《从黎明坠落星海》 第1页 《从黎明坠落星海》作者：一口空空【cp完结】 简介： 热烈直球小少爷x清冷脱俗高岭之花 纪舟的前男友回来了，回来的毫无预兆 所有人都说他是为了纪舟回来的 只有纪舟清楚他不是 萧竹回来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但唯独不会是他纪舟 因为五年前纪舟也像他们一样天真，以为哪怕是万年冰川也终有被捂热的一天 但最后却被萧竹用最残忍的方式宣判不配 大家都是体面人，已经分手了纪舟便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瓜葛，却不成想他自己贴上来了 他说：「纪舟，你能不能继续喜欢我？」 他说：「纪舟，我等不及想见你。」 他说：「纪舟，你能陪陪我吗。」 他说：「纪舟，我想你……」 纪舟忍无可忍，在最后一次面对萧竹的告白时他说： 「萧竹，你别下凡，这样才不会显得我之前特别贱。」 、强强、伪替身、he、、、一见钟情 第1章 熊岭的风很大，哪怕是在夏天这个季节。 纪舟盘腿坐在墓碑前，怒风嚎叫扯拽着纪舟的衣服，他单手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的。」良久后，纪舟说。 「我说给你换个好的你不要，我都打听好了，那个地方隔壁住的是个京剧大家，你不就爱听戏么，住那正好天天听，你看，你不愿意，错过了吧。」 纪舟瞪着墓碑上的照片嘟嘟囔囔。 「现在后悔也晚啦，挪不了啦，你儿子说我敢动你的坟他就给我开瓢。」 想到这纪舟有些愤慨。 「不是我说，你能不能给他托个梦，让他少作，我现在天天让他作得快疯了，烦的我皮都快炸了，还不如不让他回来了，这下好，送不走了。」 纪舟嘆了口气。 「我昨天跟他说，让他找个伴儿吧，省的天天烦我，好傢伙他顺手操起扫帚就往我身上打，幸好我从小让你训练出来了，不然肯定得破相，不愧是你儿子，受你真传，连架势都一摸一样的哈哈哈哈……」 纪舟说到这哈哈笑的停不下来。 他笑了一会儿，忽然被呛了一口风，然后勐的咳嗽起来，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顺着脸颊流进了脖子里。 他低着头，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睛，声音是咳过的嘶哑。 他说：「我就说吧，这地方不好，连风都呛人……」 他说完，风像是要印证他说的话一般，越刮越大，越刮越勐。 纪舟撑着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久坐的裤子，对着墓碑扬了扬手说： 「我还有事儿，明天再来看你，风大就别出来了，里边儿躺着吧。」 说完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他微微侧头，表情不再似之前那般平静，声音也染上了委屈，他说： 「纪怀清，你之前跟我说你会一直给我兜底，现在你儿子天天欺负我你管都不管，我跟你告状你也听不见，我难受，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次很难哄。」 说完回头大步离开了这里。 在他的身后，墓碑上的白髮老头笑得慈爱，像是在无声的哄着自己家的小孩儿。 纪舟回到小院子的时候，只有于玺在。 纪舟给老爷子处理后事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这会儿于玺见着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师……师父，你……回来了。」 于玺是纪舟的徒弟，白白嫩嫩一大学生，就是说话有点儿磕巴。 「啊。」纪舟应了一声，「他们人呢？」 纪舟顺手把路上买的一盒蝴蝶酥递到于玺怀里，问他们屋的其他师傅。 于玺放下手里的镊子用胳膊接住了。 「付……付院长，给借，借走了。」 他们这人手总是不够，遇到大工程总是东家借西家凑，纪舟都习惯了。 听于玺说完点点头转身去屋换衣服去了。 出来的时候看见于玺还用胳膊抱着怀里的袋子没动。 「不爱吃了？」 放在平时他早打开了吃了，顶能吃甜食的一个小孩儿。 于玺摇摇头，他说：「不，不是，师……师父你，还好吗？」 纪舟去洗手，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说： 「还行，不到哭时候呢。」 于玺表情看着有点难受，他抱着袋子起身走到纪舟身边。 他说：「师父，别难受，俗……俗话说，生，生老病死……是，是人间，常态，你……你，你……」 纪舟听着他「你」了半天都笑了。 他推了把他的脑门儿，说：「快得了，别『你』了，嘴不利索还学别人安慰人呢啊。」 于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心领了，快吃吧，吃完干活儿。」纪舟说。 「好。」 于玺闻言乐颠颠的去洗手了，洗完手坐在沙发上小耗子似的拆开袋子咔呲咔呲的开始咬蝴蝶酥。 纪舟回到案前拿过之前做了一半的瓷瓶，说：」给我留点儿。「 「哦。」于玺应了一声，吃的速度放了下来。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到案板上，再照到纪舟调色的手上。 屋内安静的很，除了描绘在瓷片上的声音就剩下于玺拿着镊子一点点分离粘黏着的纸的声音。 第2页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吓得纪舟和于玺同时一抖。 纪舟皱起眉头说了声抱歉。 做他们古文物修復这行的做的都是些细緻活，像这种突如其来的声音对工作十分有影响，所以平时他们工作的时候都是调静音或者震动的。 今天纪舟本来没打算回来干活儿，但脑子放空开着开着就回来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干活吧，所以忘记静音了。 纪舟瞥了眼来电显示，是骆寻，他想也没想直接挂断了。 没想到刚挂断，纪舟还没来得及静音骆寻的语音电话直接又打了回来。 纪舟有点不耐烦，又挂了。 但不出两秒他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纪舟闭眼吸气，摘了手套拿起电话出去了。 院子里纪舟养的乌鸦白喙，刚从外面回来，看见纪舟回来了直接飞到他的肩膀上用头顶他的脸。 纪舟伸手碰了碰他的头接通了骆寻的电话。 「没完了是吧。」纪舟说。 骆寻在电话那头乐的嘎嘎的，不知道在跟他身边的谁说话。 他说：「看吧，就问你们谁能让工作中的纪少爷接电话！还有谁！」 纪舟让他乐的烦死，直接挂了电话。 但紧接着骆寻就又把电话给打过来了。 这次他没再装逼，而是直接跟纪舟说：「纪少爷留步，有事儿找你。」 「那你他妈的倒是说啊。」纪舟说。 骆寻哈哈笑了俩声，他说「晚上出来聚聚啊。」 「你傻逼吧，不去。」纪舟皱皱眉。 「不是，」骆寻解释，「我知道你那啥，不是别的事儿，是洛络回来了。」 纪舟顿了下。 洛络、骆寻还有纪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髮小，头两年洛络跟家里闹掰去了英国，她走之前跟纪舟他们俩发下毒誓说再也不回来了，并且更换了她的所有联繫方式让他们俩就当从没认识过她。 最开始纪舟和骆寻都没当真，毕竟这姑奶奶从小就想一出是一出，脑子时不时就要抽一下，等好了就会回来了，结果这一下走了两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是她家里人派盯着她纪舟他们都以为她死外边了。 「呦呵，稀客啊。」纪舟说。 「谁说不是呢，」骆寻说，「行了不多说了，你下班来吧？」 「嗯，」纪舟应了一声，说：「地址发我吧。」 「就凤园。」骆寻说。 「行，」纪舟说，说完又不忘警告他：「别打电话催我，我这边下班了就过去。」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骆寻说，「事逼儿呢。」 「知道还特么烦我。」纪舟骂他。 「得，少爷，祖宗，您忙着，晚上见。」骆寻说。 纪舟不再理他，直接挂了电话。 回屋前纪舟把白喙放到了屋檐下他的架子上，白喙扯着它难听的要死的嗓子不满的喊了两声。 「我天，」纪舟让他喊的心都翻了，他说：「可闭嘴吧儿子，尿都让你喊出来了。」 白喙身子一转，不理他了。 纪舟被它这个模样逗乐了，笑着捅了捅它的翅膀转身进屋了。 纪舟进屋后于玺抬头看向他，问：「师父，你晚上，有约啊？」 「嗯。」 「跟……跟谁啊？」于玺又问。 「别瞎打听。」纪舟说。 于玺撇撇嘴，继续低头弄他手里的活了。 纪舟干活的时候是非常专注的，平时一心十用的人这会儿一门心思全都铺在了一件事儿上，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到下班的点了。 纪舟看了一圈，于玺不在，应该先走了。 院子外有喊下班落锁的了，他起身扭了扭发酸的脖子，把东西收进冷藏柜里，拿上于玺给他留的半包蝴蝶酥锁门出去了。 他出门的时候白喙已经跃跃欲试的要跟他走了，但被纪舟拦住了，他说：「你先回去，我不回家。」 白喙歪歪脑袋，似有不解。 纪舟弹了下它的翅膀，说：「走。」 白喙眨眨眼，大概听懂了纪舟的意思，下一秒便展翅飞了起来，黑色的羽毛很快就跟夜色融为一体，几下就找不见踪影。 纪舟看了一会儿，晃着手里的车钥匙走了。 纪舟出去后骑上车他没着急走，而是先发了条微信回家，预料之中的那边并没回復他。 纪舟耸耸肩膀，也没指望他能回復，把手机丢进口袋滑动车离开了这里。 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纪舟到凤园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他熟门熟路的直接走到后院，刚走没两步就听到有人喊他。 是凤园的侍应生。 看见他离老远就朝他欢快的摇胳膊。 侍应生说：「纪少爷你怎么才来，我们家爷都嘀咕你一晚上了。」 他说的是骆寻，这家会所是骆寻妈妈开的。 纪舟闻言沖他笑了笑，开玩笑说：「我说我怎么打了一晚上喷嚏呢，原来他念叨我呢？」 那人闻言哈哈笑了起来，他说纪少爷你太幽默啦。 骆寻的那些朋友里，数纪舟的人缘好，无论什么人跟他关系都不错，凤园的这些侍应生们也都最喜欢他。 骆寻身边常来常往的都是些富二代三代和少爷们，这些人从小就被家里惯着长大，不能说脾气差，但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己小性格，相处起来不免要让人小心翼翼的。 第3页 只有纪舟是个例外，大家都知道纪舟是个实打实的大少爷，但他一点少爷的架子都没有，跟谁都乐呵呵的，谁跟他说话他都能聊上几句，时间久了凤园的员工见了纪舟比见着自己家少爷还开心。 屋里骆寻听到纪舟说话的声音拉开窗户探出了个脑袋。 看见纪舟还在迈方步跟别人扯皮扯着脖子朝他喊： 「纪舟你他妈能不能快走两步！一屋子人等你一个！」 纪舟闻声回头，看见骆寻的造型乐了一声，他刚想说你那屋子就能装两人？ 结果下一秒话就被憋了回去，连笑容也收的一干二净。 因为他透过骆寻打开的窗户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椅子上，正淡淡的看向窗外的纪舟。 那目光一如七年前初见时一样，没什么温度，当初觉得惊艷，现在却让人莫名厌烦。 纪舟停下脚步，直视回那道光线，两人就这样隔着窗户和骆寻默默相望。 忽然一阵晚风吹过，吹进了纪舟的t恤里。 吹起了纪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一层薄汗。 凉意顺着嵴樑向上攀爬，一直爬到了心里。 作者有话说: 突然出现！嘿嘿，宝贝们情人节快乐（＾＾） 第2章 骆寻察觉到气氛不对，回头脱口而出一声「我日」连忙把窗户关上了。 关上又觉得不放心立马又打开了，一来一回的像个傻逼。 然而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再次打开窗户的时候，纪舟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喂！你上哪去？！」骆寻朝他喊。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高高竖起的中指…… 「他妈的这个逼……」 骆寻关上窗户坐回椅子上低声骂了一句，连忙掏手机给纪舟打电话，结果显而易见，纪舟拒接。 骆寻有些尴尬的换上一张笑脸对旁边儿穿着黑长衫的人说：「对不住啊萧爷，小舟就这个狗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回头说他。」 男人没说话，只是端起身前的白瓷杯轻轻吹了吹里边的茶，然后低头抿了一口。 透白的皮肤，修长有力的手指，被滚热的茶水沁红的指尖和唇色，还有低头时后颈绷起的一条好看弧线…… 骆寻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不免心中咂巴：怪不得我们小舟舟当初被这哥儿们迷的脑子都没了，就这长相派头，比姑娘都好看…… 「没事。」喝完茶后男人淡淡说道。 骆寻目光一晃，回神了。 他「嗐」了一声，说：「是，本来就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咱们哥俩的合作，他来不来没影响。」 男人看了骆寻一眼，拿起桌上放着的摺扇站了起来。 骆寻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男人说：「时间不早了，不多叨扰。」 「啊……」骆寻愣了一下，连忙说：「好好好，我送您回去？」 男人推脱了，他说：「留步。」 说完转身出去了。 骆寻被拦住了但还是喊了个侍应生送他。 等人走后骆寻坐回椅子上，烦躁不已，一脑门的官司，骗了纪大少爷不说事儿还没办成，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凤园侧门，侍应生拉开院门，男人抬步出去。 结果刚出去就撞见正靠坐在摩托车上低头抽菸的纪舟。 纪舟听到开门的动静撩起眼皮，四目相对，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过了会儿，纪舟最后吸了一口烟，随手按灭菸头，起身朝眼前的人走了过去。 「还没走？」男人见他动作，开口问道。 纪舟吐了嘴里的烟，透过朦胧的烟雾看向他说：「等你。」 男人有些意外的怔了怔。 「等我？」他说，「等我是……」 纪舟走到他的身前，语气有些散漫的叫了他一声。 「萧竹。」 萧竹的话被打断了。 他收了声，等纪舟的后话。 纪舟伸手蹭了蹭眉毛，对他说： 「我不管你到底是拿了什么项目还是个什么业务找骆寻，但以后这种事就不要让他再发生第二次了，你们爱怎么联繫怎么联繫，别捎带我，烦。」 说着耸了耸肩膀，「你知道的，我这人脾气不是很好，发起火来你小身板经不起摔打。」 萧竹静静听着他说完，然后忽然问：「你要打我吗？」 纪舟被他问的一愣，诧异的上下扫了他两眼。 萧竹没有理会他的目光，而是张开手臂，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间的距离被他拉近。 近到纪舟都能闻到萧竹身上那抹常年不散的清冷松雪香了。 「你打。」萧竹说。 纪舟眉毛瞬间拧到了一起，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你有病吧？」 萧竹没有回答。 纪舟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突然笑了一声，笑完转身回到了车上，头也没回。 摩托轰鸣，黑武士咆哮着冲出了巷口，萧竹看着纪舟消失的方向缓缓放下了手臂。 当天晚上纪舟接到了骆寻的道歉电话，他拉着纪舟说了半宿，从道歉到诉苦再到打探。 纪舟让他说的眼皮都打架了，最后没挺住睡过去了。 生气当时肯定是生气的，但这么多年的兄弟真生气不至于，纪舟也知道骆寻这几年过的挺难，表面上看还是个风光的阔少爷，实际上里子塌的七七八八了，就算是骆寻当天晚上不给他打这个电话纪舟也不会跟他计较的。 第4页 纪舟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很少有什么脾气，但一旦真的惹到了，哄也是真的难哄的。 第二天上午在纪舟按时去上班，中午的时候靠在椅子上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哈欠时单康终于忍不了。 他说：「小舟儿啊，你困就去眯一会儿，你这哈欠打的我都跟着困。」 说完像要证实他说的真实性似的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纪舟抬头看了他一眼，乐了，他说：「我不困康叔，就是想打哈欠。」 「这什么话呢，不困打什么哈欠。」康叔说。 「他打着玩甭管了你。」月姐这会儿跟于玺一人拎个暖壶进来了。 她拿起康叔的大茶缸子，「添点？」 康叔瞥了一眼桌角的茶缸，说：「哎，好。」 月姐给康叔倒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收起暖壶放墙角，一边放一边回头看了纪舟一眼说：「昨天又哪玩去了，这俩大黑眼圈。」 纪舟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扭了扭发僵的身子拿过于玺刚给他添完水的杯子靠坐在案板上，边吹气边笑笑说，「那么明显啊？我还寻思我今天挺英俊呢。」 月姐路过他身边顺手拍了拍他的脸，说：「英俊，就是挂了两个大黑眼圈。」 「啊！」纪舟笑着喊了一声。 月姐和康叔一起笑了起来，连于玺都在一边跟着捡笑。 几个人正笑着，有人推开了他们的院门。 付院长踩着他的小布鞋进屋了。 矮矮小小的一个小老头，没走几步路呢，汗先出来了。 「干嘛来了，又要借人啊？」月姐看他进来问他。 付院长闻言哈哈一笑，一边用小手绢擦汗一边说：「不借了，今天不借了，我来找小舟儿有点事儿。」 说着看向纪舟朝门外指了指。 纪舟看到立马放下水杯跟着付院长一起出去了。 「怎么了领导。」纪舟出去后问。 付院长笑而不语，悄咪咪的拿出手机给他调了几张照片让他看。 纪舟一脸懵的接过手机前后翻了两下，紧接着眼睛就睁大了。 他问：「真迹？」 付院长笑着点了点头。 纪舟乐了，眼睛盯着手机上的图片动都不动一下，光这么看还不够还得放大了看。 「在咱们院里呢？」纪舟问。 「在路上了。」付院长笑眯眯的说，「海外同胞在博物馆拍回来的。」 「啊。」纪舟应了一声，看着手机上的图片眼睛都是亮的。 「能修吗？」付院长看着纪舟，忽然问。 「能啊！」纪舟想都没想就说。 他把手机还给了付院长，说：「别说这一幅，一百幅我也能修啊，有多少我修多少。」 付院长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他抬手拍了拍纪舟的肩膀，说： 「怀清有个好孙子，真给你爷爷长脸。」 纪舟哈哈笑了起来，「他都走了我还给他长脸干嘛，我给您长脸。」 付院长哈哈笑出了声，他说：「好。」 「就给我长脸，以后出去就说这是我们院里最年轻最厉害的师傅。」付院长说。 「哎！」纪舟一乐，很受用的样子。 「行了，回去忙吧。」话说完了付院长也不多耽误他们，他们一个个的都忙得很，「这件事儿先别往外说，等东西回来的。」 「得嘞。」纪舟说。 付院长点头，朝他摆摆手说：「回吧，我也回去了。」 「路不平注意脚下啊。」纪舟叮嘱他。 「知道了知道了，走了几十年了错不了。」付院长边推门出去边说。 纪舟闻言笑了笑，也转身回屋了。 一进屋三双六只眼睛都盯到了纪舟脸上。 纪舟都让他们看蒙了，他说：「干嘛呢，我又长黑眼圈了？」 月姐神秘兮兮的笑了，她问：「付院长找你出去干嘛了？」 纪舟眼睛一转，回到案前坐下说：「没啥，闲聊。」 「闲聊？付院长特意过来就是找你闲聊？」月姐不信。 「谁知道他了。」纪舟戴上手套拿起工具继续干活儿。 月姐不死心，她凑过去悄咪咪的问：「跟姐说实话，付院长是不是又给你介绍对象了？」 「我天呢，这都哪跟哪啊。」纪舟都懵了。 「还装，小玺儿都看到付院长给你翻人家姑娘照片了。」月姐说。 纪舟闻言看了眼正竖耳朵往这边听的于玺。 「玺儿？」纪舟出了个声。 于玺连忙回头装忙。 「忙，忙着呢。」于玺磕磕绊绊的说，「师父你，别打扰，我。」 「小兔崽子。」纪舟都让他气笑了。 月姐拍了纪舟一巴掌，她说：「别吓唬我们小玺儿，快说说，哪的姑娘啊，好不好看？」 「哪来的什么姑娘啊，月姐你可别打听了，不是那回事儿。」纪舟都无奈了。 「哎哟哟，还害羞上了。」月姐笑话他。 这时单康把话接了过去，他说： 「要我说啊小舟儿你也不小了，该谈朋友还是要谈的，不用不好意思，前两天你婶儿还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呢，她亲学生，孩子我见过，长得……」 「叔！康叔！」眼瞅着康叔就越说越偏了，纪舟连忙给叫住了。 第5页 一旦开启这个话题总是没完没了，纪舟朝屋里的几位抱了抱拳，说：「隔壁喊我帮忙，我先行一步。」 说完就跑了。 月姐在他身后连着喊了他好几声他都当听不着，越跑越快。 「这孩子。」眼看纪舟跑没影了月姐嘀咕了一句。 「害羞呢。」康叔说。 「多大了还害羞。」月姐撇撇嘴。 于玺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欲言又止，他师父这哪是害羞，分明的怕了。 纪舟跑出来去了跟他们小院子隔了条巷子的另个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在院子里给树苗浇水。 「纪少爷来了。」小姑娘抬头看见他说。 「啊，」纪舟笑着应了一声，从兜里摸出了块糖扔给了她，「你师父在屋呢？」 小姑娘将双手接住纪舟扔过来的糖拆了直接塞嘴里，朝里边儿指了指含煳不清的说： 「里屋呢。」 「得嘞。」纪舟应了声，推门进去了。 进屋后纪舟熟门熟路的抬腿进了里屋。 里屋有人正背对着门在弯腰刷纸，纪舟轻轻敲了两下门，那人闻声回头。 透过戴着金丝镜的眼睛看向纪舟，笑了笑。 他说：「又来避难了？」 第3章 冯暮，字画组的组长。 纪舟之前就是字画组的，跟冯暮关系很好，后来现在这个组缺人被调了过来，但时不时的还会回来帮忙。 纪舟靠在门边摇头嘆息，摆摆手说：「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有什么我干的活吗？」 「那可太多了。」冯暮说。 纪舟笑了，说：「那快来。」 纪舟手里也有活呢，不可能在这呆太久，帮冯暮刷了几张纸就回去了。 回去后一直工作到了晚上才从案前抬头，起来的时候骨头都咔吧咔吧响。 往出走的时候于玺跟在纪舟的后边给他捏肩膀，白喙一直在他们头上盘旋，因为没有落脚的地方急的嘎嘎叫。 于玺抬手轰它，一人一鸟干的有来有回的。 出了大门，有人看见他们逗笑说： 「看看人家纪师傅这徒弟，不白教啊。」 纪舟侧头看了眼跟在他后面给他捏膀子的于玺说：「那您看了，我们玺儿就是孝顺。」 一句玩笑话，别人听完一笑就过去了，但于玺听完可美坏了，捏的更起劲了。 一爪子下去，纪舟嗷的一嗓子，给于玺吓的一下把手松开了。 「师……师父，我，捏疼，了啊？」 「捏疼了？」纪舟抬手捂住自己的膀子，「你就差给我把膀子卸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 有人乐出了声。 于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白喙这会儿看见纪舟膀子终于空下来了，直接飞过去站稳了，听着旁边儿的人笑，它也跟着叫唤，听的纪舟往旁边儿侧脑袋。 他说：「儿子，你可快别叫了，你是觉得自己是个百灵鸟吗？」 白喙闻言闭上了嘴巴，模样有点哀怨，一扭头，用屁股对着纪舟。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门外边了。 刷卡出门，乌泱泱的一群人。 在这上班的多数都是骑自行车或电动车通勤，家都住的不远骑车方便，不用堵车。 只有纪舟这么一个骑摩托的，跟一群人格格不入，一点也不像个搞修復的。 纪舟骑上摩托车，给白喙戴上它的专属小头盔，又给自己戴上头盔，跟众人告别轰了声油门融入了川流不息的街道之中。 半个小时后纪舟拐进巷子把车开进了院门。 一进院就看见纪和苏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把破羽扇睡的正香。 纪舟把车停稳摘了他和白喙的头盔过去踢了脚纪和苏躺着的躺椅。 他说：「别睡了，起来吃饭。」 纪和苏被踢的一激灵，羽扇掉地上了。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揉了把长而乱的头髮「唔」了一声。 「回了啊，晚上想吃啥，爸给你做。」他说。 纪舟抱着头盔进屋，头都没回一下。 他说：「可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咋的？我还能毒死你？」纪和苏勐的起身瞪他。 「你不想毒死我很久了吗，我可不能给你这个机会。」纪舟说。 说完直接推门进屋不再给纪和苏说下去的机会。 纪和苏一口气憋到那，不发泄出来难受，于是走到鸟架边上跟白喙叨叨。 「你看看你那个混球爹，早晚得给我气死。」 白喙不懂他在说啥，一心低头给自己梳刚刚吹乱的毛。 一人一鸟都不搭理自己，纪和苏也不强求，晃晃荡盪出门打酒去了。 巷子尾杨爷家的家酿香的很，整条巷子都去他家打酒喝。 纪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纪和苏还没回来，纪舟也没太在意，直接转身去了厨房。 纪舟做饭不能说好吃，就是个能吃的水平，放在平时纪舟肯定点个外卖凑合一口就得了，但纪和苏在家就没法点外卖了。 纪和苏不能吃的东西很多，没哪个餐馆愿意接他们家这生意。 纪舟简单炒了几个菜端出来，纪和苏还没回来。 巷子口经常有围一堆下棋的，纪和苏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看上一会儿。 第6页 纪舟朝白喙吹了声口哨，「叫他回来吃饭。」 白喙领命飞了出去，然而飞出去没多一会儿，就嘎嘎叫着飞回来了。 「别嘎嘎了，人呢？」纪舟问。 白喙还是嘎嘎。 纪舟顿了一下，放下盛饭的碗直接推门出去了。 跟着白喙找到纪和苏的时候，他正拎着一壶酒被人反手按着压在墙上。 但就算这样他也没老实，还在急躁燥的说着一些话。 纪舟沉着脸走了过去。 「嘿，你怎么就不信呢，你那扇子真是我做的，我自己做的东西我能认不出来？」 纪舟走进了，听清了纪和苏嘴里的话。 纪舟皱了皱眉毛，刚要出声就听到在这两人另一边还有一个人。 那人说：「你认错了。」 纪舟定住。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毕竟昨天才刚听过。 这会儿纪和苏扭头看见纪舟了，扯着嗓子喊他。 他说：「儿子！你来的正好，快过来给你爹评评理，他手里那扇子肯定是我做的！我让他打开他还不干！」 说完又沖身后压着他的人嚷嚷：「松开！我就看个扇子犯什么法了你这么压着我？！」 那人都无奈了，松开压着他的手说：「叔儿，那是我想压着你么，你上来就往人身上扑，不压着你这会儿你都骑头上去了。」 说完看了眼旁边儿的纪舟，继续说：「兄弟这是您父亲吧？可快点领走吧，这老爷子可太能闹了。」 纪舟这会儿回过神了，他带着满脸的歉意跟那人说：「对不住兄弟，添麻烦了。」 那人摆了摆手。 纪舟上前一步伸手扯过纪和苏的胳膊沉声说：「回家。」 纪和苏被拉的一踉跄，不干了，撒泼道：「你到底谁儿子？我说那扇子是我做的我想看看你拉我干什么！」 纪舟拧着眉头继续扯着他往回走。 但纪和苏别看瘦瘦一人，劲儿是真不小，纪舟扯了两下没扯动。 「你到底要干什么？」纪舟问。 「我要看看我做的扇子！」纪和苏喊。 纪舟深吸了一口气，压着火说：「那不是你做的，走，赶紧跟我回家。」 「你都没看怎么就知道那不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纪和苏根本不信。 纪舟沉默不语，只是扯着他往回走。 但纪和苏就像是头倔驴，死活都不回去，就要看人家的扇子。 最后纪舟终于让他嚷嚷出火了，他拽着纪和苏的胳膊使了全力一扯，纪和苏险些让他给扯摔了。 他喊：「都说了不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你听不懂话吗？！那是我做的！我做的行了吗？！！」 纪舟吼完四下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一直藏身于后面的人此时也终于漏出了面容。 是萧竹。 纪舟向来体面，这种失态的时候很少，但巧的是，他每每如此狼狈不堪时，萧竹总是在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诅咒。 安静过后，纪舟问纪和苏：「这下死心了吗？能回家了吗？」 纪和苏被他儿子给吼愣了，这会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点了点头。 纪舟看到二话不说转身就先走了。 纪和苏又独自愣了一会儿连忙追了上去。 此时安静的巷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李巷回头看了萧竹一眼，出声叫了他一句：「萧哥……」 萧竹目送两人走远，收回目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扇子，淡淡的说：「没事，走吧。」 回到到家，纪舟坐到餐桌前勐灌了一口水，然后开始盛饭吃饭。 纪和苏落他一步，进了院子后人有些踌躇的走到了他身边。 纪舟吃饭他就一直在那站着，也不出声。 纪舟快速的扒拉完了一碗饭，擦嘴拿起碗筷起身，回头跟还在那杵着的纪和苏说： 「我罚你站了？赶紧吃饭，吃完饭把碗刷了。」 「哎！哎！」纪和苏连忙应着。 他这个儿子别看跟他嘴里没什么好话，但其实心最软。 这会儿跟他说话了，那就是气消了。 纪舟刷完自己的碗筷出来的时候，纪和苏已经给自己倒上小酒美美的喝上了。 他瞥了一眼，直接进旁边儿的屋子里忙活自己的去了。 工作间的案板上，一块白绿相揉的玉石已经初见雏形，纪舟左右看了两眼，打开小檯灯，戴上透明的眼罩拿过刻刀继续在石料上雕刻。 雕玉石是很费功夫的一件事儿，感觉还没下几笔呢，一抬头外面的天都黑了。 纪舟放下工具活动了两下发酸的身子，出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歪斜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的纪和苏。 纪舟强压着自己想给他扔出去餵野狗的冲动，走过去拎起他的胳膊给他拎回了房间。 「嘭」的一声丢床上了。 这下可能是给纪和苏砸疼了，他蜷缩着哼唧了一声，翻个身又睡着了。 纪舟回到院子里把碗筷简单收拾了一下，洗完手再出来的时候，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得老高。 这几年已经很难得看见这么亮的月亮和这么多的星星了。 纪舟仰头看了一会儿，默默唿出了一口气。 那么多的星星，他却不知道纪怀清是哪颗，也不知道纪怀清这个点睡了没…… 第7页 收收神，晃了晃思绪飘散的脑袋，纪舟准备去洗澡睡觉了。 结果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院子外传来了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纪舟愣了愣，不知道这么晚谁还会来敲门。 他边往大门口走着边问了一声：「谁啊？」 来人站在门外，淡淡的应道：「是我。」 第4章 纪舟打开院门，萧竹独自一人静静的站在门外，身边没有白天跟在一起的那个人。 「晚上好。」 萧竹看到纪舟后，轻声说。 纪舟愣住了，看着他的神态狐疑问道： 「你喝酒了？」 也不怪纪舟疑惑，因为萧竹从来都不喝酒的，但此时他的状态明显就是喝多了。 萧竹闻言浅浅的笑了一下，眼里像点缀了烟花。 他说：「你怎么猜到的？」 我怎么猜到的？ 纪舟真的是要让他气过去了。 「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呢？」纪舟跳过之前的话题问他。 萧竹站在那似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跟纪舟解释说： 「他只是我一个合作伙伴，他不是……」 「打住，」纪舟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萧竹的话，「他爱谁谁，现在他人呢？」 萧竹被纪舟打断了话，显得有点儿闷闷的，他微微低下头，说：「走了。」 「走了？」纪舟眉毛都竖起来了，「把你一个酒鬼扔这儿他自己走了？」 「那不然呢？」萧竹似乎有点生气，「叫上他一起来找你？」 纪舟都让他说愣了，跟酒鬼没理可讲，于是纪舟转身回去取手机。 他拿过手机，低头点了两下。 边往回走边说：「你住哪？我给你叫个车……」 下一秒，直接撞到了萧竹身上。 松雪的香气扑进了纪舟的鼻子里，一起扑来的还有很多很多早就被纪舟封印起来的情绪。 「纪舟……」萧竹的声音几乎是贴着纪舟的耳朵响起来的。 纪舟一秒回神，勐的往后退了一步。 「地址。」纪舟重复了一遍。 萧竹静静的看着他。 「纪舟，我有话要说。」 纪舟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回身坐下了。 「说。」纪舟说，「就这一次，说完你就走，以后也别再来烦我。」 萧竹默默的唿出一口气，像没听到纪舟后面那句话似的往前蹭了一步。 他垂眸看着纪舟的眼睛，模样有点可怜巴巴的意思。 他问：「纪舟，你还喜欢我吗？」 这直球打的纪舟都懵了。 他不自觉放大了音量，说：「萧竹你有病吧？国外呆几年给你呆傻了？」 萧竹抿了下嘴，盯着纪舟的眼睛继续问：「那你能继续喜欢我吗？」 纪舟直接让这句话给问炸了。 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人都气笑了，他说： 「你跟我这发生什么疯呢？」 「没发疯，我……」萧竹说。 「得。」纪舟摆手。 「快省省吧萧爷，别跟我这装深情了，你那深情几分真假别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 「对，我当年是傻逼，但人总不能一直是个傻逼不是？」 「你也知道我是干嘛的，干我们这行不怕错，怕的是错了一次不长记性，我这记性长的够够的了，您闲了找别人去，别跟我这浪费时间了。」 纪舟一口气把话说了个绝。 萧竹看着他，目光复杂。 纪舟说：「我看你酒醒的也差不多了，那就哪来哪回吧，不送。」 萧竹站在原地没动。 纪舟歪了歪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怎么还不走？ 最后萧竹默默嘆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里。 临出门前，他跟纪舟说，他没在玩。 换来的只有纪舟的一声呲笑。 纪舟是最长记性的人，他不会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这是从小被纪怀清打出来的规矩，根深蒂固。 这天是休息日，纪舟白天去店里晃了一圈，晚上被骆寻叫出来吃饭。 上次办了差劲儿的事儿，骆寻请他吃饭赔罪。 说是赔罪，其实就是最近太久没聚了，一起出来吃个饭。 屋子里几十号人，认识的不认识玩起来都能叫上一声兄弟。 酒过三巡，一个个喝的都有点飘了。 三五个凑一堆有打球有唱歌有打牌的。 这时刘起拎着个大舌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对坐在他对面的纪舟说： 「舟儿，咱们哥们儿不说虚的，这杯我敬你，喝不喝随你，我干了。」 然后一仰头把杯里的白酒干了。 纪舟靠在椅子上，脸上挂着笑，说他扯淡呢，但却没伸手拿酒杯。 一直在门口坐着的一个穿蓝衣服的人是第一次来出来跟他们吃饭，对这些人都不太了解，看见纪舟没拿杯，捅了下身边的人跟他咬耳朵： 「这人是谁啊文哥？派头这么大？刘起敬酒都不喝？这多下面子啊。」 文斌闻言笑了下，说：「人家发小，光屁股长大的，一杯酒没那么多讲究。」 「那也不能……」这人还是觉得不对。 文斌把手放到嘴边比了一下，说：「嘘，不该打听的咱不打听哈，喝酒。」 第8页 蓝衣服男孩闻言乖乖点头，接过文斌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 刘起这杯酒喝完就直接倒了，一帮人嗷嗷起闹要给他扒了扔出去，都是些起闹的，没人敢真动手，但嗓门儿大的像是真给人扒了似的。 屋里顿时闹哄的快要把房顶掀了。 纪舟趁着乱没人注意他推门出去了。 年轻的时候纪舟是最喜欢这么大堆人热热闹闹的玩的，毕业工作了以后反倒是习惯了清净，像是职业病。 纪舟出门拐去了不远处的连廊下边散身上的烟味，刚站了没几分钟，骆寻就找出来了。 骆寻点了根烟朝他走过去。 纪舟不烦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不抽菸，闻着烟味往旁边儿躲了躲，他说：「离我远点抽。」 骆寻乐了，把还没抽上一口的烟灭了，说：「这行了吧。」 纪舟没说话。 骆寻陪他在这站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道：「舟儿，那个萧竹……」 「打住。」纪舟封上了他的嘴，「你找我还能有点别的事儿吗？」 「我打听打听还不行啊，」骆寻说，「一提他就跟踩着你尾巴似的，你旧情难忘啊？」 「踩谁尾巴？」纪舟回头看向骆寻，「我为什么不让你提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特么最近给我打电话就是问萧竹，10分钟得有八分钟在叨叨他，你要他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说？再在我耳朵边上墨迹我都要起茧子了。」 「艹！谁他妈暗恋他！」骆寻一下就炸毛了，「老子直男！铁直！别用你那基佬的眼睛揣测我！」 纪舟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要不再喊大声点呢？」 骆寻知道自己多言了，警惕的往周围看了看，没有其他人。 他清了下嗓子说：「那什么，我老提他到底为什么你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纪舟摇头，「基佬不懂你们直男。」 说完又扭过头跟他特意强调了一下：「铁直。」 骆寻有点尴尬，「我刚太激动了，别过心兄弟。」 纪舟不出声。 骆寻撸了把头髮继续说：「你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样，萧竹手里那批石料我是真得拿下来，不然我得让我爹打死。」 「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但没用啊舟儿，但凡有别的办法，我能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吗？你们之前那些事儿别人不知道我一清二楚，我真的不比你少烦他，但……我也得活啊，我爸妈也得活啊。」 骆寻说的难受。 纪舟不言语，只是撑着围栏在黑漆漆的水里找锦鲤。 连鱼都知道天黑了该回家睡觉了，但纪舟却还在这站着。 过了一会儿，纪舟对骆寻说：「一顿饭，成不成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帮你说话。」 骆寻一听乐了，他说：「成！只要你肯来，你就坐那吃，什么都不用你说。」 「我得提醒你，我没你想的那么管用。」纪舟说。 骆寻一脸坏笑的撞了下纪舟的肩膀。 他说：「得了吧纪少爷，圈里谁不知道他萧竹就是为了你纪少爷回来的。」 「为我？」纪舟笑了一声。 他纪舟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付院说的那幅字跨越远洋顺利的回来了。 纪舟带着于玺蹲在扫描室的外面等扫描，这会儿冯暮也带着他徒弟苏敏羽过来了，苏敏羽就是之前纪舟给糖的那个小姑娘。 「纪哥！小玺！」小姑娘离老远就晃着胳膊给纪舟打招唿。 纪舟沖她笑着扬了扬下巴，捅了一下于玺的说：「你俩进去看看。」 「哦。」于玺乖乖应了一声，起来带着小苏进屋了。 冯暮走过来站到纪舟跟前，他问：「怎么没进去？」 纪舟嘴里叼着根草叶子，摆摆手说：「里外三圈都是人，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冯暮乐了。 这种国宝级的千年字画，大傢伙一听着消息都惦记着过来看看，人肯定得多。 纪舟都说了里面全是人，冯暮也就不进去凑热闹了，跟他一起蹲外边等着。 他看了眼头顶的太阳问纪舟：「付院怎么说？修復组员定了吗？」 纪舟侧头看了他一眼，说：「定不定的也跑不了你。」 冯暮乐了一声：「跑不了我就行了吗？」 他随手扯了根脚边的草叶子在手里转着，说：「字画组多大啊……」 字画组是他们院里最大的组，有名的师傅成手的徒弟太多太多…… 纪舟知道冯暮是什么意思，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说：「让我修我就上，不让我修我就回家睡觉呗，多简单点事儿。」 冯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有时候他也不知道纪舟是不是真的就像他说的那么不在乎。 字最后送回了仓库，没进任何一个组的院门。 下午纪舟他们下班，他和于玺还有月姐他们在前边边走边扯闲篇儿，忽然有人走到了纪舟身边小声的跟他打听院里要为这幅字设立个临时小组的事儿。 纪舟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儿，那人问他，他也一脸的懵逼。 他说：「哎哟，这我可真不清楚，没听着信儿啊。」 那人明显不信，他说：「可拉倒吧，付院能不提前跟你说？」 「人跟我说的着么。」纪舟乐了一声，「我是哪根葱啊，人家领导做事儿还得跟我汇报。」 第9页 这人就是个愣头青，纪舟都这么说了他还不松嘴，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像是非要给纪舟扣个什么帽子似的，月姐出声拦了两次都没让他闭嘴。 最后是从后面追上来的冯暮给救的场。 他从后边走到了两个人中间，把那人跟纪舟隔开了。 冯暮伸手勾过纪舟的肩膀一脸歉意的跟那人说：「不好意思啊兄弟，我找他有点急事儿。」 说完也不等那人有什么反应直接勾着纪舟快步先走了。 等走出大门了纪舟看着冯暮闷闷儿笑出了声。 他说：「冯师傅，你这演技有待提升啊。」 冯暮把刷完的卡放回口袋里，看着纪舟有点儿无奈，他说：「谁跟你说我在演呢，我真有事儿找你。」 「嗯？」纪舟懵了懵。 冯暮沖他招招手，纪舟把耳朵伸了过去。 「临时小组的名单下来了，里……」 「嘀！」 一声车笛声吓了这俩人一跳，把冯暮后半的话都给吓回去了。 纪舟回过头想看看是哪个傻缺按的喇叭，一回头就看到靠在车门上刚从车窗里收回手的骆寻。 以及，坐在车后座的萧竹…… 作者有话说: 骆寻：祖宗哎！ 第5章 去饭前的路上，车里安静的只能听见远处的鸣笛声。 骆寻从后视镜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萧竹又看了眼撑着脑袋看窗外的纪舟，觉得有点尴尬。 为了缓和气氛他清了清嗓子跟纪舟搭话。 他问：「刚刚那个就是你们一组的康叔吧？」 骆寻把叔字咬的特别紧，像是在提醒什么一样。 纪舟闻言一脸看傻子模样看向骆寻，说：「康叔今年49，过完生日就50了，你看他像50吗？」 骆寻卡了一下，说：「啊，是不太像哈，哈哈。」 「那，他是谁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骆寻继续问。 纪舟侧过头上线扫了骆寻两眼，说：「你没病吧，年初那顿饭是吃狗肚子里了？」 年初他们同事聚餐，定的是骆寻家的凤园，骆寻跟人家喝了一晚上的酒，还互相加了微信，现在他跟纪舟说不认识，这不扯淡呢么。 「啊！」骆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想起来了，你之前那个组长是吧。」 纪舟瞥了他一眼，不想跟傻子说话。 「嗐，刚刚没看清，这不就想起来了，」骆寻说，「话说你这个组长年纪也不小了吧？孩子是不都挺大了？」 纪舟忍无可忍，他坐直了身子面向骆寻：「你到底想特么说什么，一个劲儿在这问什么问？什么时候对我同事这么感兴趣了？」 骆寻汗都快下来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沉默的萧竹，回答说： 「嗐，瞎聊嘛，关心关心你工作。」 「你关心个屁。」纪舟说。 「你看看，你怎么还不信呢，」骆寻说，「他是不是孩子都挺大了？我感觉他说过。」 「嗯，」纪舟靠回椅背上，「5岁了。」 骆寻松了口气，「你看，我就说吧，我这记性，嘎嘎好。」 「是，嘎嘎好。」纪舟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 骆寻不甚在意，甚至还有点小雀跃，他继续问：「他爱人是干嘛的？也是你们单位的？是吧？你们单位不都流行内部消化么。」 「不是，他单身，孩子是他前男友留给他的。」 纪舟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问：「还问吗？」 骆寻被定在了原地，跟风化了似的，气都不出了。 刚开始纪舟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以为骆寻真的忘了，但后面那一堆话指向性太明显了，他再傻也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刚刚他跟冯暮勾着肩膀出来还说小话，放在一般人眼里可能没什么，但放在车上这两位的眼里，那看上去就太亲密了。 看骆寻终于老实了纪舟侧了个身，靠在窗户上补觉去了。 从他们单位到骆寻家的饭店，开车怎么的也得一个多小时。 他不想说话，也不想费神经，干脆就闭眼睛睡觉。 他这一觉睡的踏实，他身边的骆寻汗都快透过来了，空调对着吹都不管用。 骆寻从没如此憎恨自己这张嘴，今天是第一次，他连往后看一眼萧竹的勇气都没有了。 凤园，同样的包间同样的位置，只不过上次两个人，这次三个人。 席间骆寻一直在尽可能的找话说，但面对一个闷头就知道吃一个只知道喝茶水的两个人骆寻就算有八张嘴也带不起这死气沉沉的气氛。 骆寻先是把话题往他们上学时候的事儿上带，毕竟这三个人现在唯一的关联就只剩下上过同一所大学这件事儿了，但这俩人谁也不搭茬，最后骆寻不管了，直奔主题，问起萧竹石料的事儿。 「萧爷，您看，我这诚意也在这了，您这石料出谁不是出呢，就咱们这关系，我跟舟儿从小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一直没说话的萧竹闻言抬头看了眼对面的纪舟。 纪舟这会儿也吃饱了，抽了张纸擦擦嘴，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 他翘腿往后靠到椅子背上，低头拿起手机随意点开了个小游戏玩了起来，像是根本就没听到他们这边的谈话一样。 萧竹收回目光，跟骆寻说：「骆总，公司的事儿你可以找李巷谈。」 第10页 「是，知道公司的事儿都是李总在管，但我不寻思咱们老同学一场，咱们谈更方便么。」 「方便吗？」 萧竹又看了眼对面的纪舟。 骆寻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纪舟。 他笑了一声说：「嗐，舟儿对这些不懂，他就是我拉来一起吃个饭的。」 「他不懂？」萧竹难得的笑了，「纪少爷不懂石料？」 这话都递到纪舟眼前了，他再装听不见就真过不去了。 他收起手机抬头，说：「我懂石料干什么，又不是我收，谁收谁懂就完了。」 「那你要是收呢？」萧竹说。 纪舟扬了下眉头。 「让你三成，纪少爷考虑考虑？」萧竹继续说。 坐旁边的骆寻眼睛都听直了，他惊讶的问道： 「多少？」 萧竹没有回答他，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对面的纪舟。 纪舟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静静的看了萧竹一会儿，赖唧唧的笑了。 他说：「买卖不是这么做的萧爷。」 萧竹不甚在意，他问：「那该怎么做？」 纪舟朝骆寻侧了侧头，说：「找生意人做，明码标价该怎么做怎么做，别找我，我不是生意人。」 萧竹点点头，说：「但我不想那么做。」 他说：「东西在我手里，这生意难道不是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么？」 纪舟不说话了。 骆寻左右看了两眼连忙接过话茬，说：「那肯定的，萧爷您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完在桌子底下踢了纪舟一脚，说：「你说是吧，舟儿？」 纪舟没理他，而是收回腿，往后仰靠到了椅背上。 他说：「三成，你本都回不来吧？萧爷您回国是做慈善来了？」 萧竹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他淡淡的问： 「那你要不要？」 纪舟回视着萧竹的眼睛，目光有些复杂。 四目相对，两人不知道在较着什么劲儿，屋子里的空气好像都要被这两个人给看凝结了。 良久后，纪舟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俯身对萧竹笑了笑，说：「不要。」 说完摆摆手，推门走了出去。 萧竹看着纪舟离去的背影，目光沉的像是一潭死水。 骆寻像是才从刚刚的气氛里缓过神，勐的站了起来。 他对萧竹说：「萧爷你别听他逼逼，他要，他肯定要，你在这坐着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完风一样转身沖了出去。 安静的包间里，只剩下萧竹一人。 他低头摇晃着手里的摺扇，一圈又一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舟儿！舟儿！」 骆寻是在门口堵着纪舟的。 纪舟回头指了骆寻一下，说：「闭嘴啊，这件事儿免谈，咱们俩之前怎么说的？」 「不是舟儿，这情况不是不同了么，你就当帮兄弟一个忙，只要你今天松口答应了这事儿，剩下的都交给我来解决，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让你见着萧竹一面，也不会再跟你提他的名字，你看行不行？」 「行不行？」纪舟回头看他，「不行！」 说完继续往出走。 骆寻连忙又拽住他。 他说：「舟儿！算我求你，让三成啊，萧竹这孙子肯定得亏死，你难道不想看他亏本吗？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了你不下手？」 「我下什么手？」纪舟这会儿也有点生气了，「这几个钱你以为对他萧竹来说算什么东西？他现在就是挖好了坑等着你和我往里跳！你真跳了才是傻逼。」 说完用力挣开了骆寻抓着他的袖子。 这下劲儿有点大了，骆寻被他挣的一踉跄，后背撞后面墙上了。 这一撞把骆寻的火也给撞出来了。 他靠在墙上朝纪舟喊了起来。 「对！这点钱在你们眼里算个几把，屁都不是！就他妈的我命贱，靠着这点逼钱救命！」 他说：「萧竹捏着石料能遛狗似的遛我玩，你纪少爷因为这点逼钱也能训孙子似的训我，凭什么呢？是凭他萧竹年少成名想跟他合作的人从这排他妈的到南城，还是凭你纪少爷有个好爷爷好外公，家里没有长着嘴在后面等着一口把你吞了的亲戚？」 「纪舟，从我爸出事儿到现在，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吗？我他妈的都快要被逼疯了！」 纪舟刚刚把骆寻甩出去的那会儿就已经后悔了，他有点生气，没收住劲儿，他知道骆寻这些年过的有多难。 他父亲生病，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天天狼似的盯着他家的摊子，一个不注意就得让人家吃的渣都不剩。 谁又比谁的心气低呢？ 如果不是这些个破事儿，骆寻也应该是个眼比天高的大少爷，而不是今天这个到处求人的样子。 纪舟沉默着过去拉骆寻的胳膊，骆寻小脾气上来了，给他甩开了。 纪舟「嘶」了一声：「你他妈的还要不要料子了？」 骆寻勐的抬头，看着纪舟试探着问：「你，答应了？」 纪舟没说话，低头在手机上叫车。 等车到的时候，他拉开车门回头跟骆寻说：「合同弄完送我那。」 骆寻瞬间阳光明媚了起来，他愉快的说了句：「得嘞！」然后很狗腿的目送纪舟上车离开。 第11页 第6章 纪舟第二天上班接到通知收拾收拾跟队一起去了城郊的新工作室。 临时小组十几号人，六个师傅还有他们带的徒弟。 来都是些在古字画修復上很有建树的师傅们，他们能到临时组纪舟都不意外，让他的意外的是他早上在名单上看见姜挽月的名字，也就是月姐。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们组就这么几个人，他和月姐还有于玺都出来了家里就剩康叔自己了。 带队的是个老师傅了，特意为了这幅字返聘回来的。 一起工作了那么久大家都是熟人了，没什么多余的话，简单分了下工作就都开始忙起来了。 字幅被抬进来的时候，饶是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师傅们也都有点兴奋。 随着捲轴一点点被拉开。 这幅长约11米，宽3.5米的字出现在了纪舟眼前。 哪怕纪舟已经在之前看过照片了，这会儿看见真迹也难免震撼。 距今几千年的字出现在眼前，无论是以何种眼光去看，都是一种冲击。 纪舟要修的这块儿地方相较于其他的部分来说是损坏最严重的，是捲轴的最底部。 不单单是磨损严重，清理也是很困难的。 但把这块分给纪舟也是有原因的。 纪舟是目前他们院里纪老爷子唯一还在搞修復的徒弟了。 纪老爷子作为他们修復届传奇一样的人物，有太多别人学都难学会的独家手艺，而纪舟作为纪老爷子的孙子，人还没有案高的时候就跟着纪老爷子在院里看他搞修復，纪老爷子的那些个手艺，只有纪舟全都学会了。 偌大的工作室，水声不断，十几号人轮流上阵小心翼翼的清理着自己眼前的那一块儿地方。 偶尔有交流的声音，但声音都不大。 他们安静的、谨慎的，用尽全力修復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英雄，想让他在故土重新熠熠生辉。 …… 纪舟在新工作室已经呆了半个多月了，因为要赶上博物院的周年庆出展，最近他们加班加点，纪舟常常是早出晚归。 这天他下班回来，刚到大门口就听见里边儿有说话的声音，他推开门，看见骆寻正跟纪和苏坐在院里的大树边侃大山。 骆寻看见他回来了非常愉快的跟摆手，说：「纪师傅下班回来啦？」 纪舟没理他，去鸟架子边儿给白喙抓了把粮。 纪舟现在工作的地方远，白喙不能天天跟他去上班，除了在家呆着就只能偶尔回小院子陪陪康叔。 康叔人比较闷，纪和苏又太跳脱，白喙感觉他爹出去工作的这半个月他的鸟生都灰暗了。 纪舟不搭理他骆寻也不在意，他跟纪和苏打了声招唿跟在纪舟身后进了屋子。 骆寻在他身后问他：「我前两天给你发的合同你看了没？要是没问题咱们就可以签了。」 纪舟去卫生间洗了个手，然后回房间拿衣服。 他说：「没空看，你看就行了。」 「别啊，你还是看看吧，万一有什么我没发现的漏洞呢，再让那孙子给骗了。」 纪舟打开卫生间的门，回头了眼一直跟在他屁股后边的骆寻。 问：「你养的那些个律师是摆设吗？」 骆寻卡了一下，刚要继续说什么就被纪舟关到了门外边。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作罢了。 夏季就快要过去了，天也黑的早了。 纪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骆寻已经走了。 他也没问，直接去工作间忙活他自己的去了。 等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纪和苏坐在院子里抬头看星星，听到纪舟出来的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 「来儿子，陪爸爸坐一会儿。」 纪舟思顿了一下，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纪和苏继续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好像叫纪舟过来真的是陪他坐一会儿这么简单。 他看的实在太入迷，纪舟便也不自觉抬头看了起来。 纪舟还记得小时候，老爷子也喜欢带着他看星星，只不过那时候的星星很多很亮，不像现在这样零星的几颗，也都看不真切。 两个人不知道在那坐着看了多久，纪和苏忽然开口问纪舟： 「这段时间累不累？」 在纪舟的印象里，纪和苏这么正经说话的时候几乎就是没有，关心他更是没有。 纪舟意外的扬了扬眉毛，没有说话。 纪和苏也不太在意，他说：「累就不干了，你爷不给你留了那么多东西呢么，你妈手里那些股不也都给你留下了？你天天坐吃等死就行了，干嘛活那么累啊，我也跟着找罪，我这两天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我感觉我都瘦了好几斤了……」 果然，纪舟就不应该对他抱有期待。 还没等他说完，纪舟就直接起身回屋了，独留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嘟嘟囔囔。 纪舟沖完澡躺到床上，临睡前看了眼手机，上边有条骆寻几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微信，问他这周六去他们公司签合同行不行。 正是抢时间的时候，纪舟周末几乎都不休息，但请会儿假去签个合同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他打了个「ok」给骆寻发了回去。 骆寻那边回的很快。 中华寻：行，那我周六去接你。 第12页 舟：不用，我直接过去。 中华寻：哦，行吧，那周六10点奥。 舟：嗯。 中华寻：ok 看完这条纪舟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充电，翻了个身睡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末就要再见到萧竹，纪舟这天晚上梦到了萧竹。 梦里萧竹正站在窗前写字，不知道怎么了，写着写着忽然皱起了眉头。 纪舟正在院子里拿木头刻小人，看见萧竹皱起的眉头，小人也不刻了，丢下东西起身朝窗边走去。 他双手撑着窗沿身子探进屋里从下往上看着萧竹的眼睛。 脸上带着些笑问他：「怎么啦小少爷，怎么不高兴啦？」 萧竹皱着眉，笔悬于纸上，说：「没纸了。」 纪舟低头看了眼案上的纸，确实就剩这么一张了，而他的词还剩半阙没写完。 「那怎么办呢？」纪舟问。 萧竹不说话，还是皱眉。 萧竹这个人在写字方面是很矫情的，哪怕是平时练字儿的纸也都得是定制的宣纸，这会儿想要去弄不太容易。 纪舟站在窗边眼睛一转，扬手把自己的短袖脱了。 他撑着窗台跳进屋里，指着自己后背腰侧的一片地方说：「你往我身上写？人皮纸，比你那宣纸可贵多了。」 萧竹被他这一通操作给搞愣了，站那愣了半天，直到纪舟出声催促他，才提笔沾了沾墨。 笔尖滑过皮肤，萧竹在纪舟的身上写完了剩下的那半阙词。 写完后纪舟来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身上的字，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六早上，纪舟来到骆寻的公司。 前台小姑娘不知道又换了第几个了，所以并不认识纪舟。 「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小姑娘问道。 纪舟沖她笑了笑，说：「你们骆总呢？」 「啊，是纪少爷吧，骆总已经在里边儿等您了，我带您过去。」小姑娘恍然大悟。 「麻烦了。」纪舟说。 「不会。」小姑娘笑了笑。 除了前台小姑娘，公司的一些老员工都是认识纪舟的。 路过工作区时，有认出来纪舟的都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唿。 纪舟沖他们扬了扬下巴。 经过一条走廊拐上两个弯就到骆寻的办公室了。 「骆总说您来了直接进去就好。」小姑娘站在门边跟纪舟说。 「行，谢啦。」纪舟说。 说完从口袋里掏了块水果糖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接过糖笑着说：「您客气啦。」 说完帮纪舟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纪舟走进办公室，里边儿这会儿除了骆寻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骆寻的律师纪舟认得，还有一个纪舟也认得，正是那天把纪和苏按墙上的那个男的。 看见纪舟进来了本来还在说话的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骆寻说：「嚯，请你纪少爷真是难啊，掐着点来。」 纪舟不想搭理他，目光不作停留转到了他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骆寻连忙帮他介绍。 「这位是清河的李总，萧竹的合伙人，这次合同他来签。」 「李总这位是纪舟，您应该认识。」 李巷笑着点点头说：「纪少爷当然认识。」 然后朝纪舟伸出手说：「纪少爷，您叫我李巷就行，上次的事儿一直没机会跟您和令堂说声对不起，是我太冒失了。」 纪舟回握住他的手，笑了笑说：「没事儿，是我们不对在先。。」 「没有没有。」李巷连忙摆手，「萧哥回去训过我了，长记性了。」 纪舟笑了笑，没说话。 骆寻左右看了看，心说这是又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了？ 但看着纪舟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就没多问。 合同签的非常顺利，签完后骆寻想留他们一起吃个午饭，但被拒绝了。 纪舟得赶回去继续干活，李巷也还有事儿，无法，只好送他们到楼下。 出了骆寻公司的大门，李巷看纪舟没有开车便问他：「纪少爷要去哪儿？不嫌弃的话我捎您一段？」 纪舟摆摆手说：「我要去的地方远，你忙着。」 李巷也不强求，点点头说：「行，那回见。」 「回见。」纪舟说。 说完两人在门口分手，李巷去停车场，纪舟研究着去坐地铁。 这个距离，坐地铁要比坐车快。 纪舟正低头研究着地铁路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头，是李巷从后面开车过来了。 李巷半个脑袋探出车窗，对纪舟说：「纪少爷，我还是送您一趟吧，正好我也有点事儿想要跟您商量。」 纪舟意外的扬了下眉毛。 回城郊的路上，李巷关上车窗，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调。 李巷说：「纪少爷您要是冷了热了跟我说哈，我平时空调开的低，不太知道正常温度应该开多少了。」 纪舟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说：「没事儿，我平时也怕热。」 李巷也笑了下。 车子稳稳的驶入市区高速。 安静了一会儿后，李巷率先开了口。 他说：「听骆总说纪少爷市里还有一些铺子？」 纪舟看了他一眼，脑袋里思考着他说这些是要干什么。 第13页 「嗯，是有几家。」纪舟说。 「啊，纪少爷的铺子是做什么生意的？」李巷说着看了纪舟一眼，「玉石的生意做吗？」。 说着又笑了笑，「纪少爷别误会，我就是打听打听。」 纪舟也笑了，他说：「萧竹让你打听的？」 「不是不是，」李巷连忙说，「是我自己要打听的，您是不知道，我来之前萧哥一个劲儿的叮嘱我话不要多，他可太怕惹您不高兴了。」 「是吗？」纪舟说。 他可不信。 「是啊，」李巷说，「但您也能知道，这批石料我们确实吃了个大亏，我是个生意人，生意做的亏本了我这难受的都好几天没睡着了，没办法这不就厚着脸皮来找您了。」 「找我干嘛啊，价是萧竹定的，货是骆寻买的，你就算找我也没用啊。」纪舟不接茬。 「是是是，事儿是萧哥定的，合同都签了再后悔也改不了了，我来找您是想跟你谈谈别的合作的事儿。」 纪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巷便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您卖玉石，我手里有玉石，这是多好的合作机会啊。」 纪舟闻言转了转自己手里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低头笑了起来。 「纪少爷怎么说？」李巷闻声问道。 纪舟摇摇头，他说：「这招是萧竹教你的？」 「什么？」李巷愣住了。 纪舟抬起头深唿了一口气。 他说：「先卖个惨，然后再把真正的目的抬上来，这样于情于理我都得答应这个合作了是不是？」 李巷都慌了，他连忙说：「纪少爷您真误会了，这事儿我还没跟萧哥说，是我……」 纪舟抬了下手，打断了李巷后面的话。 「没事儿，晚点我让骆寻给你推个人，你们想怎么合作跟他聊就行，配合到你们赚够本了为止，行吧？」 李巷沉默了，过了会儿才应了句：「好。」 后半路程纪舟一直很沉默，一直到地方了都没再说一句话。 有时候纪舟觉得自己也很矛盾，就比如骆寻跟他说，所有人都知道萧竹回国是为了纪舟，就算纪舟自己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心中却还是难免会有一些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期待。 而直到刚刚那一刻，那一点点期待也被灭的渣都不剩了。 纪舟的存在之于萧竹，除了一张脸，就只剩下纪少爷这个身份了…… 第7章 这天下班，纪舟在大巴车上补眠。 工作太累车里大半人都在睡觉，于玺坐在纪舟旁边儿睡的就差把脑袋枕他身上了。 纪舟正眯着，忽然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纪舟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姚远。 纪舟的经理，纪舟的很多资产都是姚远在打理。 纪舟看了眼周围睡了一圈的人把电话挂断了。 他给姚远发了个微信，说晚点说。 姚远那边回的很快，说好的。 大巴很快停在了博物院门前，一伙儿人从车上下来。 于玺跟纪舟和月姐摆手告别去坐地铁回学校，纪舟则骑上摩托车但没着急走。 她掏出手机把电话给姚远打回去了。 姚远这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响了好久也没接。 纪舟身边不断有跟他打招唿告别的，他一手举着手机一一笑着回应。 电话里的忙音还在响，人群渐渐走散，纪舟无意间抬起头正巧看见萧竹正站在他身前几米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 这时，姚远终于接起了电话。 他叫了一声「头儿」。 纪舟看着萧竹，说：「晚点说。」 然后挂断了电话。 周围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一左一右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还在。 萧竹盯着纪舟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 他问纪舟：「带我一段？」 纪舟没有说话，回身拿了个头盔递给他，萧竹接过头盔，直接坐上了纪舟的摩托车。 这个时间市区的车已经不那么多了，纪舟载着萧竹穿过隧道驶入环路，最后来到了郊区的盘山路上。 他们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了山腰。 这条路纪舟来过很多次了，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开到地方，但萧竹却是第一次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不想再理萧竹了，但刚刚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外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当时他就想，如果萧竹现在朝他走过来，那么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再答应他一次。 于是下一秒，萧竹便朝他走来了。 …… 半山的风还是有一些大的，纪舟把车停稳。 萧竹走下车，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带他来这里，而是走到山边，俯瞰这座城市。 纪舟摘下头盔，靠坐在车座上。 远处是漆黑的天，脚下是万家灯火。 他的身后空无一物，身前站着萧竹。 纪舟曾经以为有很多人他是不能失去的，直到他失去了爷爷。 他勐然发现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 伤可以一点点抚平，爱也会变得麻木，就连曾经震颤的心动都会随着时光流逝变得模煳难忆。 所以啊，说到底，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恆的。 第14页 …… 南城的夏天，闷热，潮湿。 纪舟蹲在寝室楼下的花坛上，一边扯着领口来回扇风一边举着手机不知道跟谁在商量着什么。 「老杜……领导……杜哥哎！求您了，这宿舍再住一天我都得死里边儿！」 纪舟言语恳切，里边还参杂着威胁。 「您说我这是真要死里边儿了，您可跟我家老头子怎么交代啊，我这也是为您着想啊。」 纪舟说：「我们家三代单传，虽然我是个不成器的，但好歹也是老纪家最后一根独苗苗，这要是……」 纪舟后面的话被对面打断了。 那边不知道骂了句什么，纪舟贱兮兮的笑了，他说：「那我就当您同意啦？」 纪舟从花坛上跳了下来，「顺便跟您说一声，我们寝室的路向也跟我一起出去住两天，领导您忙着我这就不打扰您了，哪天去您家喝酒。」 说完不等对面的骂声过来快速把电话给挂了。 挂断了电话，纪舟愉快的把手机揣回兜里，扬起头朝楼上喊了一嗓子： 「路路！！」 一个光头小哥从三楼阳台探出个脑袋。 问：「怎么说纪少爷。」 纪舟大手一挥，「走着！」 路向一跳八丈高，「纪少爷我爱你！」 「别爱了，」纪舟说，「赶紧下来，走了。」 「得嘞。」路向欢快的应道，接着一转身没影了。 没过一会儿就看他拎着两个大箱子背个书包从楼道里跑了出来。 他把行李放在门口，伸着舌头喘气。 「不是纪少，你这箱子里装的什么啊，死沉。」 纪舟从他手里接过两个行李箱，扬了一眉毛，说： 「装的都是我的脸面。」 路向听完哈哈大笑。 跟纪舟当室友两年了，纪舟的花孔雀属性他可是深有体会。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纪舟是被他们系主任杜振祥提前叫回来干活儿的。 寝室楼的中央空调没开，纪舟一进屋就被热了一个跟头，他实在不知道比他更早回来的路向是怎么活下来的。 纪舟当机立断给老杜打了个电话死皮赖脸的申请出去住。 因为还没开学，学校没有往日热闹，冷冷清清的，偶尔碰见两个人，也都行色匆匆。 两人从寝室楼走到停车场，虽然一路上都是树荫，但也把纪舟走的浑身都是汗。 纪舟把行李塞进后备箱，靠在车边一动都不想动，浑身黏腻的感觉非常不好，他现在恨不得直接飞到到酒店赶紧沖个澡。 这时路向忽然凑到纪舟旁边碰了下他的胳膊。 纪舟皱了皱眉，他现在身上有汗，不喜欢有人碰他。 他问：「干嘛？」 路向伸手朝前面指了指，一脸惊讶的跟纪舟说： 「卧槽是萧竹！居然能在北院看见萧竹，太神奇了！」 路向实在是太惊讶了，边说还边激动的拍纪舟的胳膊。 纪舟被他拍的想发火了，脏话冲到嘴边，结果下一秒又被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有人从远处朝这边走了过来。 远处一行人，为首的是刚被纪舟气的半死的杜振祥和一个中年男人，他们身后跟着四五个年轻人，看着像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其他人纪舟都没怎么注意，他的目光直接被走在最边上的一个男生给吸引住了。 那男生穿着一袭轻衫，肤色胜雪，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要透光了。 纪舟定定的看着他，男生似有所感，缓缓抬头朝他们这边看了回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哪怕他们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纪舟的心还是莫名其妙的漏掉了一拍。 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淡漠疏离，但却十分好看…… 「他是谁？」纪舟眼睛看着前方忽然开口问路向。 路向一脸的懵，「啊？谁？」 纪舟朝前扬了扬下巴，说：「穿褂子那个。」 「你说萧竹啊？」路向说着笑了一声，「怎么样纪少爷，见到自己传说中的对头感觉如何啊？」 纪舟分神看了路向一眼，没有说话。 心说这感觉可太奇妙了。 南城文大的学生中没几个人不知道南萧竹北纪舟的。 他们被称为南城文大的天才组，一个在北院一个在南院，名声不相上下。 只不过相对于纪舟张扬的性格，萧竹本人要低调很多。 这是纪舟来这个学校两年里，第一次见到萧竹本人，虽然无论是从老师那还是从同学那已经听过这个名字无数次了。 纪舟从小当大王当惯了，从前对于这个跟他齐名的人没什么好感，但今天一见，发现他也不是那么招人烦，起码长得……就挺漂亮的。 确实漂亮，五官精緻的像他家老爷子雕刻的玉石。 前襟佩玉，腕系银印；手里拿着柄摺扇，走起路来腰线若隐若现。 远远的站在那，跟站在另一个世界似的。 纪舟一寸一寸的打量着他，早已忘记刚才的闷热。 萧竹给这个夏天捲来了一股清风，也捲走了纪舟刚刚烦躁的情绪。 纪舟的目光还停留在萧竹的身上，但对方已经不再看他了。 这时走在前头的老杜发现了站在车边的纪舟，他当即抬手一指，喊道： 第15页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那！你要上哪去？！」 「卧槽。」纪舟一秒回神，暗道不好，连忙推了一把路向跑上了车，在老杜追过来之前匆忙开车逃走了。 纪舟开着车看向后视镜里的老杜，正在朝他大喊着，而在他旁边儿，萧竹微微侧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再次看到这双眼睛，纪舟的心跳依旧不那么正常，他收回视线拐了个弯，下一秒，逃离了视线。 来到酒店，纪舟先沖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一边擦着头髮一边听老杜打电话骂他。 纪舟举着电话来到客厅时路向已经把点好的外卖摆好等着他出来一起吃了。 电话挂断，纪舟坐到桌前手机「嘭」的一声扔到桌上。 路向被他吓的一抖，夹的菜都吓掉了。 他小心翼翼的伸着脖子看向纪舟，问：「咋了少爷？」 纪舟一脸烦躁的甩开头上的毛巾，憋闷的很。 刚刚跟杜振祥一起的中年人是南院的主任白仁，也是杜振祥师弟。 这些年这俩人因为一些事儿总是明里暗里的较劲，而作为两人手下的最得意学生，纪舟和萧竹也总是被拿来比来比去。 刚刚他们来北院，萧竹一直懂事儿的跟在人家主任后边，可纪舟……长的倒是乖，但乖事儿是一件不干，当着自己主任的面就敢开车跑了。 老杜都快让他气死了，为此特意打电话给纪舟训了一顿。 电话里还反反覆覆的拿萧竹跟他比，把纪舟对萧竹的那一点点好印象全都给比没了。 …… 事儿虽然烦，但说出来就显得有点矫情了。 纪舟郁闷的扒拉了一下头髮，拿过筷子拆开，说：「没事儿。」 路向看纪舟这个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没事儿的样子，但又不敢多问，只好闷头继续吃饭。 他把筷子再一次伸向刚刚的菜，可菜还没疯送到嘴呢，就又被纪舟拍筷子的声音给吓掉了。 那颗可怜的青菜又一次回到了餐盒里。 虽然矫情，但也真的气人。 纪舟坐在那越想越气不顺，最后起身回房间翻了件t恤套上准备出门。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路向看着他很是不解，眨巴着眼睛人呆呆的。 他问：「你干啥去？」 「学校。」纪舟说。 「啊？」路向懵逼了，「你回学校干啥啊？饭不吃了啊？」 纪舟拿过玄关的车钥匙换鞋，反问道：「干啥去？」 如果此处有特效，那么一定能看见纪舟脑袋上顶着的火。 他说：「我去看看那个逼到底他妈的能有多乖！」 说完「嘭」的一声摔门而去。 留下不明就里的路向，举着筷子独自凌乱…… 第8章 白仁带着学生来北院不是故意给老杜秀徒弟的，而是学校最近新修了自己的博物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有些文物需要出展仿品。 学修先会仿，于是纪舟他们文物服务系理所应当的被派了任务，纪舟也正是因为这个被老杜提前拎回来的。 又因为一些古字画的特殊性，南院的国画系也被融合了进来，也就是萧竹所在的系，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见面。 那天纪舟回到学校没能见到萧竹，他回去的时候，萧竹他们已经走了，而他则被老杜扣下白干了半天的活，气没撒出去，还干了半天活儿，人更憋屈了。 …… 一天后，项目小组在北院集合，除了路向、纪舟和萧竹，其他都是研究生。 研究生跟他们有壁，所以很自然的这三个人就被分到了一个组里。 纪舟对于这个分组是非常不满的，但被老杜一个眼神给盯回来了，只能乖乖的认命。 被迫工作的大学生是很痛苦的，大家累的每天话都不愿意多说，只有他纪舟每天孜孜不倦的给人家萧竹找不痛快，活像个不知疲倦的反派。 人家说东他偏要西，仗着自己技术好真的是各种作。 老杜现在看见他都不烦别人，愁的要死，幸好人家萧竹不跟他计较，要不然他们这儿准得炸了。 但其实也不是萧竹不计较，就是单纯的不想理他。 纪舟在他眼里就像空气，不管他怎么翻腾他都看不见。 于是纪舟就更生气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开学后的一个礼拜，洛络和骆寻都回来上课了。 早在俩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纪舟和萧竹的事儿了。 大家对于这俩人水火不容的局面接受十分良好，好像在他们的心里一直觉得这两人就是王不见王的存在，关系不好也正常。 但纪舟本人对此却很郁闷，别人说他们关系不好他郁闷，说他们关系好更郁闷，总之就是怎么都不对，怎么都别扭。 …… 晚上纪舟和他们寝室的人一起去跟洛络、骆寻吃饭。 开学后空调开了，纪舟和路向就搬回去住了，虽说酒店住着要舒服很多，但跟室友一起住还是更快乐些。 一帮年轻人出去吃饭就不能光是吃饭，吃完饭骆寻提议去酒吧玩会儿。 纪舟这几天过的相当憋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地方骆寻他们先去开座位了，纪舟和他寝室的另一个室友去了趟卫生间。 纪舟的室友小猴是个上串下跳的性格，跟纪舟说话的时候也是闲不下来。 第16页 俩人从卫生间出来，小猴倒退着边走边跟纪舟叽叽喳喳的说话。 纪舟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嗯嗯啊啊敷衍着，小猴觉得他没劲，刚要回身忽然就撞到了人。 「我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小猴连忙回头道歉。 被撞的人看了眼衣服上被洒的酒水，顿时火了。 他喊道：「你他妈的不会好好走道儿？这么宽的路你往你爷爷身上撞？」 小猴一脸的歉意，说：「真对不住兄弟，没注意，你看看衣服清洗需要多说钱我赔给你。」 「你他妈的知道老子什么衣服就清洗费用？」那人不依不饶。 「那你看看多少钱我赔您一件？」小猴说。 「赔？你赔的起吗土鳖。」那人又说。 这话听着刺耳朵，小猴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对面男人身边的朋友大概也觉得他过了，连忙出来圆场。 小猴看这人应该是喝多了，他朋友也出来圆场了，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打算就这么算了，谁曾想，纪舟不干了。 纪舟本来在后边，这会儿走到小猴前边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对面男人的衣服。白衬衫上边绣了几个墨色的大字，字是挺好看的，但赔不起他纪少爷可不信。 纪舟扬着下巴朝衣服点了一下，语气淡淡的说：「开个价？看看能不能吓死我们。」 「你谁啊？」白衬衫男人语气不善的看着他。 纪舟还没等说话呢，白衬衫的朋友先开口了。 他拉了把白衬衫，生怕这哥们再说什么虎话，然后跟纪舟说：「纪少爷，别生气，都一个学校的，他就是喝多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纪舟看了他一眼，眉梢一挑。 白衬衫看了眼他朋友，又看了眼对面的纪舟，忽然冷笑了一声。 他说：「他妈的你就是纪舟啊？听说你挺牛逼的啊。」 「贺框！」白衬衫朋友低声警告了他一声。 叫贺框的白衬衫根本不在乎，他看了朋友一眼说：「干嘛啊松儿，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不他妈的就是纪怀清的孙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别说了！」被叫松儿的男生抬手捂了下他的嘴巴。 贺框挣扎开，一脸不爽的喊：「别碰我！有什么不让说的？」 松儿闭了闭眼睛，松开他，后退一步，不想管他了。 被松开的贺框晃悠到纪舟身前，扯了扯自己的衬衫跟纪舟说： 「纪少爷不是好奇我这件衣服多钱么，二十万，怎么样，赔得起吗？」 他盯着纪舟的眼睛，目光里似有戏虐。 纪舟回视着他的眼睛，没避开一点，笑了下。 他伸手打了个指响，很快就有侍应生走了过来。 「纪少，什么事？」侍应生问。 纪舟从钱包里随意掏出一张卡扔到了他的托盘里，说：「让杨哥给我换二十万现金过来。」 侍应生愣了一下，接着连忙应好，急匆匆的转身走了。 纪舟在旁边儿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座去坐着了，小猴激动又克制的跟他一起过去了。 太久没见纪舟装逼了，这会儿他突然期待了起来。 贺框根本不信纪舟能一口气拿出来二十万，不慌不忙的晃了过去坐等他出糗。 贺框的那个朋友松儿看大伙都过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也过去了。 几个人坐在那谁也没说话，相对于其他几个人的淡定从容，过于激动的小猴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了。 过了一会儿侍应生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酒吧的老闆杨哥。 杨哥走到纪舟旁边儿笑着问他：「怎么了少爷，这一掷千金的是要干嘛啊？」 纪舟抬头看了杨哥一眼，笑了下，说：「拿来了？」 杨哥朝后面招招手，有保安拿着装着钱的袋子过来了。 纪舟点点头，跟保安说： 「倒。」 保安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杨哥，然后扯着袋子把钱倒到了纪舟身前的桌子上。 二十万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此刻堆在黑色的玻璃桌面上显得格外扎眼。 贺框看着这一堆钱，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边出了这么大的热闹，座位周围渐渐围起了人。 纪舟靠在沙发上，跟对面的贺框说：「点点？」 贺框瞪着纪舟的眼睛都快冒火了，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不要？还是不够？」纪舟歪头问。 贺框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出口一句：「你牛逼。」 说完起身要走。 「等等。」纪舟开口叫住他。 贺框停住。 纪舟看着他笑了起来，他说：「钱都给你了，衣服不留下？」 「你他妈的！钱我没拿！」贺框喊。 「我给了。」纪舟说。 闹到这就有点过了，再往下有点不给人留脸了，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小猴看了一会儿，拽了拽纪舟的胳膊，说：「舟儿，算了吧。」 纪舟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理。 纪舟这几天烦的要死，这位也是不巧直接撞枪口上了。 这口气不消纪舟是不会收手的。 「纪舟，你他妈的过了吧？」贺框说。 纪舟反问：「钱货两清，我哪过了？」 第17页 小猴看着纪舟这个样儿汗都快下来了，连忙低头给骆寻发消息，让他赶紧过来。 「脱不脱？」纪舟盯着他。 「纪少爷，您……」松儿一看大事不妙连忙出声想圆场。 纪舟看了他一眼，松儿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 「脱，还是不脱？」看贺框没反应纪舟又问了一遍，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轻快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也都跟着起闹，不知道谁先开口喊了一声：「脱！」 一圈人全都跟着喊了起来。 贺框被架到了这儿，脸色沉的发青。 在一声声起闹声里，贺框一咬牙抬手脱了身上的白衬衫。 九月份，天还很热，贺框衬衫里边什么都没穿，脱了这件衣服直接光膀子了。 周围因为他脱衣服的举动直接炸了锅，笑声尖叫声连成一片。 贺框胸口起起伏伏，看的出来已经非常生气了。 他攥着手里的衬衫，手指都发白了。 一口气堵在这，刚要伸手把衣服甩到纪舟脸上，胳膊忽然就被人给抓住了。 贺框回过头，愣了，下意识脱口而出：「萧竹……」 骆寻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场景。 一圈人中间围着个光膀子的男人，男人身边站着萧竹，前边坐着纪舟和小猴。 …… 萧竹的到来不光让贺框愣住了，也让纪舟愣住了。 萧竹松开抓着贺框的手，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纪舟。 纪舟不知道为什么，在萧竹看向他的那一刻，心忽然就慌了。 萧竹看着他，纪舟强装镇定的回看他。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硬，好不容易从人群外挤进来的骆寻开口打破了气氛。 他先是看了眼桌上的钱，「嚯」了一声。 「纪少爷这是看上哪个了，出手这么大方？」 接着像才看见萧竹似的笑着打招唿，「哎呦，这是萧爷么，好巧啊，也来玩？」 萧竹收回目光看了骆寻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这里。 松儿看见萧竹走了也连忙起身，临走前还不忘跟纪舟解释，「纪少爷他不是沖你们哈，别介意。」 说完连忙追出去了。 贺框看他们都走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也走了。 人都走了，没有热闹了，周围的人自然也就都散了。 洛络这会儿叼着烟从后面走过来把钱收起还给杨哥，说：「麻烦了杨哥。」 杨哥笑笑，把纪舟的卡递给洛络，「小事儿，钱没动。」 「谢了。」洛络说。 杨哥摆摆手，带着人走了。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只剩他们这一帮人。 骆寻坐到一直纪舟身边忽然笑了起来，他说：「好傢伙，你这算是跟萧竹彻底槓上了？」 纪舟低着头沉默不语。 「都怪我，要不是我，今天也不会这样。」小猴摊在沙发上嘆气。 洛络坐到他对面，笑笑说：「别入戏太深了少年，你们纪少爷碰到萧竹就是一个炸，跟你没关系。」 最近天天看着纪舟跟萧竹作对的路向闻言也嘆了口气，说：「少爷，你到底烦他哪啊？我至今都想不明白。」 「你能想明白他？那你也是天才了。」纪舟的另一个室友说。 一帮人叽叽喳喳，顺着这个话题越聊越偏，很快就聊到了别的上边。 他们聊的正欢，一直低头不语的纪舟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太小，大伙儿没听清，于是骆寻又问了一遍。 他说：「你说啥？舟儿。」 纪舟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不，我不讨厌他。」 「啥？谁？」骆寻迷茫。 「萧竹。」纪舟眼睛里忽然闪起了光，他抓住骆寻的肩膀兴奋的说，「我知道了，我不讨厌萧竹。」 「啊？你不讨厌他你天天找人家茬？」骆寻人都让他晃懵了。 纪舟笑了，他说：「我喜欢他。」 ……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众人直接炸锅了。 「啥？！你喜欢谁？」 「不是少爷你咋说弯就弯啊？！？！」 「舟儿，我的舟儿，你别吓唬我……来人啊，快来人啊！我家少爷傻了！」 「谁给我们舟儿喝假酒了！大胆！」 「这可不兴喜欢啊舟儿，你换个人呢？你哪怕喜欢我呢？」 「要点碧莲吧路路……」 …… 一群人七嘴八舌，只有洛络眯着眼沉默的看着纪舟。 过了一会儿她问纪舟：「你认真的？」 纪舟闻声回头，说：「真，我真喜欢他。」 目光里的欣喜是藏都藏不住的。 洛络被这眼神激的打了个寒颤，低声骂了他一句。 九月的这个晚上，活了19年的小纪少爷第一次明白喜欢人是个什么滋味。 明白了为什么看到他会心跳，为什么总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他忽视自己会特别烦躁，为什么在他面前做错了事会心慌，以及为什么此时此刻会这么想要见到他，哪怕他不想理自己、讨厌自己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 少年你惨啦~你坠入爱河啦～ 第9章 手机铃声打断了纪舟的思绪。 纪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姚远。 第18页 纪舟起身，远走了几步接起电话。 「餵。」 「头儿，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一下。」姚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嗯。」纪舟应了一声。 「李总那边合作的事儿有结果了……」 姚远在电话那边说着，纪舟听了一会儿转身去看站在围栏边的萧竹，正巧萧竹此时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眼中却是不同的情绪。 …… 纪舟打完电话回来时萧竹已经坐在车上等他了。 纪舟什么也没说，戴上头盔载着萧竹离开了这里。 路上除了问萧竹的住址外，两人便没再说一句话。 黑武士稳稳的停在酒店门口。 萧竹下车，还纪舟头盔的时候，他没有松手。 纪舟看向他。 萧竹问：「要上去坐会儿吗？」 纪舟乐了，他说：「上去喝白开水吗？」 难得看见萧竹愣住的表情，纪舟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 「那……这附近好像有咖啡店，我请你……」 纪舟双肘撑着车把笑出了声，他说：「得了吧，你还会喝咖啡呢？」 萧竹又卡住了。 纪舟用了点劲儿把萧竹手里的头盔拿了回来。 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竹微微蹙眉，似乎有点儿生自己的气。 纪舟看着他的样子扯着嘴角又笑了下，不同于以往的笑，这个笑里似乎参杂着些温柔的味道。 纪舟说：「别费劲了萧竹，我不恨你了，很早就不恨了。」 萧竹怔愣的看向纪舟。 纪舟嘆了口气。 他说：「喜欢一个人和恨一个人都太累了，我烦了，所以就过去吧，那些好的，坏的，都过去吧。」 说着纪舟启动车子，「你也别惦记了，我们两清了。」 说完朝萧竹摆了摆手，在萧竹错愕的神情里拧了把油门向前离去。 后视镜里，纪舟看到萧竹似乎往前追了一步，但他走的太快，没看真切。 但也都无所谓了，不管他追还是没追。 刚刚姚远给他打电话，说萧竹那边突然撤回了之前的合作提案。 姚远不知道纪舟和萧竹之间的那些事儿，他只知道他们有固定的玉石供应商，萧竹他们公司过来横插一脚其实是很难办的，所以撤回合作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儿。 纪舟听后没说什么，只说了句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纪舟想，也许萧竹做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好好的跟他道个歉，弥补一下曾经对他的伤害。 萧竹曾经是伤害过他，但不能否认的是萧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被迷成那样。 既然他想好好道歉，那纪舟接受就好了，也算为了他和萧竹好好画上个句号。 没人能一直停留在原地，于是他选择做那个推一把，让他们可以继续往前走的动力。 …… 自那天后萧竹便彻底消失在了纪舟的生活里，听骆寻说他好像又出国了，公司的一些事全都交给了李巷打理，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纪舟听后笑了笑，没说别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纪舟继续每天两点一线的上班生活，偶尔跟骆寻吃个饭或是去店里帮帮忙，忙碌又平静。 只是有时候这样的生活会让纪舟分不清昨天和今天，好像每天都是一个样子…… …… 还有半个月就要周年庆了，纪舟他们修復的这幅字也进入了尾声。 中秋这天纪舟被叫回姥爷家里吃饭。 到的时候姥爷家的管家冯姨正在门口指挥着司机张叔擦门上的牌匾。 看见纪舟俩人笑眯眯叫他。 「回来快进屋，我挡着你没？」张叔站在架子上回过头问。 纪舟摆摆手说：「不挡。」 说完看见张叔站在架子上晃晃悠悠的又说：「张叔你下来吧，我擦，你再摔了。」 张叔年纪也大了，擦个牌匾实在让人看着害怕。 张叔哈哈笑了起来，说：「行，你来吧，要不我也有点恐高呢。」 说着从三脚架上下来了。 纪舟接过张叔手里的抹布几下登上三脚架。 他上的太快，冯姨看着直晕眼，连忙让他慢点。 纪舟回头朝她笑了笑，说：「没事儿，冯姨你看还有哪要擦？」 「右边上边那块儿，你看看是不是都是灰。」冯姨扶着架子仰头问纪舟。 纪舟伸脖子看了一眼说：「嗯，都是灰。」 说完拿抹布够着去擦那块儿地方。 三个人，一个帮着洗抹布一个指挥一个擦，忙活了好一会儿。 这时有人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架子上的纪舟「妈呀」了一声。 「快下来，咋爬这么高！」 纪舟闻声低头，看见一个衣着优雅的女人正站在门口抬头看着他。 纪舟笑着叫了声：「舅妈。」 「屋里听着就像你的声，来了怎么不进屋，在这爬上高了还。」纪舟的舅妈开口数落他。 纪舟从架子上下来，把抹布还给了冯姨笑了笑，接着就被舅妈推着进屋了。 一进屋纪舟就看见姥爷正靠在沙发上看书，听见他进屋的动静低头从老花镜上边看他。 舅妈走到姥爷身边跟他告状，她说：「您可快管管你外孙子吧，回来了也不进屋，在外边爬高。」 第19页 姥爷哼笑了一声，低头翻了一页书说：「哪敢管人家啊。」 纪舟说不出话，站在那有点尴尬。 舅妈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在那杵着干嘛呢，去，陪你姥爷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菜。」 「哎。」纪舟应了一声。 舅妈走了，纪舟犹豫了一会儿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了。 老爷子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出声问他：「工作可好？」 「好。」纪舟答应道。 「嗯。」老爷子应了一声，「不忙就常回来吃饭。」 「好。」纪舟又应了一声。 纪舟跟姥爷不是很熟悉。 纪舟还没满周岁的时候，纪舟的妈妈和纪和苏就离婚了。 两人是在英国结的婚，离纪舟便被纪和苏丢给了纪怀清，自己去了加拿大，而纪舟的妈妈则留在了英国。 纪舟10岁之前见到妈妈的次数都是有限的，就更别说这个姥爷了。 10岁之后纪舟的妈妈回国了，并且从纪怀清的身边接走了纪舟。 纪舟在姥爷这生活过几年，直到纪舟的妈妈去世，他再一次回到纪怀清身边…… 虽然一起生活过几年，但那时候纪舟还不大，而且被纪怀清惯的格外调皮捣蛋，在他的印象里姥爷是非常讨厌他的，时不时就要冷脸，所以他一直也没能跟姥爷亲密起来。 客厅的气氛实在太让人压抑了，纪舟除了干坐着什么也干不了。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纪舟转过头，正看见柏澍甩了包奔他跑来。 「哥！」柏澍喊道。 「哎，你慢点儿。」纪舟应了一声。 但柏澍根本听不见，直接扑进纪舟的怀里，扑的纪舟差点儿磕后边椅子背上。 柏澍是舅舅家的小儿子，纪舟在这生活的那年正好他出生，因为跟上边两个姐姐都相差太多，所以他从小不点的时候就一直是跟纪舟一起玩的，纪舟离开的时候他也才4岁，看见他坐车走了哭的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都说孩子小的时候不记事儿，但柏澍却还记得纪舟带着自己在后院把外公种的花都挨个剪掉的事儿，后来因为这件事儿纪舟的妈妈揍纪舟，他还哭着求情来着。 …… 「多大个人了还撒娇呢，快下来。」 舅妈这会儿从厨房出来了，看见柏澍在纪舟怀里不免要说他几句。 柏澍从纪舟怀里起来，笑嘻嘻的问纪舟：「哥你今天还走不？要不别走了吧。」 「我明天还上班呢。」纪舟说。 「那你从这去上班呗，我明天也回学校，正好你骑车还能顺路送我。」柏澍说。 纪舟还想要拒绝，一旁看书的姥爷忽然开口了。 他说：「住下也蛮好，省的你吃完饭就要着急走。」 「就是呢，没事儿就住一晚上，我让人给你收拾间屋子。」舅妈也说。 纪舟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好。」 「耶！」柏澍欢唿，「妈，不用给哥收拾屋子，让哥跟我住。」 「得了吧，就你睡觉那么不老实，你哥再让你踹着。」舅妈说。 柏澍撇撇嘴，不大乐意。 「小舟啊，我给你在一楼收拾个房间？」舅妈过来问纪舟。 「舅妈我住哪都行。」纪舟说。 「哎。」舅妈应了一声。 姥爷合上书慢悠悠的说： 「小舟原来那屋子收拾收拾让他去住。」 这句话出来，客厅瞬间安静了。 纪舟刚要开口说他住哪儿都一样，忽然就被姥爷拉住了手。 姥爷说：「饭好了？小舟拉我起来。」 纪舟顿了一下，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去扶他。 这会儿舅妈也缓过来了，她笑了一声说：「看我这记性，小舟太久不回来都把那屋子给忘了。」 说完回身去喊冯姨：「冯姐！叫个人把二楼里边的屋子收拾一下，小舟晚上去住。」 「哎！」冯姨在远处应了一声。 舅妈拍了拍柏澍的肩膀，说：「去找你爸回来吃饭，在你杨伯家下棋呢。」 「哦。」柏澍应了一声。 应完左右看了两眼，转身出门了。 舅妈又回厨房了，纪舟扶着姥爷去餐厅。 去的路上纪舟一直很沉默，姥爷像是看出他的心事般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说：「姥爷老了，身子也不大好了，就想着临走前啊身边聚的人全一些，没事儿常回来。」 纪舟一顿，笑笑说：「姥爷说什么呢，您老长命百岁。」 姥爷转头看向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说: 柏澍：嘿嘿嘿，我哥哥回来了，嘿嘿o(^▽^)o 第10章 吃过晚饭，纪舟直接回房间了。 纪舟在这儿总是不自在，有种格格不入的异类感，所以干脆回屋呆着。 洗过澡他躺在床上跟于玺发消息，这小子在学校拿了奖，这会儿开心的不行。 别看说话磕磕巴巴的，于玺在微信上打字那可是相当快，纪舟都跟不上他。 他看着于玺一条接着一条发来的消息笑着回了条语音。 「行了啊，别嘚瑟了，多大个奖啊乐成这样。」 喜滋滋：我就在微信上跟你乐了，跟外边儿我装的可好了，宠辱不惊的。 第20页 纪舟让他给逗乐了。 「哎哟，于师傅有样啊。」纪舟说。 喜滋滋：那肯定的，我要是乐哈哈的，别人一看，哟，纪舟徒弟就这样啊，拿个奖就乐的跟傻子似的，多给你丢脸。 纪舟笑了，抬手在手机上敲字。 舟：我徒弟拿个奖跟玩似的。 舟：这要都是傻子他们还活不活？出门左转跳湖重开得了。 于玺那边沉默了大概十秒钟，接着就开始拿表情包轰炸纪舟。 各式各样的「啊啊啊啊啊啊.jpg」。 柏澍探个脑袋进来找纪舟的时候他还都没发完。 「哥？」柏澍在门口叫纪舟。 纪舟抬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啊，进来。」 柏澍笑嘻嘻的进来走到纪舟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纪舟的手机还在震动，柏澍伸脖子瞅了一眼，问：「谁啊哥？」 纪舟看向手机，说：「我徒弟。」 说完给于玺发了个语音，告诉他差不多得了啊，再发就拉黑。 于玺立马消停了。 「哥你好厉害啊。」柏澍在旁边儿看着纪舟发语音，感嘆说。 「何出此言啊？」纪舟问。 「你都有徒弟了。」柏澍说。 「有徒弟就厉害了？」纪舟说。 「当然啊，都当师傅了，肯定厉害啊。」柏澍说。 纪舟乐了，抬手晃了晃柏澍的脑袋。 柏澍笑嘻嘻的被纪舟晃脑袋，问：「哥去玩飞盘啊？」 纪舟看了眼窗外，离黑天还早着，待着也是待着，起身大手一挥，说：「走。」 …… 柏澍抱着飞盘跟纪舟往楼下走，正好碰见舅舅和舅妈上楼。 「舅舅，舅妈。」纪舟叫人。 「嗯。」舅舅应了一声。 「干嘛去这是？」舅妈问。 「哎呀，你别管了。」柏澍说。 「嘿，你这孩子，你看看你儿子。」舅妈跟舅舅抱怨。 「我跟小树去玩会儿飞盘。」纪舟说。 舅妈一听，往上走了几步拧了一把柏澍的耳朵，说：「你是不是又缠着你哥了？你哥天天上班都多累了，你还缠着他陪你玩。」 「我没有！」柏澍往纪舟身后躲。 「没有，」纪舟笑着说，「我在单位也是一坐一天，正好活动活动。」 「你看吧，我哥也想玩。」柏澍在纪舟身后说。 舅妈伸手点了他一下，然后跟纪舟说：「行，那你们别玩太晚啊，天黑就回来，我给你们煮茶吃，这小子要是缠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舅妈说。 「好。」纪舟说。 说完跟舅舅舅妈告别，纪舟和柏澍出门去房子后面的草坪。 去的路上柏澍抛着飞盘玩，不大乐意的跟纪舟说：「我妈老不让我找你玩，你好不容易来了还不让我跟你玩，真烦死了。」 纪舟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 也不知道舅舅舅妈是怎么生出柏澍这么个小白兔的，一点也不像柏家的人…… …… 纪舟跟柏澍在草坪上玩了挺久，抬头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行了，再黑看不见了，以后再玩。」 纪舟抬手接过柏澍飞来的飞盘跟他说。 柏澍还没玩够，但天确实是黑了，只好作罢。 冯姨给他们拿了毛巾和水过来了，纪舟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余光瞥见姥爷正站在场外看他们。 「姥爷。」纪舟和柏澍走过去。 姥爷点点头。 「爷爷你刚看见我跳起来接的那下没？是不是可帅了？！」柏澍兴奋的说。 姥爷笑笑，「你妈妈煮了茶，回去吃。」 「哦。」柏澍应了一声，然后回身去看纪舟 纪舟看向姥爷，姥爷问他：「累没？不累陪我走走？」 纪舟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说：「不累。」 「嗯。」姥爷应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柏澍的胳膊说：「你先回吧。」 柏澍眨了眨眼睛，呆呆的又应了一声「哦」跟冯姨一起先回去了。 别墅外的地方很大，纪舟和姥爷顺着小路慢慢往前走着。 幽静的树林，有归鸟轻快的叫声。 走了没多久姥爷就有点儿累了，两人找了个木椅坐了下来。 坐下后姥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有些分不清轮廓的树影跟纪舟说： 「你妈妈小时候，就喜欢到这来，来这找七彩的独角兽。」 「她说每片森林都有七彩的独角兽，只有这片森林的公主才能看见它们……」 说到这姥爷笑了下。 「她每天都来，每天都来，找不到就会问我，『爸爸，难道我不是这片森林的公主吗？为什么看不见七彩的独角兽？』」 姥爷的目光变得深远，好像透过灰濛濛的天，看见了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正一棵树一棵树的寻找着她的独角兽。 「我那时工作太忙，她的问题总是敷衍……于是渐渐的她就不再问我了，也很少叫我爸爸了……」 「小舟。」姥爷忽然叫了声纪舟。 「嗯。」纪舟应道。 「你跟你妈妈很像，长得像，性格也像……」 「又倔又心软，离开时总是无声无息，不想让人伤心。」 纪舟静静的听着。 第21页 「这么大的一个家，姥爷撑的很累，小舟留下来帮帮姥爷？」姥爷侧头看他。 纪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吸了口气，笑笑说：「怎么会是一个人，不还有舅舅和姐姐们呢吗，小树也16岁了，很快也能帮您了，姥爷。」 这次换姥爷沉默了。 老人的沉默总是悲凉。 过了好久，他说：「你还在怪姥爷吗？怪姥爷留不下你妈妈，也没留下你……」 纪舟看着眼前这位已经看不到一根青丝的老人，胸口有些酸涩。 他说：「我不怪你姥爷，妈妈是自己要走的，而我……」 「不在这个家生活的日子我很幸福。」 纪舟假装没看见姥爷突然颤抖的手，走到他身前说：「晚上露水重，回去吧。」 回去的路不长也不远，纪舟走的轻快又沉重。 从这一刻起，纪舟跟母亲之间仅剩的那根线也断开了…… 纪舟在柏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他把柏澍送去学校他去上班，临走前却被柏澍拉住了胳膊。 柏澍看着纪舟的眼睛问他：「哥，你下次还能陪我玩吗？」 柏澍敏感得让纪舟有些惊讶，他愣了一下，抬手晃了晃柏澍的头说：「能啊，怎么不能。」 「那说好了，你可不能骗我。」柏澍执着的看着纪舟的眼睛。 纪舟点点头，说：「好。」 柏澍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并没松手。 「等下次你休息了，我又有空了，就来接你。」说着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快去吧，再不进去迟到了。」 柏澍有些恋恋不捨的松开纪舟的胳膊，三步一回头的走进了校门。 纪舟向来说到做到，说下次来接他就一定会来接他，但下次会来接他，那下下次呢？ 就像外公说的，纪舟的离开总是悄无声息的。 …… 修復工作就剩下最后的接笔盖章了。 因为磨损实在太严重，底部很多字迹基本只剩下一点浅浅的印子，都得靠猜才能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更别提把这些字补上了。 小组因为这件事儿已经愁了挺久了，找了好几个院里的师傅来都说补不上。 最后院长过来拍板说找个书法大家过来直接仿写，补是没法补了。 书法大家院长已经去找了，后续也没剩多少工作，所以很多师傅就都回去忙了，只剩下纪舟和冯暮被留下来收尾。 纪舟的书法稀烂，虽然也被留下来干活儿，但也只有给人家磨墨的份。 冯暮的徒弟小苏学校有事儿，今天没来，偌大的一幅字只有冯暮和于玺在那一笔一笔的往上接。 「玺儿拿奖了？」正干着活，冯暮看了一眼对面的于玺忽然问。 于玺一顿，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啊……拿了个，小奖。」 「哟呵，还整的挺谦虚呢？拿个小奖。」冯暮说。 于玺嘿嘿一笑。 在旁边儿磨墨的纪舟闻言接话说：「随我，我们家人都谦虚。」 「我天哪，」冯暮都让纪舟这不要脸的劲儿给逗笑了，「你谦虚啊？」 「我不谦虚么，我觉着我挺谦虚呢。」 「是，」冯暮点头，「也不知道谁，大早上就跟我说他徒弟拿奖了，那可太谦虚了。」 于玺眼睛不灵不灵的看向纪舟。 纪舟「哎」了一声，「自己谦虚可以，但必须得有人捧，你不是我们家的你不懂。」 「呵，你们家门槛挺高啊，墨。」冯暮说。 纪舟端着墨过去，嘴里不着四六的说着：「那你看，我们家的门槛比天……」 「忙着呢？」 纪舟后半截的话被门口进来的人给打断了。 几个人回过头正巧看见付院长带着人进来了。 「付院。」冯暮停笔叫了一声。 「哎，」付院应着，「手都停停，给你们介绍个人。」 说着侧步把自己身边的人让了出来。 「南派的萧先生，萧竹，请来帮你们补字的。」院长说，「小竹啊，这位是冯暮，我们院字画组的组长，小舟你认识了，你们一个学校出来的，那个是小舟的徒弟于玺。」 「萧，萧先生好。」于玺乖乖的打招唿。 但萧竹没有说话…… 从进门起他的目光就只停留在一处，那就是纪舟……身侧的冯暮身上。 第11章 「萧先生。」四目相对，先开口的是冯暮。 他向前几步走到萧竹身前，脸上带笑，「手脏就不跟您握手了，久仰大名。」 萧竹看着他的脸，淡声道：「无妨。」 说完目光一转，看向纪舟。 纪舟放下手里的砚台，低头添墨，像是没看见萧竹进来一样。 付院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他说：「你们年轻人聊，我个老头子就不参合了，先走了。」 「院长慢走。」于玺连忙说。 「哎，好。」付院说。 说完拍了拍萧竹的胳膊：「有事就联繫我啊。」 萧竹对付院还是很尊敬的，点头说：「好，您回去小心。」 「好好。」付院说完跟冯暮点头告别。 付院走后，屋子瞬间就安静了。 「愣着干嘛呢？不干活了？」纪舟抬眼看向于玺。 第22页 于玺一个激灵赶忙低头继续干活了。 他们忙他们的，冯暮走到萧竹旁边儿往前伸了一下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说： 「萧先生先看看字？」 萧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他们的板子前面研究起上面待补的字。 工作时候的萧竹很沉默很严肃，这让纪舟莫名能想起上学时的他。 就是这副样子，每天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也没表情，拒人千里之外。 「师父，师……父，师！父！」 「干什么，耳朵都震聋了。」纪舟拧着眉毛回头看他。 「墨！」于玺端着自己的小碟子沖纪舟说，「喊你……半天咋……咋都没……没反应……呢。」 纪舟说：「等会儿，没磨完呢。」 「真、墨迹。」于玺吐槽他。 纪舟瞥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会儿冯暮正在跟萧竹讨论收笔的问题，正说着忽然看见萧竹皱起了眉头。 「萧先生，怎么了？」冯暮问他。 萧竹转身看向正在给于玺磨墨的纪舟，问：「墨都是他磨的？」 冯暮闻言也回身看向纪舟，笑笑说：「他写字烂，就给我们在这磨墨了。」 「给你们？」萧竹又问。 冯暮眨了眨眼，看着好像生气了的萧竹有点莫名其妙。 「是……有什么问题吗萧先生？」冯暮问。 萧竹瞥了他一眼气的不想说话，他步履如风的走到纪舟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磨墨的手腕。 「我艹。」被萧竹这么一抓纪舟差点把墨洒了。 他拧着眉毛回头看萧竹。 「干嘛啊你。」 萧竹盯着他手里的墨，死死咬着后牙问他：「你还给谁磨墨了？」 纪舟愣了一下，刚想说他是不是有病，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曾说过的某些话，瞬间变得有点儿心虚。 明明都分开这么久了，听到萧竹的质问他居然还会心虚，也是奇了怪了。 纪舟把磨好的墨递给一脸震惊着吃瓜的于玺，回手抓着萧竹的手腕拽他出去了。 留下屋里两位活见了鬼的人不知所措。 …… 走廊拐角，纪舟松开了萧竹的手腕。 两人站定，没等纪舟先说些什么呢萧竹的质问就先砸过来了。 他问：「你说话就是这么不算数的？」 纪舟被卡了一下，「不是你……」 「我怎么了？」萧竹变得凌厉起来，「我答应你的事有哪件没做到？」 纪舟都让他气笑了，「不是我……」 「就是你。」萧竹盯着他的眼睛，「说话不算话。」 「得。」脾气再好的人被这么一通撅，气也该上来了。 纪舟看着他，表情不是很好的说：「收收脾气吧，谁谈恋爱的时候不说两句情话，分手了还抓着不放你有劲没劲啊？」 「这工着作呢，别耍你那少爷脾气了，没人还得负责哄你。」纪舟继续说。 两句话，好像把萧竹眼睛里的光都打碎了。 纪舟看着他这个样子，忽然感觉胸口有点儿闷，想逃。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问：「气消了？消了就回去工作。」 萧竹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说话。 纪舟撇开目光，就当没看见他的难过，转身离开。 人刚走了两步，就听萧竹在他身后说：「没分手。」 纪舟脚步一顿。 「我没答应过分手。」 萧竹转身走到纪舟面前，盯着纪舟的眼神很是倔强，「我没答应过的事，就不算数。」 纪舟听着他这个小孩儿理论，朝他点点头，说：「行，那你自己不算数着吧。」 说完直接走了。 萧竹这个人总是这样，以为上次告别后他就算彻底放下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纪舟都已经说了原谅他了，他也接受并且离开了。 为什么又突然说这样的话？ 纪舟发现他好像就从来没看懂过萧竹，从前不懂，现在更是不懂。 两人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进来后就闷头干活，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 于玺用口型问一旁的冯暮——咋回事？ 冯暮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看着这俩人既亲密又陌生的样子，冯暮可不想细猜。 …… 到了下班的点，几个人一起从院里出来。 大门口李巷早已经等在那了。 看见纪舟笑着跟他打招唿：「纪少爷，怎么回？顺路一起？」 纪舟笑着沖他扬了扬下巴，说：「不了，我跟我同事走，正好顺路。」 李巷看向纪舟身边的冯暮「啊」了一声，笑笑说：「那行，回见。」 「回见。」纪舟说。 说完也没再跟萧竹告别，直接带着于玺一起上了冯暮的车。 冯暮的车很快便驶离了这里，李巷看了眼还在车边站着的萧竹，试探着叫了一声： 「萧哥？」 萧竹回头看了他一眼，俯身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萧竹问李巷：「扇子问的怎么样了？」 李巷有点儿为难：「在问了，但那扇子特殊，能修的本来就没几个，找起来费事。」 萧竹拧了下眉毛。 李巷看着他这副表情，想了想，问： 「不能找纪舟……你说去找纪舟他父亲行吗？」 第23页 萧竹转头看他。 李巷解释说：「上次他父亲不是误认为那扇子是他做的么，他既然会做那就会修，不如找他试试呢？」 「听说纪舟他父亲年轻时候也是搞修復的，名气不比纪舟小，修个扇子这种事儿我觉得对他来说不难。」李巷继续说。 萧竹回过头，没说行还是不行，但从他沉默的表情能看出他在思考这件事儿的可行性了。 看他不说话李巷就没在多说，专心开他的车。 …… 天渐暗。 纪舟跟冯暮告别后下车回家，刚推门进院就被白喙扑了一脸。 纪舟拍它，皱眉让它起开。 然而白喙非但没有起开，还越扑越来劲儿。 纪舟被他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正要发火，忽然余光看见他雕了小半年的玉此时正在院内的桌子上摆着，他脑子突然「嗡」的一声，一股不好的念头在心中闪过。 他撇开白喙快步走过去，吊着的心在看到玉件上边磕坏的边角时彻底死了。 纪舟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张嘴就喊： 「纪和苏！」 但没有人回应。 一股火串上纪舟的脑袋，他挨个房间的找过去，却没能发现纪和苏的身影。 纪舟回到院里，指着白喙说： 「去，给他找回来，你帮他挡我这事儿我回来再跟你算帐。」 白喙闻言鸟身一抖，连忙飞了出去。 白喙走后，纪舟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绪，他来到桌前看着这件几乎雕了快半年的云冠，心一抽一抽的难过。 云龙冠的龙嵴断了两根，冠底有磕碰的痕迹，左侧磨损…… 一股悲伤不由分说的冲上了纪舟的眼睛。 这顶冠是纪怀清生前一直在雕的，只是还没雕完，他就先走了，于是纪舟接手了。 冠纪舟雕刻的很慢，也很细，他总想着如果一直不雕完，他和老爷子之间的联繫就不会断。 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就好像只有在雕刻这冠的时候，他的身后才不是空的，他还有个一直撑着他的爷爷。 但现在这个冠，碎了。 一起碎的还有纪舟的背后，他的身后忽然塌成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 纪和苏胆战的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纪舟上班早，正常这个时间早就睡着了。 他悄悄的打开院门从外面走进来，结果刚关门回身，就看到坐在院子中间的纪舟。 纪和苏拔腿就要跑。 「站那。」纪舟开口。 太久不说话声音有点哑。 纪和苏动作一顿，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堆了满脸的笑容回头了。 他说：「嘿嘿，儿子这么晚还没睡呢？」 纪舟笑了一下，「您不回来我怎么敢睡。」 纪和苏一脸的不乐意，「你看你这孩子，等我干什么，明天还得起早上班呢，赶紧回去睡觉，我也困了。」 说着打了个哈欠，然后快步朝屋里走去。 刚走到一半，忽然被站起来的纪舟给挡住了。 纪舟看着他，朝桌上的云龙冠侧了侧脸，问：「不解释解释？」 纪和苏看着那顶云龙冠汗毛都竖起来了。 眼睛一转，连忙愤慨道：「儿子你是不知道！白天你工作室进了只大耗子，要不是我发现及时，你这冠肯定摔碎了。」 纪舟侧头看了一眼工作室紧闭的防盗门，问：「是吗？」 纪和苏也看向那道紧闭的门。 那门很严实，别说耗子了，苍蝇进去都困难，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瞎掰。 他说：「是啊！那么大一只，真是吓死人了，还好我身手不错，我一个滑铲……」 纪舟咬着后牙听他在这胡说八道。 深吸了一口气，像在压某种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打断纪和苏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纪和苏正编的起劲，听到纪舟的话懵了，「走去哪？」 「英国，加拿大，你想去哪去哪。」纪舟说。 纪和苏愣了。 他勐地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质问纪舟：「你要赶我走？」 纪舟不看他。 纪和苏往前走了一步：「你就因为一块破玉要我走？啊？」 「那不是破玉。」纪舟忍着脾气警告他，「那是我爷爷的玉！」 纪和苏看着他，忽然乐了，「你爷爷的玉……哈哈哈，纪舟你现在跟我在这装孝顺呢？」 「你真感动死我了，儿子。」 「闭嘴……」纪舟闭了闭眼睛，低声说。 但纪和苏并不想放过他。 他说：「到底是谁把你爷爷气死的？啊？」 「你爷爷的玉，你爷爷的玉，你爷爷早死了！」纪和苏喊道。 最后这一句话刺痛了纪舟，他想都没想，抬手拎起纪和苏的衣领狠狠警告他： 「我让你闭嘴！」 纪和苏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接着便赤红了眼睛挣开他跟疯了一样开始满院子找东西。 纪舟顺着他挣开的力气往前踉跄了一步，抬起头很快便看到纪和苏拎起墙根立着的扫把朝他沖了过来。 扫把打在身上的痛感实在太让纪舟熟悉了，曾经纪怀清就是这么揍他的。 第24页 只不过纪怀清怕打坏了他，从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 扫把抡起来时有风声扫过，打在纪舟的背上一阵闷响。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思想和肉体渐渐分离。 好像挨打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有罪的身躯…… 第12章 他们这的吵声太大了，尤其是在后半夜这么安静的时候，很快隔壁邻居六奶就披着衣服过来了。 一进门看见纪和苏这么打纪舟连忙上前拦着。 「哎哟我的妈呀，停手！快停手！你再把孩子给打坏了！」 六奶一边喊一边小跑过去把纪舟拉开，然后叫自己的孙子张策把纪和苏给拦下。 「别拦我！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被拦住的纪和苏嘴上还是不消停。 六奶摆摆手，张策半拖半拽的把纪和苏给带自己家去了。 看人走了，六奶连忙问纪舟：「打哪了？伤着没？我找小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啊？」 纪舟回神，看见六奶先是分辨了一会儿她说的话，然后才开口说：「没事儿六奶。」 六奶皱眉：「什么没事儿，打这么狠万一打坏了呢？你那腔子里那么多器官呢。」 「真没事儿，他没什么劲儿。」纪舟勉强笑了笑说。 「没什么劲儿你也不能让他这么打你啊！你咋不跑呢，你爸发起病来手上哪有什么轻重。」 纪舟摇摇头，没说话。 六奶嘆气，「也别怪六奶多嘴，就你爸这个情况，你多劝劝他，得趁轻赶紧治。」 纪舟还是低头不说话。 六奶和纪舟家很久的邻居了，纪舟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有时候也挺心疼的，但到底是邻居，家事儿也不好深管。 看纪舟不说话，她拍了拍纪舟的胳膊说：「今天我就先让你爸在我那住一晚上，你明天抽空去医院看看，小心点总没错。」 「好的，麻烦你了六奶。」纪舟说。 「麻烦什么麻烦，快去睡觉吧。」 「嗯。」纪舟应着，送六奶出去了。 六奶走后纪舟低头来到云龙冠前面。 他长久而沉默的注视着它，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拿起勐的摔到了地上。 玉石触碰地面四分五裂，蹦起的碎末划伤了纪舟的脸颊…… …… 纪舟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眼睛下边多了一个创可贴。 于玺看见了小心翼翼的问纪舟：「师父你、咋的了啊？」 「嗯？」纪舟有点心不在焉，他抬手摸了一下脸说：「哦，刮鬍子刮破了。」 于玺愣住，心说师父你眼睛下边还长鬍子呢？ 但看纪舟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就把话憋回去了。 萧竹和冯暮今天都没来。 冯暮要去参加一个展会，萧竹那个字他得回去查一些古籍资料才能定下来怎么写，所以最近几天应该都不会来。 偌大的工作间只剩下纪舟和于玺这师徒俩。 中午纪舟和于玺去吃饭，回去的路上于玺为了逗纪舟开心一直磕磕巴巴的跟他讲学校里好玩的事儿。 纪舟侧头听着时不时笑一下，看的出来笑的有些敷衍。 于玺有点泄气，转回头时忽然看到前面有人，便小声叫了纪舟一声。 「师父。」于玺说。 「嗯？」纪舟侧头，顺着于玺的视线和站在工作间门口等着他们的萧竹正巧对上了视线。 纪舟顿了一下，走过去开门。 「有头绪了？」纪舟边开门边问萧竹。 萧竹站在纪舟的身后「嗯」了一声。 纪舟点点头没说话，打算继续回去干他的活。 但刚走了没两步就被萧竹叫住了。 「纪舟。」萧竹说。 纪舟回头。 萧竹的目光在纪舟的创可贴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说：「我……胃有点不舒服，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 纪舟一脸不解的看他：「胃不舒服你还来？」 「我刚才没疼，才……疼的。」萧竹说。 纪舟扫过萧竹苍白的面容，脸色确实不太好。 自从他这次回来，脸色就一直不太好，也瘦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胃折腾的。 萧竹的胃一直都不太好，这个纪舟知道。 纪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头跟于玺说：「我出去一趟，你先自己弄。」 「哦哦。」于玺点头应道。 纪舟摘了工牌转身走出工作间，萧竹立马跟在他身后。 走了几步，纪舟侧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先下去等我。」 萧竹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先坐电梯下去了。 萧竹在一楼大厅没等多久，纪舟就下来了。 他手上拿着刚借来的车钥匙朝他走来，俩人一起出门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纪舟在屏幕上搜索离这里最近的医院，萧竹看了一眼点了一个离这最远的，说，「就这个医院吧。」 纪舟看了萧竹一眼。 「这个治的好。」萧竹故意不看纪舟。 都是综合医院，就是过去挂个消炎针，能有什么好坏之分？ 但纪舟什么都没说，直接发动了车子。 去医院的路上，萧竹一直试图要对纪舟说些什么，但纪舟的表情实在是不太好，一副随时都要冷脸的模样，让他几次张嘴都忍回去了。 四十分钟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第25页 俩人下车来到门诊挂号，正排着队，萧竹忽然看见有人推着轮椅匆匆而来。 推轮椅的人实在太着急了，没注意到这边还站着人，眼看就要撞到纪舟身上了，萧竹连忙伸手揽了一下纪舟的后背，往自己身前带了一把。 轮椅最后跟纪舟擦身而过，没撞到人。 萧竹纲要松手就感觉到纪舟一个激灵勐地躲开了他。 萧竹被他这个举动搞得表情有点僵，但回头看见纪舟惨白的脸和额角流下的汗时，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 「有伤？」萧竹问他。 纪舟摇摇头，想说话但疼的没说出来。 萧竹看着他，皱了下眉，接着二话没说直接掀了纪舟的卫衣。 看到纪舟后背上的伤时，萧竹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纪舟的后背青红一片，有几块地方肿的老高，不难想像到底经歷了什么。 这一下掀的纪舟措不及防，想要阻止的时候萧竹已经率先松开手帮他把衣服拉好了。 萧竹的脸色比刚刚更差了，纪舟觉得他有必要开口解释一下。 可萧竹此刻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听他解释，他抓着纪舟的手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带他往急诊走。 萧竹是生气了的，抓得纪舟的手又胀又疼。 也许是情绪原因，此时的疼痛忽然让纪舟有了实感，所以他并没有挣开。 …… 「谁干的？」 医生检查过后给纪舟开了外用加内服的药，纪舟开完药出来萧竹看着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纪舟没搭茬，而是问：「你胃不疼了？」 萧竹拧着眉毛，对于纪舟的回答很不满意。 这不是萧竹第一次在纪舟的背上看见这种伤了，在很久以前萧竹也曾见过一次，所以刚刚看见纪舟表情不对他一下就想到了他后背有伤。 只不过能把纪舟打成这样的人现如今已经不在了，如今的纪舟谁还能让他留下这样的一身伤？ 他没有头绪。 看萧竹一直也不说话，纪舟也不打算继续等了，他说： 「不疼了就回去工作，还一堆事儿呢。」 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纪舟走的利落，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萧竹再开口询问。 如今的纪舟已经不是那个会事事都会顺着他心意的纪舟了，他有了自己的领地，并且不再允许萧竹踏进一步。 萧竹手握的这张入场券，已经过期了。 工作还是要继续，哪怕纪舟背后有那么严重的伤也没耽误他干活儿。 萧竹今天来只是为扫几块原件回去研究，本来也不用他亲自跑一趟，但他还是来了，来了以后折腾了一趟医院没呆多久就又回去了，最后工作间就还是只剩下纪舟和于玺两个人。 晚上下班，纪舟和于玺坐班车回去，路上于玺看着纪舟手里拎的药欲言又止。 小子思绪跑的太快，纪舟怕他一会儿再给自己脑补死了，于是开口跟他解释说： 「跌打损伤，几天就好。」 于玺被纪舟突如其来的话说的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点点头「哦」了一声没说别的。 看着倒是乖，纪舟以为这件事儿就过去了，但当晚上看见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冯暮的时候，就知道他心放早了。 …… 晚上洗完澡纪舟光着个身子在客厅镜子前边拧个脑袋给自己上药，正上着忽然听见院外有人敲门。 纪舟上药的手一顿，以为是纪和苏回来了，结果出去一开门，看见冯暮正双手插兜站在门口。 纪舟身上没穿衣服，看见他下意识伸手要挡，但他光的太彻底了，根本挡不住。 冯暮看见他这齣显然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 他说：「你这练什么功夫呢，大秋天的光膀子不嫌冷？」 看冯暮的样子就是没当回事儿，纪舟要是再计较就显得矫情了，都是大老爷们看就看了。 纪舟侧了下身子让冯暮进来，笑了下问：「来有事儿？」 冯暮边跟着纪舟往屋里走边扫了眼纪舟的后背，说：「你徒弟说你残了，自己不敢来，这不派我来探探情况。」 「听他扯淡。」纪舟笑着回了一句。 嘴上这么说，但回到屋里直接低头给于玺发了个微信。 舟：嘴管不住明天就给你缝上。 喜滋滋：呜呜呜我错了师父。 纪舟没回他。 进屋后纪舟随便找了件毛衣套上，指了下沙发跟冯暮说：「坐。」 然后去后面泡了两杯茶过来。 冯暮接过纪舟递来的茶也没客气，抿了一口说：「香。」 纪舟坐到沙发对面，笑了一声。 他说：「有话快问。」 「问什么？我来是替你徒弟看看你残没残。」冯暮放下茶杯说。 「骗鬼呢？」纪舟看着他，摆出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冯暮闻言乐了，他说：「那你猜猜我要问你什么啊。」 纪舟摇头，「我不猜。」 冯暮歪头，「怎么不猜。」 「你能有什么好话要问。」纪舟低头吹开杯里的浮沫说。 冯暮乐了更开了。 他单手撑着脸，笑眯眯的对纪舟说：「你侧腰的纹身挺好看。」 纪舟端茶的手一顿，撩起眼皮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又一次响起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第26页 两人一起看向院子，纪舟起身说：「你坐你的，可能我爸回来了。」 「啊。」冯暮应了一声。 他一直对纪舟的父亲有所耳闻，但见面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纪舟说，也起身在他身后一起出去了。 纪舟来到院子。 打开门刚要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就被门外的人给把话憋回去了。 门外站着的人再一次超出纪舟的预料。 是萧竹。 萧竹静静的看着在看见他之后表情有点儿惊讶的纪舟，正要询问他的伤，忽然就被在纪舟身后从屋子里出来的冯暮给刺到了眼睛。 萧竹看了看冯暮又看了看纪舟，本来还算平静的脸，瞬间降至冰点。 第13章 气氛有些尴尬。 纪舟侧步挡住了萧竹盯着冯暮的目光。 问：「有事？」 萧竹的目光转移到了纪舟的脸上。 「他在这干什么？」萧竹问。 纪舟皱了皱眉，萧竹这句话问的很没有礼貌。 他没有理这句话，耐着脾气又问了一次：「什么事。」 萧竹抿着嘴不说话，肩膀绷的很紧。 纪舟不想跟他这么耗着，随手甩上门想赶他走，但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关上的门又被弹开了。 纪舟正纳闷，忽然听到门外萧竹传来了一声很轻的闷哼，他一把扶住还在晃荡的门，在门板上看到了萧竹的手指。 「你疯了？」纪舟脑袋「嗡」的一声，向前一步扯过萧竹的手检查伤的严不严重。 书法家的手，那是多金贵的手啊。 纪舟把手拿到眼前仔仔细细的检查，看到上边被夹的地方越来越红，心都沉了。 他刚刚甩门的时候一点没收着劲儿，红成这样也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这要是伤到骨头…… 纪舟不敢往后想。 他松开萧竹的手直奔屋里去拿车钥匙，路过冯暮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冯暮连忙摆手说： 「甭管我了，忙你的去。」 纪舟松了松一直绷着的表情点头进屋了。 纪舟进屋后冯暮抬头正好和萧竹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冷漠到几乎带着压迫意味的眼神，它只有在看纪舟的时候才会在那浅色的瞳上沾染浓重的色彩。 一般人很难扛住和这样的眼睛对视，但冯暮回看的很淡然，没有漏出一点其他情绪，直到纪舟从屋里出来拉着萧竹离开，他才收回目光默默吐出一口气。 冯暮站在原地低头笑了一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刚刚为什么要这么较劲。 …… 纪舟是很少开车的，他不太喜欢开车时这种密闭。 但已入深秋，晚上骑车太冷了，他只能开车。 从家去医院的这一路上萧竹都很安静，到了医院也是乖乖的跟在纪舟身后做各项检查，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只有在和纪舟对视的时候才会漏出那么一点儿委屈的表情。 而纪舟，从在家里出来到现在眉头就没下去过，虽然不说话也不搭理萧竹，但在医院这种人多的地方依旧把萧竹的手护的好好的，没再让他受到二次伤害。 这让萧竹很开心。 萧竹并没感觉手有多疼，跟着纪舟来医院不过就是很享受纪舟担心自己时的感觉，所以当医生拿着片子说他右手食指骨裂的时候，他人都愣了。 「骨裂？」萧竹不太相信。 「不然呢？」看医生看了他一眼，「肿成这样没感觉吗？怎么弄的？」 纪舟拧着眉毛弯腰跟医生一起看片子。 他说：「我关门的时候没留意，给他夹着了。」 老医生看了纪舟一眼，「没注意把手给夹成这样？多大个人了关门还能夹着人手？」 纪舟属实冤枉，是萧竹他自己把手伸过去的。 但他没为自己辩解一点，直接点头挨训，说：「嗯，是，我的问题。」 医生年纪大了难免要唠叨，训完纪舟还要训萧竹。 他说：「你也是的，看着关门手还不……」 纪舟侧了一步挡在了萧竹的面前，同时把老医生的话也给挡了回去。 他问：「现在需要怎么治疗？」 老医生撩起眼皮看了纪舟一眼，说：「趁着还没肿太严重先上固定架，消炎针是一定要挂的，这个手不能再磕碰啦，家属要好好照顾着。」 「好，我一定好好照顾。」纪舟连忙点头应着。 接着老医生叫了个护士进来，让她先带他们俩过去准备，等他开完药就去给萧竹上固定架。 纪舟点头应着，转身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萧竹没跟上来。 他回头去找，看见萧竹正盯着自己的手发愣，好像还没能从自己骨裂了这件事儿里缓过神。 纪舟看着忽然就有点难受。 他回身走到萧竹身前蹲下，从下往上看着他的眼睛说：「没事儿，医生说了不影响你以后写字。」 老医生此时正在工位上埋头开药，闻言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萧竹的目光从手上转移到了纪舟的脸上，表情还是有点懵懵的。 「我们去上固定架？嗯？」纪舟看着他这个表情无意识的放缓了声音哄他。 萧竹闻言顿了一下，看着纪舟的目光忽然就变了。 纪舟在这一刻回神。 他勐地起身要走，却被萧竹眼疾手快抓住了手，下意识的行为，所以萧竹抓人的是他受伤的那只手。 第27页 红肿的手指烫的纪舟心都疼了。 「疯了？松开！」纪舟低声呵斥，萧竹不为所动。 一旁开药的老医生闻言抬头，看见这一幕嗷的一嗓子喊道： 「还敢动！想错位吗！」 可萧竹却像没听见一样，只盯着纪舟。 「对不住对不住，他有点害怕，从小就怕疼。」纪舟闻声转头给老医生解释。 老医生看了眼萧竹死死抓着纪舟的那只手，又看了眼他毫无表情的一张脸，对这句话深表怀疑。 「赶紧松开。」纪舟低声警告。 萧竹看着纪舟这副紧张的表情似乎笑了一下，然后慢慢把手松开了。 不过幸好这一下没能造成二次伤害，不然纪舟都要疯了。 上好固定架纪舟陪萧竹在大厅里打消炎针。 打了一会儿萧竹忽然问纪舟：「困吗？」 纪舟坐在椅子上正给于玺回微信呢，这孩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慌的不行。 不喜滋滋：师父我真错了你别不理我，求求你了。 纪舟给他回了个「呵」字，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萧竹挂的吊瓶里的药，说：「困。」 「你快回去，你身上还有伤。」萧竹说。 「把你自己扔着？」纪舟反问他。 萧竹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纪舟被他眨的心烦，说：「别管我，挂你的。」 萧竹还是看他。 「也别看我。」纪舟继续警告。 萧竹憋笑回头，但在低头的一瞬间还是没忍住让嘴角勾了起来。 萧竹的笑是很好看的，平日里寡淡的人笑起来就像雪川上开的一朵雪莲花，清透又动人心魄。 纪舟被这个笑容挠得心痒，他轻咳一声，把头扭了回去。 …… 陪萧竹挂完吊瓶出来，已经是深夜了。 两人走出医院来到停车场，纪舟看到李巷从他的车里走了下来。 他笑着跟纪舟打招唿：「纪少爷。」 纪舟看了眼萧竹，一脸的平静，李巷应该就是他叫来的。 「怎么了？」察觉到纪舟的目光萧竹开口询问。 纪舟没理，他回过头跟李巷说：「他后面还得打消炎针你记得带他来。」 说完笑着拍了下李巷肩膀就走了。 他走的太利落，萧竹反应过来连忙在他身后给他叫住了。 「纪舟。」萧竹喊。 纪舟停住回头。 「你明天不陪我打了？」萧竹问他。 纪舟看了眼他身旁的李巷，说：「不有人陪你？」 萧竹闻言也侧头看向李巷，李巷顿了一下立马说：「我……没时间啊，公司天天开会加班啥的……」 萧竹回看向纪舟。 纪舟点点头，说：「那你自己打车来。」 萧竹面无表情的耍赖，他说：「你给我夹成这样的。」 纪舟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见萧竹这么不讲理的样子。 但萧竹本人对此却面不红心不跳的。 他继续说：「你不是答应医生好好照顾我了？反悔了？那我回去找医……」 「停。」纪舟脑袋都要大了。 那时候萧竹一心盯在自己的手上，纪舟以为他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没成想他全听到了。 纪舟默默嘆了口气，认命说：「我五点下班，去接你。」 得到答覆萧竹很满意，他说：「好。」 他说：「我等你。」 纪舟没有回答，直接转身离开了。 李巷在旁边一直不太敢听这俩人说话，挺平常的话从他们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暧昧。 纪舟走了以后李巷凑到萧竹身边问：「你们是和好了？」 萧竹看了他一眼，眼神又变成了平日里的冷冰冰。 他问：「我让你问的事问到了吗？」 「哦。」李巷一秒正经：「是纪少爷的父亲。」 萧竹看着李巷的表情有些意外。 李巷继续说：「纪和苏先生有轻微的躁狂症，很少发病，但发起病来就会打纪少爷，这是他回国以后第二次发病了。」 萧竹紧锁起眉头，看着纪舟刚刚离去的方向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 纪舟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于玺惊奇的发现他师父竟然开车了。 他蹭到纪舟身边问：「师父、你怎么不、不骑车了？」 纪舟瞥了他一眼，问：「我跟你熟吗？」 于玺一看，这气是还没消呢，于是连忙过去求饶。 他说：「师父我、错了，你别、别、别生气了，我就是担心、你、你。」 人一紧张，磕巴的更严重了。 「哎哟，看不出来呢，你哪担心我了？」纪舟头也不抬的问。 「我寻、寻思，你在我、面前、肯肯肯定不、不好意思、漏出你、脆弱的一、一面，我怕你伤、伤的太重、不好意思跟我说、我又、担心，才跟、跟冯师父、说的。」 纪舟瞥了他一眼。 「真的我、我、我发誓，师父。」 「行了。」纪舟起身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别发誓了，磕磕巴巴的神仙听你说话得烦死。」 看纪舟不生气了，于玺终于乐了，他松了一口气说：「他、爱烦不、不烦，师父、不烦我、就、就行。」 「我可烦死你了。」纪舟说。 第28页 「不、不信。」于玺笑嘻嘻的说。 俩人在这正说话呢，冯暮带着他的徒弟小苏来了。 他进屋就说：「离老远就听你们师徒俩说话，说什么呢，笑这样。」 「说、说好话呢。」于玺说。 「什么好话啊，我也听听。」冯暮说。 「不、不给你、听。」于玺说。 冯暮让他给逗乐了，他说：「跟你师父也不学好呢。」 说着看向纪舟，问：「萧先生手怎么样？昨天太晚了就没给你打电话问。」 纪舟说：「骨裂。」 「妈呀。」小苏在一边听着惊唿了一声。 冯暮皱了下眉毛，「严不严重？」 纪舟顿了一下，说：「不算严重。」 冯暮点点头，问：「那你跟付院说了吗？」 纪舟看了冯暮一眼，说没有。 冯暮沉默了。 冯暮什么意思纪舟刚刚就猜到了，萧竹的手现在伤了，他怕萧竹耽误事儿。 但纪舟知道，萧竹不会，如果萧竹做不了了他会说，他既然没说那就一定不会。 见纪舟不说话，冯暮又说：「我知道你想让萧先生来补字，他也是最佳人选，没人能比他写的更好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 纪舟低头磨着墨，沉默不语。 冯暮还要继续劝他，刚张嘴忽然就听见工作间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几人闻声抬头，萧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纪舟看见萧竹先是愣了一下，目光扫过他的手皱眉问道： 「你不在家养着跑这来干什么？」 「等你下班带我去医院。」萧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 「我不说了我下班去接你吗？」纪舟有点生气。 萧竹闻言抬手碰了下鼻子，像是不好意思但却半点不好意思都看不出来的说：「我等的有点着急就自己来了。」 于玺被这句话吓的勐吸了一口气，瞪圆了眼睛看向他旁边的纪舟。 纪舟脑子里都快打结了，他忍着气抬手指了萧竹一下，说： 「你跟我出来。」 萧竹没有半点犹豫，点头说：「好。」 第14章 同样的拐角，同样的两个人，不同的是上次萧竹气的要死，这次看上去心情却很好。 「萧竹……」 「嗯？」萧竹眼角弯弯的看着他。 纪舟一顿，想说的话都忘了。 「怎么了？」萧竹朝他走了一步。 纪舟后退一步随口说，「你、你别离我这么近。」 「哦。」萧竹乖乖往后退了一步，嘴上不说，但表情有点儿委屈。 纪舟故意不看他。 他问：「你怎么来的？」 「li……打车来的。」萧竹说。 纪舟眉梢一挑，「李巷送你来的？」 萧竹立马否认：「不是。」 「是吗，」纪舟根本就不信，「别跟我说谎。」 萧竹低下了头，表情有点儿小懊恼，低低的「嗯」了一声。 纪舟有点儿想笑，抿了下嘴忍回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五点才下班，你无聊就……」 「不无聊。」萧竹立马说。 「行。」纪舟看着他，点了下头说，「那你就等着吧，别出声打扰我们工作。」 「好。」萧竹答应的特别痛快。 纪舟不放心的看了他两眼，转身回工作间了。 纪舟以为萧竹不会老老实实的呆着，准还得搞点什么么蛾子，但没想到回去以后他真就一直坐在一边拿着平板看资料。 下午，纪舟正二次修边，于玺找他过来帮看一处缺笔，纪舟扫了一眼，朝萧竹扬了扬下巴说：「去问他。」 不用白不用。 「哦。」于玺乖乖应道，去找萧竹了，纪舟继续低头干活。 正干着又听于玺在远处喊他。 纪舟抬头，「又怎么了？」 于玺指了指萧竹递给他的平板让纪舟看。 纪舟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直接气笑了。 萧竹的平板上写着： ——你师父不让我出声。 纪舟抬手点了他一下，说：「行，你憋住了，别出声啊！玺儿，回来。」 于玺点头，「哦。」 刚要走，被萧竹拦住了。 萧竹快速在平板上写字，然后举给纪舟看。 ——你那么忙，我写字教也是一样的。 ——就是左手有点儿不方便，右手也跟着疼。 ——但我能忍。 于玺看了眼平板上的字，又看向纪舟，表情有点儿埋怨，感觉他师父简直就是周扒皮在世。 纪舟盯着平板看了一会儿，气的想把萧竹给揪过来打一顿，也不知道他跟谁学的这一套。 「来，你跟我出来。」纪舟指着他说。 萧竹放下平板乖乖跟纪舟出去了。 还是那个拐角。 「萧竹你故意的？」纪舟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小学生吗？ 萧竹抿着嘴看他。 「说话！」纪舟说。 「你让我说话了？」萧竹小心翼翼的问。 「你他妈……」纪舟要发火了。 萧竹抬手按了一下纪舟的脖子，给纪舟后面的话按回去了。 他说：「我看你从早上来就一直低头，你天天这样干活儿吗。」 第29页 纪舟僵了一下，躲开萧竹放在自己后脖子上的手说：「说你呢，扯我干什么。」 话还不是好话，但语气已经缓下来了。 「我错了。」萧竹认错的速度非常快，「我逗你的，想让你休息休息，一直那么干活太累人了。」 萧竹像在安抚一只炸毛了的大猫，把纪舟仅剩的那点脾气也给顺没了。 纪舟清了下嗓子，他说：「我不累，你别操闲心。」 「嗯，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让你休息休息。」萧竹说。 纪舟让萧竹说的有点儿挂不住脸了，扭头就往回走，「休息这一会儿行了，回去工作。」 「好。」萧竹说，「那我回去能出声了吗？」 「萧竹！」纪舟回头警告他。 萧竹没忍住笑了，他说：「好了，我逗你的。」 纪舟皱了眉毛，「少逗我。」 表情兇巴巴的，但对于萧竹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萧竹缓缓的眨了下眼睛说：「好。」 回到工作间，纪舟继续干他的活，萧竹则走到于玺旁边儿，问： 「哪里看不准？」 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于玺可不想错过。 他带着萧竹来到那处说：「这儿。」 「嗯。」萧竹应了一声，认真研究起来。 不远处小苏看着他们忽然凑到冯暮身边小声说：「师父，纪少爷和萧先生……」 冯暮也朝那边看了一眼，说：「那么八卦呢？」 「我八卦啥啊，」小苏说，「我是替你着急。」 冯暮笑了，拍了拍小苏的头说：「你替我急什么啊？」 小苏恨铁不成钢，「您可急死我了。」 说完撇下他去干活了，不搭理了。 冯暮笑着摇了摇头。 小苏走后，冯暮又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这次他对上了萧竹的视线。 萧竹静静的看着他，表情看不出好坏。 冯暮静静的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笑着继续低头干活了。 他这是干嘛呢，也变得这么幼稚。 …… 晚上下班，几人一起走出大门，冯暮问： 「我顺路带你们一起？」 纪舟摆摆手，说：「我开车了，你帮我把玺儿带回去吧。」 冯暮看了眼他身后的萧竹，笑着点点头说：「行。」 然后沖于玺招招手，「走吧玺儿。」 于玺点头「嗯」了一声，回头跟纪舟和萧竹告别。 「明天见，师父，萧先生。」 萧竹应了一声，「嗯。」 「去吧。」纪舟说。 跟于玺他们告别后，纪舟转着手上的钥匙跟萧竹说：「走吧。」 「好。」萧竹说。 …… 去医院的路程还是有点远的，纪舟打开车载音响放了首比较舒缓的歌，时不时动动有些僵疼的后背。 萧竹察觉到他的小动作，说：「一会儿你把我放到医院就回去吧。」 「嗯？」纪舟看了他一眼，「不用我陪你去了？」 「嗯，」萧竹看着他的后背说：「你回家休息，明天也别开车了，坐班车。」 纪舟乐了，说：「萧爷这是心疼我呢？」 纪舟这会儿心情不错，一句玩笑话顺嘴就说出来了，说完就后悔了。 这玩笑话他跟谁开都行，但跟萧竹开就有点尴尬了，他刚想说点别的把这句话给盖过去，就听到萧竹在一旁说： 「我心疼还不够明显吗？」 纪舟不说话了。 「纪舟……」 「嘘。」 纪舟打断了萧竹的话。 萧竹目光复杂的盯着纪舟看了一会儿，把头转回去了。 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叶子已经开始枯黄，风吹过，掉落满地…… …… 医院门口，萧竹解开安全带没着急下车。 纪舟目视前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交代说：「挂吊瓶的时候手别一直悬着。」 「好。」萧竹说，「你回去记得上药。」 「嗯。」纪舟说。 「那我走了。」萧竹说。 「好。」纪舟说。 萧竹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打开车门下去了。 纪舟坐在车里看着萧竹走进医院的背影，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来。 萧竹的背影实在太单薄了，他是什么时候瘦成这样的？好像风吹一下就会折。 …… 纪舟回到家，一推开门就看见纪和苏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低头弄着什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纪和苏跟被吓着了的兔子似的勐的回过头，然后立马起身把他手里的东西挡在背后。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你，你回来了啊，哈哈，都这么晚了，我没注意时间，都忘做饭了。」 纪舟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关门往屋里走。 纪和苏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转着圈的挡他身后的东西，一直到纪舟开门进屋了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东西收拾了起来。 其实他不用挡也没事儿，因为纪舟一进院就看见那是什么了， 是那天他摔碎的云龙冠。 纪和苏正在往回粘。 纪和苏不想让他看见他就当没看见，他真的很累了，不想再因为这件事儿跟纪和苏吵。 …… 午夜，纪舟被梦惊醒，满头虚汗。 第30页 他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想去沖个澡，结果一推门便看见院内有光。 纪舟套了件衣服出门，看见纪和苏正低头在桌上补那顶冠。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纪和苏开始戴老花镜了，补缝的手也一直在抖，几次都对不准地方。 纪和苏气急了会把手里的玉扔到桌上，然后抬头勐吸一口气，静静的缓了一会儿再捡起玉石继续跟那条缝较劲。 纪舟靠在门框上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远处的天色见白，他的腿都站酸了。 终于，纪和苏修完了，他摘下眼镜伸了个懒腰，心情似乎很好，回头跟纪舟对上目光的时候脸上的笑都还没收干净。 纪舟是想走的，但没来得及。 父子俩四目相对，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你，怎么出来了。」纪和苏咳了一声说。 「渴醒了，看见院里有光出来看看。」纪舟说。 「啊，」纪和苏应了一声，「那……那你喝水了吗？」 纪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纪和苏被他看的有点儿不自在，藏在身后的手一直来回搓着。 纪舟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直了身子说：「还没，我进去喝水了。」 「哎，好，好，多喝点。」纪和苏连忙乱七八糟的应着。 纪舟点点头转身进屋。 「儿子！」刚走两步纪和苏忽然在纪舟身后叫住了他。 纪舟停下。 「对不起啊，」纪和苏说，「爸、爸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纪舟滚了滚喉结，没有说话。 「我定了下午的机票回加拿大。」纪和苏继续说，「你……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纪舟紧了紧后槽牙，「嗯」了一声，抬腿走了进去，没回头一下。 第15章 熊岭的风还是那么大，尤其到了秋天，带着些萧瑟。 纪舟坐在台阶上，侧靠在纪怀清的墓碑上。 冷硬的风吹在身上，好像能透过身体。 他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过了一会儿他说：「老头儿，纪和苏要回加拿大了。」 「他终于走了……」 纪舟好像笑了一下。 「他把你的云龙冠修好了，你之前总说他不务正业，我看他的手艺也没丢，那冠我看了，他修的挺好的，比我好。」 纪舟吸了吸鼻子。 「您说过，纪和苏是你见过天赋最高的人，我从前不信，他个天天只知道混的酒鬼能有什么天赋，肯定还是我最厉害……」 说到这纪舟停了下来。 直到昨天，纪舟潜意识里都还自以为纪怀清对纪和苏的期望和爱是更多的，所以他总是较劲儿，把纪和苏当作假想敌。 纪怀清说他天赋更高，纪舟不服气，嘴上不说但却背后努力，他感觉他那些年一直在追逐着一个只存在于纪怀清嘴里的纪和苏。 所以这些年在文物修復这条路上他从不敢有一点怠慢。 就算是纪舟最逆反的那几年，也从没想过要放弃，哪怕前一秒刚刚被纪怀清揍了，后一秒抹抹眼泪也要完成当天的功课。 但就在昨天他忽然就懂了。 纪怀清的那些话当然有期望和爱，但更多的是惜才吧。 纪舟昨天看见纪和苏一次次颤抖的手时，是真的心疼过，他会想，如果他没有荒废那么多年，如果他没有叛逆，那他现在该有多厉害啊…… 也不知道纪和苏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痛恨过，痛恨自己年少时如此叛逆，又或者庆幸过，庆幸自己年少的坚持，才换得了半生的自由…… 人总是很复杂，纪舟以为他对纪和苏是没什么感情的，他空占着纪舟父亲的角色，但却没做过一件能称之为父亲的事情，纪和苏对于纪舟来说可能更像是一个生活在他幻想里的人，按理说他的离开只会让纪舟感到清净。 但此时，纪舟心里多了一份不应该有的难过。 …… 下午，纪舟请假送纪和苏去机场。 纪和苏在家也住了几个月了，但行李加在一起一个小包就都装下了，就像早就知道自己不会久留，所以不徒增麻烦。 去机场的路上，纪和苏一直表现的都很快乐，他讲他在加拿大的邻居应该想疯了他，驻唱酒吧的老闆早就催他早点回去…… 他叽叽喳喳的说着，像要去春游的孩子。 纪舟开车之余安静的听着，没有说多余的话去打断他。 很快，就到了机场。 纪和苏不让纪舟送他进去，临下车前，他把他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拨片送给了纪舟。 纪和苏已不再年轻了，纪舟能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细纹，虽然他的性格还像个小朋友。 他低着头把拨片一圈一圈缠到纪舟的手上。 他说：「儿子，爸爸这一辈子谈不上成功，但好在自由，你爷爷虽然成功但却被困在那套院子里呆了一辈子……」 「我没什么资格建议你人生应该怎么走，但我能告诉你无论我还是你爷爷，我们的人生都是失败的。」 「你爷爷临死前都没能看见自己的儿子走回他口中所谓的正道，我到了这个年岁也没弄清到底什么对于我来说更重要。」 「所以儿子，我和爷爷的这两条路，请你都不要走，去走属于你自己的路，有鲜花开，有人做伴，有目的的自由，没束缚的畅行。」 第31页 说完，他拍了拍纪舟手上的拨片，头也不回的下车离开了。 这是纪和苏第一次如此正经的跟纪舟说话。 身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纪和苏能做的已经很少了，在他离开前，他是真心的希望他的儿子能够此生无憾…… …… 晚上，骆寻找纪舟出来吃饭，上批原料让骆寻赚了个盆满钵满，也算是帮他暂时走出了困境，骆寻真的是人生都更有色彩了。 今天也是骆寻的生日，纪舟送完纪和苏，回家取了给骆寻准备的生日礼物骑上车去了凤园。 纪舟到的算是晚的，他进去的时候屋里已经闹起来了。 刘起看见纪舟拿着东西进来，叫嚷着起闹。 「哎！哎！哎！这有个来晚的，是不是得罚酒！」 纪舟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他随手把礼物递给过来迎接他的骆寻的手里，顺嘴胡诌： 「要罚罚他，他给我的点儿。」 骆寻接过礼物嘿嘿直乐，很机灵的立马接话说：「怪我怪我，是我叫晚了。」 刘起还能不知道他俩，肯定不干，他说：「不管啊，来晚了就是来晚了，这酒必须得喝！」 纪舟是很少喝酒的，他酒量不太好，跟他一起玩的这些人都是知道的，但今天骆寻生日，纪舟不给别人面子也不会不给骆寻面子的，多少都会喝一点，所以这会儿刘起起头，大伙儿都跟着起闹。 骆寻当然知道纪舟的面子是给谁的，于是连忙帮着拦。 他说：「差不多行了啊，别逮着我们纪少爷就可劲儿的欺负。」 「不带你这么护着的骆儿，我刚罚酒的时候怎么没看你帮我说话呢。」有人在旁边喊了一声。 「就是！骆少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纪少爷！」又有人喊。 「艹！」骆寻闻言骂了一句。 这酒肯定是躲不过的，而且纪舟今天也确实有点想喝，所以这会儿他们起闹，他直接摆摆手，说：「喝什么，赶紧的。」 看纪舟松口了一大帮人更兴奋了。 刘起赶忙招唿侍应生去给纪舟倒酒。 满满一杯白酒端到了纪舟的面前，离老远就已经闻到里边的酒味了。 这一杯不算少，喝下去纪舟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纪舟扫了眼面前的酒，刚要伸手去端，酒杯忽然就被旁边儿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拿走了。 拿走酒杯的人二话没说就把那杯酒给干了，白白嫩嫩的一张脸，因为这杯酒直接就呛红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突然，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纪舟也是。 刘起是最先回神的，他一脸不怀好意的对纪舟笑着说： 「哎哟哟，美人挡酒，咱们纪少就是有魅力哈？」 替纪舟喝酒的这个男生纪舟没见过，应该是谁新带来的，白白瘦瘦的一小孩，看着跟于玺差不多大，听到刘起打趣，刚刚降下去的红色，瞬间又升上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纪少爷他不爱喝酒，我替他喝吧。」 「哎哟～」骆寻出声起闹，「人家纪少爷不爱喝酒～」 小男生听到，脸红的都快滴血了。 纪舟「嘶」了一声，闭了骆寻的麦。 骆寻赶忙扭头，装没看见。 骆寻不再说话了，纪舟回头沖男生笑了笑说：「心领了弟弟，但没事儿，我自己能喝。」 「纪舟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不给人美人面子呢？」文斌这会儿在一旁沙发上眯眼笑着出声。 纪舟侧头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衣摆好像被人抓了一下。 纪舟回过头，男生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自己，他说： 「没事儿的纪少爷，我挺能喝的，让我替你喝吧。」 纪舟看着他的小动作，有些意外的扬了下眉毛。 刘起这会儿挤开人群走到了纪舟身边，他抬手拍了一下男生的肩膀说： 「你这意思是今天纪少爷的酒你是管到底了？谁敬他你都兜着？」 男生看向纪舟，点点头说：「我都兜着。」 纪舟就算再迟钝，这会儿看到这个眼神也能明白是啥意思了。 刘起他们因为这句话已经沸腾起来了，他大手一挥，喊道：「都听着没？谁敬纪少爷我们小洋都兜着。」 这一屋子的人，可以说是聚集了他们这座城市里玩的最花的一帮人，刘起这边话音刚落下，周围的人一个个举起杯都挤过来要敬纪舟的酒。 叫小洋的男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的，别人敬他就真的一杯一杯的陪，连着喝了三杯，第四杯过来的时候被纪舟抬手拦下了。 「哎！纪少爷你干什么，他敬你就行，我敬你就不行，瞧不起我是吧。」 纪舟没管他，把酒杯退了回去，说：「差不多得了啊，你们想敬往我这招唿，我不用别人替，来。」 谁敢灌纪舟啊。 「这你就没意思了啊纪少爷。」刘起说。 「哎～此言差矣，纪少爷这是心疼呢。」文斌说。 纪舟皱了下眉，想说你们闹一会儿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话还没开口呢，谁成想下一秒胳膊就被人拽住了。 因为连干了三杯酒的原因，小洋的眼睛被呛出了些眼泪，此时仰头看着纪舟的眼神湿漉漉的。 他说：「没事儿的纪少爷，我能喝。」 第32页 「人家小洋说他能喝！」骆寻喊了一嗓子。 纪舟一个头两个大，心说能喝我也不用你喝，刚要拒绝就被门口的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这敲门声来的突兀，纪舟下意识回头去看。 当和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外套的萧竹对上视线的时候，纪舟真的觉得他的人生好像精彩极了。 刚刚还在起闹的骆寻看见门口的萧竹，人都僵了。 他是请了萧竹，但没想到他竟然能来，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来。 萧竹表情看不出好坏的扫过屋内众人，刻意看了眼抓着纪舟胳膊的那双手，然后抬起头把目光定格在了纪舟脸上。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说：「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第16章 房间里大半人都是知道纪舟和萧竹当年的事儿的，那时候纪舟爱的热烈，恨不得把萧竹是他男朋友这件事昭告全宇宙，只不过后来草草收场，大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都不再提了。 这次萧竹回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是为了纪舟，私下里他们也没少说这件事儿，这会儿看见两人同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骆寻算是屋里除了纪舟以外跟萧竹最熟的了，连忙上前。 「萧爷来怎么也不吱一声，有失远迎了不是。」 萧竹闻言转头，把手里的木头盒子递给了骆寻。 「生日快乐。」萧竹说。 骆寻接过盒子打开。 「嚯！」骆寻说，「看我萧爷这手笔，谢谢萧爷哈。」 萧竹点点头没说话。 「什么好东西，我看看。」刘起挤开人凑了过去，看了两眼，「这不跟舟送的东西一样吗……」 萧竹闻言看向纪舟，纪舟没理他，扯了个椅子坐下了。 「你是不是瞎，」骆寻把盒子盖上不让他看了，「舟儿送我的是白玉盏，这他么的是白瓷瓶。」 刘起一摆手，「不懂你们这些东西，我看都一样。」 「不懂就滚一边去。」骆寻撞开他。 然后和萧竹说：「萧爷别站着了，快坐。」 说完招唿站着的人都坐。 纪舟坐在座位上手里玩着一个打火机，不知道是谁放这的。 那个叫小洋的男生坐到了纪舟身边，纪舟侧头看了他一眼，小洋好看的沖他笑了笑。 纪舟：…… 「刚刚舟儿是不是还有酒没喝完？」 坐下后文斌率先出了声。 众人听到后都跟着起闹，小羊连忙去端纪舟面前的酒杯，但被纪舟一把按住了。 纪舟说：「差不多得了啊，今天谁主角不知道吗。」 纪舟这么一说，大家把目光转向了骆寻。 刘起是最先出声的，他说：「来吧寿星，纪少爷都放话了，不走一个？」 「艹，」骆寻笑着骂了一声，他抬手指向纪舟说： 「卖我是吧，来，今天我喝多少你他妈的给我陪多少。」 纪舟靠在那嘴角一勾，说：「怕你？」 拽的二五八万像有多能喝似的，实际上陪了不到三杯就被抬一边去了。 …… 包间里还在闹，纪舟躺在在后面的沙发上闭着眼睛，眉头皱的很紧，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有人过来碰了碰他的胳膊，纪舟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睛，是小洋。 小洋端着一杯醒酒茶蹲在纪舟旁边儿，说：「纪少爷，你喝完再睡吧，不然明天脑袋疼。」 纪舟拧着眉毛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摆摆手把身子转一边去了。 小洋看着他有点急，又往前蹭了蹭，拍拍纪舟的肩膀说： 「纪少爷你还是起来喝一口吧？」 「纪少爷？」 纪舟被他拍的有点烦，甩了下胳膊语气不悦的说： 「别烦我。」 小洋被这一下甩坐到了地上，醒酒茶也撒了。 虽然纪舟不是有意的，但小洋坐在地上也是有点尴尬，幸好大家都在那边闹，没人注意这。 小羊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里疯狂思索着要怎么才能把纪舟叫起来，正想着，忽然发现身边有人弯腰帮他把落在地毯上的杯子给捡起来了。 小洋转过头，是萧竹。 小洋立马站了起来。 萧竹把杯递给小洋，小洋接过碗说：「谢谢。」 萧竹「嗯」了一声，跟小洋说：「我来吧。」 小洋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萧竹已经走到纪舟身边了。 小洋想到刚才自己被弄摔了的事儿出声提醒道：「萧爷你还是往后点吧，纪少爷喝醉了，手上没有个轻重再打到您。」 萧竹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弯腰伸手拍了拍纪舟沖向里边儿的脸，叫了他一声。 纪舟眉头紧锁，没反应。 萧竹默默嘆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髮放缓了声音说： 「起来，回家睡。」 纪舟还是不动。 「你再不起来我挠你痒痒了。」萧竹说。 躺在沙发上的纪舟闻声一个咕噜坐了起来，眉头死死拧着，张嘴就要骂人，但看见眼前的人是萧竹之后，又憋回去了。 纪舟往后靠到沙发上，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他说： 「萧竹你怎么这么烦人。」 萧竹似乎乐了一声，他抬手捏了下纪舟委委屈屈的脸，问：「我怎么烦人了？」 第33页 纪舟躲开他捏脸的手，控诉道：「你不让我睡觉。」 「嗯，」萧竹应了一声，说：「那我可真烦人。」 「你就是烦人。」纪舟一听萧竹承认了，立马来劲儿了，他把下巴搭在抱枕上嘟嘟囔囔的说：「你太烦人了，你怎么这么烦人，你为什么总在我眼前晃。」 「嗯，我错了，咱们先回家行吗？」萧竹放软了声音哄他。 纪舟喝多了有点迟钝，反应了一会儿才摇头说：「我不回去。」 萧竹在他身前蹲了下来，问：「为什么呢？」 纪舟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纪和苏走了，我不想回去。」 萧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不想一个人在家吗？」 「嗯。」纪舟说。 「那我陪你好不好？」萧竹问。 纪舟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脸上，从他的眼睛看到鼻子再看到嘴角，最后在他的嘴角上停留了好几秒。 他说：「好。」 萧竹笑了，他起身伸出手，说：「自己能起来吗？我右手受伤了，不能扶你起来。」 纪舟听到萧竹这么说好像才想起他右手被他夹伤的事儿。 他立马扯过萧竹的手腕去看上边的固定架，然后问：「你今天去打针了吗？」 萧竹被他扯的有点儿疼，下意识皱了下眉毛，纪舟看到了连忙松手，乖乖的说：「对不起。」 萧竹说：「没事。」 他用左手抓着纪舟的胳膊给他拎了起来，纪舟有点站不稳险些砸到萧竹身上。 等到纪舟站定了，萧竹回头跟一直在旁边傻站着的小洋说： 「麻烦帮我跟骆寻说一声，我和纪舟先走了。」 小洋像才回过神似的愣愣点头说：「好的。」 萧竹朝他微微点头致谢，然后扶着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萧竹受伤的那只手的纪舟离开了。 萧竹和纪舟离开后，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文斌走了过来，小洋看见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小声叫了声：「文哥。」 他说：「对不起文哥，我……」 文斌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说：「没事儿,一会儿打车回去吧。」 小羊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磕磕绊绊的说：「好。」 远处有人叫文斌了，文斌笑着应了一声，捏了把小文的脸转身走了。 …… 回去的路上，计程车司机在前边开车，后座上纪舟靠在萧竹的身上，闭着眼睛表情很难受。 纪舟很少喝这么多的酒，尤其他白天还没吃东西，这会儿酒在胃里烧的他难受。 萧竹单手搂着他，看见他这个表情蹙着眉头一个劲儿的叫司机开快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说：「没法再快了爷们儿，已经是最快了。」 萧竹低头看了纪舟一眼，没有说话，嘴抿的死死的。 好不容易挺到回家，萧竹拖着纪舟进院，白喙看到自己的主人被这么带进来，鸟都炸了，围着两个人绕圈子。 萧竹此时满眼都是纪舟，根本没空管他，打开房门进屋，给它关在了外面，不管它在门口怎么拍打。 萧竹把纪舟扶进房间躺下，他转身想去给他买药，但被纪舟一把给拽住了。 纪舟躺在床上，眼睛半睁。 他醉醺醺的说：「干嘛去？你不说陪我吗？」 「我去买药。」萧竹说。 「买药？买什么药？你手疼了？」 纪舟说着就要起来，被萧竹一把摁回去了。 他说：「给你买药。」 「我？」纪舟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皱眉说：「我不吃药。」 「不吃药难受。」萧竹说。 纪舟：「我愿意难受，反正我不吃药，你不许去。」 萧竹可对付不了这么耍赖的纪舟，默默嘆了口气回身坐到了纪舟的床边。 他说：「好，那你睡觉吧。」 「不睡，」纪舟好像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孩，他说：「我不困。」 「不睡觉你想干什么呢？」萧竹问。 没开灯的房间里，纪舟的目光再一次扫到萧竹的嘴角，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说： 「我不知道。」 萧竹静静的被他盯着，过了一会儿他抬手盖住了纪舟好像带着温度的眼睛，说： 「那我们聊聊天吧。」 纪舟任由他盖着自己的眼睛，轻声问：「聊什么？」 「聊聊……」萧竹说：「聊聊纪和苏吧？他为什么走了？」 纪舟眨了眨眼睛，睫毛划过萧竹的掌心有点痒。 他说：「我不想聊他。」 「好，」萧竹答应的痛快，「那我们就不聊他。」 萧竹说完，纪舟没再说话，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唿吸声。 萧竹以为纪舟就这么睡着了，刚要收回手，就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他的指缝熘了出去。 纪舟哭了。 萧竹定在哪里，手指不自觉的痉挛了一下。 他拿开盖在纪舟眼睛上的手，纪舟不想让他看见转身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萧竹的指尖被烫的发麻，他低声说：「纪舟，转过来。」 纪舟恍若未闻。 萧竹伸手去碰他，纪舟躲了躲。 萧竹说：「闷着喘不来气，你转过来。」 纪舟安静了几秒，抽了抽鼻子，把脸转回来了。 第34页 他看向萧竹，眼睛红成一片。 萧竹抬手抹了抹他发红的眼尾，问：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纪舟抓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按在了心口。 他哑声说：「这里。」 他说：「这里好像有东西，在割我的肉。」 萧竹的心口勐抽了一下，好像那个正在割纪舟肉的东西，来了他这里。 「那怎么办？我给你揉揉吧。」萧竹说。 但纪舟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他死死的盯着萧竹，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眼睛亮晶晶的。 纪舟的心脏在萧竹的手心里跳动，一下，一下，又快又重。 好像此刻纪舟的心脏并不在他的身体里，而是在萧竹的手里。 不知过了多久，纪舟狠狠拽了一下萧竹的手，萧竹不敢用力撑他，没了找立点直接摔到了纪舟的身上。 纪舟的眼睛从他的眼睛一直扫到嘴巴，最后流连于此。 萧竹的心跳好像被纪舟同化了，变得同样快。 他挣扎着最后的理智问纪舟：「纪舟，你知道我是谁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霸道又毫不讲理的吻。 作者有话说: 半夜，萧竹把纪舟捅醒。 纪舟睁开眼睛一脸烦躁：干嘛 萧竹：你再亲我一下。 纪舟：？？？ 萧竹：快点。 纪舟起身亲了他一下。 萧竹摇摇头：不对，像刚刚那么亲。 纪舟：…… 萧竹：快亲。 纪舟：┬─┬ノ(゜-゜ノ) 纪舟：(╯‵□′)╯︵┻━┻ 第17章 纪舟第二天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他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脑袋疼的像是脑仁跟脑壳分了家似的。 纪舟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转身穿鞋去卫生间，坐在床边刚把鞋穿上，手机就响了，是于玺。 纪舟接起电话，于玺在电话那头勐出了一口气。 「吓……吓死我了，你，咋，不接电话呢？」于玺问。 纪舟揉了揉脑袋，说：「才睡醒。」 于玺都愣了，「啊……啊？」 「你……身体，不舒服、啊？师父。」 「没，」纪舟说，「昨天喝多了，你有事吗？没事挂了。」 「哦……哦，我、没事，就看你、今天没、没来上班，还不接、电话。」 「我没事儿，挂了啊。」纪舟说。 「好、好，」于玺说，「那师、父你、好好休息。」 「嗯」纪舟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挂断于玺的电话后，纪舟起身去卫生间，边走边拿着手机翻上边的消息。 有骆寻刘起这几个逼发来打趣他的微信，也有电话。 昨天萧竹把他带走的这件事儿后来挺多人都知道了，知道了就不免要逗几句。 纪舟一一扫过他们的微信，勐然回想起昨天的一些片段，隐隐约约记起自己好像在萧竹面前哭了。 纪舟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骂了一声：「艹。」 他扫过那些微信，最后目光停在了姚远的微信页面上。 姚远在微信上说让他看见了给他回电话，说店里有急事。 纪舟皱了皱眉毛，把电话给姚远打了过去，但没人接。 已经是下午了，纪舟今天也不会再去单位了，于是洗漱之后干脆骑车去了总店。 之前纪舟休息的时候还会去店里帮忙，最近他一直在忙也没休息已经很久没去了，一进店门前台小孩儿看见他愣了愣。 「舟哥？你怎么来了。」小孩儿问。 「怎么的，我不能来啊。」纪舟说。 「哪能啊，」小孩儿乐了，「远哥在楼上呢。」 纪舟看了他一眼，笑笑上楼了。 纪舟推门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听姚远在跟人发火。 「没注意，没注意，你没注意我找他妈你来干什么的？啊？上我这养老来了？」 「啪」的一声，一个杯子在纪舟的脚边砸碎了。 「嚯。」纪舟躲了一下。 屋里的两个人闻声扭头。 「舟哥。」站在姚远对面低头挨训的男生叫了纪舟一声。 「嗯。」纪舟应了。 「你先出去。」姚远往外指了一下，男生立马点头出去了。 人走后纪舟来到沙发前边坐下。 「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姚经理训人了。」 「头儿……」姚远的样子看着都要烦死了，没啥心情再听纪舟跟他开玩笑。 纪舟摆手，「行行行，我不说了，早上给我发消息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姚远看了他一眼，把桌上的一个文件拿给了纪舟。 纪舟接过扫了两眼，乐了。 「哪位这么闲啊，找这么大的事儿。」 姚远坐回椅子上，心力交瘁。 文件是检验报告，有人买了他们店里的玉件，去二检的时候发现是品质跟证书上的不一样，低了不止一个品级。 的是这件事儿从上到下竟然没一个人发现，人家找回来才发现的。 因为店里没出过这种事儿，再加上他们店里从不卖这种品质的货，人家找回来的时候柜檯根本就不信，觉得人家是来讹他们的，结果监控一调…… 那人有备而来，退货赔款都不好用，就是要曝光你是无良商家。 第35页 姚远因为这件事都要疯了，上上下下查了一遍，接手过这批货的挨个骂了一遍。 姚远靠在椅子上说：「我的少爷，少爷，你能不能别在外面得罪人了，再这么下去我哪天就得猝死。」 「天地良心啊，」纪舟放下检测报告，「我最近忙的要死，老实的很呢。」 「是吗，」姚远看了纪舟一眼，「上次给骆少截的那批货您知道您得罪了多少家吗？」 「我可听说那个李总跟人家都谈好了就差签合同了，最后硬生生让你给截了，还折了价。」 纪舟挑挑眉，这事儿他是第一次听说。 「跟谁谈好了？」纪舟问。 「西风。」姚远说，然后把一打西风公司的资料递给了纪舟。 「西风……」纪舟接过资料看了一会儿，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抬头一拍大腿问：「小厨房有饭吗？」 姚远都跟他无语了，打了个电话让小厨房的人做碗面条送上来。 吃过饭纪舟也不多呆，起身就要走。 姚远跟在他身后也站了起来。 「这件事儿你甭管了，我有谱了。」 纪舟跟姚远说。 「那家公司背后老闆是谁我没查出来，我明敌暗的你可别乱来啊。」姚远不放心他。 纪舟乐了，他说：「你怎么整的跟间谍似的呢，哪儿那么麻烦。」 「要不您以为呢？就您手上现在这些东西多少人虎视眈眈，你有点数吧。」姚远说。 「知道了。」纪舟拿着钥匙摆摆手往出走。 姚远跟老妈子似的跟在他后边叮嘱。 「你要是觉得不对劲儿就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别冲动你跟我商量商量再干……」 「知道了，别墨迹。」纪舟说。 姚远还是不放心，「不行，你要去哪，我跟你去。」 「我天，」纪舟都烦死了，「你可打住吧，继续训你的家贼，里边的不抽出去，这事儿以后还得有。」 姚远当然知道，但是他还是对纪舟不放心，这少爷在做生意这方面真的是一点谱都没有。 出门后，纪舟骑着他的摩托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最后在一栋大厦前面停了下来。 他摘下头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接的很快，说：「什么风啊，纪少爷居然跟我打电话了。」 「别扯淡，有事找你帮忙。」纪舟说。 「嚯，纪少爷什么事儿还能找我帮忙。」电话那头说。 「帮不帮，给个准话。」纪舟说。 「跟你闹着玩的你还急了，你找我我什么时候不答应，见面说吧，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纪舟抬头看了眼这栋大厦的顶层，说：「我在你公司楼下。」 电话那头低声骂了句「艹」。 五分钟后，纪舟看见文斌拎着个外套从门口跑了出来。 纪舟笑着沖他扬了扬下巴。 「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文斌跑的直喘。 纪舟拿了头盔扔给他。 「上车。」他说。 文斌接过头盔，抬手指了他一下，他说：「也就他妈的你吧。」 说完戴上头盔上了纪舟的摩托。 …… 摩托是在胡同里的一个茶舍门口停下的。 纪舟摘了头盔丢给门童，穿着旗袍的小姐姐带他们去了里面的隔间。 进去后文斌笑着揶揄纪舟：「要不说搞艺术的呢，纪少爷的品味就是好啊，就连门童服务生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跟从老爷子那继承下来的铺子不同，这间茶舍是纪舟后来折腾着自己开的，纪舟时不时的来这做东西。 纪舟没搭茬，放下钥匙问他：「喝什么？」 「我哪儿懂这些。」文斌说。 「今天刚来了批铁观音的秋茶，老闆要不要尝尝？」小姐姐说。 「行啊，」文斌说，「美女推荐，我肯定要尝尝。」 小姐姐笑着转身出去了。 纪舟把端上来的橘子花生一个个放到火炉上，小姐姐拿了茶进来，纪舟接过说： 「去忙吧。」 「好的。」小姐姐说完放下东西转身帮他们把们拉上出去了。 「纪少爷亲自泡茶啊？」文斌问。 纪舟瞥了他一眼，拿过旁边炉子上的水壶温杯…… 一套功夫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纪舟把茶杯推给文斌。 文斌拿起喝了一口，说：「好茶啊，香。」 说完放下茶杯双肘撑着桌子问纪舟： 「少爷今天找我来到底什么事儿啊，又是亲自去接又是亲自泡茶的。」 纪舟捡了个花生剥开扔进嘴里，说：「那不得心诚点，得求求咱们文爷高抬贵手呢。」 文斌拿橘子的手顿了一下，笑笑说：「纪少爷这是哪儿的话？您家大业大的，用得着我抬什么手啊。」 纪舟扔了花生壳，拍了拍手上的屑靠在了椅子背上。 「听家里小弟说，你新开了个公司啊？」 文斌拿过茶杯给纪舟和自己添茶，说：「什么公司？我这一个公司天天都忙的不着北，再开一个不累死了。」 「行了，你跟我还装什么装。」纪舟说。 文斌笑笑不语，低头剥橘。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说：「是，瞒不过你纪少爷。」 第36页 「说说条件吧，我听听。」纪舟说。 文斌放下橘子双手交叉放到桌子上，他盯着纪舟的眼睛问道： 「纪少爷就不怀疑我是因为骆寻那单子？」 「扯淡，那点小钱对你来说算个屁。」纪舟说。 他们这一帮人里要论产业，文斌的公司开的是最大的，钱赚的是最多的，就因为那点小钱他就搞纪舟，跟纪舟撕脸皮那是不可能的。 多聪明个人，哪多哪少他能不知道吗。 文斌不说话了。 纪舟等了他一会儿，见他还不说话，他自己开口说： 「你不说我猜猜？」 文斌来了兴致，他说：「你猜。」 纪舟扬了扬眉毛，喝口茶润了润后喉咙，说： 「我那个姐姐找你麻烦了？」 文斌乐了，他问：「怎么说？」 纪舟耸了下肩膀，说：「能威胁着你还跟我较劲儿的也就我舅舅他们一家子了。」 「就不能是你舅舅他们亲自找的这个事？何苦还通过我呢。」文斌塞了瓣橘子到嘴里。 纪舟撇了撇嘴，「他们一家子狐狸，这种留把柄的事儿怎么可能自己干呢，当然得找别人啊。」 文斌摇摇头，他说：「舟儿，我明告诉你，你猜的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但既然你猜到了你就该知道今天找我没用，我生意做的是不错，但在你姥爷跟前根本不够看的，他捏我一把我就只有个死。」 纪舟摇摇头，他说：「得了吧，你不就等着我找你呢吗？」 文斌抬头看他。 纪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他说：「就凭你的脑子，你有太多法子不让我发现了，这么大张旗鼓的不就是等我猜着么，昨天那个什么洋的，是你带来的吧？缝都给我留好了，我要是不钻都对不起你费的那些脑细胞。」 文斌听后「噗呲」一声笑了。 他说：「纪舟你啊，你总说我脑子好，但我干点什么你猜不出来啊？你不做生意浪费了，真的，你就该接手你姥爷那一摊子，我看老爷子挺想给你的。」 纪舟听到这愣了愣，说：「怪不得啊，怪不得看我不顺眼呢，这事儿连你都听着信儿了这得传成什么样了。」 文斌嘆出一口气，他说：「信儿老早就有了，就是最近越传越邪乎，你姐拿着项目来找我，这事儿我不得不答应，钱我赚不赚都是次要的，但项目要是让别人抢了那这么多年我他么的就是白干了。」 「舟儿，虽然我不像骆寻刘起他们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我是真拿你当朋友，这件事儿我是真没法子了。」文斌说的真诚。 纪舟点头说：「我知道。」 他说：「要不今天也不会找你了。」 文斌笑了，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不信你姐就只找我了我一个人。」 纪舟唿出一口气，「我让步让成这样了他们家还是不满意，那我能怎么办，我去求求他们呗。」 文斌闻言笑得意味深长。 第18章 纪舟第二天去上班，一进工作间就看见萧竹正在那教于玺写字，听见开门的动静两人抬头，于玺开心的喊纪舟师父。 纪舟点点头，目光错过萧竹问：「冯暮呢。」 「冯、冯师父回、去了。」 「嗯？」纪舟愣了愣，往板子上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那幅字已经完工了。 「昨、昨天萧、先生把、把字都补完了，付、付院长说，今天就、拿回去、盖章了。」 纪舟有些诧异的看向萧竹，开玩笑他右手还带着固定架呢。 但他的疑惑下一秒就被于玺解答了。 于玺一脸崇拜的看了眼萧竹说：「萧、萧先生太、太厉害了，左手、手竟然、写字也那么、好。」 纪舟挑了下眉，他可不记得萧竹左手也会写字。 但俩人都分开这么久了，萧竹有纪舟不知道的东西可太正常了。 「那现在怎么说？」纪舟问于玺。 于玺看向萧竹。 萧竹放下笔，说：「付院一会儿带人过来封画。」 「行。」纪舟点头。 付院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就闲下来了，于玺继续拉着萧竹教他写字，纪舟则到字幅那走了一圈，检查一下，也是最后看一眼，以后再想看就得买票去博物馆看了。 萧竹教了于玺一会儿，抬头看见纪舟在那转圈，放下笔让于玺自己练，他则朝着纪舟走了过去。 萧竹走到纪舟身边，纪舟侧头看了他一眼。 萧竹问：「胃还难受吗？」 前天的事儿，今天才问。 纪舟低头「嗯」了一声。 萧竹闻言也了「嗯」了一声，默默陪着纪舟继续慢慢走着。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那天晚上……」 纪舟一个激灵，踩尾巴的猫似的勐地回头一把捂住了萧竹的嘴。 纪舟回头看了一眼，好在于玺练字专心，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别提！」纪舟低声警告他。 萧竹定定的看着他，眼睛弯了弯，点了下头。 纪舟松开萧竹的嘴。 萧竹说：「你害羞什么？之前又不是没……」 纪舟「啧」了一声，「那能一样吗！我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小子。」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萧竹不理解。 第37页 「怎么没关系，」纪舟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小时候哭一哭闹一闹那是年纪小，我现在还哭算什么事啊。」 萧竹愣住，他说：「哭？」 纪舟也愣了，不太确信的问：「我，没哭吗？」 萧竹不说话了，眼睛看的纪舟发毛。 纪舟：「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啊？我……干啥了？」 萧竹的脸已经冷下来了，他说：「自己想。」 说完一扭头就走了。 纪舟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怎么惹着这位爷了。 …… 付院是10点多的时候带着人来的。 纪舟看着他们将字封起，装进箱子上车运走。 车子越开越远。 付院站到纪舟身边说：「辛苦，回去休息几天，处理处理家里的事情，那边我让小冯盯着就好。」 纪舟有些诧异的看向付院。 付院没说别的，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萧竹闻言也看了过来。 是没想到这件事连付院都知道了，搞得纪舟要走的时候脑子都还有点放空，于玺喊了他好几次他才听见。 「嗯？什么？」纪舟回神。 「我问、我要去、哪里？」于玺说。 「啊，」纪舟顿了顿，说：「放假。」 「耶！」于玺欢唿。 「功课该做还是要做，别光玩。」纪舟警告他。 「收到！」于玺立正敬礼。 纪舟手一挥：「滚。」 于玺嘿嘿笑着跑了。 萧竹跟在纪舟身后一起出了院子，纪舟问萧竹：「怎么回？」 萧竹站在那不说话。 这个点没有班车，于玺已经自己叫车先跑了。 其实纪舟大可以不管，或者帮萧竹叫个车，但看他自己站在那的样子，他还是心软。 他拿了个头盔递给萧竹，「不怕冷就上来。」 萧竹看了看头盔，又看了看纪舟，接过头盔上车了。 天已经冷了，再过两天就要穿棉衣了，纪舟尽可能的帮萧竹挡住大半的风，但萧竹就穿了件毛衣，风一打就透，这会儿就算是上午，依旧冷的在纪舟身后发抖。 纪舟骑了一会儿，把车在路边停下了。 他脱了自己身上的皮衣外套丢给萧竹：「穿上。」 萧竹看了眼纪舟脱下皮衣外套后仅剩的卫衣摇摇头。 「不冷。」萧竹说。 「你不冷个……」纪舟咳嗽了一声，「赶紧穿上。」 萧竹低头笑了一声，拿过纪舟的外套穿上了。 摩托车重新启动，纪舟问萧竹去哪。 萧竹说都好。 纪舟就没再问，直接把车开去了总店。 …… 纪舟把车在门口停好进去，迎宾小哥看见他乐呵呵的叫人，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的时候卡住了。 这个人他不认识。 纪舟那些朋友他都认识，但这个没见过。 纪舟回头瞅了一眼，跟小哥介绍：「叫萧哥。」 「好的，萧哥好。」迎宾小哥愉快的说。 萧竹点了点头。 纪舟来了就直奔楼上找姚远，萧竹这会儿追上他在他耳边问： 「你刚叫我什么？」 「啊？」纪舟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都无奈了，他说：「萧竹你是不是有病？」 萧竹学着他的样子耸了下肩膀。 两人推门进姚远办公室的时候里边没有人，他的助理看见纪舟一路小跑进来，说：「头儿来啦，那个你稍等一会儿，姚经理开会呢。」 纪舟一扬眉毛，「开什么会？」 助理看了他身边的萧竹一眼。 纪舟说：「说你的。」 「哎，好，就还是为了之前的事儿，查出来不少人。」助理说。 「不少人？」纪舟问。 「嗯……目前确定的有二十三人。」助理说。 纪舟都乐了，「牛逼了。」 助理有点害怕纪舟生气，连忙说：「之前都好好的，谁知道这次突然都冒出来了……」 纪舟知道他什么意思，怕纪舟怪姚远，但谁也没有什么火眼金睛，能看清那层皮里边在想什么。 纪舟拍了下他的肩膀：「没事儿我知道，忙你的去吧，姚经理开完会告诉他我在他办公室等他。」 「好的。」助理说完转身出去了。 「公司出事了？」等人走后萧竹问纪舟。 纪舟也耸了下肩膀，样子不怎么在意，他走到吧檯前面扭头问萧竹： 「喝咖啡？」 两人同时响起了上次告别时的事儿。 萧竹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纪舟不像姚远，对咖啡很有研究，他随便拿了罐咖啡豆倒到咖啡机里等着出咖啡。 「加不加奶？」纪舟问萧竹。 萧竹有点懵。 纪舟看着他这个样子笑了，萧竹没喝过咖啡，所以他不知道要不要加。 纪舟不再问他，随意做了一杯给他端过去了。 「尝尝。」 萧竹接过盯着杯子里的液体看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的喝了一口，紧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好喝吗？」纪舟明知故问。 萧竹抬头看向他，思绪转了八百个圈子，最后硬头皮说：「好喝。」 纪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38页 从前这种事儿纪舟是不会做的，那时候他对萧竹实在是太小心翼翼。 萧竹说不喜欢的，他就不会让那个东西出现在他的视线内，萧竹说喜欢的，哪怕是要登上喜马拉雅山顶他也会给他拿回来。 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恋爱谈的不像恋爱，像供神。 一个只需要好好的端坐着，另一个自然会打点好一切。 …… 姚远回来的很快，推门进来看见纪舟并不意外，但看见萧竹的时候明显顿了一瞬。 「萧老闆。」姚远很客气的跟萧竹打招唿。 萧竹点了点头。 纪舟问姚远：「怎么说？」 姚远看了眼萧竹，琢磨着应该怎么说。 纪舟看出来了，他给姚远倒了杯咖啡，走过去递给他。 他说：「该怎么说怎么说，事儿是萧老闆惹出来的，他得知道。」 萧竹愣了愣。 姚远想了想，说：「好。」 他放下杯子，拿了一沓资料递给了纪舟和萧竹。 姚远说：「7个主街店销售仓库质检一共查出来二十三个人，目前已经核实的是有两百三十九件已售商品是有问题的，目前紧急召回了七十七件，剩下的还再联繫买家。」 「嗯。」纪舟点点头，「替换的货去哪了查到了吗？」 姚远又看了萧竹一眼，这下就算萧竹刚开始不清楚，这会儿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纪舟为什么会带他来这里也都清楚了。 纪舟跟萧竹说：「我觉得李巷不知道这批货从哪来的概率比较大。」 萧竹没说话。 纪舟走到沙发对面坐下，「警是一定要报的，但不急，你们还有时间把自己摘出去，至于摘不摘的干净，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萧竹抬眼看他。 纪舟继续说：「他们料定我知道货流到了你们公司就一定不会报警，吃下这个闷亏。」 「是，换成之前这个亏我就吃了，吃的倒也是心甘情愿，但现在我不想吃了，吃了犯噁心，所以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萧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好。」 他起身，「你该怎么办怎么办，不用等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联繫我。」 「好的。」纪舟故作的说。 说完他看着萧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推门出去了。 纪舟走后，姚远来到纪舟身边，问：「你真要报警啊？」 纪舟朝他伸手，问：「东西呢？」 姚远张了张嘴，把兜里的u盘给纪舟了。 纪舟低头转了转手里的u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姚远凑到纪舟身边坐下，顺着刚才的话题还想再问。 纪舟瞥了他一眼，说：「喝你的咖啡。」 姚远撇撇嘴，心说谁想管你。 他低头喝了口咖啡，下一秒尽数喷了出去。 「我艹，你把那一罐子糖全放里了？」姚远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纪舟。 纪舟被他吓了一跳，面对姚远的质问他选择沉默。 因为他也不记得他放了多少糖。 他只记得，萧竹喜糖不喜苦，所以他下意识就多放了几勺…… 作者有话说: 萧竹：这个锅我不背。ˉ\_(ツ)_/ˉ 第19章 纪舟这齣事儿的消息骆寻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这天骆寻叫上刘起、文斌来纪舟的茶舍找他。 纪舟手里正在雕一块扇坠，晶莹剔透的白玉，上面雕了一只傻乎乎的鸟，他在这风轻云淡的，骆寻可是快急疯了。 他说：「你是不是傻逼，还在这拖他妈啥呢？再拖拖死了个屁的了。」 纪舟低头雕着他的东西头都不抬一下。 骆寻劲儿上来了，他来到纪舟旁边儿：「还不着急呢大哥？不是那个西风公司后面是谁啊，你怕他个鸡毛啊？」 刘起放下茶杯一拍桌子也说：「干他丫的就完了，兄弟们都在呢舟儿不用怕他。」 纪舟抬头看了这两二缺一眼，没理。 「嘿！」骆寻都快让他气死了，「你能不能说句话，你说句话是不是能死，咋的，西风是你新欢开的啊？」 本来还在喝茶的文斌一口呛那了，咳嗽了个半天。 纪舟放下东西抬头瞅他，他说：「新特么什么新欢，哪来的新欢。」 「还装，跟你兄弟还装，那天那个什么小洋。」骆寻说。 「你可闭嘴吧。」纪舟说。 「你还不承认，那你说说你手上缠的拨片哪来的？」骆寻坐了下来，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纪舟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拨片：「拨片怎么了？」 「还怎么了。」骆寻看了刘起一眼， 刘起立马接话：「小洋就是弹吉他的，那天你喝多了，人家小洋都告诉我们了。」 纪舟：「我天，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文斌！」 纪舟喊了文斌一声。 「哎，」文斌举手应道，跟骆寻刘起说：「哥哥们，是我。」 「你什么……」骆寻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我艹！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文斌你不是喜欢白白嫩嫩的吗，什么时候喜欢舟儿这款了？！」 纪舟：…… 文斌：…… 刘起：？！！！ …… 第39页 五分钟后，文斌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跟骆寻和刘起说明白了。 骆寻靠到椅子上拍胸脯顺气。 他说：「吓死我了，我还寻思你们俩搞一起去了。」 「你可饶了我吧哥哥。」文斌汗都下来了。 骆寻哈哈笑了两声。 刘起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纪舟还没等说话，骆寻在那边开口了，他哼笑了一声说： 「怎么办？干挺着呗，先别说报警斌儿也得跟着吃官司，这里边还一个萧竹呢，你兄弟你不知道？碰到萧竹就是一个死。」 刘起嘆气，他说：「你咋想的呢舟儿，是，萧竹长的是好看，比他么的妞都美，但你也不能……」 纪舟话听了一半，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你们都没事儿吗？上我这白喝茶来了？」 「嘿？」骆寻坐直了身子。 纪舟朝外面喊了一声：「小慧儿！不给他们几个上茶了！」 门外有人远远的应了一声：「好的呢老闆。」 「你他妈的，怎么不抠死？」骆寻骂他。 纪舟瞥了他一眼：「我一个马上破产的人，不抠点怎么活？」 「行，你就这么长吧啊，起儿，斌儿，走，哥请你们吃饭去。」 「得嘞，谢谢哥哥。」刘起耍贱。 骆寻转头看向纪舟：「叫声哥哥，哥哥也带你去。」 纪舟笑着骂他：「滚。」 骆寻也笑了，临出去前他跟纪舟说：「你别拎不清，有要帮忙的就吱声。」 刘起也说：「用的着的地方就说。」 纪舟沖他们摆手：「别墨迹了，赶紧滚吧，耽误我干活儿。」 「好心当驴肝肺。」骆寻说他。 说完几个人就走了。 人走后纪舟拿起手里的扇坠，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按铃把小慧儿叫了进来。 「怎么了老闆。」小慧儿问。 纪舟说：「把我那十八棵包起来。」 小慧儿懵了，「全包起来？」 「嗯，」纪舟说：「送礼还是要送点好的。」 …… 柏家，纪舟进院的时候都还在想他居然能回来的这么快，想想都挺好笑。 他推门走进去，正碰着冯姨在客厅里收拾东西。 冯姨看着他都愣了，缓了几秒才笑出来，她说：「小舟回来了啊。」 纪舟笑着「嗯」了一声，然后问：「舅舅在呢？」 「在，在呢，我去给叫。」冯姨点点头，要上楼去给他叫。 纪舟往前一步，给她拦住了，他说，「不用麻烦冯姨，我上去找他就行。」 冯姨顿住，站在原地是上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这时，舅妈从楼上走了下来，看见纪舟笑呵呵的迎了下来。 「小舟来啦？」她说。 「舅妈。」纪舟笑着叫了她一声。 「哎，」舅妈应着，「你看看你这孩子，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没？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不用麻烦了舅妈，吃过了来的。」纪舟说。 「行，」舅妈点点头，「你姥爷出去遛弯了，你坐着等会儿，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纪舟摇摇头，他说：「我是来找舅舅的，舅妈。」 舅妈「啊」了一声，打量着的表情，而则纪舟像是没事儿一样，礼貌微笑的看着她。 「哎哟，这个不巧，你舅舅出去了。」舅妈说。 「是吗？」纪舟看了眼冯姨，「冯姨说舅舅在楼上呢。」 舅妈脸色不太好的看向冯姨，冯姨低下了头。 但舅妈老演员了，这点小状况还难不倒她，她立马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说：「你舅舅刚刚出去你冯姨可能没看见吧。」 纪舟笑了声，看着手里的袋子说：「这么好的茶可惜了不是，我还寻思跟着舅舅一起蹭点。」 「嗯？」舅妈没反应过来。 纪舟笑着说：「我朋友托我来送给舅舅的，上次大姐放了个项目给他，他挺感激的，但也不方便直接上门道谢，这不就派我来给跑个腿。」 舅妈垂在两侧的手，抓紧了一瞬，笑笑说：「我怎么没……」 话刚说了一半，舅舅在楼上漏出了半个身子，他对舅妈说：「小媛，让他上来。」 纪舟抬头看了眼舅舅，又看向舅妈，笑眯眯的。 谎言被揭穿舅妈有点尴尬，她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埋怨：「你也真是的，回来了不知道吱一声，差点给人小舟赶回去。」 舅舅向来装不出舅妈她们的热情，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回书房了。 舅妈也不在乎，她侧了侧身子对纪舟说：「快上来，你舅舅前两天还跟我念叨你呢，你们上去好好说说话。」 「好。」纪舟说。 说完抬步上了楼。 纪舟进书房的时候，舅舅正在书架前边翻东西。 「舅舅。」纪舟进去后叫了他一声。 舅舅回头，放下东西「嗯」了一声。 接着这两人就冷场了。 过了一会儿舅舅指着书桌对面的椅子说：「坐。」 「哎。」纪舟应道，坐了过去。 临坐前纪舟把拿来的茶叶放到了桌上，他说：「文斌让我……」 「得了吧。」舅舅难得脸上漏出了点笑意思，「你那招对付你舅妈行，还想对付我？」 第40页 纪舟低头笑了，「不敢。」 「不敢？」舅舅说：「我看你敢的很。」 纪舟没说话。 舅舅边走边说：「你舅妈把你一算一个准，她就猜到你一定要来找我，不让我见你。」 说着坐了下来。 「你的那些朋友，无论与你真心与否，现在柏家局势不明，老爷子还没放话谁敢真心得罪你？都是迫于压力给你找些小麻烦逢场作戏给我们看罢了……」 说着舅舅抬头看向了纪舟，他继续说：「但要是……」 「要是拉上萧竹就不一样了，是吗？」纪舟把后面的话替他说完了。 那年，纪舟因为萧竹被纪怀清打的皮开肉绽，在家躺了半个月没能起来，柏家不可能不知道，就算姥爷不知道，舅妈也有办法让他知道。 萧竹是纪舟的死穴，所有人都知道，所以舅妈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拉他入局。 说白了文斌那就是个皮包公司，真去告文斌有的是法子抽身，但萧竹就不同了，李巷用的是他们自己的公司收的货，现在萧竹他们公司的品牌正在创立初期，这种丑闻传出去那他们也别玩了。 舅舅皱皱眉，似乎很不想听到萧竹这个名字。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不在意他，就不至于被算这么绝对，也不至于现在来求我。」 纪舟低头笑了笑，他说：「舅舅，我不是来求你的。」 舅舅抬头。 纪舟把口袋里的一个u盘放到了桌上面。 他说：「大姐这些年管理公司向来铁手腕，舅舅有机会还是要劝劝，太伤人了。」 他们之间话也不用说太透，懂的自然都懂。 舅舅听完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他说：「纪舟，你今天是来威胁我的？就为了那个什么萧竹？」 纪舟笑着摇摇头。 他说：「我就是来看看您，跟您说说话的。」 「我好像很久没跟你好好说过话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您并不像现在这么恨我……」 舅舅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表情忽然僵住了。 纪舟继续说：「这个家看不出什么家的味道，太压抑了，那会儿妈妈每天都在跟外公吵架，他们一吵架我就只有蹲墙角的份儿，我蹲在墙角，看窗外边的天，我就想，这么好的天，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啊，我想出去放风筝……」 纪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就祈祷，舅舅你快点来，舅舅来了妈妈和姥爷就不会吵了，他们习惯了在你面前装的父慈女孝的，这样就会放我出去了，每次我这样想的时候，不出前5分钟您准会出现。」 「为什么您每次都会出现的那么及时？」纪舟抬头看向对面，「小时候我觉得是我幸运，心想事成，但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小时候不是？您为什么会次次出现的都那么恰到好处呢？」 舅舅沉默了。 纪舟继续说：「舅舅，咱们俩太久没说过话了，所以您好像已经不太知道面前这个长了这么高的小孩儿，脑袋里是不是还会跟曾经一样嬉皮笑脸的凑到您面前跟您说傻话，所以我今天过来想再跟您说一次。」 纪舟起身，站在对面舅舅的面前说：「我小时候看到洛络的舅舅像宠小公主似的宠着洛络，我真的羡慕死了，洛络说这就是舅舅，是这世界上比你亲爹都要对你好的人。」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我也有舅舅，我爹对我也算不上好，于是我就想，如果我也有舅舅的话，肯定会比洛络的舅舅好，所以后来当我知道我也有一个舅舅的时候，我是真的开心了很久很久。」 舅舅撑着桌子的手指在颤抖，眼看就要抓不住了。 纪舟滚了滚喉结，他说：「那时候我真的太高兴了，因为我也有舅舅。」 …… 纪舟走后，柏世松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老爷子推门进来。 「爸。」柏世松想要起身。 老爷子摆摆手，他又坐了回去。 「白天小舟来过了？」老爷子问。 「嗯，」柏世松应了一声，「来过了，来给您送茶叶。」 老爷子摇头笑了，他说：「他都快和我这个当姥爷的断绝关系了怎么可能来给我送茶，送也是给你的。」 柏世松愣住。 老爷子走到柏世松面前，已经不似曾经锐利的眼睛看着他嘆息说：「儿子啊，我们大人的孽和孩子无关，小舟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推他走，他妈妈不疼他，爸爸也不管他，好不容易有个爷爷，也走了，他很孤单的。」 柏世松看着自己的父亲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他几次张口，头一次埋冤自己的父亲。 他说： 「爸，您怎么不早告诉我？您……」 「早告诉你？」老爷子哼了一声：「早告诉你你就信了？你信了你老婆信吗？你女儿信吗？」 柏世松哑口了。 老爷子又嘆了口气，「何必心急，何必呢。」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独留柏世松一个人坐在黑暗的书房里。 作者有话说: 心软软的小舟 第20章 事情解决了，快到让姚远都咂舌，好像一夜之间那些冒头挑事儿的人便一下子都消失了，剩下的顾客姚远挨个安抚，也都很好的接受了他们这边提供的方案，愉快的达成了和解。 第41页 最后顶锅的公司还是落到了文斌那个皮包公司上，据说那边本来顶锅的不二人选是萧竹他们公司，结果因为纪舟之前的提醒，李巷速度很快，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最后没法子，顶锅的任务交给了文斌。 这天晚上文斌请纪舟吃饭，说是赔罪。 席间骆寻指着纪舟跟文斌说：「斌子，这个逼他算好的，连环套你看见没？为了保住他的旧爱，直接就给你卖了，这你能忍？」 他怎么不能忍？这件事儿摊开了也是他文斌先找的纪舟的茬，他顶锅他活该，更何况，纪舟还答应了他的联名，他可不亏。 纪舟家的老字号，放在全国那都是有名的，而且从不搞授权联名，他这算独一份了，产品一出来不得卖爆了？他不光不亏，他可赚大了。 只是这件事儿还没签合同，文斌肯定不会在桌面说的，毕竟这屋里不光骆寻刘起他们，还有别人呢。 文斌看了纪舟一眼，说：「纪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拿我当朋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我哪还敢跟人家旧爱争位置啊。」 「哎妈呀看看咱们斌妃，这觉悟。」骆寻咂舌。 「啥飞？」刘起没听懂。 「妃！妃子的妃！还啥妃，没看过剧吗大老粗。」骆寻嫌弃的要死。 「我个大老爷们我哪懂那些啊！」刘起喊冤，喊完就贱兮兮的凑到骆寻旁边儿，「那我呢，是个啥妃。」 骆寻斜眼看他，「你？你顶多算个常在。」 「常在？啥常在？」刘起是真不懂。 旁边有人接茬儿了，「常在就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得常常在，不需要了就得滚。」 「艹！」刘起骂人了，他说：「纪舟你就是个渣男。」 纪舟一脸的问号，心说关他妈的我什么事儿。 刘起不服，你指着骆寻说：「我是常在你是什么货色。」 「我？」骆寻眉毛一扬，「那我肯定是母仪天下的皇……」 后面的话，在看到被侍应生带进来的两个人后急转直下，饶了个弯子。 「皇……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啊。」骆寻说。 「哈哈哈哈哈哈……」刘起笑的停不下来。 看见来人文斌起身让座，他说：「萧爷李总来晚了得罚酒啊？」 刘起是这会儿才看见萧竹他们的，叫唤了一嗓子：「妈呀，皇后来了。」 萧竹有点儿懵的看向刘起，纪舟拿起筷子丢到刘起身上，说：「滚，闭嘴。」 刘起像那么回事儿似的连忙捂住了嘴巴。 李巷左右看了看，问：「这是聊什么呢，皇后都出来了。」 「玩游戏呢，玩游戏呢，快坐快坐，今天斌子请客，想吃啥喝啥随便点，不用给这个孙子省钱，他贼有钱。」骆寻赶紧接过话说。 侍应生把菜单交到了萧竹和李巷手里，萧竹合上菜单没看，李巷则拿起来笑呵呵的说： 「那我可放开了点了啊？」 「点！吃垮他丫的。」刘起说。 这次的事儿文斌也算是把萧竹他们拉下水了，虽然最后没什么损失，但都是出来做生意的，事不是这么办的，这两人一人一句其实都是在帮文斌铺台阶，只有亲兄弟才会这么干。 文斌多聪明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借着两人的话茬说： 「点，这上没有的我空运也得给两位送来。」 李巷闻言笑了，他说：「早听说文老闆家店里的澳龙很有名，来一只？」 「一只算什么，来十个。」刘起说。 「一百个！」骆寻说。 「得嘞，我现在就是找人给两位现下崽。」文斌说。 说完哄堂大笑。 李巷笑过之后说：「一只就行了，萧哥不吃，给他一壶好茶就行了。」 文斌看向萧竹，萧竹神情淡淡，并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 文斌乐了，他说：「好茶这你找我要我可没有，这你得找纪少爷啊。」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纪舟那。 还没等纪舟说话文斌又开口了。 他故意的说：「啊，我忘了，纪少爷也没好茶了，他镇店的十八棵御茶刚给他舅拿去了，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去求情。」 萧竹一顿，目光转向了纪舟。 纪舟被他看的有点儿挂不住，出声说：「你有时间不去厨房催菜在这墨迹，一会儿都饿死了你就好了。」 「得。」文斌说：「各位坐着，我去催菜。」 说完看了纪舟和萧竹一眼，笑笑出去了。 文斌都起头了，刘起再不接茬真对不住他的性格，这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文斌走后刘起伸个脖子明知故问：「舟儿，你是给谁求情去了啊？」 「滚啊。」纪舟怼他。 「怎么个事儿，纪少爷这是花开了？」一个不知情的人八卦道。 「开花？你们纪少爷早开了。」骆寻说。 「谁啊谁啊。」有那些个没眼力见的一个劲儿的问。 「那还用说了，」另一个人开口了，「上次都没看见啊？纪少爷不都把人领来了。」 「谁啊？我上次没来，我没看见啊。」 「哦！上次那个小……」 「咳咳！」眼看着他们越说越偏骆寻连忙出声给打断了。 他说：「不是文斌催个菜怎么这么墨迹呢，赵儿你去看看。」 第42页 刚刚还在说话的赵宇有点懵，但还是起来去找文斌了。 「那什么，萧爷。」骆寻说:「斌子这的茶也还行，想喝什么？我让他们泡。」 萧竹看了眼对于这个绯闻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话的纪舟，跟骆寻说： 「你们喝什么？」 骆寻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他说：「我们得喝酒啊。」 萧竹一点头：「行，就喝酒。」 李巷惊圆了眼睛，看看萧竹，又看看纪舟，欲言又止。 纪舟说:「你手好了吗你喝酒。」 萧竹歪头：「纪少爷要管我？」 语气不对劲儿。 纪舟挑了下眉，「爱喝不喝，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竹点头，「对，本来也跟你没关系。」 纪舟被噎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端起身前的水勐灌了一口。 这两人一人一句把气氛聊僵了，骆寻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那什么，萧爷想喝什么酒，斌子这……」 纪舟一记刀眼飞过去，骆寻话音一转，说：「……斌子这没什么好酒，要不萧爷你还是喝茶呢？」 萧竹目光淡淡的扫过去。 骆寻举手投降，两个活爹。 幸好出去催菜的文斌回来了，文斌脑子转的快，有他的场子基本不会凉，几句话就又把气氛带回来了。 菜上齐了，文斌端起杯子敬萧竹和李巷。 他说：「两位今天能赏脸来，我打心里的开心，之前的事确实是哥们做的不对，这杯酒我自罚，以后咱们事上见，我文斌别的不说，有恩必报。」 「不是什么大事儿文总，」李巷赶紧起身拖了一把文斌举杯的手，「你的难处我们都懂，没事儿。」 「不是这么论的，酒该罚还是得罚。」文斌说。 李巷还想继续说，但他旁边的萧竹已经端起酒杯先干了。 萧竹把酒都干了李巷想说也说不得了，只能也跟文斌碰碰杯子把酒干了。 喝了酒，文斌打算说点别的把气氛调整一下，刚刚有点沉重了，就看见萧竹又给自己倒了杯，然后侧头看向纪舟说： 「这杯酒谢谢纪少爷高抬贵手。」 说完他都不等纪舟反应直接干了。 干完又倒了一杯，他说：「这杯谢谢纪少爷求情。」 然后又干了。 到了第三杯，萧竹还没等说话，酒杯就被纪舟按住了。 纪舟皱起眉头，「你喝多了？」 萧竹不说话，挣开纪舟的手把杯里的酒喝了。 三杯下肚，萧竹呛的直咳。 一屋子的人都懵了。 纪舟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气的不轻。 他起身一把拉起萧竹的胳膊给他拖出去了。 …… 包间出去就是后院假山，纪舟拉着萧竹来到假山后面。 「你发什么疯？」 萧竹喝的有点懵，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纪舟很少看见萧竹这个样子，萧竹应该时时刻刻都是优雅从容的，应该像天上的神仙一样，飘然不染凡尘。 「我送你回去。」纪舟说。 但萧竹却把他挣开了。 纪舟让他挣的有点上火。 「萧竹！」纪舟喊他。 萧竹扶着假山站稳了，歪头应道：「嗯？」 纪舟深吸了一口气，说：「别闹，我送你回去。」 萧竹躲了一下，他摇摇头，说：「不敢麻烦纪少爷。」 「你发什么疯？」纪舟说。 「酒疯。」萧竹说。 纪舟：…… 「行，」纪舟说，「等回去再发。」 「跟谁发？」萧竹问。 纪舟：「你爱跟谁发跟谁发。」 「别跟你发就行是吗？」萧竹说。 纪舟咬紧了后槽牙，说：「对。」 萧竹笑了一声，他说：「你看啊，你对我总是这么狠心。」 「你对谁都心软，对你爸，对骆寻，对文斌，就连要害你的舅舅你都心软……唯独对我心狠。」 纪舟没有说话。 萧竹仰头嘆了口气，低声说：「可我还是喜欢你。」 纪舟心里「咯噔」一声。 萧竹后退一步靠到假山上。 「不管你怎么避开我，怎么对我，我都还是喜欢你，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纪舟，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萧竹死死的抓着心口，「它不听我的，我让他别想你了，他不愿意，他每天、每时、每刻都要想你，他让我求求你，求求你回来好不好，纪舟，我该怎么办呢？」 「走。」纪舟说，「像你之前那样，走的远远的，把我忘了就好了。」 萧竹闻言低下了头。 他说：「你还在怨我。」 「我不怨你。」纪舟说。 「那就是恨我。」萧竹说。 「我也不恨你。」纪舟说。 萧竹抬起头，他看着纪舟，小心问道：「那你还，喜欢我吗？」 纪舟吸了一口气，「不喜欢。」 回答的干脆利落。 萧竹僵了一瞬，脸上好像裂开了无数的缝隙。 纪舟向前一步，盯着萧竹的眼睛好像要给他脸上戳个洞。 他狠声警告他说：「萧竹，别下凡，这样才不会显得我之前特别贱。」 第21章 自从纪舟开窍后文大的师生们就经常能看见一个神奇的景象。 第43页 那就是纪舟几乎每天都会到他们学校的国画系来找人，而且他不光来，每次来都还要带花。 换着花样带，每天都不同。 起初大家都以为纪少爷这是看上了国画系的哪朵花了，时间久了才知道这哥是奔着草来的，下巴都要震碎了。 面对纪舟如此勐烈的追求，他们国画系的草表现的可以说是十分冷淡，几个月过去了愣是一句话都不跟纪舟说，但纪舟送的花他却都收了。 这天中午，纪舟在寝室补觉，仰靠在椅子上，脸上还盖了本书。 路向拎了饭回寝室，看到纪舟还在睡把饭放到桌上掀了纪舟脸上的书说： 「少爷，别睡了，快起来吃饭，下午还有课呢。」 纪舟迷迷煳煳的张开眼睛，还有点迷煳。 路向一边拆饭盒一边嘟嘟囔囔，「活该你困，天天天不亮就给人家去买花，热脸贴冷屁股，你想找啥样的没有。」 纪舟听到「啧」了一声，抢过路向手里的筷子说：「小屁孩儿懂个屁，我就要找萧竹那样的。」 路向哀怨的看了纪舟一眼。 「咋了？」纪舟问。 路向虽然平时也不太支持他这么追萧竹，但这么有怨气的还是第一次。 路向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我刚去打饭碰到贺框和他的狗腿子了。」 「嗯。」纪舟低头胡噜饭，「然后呢？」 「你说呢！」路向很不开心。 纪舟乐了，「跟他生什么气，就一傻缺。」 「就傻缺我才生气，别人我还就不生气了，不是少爷，你非得喜欢萧竹啊，贺框之前跟萧竹可是一个寝室的。「 「萧竹现在不住寝。」纪舟说。 「那他俩之前也是一个寝室的，上次在酒吧萧竹还给他出头了呢。」路向说。 「那是个误会，萧竹跟他不熟。」 路向：…… 他说：「少爷，你已经被萧竹迷了心智了。」 纪舟哈哈笑了。 路向和贺框的仇是啥时候结下的呢。 今年开学国画系就彻底搬家到了他们北院，贺框跟了学长的项目，因为学校的空教室实在是紧张，路向他们小组跟贺框他们小组因为抢教室这件事儿干了好几次，再加上贺框本来就因为上次的事儿记恨纪舟，所以连带着纪舟他们寝室这几个他都记恨上了。 抢教室写东西轮到哪抢到哪儿，但贺框就只盯着路向他们选的教室抢，路向让他坑了好几回了，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没气。 纪舟几口吃完了饭，起身拍了拍路向的肩膀说：「别生气路哥，晚点给你报仇去。」 路向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问：「真的啊。」 纪舟朝他打了个响，笑笑不说话。 下午下课，纪舟刚从教室出来就看见骆寻和洛络在走廊窗台上坐着等他，一看就是路向提前跟他们同气了，来看热闹的。 骆寻看见他出来一脸兴奋走过来说：「怎么说少爷？怎么搞他。」 纪舟伸了个懒腰，说：「不急，先去吃饭。」 「行行行，吃啥去？」骆寻问。 「吃……」 「嘭」有人在后面拿书敲了一下纪舟的脑袋，纪舟回头是刚给他们上完课的班导。 「在这站着干嘛呢，我告诉你啊最近别给我搞事，马上就要评奖了。」 纪舟立马装乖，「放心吧您，我最近可老实了。」 班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不太相信的说：「你最好是。」 说完转身走了。 班导走后小猴窜到了纪舟旁边儿，一边看着班导离开的背影一边低声问：「少爷，咱们晚上去吃什么啊？」 「我艹。」纪舟让他吓一跳，「你他妈过来能不能出个声儿。」 小猴嘎嘎直乐。 洛络灭了手里的菸头，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说：「别在这杵着了，边走边研究吧。」 「得嘞。」小猴说。 纪舟的室友王默晚上还要去兼职，就不跟他们去吃饭了，他拿了纪舟他们的书先走了。 纪舟带着小猴、路向还有他另一个室友孙佳明跟洛络骆寻他们出去了。 学校旁边儿的街别的不多，饭店是一家挨着一家，他们去了他们之前没去过的一家火锅店，路上小猴问纪舟为啥换地方，纪舟只是笑笑没说话。 几个人一进门老闆娘就非常热情的迎了上来。 「欢迎，几位包间还是散座啊？」 「三楼包间还有地方吗？」孙佳明问。 「有，」老闆娘笑呵呵的说着，说完找了个人带他们上楼了。 几个人上了楼，进屋刚点完菜小猴儿就迫不及待的问纪舟：「舟儿，你到底要怎么搞他啊，你快说说。」 纪舟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不急，再等等。」 「还不急，我都急死了。」骆寻说。 「就是啊少爷，你先通通气？」路向也说。 纪舟看了孙佳明一眼，孙佳明笑的贼温和。 「你知道是不是？」小猴一把抓住他。 孙佳明摇头，「我不知道。」 「不可能，你这么一笑就准没好事儿。」路向说。 孙佳明还是不说。 这会儿有人来上菜了，女服务生长得还挺好看的，骆寻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等人走后骆寻起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说：「别吊着了，赶紧的，为这事儿我都心痒痒一天了。」 第44页 纪舟不紧不慢的涮肉吃。 看真问不出来，干脆就都不问了，吃饭要紧。 这一桌子人除了纪舟都喝酒，几瓶下肚一个个的话都开始多了，嘚嘚嘚个没完。 这时，纪舟给孙佳明打了个眼色，孙佳明点点头放下筷子就出去了。 那帮人喝的迷瞪的，就只有洛络注意到了。 洛络看了纪舟一眼，忽然笑了，她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孙佳明很快就回来了，进屋后他朝纪舟点点头，纪舟放下筷子起身说：「兄弟们，看戏去？」 「嗯？」骆寻有点喝多了，反应慢。 看纪舟起身朝窗户那边走半天才起来跟过去。 这家饭店三楼的窗户跳出去就是个小阳台，阳台不算宽，但挺长，他们几个人跳出去正好能站下。 纪舟跳出去后手撑着阳台的水泥边静静感受着夜间的微风。 「少爷，你让我们出来干啥啊？」路向问他。 「刚不说了么，让你看戏。」小猴说。 路嚮往下瞅了一会儿，只有几桌在门口吃饭的人，他说：「这也没戏啊。」 「你别着急啊。」孙佳明说。 孙佳明的话音刚落，小猴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说：「我擦，那个是不是贺框那个狗逼。」 路向骆寻揉了揉眼睛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见门口的路边贺框和刚刚给她们上菜的那个服务员站在一起，两人在一块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说着说着竟然就抱到一起去了。 「我艹！」骆寻眼睛都气红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惜是个瞎子。」 不同于骆寻的义愤填膺，路向要相对清醒一点，他说：「不对啊，我记得贺框的女朋友是咱们学校老师的女儿啊，不长这样啊。」 路向说完，骆寻和小猴都转头看向他，过了一会儿骆寻一拍水泥墙吼道：「艹！他还噼腿！渣男！」 「渣男！」小猴也喊。 路向立马掏出手机对准了贺框。 纪舟看见了问他：「你干嘛？」 「拍下证据啊！匿名发给他女朋友看，看看她找了个什么玩意。」路向说。 但纪舟却笑笑说：「不用。」 「为啥？」路向不明白。 纪舟：「因为……」 「因为他女朋友来了。」在旁边一直一言未发的洛络忽然开口说。 说着朝楼下的一个地方扬了扬下巴。 几个人一愣，顺着洛络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贺框的女朋友从一辆计程车上走了下来。 下来就直奔贺框和那个女服务生沖了过去，抓着贺框的头髮就是一巴掌，给贺框都打愣了。 「我艹！」小猴兴奋的喊了一声。 女生几乎就是抓着贺框单方面殴打，他们那闹的实在太热闹了，很快周围的人就都发现了，起闹看热闹。 路向拿着手机快速的拍了几张贺框被他女朋友打的照片，转头问纪舟。 「少爷你怎么知道他脚踏两只船的？」 纪舟摇摇头，说：「不是我。」 「啊？」路向懵逼。 「是我。」孙佳明说，「我上次跟他一起上选修看到他的聊天记录了，打听了才知道这小子在这吃软饭呢。」 「艹！」小猴吃惊，「败类。」 「那，她女朋友怎么知道的？你告诉的？」路向又问。 「我找来的。」洛络忽然开口说。 路向眨了眨眼睛。 洛络看了一眼纪舟：「你们少爷让我找她来的。」 路向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说：「少爷你牛逼了。」 纪舟对此很是受用，摆摆手说：「小事情。」 第二天早上纪舟从花市捧着他精挑细选的一捧花回学校，刚到国画系的教学楼楼下就被贺框给截住了。 贺框脸上戴了个口罩，但隐隐约约还能看出脸上漏出来的血印子，想来昨天是没少让人打。 本来今天选到了一株很漂亮的向日葵，纪舟心情非常的好，这会儿不想让贺框影响。 纪舟坐在单车上，单腿撑地低头整理怀里的花。 他说：「我今天不想跟你闹，赶紧滚。」 「你干的。」贺框像听不见纪舟的话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纪舟。 纪舟皱眉抬头：「你什么毛病，好狗不挡道知不知道？」 「一定是你干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贺框反反覆覆重复着这句话，模样很不对劲。 马上就要到上课的点了，教学楼门前这会儿人渐渐多了起来。 纪舟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纠缠，萧竹马上就要来了。 他把单车立好下来，打算绕过贺框直接去萧竹今天上课的教室等他。 纪舟已经把萧竹的课表给背下来了，萧竹什么时间应该在什么地方纪舟比他本人都清楚。 然而纪舟刚要走，就被贺框像疯了一样给扑了上来。 纪舟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给他怼开了。 纪舟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忍不了他这么一直找事儿，这会儿火也上来了，他吼道：「你他妈疯子？赶紧滚听到没？」 「就是你！你阴我？你居然敢阴我……」 贺框现在已经听不进去别人说话了，盯着纪舟的眼睛红的都快能滴出血了。 他们这么闹，周围早就聚集一些人了。 第45页 纪舟被他闹的直烦，他用力推了他一把，给他推开了，他说： 「要疯滚一边疯。」 贺框鸡崽子似的，被纪舟一把就推坐到了地上。 纪舟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花，幸好没碰到。 纪舟不想理这个疯子了，他抬手指了指他，人连一个像素点还没移动上呢就看到贺框竟然坐在地上哭了。 纪舟都傻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贺框这样的人竟然还会哭，而且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哭。 纪舟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他说：「不是大哥，你有病吧？我咋的你了你就哭？」 他还是哭。 纪舟无法，只好走过去想先把他给拉起来，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哭算怎么回事啊。 结果纪舟刚伸出手，就看见有什么带光的东西向他刺了过来。 纪舟的反应已经是很快的了，但他们离得太近了，这下也太突然了，纪舟肯定是躲不过去，只能尽量避开要害。 就在纪舟都准备好了被刺伤的时候，自己的胳膊忽然被人从身后勐扯了一把，纪舟借力后仰过去，水果刀擦过他的手臂刺空了。 纪舟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下意识回头去看，是萧竹。 第22章 纪舟的胳膊被划破了，花也散了一地。 纪舟看着满地的花，心疼的要死，这可是他起了个大早去挑的花，所以当看见贺框又一次扑上来的时候，纪舟直接火了，上前一脚给他踹了出去。 硬碰硬贺框肯定打不过纪舟，偷袭不成功的后果就是激怒了纪舟，按纪舟的脾气，吃了亏一定是要讨回来的。 纪舟几步走到贺框身前，蹲下身子揪起他的领子就要揍他，但扬起的手却被萧竹抓住了。 纪舟回头。 萧竹静静的看着他。 纪舟咬着牙，愤怒里还带着些委屈，他说：「他把你的花都弄坏了！」 萧竹一顿，下一秒竟然真的把纪舟的手给松开了，让他替地上的花报仇。 但是这一拳纪舟最后还是没打下去，因为骆寻和洛络来了。 纪舟马上就要评奖了，别人不懂事儿，但洛络不会让他胡闹的。 她让骆寻把纪舟给拉起来，纪舟挣扎着还要往前沖，洛络挡在他前面给他推了回去。 她说：「你冷静点纪舟。」 纪舟胸口起伏了几下，冷静了些。 洛络转过身，看了眼被纪舟踢飞的水果刀，又看了眼躺坐在地上的贺框，掏出手机。 「报警吧。」 贺框笑了两声，「随便，斗殴的后果你们纪少爷能承担吗？」 「斗殴？」洛络从手机上移开目光瞥了他一眼，「谁看见纪舟打你了？」 说完往周围看了一圈，学生们都很识相的三五个一起进教学楼了，就像没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一样。 洛络笑了，她走到贺框面前，问：「反倒是你，蓄意谋杀啊？」 「你放屁！」贺框这会儿才开始有点慌了，「你别以为大家都怕你！黑的就能说成白的！」 「我说？刀是谁拿来的？纪舟顶多算是正当防卫，你想干什么？杀人吗？」洛络大声质问他。 「我没有！」贺框往后退了退开始耍赖，「谁看见我拿刀了？我没拿！」 「我。」 贺框的话音刚落，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萧竹忽然开口了。 他说：「我看见了。」 这次不光贺框愣了，纪舟骆寻他们都愣了。 萧竹说完根本不管已经呆了的众人弯腰把散落在地的花一株株捡起。 他把花抱在怀里跟靳松说:「走吧。」 靳松就是之前在酒吧拉架的那个，算是这个学校里唯一一个跟萧竹关系不错的人。 「哦哦。」靳松愣头愣脑的点点头，连忙跟上萧竹离开了。 两人走后，骆寻低声骂了句「我靠」，然后转头问纪舟：「不是哥们你啥时候把他拿下的？不说他连话都没跟你说过吗？」 纪舟其实也没想到萧竹刚刚会帮他说话，但比起其他人的惊讶，他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好的兴奋。 纪舟瞥了骆寻一眼，挑挑眉说：「你不知道的多去了。」 比如，给萧竹送花这件事，是萧竹要求的。 他不单单要纪舟每天给他送花，还要纪舟亲自去挑，并且骑着单车来送给他。 他的要求奇怪且麻烦，但纪舟答应的痛快。 因为对他来说，他很庆幸萧竹的要求他有能力办到。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中午了。 最后私了和解就好了。 如果纪舟真的不想放过他，洛络有太多办法把案子往蓄意谋杀上引了，但大少爷今天开心，于是决定不跟他计较。 纪舟回到寝室，刚进门路向就冲过来了。 他问：「你没事儿吧？」 他们早上没课，都在寝室睡觉呢，所以都错过了贺框这事儿。 纪舟的伤口已经去诊所做了处理，上边缠了几圈纱布。 伤口不深，但是划的有点长，半个手臂都缠着纱布瞅着可挺吓人。 「没事儿。」纪舟说。 「我天，还没事啊，这都缠成粽子了。」小猴从床上跳了下来。 「最后怎么说？」孙佳明问。 「私了和解呗。」纪舟抬手脱了被划坏的卫衣，在衣柜里左左右右的找别的衣服穿。 第46页 「他就是奔着你的手来的你还跟他和解？你这个可是修復师的手啊，让他毁了不就完了！」路向火了。 纪舟侧头看了他一眼，「哪有那么吓人，我这不没事儿吗。」 「有事儿就晚了。」路向说。 纪舟耸了下肩，终于在一堆衣服里选出了一件他比较满意的衣服拿出来穿上了。 「行了别生气了路路，这次之后那个狗逼也能长记性了，给他机会了他要是再不老实咱们攒一起收拾他。」孙佳明放下书说，「舟儿也要评奖了吧，还是别闹太大的好。」 孙佳明一番话，点醒了路向。 他不太甘心的嘟囔了句：「等下次的。」 纪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背上胸包说：「走吧，去上课，默儿呢？」 「哦，他兼职下来直接去教室，告诉咱们不用等他了。」小猴说。 纪舟点点头，说走吧。 萧竹下课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他跟靳松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迎头就看见有人抱着一束花靠在路灯底下等他。 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冲锋衣，看到他出来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他起身走过来，把花塞到了萧竹的怀里。 他说:「白天把你的花弄散了，我再赔你一束。」 萧竹低头看了看怀里娇嫩的白兰花，说：「嗯。」 花送到了，纪舟也不多留，转身就走，但却被萧竹给叫住了。 「纪舟。」萧竹说。 纪舟回头：「嗯？」 萧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天不来学校。」 纪舟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哦，好。」 「后天也不来。」萧竹继续说。 纪舟继续点头，「嗯嗯，那等你回来我再给你送花。」 萧竹不说话。 纪舟眨了眨眼睛，说：「把这几天欠你的也补给你。」 萧竹还是不说话。 纪舟想了想，试探着问：「那我……去你家给你送？」 「嗯。」萧竹答应的很痛快。 答应完回身去沖一脸没眼看的靳松要笔和纸。 萧竹把他家的地址写到纸上递给了纪舟。 纪舟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离北校区很近，怪不得萧竹不住校了。 「我明天7点到。」纪舟跟萧竹说。 「嗯。」萧竹说。 说完有说了句：「我等你。」 这句话可把纪舟给说愣住了，等人都走了他才缓过神。 回神后，整个大脑直接被一股要冲出天际的兴奋完全占领。 「啊！！」纪舟朝天喊了一嗓子。 跳起来对着空气就是一套组合拳，把路过的同学都给吓了一跳。 「哈哈哈！他说他等我！」纪舟嘿嘿傻笑出声。 他死死盯着萧竹给他的那张纸，想笑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心脏一个劲儿的乱跳，跳的纪舟想现在就去跑个五公里。 少年时的心动总是这样的，藏不住，只想昭告全世界。 第二天早上，纪舟不到五点就出现在了当地的鲜花市场，卖花的人都还没来全他就已经在门口了。 一连几个月纪舟都来，不少人都认识他了，看见他都会笑着打趣两句。 「又来给对象挑花啊？」一个卖郁金香的奶奶逗纪舟。 纪舟向来厚脸皮，很不要脸的就应下了。 「啊，奶奶，今天郁金香有没有粉的啊。」他问。 「有啊。」奶奶说。 说着从车上一桶一桶的往下搬花。 奶奶年纪大了，搬的费劲，纪舟就跟她一起搬。 搬完花奶奶指着一通还没醒的花说，那都是粉色的，你拿走一束。 「谢谢奶奶。」纪舟笑笑说，「我要一朵就行。」 「送对象就送一朵啊？」奶奶说。 纪舟嘿嘿笑，也不解释。 市场门口车来车往，都是来摆摊的，门口来车了纪舟就出手帮人家搬花桶，搬完也不用别的，只要给他一朵花就好，让他挑一朵最好看的。 忙活了一多小时，纪舟终于攒够了一捧的花。 他把花一朵一朵小心翼翼的插到自己的书包里，然后骑上单车飞快的沖了出去。 在花市浪费了不少时间，纪舟这一路骑的飞快，堪堪赶上在7点的时候出现在了萧竹家的院子外。 洋楼小别墅，纪舟站在门外用了几秒钟稳住唿吸，然后敲响了大门。 纪舟静静的在门口等着，心砰砰的在嗓子眼里跳动着。 大概一分钟左右，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这是纪舟第一次见萧竹穿长衫之外的衣服，开衫毛衣给他平添了很多温柔。 纪舟把一路精心护送的花递到了萧竹面前，他说： 「早上好萧竹。」 萧竹：「嗯。」 纪舟说：「今天这束花很不一样。」 萧竹看他。 纪舟被看的有些害羞，他挠了挠后颈说：「之前的花都是我买的，但今天的不是。」 「今天这束花……是我帮他们干活换来的……」 「我手里的钱都是我家老爷子给我的，不算是我的，但今天这花算我的，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就只是我送给你的。」 纪舟一脸真诚的说：「只是纪舟送给萧竹的。」 「所以……你喜欢吗？」 纪舟问的小心翼翼。 第47页 萧竹看着他，眼神闪了闪。 他接过纪舟手里这捧由各种粉色花朵组成的浪漫，很久都没说话。 萧竹的沉默让纪舟心焦。 他怕萧竹不喜欢，不喜欢这里的某支花或者干脆都不喜欢。 于是他再一次出声解释道：「这些花都不是普通的花，都是我从那么多花里一朵一朵挑出来的，是整个花市最好看的花。」 萧竹抬起头，眉眼很轻的弯了弯。 嗯，是全世界最好看的花。 第23章 萧竹侧身让纪舟进来。 纪舟带着些好奇进了院子。 跟纪舟想的不同，萧竹家的院子很简单，简单到几乎什么都没有。 既不像洛络舅舅家种了满院子的花草，也不像骆寻家摆着装饰雕像，而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唯有廊檐下，好像是一个花园。 那摆满了装着水的盆和木桶，里边儿都是纪舟这么久以来送给萧竹的花。 那些花都还开的很好，看的出来是有人定期清理更换的。 至于是谁……纪舟可不敢想，再想他就要飞了，他现在就已经要飞了。 萧竹带纪舟进了屋子。 纪舟记得路向跟他说过，萧竹只有一个父亲。 纪舟进屋后开始四处找人，爷爷教过他，到别人家做客不能失了礼数。 但他左找右找没找到人。 只有一个穿戴讲究的女人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纪舟笑呵呵的说： 「小竹带朋友回来啦？吃过早饭没？」 「啊……」 纪舟刚要开口，就看萧竹回头跟纪舟说：「过来。」 「啊？啊，好的好的，阿姨那我……」纪舟说。 「去吧去吧，你们玩。」 纪舟连忙跟了上去。 萧竹带纪舟来到了后院，跟前院不同，后院的东西倒是能多一些，但也仅仅是一张桌子和两个藤椅。 萧竹把花放到桌子上，跟纪舟说：「等我一下。「 纪舟眨眨眼，说：「哦，好的。」 然后萧竹转身就进屋了，留纪舟一个人呆在后院。 纪舟除了搞修復的时候能安静，其他时候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子，萧竹前脚走了，他后脚就在院子里熘达了起来。 看看墙上爬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草，研究研究桌子是什么材质做的。 纪舟低头看的认真，靠着桌子这边的窗户忽然被从里边给打开了，纪舟吓了一跳。 萧竹站在窗户后面看他。 纪舟缓了一会儿，走了过去。 萧竹把手里的字帖递给他。 纪舟疑惑。 「你字不好看。」萧竹说。 纪舟：…… 萧竹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又说：「这是我写的，我……」 「真的？！」纪舟都没等到萧竹继续往后说。 萧竹愣了愣，说：「是……」 「我喜欢这个！」纪舟说。 他拿过字帖，眼睛笑的亮晶晶的，好像把今天的阳光都装进去了。 纪舟骑车回学校的时候，人都是飘的，骑车都带风。 哪怕他几乎是被萧竹赶着回来上课的，也不能影响他飞扬的心情。 他回到寝室的时候，除了王默已经起来了，剩余三个都还在睡觉，今天上午没课，他们一般都会睡到中午才起来。 但纪舟进屋就用力敲他们的床。 他说：「都起来，起来，我有事情宣布。」 「我日，地震了？！」小猴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地什么震地震，起来，我有事儿说。」纪舟说。 「你说吧，我们趴着也能听。」路向半个脑袋躺在了床边半梦半醒的说。 孙佳明被纪舟搅合的也睡不着了，起身靠墙坐着闭目养神。 纪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拿出萧竹给他的字帖举起来抖了抖。 「这是什么。」王默问纪舟。 纪舟眨眼一笑：「宝贝。」 「宝贝？舟儿你拿着王羲之真迹了？」小猴问。 「滚你的，」纪舟骂他，「这可比王羲之真迹还宝贝。」 「比王羲之……啥啊？甲骨文？」路向抬起脑袋问。 纪舟：…… 这时一直靠着墙闭眼的孙佳明开口了，他说：「这是萧竹的字帖吧。」 「哎！」纪舟乐了，「你看，有识货的。」 「……少爷啊，萧竹的字帖南院贴了满墙，你想要哥们给你去摘不就完了，至于你大早上的把我们给搅合醒么。」小猴哀嚎。 「你懂个屁。」纪舟骂他。 孙佳明在一边笑了，他说：「这是人家特意写给纪舟的，能一样么。」 「对喽！还是我们小孙觉悟高，奖励亲一个。」纪舟表示欣慰。 孙佳明乐了，说：「谢谢少爷。」 小猴在床上滚了一圈，表示这个觉悟他不想有。 路向则说说话已经再次睡着了。 纪舟「啧」了一声，不打算跟这些不懂爱情的人计较。 这会儿王默走到了纪舟旁边，他问：「少爷，字帖能借、我看看吗，我还没、看过萧竹、的字呢。」 纪舟有点捨不得，但还是借了，他说：「就一会儿，看完就还我哈默默。」 王默低头笑了，他说：「少爷你也、太宝贝萧竹、了。」 第48页 「哎！哎！别瞎说，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厚脸皮如纪舟，竟然也不好意思了，今天太阳真是换成月亮升起来了。 下午，纪舟他们一起出去上课，路上孙佳明忽然问纪舟。 「少爷，你问萧竹为什么不来上课了吗？」 此时纪舟正在跟小猴扯皮，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没有，怎么了？」 孙佳明无语，也不知道他们这个少爷一天脑子里到底想的是啥，正常自己喜欢的人请假了都会问两嘴为什么，到他这好，早上送去了一束花，拿回来一本字帖，然后就啥都没了。 孙佳明嘆了嘆气，他说：「萧竹每年这几天都会请假。」 纪舟眨了眨眼睛等他继续说。 「我听萧竹身边的靳松说，萧竹母亲的忌日就在这几天。」 纪舟勐的一顿。 孙佳明以为他说完，纪舟一定会转身就冲出去。 但他没想到，在过了前面的震惊后，纪舟竟然意外的冷静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嗯，那我明天也给阿姨带一束花吧。」 孙佳明愣了愣，接着就笑了。 他们的这个少爷，有时候觉得他神经大条，有时候又会意外的细腻。 孙佳明摇了摇头，萧竹会被纪舟打动这是迟早的事儿，因为没人能顶住纪舟这样的人的喜欢，或许…… 孙佳明看了眼纪舟上课都要拿在手里的字帖，笑了笑。 或许现在就已经心动了也说不定呢。 第二天纪舟照样那个时间去了萧竹家。 同样敲门，同样萧竹来开门。 不同的是，今天纪舟除了带给萧竹的花之外，还带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 纪舟把怀里的一片蓝送给萧竹，百合花却没有给他。 萧竹看到那束百合顿了一下，没有说别的，让纪舟进来了。 今天纪舟没看见昨天那个女人，这个家变得比昨天还要空荡，空得就好像只有萧竹一个人。 纪舟在前院的那些花里没看到他昨天送给萧竹的花，纪舟一颗心瞬间被吊了起来，他有点怕萧竹不喜欢粉色。 但当他跟着萧竹来到书房的时候，看到那捧花好好的开在书房的瓷瓶里时，心又有点要飞的架势，反正这一颗自从见到萧竹以来，心忽上忽下的，就没有安稳过。 纪舟看着花瓶里的花故意的问萧竹：「这些花怎么没放前院啊。」 萧竹把怀里的花放到桌子上，看都没看他一眼的说：「没地方。」 「哦，」纪舟几步凑了过去，「没地方啊？」 萧竹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纪舟乐了，说：「没什么。」 说完从口袋里拿了个白玉扇坠递给萧竹。 「随便雕着玩的，送你了。」 萧竹伸手，纪舟把小扇坠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雕的是一只趴着睡觉的小老虎，圆圆滚滚的很可爱，下边还甩着白色的流苏。 萧竹是属老虎的，比纪舟大一岁，可以说纪舟的这些同学都比他大一岁，他上学早了一年。 「喜欢吗？」纪舟问他。 萧竹没说话，回身拿了柄扇子跟扇坠一起递给纪舟。 纪舟一看，乐了，接过东西把扇坠挂到了扇子上。 今天纪舟没课，老杜本来找纪舟干活，但纪舟直接给翘了。 他在萧竹这几乎是呆了一天，萧竹没赶他，纪舟就赖皮似的一直不走。 萧竹写字他就拿字帖练字，萧竹看书他就帮他去整理整理那些花，虽然没说上几句话，但纪舟依旧觉得开心，跟萧竹在一起呆着也舒坦。 下午，天快暗了，萧竹收起手上拿着的书跟纪舟说： 「走吧。」 「哎。」纪舟答应的痛快，收拾收拾转身就走。 让走就走，不干那些赖着不走的烦人事儿。 临走前，纪舟问萧竹：「我明天还来？」 萧竹点头。 「得嘞。」纪舟说，「那明天见。」 说完骑上他的车就走了。 余晖把纪舟离开的身影拉的特别的长，他向阳而去，晚风都在为他鼓掌。 第二天纪舟依旧准时报导，同样拿着两束花，萧竹不问，纪舟也不说，放下花两人就该干嘛干嘛。 有时纪舟练字的时候萧竹会过来看，纪舟嫌自己的字丑，不敢给萧竹看。 开玩笑，这可是萧竹，谁敢在萧竹面前写字啊。 但萧竹从不会说他什么，只是会指出纪舟不足的地方让他再练。 纪舟写字就是没有天赋的，他爷爷都练不出来，但在萧竹这，竟然也有了突飞勐进的架势。 纪舟连续来的第五天。 这天早上纪舟敲开萧竹家的门，迎接他的不再是穿着私服的萧竹，而是重新穿上了长衫的萧竹。 他一袭白色长衫，腰间带着玉环，手里拿着的扇子上面坠的是纪舟给他的那个扇坠。 他接过纪舟的花放到早就准备好的瓷瓶里，然后说：「咱们走吧。」 他拿了自己的那束花，但没拿纪舟手上白色的百合花。 纪舟大概就懂了萧竹要带他去哪里了。 纪舟以为萧竹要带他去墓地之类的地方，没想到他竟带他来到了一个戏园子。 戏园子从外面看有些破败了，墙皮都快掉没了，但推门进去后里边却还完好的很。 第49页 一个漏天的戏台子，下边有几排四方桌，周围还有假山，别样的清雅。 萧竹看着台子对纪舟说：「花放那就好。」 纪舟点点头，把花放到了台上。 萧竹带着纪舟坐到了第一排的四方桌两侧。 萧竹没有说话，纪舟也很安静，两人默默坐了一会儿，萧竹忽然问纪舟： 「听过越剧吗？」 纪舟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萧竹问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没有。」 他只听过他爷爷唱的那些没有个调子的京剧。 「想听吗？」萧竹又问。 纪舟有点惊讶，他问：「这儿还有演员呢？」 纪舟以为这院子就他们俩人呢。 萧竹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了。 笑的太浅，纪舟不太确定。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萧竹轻轻用扇柄敲打着桌子，然后缓缓开了口。 「春光短促浑如梦，梦断孤灯伴夜长。 夜长难尽相思泪，泪眼相隔望徐郎。 公子啊，你可曾为我受累承家法，你可曾为我伤怀病卧床。 你为何不将莫愁来探望，你可知莫愁为你愁断肠……」 本应该是女性的唱调，但从萧竹这个男人的嘴里出来竟然也这么好听。 纪舟没听过别人唱越剧，更别说听萧竹唱了。 他不知道别人的越剧唱的是不是也有这么好听，他只知道，萧竹唱的很好听。 婉转凄凉，九曲迴肠。 纪舟静静的看着他，心跳的手都在颤抖。 这就是萧竹啊，这就是他最最最喜欢的萧竹…… 作者有话说: 文中戏曲出自越剧《莫愁女》选段() 第24章 「好听吗？」 萧竹的声音打断了纪舟的怔愣，纪舟在此刻回神。 「好听，」纪舟说，「特别好听，我听过最好听的。」 萧竹闻言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他跟纪舟说：「我妈妈唱的更好听。」 在萧竹让他把花放到台上的那一刻，纪舟就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萧竹不是话多的人，但他总有一些别的办法，可以让你了解他。 比如此刻，萧竹就算什么都没说，纪舟还是听出来了他是有些伤心的，纪舟想了想，起身走到台前跳了上去。 萧竹不解的看向他。 纪舟蹲在台边对萧竹说：「我不会唱戏，但我会唱歌啊，跟你唱的肯定没法比，唱给你和阿姨听个热闹？」 萧竹愣了愣。 他还没等说话呢，就看纪舟在周围找了根树枝当话筒拿在了手里，他清了清嗓子。 「下面这首歌，献给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越剧演员……阿姨贵姓？」 纪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撇开话筒小声问萧竹。 萧竹：「董。」 纪舟一秒回归状态：「献给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越剧演员董小姐以及她最优秀的儿子萧先生！诸位献丑了！」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开口了。 纪舟唱的是一首老歌，期间还模仿原唱歌手十分经典的唱调和动作，他故意搞怪，只为博得台下的美人一笑。 一首歌唱完，纪舟他蹲到台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竹问： 「怎么样，好听吗？」 萧竹静静的坐在那看着他。 此时阳光正直头顶，打在少年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萧竹起身走到纪舟面前伸出手。 纪舟低头看了那手一眼，笑着握了上去。 纪舟最近可是飘了，现在谁不知道纪少爷最近追人效果卓越，从之前不跟他说一句话，到现在一起去吃饭了，可以说两人是质的飞跃。 这天中午纪舟又来萧竹上课的教室门外等他一起去吃饭。 给萧竹上课的教授都认识他了，小老头人特别好玩，一出门看见他就笑。 他说：「你又来堵我们小骄傲了啊？」 萧竹前段时间参加了个国家级的书法比赛，拿了个人赛特等奖，这个奖全国就三名，其他两位都是颇有资歷的书法家了，就萧竹一个还是个大学生。 这件事儿可把白主任给高兴坏了，逢人就说萧竹是他们系的小骄傲，现在几乎每个老师都要这么叫一叫。 纪舟闻言也笑，他说：「哪儿啊教授，我这不是怕你们的小骄傲饿着么，特地来接他去吃饭。」 纪舟说完萧竹正好跟靳松一起出来了，教授看见了逗笑说：「来，小骄傲，今天必须让他给你摆一桌子满汉全席。」 萧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脸的懵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纪舟看着他这个表情，没忍住乐了。 靳松是个贼有眼力见的，见纪舟来了，他转头就走，留都留不住。 萧竹以为纪舟今天依旧是带他去后街或者食堂吃午饭，但纪舟却带他来了停车场。 「上车。」纪舟把他和萧竹的书放到车后座，跟萧竹说。 萧竹问：「去哪？」 纪舟神秘的笑了笑，说：「去吃满汉全席。」 满嘴胡话，萧竹知道问不出来，直接坐上了车。 上车后，纪舟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糯米糰，和一个加热过的牛奶。 「路有点远，你先垫垫。」纪舟说。 萧竹接过糯米糰，要再拿牛奶的时候，眉头却很轻的蹙了一下。 第50页 只是轻轻的一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却被纪舟给捕捉到了。 纪舟笑笑说：「牛奶里加糖了，喝吧。」 萧竹这才伸手去接牛奶。 跟萧竹相处了这么久纪舟已经渐渐了解到萧竹的一些小习惯了。 比如喝茶喜欢喝淡茶，吃饭不吃刺激味觉的食物，菜只吃菜叶不吃菜梗，鸡蛋只吃煮的不吃散的等等等等。 但这其中最反差的一个就是萧竹非常喜欢甜食，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这个东西他就算不喜欢，但如果能加点糖进去，他就也能勉强接受。 看着冷冷清清一人，骨子却很小朋友。 纪舟很喜欢看萧竹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不像他们寝室那几个狼，看见吃的就狼吞虎咽的，萧竹吃东西总是不慌不忙的，让人看了舒服。 但今天纪舟得开车，没办法盯着萧竹看他吃东西。 萧竹打开袋子一点点吃着，很快就吃完了。 纪舟开车之余瞥了一眼他收起来的垃圾，笑笑问：「喜欢吃这个啊？明天还给你带？」 萧竹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那就是默认了，纪舟点点头说：「明天早上给你带。」 萧竹淡淡的「嗯」了一声。 纪舟看了他一眼，又笑了。 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纪舟把车靠边停好，带着萧竹下车了。 这是郊区的种植基地，四下望去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大棚。 「这边儿。」纪舟在一旁出声提醒，萧竹跟着他走进了他们停车的园子里。 院子的主人是个40多岁的大哥，看见纪舟十分爽朗的笑着说：「来啦小花童。」 「哎！」纪舟连忙摆手，「牛哥你……别这么叫我。」 牛哥看了眼他身后的人笑的更开了，他说：「晓得了晓得了，今天不叫你了。」 落后纪舟一步的萧竹闻言转头看向纪舟，纪舟全当没看见，他跟萧竹说： 「这个是牛哥，全市就属牛哥家的花种的最好，牛哥这是我……我朋友萧竹。」 萧竹微微点头。 牛哥摆摆手，「蛮好蛮好，小舟快带你小朋友进去，我去准备。」 「好的牛哥。」纪舟说。 说完牛哥就转身去了旁边屋子，纪舟则带着萧竹往里边去了。 绕过前院，房子后面便是一排的玻璃大棚，大棚再后面是一望无际的花田，这个季节还不是开花的时候，所以看上去不太好看。 但当纪舟打开一间大棚门的时候，萧竹站在门口愣了很久。 大棚里边五颜六色的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扑鼻的清香。 明明外面已经是冬季，可这里边确像夏天一样美丽。 纪舟带着萧竹到大棚中间的桌前坐下，纪舟跟萧竹说： 「今天请你吃全花宴。」 萧竹抬头看他。 纪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牛哥跟几个人拿着大餐盘给他们上菜。 茉莉花炒的菜，樱花做的布丁，玫瑰做的饼，桃花做的羹等等等等一大桌子。 牛哥还送了他们一瓶酒，说是洛神花酿的酒。 酒色艷丽，非常好看。 放完东西牛哥就带着人走了，花团锦簇的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个。 纪舟看向萧竹，碰了碰自己的鼻头说：「我之前也不知道花还能做菜，我之前尝过一次后发现还挺好吃，清香，我就想你一定会喜欢。「 说着给萧竹先盛了碗羹汤，说：「你尝尝。」 萧竹尝了一口，他确实很喜欢，淡淡的香气，还有甜甜的味道。 「怎么样？好吃吧？」纪舟满脸期待的问。 萧竹点点头说：「好吃。」 纪舟如释重负，靠到了椅子上，「太好了，没白折腾。」 牛哥家是不做这些的，他也是偶然一次吃到牛哥带去花市分给他的鲜花饼才知道花原来做吃的也这么好吃。 他想让萧竹也尝尝，但找了几家用花做菜的餐馆味道都不对，调料味太重，萧竹肯定不喜欢，于是他软磨硬泡了牛哥好久牛哥才答应给他做。 提前试菜又布置这个吃饭的地方纪舟折腾了小一个礼拜，就只是为了萧竹能喜欢。 萧竹不喝也不吃刺激味觉的东西，于是那瓶洛神花酒就落到了纪舟的身上。 花酒香香甜甜一点也不苦，纪舟跟萧竹吃吃聊聊，竟然把那一瓶都给喝没了。 起先还没什么，等到两个人要走的时候，纪舟一站起来发现天旋地转，人都晕了。 纪舟站都站不稳了，全靠萧竹拖着他才能动，两人从大棚出来，牛哥看见纪舟这个样子都懵了，一问才知道他居然把那瓶酒都喝了。 「小娃娃没深没浅，那个酒度数大着嘞，回去有他难受的。」 萧竹闻言皱了皱眉毛。 牛哥继续说：「趁现在赶紧带他回家去，喝点醒酒汤好好睡一觉，不然明天起来要头痛哦。」 萧竹点头说：「好。」 牛哥帮萧竹把纪舟扶到了车上坐好。 牛哥叮嘱：「回去慢慢开哈，颠簸了是要难受的。」 萧竹点头：「嗯。」 跟牛哥告别后，萧竹把车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萧竹的车速一直很慢，时时刻刻盯着纪舟那边的动静就怕他难受，好在他睡的安稳，并没有难受。 第51页 因为路程远，开的又慢，他们回到市区已经是很晚了，这个点学校寝室早就锁门了，萧竹只能把纪舟拉回自己家。 停下车，萧竹看了眼后视镜里躺在后座睡的十分安稳的纪舟等了一会儿。 看他并没有要醒的意思萧竹默默嘆了口气下车去后面叫他。 「纪舟。」萧竹打开车门叫了他一声。 纪舟吧嗒吧嗒了嘴没醒。 萧竹犹豫了一会儿，手撑着座椅靠背半个身子探进车里拍了拍纪舟的胳膊。 他说：「起来进去睡。」 纪舟拨开他的手，嘴里嘟嘟囔囔，「别烦我……」 萧竹嘆了口气，起身，脑子里思考着让他直接在车里睡的可能性，最后的结论是不行。 虽然南方的冬天没有那么冷，但在车里睡一晚也是要着凉的。 萧竹再一次探身进到车里，为了够纪舟的脸，萧竹一只腿在外一只腿跪到了车座上，他一手扶着靠背，一手轻轻拍纪舟的脸，让他起来。 「纪舟，纪舟醒醒，纪舟，纪……」 纪舟烦躁的睁开了眼睛。 萧竹没见过纪舟对他有过这样的神情，不耐烦的，暴躁的，下一秒就打人的模样。 在他面前，纪舟永远是阳光的，真诚的，他愿意把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搬到萧竹面前，只为了萧竹说一句喜欢。 「是你啊……」在看清眼前人的眉眼后纪舟眼里那些不耐瞬间消散不见化成了温柔的水。 萧竹以为纪舟清醒了，刚想起身叫他下车，谁知道下一秒就被纪舟伸手给搂进了怀里。 萧竹整个人都僵了，他慌忙的叫纪舟的名字，纪舟却在他耳边说：「嘘……」 他说：「难得做了这么美的梦，就让我多睡一会儿吧萧竹。」 萧竹顿住。 在纪舟渐渐平缓了的唿吸声中，萧竹紧绷的肌肉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纪舟的身上有酒的味道，淡淡清香里边有一丝丝的苦味，萧竹用力的吸了一口这个味道，他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了。 这个味道已经刻进了他的骨髓，往后每一次闻到都会想起在这样一个夜里，他躺在一个温暖又干燥的怀抱里，安全、隐蔽，就算此刻外面的天塌下来，也不会伤害到他一分一毫…… 第25章 萧竹第二天是从床上醒来的，醒后屋里屋外找了两圈也没找到纪舟的踪影，昨天丢了那么大一人，害羞也是正常的，萧竹就没太在意。 但当纪舟连续一个礼拜都没出现在他面前连花都是找他们寝室的小猴帮忙送的时候，萧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这天中午，萧竹跟靳松上完课出来，靳松伸着脖子往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到纪舟的身影。 他有些犹豫的凑到萧竹身边问他：「萧竹，你和纪舟咋的了啊？他以后都不来了啊？」 萧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靳松有点惊讶，「真不来了啊？为啥啊？」 萧竹继续沉默，但头却小幅度的摆了摆。 「就突然不来了？没跟你说啥吗？」靳松继续问。 萧竹还是沉默。 「靠。」靳松说，「这不完犊子了么，肯定是你太冷了，把人给吓退了。」 萧竹侧头看了他一眼。 靳松说：「你这么看我也没用啊，你自己说说，这么长时间，哪次不是纪舟贴着你绕圈，你对人家爱答不理的，换谁谁能受得了啊。」 「我没有。」萧竹开口说。 「你还没有？」靳松都不好意思说他，「不说远了，就说上次，纪舟给你买早餐，这个你不吃那个你不要的，人家纪舟跑了多少趟才给你买到喜欢的？你还没有呢。」 萧竹抿了抿嘴，他想说不是那样的，但解释的话说不出口。 靳松很难看见萧竹这么乖的低头挨训，越说越起劲，「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对人家纪舟好点吗，人家……」 萧竹刚刚是心里有事儿，脑子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侧头看了靳松一眼，靳松下一秒直接画风一转，利落的结束了刚刚的话题很狗腿的问萧竹：「萧爷咱们中午去吃什么啊？」 萧竹想都没想，直接说：「回家。」 「你回家……那我呢？」靳松指着自己。 萧竹瞥了他一眼。 「随便。」说完抬步就走。 靳松在他身后「嘿」了一声，嘟囔道：「个臭脾气怪不得纪舟……」 萧竹回头，靳松立马抬手捂住嘴转身跑了。 终于考完最后一科，纪舟和他的室友们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小猴一出来直接跳起来「嗷」了一嗓子。 「解放了！老子终于解放了！」 「我靠，你吓我一跳。」站在小猴身边的路向被他吓一抖。 小猴嘎嘎乐，故意凑过去冲着路向的耳朵喊，两人在考场门口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纪舟打开考试时关机了的手机，率先蹦出来的消息就是洛络发给他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她一起定机票。 舟：后天就回…… 纪舟打上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除了。 走在纪舟身边的孙佳明扫见了他的屏幕，问： 「去找萧竹？我帮你把书带回去？」 纪舟一顿，把手机踹回了兜里。 第52页 他说：「不用。」 孙佳明看了他两眼，说：「怎么呢？前段时间藉口复习忙不去，这都考完了还不去？」 纪舟张了张嘴，反应过来后「嘶」了一声，「你被骆寻附体了？变这么欠呢。」 孙佳明笑了起来，告饶不说话了。 王默要赶今天晚上的火车回家，他们寝室的几个要去送他。 收拾完行李几个人下楼。 小猴和路向夹着王默走在最前面，他们正在撺掇着王默给他们看他妹妹的照片，这是王默第一次跟他们说他还个在上高中的妹妹。 孙佳明和纪舟走在后面，商量一会儿送完王默找骆寻洛络他们去吃什么。 几个人正走着，前面的三个人忽然站住了，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了纪舟。 纪舟被他们看的直懵，张口问：「杵着干嘛呢，不赶车……」 纪舟的声音也停了。 不是因为别的，是他们都看见了寝室楼外站着的萧竹。 萧竹站在寝室楼下的花坛边，站的直直的，看到纪舟出来以后目光锁在了他身上，一动不动。 纪舟回过神连忙挤开前边的几个人走了过去。 他小声问萧竹：「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萧竹反问。 纪舟一下就慌了，他说：「哪能啊，就是没想到你会来。」 萧竹侧头看了一眼拿着行李的王默他们，语气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质问：「你要走了？」 纪舟也回头看了眼，连忙说：「不是我，是王默，王默要走了，我们去送他。」 萧竹「嗯」了一声。 纪舟看着眼前沉默的萧竹，想了一下，然后掏出钥匙回身递给了孙佳明。 他跟王默说：「默儿我今天就不送你了，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王默看见萧竹来找纪舟了心里很开心。 这两天他看着纪舟自己在那别扭都挺替他担心的，这会儿看见俩人没事儿他也算松了一口气，他说： 「好嘞少爷，你快去吧，我开学还、回来呢，不用送我。」 纪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孙佳明他们交代一定要把王默好好送到车站。 王默其实是他们寝室年龄最大的，比别人大一岁，比纪舟要大两岁。 但因为家庭原因，再加上他本身有点小自卑，性子很弱，所以很多事都是纪舟他们帮他出头的，久而久之，整个寝室都习惯性的照顾他。 安排好王默，纪舟又跑回了萧竹身边，说：「走吧。」 萧竹也没问纪舟要去哪，直接就跟纪舟走了。 晚上的后街很是热闹，小吃摊前饭店里，全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纪舟让萧竹在人群外面等着，他挤到里边去买东西。 纪舟拎着东西出来的时候，萧竹就静静的站在那等他，纪舟走过去问他： 「回学校吃还是……」 「去我家。」萧竹说。 纪舟卡住。 那天纪舟喝多了是喝多了，但后来的事他全都记得。 那天凌晨他从车里醒来看见怀里的萧竹汗毛都炸了。 他不光喝醉了让人家萧竹送他回来，还借着醉酒占人家便宜，纪舟真的臊的一张脸都没地方放了，恨不得飞出太阳系换个星系生活。 后来他把萧竹抱进屋里放到床上安顿好，连多看一眼都没敢转身就跑了。 回到学校寝室门都还没开，他在楼下蹲了一个多点宿管阿姨才出来开门，看见他在门口蹲着还吓了一跳。 纪舟什么都没说笑笑直接跑回了寝室。 到了寝室他伪装成半夜归来的模样爬上了床，只是上床的时候对上了孙佳明这个夜猫子还没睡的眼睛。 纪舟手动封了他的嘴，孙佳明笑笑放下手机转个身睡觉去了。 这会儿纪舟再次听到萧竹说去他家，脑子都木了。 萧竹观察着他的表情，问：「不想去？」 「没、没有。」纪舟说，「我车……孙佳明开走了，去你家有点远……」 「骑车。」萧竹说。 纪舟顿了一下，最后只好认命的回学校取来了单车，载着萧竹去了他们家。 萧竹家和一周前没有区别，一样的陈设一样的鲜花常在。 萧竹进门打开了客厅的灯指着餐厅的桌子让纪舟坐。 「我换衣服。」萧竹说。 「好。」纪舟一到这个地方就浑身不自在，把东西放下坐的乖乖的。 萧竹上楼的步子顿了顿，转身问纪舟：「你出汗了，要不要洗澡。」 纪舟脑子「嗡」的一声，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去洗。」 萧竹点点头，然后转身上楼了。 萧竹上楼后，纪舟勐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摊到了椅子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臊个什么，看萧竹的样子并没有计较那天的事儿，还主动来找他了，就他自己还过不去劲儿，这都一个礼拜了还过不去。 纪舟正在这七想八想，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纪舟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洛络。 纪舟接起电话。 「餵。」纪舟说。 「哪呢？」洛络问。 洛络那边的声音很吵，应该是出去玩了。 「什么事儿？」纪舟没回答她，而是直接反问。 「艹。」洛络在那边骂了他一句：「我今天给你发信息你没看见啊，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还什么事儿。」 第53页 「啊。」纪舟应了一声。 暑假他可以不回去，但寒假他要是不回去他家老爷子铁定要扒了他的皮，他看了眼日历，今年过年早，后天就是小年了，如果赶早他后天就得回去，但是…… 萧竹这会儿换了衣服下来。 屋里很暖和，所以萧竹换了一套棉质长裤和白色半袖。 衣服是很普通的衣服，但却把纪舟给看愣住了。 因为在纪舟的印象里，他根本没见到过萧竹漏出脸手脖子之外的皮肤的，哪怕是炎热的夏季，他也是一件轻薄的长衫。 萧竹的皮肤是真的很白，不是那种黄白色，而是透亮似的白，纪舟当初就是被他这样的肤色给晃了眼睛。 洛络在那边半天听不到纪舟的声音急了。 她说：「你啊什么啊啊，到底他妈的啥时候回去。」 纪舟回过神，说：「再说吧，不用管我，你们先回吧。」 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萧竹走过来，纪舟下意识站了起来。 萧竹看了他一眼，坐下问他：「站着干嘛呢？」 「啊。」纪舟应了一声，也坐下了。 萧竹拿过纪舟买的奶茶插上吸管先喝了一口。 在萧竹之前的20年里他是从来没喝过奶茶这种东西的，但跟纪舟认识短短的这几个月后，现在也经常喝这种东西了。 喝了一口奶茶，萧竹问纪舟：「你要回去了？」 纪舟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嗯，我得回去陪我们家老爷子过年。」 「嗯，应该的。」萧竹说。 「你呢？」纪舟问。 「什么？」萧竹不解。 「不去你爸爸那过年吗？」纪舟继续问。 萧竹顿了一下，然后摇头说：「不。」 纪舟知道萧竹和他父亲的关系不怎么样，不然也不能来这这么久也没见过他父亲一次，但没想到不好成了这样子。 「那你就自己过年吗？」纪舟又问。 「嗯。」萧竹说。 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儿一样。 纪舟却很心疼，他往前凑了凑，看着萧竹的眼睛说：「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萧竹抬起头。 「我们家老爷子虽然脾气臭，但人很好，你的字写的那么好，他一定很喜欢你。」纪舟说。 萧竹愣愣的看着他。 纪舟被他看的有点不明所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怎么了？我脸上沾东西了。」 萧竹摇摇头。 纪舟永远不知道他在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么打动人，比任何情话都要更让人心动。 「没有。」过了一会儿后萧竹说。 「那你去不去？」纪舟又问。 萧竹摇了摇头。 纪舟明显有些失落，但下一秒萧竹说的话却又让他重新兴奋了起来。 萧竹说：「我过年有事，等过完年，我去找你。」 「真的？！」纪舟激动的都站起来了。 萧竹点点头。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说： 「纪舟，你带我去看看雪吧，我从来没见过北方的雪。」 第26章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纪舟端着饺子从厨房一熘小跑冲进客厅，把饺子放到餐桌上捏着耳朵直蹦跶。 「闹闹闹，没个消停时候！」 春晚正放到京剧，纪舟眼前花似的在纪怀清面前蹦跶气的老爷子直敲拐杖。 「烫，它烫手。」纪舟辩解。 「挺大个爷们儿，娇气。」老爷子瞪他。 纪舟撇撇嘴，说： 「吃饭了。」 「看到了。」老爷子说。 说完坚持把那段京剧听完才走到餐桌前。 纪舟没等他，老爷子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吃完小半盘了。 老爷子慢悠悠的倒好醋，夹了一个慢慢吃。 他这一个吃完纪舟都吃三个了。 纪舟边吃边找，像在寻宝。 「你找什么呢？」老爷子问他，「里边包东西了？」 北方的习俗除夕夜晚上的饺子里会包一些东西，吃到的人来年有好运。 纪舟他们家一向是不信这些的，但今年看纪舟的模样是包了。 纪舟听到纪怀清问他，抬眼朝他一笑，也不解释。 爷孙两个又吃了一会儿，老爷子忽然「唔」了一声。 纪舟整个人都紧张了，他死死盯着老爷子的碗，问:「您吃到了？」 老爷子不说话，低头从咬剩一半的饺子里扒拉出来了一颗红豆。 纪舟起身伸脖子去看，看到那颗红豆的时候，人都崩塌了。 「啊！！爷爷！」 老爷子哈哈直笑，「嗯哼，让我吃着喽！」 「啊啊啊啊啊就包了这么一个，您怎么还吃着了！您才吃了三个！啊啊啊啊！」纪舟发疯。 老爷子夹起那颗红豆在他眼前晃了一圈，然后塞进了自己嘴里，摇头晃脑的吃了。 纪舟气的筷子都扔了。 「生气啦？」老爷子低头去看他。 纪舟头一扭，生闷气。 老爷子大年三十的把自己孙子气够呛他还挺开心，喜滋滋的问： 「到底是哪家姑娘把我大孙儿勾搭成这样啊，红豆都包上了。」 纪舟不说话，但耳朵却红了。 第54页 老爷子看了纪舟一眼，放下筷子回身去柜子里找了个东西回来。 「哎呀，吃了人家的『相思』不赔点东西怕是要跟我闹到过年哦。」老爷子嘴里念念叨叨。 纪舟斜眼看向纪怀清手里拿着的木盒子。 表面上生气，其实心思早被勾搭过去了。 老爷子看了眼纪舟的小动作，打开木盒子，里边是一串红珊瑚手串，不算大，但成色却是上等。 「不要啊？」老爷子故意说：「不要我可就收……」 「要！要！」纪舟连忙扑过去按住。 「我要。」纪舟嘿嘿笑。 老爷子笑着哼了一声，然后跟纪舟说：「追姑娘要坦坦荡荡，只敢偷偷摸摸包红豆算什么我们纪家人。」 纪舟此时满眼都是这串红珊瑚，萧竹那么白，戴上这串红珊瑚不知道要多惹眼。 「听到没臭小子！」老爷子拿筷子敲他。 「哎，哎。」纪舟连忙抱着头应道：「听见了。」 纪舟说完老爷子有上来八卦的劲儿了，他往前凑了凑问：「跟爷爷说说，是谁家的姑娘啊？不会是洛络那个傻丫头吧。」 「哪跟哪啊！」纪舟都炸了，「洛络算什么姑娘。」 「我喜欢的……比她可好看多了……」纪舟小声嘟囔。 「哟，」老爷子逗他：「多好看啊？」 纪舟抿着嘴，用力压着笑说：「过两天您就瞧着了。」 「哟呵！」老爷子乐的不行。 纪舟抱着他那串宝贝珊瑚傻呵呵的笑，不说话也不吃饭了。 吃完饺子骆寻刘起它们就来找纪舟去放烟花了。 老爷子不管他，只叮嘱他多穿。 纪舟边穿衣服边应，一熘烟的跑出去了。 纪舟走后老爷子关了电视回卧室。 卧室里有个红漆木柜，上边挂了张照片，照片前面放了一盘饺子，是纪舟刚刚过来放的。 照片里的女人年轻又漂亮，纪舟的眉眼像极了她。 这个人是纪舟的奶奶，纪舟没见过她，但从照片也看得出这是个大美人。 纪怀清拿毛巾擦了擦照片上的人，笑眯眯的说：「弦歌呀，咱们的孙子长大了，都知道追姑娘了，我把你的那串手串给他了，儿子没用上，咱们孙子可算是用上了哈哈哈……」 大年初五。 纪舟和洛络还有骆寻拎着行李哆哆嗦嗦的从飞机上走了下来，感受极寒之地的洗礼。 前几天萧竹拿家里的座机给纪舟打电话，说今天要来找他。 纪舟听到后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但勐然想起萧竹说想看看北方的雪，可是今年他们这没下雪，纪舟犯愁的不行。 后来是洛络说要不去东北玩两天吧，正好也能滑雪。 纪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连夜就告诉萧竹让他改票。 萧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好。 没见到人，纪舟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萧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当他是开心的。 萧竹的飞机下午才到，几个人先去酒店安顿，本来打算吃过午饭直接返回机场，结果实在太冷了，午饭也没吃上，直奔商场去买羽绒服。 东北的天气是真的很冷，光是站在外面脸皮要被吹掉了。 卖完衣服几个人回到机场已经是下午了，本来想买点吃的垫垫也没来得及，把骆寻和洛络饿的在接机口一直跟纪舟耍赖。 萧竹和靳松出来的时候这几个还在那闹，洛络骆寻一人一个胳膊甩纪舟。 纪舟远远的看见萧竹和靳松从里边出来挣开两人用力的挥了挥手。 靳松看到纪舟他们也很欢快的挥着胳膊。 两人从里边出来，纪舟连忙走上前。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萧竹的手，问：「冷不冷？」 萧竹只穿了一件大衣，纪舟看着他都冷。 萧竹摇摇头，「不冷。」 纪舟皱眉：「瞎说，你手冰凉。」 说着脱了自己的羽绒服往萧竹身上套。 洛络这时在身后出了个声，她脱了自己的羽绒服故意跟靳松说：「松儿啊，冷不冷？来，姐的羽绒服给你。」 靳松哪敢要啊，连忙摆手。 骆寻在旁边都快乐撅过去了。 纪舟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骆寻连忙闭嘴，憋的脸都红了。 纪舟红着耳朵咳嗽了一声，说：「那什么，饿了吧，咱们去吃饭吧。」 靳松连忙接嘴：「是，都饿死了，飞机餐可太难吃了。」 纪舟乐了，说：「走着，带你们去吃大餐。」 「我的妈呀，终于吃饭了，」骆寻仰天长嘆，「赶紧的走着。」 一行人直奔停车场，洛络早在来之前就租了个车他们自己开。 去停车场的路上洛络骆寻靳松他们走在前边，纪舟和萧竹走在后面。 纪舟很自然的接过萧竹手里的行李箱低头问他：「累不累？」 萧竹侧头看他。 「怎……怎么了？」纪舟被他盯的磕巴。 萧竹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很累。」 纪舟眨了眨眼睛，说：「那，我送你回酒店。」 萧竹说：「你去吃饭。」 「我不饿……」纪舟说完忽然想起刚刚靳松说飞机餐难吃，萧竹这么挑嘴肯定没吃，他问：「你在飞机上吃饭了吗？」 第55页 萧竹摇摇头。 纪舟皱起眉毛。 中午就没吃，晚上再不吃胃怎么受得了。 纪舟想着几步走到了前边，他把行李递给骆寻让他拿着，然后跟洛络说：「你先送萧竹回酒店。」 洛络回头看了萧竹一眼，说：「他不吃饭？」 纪舟没回答她，继续说：「我出去一趟。」 说完就跑出去了。 给几个人都看愣了。 骆寻问萧竹。 「他就穿那点玩意儿要干什么去」 萧竹也有点没反应过来，想摇头但好像又猜到了他要去干嘛。 纪舟回到酒店的时候，萧竹已经在等他了。 他鼻尖冻的通红走进来，笑呵呵的说： 「我来之前就听说他们家的馄饨好吃，本来想明天早上带你去吃，提前了。」 萧竹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馄饨随意放到了桌上低头去看他的手。 萧竹皱着眉：「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跑出去。」 「啊？」纪舟搓着手捂耳朵：「说什么？」 萧竹冷下脸，转回身，「没什么。」 纪舟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萧竹这是在关心他。 原来苦肉计这么管用呢？ 纪舟赖皮似的追上去侧头看他：「萧爷生气了？」 萧竹不说话，坐回沙发上拿出一本书看。 「关心我啊？」纪舟不知死活的蹲到他身前问。 萧竹放下书冷冷的看着他：「很奇怪吗？」 眼看着萧竹这是真生气了，纪舟连忙摆手说：「不，不奇怪。」 他起身坐到萧竹身边：「别生气啦，我就是着急，我一想到你又累又饿的脑子就乱了。」 纪舟都这么说了，谁还能真狠下心跟他生气。 萧竹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说：「我没生气。」 话还是淡淡的，但语气已经跟刚才不一样了。 纪舟闻言笑了，他说：「没生气就好，咱们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萧竹沉默了一会儿，说：「嗯。」 说完纪舟连忙起身去拿馄饨。 他拆包装袋的时候，萧竹忽然在他对面开口说： 「以后不管你要干什么，要去哪里，提前告诉我一声，不要什么都不说就走。」 纪舟抬头沖他安慰的笑了笑，说：「知道啦。」 萧竹并不满意，他说：「像上次一样消失一个星期，我……」 纪舟听到萧竹提到之前警铃大作，他说：「不会了，不会了，我上次就是……有点害臊，不是故意……」 「嗯。」萧竹应了一声，拿过纪舟拆开的馄饨先喝了一口汤，确实很好吃。 喝完后他抬起头又说：「你害羞需要一个星期……」 「嘘嘘！」纪舟胡乱的摆着手：「我求你了祖宗，别说了，我以后都不会了。」 萧竹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想笑，低头忍了忍说：「嗯，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害羞小舟：嘘！嘘！别说！ 第27章 第二天五个人去了滑雪场。 相对于连雪都没看过的萧竹和靳松，纪舟他们滑雪滑的可以说是非常的好了，毕竟每年冬天都会去。 纪舟带着萧竹换好滑雪服出来的时候，洛络已经从顶上冲下去了。 「我靠，洛爷太帅了。」靳松在旁边惊嘆感慨。。 骆寻闻言乐了，他看了一眼还在初级坡教萧竹滑雪的纪舟说：「这就帅啦？真正帅的还没下场呢。」 靳松看了骆寻一眼，无语的说：「你不会说你自己呢吧？」 「你这什么语气！我也很帅的好吧。」骆寻说。 「是是是，」靳松毫无感情的夸赞：「您最帅了。」 说完转身去找他的教练去了。 萧竹对运动这种东西实在是不擅长，纪舟教了他一上午，他也只敢在纪舟保护的情况下往下滑一小段。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萧竹就不再滑了。 他站在一边跟纪舟说： 「你玩吧，我歇会儿。」 「那我带你上去休息。」纪舟说。 萧竹却摇了摇头，他说：「看你滑。」 纪舟闻言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他说：「那你可得看好了。」 萧竹侧头对上他的视线，纪舟一挑眉，坐着缆车上去了。 萧竹坐在雪地上，刺目的白让他看向前方的时候需要眯起眼睛。 他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欢唿声他看到穿着红色滑雪服的纪舟从山顶沖了下来。 纪舟换了个单板，动作又帅又利落，过坡的时候不像骆寻他们一样压低身体，而是下腰用后背垫了一下地面接着便借坡的弧度横飞了出去。 他飞得很高很高，穿过雪花，就像一只矫健的鹰穿过云层。 「我草！」 萧竹听到他身边的靳松已经惊得骂人了。 但他却分不出半点目光心思。 此时他的眼里只有半空中的那抹红色，和已经充满了耳朵的心跳声。 几个人在这边玩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他们定了去天池的票，大早上直接就上山了。 看天池是很看运气，大雾不散就看不见，他们来的也不是季节，夏天来最好。 他们去的时候天就雾蒙蒙的，在山上等了很久也没有要开雾的意思。 第56页 纪舟抱着他的包，表情很焦急。 山上要比下面冷很多，哪怕穿了羽绒服也有点扛不住。 几个人在山上等了好久，实在顶不住了。 洛络说：「下去吧，别么等了，再等冻死个屁的了。」 纪舟想说再等等，但看到整个人都缩进了衣服里的萧竹时，没说出口。 洛络是第一个带头往山下走的，后面跟着骆寻和靳松。 萧竹下去之前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纪舟停下了脚步。 他想问他怎么了，正要问出口就看见纪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朝他走了过来。 纪舟走到萧竹身前，有些紧张的碰了碰自己的鼻头跟萧竹说： 「我本来想在雾开的时候说的，嗐，失算了……」 萧竹愣了愣。 纪舟继续说：「我吧，我这个人吧……之前活的挺糙的，什么事儿都不愿意多想，我家老爷子总说我懒，但遇到你后……我忽然就不懒了，每天脑子转八百个圈，心眼全使上了只想讨你欢心，想对你好，特别特别好，好到恨不得把你放进口袋里……」 纪舟说到这顿了一下，有些懊恼的抓了把头髮，低声嘟囔了句：「靠，我到底在说什么……」 萧竹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纪舟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总之，就是…」 纪舟一边说着转过自己的背包，从里边翻到了一个长条的盒子。 他刚把盒子拿出来打算继续说话，就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阵惊唿给打断了。 他和萧竹顺着声音一齐转头。 眼前，阳光破开迷雾净透而神秘的天池就这样出现了。 它震撼而静谧，像是某种祝福。 下午，他们来到了机场，萧竹和靳松的飞机早一些，纪舟他们提前来机场先送他们。 马上就到登机的时间了。 洛络骆寻招唿着靳松萧竹说开学再聚。 靳松还没玩够，但萧竹回去还有事，只能先离开。 他们说着，只有纪舟站在人群之外，一直沉默不语。 萧竹余光看到，绕开其他几个人朝纪舟走了过去。 他站在纪舟面前，纪舟看了他一眼，转开了头，模样有点不开心。 萧竹抬手摸了摸纪舟的头髮，问： 「在天池，你要给我什么？」 纪舟闻言一顿。 萧竹朝他伸出手。 他愣了愣，连忙回身拿过背包手忙脚乱的从里边拿出了上午那个没能送出去的长条盒子。 萧竹接过盒子打开，是一柄摺扇，很新，看样子是纪舟自己做的。 「很好看。」萧竹低头看着摺扇。 纪舟耳朵一下就红了。 磕磕绊绊的说：「还……还有一个。」 「嗯？」萧竹抬头。 纪舟又从包里掏出了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红珊瑚的手串。 纪舟说：「这是我奶奶的嫁妆，我爷爷让我给……给……」 纪舟尝试了几次也没说出来后面的几个字，干脆放弃。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萧竹问：「你要吗？」 萧竹也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手串他爷爷是让他给谁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犹豫了。 不远处已经在催着登机了。 骆寻沖他们喊了一声，「有话留着回去说吧，登机了。」 被洛络怼了一拳，不吱声了。 萧竹犹豫的纪舟实在没底。 最后萧竹说：「你爷爷知道你要给我吗？」 纪舟眨了眨眼，没懂。 萧竹笑了下，他晃了晃纪舟的扇子，说：「这个我收下了，手串……等你爷爷知道给谁的时候我再收。」 「为什么？」纪舟问。 萧竹没解释，他抬手环住纪舟的肩膀用力抱了抱。 他在他的耳边说：「开学见，纪舟。」 说完转身跟靳松一起去了登机口。 人都走了纪舟都还没反应过来。 洛络过来推了他一下，说：「傻了？」 纪舟回神，他愣愣的看着洛络，喃喃的说：「他是不是，答应我了？」 「什么？」骆寻没反应过来。 纪舟一把抓住骆寻的肩膀，眼看着兴奋不已的说：「萧竹！他答应我了！」 这下换骆寻愣了。 他说：「我日，真让你给追着了？」 洛络对此到时不意外，她笑笑说：「早晚的事儿。」 谁能顶得住纪舟这么追啊。 把一颗心捧到你面前，真诚滚烫，哪怕是万年冰川也得烫出个窟窿，更何况是个人呢。 回去的飞机上，萧竹拿出纪舟给他的摺扇缓缓打开。 靳松往他这凑了凑跟他一起看，但左左右右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就是一张白纸粘在了扇骨上，做工是挺精巧的，就是太单调了点。 「纪少爷怎么送了你一柄空白扇啊？」靳松问萧竹。 萧竹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打开头顶灯把扇子举了起来。 靳松顺着他的手往上去看，一声「卧槽」没忍住直接说了出来。 透过灯光，扇面上萧竹的小像惟妙惟肖，活像是一张照片。 「这是什么原理？」靳松惊奇。 萧竹收回摺扇笑了笑，说：「纸雕。」 一个非常难的手艺，没想到纪舟居然会。 第57页 萧竹看着摺扇爱不释手，心情也跟着非常的好。 乐极生悲这句话永远是有道理的。 纪舟在机场得意忘形，回到家就跟老爷子把这件事儿说了，他以为老爷子会跟他一起开心，没想到迎来的是一顿揍。 这天洛络骆寻带着刘起这个欠儿的来看他。 进到房间，纪舟正趴在床上手里雕着东西，看见他们笑着跟他们打招唿。 骆寻看着他这个样子都无语了，他说：「你还笑的出来呢？打你打轻了？」 纪舟对此并不在意，他拿过自己手里刚雕了个雏形的手环问洛络： 「怎么样？好看吗？」 麻花绞丝手镯。 洛络脑子都炸了，她问：「你雕废了多少玉料了？」 纪舟蹭了蹭鼻子，不说话了。 「咋啦？这东西不好整啊？不可能吧，纪舟雕这玩意不跟玩似的么。」刘起坐到了床边去看纪舟手里的手环。 洛络看了刘起这个傻逼一眼，不想说话。 骆寻虽然不学无数，但好歹也是这个专业的，他坐到刘起身边揽过他的肩膀，他说： 「乖哈，咱们不聊这个。」 「哦。」刘起虽然不懂，但好在听劝。 洛络拉了个凳子过来，也坐下了。 她问纪舟：「老爷子那边怎么说？还不松口吗？」 纪舟身上的伤还没痊癒，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盘腿坐在床上抽了个玩偶抱在怀里，说： 「早着呢，慢慢来吧。」 刘起闻言嘆了口气，他说： 「我也就搞不懂了，你怎么会喜欢上个男的呢，男的有啥好的，一马平川的……」 刘起的危险发言说到一半被骆寻一把捂住了嘴。 「他还小，舟儿别生气。」骆寻说。 纪舟指了指他，没说别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洛络拆了根烟叼上，但没抽。 纪舟撑着脸思考了一会儿，说：「打算后天回学校。」 洛络骆寻双双愣住。 「你脑子让你爷爷打没了？」骆寻震惊：「你这时候走火上浇油呢？」 纪舟瞥了他一眼，说：「你不懂。」 纪舟笑着摇了摇头，他说：「那么帅的男朋友在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能放心呢？」 「呕……」骆寻肉麻的想吐。 洛络满脑子黑线，她说：「纪舟你真他妈的病的不清。」 纪舟毫不在意，他单手撑着脸脑子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此时无论是他面前的这几个朋友还是里边屋子里的老爷子，都无法再拉回他的思绪。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好不容易追到手就跟他异地恋的男朋友。 第28章 那天聚餐后萧竹就真如纪舟所说的再一次消失在了纪舟的世界里。 纪舟已经快习惯萧竹这样来去自如了。 他从前就这样，现在依旧如此，纪舟真的不知道萧竹在跟纪舟说他还喜欢纪舟的时候，心里会不会觉得好笑。 他的喜欢真的太廉价了。 家里的事情解决完了，纪舟就又继续回去上班了。 好久不见的康叔月姐看到纪舟回来简直宝贝的不行，也不是因为别的，纪舟和于玺不在院里，他们每天打水什么都得自己去，这下他们俩回来了终于有人干活了。 博物馆的周年庆如期举行，盛大的展览引来了很多国内外游客，尤其是纪舟他们修復的那幅字，甚至登上了新闻。 周年庆典，博物馆还把这次修復工作的过程剪辑成了个几十分钟的短片放到馆内大厅每天循环播放，纪舟因此还成了个名人，有不少人来博物馆专门询问纪舟师傅的。 纪舟是火了，但他本人此时却是无暇关心，因为付院又给他派了个新任务。 那是一尊将近两米高的木雕神像。 这神像不是他们博物馆的，是别的博物馆运来托他们给帮忙修的。 这尊神像比纪舟经手过的任何一个神像腐化的都严重。 漆油已经掉的差不多了，神像本身也是坑坑洼洼，手指脚趾不全，小臂还断了一节。 纪舟绕着这个神像走了好几圈，最后看向付院，他说： 「您饶了我吧，这我怎么修啊。」 「怎么不能修。」付院说。 「我自己怎么修啊。」纪舟痛苦。 付院说：「不是还有于玺。」 纪舟转头看向于玺，于玺咧嘴扯出了一个笑。 纪舟：…… 「他顶多算半个人。」纪舟说。 「那怎么办，给你借调个人？」付院说。 「好主意！」纪舟就等着这句话呢。 付院就知道这小子是打这个主意，他问：「你想借谁啊。」 「康叔吧，您把康叔借我。」纪舟说。 他说完还没等付院说话呢，康叔先不干了，他说：「可别，我手里一堆活呢。」 「你看看人家不愿意。」付院说。 「那就月姐。」纪舟继续说。 月姐放下手里的东西嘆了口气，她说：「宝宝，不是姐不帮你，姐也有苦难言啊。」 付院长笑眯眯，说：「这都不行，你看看你还想借谁啊？」 这纪舟还敢借谁啊，再借就要借到人家漆木组石老师傅头上去了，老师傅年纪都快赶上他爷爷了，他哪敢啊。 第58页 最后纪舟一垂头，说：「那我自己慢慢修吧。」 付院看着他这个小模样笑出了声，他说： 「x大新一批的学生也快出来了，明天他们校会，你跟我去先挑两个回来给你搭搭手？」 纪舟一拍大腿，说：「这行啊。」 付院笑笑，说：「明天早上来家里接我吧，哦，对了别吃早饭，你钱奶奶要烙油酥饼。」 纪舟愣了愣，笑着说付院：「敢情您早就想好了？在这逗傻小子呢啊。」 付院笑着指他，骂他小崽子。 纪舟第二天早上准时到了付院长家里，付院长的爱人钱奶奶烙了一大盆的饼就等着纪舟来吃，纪舟硬生生吃了三个实在是吃不进去了，最后包了两个给于玺拿着他们就出发了。 他们去的x大也是于玺的学校。 于玺算是出来比较早的，他大二的时候因为一次学校跟博物馆举行的活动上拿了奖被纪舟收了当徒弟，之后就一直学校工作室两头跑，到明年也要毕业了。 这次校展会，主要展览的就是于玺他们这批学生的毕业作品，学校对这次作品展还是挺重视的，请了很多人来，纪舟他们来就是逛逛校展，有觉得不错的苗子直接挖回去。 纪舟他们到的时候，于玺已经在展览会的门口等着他们了。 看见他们过来贼开心的沖他们摆手。 纪舟和付院走了过去。 纪舟把钱奶奶的饼递给于玺，让他找个地方趁热吃。 于玺接过饼袋眼睛都放光了。 他欢快的跟付院道谢替他谢谢钱奶奶。 付院慈爱的笑着，抬抬手说：「快吃吧，凉了就不香了。」 于玺点头应着一熘烟的转头跑了。 于玺前脚走，后脚他们学校的副校长就过来了。 副校长和付院是打了很多年交道的老相识了，见面自然是很熟络。 他们要去办公室聊聊事情，付院便打发纪舟进去看展。 纪舟点头告别先一步进了展会。 这次的展会很大，简直要看不到尽头了，展览的东西也很多，油画浮雕创意作品琳琅满目。 纪舟慢慢悠悠的从这头朝那头走着，一件件东西看过去。 中途有几个学生认出了他，兴奋的抓着他不让他走。 纪舟被他们围在中间，都无奈了。 「我靠我靠，纪神纪神你是来选徒弟的吗？你看看我行不行。」 一群学生中的一个男生毛遂自荐凑到了纪舟前面。 纪舟还没等说啥呢，他身边的女生就一把给他拍回去了，女生说： 「得了吧你，就你那个狗啃的字，你别去祸害我们纪神了。」 纪舟一听，不愿意了，他说：「字丑不代表修復技巧不行啊，别刻板印象啊。」 男生听见纪舟给他撑腰也牛起来了，说：「就是就是，我们纪神字也丑，但你看那幅《千字图》修的漂不漂亮！」 纪舟：…… 他是真的很后悔替他说这么句话。 男生说完他身边的另一个女生开口问： 「《千字图》我看宣传片里萧先生也参与了，纪神您跟萧先生关系那么好，他今天也来了吗？」 纪舟一顿，笑笑说：「谁跟你说我跟他关系好的？」 「啊？不好吗？」女生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听说你们是同学呀。」 纪舟没回答。 刚刚毛遂自荐的男生神经归神经，眼力见还是有的，看见纪舟不说这个话题马上把话给岔开了。 他们围着纪舟又聊了一会儿，于玺回来了。 于玺在他们学生里的名气还是很高的，毕竟纪舟徒弟、纪怀清徒孙这两个名号哪个拎出去都响噹噹的。 就是于玺平时在学校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笑，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大家都有点怕他。 所以这会儿看他回来了，这帮人就都识趣跟纪舟告别离开了。 纪舟看着匆匆离开的学生们，又看了眼于玺，笑笑说： 「咱们于玺学长这么有派头呢？」 于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师父、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能有什、什么派头、啊。」 纪舟乐了，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有人出声打断了他。 纪舟抬头看见来人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连忙打招唿叫了声：「凡哥。」 李凡，萧竹邻居家的哥哥，跟萧竹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纪舟跟萧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跟他有过一些接触，是个很温柔的人。 「真的是你。」李凡笑了起来，「刚刚在旁边看着就像你，但那会儿你身边围了一圈人我没好意思过来。」 纪舟摆摆手，说：「没，都是学生。」 「嗯。」李凡笑着点点头说：「都是崇拜纪神的学生。」 听李凡这么说，刚刚应该是听见他们说话了。 纪舟闻言不太在意的摆了摆手，然后问：「凡哥怎么在这。」 纪舟记得当初李凡也是出国走了的。 李凡晃了晃手里的一沓资料说：「我老师那有点东西我回来拿，正好看到这边有展会，就进来看看，没想到碰见你了。」 「啊……」纪舟应了一声，勐然想起李凡也是x大的，x大医学系的。 「忙吗？不忙我请你吃个饭？好久没见了。」李凡说。 第59页 纪舟看了眼时间，说：「不忙，走吧，我请你，哪有让客人请客的道理。」 李凡笑了笑，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纪舟也笑了笑。 他回身跟于玺交代了两句，便跟李凡一起出去了。 纪舟没有走太远，毕竟下午回去还有事儿，只在学校附近找了个私房菜馆。 两人找了个包间坐下，点完菜服务生帮他们添了壶新茶便转身出去了。 纪舟拿过茶壶给李凡倒茶，李凡接过道谢。 李凡问他：「怎么样，最近工作忙不忙？」 纪舟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着说：「就那样，凡哥呢？在国外还习惯吗？」 李凡喝了一口茶摇摇头说：「也那样，习惯了在哪里都一样。」 「是。」纪舟应了一声。 接着两个人便没有话说了。 过了一会儿，李凡放下茶杯有些犹豫的问纪舟：「小竹……回国后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听到萧竹，纪舟端茶杯的手顿了顿，笑笑说：「没有，凡哥。」 李凡说：「你不用替他遮掩，这孩子什么脾气我了解，他就是太任性了，被我哥……」 李凡说到这顿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纪舟，看纪舟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惯坏了，他下次要是再烦你，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纪舟抬头沖他笑了笑，说：「没有，不用担心凡哥。」 说完又给李凡添了杯茶，说：「凡哥喝茶。」 「哎，好。」李凡说。 李凡观察了一会儿纪舟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 他说：「不提那个不省心的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处新朋友？」 纪舟往后靠到了椅子上，摇头说：「哪有时间啊，我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的。」 李凡点头：「也是，你们这行的都忙，我看小竹一天天也是到处忙，劝他也不听，但是该谈恋爱还是要谈的，趁年轻多玩玩，省的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后悔，想玩也玩不动了。」 「哎，」纪舟摆手，「凡哥还年轻呢。」 李凡：「年轻什么啊，老啦，前段时间出去相亲，人家都嫌我岁数大呢。」 「谁啊？」纪舟逗着玩：「我们凡哥她都嫌弃，她还要找什么样的啊？」 李凡哈哈笑出了声，说：「你可别哄我了，没事儿，我接受良好。」 两个人顺着这个话题又聊了些别的。 李凡发现只要不跟纪舟提萧竹他就能有很多话跟你聊，亲近的就像他们并没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一样。 吃过饭，纪舟送李凡回酒店。 临下车前，李凡看着纪舟表情带着些认真的说道： 「小舟啊，虽然这些话说再多我知道都是没用，但我还是要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小竹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我哥的去世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了，所以他才做出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把你牵扯进来真的很抱歉，我没能劝住他，最后让他伤害了你。」 「这些年，我一直想跟你正式的说一声对不起，但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虽然这么说很不公平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怪小竹，他是任性了些，但本质上不是一个坏孩子，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替他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小舟啊，对不起。」 纪舟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跟李凡说：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凡哥，这件事儿怪谁也怪不着您，当年您也劝我了，我不是也没听进去么，命里该有的，没事儿我都放下了，以后大家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李凡没想到纪舟已经想的这么开了，愣了一会儿后点点头说： 「放下就好，我就怕你一直被困着出不来，那我们罪过就大了。」 「哪能啊，」纪舟笑笑说：「喜欢就是一时冲动，都这么长时间了，那点冲动早没了。」 李凡温和的笑了，他说：「那就太好了。」 李凡下车后，纪舟降下车窗跟他告别，他说： 「凡哥一路平安啊，下午还有事就不去机场送你了。」 李凡：「你忙你的，不用送，下次回来再一起吃饭。」 「得嘞。」纪舟说。 说完升上车窗掉头把车开了出去。 他走的干脆利落，就像在跟过去说拜拜。 第29章 那天送完李凡，纪舟回去跟付院又重新逛了一遍展会。 这批学生厉害的还真的有很多，他和付院最后只选了两个挑走了，其中就有那个在展会拦着纪舟的男生。 男生叫史磊，皮的像个猴子，字确实写的难看，惨不忍睹，但在对色彩的把控方面绝对是天才，纪舟就是看见他画三彩深海决定要他的。 纪舟他们平时工作的时候还是挺安静，但自从史磊来了以后，每天在工作室叽叽喳喳，烦的连白喙都不回他们这个院待了。 但这么吵吵闹闹的也有好处，好处就是纪舟每天在工作和解决史磊和白喙的矛盾中，日子过得飞快，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在过年的前夕，洛络回来了。 那天下午，纪舟接到了一通电话，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接着就请假出去了。 两个小时后，他从机场接到了几乎三年没见的洛络。 她剃了个很短的头髮，贴着头皮的青茬，露出的脖子、手腕几乎都被纹身给占满了。 第60页 纪舟见着她的时候，她正蹲在停车场的墙边抽菸，模样有点凶，但抬头看见纪舟时那点凶就都没了，她起身笑着撸了把自己的脑壳，把烟按灭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张开了手臂。 回市里的路上，纪舟听着骆寻在电话那边连哭再骂洛络这个没良心的，竟然一走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 洛络笑呵呵的听着，也不解释，等骆寻骂够了，他让纪舟直接把人拉到凤院给她接风洗尘。 纪舟应了一声。 挂断电话后，洛络问纪舟:「你怎么又开上车了，不是不开了么。」 纪舟看了她一眼，反问：「那怎么说，我骑摩托去接你？」 洛络哈哈笑了起来，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她试探性的开口问：「我听说萧竹回来了？」 「呵，这你都知道？」纪舟挑了下眉。 洛络笑笑，「我人虽然在外面，但我对你们还是很关注的。」 纪舟撇撇嘴。 洛络伸手怼了他一下，「怎么说？旧情復燃了没？」 「你就那么盼着我旧情復燃？」纪舟乐了，「当初是谁跟我说的我要是回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 洛络说：「那时候小，很多事儿看不透嘛。」 「你现在能看透了？」纪舟问她。 洛络摇摇头，脸色变得有些黯然，她说:「感情这种事儿谁能看透呢。」 听着她语气不对，纪舟侧头看了她一眼。 洛络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没有说话，眼神是从前纪舟从没见过的落寞，也不知道这几年她在国外经歷了些什么。 他们到凤院的时候天都黑了。 两人跟着侍应生进到包间的时候，骆寻刘起都在。 他们这个四人小团体终于再次聚齐了。 洛络一进屋，骆寻就站起来了，他一边骂一边过去给了洛络一个拥抱。 洛络拍了拍骆寻的后背，说：「你他妈的别哭啊，蹭我一身。」 「去你妈的。」骆寻蹭了蹭眼睛低声说。 和骆寻拥抱完，刘起也过来抱了抱，抱完他盯着她的脑袋问： 「不是洛爷你出去一趟这是变性了？」 洛络给了他一脚，说：「滚你的。」 「那咋的呢？受什么刺激了？还纹这么多纹身，跟纪舟似的受情伤了？」 「你傻逼么，说就说别带我。」纪舟指他。 刘起嘎嘎直笑。 「早晚有一天摔死你个傻缺。」洛络也说。 刘起手一挥，说：「不可能，老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你就等着吧，有你哭的时候。」骆寻说。 刘起并不在意。 人都到齐了，骆寻喊人上菜。 这么久没见酒是一定要喝的，纪舟明天还要上班，便放过了他。 最开始他们喝的还算正常的，等都到量了就疯起来了。 骆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洛络一会儿哄一会儿骂，刘起……刘起没脑子他只知道笑。 纪舟坐在一边看着他们闹，好像回到了他们还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他们闹了一会儿，洛络忽然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纪舟身边。 她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红酒瓶，看着前面还在闹的刘起和骆寻忽然对纪舟说： 「舟儿，别做后悔的事儿。」 纪舟侧头看了她一眼，笑笑说：「我后悔什么？」 洛络也笑了，她举起酒瓶朝纪舟敬了敬，仰头干掉了里面的酒，下一秒起身加入了那两人的狂欢。 洛络这次回来真的变了很多，虽然曾经她在他们之中也是最特立独行的那一个，做事情从来都不会在大家的预想之内，可那时候她活的自在又洒脱，但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她不再自由，她被不知道的东西捆住了手脚。 晚上纪舟挨个把他们送回家，送到洛络的时候，纪舟问她去哪里。 纪舟也不知道她跟她们家和解了没有，能不能回去。 洛络想了想，说了个地址。 那是洛络舅舅家的地址，可是洛络的舅舅早在她出国前就已经不住在哪里了，那个院子一直是空着的。 纪舟看了她一眼，好像她还是那个受了委屈就会找舅舅的小姑娘，只是现在她找不到她舅舅了。 「去我那凑合一宿吧，明天再说。」纪舟说。 洛络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 纪舟犟不过她，最后只能把她送去了她要去的地方。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洛络对纪舟敬了个礼带着她的行李下去了。 「你有钥匙吗？」纪舟降下车窗问她。 洛络朝他点点头，摆手让他回去。 纪舟有点不放心没走，最后洛络都快过来推他的车了，他才又叮嘱了她几句升上车窗走了。 后视镜里，纪舟看见洛络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眼前漆黑的大门。 赶在年三十的这天上午，他们算是彻底把这尊神像修好了。 修文物要既保存它的岁月痕迹又要不妨碍观赏，所以最后神像的那些坑坑洼洼纪舟并没有全部填平，交出的完成品有绚丽的色彩也有破败的身躯，还有被腐蚀过的痕迹…… 中午，仓库的师傅们过来把文物抬走封存，纪舟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着。 其他几个孩子昨天纪舟就放他们假让他们回家过年了，收尾的工作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第61页 纪舟跟师傅们交接好，伸了个懒腰，锁上门也回家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还是跟纪怀清两个人一起，今年就剩他自己了。 纪舟骑着他的摩托穿越大街小巷，很难见着这座城市不堵车的时候，巷子口那些他经常去的几家商铺也都关了门。 他慢慢悠悠的回到家，白喙已经在等他了。 最近天冷，白喙也懒得动，天天在屋里蹭暖气。 纪舟进屋搓了搓冻红了的耳朵先给白喙添了把粮，然后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门，他看着里边的东西忽然愣住了。 冰箱里只剩下了三颗鸡蛋。 他最近忙的有点儿懵，已经很久没在家做饭了，他以为起码还能有点儿东西的。 纪舟摇头笑了笑，大过年的，他这混的也太惨了点。 他拿出仅剩的三颗鸡蛋下了碗挂面。 他吃面的时候，外面在无知无觉中已经开始飘起雪花了。 纪舟端着碗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耳边忽然想起了纪怀清的声音。 他说：「嘛，瑞雪兆丰年，明年是个好年头哟。」 纪舟寻着声音侧头去看，果然什么都没有。 正站在窗台上啃粮的白喙察觉他的举动，不解的歪头叫了一声，纪舟弹了弹它脑袋，说： 「吃饭。」 白喙乖乖的低头继续啃粮，纪舟也低头挑起碗里的面条。 晚上，他们几个人的群里，刘起正在疯狂发着过年红包，他们一条接着一条的聊着，问要不要去郊区放烟花。 纪舟看着聊天记录的时候刚洗完澡出来。 他领了刘起发的红包发了两张「谢谢老闆」的表情包。 看见纪舟漏头了刘起问他： ——去放烟花不舟儿，我买的烟花蛋，贼勐。 纪舟不想动弹，说： ——你们放，给我录视频。 骆寻不乐意： ——录鸡毛视频，视频能有亲眼看好看？ 洛络也说： ——再在家憋着你都要出毛病了，赶紧的，一会去接你。 完全就没给纪舟拒绝的机会，纪舟只好打了个「ok」发过去。 他这边刚把消息发出去，那边敲门声就响了。 纪舟愣了愣，心说洛络他们动作这么快么，这是在他们家门口蹲他呢？ 纪舟随意披了件衣服出门，打开大门刚想说你们几个是不是埋伏我呢，人就定住了。 他看着门外只穿了件单衣，头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的人，大脑都不会思考了。 来人看见纪舟，似乎想从嘴角扯个笑出来，但已经冻僵了的脸并不听他的摆弄，一个笑也变得不伦不类。 过了一会儿纪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过来的？就穿这点？站多久了？」 纪舟有太多想问的了，脑子缠在一起出口的话都变得毫无逻辑。 他的问题太多，萧竹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从哪个开始回答。 他思考了一半，就被纪舟拽着胳膊给拖进院子带回屋里了。 进屋后纪舟拿了条毛毯给他裹上，又给他倒了杯热水让他捧着。 纪舟已经不想知道萧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只穿了这点衣服了，因为灯光之下，仅仅两个月没见的萧竹，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他本就是一个清瘦的人，现如今瘦的像是一张纸片，连脸上的骨骼都清醒可见。 萧竹坐在沙发上缓了很久，体温终于回升了一点点，他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抬头去看坐在他对面一脸探究的纪舟。 他移开目光低下了头。 纪舟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滑动接起。 他只说了四个字：「有事，不去。」 说完就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萧竹的目光顺着手机的轨迹而动，就是不抬头去看纪舟。 纪舟双肘撑着膝盖身体前倾。 他死死的盯着萧竹的脸一字一句的问他： 「萧竹，你怎么了？」 第30章 纪舟问完萧竹却没有回答，他用手指颳了刮杯壁，低头问： 「你晚上吃了什么？」 「面条。」纪舟说。 「能给我也煮一碗吗？」萧竹问。 纪舟在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纪舟走后，萧竹缓缓抬起了头，慢慢环顾着纪舟生活了很久很久的家。 萧竹没进来过这里，哪怕是曾经他们最亲密无间的时候他也没来过这里。 纪舟的面条煮的很快，因为鸡蛋全都被他吃了，所以纪舟从冰箱里翻到了之前他买的大虾洗完剥好放里边了。 纪舟把面条放到了茶几上。 萧竹轻声说了句「谢谢」，先拿勺喝了口汤。 「很好喝。」萧竹抬头朝纪舟笑了笑。 纪舟却没笑。 他板着一张脸说：「好喝？我没放盐。」 萧竹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他说： 「嗯，我喜欢清淡的，你知道的。」 纪舟别过头，不说话了。 萧竹继续低头安安静静的吃面。 纪舟之前是很喜欢看萧竹吃东西的，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眼也不想看，或者说不敢看。 他怎么可能没放盐呢？为什么萧竹会吃不出来呢？他又为什么会突然瘦成这样呢？ 第62页 纪舟脑子里闪过无数无数个猜想，每一个都是可以让他唿吸不上来的程度。 萧竹吃的很慢，像是故意的，为了不离开故意这样的。 一碗面条，萧竹足足吃了一个小时，吃到最后汤都是凉的了，但他还是喝的一滴都不剩。 吃完，萧竹摆好碗筷起身，把自己准备了很久的新年祝福想说给纪舟听。 然而等着他的却是一团衣服。 萧竹被纪舟丢过来的衣服煳了一脸。 「吃完了？吃完了去洗澡，睡觉。」纪舟的声音隔着衣服传进了萧竹的耳朵里。 萧竹愣住。 纪舟过去晃了晃他的脑袋，「吃傻了？」 衣服顺着晃动滑落，萧竹下意识伸手接住。 他定定的看着纪舟，纪舟嘴角似乎挂着点笑，他说： 「快去洗澡。」 这一切忽然变得有点不太真实。 萧竹不确定的伸手去触碰纪舟的脸，纪舟皱着眉头往后躲了一下，他说： 「你干嘛？」 是真的。 萧竹忽然雀跃了起来，是真的，他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确实实回来了。 最后萧竹是被纪舟推进卫生间的，萧竹洗澡的时候都还在想，他会不会是在做梦，于是他很快的洗簌完换上纪舟给他准备的睡衣从卫生间里出去，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客厅里纪舟正靠在沙发上看着春晚，他看的有些昏昏欲睡，看见萧竹出来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说： 「过来。」 萧竹走过去，手都是抖的，他小心翼翼的坐到沙发上，心想如果这是一场梦，他一定不要惊醒。 「你怎么不穿拖鞋？」纪舟看了眼萧竹光着的脚皱眉问他。 萧竹不知道怎么回答。 纪舟也不需要他回答，伸手把他的脚捞了上来塞进毛毯里。 毛毯已经被纪舟用体温捂的很暖和了，那暖意顺着脚底暖向了全身，在这样的除夕夜里，屋外下着大雪，他和纪舟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热闹的节目，这一刻萧竹忽然觉得『生活』这两个字有了具像化，生活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氛围实在是太安逸了，没一会儿萧竹便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腾空了，有人在他耳边问了他一句什么。 萧竹记不住他问了什么，只记得他感受到了那股悲伤和不安，于是他下意识去安抚，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萧竹是被邻居放鞭炮的声音给吓醒的，城市里禁放鞭炮，不知道是不是邻居无意点的，只响了一个就没后续了，也就是这一个把萧竹给炸醒了。 萧竹迷迷煳煳的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他早上起来会低血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昨天的事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现在在哪里，躺的又是谁的床…… 萧竹起身穿着拖鞋推门出去，刚走到客厅站了一会儿就看见纪舟拎着两兜子东西从屋外进来。 他扫了扫鞋上沾的雪，抬头看见萧竹愣了下，接着就笑了，他说： 「怎么醒这么早？」 如果说昨天萧竹还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那么现在他终于可以相信这不是梦了。 他快步走到纪舟身前抬手用力的抱住了纪舟的脖子。 「哎！」纪舟想躲，没躲开。 「我身上凉。」他说。 萧竹摇摇头，怎么会凉呢，他热的快化了。 萧竹洗漱完出来纪舟已经把买的早饭放桌上了。 他一边摆着筷子一边笑呵呵的跟萧竹说： 「大年初一的都不开门，我砸了刘爷家半天的门才让他给我做的这点驴打滚儿，过来尝尝。」 萧竹坐到桌前，除了纪舟说的驴打滚儿还有豆腐脑儿包子一堆吃的。 萧竹拿起筷子去夹那个上面包裹了一层豆面的驴打滚儿，还没等夹到呢手就被纪舟按住了。 纪舟帮萧竹挽了挽袖子。 明明两人身高差不多，但萧竹现在瘦的穿纪舟的衣服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松松垮垮的。 纪舟挽完袖子把吃的往萧竹面前推了推，说： 「这个少吃，占肚子。」 萧竹点点头说：「好。」 但他说完却迟迟不动，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纪舟看。 纪舟被他看的摸了把自己的脸。 「怎么啦？我脸上有花啊？」 萧竹却笑了，他摇摇头，说：「比花好看。」 「哎哟，」纪舟乐了，「快得了吧，吃饭。」 「嗯。」萧竹应了一声。 吃过早饭，纪舟在厨房备菜，准备下午的饭。 昨天年夜饭是凑合的，今天不能再凑合了，纪舟今天早上起了个大早出去买了很多菜回来，打算今天晚上好好露一手。 纪舟在厨房忙活，萧竹则抱着一盘纪舟给他切的水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但他看的不专心，眼睛总是往厨房瞥。 纪舟不让他进厨房，他在客厅坐的实在是无聊，忽然，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不远处飞到了茶几上。 萧竹跟塔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白喙难听的沖他叫了一声，想要萧竹手里的苹果。 萧竹眉梢一挑，把果盘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说：「我的。」 白喙被这个人类震惊到了，居然连一片苹果都不捨得给，小抠！ 第63页 白喙扑扇着翅膀对他表达着不满，但萧竹不为所动，十分淡然的把苹果片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白喙看着他气的鸟毛都炸了，它什么时候受过这个气？ 正要起身给这个外来人一点教训，让他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的时候，纪舟从厨房出来了。 他呵斥道：「小崽子你要干什么！」 白喙一抖，转头看向纪舟，张开翅膀跟他告状。 纪舟哪里听得懂，直接过来抓住他的膀子给他塞笼子里了。 「晚饭之前不许出来了。」纪舟警告他。 白喙震惊，它的主人不爱它了，居然因为一个外人给他关进笼子里。 白喙趴在笼子上控诉： ——是谁！无论严寒酷暑每天陪你上班！ ——是谁！站在车前给你遮风挡雨！ ——又是谁！在你孤独的时候陪你吃饭，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回应它的是纪舟的一记脑瓜崩儿，给它弹的脑子都晕了，躲在笼子的角落里独自伤感。 因为要做很多菜，纪舟几乎是从中午就开始准备，等到能吃饭的时候，已经是快要晚上了。 纪舟从屋里拿出了一瓶小烧，是之前纪和苏还在的时候打的，一直没喝。 纪舟拿了个两个杯子，倒之前他问萧竹：「喝点？」 萧竹想都没想就点头说「好」。 纪舟却笑了，他拿了新榨的黄瓜汁放了些蜂蜜递给萧竹。 他说：「你喝这个。」 萧竹有点不满意。 纪舟却说：「咱们得留一个清醒的呀，我买了很大的烟花，晚上还去放呢，都喝多了谁开车？」 萧竹思考了一下，勉强接受了。 一大桌子的菜，卖相虽然一般，但味道却是不错的。 纪舟举起酒杯，对萧竹说： 「新的一年，希望你……」 说到这里纪舟顿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红，拿杯的手也有些颤抖。 他努力控制着声音把后面的话说完，他说：「希望你健康、平安、快乐、幸福……」 萧竹静静的看着他，眼睛里是安稳的平静，他也举起手里的黄瓜汁，说： 「那我就祝我的少年，无忧无虑，自在潇洒。」 烟花绽放的瞬间，我们总是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可以留住这剎那的绚丽。 但事实上却是白沙过隙，连那一点点菸尘也会被风吹散。 纪舟仰头看着烟花绽放后留下的痕迹，眼睛因为酒精变得有些模煳，脑子里不断响起的全都是萧竹穿着单衣站在他家门口想笑却又笑不出的模样。 他的鼻子忽然变得特别的酸，他想哭，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或者干脆给他一拳，让他直接失忆，忘掉那些一直束缚着他的事情，可以让他毫无保留的再投身火海一次。 可这些他都办不到，他无法在萧竹面前痛哭，而那些想忘记的也越渐清晰。 冷风撕刮着皮肤，纪舟叫了萧竹一声。 他低声问：「萧竹，你现在觉得我是谁？」 第31章 纪舟的话被烟花声掩盖，萧竹侧头问他：「什么？」 纪舟用力吸了一口气，笑笑说：「冷不冷？要不要回家？」 萧竹思考了一会儿，说：「好。」 回家的路上，萧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纪舟把空调调高了些，吹风口朝他拨了拨。 萧竹住进纪舟家这件事骆寻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初六这天纪舟去文斌的公司签合同，骆寻和洛络大早上就过来堵他。 文斌办公室，纪舟刚签完合同还没等喝口茶呢，骆寻就叨叨上了。 他说：「舟儿你是不是傻逼？这就又让他勾搭上了？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了？」 纪舟瞥了他一眼，说：「我还寻思你挺想让我被勾搭呢，萧竹回国第一面不还是你安排的么？」 骆寻卡了一下，他说：「我那是真让你被勾搭么……我那不是，让你利用他么……」 「哦，是么。」纪舟不咸不淡的说。 骆寻让他怼不吱声了。 文斌对他们之前的事儿不太清楚，但听骆寻那话当初也应该是闹的挺不愉快，但现在人家又和好了外人再怎么说都是外人，纪舟自己想好了就行。 于是他说：「嗐，都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不提。」 说完问纪舟：「怎么说？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我叫人去接萧爷。」 纪舟摆摆手，说：「不了，你们庆祝吧，我得回了。」 「你怎么这么扫兴呢。」骆寻说他，「又不是没一起吃过饭。」 纪舟没理他，起身问在旁边儿一直低头看手机的洛络说：「你明天几点飞机？」 「你又要走？」骆寻对洛络又要走这件事儿十分震惊，他先前并不知道，洛络也没跟他说。 洛络侧头看了骆寻一眼，跟纪舟说：「下午。」 纪舟点点头说：「行，我去送你。」 「得嘞。」洛络说。 她说完纪舟起身就走了，把骆寻接连不断的质问关在了身后。 纪舟回到家的时候萧竹正在院子里站着。 纪舟看见了皱眉问他：「在外面站着干嘛呢，不冷？」 萧竹看向纪舟的眼神有些迷茫，就像认不出纪舟是谁了一样。 纪舟被他这个目光看定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第64页 萧竹没有迷茫太久，很快就回过了神，他吸了口冷空气说：「出来透透气，合同签的顺利吗？」 纪舟动了动发僵的脚，一边朝萧竹走过去一边说：「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就签个字。」 萧竹想想也是，便没再说话了。 纪舟推着萧竹进屋，问他：「中午吃什么？」 萧竹想了想：「拌面吧，就之前你给我做过的那种，酸甜的。」 纪舟顿住，回头看向萧竹，目光很复杂。 萧竹看着他这个表情问：「怎么了？忘怎么做了？」 纪舟扯了个笑，说：「是啊，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吃别的吧。」 萧竹微微笑了，他说：「知道了，你看着做，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纪舟笑着说：「好。」 说完脱掉外套转身进了厨房。 萧竹则在纪舟转身的一瞬间沉下了脸色。 晚上睡觉前，纪舟拿了维生素给萧竹吃，萧竹手上正在看着一本书，看都没看直接张嘴放到了嘴里，然后接过纪舟递来的水吞了下去。 吃完维生素萧竹放下书转身把脸埋进了纪舟的怀里。 纪舟放下水杯低头问他怎么了。 萧竹却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他。 纪舟随他抱着，手一下一下轻拍着萧竹的后背，不知过了多久，萧竹的唿吸渐渐变得舒缓。 他睡着了。 萧竹睡着后纪舟小心翼翼的侧开身子，然而他只侧开了一点点萧竹就不满的皱了皱眉毛，纪舟便不敢动了。 等萧竹再次熟睡，他才又比上次更加小心的撤了出来，起身穿鞋走出了卧室。 梦里萧竹走在幽暗潮湿的巷子里，他像是一个高度近视患者，四周朦胧一片阴暗难辨，什么都看不清。 他想离开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该朝哪里走，他焦急的寻找，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片阴暗的小巷…… 萧竹急得满头大汗勐地从梦中惊醒。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缓了很久很久，他下意识想去寻找依靠，可一转头却没看见纪舟。 萧竹穿上拖鞋走出卧室寻找，窗外的一点猩红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走到窗前，看见了凌晨蹲在树下抽菸的纪舟…… 在萧竹的记忆里，纪舟是很少抽菸的，他其实挺讨厌烟的味道，可现在看他抽菸的动作，并不像一个初学者，老练的夹着烟吞吐，白烟飞散消失在黑夜里…… 早上吃饭的时候，萧竹问纪舟：「你不去上班吗？」 纪舟正在低头剥鸡蛋，闻言抬了下头，笑着说：「你这是嫌我在家烦了？」 萧竹说：「我恨不得你一天24小时在家陪我。」 纪舟把剥好的鸡蛋放进萧竹的碗里，说：「那我就一天24小时在家陪你。」 「工作呢？」萧竹问他。 「不干了。」纪舟说。 萧竹当他是开玩笑，说：「那你怎么养我？」 「我天，」纪舟都乐了，他说：「你知道你家少爷手里有多少钱吗？别说一个，一百个我也照样养得起。」 「你还想养一百个？」萧竹抓重点的技术是一流的。 纪舟一听，笑得筷子都拿不稳了，他说：「你怎么什么醋都吃呢？」 萧竹一挑眉。 纪舟伸手掐了掐他的脸。 已经被纪舟养出了一点点肉了。 他说：「不养，我养那么多干嘛啊？养你一个就够了。」 萧竹鼻子里出了个声，低头吃鸡蛋，算是勉强原谅他了。 两人吃了一会儿萧竹忽然又开口说：「你去上班吧，我在家等你。」 纪舟喝粥的手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他说：「好。」 纪舟去上班前一直叮嘱萧竹中午饿了饭热热就能吃，无聊的话就去写字，工作室有他经常用的那种宣纸，还是无聊就出去走走，但不要走远，让白喙带着他，还有中午别忘记吃维生素，每一种吃几颗什么时间吃他都贴在了瓶子上。 萧竹一一答应，也不问到底什么维生素要一天吃三次。 纪舟去上班家里瞬间就冷清了下来，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 萧竹坐在沙发上跟窗台上站着的白喙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萧竹披了一件衣服起身去了纪舟的工作室。 纪舟的工作室很乱，玉料石料、木器石器，好的坏的，成品半成品堆的哪哪都是。 萧竹一样样看过去，从作品的精细度大概就能看出是纪舟什么年纪做出来的东西。 比如堆在角落里的那只傻傻的石头狗应该是纪舟很小的时候雕的东西，雕刻的很粗糙，但傻狗的形态却栩栩如生，一眼就能看出这条狗的原型应该是什么样子。 萧竹蹲在地上慢慢翻找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宝藏。 忽然，他在一个木箱子上边儿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东西，碎了一半的玉镯，虽然只是个残次品萧竹还是一眼认出这镯子跟纪舟曾经送他的那只绞丝麻花玉镯是一起的。 萧竹伸手扒开被积压住的木箱，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他打开木箱的瞬间他还是惊住了。 木箱里完好的、损坏的玉镯能有上百只，曾经少年那句风轻云淡的「雕着玩玩送你了」的背后是多少次失败换来的呢？ 萧竹当然知道麻花手镯有多难雕刻，但当真的看见这一堆事败品摆在眼前，那种震惊和感动不是他只靠想像就能弥补的。 第65页 萧竹从箱子里拿出一只只玉镯，好像能看见被自己爷爷打得皮开肉绽的纪舟执拗又倔强的躺在床上雕刻这些镯子的模样。 他皱着眉头刻刀在石料上稳而利落的行走着，一不小心刻狠了，玉石从中间断开，这个镯子又刻费了，少年气愤的把石料甩了出去，石料触碰墙壁四分五裂，少年也因为用力太勐扯到背后的伤口闷哼一声。 他躺在床上缓了很久，然后抬起头再次拿起一只玉镯从新开始…… 下午的时候又下了一点小雪，纪舟是骑车去上班的，晚上下班出来月姐让他打个车回去，雪天路滑他骑车太不安全了。 纪舟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就没想打车，这种天肯定要堵车，打车也不好打，折腾到家都不知道几点了，家里要就是他自己他也就不在乎了，但他现在家里还有一个等着他的呢。 跟大伙儿告别后纪舟走到车棚取他的摩托车，他一边走一边低头拿手机想给萧竹发消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他回家顺路去买。 询问的话刚打了一半纪舟忽然听见一声汽车笛声。 纪舟抬头，看见他的车此时正停在他面前，是谁开来的不言而喻。 纪舟绕到驾驶室，萧竹放下车窗。 「关上，冷。」纪舟伸手进去拉了拉萧竹的衣领说：「你去副驾驶。」 萧竹点点头，走下车绕到了副驾驶坐了上去。 纪舟上车关上窗户把暖风又开高了些，然后扭头笑着问萧竹： 「在家呆不住了吗？」 萧竹摇摇头。 他说：「就是想来接你。」 太可爱了。 纪舟想伸手捏捏他的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刚刚在外面冻的有点凉，于是又收回去了。 他问萧竹：「晚上想吃什么？」 萧竹看着他收回去的手看了几秒，说：「都好。」 「那我就看着来了？」纪舟说。 「嗯。」萧竹说。 说完顿了顿又说：「我想喝酒。」 第32章 萧竹的酒量当然是很差的，没多久就晕晕乎乎了。 两人生了炉子，裹着被子坐在廊下。 纪舟给萧竹倒温好的酒，还塞了个暖宝到他怀里。 萧竹抱着暖宝喝了口温酒，舒服的直嘆气。 萧竹喝过酒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仰头看着天空，黑洞洞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不太满意的蹙眉道：「怎么没有星星？」 纪舟说：「这里就是没有星星的。」 萧竹侧头去看他，问：「那哪里有星星？」 纪舟笑着抬手点了点他的眼皮。 萧竹被碰的眯起了眼睛。 纪舟什么都没说，但萧竹却在脑海里听到了那句他没说话的。 他好像在说，星星都在你的眼睛里。 萧竹看着纪舟，心跳如鼓，表情却十分平静。 他一直看着纪舟，纪舟也看着他，两人谁也没说话。 暖炉里传出了火苗的噼啪声，萧竹起身去吻纪舟。 纪舟的身体一僵，接着便回应起这个吻。 两人亲了很久很久，久到萧竹的唿吸都乱了，他抬手勾住纪舟的脖子，轻声说：「我冷。」 纪舟退开一些，低头看着萧竹的眼神简直要把萧竹的心看酥了。 纪舟缓了一会儿，接着伸手把萧竹给抱进了屋里。 他把萧竹妥帖的放到床上，因为萧竹还没松开环着纪舟的手，所以纪舟想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他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摸了摸萧竹的眉眼，柔声说：「我去给你煮醒酒茶。」 萧竹没有松手的意思，他说：「不喝。」 「那睡觉？」纪舟说。 萧竹皱了皱眉，「不亲了？」 纪舟噗呲一声乐了，他点了点萧竹的嘴角，说：「还亲啊？」 「不然呢？」萧竹一脸的理所应当。 纪舟又笑了，只不过这次的笑容里参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把萧竹环着他的手放了下来，扯过被子给萧竹盖严。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萧竹的肚子，说：「睡吧。」 说完起身要走。 萧竹的眉头越锁越紧，他出声问纪舟：「要去哪？」 纪舟回头，故作轻松：「洗澡啊。」 「不许去。」萧竹说。 「你怎么这么霸道啊？」纪舟笑了。 萧竹的眉毛还是皱着，不说话。 纪舟回身揉了揉萧竹的头髮，说：「别闹了？睡觉吧。」 「我闹？」萧竹冷冷的看向纪舟。 纪舟不喜欢萧竹这个眼神，不自觉的蹙了下眉头。 萧竹从床上坐了起来，突然伸手扯过纪舟的胳膊用力一拽。 纪舟被他拽的重心不稳摔到了床上，萧竹翻身压住，盯着纪舟的眼睛好像很生气。 「闹？」萧竹的声音有些不稳：「我让你看看什么叫闹。」 说完便滑了下去。 「萧竹！」纪舟伸手去扯他，但萧竹像个滑不熘手的泥鳅，他还不敢用劲儿怕抻着他，结果就是根本没能阻止得了萧竹。 纪舟勐地仰头，声音模模煳煳的困在喉咙里，身上的劲儿直接被卸掉了一半，想反抗也没什么力气，只能任凭意志被摧毁…… 萧竹没做过这种事儿，努力了半天依旧不得章法，把自己搞的浑身都是汗。 第66页 等到完事儿的时候身上都被汗给湿透了。 他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纪舟。 纪舟拧着眉毛低头看他，起身拎他去了卫生间。 洗漱完的萧竹被扔进了冒着热气的浴缸里，他看着纪舟简单沖了个澡转身就出去了，他躺在浴缸里心想纪舟好像真被他惹生气了。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纪舟已经帮他换好新的床单被罩了。 他踩着拖鞋走出卧室，餐桌上放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牛奶，但却不见纪舟的踪影。 萧竹脑子「嗡」的一声，转身就往门口沖。 他刚要推开门出去，就跟开门进来的纪舟撞了个满怀。 纪舟看了眼他身上穿的睡衣皱眉问他：「穿这么点要干什么去？」 「你去哪了？」萧竹急急的问他。 纪舟抬起手上的袋子，「买醒酒药。」 「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萧竹有些生气。 「门口就是药店。」纪舟说。 「那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啊！」萧竹不自觉的加大了一些音量。 萧竹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儿了，纪舟沉默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卸了一口气，说： 「对不起，下次出门一定告诉你。」 听到纪舟跟他道歉，萧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拧了一把，疼的快要裂开了。 他伸手抓住纪舟的胳膊低声说着：「对不起。」 「我不是要……我就是刚出来没看见你……我……」萧竹说。 萧竹整个人乱成了一团，努力想解释些什么，可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纪舟静静的看着如此模样的萧竹，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他说：「别怕。」 「别怕萧竹，不要怕。」 不要怕，不要无措，不要解释，你是萧竹，你不该这样。 纪舟的怀抱让萧竹渐渐安稳了下来。 他回抱住纪舟，抱的很紧很紧。 好像在一遍遍的问：怎么办啊纪舟，我该怎么办啊…… 萧竹这一觉睡的很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纪舟已经去上班了，保温箱里放着纪舟给他准备好的饭菜，桌子上放着他要吃的药。 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就连白喙都不在家。 他轻轻嘆出了一口气，无声的笑了笑。 晚上下班，纪舟坐在车上给萧竹发消息问他晚上要吃什么，萧竹没回他。 纪舟没太在意，发动车子拧了一把油门出发了。 今天市场的鱼看着不错，纪舟买了一条回来想着给萧竹煲个鱼汤。 回到家，他开门进屋叫了萧竹一声，没人回应。 换好鞋后，他把鱼放到水池里顺便洗了洗手，余光看到保温箱里没有被动过的饭菜纪舟洗手的动作顿了顿。 他关掉水龙头扯了张纸擦手，回过身时看向餐桌，上面是早上他给萧竹准备的药。 纪舟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卧室。 推开卧室门的一瞬，卧室床上整洁不染，像是没人住过…… 纪舟维持着一手开门的姿势站了几秒，然后回手带上门，去厨房处理池子里的鱼。 他沉默的刮着鱼鳞，平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好像萧竹没来过，也没出现过在他的生活里。 五月春风扶柳，纪舟迎来了他27岁的生日。 这天骆寻给他定了个能有两米高的生日蛋糕。 他推着纪舟让他站过去，说他要拍张照片给洛络看。 纪舟一脸无奈的被推到了蛋糕旁边，头上斜带着一顶生日帽，双手插兜又酷又滑稽。 骆寻拍好照片发了出去，摆摆手跟纪舟说：「切蛋糕吧寿星。」 纪舟抬头看了眼蛋糕，说：「不让我许个愿了？」 「你要许啥愿？」刘起问他，「你跟它许愿有啥用啊，你跟哥们许，哥们给你实现。」 纪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文斌伸手拍拍刘起的肩膀说：「快歇歇吧，舟儿的愿望你实现不了。」 「咋的呢？」刘起不信邪，「我哥们想要啥我都能整来，就算是要天上的太阳我明天都给他射下来。」 「我天。」纪舟都让他说乐了。 「咋的不信啊？你就说你要啥吧。」刘起说。 纪舟笑着摇头摆摆手，摘了头上的生日帽说：「切蛋糕。」 「啧，你看你这人，问你你又不说了。」刘起指他。 侍应生拿了刀过来给纪舟，纪舟站到架子上切蛋糕。 刘起站在原地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他说：「嗐，看我这脑袋，我哥们想要啥我还不知道了，萧竹是吧？明天哥们就找人给你绑回来。」 刘起话一出，屋子一下就安静了。 这屋里可不止他们几个，还有一堆来凑热闹的人，本来都闹的挺欢，一句话出来都给干没电了。 骆寻一脸无语的看向刘起，真想拿刀给他脑子敲开，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么长时间没看都没人敢在纪舟面前提这个名字吗？ 跟众人的尴尬相比，纪舟就显得自然多了，他切了一大块蛋糕到自己的盘子里，把刀还给侍应生自己从架子上走了下来。 他说：「别瞎替我许愿，闭上嘴。」 说着招唿大伙儿说：「吃蛋糕自己切。」 第67页 说完纪舟坐回座位上，刘起挨到他旁边，问他：「不想要他啊？那你想要啥？」 骆寻都疯了，心说哥们你还问呢？ 骆寻都准备好纪舟生气的打算了，结果纪舟的反应再一次颠覆了他的猜想。 纪舟低头吃了口蛋糕，嘆气说：「我想放假……」 纪舟最近又来了个大活，已经连续一个月没休息了。 刘起闻言拍着他的后背笑了起来，说：「那这个我真帮不了了，你们院长太吓人，我害怕。」 「出息。」纪舟乐了。 「这不怪我，你是不知道我之前……」 骆寻定定的看着跟刘起扯皮的纪舟，忽然觉得纪舟有点怪，他说不好哪里怪，纪舟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可又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让骆寻很困惑。 文斌这会儿切了块蛋糕过来给他，问：「想啥呢，这么入迷。」 「哦。」骆寻应了一声，摆摆手说：「没啥。」 说完嬉笑着跟其他人扯皮去了。 晚上，骆寻送纪舟回去，纪舟喝了点酒不能骑车，骆寻便让司机绕个路先送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纪舟靠在车窗上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司机把车拐进纪舟他们家的巷子里后没开多一会儿就停下了。 坐在后面低头看手机的骆寻察觉到抬头问：「怎么了？」 「前面有个车把路堵上了。」司机说。 骆寻往前看去，借着车灯看见一辆巨兽似的越野停在纪舟家面前，把本来就不宽的路堵的就剩一条小路了。 「这他妈谁？这么装逼？」骆寻皱眉说了一句要下去看个究竟。 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身边的纪舟给阻止了，他说：「你们回去吧，我在这下。」 「啊？」骆寻还没等反应过来，纪舟就已经开门下去了。 纪舟下车后骆寻没有着急走，他的预感告诉他纪舟肯定认识这辆车的主人，他坐在车里静静的等着，果然在纪舟从车上下来不久，就有人从那辆『巨兽』上走下来了。 骆寻怔怔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说了声：「我艹。」 车上下来的是个穿着银色鱼尾裙的女人。 长捲髮，脸上画着精緻的妆容，她一手夹烟，背靠在车门上对着纪舟笑了笑。 骆寻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了他们的小群里。 中华寻：日……兄弟们，大新闻，我们家舟儿被掰直了…… 第33章 骆寻一张照片直接让他们小群炸开了锅，就连跟他们差了好几个小时时差的洛络都被炸出来了，都在疯狂讨论这位美女到底是何方神圣，能给咱们大情种给掰直了。 那边小群还在疯狂，纪舟这边就很沉默了。 他走到门口开门，回头看了女人一眼，女人扔了只抽了一半的烟踩灭，进了院子。 女人跟纪舟一路走进屋子，没换鞋，直接踩着她的高跟鞋走进去了。 进屋后她四下打量着纪舟住的这个地方，过了一会儿嗤笑出声。 她说：「小不点，你那时候就因为这个破地方跟家里要死要活的非得走？」 纪舟一耸肩膀，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摆摆手，说：「谢了，不喝。」 纪舟也不太在意，把水杯随意一放，坐到沙发上。 「你什么事儿？」纪舟问她。 「你？」女人眉梢一挑，不太满意。 纪舟吸了口气，叫了声：「二姐。」 舅舅的二女儿，柏芯雅。 比起经常在外抛头露面的大姐柏荟蔚，她几乎就是没怎么出现过，头几年一直在国外读书，也是近几年才回来慢慢开始接手公司上的事情。 不怪骆寻他们不认识她，就连纪舟都很少见到她，在纪舟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个高傲的大小姐，小时候是最最嫌弃纪舟的，看见他就像看见一只浑身滚满泥的土狗一样避之不及。 柏芯雅「嗯」了一声，对这个称唿还算满意。 她在房间里小转了一圈，高跟鞋踩在地板上「铛铛」响。 视察完，从她的小包包里拿出一把车钥匙伸手丢给了纪舟。 她说：「你舅舅让我给你送过来的生日礼物。」 纪舟下意识接住车钥匙，低头看了一眼，正是门口那辆『巨兽』的车钥匙。 「心领了，我有车，你开回去吧。」纪舟说。 柏芯雅摊手：「要退你自己去退，我只是来送车的。」 纪舟想了想，把钥匙收下了。 柏芯雅乐了，她说：「一辆破车几个钱收着呗，你给他让出去多少钱呢，不让他放点血他多不好意思啊。」 好好的话从柏芯雅嘴里说出来就听不出一点好来。 纪舟没接她这话茬，他起身问：「我送你回去？」 柏芯雅又乐了，她摆摆手，说：「不用你赶我，我还有话没说完，说完就走了。」 纪舟抬头看她。 柏芯雅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纪舟。 她说：「不让你白叫一声姐，姐送你点实惠的，拿去不谢。」 纪舟不解的接过名片，白色烫金的名片上用中英文印着张博两个字，纪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当他扫到下面的职位介绍时，一下就愣住了。 他抬头看向柏芯雅，柏芯雅说：「生日快乐。」 第68页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柏芯雅走后纪舟一个人在屋里站了好一会儿，他捏紧了手里的名片，最后把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张博，国外一家私人医院精神科的医生，虽然柏芯雅什么都没说，但纪舟知道，这人是萧竹的主治医生，并且萧竹现在人就在那所医院。 是的，萧竹有很严重的精神病焦虑症，他时常记忆混乱，会把纪舟混淆成他心中那个放不下的人…… 大四这年春天，大多数人都在因为工作升学这种事情忙得团团转，而纪舟依旧不急不慌的天天围着萧竹转。 对于这个纯纯大恋爱脑骆寻洛络简直就是没眼看，但是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洛络不得不提醒纪舟。 「你脑子清醒点，你毕业了敢不回去你家老爷子给你拆了也得给你带回去。」 洛络说这些的时候纪舟正在酒吧的桌上一脸认真的写着萧竹给他的字帖。 在酒吧写字帖他纪少爷也是独一份了。 闻言纪舟头都没抬，只是笑笑，他说：「我有谱。」 「你什么谱？」 洛络听他这句话听得非常慌，她是真怕纪舟脑子一热干出什么虎事儿。 纪舟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起身收起字帖放进包里跟洛络说：「有谱就是有谱，甭操心，生日快乐啊。」 说完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唿背上书包就走了。 人走后有女生一脸羡慕的说：「纪少爷这恋爱谈的，搞这么甜蜜整的我也想谈恋爱了。」 「哎，这恋爱你得分跟谁谈，也不一定都甜蜜不是。」骆寻在一旁说。 女生闻言看向骆寻，笑着说：「咋的，让我跟萧爷抢纪少爷啊？饶了我吧，我哪敢啊。」 骆寻闻言「啧」了一声，他说：「谁让你抢纪舟了，这不有现成的么？」 「谁啊？」女生问：「你啊？哈哈哈哈……」 说完女生哈哈笑的停不下来，桌上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笑，只有洛络一直看着纪舟离开的地方微微眯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骆寻碰了碰洛络的肩膀问她想啥呢。 洛络回头，低头端起酒杯喝了了一口，说：「没啥，喝酒。」 纪舟开车到萧竹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萧竹还在等他。 刚刚纪舟在酒吧，萧竹给他发消息问他回没回寝室收拾东西。 萧竹这个人呢，向来有话拐弯说，比如他此刻想纪舟了，想给纪舟打电话，但是他不说，他只是问纪舟回没回寝室。 纪舟好歹也跟萧竹在一起这么久了，萧竹什么意思他搭眼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给萧竹回了个：10分钟。 萧竹以为他还有10分钟到寝室，没想到最后在门口看到了他。 萧竹有些意外的看着门口的纪舟问:「这么晚怎么来了？不出门了？」 纪舟眼睛弯弯的沖他笑着，他说：「你想我了我就来让你看看呗。」 萧竹一愣，说:「我不想你。」 「那我想你。」纪舟说。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糯米糕递给萧竹。 「拿进去吃，还热呢。」 萧竹接过糯米糕，「要走了？」 纪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嗯，得走了。」 「哦。」萧竹低头应了一声。 纪舟双手撑着膝盖从下面往上看萧竹的脸，「不开心啦？」 「没有。」萧竹说。 纪舟笑笑，起身张开手臂，「那抱一下吧。」 萧竹没动。 纪舟歪头说：「下次再抱可得等我回来了。」 萧竹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纪舟。 他把脸埋进纪舟的脖子里轻声说：「注意安全。」 纪舟手搭在萧竹的后颈，轻轻的晃啊晃，说：「好的，我很快就回来，唰的一下。」 萧竹闷笑出声。 纪舟也跟着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就去几天，照顾好自己。」 「嗯。」萧竹应着。 纪舟听着忽然嘆了口气，抱着萧竹用了点劲儿。 他说：「啊！咋整啊，我不想走了。」 萧竹靠在他身上说：「那就别去了。」 纪舟松开萧竹，看他的眼睛，说：「那我不去了？」 「嗯。」萧竹说。 纪舟再一次把萧竹抱进怀里，说： 「我不去老杜就得杀了我，咱们俩不差这几天，我速去速回。」 萧竹脸扣在纪舟的怀里闷闷出了个声，纪舟没听清。 他问:「什么？」 萧竹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 他看着纪舟的眼睛说：「我差。」 一句话给纪舟心都说的快碎了，这么好看个男朋友在这纪舟还想去哪啊，他哪都不想去了，恨不得让萧竹给他关起来。 坐在飞往香港的飞机时纪舟人都还是闷闷的。 路向在他身边一眼一眼的看着他，转头小声问孙佳明。 「舟儿咋了？谁惹他生气了？」 孙佳明刚带上u形枕，闻言往纪舟那边看了一眼笑了。 他说：「单身狗少打听。」 「嘿！」路向不乐意了，「你就不是单身狗了？」 孙佳明一耸肩，「我是啊，但我不瞎打听啊。」 路向一口气憋那，不说话了，拿出眼罩带上准备睡觉。 第69页 路向不说话了，孙佳明又拿了个u形枕递给纪舟，慢悠悠的说： 「知道你难受的睡不着，那也睡会吧，等到地方了可没什么时间睡觉了。」 纪舟回神，接过u形枕嗯了一声。 纪舟这次去香港参加交流会，本来应该昨天跟着老杜他们的大部队一起出发，但是洛络过生日，再加上纪舟不想走，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晚上才走。 他们到地方以后睡不了多一会儿就要直接去会场，会非常忙根本没有什么时间休息，只能在飞机上补一觉。 纪舟应是应了，但靠在那很久都没有睡意。 他想他男朋友了，根本睡不着。 第34章 纪舟这次一走就是一个礼拜，交流会后还有一些别的安排，老杜给他们的行程排得满满的，只有晚上睡觉之前纪舟才有时间给萧竹打视频。 搁外面也算是个能顶事儿的男子汉了，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就跟没长大的小孩似的，每天打电话哼哼唧唧的撒娇，说想人家了，想回去，也不闲牙疼。 路向本来是跟纪舟一个房间住的，最后都受不了搬去跟孙佳明挤了，用路向的话说再听他们纪少爷打几天电话他这一口大白牙就要被腐蚀没了。 换来的是纪舟毫不留情的一脚，惹得他们一起同行的人一阵闹笑。 这天晚上纪舟回到酒店洗完澡照常给萧竹发视频，第一次没接，纪舟以为他在忙，过了半个小时又发了一个才接。 视频刚接通，纪舟的笑脸凝固了。 「你怎么了？怎么在医院？」纪舟焦急的问。 萧竹还没等说话，靳松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靳松说： 「要不说纪少爷呢，一眼就看出来你在哪了，你还想瞒着，你瞒得住……」 萧竹侧头看了旁边一眼，那边瞬间就没声了，不一会儿一阵关门声响起，靳松应该是出去了。 「你怎么了啊？」纪舟担忧的问。 萧竹反转了一下镜头，镜头里洁白的床单上，萧竹的小腿上缠着一节刺目的纱布。 纪舟一下就坐直了，恨不得从手机里爬过去看看萧竹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只照了一下，萧竹就把镜头转过来了，他说：「不担心，小伤，就划了一下。」 「划着名哪了啊？严不严重？」纪舟满脸焦虑，又心疼又着急。 「白天上梯子没踩稳，有根钉子支出来了就划着名了。」萧竹说。 纪舟皱起眉毛，「你怎么还上梯子呢。」 「昨夜颳了风，门廊上的兰花被吹歪了，你不在，兰花都要受欺负。「萧竹说到这嘆息了一声，「我看它实在可怜，想上去扶一把……」 萧竹言尽于此，却把纪舟一颗心都给说碎了。 纪舟问他疼不疼，萧竹说疼。 纪舟心疼的不行，一个劲儿的哄。 他们一个说疼，一个就心疼，最后萧竹把手机放到枕头边上听着纪舟一句句哄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萧竹从小到大没得到过多少爱，就连关心都是有限的，如今那处空荡荡的地方被纪舟填的很满很满，纪舟好像把他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缺席的爱都补回来了，甚至更多更多，这种感觉让人踏实。 无论发生什么，纪舟上能替他顶天，下能为他托底，他只管踏踏实实的呆着就好，这让萧竹觉得很幸福，非常非常幸福。 第二天早上靳松来给萧竹送饭，进门的时候，靳松震惊的发现萧竹竟然还没有醒，睡的很熟，要知道萧竹从来都是起床很早的，而让靳松更震惊的是萧竹床边的纪舟。 看纪舟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连夜赶回来的，他伏在床边睡的很不踏实，听到靳松进来的动静迷迷煳煳的抬起了头。 靳松刚要说话纪舟连忙在嘴边比了一根手指，说：「嘘。」 说完起身跟靳松走出了病房。 「纪少爷你连夜回来的？」就算纪舟已经都站在他身前了，靳松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纪舟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问靳松：「他伤的重不重？医生怎么说？还要住多久的院？」 「啊。」靳松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说：「伤口不大，就是有点深，打了破伤风但医生还是怕他伤口感染，就多留一晚上观察观察，今天要是没事儿就可以出院了。」 靳松说完纪舟皱着眉头没说话，靳松等了一会儿，小声叫了纪舟一声。 纪舟皱着眉说：「都怪我，我不去就好了。」 这怪的可以说是没头没尾，但靳松看着纪舟的表情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是真的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在萧竹才会受伤，认认真真的在后悔。 靳松张了张嘴想劝两句，但纪舟这个样子实在让他无从下口。 纪舟回来了靳松就去学校了。 靳松走后纪舟回到病房，萧竹还在睡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纪舟低头看了一眼是老杜，他深吸了一口气出门，迎接老杜的狂风暴雨。 纪舟把靳松带来的早餐拿去微波炉加热，回身的时候，萧竹转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 纪舟笑着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髮，说：「早上好。」 萧竹似乎愣了愣，他盯着纪舟，目光一动不动。 纪舟抚了一下他的眼睛，说：「睡傻啦？」 萧竹似乎此时才确定纪舟真的回来了，他张开手臂，纪舟顿了一下，弯腰把他抱进了怀里。 第70页 吃过早饭有医生来查房，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医生，长得温温柔柔的，说话也很温柔。 进屋看见了纪舟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着问萧竹：「小竹这是你同学啊。」 这会儿萧竹正在皱着眉毛吃纪舟给他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苹果，萧竹不爱吃苹果。 听到医生的话头都没抬直接说：「我男朋友，纪舟。」 几个字把医生给说懵了，看着这俩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萧竹不是那种话多的人，能给他说这么多，他还叫他小竹，这俩人应该是认识的。 过了一会儿医生缓过了神，也不指望萧竹能出言介绍，走到纪舟身前伸出手。 纪舟起身回握。 医生说：「你好纪舟，我是李凡小时候跟小竹家是邻居。」 「啊。」纪舟应了一声，回头看了萧竹一眼笑着叫了声：「凡哥好。」 李凡收回手也看了一眼萧竹，笑着说：「小竹这是真长大了啊，都开始谈朋友了。」 萧竹低头吃着苹果没搭腔。 李凡似乎对萧竹这个反应见怪不怪了，走到床边给萧竹做检查。 检查做完，纪舟连忙问：「怎么样凡哥？」 李凡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没事儿了，回去好好养着很快就好了。」 说完数落萧竹：「你自己下次小心点吧，害人家小舟跟着你担心。」 萧竹抬眼看向纪舟，表情可看不出一点儿后悔。 李凡后面还要去别的病房查房，没多留就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纪舟跟上去送他。 从病房到电梯口这段路上李凡问纪舟： 「小舟哪里人？」 「家在北边，在这上学。」纪舟说。 「文大的？」李凡问。 「嗯，文大。跟萧竹一个学校。」纪舟说。 「挺好，」李凡笑着拍了拍纪舟的肩膀：「哪天有空来家里吃饭，回吧。」 「好的，」纪舟应道：「凡哥慢走。」 李凡沖他摆摆手，进了电梯。 回到病房萧竹还在跟那小盘苹果做斗争，他不喜欢的东西吃起来就会格外的慢。 纪舟走到床边坐下，拿过萧竹手里的小盘子把剩下的几块看着都要氧化了的苹果塞进了自己嘴里，几口吃了。 「不喜欢就不吃了。」纪舟说。 萧竹其实就是在等纪舟帮他吃，所以才故意吃的很慢很慢。 没有了苹果的压力，萧竹乐的轻松，正打算再好好的躺一会儿，忽然听到纪舟问：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有个邻居哥哥在医院工作。」 萧竹有点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是邻居的啊？」纪舟又问。 萧竹不懂纪舟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但还是回答了。 他说：「五岁吧。」 「啊……那么早啊，那就是，你搬家之前你们一直都是邻居？」纪舟又问。 萧竹是18岁成年那年才从家里搬到如今这个院子住的。 「嗯。」萧竹应了一声。 「啊……」纪舟也应了一声。 萧竹观察着纪舟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纪舟回看向萧竹，嘴角划过一抹笑，但看着却一点也不开心。 他说：「我在羡慕啊，看不出来吗，如果我能从你那么小就住在你旁边该有多好呢。」 萧竹的父亲是个疯子，这是纪舟跟萧竹在一起以后才知道的事情。 他从别人口中和萧竹偶尔透漏的话中拼凑出了萧竹的童年。 萧竹的父亲曾经是南派少年成名最天才的书法家，但在萧竹出生的那个夏天却再也不能写字了。 萧竹是早产儿，在萧竹出生的那天，萧父顶着大雨开车送萧竹的母亲去医院，结果雨天能见度低，萧父又十分着急，车开的太快，轮胎打滑冲进了绿化带撞到了路标杆上。 最后萧母大出血没能救回来，萧父双手被倒下来的路标杆压到，粉碎性骨折，以后再不能提笔写字，好在萧竹保住了。 而萧父从那天开始性情就变了，他曾经那样骄傲，但他不单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自己也变成了残废，这对他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从出生起萧竹就是被保姆带大的，萧父对待萧竹就像对待一团空气，从没管过，直到萧竹6岁那年，萧父在儿子身上意外发现了他的书法天赋。 至此萧竹更加痛苦的人生开始了。 萧父别说把萧竹当作孩子看，他甚至于都没把萧竹当成人来看待，他几乎是虐待式的训练萧竹写字，萧竹的痛苦无处反馈，说了也没人在乎，他就在那样的生活里，日復一日的变成了纪舟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纪舟每每想起萧竹的这些经歷都心疼的要发疯，他恨不得穿越时空把小小的萧竹偷走，纪舟发誓要给他最快乐的童年，想要星星不给月亮，想要往东绝不去西。 第35章 那天下午萧竹出院，纪舟把萧竹送回家没待多久便又连夜坐上飞机赶去香港了，他只和老杜请了一天的假，第二天还要回去的。 纪舟回去再回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回来后学校都没去直接从机场就去萧竹家了。 笑死，人家男朋友还受着伤呢。 路向看着纪舟绝尘而去的背影问孙佳明： 第71页 「佳明，你说今天晚上咱们少爷还能回来吗？」 孙佳明看了路向一眼，说：「能。」 「我觉得不能。」路向说。 「打赌吗？」孙佳明问。 「赌什么？」路向说。 孙佳明笑了笑。 路向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你别这么笑，吓人。」 纪舟他们是提前一天回来的，没跟大部队走，萧竹还以为纪舟要明天才回来，所以在门口看见纪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纪舟问萧竹：「想不想我？」 萧竹还没等说话呢，就被从屋里出来的人给打断了。 纪舟抬头，看见了李凡。 「哎哟，小舟回来了。」李凡笑着说。 纪舟脸上的笑收了收，叫了声「凡哥。」 「快进来。」李凡说，「我来给小竹换药。」 回到客厅，纪舟低头看着萧竹的腿，问李凡：「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李凡一圈一圈的拆开纱布，漏出里面看着有些狰狞的伤口。 萧竹本身就是很白的，这样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腿上显得触目惊心。 李凡一边消毒上药一边说：「恢復还不错，就是……」 纪舟的心跟着吊了起来。 「就是以后要落疤了。」 纪舟松了口气，落疤都是小事，不影响别的就好。 然而纪舟这边还没等松完这口气呢就听到萧竹在旁边儿一脸紧张的问：「会留疤？」 李凡看萧竹像是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儿，他说：「伤口这么深肯定会留疤啊。」 萧竹皱起了眉头。 纪舟没想到萧竹竟然会在乎这个。 他拍了拍萧竹的后背说：「没事儿，咱们买除疤的药。」 萧竹看着自己的伤口：「好用吗？」 「好用。」纪舟说：「我头上原来有个疤，就是除疤药膏涂好的。」 萧竹转头看向纪舟，勉强相信了。 换完药李凡没多待就离开了，纪舟送李凡出去，回来看见萧竹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受伤的小腿一脸不开心。 纪舟走到他旁边坐下，安慰他说：「别担心，小纪医生药到病除，保证一点印不留。」 萧竹坐在那不说话。 纪舟继续哄，他说：「就算留下疤也没什么呀，有点疤就有点儿呗，你看我后背，那么多条疤呢。」 萧竹转头看了纪舟一眼，表情有点哀怨。 「怎么了这是。」纪舟都让他看笑了。 萧竹默默嘆了口气说： 「不能留疤，留疤你就不喜欢了。」 纪舟愣了。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我这节腿了吗？光是看见就能y……」 纪舟连忙一把给萧竹的嘴捂住了，叫了声：「祖宗啊……」 你怎么什么都往出说啊。 萧竹被纪舟捂着嘴，忽然笑了，他拿下纪舟捂着他嘴的手说：「就我们两个人你害羞什么？说都能说，听就不能听了？」 「那能一样吗！」纪舟羞的耳朵都红了，「那种情况下说的话，跟现在说能一样吗……」 纪舟说到最后都没底气了。 萧竹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纪舟可真可爱，他伸手碰了碰纪舟红透了的耳朵，轻轻笑出了声。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纪舟给抓着手压在了沙发上。 纪舟咬着牙低声警告他：「别撩扯我，我不欺负病号。」 萧竹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纪舟的眼睛，最后轻轻往他脸上吹了一口气。 晚上纪舟掐着封寝最后的时间跑回了寝室，他一进屋靠在床上看书的孙佳明就敲了敲床沿跟下面坐着的路向说：「愿赌服输。」 「啊！！！」路向哀嚎，他一脸不解的问纪舟：「不是少爷你怎么回来了啊！」 纪舟一脸懵逼：「这特么我寝室，我不回来去哪？」 「去萧竹家啊！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你们就不想做点少儿不宜的事儿吗？」路向说。 纪舟抬腿踹了路向一脚，「滚你的。」 路向被踹的「嗷」了一嗓子，不甘心的仰头问孙佳明。 「你怎么就知道他今天肯定得回来。」 孙佳明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翻了一页书说： 「因为咱们纪少爷怜香惜玉啊，人家萧竹都受伤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正在找换洗衣服准备去卫生间的纪舟，继续说： 「但我好像也猜错了，咱们纪少爷真是个禽兽啊，人家受伤了都……」 「嘶！」纪舟回头。 孙佳明把嘴闭上了。 路向看看孙佳明又看看纪舟，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还没等说啥呢，就又让纪舟踹了一脚。 路向冤枉，「我啥都没说少爷。」 纪舟说：「个破嘴能说出什么好话。」 说完拿着衣服进卫生间了。 路路抱着自己的腿一脸憋屈。 坐在上铺的孙佳明一直忍着，纪舟进了卫生间后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一笑，路路更憋屈了。 这时去别的寝室打游戏的猴子回来了，一进屋就看见孙佳明在那笑，路向坐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猴子一脸懵，他问孙佳明笑啥呢？ 孙佳明指了指路向。 猴子走到路向旁边，路向头一扭，拒绝说话。 第72页 路路委屈，但路路不说。 纪舟在卫生间里听着他们在外面闹的声音快速的洗了个澡，洗完澡出去的时候正好到了关灯的时间，寝室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纪舟看向卫生间对面的那个床位，空空荡荡的。 那本来是王默的床位，但现在没人住。 王默退学了，就在那次放假回家以后就没再回来。 纪舟到现在都时常觉得不真实，明明之前每天都会见面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再也见不到了，他们甚至于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纪舟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孙佳明从上铺打了道光下来，问： 「你看不清啊？」 纪舟随意「嗯」了一声，借着这道光上床了。 纪舟回到床上躺下，打开手机萧竹的消息是在5分钟前发过来的，问他到没到寝室。 萧竹的消息打散了纪舟心底那些情绪，他笑着回復，萧竹跟他道晚安，纪舟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他心想无论谁会不见，萧竹都不会，一想到明天早上起来就能见到萧竹，纪舟在一阵阵愉悦的情绪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纪舟一直以为李凡当时跟他说来家里吃饭是开玩笑的，直到他邀请了纪舟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李凡是直接找到的纪舟，邀请他们一起来家里吃饭。 纪舟虽然有点儿意外但还是答应了，毕竟纪少爷从来不是会怯场的人。 纪舟答应的痛快，但没想到萧竹竟然因为这件事儿生气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答应了？」 萧竹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只不过确实留下了疤痕，纪舟的除疤膏没能管用。 他说这话的时候，纪舟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以后萧竹就不要纪舟送他一束一束的花了，而是让纪舟给他养了一院子的花，每到天暖的时候争相开花，很漂亮。 纪舟闻言回头，萧竹站在窗前，手里拎着写字的毛笔，眉头皱的死死的。 看到萧竹这是真生气了纪舟连忙关掉水管阀门转身走到窗前去哄人。 纪舟放软了声调问他：「怎么了呀？」 萧竹皱着眉毛不说话，低头继续写字。 看萧竹不说话，纪舟单手撑着窗台跳进了屋里。 刚刚浇水，纪舟把衣袖挽的很高，这会儿撑着窗台跳进来，胳膊上的肌肉绷紧，血管也跟着鼓起，萧竹余光看见，喉结滚了一下。 而纪舟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他小狗似的凑到萧竹身边软声问：「怎么生气啦？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竹还是不说话。 纪舟站在旁边儿看萧竹半天也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眼珠一转，一环腰直接给萧竹抱起来了。 萧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跳，皱眉说：「你放我下来。」 纪舟傻小子似的笑着耍赖：「哈哈哈，不放。」 「纪舟！」萧竹喊他。 「在呢。」纪舟笑得没脸没皮。 「你快放我下来。」萧竹说。 「行啊，」纪舟坏笑着说：「你说你不生气了我就放你下来。」 萧竹噎了一下，不说话了，也不挣扎了任纪舟抱着他。 「不说啊？」纪舟歪头问。 萧竹把头扭向了一旁。 纪舟笑了一声，萧竹闹脾气的时候真的是太可爱了。 他把萧竹放到他写字的书案上坐好，萧竹想下去，但纪舟两只手撑在旁边，身体向前给他圈在了里面。 纪舟的目光流连于萧竹的嘴边，萧竹看着他，动了动腿。 纪舟「嘶」了一声，「撩闲是吧。」 萧竹眉头一挑，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俩的姿势反问：「谁先撩的闲？」 纪舟乐了，他往前凑了凑，两人鼻尖贴着鼻尖，纪舟放低了声音说： 「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竹让他撩的气都喘不稳了，往前够着亲纪舟。 「别废话。」萧竹带着气音咕哝道。 纪舟乐的更开了，抬手把萧竹抱进了怀里，那样子像是要给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大中午的就干一些不要脸的事儿，也就这俩人能干的出来了。 纪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萧竹裹着大大的浴巾被躺在沙发上看着都快睡着了。 刚刚纪舟给他抱出来的时候什么样他现在就什么样，一动没动过。 纪舟哭笑不得，摸了摸萧竹的头髮低声问： 「怎么不去穿衣服。」 萧竹懒洋洋的往纪舟怀里拱了拱，眼睛都懒得睁开。 他说：「等着你出来给我穿啊。」 说的自然，好像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儿。 纪舟闻言笑了，他说：「也不怕感冒。」 说完弯腰抱起萧竹，去屋里给他找衣服穿。 换上衣服萧竹窝在床上想睡觉。 纪舟坐在床边却忽然低声问：「那晚上还要去凡哥家吗？」 萧竹似乎很不喜欢纪舟在这个时间提其他的人，眉头锁了锁翻了个身。 纪舟低笑了一声，上床从后面把萧竹扣进了怀里。 他说：「怎么说那也算是你哥哥呀，我不想让他不喜欢我。」 萧竹转过头：「你管他干什么？」 纪舟亲了亲萧竹的眉头：「不管，睡吧。」 第73页 萧竹又看了纪舟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把脸埋进纪舟的项窝。 他低声说：「纪舟，你只能看我。」 只看我，只喜欢我，眼里心里只有我，不要把你的目光分给其他人，一点也不要。 第36章 萧竹最后还是跟纪舟一起去了李凡家。 说是那么说，萧竹不是那种任性的人。 一起去的还有纪舟寝室那几个加上洛络和骆寻。 这帮人凑一起除了闹腾还是闹腾，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因为在不太熟悉的人家里有所收敛，李凡是个好脾气，性子也温柔，于是饭吃了一半这帮人也不装了，吵吵嚷嚷的都快把李凡家棚给顶开了。 这样的场合萧竹呆不了多一会儿，太闹了他脑袋疼，于是看萧竹吃的差不多了纪舟就先把他送回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这帮人已经嗨了，猴子甚至于都站到桌子上去了。 纪舟都惊呆了，他过去连忙一把给他薅了下来，让他老实点。 把人薅下来纪舟转头去找李凡，最后在阳台看见李凡正在打电话。 纪舟推门出去，李凡电话正好打完，看见纪舟笑笑说： 「回来啦。」 「啊，」纪舟应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啊凡哥，这帮牲口太闹腾了。」 李凡摆摆手：「热闹点多好啊，我平时自己住想热闹都热闹不起来，你们来了也给我这添点人气。」 「啊，凡哥现在一个人。」纪舟说。 李凡笑着点点头：「嗯，我父母在国外定居，我也是今年年初才回来的，本来还有个哥哥，但……挺多年前去世了。」 李凡说着，目光低了下去。 纪舟一顿，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李凡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纪舟笑着「嗐」了一声，说：「别介意，我就是看见你就想起我哥了。」 说着去阳台那边的小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递给了纪舟一罐，自己开了一罐。 李凡看着纪舟说：「不知道小竹跟没跟你说过，你长得跟我哥很像，特别像。」 纪舟一脸惊讶的看他。 李凡笑了起来，「那天在医院看见你我都愣了。」 说着又看了纪舟一会儿，然后继续说：「就是乍一看像，细看看就不像了，不过你们有一点一样，都优秀，人缘好，讨人喜欢。」 纪舟这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他笑了一声打开了手里的可乐喝了一口，说： 「凡哥就别寒碜我了，我优秀什么啊，我这学歷在您面前都不够看的。」 李凡闻言深深看了纪舟一眼，然后转开眼摇了摇头。 从李凡那离开已经是半夜了，寝室是回不去了，便打算都去洛络租的房子那凑合一晚上。 纪舟没喝酒开车拉着他们寝室的几个先走，剩下洛络骆寻打车。 车开到一半纪舟的手机忽然响了，坐在副驾驶的孙佳明看了一眼说：「萧爷。」 「接。」纪舟说。 孙佳明接起电话放到了纪舟耳边。 「怎么了？怎么还没睡呢。」纪舟放低了声音问他。 听的后座的路向和猴子一身鸡皮疙瘩。 车里就这么点空间，哪怕没开免提萧竹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大家也都能听到。 萧竹问他在哪。 纪舟说在车里。 萧竹便又问他要去哪。 纪舟说去洛络家。 萧竹说你去洛络家干什么？ 纪舟刚要张口，脑子忽然转了一个圈，把要说的话憋回去了，换成了别的。 他说：「送佳明他们。」 萧竹说哦。 纪舟没忍住笑了一声，他说：「我一会儿就回去，别等我了先睡吧。」 萧竹说嗯。 纪舟笑着又哄了两句，等萧竹语气没那么不好了才挂的电话。 这边纪舟刚挂了电话猴子马上把他那边的车窗给打开了。 他说：「他妈的，我得吹吹我这身鸡皮疙瘩。」 「让你听了？」纪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猴子冤枉，他说：「少爷，车里就这么大地方我不想听也不行啊。」 纪舟冷哼了一声，说：「你可以下去自己打车啊。」 猴子一听，立马转变了态度，他很狗腿的往前扒住纪舟的椅背，说： 「真羡慕你少爷，恋爱谈的这么甜。」 「滚。」纪舟骂他。 「得嘞。」猴子立马推回去坐着了。 目睹了全部的路向低头憋着笑，眼看就要憋不住了，被猴子怼了一拳，生生憋回去了。 纪舟把几个人扔在了洛络家小区门口，要走的时候孙佳明走到车窗前叮嘱纪舟回去慢点开。 纪舟说：「知道了。」 孙佳明说完看着他似乎还有话说。 纪舟等了一会儿，孙佳明却摆摆手说： 「明天回去再说吧，你快走吧，让男朋友空等是罪过。」 「我滚你的。」纪舟笑着骂他，「走了啊。」 说完掉头离开了。 纪舟回到萧竹家的时候都已经凌晨了，他下车摁开院门的门锁进去，发现客厅的灯透过窗还在亮着，萧竹还没睡，在等他。 这种有人等的感觉让纪舟觉得很踏实，心里暖洋洋的，他快走了几步，打开房门刚要喊萧竹，就听到客厅有人在说话。 那声音不远不的从客厅里传进纪舟的耳朵里： 第74页 「小竹，你已经20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别再任性了好吗，你这样对纪舟公平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纪舟进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在门口的拐角处站住了。 是李凡。 纪舟没听到萧竹的声音，他只听到李凡嘆了口气继续说： 「我知道那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这么多年你一直也没能走出来，我比谁都希望你能过的好，但前提是你已经走出来了，而不是……」 后面的话被萧竹打断了，纪舟听到萧竹好像从哪里站起来的声音，然后他淡淡的说：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小竹……」李凡语气有点急。 「慢走不送。」萧竹说。 说完就要走。 纪舟站那听了那么久，这会儿再不出去就尴尬了。 他装作才进屋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一边换鞋一边叫了萧竹一声。 萧竹脚步一顿，转过头。 纪舟换好鞋子从拐角出走进客厅，看见李凡有些意外的问： 「凡哥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李凡似乎没想到会碰到纪舟，表情有点惊讶，因为在他家的时候他们商量说都去洛络家住。 但那惊讶一晃而过，他笑这指了指桌上的白玉扇坠说：「小竹的扇坠落我那了，我给他送过来。」 纪舟顺着看过去，是他给萧竹雕的扇坠。 他「嗐」了一声，说：「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就去取了，还麻烦你送一趟。」 李凡笑了笑说：「不麻烦，我要回医院值班，正好顺路。」 说着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休息，早点睡。」 「好的凡哥，路上注意安全。」 纪舟把李凡送到了门口。 李凡沖他摆摆手关门走了。 再回到客厅，萧竹还在那站着没有动。 纪舟笑着过去推他的后背把他往屋里带，说：「在这罚站呢？几点了还不回去睡觉。」 萧竹盯着纪舟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说：「等你。」 「这不回来了，快去睡觉。」纪舟说。 萧竹却停下了脚步。 纪舟侧头：「嗯？怎么了？」 萧竹抬手抱住了纪舟。 纪舟「哎」了一声往后躲。 「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脏。」 萧竹完全不听，把人抱的紧紧的，他说： 「纪舟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纪舟顿住。 萧竹从来没跟他说过这种话，他连喜欢都没说过，但今天他却说他爱他很爱很爱他。 纪舟顿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萧竹的背笑着说：「知道啦，去睡觉吧好不好？」 说完推开萧竹亲了亲他的脑门儿：「快去睡吧，我去洗澡。」 说完放开他去衣柜里拿了换洗的衣服转身进了卫生间。 萧竹看着被关上的卫生间的门，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里面的水生开了又停，停了又开，才转身进了房间。 萧竹从来不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他只不过是对很多事情不在乎，对在乎的事儿他向来敏感。 比如他知道纪舟此刻的状态不对，有点让他抓不住，但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不擅长询问，因为他本身就不喜欢别人询问自己。 那天后纪舟表面上什么事儿都没有，依旧宠着萧竹，无论谁看两人都还像之前一样腻腻歪歪，时间久了就连萧竹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直到5月的第1天，那天纪舟买了晚饭回来跟萧竹一起吃。 饭桌上他忽然跟萧竹说： 「宝宝，我下周要回去了。」 萧竹懵了一瞬，他问：「回哪里？」 「家。」纪舟说。 他给萧竹添了一碗汤，继续说： 「老爷子要我回院里实习。」 「去多久？」萧竹问。 纪舟抬头看了萧竹一眼没有说话。 萧竹顿了大概两秒钟，握着筷子的手动了动，低头喝了口纪舟给他添的汤，然后说： 「好。」 「我这次回去，可能就没什么机会回这边了，爷爷说院里特别忙。」 纪舟盯着萧竹说，萧竹低着头夹了口菜放进碗里「嗯」了一声。 纪舟忍不住了，他追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萧竹抬起头，看着纪舟的眼神带着纪舟第一次见他时那种淡漠。 他反问：「说什么？」 纪舟僵住。 他静静看了萧竹一会儿，忽然乐了。 萧竹被他乐的不解，蹙起了眉毛。 纪舟伸手帮他抚平了，纪舟说：「别皱眉，先吃饭吧。」 萧竹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继续吃饭了。 纪舟根本没打算回去，他因为这件事儿已经跟家里老爷子犟了半年了，他要是想回去早回去了，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那天他无意间听到李凡的话，虽然没头没脑的，但却在纪舟心里埋下刺了。 第二天他回学校去上课，中午的时候孙佳明找到纪舟，他问纪舟认不认识一个叫李非的人，纪舟都让他问懵了，他压根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孙佳明看着他的目光有点复杂。 纪舟问他怎么了。 孙佳明跟他说，李非是萧竹的初恋，也是李凡的双胞胎哥哥。 纪舟脑子「嗡」的一声。 第75页 初恋这件事儿孙佳明很早之前就听别人说了，但孙佳明当时没信，毕竟就萧竹这样的性格，除了纪舟谁能让他回头啊，但昨天去李凡家里，孙佳明上厕所走错门看见了屋子里供着的李非的照片，他当时看见这个名字就觉得眼熟，吃饭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 后来趁着纪舟送萧竹走，那帮人闹的功夫，孙佳明单独跟李凡聊了一会儿，聊到李非的时候他挺健谈的，但当聊到李非和萧竹的时候他便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孙佳明最后有点儿不忍心的跟纪舟说：「你知不知道，那个李非其实跟你……」 「我知道。」孙佳明听到纪舟淡淡的说。 孙佳明愣了一下，连忙接着说：「这件事儿太离谱了，可能咱们都猜错了，要不你问问萧竹呢？」 纪舟抬头看了孙佳明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敢。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很多之前他无法解释的事情。 比如当初他追萧竹的时候萧竹让他每天都要骑着单车给他送花，纪舟过后有问他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做，萧竹给他的解释是：「因为你之前就是这样送花的。」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纪舟疑惑。 萧竹当时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纪舟当时虽然觉得纳闷，但热恋上头没有深究，现在想想那个骑车送花的人到底是谁呢？ 类似这样的事儿还有很多很多，纪舟之前没走心，如今想起来，原来早有痕迹。 孙佳明看着纪舟这个表情也有点上火了，他问： 「那你打算怎么办？」 纪舟坐在椅子上搓了搓脸，说：「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最后纪舟也没敢直接问出口，他想到的办法不过就是试探，赌萧竹对他的爱。 结果显而易见，纪舟满盘皆输…… 第37章 那天之后纪舟的伪装就再也装不住了，他开始变得沉默。 萧竹给他打电话他会接，信息也会回，但却不主动了，也不去萧竹家了。 纪舟最近每天都憋在寝室写论文，因为他很不幸的被分给了老杜。 老杜每天八个电话催他，搞得纪舟焦头烂额。 这天下午，骆寻来找纪舟他们出去吃饭，纪舟因为论文还没写完所以没去，一个人在寝室写。 等终于写完的时候，天都黑了。 纪舟抻了个懒腰拿上钥匙打算去食堂打包碗面回来凑合一口。 南方的春天雨水连绵，刚刚还好好的，刚走出寝室就下起了小雨。 纪舟把帽衫上的帽子扣到头上打算直接跑去食堂速战速决，结果路过花坛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纪舟抬头，萧竹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纪舟愣了两秒，连忙过去把人拉住跑进了寝室楼。 「你怎么不上去，在这等啥？」纪舟上下看着萧竹：「挨浇没？」 萧竹不说话，纪舟也没指望他说话，又拉着他回自己寝室了。 「坐。」进屋后纪舟抬腿勾了把椅子给萧竹，自己则去卫生间拿了个毛巾出来给他。 萧竹接过毛巾，纪舟转头去衣柜里给他找干净的衣服。 起先萧竹并没有动，只是目光一直随着纪舟来回动，后来纪舟弯腰在柜里给他找衣服，萧竹忽然起身从后面把他给抱住了。 纪舟被萧竹抱的身体一僵，过了一会儿才笑笑说：「你这么抱着我我怎么找衣服啊，快松开。」 萧竹没松手，他低声问纪舟：「你怎么不来找我了。」 纪舟没说话，从柜里拿出一件t恤拨开萧竹抱着他的手转过身，把衣服递给他。 「去换上，一会儿该感冒了。」 萧竹怔愣，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纪舟拨开的手，又抬头看向纪舟，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 纪舟被他这样看了一会儿，打破气氛说道：「我在写论文，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是吗。」萧竹说：「来我家也能写。」 纪舟顿了一下，然后说：「算了吧，在寝室写心能静点。」 萧竹叫了纪舟一声，他问：「你怎么了？我想了很久，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啊。」纪舟故作轻松的说。 「撒谎。」萧竹皱起了眉头。 看着他，纪舟装出来的脸慢慢塌了下来，他说：「萧竹，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吧，我还有点事情没想通。」 「你要想通什么？」萧竹问他。 纪舟抬头看他，目光沉而眷恋，他说：「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什么？」萧竹被他说愣了。 纪舟笑了笑，他说：「我要想通的事儿。」 萧竹眉毛皱的更紧了，他说：「纪舟，我不懂你。」 纪舟低头咧了咧嘴角，似乎想笑，但没笑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问萧竹：「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就是那个骑车给你送花的人，到底……是谁啊？」 萧竹懵了一下，「什……」 「喜欢你穿长衫的是谁？教你摺纸的是谁？说……说要永远保护你的，又是谁啊？」 寝室的灯前两天就有些接触不严，这会儿晃了晃，忽然灭了。 纪舟在等萧竹的回答，可是等来的却是萧竹长久的沉默。 黑暗里纪舟忽然笑了，笑得崩溃，一声连着一声咳嗽， 第76页 萧竹上前扶他，却被纪舟甩开。 他抬起胳膊用力蹭了蹭自己的眼睛，说：「萧竹，你走吧。」 萧竹顿了顿。 他叫：「纪舟。」 纪舟低头扯了扯嘴角，他说：「别叫这个名字，别叫，算我求你。」 后来，萧竹离开了。 萧竹走后纪舟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发了很久很久的呆，脑子里好像乱闹闹的有很多东西在转，但又找不到具体是什么在转。 纪舟想起几天前李凡来找他时劝他的那些话，他劝纪舟趁着陷的还没那么深的时候赶紧抽身，不然以后会更难受，纪舟当时脸上笑着，心里却知道他早就陷得无法自拔了。 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却连亲自找萧竹对质都做不到，因为他总觉得，只要不问，就不会得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他每天都活在自己给自己构想的幻境里，以为这样就能逃过现实，可是真能这样煳涂着生活就不是纪舟了，纪舟从来都不是个能容沙子的性格，就像他的修復一样，不能有一点瑕疵，他的感情同样也要存粹无暇才行。 可他怕那个答案，因为他实在是太喜欢萧竹了，喜欢到连自己都骗。 如果不是今天萧竹找上门，纪舟可能还要这样逃避一段时间，但萧竹的到来直接把他从壳里生生拽了出来。 皮被拽掉了一层，筋骨也碎了，整个人都在抽着疼…… 萧竹的回答已经很明显了，他怀念的，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纪舟。 他在看着纪舟的时候想的是另一个人，他们亲密时……他情不自禁时……想要叫的也是另一个人名字…… 想到这纪舟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里拼命干呕起来。 明明什么都没吐出来，纪舟却觉得自己空了，好像他的全部都随着刚刚的干呕吐了出去，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因为疼痛阵阵抽搐。 那天萧竹走后纪舟便再没见过他，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是他出国的消息。 他跟李凡一起出国了，走之前李凡给纪舟打了个电话告别，他跟纪舟说他们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 李凡后来把航班号发给了纪舟，他说如果纪舟还想见最后一面的话，可以来机场。 纪舟嘴上答应，祝他们一路平安，但最后却没有去机场。 那天上午，纪舟去老杜办公室改论文。 路上他恍惚好像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他失神抬头，万里无云的天空一片湛蓝，没有他听到的那架飞机…… 白喙疯狂啄着纪舟的脑袋，把纪舟从睡梦中给啄醒了。 纪舟皱着眉毛把它拨到了一边睁开眼，窗外是刺目的阳光。 梦境沉长，睁开眼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纪舟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卫生间。 天气不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七月，纪舟跟院里的领导一起去广州参加博览会，纪舟是不想去的，他最近很忙，但是付院说了，他是他们博物院的门面，他不去还能谁去？ 纪舟被一帮人起闹架那了，最后不得不跟着钟錶组的齐师一起启程去了广州。 纪舟在南边待过四年，本来以为对南方的夏天早有准备，但他却低估了广州的夏天。 好不容易从博览会回来，纪舟感觉就像一条被放进蒸锅里的鱼，唿吸困难，闷的快熟了。 回到酒店，纪舟先沖了个澡，沖完出来的时候见外面有人敲门。 纪舟边擦头髮边去开门，门外站着个年轻的小孩儿，是这次博览会的大学生自愿者，这两天一直都是他在纪舟跟前给他当助理。 纪舟开门看见他沖他笑了笑，说：「小弟来了。」 小孩儿也笑，他说： 「纪老师，梁总让我喊您下去吃饭。」 「哦，好。」纪舟点点头，「我这就下去。」 「好嘞。」小孩说着从包里拿了袋防蚊贴递给了纪舟，他说：「纪舟老师一会儿您出去记得多贴两个，咱们这边的蚊子可毒了。」 纪舟伸手接过，笑着对他说了声：「谢了。」 小孩儿摆摆手：「不用谢，那我就先下去了，纪老师一会儿见。」 「嗯，」纪舟应着，「一会儿见。」 说完小孩儿就走了。 今晚主办方在酒店后面的草坪上安排了户外烧烤自助。 回来的路上就听其他师傅讲了，主办方对这次博览会相当重视，不光他们住的都是星级酒店，就连晚上的烧烤自助都是特意从内蒙空运过来的牛羊，光整头的羊就运来了十几头。 纪舟其实是有一些苦夏的，一到夏天就吃不进去东西。 原先他没有这些毛病，都是后来添的，之前苦夏的是萧竹，一到夏天哄他吃点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有几次纪舟被这祖宗折磨狠了语气无奈又宠溺的说他怎么这么难伺候。 萧竹当时很不乐意，他说：「你苦夏试试就知道了。」 当时纪舟不苦夏，吃嘛嘛香，糙汉子一枚，自然不懂，现在他也苦夏了，也知道苦夏确实很难受…… 纪舟收拾完准备下楼了，不让人一遍一遍找，太折腾了。 临下楼前纪舟瞥见了玄关上放着的防蚊贴，想想一会儿要在外面吃饭，便拿出来几个贴胳膊上了。 纪舟下去的时候楼下已经不少人了。 跟他一起来的齐师傅看见他下来了招手让他过去，他身边是主办方的人。 第77页 纪舟下来就是吃饭的，过去免不了要社交，于是摆摆说转个弯去别地方了。 草坪中间是个长桌，上面摆满了烤肉师傅刚烤好的东西，纪舟从这头走到那头看啥都没啥食慾。 这时一直跟着纪舟的那个小自愿者看见纪舟过来了。 他递给纪舟一杯新榨的西瓜汁问：「纪老师食慾不好啊？」 纪舟接过西果汁道谢，说：「嗯，一到夏天就这样。」 「那您快喝一口西瓜汁，凉的，开开胃。」小孩儿说。 纪舟乐了，拿起西瓜汁喝了一口，确实冰冰凉凉的，喝完很舒服。 「谢了小弟。」纪舟又说了一次。 小孩儿摆摆手，说：「嗐，纪老师你可别谢我了，这都是啥值得谢的事儿啊。」 白天俩人还不熟，纪舟只觉得这孩子乖，这会儿熟悉了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跟他们家玺儿似的。 想到这儿纪舟忽然想起来下午于玺给他发消息他忘回了，忙忘了，这会儿想起来掏出手机给他回了个微信。 那边消息回的很快，回了他个哼哼生气的表情包。 纪舟低头看了一眼笑了。 他给于玺回了个语音，他说：「下午太忙了，给你忙忘了。」 于玺也不是真跟他师父生气，就是表达一下小小的不满，这会儿听到他师父说忙，立马心疼上了。 喜滋滋：那么忙啊，那师父你吃饭了没？ 纪舟低头扫了一眼微信，点开照相机给他拍了一张长桌上的烤肉发了过去。 于玺看到直接炸了。 喜滋滋：啊啊啊啊啊啊！烤全羊！ 喜滋滋：我也想吃呜呜呜…… 马上毕业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长不大。 纪舟笑着给他回了条语音，他说：「别嗷嗷了，回去带你吃。」 喜滋滋：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爱你师父！ 纪舟：「别爱了，玩去吧。」 喜滋滋：收到！ 看完这条回復纪舟把手机收回了兜里，余光瞥见傍边的小孩儿转过头，小孩儿一脸试探的问：「对象啊？」 「不是。」纪舟摇摇头。 「啊，」小孩儿应了一声，笑笑说：「我还寻思是萧哥呢……」 纪舟愣住，定定的看着他。 小孩儿被他看的还挺懵，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乐了，他说： 「敢情纪师父你不知道我是谁啊。」 他抬手唿噜了一把脑袋，「我是李巷的弟弟，纪老师，亲弟弟。」 第38章 这个纪舟真不知道。 上午他们刚见面那阵这孩子说过他叫什么，但当时纪舟太忙了，没仔细听，就一直叫他小弟来着，这会儿听他说完，仔细看了看他的长相确实跟李巷挺像的，也跟李凡他们很像，一看就是李家的人。 「我今天还跟我哥说我看见你了，我哥让我给你伺候好了，不然让萧哥知道就揍我。」小孩儿什么都不知道，说到这还乐呵呵的。 他继续说：「纪老师你可不能卖我啊，我可怕我萧哥了。」 纪舟看着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笑着点点头说：「不卖。」 小孩儿嘿嘿笑，说：「那说好了哈，纪老师你想吃啥，我去给你夹。」 纪舟现在心情有点复杂，摆摆手说：「你自己去吃吧，我想吃了自己去夹。」 小孩儿也不强求，点点头说：「行，那您有事儿喊我。」 纪舟点头，小孩儿说完就走了，去找他的同伴去了。 纪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一声，心说他都躲广州来了，怎么还绕不开萧竹啊，这人真是无空不入。 博览会结束了，纪舟也踏上了归途。 临上飞机前小孩儿还笑着让纪舟给他萧哥带好，纪舟都无奈了，他心说孩子你可别萧哥了，你纪哥的心都快让你叨咕碎了。 从机场出来，纪舟看到来接他的人一点也不意外，是李巷。 有他弟弟那个大喇叭李巷能知道他的航班信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付院安排了来接他们的人了，但李巷既然都堵到机场来了纪舟便跟齐师傅他们说了一声转头上了李巷的车。 「吓死我了，我真怕您不跟我走。」 回去的路上李巷跟纪舟开玩笑。 纪舟笑了下，他说：「来接我们的是院里的面包车，冷气全靠开窗户，坐哪个车舒服我还是知道的。」 李巷闻言被他逗的嘎嘎笑。 笑了一会儿，余光观察着纪舟的表情，看纪舟好像心情还不错，于是试探着问他： 「纪哥最近院里还忙？」 纪舟闻言点点头说：「挺忙的，又加了不少活。」 别的组不知道，纪舟他们组一直都挺忙的，因为这三个人不属于任何一个组，是独立出来的，他们什么都会修一些，所以任何一个组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们都要顶上，工作还是挺多的。 李巷闻言点点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纪舟看了他一眼，乐了。 他说：「你想说什么就说，这憋的。」 李巷闻言也乐了，他开着车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说： 「纪哥你什么时候不忙了，去看看萧哥呗……」 纪舟并不惊讶，李巷大老远的来机场接他肯定是有事儿，而能让他这么上心的除了他的公司就只有纪舟了。 第78页 李巷的公司现在发展的挺好，看不出来有什么需要纪舟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因为萧竹了。 纪舟一脸平静的反问他：「为什么？」 李巷有点儿犹豫，似乎在考虑能不能说。 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心一横，跟纪舟说： 「纪哥我就跟你坦白了说吧，萧哥他……他现在在医院，他其实……其实精神方面一直都有些问题，这么多年，一直反反覆覆的总住院。」 「嗯，」纪舟应了一声，语气不像刚刚那阵那么轻松了，他说：「我知道。」 李巷愣了，他有些惊讶的看了纪舟一眼，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舟低头思考了一会儿。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 大年三十那天萧竹顶着雪出现在他家门口，浇得像一只落汤的狗。 眼神不正常的恍惚着，人也瘦的吓人，这不是正常的瘦法，纪舟一眼就看出来他不对劲儿，于是他趁着萧竹吃饭的空荡给李凡发了个消息。 李凡回的很快，他让纪舟帮忙看住他，他马上就过去接他。 纪舟当时看见「看住他」这三个字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什么样的成年人会让别人用这个词？ 那会儿萧竹就在他对面，纪舟便没再深问，只是跟李凡说天太晚还下雪，他留萧竹住一晚上，剩下的都明天再说。 李凡犹豫过后答应了。 第二天纪舟一大早就被李凡的电话吵醒了，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萧竹穿好衣服出去了。 他和李凡是在外面咖啡店碰面的，见面后他从李凡口中得知了萧竹的病。 萧竹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思维混乱时常会把别人认成李非，并且还不自知。 李凡说：「他一直有这个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但那个时候提醒他他还能反应过来，近些年越来越严重了，时常是分辨不清的状态，如果硬让他抽离，他会……会有自杀的倾向……」 『自杀「两个字像是一柄无形的刀，在纪舟听见得瞬间刺进了纪舟的脑子里。 纪舟勐地抬头看向李凡，疼的足足有十分钟没能动的了。 他疼的血液都凝固了，手指完全不听使唤的在桌子下面抖。 李凡还在继续说，他说： 「前两天还好，他把我当成我哥，我还能安抚住他，但是昨天早上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就不认了，闹了一天，下午好不容易闹累了睡着了，我们都松了口气，谁知道到了晚上想喊他起来吃饭的时候人就不见了，你给我发消息之前我们找他找的都快疯了，好好一个人就这么丢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哥交代……」 李凡说着懊恼的抱住了头。 过了一会儿李凡抬起头表情恳切的拜託纪舟说： 「小舟，算哥求你的，现在小竹只认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稳住他几天，等他好点了我再来接他走，如果现在强行给他带走，我真怕……真怕他……」 后面的话李凡没说出来，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圈了。 纪舟像是才从刚刚的打击中缓过神，他动了动发僵的身子，两只手同时用力按住发抖的手指。 他想说话，但嗓子有点哑，没发出声音。 他又缓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 他说：「没事儿凡哥，这段时间我护着他，你别担心。」 那天从咖啡馆离开，李凡一会儿跟纪舟说谢谢，一会儿又说对不起。 李凡知道这样做对纪舟有多残忍，但是为了萧竹他没有办法。 纪舟闻言只是笑着拍了拍李凡的肩膀，他说：「没事的凡哥，没事的。」 像是在告诉李凡，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回去的路上纪舟不自觉的就买了一堆东西，萧竹太瘦了，他只想着他能多吃一些，一不留神就买多了，拎在手上沉甸甸的，纪舟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回到家临进门前，纪舟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萧竹从客厅走过的身影才回过神快步跑了进去。 他进门扫了扫鞋上的雪，问萧竹：「怎么醒这么早？」 纪舟说他知道，于是车里便陷入了沉默。 李巷已经无话可说了，博取同情这招没用了，人家早就知道了。 李巷把纪舟送到家，纪舟临下车前李巷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跟纪舟又说了一次。 他说：「纪哥，如果您有时间，不太忙的时候，或者闲着无聊的时候，可以去看看萧哥，他……他很想你。」 纪舟开车门的手顿了顿，然后一副轻松的模样回头说： 「好的。」 说完就开门下车离开了。 回到家纪舟先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手机上躺着一条微信，是李巷给他发的地址，萧竹疗养院的地址。 纪舟只是看了一眼就退出了，接着该干嘛干嘛。 第二天纪舟早早就来到了工作室，于玺看见他开心的不行，纪舟才出差没几天他就跟好几年没看见他了似的。 纪舟笑着拨开他，说：「那么想我今天就替我去打水。」 于玺答应的痛痛快快，说：「没、没问题，以后的、都包了。」 「看给我们小玺儿乐的，前两天还霜打的茄子呢，这师父一回来是不一样了哈。」 月姐笑着逗他。 第79页 于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纪舟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没怎么，」于玺摆摆手：「就，挨说了呗。」 「嗯？」纪舟。 于玺不好意思说，嫌丢人，月姐就替他说了。 她说：「前两天他去帮漆木组帮忙，让石老师傅给说了，说他手不稳，回来那叫一个蔫巴啊，就差掉小金豆子了。」 「我……哪有掉、掉金豆、啊，就、就有点、不开心。」于玺连忙解释，「我都、多大了，还掉金豆、丢不、丢人。」 月姐闻言哈哈笑出了声。 一边康叔还在粘他的瓷片，闻言悠悠的说： 「我就说小玺儿你没必要伤心，石老就那个脾气，别说你了，你师父刚来的时候都得挨他的骂，正常正常。」 于玺一听，都懵了，他师父竟然还挨过骂？ 他不太信的问纪舟：「真的啊师父？」 纪舟笑笑没说话，月姐在旁边接过来了，她说：「可不咋的，骂的台词都一摸一样的，他说你师父手抖成这样趁早滚蛋回家得了。」 说完月姐笑的不行，并没当回事儿，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纪舟的手是最稳的，石老这么说他就是撒气，石老年轻的时候跟纪怀清关系不好，俩人吵了一辈子了，就是故意点纪舟两句，纪舟都没往心里去过。 果然月姐说完于玺就不闹心了，他师父手多稳呢都挨骂，可见这个石老说的话不可信。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聊着，纪舟忽然转了个身说：「我出去一趟。」 三个人都被他搞愣了。 于玺眨巴着眼睛问他去哪？ 纪舟只是笑笑，推门出去了。 跟纪舟他们院隔了两条路的墙里面，杏树上的果子已经结成了串。 纪舟站在树下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墙根窜出了一只黑猫。 「警长。」纪舟笑了笑，熟悉的叫着那只黑猫的名字。 警长「喵」了一声，纪舟蹲下伸手去逗它。 警长走过去蹭了蹭它的手，眯着眼睛又「喵」了一声。 纪舟被它蹭的痒，手往后躲了躲，这一躲，纪舟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看着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蹲在地上发起了呆。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纪舟回神起身，下意识把手揣进口袋。 是付院。 「不忙啊，还有空来这逗猫。」 纪舟笑了起来，他说：「忙，我本来要去找您，看见警长了，就逗了一会儿。」 付院往前伸了下手，纪舟就跟着他一起慢慢的往前走着。 「找我什么事啊？」付院问。 纪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付院说：「我想……跟您请个假。」 付院有些意外的侧头看了纪舟一眼。 最近正是忙的时候，纪舟从来不在忙的时候请假。 「有事？」付院问。 纪舟低头嗯了一声，「私事。」 付院笑了起来，他说：「有事就去忙吧。」 纪舟有点意外，他说：「谢谢付院。」 付院摆摆手。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付院忽然问纪舟：「小舟儿啊，咱们认识多久了？」 纪舟闻言顿了顿，短暂的思考了一会儿，说：「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多年……」付院重复了一遍，然后说：「这么久啦……那会儿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糰子，怀清……」 说到这付院停下了，他摇摇头嘆息道：「时间过的太快喽，一转眼我都成了老头子了。」 纪舟这会儿脑子有点当机，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于是两人继续顺着这条路慢慢走着。 这条路纪舟很熟悉，前面就是纪怀清曾经工作的院子，在他年幼时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要穿过这条路要去找纪怀清。 少时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他要跑很久才能见到纪怀清，现在看来其实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一会儿就走到了，只不过就是不管多长短他都再也找不见纪怀清了。 很快就到了付院的办公室院前，他停下脚步转身拍了拍纪舟的胳膊。 他说：「小舟儿啊，放松，趁着放假好好休息休息，没事儿。」 纪舟一僵，抬头看向付院。 付院还是那个笑眯眯的样子，他又抬手拍了拍纪舟才转身进了院子。 付院走后，纪舟在院门口又站了很久，然后低头笑出了声。 他就是在付院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又能瞒住什么呢…… 第39章 纪舟一休息就找不见人了，骆寻给他打电话就是关机，去他家堵他他也不在家，公司也不在，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天晚上有个晚会，他们圈里挺多人都去参加了，于玺最近找不见他师父人都蔫巴的，骆寻下午去纪舟他们院找纪舟的时候看见了就把他也带晚会来了，寻思带孩子散散心。 晚会上大家都是两三聚在一起社交谈合作，于玺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饮料，身前小桌上摆满了吃的，文斌和骆寻他们谁路过都给他送点，送完再继续该干嘛干嘛去，把他当个孩子看，寻思孩子不开心了出来玩玩，吃点好吃的就没事儿了，但其实于玺跟他们也没差多少，就是纪舟平时给他惯的，导致纪舟身边的人都还把于玺当成小朋友。 第80页 于玺在那坐着，身边过了个人，看见他又退回来了，那人有点惊讶的叫了他一声。 「小于师傅？」 于玺抬头，是李巷。 「李总。」于玺乖巧的站起来叫人。 李巷摆摆手让他坐，自己也坐到了他对面。 「来玩？跟你师父来的？」坐下后李巷问他。 一提到他师父于玺又蔫巴了，他摇摇头，说：「寻哥、带我来、的。」 「啊……」李巷应了一声。 接着两个人就沉默了，毕竟也不是什么熟悉的关系，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 于玺觉得李巷差不多该走了，可李巷缺忽然开口了。 他问于玺：「你师父……工作还忙？」 于玺抬起头解释说：「我师父、请假了。」 李巷愣住，问：「什么时候？」 于玺想了想说：「一个、礼拜了吧。」 「是有什么事儿吗？」李巷又问。 于玺心情有点低落的摇了摇头，说：「我师父、没说。」 李巷定定的愣在那。 于玺察觉到李巷有点不对劲，试探着问：「李总、你、怎么了？」 李巷回神，笑着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第二天，李巷去疗养院看萧竹。 萧竹正坐在床边发呆，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发现是李巷就又把头转回去了。 李巷把他买来的东西放到一边，扯了把椅子坐到了萧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陪他发呆。 过了一会儿，李巷忽然问萧竹：「萧哥，你为什么回来了？」 他问的没头没脑的。 萧竹没有说话，李巷也习惯了他这样，没指望他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萧竹缓缓起身走到了床边，他该午睡了。 李巷也不多打扰，起身要走。 就在他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萧竹轻声说： 「我要让他爱我，不是同情我。」 李巷开门的手一顿，他转过头，萧竹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萧竹吃的药里都含安眠成分，他经常是睡了醒，醒一会儿便又睡了。 李巷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推开门走了出去。 疗养院不算大，但环境却格外的好，隐私性也强，从萧竹的病房出去如果不刻意往里面拐是看不到除了医生护士之外的任何一个其他病人以及家属的。 但李巷因为忽然好奇萧竹每天看着窗外远处的那片花到底是什么花，便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拐了个弯往病房后面的花园去了。 花园里不光那一片花，但萧竹每天看的都是那一片。 正是夏天，花园里的花开得争艷，李巷顺着小路往前走着，很快就到了那片花的周围。 走进了才认出来那是一片观赏向日葵，离远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小片黄色，走进了才发现原来这片向日葵这么大。 李巷静静的站在那看了一会儿，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他助理给他打电话了他才回过神。 他下午还有会，助理是打电话催他回去的。 李巷对着电话说他马上回去，结果拿着电话转身的功夫，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李巷震惊得足足能有半分钟的时间没能说出来话，助理在电话那头叫了他好几声，最后李巷说会议推迟。 说完挂断电话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在这？」李巷话语里的震惊压都压不住。 那人耸了耸肩膀什么都没说，但其实也不用他说什么，他身上穿着病服，而这家疗养院里无一例外住的都是精神有问题的患者。 「为什么？」 李巷实在是想不通到底为什么，因为他面前坐在长椅上的人是纪舟……是那个活得乐观强硬的纪舟。 纪舟是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李巷，虽然他知道萧竹也在这家医院，但这家医院的设计者一定是花了很大功夫的，病房和病房之间几乎没有相遇的可能性，隐蔽性非常强。 而现在他被李巷堵在了这里，他还穿着病号服，想编也没法编了，只好照实说。 「抑郁症。」他说。 李巷虽然已经有了猜测，甚至于纪舟就在这了，但当他从纪舟口中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被惊着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纪舟思考了一会儿，具体什么时候他不太清楚了，年前甚至更久，但他发现异常是在半年前萧竹还在他家的时候。 那段时间他经常耳鸣，有时候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见，心脏也总是疼，难受到唿吸不畅，但不是经常这样，也就偶尔，所以纪舟也就没太在意。 可后来，萧竹走了以后他发现他经常会幻听，明明萧竹已经走了，可他总能听见萧竹在叫他，有时候萧竹会整宿整宿的叫他的名字，那声音从房子里的各个角落传来，纪舟就会顺着声音找上一整晚，直到精疲力尽…… 纪舟想他大概是病了，他的手总是不听他摆弄的颤抖，他没法工作，这样的手什么都干不了。 那天李巷给纪舟发了萧竹医院的地址，纪舟看着地址心想，他还是去看看吧…… 他其实就只是想来检查一下，但张博直接给他扣住了。 重度抑郁，甚至于已经产生躯体化症状了，这已经不是自己调理就能好的情况了，再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纪舟就这样住了下来。 第81页 他就这么来的，什么都没带，需要换洗的衣服都是张博找人去给他买的全新的，因为张博怕放他离开他就不回来了，他实在太有逃跑的潜质了。 听纪舟说完，李巷用力搓了搓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过了一会儿他问： 「还有谁，知道吗？」 纪舟摇摇头，他手机早就没电了，而且他也没想让别人知道。 想到这，纪舟跟李巷说：「不用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萧竹。」 李巷顿了顿，点点头。 说到底纪舟生病就是因为萧竹，萧竹现在自己的状态就很差，要是让他知道纪舟也生病，还是因为他，对他没好处。 李巷说：「纪少爷就算你不跟我说，我也不会告诉萧哥的，「 纪舟有点惊讶。 李巷低头笑了笑，他说：「不管您信不信，但我确实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 李巷说：「因为这种心情我也有过。」 纪舟这下更吃惊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李巷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也许是共享了纪舟的秘密，李巷和纪舟好像关系更近了一些。 李巷走到纪舟坐着的长椅前，在离他半个人的距离也坐下了。 他双肘撑着膝盖低头望着地面给纪舟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三个人，一个是从小不学无术的浑小子，一个是每次都帮他善后的温柔哥哥，还有一个跟屁虫似的小笨孩儿…… 浑小子每天戾气都很重，时不时就要闯祸，还喜欢吓唬跟着他们的小笨孩儿，温柔的哥哥每次只是无奈摇摇头然后替浑小子善后，再蹲下来摸摸小笨孩儿的头哄哄他…… 这样的场景在他们三个人的青春里时常出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岌岌可危的，但好在还有人在中间拉着，才让他们不会走散。 纪舟问：「然后呢？」 然后？ 然后温柔的哥哥死了，浑小子疯了，小笨孩儿走了。 纪舟愣住。 李巷抬起头沖他笑了笑，他说：「所以我是真的理解你，纪少爷。」 那种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心疼的感觉，李巷懂的。 李巷没说他到底是哪个，但纪舟好像猜到了。 话题好像有点儿沉重了，李巷起身跺了跺脚，说： 「不打扰你休息了纪少爷，我先走了，再次见。」 纪舟也站了起来，说：「下次见。」 说完李巷就走了。 李巷走后纪舟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起刚刚的事儿没人住低头笑了。 一个秘密换了一个秘密，这个走向纪舟是真的没猜到。 纪舟抬头看了眼太阳，他应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又要挨张博的骂了。 纪舟嘆了口气，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 走过向日葵，在小树林处拐弯，一拐弯，纪舟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怔怔的站在他两米之外，歪头问：「抑郁症？」 纪舟脑子「嗡」的一声，身上像爬了一亿只蚂蚁，麻木的动弹不得。 第40章 「萧竹……」怔愣过后纪舟往前走了一步。 「谁抑郁症？」萧竹后退了一步，「为什么？」 「我没有，你听错了。」纪舟这会儿才算是彻底缓过来了。 「撒谎。」萧竹说，「你还在骗我。」 「没有，」纪舟摇头否认，「我没骗你……」 萧竹又往后退了一步。 纪舟瞬间就慌了，他几乎是乞求般的说： 「我真的没有骗你，相信我，嗯？好不好？」 「萧竹你相信我……相信我行不行？」 纪舟不停的哄劝，一遍遍的说着相信我，他说的焦急，可目光定格的地方却在萧竹身后的位置上。 萧竹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他往前走到纪舟身前，他抓着纪舟的肩膀叫他的名字，可纪舟却像听不到一样，还是一遍遍重复着那三个字。 他的目光越来越远，好像正在目送着什么从他面前离开一样，他徒劳的想要追赶，却因为萧竹而被困在原地。 萧竹懵了，看着这样的纪舟他彻底的懵了。 原以为，这件事暴露出来先崩溃的人一定会是萧竹，没想到先崩溃的会是纪舟。 纪舟在这段关系里向来是强硬的那个，萧竹才是被保护的，但现在崩溃的人却是纪舟。 张博从病房出来，萧竹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发呆。 「你不回病房在这干嘛呢？」张博拧着眉头问他。 萧竹起身，目光顺着门往里看，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就是看看。 李凡这会儿走上前问张博：「张医生，小舟他情况怎么样了？」 张博看向李凡时，表情收了起来，不再皱眉了，他说：「病人隐私，你先带他回去。」 李凡点头，他说：「我知道，我知道，您只要告诉我们他现在好不好就行，不然……」 李凡看了一眼还在往门里看的萧竹。 「他没事。」张博说。 「好，好，没事就好。」说完去拉萧竹，他说：「小舟没事，咱们回去吧小竹。」 小竹没动，过了一会儿他转头看向张博，说：「我们谈谈。」 李凡一愣，他说：「小竹，张医生有他的职业操守，你不要难为人家，咱们回……」 第82页 张博：「好。」 李凡懵了，他说：「张医生小竹就是胡闹，您别在意，我现在就带他回去。」 张博看了李凡一眼，没有说话，回头跟护士交代了两句就转身先走了，他身后萧竹最后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跟上了张博。 萧竹在张博的办公室里一呆就是半天，跟着护士回到病房的时候，李凡竟然还没走。 他听到开门的动静起身回头，关心的问萧竹：「聊完了？怎么样？好点了吗？」 护士看到他也是挺意外的，她说：「李先生，这个时间您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啊，不好意思跟您添麻烦了，我就是不放心他。」李凡一副担忧又歉意的模样对她说：「再通融几分钟，我跟他聊两句就走。」 「那行吧。」护士说。 说完又叮嘱了两句让他尽快离开就出去了。 护士走后李凡再次看向萧竹，他观察着萧竹的表情，笑着坐到了椅子上。 刚刚那张担忧的脸荡然无存，他挑挑眉问：「看来是都知道了？」 萧竹没说话。 李凡嘆了口气，哪里还有平时那个柔和温润的样子呢，简直像变了个人。 他说：「张医生这职业操守也不怎么样啊，患者的隐私也是可以随便说的？我是不是可以去有关部门举报他？还是说……是你猜的？」 萧竹没有回答，而是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李凡被这句话逗笑了，他说：「萧竹你是傻子吗？当然因为我爱你啊，我爱你才不允许你身边出现别的人，也不允许你爱上别的人呀。」 萧竹被他的话说愣了一秒，接着便在这愣神的一秒之内想通了所有。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低头笑出了声，他说： 「拙劣的模仿者。」 李凡听到这几个字脸色一下就变了，阴沉的吓人，他狠狠的问：「你说什么？」 萧竹缓缓走到沙发边随意的坐了下去。 他说：「你很嫉妒纪舟吧李凡。」 「虽然我从来没觉得，但在你和其他人眼里纪舟应该很像李非吧，不光长得像，性格也像，温暖又阳光，从心里生出的善良与心软，是你这辈子都学不来的东西……」 「你闭嘴。」李非低声警告他。 萧竹却不甚在意。 他学着纪舟的模样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目光至上而下的蔑视着他继续说： 「我很好奇啊李凡，一辈子都活在别人阴影下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很痛苦吧？这就对了。」 萧竹笑了，这是李凡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笑容。 「你活该痛苦啊李凡，因为你不管怎么努力都变不成李非，哪怕你们是双生，流着同样的血，可你永远都不是他，你不光没他优秀，你还比不上纪舟，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萧竹的话一句一句刺在李凡最不堪的地方，直到他彻底爆发。 他勐地起身，身后椅子被他翻倒在地发出声响。 他冲到萧竹面前，狠狠捏住萧竹的肩膀质问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了解李非吗？你不了解！我真不懂李非到底喜欢你什么啊？不过就是一块无知无感的石头，他凭什么喜欢你？！」 萧竹哪怕被他按在沙发上也没有一瞬慌乱，眼神像看垃圾一样的轻看着他。 他淡淡的说：「是啊，可是李凡，他哪怕喜欢石，也不喜欢你啊。」 李凡瞬间被激出了满眼的红血丝，这句话让他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很多从前的画面。 李非跟李凡是双，虽然长得不同，但确确实实是一同出生长大的双生子。 李凡不知道别的双生子是怎样长大的，在他们家，他永远都是不如李非的，世界上一切的美好与爱都是属于李非的，所有好的东西都与他无关。 他不如李非聪明，不如李非优秀，不如李非长得好看，就连性格也不如李非讨人喜欢。 呆在李非身边，他就像是个透明人。 李非的非是非凡的非，而李凡的凡却是平凡的凡。 于是还是孩童的他渐渐学会了用犯错博取关注。 然而年少的李凡并不知道这是个恶性循环，他用闯祸博取关注只会让身边的人更讨厌他，于是渐渐的他成了李非那个只会闯祸的弟弟，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了。 李凡恨李非，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却也只有李非。 再后来李非死了……这个世界最后一个对他好的人也没了。 李非死后李凡在崩塌与喜悦中挣扎着，突然某一天，一个绝妙的点子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我要变成李非。」他对自己说。 于是从那天开始，他便真的变成了李非。他将李非模仿的惟妙惟肖，将那些曾经独属于李非的东西变成了李凡的。 他成了父母口中那个优秀又懂事的孩子，成了朋友中那个温柔又可靠的李凡哥哥。 只有萧竹，只有萧竹不是的，他还是对他跟从前一样冷冰冰。 不过没关系，反正萧竹对谁都这样，他对李非也是这样的，可他就算这样李非这个傻子竟然还喜欢他，真是可笑。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一年他在医院看到纪舟。 李凡在医院看到纪舟的那一瞬间，差点脱口叫出李非的名字。 第83页 他们好像……可仔细看却又不像。 只是那一刻他真的以为李非回来了。 澎湃的情绪褪去，李凡渐渐感受到了不对劲。 萧竹对纪舟的爱意向来不避讳，李凡看着这个对李非不屑一顾的人竟然对着其他人漏出那种充满爱意的眼神，一股莫名的火瞬间烧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李凡不允许这样的是发生，他怎么能不爱李非而爱别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爱李非才对！ 从那天起，李凡便一直寻找挑唆他们之间关系的机会，但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太亲密了，亲密得李凡无处下手，直到一次他偶然在医院看见了萧竹。 他暗中跟随着，看见萧竹拐进了精神科的诊室，李凡真的很惊讶。 在那之后的第三天，李凡找到了当时给萧竹做谘询的精神科医生，她伪装出十分担心弟弟的哥哥形象，成功从他的师哥医生口中套出了萧竹的病情。 他真的没想到萧竹竟然会有精神分裂，真是很他那个精神病老爸一个样。 他还打听到萧竹经常会幻想出过去并没发生过的事，并且幻觉对象只针对纪舟，因为他竟然希望纪舟会像个英雄一样出现在他的少年时光，把地狱里的他救走。 李凡当时听到他师哥的话真的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是没想到萧竹竟然会蠢到幻想别人来拯救他，殊不知这世界上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虽然李凡对萧竹的幻想十分不屑，但内心却十分惊喜，因为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在李凡一步步的设下圈套里，纪舟果然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一只脚踩了进去。 愚蠢的人才谈爱，纪舟无疑就是最蠢的那一个。 李凡从回忆里抽离，人也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抓着萧竹肩膀的手，静静地盯着萧竹的眼睛说： 「萧竹，你不用挑拨，这招我都用烂了，李非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萧竹耸肩，「是吗？」 萧竹低头整理了一下被李凡抓皱了的衣服，然后淡然而又残忍的说： 「可是李非跟我说，你是个麻烦。」 李凡僵住，他好像被这句话狠狠揍了一拳，他想笑，可脸上得肌肉像不受他控制了一样，使他没能笑出来，他说：「你别想骗我。」 萧竹并不辩解，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萧竹从不撒谎，李凡这么了解他，当然知道，可是他不能接受。 因为仅仅这一句话，就把李凡活着的所有意义都打散了，他的四周瞬间就空了。 他先是无措的原地转了两圈，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然后目光锁定到了萧竹身上，接着便像疯了一样扑过去一把掐住了萧竹的脖子。 他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手臂额头上的青筋尽数暴起，他一面掐着萧竹的脖子一面恶狠狠地说这：「你骗我！是你在骗我！」 萧竹被他掐住脖子，缺氧导致得视力都变模煳了，可他还在不停的刺激李凡。 他轻蔑的笑着，哪怕脸上因为缺氧变得胀红，目光却依旧讥讽，他看着李凡就像在看杂技团里的小丑。 李凡最后的一点理智彻底被萧竹的表情击碎了。 他神智不清的念念叨叨，一心想要萧竹死。 他说：「我要送你去见我哥，我要送你去见我哥……我哥一定很高兴，对，他一定很高兴……」 李凡已经疯了，掐着萧竹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气。 萧竹一点点挪动着手，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前，成功够到了唿叫铃。 铃声响起，医生护士冲进病房，见到眼前的场景吓的冷气倒吸，他们合力把萧竹从李凡的手中救了下来，把李凡控制在地。 氧气重新流进肺里，萧竹勐吸一口气，肺部气管撕裂般刺痛着。 他仰靠在那里，咳嗽的死去活来，周围有人不停的在说话，可他又晕耳朵又听不清。 最后萧竹好像模模煳煳的看到了纪舟的脸，他用力伸着手，脸上勉强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对他说： 「别怕，你看，我把坏人赶跑了，我厉不厉害……」 作者有话说: 厉害？看纪舟知道了怎么抽你 你可长点心吧竹啊…… 第41章 早上，纪舟从病房里醒来，昨天他发病张博给他扎了一针他便一觉睡到了现在。 那一针扎的也是够狠，纪舟现在都觉得手臂发麻。 他动了动那条发麻的手臂想要抬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成功。 他转过头，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懵了。 「萧竹？」纪舟惊讶的叫了一声。 躺在他身边的人被吵醒，张开还有些迷朦的眼睛说： 「早啊，纪舟。」 纪舟：「你怎么在我病房里？？」 萧竹往前拱了拱，把脸钻进他的颈窝里，亲了亲他脖子上跳动的动脉。 他低声说：「因为想你。」 纪舟皱眉，推开还在往里拱的萧竹刚要说话就看到了他脖子上那条几乎青到发紫的淤青。 「谁掐的？」纪舟勐地从床上起来，低头去看他的脖子。 萧竹往上够着亲了亲他的嘴，被纪舟不开心的拨开了。 萧竹说：「我可以说，但你不要生气。」 纪舟定定的看着萧竹，脑子出现了一个答案，他小心翼翼问：「我……我掐的？」 第84页 他昨天发病后的记忆几乎没有了他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萧竹听他说完人都愣了，他真没想到纪舟能想到那去。 萧竹坐起来，看着纪舟的眼睛说：「纪舟，你为什么对你自己那么没有信心？你什么时候做过伤害我的事？」 纪舟当然知道他不捨得伤害萧竹，可他生病了，他控制不了自己。 萧竹看着纪舟的表情，心疼的快要疯了。 一个就连发病了都只会哄他的人，竟然还会怀疑自己伤害他…… 萧竹伸手把纪舟抱进怀里，低声乞求： 「你别这样纪舟，我求求你别这样，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会伤害我，但你永远都不会，你别怀疑你自己。」 纪舟愣了愣，接着便回抱住萧竹，他抱的很紧很紧，低声说：「好。」 纪舟彻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在某一天午睡的时候。 那会儿他刚吃完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萧竹也躺在他的身边，竟然把这件事儿当成故事很平静的讲给他听。 萧竹当然是故意的，不管纪舟在听到这件事儿时心理到底是如何的愤怒和难过，睡过一觉后那种情绪都会被打散，萧竹真的不想再刺激他了，但又不想瞒着他，于是挑了一个这样的时间点。 纪舟熟睡后萧竹走出病房，正好跟张博碰见了。 张博淡淡的扫了一眼病房门：「睡了？」 「嗯。」萧竹说。 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萧竹有时候都会怀疑张博这种冷冰冰的性格竟然还能当精神医生。 张博来就是简单跟萧竹交代一下李凡的事儿。 那天李凡被控制后院方直接就报警了，李凡的父母也因为此事回了趟国，最后亲手把李凡送进了一家精神病院。 是跟这家疗养院完全不同的，如同牢笼一般的精神病医院。 把李凡在安顿在医院好后李凡的父母就走了…… 说起来唏嘘，李凡这么多年营造的假象竟然塌的渣都不剩，那些所谓的宠爱，在得知他是个精神病后全都被收走了，他的努力就像是一场笑话。 萧竹对于他今后的生活不感兴趣，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他应该在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就杀了他，每每想到纪舟那天犯病的样子就恨的不惜把李凡千刀万剐，可是他要忍住，他不能这么做，因为纪舟需要他，他不能让纪舟失去自己。 张博交代任务似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但临走前又看了眼病房的门，他问萧竹： 「想好他生气怎么办了吗？」 萧竹因为张博的这句询问，刚刚绷起的脸开始出现裂缝了。 那天他一步步激怒李凡只为了抓住他，根本就没考虑自己的安危，纪舟现在是睡了，等醒了反应过来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萧竹一想到那个场景脑子就疼。 张博看着他的表情也就猜到他做这件事儿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到后面纪舟生气的问题，表情不太痛快。 他警告萧竹：「你最后把他哄好，他不能受刺激。」 萧竹难得在张博面前听话一次，点了点头。 张博得到答覆后便离开了。 纪舟的病本也就不用住院很久，病因解决了，情绪稳定后他就出院了，剩下的以后慢慢调理就好了。 出院这天是李巷来接的他。 纪舟最后还是没把他生病的这个事儿跟骆寻他们说，事情太复杂，而且也都过去了，没必要再说一次让他们跟着生气。 李巷在医院门口等他，纪舟出来的时候他笑着挥了挥手。 李巷这两天看着瘦了不少，但精神却比之前好很多。 一路上他跟纪舟聊了很多，感觉的到他心情还挺好的。 到了纪舟家门口，纪舟忽然问他：「凡哥最近还好？」 李巷一顿，然后笑着说：「好着呢，纪少爷。」 纪舟闻言点点头，也笑了，笑得挺坦然。 目送李巷走后，纪舟推门进了院子。 已经一个月没见到纪舟的白喙看到纪舟回来了开心的不行，疯了一样围着他转，纪舟被他扑的直烦，抬手赶他，但嘴上是有笑的。 「回来了。」 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一人一鸟的叙旧。 纪舟收起笑容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萧竹，错开视线绕过他进屋了。 萧竹是比纪舟提前一个礼拜出院的，他出院之前并没有把纪舟哄好，后来出院了张博就不让他见纪舟了。 张博话说的很明确，别刺激我病人。 萧竹都要让他气笑了，但他再怎么生气人家医生不让见，纪舟也没有想松口要见他的意思他就只能干生气，想哄都没地方发挥。 好不容易今天熬到纪舟出院，早上李巷来接他说一起去，但萧竹拒绝了。 李巷问他为什么？ 萧竹不说话。 萧竹能说啥啊，能说怕纪舟还跟他生气，看见他再转身回去那他不就白等他这么长时间了。 纪舟忽视他，他也不气馁，纪舟不理他还不好办，让他不得不理不就行了。 萧竹跟着纪舟一起进了屋子。 进去后纪舟不管干嘛萧竹都在他身后跟着，后来纪舟拿着换洗的衣服要去洗澡，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萧竹：「我洗澡你还跟着？」 萧竹后退一步摇头：「你洗。」 第85页 那模样别提多乖了。 纪舟看了他一眼拿着衣服进去了。 一个澡洗的很快，纪舟洗完出来的时候萧竹还在门口站着，像是在等他。 纪舟瞥了他一眼没理，绕过他打算去厨房做点吃的。 他打开冰箱门，里面几乎被一堆五花八门的东西给填满了，只不过看得出填满冰箱的人对这个工作并不熟悉，放的乱七八糟的。 「你饿了？想吃什么？我做。」萧竹在纪舟身后说。 纪舟十分惊奇的回头看向萧竹，想不出萧竹会做饭的样子。 「你做？」纪舟说：「你会做什么？」 萧竹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被问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可以学，你想吃什么？」 纪舟都乐了，他起身把冰箱让给萧竹，说：「煮个面总会吧？」 「就煮个面？」萧竹挑眉。 纪舟笑了，那笑容不好说，里面带着点幸灾乐祸。 他说：「你煮吧。」 萧竹撸起袖子，煮个面还不简单，拿着鸡蛋挂面就去厨房了。 20分钟后…… 萧竹端着一碗呈黏煳状的东西出来了。 纪舟看着这碗东西想笑还得忍着不能笑，他说： 「嗯，挺好，没把我厨房炸了。」 萧竹当然知道纪舟这是在笑话他，默默的站在一边，表情十分的懊恼。 他怎么连一碗面条都做不好。 纪舟抬起头，看到萧竹的表情，知道他难受了，一看他难受纪舟就控制不住的心软，他咳嗽了一声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东西，吃了一口，萧竹想拦都没拦住。 「味道还不错。」 萧竹愣了一下，「真的？」 纪舟瞥了他一眼：「骗你干什么。」 萧竹表情又肉眼可见的好了。 纪舟觉得他像个小孩，想笑，但目光扫到他的手上又凝住了。 他一把抓过萧竹的手，拇指中指食指各有一个大小不同的水泡。 萧竹被他扯痛了，低头「嘶」了一声。 纪舟立马松了劲儿。 他拽着萧竹走到沙发边，拿出医药箱给他上药。 挑泡的时候萧竹疼的不敢看，纪舟眉毛拧的很深，等终于上好药也包扎好了，萧竹发现刚刚好不容易哄的好了一些的纪舟表情又不对了。 萧竹撒娇似的拽住要去送医药箱的纪舟。 纪舟：「松开。」 萧竹不为所动，他说：「你生气了。」 纪舟：「没有。」 萧竹：「那你不高兴了？」 纪舟不说话了。 萧竹微微垂头，低声说：「我又惹你不开心了……对不起。」 他这样示弱，纪舟就又心软了，他放下药箱嘆了口气坐到萧竹身边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说：「萧竹，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我梦见李凡要掐死你，我就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喊都喊不出来，你知道……有多绝望吗？」 光是听纪舟说萧竹都能感觉到他有多难受，他回抱住纪舟，死死的抱住，他说：「你别想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嗯。」纪舟把眼睛贴到他的肩膀上：「别再受伤了萧竹，别再受伤了。」 「好。」萧竹答应的利落，他说：「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受伤了。」 晚上，两人躺在漆黑的房间里，萧竹枕着纪舟的肩膀，忽然问： 「纪舟，你还记得那年你在寝室问我的那些话吗？」 「什么？」纪舟被他突然问的有些懵。 萧竹抬起一直胳膊抱住他，低声说：「你问我给我送花的人、喜欢我穿长衫、教我摺纸、说永远保护我的人是谁……」 萧竹的话好像把纪舟带回了那天，疼痛还是刻骨铭心的，但却不难过了。 纪舟「嗯」了一声，意思是他想起来了。 萧竹便继续慢慢的说：「其实都是你，只不过我那会儿生病了，我也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我幻想的你，所以我不敢跟你说，我怕你知道后怕我，同情我，那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纪舟心口发着麻的难受，把萧竹又搂紧了些，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萧竹也顺着他的力气往他怀里靠了靠。 萧竹继续说：「其他的我不确定了，但有一个我能肯定，一定是你，真实的你。」 「嗯？」纪舟疑问。 萧竹脸扣在纪舟的身前闷声笑了。 「也许你不记得了，我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你，那年我跟我父亲去北城参加比赛，我们俩在赛场上吵了一架，我气的转身就跑了……」萧竹缓缓的说着。 那是萧竹第一次来北城，他哪里都不认识，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走，最后走的累了，就找了个路边坐下了。 那天的阳光很大，萧竹穿的又很闷热，情绪上和心理上的不舒服都让萧竹烦躁。 就在他郁闷得不行的时候，目之所及忽然出现了一个骑着单车、手里攥着一束向日葵的男生。 男生飞驰而过，路过时花香扑面，瞬间就将萧竹的烦躁给扫光了。 明明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场景，萧竹却像被带走了心脏，他当时想，如果这个男生此时把花送给他，那么他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他，哪怕是他的命。 那天以后他脑海里总会出现那个男生，他捧着花，飞驰在街上，阳光撒在他的脸上，他笑得热烈又张扬…… 第86页 最后萧竹说，他说：「纪舟，我爱你要比你以为的时间更早。」 萧竹那天说完就睡着了，纪舟却在黑暗里失眠了很久很久。 那天那束花其实是纪舟送给他妈妈的。 那天纪舟的妈妈让纪舟出去给她买束花，当时纪妈妈的状态已经非常不好了，整个人的精神都是很不正常，也很久没跟纪舟说过话了，所以当她跟纪舟说让他出去买束花时纪舟二话没说就去了。 那一路上纪舟都很急，也很开心，因为他觉得纪妈妈有所好转了，她都跟他说话了，然而等他回去，迎来的却是纪妈妈自杀的消息…… 纪妈妈故意把纪舟支开，然后毫不犹豫的从楼上跳了下去…… 纪舟都已经快忘了他那时候到底有多难受了，因为身体的保护机制会在人过度伤心时出手干预，让当事人选择性遗忘。 但刚刚萧竹提起，纪舟便又重新记起了。 到底有多难过纪舟有些想不起了，但他记得他当时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被他的母亲抛弃了。 被母亲一次又一次抛弃的纪舟祈祷有人能不再抛弃他，能永远陪着他，于是上天便安排了他和萧竹相遇……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萧先生和纪少爷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感谢宝贝们的支持陪伴，我们下次再见～（*＾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