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张肖像画召唤缪斯》 第1页 《十七张/十七张肖像画召唤缪斯》作者:八文春【完结】 文案: 老房子着火从不耽搁细水长流~(原名:良言一句) ———— 一场乌让两个人相识,紧接着衣琚又撞上了人家的分手现场 本来两个人都没抱着别的心思,只当是交了个欣赏的朋友,但因缘际会,爱意无声生长。 衣琚籍籍无名时,周良晏就喜欢衣琚的画,但阴差阳错,相逢不相识... “会遗憾没有早些遇到你,但我感激过去经歷的一切,可以让现在的我更好的爱你。” 周良晏×衣琚 33岁ai科研佬攻×28岁水墨画家受 ———— 上价值版文案: ai科技与艺术原创的碰撞,是会摩擦出新的火花还是玉碎璋裂? 在ai科技进军各行各业的过渡时代,老派绘画是否失去发展价值?ai科技与艺术原创又能否兼容发展? 时代在发展,谁也不知道今日的选择是对是错,能做的只有无愧于心,无悔于行。 ———— 小甜饼版文案: 某个午后,某病号拍了拍衣琚腰,含着笑,“宝贝,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衣琚挑了下眉,“被追求者?” “被追求者想转正行不行? “不太行。” “我不只是被追求者,我还是病号。” “所以?” “罪魁祸首要对病人负责。” “天天来送午饭?” “不够。” “那早餐也送?” “不满意。” “三餐送?” 男人这回干脆只看着衣琚不说话,就是手拉着人家胳膊不让走。 衣琚看着男人一反常态的样子,慢慢回过味来了,轻轻笑了声,“要我搬进来住就直说呗晏哥。” ———— 开文採访版文案: 引用我们刘异同学的话: 衣琚看着清冷就像是为艺术而生的,实际心肠热,通透实在。 他们老周看着混得开挺洒脱豁达一人,里子却冷,强势说一不二。 看着出世的实则入世,看着入世的实则出世, 可以说是般配极了。 ——— (原名:良言一句,虽然更喜欢这个名字,但还是听uu的话改掉,完结的那天再改回来) 食用指南: 1.晏哥是学计算机的,但不是ai绘画哦,搞科研的,只是因为对画的兴趣,在做ai还原古画和vr项目 2.两人都有过一段时间较长的情感史。 但两个人打算发展感情了或者在处了的时候,一定是眼里心里只有彼此的,绝对不会和前任或者别人在情感上纠缠不清。 晏哥33,琚哥28了,现实里这么优秀的人这么大岁数了(不是)肯定会有(过)恋人和亲密行为的,这也是我想写的成熟的亲密关系所避不开的背景。 写文可能我会写两个人得天独厚,可以在最美好的年纪相遇相识,种种磨合后在一起。但写老男人再这样写就有悖我本意了,成年人就应该处理好自己的每一段感情,然后认真的再次相遇相爱。 (具体解释见第10与26章作者有话说) 3.不要骂作者,更不要骂我笔下崽崽,我可太玻璃心了,会碎成一百八十块的(咬手帕),大家和气生财哦 文火慢炖的爱情故事,节奏不快,感谢每一位坚持追更,评论反馈的读者!大家的收藏评论就是作者码文的最大动力! 再次表达感谢(鞠躬) 内容标籤: 强强 都市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主角:衣琚,周良晏 ┃ 配角:刘异,张坦萌,孟晃,孙伞,赵登,冯梁也 ┃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细水长流从不耽搁老房子着火~ 立意:永远热爱生活 第001章 初遇与初见 「2021年秋」 衣琚的工作室叫第三十二街,所在的位置也是上都市第三十二号街道。 这就不免让来看展的客人或多或少有些想法——莫非32号街道有些故事在里面? 当然如果有人真的问了,衣琚都会沉默微笑,不作回答。 看他神在在的样子,关系好的常客都笑骂他故弄玄虚。 那就算衣琚故弄玄虚了一把吧。毕竟真正的原因委实有些蠢了,手下小弟註册登记工作室信息时把名字填成了街道,他也没细看...嗯,就这样,第三十二街名字就成了。 其实当初他也想重新找人改掉的,但孟晃他们说,这个名字比‘衣琚艺术画廊’有格调多了,还说他起的和xx艺术髮廊有着几近相同的氛围感... 衣琚就将错就错到了今天。 最近一个月衣琚办了个五周年个人画展,本来准备的好好的,一周前已经收工了,结果今年的流感十分严重,市里也要求公共场所需全程佩戴好口罩,保持零接触,不长时间聚集。 衣琚只能连夜把朋友也都支来,又出主意又打通关系,一周极限运作,把画展改成了蒙面主题展,每人胸牌上也是他画作网站,主打一个全‘面’防护。 眼下这会儿,才将一切安排都又检查了一遍,工作人员也都到位了,擎等着观客来。 第2页 衣琚打量了一番画廊,很是满意,捶着自己要断了的腰缓缓往后室走了去。 回到了后室后,衣琚直接仰倒在松软的单人沙发上,惬意的叼着吸管喝着橙汁,这还是孙大善人走之前帮忙榨的。 前堂已经开始渐渐进人,观客打量着画廊,都时不时低声惊嘆于精巧的布置或是流连在他的画展新作前。 衣琚望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没白干。 男人拽下了干活时扎起来的头髮小揪,散开微被汗水浸湿的头髮,手指插过头髮大致的梳了两下,将面具带了上,也走进前堂混迹在人群中。 衣琚给自己留的面具是最简单的一款,眼侧的位置刻着一棵半折的怪松——他的第一幅得奖作品。这个款式的面具他没让厂里多做只有几个,毕竟和其他四种面具比起来,可以说算是有些拙稚。 所以当衣琚看到一个选择了他同款面具的男人站到了他今年最满意的一幅作品前时,就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搭话,丝毫不记得孙伞和他说的——不要和别人交谈,免得引起那帮小姑娘攒聚过来。 “你喜欢这幅?”衣琚站到男人旁小声,扫了眼他的胸牌——003,眼里闪过笑意,真是他的‘老粉’,不禁逗了一句,“但我觉得《喉咙》比这幅有资格拿奖。” “好拿奖的不一定是最好的。”男人敷衍回了一句,似乎不太想理睬他,只是盯着这幅未名画看。 男人似乎刚赶班完就来了展,一身笔挺西装,比穿着松垮薄毛衣的衣琚正式多了。 “003先生,你觉得这幅画叫什么好,”衣琚也不在意对方的不搭理,摸了摸面具下巴,主动继续搭话“星海?星辰?还是夜星?” 衣琚就是个起名废,经常挂出幅未名作让评论区集思广益,所以衣琚和男人讨论作品名的问题算是观客间很寻常的事,这个比他还高小半头的男人应该不会多想。 果然男人只微微扭头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这幅作品,“这幅画着墨最多的是星星,但重点却在月亮上,要钩不钩,承着整片夜空的流向。名字带月会更好些。” 衣琚微微歪着头认真听着对方的回答,面具下的唇角不由得挑了起来,“这幅作品不免有些太随意了,线条都处理得有些杂,你喜欢这幅作品什么呢。” 男人再次看了一眼衣琚,也不反驳对方听起来有些“挑衅”的话语,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纯粹。” 衣琚闻此,仔细端详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轻笑了声,刚要说什么,不远处几个一直有投来关注视线的大学生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惊喜地要围了上来,衣琚想起好友的三令五申——疫情期间不要聚集,一个激灵,便要往后屋遁了去。 只是要跑的时候,衣琚摘下了面具向在场的看客微微鞠了躬,微长的刘海垂着遮住了眼,面上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丝毫没有刚逗完人的痕迹。 整个展会引来了一阵小小骚动,不少人往衣琚的方向靠了靠。 衣琚正准备熘走,脚步一顿,回头朝那个还在看画的男人一笑,轻声道,“都说不要为了画而画,但我觉得,有的时候只为了画而画的感觉也不错。” “谢谢你的喜欢。” 003先生只轻轻笑了声,微微颔首,继续认真的看着画,没有追上去打扰,正如他认出衣琚身份却未戳破一样。 画家与观客的交集,最好只停留在作品上。 ................ 「2023年秋」 蒙蒙亮的天有些冷,一场秋雨一场寒,窗户上沾染了一层雨水,凉气似乎也要透进来了。 年轻男人似乎刚忙碌完什么,轻轻合上了笔记本,靠在床上的崭新的买二送一的枕头堆上,闭上了眼揉着眉心,在电脑前连续的通宵让对方眼睛很是酸痛。 好在事情都了了,也能休息一阵了,衣琚脑子木木的转着,一直绷着的弦总算松了松,男人翻了个身想下床洗漱,但还是抵不住床的诱惑,放弃挣扎一把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嗡嗡——嗡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震动起来,没人理睬也毫不气馁一遍遍的唿唤他的主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几分气向床头柜拍了过去。 “有事快说。”男人嗓音有些沙哑,态度也是不大耐烦的。 孟晃也毫不在意,贱兮兮的嘿嘿两声,“琚哥救个场呗,老登媳妇儿突然要生了,老登今天还有课,学校那边来不及通知,不能让满屋的学生干坐着搓手啊。” “就你成天老登老登的叫,你把这话当嫂子面说,你看嫂子还让不让你进门。” “又通宵了?着的猴急一天天的,”孟晃听着对面有些疲惫的声音,啧了一声,“算了,哥们不薅着你使唤了,欸咱讲究,你继续睡吧。” “你把我瞌睡都赶走了,还讲究。”衣琚撑着胳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几点在哪,趁我还没反悔快说。” “8点地址我发你了,你就从枫大南门进,爱死我琚哥了,”孟晃忍不住犯个贱使劲亲了亲手机。 “你恶不噁心。”衣琚笑骂了一句。 “我们家琚子就是靠谱,我要是喜欢男人,一定死追咱琚哥。”孟晃摸着下巴,脑子不知道转着什么,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无情挂断。 第3页 孟晃乐了声,“这么多年了,脸皮还是薄的和大学生似的呢。” 衣琚眼神木木的,翻看着对方发来的33mb的课案和ppt,生活不易嘆了口气。 衣琚认命的先将笔记本搁置在了餐桌上,打算给连轴加班的身体补点儿‘津贴’。 男人翻了翻空空如也的冰箱,总算在冰箱上面摸到了一个热狗面包,给自己沖了杯咖啡,秉持着早餐要吃热食的优良传统,把面包扔进了微波炉,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进卫生间沖了个不太热的热水澡。 十多分钟,衣琚披着灰色浴巾,穿着大短裤便出来了。 男人面无表情的擦着头,从微波炉里拿出有些莫名粘稠的面包,坐在餐桌前一边咽着面包喝着双倍浓缩的美式,一边翻看教案。 虽然以前也不是什么为艺术生为艺术死的人,但也是没揽什么杂七杂八的活。但这一年来,衣琚有难处,什么活都接,可谓来者不拒。 身边兄弟呢,也都看在眼里,是有什么好赚铜子儿的都想着他。 现在事儿虽说了了,但人情是了不清的。 他也不能说又端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了,装的二五八万似的说这种大学通识鑑赏课你去找个其他学科老师讲就行,人家老师讲的比我这个画画的好,找我没必要。 这像什么话,虽然说确实是这样的,但他也不能这么说嘛。 而且一节聘外课500补贴呢,钱嘛,少不得的东西,谁和它过不去。 衣琚认真翻看修改着课案,又时不时查了查一些模煳说法的资料,刚洗完半长的头髮软趴趴的,一向糙着不管的皮肤莫名的又白又细,冷不丁一看还以为哪里来的男大学生。 正脸一看,男人眉头习惯性微微的皱着,薄唇也血色不大好,一双透着血丝的眼睛下泛着青,一看就是被社会磋磨过的,眼睛里沉淀着几分阅歷没有学生的那份青涩。 衣琚眼尾有些向上扬,不笑的时候冷冷的真有种脱离人间的仙气儿,但在啃了一口口感一言难尽的面包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整个人瞬间生动充满了打工人幽怨的人气儿。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儿分针转了一圈,闹钟准时响起然后被按停。 衣琚望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天放了大晴,几声清脆的鸟叫伴着树叶梭梭,小区楼的排水管水流动声音也清晰可闻。 衣琚嘴角勾了勾,伸了个懒腰,利索的给教案收了个尾,简单的收捡了餐具,便套了一身衣服,背着大背包和笔记本出了门。 清晨的大学校园不踩着八点的线是不会喧闹起来的,此刻便是一片宁静。 休闲西装的男人转了转手腕上有些歪的手錶,不紧不慢的走在去弘德楼的路上。 男人个子很高比较宽松的西装外套下也能清楚的感知到其修长的身型。本来今天是没周良晏课的,但很可惜,昨晚的主任的一通电话註定今天要跑来一趟。 周良晏方要拉开大门,余光看着楼角躲着的男生,心里掂量了一下,转了身走了过去。 对方有些慌张,却还是脸红红的等在原地。 “周老师。”男生一头长髮在鞠躬的时候更加凌乱了,后面还背着画板,似乎等会儿便有课要上。 “同学。”周良晏点了点头,“你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周老师,我,”男生有些侷促,又鞠了个躬,递上了一个信封,“老师我很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希望您能接受我的心意。” “这位同学,信我是不会收的,心意也一样,这会让我的爱人感到不舒服。你早些回去准备早课吧。”周良晏没有接过信封,微微后退一步,但语气还是比较温和。 “您能知道我的心意,我就满足了,我叫李晚。” 李晚眼眶有些红,将手又缩了回来,信被他手指捏的有些皱了,没忍住偷望了眼这个男人。 “我只想这样喜欢着您,哪怕只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你的背影也好。” 李晚陆陆续续的跟着他有一个多月了,开始只是路上偶尔遇上周良晏并未在意,谁知道慢慢对方开始张扬在网上追求,这两三天甚至会到教学楼蹲他。本来想着,今天过来把话说清,对方就能不再和他浪费时间,谁晓得会是这个态度。 成年人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点到为止。而这群没步入社会的孩子这种不顾一切对于执念的追求,让周良晏有些不知道怎么圆过去才能制止他的行为的同时,不给对方还在成长的年岁留下阴影。 周良晏眉皱了下,但也实在不知道再怎么开口说下去,再说下去,怕是不太可能体面的解决这个事情。 看着对方似乎要哭的样子,周良晏心里也是啧了一声,话他说清了,但也没想到要把学生惹哭了,一时之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欸,怎么在这站着,我可没办公室门钥匙,快过来开门。” 周良晏身后忽然传来男声,年轻男人穿着风衣半开着门,半眯着眼还打着哈气,朝回头看过来的男人歪了歪头,示意对方快进来。 “希望同学你可以过好自己的生活,我还有事先走了。”周良晏话尽可能委婉,便就着那边好心人的台阶赶紧走了。 衣琚倚着门看着男人走了过来,眯着有些近视的眼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第4页 身材比例似乎不错,怪不得讨小孩喜欢。 “谢了,”男人低声道谢,绅士的扶住了门。 “客气。”衣琚颔首,头也不回的自己往前走了去。 * 热水激起保温杯里的枸杞打着旋,头髮乌黑利落的盘在头后,中年女人抿了一口水,白雾爬上了眼镜,女人轻轻嘆了口气。 “小周,你也知道这个事情不好处理,现在的学生别扭着,心思多,我们这边是可以约谈处分,但这么一办说不定要毁了人家一辈子。” “我知道,刘姐。他也只能校园里跟一跟,今天我也和他聊了两句,摆明我的态度了,那小孩看着不像走极端的,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怕他跟着。论坛上他发的那些帖子该删的删,只要别再过分就由他去。”周良晏淡淡,自己接了杯水,握在手里也不喝,不知在想什么。 “希望吧,现在的小孩唷,一个个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楠颇为头疼的点着论坛上那些公开示爱99天打卡的帖子,一个个删除,“可能搞艺术的,就比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我女儿教我的...抓马!” “好在这小祖宗要毕业了,不然小周你啊有的受。” “您这还对学艺术的有偏见呢刘姐,”周良晏调笑一声,“是有点抓马这个事,不过谁年轻没犯过浑,您说是不是。” “没犯什么原则性问题,不都是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周良晏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抽走了桌上的处分单,“还得麻烦刘姐多盯着几天,把这个事压下来,年底我和杉儿请您吃饭,我下厨做您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成,有你这句话,就替你看着这半学期。” 第002章 好兄弟就是要坐车后座中间 “密莱一生的作品大多是描绘社会下层人民生活,这一幅画实际上就是英国农村现实一角的风俗画,对于揭示当代英国农村的生活,它具有赤诚的直率性。” “密莱善于运用古典画法,对于细节的描绘,总是一丝不苟。这也是该画派中较为独特的。” 衣琚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早八使大家昏昏欲睡于这种科普性鑑赏,衣琚看着角落里长发男生在画板上忙碌个不停,不免好奇对方在做什么,莫非在补作业不成... 衣琚面上若无其事,却忍不住抬脚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前景上的野花被画得清晰可辨。画面总的情调是忧郁...” 衣琚脚步轻得绕到对方后面,轻轻抽出对方的画作,男生惊恐的表情如同被从洞里抓出来的兔子,局促不安极了。 画纸上是鲜艷碰撞的色彩拼凑出了男人的上半裸体,光线的运用使得画作少了几分暧昧旖旎,多了几分神圣,男人的脸只画了一双眼,似乎画者不知道该再怎么下笔。 衣琚看了眼男生,移开了麦,“下课来取。” 衣琚走回讲台,按着手中的遥控器,课程进入到了尾声. “乡村的恬淡与萧条,使全画充满着悲剧性。大地用红、黄、灰和橙色调来描绘,色彩充满着暖意,也许这正是画家对这两个女孩形象的抚慰。” “很多艺术作品是具备人文关怀与歷史厚度的,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查阅这幅作品的创作背景,我们将在下节课对本幅作品进行更深层次的挖掘。” 下课铃响起,衣琚摘下了眼镜放进眼镜盒里,声音有些愉快,“好了,可以走了同学们,别在这儿睡了,回寝补觉去吧。” 沉寂的早八课堂总算在结束时迸发了活力的笑声。 两三个女生在前排嘀嘀咕咕一阵,推出一位代表走了过来,高马尾女孩露着光亮的额头,满眼都是这个年纪的干净的朝气。 “老师,可以加个微信么,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您么。”女孩落落大方的把手机递过去。 衣琚挑了挑眉,“我不是这个课的老师,等下周你们老师回来了,你再加他。” “那我想加不是老师的这位帅哥你微信可以不。”女孩促狭的眨了眨眼。 “不了,一堂课友谊都没让你记住我姓什么,我可受伤了。”衣琚摆了摆手,瞄见不远处想上前讨画的男生,扬声,“那位同学上来拿画吧” 衣琚带着几分笑意赶走了瘪嘴的女生,看着眼前这个有点眼熟的男生,脑袋转了转还是没想起来哪里见过。 “你别紧张,我就是画画的,看你画的不错,特意留你几分钟。”衣琚打开了画,看了看. “画的不错,色彩选取很大胆,这是你的男朋友?” 男生长发掩着半张脸,手揪着薄衫,“我知道您,您是衣琚老师,我很喜欢你的画,也很敬重您,您当年不屈于比赛黑幕,顶着被雪藏的压力,也要把第一名给应得的人...” 衣琚愣了愣,听着对方背诵着报刊上对他的个人报导,这个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真的真的很敬重您,您是我的榜样。这幅画也是您的《爱人》,给了我灵感。” “是了,我看这画有些熟悉,”衣琚回神笑了笑,“画的很不错,只是懂画的能看出来你的心意,不太了解画的,你画了人家裸着上半身的样子会不会有些唐突。” 第5页 “我很尊敬他,我想送给他,他很懂画的。”男生脸红了红解释着。 衣琚瞭然,看着男生笑了笑,指了指画上两处,“色彩大胆是好事,但对比太过强烈,你可以把红色换成暖橘色,对于人物轮廓的勾画,这里还有手臂这里,都有些失真,而且,似乎男主角的眼神你处理的不太好,有些空洞与冷漠,这可不是情人的眼神。” “我不太会画人的眼睛。”男生咬了下唇,似乎有些惭愧。 “画的笔触和视角能看来你很崇拜尊敬你喜欢的人,但这种夹杂着崇敬的情感其实更适合画背影图不是么,你可以考虑一下,”衣琚把画还了回去. “既然对方也很懂画,我也不多嘴你选择的大胆了,快去忙吧,祝你和你男朋友长长久久。” “谢谢您,他真的是很好很厉害的的人,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送出去,但,谢谢您!”男生有点激动语无伦次。 “用心画的画自然能传达心意,快上课去吧,改天有空你若愿意来画室找我聊。”衣琚也是看上这学生的画了,挺有意趣的,笑眯眯的很慈祥。 “真的么衣老师!谢谢您!”李晚很是惊喜,得到偶像的认可,连连鞠躬,在衣琚的再三挥手下,才一步三回头地从教室离开。 衣琚眯着眼看着对方的欢快的背影,有些纳罕,怎么还是觉得有些眼熟。 一转眼过了两天,这两天衣琚全在家里补觉,总算回了回元气,忽视一下巴的胡茬,小伙子总算精神了许多。 那天上完课想着去医院看看登哥嫂子,结果一个视频支过去,衣琚那黑眼圈三件套把赵登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让对方过来,生怕衣琚现场表演个不省人事。那群损友也算有人性,没杀上门拽他出去喝酒,让衣琚妥妥实实的修整了一番。 不过今天群里约好的齐去给赵登一家子拜拜喜,于情于理的衣琚也得跟去看看,只是多少有些捨不得足不出户,梦生梦死的咸鱼生活罢了。 衣琚有些遗憾,一边刷着牙,一边在群里和那群不着调的老爷们扯着有的没的。 群里的那群人正闲着,等着今天不限号的好兄弟上门接送呢,看见衣琚总算冒头了,纷纷控诉咱琚哥这两天一声都不吱的恶劣行径。 以孟晃为首的更是嘴上没边儿,一会儿说什么衣琚每个月都有失踪几天的是不是来大姨夫了,一会儿说兄弟几个就是等着盼着衣皇帝临幸的妃子,鬼哭狼嚎势要今天痛宰对方一顿。 衣琚也是又装死又打马虎眼的,总算赖了过去,站在落地窗前悠哉哉地喝着牛奶,看着孟妃的车狂野地开了进来,这才拎着两袋子奶粉罐子下了楼。 他就知道,对方半个小时前给他发消息说快到了,没有一丝可信度。 衣琚今天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但想了想见孩子别太沉闷,特意换了身绿色卫衣,出门的时候又套了双红色的运动鞋。 没招,衣琚换完衣服才想起来,鞋都刷了没干,只翻出来这双,再折腾折腾那群野蛮人要上来砸门了。 等衣琚下了楼,还没拉开装着一车壮汉的宝马车门,就看见从上都远道而来的髮小,狗腿的从后座下来给衣琚开着车门。 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来我来,琚哥,快上去吧!”发小王志前一把抢过衣琚手里的东西,卖力的塞进装的满满的后车箱里,伴着孟晃的连叫轻点关的猴叫,威武的咣铛一声就盖上了,整个过程可谓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一身腱子肉的男人,一边诶呦诶呦地,一边推搡着衣琚,让衣琚先进车里。 衣琚手上冒着青筋死死把着车门,皮笑肉不笑,“你进去!晃子的这个车我就没正经坐到过座,也该轮到你坐中间了。” 衣琚试图把男人塞进去,开什么玩笑,车最里面在那儿嘿嘿乐的高胖子二百多斤的肉直接占了一个半位置,回回他两个把他一夹,他的存活宽度就和挡板没什么区别。 然而王志前那体格,衣琚脚都上王志前屁股上了,对面还是岿然不动。 王志前羞涩一笑,给高德一个眼神,两人合伙把衣琚拽进车里。 诶,管他琚哥琚爷,上了这个车也得坐后座中间。 “诶呦,还得是我琚爹,能屈能伸!这个!” 王志前看着车里衣琚捏着拳头,连忙给顺毛,一张硬汉脸瞬间笑的和菊花似的,比着个大拇指,连忙挤进车里,等车门一关,油门一踩,整个车都晃了晃。 高德拱了拱座儿,一把揽着快要窒息的衣琚肩膀,“瞧我们琚哥,这一身多帅!一身绿配着红鞋,就和倒着插地里的玫瑰花似的!” “滚蛋都!”衣琚把着前座靠枕,把自己从左右两坨肉中拔了出来,磨着牙骂着。 “懂不懂,这是艺术!”开车的孟晃憋着笑瞄着后车镜衣琚难得的狼狈样,故作严肃的接腔道。 副座上带着蒸汽眼罩一直闭目养神的烈焰红唇女士,听到这儿也笑出声,毫不客气直接揭短,“你们就是赤裸裸的报復,不就是小时候找人茬,被咱琚哥一个个打服帖当马骑过么。” “伞儿,你高哥前儿哥是这种人么,这种小肚鸡肠的事也就你家孟晃能做出来。”高德哎了两声,拍着大腿。 第6页 衣琚冷笑两声,“我说怎么吉普换轿车,在这儿等着我呢。” 孟晃感觉到后座凉凉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哀怨的看了自家女朋友一眼。 “你这人胳膊肘往外拐呢。” 孙伞一听气乐了,啪的一下把蒸汽眼罩甩掉,一双杏仁眼瞪的老大,啪的一下推上了车前的小柜儿。 “小时候找人茬,找的谁茬!找的谁茬!找的不就是我的茬!要不是琚哥,我麻花辫就让你燎了!” 孙伞恶狠狠的扫了一眼车内这几个混不吝的,要不是开车,孟晃估计今天可以直接进医院多陪喜当爹的老大哥几天。 第003章 青葱乌龙岁月 衣琚没事人似的拿下了甩到他头上的眼罩,看戏似的靠在缩的和鹌鹑似的两个人身上,幽幽的加火,“可不呢,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怎么想的,说出去都丢人。” “姑奶奶唷,我们不也让你当牛当马绕着校园骑了一个来回,现在我们几个还不敢见小学同学呢。”孟晃讨饶着,看着不嫌事大的衣琚脑袋更是一个比两个大。 “可不呢姑奶奶,当年你非铁面无私的把一整本记名本都记满了我们三的名,家长会回去青椒炒肉我们三可是吃得饱饱的。”高德摸着自己的大肚腩追忆着惨痛的童年。 “昂!所以就欺负人!就燎我辫子!”孙伞看他们态度不端正,脸色一下沉到底了。 “哪能啊!天大的冤枉!”王志前看着女人要生真气了,猥琐了一波,也不顾兄弟这么多年维持的成熟风趣形象了,无视孟晃挤飞了的眼色, “那会晃儿看你和琚子玩,不找他过家家当孩子爸了,就打火机吓唬吓唬你,想让你和他走,人家给你准备了过生日的小蛋糕和发卡,打火机是点蜡烛的,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们蒙我是不是,什么发卡蛋糕,我可没收到。” 孙伞半信半疑的看了眼后座几个男人,和无辜的衣琚一对视,两脸蒙。 “这不就晃儿还没拉上你小手,就被你的高分贝尖叫吓住了么,然后琚子就...”高德不堪回想的止住了耻辱回忆。 孙伞回忆着,自己记了满本的名,看见他们三个一整天盯着她嘀嘀咕咕的,心里虚得很,一下课又被一堵打火机一亮... 嗯...人家是碰都没碰到自己。 看孙伞手中的高跟鞋放了下来,高德连忙再接再厉,在孟晃噪音干扰下,义无反顾的抖出男人年轻时的那点心思, “伞儿,哥和你说,你家这口子心思多着呢,记不记得晃儿高中那叫一个针对琚子,虽然从未成功,但也从未放弃。就是觉得你喜欢...” “停!停停!!再说我们就同归于尽!”开车的孟晃脑门充血。 孙伞跟着回忆,盯着满脸通红的大男人,恍然,“怪不得你高中总缠着琚哥。我还以为你也喜欢琚哥呢。” “什么缠着,那叫单挑!少年的自尊!” 孟晃头皮发麻,想起回回和衣琚走在一起孙伞诡异的笑容,此刻孟晃恨不得一脚开到医院,赶紧结束这场对闷骚少年乌龙青涩情事的剖析。 衣琚也跟着抖了一下,满头黑线,“这怎么又有我的事了。” 孙伞乐了,“那晃哥你内心戏有点丰富了,高中那会儿咱琚哥被高富帅追求,我净嗑cp来着。” “琚子,你不和哥哥们好啊,怎么什么都和小伞说,不和我们说!”王志前嚷嚷着,不乐意了。 “怕你们觉得我对你们别有心思。”衣琚翻了白眼,回想起那些年这几位的自恋中二史。 “谁啊,高中就想沾染我们琚子这高岭之花?”高德一脸茫然,怼了怼衣琚,“咱两那会不是同桌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你们几个直男,看见琚哥和男生亲嘴都能以为是人工唿吸,”孙伞小手一挥,“不就是后来的楚...” 孙伞戛然而止,车内也突然寂静了一瞬。 衣琚淡淡,“就楚滩呗。” 王志前呸了一声,恶狠狠,“那琚子你可真是该当初中考完和你姨去庙里拜拜,不然能被这阴鬼缠上。” “都过去了,哥几个还没过去呢。”衣琚乐了,看着这几个兄弟,心底那些凉的发疼的冰也给捂热了。 “那个孙子,真的是让我的仇富心态达到了和他一样变态的变态程度。”高德心疼的揽了揽一脸莫挨老子的衣琚的肩膀。 “那个神经病,伞儿姐我漫画里给他安排了八个老汉。”孙伞哼哼了两声,这又默默心里给他添了两笔。 “诶我去,伞儿啊,还画那些玩意呢。” 高德面部抽搐回忆起,那年那月那日,一位少不更事的清纯少年虔诚的借用孙伞电脑,结果却是狠辣的目睹了给他清纯的少年时代留下来深深阴影的18j艺术创作,无数午夜梦回,高德都清楚的记得那些排了整整两行不堪入目的标籤。 “怎么了!怎么了!我们伞儿不就有点儿这个那什么的兴趣爱好了,”孟晃反倒不乐意了,嚷嚷着, “你们这群土狗,跟不上年轻人的潮流就该服老,昨天老登他们学校的一艺术生把对爱慕对象的示爱作品贴艺术角上了,贴了整整一面墙,把其他的都盖住了,诶我去,那才叫一个震撼。” 第7页 “嗯嗯,我知道这事儿,那学生好像还上登哥的课,以前没少找登哥看画,”王志前连连感慨世风日下,“等会到地方了,问问登哥。” 车进了医院停车场收费口,昨天的雨水还积在坑洼里,车子一过雨水被轮胎压的溅起。 孙伞一脸嫌弃的挨个推了下后座几个还在嘀嘀咕咕的男人的头,“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进去不看嫂子孩子,嘀嘀咕咕的做什么。” “小伞你和他们说什么,嫂子看他们不正经,这干爹干妈就落咱两头上了。”衣琚斜瞥了左右两个护法两眼。 “这小子成天怎么一肚子坏水呢,这就单方面开始和我们抢干爹了。”王志前和高德听这话不乐意了,左右夹击压榨衣琚生存空间。 “孟晃你什么开车技术,快点快点,”衣琚深吸一口气,推开桀桀笑着靠过来的这两个男人,连拍着司机座椅。 “着什么急,年轻人,稳重懂不懂。” 孟晃含着刚刚媳妇儿餵得棒棒糖,不紧不慢的,就差一厘米一厘米蹭着把车倒进去了。 车停下一瞬间,衣琚半推半送的把还打算长在车座上的王志前挤下了车。 出了车门的这一刻,衣琚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新生。 衣琚整理着有些皱乱的卫衣,看着那里两个和两根柱子似的男人没事人似的在车边放闲,他的脚就不太受控制,就一个不经意、没当心踩到这两个男人黑黑净净的心爱的小皮鞋上了。 孙伞看这几个又推搡起来的显眼货,嘆了口气。 保安时不时看过来几眼,孙伞连忙朝保安大哥笑了笑。生怕人家会以为这几个社会人士在寻事滋事,一个个拧着这几个男人胳膊肉,让他们赶紧拎东西进楼。 单人病房内放着一筐筐的水果,沖淡了医院厚重的消毒水味儿。阳光晒进来,给病床上的女人镀上了一层金边,寸头的男人坐在一旁,给苹果削皮切成丁又捣成泥,小心翼翼的递到女人嘴边,又被女人一把推开。 “赵登,我说了我要吃麻辣烫。”吴锦生着闷气。 “小锦,排气还没排完呢,医生说最多只能吃点流食,你舔舔这苹果泥,味可香了。”赵登讨好着。 “当我是狗呢,还舔舔!”吴锦就感觉躺着也难受不躺更是浑身疼,越看自家丈夫越生气,这傢伙也不知道怎么了去剃了个寸头,看着还丑的她心里更直冒火。 “喵喵,我不就是你的汪汪么。”赵登看媳妇眼眶红了,老大不小的一大男人又像年轻时候一样腻上去了。 门外,衣琚他们几个刚要敲门,就听见这让他们死了一片又一片鸡皮疙瘩的齁言腻语。 “嫂子,我们进来啦!”孙伞当机立断的敲了敲门,让她家嫂子能拥有一个正常的月子期,她家侄子能有一个正常的婴教。 “快进来。”吴锦被自家丈夫雷的才反应过神,扬声回了句,推了埋在自己怀里硬是不起的男人两把,让他去迎迎还乖乖在门口等着的几个人。 “进来啊,还得让你们嫂子请你们呗。”赵登不情愿的拉开了门,头扭了扭。 “这怎么开水果店来了,嫂子又吃不上。”王志前看着满地的水果篮。乐了,朝吴锦挤了挤眼,“嫂子出月子,我请嫂子吃一年麻辣烫。” 吴锦闹个大红脸,知道那点腻歪话全让这几个听进去了。 “就你话多。”赵登把凑上来的王志前挤走,一屁股又坐回自家媳妇身边。 “嫂子,我家弟妹前年生娃也早产了一个多月,请的月嫂和护工都挺好,两个人还是长期搭子,产妇和孩子的照顾能配合得上。我昨天一问这两个人有个单子毁约了,现在正好有空期,我把联繫方式给你。”孙伞拉着吴锦的手,怪心疼的看着女人有些憔悴的模样。 “伞儿办事就是利索。”吴锦感激的握了握对方的手,这几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爱人的兄弟,虽然她和他们平时相处不多,但她也知道,人家也不是光因为和自己的爱人的交情才对自己好,都是实实在在的人。 “这几天你们帮我和老赵的忙,嫂子都记在心里了。”吴锦想着自己曾还抱怨爱人总和这群人出去,心里不免也有些愧怍。 “哪里的话啊嫂子,嫂子你才辛苦了,我们都是搭把手的事儿,”衣琚笑着看了眼一旁也憋着话的赵登, “不过这几天登哥可真的是被嫂子你吓到了,嫂子你可别嫌登哥黏你啊,这傢伙现在的胆子就芝麻大点。” 孟晃几个人眼神也相互对上了,也都回想起在产室外签字时赵登颤着的手,签完就跪地上抱着头,从不信什么的大男人,拜了一遍又一遍的佛祖菩萨。 和赵登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几个知道他最好面,可那个时候,他像是看不见医院其他人似的,只自顾自的跪求着老天爷,让吴锦好好的出来。 第004章 你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琚子,你这怎么还埋汰人呢。”赵登不太自在的摸了两把刚剃的头,佯装怒气。 “这说的不是实话,看看你现在这样。”吴锦娇嗔的拍了下爱人的胳膊。 “我现在什么样啊。”赵登有些郁闷。 第8页 “以前一群小姑娘围着,说咱们老登是什么斯文败类,现在这板寸一剃,也就一愣小子。”孟晃板不住笑的瞄着曾经文质彬彬的人民教师的新髮型。 高德撇了撇嘴,也不给老大哥留面儿,“什么小子,我看装嫩的老还差不多。” “昂,我们家老赵这么讨小姑娘喜欢啊,我都不知道呢。”吴锦似笑非笑地盯着男人,“指不定背着我怎么撩妹呢吧。” “哪能啊,我都是把本人有主挂胸前的。”赵登苦兮兮的喊着冤,又偷偷瞪了损友两眼。 吴锦不吃他这套,语气凉凉。 “有家室有什么用,现在的小孩可不管这个,这两天不就有个学生追你们学校的那个周老师么,周老师不也有爱人么。” 吴锦哼了声,看了眼自家丈夫剃了寸头也算的上帅气的脸,就知道以前得招惹多少花花草草。 “我哪有良晏那么有型啊,而且我的眼里只能装得下小锦你。” 赵登深情的将脸贴在爱人的手上。 高德打了个寒战,连忙打断这油腻男人的进一步举动,“诶,登哥,那个,那个周老师怎么回事啊,讲讲呗。” 其余几个人也一脸好奇的样子,反正他们是不想吃狗粮了。 “就一学生追求我们学校的一老师,闹的影响不太好,”赵登想起这个事不禁皱了皱眉,“现在的学生有的是太不讲究,人家老师和他爱人感情好着呢,非要自顾自的插一脚。” “现在的小孩有的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过两天就好了,没长性的。”高德安慰道。 “反正闹得人家周老师挺不好做的。”赵登想想就替朋友闹心。 “那个学生穷追不捨好几星期了,之前差点给出处分来,良晏大气摁下来了,这回可好,闹得外校都知道了,那孩子自己可能背处分不说,还连累了别人名声。” 吴锦跟着皱了皱眉,请了产假后,她也不怎么清楚学校的事情。 “艺术角不都是一些很...有风格的作品么,这次是有些出格,但也怎么这么严重,上次画了一墙眼睛的不也只是破坏公物警告么?” “把人家半裸的画像贴上去,这事谁管也小不了。就希望别给良晏带来麻烦吧,不少质疑良晏不良诱导。”赵登越说脸越臭。 “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再怎么闹,也会有个解决办法,你同事肯定没什么事。”王志前拍了拍赵登后背。 “你是不知道,网上那些说的叫一个难听。” “管老师什么事。”孙伞听着都觉得闹心,啧了一声,“这年头,上下嘴皮子一碰黑的说成白的,也不想想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 “要我说,当初就该直接给那个学生处分,也不会闹这么大,”王志前琢磨了会儿,摇了摇头。 “别提了,这更让我头大。那个学生怎么说呢...我教他课的,人不坏,就是太纯粹了,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来。” 赵登有些复杂,小傢伙一下课就来请教问题那怯生生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做出这种大胆的事的人。 衣琚抬了下眼,越听越不对劲,嘴抿了下,“那画能给我看看么。” 赵登看着衣琚掐着眉心很是头疼的样子,有些奇怪,“我也没拍啊,论坛上的帖子也删的差不多了,怎么了琚子。” 赵登沉吟了会儿,想了想开口,“不过这个学生很喜欢你的画,他这幅也是从你的以前的作品里得到的灵感。” 衣琚眼角不禁有些抽搐。 他大致也晓得这当事人是谁了,就是说,怎么这么巧... 衣琚扶额,长长嘆了一口气。 他头也大了。 衣琚脑海里闪过着两天前教学楼前那个高挑男子拒绝他人表白的画面,又闪过男生羞涩拿着画一脸倾慕的样子... 在赵登他们面面相觑,纳闷的目光下,男人的脸色那叫一个五彩纷呈... 这都什么事儿。 ............ 日子转眼又过去两天。 上次和赵登见过面,衣琚主动揽了周五的课,想着一方面让自家兄弟多陪爱人两天,一方面也是想把那点儿自己脱不开关系的事解决了。 这会儿,下课铃响起,衣琚整理着讲台上的资料,其余同学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只剩下颓废长发男生还窝在教室角落座位里,衣琚抬脚走了过去。 “有课么之后,聊聊?” 衣琚敲了敲桌面,李晚抬起头眼睛肿的和桃子似的,闷闷的点点头。 短暂的课间结束了,教学楼里教室都坐满了人,隐隐传出来老师授课的声音,幽静的走廊拐角,衣琚靠着墙打量着眼前这个一直低着头的男生,一声不吭。 李晚有些不安的咬了咬唇,选择主动打破让他更慌神的寂静,“衣琚老师,您找我来是听到了我的事情是么。” “嗯,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事闹得不小。”衣琚半唬半认真的说着,“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感情而已,又没耽误他们什么事。”李晚有些委屈的嘟哝着。 “你的示爱对象是有爱人的,你公开张贴他人大尺度肖像,你有考虑过给这位在职老师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么?”衣琚加重了语气责问。 第9页 “您之前不也把您的作品《爱人》挂在了展厅么,我记得採访里您的另一半很高兴。”李晚郁郁的望着衣琚。 “不要说你不知道公开展览他人肖像需要当事人的同意。”衣琚严肃的看着男生,“上次我和你的谈话,我回想了一下,你也刻意避开你的作品男主角和你的关系这一问题。” “我不想恶意的揣测你的用意,但你心里很清楚你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只是你并不在乎后果会有多严重。”衣琚看着依旧不做声的李晚,眼里流露出一丝严厉。 对于李晚这个年纪的,衣琚一向会打交道。他一旦温和些,对方就会知道衣琚偏向他。从而恃宠而骄,死不认错;一旦过于严厉,对方就会竖起满身的刺,毫不配合。 只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最吃这一套。 “我没有!我没影响到任何人,画的只是一个背影,我害到谁了?您凭什么这种语气批判我。”李晚深唿吸了两次,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没批判你,”衣琚缓和了下语气,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给出甜枣。 “他是老师,你是学生,你认为轰轰烈烈的个人行为,会因为这种阅歷与地位的不对等,导致在外界眼里变成老师的没有分寸甚至可以说成不良诱导。” “我知道你的画的基调是尊敬爱慕,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懂画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可那些不知情、心思多的人看到的就只是学生给老师画半裸体。” 李晚倔强的梗着脖子,“他们自己心脏,和我有什么关系。” 衣琚心里嘆息一声。 “李晚,人的嘴不仅仅可以吃饭,一闭一张还会吃人的。” 衣琚摸了摸男生的头,“你认为你没影响到谁,那只会是你认为,好事的人不会因为你不画正脸就不知道你爱慕的人是谁,有心针对的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口诛笔伐他的机会。” “社会是一个大染缸,没有谁能什么也不沾染的自我的活着。你觉得你在和社会和世俗对抗,你不惜代价,你觉得学歷、风评都不算什么,刮掉一身血肉也要挺着骨头做人,可你不管不顾的证明自己本心,伤人伤己,贪痴嗔是一个不落。” 衣琚看着扭着头不愿和他交流的男生,笑了声,“怎么了,觉得我向世俗妥协了,俗了,不想和我说话了?” “有句话你小时候应该就听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您是觉得我得追求只是鸿毛,不值得我这般对么。”李晚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还真不是,”衣琚耸了耸肩,“我是想说,没事别给自己造座泰山。” “你别不服气,人家老师有爱人你还锲而不捨的追求,就给人家带来多少麻烦,如今事情一闹,保不齐学校处分要落在你们两个人身上,评奖评职称什么的近三年你心心念念的老师都别想了。” 衣琚抬了抬下巴,眼睛一耷,有些凶,“你半个学期毕业了,拍拍屁股走人了,你老师呢,因为你名利双不收了。” “怎么?你就这么清高了不起的?” “人在追求自己所想时,要对得起为自己做过什么的人,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不小了,不该太自我了。为自己活没错,但害了人就错了。” “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处分周老师,”李晚死死攥着袖子衣琚,有些难以置信,“您不能这么骗我。” “骗没骗你,你自己去网上看看就知道了,那些难听的话不光冲着你,现在已经转向你的周老师了,已经有不少的人认为是你周老师私德不检,要学校给个说法。”衣琚反按着李晚的胳膊,不允许对方眼神躲避。 “李晚,有种人不计后果的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他们没有坏心思,但伤害到别人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是应有的牺牲。这种人最让人避犹不及。” “李晚,你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第005章 都是体面人呗 说是李晚领路,实际就是衣琚拐一个弯,问下男生往哪边走,然后衣琚继续拉着对方往“周老师”的办公室去。 没多远的路,硬是被李同学蹭了十多分钟。 总算走到了地方,办公室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争执,衣琚揽着头越来越低的李晚肩膀,敲了敲门。 谈话声戛然而止,里面静了静。 “请进。”男声有些说了很久话的沙哑与疲惫。 衣琚开了门,推着李晚一把,让他先进去,自己跟了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屋里站着的三个人诧异的看着进来的这两位——李晚,他们熟悉,刚刚还谈着这位呢,就是这另一位,看着也不像对方家长... 刘楠他们一时摸不清这两位的来意,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投去探究的眼神。 “两位...” “周老师,对不起。”李晚立即接了话上去,似乎就一直等着对方开口似的。男生冒着一头虚汗,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吓出来的,话没怎么说,倒是一直深深的鞠躬。 站在窗边周良晏不作声,嘴上叼着没点燃的烟,默默的看着跟进来的衣琚,周良晏清楚,应该这位是来说事的,而李晚只是来表个态的。 第10页 “同志你是?”副校长王中闻打量了一直沉得住气没作声的衣琚两眼。 衣琚拍了下李晚后背,示意他直起身,走上前两步和屋子里的人握了握手。 “衣琚,李晚的美术指导老师,李晚画的画经我指导过,没想到给贵校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衣琚诚恳的看向王、刘二人,最后将视线落到周良晏身上,“今天来商量个解决方案,尽量将对贵校,对周老师的影响降到最低。” 刘楠一双眼睛犀利的看着衣琚,缓缓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抱着胳膊,“您说,怎么办。” “李晚的画其实也不是周老师,也不知道怎么传成现在这样,他年纪不大对老师有些崇拜,这可能让大家有些误会了,我说的是不是,李晚。”衣琚带着浅浅一层礼貌的笑意,拍了拍李晚后背。 “是这样的,这都是,误会。”李晚有些艰难的附和着,身体紧绷。 李晚内心是抗拒的,不想否认自身对于周良晏的情感,但多日来被学校施加的压力与内心深处的忐忑不安,让他在衣琚今日这份警示后,很难不去恐惧这份情感的后果会不会毁了对方,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可以不被世俗接受,但他不想对方因此向他投来失望厌恶的眼神。 “那这幅画画的是谁?”刘楠皱眉,她是有些狐疑对方突然的松口是不是别有目的,也认为就算对方突然开窍,打算配合学校这边说法,那这个解释也是说不过去的。 衣琚不语。 副校长通透达意,看了眼越来越不安的李晚,温和的吩咐着。“李晚同学你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之后的安排我们会通知你,希望你能配合。” “我可以配合学校澄清!也接受学校对于我不恰当行为做出的一切处理!但希望学校可以澄清这件事对周老师的不良影响...” 李晚急促的按着衣琚教的说着,躲闪不敢看投过眼神来的周良晏。 “对不起周老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李晚看到周良晏什么也没说,忍着难过,深深又鞠了一个躬,还是按副校长所说离开了。 衣琚看着男生离开,总算开口,只是脸上的那层笑意也淡了许多,“李晚跟着我学过画画。画的自然是我的画室的模特。” “艺术创作嘛,孩子有些过于自满了,就霸占了贵校整个艺术角的版面,谁想到有这种误会。” “可不呢,谁能想到。”刘楠深深嘆气,最近简直焦头烂额,也不明白这个事再出格怎么会被网上的那群人扭曲的那么骯脏。 “学校对于李晚影响学校公共环境的行为该怎么处理就处理,不过网上那些有的没的,我们不能认,这样对周老师,对学生都好。” 衣琚咬重了都好这两个字,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周良晏。 在座的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人精,自然明白衣琚所说不过是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的一个说辞,真相如何没人会在意,怎么说别人会相信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不知道李晚怎么清醒了许多,愿意配合学校工作了,但这样做,确实比将真相说出来开除学生好上许多。 真相有的时候就是简单的,但毫无说服力。不被人相信的真相,也就失去了意义。 「学生都画老师赤膀的样子了,对方还有伴侣,这学生心思不脏么?」 「那老师要是正经教课,果断拒绝对方的好感,我不信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估计就是中年男人四处撩拨,学生傻,直勾勾的上钩了,谁知道人家就是逗他玩玩。」 「那学生估计是有些变态,正常人谁会这么做啊,什么锅配什么盖,锁死算了。」 「你们看学校之前装死不装的挺好的么,看事情大了,推学生出来挡枪了,再象徵性给老师一个处分。估计这个学校根就烂了。拨冗来敷衍鼠鼠我啊,鼠鼠我啊还怪荣幸的。」 真相早被人阴谋论成学校袒护老师,强权压迫学生。 他们坚信不疑的相信自己臆想的一切。 所以不如否认这个事实本身,将一切归为乌龙。 虽然也会有人不信,但学校为老师和学生辩驳时,底气是足的。 什么?你不信? 你不信你拿出证据,不然就是诽谤,你在玷污我们老师和学生的清誉。 咬死了没有学生画老师半裸画的事,再公关一下,让周良晏同事学生出面证实周良晏人品端正,那些吃瓜群众自然也就站学校这边了。 但话说回来了,现在的重点就是,怎么让大家相信这画的不是老师。 “那衣琚同志,你们画室有模特的照片么。”副校长推了推眼镜,试探的问。 “怎么会没有,我们画室会配合官方澄清。”衣琚不咸不淡。 “衣琚老师,这种事情是在压上你的信誉,您好好斟酌一下。”周良晏沉默良久,第一次开口。 “实话实说而已,李晚的画只是为了画画,画的人自然也就是模特,而不是老师。别人曲解了,澄清不是应该的么。”衣琚态度一直冷淡,但此刻却无比认真说道。 “如今事情能挽回,李晚也愿意配合学校安排,自然要将伤害降到最小。” 第11页 “他对周老师的长期纠缠与这次不计后果导致影响学校形象的种种行为,学校之后想做相应处分也是应该的,但这是之后的事情。”衣琚看着学校的两位领导,很真诚在建议。 “学校高层倒是有想直接开除并永不录用李晚的打算,再出一个公告,这也算是一个解决方案。刚刚周老师也是和我们争执这个事情,”刘楠苦笑一声。 “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心软,也不怕再被人辜负了心意。” “开除学生并不会堵着网上的悠悠之口,反而变相默认那些无稽之谈。”周良晏不松口。 在这种极端舆论控制下的社会事件中,处罚往往会被裹挟的比实际应有的高出许多,甚至还会被施加上一些莫须有罪名的刑罚量,周良晏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学校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良晏,你对这个学生仁至义尽了,何必再掺和一脚进来呢?” 刘楠不太认可地朝周良晏摇了摇头,又看向衣琚,“李晚那边之后一旦换了说法,你们两个想过怎么办么。” “不怎么办,您要知道,没有人会信一个前后言辞不一致的人。” 衣琚看着也不说话了的刘楠,又看了眼似乎那边态度松动的副校长。 知道事情大致是定下了,衣琚也不再多说,话满则亏。 “那几位老师再考虑考虑,有什么需要找我就好,我会配合,我就先不打扰了。” 衣琚整理了下外衣,起身颔首,主动离开。 ........ 出了楼,衣琚深深唿吸了一下室外的空气,眼底的对于那些弯弯绕绕的厌倦也消散了许多。 一直跟在后面的周良晏,走到与衣琚并肩,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今天的事多谢。” 周良晏顿了顿,“模特就不劳烦安排了衣老师了,我会和校领导那边沟通好,之后的不会牵扯到衣老师你的画室。” “李晚愿意配合学校工作,就足够解决这件事,我之后也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会自请停职半个学期,时间一久事情就过了。” 周良晏声音十分平稳,就好像未受到这件事一点的影响。 “也成,”衣琚笑了笑,有些意外但也不再坚持。 “说起来,这事儿我也怪我闹了个乌龙。” “那天给朋友代课,看到李晚也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以为是画给他男友的就鼓励他两句。” “办岔了事,真是对不住,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找我。”衣琚看着对方,不是客套,认真的说。 “周良晏。”男人伸出手简要的报上了名字,颇为真诚再一次重复,“多谢。” 衣琚抽出了插在风衣兜里的手回握,“应该的。” 两个人已经走了一会儿,这会儿快到大门了,旁边便是职工停车场。 周良晏停下了脚步,思忖了一下说道,“衣琚老师怎么来的?非职工应该车停不进校内吧,我送你一程?” “也成,”衣琚有些意外,但想着对方或许是有事情要说,还是爽快的应了下来。 “那麻烦周老师了。” 第006章 交浅言深也要说 还不是午高峰,路上的车并不多,周良晏他们不一会儿便出了内环上了高架桥,往外三环开了去, 随着风景迅速后退,开了小半的车窗送进来清爽的风,车内时不时传来导航重新规划路线的声音。 衣琚坐在副驾上,望着窗外,风迎着面吹来,随口问着,“周老师对这边很熟悉?” “公司在这边,平时也没少跑,电子地图上的路灯岗都不少,多半要堵车。”周良晏顺势直接关了导航,声音里带了些笑意,“放心,不会开错路。” “欸,我可没这么想,”衣琚面上不显,心里乐了一下,还以为这位走的高冷范,没想到还挺会说的。 “介意我抽根烟么?”周良晏侧头看了眼男人,敲了敲扶手盒里的烟。 “丽阳?”衣琚瞄了一眼他曾经的心头好红艷艷的外皮儿,手指摩挲了两下。 “来根?”周良晏轻笑了声。 “不了,周老师您随意吧,”衣琚有些遗憾,往座椅靠背上一靠,艰难吐出两个字,“戒了。” “那我可随意不了了,”周良晏忍俊不禁,对方这哪是想他抽上的语气,“可不能在戒菸的人前抽菸,太找打了。” “这就对了,我抽不上,也没想着让您抽上。”衣琚开着玩笑,但还是开了烟盒抖出半根,递到男人手边。 周良晏抽了出来,夹着食指与中指间,也不点。 衣琚也不再说什么,人家有心照顾了下,再客套就有些,做作。 “衣琚老师,是不是还没和你说,我很喜欢你的画。” 周良晏称唿老师的时候总是咬字很轻,和衣琚很认真的称唿对方老师完全不同。 “那还真是...”衣琚话说一半,没摸准对方是客气还是真心实意。心里飕飕飕飕过了一遍客套话大全,也没找到比较合适接的。 李晚说这个人懂画,衣琚自然也想得到对方能知道他,毕竟他虽说作品不至于多享誉全国,但名头被那群小姑娘捧得蛮大的,大到有同行眼红说他是小白脸的程度那种。 第12页 本来估量着对方这个年纪,阅歷上来了,应该会喜欢一些成熟的作品。而他早年的‘热门’画更锐气也更稚气些,会更比较符合20左右有冲劲有锐气的小年轻眼缘。因此衣琚是没想到对方用了很喜欢这给词。 也不是他多刻板印象。只是衣琚成名虽早,但也一直在摸索自己的路,近两年经歷了一些事,才算大半个身子迈进了自己的“门”里,着实不晓得对方会喜欢他画哪方面。 周良晏瞭然的接过话,顿了顿,“前年秋天你的画展上的那幅《月不钩》很不一样。比起当年评上十大第一的《喉咙》,我个人更喜欢这幅。” 衣琚心里清楚了,看来人家还真不是客套,也就也就有一说一回着话,“《喉咙》题材有些讨巧了,名不副实些。” 衣琚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周老师不会是因为这个画展,和李同学认识的吧?” “没那么久,”周良晏带着点点笑意,又补充了一句,“但确实和衣琚老师你有些关系。” “赵登,赵老师你应该熟,老赵似乎不太喜欢学生跟随他人风格,李晚恰好是这样的。” 周良晏措辞着,又继续说着,“上个学期,赵老师批改他们班学生期末作业,叫我碰上了,对于李晚的作品,我就多嘴聊了几句,无意间被李晚听着了,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周良晏有些无奈,三十多岁人了,也没想到还能遇上这事儿。 “老赵嘛,就是犟得很,看不上没特点的,更看不上模仿别人特点的,最看不惯我早期的作品风格。李同学三中二,也是点背。” 衣琚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扶手盒,和那悠哉哉躺在盒里的丽阳烟就隔了几厘米。 “不过他也不想想,谁不是仿着别人的路自己慢慢摸索起来的,严于待人宽于律己这人。”衣琚撇了撇嘴,又想到那个怯生生作画却勐烈的很的男孩,心里嘆息了声。 “现在的孩子独女多,被寄予的希望重,要求多。严重些的,被压的不是倒了,就是硬要从石头缝里长出来。” “李晚也是这样,性格别扭着呢,看着乖,实际做的事儿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衣琚摇了摇头。 “你才多大,说的这话怎么和我们学校主任似的。”周良晏颔首,比较认同,眼里带着笑意。 “老赵就比我高两级,我自然和你没差多少咯,不像?”衣琚一本正经。 周良晏有些诧异,细细端详了衣琚一眼,有些质疑对方的言辞可信度,“衣老师可别诳我,等会我就去百度百科上搜。” “百度百科都假的,”衣琚眼睛闭上了,嘴角带着笑意,话一套一套的胡诌,“这不为了显得我天才些,特意填小了三岁呢。实际和周老师透个底,我,三十一了。” 周良晏表面应了两声,心底就飘着四个字——胡说八道。 两个人扯七扯八的,衣琚都自爆百度百科作假年龄了,他们两个总算自在随便了些。 衣琚闭着眼,沉吟一声,忽然打了个直球,“周老师是有什么事和我说么。” 周良晏外冷内也似乎不热,突然让他搭了个这么不顺风的车,衣琚便掂量着可能人家想问问他怎么这么上心他和李晚的这个事情,就找了个这么个机会。 那些以前最瞧不上的事今天也没少办,还是自己大包大揽的,这让衣琚心累得慌。这会儿也差不多摸清对方不是需要说话绕三绕的人,干脆直接把话挑开,看看这位要说些什么。 不然也不能请这位有家室的上楼去坐,要是他两有一个取向非男也还好,可就不巧。 或许因为新时代祖国的包容性越来越强,就这么不巧取向撞上了。衣琚总不能像和那些损友一样大大咧咧的处着。 话在路上说完最好。 “见笑了,话一直没说也是觉得挺不是回事儿,怕惹得咱衣琚老师不高兴,再不让我进他画展就糟了,”周良晏轻笑了一下。 “这犹犹豫豫的,反倒不像话了。” “周老师尽管说,就是仇家上我门看画买画,我也是笑脸相待的。”衣琚半是揶揄的看着男人。 周良晏手指搓着手中香菸的菸草,态度也是认真极了,说出的话不上字字斟酌,但也是每一句在脑袋里过了二三的。 “衣老师,今天不是你帮忙沟通,学校那边的思想工作,可能等事情不可挽回了也做不通,我真的很感谢。” “让一个理想主义的学生认清现实,这个红脸不好唱,大多数人都不会愿意惹这个嫌。可能对方就算明白这是在帮他,也会怨恨帮他的人。” “都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法,现在的社会奉行的是尊重他人命运。但我挺喜欢李晚画画的纯粹感的,想着这因果既然沾到我身上,那这事还是要管的,可不是为了周老师。”衣琚语速不急不慢的说着,最后带了句玩笑话缓和气氛。 “是我沾光了,”周良晏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瞧着快到衣琚报的位置的大街了,换了慢车道。 “李晚的事,不单单是网络发酵。近来我和朋友想拿下一个有些分量的项目,一起竞项的对家手段一直有些脏。”周良晏透了个底。 第13页 “所以李晚这个事里面是有他们人的手笔对么。”衣琚淡淡,也不惊讶,“是这样了,网上压不下去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有人推波助澜,” 周良晏颔首,又说道,“衣老师帮我很多了,我不能不识好歹把衣老师拉进这些破事里。” “您不用有什么负担,这事本来也是我主动掺和进来的。”衣琚挂着浅浅的礼貌微笑。 “适才回绝你的建议,不是因为我这多清高,宁可背着质疑停职,也不肯再继续做个证据。也不是怕你从此捏着我一个把柄,忌惮着你。只是纯粹字面上的,不想牵连包含你在内的任何人。”周良晏诚恳。 周良晏把能说的和衣琚都差不多说清了,将自己的所思所虑摊到了明面上,是希望对方把这个事全权交给他,相信他不会将李晚置于碳火上烤。 周良晏是不想对方稀里煳涂的卷进来的,哪怕自己这番推心置腹,在这个只见过他两面的人面前会显得荒唐,他也是要说清的。 摸爬滚打有些年头了,周良晏不是不知道,有时候良心是最大的负担,但人与畜生也就这点儿区别了,今天人家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拉了他一把,他就该犯一犯“交浅言深”这个忌讳。 “学生没分寸的行为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说当初没直接处分他心里没一丝一毫的后悔是不可能的,但再回去我还是会摁下那个处分。” “谁都会犯错,什么错就按规矩罚就好了,让一个半大小子,还是学画画的,因为我这边利益纷争而从此遭受他人异样眼光,人不能这么没下限不是。” 周良晏一手把着转向盘,看着侧镜把车停在了小区不远的路边,微微侧身对着衣琚. “衣老师要是放心的过,之后的事情让我自己处理。” “自然是信得过周老师为人,”衣琚说道,自我调侃了下,“那我也不多管闲事,惹周老师嫌了。” “就是怕你这么想。”周良晏轻轻敲了敲转向盘,以示抗议。 “谢谢周老师坦诚以告,”衣琚含着笑真诚说道。 “我谢你你谢我,那我还得谢谢衣琚老师,不然抵没了,”周良晏笑出声,“衣老师可别再还我一个了。” “不谢了,我可太累了,”衣琚喟嘆了下。 “衣老师...”周良晏的话被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停了下来。 “嗡嗡——嗡——” 衣琚歉意的看了一眼周良晏,接起兜里震动的手机。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焦躁,衣琚时不时应着声,“连总稍等,我去找个样子给您看看成不成。” 衣琚边解开安全带,捂着收音处,扶着车门扭头朝车里男人小声解释,“抱歉周老师,这边有个急活,就先回了。” “快去忙吧,我就不耽误衣老师时间了,”周良晏颔首,客气的笑了下,上半身探过副驾,手臂拉着车门,示意对方快走. “哪天得空,我和我爱人请衣老师吃饭,再好好表达一下感谢。” “这感情好,我可记着了啊。”衣琚摆着手,揽着敞开的风衣,往小区里跑去。 这回车流还不太大,周良晏就自己坐了会儿,和衣琚掐着不太好把握的分寸深聊了聊,虽说对方很会说话,但周良晏不免有些疲惫。 男人点了根烟,浓郁的烟雾过喉,又充斥在肺腔慢慢弥散,男人点开微信往下翻了翻,陈杉还是没回他的消息,上次他回消息已经是十天前。 一支烟抽完,周良晏再一次点了一根夹在手指间,任烟雾缭绕着,尼古丁的味道让周良晏松弛许多,紧绷很久的神经得以放松,男人手指轻敲着手机,再次摁亮,用了刚开的新卡给对方打了电话过去。 没过多久,手机便传来对方的温润的声音。 “您好?哪位?” 周良晏唿吸滞住了一瞬,装作寻常的温和回着,“是我。” “我uren说你们的交流项目结束了,”周良晏如常温声说着,“小杉下周一会回来么,我去机场接你怎么样。”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避开了话题,声音有些酸涩,“晏哥你怎么换手机号了。” “有些事情,老卡总不清净,就重新办了张卡,”周良晏视线落在手指间的火星点点的香菸,神情晦涩不明。 “最近怎么样,是在忙么,忙的话就去吧,我听听你声音,知道你没出什么事情就好,等你回来我们再聊,”男人语气尾调咬的很轻,带着些笑意,如往常一般,好像什么都游刃有余。 “没什么事情现在,”陈杉声音有些轻,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晏哥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事,就是晏哥有些想你了,”周良晏轻笑了下,将香菸缓缓碾灭在菸灰缸中。 陈杉那边不太平稳的唿吸从手机中传来,声音有些哑,“晏哥你照顾好自己,注意身体。” “我一直挺好的,小杉呢,你总膝盖痛别忙起来忘了,每天都要烤电。” “好。” 两人又陷入沉默。 “刚刚小杉你一提,我还真想起来个事,”周良晏忽然闭眼笑道,头微微仰靠在座椅靠背上。 第14页 “等小杉回来了,来帮你晏哥挡挡桃花呗,晏哥现在戴着婚戒,人家也不信,非说没见到人就算我编的。”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现在的小孩不知道怎么想的,谁还能为了骗他特意买个戒指不是。” “晏哥,这一年是我并没有尽到伴侣的责任。” 周良晏张了张嘴,不知道再怎么开口,隐藏的倦意透出一丝端倪,微微嘆息,“小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端的陈杉只是重复道着歉。 “我们是伴侣,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们之间不谈这个,但小杉,我觉得我们之间似乎出了些问题。” “小杉,我们好好谈一谈成么。”周良晏语气尽量的和陈杉商量着。 电话一直连通却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对方的酸涩的声音,“晏哥,我这边有些事情先挂了。” 随即对方便将对话挂断了,周良晏要说出的话哽在喉咙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动不动的男人手倏然砸在转向盘上。 渐渐喧嚣的街道上,响起一声无力又尖锐的车笛声,又很快被淹没。 第007章 月正圆 又是一个十五,月亮被傍晚的雨水沖洗得又圆又亮。夜已经很深,可居民区里仍有不少的家户亮着微弱的灯光,可能在为生计忙碌加班加点,也可能在为了自己的梦想奋发,当然也会有人伤思苦郁而难以入眠或者午夜惊醒。 周良晏这会儿也是醒着的,不过不是因为上面那些原因,纯粹是被他怨种兄弟们敲门敲醒的。 “晏哥,”拎着酒瓶,喝的满脸通红的刘异压在一个短小精悍的寸头背上,笑呵呵的和脸上发黑的周良晏打着招唿。 周良晏面色不虞,往寸头男生身后扫了一眼。 得,后面地上还躺了两个,已经开始唿唿大睡了。 周良晏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门的手果断的再把门推上。 “别啊,晏哥,我多惨了你就可怜可萌儿我吧,这么晚了我还能把他们搬到哪去啊,”张坦萌眼疾手快伸了只手进门,门还没夹到手,就诶呦诶呦地哀嚎碰瓷上了。 周良晏快被气笑了,勐地拉开门,手指警告的虚点了下这个小子,“再扰民,我就把你们丢大街上,卖惨也没用。” “明白明白,”张坦萌气声应着。 “不进来,愣着干什么呢。”周良晏看着呆头鹅的小子,有些无奈。 张坦萌这会儿听明白了,皱成一团的脸瞬间展开笑的和朵花似的,吭哧吭哧的把几个人拖进屋里,“晏哥,不用你上手,我来就成!” 周良晏抱着手臂倚着墙,从门口的立架上摸了根烟点上,本来他也没有想帮忙的打算。 “晏哥,怎么抽得又这么凶了。” 张坦萌最后半拖半踹的把体格庞大的罗深安置在客厅地毯上,扶着腰喘着气,一双眉毛锁的死死的。 “是最近那个事儿闹得么,晏哥,有什么事儿你就招唿哥几个,别自己闷着。” “能有什么事儿,年纪不大想的倒多。” 周良晏看着就趴伏在地毯上的几个男人,也没想这小子真就直接把人撂地上不管了,无奈的吸了口烟,任劳任怨将人抬卧室和书房的床上。 张坦萌扶着腰跟在周良晏后面,和个小尾巴似的,嘴张张合合的,欲言又止。 “有事说事昂,怎么吞吞吐吐的了。”周良晏掀起被子把自家兄弟塞了进去,瞥了张坦萌一眼。 “晏哥,你和陈杉最近怎么样了啊...” “就还那样,他出国交流了一年,现在也快回来了。” “晏哥,我和你说,你不能不高兴,”张坦萌有点紧张,似乎也不知道要不要开这个口。 “这可不像你啊,小萌,”周良晏坐在床边,也总算有些认真了,细细看了对方一眼,“和你晏哥生疏了?” “晏哥你可别臊我了,哪能啊!你是我晏哥,我和我老子都没这么亲!”张坦萌夸张的都要跳起来了。 “说。” 张坦萌默了默,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却细看全是藏不住的沮丧苦恼,“陈杉把我们几个兄弟的微信联繫方式删了。” 张坦萌有点急的解释着,“就是那天哥你网上的事闹得有点大,我就想先问问陈杉怎么回事,平时我们也不会总打扰他的...” “哥你什么事就会说没事,我只能去问问陈杉啊...结果就发现人家把我删了” 陈杉内敛正经,看不惯他们这群人,之前一直不咸不淡的态度,周良晏也是夹在中间左右周旋的费力,但他们也不是非得和人家媳妇儿争人,毕竟和他们晏哥过日子的是陈杉,所以慢慢他们这群人从每个月聚两次变成了半年聚一次,今年更是一直没聚上。 周良晏看着对方像是小时候邻居家总被骂的小黄狗,沮丧耷拉着头,一时心里不太是滋味,他确实这几年把心偏没边了。 “我不是挑拨晏哥你两感情啊,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哥几个哪里冒犯到他了,晏哥你也知道,哥几个说话没什么顾及...”张坦萌语速越来越快,忐忑抠着手指头,一长串子话一口气就说完了。 第15页 “这什么时候这么说话讲究了,谁删了你们联繫方式不是都一句爷不伺候么。”周良晏开着玩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不嫂...子嘛。”张坦萌那两个字好像烫嘴似的囫囵过去,话说的自己倒先臊上了,他是有种挥散不去的强攀亲戚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个事,我们,这一年也没怎么联繫,”周良晏声音淡淡,床上睡得唿噜直响还四处翻腾的刘异的腿掀到另一边躺着的郭果身上。 “吵架了?”张坦萌小心翼翼的问着,上前把被盖在两个人身上。 “不是,”周良晏站了起来,往卧室门外走去。 张坦萌也不管盖得被捂没捂住那两个人的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晏哥的表情,周良晏有些哭笑不得,“我脸上又没花,总盯什么。” “那你们怎么了。”张坦萌脸皱起来。 “总会有疲惫期,没什么事,别瞎想。”周良晏往大门踱步过去。 张坦萌激灵一下,小跑过去把架子上的烟收了,警惕的看着周良晏。 “给你那双拖鞋,没想抽菸,”周良晏一把掐了掐对方的后脖颈,无奈笑了下。 张坦萌把烟揣自己兜里,才把脚上的鞋蹬了下去,换成了拖鞋。 “晏哥,你最了解嫂子,你说他删我们微信会因为什么啊,这你们也没事,我们这边也想不明白,心里就一直惴惴。” “等你们杉哥回来,我问问他怎么回事,他这两年压力太大,不会是针对你们。” 周良晏右手摁了摁对方肩膀,沉默了下,其实他们两人大概都多少晓得陈杉删微信的原因,只是事情还没不可挽回,两个人也都没说破。 “他有什么让你们不舒服的,我替他给你们道个歉。” “没怪他,哥你道什么歉,”张坦萌看着他哥藏不住的疲惫,心也跟着沉了下,暗恼了自己没听他异哥话管住这嘴,别在这会儿给他晏哥添乱。 “可能叫杉儿初儿的就喜欢没事删删好友清清列表什么的...”张坦萌耸着肩膀。 “困煳涂了?胡说什么浑话,”周良晏皱眉,对方立即闭上了嘴。 周良晏敲了敲亮着3:10的手机,把张坦萌摁坐在沙发上,“家里没地方了,你就在沙发上对付一晚吧。” 张坦萌这也不皮了,欣然乖巧躺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男生又弹了起来,正襟危坐的盯着对方,“晏哥,还有个事。” 周良晏半栽在沙发上,斜瞅着对方一点不困的还有些羞涩激动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小子是不想睡了,要拉着他通宵。 “什么事儿明儿说,你哥我年纪大了。” 周良晏闭上眼睛。 张坦萌恍若未闻,昂着头,语气装的无太所谓,脸上却满是臭屁的大大笑容。 “我扯证了。” 周良晏睁开眼,愣了愣,扭头看着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扯什么证?” 周良晏有些犹疑,顿了下,“驾驶证?” “结婚证!”张坦萌底气可足了。 周良晏一阵沉默,有些自我怀疑,他是幻听了么。 张坦萌一眼一眼的瞄着他沉默的晏哥,脸上刚消下去的醉酒的红意又泛上来。 张坦萌扒拉着手机相册把拍了全英结婚证明的照片怼到对方面前。 “张坦萌,怎么回事?”周良晏深觉荒诞。 “就这么回事!”张坦萌头又抬了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英勇样子。 周良晏坐直了拿过对方的手机仔细看了看,可能是拿座机拍的都重影了,确认这不是p的张坦萌没消遣他玩后,声音有些沉,“受我影响了?我记得你高中喜欢女孩的。” “什么啊!”张坦萌本来被他晏哥吓得一声不敢吱,僵挺个脖子,听到这跳起来手连摆着。 “晏哥你往后翻!后面有我两个照片,你也认识!”张坦萌搓着双手,就差坐过去给他哥翻了。 周良晏半是怀疑的看着对方这个突然喝高的状态,手指滑了下,就看见在圣教堂外面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拥吻着张坦萌,两个人眼里的温情都要溢出照片,谁看了都会说句般配。 “都说般配呢。”张坦萌小声嘟囔,摸了下鼻子。 然而对于周良晏来说,这个男人,可以说非常熟悉,熟悉的牙都痒痒,此时人家刘异就躺在他家的卧室里唿唿大睡,说不定还流着口水。 周良晏低声骂了句脏的,头上青筋跳了跳,“他怎么好意思老牛吃嫩草的。” 周良晏勐的起来,要进卧室把那脸都不要的货拽起来,被张坦萌死死抱住了腰,讨饶着,“哥别整他了,罗哥果哥今天都揍他一顿了,这会儿估计肚子都青的。” 周良晏被这小子护短上了的便宜样气个不行,整个人坠在他腰上,也不怕被拖伤了。 “松手,起来,烟给我。”周良晏拗不过他,轻踢了下他坐地上的大腿侧兜,手伸着。 “要什么烟吶,这瘾怎么就这么大了。” 张坦萌把手松了,这会儿正被幸福沖昏了头,没大没小的把对方手打掉了,一声脆响,这才回过神,讨好的朝冷眼盯着他的他晏哥笑了笑。 第16页 “想清楚了?小萌你二十三不小了,应该清楚这一张纸意味着什么。” “晏哥,我知道。我喜欢他,特别喜欢,要和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张坦萌认真说,双手比比划划,就像让他晏哥知道,他有多认真。 周良晏看着对方,良久。 “成。” “你十六就跟着我们几个混了,刘异也不是真的多畜生一人,不和你来真的,他也不会招惹你。小萌你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和你果哥他们也就放心了。” “谢谢晏哥。”张坦萌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那点忐忑消散,眼底铺满了笑意。 第008章 人相聚 “张叔那边知道了没?”周良晏突然想起那个古板的中老年男人平时就爱吹眉瞪眼的样子,不免为这小子担心。 “和老头说了,直接把我赶出来了,我滴乖乖...老头棍子直往异哥头上抡,木头都打烂了要...” 张坦萌心有余悸的回忆着自家老头怒气冲冠的拿着棍子往死里打刘异,刘异只能拉着张坦萌狼狈的往外跑,两个人可谓抱头鼠窜,张坦萌念及此,又摸了摸身上惊起来的鸡皮疙瘩,抖了三下。 “他自找的,张叔让他照顾你,他倒好,照顾一个户口本上了。”周良晏凉凉说着,揉着眉心,他这边也不好和张国交代.或许今年他应该找个理由不回去过年了... 自家白菜在眼皮子底下被偷了,周良晏心里一阵盘算,也没想明白他们两个怎么开始的,看了张坦萌两眼,又紧接问,“你两什么时候的事?” “我两...我们两也没多久...”张坦萌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就是半年前,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对他有了些想法,然后慢慢就...” “没多久...半年叫不久是吧,”周良晏抱着手臂,眼睛一耷,颇有些不爽,“几个月了一直也没想起来和你晏哥说声,今天没地方了才想起来你晏哥...” “哪能啊!这也是怕晏哥你忙!” 张坦萌看着这个佯装生气的男人,诶呀诶呦的给对方捏着肩,晃着对方。 “我们这边一时没掰扯清的事情,万一要是没个好结果,也不想说出来影响咱们兄弟几个的感情嘛。” “要是我两掰了,晏哥你们夹在中间多为难啊...” 张坦萌他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这两年因为陈杉,他们不自觉的疏远了些,周良晏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这是借着拈酸的话告诉他,他们关系像以往亲近着,让他别客气小心着。 这么多年周良晏带着他亦兄亦父,比他家便宜糟老头都上心,要不是老头子还活着,他都想办婚礼的时候让他晏哥坐长辈的位儿上,拉着刘异一起拜他。 当然,刘异估计会气死。 “晏哥你是不知道,今天他都不敢上门找你。” “我本来想先来找哥你,再咱们哥几个一起吃个饭,结果他这个人非拉着罗哥果哥几个喝酒,这喝迷煳了才敢过来。”张坦萌眯着眼说着自家男人的坏话。 “我还能怎么他不成。”周良晏慢悠悠说着。 张坦萌是是是的笑应着,心里一通腹诽。 “萌儿!” 忽然卧室传来刘异喊声一声比一声高,把两人吓了一跳,张坦萌刚要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 “你异哥...真的喜欢...你!”“...喜欢到心窝窝里...” 这回周良晏也板不住了脸色,笑了出来。 男人看着囧的不行的小伙子,打趣,“这要录下来,明天看他脸往哪搁。” “他可不会觉得丢脸,只会怪不要脸的,说这是他对我的真心的证明...”张坦萌翻了个白眼。 男生忍不了伴侣的肉麻而牢骚着,却隐隐透着藏不住的开心。 周良晏看着对方的幸福的样子,眼底一直勉强压制下去的疲惫与郁气也跟着消散了许多。 “小萌,晏哥真得为你两个开心,好好过。”周良晏含着笑,很是认真。 太阳爬到了屋顶上,周良晏穿着洗的有些宽松的背心灰裤,边举铁边端着电脑,这会儿已经看了三节会议视频片段,时不时半弯腰在桌上的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可能是没做老师的活儿,字写得潦草狂放了许多,二百多个字就占了一页纸。 “晏哥,你歇会儿吧,等会我媳妇儿打视频来,看你这样又该骂我了。” 罗深在沙发上抱着一盒冰淇淋,葛优瘫着看着电视吃吃乐乐的,百无聊赖的大声说着,头都不愿意回一下。 “你不把镜头对着我不就行了。”周良晏停了一下,又换了另一只手。 “不行...你嫂子就信你,你不打个招唿那我昨晚在哪睡的可就说不清了...”罗深挠着鸡窝头囔囔着,将自己翻了个面,继续躺着。 卧室里忽然传来鼓弄叮噹的声响,还附带着几句对‘清晨’的亲切问候。 周良晏看了两眼,也没有什么兴趣看看是怎么回事,自顾自的继续自己的事情。 刘异炸着鸡窝头拉开了微掩的门,胳膊夹着还闭着眼的郭果,眯着眼扫了一圈客厅,下巴朝周良晏一抬,“我家萌儿呢?” “厨房。” 第17页 “你去给我把我家萌儿请来。” “睡饱了想再找顿打?”周良晏手里的哑铃突然有了往刘异脑袋上飞的自我意愿,周良晏紧了紧手,遵纪守法的收住了。 刘异风度翩翩一笑,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手指朝不善看过来的周良晏勾了勾。 “你过来啊” 罗深,惊恐的回头看着贩剑作死的刘某,又扭头看了眼缓缓把放下手里东西的周某,撕心裂肺的喊着惊喜下厨(炸厨房)的张坦萌。 “萌儿啊,你老公要死啦!!!” 张坦萌煳着满脸的面粉,寸头上都扎着面疙瘩,半举着双手,小跑回客厅顺着罗深手指向的地上一看。 乖乖,那两个最能打的人拿出格斗的架势扭打在一块,果哥脸贴着地充当着不动障碍物。 “还好铺了地毯,不然楼下不要投诉了。”张坦萌摸了摸鼻子,挤到了罗深旁边,两个人拄着沙发靠背看着戏。 “来来来!昨天哥们打了两场,有本事你就往伤处打,不用你让!” 周良晏后别住刘异胳膊,对方穿了一晚的西装更是褶皱不堪,毫不客气直接一拳向对方肚子打。 “来真的啊!脸呢?!b格呢?!” 刘异瞪着难以置信的一双桃花眼,慢了一步没接住了对方的拳,十成十的力气一点也没留情,疼的他冷汗都下来了。 “晏哥啊别打了...”张坦萌跟着嘶了声,煳着面粉的手直接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看到的一切让张坦萌脸不由得抽了两下。 这么多年了,这才是第一次对他年纪小感到幸运。 小点儿好啊,晏哥从不和孩子动手。 周良晏一向和这帮没什么底线的傢伙,坚持更没有底线的相处原则,秉承称他病要他命的优良传统,积极主动的发扬着能动手绝不多说一句话的实干精神,拳拳到位,分毫不差。 刘异骂骂咧咧的护着重要部位,心里暗暗后悔,该晚些招惹这个人的...谁能料到一晚上了还没消气呢,这人怎么越老气性越大了。 刘异实在有些受不住了,一咬牙,发了大招——朝着向他脸奔来的拳头连吐了好几口口水。 果然,对方带着对他又一次刷新的底线的唾弃收了招,嫌弃的在他衣服上用力擦了擦。 周良晏站了起来,垂眼看着对方,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 周良晏这会儿心里也算舒裕了许多,不想和这人扯了,玩的太脏受不了。 男人拍了拍手上的灰,抬腿要走,想去看看厨房被某小子搞成什么样子,结果一个没留神直接吃了桀桀笑的刘异一个抱摔,没有一点防范。 结果意料之内,情理之外——只闻一声惨叫,在地上贴着凉滋滋的地板和周公幽会的郭果怒睁着豆大的含着热泪的双眼,如同被按在地上被容嬷嬷扎针的紫薇委屈悲愤的拍着地面。 “腰!腰!!要死的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让不让人活了!天杀的冤家!” 周良晏大半个身子栽在郭果身上,好在最后肌肉记忆撑了下地,不然今天郭果怕是要喜提医院一日游,周良晏幽幽看着摸着鼻子的叉腰站着的刘异,拍了拍郭果屁股。 “果子,你记住了,就是他害得你。” “哎呀,还躺在这呢果果,总是睡不醒,没事去看看是不是血稠啊果子,”刘异也心虚的咳了一声,扒拉开一旁半坐着的周良晏,伸了手把郭果拽了起来。 刘异警惕绕着一脸冷漠的周良晏走,沙发那两只也小心站了起来,周良晏嗤了一声,手拄地借力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抬腿去了厨房。 “被摔傻了?”刘异对着郭果纳闷嘀咕一句,他半抬护在胸前的右手还没放下呢,就怕周良晏一个冷不丁杀个回马枪报復回来,结果看人家真走了,不免觉得稀奇极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郭果拍了下对方,有气无力的往刘异身上靠了靠。 结果这见色忘义的男人无视他靠过来的弱小无助的躯体,直奔他家萌儿,大鸟依人的埋在张坦萌身上,拉着对方手往自己腹肌上摸,一副委委屈屈的便宜德行,“萌儿啊,你异哥被打的太疼了。” 在一片喊着瞎眼了的愤恨声中,张坦萌触电似的抽了出来手,掩耳盗铃的装作顺了把自己的寸头的样子,耳朵通红,板着一张冷酷‘白面’脸。 “你别小孩子似的,不许闹。” “嗯~好的萌儿,我最最最听话了~” 刘异这噁心死人不偿命的劲头,又引起了一阵小学生逗骂交战。郭果就差蹦到刘异头上将自己的手焊在对方嘴上了。罗深更是用抱枕捂住耳朵,只输出不接收,一张嘴顶八张的用。 好在周良晏家小区的隔音普遍不错,不然邻居肯定要找过来的,哦不,报警的。 周良晏半靠着厨房的推门,背后堆着烧穿的锅与装着各种形状黑炭的碟子,十分淡然。男人笑着看着不远处岁月静好的一切,打通了个常点的饭馆电话。 “老闆,随便来八个素菜,嗯,越素越好。” 第009章 上山去咯 「04:36」 这半个月,衣琚一直规律作息,吃得好锻鍊得多,时不时去看看登哥家小侄女,再履行一下工作的义务,可以说健康阳光的不行。 第18页 许是因为傍晚老师电话,衣琚埋在脑海里的那些不想记得的事情全部被勾了出来,整个晚上被魇在一个套一个的梦里。 好在a国作息的甲方爸爸一个电话打来,这才醒了来。 衣琚也是第一次这么感恩万恶的资本家。 衣琚手里握着刚通话完的手机,再闭上眼试图入眠,那些梦里破碎的画面便在衣琚脑海里不停的回放。 浴缸里猩红的血水没过少年的唇... 转眼画面迷乱,变成一张张吃人的嘴,变成洒满画纸的泥泞地面,最后化作了那双透着不再伪装的恶欲与藏不住了的癫狂的吊梢眼。 是睡不了了。衣琚有些郁躁。 床上的被单已经被汗浸湿,身上黏津津半干未干的汗让衣琚有些难受,男人想下床沖个澡换个被单,只是被魇得有些脱力还没有缓过来。 衣琚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拉开了床前的小檯灯,光瞬间照满了漆黑的卧室,给衣琚一些落在实地的感觉。 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99+的群消息,那群夜猫子此时几乎都没睡,不是一通鬼扯,就是自顾自在群里发着深夜痛想。 衣琚勾着唇,静静的看着也不参与进去,但也在这‘乌烟瘴气’的烟火气里安稳下来。 茜茜「斜辉飘金丝,枫叶舒红袖,落日如血染」 伞您摸摸臣妾的心晃不晃「?」 s「?」 最强地图「你要玩血染?」 锦锦与等等的家人「?」 茜茜「我要去枫山看枫叶,看日出,看日落」 伞摸摸臣妾的心晃不晃「?」 s「?」 最强地图「那还玩不玩血染了?」 锦锦与等等的家人「又要来京都看你小侄女么,还带东西啊,这多不好意思[害羞]」 茜茜「连结[新业大酬宾,枫山史诗级民宿...]」 s「枫山是不是离琚哥家近啊,你就去琚哥家呗」 伞摸摸臣妾的心晃不晃「对呗,到了再说,他还能不让你进门啊」 茜茜「你们什么都不懂...这个是开在山上的,门前就是一片片的枫林,斜阳洒下余晖,红叶纷飞...[图片][图片]」 衣琚看到这儿点开图片放大看,枫林里隐约藏着的一座看不清是什么的雕像,一端向上伸展着,枫叶落在上面和投在其上的树影交叠。 衣琚脑袋里闪过什么,即刻坐起身,一把拿过床边的画纸画笔,急而稳勾勒着。 这一年事情多、杂,衣琚没画出的一幅满意成品,每日除了基本功的练习就是大批产作商用图。 也不是他杂事太多时间不够用,以前灵感多的时候一天只睡四个半小时,每天都会画着自己想画的东西。 什么也没做出来,有不少看不惯他的,说他是钻钱眼里了,画不出东西了,更难听也是比比皆是。 知道点他的事的朋友总会为他开脱,说他遇到事了,说他难。但说到底,确实像那群喷子骂的,他画不出好的,闭上眼,抓不到一点东西。 分针一点点转动着,就这样爬过了一圈半,衣琚一直未停歇的手臂终于停了下来,可纸上的画还是不完整的。 不是画没画完的问题,而是概念的残缺。 衣琚寂默的沉浸在画里,可却一笔也画不出了,男人拄着膝盖,手指抓了抓头髮,闭目不语。 过了不知多久,衣琚忽然撂下手里的东西,点开了手机还停留的界面,订了整三天的民宿,好在是万恶的工作日,今晚的空房也有余。 衣琚站了起来,身形一晃,等供血不足的晕眩感消下去,衣琚从衣柜里抽出登山包,塞了进去一些电子产品、几瓶矿泉水和一些速食与换洗衣物。 连着画具包,顺手搁置在了沙发上,飞速洗漱换好了衣服,男人噎下去两个面包,背着两大包东西直奔地铁站去。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早高峰的地铁。 地铁站站满了人,虽然是对向的,但衣琚的两包东西委实负累,给增加了许多挑战难度。 有点像高德平时总玩的游戏,一群糖豆往一个地方挤,挤上去的就算成功什么的...衣琚车窗上,看着映出来车厢内各具扮相的人,思维有些亢奋四处乱飘。 然而过了这一段隧道,车窗上甩上的雨线与外面阴沉的天,瞬间给衣琚浇了盆冷水。 衣琚翻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看到了二十四小时的一熘的小雨,又搜了搜枫山的攀爬难度最后面无表情的点回已经安静的聊天群里。 最新的消息就是锦锦与等等的家人这位‘网友’甩给‘茜茜’的天气预报截图,附着一句「老实在上都待着吧,连续一周雨天,爬枫山?傻子才去。」 衣傻子看到这里已经淡然起来,颠了两下包,稳稳背住。 不就是下雨,不就是索道停用,不就是没带伞。 小问题。 在山脚,商家眉开眼笑递上来的独家限量款天价雨披时,衣琚觉得这个雨衣可能有加持耐力buff,才会这么贵,但迫于不可抗力外界因素,还是咬咬牙买了下来。 灰天阴着脸冷不丁的甩几点雨水,但心肠是软的,没给上演一出大雨瓢泼。 已经走了大半的路,雨还是没怎么下起来,只是那厚的似乎都能摸到的阴云越来越往衣琚脑袋上压。 最后一个休息站到了,衣琚实在有些迈不开步,打算去坐会儿,反正这雨也没有要下大的意思。 第19页 衣琚往凉亭一坐,背包都卸了,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小卖部,整个休息站一个人都没有。 整座山也没几个人。 衣琚平復了喘意,翻出水喝了几口,挨个包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渗水。 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些庆幸师娘和郑郑姐对于他的衣包鞋的独裁操控。 衣琚满意的摸着两位女士送的画具包干燥的内部,又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买的已经泛潮的登山包。 心想着,这包还是要贵些买的,什么高级涂层防水防烧耐磨防划...指不定哪天就指望上了。 衣琚吹着有些潮闷的小凉风,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有些不舍的起身收拾东西,继续爬山这个未竟的事业。 然而,刚出了亭子,豆大的雨滴砸在了衣琚脸上,像是老天象徵性的打了个招唿——然后就大雨倾盆而至,前后不超过三十秒,直往衣琚身上浇。 衣琚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抬腿往山上跑去。 这段路还算好爬,台阶平稳许多,护栏也安得到位,不然衣琚怕是要困在半山腰了。 衣琚衣裤湿透了,大雨之下,雨披什么的能起到的作用只有安慰。 衣琚喘着粗气,尽量平缓唿吸,但其实也无济于事。速度倒没落下,不一会儿前面就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真是让人想不到,还真有人喜欢雨天爬山。 男人扶着腰平稳了唿吸,咽了咽带着血腥味的唾液,继续向上爬着。 又过了一个转角,衣琚眯着眼看着前面在雨幕中或坐或躺或站的一群人轮廓,擦了擦脸,意识到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就继续闷头爬着,前面的声音慢慢越来越清晰。 “哥....累脱相了...歇会吧....”矮个子拉着其中一个人,勉强站着,听声音喘得不行。 “我的天,异哥晏哥,萌儿都爬不动了,更何况我们这种老东西!”半坐半躺在台阶上的大胖子抖着手指,很是悲愤。 “我靠,有人上来了?!真有人喜欢这天来爬山?”蹲在地上的男人拍了下大腿,指了指衣琚。 “诶!兄弟!”男人朝衣琚挥了挥手。 衣琚不得不抬起头,放弃装没看见的念头,脚步一拐,三步并两步过去打了招唿。 谁成想一走近看,更糟糕了,不仅有认识的人,这个人还是一个有些尴尬不太想见的人。 衣琚看着扶着蹲着的罗深的男人,不由得再次抹掉脸上的水,拧着衣角裤脚的水,把‘你们好’拐了个弯变成了‘好巧’。 刘异半揽着自家的小子,眼神在衣琚与周良晏之间打量,颇为好事的开口,“老晏,认识啊。” “衣老师怎么这么就上来了?”周良晏完全没理睬不知道哪里气没通怪得很的刘异,看着狼狈不已的衣琚说道。 “一时兴起,结果犯了蠢没看天气预报,”衣琚笑了笑,看着对面一水儿的装备齐全,显然是有备而来。 “衣琚。” 周良晏手掌对向衣琚,给伙伴们介绍了下,顺便把背包侧面塞着的备用雨鞋雨衣的袋子递给了衣琚。 刘异嘟囔着这名怎么这么耳熟,而靠在罗深后面的郭果更是诧异的探出头。 衣琚摆了摆手,指着自己是湿透的一身,自嘲了句,“谢了周老师,就不必了,我这身和扔水里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必要了。” “衣老师,这包不防水吧?”罗深这个角度看着对方的登山包,也跟着有些担忧。 衣琚苦笑,“说是防水的,虚假宣传。” “那衣老师先走吧,别在雨里淋着了。”张坦萌看着自家大哥们话匣子似乎关不上了,急忙打断。 “那等到了山顶我再去叨扰哥几个。”衣琚带着笑意,立马抬腿,也不客气了。 “欸!衣琚老师,一起一起!”郭果一个激灵,麻利的站了起来,还拽了拽岿然不动的罗深。 郭果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罗深不知怎么的立刻弹了起来,拉着其他几个没反应来的人,追赶前面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衣琚,深情唿唤—— “衣琚老师!老师!” “别瞎搞。”周良晏清楚的很这几个什么心思,无奈的低声嘱咐一句。 第010章 撞见分手现场 民宿刚开业,装潢很精緻,服务很到位。 衣琚进了屋子就沖了个热水澡,裹着浴巾用吹风机烘了一会儿电脑,平板,最后把被雨水浸泡的衣物都洗了个遍。 好在民宿的一次性物品都是密封的,不然衣琚可能就需要去和周良晏他们借用了。 这一路上周良晏那帮兄弟对他莫名的热情,他其实也猜到人家都什么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衣琚也不是多社恐一人,只是上周撞见的分手现场,让他不免见到周良晏有些不自在。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私事、伤心事被他人知晓个透。 上周, 衣琚难得有时间,和李晚约在了一家对方常去的咖啡馆,见面聊了聊。 对方蔫儿的不行,头一直耷拉着——和他曾经特别欣赏的孩子一模一样,刘海都遮着眼睛文文静静的,闷闷丧丧的又主意特别正,犟得很又特别容易因为别人的好而感动依赖。 衣琚想,如果那个孩子长大了,估计就是李晚这个样子。 第20页 衣琚想到这儿,就更看不得对方这么丧,让他翻出自己的作品,给他看了看画,指导了几处。 直到几个小时过去了,那边李晚被老师叫走,衣琚才喝上自己点的咖啡,靠坐在沙发椅上,享受了会儿独处的宁静。 李晚挑的地方委实不错,咖啡馆人少得很,又有独立的隔间,隐私而安静,很是惬意。 而此时衣琚隔间—— 周良晏与陈杉面对面坐着,服务员端来两杯美式后,周良晏道了声谢,便又是沉默。 “晏哥,好久不见了。”陈杉搅动自己的咖啡。 周良晏并没有回话。 “晏哥,我约你来这里,你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了。”陈杉艰难开口。 “陈杉,我不明白,”周良晏沉声,“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你说,我做。” “我想和我的爱人领结婚证,晏哥你能做到么?”陈杉苦涩,“你家里在那种单位,出次国都需要层层打点,晏哥,我说不说有什么意义。” 周良晏直视着对方,一字一顿,“给我一年,我打点好国内的事情...” “我不需要你这样,晏哥,”陈杉态度决绝打断了对方。 “你是要再把当年压下来的断绝父子关系声明拿出来么?还是真的想让你生身父亲来求我?” “晏哥,我受不起。” “我和他除了那张还没交上去的纸,没有任何关系。”周良晏认真看着陈杉,加重了语气,“你才是我的亲人。” “别人不会这么想,我不想让你们撕破脸的导火索,也不想被你的亲朋好友怨骂。”陈杉突然有些咄咄逼人。 “晏哥,你就当我受不起你的好行么。”,男人的声音带着很难听出来的颤抖。 只隔了一面墙,衣琚被迫听了一耳朵,这会儿也认出隔间的是谁了,不免有些尴尬。 听熟人墙角这种事衣琚是不想做,但想离开必然经过对方隔间,撞个正着,一时衣琚还只能这么坐着,衣琚尴尬的往嘴里塞了块华夫饼。 隔壁的谈话声又传了过来。 陈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有些残忍,但又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我只想找个步伐一致的人,没这么多困难这么多亏欠,哪怕对方不爱我,我都可以。” “晏哥,你就当我这个人贱,天生受不得别人的好吧。” 陈杉自嘲,泛着苦意,对方依旧沉稳的眼眸从不曾变过,但他变了。 陈杉说的话决绝,内心却不由得惶惑,他不知道和周良晏分开到底是不是对的,但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周良晏看着对方,心脏闷得疼,陈杉是多想离开他,以至于一个可以说眼高于顶的傲气的人这般自贬自薄。 周良晏无话可言。 “你给的太多,我还不起,也不想还。我现在太糟糕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对我而言只有负累,分开是我的解脱。” “晏哥,我只想去a国继续我的事业,到年纪和一个能力差不多的人结婚,顺利的话,绑在一起一辈子,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劳燕分飞就好。” 陈杉轻声述说着,把两个人的未来一刀剖开。 “没有亏欠,没有我们之间的这么多不如意,让我能我心安理得的自私,可以么?” “我们的感情只是负累,你要解脱,那你哭什么陈杉?”周良晏嗓子发哑,盯着陈杉的眼睛。 “放你走?这是你想要的?” “这就是我想要的!” 对方深吸口气,将从胸腔里涌上来的酸苦压了下去,平静的说,“晏哥,我们好聚好散。” “陈杉,能分开的理由在我这里只有不爱了这一个。”周良晏语气无比平静望着对方。 “你总说你欠我,你欠我什么陈杉?是我,是我欠你一场应有的婚礼,欠你爱人应有的陪伴照顾,我让你苦得回国半年也不敢回家,逼得你进退两难,让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是这样么?” 男人声声叩问,闷沉得让人喘不上气。 “是我这个爱人当得太差劲,让你觉得这段感情里的你很糟糕对么陈杉。” “晏哥你不要这样好么,别因为我这个样子说自己行么,我们平平常常的吃顿饭散了不好么?” 陈杉有些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气压抑得变调,捂住了脸。 周良晏看着他许久不见的爱人,沉默很久,终于开了口。 “你要好聚好散,出了这个门,我绝不纠缠。” “只是我想再问你一句,能等你晏哥一年么,”周良晏似乎沉稳如常的声线却让人莫名感到难过,“或者说,接下来的日子,换我跟着你走,你还愿意吗。” 陈杉唇抖动了下,没有说什么。 周良晏静静注视着对方,声音带了些疲惫。 “你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应该更好,读书时转文理转了四次,大学时换专业换了三次,工作更是换的数不清了,换了新的念着旧的,总在后悔,总是在想如果当初,直到没有力气折腾了。” “你想奔着更好的去,我也愿意陪你去试,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一次次试错,我也愿意帮你托着底。可陈杉,”周良晏看着对方。 第21页 “你这次是把我当成该丢掉的碍脚玩意,觉着这段感情禁锢了你,你想换种活法。” 周良晏毫不留情的点破对方一次次自我贬低下藏着的真正想法。 陈杉每每想要断舍离什么不满意的人,就会一直自贬,看着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但话说的却是句句不离对方给他的痛苦亏欠,找各种理由不给对方补偿亏欠的机会,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去。 曾经他们养的小猫也是,那是他们这七年吵得最厉害的一次。 他自己领来的小区流浪猫,年纪有点大的蓝猫,他们取名叫年年,希望它能多陪他们两年。 可照顾了只一年,突然有天周良晏出差回来了,年年却被陈杉送走了。 陈杉哭着和周良晏说他睡不着,说是他神经脆弱,是他懦弱不堪,可年年太不听管,他受不了每天回来就要处理他的粪便,每天的衣服上都是猫毛,更受不了年年每天衰老没精神的样子,这让他窒息,他接受不了对方的死亡。 那次的结局是,周良晏搬出去一个人和年年生活了四个月,然后年年走了。陈杉求他回来,他回来了。 这次的断舍离不是年年,换成他了。 “陈杉,你要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谁活该等对方一辈子。 良久的沉默,陈杉颤着声音咬住牙不松口,再次重复了一遍,“好聚好散,这就是我想要的。” 凳子发出与地面摩擦出声,男人离开的脚步干脆利落。 又过了一刻钟,隔壁的衣琚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桌上本来剩了一半的甜点吃食全部只剩个底。 衣琚胃都撑得难受了,听着隔壁似乎没了声音,简单收拾了下,便边擦着眼睛边准备去结帐。结果刚出隔间,眼镜一戴,往前一看,就和正对着他坐的男人对视个正着。 衣琚上次的事长了记性,最近出门特意把眼镜戴上了。结果反倒把人家眼底的沉寂又浓重的情绪看得那叫个清清楚楚。 哦,还把人家的事情听个从头到尾一点不落。 衣琚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唿,对方点了下头便不再看他。 衣琚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非要显着自己的凑上去安慰一番,便装什么也不知道的离开了。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衣琚摇了摇头,总撞上人家的狼狈这叫什么事。 不过刚刚上山路上遇见周良晏,看状态似乎好了许多。衣琚脑海里闪过咖啡馆见到周良晏最后的样子,又摇了摇头。 他也不晓得周良晏的爱人为什么非要不好好的过日子。 听起来原因居然是受不了对方的好。 但他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说不出的苦,堪不破的相,走不出的迷障,他们七年的情感纠葛,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定对错是非的。 所以啊,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就一句。 情字害人。 衣琚刚晾完了洗出锅的衣服,又鼓弄了会儿手机。 因为放的位置比较好没有怎么进水,居然蛮给力的,一卡一卡的开机了。 不过其他的就没这么好运了,电脑平板是完全罢工,一点反应也不给。 衣琚心里也不知道该急该乐,毕竟一个周末不能处理工作,估计会一堆事给耽搁了...但怎么衣琚都有点小开心的,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撂挑子的事。 衣琚自己敲着没反应的电脑乐着呢,门口忽响起两声敲门声—— “衣老师在嘛,我是郭果!就晏哥一起来的。” 衣琚应了声,看了眼自己这尴尬的一身,还挂着空档,真不太好意思开门耍流氓。结果那边就又喊话了。 “衣老师你不用给我开门,就是来送点衣服给你!” 门口的郭果把衣服篮放在地上,想了想又说道。 “内什么是新的,标都没摘,衬衫和长裤罗深那傢伙的,他龟毛的很。 不同场合天气配了不同衣服,玩的时候穿的衣服就真只在出来玩的时候穿。 结果程式设计师一年几天假,这衣服前年买的一次都没穿过,倒是洗了好几次。” 郭果也快把自己絮叨乐了,最后高声招唿了一下,“衣老师你不嫌弃就先穿着啊。我放门口了!” “谢了果哥,我这是真不太能见人,就不给你开了,等会儿去找你们玩。”衣琚一直认真听着,笑着应道。 “得嘞,606门啊,哥几个可等你来。”郭果声音越来越远。 第011章 一堆活宝 民宿说是民宿,实际是几栋小别墅和洋楼。周良晏他们包了一整个别墅,门口贴的门牌上是606,而衣琚则是在住在洋楼二层一侧房间里。郭果那会儿去磨老闆,让他把衣琚房间号告诉他,人家那叫一个警惕,最后还是把身份证压了上去,又付了一千押金,才给郭果带了路。 “果哥啊,衣老师能来吗,你说清楚了没。”罗深咬着筷子时不时看向落地窗外。 火锅的热气扑着脸,张坦萌还是眼疾手快,啪的打开了刘异想要偷夹菜的手。 “衣老师还没来呢。” 张坦萌斜了对方一眼,以前他两还是纯粹的革命友情时,他就没少因为对方饿死鬼的样子和他相杀相杀。 刘异无奈的摊着手,有些憋屈,“吃一口又看不出来!” 第22页 “明明就你吵得最欢,非把人家拽来,饿一会儿又少不了你什么,这点儿诚意都没有啊。”郭果帮着张坦萌的腔,哼了一下,坐到了饿狼似的盯着火锅看的罗某旁边。 周良晏端了两盘切好的水果刚过来,看到这几个冤家这次居然坐到了一起,没隔着空位坐,还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的眼神。 周良晏心里就明镜了——这一个两个心里想得鬼着呢,指不定盘算什么。 郭果这会儿抢着罗深手里的蛋黄派,就差带着皮往嘴里塞。 周良晏实在看不下眼,放下手里盘子,拍郭果后背一下,无奈,“往外去,你两坐一起桌子都能掀了。” “怎么会!”郭果夸张的做着诧异的表情,勒着罗深的脑袋,“我两好着呢。” “别说我两昂!”罗深蔫蔫地啧了声,不太满意地看了周良晏一眼,“倒是你,这全桌就你和衣老师熟,你不挨着人家坐,照顾点人家,合适么周良晏!” “可不呢。”张坦萌也十分贊同地点头应声。 “喜欢人家的画喜欢的不要不要的,怎么现实里见到了,又照顾都不照顾一下,这么抹不开不像你啊老周。”刘异怪里怪气,最后两个字更是拐的山路十八弯。 周良晏也不吭声,谁和他们掰扯这些,一个比一个歪。 周良晏直接把郭果连人带椅子直接端了过去,罗深还要拽住郭果,周良晏一个有些凉的眼神支过去,这个老实带点颓的男人瞬间就像见到了他家雷厉风行的老婆一样,缩了回去。 完球,动真火了。 周良晏挪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微微嘆息,“老实点吧你们,想和人家交朋友的就好好的,别总想给我搭线。” “谁想给你们...” “怎么了,”刘异直接打断了罗深打哈哈的话,不留情面的说着,“还要给陈杉守三年节操啊,你魔怔了吧。” 自从刘异帮周良晏打听到陈杉提前半年就回国了,前两天又知道了那位一见面就提了分手。他就看周良晏哪哪都不顺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哥们是有什么受虐的毛病。 “刘异,”周良晏深深看了眼对方,语气倒是平和,“今天给你和萌儿的事庆祝,不提我的,成么?” “成个屁。”刘异抱着胳膊,也是真起了火气,不吃对方这套了,和周良晏直直对视。 他们这帮兄弟里,他和周良晏可以说哪哪都不对路,两个人脾气也都是犟得很。 不像郭果圆滑,罗深憨厚,小萌...年纪小压不住别人,总能一团和气。他两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总有掐起来的理由,可以说自小掐到大,没成仇家简直是奇蹟。 但感情也是这样掐着掐着变得最深,说话也最随便,犯了煳涂都是直接骂醒,不带一点弯。 要不是关系真到这儿了,那些刺耳的忠言亲爹亲妈来了,也要掂量掂量才说。 “你们早该分了大哥,你哪儿对不住他?七年了,你还要在他身上耗多少时间?别太怨种了好吧哥们。” 刘异都有些纳闷,陈杉是好,整个人清清冷冷和天上的神仙似的,但周良晏身边出类拔萃的人也一直不少,怎么非要在陈杉上吊死了,难道真是爱惨了不成。 周良晏像是没听到对方的挑衅一下,看了一眼一直低头不做声的寸头小子,“萌儿,管管你家的,别让他没喝就耍酒疯。” “行,就你特么痴情种,你听不得别人扯他的一点不是,哥几个这七年一直憋着,也继续憋得下去。”刘异气乐了。 他知道这哥要被他惹毛了,若非今天是他和萌儿的席面,周良晏脸早冷下来了。但他今天就借着他和萌儿最大的席面,继续在对方雷点上蹦迪,怎么他也要把这事说清了,免得平时一提他就岔过去。 “不谈他,我就只谈你行不行?” “周良晏,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了,利索的把心腾干净,过好你的日子。”刘异有些恨铁不成钢。 “能不能别成天装的没事人一样,二十来年的兄弟,谁特么看不出来你有事,就你能抗能担事儿?” 话说到最后,刘异情绪也复杂了起来,掺了些别扭心疼,自家兄弟谁能不心疼,这么多年上次周良晏这个样子还是他母亲去世。 “行了,异子,晏哥心里难受这呢,你关心你好好说,非得嘴上不饶人是吧。” 罗深看着吵完了开始互相冷着的两个人,嘆了口气,打着圆场,“把丸子什么的再下下,等会儿衣老师来了直接开吃,不都饿了么。” 张坦萌偷偷拽他袖子了一下,刘异看了周良晏一眼,总算收了话,闷声的扔了几只丸子进去,几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火锅的热气蒸腾腾的绕着。 好在这会儿,门铃响了,穿着罗深衣服一身oversize的男人,抓着自己半湿不干的头髮,在门口隔着窗往里望,还招了招手。 张坦萌总算吐出一口气,虽然说刘异现在是他合法伴侣了,但不知为什么,爸妈吵架的既视感一直绕在他心上,这种诡异感弄的他完全不敢吭声。 张坦萌站了起来,过去给人家开了门之前还踢了下刘异,让他别再挑事。 “衣老师,快进来!就差你了!”张坦萌开开门侧着身,朝衣琚笑了笑。 第23页 衣琚刚要打招唿,就被对方拉着走到了餐桌前,摁着坐上了桌,连句话都没客套出来,成年人饭局那一套必不可少的寒暄是一丁点也没发挥出来。 张坦萌还塞了一双筷子给他,就差把透明塑料围裙也亲自替他带上了。 衣琚有点蒙,眨了下眼,“哥几个饿成这样了都?” “小萌最近去湖底捞兼职实习,可能职业病犯了。”周良晏递给了衣琚擦手巾。 刘异抹了把殷勤大了的张坦萌的脑袋,笑出了声,场面松快了许多。 “可不,就等衣老师你了。”郭果笑着给衣琚捞了两个早就滚好的丸子,指了指一旁的啤酒瓶,“衣老师你刚来,他们掂量不清你酒量。不然最晚到的这几个一定起闹让人家把一瓶都喝了。” “都这么说了,我不得按规矩来,”衣琚撸了把袖子,作势要拿酒。 张坦萌和郭果诶诶的一左一右连忙拦了下来。 “就知道你们会拦,我才拿的,”衣琚得逞似的笑眯眯收回了手,“可不是我不喝,哥几个心疼我不是。” 周良晏看着对方把自家小油条和老油条都说瘪了,从刚才一直郁着的气也散了许多,“衣老师,可别逗他们了。不然他们一会儿准得使坏。” “可不呢衣老师,他们一个个坏着呢,就我最老实。”刘异笑眯眯的小声和衣琚说着。 “真好意思,衣老师离他远点,这傢伙巨狗巨不要脸。”罗深啧啧两声,推开了刘异的脑袋。 “你们叫我衣老师叫的我太别扭了。”衣琚推了下眼镜,看了眼周良晏,“这正经人民教师在这呢,哥几个叫我老师,我可太不敢当了。” “那我们周老师叫衣老师什么啊?”郭果怼了下周良晏肩膀。 衣琚听着了,悻悻嘆着气摇头,“哥你可问错人了,我和周老师聊了一路,硬是互称了一路的老师。” 桌上几人闹笑,周良晏也想起当时情景。 确实。当时他也是硬着头一口一个老师的叫下去的。 罗深甚至挂在周良晏身上,拍着对方的胸膛,笑个不停。 “那我们就随便叫了,”刘异严肃的摸了摸下巴,“琚子。” “我就知道,跑不了这个名儿。自小就琚子琚子叫,这还算好的了,”衣琚嘆口气,摊手,桌上的人给这面子忍住没笑。 “人嘛知足常乐,琚子什么的挺好了,”衣琚摊手,微微敛着眼,抬了下下巴,回忆着。 “高中的时候老师有口音,每天小橘小橘叫着,校领导有天路过,探个头进来一脸狐疑——你们班养猫了。” 衣琚往嘴里塞了口肉,十分冷漠,“谁班里能养猫。” 罗深笑岔气了捂着肚子,嘴里的菜差点没噎住,连喝了几杯啤酒顺了下。 刘异啧啧看着给桌上人分酒的周良晏,“还是琚哥人脾气好,不像某些人,叫他一声晏子,他能当场把我吃了。” “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罗深手伸向周良晏,一脸深情。 “快吃你的吧,”周良晏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一杯酒塞对方嘴里,“今天就打定了寻我开心的主意了?” “谁稀罕搭理你。”刘异给周良晏只倒了一半满的酒杯全部满上,“还说别人呢,喝你的吧。” “是了,今天没人管你,我们今天和咱琚哥玩。”郭果也向着刘异说。 第012章 欢迎偶像 “琚哥,还没给你介绍一下,我刘异,这位我的爱人张坦萌,般配吧。” 刘异笑滋滋的贴在张坦萌身上,给衣琚点了下人,“那两个,罗深郭果。还有老周你就熟了。” “异哥这是和小萌...”衣琚微微惊讶,看着张坦萌年纪也就刚到法定年龄。 “是,刚领证。”张坦萌一本正经说着,佯做云淡风轻的大人模样,还给衣琚端了碗汤,“琚哥你吃你的别理他,他嘴碎的很。” “多余的话我也不太会说,”衣琚笑着站了起来,敬了这对新人一杯酒,真诚祝福,“就祝你们幸福快乐,白头到老。” 桌上几个人也跟着碰了一杯,火锅的汤翻滚着,场面这算热了起来。 “琚哥,你今年多大啊,看起来你也就比我大三四岁的样子。”张坦萌咂了一口白酒,好奇问着。 他一向喜欢和白的,不像他的几位好哥哥们成天只喝啤酒养生,酒一入喉就暖了上来,人也就不拘谨了。 衣琚笑着看了眼周良晏,看着对方也投过来目光,知道他两这是都想起上回车上,衣琚没话找话胡诌年龄的事儿了。 “我九四的,看小萌你应该是零零后吧。”衣琚老实和张坦萌说了真话,小孩不能骗着玩,说了的都当真。 “零一的,”张坦萌点了点头。 “这回衣老师不说三十了?”周良晏和衣琚碰了下杯玩笑道。 “没办法,长得不够成熟还是,说了都没人信。”衣琚有些遗憾。 “怎么还叫衣老师,晏哥怎么这么外道了。” 罗深也没听明白这两人说什么,只听见他晏哥还一口一个衣老师,心里直发愁,胳膊肘碰了下对方。 第24页 “你懂什么,这是我和衣老师革命友谊的开端。”周良晏挑眉笑言。 “嗯嗯嗯,行行行,你叫和我们叫不一样呗。”刘异这会儿脾气也散了,语调一扬,故意歪着对方的话。 周良晏看着他欠欠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桌下给他一脚。 张坦萌鼓着腮帮子嘶了声,嘴里的涮肉还没下去,怒目环视,“你们谁踢到小爷我了!” 桌上的人都一脸迷茫。 周良晏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下了盘鸭血进锅,“鸭血给萌儿你下了,记得捞。” 张坦萌的注意被这盘鸭血转移,一只手揉着腿,又闷头吃了,“好勒哥。” 其他几人看着战斗力十足的张小子,也危机感上来,连忙动筷,你追我赶的。 就消停不下来的只有刘异,吃着吃着又停下了筷,有些苦恼思索。 “衣琚你比我们小个五岁,我们还真不好称唿你,琚子琚子的也就我好意思叫叫,郭果他两没我这么厚脸皮...” 衣琚看着对方不给他想个更好的外号就不会罢休的样子,嗦了口粉,还是把全名报出来了。 “其实我名字是衣洨琚,开始工作了就把中间字隐了当通用名,你们实在没得叫,叫我洨琚就行。” 郭果念了两遍,回过味来,忍不住笑,“那这不怪琚哥你老师有口音啊。” “洨二声!叫不准的不成叫这个名啊。”衣琚不给商量的余地了,晃了下酒瓶幽幽威胁到,“谁叫错了今天就灌谁。” “放心小橘,哥帮你看着。”罗深憨憨一笑,结果满桌都笑出了声。 衣琚不禁扶额,果然有口音的人都觉得自己‘妹有口音’。 这一桌的成年男人,饭量一个顶一个的大,边吃边聊,桌上的菜也都换了三起了,空啤酒瓶也垒了一箱。 外面的雨还下个不停,雨帘像是把屋内的人和外界隔开了一般。平时工作奔波,复杂的交际,此刻,都在这顿火锅里消弭了。 “衣老师是来枫山采景么。”周良晏问着。 “山上风景不错,临时起意就来了,谁成想赶上这么大的雨了。” 衣琚回想了爬山时自己狼狈的样,眼前的火锅更香了,可能这就是忆苦思甜吧。 “还好晏哥你们也来了,不然我只能一个人又冷又饿的挨着,哪有这待遇。”衣琚指了指盘里左右两个人给夹的冒尖的肉。 张坦萌看了眼瞧了过来的刘异,警惕的护着衣琚盘子,刘异摸了摸鼻子。 “他们吃饭不用咽的,琚哥,顺着嗓子就倒进去了,可吓人了,”张坦萌和衣琚比划吐槽着。 他辛酸的青少年时期就是在这几个豺狼虎豹的淫威下成长起来的。 “看我们小萌,要不是和他们一起吃一起睡了七八年,成天被压榨的像卖身葬父的小丫鬟似的,估计还能长点儿个。” 罗深慈爱的端详着怒视着他的张坦萌,这话里话外把自己撇了个干净,似乎没觉得自己也是曾经压榨小孩口粮的一份子。 “洨琚打算在这待几天?我们几个估计这两天都不会走,没事来找我们玩啊。”郭果无视那边的硝烟,和衣琚聊。 “大约也会呆上一阵,这一年忙的厉害,也想歇歇了。”衣琚说着,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果哥,我和你们加个微信啊,这两天有什么活动喊我啊,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晏哥推我们就成。”罗深嗦着粉丝,扒拉着周良晏。 “那还真不成,咱晏哥可没加我微信。”衣琚笑着说,晃了晃手机。 “上次聊到一路,晏哥说还是我粉丝呢,结果连微信都不给加,我可伤心了。” 周良晏这一听可了不得,上次就见过对方瞎说话的本事,这就起身站到了衣琚旁,把手机二维码名片递到衣琚眼前了,态度好的让衣琚绝对挑不出理。 “衣老师可不能冤枉人。上次刚要加微信,结果有人就接了电话跑了。” 衣琚打着哈哈,把手机伸了过去要扫对方名片,“是这样么。” 郭果诶了一声,把衣琚的手拉了回来,不乐意了,“先来后到晏哥!上次衣琚老师给你机会你抓不住,这回得咱们新粉丝加完你才能加,懂不。” 其他人也跟着起闹。 衣琚刘海半遮着的眼里透笑,“那晏哥你就等等吧,这我也就敢得罪得罪你这个‘老粉’了。” “诶这就对了,等着吧晏哥。”罗深拍手叫好。 “蓬荜生辉啊这列表,我也加上大艺术家了。”郭果加上微信心情好了,美滋滋的移走屁股,坐到了周良晏的位上,给杵在这儿站着的周良晏腾了地方。 周良晏也真就直接坐到衣琚旁,耐心等着。 衣琚这边儿手里打着备註,扭头看了眼认认真真等着的周良晏,喃喃一句,“这怎么和见面会似的的。” 周良晏也不太在意衣琚合着他们几个逗他玩,跟着笑了笑。 “晏哥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了,说等就真等了?感动啊。”郭果拄腮端详着周良晏,又瞄了眼衣琚,“还是说这就是偶像的力量。” 第25页 “老周当然是给我们琚哥面子,谁搭理你啊。”刘异损着。 郭果眼珠一转,立刻歪过身子,隔着周良晏,拉着衣琚,“洨琚,为了哥的生存地位,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啊,这房子还有空房呢。” “这个好!”罗深有些吃醉酒了,但还不忘捧场鼓掌。 罗深嗓门难得的嘹亮,拍着心口,话也难得多了起来,“琚哥来,我们可高兴坏了,晏哥也得偷着乐,把你偶像请来了,已经很久没见过我们少爷这么开心了。” “多年所爱,情伤难愈,不开心不是正常的,偶像来了也没用啊。”衣琚笑看了眼罗深,又扫了眼桌上另几个,自然地接话。 郭果他们闻言也不吃了,齐刷刷抬头看他。 这是怎么听出来他们晏哥情场失意了。 刘异欲言又止的,衣琚嘴角一勾,手指放在唇前,神在在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天机不可泄露。” 这哥几个有意无意的就想给他和周良晏拉近关系,傻子都看出来他们那点小九九,他这边话不说开,等会估计都要帮他把行李搬过来了。 他这是告诉他们,这边知道你们晏哥什么情况,不想掺和。 周良晏也不说什么,就看着自家兄弟尬着,自顾自吃着饭,还贴心的又给衣琚起了一瓶酒。 “老周他以前就很喜欢你的画,我们几个也好奇,这衣琚是哪路神仙能落他老人家法眼。” 刘异摸了把鼻子,朝衣琚远敬了三杯,算是赔了个双方心知肚明的不是。 “今天因缘际会,我们真的是想交你这朋友,有些有的没的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有的没的,开解我的粉丝,是我该做的,可我觉得晏哥不吃这套啊。”衣琚朝周良晏眨了下眼,回了刘异一杯,含煳过去,示意掀篇了。 这几个人和他那帮损友们差不太多,虽然不断撺掇他对周良晏的兴趣,但也没想直接帮他们晏哥骗个新欢,以宽情伤。 再退一步说,换个时间,周良晏这个款,能有人帮他这么搭桥,他乐不得。又是送衣服又是请吃饭,都看着是傲得很的人,一顿饭下来话都不给落下,也是辛苦他们来。 “琚哥啊,你和我晏哥是挺配..唔...”罗深还没回过味明白衣琚的话,彻底醉上头了,一脸可惜。 当然,话没说完被郭果一脸歉意死死捂住嘴了。 “那琚哥,你还来不来我们这一起住了。”张坦萌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就算人家没对他晏哥有意思,他也挺喜欢这哥。 衣琚这有些意料之外了,想了下,看着周良晏有些意味深长,“晏哥,那我还能来么。” “当然,”周良晏一碰杯,“欢迎,偶像。” 第013章 爱意很简单就会落空 衣琚是迷恋缺点的,对于他而言,皮肤的皱纹、佝偻歪斜的体态或者一道破开美感的疤,都可以带给他持久吸引与汩汩灵感。衣琚望着眼前这座残缺这翅膀的神鸟像,阳光穿过叶隙,斑驳的落在灰冷的石像身上,枫叶沾粘,新鲜的腐朽着。 衣琚抱着画板盘腿坐着,屁股下垫着登山包,隔绝开了泥泞雨水。一旁画具颜料摆在用冲锋衣铺着的潮湿枫叶堆上。画板上的画完成了大半,细腻的枫叶脉纹勒裹着残缺的云,失去了枫叶脉络的束缚,洁白的云也弥散在黑色的雾中。 衣琚以为到这里他该为这幅画收尾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些什么。衣琚手中的笔悬停很久,他注视着石像,石像似乎也在回望着他。 枫叶随着风旋到了衣琚怀里,带着山顶雨后独有的清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说笑声,衣琚回了回神,想是周良晏他们来这边了。 昨天衣琚和周良晏他们吃完饭,收拾了行李,便在小别墅里早早睡下。可能爬山耗费了太多体力,今早起来已经很晚了,桌上只有郭果给留的饭和便签,说他们出去取景给张坦萌、刘异拍婚照了。 石像和枫树挡着衣琚,那边在树上爬上爬下的张坦萌,或是走动的另几个也没有发现他。 衣琚也没有打招唿的打算,只是看着。 张坦萌在郭果的指挥下,挑了棵最壮实的枫树爬了上去,抱着胳膊在斜杈上依着树干装睡,刘异站在不远处院子的篱栏旁含着笑望着他熟睡的爱人。 郭果找好角度拍了好一会儿,周良晏和罗深也任劳任怨扛着灯板,几个人说说笑笑。 衣琚看着也不禁勾了勾唇角,没有人会不被这种生命力感染。 衣琚再次凝神将视野汇聚在石像残缺的翅膀上,他有种感觉,他的缺失——困扰他整整一年的瓶颈——就在他最喜爱的这个地方。 倏忽,远处周良晏伸手扶把着张坦萌的腿,帮着他爬下来,有力稳实的手臂高高举起,无论对方怎么下来,他都似乎能牢牢托一把。 周良晏的手臂恰好和石像残缺的翅膀重叠,枫叶被张坦萌的动作弄得纷纷落落,贴绕着两个人飘下,与贴在石像上枫叶糜烂感不同,充满了灵动的活力。 衣琚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男人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画上留下的缺处,沉吟片刻,手指微动。 在云消散的虚无上落笔,脉络长出血红的叶肉,而消散的云融入黑雾中变成了四散的雨。 第26页 缺是美的,但虚无不是。 衣琚沉浸在自己的画里,微长的刘海平常会好好抓拢开,再用髮胶固定好,而现在只是乖巧的趴在额头,时不时被风吹起。 男人只能听到画笔与纸张之间摩擦的声音,直到阳光越发的斜也渐渐变得橘红,衣琚才满意的放下画笔,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衣老师,画好了?” 周良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斜对着他的树上,一只腿随意的搭着,远眺着绚烂壮丽的夕阳山,上半脸被阴影挡住看不清什么神情。 “画好了...”衣琚下意识答覆,愣了愣顿了下,笑道,“来看看么?” 周良晏利落的跳了下来,走向衣琚,将手里的水递给了嘴唇干得起皮的男人。 衣琚接了过来,小喝了两口,将画直接递给了对方,周良晏很认真的看着,衣琚也不做声,惬意的双臂搁在脑后半躺在山坡上,望着远方。 “这幅画有名字了么。”周良晏眼里的欣赏不加隐藏。 “晏哥帮忙起个?”衣琚看着周良晏挑了挑眉,“从晏哥身上借到了灵感,才补全了最后一笔。” 周良晏有些意外,也不多加客套,思索了下给出了答覆,“别云端,可以么。” 衣琚念了两遍,浅浅笑意,“好名字。” 迎着夕阳,看着还在地上懒散散,白得透明的男人,周良晏手指微动,忽然觉得他应该伸出手拉住这个人,不然,随时要飘散走一样,周良晏行随心至,伸出了手。 衣琚眯着眼,看着逆着光的男人递上来的这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自然的抓握住,对方便一个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等衣琚站稳,两个人的同样自然的随即分开了。 是蛮有力气的,衣琚拍着衣裤沾上的土,心里默默想着。 晚上的时候,外面又下起下雨,几个人的野营安排彻底泡汤,衣琚和周良晏他们打了会牌,推了几轮麻将就散局了。主要是罗深和刘异还有工作要做,明天一早就要下山,周良晏和郭果说是没事但也要陪张坦萌明天去见他亲爹。 晚上吃饭的时候,罗深抱着周良晏又哭又喊的说心疼他,这个人酒品是不怎么样。衣琚自己也酒意上头,被刘异骗着讨了一幅画当新婚贺礼,这会儿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歇下。 周良晏这人也就一个劲儿看热闹,他—— 衣琚躺床上,想到这儿突然脑袋里空了一下,忘了接下来的事情,只是莫名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对方伸过来的手。 衣琚啧了一声,就怪刘异他们乱搭桥。 衣琚坐了起来,甩掉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打开了手机,将今天郭果偷拍他的照片发进999+群里,果然炸出一片。 婉拒了哈「[图片][图片][图片],枫山真美」 伞您摸摸臣妾的心晃不晃「?」 s「?」 最强地图「?」 锦锦与等等的家人「?」 茜茜「啊啊啊啊啊啊」 锦锦与等等的家人「等等,琚哥你什么时候去的啊,昨天雨下的可大了」 s「等等+1,就我想问问这是谁拍的吗?」 最强地图「琚哥,背着我们有人了!!!」 婉拒了哈「就路上遇上的朋友...@锦锦与等等的家人今天来的啊,谁冒雨上山」 伞您摸摸臣妾的心晃不晃「[截图]你就是昨天去的!你微信步数昨天都上天了!」 最强地图「琚哥,背着我们有人了....咬手帕.jpg」 茜茜「啊啊啊啊啊啊,@婉拒了哈,你为什不等我!你和那个小妖精去了!」 婉拒了哈「山@¥#%上%信号不**%#@好...」 s「好冷...」 最强地图「信你个鬼坏男人」 锦锦与等等的家人「呵呵」 衣琚撩拨完自家损友,心里平纡了许多,带上洗浴用品往浴室走了去,廊上灯光昏黄,他看了眼隔壁紧闭的门,想着周良晏应该睡下了,脚步放轻了些转个弯,进了浴室。 这边刚把水放热,门外就传来男人低声打电话的声音。 “找我有什么事么?”周良晏沉声。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周良晏一直沉默。 .............. “陈杉,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从不回头。” 衣琚麻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撞上周良晏的私事,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他连忙关了水,直接套上刚脱下的t恤,推开门往两边一望。 果然周良晏站在窗边点着烟,神情晦涩不明。 衣琚摆了下手,周良晏那边意会了,也走远了些。 三十来分钟,衣琚简单的洗漱完,拿着浴巾拨弄擦拭着头髮,推门出去,一个人杵在不远处倚着墙抽着烟。 衣琚走了过去,自然打了个招唿,“我用好了,晏哥你用吧。” 男人沉默点了点头,把烟掐了,抬腿进去了。 衣琚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然说道,“晏哥,等会儿和我喝点?” 周良晏停了一瞬,“成,一会儿一楼找你。” 一楼的餐厅的窗是半开的,风拂起薄纱一样的窗帘,又穿过发梢。许是灯开了,小虫子总往纱窗上撞,一下一下的头破血流也不肯停。 衣琚和周良晏隔着一张摆满啤酒瓶的小桌,两个人都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的喝着酒,时不时碰了下酒瓶。 第27页 衣琚眼看着第四瓶要喝完了,刚起了一瓶,就被周良晏拿去了。 “衣老师,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周良晏晃了下酒瓶,自己倒又是喝上了。 “只许州官放火啊晏哥。”衣琚不乐意了,抗议着。 “嗯,州官不准点灯。”周良晏瞥了对方一眼。 “成,”衣琚不和这人计较,把对方扔桌上的烟捡到了手,自己给自己点了根,手一抬夹着烟盒,示意对方来不来根。 周良晏看了眼衣琚,本来想把烟盒接过来,结果没抽动,眼底闪过一丝笑,“衣老师不戒菸了?” “山下的衣老师戒了,山上的衣琚还是要抽的。”衣琚若无其事的把烟盒装进了口袋。 “有戒有还,再戒不难。” 周良晏听着对方的歪理,摇着头又喝了一杯,想了下说道,“李晚的延毕处分下来了,但你不用太担心,说是处分,但不会记到学生档案里。” “我晓得,上周和李晚见了一面,他还说很谢谢周老师。”衣琚眯着眼,翘着二郎腿。 “是zera咖啡馆?”周良晏一下联想到了。 衣琚笑看着对方,“对。” “说起来我这点事儿全让衣老师瞧见了,偶像面前这可丢人了。”周良晏轻轻笑了一下。 “晏哥这不得给点封口费,不然...”衣琚伸着手,手指招了招。 “这包丽阳不够?” “不够。” “那回去再请衣老师喝酒?” “成交。”衣琚这回满意了,拍了下对方的手掌。 过了一会儿,衣琚百无聊赖的转着空酒瓶,望着窗外,还是自觉冒昧地开口问了句,“晏哥,这是打算向前看了么。” “嗯。我不喜欢回头看。”周良晏脸上的笑淡了许多,但语气依旧的坚决。 衣琚其实有些疑惑,明明上周对方还竭力挽回,为什么此刻他明显还爱着对方,却这么决绝。 “句点前,可以竭力去写去争取,”周良晏大概也明白对方想问什么,喝了口酒,轻声说,“但若句号已经画上了,再强续下去只会是烂尾。” 陈杉深夜的一时软弱悔求,只是他们七年感情留下的痕迹,并不可以当做他想再继续下一个七年的信号。 周良晏与衣琚两个人都没有看向彼此,一个人看着树影摇曳,静声聆听,一个人望着高高挂起来的月亮,吐露对曾经的爱人最后的一点成全。 “好聚好散,就是要将两个人的所有都散个干净才成。这才对得起曾经彼此因缘而聚,因爱相守。” 有些难过是无声无息的。 正如霍根施拉格写不出来“ i think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真正现实合理的结局也只能是,雪莉在第五十六街下车,而霍根施拉格在第三十二街下车。 悬而未决之后便将爱意消散,带着余味的怅惘回到世俗,然后时间会将爱意殆尽。 衣琚想着周良晏的爱人陈杉,又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有些讽刺。 陈杉是霍根施拉格,也是世上绝大多数的人的缩影,将爱只寄放在一次擦肩而过之上,然后爱意随风而去。 而周良晏是塞林格想像的那个写出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的手的霍根施拉格。可这又能有什么好的结果了么,他依旧拥抱不了他的雪莉。 果然,爱意很简单就会落空。 第014章 会者定离 “人和事在等待着我,显然,我也在等待着人和事,等待着我的力量和我的悲伤的欲望。这里,我因沉默和秘密而赢得了我的生活。 无须谈论自我的奇蹟。——加缪”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没有照进来,衣琚也就醒了。 闲来无事,衣琚就将自己的作品发布在自己的网站上,并附上了上面的这一段文字。虽然这段引用的加缪老爷的话,和他创作的心情截然相反,但他的受众应该习惯了,这也算是他与他们一种小娱乐。 果不其然,没有几分钟,可爱的评论区—— 喉咙1340 lv5「叮咚——谁家的订阅更新了」 爱人11321 lv2「来下注了,‘三朵巴子’,这次图文正相关」 一张风901 lv9「一年了,捨得拿笔了?画的不错,原谅你接那么烂活了。」 望思量098 lv11「‘二十八朵巴子’,正相关」 月不钩003 lv13「‘二十八朵巴子’,负相关」 喉咙1340 lv5「哇塞,佬们意见不一致哦」 望思量022 lv11「‘二十八朵巴子’,负相关」 堂吉诃德3526 lv7「......」 爱人11321 lv2「022佬,骨气呢」 望思量022 lv11「003就没错过好吗,我是想要巴子,不是想吃嘴巴子」 衣琚被观众老爷们打赏的开心极了,带着淡淡笑意打着字—— 臭画画的001「这幅画叫《别云端》」 望思量022 lv11「出息了,名字居然直接憋出来了!臭画画的!说!是不是别人起的!」 堂吉诃德3526 lv7「...怎么感觉好伤感的名字啊...」 臭画画的001「022,这幅画的缪斯起的,不好听?」 望思量022 lv11「‘八十八朵巴子’,哼还算不错。」 第28页 爱人11321 lv2「022佬依旧的嘴毒心软啊,金主妈妈看看我!」 月不钩003 lv13「‘八十九朵巴子’,好听」 绿色760 lv6「003佬!金主爸爸看看我!」 衣琚摇着头看着走偏的画风,扔下了手机,准备洗漱一下,一会儿送送要离开的周良晏他们。 这两天和他们搭在一起玩,过的还蛮开心的,一个个都知分寸懂进退还会说话,相处的自然也就舒服。 衣琚来枫城没多久也一直忙,没交下什么朋友。除了登哥,平时也没有什么能月的出来的,难得遇到这么一群合得来的人,他也挺愿意交下他们这些朋友的。等过两天他也下山了,或许可以没事试着聚聚。 其实衣琚也没什么事情了,画儿画出来了,按理说他也该今天走。但不知怎么,他就有些怯意。 毕竟下了山,现在的松弛愉悦就会随着堆成山的工作和震动个不停的电话陡然消逝... ——这是打工人对于万恶的工作的怯意,不丢面。 衣琚拍了自己脸两下,推开了门下楼去。 一楼客厅,几个人都收拾规整好了,张坦萌拉了下周良晏的衣服。 “我们要不要和琚哥说声啊,他会不会还睡着呢。”张坦萌犹豫的问着他晏哥。 “醒着呢,我去叫吧。”周良晏放下了手机,还没起身就看见衣琚刚好从楼下拐了下来。 “都收拾好了?”衣琚有些意外的看着这几个人摞在角落的背包。 “突然有点事要赶早班飞机,就不多留了,”周良晏颔首,眼底一派清明,倒不像宿醉后,“想着和衣老师知会声,我们几个就走了。” “这个房是到明天才退的,洨琚你可以晚上再搬回去。”郭果拉上最后一个包的拉链,提醒着。 “衣老师还欠我和萌儿一幅画呢。”刘异欠欠的,走到衣琚旁,上来就勾肩搭背的,伸出拳头,“改天约酒啊,琚子。” “成,一定的。”衣琚笑着和对方碰了下拳。 几人算是收拾规整了,背包也不多往外走了去。 “琚哥别送了,你忙你的,我们直接坐缆车下去了。”罗深推了推还要跟上来的衣琚,眨了眨眼。 衣琚无奈地笑着看着他们朝他摆手,在落地窗前目送着他们离开,枫林渐渐掩住他们的背影,衣琚望着外面的风景,有些慨嘆。 怎么人一走,枫叶好像都不那么红了。 衣琚静静在空荡的客厅呆了会儿,没什么兴致,便回到了楼上,整个人埋在床上,投向床被的怀抱。 时钟秒针一点点转动,整个房间静得能听到的只有衣琚自己的唿吸声。 一个人住的别墅原来是这样冷清,衣琚全款买下一栋别墅的人生目标有些动摇了。 呤呤—— 手机唯一设置成铃声而不是震动的联繫人打来了电话,衣琚顿了下,随即接了起来。 “老师。” “洨琚,最近怎么样了。我看到你发的新画了。”老人苍老的声音难得带着一点点的雀跃,“画的很好。” “嗯,老师,状态回来很多。”衣琚也跟着嘴角沾染了笑意。 “你,你没受我们影响就好,老师就放心了。” “老师你放心吧,我好着呢,”衣琚听着对方开始情绪低沉的声音,笑着岔开了话题,“师娘身体怎么样了?新一期疗程效果还好么?” “郑郑姐给我发的师娘最近的照片,我看着气色好了很多。” “郑老头,你也不要太操劳了,等我有时间飞过去看你们啊。” 电话那端的老人听着衣琚久违的称唿,强忍住哽咽,“臭小子,没大没小的,你要是能记得下雨天出门带伞,天冷多穿衣,我就能少操心许多。” 衣琚心想着,还真被说着了,嘴上含煳着,“知道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至此,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没了话说,只听着对方浅浅唿吸声,又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挂断。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端传来小声的言语声,一阵杂音后,是女人的咳嗽声。 “是洨琚嘛。”对方慈爱的声音含着笑。 “诶,师娘。”衣琚坐了起来,平復了下心情,“师娘现在可以说话了?” “看,咱两个就爱说废话,要是以前,你师父一定会,牢骚电话费的事。”郑环缓缓笑道,“洨琚呀,我把你师父赶跑了,师娘想和你聊会儿心里话。” “好,我听着呢,师娘。”衣琚轻声应道。 “洨琚,你怨恨你师父么。”郑环直白的话像把刀只插入衣琚心脏。 “不怨。”衣琚毫不犹豫。 “他差点毁了你,孩子,”郑环似乎有些难过,“如果一个父亲有了那样的念头,当儿子的不是会恨死他了么,小琚,你为什么不怨。” “我...”衣琚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师娘会这样问他。 “老师当年也是被钱压垮了,一幅画而已...”衣琚有些哽住,似乎也无法说服自己,转换了理由,“更何况,他没有这样做不是么。” 衣琚反过来劝解自己的师娘,这个柔善了大半辈子的女人。 第29页 “可他动了这个念头,他为了我,捨弃了你,小琚,你是不敢怨。”郑环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强忍着泪,难过极了又怕那端的孩子更加难过。 衣琚张了嘴又合上,良久,男人栽在床上,手臂微掩着眼。 “这是应该的,师娘。” “人的一生中爱的人总会有个顺序,老师把您放在心头,我也是。” “如果,回到那个晚上,如果只有我身败名裂才能换师娘你健康,我是愿意的师娘。” “小琚,你这样,有没有想过,师娘不愿意。” 对面女人颤抖的声音尽量的平稳温和如常,用尽了力气,一字一句,像是小时候用着一口吴言软语,语重心长的教他打架一样,“你要多大,才会学会爱自己。” “别人伤害了辜负了你你,你要恨他怨他也好,还是报復回去也好,都是被允许的,而不是拔下伤口上的刀告诉对方——你看,拔下来了没关系的。” “原谅是在你的伤疤结痂后的事情,爱和伤害是不能抵偿的,我的孩子。” “不要在别人伤害你后还要伤害自己,小琚。” 对方说完似乎怕再也忍不住哭声,立即挂断了。 衣琚眼框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一双黑眸里流露出悲伤,还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困惑。 爱和伤害不能抵偿么? 可伤害不都是爱才会带来的东西么? 不能抵偿,那又该如何面对过往的那些真诚的爱意... 衣琚心口的疼痛,愈演愈烈,他如常掐抓自己的右臂,以此平缓心脏难以忍受的疼痛。 衣琚认为他没有多伤心的,可他的身体似乎不听他的。 良久,满额头冷汗的衣琚总算松开了自己的手臂,唿出一口浊气。 就这齣息了衣琚,男人苦笑一声。 衣琚深唿吸了几下,心律平和了许多,又一次拿起手机,翻了翻各个银行卡里的存款,归拢了一下,留下一个应急的数额,剩下的全部汇到了那个熟悉的卡号上。 衣琚流程早已经熟练,可当他最后再次点开对方的聊天框,想告诉老师,钱打过去了,不够他还有。 但看着聊天记录里两人干瘪的谈话,以及每次汇款后对方让他不敢看的态度。 一种骨子里的无力感从内渗了出来,带着让人疲倦的痛意席捲每一个神经末梢。 好了。不要想了。 衣琚脑海里的警报拉起。衣琚摸着裤兜里的半包烟,抖着手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好了好了,那就再一次向欲望与痛楚屈服好了,昨天都已经破戒了不是么。 衣琚有些自暴自弃了,选择闭上眼,不去管干竭的灵魂,而是沉溺于此刻的欢愉。 就是这种无形的,没有实质伤害到的伤害才让他疼。 就像是一个你永远觉得不会伤害你的人,在你背后立起了刀,但他没刺下去,可你看见了。 你甚至不能怨恨他,不能责怪他,你知道他的不得已,知道他的崩溃,知道他最后还是没有背叛你。 可一切还是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从来不会有害你念头的那个人了。 他和他的老师都知道,一切还是变了,再怎么小心维持,试图回归原状,也只会越走越远。 就像是,如果是以前,衣琚要是给老师垫付医药费,他不会这样小心翼翼直接打进卡里,甚至一个电话不敢打过去,生怕听到对方的满是亏欠的对不起。 他会在老师把银行卡砸到他脸上时,直接把卡再砸回去,吼他说,你不活别影响我师娘... 思及此,衣琚如潭水深静的眼里透出一丝不自觉的苦楚和恍然。 原来,他还是在怨的。 衣琚摩挲着那半包丽阳,一根接一根。 这个时候,衣琚突然有些和卖火柴的小女孩共情了,衣琚飘在半空中俯视着烟雾缭绕中的躯体,笑了声,抽吧抽吧,肺子明天再要吧。 今天啊,他不想再疼了。 第015章 半年后 自从上次去了枫山三日游后,衣琚就忙得不可开交,连新年都没吃口饺子,就没再闲下来过。 衣琚一方面把以前的杂活都交接干净,一方面又揽了个市里文旅局那边的传承文化的项目,前前后后的硬是连轴转了六七个月,才彻底休息了下来。 总之,钱赚得盆满钵满,不仅把和朋友借的钱都还上了,师娘那边最后一期疗程钱款和后续疗养费也都汇过去了,累的脚底发麻也是值的。 这半年,孟晃赵登这帮旧爱,衣琚一直没和他们聚上,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次,群里都是在指责他眼里除了钱就是钱的控诉刷屏。 从山上回来后,周良晏那群人也是又约了他三四次,他也一次没有去成,除了网上简单的几次聊天,就再也没什么交集,连答应给张坦萌这对新人的画也是同城邮过去的。 渐渐地人家自然也不再找他了。衣琚心里是遗憾的,但人嘛,讲究的不就是个缘分,见不到,也莫需强求。 时间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将叶子枯黄,将白雪铺盖大地,又将其在春色中消融,旧枝泛绿翠草盎然,悄声迈向雨纷纷的清明。 此时,衣琚在回上都的高铁上,人并不多,衣琚旁边也一直没有人。 第30页 这趟回来,衣琚就是想见见活着的和没了的。 结果活蹦乱跳的那几个人中有两个跳去了外地,他设想的聚会只能‘遗憾’泡汤。 还有几分钟高铁就要进站了。 衣琚整理了下因为热而挽上去的衬衫袖口,背上了背包往车门走去。 衣琚不禁想到,如果是和孟晃他们一起出行,看到他提前站到车门前的行为,估计又会好一通的嫌弃。 衣琚思及此眼底染上了久违的宁静舒悦。 四月份按理说草长莺飞的‘年纪’,不说该多阳光,怎么也该暖和些。但上都却是依旧的湿冷到骨子里。 衣琚从车厢里出来,还冒汗的身子瞬间翻出鸡皮疙瘩。 看天气预报了,还是穿少了。 等衣琚出了站台,按着孙伞说的,往车库a区走去,车库里车多人少。 男人张望了下,没见到自己熟悉的人,正准备打电话,背后就感受到一阵疾风—— “衣琚你好没良心,这么久了总算知道回来看看了是吧!” 孙伞连同男人一直背的包一起挂到衣琚的背上。 衣琚也好不容易没直接下意识把对方背摔下来,心里一阵后怕,这要是把这姑奶奶摔了,他可就要自戕谢罪了。 “行了行了,快下来,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衣琚无奈的拍了拍对方的小胳膊,勒的他脖子死死的,他都要喘不上气了。 不远处的孟晃更是就差被孙伞吓软了腿,连忙把女人扒下来,无视对方骂骂咧咧的抗议,半抱半揽,小心翼翼的送回了车后座。 那前倨后恭的模样,像极了古代后宫某非女性职位。 孟晃坐回了驾驶位,拉下车窗,疑惑极了为什么衣琚还站在那,“还不上来,这是想我去请你呗。” 衣琚灰熘熘地上了车,坐上了副驾。这半年他表现确实差劲,见钱眼开,见钱忘义,着实该骂,他忍了。 虽然主要也是衣琚没理也没底气呛回去,不然他这回来一趟,两兜空空,怕是要睡大街。 当然了,衣琚自然不会傻到和这两个人说自己一分钱也没了,恳求对方的收留与关照——这样只会让那两个把他当家养小精灵一样惨无人道的使唤,唿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要不露声色的、没有破绽的,让这两个人主动热情招待、关怀、温暖他——或许可以卖卖惨,装一下心痛悲伤的样子。 嗯...就从他四岁没了娘开始... 衣琚行随心至,深深嘆了口气,一双眼忧郁地望着窗外。 孙伞那边正一边慈爱摸着显怀的肚子,一边嘴上毫不留情从小学六年级开始说起,谴责衣琚的种种恶行。 “嗯。”衣琚淡淡应着声,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落寞,侧脸45度望向窗外天空。 开车的孟晃闻此愣了下,看了好几眼衣琚,与同样吃惊的孙伞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 这是怎么了啊,突然就这样了。 孙伞沉默了一下,嘴里话也说不下去了,也不知是脑补了什么,慈爱的目光分给了衣琚许多,将嘴上的抱怨生生转了个弯。 “琚哥...这半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人带回来给我们瞧瞧,我们还想喝你喜酒呢。” “喝你们的喜酒就好,”衣琚摇了摇头。 孙伞一看,完了,她琚哥确实是触景伤情伤心伤肺了,连被催婚也都不怼人了。 可怜巴巴的。 孙伞剩下的路上,扯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从衣琚新画中她感受到的生物起源到衣琚这个背包真好看,硬是和孟晃说了一台双口相声(衣琚是给反应的观众)。 衣琚也是问什么就乖乖答,说他什么他也应着,整张脸上就差写着——我就是有点伤心而已,没关系的,你们想说就说,想骂就骂吧。 两个人果然被衣琚演了一手,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路上也不敢谴责对方这半年来没个人影了,差七差八的讲着逗闷子的乐子。 最后总算成功的,愉快的,和谐的,把一路沉默望着窗外的衣琚领回了家。 到了孙伞和孟晃的甜蜜小屋,两个人十分温暖柔和的给衣琚接了个风,还叫了三个衣琚爱吃的菜,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 孙伞甚至把自己心爱的草莓味泡泡沐浴球给了衣琚用了。 当然,在突然有些隐隐作痛的良心的作用下,衣琚礼貌婉拒了,但没办法,盛情难却,于是衣琚只好享受了一次梦幻粉色泡泡浴,并在最后成功夺走客房大床原所持者孟晃的使用权。 thanks god,他的演技一向是不错的,良心一向是可有可无的。 衣琚心里復盘着白日里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想了一圈安心了下来。 衣琚蹭着松软的被褥,揉了揉今天绷住的有些发僵的脸颊。 本来还在盘算着忧郁人设还真不好装,明天他可要早点起床避开那两个人,结果想着想着就坠入甜美的梦乡。 ............. 第二天天还没怎么亮,衣琚悄声起床洗漱,给还在梦乡中的两个人当了三十分钟的田螺小子,准备好了早餐放回了锅里。 贴了张便签告诉他们这两个生活白痴,用什么、热热几分钟,哦,还有设置成多少度... 衣琚看了眼客厅在沙发上睡得和死猪一样的孟晃,皱了皱眉。 第31页 自家媳妇怀着孕呢,怎么好意思睡得这么死,一巴掌把便签拍上孟晃脑门,然后在孟晃朦胧初醒的眼神中,拿了把黑伞出了门。 正如大多的清明一样,现在也是下着小雨的,路边街道被一层又一层的雨水薄薄的张住,然后渗透开。 等衣琚到了墓园,已经有很多黑伞撑在园地里了,划分了一个个与逝者联结的独立的空间。 其实衣琚是想拿七色彩虹伞,但想了想,母亲应该不太会喜欢别人投来太多目光。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喜欢什么,但想了想记忆里母亲成日闷在屋子里,估计很内向怕生的,他就不惹她不高兴了。 衣琚走到了一座墓碑前,墓碑上除了照片,只简单记着四个汉字——衣漾之墓。 到了此刻,衣琚一直嘴角上挂着的微笑淡了些,眼眸却难得的柔和,蹲下身,手指缓缓抚过碑上硃砂红的刻字。 衣琚静静的看着墓碑像上的被冻结了时间的年轻女人——梳着俏皮的高马尾温柔的笑着。 和他记忆中那个阴郁枯瘦的女人截然不同。 衣琚注视良久,不明意味的笑了声。 衣漾,要是地府效率高,您应该二十几岁了,这次可别爱错了人啊,眼睛擦亮些吧... 衣琚手无意识的擦着名字刻字嵌进去的雨滴,像是曾经擦拭着她的泪水一样。风拂过来,衣琚的指尖一阵凉意。 “唷,这不衣琚老师,咱琚哥么。” 衣琚身后传来脚步声与讥讽尖细的男人声音。 “就和你们说,琚哥会来会来的,琚哥多孝顺一人,夹着尾巴跑了也不忘熘回来看他妈。” 肃穆的园的宁静被七八个抬着三个花圈的纹身墨镜男打破。 死者为大,一般上墓园找麻烦的,结的仇都不小。附近还在扫墓的家属感受到这边不善的氛围,大多都悄声离开了。 “扰死者清静,楚滩也是挺讲究。”衣琚也不意外,他回来了,那个神经病怎么也会来找下存在感。 “我楚哥没法来,这不派我们陪您给丈母娘上上坟么,毕竟你和楚哥也是一张床的交情。”一个肥硕的光头嗤嗤笑着,和左右推推搡搡的作着怪。 “楚哥还蛮想你的活儿的,楚哥总和我们提,谁也比不上咱琚哥...” “是么,他脑袋里还有工夫想这些么,是看来还是缝纫机踩少了,”衣琚笑道,“不如你们去给申请一下让他去刷刷厕所什么的,顺便把自己的、你们的嘴也刷刷。” “什么意思?你给脸不要?”几个人涌上来,一个比一个狰狞,还丑。 “注意言行举止,法治社会,”衣琚淡淡的抬手指了指东边的监控摄像头,“这么想你楚哥,不如我送你们进去陪陪他?” 其中最壮实的高个男拦着了要挥拳冲上去的小弟,冷冷笑了一声,绕着衣琚走了踱步了两个来回,打量的眼神像是看见了骨头的饿狗,却似乎在忌惮什么,不肯上前。 第016章 一箭三雕 突然高个男人勐地把其他人手里的花圈一个接一个踹倒,折了的架子擦着衣琚的腿飞了出去。 男人畅快地吐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阴狠的指着衣琚的鼻子,“你把你老师一家子能弄出国,你厉害,你自己窜老鼠洞里没影了,也算你牛。” “我们手是伸不过去,但也别以为我们就没招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么?” “朋友不少吧琚哥?” “人缘好的不得了嘛。” 高个男站到衣琚身前,直勾勾看着衣琚,嘴角微微勾起得意的笑,“有个怀孕了吧?” 衣琚缓缓抬起了眼,听到对方的威胁,一直漫不经心的神色泛上一丝冷。 “不如这花圈就送你们了,琚哥可好好收下啊。”男人终于得到自己满意的效果,拍着衣琚胸前的衣服褶皱,最后几个字语气重极了。 衣琚目色沉沉,捏着对方的手腕,较着力把对方手臂按了回去。 “不用太谢谢,兄弟们应该的。”男人皮笑肉不笑。 “楚滩不是最爱说我喜欢攀高枝么?”看着对方吃痛,衣琚平静的松开了手,“他自诩一个,怎么,没和你们点点我攀的其他高枝么?” 衣琚甚至有一些匪夷所思,对方就这么蠢么,连想招惹的人是谁都不打听打听? 衣琚看着对方脸色阴沉如墨却一声不吱,似乎听不懂他说什么的样子。 衣琚忽然就明白了,讽刺轻笑了声,“昂...原来是真不知道啊。” “你说什么鸟语。”男人烦得很,身后的人也颇为不屑,笃定衣琚在故弄玄虚。 孙伞昨天说——最近楚宏不知怎么了,和我家老头争的项目突然全松手了,估计没憋好屁。 看着这些人无知无畏的德行,衣琚顿觉,他,牢里踩缝纫机的楚滩,对面这几个傻子,还有今天一切的一切——都真的令人发笑不已。 衣琚上前两步靠近,轻声,“不是楚家那老头子和你们说的么?我身边有个关系亲近的,怀孕了好下手。” “少话里有话,不吃你这套。”高个男脸色发沉,不明觉厉却有些发慌——被衣琚说中了。 第32页 “我们管她是什么牛鬼蛇神,谁还没个意外了,意外又能怪到谁呢?”高个男说服了自己,冷笑道。 衣琚也不说话,把表演空间交给了他们,他要看看这几个人会蠢到什么地步。 “琚哥啊,我们抓不找你落单,但总能蹲到她一个人的时候,”男人身后的胖子目光诡邪,一脸的横肉,替他老大补充着,“孕妇可受不了吓,一不小心...谁也保证不了她会怎么样吧?” 跟着楚滩混了这些年,他们这帮人不过是占了几点面子便宜,谁料楚家却逮着他们,让他们往死里搞衣琚。 衣琚他们摸不到影,他们只能按着楚宏给的路子,搞他身边的人。他们管那孕妇是谁,再怎么样也比被楚宏那老阴比逼上绝路强。 衣琚听着他们的狠话这会儿放完了,总算开口。 “你嘴里怀孕的那个姓孙,”衣琚字字清楚说着,“孙家,楚宏自己不敢招惹,现在让你们来寻死路当他用完就扔的垫脚石,你们还做着楚家能保你们美梦是么?” “你们要是长脑子了,就多动动,拎清楚谁能陪你们玩这套无聊把戏,谁你们配上祖孙八代也动不起。”衣琚冷冷看着这一群将信将疑的蠢货,好心给这几位指出明路。 “提示,冤有头债有主,我没钱没势,好揉搓得很。” 衣琚最后淡淡看了一眼这群人,转身离开。 “在枫城恭候各位。” ............ 白日里去了墓园后,衣琚便直接回了枫城。 衣琚是不想把一身阴气晦气沾给孕妇,没想到,把孟晃他们气的够呛,连微信都不回了。 衣琚只好给孟晃和孙伞打了十几个电话,这才争取来赔罪的机会,同时把那几个混混的情况和他们说了清楚。 虽然他不觉得,在他像高中老师一样,反覆多次给那群当代古惑仔们划过重点后,他们还会找孙伞麻烦。 但以防万一,还是叫孙伞他们多多防范,也是给孙家提个醒。 在衣琚把楚滩送进牢里后,楚宏恐怕就已经开始谋划着名,怎么把这个事情利益最大化。楚宏找了几个依附着他家的混混表面找他麻烦,实际就是想借这个事通过孙伞打击孙涛国。他和孙涛国争了那么久的项目开发权,这个关节上谁乱了谁就败了。 要是事情做成了,就算孙涛国知道这是楚家做的也无济于事,顶多把那几个混混送进去和楚滩团聚。整件事坏处只有和孙家撕破了脸,而好处却是一大把—— 开发权拿到手,楚家从此压孙家一头,一家独大。 处理掉楚滩招惹的苍蝇蚊子,免得成日吸血楚家。 最后,孙伞是被他衣琚殃及的池鱼,孙家也会将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一箭三雕。 果然极品的商战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猥琐下流。衣琚带着些讽意笑了笑。 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衣琚望了眼窗外几乎一片漆黑的小区,依旧的睡不着。郊区的路灯都暗的不行,但衣琚却仍觉得像是暴露在聚光灯下被人觊觎凝视。 好吧,他是被生活蹂躏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衣琚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应该是弦崩得太久了,这几天神经好不容易松下来,却又被楚滩的事强行拉的更直。于是不太良好的精神状态决定了不太良好的睡眠状态... 衣琚及时打断了自己脑袋里的对于失眠原因的追溯论断,有些烦,他的脑袋似乎怎么也不会准备准备睡觉了。 虽说睡不着就不该多思多虑,应该放空自己的大脑好好休息... 可他能不能抛除杂念先不谈,就说他数羊背串口他都做了两个小时了,这不还是毫无效果。 衣琚也不打算和本我意志抗争,干脆放弃了强行入睡的打算,离开了床榻去了画室。 打开了灯坐到了桌案前,衣琚深吸一口气,平静己心,拿出抽屉柜里老师留给他的五行五色徽墨,静静研磨着墨条,和缓有力,时间一点点流逝,而衣琚也渐渐心境平和了下来。 衣琚最初和老师学的是水墨,学的最久的也是国画。这也让他如今作品有很多国画蕴感,男人将宣纸缓缓推开,镇纸压好,沉吟半刻,便拿起笔来行云流水地画着。 早年衣琚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苦闷中催生创作的欲望,在闭上眼就能看见的那些噁心事中拽出灵感的红绳。 他从前创作概念可以说从不曾有过瓶颈,所以一直对于所谓的‘痛苦是艺术的温床’颇感不屑。直到这两年频频骤止的创作思绪,让他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少年张狂。 就像此时,他明明用着最隽永缠绵的笔触色彩,画出来的却是极致鲜明的情绪碰撞。 这个过程不是宣洩,而是抽离,抽离出自己的所有情绪付诸于纸上,但这是有悖人性的,人不能一直把情绪把灵魂抽出来再塞回去。 时间一久可能要向那些不疯魔不成活的前辈们看齐,但衣琚没有办法拒绝灵感的诱惑。 没有快要渴死的人会拒绝去喝一盆洗衣水嘛。 男人发梢微抵在眼镜框上,专注痴迷的画着他心里内景,修长脖颈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但可能常年伏案又使得肩颈交界处微微凸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富贵包,平时直背不显,低头时还是能看出来的。 第33页 墨色悄无声息的爬到男人白皙的手指上,一点点染了原本干净甲床,墨迹很难洗干净,估计会遗留在指间几天,男人也不太在意。 小的时候他是有些强迫症的,画完画,他总是看不惯手上的墨迹搓了又搓,洗了又洗,老师知道他犟得很也不管他,由着他在洗手间泡半个点,手指都又红又疼,和一根根小萝蔔似的,第二天拿不起笔了,他也就治好了强迫症这个毛病。 他也从那时起,恍恍惚惚明白了,有些东西,只有时间可以将它们褪色,强行消除那些痕迹,只会弄疼自己。 大哲人啊我,衣琚嘴角弯了弯。 衣琚顿了顿,搁下了画笔,揉了揉额头静心,排除这些有的没的杂念,才再次提笔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画作上。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屋子里只有衣琚画笔与纸张摩挲的声音。 等到画作完成后,衣琚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画笔,长时间控笔让他的手微微颤抖,桌案上除了宣纸附近,也被滴落墨迹染得狼藉。 衣琚扫量了一下,也不打算费工夫处理了,擦了擦手,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手机粗糙的拍了一张——半年多没发过作品了。 电量所剩无几,衣琚啧了一声,将手机塞回睡裤兜里,准备回卧室充电再把照片传上去。男人收捡桌上用过的笔砚,结果刚一起身,屋子瞬间一片漆黑。 衣琚不禁僵在原地,双眼还未适应好急剧的黑暗,怕手中的东西把桌上还未干的画蹭毁了。 男人不禁腹诽,一站起来就停电,可能他们楼的总电闸在他椅子上吧。 适应了屋子的暗度,衣琚避开了桌椅,将手里的美具送到了盥洗台,用温水简单沖了沖就泡上打算天亮再仔细洗了洗。 衣琚擦干了手躺回床上,用着剩余电量仅2%的手机,把照片传上个人网站。 手机的光打在衣琚脸上,男人的眼如潭水深静注视着发帖界面,手指滞顿不知道该打些什么内容。 最后在手机和炸弹似的倒计时中,草草两个字—— “是夜。” 第017章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七点钟,闹钟准时响起。周良晏手利落地摁掉了。 他一向不赖床,这一点就一直被刘异他们揪着说这是他非人类的证据。 其实他家里的人都是这种觉少精力足的人,尤其以他亲姐为代表的——8点上班9点下班,去酒吧玩到2点,一天五小时睡眠。 周良晏这半年来学校那边一直在停职中,今天总算要回去走復职流程,而下午公司那边有个会要开。 总的来说今天就是事杂但不也太忙碌,所以他这个清晨还算悠闲,可以好好吃个早饭,再举举铁。 周良晏坐到了餐桌前,吃着刚出锅的蛋包饭,时不时喝一口热腾腾的大麦茶,十分养生。 男人翻开这手机信息,忽然手指在通知栏顿了下—— [两小时前]‘您的特别关注发了新帖哦,快去看看吧~’ 周良晏从通知栏点了进去,果然是衣琚发了新的作品。 图片刚加载出来,看到了作品的那刻,周良晏手指顿住了,本来愉悦的眉眼间多了丝凝重。 割裂。 这种割裂感不是说画的不好,而是画的太好了,好到让周良晏有些心沉。 这是衣琚最擅长的水墨,角落出微弱光影下大片大片铺开鲜红小巧花朵,是他从未尝试过的重工奢靡的风格,背景是漆黑的夜,大开大合的笔法将夜空中云雨闪电刻画的更加凌冽狂暴。只有一条荒凉泥泞的小路,延伸到远方时,甚至几乎没有可走的地方了,被黑夜与野草同化。 这让他想到一句话——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周良晏看着画很久,久到饭已经全凉了,他才回过神来,他沉默很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周良晏有了动作,拿起手机翻了翻微信通讯录,点开了衣琚微信框—— 「[在吗表情包],周六有时间吗,有点事想和衣老师商量。」 「[微笑表情包]」 周良晏翻了会儿作品评论区,就不看了,除了少部分挑事的同行批皮,大多都是惊艷好评,还有一些有些奇怪的什么‘你好疯我好爱’之类的言论。 男人点回了微信框,对方不出所料没有回覆,估计发完画就补觉去了,于是周良晏也暂且搁置下这个事情不再惦记,准备准备上班去。 ............. 等到衣琚醒过来,外面天还是暗的,男人有些懵,自己睡了两三个小时就醒了么。 结果一看连着充电线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充满,开机后明晃晃的显示——「20:00」 衣琚坐起身靠着床头,有些无奈的,这个年纪他是怎么睡这么久的... 男人翻着手机里各种消息,一个个回了过去,等看到周良晏的消息,衣琚挑了下眉,点了进去。 早上七点多就起床了啊,他那会儿怕是刚睡着,衣琚敲了敲手机键盘, 「有空,有什么事吗晏哥?」 对方那边没回,衣琚就下床洗漱了下,给自己泡了桶泡面,顺便把还可可怜怜泡在盥洗台的美具刷洗了下,拿出来晾上。 衣琚打开了电视,随便播了个台,听着声音,吃上最喜欢的番茄味的泡面,睡多了的头昏脑涨瞬间背填饱肚子的愉悦感沖淡,看着自己刚发的作品评论区,时不时回上两句。 第34页 嗡嗡—— 微信电话突然弹出来,周良晏打来的。 衣琚顿了顿,他不喜欢接电话,男人手指扣了扣筷子表面,还是接了起来。 “晏哥?” “衣老师,好久没联繫了,最近怎么样。” 周良晏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些熟稔的亲近感。 衣琚眨了眨眼,“还不错,事业蒸蒸日上,晏哥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们公司最近有个活动项目想请衣老师来做艺术指导,衣老师要是有兴趣,我就发个主题流程给你,详细的,要是衣老师看完有意向,我们见面谈。” “发来吧,”衣琚应了下来,“我先看看。” 衣琚仔细看着项目书,周良晏那边忽然传来谈话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含着笑开口,这回不是正经事,语气也随意了些,“衣老师,刘异他们说怎么约都约不出来你,派我问问衣老师哪天能再聚聚。” 衣琚听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三番四次的请他他也没给个面子,架子太大了,“下回一定来,推了活也来。” “这感情好,那我可和他们说了...” 周良晏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刘异抢了过去,“琚子,我们在堇普呢,来不来?” 衣琚也没想到这个‘下回’来的这么快,但话已经放出去了,爽快应道,“来,必须来,西城的那个么?” “嗯嗯总店,快来啊,异哥给你点份炸鸡...” “衣老师有时间么,没时间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故意闹你,”周良晏拿回了电话。 “没事,我正好过去和晏哥你细谈谈这个项目,我挺有兴趣的。”衣琚肩膀夹着电话,起身把笔记本装进背包里。 “好,那我们就等衣老师来了。”男人轻笑声,悠悠说着。 堇普是枫城比较老的一家清吧,在各城区都有连锁店,没什么网红风格也不怎么宣传,20左右的小孩不太了解也不愿意来。环境用品都是干净得很,就是酒都是老几样,不像一些当红新店什么小众牌子都能弄过来,但价格也算实在,老闆娘人又大气,所以不少老顾客愿意去。 衣琚风尘僕僕的推开了门,九点多钟现在正是酒吧进人的时候,一时被人流碍着,没找到周良晏他们的桌。 衣琚刚要去吧檯,就被人拉了下胳膊,衣琚扭头看,果然是周良晏,倚着墙站门侧边,像是专门来迎他的。 “衣老师这边,郭果和老闆换了个角落的桌,想着你快到了,就没给你发消息。”周良晏往右侧单排的角落指了下。 那边挨着后厨,所以没怎么设座。 衣琚跟着周良晏往里走,看着对方半年不见丝毫不差的样子,甚至状态看起来更加松弛,对方应该是从上段感情走出来了,起码看起来走出来了。 “琚哥!”张坦萌依旧热情的打着招唿,和刘异坐在一边,郭果坐在另侧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 “哥几个好久不见。”衣琚笑了笑,这回没看见罗深,好奇,“罗哥呢?” 周良晏手轻推了下衣琚的后腰,示意他先坐下,自己又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了过道。 “罗哥有宵禁,嫂子不让他工作日晚上出来玩,他酒品不好容易耽误事。”郭果回答着。 “我们几个没点酒,琚子你想喝就自己点就成,”刘异狡黠一笑,“他家的炸鸡和烤鱼简直是绝品。” “那我得尝尝,”衣琚看着这几个来酒吧吃饭的奇葩,入乡随俗放下手上的酒单,戴上塑料手套抓了个鸡块。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有的时候没人说话就各翻各的手机,说说笑笑的,倒也很融洽随性。 “对了晏哥,”衣琚本来也不饿,但这家炸鸡确实好吃,吃的半撑才摘下手套,从背包里摸出自己的电脑,“你公司这个项目,我看有两个艺术总监监制了,我这边去了做什么啊” “主要是想请你帮忙掌掌眼把把关,公司的艺术总监都是新人没挑过梁子。你放心,全程听你安排,你指导他两落实就好。” 周良晏从手机里翻出一个推文,“去年你和市里做的那个文旅活动,我们董事看了一直觉得不错,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你。” 一旁的郭果看见了,和刘异对视了一眼,揶揄,“以前有小萌在这写作业,现在有洨琚在这谈工作,堇姐瞧见了又该气坏了。” “写作业怎么了,谈工作怎么了,我看这环境挺好,正好适合。”张坦萌不乐意了,哼了一声,把刚要递给郭果的烤鱼盘收了回去。 “就是。”衣琚笑着帮腔,和张坦萌统一战线。 “果子,你要认清现实,现在是你格格不入了,”刘异懒洋洋的说着,“小萌要是写作业,我肯定帮忙辅导,琚子做什么,咱们老周不也得尽粉丝义务么。” “就是。”周良晏挑眉,笑着重复了衣琚的话。 “行,是我太过正常以至于不能融入你们了...”郭果绝望的揉了揉脸,“罗深呢!他为什么不来!我好想念他。” “果哥你就别想了,罗哥来了也陪不了你,得坐在这儿给嫂子织毛衣。”张坦萌有些小得意。 第35页 从前只他一个人在这儿写作业,没少被这几位哥哥笑话。现在哥哥们年纪大了,谈工作的谈工作,怕老婆的怕老婆,他...还是写作业...总之就是,谁也别笑话谁。 此时的店里已经坐满了人,热闹充满了烟火气,这家店的店主应该很喜欢eason,进店到现在一直放的都是eason的h3m,从沙龙到现在的太阳照常升起。 eason独特嗓音真挚的娓娓唱出一首又一首的故事,让在工作之后因为各种原因聚在此处的人,消解了不少的疲惫与孤独。 堇普和别的酒吧比,一向有点怪,大部分来这里的人可能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钟情此地,明白的人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来这里寻找那份安稳与热闹。 // 香槟因为美事令人人喝醉/ 谁不遵守规矩敢喝开水/ ...... 一天都光了/ 人潮如常流动了/ 已老了一天的心照跳/ 晨曦只懂普照/...... // 衣琚沉浸在此刻的,像是浮在空中旁观很久的灵魂终于落回了躯壳中。从微热汗津津略帖后背的衣衫到有些呛得慌的碳烤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有实感。 第018章 念想 “咱们的烤鱼怎么还没上,老周你去催催。”刘异坐在里面不方便出来,指使着周良晏。 周良晏应了声,边和衣琚指着衣琚电脑上的图样边起身。 而在这时,后面端着炙热烤盘的服务员被一个酒懵子撞了下,手里的石烤盘正好要栽到周良晏头颈上。 衣琚瞳孔紧缩,还拿着手机的手快于脑袋反应,立即抬了起来挡掉了烤盘,烤鱼七零八落的翻在了地上,烤盘也砸到了地上,算是一次烤鱼自杀式袭击了。 衣琚也没讨到好,手机屏碎了透明壳也焦了,但以身殉道了衣琚的手还是被烫到了,苍白的皮肤上一道从手侧到小臂红印特别明显。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是个新来的小男生连连鞠躬,这会儿手足无措都快哭了,谁知道那个酒懵子突然往他身上栽。 “以后小心些,栽到别人头上可了不得。” 衣琚眉头微蹙,但却也没多说什么,右手上的痛感特别强烈,衣琚忍不住想用另一只手碰一碰,却被周良晏一把擒住了。 衣琚看着对方不太好看的脸色,讪讪一笑,“没事。” “怎么没事!这是你画画的手诶!”刘异看着对方已经肿起来手这一会儿一趟的水泡已经起来了,有些胆战心惊的。 “告诉你们堇姐把监控调出来,把刚才撞你的人找出来。” 周良晏回头吩咐着还杵在原地的小服务员,又看了郭果一眼,“果子,我陪衣琚去趟医院处理下,这里你帮忙...” “快去快去。”郭果推了把还干坐着的衣琚,他和孙堇熟,这之后的事他来办正好。 张坦萌也要起身跟着衣琚走,结果被刘异使了个眼色,在桌子底下摁住了。 “晏哥,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我回去抹点药就好了。”衣琚犹豫一下,翻了翻手腕,感觉还好。 “你帮我挡了这一下,要是因为处理不好发炎感染了,我实在过意不去,”周良晏停下了脚,认真看着衣琚,“衣老师就当帮我谋个安心。” “你们赶紧去吧,这有我们呢。”刘异催着,“改天再聚,手要紧。” 衣琚也不好再墨迹,话都说到这份上,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周良晏拿着了,今天怎么也是要去医院走一趟了。 枫城三院离堇普不远,周良晏开着车来的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医院。 急诊医生给处理了一下,交代了注意事项,前前后后一通忙其实也就半个小时。 衣琚现在已经坐在排椅上等着周良晏开药回来,他手机打不开,其他东西也被周良晏拿着,只能看着裹着药布的手发呆。 周良晏拿着药袋坐到了衣琚旁,侧头温声,“衣老师在想什么?” “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衣琚一本正经,“烤猪蹄应该不错。” 周良晏看着对方包起来的手,也装没听出来对方玩笑话,“我们公司旁膳斋居的炭烤猪蹄很好吃,明天给你送一份。” “可别晏哥,外生了不是,”衣琚挥了挥木乃伊一样的手。 “是衣老师不要见外,”周良晏定住对方舞来舞去的手,“膳斋居外送的,我们公司福利是这家店的年卡,我也就能尽这点心意了。” 周良晏发现,衣琚手伤了后,就频频不自觉动这只手,疼的皱眉也要翻一翻,像是被割了那什么的猫似的。 周良晏想到这,也被自己怪异的联想吓了一跳,手指缩了缩。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回有口福享了,”衣琚浑然不觉的接话。 “要不是衣老师替我挡了这一下,有我怕是苦头吃,真的谢谢衣老师,”周良晏收回思绪,认真道谢。 “那烤盘又烫又重,直奔晏哥你这张脸去了,真要挨这下,得有多少少年少女伤心难过啊。” 衣琚抬着下巴端详对方硬朗深邃的面容一眼,从鼻樑到眼睛用眼神描摹了遍,打趣道,“值得很。” “手机肯定不能用了,明天我给衣老师赔个新的,里面的东西我会尽量找人去修修看,也许可以导出一些文件。” 第36页 周良晏手里晃了下衣琚报废的手机,看着对方眼睛一直瞄着手机,眼里闪过笑意,“衣老师信得过我的话,就我找人修好了给你送去。” “信不过呢?”衣琚瞥着周良晏,这是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这人怎么惯会拿捏人。 “那我可以推荐几个修电子产品的好手给衣老师,”周良晏贴心补充,“要是有什么文件需要保密,可以签协议,很方便。” “不需要,衣老师做人光明正大的好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衣琚彻底没脾气了,想挥下自己有些怪的右手,结果没挥动,这才发现居然还被对方压着。 什么意思?把他当小孩儿看了? 衣琚眼睛带着些询问意思看着周良晏。 周良晏自然地收回了手,一副似乎只是忘了抽回手的样子,“那我就修好再给衣老师送去。” 在和对方的相处中,周良晏也是发现衣琚更习惯别人听他的,尤其生活中出行饮食这种小的事情。 衣琚是很好说话,但也是需要对方哪怕只是象徵性地问上一句的。 当别人试图“控制”他,无论从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引来衣琚无意识的警觉——像是无法被捕捉的风,无论什么人什么事,他只会短暂停留。 周良晏顿了下,微笑侧头问着,“衣老师是想回家还是去哪?我送你?” * 当周良晏的车再次停到了衣琚小区的街道上,车灯打亮了小区有些破旧的大门。 “晏哥要不要上去坐会儿等等,”衣琚解开了安全带,动作顿了下,“我那些类似项目的废手稿在家里,我找找拿给你,免得明天再折腾一趟。” 周良晏也犹豫了下,“成。” 走去衣琚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莫名沉默。 衣琚忍不住去想对方话音停了那么一下是什么意思。其实他话说出来也有些后悔,他两都对彼此的性向心知肚明,但特意避嫌的样子更是有些矫情... 上了楼到了家门口,衣琚还是出神不知道想什么,右手条件反射去摸裤兜,刚要碰上被周良晏再次托握住了手肘。 “怎么了衣老师,回回神。”周良晏挑眉,松开了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在想这么晚把晏哥领上来,会不会让晏哥误会我居心叵测。”衣琚换了只手摸兜开门,进门前看了对方一眼。 “我怎么不明白呢,”周良晏轻笑声,“误会什么啊衣老师?” 衣琚笑骂了声,“你这人...” 三十好几的老狐狸装什么纯情大男孩。 “我就不招待了,晏哥有什么需要的么?”衣琚把客厅的灯一开,回头客套问了换着客用拖鞋的男人。 “衣老师新作品,我能有机会看看么?”周良晏将衣琚的背包药袋放在了沙发上,还真没客气。 这回换衣琚有些犹豫,但他还是指了指画室,“晏哥你随意。” 看着对方真的进了书房,衣琚有些没太想明白,这人怎么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了,摇了摇头走去卧室,找要给周良晏的资料去了。 等衣琚拿着资料进了画室,就看见男人站在桌案旁微垂着眼看着桌上的画,很是认真。 那些创作痕迹,手机上传的照片再怎么清晰,也不如肉眼看的清楚。而作者赋予作品的灵魂,也需要亲自到作品前体会,才能感受到最大的触动。 衣琚歪着头修长的腿坐靠在桌子边,把资料递到对方眼前,“003先生,给想个名字?” 周良晏笑了声,也不惊讶,收下了资料,“衣老师认出我了?” “嗯,不像一些人说是喜欢我的画,人走到面前了也认不出,一个眼神也不给啊那是。”衣琚损着某人,嘴角勾了勾。 “是怪我。”周良晏笑着。 “不怪你也行,晏哥再帮给起个名呗,我想了半天了,”衣琚眨了眨眼,看向这个沉稳认真的男人。 “良夜。”周良晏不推诿,轻声说着,眼神落在画上,“curse,bless me now with your fierce tears,i pray/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rage,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 衣琚也看着自己的画,那么熟悉却又有些陌生,衣琚静了很久,嘴角勾了勾。 “还是晏哥懂我。” 周良晏没怎么多待,衣琚也没有留他,还是那句话,不是那回事儿。 对方没让他送,衣琚也懒得折腾了,就象徵性的送到了他家客厅。 送走了周良晏,衣琚就将门反锁了上,这会儿衣琚悠悠坐在桌案前,摸了下自己的画有些出神,旁边还放着对方拿进来的药。 衣琚百无聊赖地翻了翻,里面还有贴的条——什么药怎么吃吃几次,忌口什么写得清楚。 开始以为是医生贴的,衣琚还在想大医院的医生就是够细緻的,和带小孩似的。但后来他又仔细一看,这贴条分明是他家的,那么谁写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说实话,衣琚对周良晏观感可以说太好了,谈俗的,对方追捧了他的画多年,钱是没少给他(的画)花,人也优秀长情,长得也是好看极了。 但他也明白人家对他没这心思,最多一朋友关系——可能还没对他的画有心思。 第37页 况且,说点那些有点矫情别扭的心里话,他突然不太想去和周良晏谈俗的,只想把他放在一个有调调的位置上。 周良晏懂他,甚至比他老师还要懂,他就不太想玷污这份纯粹的革命友谊。 缪斯也好,高山流水也好,哪有把人家往自家拐,想要和人家拉手打啵的。 太混帐了。 衣琚自觉自己就一点混帐,所以,他就只是有一点儿念想。 念想,不就是,念着念着就不想了。 第019章 桃花朵朵开 周良晏给衣琚揽了个活,但公司的活不多,也不是和周良晏交接的,除了每天中午雷打不动的病号餐,就只剩衣琚评论区对《良夜》这个名字是谁起的那点儿探讨,两个人其实也没什么交集了。 一转眼十几天后,两个人才在周良晏的公司碰上,还是在卫生间碰上的。 衣琚觉得蛮尴尬的,但人家面色如常的和他约了个饭,就洗洗手走了。 衣琚有些订稿没做完,耽误了些时间,没和周良晏一起走成。等到衣琚进了周良晏找的私人餐馆时,对方已经坐在位置上翻着菜单了。 “晏哥等久了吧。”衣琚知会了声坐下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春日气息。 “衣老师看看吃些什么,”周良晏把餐单推了过来,还推荐了两个餐,“梅菜扣肉和藕带不错。” 衣琚加了一个脆皮乳鸽,本来还要叫瓶酒,但遗憾的被周良晏否了,换成了特色汤。 看到对方投过来耐人寻味的眼神,衣琚摸了下鼻尖,含煳道,“手明后天就可以卸药布了,没什么事了。” “我可记着呢衣老师,今天复查,复查结果理想才能卸。”周良晏也不给面,挑眉。 “衣老师可别自己给自己当医生,等晚上下班后我和衣老师去。” “别介晏哥,一点烫伤还折腾两个人,不值当。”衣琚有些抗议了。 “衣老师的手还不值当,那也没什么值的了,”周良晏给两人摆放碗筷,又给衣琚倒了杯热茶,慢悠悠说着,“但要是衣老师觉得我多管闲事了,我也不打扰衣老师。” “晏哥,好浓的茶香味,”衣琚拗不过这人,揶揄打趣了一嘴。 衣琚这一语双关的,周良晏抬眼和对方对视了眼,两个人都笑了。 “公司这边的活怎么样,衣老师有什么问题吗?”周良晏淡淡笑着问,“人用着顺手吗?” “没什么事,肥差还不满意。”衣琚喝了口茶,润润喉。“至于人嘛,王沉老实肯干但没什么点子,黄浩然嘴甜主意多但没长性。” 衣琚眼睛弯了下,促狭道,“还真得我来挑大樑。” “当然了,不然也不会劳驾衣老师你。”周良晏抬着衣琚的话。 乳鸽上得快,一看就是一炉烤不少只,周良晏拿过衣琚的盘碟,给衣琚划下了几块放好,递了回去。 “啊,晏哥好贴心,我不客气了。”衣琚笑眯眯的,也没阻止对方的照顾。 主要是他手确实用不了,而且,这乳鸽...实在香,他饿得不行了。 两个大男人都饿了,一时之间也不谈什么了,上什么吃什么,只时不时应两句话。 这边周良晏吃的大差不差,刚要开口问问对面还一心扑扣肉上衣琚,要不要夹菜,就被一有些佻达的声音打断。 “欸周哥,我说我约你今天中午出来吃你不来,原来是约了别人啊。” 冯梁也直接坐到了周良晏旁边,很是自来熟。咬字重在别人这两个字上,一双狐狸眼打量着衣琚,闪过一丝惊艷。 哪里来的这么清冷范的... “你来凑什么热闹,”周良晏注意到冯梁也的目光,眼神有些凉凉,“抓紧办你的事去。” “你这人,在人家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啊你。”冯梁也怼了对方一下。 “衣老师,这是冯梁也,冯总。”周良晏余光看到衣琚投过来的眼神,介绍道。 “冯总,久仰。”衣琚在感受到对方打量的目光后一直冷淡的脸色,在听到这是付他工钱的老闆名字后,缓和了些。 钱嘛,谁和它过不去。 “衣琚老师,我也久仰。”冯梁也笑着跟了句,“你叫我也哥就成。” “我这人一向崇拜艺术家,”冯梁也往前凑了凑,“能加个微信么,衣老师。” “冯总过誉了,我就一画画的,算不上什么艺术家,”衣琚想了想,自己还是不卖殷勤的,也不想凭空多一哥。 “您也看到我这手了,微信让晏哥推你,我回去加,”衣琚淡淡笑道,也没完全否了对方面子。 周良晏看着冯梁也又要黏过去,皱了皱眉,“行了,别碍我们事,快走吧。” “怎么了,我还没吃呢拼个桌不行?”冯梁也瞪了眼一直撵人的自家兄弟,柔声和衣琚说着,“衣琚老师也没吃好吧?” 衣琚看了眼有些歉意的周良晏,挑了下眉,“我是吃差不多了,还得给您赶图去呢。不如冯总再加几个菜,和晏哥慢慢吃。” 冯梁也也不恼,松了松领带,他就喜欢有脾气的,缓缓说了句,“不急,我正好想和衣老师讨论讨论。” 第38页 周良晏听着,面上不好再三驳冯梁也的脸,眼神不悦地投了过去。 这人今天怎么没分寸的纠缠上了,不该了。 冯梁也感觉到周良晏的视线了,顿了下笑道,“衣老师再坐十分钟,不多留你。” “冯总是有什么问题么,尽管说。”衣琚闻此,往座椅后背一靠,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冯梁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看向衣琚的眼睛笑了声。 “听人说衣老师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的,都让他呆不下去要辞职了。今天看见才知道流言误人,明明衣老师随和的很。” 衣琚闻言微微皱眉,和周良晏对视了一眼。 “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衣琚也稳得很,缓缓说到,“冯总既然提出来了这么个事儿了,不如就说的再明白些。” 这个冯梁也虽说不太正经,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胡说一通,衣琚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最近接触的人,大致也有数了,左不过那两个被他这个空降的压了一头的总监。 “黄浩然是周哥一手提上来的,王沉是我拎上来的,两个人一直也算默契,很少在一个事上有些截然相反的态度。” 服务员不知什么时候又端上来了一道匈牙利炖牛肉,冯梁也颔首接了过来,替衣琚盛了一勺,继续说道。 “一个说衣琚老师压榨他的发展,一个说衣老师很会提点人,给他们发挥空间很大。” “我就挺纳闷的,王沉一向老实沉稳,不争不抢,怎么这么大的委屈了,难不成真的是有人逼得他受不住了?” 周良晏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冯梁也的意思了,面色沉了沉。 这不是冲着衣琚来的,是冲着他来的。 衣琚是他请来的,黄浩然是他的人,就王沉是冯梁也的兵,如今却和冯梁也说呆不下去了。 但凡冯梁也和他关系淡些,心里多想些,怕是会想周良晏请衣琚来就是为了帮黄浩然把王沉的权力架空,一家独大。 “那他可真看得起自己。”衣琚也想明白了些,嘴角带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面上老实配合,背地里算计着拿他做桥,是不是他对他态度太好,让一些人觉得他好拿捏了。 冯梁也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打量了对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不是说我恃才傲物么,那我也就不和冯总谦虚着来了,”衣琚慢里斯条的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牛肉。 “就这个项目,王沉和黄浩然也就能帮着打打杂,安排布置上甚至还没有项目经理好用。”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的那些资料,噱头足,可信度却是内行人看了发笑的程度。” 衣琚面上没有一丝脾气,嘴上却全是不饶人的话,继道,“他们自己的点子是好,但却像是老太太穿jk,和主题一贴,就四个字。” “不伦不类。” 冯梁也听到这儿也乐了,“就这么差么衣琚老师。” 衣琚没接这句,只客气地笑了笑。 “如果他们两个人能担得起来,我也不至于麻烦衣老师,”周良晏给冯梁也说了句实的。 衣琚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自己面前的刀叉,缓缓继续说道,“没有刻薄谁,是我觉得没必要,谁都是从头做起来的,我也看在晏哥面子上愿意教他们。” 衣琚停下手上的动作,轻笑了声,看向冯梁也打趣道,“但要是某些人臆想的这些穿小鞋排挤之类的,我也不说什么,就当是他无能而应得吧。” 冯梁也是被衣琚说得哑口无言,他把这个事情和这两位明摆出来了,其实也就是信他们的。 这么说也就是想逗逗这清清冷冷的高岭之花似的人,没准能看到对方沉默生气又一言不发的倔强别扭样子,他再套套近乎表示下信任,这关系不就上来了。 谁知道这高岭之花的嘴和个炮仗似的,句句带刀,还割的不深让你不知从何计较。 你不说我傲气刻薄人么,那我就告诉你,刻薄他也是他废物活该,我没和你收学费你就烧高香吧。 “那你怎么处理的。”周良晏看着冯梁也的逗弄被衣琚硬碰回去了,有些无奈让他正经说事。 “辞了呗,跑我眼前上眼药,是不够觉得自己废物么——”冯梁拉着长调,眼底也露出了些不耐烦的冷意。 他自己抬上来的人,居然想着挑拨他和周良晏的关系,指不定是谁买通了的,反正董事那几个鼠目寸光的老头乐意看极了。 “你好好查查,给衣老师一个交代,”周良晏碰了冯梁也一下。 “放心,”冯梁也应了。 他要是蠢些听了王沉的话,和周良晏有了嫌隙,那就没得好了。而且就算他没上当,周良晏从别处知道这个事了,也会心里琢磨他这边什么意思。时间一久难免有疙瘩。 挑拨这种事低级没品,但大部分情况都是有效的很。 冯梁也暂且收了心思,讪讪又补充一句,“衣老师的能力我是知道的,不是小黄和王沉根本担不住事,我也不会让周哥劳烦你来掌舵。” 衣琚一直没吭声,由着那两人谈着公司内务,听到冯梁也的话浅浅颔首,“冯总愿意相信我就好。” 第39页 “信任是合作的基础,不然我也不知道这个项目如何进行下去了,”衣琚话往下压了压,又一转,拿起茶杯敬了对方一下,“接下来的跟进您放心,交给我就好。” 冯梁也露出了笑容,碰杯,“自然对衣老师百分百信任。” 第020章 花孔雀 饭,衣琚是吃撑了,人呢,也没熘成。 由于公司“五十年老员工不满傲慢空降领导,冯周两派正式决裂?”传闻事件,衣琚下午也不干活了,迴避了事情后续处理,此时坐在周良晏办公室等着对方的交待结果。 衣琚本来想回家的,有什么事不能发消息说,结果不知道怎么就被忽悠住了,呆了下来。 此刻衣琚在周良晏办公室里踱着步,很是无聊,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对方还没回来,对方的壁柜里的奖盃与证书他都看了四五遍了,地面上的地毯是几块拼的都清楚了。 不过衣琚看到对方的奖状证书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知道对方公司是搞机器学习与网络安全什么的,其余再具体的是一点也不知道。 周良晏帮衣琚揽的活也是和这些没什么关系,主要搞的是他们公司帮持的一个文化传承交流宣传项目,正值公司四十周年,需要搞点大的,有格调的。听周良晏那天和衣琚透露,这次项目也算是给后续一个投资卖个相。 衣琚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周...衣老师你怎么在这?” 冯梁也风尘僕僕的进了来,看了看左右有些疑惑,丝毫不见外地直接坐到了周良晏的位子上,“周哥呢?他开完会不是回来么?” “没回来,就我一个,”衣琚礼貌的笑了笑,他上哪知道去。 冯梁也视线落到了站在玻璃壁柜前看着里面东西的衣琚身上,心里又不知道盘算什么,面上反正是笑滋滋的,“感觉衣老师和周哥关系很好,我和周哥关系也铁,以后一起出去玩呗,人多热闹。” “有机会的冯总。” 冯梁也自顾自说着,“衣老师可能不知道,我和周哥十多年的兄弟了,在大学那会儿开始,我们就一起搞大创搞竞赛搞项目搞创业...” 衣琚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想果然当总了的都爱追忆往昔,结果对方突然话头一转。 “但不知怎么,总有人觉得人不能共富贵,想方设法的拆我们对儿,”冯梁也眼底一丝不耐烦的冷意闪过,但很快又恢復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衣琚也不接腔,只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衣老师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周哥撑撑腰,”冯梁也站了起来走到衣琚旁,一身西装革履的侧靠着壁柜,笑起来还真有些风流倜傥的。 冯梁也顿了顿,又笑着“其实今天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我,牵连到衣老师头上,我得赔个不是,衣老师哪天有空赏脸吃个饭呗。” 衣琚也没避开对方有些近了的社交距离,一双眼睛不冷不淡的望着对方,脸上带着几分体面的笑意。 “不用冯总请,我到时候请项目组的各位,还有冯总这个项目的庆功宴。” 这个人也算是有分寸,不算多惹人厌。 但这种和谁都一股近乎劲儿,四处撩拨的风流样子,还有一股花孔雀专用牌的香水味。 他通通不喜欢。 早些年遇到这样的甲方他是不乐意伺候的,也不缺你这份钱。 但时间叫人成长,他现在已经是个成熟的乙方了,你推我挡,就过去了。 冯梁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耐心,还兴致勃勃的开口,“不不不,衣老师...” “冯总,你压坏我的壁柜是要赔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周良晏将手里的文件往冯梁也身上一扔,对方条件反射的接住了。 “干嘛,我和衣老师聊正经的呢,哪都有你。”冯梁也悻悻直起身,坐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衣老师,既然周良晏也到了,我就把刚刚开会的处理结果和你说说。” 冯梁也示意对方过来坐,衣琚自然间歇性失明,坐到了周良晏对面的扶手椅上。 冯梁也本来还要和衣琚拉扯会儿,但看到周良晏投来不大友善的视线,撇了撇嘴继续说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衣老师你的名誉可以完全澄清了。” “坏消息,王沉携带你们的成稿跑了。” 冯梁也和衣琚单独呆着那么长时间,一个字没说,他东聊西侃的的样子,衣琚是真没感觉到这个事情会是“被偷家”这样一个结局。 他也是真沉得住气。衣琚甚至觉得有些荒诞。 “刚刚我已经报警让官方处理这件事,但及时追回的可能性不大,我们要做好换方案的准备,”周良晏直截了当说明。 “换到什么程度?”衣琚微皱眉头,也没想到他们公司的水这么浑,连一个小项目都能折腾到这个地步。 “董事会是想要由水墨变成沙画,来展示公司这些年对于文化传承的贡献。”冯梁也咳了声,老实说道。 “冯总,我对沙画不通。”衣琚话和冯梁也这么说,却看向周良晏。 第40页 周良晏沉吟半晌,这回冯梁也和他都被搅进事情里,话语权被董事会控制着,没往项目里塞人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 沙画是板上钉钉,那群老傢伙就是想折腾他和冯梁也,让他们乖乖的搞技术,别伸手其他事务。 不听话,那你们就等着看吧,什么也别想办成。 没办法,人在高位久了,初心什么的就被权力利慾遮掩得看不太见了。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改成由沙画展示水墨风格的动态公司文化帮扶史。” “这个项目与我们最初拟定的不同,衣老师你有权利终止这场合作。”周良晏把这个事定性了下来,担了责任,就算衣琚想毁约,那也是无责的。 冯梁也坐在沙发上,也没作声,他等周良晏回来才谈事,就是想这个事全权交给对方处理。 既然周良晏的意思是对方想走便走,那他自然不会在合约上再做文章,让人家强留下来把这个烂摊子替他们收拾了。 虽然这种资本家的做派他也没少搞,但衣琚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不一样法,单纯是他兄弟面子。 嗯,也有冯梁也一点点小心思。 衣琚大致也明白这事是他们公司内部给他两个下马威,思酌一番,轻笑声,“多大点儿事晏哥。” “项目跟了这么久了,不出个模样我也不甘心。” 衣琚也不是不地道的人,周良晏这边麻烦事多着,他也不能图个轻松就当甩手掌柜了。 不厚道。 衣琚翻了翻手机,点进一个头像的朋友圈翻出张沙画作品图。 “沙画我是做不了,但有人可以。” 衣琚卡壳了一下,含煳说着,“就是他和我合不来,知道我在他准不来,还得麻烦晏哥把他骗来。” 周良晏瞭然,嘴角勾了下,“明白了。剩下的我办。” 冯梁也那边还想着自己那点小心思,回神的时候就看着这两个人打着哑谜,纳闷得左右看了看,“你们说的谁啊到底。” ............ 周良晏给赵登发消息说明情况的时候,赵登正好在这附近的商场给自家老婆买糕点还有娃的奶粉。这一趟也没别的事了,也就利落的答应来周良晏公司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赵登自从去年老婆生了娃,什么外活也不接,连和孙伞他们的聚餐也就去了两次,是孙伞他们第二大批判对象。一直放在工作上的重心掉了个弯,全落在家庭上。 但赵登有了孩子,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没少麻烦周良晏,这回人家开了口,自然不该推脱。人情是要还的,情分也是要去维繫的。 让周良晏等个十几分钟,他就到。 周良晏这边儿门都要贴到冯梁也脸上了,对方也还是杵在门口,百折不挠地和衣琚搭着话,这会儿总算找了由头把冯梁赶走了,办公室内总算静了静。 说真的,衣琚是真不想搭理这位了,宁可继续坐在周良晏里数地毯块,他也不乐意和冯梁也一道出去,再受他那位花蝴蝶似的各种挥洒魅力的拍打翅膀。 衣琚看着坐回办公椅的周良晏,两个人对视上了,都有些无奈。 “冯梁也国外长大,大学回国读书,所以对于感情方面一向比较热情,又是爱逗弄人的性子,衣老师你别见怪。” 周良晏替自家兄弟解释了两句,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解释的,无奈说道,“烦的话,衣老师你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成,不用顾念别的,他常年被打击惯了。” “冯总人挺有意思的。”衣琚浅浅笑了下。 烦是烦,但对方公事私事分得清,哪怕不给他面子,也没让他难做过。衣琚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和对方多计较。 周良晏闻此,给衣琚倒茶的手似乎顿了下继续斟满,也没说什么,抓了两把小吃点,“衣老师,垫垫肚子?” 衣琚笑着摇了摇头,“午晌吃的还没消化完呢,晏哥你忙你的...” 衣琚话说一半停住了,他眼尖看见对方的平板上放着几张有些熟悉的稿图,有些迟疑,“这是小黄同学的图” 衣琚拨开了对方试图遮掩划过去的手,确认了,纳闷地看了看移开眼神的男人。 “这小子怎么不发给我?”衣琚查了查自己的工作邮箱,想敲敲黄浩然的微信,被周良晏拦了下来。 “他怕自己太烂,让我给他先过过。”周良晏微握住了对方的手机,眨了眨眼“琚哥给我个面子,装不知道呗。” 衣琚乐了,“你们怎么还干这种事儿呢。” “衣老师查作业,不先帮着孩子批一遍,小黄同学得不到衣老师表扬,又该垂头丧气了。” 周良晏也觉得这事办的有点怪里怪气的,自己也笑了声。 第021章 金屋藏娇 黄浩然自从知道了要换方案的事情,连着给周良晏发了好几个方案雏形,不得不说那小子是真的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周良晏不是负责这些企业文化的东西的行政派,是技术派的,但黄浩然是被周良晏发现挖来的,所以对方也就晓得周良晏对于这些艺术性质的东西都颇有见解。 黄浩然平时倒不至于什么活都要过到周良晏眼前。但这小子惯会看人脸色,就是一个小油条。 第41页 这回这个项目,他瞧着周良晏对这个项目的莫名上心,也就有事没事就找周良晏讨点指点,省的自己一堆垃圾让衣琚含蓄而委婉地一遍遍否掉。太丢人了。 于是这些日子时常,黄浩然在自己工位上给他伯乐发消息,哭求指点。 周良晏办公室里 周良晏和衣琚两个人头凑头的看着黄浩然发来的几版稿,一个看着稿,一个看着对方给的批註。 啊...不愧当老师的,就是耐心哈。 其实衣琚也看过黄浩然的原稿,他觉得也不是拿不出手的,只不过这段日子秉持精益求精的精神让对方多改了几次,没想到打击到对方了... 衣琚回想了下,最近自己因为受伤画不来东西,没有事情做,只能一遍遍让对方復刻自己的要求... 衣琚有点心虚,莫非真把孩子摧残的不自信了... 衣琚咳了下,准备自己上手帮黄浩然批註了下修改意见——以周良晏的口吻,结果刚用了他的黄金左手打了两个字,突然周良晏把他的手机放到了他的眼前。 「[一分钟前]良晏,我进电梯了,9楼右手边第一间对么?」 ——赵登 衣琚嘶了声,连忙起身往外走,又勐地停下——这会儿出去怕是正撞上。 “晏哥,休息间可以进么?”衣琚倏忽看向对方,像极了警惕回头的兔子。 “可以,但你呆在这儿也没问题的,”周良晏眼底闪过笑意。 “晏哥,你是不知道登哥和我的路子多犯沖...我们是互相折磨了好几年,最后认清了现实,玩得好不代表能画到一起去...” “我留下问题就大了...” 衣琚碎碎念着进了里间,带上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认真叮嘱一句,“千万签了合同再提我,千万别有愧疚感。” 衣琚前脚刚进休息室,后脚外面传来赵登的声音。 “良晏,给你带了盒恆记的糕点,记得吃啊,三天保质期。” 赵登放下了手里的大包小包,喘了口气,挺成熟范男人穿的一身白t恤黄色背带裤,手心在裤子上擦了擦,“项目书和原来的稿子给我看看先。” “都调出来了,不急赵哥,先歇会儿,”周良晏把平板和文件夹递给了对方。 “成,歇会儿歇会儿...良晏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小孩要买的东西太多了...” 赵登还算矜持没栽在对方沙发上,但也是从善如流的搁下了平板,和周良晏好一通说。 “是吧...你嫂子也...欸” 赵登突突突的话顿了顿,瞧见了桌子上的茶壶,还有剩了半杯的茶水,“刚刚有人来过吗?我进来的时候怎么没遇见。” 周良晏应了声也没细说,给赵登拿了个新杯子接了些水,赵登一向不喜欢喝茶。 赵登接过水,整理了下背带裤肩带,看了对方一眼,这人咋不说话呢。 赵登狐疑的眼睛扫了扫办公室,果然紧闭的休息室磨砂玻璃隐隐透出的人影。 赵登脑袋里不知道转了什么,一副顿悟的样子,笑容板都板不住,声音故作压下但实际不小,“金屋藏娇啊良晏。” “没有。”周良晏也是哭笑不得,这让里面那位听到了,又是一件尴尬事儿。 “还和我不实在,你那屋让谁进去过。”赵登眯了眯眼,手指点了点平板,头往休息室偏了偏,“你不说怎么回事,我不看了啊。” “就一朋友,骗你做什么,等会就出来了。”周良晏拍了拍对方肩膀,无奈说着。 “真的假的,”赵登狐疑看了对方一眼,但又觉得对方这老干部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藏娇的状态... 赵登嘆了口气,“我说良晏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了啊。” 里间的衣琚靠着休息室的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这儿也跟着嘆气。 这个登哥,怎么还谈上人家私人感情了呢,不专业。 衣琚直起了身,开始打量对方的休息室,他可不听了,再听下去指不定又要听到什么了。 周良晏的休息室就简单的桌椅床三大件,被子平铺在床上,床头旁站着一个立式檯灯,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估计平时周良晏也不会住。 哪能像赵登说的‘你那屋让谁进去过’的地步,这老狐狸怕不是故意说给他以为藏的‘娇’听的。 衣琚心里暗笑了声,又想起刘异那帮和孟晃那帮人。 他是发现了,当朋友的,都有着做助攻僚机的极强主动性。可能都是上学的时候承袭下来的习惯。 衣琚思绪刚飘到了少年时那些中二又好笑的曾经,就听见外面又传来谈话声。 “也没想着找,慢慢来吧,”周良晏和赵登交代了实话。 赵登沉默了会儿,嘆了口气,突然欸了声,拍了下大腿,“良晏,我给你介绍个。” “良晏,你觉得衣琚怎么样。”赵登凑到周良晏身边,一副拉媒的架势。 “你们不是见过了,我记得你还挺喜欢他的画来着。”赵登越说越兴奋,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周良晏,特满意,“他也单了好些年了,你两绝对合得来。” 衣琚听见了可以说愕然不已,耳朵根不知不觉的泛上了红。 第42页 什么和什么啊!不赶紧办正事,怎么又扯到他的头上了!人家周良晏哪儿有这个心思!年纪越大操的心越多! “赵哥别想这些了,看看这个项目接不接,”周良晏也是头大,没说太多。 “你这人一说这事你就躲,”赵登也是无奈,但也不好再给他家琚子拉媒。 说起来,赵登他话出去了,才想起来,衣琚和周良晏似乎有些撞号...也就悻悻作罢,拿起文件翻了翻,没什么大问题,就打算签字了,待遇酬劳上周良晏一向利好他们这群朋友。 “赵哥不再看看?这个项目还有一个项目负责人...” “瞧见了,有人跟着一起干还不好,能揽下这个程度的项目的,画水墨的...我想想...也就张翼刘洲...王凯堂还在枫城呢吧?” 赵登抹着自己的寸头,大手一挥,把名字签了。 “他们几个中谁办事我都放心,我就是来救急的,另一个哥们不是跟这个项目挺久了,还是按他的想法来。” 周良晏看着对方爽快的样子,还是没忍住说道,“不是他们几个,是...” 这时休息室的门倏然被推开了,衣琚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登哥,折我手里了吧。” 赵登有些惊恐的看着衣琚一步步走了过来,是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脑袋里全是刚刚自己自顾自给他撮合的话,脑海里循环滚动四个大字——吾命休矣!! 衣琚一手拽过他手里的合同,半靠坐在沙发扶手上,拍了拍对方后背,半笑不笑的“登哥,这个项目多多关照啊。” 缩着脖子的赵登听到这儿突然睁了眼,左右看了看那两个人,总算知道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了,手指点了点,“你们合伙给我套进来了是吧。” “对不住了赵哥,”周良晏笑着接过衣琚递来的合同,在赵登瞪着熘圆的眼睛注视下,也签上了名字,彻底板上钉钉。 “哼,也就衣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知道是他我还能就不签这个字了?幼稚。” 木已成舟,赵登白了一眼衣琚,咬重了最后两字。 “登哥大气,没毛病。”衣琚也不和对方计较,反正之后的合作赵登得听他的。 “你怎么在这儿啊,”赵登嘶了一声发现盲点,又瞅了瞅两个人,抬了下背带裤的肩带,“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赵登这就差直接说——你们怎么勾搭到一起去的了。 衣琚才不搭理这人,一天天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他无论说什么,赵登保准给他再艺术加工下,传播到孙伞他们耳朵里。那肯定没清静了。 “衣老师在李晚事情上帮我挺多,慢慢就联繫多了。”周良晏把由头和赵登讲了。 “昂——这样啊。”赵登拉着长音,一看就脑补众多。 衣琚连忙掐了掐对方脖子,“你不回家带娃,你还在这儿窝着干嘛?刚刚说我什么了??” “这不操心你们婚嫁大事么...欸别捏你哥我了...我咸吃萝蔔淡操心行了吧!!” 赵登躲开了衣琚的无情铁手,窜出去好远,哼哼道,“我回去了,不和你们这群单身汉玩了,还有孩子要奶呢。” “记得帮我两给嫂子带好。”衣琚面无表情的把东西塞给对方,推着对方往外走,“慢走不送登哥。” “谁用你了烦死了你了,”赵登骂骂咧咧,回头望了望跟上来的周良晏,笑呵呵说着,“良晏,哪天来家里,赵哥给你蒸螃蟹啊!” “成,今天的事谢谢赵哥了,改天一定登门拜访。”周良晏站到了衣琚旁,笑着说。 “嗯呢,谢谢赵哥。”衣琚敷衍附和了声。 “客气了,”赵登看着这养眼的两人,莫名其妙的又笑了声,摆了摆手,“走了。” 第022章 说,你们什么关系 那天和赵登在公司碰了面后,周良晏送衣琚去复查了下右手,衣琚谢天谢地自己的手争气,恢復的差不多了拆了药布,涂一些消除疤痕的东西就好了。 要衣琚说,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左不过之前疼了些,现在留了点儿痕迹。但没办法,有个那么大的人站那儿看着他,他不得不对这点儿小伤上心照顾。 再之后衣琚就请了对方吃了晚饭,去的一家古菜坊。 这回儿总算喝上小酒了,周良晏倒是没喝开着车来的,一壶陈年酿全是衣琚自己的,美死了。 两人把公司的事掰扯了掰扯,就换了些轻松逗闷子的话,周良晏还邀请他,周末和刘异他们一起春游。 衣琚当时还挺好奇的,没想到这几位童心未泯的呢,野炊踏青什么的,怪祥和静好的。 结果周良晏紧接着公布了春游项目——高空跳伞——888豪华自助餐——酒吧半日游。 得,这春游有可以把春字儿去了。 但周良晏盛情邀请。咳,衣琚却之不恭嘛,还是应下了。 工作日忙碌起来过的还是很快的,一眨眼就到了周末,老天爷给面子,露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衣琚搭着地铁往枫岭机场去和周良晏他们会合,今天还是衣琚第一次跳伞呢,早上起来就很兴奋,鬼使神差的找了一身和平时风格完全不一样的衣服穿上。 第43页 圆领白t配了条美式復古牛仔,外面搭了件机车夹克的外套。 反正这身儿要是被孙伞他们看见了,估计就五个字儿,又拽又骚包。 早些年刘异他们总说自己一副性冷淡的模样,他就叛逆了,什么鬼马风格都试,破洞乞丐风的,机车废土的,大露背的骚包风,紧身裹腰的韩式爱豆风......头髮也是五颜六色的,甚至还打了个唇钉,总之他的想法就是和别人对他的认知对着来。 当然了,现在长达五六年的叛逆期早过了,唇钉也长死了,头髮好几年没变过色了,衣服也是常年那几件了。 但有些衣服挑挑拣拣还是穿起来效果不错的,偶尔变变风格挺好的,反正刘异他们也笑话不到他装不装嫩的。 然而,当衣琚进了跳伞基地和组织会合时,那个一身海绵宝宝运动服的男人诧异的眼神,让衣琚立刻汗毛竖了起来,一下子扑了过去,试图抢来对方的手机。 这会儿,周良晏和郭果去登记了,其余的几个还没来,只衣琚和海绵宝宝风的赵登在激烈的进行着手机保卫战。 “卧槽洨琚,你抢俺手机做什么!” “你说呢!刚刚你是不是偷拍我发群里!!” “我拍你做什么!” “那你给我看看!” “不给!” “给我!” 两个人就差上嘴撕咬了起来,争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而登记好的周良晏一伙和刚到的刘异一伙不免目睹了这一幕,瞠目结舌,嘆为观止。 一向稳重成熟的老大哥和清清冷冷的衣老师居然... “赵哥?琚哥?”最小的张坦萌看不下眼了,不忍地开口喊了两声。 衣琚瞬间从对方后背上跳了下来,插了下凌乱的头髮,揽着赵登的肩膀,唿了一口气,打声招唿,“好久不见哥几个。” “闹着玩闹着玩,见笑了哥几个,”看到那几个人的眼神,赵登也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衣琚,看向入口处,岔开了话题,“现在是要进去了么?” 刘异那张嘴刚要开口揶揄两句,被罗深一脚踩了回去,罗深憨憨笑道,“快进场了咱,我们先去换衣服带设备。” “小萌,我,老罗a证都考了,晏哥异哥都考了d证,他两带你两个就成,基地今天上午就归我们了。”郭果补充着,递给那两人进场卡。 一伙人就当刚刚什么也没看见,周良晏甚至也就平平常常的看了衣琚一眼打了个招唿,就先往换衣室去了。 坠在队伍末尾的衣琚掐着赵登的胳膊,小声威胁,“不许把照片发给孙伞。” “你管我!”赵登嗤笑一声。 “你敢发,我就给你穿小鞋。”衣琚也没底线了。 “那你老实交代,你为什么在这里,还倒扯的人模狗样的!”赵登一趟话说的特别快,瞄了前面几个人背影一眼,就一直眯着眼盯着衣琚,“你和良晏什么关系?说!你们什么关系!” “我说你怎么给他带项目,帮他坑你爸爸我,现在又把你几百年没换过的衣服样换了,你绝对有事!” “你这个人生性龌龊,我不和你说。”衣琚凉凉的鄙夷这个人,“人晏哥果哥都挺正派的,想交个朋友不成?” 衣琚一副行的正坐得直的样子,不理睬满脸狐疑的这男人,快步跟上大部队去了。 更衣室挺大,但被清场了,就周良晏和刘异二次检查着他们一帮人设备穿戴,那边周良晏和刘异正帮着罗深和郭果最后检查检查。赵登不知道跑哪国去了,只剩衣琚和年轻动作快已经换好设备的张坦萌在长椅上坐着。 “琚哥,你和登哥是有什么矛盾吗,”张坦萌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小心翼翼开口,“我和异哥昨天去了趟登哥家,就想着把他也一起叫来玩了,没和琚哥你提前说一声。” “我们自小就这么打大的的,刚刚都是闹着玩。”衣琚被这么一问,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不禁又骂了赵登这个为老不尊的,看把孩子吓得。 “真的?”张坦萌眨眨眼,他也想过是这两人关系好,但那架势又掐脖子又拧腰,他看着没点儿仇真干不出来.... 衣琚点头捏了捏对方后脖颈以做安抚。 “洨琚,赵哥...欸?老赵人呢?”郭果过来叫了这两人,没看见赵登,疑惑问了句。 周良晏和刘异在不远处也招了招手,郭果拍了下衣琚,“更衣室老罗空出来了,洨琚你先过去换衣服再去上装备,我去看看赵哥。” “登哥应该去卫生间了,他一紧张就得跑厕所,”衣琚往更衣间走了走,想了下,回头给郭果指了下刚刚赵登走的方向,笑道“麻烦果哥把他薅出来了,我去他肯定不出来。” 衣琚换好了跳伞服,从更衣室出来,周良晏正站在旁边等着衣琚,一手吊着设备肩带,一手撑着腿带,看见他边侧了侧头,“衣老师来试试这个码合不合适。” 衣琚扫了眼就基地其他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基地室内静的不行。 衣琚接过设备包,利索地抬腿踩了进去,有些疑惑问道,“晏哥,果哥他们呢?” “赵哥突然干呕不停,应该太紧张了,果子送他出去歇歇,老罗他们先去登机点了。”周良晏示意对方抬手,从后面帮对方紧了紧腰扣。 第44页 衣琚不太习惯别人的靠近,身体有些条件反射的僵硬,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带上了护目镜和头盔。 “那我们等等他们?”衣琚有些没话找话。 “不用,赵哥说这次不跳了,果子过去看看他没事就会赶回来,”周良晏拍了拍衣琚的胳膊,让他转向自己,给他检查前面的系扣。 衣琚盯着吊灯不知道看什么,周良晏笑了笑低声说着,“别紧张,除了开始几秒的失重感,后面都很平稳的,相信我。” 衣琚面上应着,心里却想着我是紧张这事儿么。 然而等他们都登了机,等着聊了一会儿,结果还是郭果一个人来的,赵登最后还是吐得停不下来,就让郭果自己过来了。 飞机起飞,衣琚看着坐在刘异身上和对方设备带连在一起的张坦萌,还是觉得他也应该和登哥一样熘了才是。 衣琚听着刘异他们侃大山,无意地瞄了一眼又一眼的周良晏。 “老赵可真出息了,跳个伞反应怎么这么大,可惜了,见识不了我高超的技术。” 刘异啧啧两声,不过倒没见到他有多遗憾,反而一直搂着张坦萌的腰不松手,像是因着可以和自家媳妇儿一起跳,蛮兴奋的样子。 “得了吧,你的技术还不如我呢,只不过我懒得考d证罢了。”罗深撇了撇嘴,不听刘异吹。 “切,我技术好不好你又不知道,”刘异耍了句流氓,颇为自得,“现在能带人的就我和老周,这就是技术好实力强的象徵,事实好不好。” 罗深和郭果都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你们怎么都把跳伞证考了?”衣琚有些好奇问了句。 “年轻时候爱攀比,你会跳我也要学,你考a我就考b,你考c我就把d也考了,”郭果嗤嗤笑了声,“那两年老周和异子就差住在基地了,就为了先一步跳满次数拿到d证。” “可不,每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见了面还云淡风轻的装轻松。”罗深补刀。 张坦萌跟着回忆了下,恍然看了看这两个人,“我说那会我叫你两陪我练一千米,你们都推三阻四的呢。” 除了周良晏和刘异,在座的几个人听到这儿都笑了。 周良晏也是无奈,回回刘异嘴欠,扒的却都是两个人的黑歷史。但能有什么办法,刘异嘴不欠就不是他了。 “行了行了,开舱门了。”刘异也无从狡辩,看着飞机平稳很久了,望了望下面,捏了把还在偷乐的张坦萌侧腰。 “那等会我和果子先你们二人组就往后稍稍。”罗深瞄了瞄这两对,拍了下郭果。 罗深和郭果起身,把舱门打开了,最后检查了一遍设备,也不磨蹭,便利落的纵身一跃。 “回见!哥几个。” 第023章 触摸云朵 刘异望着开了伞的两人,也有些等不及了,正了正手持摄像,和张坦萌站到舱门前,回头瞧见那两个人设备还没连,和周良晏摆了摆手,有些挑衅,“晏哥怎么这么磨蹭,我给我们衣老师打个样。” 衣琚看着这两个人也跳了下去,风灌得他脸疼,也就主动凑到周良晏旁,比了比身上的带子。 “衣老师别紧张了,来都来了,跳下去尽量伸直腿,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成,”周良晏拍了下自己的腿,让衣琚坐上来,笑着说。 周良晏手臂微环着对方,边叮嘱注意事项,边繫着两人设备,衣琚微抬着胳膊,让对方方便操作。 “没紧张,就是有点臊的慌,几百年没被人这么搂着了,”衣琚木木的说着。 对方的头很体贴的没离他太近,但衣琚就是觉得自己的耳朵烧得慌,坐在对方身上,明明被对方环着呢,却总是觉得自己坐不住。 周良晏有些意外对方的直率,手上动作顿了顿轻笑声,直接捞着对方的腰,把衣琚带着站了起来,“别臊了衣老师,等会儿咱两还得贴一路呢。” “欸好嘞。”衣琚更麻了,这是赶鸭上烤鸭架。 衣琚也不知道怎么迈开的腿,出舱门的时候完全是周良晏拖着走的,然后周良晏他倒数三个数后,他就自由落体了。 衣琚能感觉到身体旋转了一圈,然后飞机在他的头顶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记不清其他什么了,就记得又冷又刮脸的风灌在他的身上,轰鸣的风声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在cosy陨石。 衣琚心情真的是很复杂,他觉得腿带有些上勒,勒的他有些疼,但他也没辙,总不能和周良晏说,帮我拉一拉,快勒到我大腿根了。 周良晏拉开控制身体平衡的小伞,衣琚也不知道叫什么,但看起来挺萌的,他记得周良晏那会讲之后还有个大伞,大伞开了就稳了。 周良晏拍了拍衣琚,指挥微笑着绝不张嘴的衣琚看镜头,指挥着衣琚摆了几个动作,势必要给衣琚完美记录他的初次跳伞体验。 大概又过一分钟,大伞倏忽开了,周良晏示意衣琚摘下护目镜,阳光将云层晒的镀了层淡金色的边。与爬山或飞机上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整个枫岭都在身下蔓延铺展,风光无限好,美而恢弘,尽收眼前。 衣琚有些晃神,像周良晏之前教的那样,衣琚头后仰着,微微抵着周良晏肩膀,风唿啸着,伴随着耳鸣的是更明显的对自我的感触,衣琚从没有这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肢体的感觉。 第45页 衣琚微蜷了蜷腿,这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腿,手指勾着他的腿带,腿带和他的皮肤摩擦着,一点点回了舒适的位置上,衣琚手指微缩,他感觉那只手的温度有些灼人。 周良晏是看不太清衣琚的腿带位置的,只是依稀能感觉到对方总是变换自己腿的姿态,便伸手摸索着帮对方调整了下,毕竟腿带的位置如果过于往上会造成比较尴尬的结果。 只是大腿外侧,所以周良晏也没有多想,但若是周良晏能回看他们这次跳伞的录像,他会惊讶地发现对方通红的脸颊和微咬着的唇。 然而现在的周良晏并不可能观察到对方的神情—— 在之后的降落飞行中,周良晏贴心绅士的帮着衣琚拽了好几次腿带,还顺手拍了拍衣琚让他尝试控制伞,体验一下掌控飞翔的乐趣。 衣琚只能尽可能忽视对方拉拽中大腿的摩擦感,尝试去专注于控制主伞方向,脑袋里的小人就一直在跳着脚告诉衣琚别想你的腿! 但就和白象效应一样,衣琚感觉自己的神经突然齐齐跑到在对方手指触碰到的皮肤上。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这场新鲜愉快而略有些折磨的空中之旅,在他们脚落在地上时,才正式结束。 他们降落的地方和刘异他们有段间距,只能隐约看见他们的人影,两人着陆的挺完美的,站得稳稳的,本来周良晏想拉着对方走一走,脚落实地方的感觉能恢復的快些,但无意扫到一些情况,便没提这个事情。 周良晏利落地把两人设备拆开,和衣琚打了声招唿,就自己去回收主伞了。 衣琚纹丝未动,腿有些踩不实的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衣琚只得蹲坐在地上看着周良晏动作,对方似乎很习惯这种着陆承力,毫无影响收拾着设备。 说实在的,衣琚有些羞恼的—— 跳伞有些生理反应本来挺正常的,要是换一个人刘异或者果哥,他甚至可以自嘲两句,或者开点儿荤话。 但周良晏是不一样的。 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取向,而衣琚对他也是有些心思的,周良晏也应该是明白的... 他这一被刺激精神,他感觉自己的头神经也被刺激得疼。 这叫什么事啊。 衣琚面上不显,内心实则抓狂不已。 衣琚薅了薅被头盔压爬的头髮,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 刚刚对方分明张口有话说,却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周良晏一定瞧见了。 衣琚耳根红得快熟了。 臊死他得了。 “想什么呢衣老师。” 衣琚内心正哀嚎着,忽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拍了拍的肩膀,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周良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回来,伞包已经收好了,递给衣琚一瓶水。 衣琚接过水喝了两口,笑着拍了拍自己大腿,往地上顺势一坐,佩服道,“晏哥动作挺迅速,我这儿腿还软的站不起来呢。” “这个原因啊,我还以为...”周良晏一把拉起对方,慢悠悠的话说一半。 衣琚刚下去些的羞热蹭的窜到天灵盖,一激灵的跳了起来。 周良晏似笑非笑地抱着胳膊看着对方。 衣琚回视过去,看着周良晏,苦笑,“晏哥给孩子留点面子吧。” 周良晏见对方总算敢看他了,也就把这事翻篇了。 说破无毒,但说太“破”把人臊到了也不好。 * 跳伞带来的体能消耗和精神消耗是巨大的,所以除了坐在基地门口帮小夫妻看孩子的赵登,剩下的刘异他们都是饿坏了的,急需一顿888豪华自助餐贴补。 当进了餐厅,几个人直奔肉区海鲜区,等回了桌位后,每人旁边的肉盘都摞的快有一米高了。 赵登不急不慢先给自己装了一盘沙拉,见此不免向饿死鬼投胎的几个人投来鄙视的目光。 当然这个临阵脱逃的人自然被刘异他们鄙视了回去,剥夺这个逃兵的话语权。 主打的就是各鄙视各的。 边吃边喝边唠嗑,不知不觉把自助时长吃满了,这一伙人还是不太尽兴,又去扫荡城,几个人逛逛吃吃,体验了把好兄弟结伴逛街的乐趣。 这一帮男人往冰淇淋店门前一站黑压压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砸店的,尤其罗深站在最前面紧盯着店员操作,吓得来店里兼职打工的大学生手抖得厉害,量自然不敢不给足足的。 周良晏倒是不爱吃这种甜食,就站在被小姑娘粉丝们认出来的衣琚身后,替对方拿着刚做出来的冰淇淋,看着对方被小姑娘围着签名。 “衣琚老师,您最新的《良夜》真的是太有意境了,疯狂而坚定,无惧的奔向良夜...还有那幅《半山》,我也超喜欢,很难想像这是一个人画的。” 一个疏离清冷的长髮女孩子在衣琚给她的画本寄语时,却是滔滔不绝的,眼里亮晶晶的抓着自己的同伴胳膊。 “您看过我们给您剪辑的作品集吗,就是阿b上播放量超百万的那个!我给您找找!”被长发女孩抓着的俏皮女孩翻着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衣琚。 视频是将衣琚的作品以动态漫的形式串联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个故事,动态漫是以衣琚为主角,很多原创角色都是女孩们根据衣琚的採访中提到的人想像绘制的。 第46页 长达12分钟的视频,背后的工作量起码需要几个月来调查背景,研究人物,构思主线,剪辑后期... “我看过这个,很有故事性,能看得出来你们为了把我的作品串联成一个具有世界观的故事,真的很辛苦,很谢谢你们。” 衣琚先是微笑着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后才诚恳的向几个为爱发电的女生表达自己内心谢意。 他的作品风格以前并不能被主流市场接受,这两年能顺利的走下来,多亏了这些女孩带来给他的曝光量。 很多都说走入主流市场就会被粉圈化,会失去艺术质感,圈子里的人让衣琚尽快割席,但他实在不想做着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情。 更何况,他的画的艺术价值什么时候也不是被市场决定的,无人问津还是被人追捧的作品,在他这里,只要是他觉得画的好的,都是一样的。 他从来不想和圈子的某一些人一样,刻意追求什么曲高和寡的阳春之曲的,好像拒绝了一部分人的喜欢,就很有b格的样子。 小众和大众在他眼里都是标籤,有人喜欢,无论怎么解读,浅面还是深刻,他都谢谢他的喜欢。 诚然,有的时候这些小孩围上了会有些困扰,但大多数都是有分寸的。 他刚步入群众视野的时候,小孩们没分寸,给他像给爱豆应援一样,包展做周边出照片这那的。他趁着还架势没起来,出了声明拒绝一切粉丝应援,解散后援会,拒绝跟拍接机,拒绝未成年的一切涉及钱款交易的行为。 那群小孩也乖,后来就真的就乖乖的没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据说他有个超话,他也看过两次,有小主持还是小领导的在管理,最近一次去看规则都到了5.2.1版本,比他手机版本更新的都快... 衣琚想到这儿嘴角勾了勾。 他画画他们看画,就足够了。 第024章 比大小[倒v开始] 那几个女孩也没多做打扰,在衣琚一行人准备离开后便很有眼力见的散开了。 “这回见识到衣老师的名气了,”刘异摸着下巴,打量了衣琚两眼,“下次和琚子你出来,我也得捯饬捯饬,不然万一上个镜...” “可得了,平时出门数你最慢,再瞎拾掇没人带你,”郭果无情打断。 “你就是红果果嫉妒我年轻貌美。”刘异哼了声,揽着张坦萌胳膊委屈,“萌儿,你看他。” 余下几人深深恶寒,罗深本来在和见底的冰淇淋盒做着吻别,闻此甚至吐掉了最后一口的冰淇淋。 张坦萌望天,表示并不想参与这场小学生口水仗。 等天色黑透了,几个人这才停了闲逛,慢悠悠往堇普去了。 这会儿的人不多,堇老闆专门给衣琚他们挑了个好位置,因着上次的事儿又送了几桶酒,还有烤鱼烤虾一些吃食。 本来老闆是想全免的,被衣琚拦下了,还是那句话——就没多大的事儿。 “堇姐,你再多送点儿,我可不敢来了。” 衣琚又打趣了几句玩笑话,把八面玲珑一向疏离的堇想逗得露出笑容,直接塞了酒吧的vip卡过去,临走还附赠了一记香吻。 郭果瞄了眼还淡然模样喝着酒的周良晏,一时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这哥对人家是有没有心思,怎么一点儿不急呢... “我来了三四年堇姐才给我一张,你怎么这么招人呢。”赵登有些酸,胳膊肘怼了衣琚一下,这货自小就招各年龄段异性的喜欢。 “那或许是赵哥你的问题。”张坦萌拎了两提酒,回来就听着赵登的话,补了刀。 “万万不可能是我的问题,”一身海绵宝宝的赵登冷笑,睥睨天下,“想当年我也是枫城一枝花。” “yue——”刘异真情实感。 郭果和罗深拉着安抚暴走的赵登,奈何刘异还在讨打。 “这孙儿yue我!”赵登撸袖子了,脑袋却被罗深狠狠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郭果无奈哄着,“行了行了,刘异他孕吐,哥你体谅体谅。” “谁孕吐了!还没影的事呢!”刘异不满嚷嚷,这回连张坦萌都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 周良晏是不会管这群人自相残杀的,还给旁边衣琚调了杯酒,让他尝尝。 衣琚本来也坐得住品着酒,结果那边愈演愈烈,那架势都快把黄鼠狼招来了,看不下眼和着场,“哥几个,酒齐了,咱玩点什么呗。” “比大小!”张坦萌连忙接话,把桌边的扑克拆了递上来。 “别闹了,能不能好好玩了!”刘异一本正经附和着,迅速打掉赵登的手。 “老登你好烦人啊...” 赵登依旧燃着熊熊怒火,这孙儿回回惹完人了喊休战。 刘异无奈扒着赵登的脸,把一张扑克拍到了对方脑门上,大喝一声,“定!” 赵登拍案而起,其余几人连忙把骂咧咧的赵登按住了,也抓了张牌贴额头上——倒不是给刘异面子,他们实在拉扯累了。 “从良晏顺圈开始吧,”郭果安排。 周良晏应了声,看了一圈大家的牌,朝抖着腿的刘异抬了抬下巴,“你觉得我这个能比你大么?” 第47页 刘异嗤了声笑道,“洗澡的时候不都见过了么。” “不过——”刘异目光移到罗深头上的牌,意味深长地祸水东引,“我多大我是不知道,反正比老罗大啊。” 罗深一激灵,看着刘异眼睛一眯,“摘牌,开你。” 刘异满是同情,“想好了啊老罗,不是你的轮次,开牌加倍啊。” “还不知道你,”罗深直接上手摘了刘异的牌。 黑桃k换了方片6,罗深赢了但憋屈,直接给刘异调了杯巨难喝的酒,幽幽,“请吧。” “喝就喝,值翻了,”刘异看了眼周良晏,心里美滋滋,龇牙咧嘴利索喝下去了。 全场只有罗深k牌最大,刚刚周良晏问刘异那句其实算是给打配合,含着意思:你的不会太大,赶紧把大牌打下来。刘异便赌了把,周良晏不会一开始就诈他牌,让他大换大,不然信任破裂,后继他两对上了,总是落不下好的。果然结果除了罗深皆大欢喜。 罗深和刘异换了新牌,衣琚轮次。 “果哥比我大么,小萌,”衣琚不要这个脸,悠哉地欺负小孩。 郭果顶着草花3,衣琚顶着红桃3,他两一开两人都要喝的,张坦萌眼睛眨了眨,嘿嘿笑,“大。” 衣琚笑着看了眼张坦萌头上的红桃8,慢悠悠开口,“那果哥——” “你开吧。” 一人一个轮次一个问题,问完选择指定别人开或者自己开别人的牌或者不开牌,不开牌自罚一杯,开牌的话:开的人大对方喝一杯,被开的人大开的人喝一杯半。其他人可以插队开牌,但喝的量加倍。 张坦萌给了确切答覆,那就是想衣琚开牌的,郭果自己的牌如果是特小牌,衣琚不会不敢赌开,但衣琚选择把开牌权给郭果,那么衣琚是不想用自己的牌换郭果的牌的,所以郭果觉着自己的牌估计和衣琚差不多可怜。 这杯躲不过了。 郭果摸了把下巴上不存在的鬍子,还是开了全场最小的衣琚,“洨琚,开你。” 对三,两人摘了牌都嘆了口气,喝。 一轮轮下来,菜也上来了,但几个人都玩上了头,边吃边玩,脑袋里疯狂算着帐,到了最后也不盘逻辑了,就是疯狂坑有仇的,自己喝也要拉着对方喝。 “不来了不来了,吃饭!”罗深菜得很,果断认怂。 “那最后一轮。”周良晏看着都有些高了的几个人,开口。 衣琚一向能喝爱喝,虽然被坑了好几次,但这一伙人也不喝高度酒,这会儿他倒是清醒,还兴致更高了,晃着酒瓶,开口加砝码,“光喝酒没意思,最后一把谁赢了,我送幅画给好哥哥们添添彩。” “好傢伙好傢伙,那我家出一份小玉雕。”刘异兴奋了,有点惦记周良晏家里的东西,“你呢老周。” “赢了随你们要,”周良晏轻笑了声,直接把调子推高了。 其余几个也不含煳了,交代了件其他人惦记的宝贝。这轮小游戏谁都摩拳擦掌起来了。 衣琚的轮次,衣琚扫了一圈,他是挺想要郭果提的古墨的,但人家头上贴着黑桃q,衣琚只能遗憾的把目标定到了全场最小方片4的周良晏身上。 “晏哥给开么?”衣琚懒洋洋开口。 周良晏也不多说,两人亮牌。 衣琚夹着拿下来的红桃9,笑着对周良晏说,“晏哥,我可开始想讨什么了。” “欸诶,去晏哥家,咱晏哥随你挑,”赵登虽然先前和衣琚一杯杯针对得厉害,但还是想着自家孩子。 周良晏也应了,直接干脆定了下来。 游戏继续了下去,衣琚新牌是j,也没人敢开,刘异他们都是有输有赢,算是换了礼物。 直到了周良晏的轮次,周良晏看向衣琚,对视着对方含着三分醉的眼,含着笑意,十分干脆,“衣老师,开吧。” “呦呦呦,和我硬开了把换了牌,原来直奔琚哥去了啊。”罗深哼哼着,其他几个人也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衣琚看着对方泰然自若的神色,知道这位是对他的画是势在必得了,笑着摘了牌,“欠晏哥一幅画,晏哥你挑,我下次给你带去。” 周良晏也不多言,只是拿了衣琚的酒,在其他几个人戏嚯的目光下,大方的替对方喝了。 衣琚也觉得喝得有些脸热了,可能是酒吧人这会儿也多了起来吧。 在其他几个试图灌酒,嘴里嚷着问周良晏还挡不挡的热闹下,衣琚左推一句右挡一句,把还替他挡酒的周良晏手里的杯子抽走,起身遁去了洗手间。 堇普的环境很是干净大气,洗手间贴着一大面镜子干净得没有一个指印,衣琚站在水池前,往脸上扑了两把水。 衣琚喝酒从不上脸,顶多眉间眼角会泛些红,但衣琚看着镜子里和红得和焖虾似的自己,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衣琚拄着水池两边,闭眼平復着因为酒精而加速的心跳,可能他还是有些醉了,脑袋转得像是卡碟似的。 一会儿想着等会怎么让那群好事的傢伙好好吃饭,一会儿他又不知怎的,想起在超话里他看见的那些标着003×他的同人向还有汽车图案的文... 第48页 啧。不能胡想。 兜里的手机倏然应景地震了两下,衣琚回过神摸了出来,看了眼笑了出来。 「衣老师,我不要那些展出的,能有幸讨幅作品——专门给我画的么。ps:随便画画就好。」 随便画画... 衣琚轻笑声,这是激他呢。 衣琚笑着摇了摇头,思绪又飘回了下午遇见的小姑娘给他制作的视频。 他记得那个动态漫视频里,从第二幅画开始,就多了一个003先生的立绘,总是站在他的画前,画前来来往往各种形色的人,只有他一直在那里静静望着。 衣琚似乎在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可眼神却未落到实处,神游天外。 周良晏从他籍籍无名至今,不曾错过一幅他的画,每一幅画下都有003号的痕迹,甚至很多作品都是採用他起的名字,能得此欣赏他的人,他真的很庆幸。 21年那场画展,两人相逢不相识,隔着他的画对话着。而如今两人也算相识相知,怎么不算快意。 衣琚思及此,嘴角勾了勾,凉水再次泼了泼脸,给酒精作用下充盈热意的脸颊降降温。 衣琚擦干了手,拿起手机正要回对方的消息。 “琚哥啊这不是?” 衣琚身后传来一声意味深长阴鸷的声音,“真巧。” 衣琚微抬眼眸,摁灭了手机,通过镜子淡淡注视着站在角落盯着他的三个黑衣男人,沉沉不语。 苍蝇来的还是快。 那领头的皮笑肉不笑走向衣琚,兜里伸出来的手上套着指虎。 衣琚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在说——不敢动手就洗洗睡吧。 “衣老师?” 周良晏掀开遮帘,一眼看到了在水池旁的衣琚。 周良晏将目光移向那三个驻足蠢蠢欲动的人,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本来是怕衣琚醉了来把人领回去,结果撞上了这样古怪僵持的气氛,周良晏稳步走到了衣琚身边。 “衣老师?”周良晏微微站在衣琚前面,有意无意的挡住那几个人的视线,又低声询问了一遍。 那领头的人也不没了下一步动作,不知是忌惮着周良晏,还是因为什么,反正只是不作声的盯着衣琚看,手摩挲着指虎,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勾当。 “没事,走吧晏哥。”衣琚嘴角冷冷勾了下,拍了对方胳膊一把,不再给那几个货色半个眼神。 周良晏顿了下,也不多问,只是跟在衣琚身后,在衣琚迈出了门后,周良晏侧头深深看了眼那三个碍事的人的脸。 等衣琚和周良晏回去了,一个没有多问,一个没有多说,和刘异他们又闹了一阵,也颇晚了,有家室的罗深和赵登是一定要回了,几个人也都不是能通宵潇洒的年纪,便都准备回去歇着了。 郭果,罗深和张坦萌两口一个小区,四个人一辆车就回了,郭果在前面叫着代驾,罗深倒在副驾上直哼唧。 赵登更是被自家媳妇开车接了回去,锦姐来了,那么一个大个子就往对方身上蹭,一身酒臭被锦姐嫌弃的不行。 送走了赵登,衣琚倒是不急回,现在夜风吹来,很是惬意,只笑着看着这几个傢伙,等他们上车了再回。 “琚哥你和晏哥一个车走,你们两个一边的。”张坦萌被刘异捞着腰,边往前走边回头。 周良晏刚结完帐,让衣琚等他会儿,便去接了个电话,现在还没回来。 “我坐地铁刚好,别操心了,回吧,”衣琚摆了摆手,这小孩真能操心。 衣琚适才把隐形眼镜摘了下来,现在看着外面的灯光晃晃,车灯的光都在飞驰而过时被拉长,本来没醉但也有些晕眩了。 “等久了吧衣老师,”周良晏的声音从衣琚身后传来。 衣琚回头,笑了下,“是等有会儿了,我就说我自己坐地铁回就好。” “那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周良晏看了眼衣琚身后大楼侧面还藏着那几个黑影。 衣琚自然也早注意到了,轻嘆,“麻烦晏哥了。” “喝了次酒,怎么生分了衣老师,”周良晏带着笑打量了对方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良晏已经叫了代驾,车已经停在两个人面前了,周良晏把车门给衣琚开开,微微侧头。 “我也就嘴上说说。”衣琚颇有自己想法地摇了摇头,进了车里。 第025章 模特 从上次一起喝酒后,衣琚又陷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主要就是赵登这人和他太不合了,一个向东一个必须向西,一个背景方案谈了半个月,才定下。 不过好在赵登这个人从不加班,连带着衣琚也可以准点休息了,最近一次的小会组里定下了流程分工,后续进度能加快不少,大家也步入了正轨,可以放松放松。 衣琚现在躺在画廊二楼自己的工作室沙发里,蓝牙音箱放着舒缓的音乐,衣琚手指跟着一点一点的,悠哉悠哉。 自从搬来枫城,衣琚手里一直紧得很,只开了个画室,雇了几位他比较信得过的老师教学生画画。当初在上都开的画廊工作室变成了家里那个小小的房间。 也是最近才有余钱租个了位置比较好的地方,才有脸把曾经上都的伙计问了个遍,结果真的有人愿意来枫城接着和他干。 第49页 经营问题以前是孟晃管着,现在来了枫城只能他亲力亲为,好在这两年来枫城也认识了些合得来的,也不算多掣肘。 就是衣琚想着赵登那天和他谈事说的话,一时间有些真不是滋味。 本来两个人刚谈完周良晏他们公司的活,口干舌燥的各坐一边喝着水,衣琚就想着把自己画廊重新开了的事和这老大哥分享分享。 结果自己说完了,对方还是一句话不吭。 衣琚逗了半天,这货才开了口。 “你是能耐,要不是郑叔他家的事把你逼急了,你连半个子儿都不会朝我们借的。” 衣琚当场就愣了,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迟疑地回了句,“过奖?” 赵登听见了,鼻子都快冒烟了,气笑,“我知道我和你关系,不比孟晃他们打小的和你亲,后来我自己搬来了枫城,你们在上都,更是联繫少。” 赵登当场站了起来,抱着胳膊直直看着半躺沙发上一脸懵逼的衣琚,“但衣琚,你至于来我这边,半个事都不找我么?” “从落脚找房找画室,你他娘的贷款都不和我借,你不和我借,我也不上杆子,结果你牛啊,”赵登手一张一舞的,越说越快,衣琚也不敢搭茬,尬笑了下。 赵登踢了下对方的脚,“一年年过来了,现在工作室也开了,就以前那几个小子小姑娘给你看着,没人能用还乐呵呵的和我在这笑。” “谁家里事情不多啊,这不应付得过来么,”衣琚眨了眨眼。 “那你找到经理了?”赵登冷笑。 “我——”衣琚指了指自己,又比了个大拇指,“我自己来。” 赵登深吸了口气,尽最大的涵养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是人么?孟晃能当,我就不配当你画廊经理呗?” 衣琚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犹豫,但他还是卡了下,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才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不是怕你没时间陪嫂子么。” 赵登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看着越来越毛的衣琚,然后点了点衣琚,扭身就走了。 衣琚躺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嚼着水果糖,回想着当时赵登的话,也不知道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当他经理啊还是怎么,但他后来就没动静了啊... 衣琚瘪了下嘴,也不想了,打算哪天再当面问问。 工作室关上的门被敲响,衣琚有些奇怪,小唐他们应该都歇了的。 衣琚懒散地应了声,“进。” “衣老师,”周良晏打开了门,从容站在门口,笑着说,“我讨画来了。” 衣琚瞳孔微微放大,有些讶异对方的到来,但还是利落起身,招唿了对方来坐。 “晏哥还是来得巧,我这会儿刚歇下。”衣琚咬字在刚上,但倒不闲着,推开了自己工作室的小间。 周良晏打量了一番工作室布局,“和上都的一个风格,都是衣老师自己装潢的么?” “晏哥眼力好,”衣琚从工具间推了个箱子出来,手指了指一旁的咖啡机,“晏哥你自己招待自己吧,我把等会儿要用的腾进去。” “有什么要帮忙的么?”周良晏颇有兴趣的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帮着对方把箱子推了过去。 “等会儿你挑几样喜欢的,我要画你,”衣琚直起腰,挑了下眉,一本正经,“晏哥知道当模特的规矩吧。” “说吧,我脱几件?”周良晏半蹲着翻着箱子,听到这儿似笑非笑地仰头看向衣琚,倒是没被衣琚臊到。 衣琚目移,咳了声,手指指向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的大敞的丝绸长衫“我觉得那个不错。” “我还以为衣老师是想赖掉我的画呢,看来我小人之心了,”周良晏嘴角勾了下,他也没想到对方会提前为这幅赌注作品构思。 衣琚不接话,正经地指了下靠着墙地上铺的丝绸堆,“等会儿晏哥你换好衣服,坐那儿。” 等周良晏从更衣间踩着一次性拖鞋出来,衣琚脑袋里就闪过很多东西,本来在箱子里挑挑拣拣的手也停下了,把原来的构思也推翻了。 “很难看么?”周良晏也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但也还算镇定自若。 周良晏只穿了这仿古长衫,胸口大敞,腰带随意繫上,侧对着衣琚席地而坐,一手搭在曲起来的膝盖上,露出很漂亮的腿部线条——当然虽然能遮掩住,但衣服里面给配了到大腿的短裤的。 衣琚站在画架前,认真地望着对方慢慢调整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如实回答,“很好看。” 周良晏挑眉一下,看向衣琚,摊开手,“衣老师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么?” “颜料,铜镜,碎玻璃...”周良晏手指一搭一搭的,说的都是衣琚从前爱搞的小玩意,“别客气衣老师,随便招唿。” 衣琚听着还真有些意动... 不过衣琚和周良晏那双沉如潭水的眼对视上后,衣琚的念头又打消了。 这个人真的...不需要什么别的点缀了... 衣琚将目光移走,看向自己的画板,蘸了蘸颜料,落下了第一笔,缓缓开口,“晏哥你知道我习惯,最后画脸,你可以随意些。” 第50页 周良晏靠着墙应了声,望着被画架遮掩大半的衣琚,嘴角勾了勾。 衣琚怕周良晏冷,小间里温度调得高一些,随着时间慢移,衣琚后背已经将衬衫浸湿,但衣琚依旧细细看着周良晏,又投注注意力于笔下,他用眼睛肆无忌惮的在对方身上找寻他想要的东西,又亲自描绘出周良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勾勒出结实有力的双腿... 两个人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只是偶尔眼神交汇又擦过,周良晏看着对方一笔笔的认真作画,无比专注的把视线投向他。他知道对方的每一次看过来便是把他的一部分剖开,看得真真切切,毫釐不差。 衣琚画到哪里,他的视线就落到哪里,就像现在。 衣琚看向周良晏的唇良久,似乎在想调色的问题,周良晏似不自觉地微微抿了下,衣琚跟着笔下一顿,佯作无事地移开目光。 衣琚清了下许久未开口的嗓子,第一次,“晏哥,你看着我,正常望过来就好。” “这样么?”周良晏望向对方,眼底温温沉沉。 衣琚又一次和对方对视上,手指微缩了下。 过了一会儿,衣琚将对方的眼睛记在了脑海里,淡淡笑道,“可以了。” 衣琚又加重了一种颜料比例,不再看向对方,笔下有收有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这样,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直到衣琚搁置下笔,从画架后探出半个身子,笑着对周良晏招了下手,“晏哥来看看。” 周良晏伸了下有些僵的腿,撑地站起来走到衣琚旁。 “半成品,剩下的不需要你了,”衣琚半开玩笑。 画里的人或者说是雕塑还差了小半的右臂膀,丝绸穿戴在周良晏模样的白玉色的雕塑上,面容画了出来,却被光打的看不太清,而雕塑的手却是皮肤质感,一时让人无法分清这是人或者雕塑。 缺的小半身体贴靠在还没画成的枫树上,相融相和,神像与自然结合,风鼓动着衣袖,让僵硬的雕塑柔和了起来。 这幅画最抓眼的是雕塑的眼睛,是无悲切无欢喜,只是注视凝望的眼。 基调自然与神性,亮色运用很多。不得不说当初李晚也是模仿衣琚的手法,在任务面部处理时用光影模煳一部分,但衣琚处理的明显更干净大气。虽然只是半成品,但画作的格局已经铺开了。 周良晏仔细欣赏着衣琚的创作,轻笑了声,“原来衣老师不是要画我啊,以为衣老师要破例再画人像了,自作多情了。” 衣琚眨了下眼,“不喜欢?我以为晏哥会喜欢。” “很喜欢。” 周良晏很是直白,又补充了句,“特别喜欢,回家就挂上。” “那可不行,没画完呢。”衣琚笑道。 “画完就挂上,”周良晏重申。 “那晏哥起个名?” “《凝望》。”周良晏直接说出口,似乎早就想好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衣琚的赋名权自然而然的给到了周良晏,一个作画,另一个条件反射就开始想名字了。 衣琚眼睫毛颤了下,嘴角微勾,“可以。” 周良晏默声笑了下,给他接了杯水,缓缓说道,“辛苦衣老师了。” “不辛苦不辛苦,”衣琚欣然接过,自己倒在沙发上,两三口喝了干净,又递给对方,“我还惦记周老师的藏品呢。” 周良晏又给对方接了杯,笑道,“随你挑。” 第026章 岁月静好 衣琚关了屋里的灯,拉开了遮光的窗帘,依旧一片明亮,他打算今天把画画完的,所以东西并没有收起来,周良晏似乎今天也很清闲,打算留在这里等他收尾。 周良晏适才在衣琚旁边站着,衣琚才感觉到两人站得有些过于近了,深v的袍衫让对方的腹肌一览无余的,好在周良晏只站了会儿便离开去换了衣服。 衣琚将空调关了开了窗,慢慢的也就清凉了许多,衣琚又站回画架前,继续填补画的细节。 周良晏换好了衣服,轻声掩上了门,也没再和衣琚聊些什么,只是拿起了自带的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忙碌着。 风送进来让窗台上的花朵颤颤,带着春日的舒朗明澈,屋子里只有衣琚和稳的作画声与时而间杂着的敲击键盘声音,一片静好。 时钟转眼抵达了十五点,周良晏缓缓合上了电脑,看向了还在专注自己笔下画作的衣琚,眼底柔和带笑,放轻动作走了出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或者是周良晏出去后和其他人打了招唿,没有人来叨扰,衣琚自然画得很是流畅。周良晏一直没回来,衣琚也没多奇怪,他一早就让他自便,等画好了衣琚会再叫他。 衣琚将几近完成的画整体打量了番,将一些地方小小调整了些,再也挑不出什么瑕疵,总算搁下了手中的画笔。 「17:33」 衣琚抬眼看了一眼钟,扭了扭脖颈,伸伸酸硬的腰,长吐一口气,往外走去。 刚下了楼,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饭菜香,衣琚看着没什么人的前厅,有些纳闷的问着坐在前台的唐初,“小初,他们人呢?” 唐初夹着电话,推了下眼镜,指了指后面。 衣琚点了下头,顺着香味走进小餐厅,就看见周晓年唐品还有张欢因都抻个脖子坐在餐桌前,一双双眼黏在炒菜的周良晏身上。 第51页 衣琚看见周良晏下厨也是有些惊讶,扫了一眼桌上有肉有菜的,就知道对方那会儿离开了就去给卖菜做饭了,一点儿也没歇着。 “琚哥,还想叫你呢,晏哥做了好几个菜!”唐品站起来把衣琚拉到桌边坐下,很是开心的样子。 “怎么不定外卖呢,让客人下厨是吧,”衣琚瞥了眼这雀跃的吃货,拍了对方一下。 “我又成客人了衣老师?”周良晏不知什么时候端着菜坐了过来,摘了红彤彤的围裙,似笑非笑。 “没有,”衣琚眼睛转了转,“来者皆是客,晏哥是我唯一的vvvvip贵客。” 拿了饮料刚进来的唐初,听到这儿眼睛都瞪大了,和张欢因对视了眼,也不知道交流了什么,最后佯装淡定地坐了过来。 “骗了衣老师一幅画,心里过不去,衣老师尝尝合不合口味。”周良晏笑了,掀过这茬。 “肯定合啊,琚哥最爱吃香辣口的了!”周晓年嘿嘿笑着,补充了句,“我也最爱吃辣的。” “谁问你了,”唐品面无表情的怼了句,给还傻乐的周晓年夹了筷子爆炒掌心宝,“吃你吧。” “你们认识了么,”衣琚扫了眼有些过于熟稔自在的几个人,最后看向周良晏。 “我都介绍了!”周晓年嗦着鸡翅骨头,卖了个关子才继续说,很是得意,“不瞒你们说,我和晏哥早就认得了。” 张欢因听到这儿也好奇了,刚刚周晓年可没说,不禁问道,“这你怎么认识上的?” “晏哥是第三十二街的老主顾了,在上都那会儿我经常帮忙跑腿办事,总能遇上。”周晓年一向听她因哥的话,边吃边解释着。 “那洨琚你和晏哥也认识挺久了啊,怎么才带来咱们这儿看看,”张欢因闻此揶揄道。 “那也没有,”衣琚卡了下,想着怎么解释他们两个这多年“新友”的关系,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对方的措辞。 “我也是近一年才追星成功的,以前只在画展上见过衣老师一面,还错过了。”周良晏接过话,轻嘆了口气有些遗憾的样子。 “那晏哥以后常来啊,我们还想吃你做的饭,”唐初笑眯眯的和小狐狸似的,又说道,“以后琚哥有什么活动我都发你一份。” “当我面泄露行程啊,扣你工资,”衣琚幽幽看了眼这浑不在意的小姑娘,又夹了一筷子笋丝。 “你这人不知道吃人嘴软啊,”唐初哼了声。 “让我们甲方爸爸给你下厨,亏得你想得出来,”衣琚凉凉说了句,果然对方噎住了。 “啊?”周晓年有点蒙,“我怎么不知道?” 其他人也是都一脸不知情。 “琚哥你又接活不报备了,”唐品看到这情景,细嚼慢咽的轻声谴责,“等会儿记得补档项目案。” 衣琚摸了下鼻子,吐槽,“就是不想写才没说,又臭又长。” “上行下效啊,洨琚,”张欢因轻飘飘一句,果然衣琚也没脾气了。 “衣老师的画应该还差些,应该现在没什么空闲,”周良晏贴心帮衣琚找着偷懒理由,补充道,“我托衣老师救的急,全程跟着,有什么问我也可以。” 周晓年闷头炫饭,嘴里塞的全是饭菜,“你就宠他吧...” 周晓年小声嘀咕的话除了一旁的两唐姐妹,没别人听见,但还是被唐品下了力气地踩了一脚,疼得她把饭都咽下去了。 “也成,那麻烦晏哥了,”张欢因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衣琚,对周良晏笑了下。 工作室平常没有活动很少会有人来,画廊也是需要预约,平时五点大家也就各回各家了,今天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总算有的吐槽。 衣琚也是第一次留朋友,再加上他们对于八卦的敏感度,唐初这一伙深觉这晏哥怕是和他们琚哥不止是朋友,但衣琚态度也不明朗,他们也不好太张扬地起闹,顶多是周晓年这样自顾自的说两句。 等这顿饭吃完,清洁大叔早下班了,他们也不好把碗筷堆着过夜,给人家明天添麻烦。 几个人抢着收拾碗筷,把周良晏和衣琚推到了楼上去,不让他们跟着忙活,但打的却是说老闆小话的意思。 “这晏哥,我看着挺好的,认识琚哥有些时间了,我就没见过他带人来,”唐初有些感慨,抓着张欢因说着话。 张欢因本来没想着和她们挤在一起洗碗的,但唐初不放他走,他也没辙,无奈应道,“洨琚多大人了,你们跟着操心什么。” “你不知道,我跟着琚哥看着他当初经歷上个噁心的前男友,我是生怕琚哥从此封心锁爱了,”周晓年摇头嘆气。 唐品一旁手上的活停了,皱眉,“什么意思。” 周晓年自知说漏了嘴,吐了吐舌头,抱歉讨饶,“好哥哥好姐姐饶了我,私事不好细说。” 唐品皱着的眉也没松开,但也理解,轻声说,“我们几个后来的,只知道琚哥缺钱,其他忌讳的一概不知,晓年你不能说也不要说了,只是你提点些唐初,别让她说错话。” 周晓年也认真了些,点头应下,想了想含煳道,“也不是忌讳,就是谁没遇见过神经病渣男不是...” 第52页 就是这个有病还坏得不行。 楼上 周良晏站在画架前,看着对方的完成品,一旁的衣琚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着手机,和下午的情形刚好相反。 方才衣琚问了周良晏能不能把作品上传,衣琚想了挺多,怕对方露脸会造成困扰,结果人家不甚在意的,让他传就好,然后就又继续看他的画了。 衣琚有点别扭,又很想笑——自己这算是被‘粉丝’打入冷宫了看来。 衣琚刷着手机,自己把作品传了上去,果然评论区炸开了锅。 望思量022 lv11「草...」 舟19820 lv6「好看!」 望思量022 lv11「.......!!!!!!!」 堂吉诃德300lv7「022佬怎么如此震惊。」 留存15555lv10「我觉得好看!下次画展会展出么!」 望思量022 lv11「不会。」 臭画画的001「不会,赠作。」 爱人11399 lv2「giao,那你放出来馋我们啊!」 一张风8001 lv9「就我好奇这画的是谁吗...」 望思量022 lv11「......」 画一放出,没过多久孟晃他们的那个群就开始疯狂艾特他,以赵登为代表的的开始各种旁敲侧击这是什么情况,衣琚简单煳弄两句,就不再搭理。 至于赵登怎么和他们讲述画中人是谁,衣琚也拦不住了,都三十左右的人了,闹闹也就过去了。 衣琚从工具间找了个尺寸合适的画框,出来就看见周良晏打着电话,笑着说什么。 周良晏看见了衣琚,笑意加深了许多,朝他点了点头,“嗯,是我,追星成功了不行?” 电话那端吵吵嚷嚷的,冯梁也的说话声很有辨识度,离着一定距离的衣琚也能听得出来。 “你就别烦人了,让我清净清净,挂了,”周良晏听着对方话没完没了的,也没个正事了,便干脆挂掉了。 衣琚看对方聊完了走了过去,周良晏顺势把画框接过来,侧头和衣琚解释了两句,“冯梁也找我谈了下王沉的处理结果,已经上诉并追回我们的设计稿了。” 衣琚有些意外,帮对方扶着画框,“这么快么?” 周良晏点了点头,“但原版设计稿是不能用了,他们偷走了大概率只是想让我们废用这版,不会明目张胆地真的窃用。起诉王沉,他也有很多诡辩的理由,大概率结局不会很理想。” 衣琚也立即反应了过来,皱了皱眉,“他们是想拖时间。” “这个项目勾连一个我们准备许久的大项目,在和竞方抢投资和官方支持,”周良晏认可颔首。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衣琚闻此不再深问,淡笑着将托住装好的画正式交给对方,轻轻将俯身时垂下来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晓得了衣老师,”周良晏看着衣琚,含着笑意接过了画。 第027章 试图抢人 那天周良晏拿到了画,便和衣琚在工作室坐了坐聊聊天,其余的人都走了,张欢因最后上楼来给衣琚知会了声,放下了钥匙便也离开。 两个人难得在没有酒精或者香菸缓和气氛下,单独正经的聊聊天。谈谈工作,又谈谈画。 最后聊到上都的第三十二街时,两个人都很感慨,周良晏甚至记得那里的画廊第一个拐角也如现在这般刻着一尾锦鲤。 但终归还是不一样了,衣琚还自己打趣说,现在的第三十二街是上都的一块飞地。 周良晏只是笑着看着他,也没有多余安慰什么。 两个人都明白,人应该向前看。 日子一点点往后移,又是一个死亡星期一。 衣琚正给黄浩然布置新的指标点,刚说得差不多,看到赵登站在门口像是等他的样子,衣琚便让黄浩然自己先想想,向赵登走了过去。 赵登抱着胳膊凉凉看着衣琚,等衣琚走过来抬脚就往会议室走了过去。 衣琚只得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登哥,上次...”衣琚把会议室的门关上,刚开口就被赵登打断了。 “先把公事了了,私事有得说,不急。”赵登把电脑打开,投影到幕布上,悠悠说道。 衣琚无奈,只能先把项目进展和一些问题拿出来,和对方再研究一番。 大方向早已经敲定,两个人都是利落的人,除了几个小点争执了几句,大部分都高效率的交流通过了。 衣琚记下了最后一个要盯的改动,缓缓舒出一口气,看着适才就开始盯着他看的赵登,讨饶道,“登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赵登哼了一声,语气倒是还好,“没什么问的,我又不是狗仔,你这边有点风吹草动我闻着味跟上来。” 衣琚也没拿捏清楚对方是真话假话,但还是掂量着解释道,“我有什么肯定不会瞒着你们,晏哥这边,现在只是朋友,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定是不是。” 赵登虽不作声,但总算抬眼看向他,衣琚带着些许笑意道,“上次登哥你和我提的工作室经理这茬,我也是还忙得过来,要是真顾不上了,早就上门求嫂子把我登哥借出来使使了。” “那怎么着,还不用我呗,”赵登哼了声,算是接受了衣琚的解释了。 其实本来赵登就是在故意挑理了。周良晏和他的事,他们这群做朋友的帮忙看着点人行不行,其他的也不至于再像初中时代一样,没事就瞎起闹。衣琚定下心思了自然把人领来和大家看看。 第53页 主要让赵登郁着气的是衣琚这锯嘴葫芦的性子,什么苦啊累啊不溢出来了都不会提半个字。工作室缺个合伙的,他就纳闷衣琚要什么时候和他开口提这茬。 最开始赵登稳得住,结果这都多久了,衣琚还一个人顶两个人使着。 赵登是看明白了——不出事怕是衣琚不会找他,那赵登只能上杆子来毛遂自荐。 真是憋屈。 “用用用,求之不得!”衣琚连忙干脆应下,不敢再推脱半句。 “你啊...”赵登也没脾气了,虚点对方两下。 * 衣琚和赵登聊完,工作室便来了电话,周良晏不在,和眼神有些古怪的冯梁也打了个招唿就先离开了。 下午三点铸程科技的人会来谈合作,负责商务交接的陈诚还将对方的公司材料发给衣琚,问衣琚的意向。 衣琚翻看着对方公司资料,大公司有实力,怎么也该去见一面,便应了下来。 工作室分工还算明确,上都投奔衣琚来的两个小徒弟一女一男,周晓年和完颜容,没事跟着负责画室的营收,再帮忙看看工作室,还有一直负责商务的陈诚,手里人脉虽然大多是上都那边,但在枫城也说得上话。 后来又聘了唐初和唐品两姐妹负责前台客服和财务,张欢因则是孙伞给衣琚要来的,算是除了衣琚自己以外的定夺人,全权负责工作室大小事务。 画室聘了易峰,李云亚,陆柳三位不同风格的老师,衣琚很少去看,挂在孟晃名下了,打的也不是他的旗号。 陈诚一般有什么活都会直接定下接不接,很少会询问衣琚,两个人合得来,陈诚接下的衣琚也愿意去做,老师传给他的水墨他是想传承下去的。 这次陈诚特意打电话过来,说明对方这个项目可能有些问题,但枫城前几的大公司,无论接不接衣琚是一定要去见的。 等衣琚回了工作室,对方已经坐在会客室和陈诚相谈甚欢了。 “劳烦您等了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衣琚浅笑寒暄,伸手和对方握了握。 “铸程科技张敖,”对方是个正值壮年的标准的商务男类型,身材保养得不错,一双眼睛也透着精明。 “衣老师来的刚好,方才我和陈总大致的聊了聊,项目具体内容想必陈总也发给您了。陈总说还得您点头,只能占用衣老师宝贵的时间我们也聊聊看。” “大概的我看了,说实话贵公司能来找我来做这个项目我也是十分意外,”衣琚沉吟片刻,看向对方又说道,“这个项目能力不太差的都能做,不知道贵公司为什么找到我呢?” “自然是我们老总最欣赏您的风格,我们老闆很愿意将这次的项目作为对您画廊的投资,也是对您个人的投资。”张敖漂亮话没少说,就是还没说一句有用的。 衣琚看了眼陈诚,陈诚立刻接过话,“张总的意思是,想买下所有的水墨风手稿,也希望衣老师你以后定期供应稿件。铸程科技在做文创方面产品,有这方面的产业链,需要您的手稿用来训练ai...” “是这样的,不过陈总说的还得有些啰嗦,”张敖抢过话头,话说开了他也随意了些,缓缓说道,“其实啊,还是我们老总欣赏您,想请您做长期顾问,不然这些稿图网上一搜一大把,也不至于特意叨扰您,您说是不是。” 衣琚听到这儿脸上依旧挂着的礼貌笑意,嘴上也还是客气,“抱歉张总,一直有听闻贵公司ai方向发展很是出色,但我没有这方面的发展意向。” “至于网上稿图的版权问题也是我们一直致力解决的难题之一,在很长时间的努力争取下,定性鑑定方面也算有了一定进步,”衣琚带着笑看着对方,继续说道,“现在要是真有侵权问题,虽说情况难杂,但官司也不是打不赢。” “是啊,时代在发展,无论是新科技还是老艺术都在一点点完善,这是好事,对吧张总,”陈诚看到对方不虞的神色,缓和缓和氛围。 “时代在发展,现在就是人工智慧的时代,故步自封可不好,我们老总欣赏您,认为您果敢实在,才让我来问问您愿不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张敖看着对方依旧没有松口的意向,也不多说,本来他只是来试探一番衣琚的意思。 “不过看来衣老师并没有考虑好,那我也就不多加打扰,您若有意向可以再联繫我,”张敖起身递上了自己的名片,陈诚接了下来。 “小周送送张总,”衣琚叫了声外厅不远处的周晓年,自己却转身往楼上走了去。 与此同时,酬智科技大厦 “喂,你真是坐得住啊,”冯梁也电话往沙发上一扔,点了点周良晏的桌子。 周良晏看着数据表,抬眼看了眼对方,“你又怎么坐不住了?” “铸程找衣琚了,”冯梁也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那又怎样,”周良晏给对方递上数据表,“你又能做什么。” “你两关系不是好吗,”冯梁也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你就没说铸程和我们的情况?” “说了断人家的合作,你给衣老师承担这部分损失?”周良晏淡淡说道,看了对方一眼。 第54页 “什么意思?衣琚真能看上对方那个ai餵图的缝合怪?”冯梁也走上前两步,不太敢相信。 “那也是铸程近两年最大的一个项目,”周良晏抬了下下巴,“不是衣琚,也会有其他人,你拦不住的。” “那也不能是衣琚,”冯梁也看着对方气定神闲的继续看报告,大手按了下来,“我们在承用他的风格,你也知道之后文娱城如果我们接手,那很有可能继续找他来做,这不和铸程撞上了!” “董事会同意衣琚继续跟这个大项了么?”周良晏嘴角一勾,“要是我们酬智也拿出了等重筹码,我想衣老师就不会理睬铸程了。” 冯梁也听到这儿也回过味儿了,哭笑不得,“周哥,你逗我玩呢?” “你想让衣琚继续跟,就和哥们直说呗。” 冯梁也这会儿也安定了许多,坐了下来看着对方笑道,“我还能不和你穿一条裤子。” “董事会那边不急一急,我们推谁他们就一定唱反调,”周良晏也了解某几个老头的调性,“等他们来找你,你就这么吊着他们。” “你放心吧,你手把手教我了,我还办不成么,”冯梁也用桌子上的笔捅了捅对方的胳膊,“你快和衣琚通气去。” 周良晏挑了下眉,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四平八稳地说着,“不必,他本来也不会答应。” “你一声招唿不打,就这么确定衣琚不会答应那边?”冯梁也不太认同问,语重心长,“这一切的前提是衣琚没应下铸程,你别玩脱了。” 周良晏也不多说什么,摇了下头,“他不会。” 冯梁也看着对方依旧不为所动,哀嚎嘆息道,“求你了哥,别在这儿玩什么心有灵犀了,你就问问去安了弟弟的心行不行?” 周良晏也是无奈了,冯梁也现在是草木皆兵,晃了下手机,总算说道,“衣琚刚约了我五点的饭。” ——五点就约了周良晏,自然是和铸程吹了。 冯梁也眼珠一转,刚要开口。 周良晏立即回道“不带你。” 第028章 小礼物 铸程的人离开了还就真的没再来找衣琚,衣琚把这个事情和张欢因谈了谈。 衣琚和张欢因盘了盘对方的目的,大概也清楚了对方找他是为了什么。 其一是他的商业价值在圈子里算是高的,加上这两年他缺钱的模样可能让对方以为自己真的什么钱都挣了,对方便联繫来了。 其二也是衣琚有一定的影响力,可以用衣琚来打开艺术原创被ai大范围商业融图的口子。 ai制图和融图一字之差,对于多数人也是分不清的,这会产生很多困扰。而且现在法规不完善,将ai大范围用于艺术创作的后果也难预料,没人能保证ai有一天不会取代中小画师。退一步说,目前再好的ai也只是元素堆叠,老派画家是看不上的,大多都不乐意去把自己的作品养这些没有灵魂的东西。 故此,商圈虽然可能早就不甘于用小画师的图调教ai了,但“大画家”目前都算还立场一致,都不松这边的口,这才和商圈僵持住了。 所以很多商人盯上了ai餵图这块肉许久,就等着诱惑来几个派头足的画家,好帮他们从内部撕开艺术创作的口子。 而衣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其三,就是周良晏的公司了。 铸程的老对家——周良晏在的公司在和酬智竞争一个文娱城大项目,衣琚现在手里这个文化活动就是酬智给投资人投名状的‘开头段’。 酬智这两年做的是ai还原古画,正在推进“vr身临其境古画风韵”的项目,主打的就是歷史古风,如果拿下文娱城,估计也是走的是文娱的“文”方向; 而铸程的ai文创,用的是ai制图,请了一些小有名气的画师,用他们的图训练ai,还有一些版权不清的也被直接拿去用了,导致ai出的东西还真的蛮有新意和艺术性的,可以联名大ip,上架大商场店,也是很有市场,也很捞钱。如果他们拿下文娱城,那么走的是“娱”。 如今铸程饶有兴致,打算分出一个支线搞点文化的东西进去,如果衣琚答应铸程,那么铸程和酬智的风格一定会大撞车。再如果,铸程用了什么手段抢先发布,那么算是给酬智沉重一击。而且就算酬智抢先,对于铸程也是无伤大雅——他们又不是走的文化路线,还没有一个游戏联名挣得多。 所以说,抢衣琚,是铸程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衣琚和张欢因虽然都一致觉得铸程不会轻易放弃,但对方一直没有动静,他们还只能是先放放。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琚哥...” 衣琚正嗦着米粉想着事,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弱弱的颤悠悠的声音。 衣琚咽下嘴里的米粉,回头看了过去,只看见一头乌黑短髮的硬朗小伙垂头丧气地捧着一堆碎瓷片在那儿立正。 “我把瓷娃娃给碰掉了...”完颜容有些忐忑,衣琚这个瓷娃娃跟了他很长时间了。 衣琚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停在了对方手上瓷片一会儿,便回过身继续吃着米粉。 “琚哥,你生我气了吗,”完颜容蹲在衣琚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对方,活脱脱像是被抛弃的大狗。 第55页 “这是我第一次比赛,在涣城自己做的瓷娃娃。”衣琚哼了声。 “那我给你把这个粘起来,然后再给琚哥做一个,”完颜容听到了衣琚的话更加懊恼,但也于事无补,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不不不,再做十个,你不要太生气。” “不用了,碎了就碎了,你快扔了吧,别捧着划到手了再,”衣琚喝着米粉的汤,摇了摇头。 完颜容欸了声,刚要出去,衣琚又叫住了对方,在小孩疑惑的眼神下,拿起了手机还笑了一下,“把瓷片放地上,我拍个照。” * 完颜容是没想到现在的衣琚也喜欢有事没事发个朋友圈,正坐在前台替唐初看顾呢,朋友圈里就刷到了衣琚四十分钟前发的—— 「柜子空了,再摆个什么好(困扰emoji)[附图]」 完颜容刚要打字回復,门口就进来了人,一身灰色休闲装的硬朗男人手里拎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衣老师还在楼上么?”周良晏温声问道。 一旁正在拖地的清洁工大刘,看了过来,老实点头。 “您是...”完颜容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个男人,客气一笑,“我得查查有没有预约。” 周良晏欲开口解释,衣琚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从楼梯探出个头,“小完,让晏哥上来。” “我不上去了,衣老师下来呗,”周良晏举了下手里的袋子,笑道,“上班路过,给你送点东西。” 完颜容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地看了一眼,看见周良晏又看了过来,带着笑寒暄着,“哥,我是完颜容,在琚哥这儿没事帮忙打打杂的,怎么见您有点眼熟...” “周良晏,晏哥,我朋友,”衣琚揽了下周良晏肩膀,朝着好奇宝宝介绍了两句。 周良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衣琚,和完颜容回道,“以前我也经常去上都衣老师的画展,所以完颜你可能有点印象。” “这样啊,”完颜容挑了下眉,余光看着一门心思拆着盒子的衣琚,知道自己不好再搭话了,也就不说什么了,有眼力见的继续猫在座位上。 “不是说好我自己去你家挑么,怎么给我送过来了,”衣琚想着可能对方是把之前的赌约给他兑了。 “不是那个,你看看,”周良晏看着对方和塑封较着劲,也不帮忙,笑道。 衣琚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眼睛眯了眯,“那这是特意买给我的啊。” “不过说好了,这个可不能抵了之前的,”衣琚抬下巴一下,手上动作停了,大有对方不同意他就退货的架势。 “那衣老师什么时候来挑?”周良晏忍不住笑了下,“我可请了你四五次了,别人要是看见我们的聊天记录我可就说不清了。” 从上次一起喝酒,周良晏也陆陆续续的没少邀请对方上门来挑藏品,聊天记录大致就是什么“衣老师有空么”,“我今天有空在家”,“衣老师来不来”...... 看起来委实有些奇奇怪怪的。 衣琚也不应话,只是看着对方,眼睛亮亮的。 东西他才不会去拿——这个事儿他就想一直吊着。 “行,不催你了,”周良晏眼底含层笑意,接过衣琚手里的盒子,有条不紊地一层层拆开,剥出一个招财猫顶着一锭金元宝,金元宝上还刻着“岁岁平安”四个字。 一直抻着脖子偷看的完颜容还以为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宝贝,没想到对方这么...实在,掏出了这么金灿灿闪瞎他狗眼的东西。 “谢谢晏哥,”衣琚也乐了,接过来端详了很久,招财猫憨态可掬的,衣琚也跟着笑眯眯,“很合我心思,现在我啊,就缺钱。” 周良晏午休的时候看到了衣琚的朋友圈,正巧人在金店给表妹置办三金,就看见店角落一排摆卖的招财猫,爪子齐刷刷地打着招唿。 周良晏相中的这只招财猫一张a4纸大小,美滋滋地捧着的金元宝,看着很讨喜,念头一闪便给衣琚买了下来。 权当给衣琚重开工作室的贺喜之礼了。 衣琚是真的喜欢这招财,摸了两把后,就把它端端正正地摆在台上了,还开玩笑让完颜容把摄像头对好前台,别被人偷了。 “晏哥还有时间么,我要去画室转一圈,你来不来,”衣琚瞄了眼墙上的钟,歪头邀请道,“画室现在有几个学生在,晏哥过来看看?” 周良晏自是答应,跟在衣琚身后往前楼的画室走了去。 路上衣琚给周良晏简单介绍了下画室情况,又提了几个他觉得很有灵气的孩子。 等衣琚两人推开画室后门,扑面来的就是纸墨颜料还有木质混杂的味道。 两名老师在八九个学生间来回的走动,时不时停在某个学生身侧。 周良晏从后排抽了张画板,在角落坐了下来,衣琚也是配合,从老师专用得柜子里拿出画箱递给了周同学。 两个人离前面的师生们有一定距离,算是自成一片小天地。 “同学,你上周作业还没交呢,”衣琚一本正经。 “衣老师,上周太忙忘记了,您能再说一遍么?”周良晏微微仰头看向背着手的衣琚。 第56页 “作业都不记得了,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看别的同学了,想明白再找我,”衣琚板着脸严肃道,还真的扭头往前走了去。 周良晏失笑,看着对方的背影摇了摇头,拿起画箱翻出几只铅笔,准备认真对待对待衣老师的作业。 周良晏是学过素描的,也算中规中矩,拿得出手,衣琚在前面和学生说着话,他也就画着他们师生交流的样子,时间有限,他只能说草草勾勒,抓了几处重点多费了一些笔力。 等一节课过去,衣琚回头,周良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衣琚翻出手机,果然—— “衣老师,时间太赶,还望衣老师能给个及格[拜託]。” 衣琚走到徒留在原地的画板前,上面果然留着对方的画,画的是衣琚站在一个学生旁边上手指导演示指导的样子。 可以看得出来周良晏是真的很赶,画得很潦草,但神韵是在的,尤其他对衣琚提笔的右臂下了很大功夫。 附着留言——衣老师,指点指点? 衣琚也不客气直接给对方发了一大长串的语音,从细节笔力到问题解决,最后衣琚顿了顿,调笑道,“晏哥眼里,我的胳膊这么壮实么?” 对方也立即回话过来:“和大力招财猫一个水准。” 第029章 《empty》 日子一天天的在变热,随着衣琚跟进的酬智项目有序推进到了尾声,周良晏和衣琚的联络也更加频繁了起来,两个人之间也有了更多说不清道不明东西在。 衣琚心里是有些什么的,但一些原因也不曾真正挑破,而周良晏那边不知是出于对偶像的尊重还是什么,也一直纵容着衣琚越来越将两个人关系拉近——这是衣琚认为的。 衣琚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对对方动了心思。 只是,喜欢是很有的,但他不太敢去抓住对方。 按理说都是三十左右的人了,看上了就直白些,如果对方不反感,明目张胆地追求就好了。怎么也不该是现在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没拎清还要招惹别人。 但衣琚就像是被勒住了缰绳一样,总有些什么桎梏着他,让他迟迟不能迈出那一步。 可时间在向前走,日升换日落,就这样和周良晏这样慢慢地相处着,一点一滴中,衣琚心里的这根绳子也松弛了许多。 他想他是该随其自然一次。 不去管其他的,只随心意... 到了五一劳动节,就算是牲口也该歇歇了,正巧项目组约了周末的团建,衣琚也就大手一挥将工作室锁了门,给所有人都批了假。 衣琚刚从画廊回家,门口摆着一个快递,衣琚看了看确实是自己的,估计是周良晏又送了什么东西来,衣琚就抱进屋里,还给周良晏拍了照片算是“返图”回去。 等衣琚洗漱完,再拿起手机,周良晏果然回了消息,但却和衣琚想的不太一样,居然不是周良晏送的。 「这是什么?[好奇]」 「买的吃的么?(衣老师不要吃独食)[大笑]」 衣琚好奇地拿起小刀划开了,里面装的东西倒是不多,一个大信封还有一些照片,衣琚手抖了下,拿起来看了看。 良久,衣琚轻轻笑了声,便搁置到了沙发底下,继续回周良晏的消息。 「行下次给晏哥带些去。」 「[很香]」 * 五一的假期已经到了最后一天,衣琚在屋子里宅了四天,今天是团建的日子,衣琚才精神了些,收拾收拾自己。 一伙人聚了顿餐,但不兴酒桌文化那套,十六个人也就都喝了些果汁饮料。 但吃饱了喝足了,以冯梁也为首的一伙人也就闹么蛾子,起闹要去ktv唱歌——声称感情都在歌里了。 六七个人都各有各的事,也就不去了。衣琚本来也想逃的,结果周良晏今天也不知怎么也帮腔了起来。 “衣老师不来,他们也就没有表现的欲望了,”周良晏温和笑道。 “是啊,”黄浩然揽着技术小郭,卖着萌,“他们都说要接受艺术家的薰陶,就算是魔音穿耳也值!” “小黄怎么说话呢,我们衣老师唱得无论怎么样都会是天籁!”冯梁也促狭道。 衣琚被他们一人一句的赶到这儿,只能应了下来,玩笑道,“那你们就等着后悔吧,有我在没人能抢过我麦。” “本来想放你们一马,”衣琚耸了下肩。 “不用!衣老师你想要几匹马都可以,”后期王瑶嘿嘿笑,“只要衣老师人到了,我帮你抢!” 赵登连忙劝阻,“你可别惯着这傢伙,我还是想摸到麦的。” 余下的九人这就敲定了,熘熘达达往ktv赶去。 蒙奇一向有个最大包间,十几个人来都没问题,衣琚他们也就订的这个。 等服务生调试好设备,冯梁也他们便争前恐后的点上歌,王瑶那些要帮衣琚抢麦的也权当失忆了,自顾自的点着歌。 衣琚这次倒也没真的想和他们抢,就嘴上说说,往大沙发上一坐,扫了码百无聊赖地翻着歌单,倒是一首歌没点。 周良晏没去和那群人挤,端了盘水果坐到衣琚身边,“衣老师兴致不高?” 衣琚摇了摇头,懒懒说道,“你们公司这群假期最后一天还高兴得起来的,才是异类。” 第57页 “这样么?” 周良晏失笑,又缓缓道,“可我怎么感觉衣老师不想理我了。” “哪有啊晏哥...”衣琚睁不开的眼睛陡然变大,试图反驳了一句。 “约衣老师出来玩也不来,约饭约酒也不来,刘异他们都想衣老师了,”周良晏想了想翻出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继续补充,“你看看,消息都不回了。” 衣琚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地把事情说出来,一时间有些呃住,手指微缩。 “衣老师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还是衣老师觉得我们关系没到这儿?” 周良晏也不再逼对方收起了手机,语气随意说着,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很是认真。 “没事...”衣琚无意识地回着,但话没说完在对方的眼神中那些搪塞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包间里热火朝天,放着韩语歌,两个女孩在那边边唱边跳,其余的人也是聊得火热。 喧嚣的背景下,只他们二人在静静的看着彼此,好像镀上了一层薄膜和其他人隔开了一般。 衣琚移开了视线,垂着眼扯出个笑容,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勉强开口挤出一句真心话,“就是有些累了。” 周良晏等着对方的下文,但衣琚只低着头刷着歌单似乎还点了首歌。 ——显然衣琚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周良晏只得摁了对方肩膀一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和我说,别自己扛。” 对方站了起来,往点歌机去了,衣琚依旧垂着眼刷着手机,只是手指不停地翻动,页面到底了也似乎没有发现。 过了会儿,赵登他们也过来坐,赵登特意凑到衣琚旁,怼了怼衣琚胳膊,“怎么了,又自闭散德行了?” 衣琚扶额嘆息,“这么明显么我?我觉得我装得挺正常啊?” “不明显,别人面前,你就和天上神仙似的,一句话不说也叫那什么——高岭之花,”赵登瞥了对方一眼,拍了对方头一下,“可熟悉你的还不知道你什么样。” “有事没事?”赵登皱眉看着不吭声只笑的衣琚,态度又有点不高兴了,“我告诉你衣琚,你再敢瞒着我们...” “没有啊,”衣琚推了赵登两下,无奈解释,“就是有点累了,你知道我的。” “知道你,谁不知道你啊——”赵登拉着长音,瞥到蠢蠢欲动想要凑过来的冯某还有一旁倚着墙看过来的周某。 “和你说,”赵登勾了勾手指,让衣琚凑上来。 衣琚懒散散地往赵登那边一靠。 “要是还想和谁处,就别对人家忽冷忽热的搞那套欲擒故纵,人家可实在得很,担心你担心的不行,还没立场问,”赵登在他耳边小声唾弃着,跟着这小子他的心可没少操。 衣琚哑然,赵登的话让他无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周良晏,结果和对方对上了视线。 衣琚仓促移开了眼。 这人,怎么还告家长呢。 周良晏忽然起身走了过来,衣琚唿吸有些滞住,刚要开口,就发现对方拿出了来电的手机走出了包间。 赵登看着自家孩子眼睛都快粘门上了,无奈地拍了对方一下,指了指大屏幕,“别看了,到你歌了。” 衣琚收回来眼神,若无其事地从正找下家的黄浩然的手里接过麦克。 “到衣琚老师了!”一旁一直偷盯着人冯梁也看着衣琚总算上台了,兴奋了起来,连连鼓掌。 来唱ktv的黄浩然他们这些人平时和衣琚接触的不少,混得也很熟,虽然老闆在呢,也跟着起闹,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几个,划拳贴条的几个都歇下来,规规矩矩坐好,把“舞台”全权交给衣琚。 低郁空缓的前奏响起,包间内也跟着静了许多。 “射 lifts her skirt up to her knees,walks through the garden of roses with her bare feetughing...” 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随着伴奏诠释着歌曲,沉静空盈,屋里的人都不禁侧耳聆听。 “of these cutthroat busted sunsets,these cold and damp white mornings i have grown weary...” 清冷的日暮中透着残酷之光,那冰冷潮湿的茫茫清晨已令我厌倦...... 在下面本来想无论对方唱什么样都闭眼叫好的几个,听到对方毫无瑕疵的唱腔,都不免有些惊艷。 “if through my cracked and dusty dime store lips,i spoke these words out loud would no one hear me...” 透过我苍白龟裂的嘴唇,我嘶哑着说出真情,却没有一个人聆听...... 衣琚带着浅浅的笑意,懒散扶着立麦,注视着屏幕上的歌词,伴着mv混乱孤独的电影片段,轻声唱诵着。 周良晏推开了包间的门,进门便对上衣琚看过来的目光,衣琚轻启薄唇,“let fall the flowers from your hair,and kiss me with that country mouth so in...” 任由花儿从你发间落下,亲吻我,用你田园般纯净的嘴唇...... 周良晏沉沉望着衣琚,衣琚像是在看他,像是在对他唱的,但对方未落到实处的眼神告诉周良晏,这个人不是为谁而唱,如同剧幕旁白,抽离疏凉。 “he quiet love we‘ve made. will i always feel this way” 第58页 这静谧的爱,我会一直这么沉浸下去吗 衣琚唱过很多遍,听过很多遍的歌曲——在此刻,在这片喧嚣里,在那个人的注视下,似乎又有了新的感受。 空涝涝的,他像是在飘浮,但又系在扎根泥土里的木桩上,永远也飘不远。 “so empty, so estranged.” 那么徒劳,那么的遥遥无期。 ...... “will i always feel this way” 我会一直这么沉浸下去吗 衣琚有些茫然,手指摩挲着立麦,无意识地再次回望那灼热的目光。 “so empty, so estranged.” 那么徒劳,那么的遥遥无期。 第030章 成,听你的 “你合同什么时候拟好,当初刘异用的给我一份就好,”赵登坐在衣琚对面,身上吊着小孩,噢噢的餵着奶。 “等你学校那边外派回来的,”衣琚蹲在地上半天了,就找掉了的笔,很是纳闷,怎么就不见了。 “那你现在人手够么?”赵登皱眉,“你们这儿小张也被伞儿叫回去了吧?” “那也没办法啊,”衣琚算是找不到了,不太甘心拄着大腿站了起来,拍了拍赵登头,“你可快些回来,爸爸一个人太寂寞。” “起开,”赵登抱着小孩没手,张口咬了过去。 衣琚嘶了一声,好险,差点儿不干净了。 “讲真的,你怎么不让良晏来帮忙看两天,你两不挺好的,”赵登想了下还是开口,又狐疑地看着对方说,“你别告诉我你还犯轴,不搭理人家呢。” “哪能啊,”衣琚将手指头递给乖乖喝奶的小丫头,对方大眼睛直盯着衣琚看,嘴上还咕咚咕咚的咽着奶——两不误。 上次团建后,周良晏开车送衣琚回家的,,可能是那首歌,一个唱明白了一个听懂了,路上两个人沉默很久。 直到车停下那一刻,周良晏忽然拉住了衣琚要推开的车门。 “衣老师为什么不理我了,”周良晏轻声问道。 周良晏和衣琚的距离只有十几公分,他坐在驾驶位拉住了对方的车门,两个人的手贴的十分近,彼此的唿吸也隐约的可以感受到。 “没有,”衣琚微微侧开头,耳根很是灼热,“最近有些累了,没别的意思晏哥。” “可你回小黄小王消息,就不回我的,”周良晏看着对方愈发泛红的侧脸,语气轻轻。 衣琚望着窗外的景色,四处看就是不看周良晏,一下下的摆弄着把手,“有时候不太想朋友消息就干脆不回了,登哥他们也骂了很多次了。” 衣琚眼里含着歉意看了对方一眼,结果对方还是那样一直盯着他,他移开视线,“晏哥对不住,下次不这样了。” “所以衣老师是说,没有刻意疏远我是么?”周良晏仍然耐心地问着。 他们都明白衣琚在顾左右而言他,有好感的人突然转变了态度是很清晰能感受到的。 “没有的事儿,我一向欣赏晏哥,真的想用心交晏哥这个朋友,”衣琚总算看向对方笑道,又顿了下补充,“晏哥别生我气。” “朋友么?” 周良晏沉默很久,衣琚也不作声。 周良晏看着不自觉咬着下唇的男人,缓缓开口,“上段感情我的另一半自顾自的处理掉我们的感情,衣老师你是半个知情人,你应该知道的,我受不了这个。” 周良晏认真专注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以为我们之前的相处,衣老师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也以为我们在顺其自然地发展着,可衣老师这几天疏远的态度,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想问衣老师,像那样,衣老师是不喜欢了么?” “对不住晏哥,”衣琚睫毛颤了颤,勉强维持着的笑容也消失了,艰难吐出几个字,“不是故意招惹你。” 话说到刚刚“朋友”那里,其实周良晏就该体面地转开话题,从此各退一步还能做回真正的朋友,但他知道衣琚心里有事情,他不知道是什么,可他不甘心因为那个他完全不知的事情就做回了所谓的朋友。 可现在话说破了,衣琚还是要退,那他只能尊重,周良晏沉默几瞬点了点头,松开了把着车门的手,退到了自己的座位。 “成,衣老师,听你的。” 明明对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衣琚却觉得更加逼仄,两个人的距离拉远了,他却又觉得怅然若失有些不舍。 真是矫情,衣琚心中自嘲一笑。 衣琚干脆地下了车,站在车门前看着那个还望着他的男人,缓缓关上了车门。 周良晏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衣琚,像是目送,像是告别,更像是说些什么,衣琚就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两人隔着一扇车门静静对视着,一切似乎在情感的加持下变成了慢镜头,对方的一个唿吸一次眨眼,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车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衣琚其实是又拉住了,他心上涌上了一丝冲动,假期初被熄灭的念头又烧了起来,可远处一声车笛恰在此时响起,打破了他的肖想。 车门还是合上了。 衣琚转身离开,周良晏也开车离去。 第59页 就好像周良晏没看见衣琚最后的停顿,而衣琚也没看见对方因他的停顿眼底又伸出的手一样。 风度体面。 毫不狼狈。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两个人也没说因为那些事就不联繫了,衣琚甚至还和刘异他们喝了一次酒,只是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发的有的没的不会再发了。 两个人很完美的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其实他们本来也就只踏出了那么一步,想要收回还是很容易的。 虽说是不可能和上个脚印严丝合缝就是了,但衣琚已经很满足了。 衣琚继续逗着自己的小侄女,和赵登说着,“晏哥不是学校那边又忙起来了,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他。” 赵登隐隐感觉到衣琚的意思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轻轻嘆息,可惜了。 赵登凉凉说道,“那你就自己忙吧,不和你掺和了。” 赵登走后,衣琚继续在工作室忙着手里的活,虽说他和周良晏感情上是没什么了,但工作上的交集却是愈发浓厚了。 酬智的ai还原古画的项目正式展开,周良晏也没受上次团建之后的事情影响,直接亲自来邀请衣琚继续做艺术顾问,两个人吃了顿饭定了合同。虽说一个顾问,但酬智给了衣琚放了实权,人还是黄浩然那帮,可以说称心得很。 衣琚自然也应了下来,这个项目有得做不说,更重要的是衣琚想做。 后续周良晏学校那边事情也多了,冯梁也便替周良晏交涉后续的工作,衣琚本来以为冯梁也会黏黏煳煳的,但对方工作的时候很是正经,休息了也没说些什么不正经的,只约了两次饭——衣琚对这个人的感观倒是直线上升了不少。 赵登走了后,整个下午,除了他的小徒弟给他送了次过水面,也没别人来,下班了那几个小孩也就一个个来打声招唿就离开了,衣琚继续一个人忙着事情。 七点一过,衣琚也锁了门回家,虽然活没忙完但通知八点就停电,衣琚也就干脆回家休息了,走之前还不忘把桌上的招财猫等贵重物品放好锁起来。 结果衣琚就偷了这么个懒,第二天就被警察叔叔的电话告知,工作室门被撬了,让衣琚,去清点损失财物。 衣琚只得吩咐已经到店的周晓年先看看,而他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赶去。 但早高峰导致警察等不及开始询问报备了,他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那边周晓年清点好工作室的东西,倒没有少什么,还奇怪呢。 这边衣琚挤着地铁,信号时有时无,听到对方的话,心下却一沉,让周晓年把他桌上的笔记本收好,一边给赵登发消息。 「登哥,你知道去哪找人能给看看电脑有没有被黑。」 过了十几分钟,在外地的赵登回了消息—— 「怎么了?电脑觉得不对劲么?」 「找周良晏,他有人。」 衣琚看到对方的名字,手指微顿,还是转到对方的消息框,把刚才的问题又发了一遍。 衣琚下了地铁,对方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衣老师,出什么事情了?”周良晏声音有些严肃。 衣琚把工作室疑似失窃却没丢任何东西的事情说了,“不偷实实在在的东西,那可能就是奔着电脑里东西来的。” “我现在叫人去你们工作室,电脑不要动不要开,等我来。” “不用晏哥,你派个人来就成,你最近忙自己别折腾了,”衣琚连忙回绝,解释道,“工作室电脑里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一些保密东西我都存硬碟搁置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黑客技术发展的特别快,就算你删除了,只要残存一点蛛丝马迹也会还原出来,需要细排,”周良晏的声音顿了顿,似开着玩笑,“我该走这一趟的,还是说衣老师和我生分了,不想我来了?” “没有晏哥,”衣琚失笑,出了地铁站风风火火地往工作室赶,“体谅你还不乐意,那你就快些来吧,我等着了。” 衣琚一到工作室,就看见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张欢因去了孙伞那边不在,其余几个年轻的没人指挥,倒是伶俐地商量着把流程走完了。警察也就省心省时了,等衣琚来了只嘱咐两句,让他有后续情况再通知。 “行了,想忙你们的事去吧,”衣琚安抚了几句,挥了挥手把这群围着他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的小孩遣散了。 衣琚上了楼,走一半停下来和唐初叮嘱着,“等会儿晏哥来,让他在下面等我。” 衣琚回到楼上,坐在桌前,抱着胳膊盯着桌上的电脑,思考着今天的这一切。 单纯失窃。 不像。 楚滩手底下的那群苍蝇干的么。 在知道没有贵重物品丢失后,他也很快排除了这个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冒出的念头。 他来枫城也是谨小慎微,没得罪什么人...利益关系牵扯的也不多... 除了铸程。 衣琚思及此,不禁皱了皱眉,他觉得那么大的公司手段不至于这么下作。 谈不下来就偷么,这谁还敢和他们合作。 第031章 常觉亏欠 周良晏进门的时候,衣琚就还是保持着沉思的状态,连周良晏敲门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第60页 “衣老师,我把人带来了,”周良晏温声走到衣琚面前。 衣琚头转了过来,双方介绍了一下,衣琚便客气地把电脑交给周良晏身后的精緻女士,“麻烦了。” “客气了衣老师,”冯颜带着淡淡笑意坐回角落里,背着的大包里拿出许多设备。 衣琚好奇地看了好几眼,但怕有什么忌讳,就逼着自己直视面前的周良晏。 周良晏有些沉默,衣琚也就只好先开口,半开玩笑,“晏哥帮着想想,我是来枫城张扬过了,又得罪了谁么。” “还是要看冯颜的结果,”周良晏摇了摇头,言语坦率,“就怕是因为我们酬智,给衣老师引来了祸。” 周良晏来的路上脑海里闪过很多,从衣琚的几个对家,那日洗手间来者不善的混混,到文娱城的项目铸程一直反常毫无动作... 他和衣琚都心里门清,今天的事就差不离因酬智而起。 衣琚和周良晏两两无言,屋子里只有冯颜一直不断敲键盘摆弄设备的声音,时不时楼下传来几声动静。 衣琚心里想着事,注意力慢慢也就从面前这两人身上移开。 等到周良晏要被衣琚续上第三杯茶水时,周良晏总算有些忍不住了,右手及时握住茶杯口,轻笑了声,“衣老师,再倒就赶客了。” 衣琚回过神来,煞有其事地搁下了茶壶,“我这不看晏哥你也喝得没停啊。” “衣老师,周哥,”角落里的冯颜抬起来了头,顺了下耳边的大波浪秀髮,被一堆设备缠着,她也脱不开身,只能让衣琚他们过来。 冯颜看着走到面前的两个人,直接说出结论,“没有被病毒侵入过的痕迹。” 衣琚有些意外,周良晏更是直接眉头紧蹙。 “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带回去细緻排查下,不过结果基本不可能有变化,”冯颜把选择权交给衣琚二人。 “那拜託了,”衣琚也干脆,尽管事情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但他还是有预感今天的事情关窍就在这电脑上。 周良晏和冯颜交代两句,冯颜颔首,收拾好自己的设备,便优雅离开了。 “或许,也可能这只是铸程给的下马威,”衣琚思索很久勉强想出来的一个合理解释。 “他们沉寂这么久我不认为只为了吓唬吓唬人,”周良晏思索很多,终温和开口,“既然衣老师你的电脑被冯颜拿了回去,我会再装上新安全平台,这款产品涉密单位也在用,算亡羊补牢吧。” 衣琚欣然接受,讨着乖巧,“那晏哥能不能给我家里笔记本也装一个?” “当然,”周良晏挑了挑眉,“不收费,我给你维护。” “这感情好,”衣琚笑了下,又指了指自己的右上方监控摄像头,“那晏哥知不知道哪里有那种断电也能用的摄像头,要不是停电了,估计也就不能有这么回事儿。” 周良晏顺着衣琚的手看了过去,监控摄像头正对着两人,红点一闪一闪的,这会儿倒好使了。 周良晏怔住一剎,又回头看着衣琚,点了点头,“成,到时候我给你一起带来。” 周良晏想了想,认真说道,“我最近学校的事情也比较多,可能不太能顾上你这边,衣老师有事一定要说。” “好,一定麻烦晏哥,”衣琚眼里闪过笑意,点了点头。 “如果今天的事情真是铸程所为,那我们要早做打算,”周良晏顿了顿,“接下来可以衣老师又要忙起来了。” “嗯,我有计较,晏哥放心。” 周良晏一件事一件事嘱咐,衣琚也一件一件应了下来。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 周良晏忙完衣琚这边的事,就赶回公司,下午听他说还要再去学校实验室一趟,组里科研项目也要跟。 公司新产品在测试,组里项目也在吃劲阶段,前两天听登哥讲,周良晏每天都从早忙到晚,还有时间復校论文。 衣琚不免觉得对方真的是可敬可畏,常年三边倒居然还游刃有余,有时间精力聚餐跳伞什么的。 本来衣琚是心里爱走事的人,有什么事要先转三分,思量出个解决方案才能安心。 结果算是深受周良晏鼓舞,衣琚一整个下午也没再多思多虑在“失窃又没失成”的事情上,高效的把昨天遗留的工作收了尾,今天的工作也按时核对完了。 衣琚抻着懒腰走下了楼,其余几个小孩也还没走,一个个不爱说话的还不爱说话只是眉间快夹死苍蝇了,皮实活泼的更是老老实实又蔫答答的,可能都还在担心疑似失窃的事。 衣琚脑袋一转,一冲动就放弃了回家睡大觉的想法,他得把这一个个小苗捋直,衣琚扬声缓缓说着,请他们下馆子去。 果然,听到有饭吃,都精神了,叽叽喳喳的,一个拽一个,衣琚就领着这么一群小鸡崽,在外面鬼混好久。 等到衣琚坐着地铁往家回的时候,已经十点整了,衣琚直觉脑袋嗡嗡,深刻意识到人不能同情心太过泛滥,小孩还是闷着好。 月色漾在树梢,昏黄的路灯,人影单只,衣琚唿吸着较白日微凉的空气,陡然宁静清幽的世界,让衣琚不免有些不适应,衣琚摇头失笑,继续缓缓往自家楼走去。 第61页 嗡嗡—— 衣琚摸出了手机,一看是孟晃那傢伙,接了起来,酒足饭饱后整个人骨子里溢出些倦意,有些懒散起来,“餵?” “伞儿出了点事。” 衣琚眼底懒洋洋的愉悦消失殆尽,肃然,“怎么回事。” 晚风忽至,摇曳着树影,也吹动着驻足在路灯下神色不明的男人衣摆。 “现在没什么事,你别担心,留院察看,”孟晃声音有些疲惫,“有人在家旁边倒了一大滩油,伞儿的车撞了墙。” “谁做的。”衣琚沉声问。 “还不知道,但有怀疑方向了。” “楚家。” 孟晃沉默了一瞬,“大概率是,只是没证据。” “是我连累你们了。”衣琚轻声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琚子你都提前打好招唿了,是我没能耐,照看不住她娘两,”孟晃苦笑。 “浑说什么呢,”衣琚皱眉。 “伞儿被她家里人接走了,”孟晃语气平静地不能再平静。 衣琚薄唇微颤,刚要说什么,那边便又传来声音。 “接走了也好,孙家派了那么多人给我,我都照顾不好她,确实不配照顾她,”孟晃笑了声。 “小伞同意了?”衣琚声音更加严肃。 “小伞没醒。” “等小伞醒了,见不到你她该多伤心,”衣琚轻声说道,“晃,你别钻牛角尖。” “我会找她,你不用担心,”孟晃顿了顿,带着些自嘲,“哪怕知道她和我在一起没有好,我也离不开她。” “说实话啊,琚哥,”孟晃那边有些苦恼,停顿了很久,才开口,“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去医院的路上,我一边怕一边想,心里也想到是楚滩那一家子煞笔做的,我,” 孟晃咬咬牙还是说了,“那个时候,我是怪你的。” 衣琚听到这儿,轻声回着,“应该的,小伞因为我出了事,我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你知道我这人爱计较还爱装洒脱,就是一个阴暗的衰货,小伞能看上我是她眼神不好,你们愿意和我交朋友,也是你们大气。”孟晃说到这儿抽着鼻子,声音闷闷的,像是自己埋在臂膀里。 “我就一普通人没本事没能力,不是富二代也成不了富一代,遇到事儿就慌,连自己女朋友都护不住,到头来只敢怨自家兄弟,是不是挺可笑的...” “伞儿爹也嫌我,不愿意把小伞嫁给我这衰货,我怂我自卑我跑了,是孙伞追着火车甩我两巴掌,和家里断了干净,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和我一起租房吃外卖还房贷车贷...” 孟晃声音越发闷沉,有些哽咽。 “户口本被她爹握着,连婚都结不了,琚哥你说孙伞她图什么,图吃苦受累么...” “我怎么这么没用...” 衣琚静静地往家走去,听着自家兄弟惊惶自责地哽咽,他说不了什么,只能做一个沉默的聆听者。 孟晃人好,也优秀,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些不是衣琚嘴上说说孟晃就能不再妄自菲薄了。 有些坎儿,看着小,但却不是有别人的安慰就能鼓起勇气大步迈过去的。 “对不住啊琚子...”孟晃情绪平静了不少,深唿了一口气,“我是真吓着了...” “没想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孟晃有些懊恼,“本来是想告诉你一声,让你也小心点儿,不知道会不会再沖你去。” “晓得了。” “你别太紧绷了,影响小伞情绪,”衣琚叮咛着,“等回去陪你喝点儿。” 孟晃应了两声,两人又聊了会儿轻松的,最后凝重的气氛好了不少。 回到了家里,衣琚按了两下灯开关,还是漆黑一片,小区电路老化,也是常事了,衣琚也没脾气了,打着手机手电筒摸了进屋里,他不太喜欢点蜡烛,一般都是晚上停电,睡一觉电就来了。 衣琚往卧室走去,过了客厅感觉有风吹进来。 窗户没关么... 衣琚手举起手机扫了扫窗户,半个窗户都支离破碎翻着蜘蛛网似的碎纹,还有个网球呆愣愣地混在一地碎玻璃中。 衣琚将手机手电筒的光对着被砸坏颤颤巍巍挂着碎玻璃的窗户,站在不远处看了很久。 衣琚也沉默很久,移开了手机,扭过头装作没看见。 洗漱睡觉。 第032章 不强求 六月天,除了这两年衣琚没去江城,往年都要去江城庆镇住一段时间,庆镇是老师的家乡,从小暑期寒假衣琚就被老师带着回去看看。 庆镇偏远不起眼,人们住在乡里倒也能吃饱肚子,自给自足,但随着衣琚长大,年轻人外出务工的越发多,庆镇就更陈旧的仿佛上个世纪一般。 镇里没几个孩子,老师那会儿还在的初高中也倒了,只剩下小初高合併的一所学校还在硬撑。 语数外老师倒是有,其他小科就几乎都是一人三四科的分了去,更别提美术音乐这种市里都不怎么能认真给上的科目了。 老师一直在往庆镇学校投钱,假期也领着家里人去“支教”,说是支教其实也就是各门课都囫囵讲讲,没几个愿意学的,混个初高中文凭就想着跟爹娘一起去打工贴补家里了。 第62页 零星一年出那么一两个想读大学的,家里也不一定愿意,衣琚和老师能做的就是尽量把这种孩子送出镇,去和别的孩子一起享受正常的师资资源。 可庆镇的孩子底子都薄,进了市里学校不少受打击呆了一个学期就回去了。也有强撑的,但学习也不是坐到时间就会好的,最后也不太好看。 最后两年能走出去一个大学生,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 上次疑似失窃的事情,冯颜把电脑带回去检查了还是相同的结果,其实衣琚后来和周良晏聊过,大致也有了怀疑的方向,可对方没有别的动作,未免打草惊蛇,衣琚也只能暂且搁置。 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衣琚又回到了年初的感觉,就想着不如回庆镇住一段时间。 酬智的项目他不需要时刻跟着,赵登也回来帮他看顾工作室,衣琚现在没有什么拴着,可以说来去自由。 还有就是感谢zoom,感谢某讯会议,感谢网络力量。 疫情给办公人员养成了线上沟通的习惯,有什么事情网上都能说清楚,衣琚干脆就和周良晏打了招唿,申请了线上办公,然后定了火车卧铺票直接去了庆镇。 从枫城往外走,一次次转乘,从高铁到特快到最后老绿皮,身边的人也从支着笔记本专注办公的出差人士,到大箱小包热情好说的老人家。 衣琚背着超大背包,手里拎着大蛇皮袋,乘大巴咣呦四五个小时,又搭了其他镇上大叔的卡车,终于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他不免有些心潮涌动,这里不是他的故乡,却也是他灵魂栖息的梦乡。 衣琚一走过镇前的石桥,早在镇门前等待的李娃子就跑过来背扛着衣琚手里的蛇皮袋,腼腆闷声地问了句好,就领着衣琚回了李家。 李家在郑家村,郑家村在镇里位置比较好,依着镇口的庆河,往外走就是大公路,做什么算是比较方便。 蛇皮袋里装的大多都是零食玩具,不沉,衣琚就由着这十岁出头的小子去了。 不像城里小孩吃不到好吃的零嘴,玩不上新奇玩具就会哭闹,他们都清楚自家不该兴这个,也清楚村里杂货店就老几样,除了洨琚哥的蛇皮袋,那些有样式的就只能往镇里去买,家里看管的老一辈哪有力气折腾,逢年过节去顺回来几个就不错了。 好在小孩们乖巧,家里教得好不讨要,吃得到就宝贝着吃,吃不到就想想就好了,磨人的也被其他大小孩教育,慢慢也就一个个攀比“懂事”了。 故而,村里馋嘴的小孩都盼着他们的洨琚哥每年拎来的蛇皮袋子,一人分几样,吃个新鲜,也算跟上电视里那些潮流了。 这两年,衣琚人没去,也让王志前罗深他们轮流帮他走一趟,怎么也不想辜负孩子每年的这一点儿期待。 等衣琚到了李家,李家太姥姥已经闷好了馒头,又做了好几个菜,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大箱成罐的雪碧也划开掏出了几个,摆在架好的桌子上。 衣琚的房子就在李家隔壁,李家知道衣琚要回来,帮忙收拾干净了,但总要敞一敞晒晒被子除除虫什么的,所以一般来的前两天衣琚都会住在李家。 李家人丁旺,除了李家太姥姥和王婶子,还有一个上了大学的李欢欢,和李得盛李娃子。 李家爷爷去年过身了,儿子李旺一直在乡里拉大车,回来的次数不多但和去外地打工的人家比,还是勤的。 李家是村里数一数二过得好的。 “洨琚,婶子给你做了猪皮冻,你自己去倒点儿酱油醋,”王英在围裙上擦着手,看见衣琚进了门,笑着安排着。 “李叔今天回来不,”衣琚搁置好东西,洗了洗手,把冻子切了端了上去。 “晚上回来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让他给你买,”王英想了想又补充道,“镇里开了家书店,你用的笔啊纸啊都有,你李叔说的。” 其实衣琚大概也能想到镇上书店什么样子,不是城市里大商场里那种什么都卖的精緻书店,就大差不离是那种杂货铺,摆着两个架子放几本书杂志买买本子笔之类的。 “成,等会儿我让李叔给我带点报纸,”衣琚回着,又想了想,“婶子,前两年我用的那画板子搁在我那西屋里了,你瞅见了么。” “不能用了,木板子哪能往西屋放,潮得发霉了,”王英嗔怪地瞪了衣琚一眼,“你自己再去木头间儿做一个吧,别划到手,不行让娃子给你做。” 衣琚笑着刚要回哪能。 李得盛就抱着刚给衣琚晾晒好的被褥在门口回着,“我来洨琚哥,你不会使新傢伙。” 衣琚只得作罢。 吃完了饭,陪太姥姥出去熘达了一圈,这一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衣琚回来了,一遇上就笑呵呵地问衣琚累不累结婚没有,最后再来一句洨琚又俊了。 夕阳余晖洒在街路上,几年前的土路也变成现在铺好的水泥路,每家门口也都铺好了砖块,很是干净。 虽然说庆镇没有搭上外面日新月异的发展车,但生活还是潜移默化地在变好。 “婶子,你放着我来就成,”洨琚刚回李家,进门看见在给自己铺床褥的王英,连忙拉住对方的手,无奈笑道,“我都多大了,不用这么照顾我啦。” “这不看你们没回来,”王英也真的不管了,把被罩往衣琚手里一塞,就去找李家太姥姥了,“热水烧好了,你要洗澡就带好东西再进去,忘了什么没人能听见给你拿。” 第63页 自从近些年乡村五通后,在衣琚的怂恿下,李家也按了太阳能的热水器,只是不常用罢了,夏天还是喜欢在太阳晒得暖和和的时候在庆河水浅的地方洗个野澡,冬天不脏就烧点儿开水接桶里擦擦身,很少动用大件。 自来水也是,家里有水井,还是井水好喝,但刷洗东西方便了很多,不用走一圈去庆河干了。 母亲河,母亲河,一代又一代的人真的就是在依附着庆河活着。 李旺叔还没回来,衣琚就先去洗澡间收拾收拾自己,不过省着点热水用,剩了热水李叔也能用上。 这一路身上汗黏了一层土,他是有些受不了了。 已经入夏了,这个时候沖凉也没什么问题,衣琚便没怎么用热水,等衣琚擦着头出来,还和王婶知会了声。 “婶子,热水还有不少,你们谁要用就直接去吧,”衣琚朝东屋里唤到。 那边应了声,衣琚就回自己的小屋了。 小屋本来是李娃子住的,现在衣琚过来住,李娃子就去他姐姐屋子了。 衣琚躺在舒服的炕床上,摸起了手机,夜里不凉,窗微掩着,时不时送进来微风,很是惬意,衣琚在回着朋友的消息中,睡意捲来,沉入梦乡。 清晨公鸡打鸣声将衣琚叫了起来,身上盖着的小薄毯也被衣琚蹬掉了,衣琚迷迷瞪瞪揉着眼,叠着毯子下了地。 “洨琚起来了?不再睡会儿?”太姥姥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眯着眼看着站在门口的衣琚。 “不睡了,太姥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衣琚望了眼空荡荡的厨房,没有王婶的身影,接了盆水在太姥姥身边,边洗漱边和太姥姥搭话。 太姥姥耳朵背了,口舌也含煳,两个人都是半听半猜地知道对方说些什么,有的时候一个人问吃什么一个说行可以,一个人问睡得好不好,一个人答天气是挺好,倒也其乐融融。 太姥姥说,昨晚李叔十点多回来,许久不见,和王婶李娃子多聊了会儿,今天这才都起得晚了些。衣琚倒是睡得早,连李叔面都没见到。 估摸着人该起了,衣琚去厨房煮了点儿小米粥,炒了两盘土豆丝,从咸菜缸里掏了两筷子咸菜,等碗筷摆好了,果然王婶也出来了,扶着太姥姥坐过来,吃上了饭。 “洨琚现在还单着么,”王婶没管自家男人的眼神,吃着吃着饭,给衣琚夹了一筷子她男人刚切好端上来的酱牛肉,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谁叫自家大丫头喜欢又不敢说,只能她老娘来开这个口。 衣琚噎了一下,乖顺夹起牛肉吃了,“单着,没精力谈不好耽误别人。” “那就是有喜欢的了,”王婶瞅着衣琚眼底闪过黯淡,心里嘆了口气,也不管闺女了,缓缓说道,“你就是顾及多,自小就这样,明明就是在婶子家吃个橘子,就想撕白丝好不好,皮扔在哪里,要不要把橘子给妹妹。” “一桩桩一件件都得解决了,才能安安稳稳送自己嘴里,一件不对就不吃了,”王婶无奈笑嗔着。 “没招啊婶子,”衣琚听着跟着乐了乐,知道王婶说得是这个理,但他也改不了性子了。 衣琚挂着一丝笑意,低头喝了口粥,“这么多年了就这样了,身边亲朋好友能安安稳稳的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强求。” 第033章 军令状 “你自己看看。” 冯梁也闯进了周良晏的办公室,将平板重重搁置在周良晏桌子上。 对于对方的焦躁,周良晏倒没什么情绪,手指推开平板,“不用了,我看见了。” “冯颜不是说没什么问题么,”冯梁也皱眉,思酌片刻还是开口,“是不是...” 周良晏抬头看向对方,冯梁也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周良晏开口,“衣琚不可能,也没必要配合着刻意演那么出戏。” “也是,没人比艺术家更爱惜自己羽毛了,得罪酬智对他没有好处,”冯梁也勉强打消疑念。 “用人不疑,”周良晏深深看了眼冯梁也,将这大半个月衣琚在外做的设计概念图递给对方。 “得,又给衣老师打包票了呗,”冯梁也笑着摇了摇头,这人听不到别人说他衣老师一点儿不好。 冯梁也接过对方的文件夹,刚一落睛就不免为对方的巧思惊艷到,“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渊源背景交代得一清二楚。” 冯梁也看完佩服归佩服,但问题还是一箩筐,丝毫没有解决。 “你给我看这个我知道是在安我心,是,衣琚牛逼,按他的想法继续做未必不能翻盘,但咱们公司不是我做主啊好哥哥,”冯梁也嘆息一声,有些幽怨,“董事那边不会给我们时间了。” “铸程不是被你拖住了,”周良晏手指敲了敲桌,让对方正经说话。 “这次又不是铸程,”冯梁也啧了声,眼睛瞪大,“你到底看没看!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都要骑着酬智耍了!” “怎么不是,”周良晏翻出这一个月铸程的预热,放到冯梁也面前,“铸程新系列风格就是在像衣琚前年的水墨秀靠拢,不就是想让我们去怀疑衣琚到底和他们合作与否么。” “一旦你弃用衣琚,我们vr水墨系列起码耽搁两周。” 第64页 “我用了衣琚,这一个月没少防铸程,防的他们新系列拖了半个月才上市,但有用么哥?结果更糟糕了吧?” 冯梁也嘆气,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但现在形势不等人,那边老头恨不得他自戕谢罪。他要急死了。 “那个谷安,是铸程借的刀,结果把双刃刀,”周良晏安抚按了对方肩膀一下,“梁也,有第三方渔翁得利,我承认我没想到。” 谷安水墨概念和铸程vr古画第一期撞车不说,预热风格更是用了衣琚惯用代表性行业风格。现在看,当初衣琚工作室疑似失窃的前两字可以去掉了。 但风格这种东西上哪里揪版权、定原创。就算官司硬打,也得两三年之后了,风口过了,投资没了,还有什么用,酬智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至于为什么说和铸程有关,那就是对头久了,知晓对方什么德行了,当初李晚的事情网上发酵起来,就是对方暗中作怪。 铸程老牌公司,表面上自然做不了偷鸡摸狗的事,选了谷安这个小公司当冤大头,估计条件谈得很是诱惑,让对方去偷稿图训练ai和酬智硬碰,而铸程自己这边依旧冰清玉洁,坐收渔翁之利。 可谷安也没铸程想得那么傻那么乖,和酬智唱对台,还担了坏名声,最后给铸程做嫁衣,谁能甘心。 同样竞标文娱城,难道谷安就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喝汤么。 谷安就故意偷稿的时候留了破绽,让酬智提防上了老对家,现在谷安撞上酬智,酬智大部分怒火指向的还是铸程,谷安变成了渔翁。 “他们水墨概念和我们撞车,还抢先上市,是我的失职,董事会上你往我身上推就好了,”周良晏平静看着对方。 “你在放什么屁,”冯梁也听到这儿脸上一沉,第一次对周良晏爆了粗。 “我和你,必须有一个留在高层,这个人选你更合适,”周良晏态度不容置喙。 “你放心,”周良晏认真看着自己的兄弟,往老闆椅上一靠,手指交叉,游刃有余的样子。 “棋局未完呢。” * 偌大的会议室坐满了人,此时却寂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百叶帘遮掩着落地窗,依稀可以看到会议室外人来人往快节奏忙碌着。 “良晏,梁也,你们需要给个解释,”一运动装弥勒佛似的老人温和开口。 “他们还能说什么,胡总,哪里有时间给他们狡辩?”另一枯瘦老头吹鬍子瞪眼的,“事实就是项目砸他们手里了!” “好了陈总,现在要想的就是这个事情怎么解决,不是归责的时候,”中年地中海男人苦笑地看了不作声的周、冯两人。 胡万山沉吟片刻,看向会议桌末席的青年男人,眼底透出一丝锐利,缓缓开口,“齐生,你不说有补救措施了么,别藏着掖着了。” 陈锋看向胡万山泰然自若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鬍子又抖了抖,哼了一声。 齐生歉意地看了眼周良晏和冯梁也站了起来,“如今谷安抢走水墨概念首发,但热度还不高,我们的概念设计其实也做的差不多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改稿定稿是不太现实的,也是不划算的。” 冯梁也垂着的眼流露出些许诧异,本来在桌子底下手互相掐着,生怕自己听到对方吐出什么犬吠,忍不住巴掌上去,结果对方居然向着他们说话。 奇了怪了。 怕是给“但是”大蓄势呢吧。 果然——齐生停顿了很久,正了下领带,清嗓继续说道,“我们公司主攻ai技术,其实概念设计不妨利用上我们行业本事。” 齐生定定看向投来目光的周良晏,嘴角扬起微不可见的笑意,“不如接下未完成的部分,我们也採用一定ai手段,从而节省时间,在谷安热度还未起来时,及时抢占市场蛋糕。” “衣琚老师泄露稿图在先,不过是再向衣琚老师讨要他已经泄露的稿图训练我们的ai,肥水不流外人田,想必会答应我们这个不情之请的补救方案的。” “周总,您能帮忙对接好这件事么?” 齐生与周良晏隔着半个会议室对视,双人都丝毫不让,同作为酬智年轻一代的领头人,表面上向来有意无意的互相避让,免得公司过于尔虞我诈。 这次,是齐生第一次公然挑衅周、冯一派。 “周总还能不同意,烂摊子别人都收拾好了,总不能连这点小事还让别人做吧,那可太废物了,”另一中年男人笑着对自己右边的同事说着,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被拉着的骨干员工甲,甚是尴尬。 “我负责的项目自然不需要他人来插手,”周良晏在男人余音绕樑的嗤笑声中开口。 “如今谷安的动作在可控范围之内,诸位董事未免有些反应过度了,”周良晏温和笑道。 “我还以为什么事,临时开个紧急会议,大家是没的忙了非要替我和周总分担分担业务是么?”冯梁也接过话,打断要开口的齐生,扫视了一圈讽刺道。 “事情大小不是你们两个就能定的,嘴硬没有什么好处,别耍小孩子脾气,”胡万山很无奈的样子。 “估计等酬智倒闭了,两位总也能轻飘飘说句多大点儿事吧。” 第65页 “可不就没事,人家搞技术的,去哪不都是公司顶樑柱...” 不知哪里传来不大不小的对话声,恰巧全场都能听个分明。 “这里是公司会议,不是你们说小话的茶水间,”陈锋听到这儿也不阴阳怪气周良晏了,笔掷到桌上,一脸冷意,他也是搞技术的,轮到这群人在这里又酸又嫌了? 场上的牛鬼蛇神总算静了下来,周良晏也终于再次开口,“我说了,我的项目,我担责。” “周总,这责任你担不起,”齐生摇了摇头,好心劝解。 周良晏不给对方一点眼色,继续对着全场董事说道,“谷安那种手段狗尾续貂,与我们项目理念不符。” “我们做的是ai还原古画项目,走的就是纯粹严谨的古文化路线。” “若是概念片採用拙劣、推敲不得的ai缝合品,又有谁会相信我们的产品真的能復现古画,而不是ai制造出来唬人的伪造品?” 周良晏缓缓续言,“风吹草动而已,诸位不要因小失大。” 在场说得上话的大董事各怀心思,一时间无人回话,齐生见此只能继续冲锋陷阵,“周总你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谷安抢发概念是事实,您避而不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小齐说得有理,良晏,谷安抢发,我们要么断臂止损,要么紧跟其后,总要有个解决方案,”胡万山开口定音。 “解决方案就是继续按我们的节奏推进流程,”冯梁也强硬道,“退而求次的事情,我们不会做。” 胡万山脸色不明,刚要开口,周良晏打断,“我会为这个项目负责到底,期间我将不再负责公司其他任何项目。” 在座的人面色各异,齐生更是死死盯着周良晏。 周良晏意味不明地轻笑声,颇觉无趣,“文娱城拿不下,我引咎辞职,附赠我手下三份科技产权。” “良晏你不必如此,”胡万山看了低头不语的冯梁也,很微妙地说道,“连梁也都稳得住,你怎么这么由着性子。” “意气用事,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陈锋硬邦邦地警告式看了周良晏一眼,递了个台阶。 “看来大家并无异议,”周良晏不理睬那两个老头,安抚地看了一眼要忍不住的冯梁也,缓缓站了起来,手上的文件夹轻掷到了桌上。 “散会。” 第034章 十七张肖像 马上要到了春小麦丰收的时节,田里的沉甸甸的金黄麦穗看着就让人欢喜。 衣琚坐在草堆上,腿上架着画板,头上戴着大檐的草帽,身边不知不觉堆了好些张风景画,不难看出衣琚在这里从早做到了晚。 只是夹杂的几张人像画——正脸、侧脸、回头...各个角度都有,看着也不像写生随手画的,远远看过去被压着的人像画也看不出是谁。 “知道了晏哥,”衣琚头肩夹着手机,手上还是一下下地勾勒着笔下之人的眼睛,轻声回到。 “你放心就是了,不怕他们有动作,就怕他们最后关头才冒出头,”衣琚笑着答到,语气很是自信轻松,“我离开枫城,不就是为了等今天么。” 早在衣琚还未来庆镇的时候,周良晏就曾和衣琚打过一通凌晨的电话。 两人刻意压下当初失窃的事情,为的就是引着暗中觊觎之人出招。 果不其然,对方看着衣琚下了乡近一个月不曾回来,以为衣琚他们不曾怀疑什么,趁此良机,未免夜长梦多,就直接交了大。 “不过晏哥,”衣琚将笔搁在一旁,笑着往草堆上一倒,遮着太阳的手指被光透过显得粉红得透明。 “就这么信我能后来者居上,同概念也能翻盘么?” 对面好像说了什么,衣琚闷声笑了两声,“好,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挂了电话后,衣琚依旧躺在被太阳晒得暖热的草堆上,手上捏着自己刚刚画的肖像画,懒洋洋地看着。 这是他画的十七张中最好的一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今天的天气分外的好,也许今天的纸笔更顺手。 也或许听着对方的声音,更能想像到他的神色表情。 画像中的男人带着惯挂在脸上的漫不经心,回首朝着衣琚浅浅笑着。 衣琚嘴角也不自觉勾了勾。 基于革命友情的作画,果然画得很好。 适才周良晏的电话之前,赵登同志也和他打了个无敌长的电话。 讲真,作为一个不爱接电话人士,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打来,真的让人很是不适。 衣琚最初还未被社会毒打过的岁月里更是非必要,一个电话也不接,大多都是电话打来微信回。 不为什么,单纯打电话完全没话说,他也不算社恐,但却会在电话接响后脑袋空空。 衣琚思考过很久自己这样的原因是什么,还真得让他想出来了—— 电话是看不到对方的神色的,加上电话会让语气失真,衣琚根本无法判断对方说话的状态,从而无法做出相应的处理。 如同没给够条件参数的命令,就无法妥善执行。 不过这么多年,不得不接的电话太多了,表面上衣琚慢慢也就扳掉了孟晃他们口中这个“怪癖”。 第66页 当然了,要是一天电话打得太多了,他里子还是会很不适,就现在。 不过不适归不适,衣琚还是怀着一颗虔诚的感恩之心接挂掉赵登电话的,无他——对方帮着他把小偷抓住了。 整件事原委,就要从衣琚来庆镇开始说起了。 衣琚来庆镇诚然是每年的习惯,但今年这次出行也是顺水推舟,引蛇出洞。 当初疑似失窃的事情,在冯颜给出第二次结果的时候,周良晏和衣琚其实就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和周良晏坚信稿图早已失窃,那么完全没有被黑过的电脑,就意味着小偷很可能知道他的电脑密码。 那么,偷窃之人是内鬼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 甚至应该这么说,只有内鬼这个推论,才可以很好地解释门锁为什么是被撬的。 吓唬吓唬人,给衣琚等人一个“爱”的警告,让他们提防铸程是其一。 其二,更是为了迷惑衣琚,来的人是外来人,没有门锁密码。 因此,衣琚让赵登故意明显动作,把整合好的旧稿当着所有人面存在了电脑里,还说什么新安全平台,暖暖的很放心。 果不其然,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偷再次下手了。 小偷终于暴露在赵登等人的眼前。 是大刘—— 每天会和工作室的众人讲冷笑话的清洁大叔,和工作室众人关系都很好,家里很可爱的小女儿时不时还来工作室给衣琚他们送糖吃。 衣琚让人查过对方现在的境况,试图找到一个对方违法犯罪的苦难言之隐,但大刘可以说是无病无灾,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一派祥和。 所以在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衣琚没让赵登问对方偷窃的原因,算是全了彼此最后的体面吧。 赵登说,大刘被拷走的时候,工作室的人都很沉默,大刘也一句话没说。 衣琚想,是该这样,早在对方打开了他的电脑那一刻起,他与第三十二街的所有人就无话可说了。 其实,衣琚是动过放他一马的念头的,衣琚也想过的,只要他不再动手,这个帐衣琚只会找谷安铸程算。 但事实非人意可改,他的烂好心毫无用武之地。 终,按法依规,无从指摘。 至于对方怎么知道他的密码的,这个还是周良晏猜到的。 衣琚办公室的监控摄像头对着衣琚的办公桌,工作室棚顶够高,是足够看到衣琚输入密码时手的走向的,多观察多角度地多看几天,自然就能知晓了。 而还巧不巧的是,监控屏就安在清洁间的对面,给了大刘充分的准备空间。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让衣琚总是想起一个笑话: 也是两个公司竞争,甲公司总是会被乙公司以某种手段按时按点的断网,甲公司聘了很多网安程式设计师去揪出这个厉害的黑客,结果还是不能阻止公司断网的事情,最后还是上厕所的时候甲公司小员工发现,是清洁大婶偷偷拔掉他们的网线。 衣琚想,这或许就是魔幻照进现实,艺术源于生活。 其实这件事现在看起来简单,但只有当局者才清楚调查清楚这一整件事的工作量是有多大多杂。 前前后后都是赵登在看顾,周良晏在暗中帮忙,衣琚只负责在庆镇休养生息。 真的。 感谢登哥。 衣琚在心里给赵登鼓了两巴掌。 还有晏哥。 衣琚心里的小人狂拍手。 咳。 不过话说回来,整件事,有一点出乎衣琚和周良晏的意料的就是,铸程没拿好谷安这把刀,导致对方对着没有守门员的球门射门。 现在的形势棘手起来,尤其周良晏那边,他们公司一向派系复杂,不知道他会如何和高层董事交代... 衣琚想到这儿就开始愁。 本来衣琚知道谷安成功抢发后,是想收拾行李赶回去帮忙的,但周良晏和赵登推三阻四,怎么说都不让他回去。 甚至放话,他回来这活就不归他干了,让他安心在庆镇找灵感。 衣琚很是无奈,右手无意识触碰着画像上的人,阳光透过,让画纸也有了温度,像是真的碰到了对方一样。 衣琚很想问问这个画里的人,他在这儿能安哪门子的心。 可画里的人只会笑,什么也不会说。 或许周良晏另有安排吧,只是不能和他说,而已。 衣琚脑袋里这样无情地想着。 日头越来越足,衣琚看着手里的画像也越发不顺眼。 衣琚勐的坐了起来,嘴上嘟囔,“毫无革命友谊,用完就扔。” 画上的人还是那样平静温和。 他都待不住了,对方还悠然自在的。 琚哥不喜欢这幅画了,抖了抖纸张,将画像折巴折巴,折成纸飞机。 衣琚瞄着太阳,将纸飞机对准头顶的太阳飞了出去。 “走你!” 纸飞机向着太阳飞啊飞,但可能对方也怕热,没飞多高,就打着圈打算回程了。 衣琚好心极了,伸手去接,结果一只大手突然伸了出来,在衣琚上方半路拦机。 衣琚头往后仰了仰,试图看到这个偷他飞机的人,结果就看到对方似笑非笑地拿着纸飞机,低头注视着他。 完球,机长从飞机上下来了。 第67页 衣琚下意识伸手去抢对方手里的纸飞机,手拄着草堆,臀部微离开地面,然而对方近一米九的个子显然不是白长的,在衣琚即将碰到他手里的“罪证”时,瞬间抬高到与耳朵齐平的位置。 周良晏似乎总算有兴趣看看手里让衣琚这么紧张的东西是什么了,正要拆开纸飞机,衣琚瞬间炸开了毛,站了起来一把抢过。 衣琚坐了很久勐地站起有些不适应,语气有些急促,“晏哥,你怎么来了。” 衣琚背过手藏住了手里的东西,脚上还不忘遮掩住地上的其他画像。 周良晏任由对方抢走,看着对方一通动作,闻言挑了挑眉,“怎么听起来衣老师不太欢迎?” “哪有,”衣琚嘴张了张,摆手,又犯了紧张就说不出话的毛病。 周良晏也不在意对方讷言寡语,注视着衣琚有些茫然的双眼,笑着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来找你。” 风舞动田间的麦穗,吹起地上一张张被人遮掩的画像,悄然诉说着一些欲盖弥彰的心意。 有人因为动心所以选择止步,但也有人因为动了心所以追了上来。 画像被风卷跑,但却无人在意了。 在田野间伫立的二人只是这样站着看着对方,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很多从前似是而非的东西。 也看清了此情此景对方眼眸中自己的模样。 曾经成年人之间的心照不宣,让彼此退回朋友位置,体体面面,大气洒脱。 可情感却不能收回,狼狈的在每个空闲的缝隙思起念及,无声酸涩地滋长。 难自禁一次次笔下描绘对方的模样。 奔赴几百公里只为站到那个人的身旁。 怕拘住清风,怕打碎月亮。 但此刻,月光从湖面跑走,追上了风拂过的山岗。 皎月清风映此间。 不要体面,只要可能。 第035章 慢慢走 “晏哥,你怎么找过来的,”衣琚手里捏着自己的画,忍不住回头问到。 田野间的小路不宽,周良晏跟在衣琚身后往村里走去。 周良晏不得不把“坐车来的”展开讲讲,“问了赵哥大致怎么走,倒了几次车,到了这里让我找王婶,王婶又...” 衣琚还是懵的,周良晏在旁边这个事实有些过于不真实,对方的声音就像是背景音一样。对方这么突然的一下子从二维到了三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就像是两个人说好了一起吃饼,对方有一天突然跑去城西那条街买了一整条街的美食堆在你的面前请你吃。 你是会很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发大财了,还是怎么了,才做出如此举动来。 衣琚手上不自觉的捏了捏画纸,愣愣怔怔地点着头,不经心地回应着对方。 周良晏忽得停下了脚步,抓住对方手里的画,藉此拉住对方,无奈的看着眼前人。 “衣老师,是不是走错路了,”周良晏再次问了一遍问题。 衣琚讪然停下脚,看了下自己的前方有些陌生的景色。 得,真错了。 “这边儿,晏哥,不错了。” 衣琚拉了拉手中的画,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但对方依旧在原地不动。 衣琚疑惑地看向对方,周良晏也不说话,知道对方转过身,才悠悠开口,“衣老师在想什么,都不理人了。” “没...”衣琚刚要随口敷衍过去,却感觉对方握的更紧他的画了,灵光一闪改了口,如实说道,“想你呢。” 在周良晏还没做出任何神情变换前,衣琚丝滑及时地补充,“想着晏哥来找我做什么。” “那衣老师认为呢,”周良晏耐心温声说道,手松开了对方的画。 “或许是来看看小镇风土人情,或者来避枫城那边锋芒,”衣琚踢了下路上的小石子,顿了顿,很是正经道,“也可能来监工我工作。” 周良晏依旧耐心地等待着对方一一列举那些不太可能的可能。 衣琚抬眼看向对方,眼眸弯了弯,“但无论因为什么,我都很高兴在这儿看见晏哥。” 周良晏侧耳倾听对方的话,听到最后,眼底流淌出笑意,“不是为了这些。” “只是想来陪陪你。” 衣琚的脑袋再次干烧,手指不自然地扣了扣裤兜。 好了,他明确地晓得了,对方是来和他讨帐的。 感情帐。 可衣琚看着对方的眼睛,透澈温真,他突然无法说出上次那些违心的话来。 衣琚心里的老鹿都快撞垮了铁围栏。 不要拖泥带水,不要再招惹他 ——他说是来找我的。 不要再拉扯着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 ——他说他想来陪陪我。 午后的热风缓缓在两个人中间流过,脚下的土地传来炙热感,一切都落实在这片土地上。 衣琚无意识咬着唇,想着什么,垂着头没有作声。 周良晏正了正对方歪了的草帽,字字清楚。 “我们顺着路慢慢走,其他的,不急。” * 等衣琚带着周良晏走回了家,本来还想去隔壁王婶那取他的行李,结果周良晏告诉他,他的东西都放在他家里了已经。 第68页 “王婶给的晏哥你钥匙?”衣琚开门的手顿了顿。 周良晏眼底闪过一丝笑,“我也奇怪,王婶好像认得我一样,衣老师知道怎么回事么?” 电闪火花间,衣琚想了起来自己被王婶一干邻里拽着拉家常时胡诌的那个苦苦单恋深情痴许,追求被拒黯然退场的人设。 天可怜见!他只是拿晏哥挡挡邻里拉媒的热情!一不小心被忽悠的给他们看了看他单相思的对象照片时,用了晏哥的帅照顶了顶。 谁成想,周良晏会到这里来。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的戏码,瞬间变得暧昧纠缠,双向奔赴了... “晏哥你就住西屋吧,等会儿我给你收拾收拾,你先去看看。” 衣琚果断迴避掉周良晏的问题,推着对方进了门。 周良晏点了点头,打量了西屋两眼,“这屋东西不多,我的东西也少,衣老师你不用再收拾了。” 周良晏看到桌上的黑袋子,想起来什么,和衣琚浅浅笑道,“王婶还送了我一袋子的榛蘑,衣老师晚上想吃么,做个小鸡炖蘑菇?” 王婶都是自己山上采榛蘑,平时捨不得给任何人的,衣琚走过去拎了拎重,有些酸羡,“王婶也就去年给我邮了一袋子,这回是蹭晏哥光了。” “王婶问我做饭怎么样,我说了,王婶就给了我一袋子,让我做给衣老师吃,”周良晏轻笑了声,“说是衣老师最近总是睹物思人,都瘦了。” 衣琚脸上臊得慌,孟晃他们总说他脸皮薄,他还不信。但感觉从认识周良晏起,衣琚总是会有抹不开脸的情绪在,甚至成为了常态。 衣琚听到这儿只能依旧装没听见,虽然对方明显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但他不接话,周良晏自然也就不再打趣他了。 按理说衣琚该带周良晏参观一下屋子,可衣琚画画那间还放着一些对方的画像没收拾起来,他可不想真坐实了“睹物相思”的名声,就又推了周良晏两把,试图囫囵地把对方塞进屋子里。 周良晏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只得顺着衣琚进了西屋,眼看着门都要被衣琚贴心的关上了,眼疾手快把住门和衣琚商量。 “衣老师,我想洗个澡成么。” “那我帮你烧上,晏哥你收拾完去就行。” 只要你乖乖别动,怎么都行。 衣琚爽快应道,看着周良晏还想说什么,连忙又补充了句,“快去收拾吧。” 周良晏也不抓着衣琚说话了,衣琚这人一说什么是什么,只得听话进了屋收拾东西,早收拾完也能早些洗澡。 衣琚望着西屋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的男人,总算舒口气,给对方拿了些洗浴用的东西放在了门口,便直奔画画的屋子,拽下了画板上的半成品,连带今天在外画的一起塞到了桌子最底下的柜子里。 衣琚满意的拍掉手上的灰,这才不紧不慢地去洗浴间帮周良晏热水器加热,自己还趁着之前剩着的水先沖了个澡。 在田野间晒了好些时候,衣琚就感觉身上土汗一混很是难受,反正周良晏也还要收拾好一会儿,不如他先爽快爽快。 花洒浇下来的水温温的,衣琚按了把洗髮露先把头髮洗了,洗髮露不太够用了,但想着晏哥被他安排的,一身汗还蹲在西屋收拾行李——两相比较下心里产生了一丝丝内疚感,也不计较了。 快洗完,给晏哥切个西瓜吧。 衣琚正想着等会儿怎么补偿对方受伤的心灵,就听见屋子的门似乎被推开了,衣琚迟疑了一下,推开淋浴间的门探头看了一眼,“晏哥?” 已经进来的周良晏正脱着t恤,闻声回头下意识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结果看见了探头探脑的衣琚,周良晏不免有些愕然,还挂在胳膊上的衣服连忙套了回去。 衣琚刚要开口说两句缓和一些气氛,顺便让对方带进来一瓶洗髮露,结果对方极快退了出去,衣琚一个字还没说出口。 衣琚最后听着仓库门关上的声音,收回了尔康手,和花洒来了个沉默对视。 这跑得太快了。 洗澡间衣琚设在空仓房最里面了,可能周良晏进仓房的时候敲门他这边没有听见... 衣琚把最后一点沐浴露沖完,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身材真不错... 衣琚洗完了就擦着头去周良晏的屋子看了看。 结果屋子是收拾好了,人却不见了。 衣琚挑了下眉,不会跑了吧? 衣琚撇了撇嘴,也不管对方去哪了,悠哉哉回了自己屋往床上一躺,舒舒服服地沉进梦乡。 ............ 冷。 衣琚一个人在雪山里走了很久很久,放眼过去全是白茫茫的雪,还有些天旋地转的。 衣琚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换了方向,但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冰冰凉的梦。 他感觉自己冻得在打摆子,不停地在走,可还是越来越冷。 衣琚做梦向来很快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可也无济于事,无论吓唬人的噩梦,还是这样折磨人的梦,永远不到点不把他放出来。 衣琚有些无奈,晕眩的梦境让他甚至有些噁心,只得躺在雪地里蜷缩着。 衣琚苦中作乐想着——反正是梦,冻不死他。 衣琚试图在梦里再次沉睡,消极抵抗,结果这次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暖和了起来,雪地变成了温泉...又变成了桑拿房... 第69页 衣琚热汗潸下,不停变化的场景让衣琚晕得不行,像是在被扔掷的骰子里。 这会儿自己又被裹上一层面包送进了烤箱,衣琚总算有了些求生欲,蹦着顶开了烤箱,却在门口看见了在洗澡间洗澡的周良晏。 男人笑了笑,“衣老师,非礼勿视。” 衣琚喘着睁开了眼睛,一口气没匀,让他不禁干咳好久,衣琚被自己冬天的大棉被裹得像是蚕蛹,连想拍拍自己胸膛的手都抽不出来,只能趴在床上闷声咳得颤抖。 一只手拍了拍衣琚的背,好心帮他把被褥拽了下来。 “晏哥。” 衣琚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一眼,发出的声音干哑得都吓了他自己一跳。 周良晏递来一杯温水,在衣琚身后塞了个枕头,捞着和在水里泡过一样的衣琚坐了起来。 “发烧了,”周良晏又递来一粒药,温声,“衣老师吃药。” “我也没做什么啊,怎么搞的,”衣琚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嘟囔,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蔫蔫看了对方一眼,“谢谢晏哥。” “做了点儿汤,你醒得刚好,喝完还有药吃,”周良晏看着衣琚把药咽了下去,揉了把对方的有些湿津津的头髮,出去盛汤。 衣琚被摸了一把头,脖子都僵住了,还在发热后迟钝的身体却一点点泛了层红,一下下抚平被对方弄乱的头髮。 第036章 总会一天,无风无雨无晴 衣琚这场高烧来的毫无预兆,把从外面买菜回来的周良晏吓了一跳。 衣琚怎么叫都叫不醒,还打着摆子。 周良晏连忙去了王婶家要来了药和酒精,好不容易餵着对方咽了下去,对方冷得抖个不停,周良晏只好给衣琚盖上了厚被,坐在对方床边看顾。 怕给烧坏了,周良晏没一会儿就要换下额头的湿毛巾,时不时地酒精擦拭衣琚手心,也是探进被子里抓出对方的手才发现,对方手心紧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指甲掐的都破了皮,周良晏小心绕开伤口处,一下下擦着。 。 等对方烧退了些,周良晏才把自己放在对方身上的注意收了收,去厨房做了些清淡的汤羹,刚做好回来看一眼衣琚,就发现对方也醒了,心才放下大半。 周良晏端着汤碗还有装着面饼小菜的盘子进来,看见衣琚已经坐了起来,依靠着床背望着窗外,苍白憔悴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 周良晏眉头微皱,将饭菜放在了一边,给衣琚架起了小桌子的时候顺手探了把对方的额头温度。 “衣老师哪里不舒服么?” “挺好的,”衣琚稳住没躲,由着对方摸着他的额头,摇了下头,“没事儿晏哥,我生病一向来得快去得快。” 周良晏看着对方有些更加红的脸,勉强点了点头,把饭菜端到了对方面前。 “晏哥你吃了么,”衣琚看着只有自己的饭菜,抬头看向还站在一边的男人。 还没等周良晏说些什么,衣琚就推了对方胳膊一下,眨了下眼,“肯定没吃,晏哥来陪我吃会儿呗,我一个人可吃不下什么。” 周良晏也就咽下了刚要说出口的等会吃,又出去了一趟拿来了自己的那份饭菜,坐到了衣琚对面。 “晏哥,我突然想到后续我们项目设计了,”衣琚嘴角勾了勾,将面饼泡在了汤里,一勺勺忍着喉咙的痛意喝着浓稠的汤,又补充了句,“但先不和你说。” 对方突然提及这个话题,周良晏有些意外挑眉,手上给衣琚夹了些小菜,“那我自己看,你可避不开我。” 衣琚咳着笑了两声,“是避不开。” 周良晏等着对方咳嗽停下,含着笑意递上去水,“这不就赖定你了。” 两个人头挨着头吃着饭,倏忽间听到对方的话,玩笑透些认真,衣琚忍不住看了过去,就对视上周良晏盈盈目光。 衣琚咀嚼得慢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礼貌”地移开目光,衣琚也由此发现,对方的瞳孔有些泛着苍绿,像外国人一样。 氛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两个人之间勾着,周良晏眨了眨眼,衣琚睫毛跟着颤了颤,不太自然地推了下眼镜,另一只一直拄着床的手也不禁拽了拽被子。 “衣老师有话要说,”周良晏笃定,笑望着衣琚,作出侧耳倾听状。 “我,”衣琚愣了愣,本来要说的话被对方透彻温和的目光殆尽,唿吸有些不稳。 许是病中让衣琚不免心防薄弱,许是一次次不经意的触碰对视下他难抑制的心跳加速让他无法再咽下,衣琚心里涌上一层热意,一些埋在心里的话他突然想挖出来晒晒。 “晏哥我想...” 周良晏眼底的笑意更加真切,耐心地等待对方的下文。 衣琚澎湃了一天的心潮,此时全部涌上来,正欲开口,一道铃声突然打了进来,打断了衣琚想要说出口的话。 周良晏看都没看挂掉了手机,继续等着对面的人继续刚才的话——他们都知道,衣琚之后的话,会给他们的关系定个性。 可铃声再次响起,水到渠成的气氛终究被打破,衣琚乐着挡住了对方要再次挂断的手,轻声笑道,“晏哥接接吧。” 第70页 “我不急,”衣琚眼睛弯了弯。 周良晏只能无奈地拿出手机,但抬到桌面上的手机却显示着一个不应时的名字,两个人都有些愣住。 陈杉。 衣琚往后靠了靠,佯装没有发现的样子低头盛了口泡饼吃。 周良晏顿了顿,当着衣琚面接了起来,“陈杉。” “晏哥,”对方声音似乎有些急促。 “我会让我父亲给你在董事会上重新拉票,你放心你很快就会回酬智了。” 对方的说话声衣琚听的清楚,但周良晏似乎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衣琚只能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 周良晏似乎也没料到,对方突然打来电话会是谈他的事情,沉声缓缓,“不必了,陈叔明白我要做什么,你不必这样做为难叔叔。” “是么...看来是我画蛇添足了,”陈杉苦笑。 电话两端的人都陷入沉默,衣琚也小心翼翼,放轻了拿勺的动作。 周良晏垂着眼,见陈杉没别的事情,温声道,“谢谢你陈杉,没什么事...” “晏哥,”陈杉声音颤抖着打断了对方疏离的道别,“我过得不好。” 衣琚听到这儿心中警铃大作,他怎么又听到墙角了! 衣琚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筷勺,掀开被子小心翼翼悄悄的要下床。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良晏却不知道怎么注意到了,一把按住了衣琚的胳膊,轻声和衣琚叮咛着,“别出去,刚出完汗。” 衣琚瞬间僵坐在了床上,胳膊还被周良晏握着。 电话那边的陈杉沉默了,“晏哥身边有别人么。” 周良晏淡淡应了一声,看了衣琚一眼松了手,在陈杉开口前站了起来,但也没离衣琚多远,站在一旁註视着衣琚。 陈杉略有些激动的声音,衣琚还是会听个模煳。 “陈杉,我与谁都和你没有关系,”周良晏温声告知对方这个事实。 对方好像说了什么,周良晏语气更淡了,“随便你怎么做。” “是,放下了,”周良晏利落地说道。 对方那边传来打砸的声音,周良晏眉毛都没皱一下,依旧稳得住,“从不回头,这不是气话陈杉。” “你也应该这样的。” “以后有什么忙需要我,可以让陈叔找我,其余的,我们不要再联繫了。” 电话那端似乎没了声音,周良晏等了一会儿对方的答覆,对面却似乎不肯作声,周良晏挂断电话。 衣琚还是闷头吃饭,没有说什么。 周良晏敛眸,眼底平静无波,刚将手机搁置在桌上,知道方才的谈话是彻底不可能继续下去了,此时的气氛有些过于微妙,周良晏便想出去给彼此一个空间。 一年而已,自己就能这么不留情面的对待自己曾经七年的恋人,任谁可能都会听得心寒。 结果周良晏脚还没挪一步,就被衣琚塞了半张饼在手里。 “晏哥我吃不了了,”衣琚嘴里含着泡饼模煳说道,“我掰的,你别嫌弃。” 周良晏微凉的手指尖瞬间背这半张饼暖了回来,想了想,坐回衣琚对面,学着衣琚泡着饼吃。 两个人暧昧绮绵的气氛早就一扫而空,但两个人再次面对面吃着饭,降温的氛围回了温。 等到两个人都吃完了,周良晏递给了衣琚湿手巾擦脸擦手,缓缓开口,“衣老师有什么想问的么?” 这一年来,自己从未为陈杉掉一次眼泪,双方共友也曾同情心疼请他喝酒,可能他表现的太过平常,放下的太快,任谁也都觉得他过于冷心冷性。 周良晏无从辩解,因为他确实从陈杉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和对方划清所有,没给对方任何后悔回寰的机会。 未来他也不会给,感情不该是互相折磨的。 当断则断,不该回头。 衣琚想了想,温和歪着头看着对方开口,“晏哥还难过吗?” 周良晏意外对方的问题,有些哽住,但还是诚实回答,“有些。” 衣琚伸出了手握了握周良晏又开始泛凉的指尖又很快松开,温声,“已经过去了。” 适才周良晏没有避开衣琚接这个电话,本是想着对方谈的都是公事,没必要避开。 但没想到陈杉后来有些失控,衣琚与周良晏秉着尊重陈杉的想法,一个要离开,免得对方让他这个外人看笑话,一个拦住对方自己走远了两步,让衣琚听不见陈杉的话语,但却可以听见自己所言所述。 周良晏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他给了衣琚知晓他一切过往的权利,哪怕两个人如今还没有任何实质的说清楚的关系。 正如周良晏那日所说,他受不住伴侣自顾自解决掉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周良晏显然是在把所有事情摊开在两人面前,给明了他自己的态度,最后把选择权交予对方。 做的不能再好了。 衣琚有些惭愧,他不如对方。 陈杉与周良晏的七年,衣琚自然不可能不在意,衣琚很明白,曾经的爱人无论多么放下,还是会牵动彼此的情绪,过往是一个人的一部分,不回头,不意味着不存在。 但衣琚也明白,过往从不该是拒绝一个人的理由,未来才是。 第71页 “割捨七年的感情...带来很长的不应期,甚至很久都会伴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后遗症,”衣琚看了眼对方刚刚触及泛着凉的手指,“多数都忍不过这段时间,闹到最后失了体面,把好端端的过往抹得一团脏。”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当绝情人,”衣琚看着对方沉沉的眼眸,“晏哥你做的是对的。” 衣琚虽无意撞见两三次对方上段感情的纠纷,但他依旧不能知晓对方感情全貌,不过,衣琚没有问过周良晏的过往,也不打算问。 衣琚只是凭着对对方为人处世了解,清楚知道周良晏对待爱重之人责任感极强。如若分手,一定是有不得不分的理由。那么衣琚自然无需多问,免得揭开对方刚癒合的伤疤。 周良晏是一个很好人,未来总会有一个人会陪着他消解掉那些不属于彼此的印迹,哪怕那个人不是他。 不沉溺过往,只向前看未来。 周良晏如是,他也该如此。 总会一天,无风无雨无晴。 陈杉这通电话前衣琚想说的话,此刻不好再说,这是尊重他们三个人。虽然这让旖旎暧昧的氛围散了干净,但安谧温情在相视不言的两人之间流淌,其实有些话早就不必再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慢慢来。 第037章 小孩子 正如衣琚自己说的,他生病来得快去得快,等晚上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差不多大好了,除了偶尔咳嗽两声。 大学暑假已经放了,李欢欢也赶回了家,这两日总是往衣琚这边跑,带着衣琚去镇上学校教课。 王婶看自家姑娘还惦记着衣琚,可教一个发愁,回回暗戳戳指点周良晏去接送给衣琚送饭,周良晏倒是顺水推舟,衣琚那边不让了,周良晏就全说是王婶让的。 其实倒不是像王婶想的那样李欢欢多喜欢衣琚。之前可能有些,少年慕艾,见到优秀体贴的异性有所心动也是人之常情,但随着年岁长了,李欢欢也知道性向勉强不了,也遇上了真心喜欢的人,自然对衣琚歇了萌动的心思。 李欢欢念的师范,镇上一向老师稀缺,每每放假李欢欢就会回来帮着学校老师顶上一阵。 而衣琚每年回来也会去教教孩子们艺术课,还会给庆镇做些宣传,看能不能招来一些慈善支持。 很多人看过衣琚工作室宣传,都会或多或少觉得衣琚就是来买个好名声,教几笔画,教两首歌,就名利双收了。不少人觉得衣琚怎么也算是高材生,怎么也能教教语数外的正课,却还是不痛不痒的教着这群小孩那些没用的东西。 所以最初衣琚挨了不少骂,还上了个低位热搜,说衣琚沽名钓誉的比比皆是,很长时间衣琚私信里也很多谩骂话语。但衣琚丝毫不受影响,还是年年雷打不动的来庆镇教艺术课,在工作室微博宣传庆镇。 其实衣琚最开始是想来帮忙带带主课的,可一两个月下来,衣琚发现刚和孩子们适应了节奏进度,孩子也刚适应他的教课风格,他就又要走了,教课效果是拖后腿的,给学校的老师添了不少麻烦不说,还要让孩子们重新适应原来老师的节奏。 从此衣琚就只来带艺术课了,教几首歌,吹吹叶子,画几幅简笔画,再讲几首诗歌电影。 这样下来,孩子们很快乐,回去之后给家里大人逢年过节表演露两手,家里也都其乐融融的。 要是遇上喜欢诗和远方的,想走出庆镇看看的,他给他们放的电影讲的诗歌,或许能激励激励他们。 或者有画画天分的,衣琚也会用心去栽培,周晓年,完颜容就是这样跟他走出来的。 都说支教重在行动,其他再论。但衣琚觉着,还是需要老师一颗负责到底的心的,不是来支教的几天,天花乱坠鼓动孩子往外走就是对他们好,而是让他们有能力走出去才是对的。 如果没有对他们负责到底的心,只是热血上头的来这边自我感动一波,只会害了孩子。 给了太多希望与鸡血,却帮不了嚮往外面世界孩子出去,无疑是在毁了一个家庭。 有的孩子可能消沉一阵还能踏实种地,有的孩子却会心中不平衡从此怨怼家里自怨自艾。 有的人会说带孩子见见世面有错么,给他们努力的希望有错么。 没错,但这个分寸却需要好好把握,不是一通吹嘘外面的纸醉金迷,也不是让孩子觉得除了学习人生再也没有其他出路,这样的鼓动孩子学习积极性,只会在对方学不好习的时候让他们无比挫败。 多难得才出现一位张桂梅女士,可以对一代代孩子负责到底,托着无数孩子真的走出去,衣琚自问没张校长那般高风亮节,能做的只是尽可能让庆镇的孩子过得好。 曾经他的老师,现在的他,未来的李欢欢,还有更多走出去或者想走进来的人,也都是在尽自己薄弱的力量,做到让庆镇更好。 其中百般思量,外人不过管中窥豹。 说尽风凉语,只教人心寒。 升旗台旗杆上扬起红色国旗,衣琚坐在台边看着在操场上奔跑的学生们,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能感觉到,这群小大人能有着符合他们年龄的朝气。 李欢欢跟着小学的小朋友在一旁玩着老鹰捉小鸡,衣琚则是看管着初中部,而周良晏中午来接衣琚,此刻也坐在衣琚身旁。 第72页 临近中午,正是炎热的时候,阳光晒在身上皮肤晒得红彤彤,还浸着汗水,周良晏和衣琚并肩坐着,膝盖稍稍碰着,两个人靠着台子看着孩子们,也不曾说些什么,但依旧很轻快安谧。 过了没多久,下课铃声响起,体育课一向是没有集合的,孩子们直奔向了放学的去食堂或者回家的路。 “晏哥,你看看欢欢后边是不是还有个小孩,”衣琚眯了眯眼,朝周良晏迟疑问了一嘴。 虽然没集合,但每个孩子走没走衣琚一直看着,他依稀记得有个瘦高的小男孩,但一直没见他往外走。 周良晏顺着衣琚视线一看,果然篮球架后面蹲了个小孩,衣服颜色靠近篮球架离得远还真不一定看得清。 “蹲坐在地上,是不是中暑了,”周良晏站起身,一手把衣琚拉起来,“看看去。” 李欢欢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小孩,等衣琚二人靠上去,李欢欢正蹲在小孩面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小孩蹲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埋着头抽噎着,李欢欢身后一直默默跟着没有存在感的十岁大的小女孩突然上去踢了对方小腿一脚。 “不许哭了!妈妈看见会伤心的!”小女孩叉着腰,显然这个女孩是男孩的妹妹。 李欢欢顺着男孩的背,无奈看向衣琚两个人,“琚哥,晏哥。” “怎么回事?”衣琚蹲下身拉着气鼓鼓的小女孩,“为什么踢哥哥。” “他没出息!”小女孩别过脸,衣琚才看见小女孩的侧脸擦破皮了一块。 “小意说,他们回去的路上总会有野孩子欺负他和妹妹,”李欢欢嘆了口气,“有的孩子野惯了,看见来规规矩矩上学的就逮着就欺负霸道。” 学校食堂还是近几年衣琚和老师资助开的,虽然不贵但大家都没这个观念,学校离有的村近,有的孩子中午就回去吃饭,路上穿着校服,走过去总会很显眼,在街上混的小孩看见了就会有些情绪。 “哭哭哭就知道哭,妈妈爸爸很累了,你不要给他们添堵,”看哥哥听见老师的话就哭得更厉害,小女孩更来气了。 “要不要老师送你们回去?”李欢欢摸着男孩的头。 “不用了老师,”郑意抽噎着抬起头拒绝了,他和妹妹不可能一直被老师接送。 “不用,谢谢老师,这是我们小孩子的事情,大人不要插手,”妹妹郑心也懂事倔强回绝。 “那让李老师教你们两招好不好,”衣琚举起郑心的小胳膊,比划了两下,“李老师小时候也会被欺负,但她会了这两招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李欢欢愣了下,不太清楚衣琚说的是什么。 周良晏明白衣琚的意思,接过话,“李老师小时候也就和小意差不多高,但很多人都不敢欺负她。” 郑意不太敢相信,但还是眼底含着期冀看向李欢欢。 李欢欢只能点点头。 “我和衣老师演示一下,然后妹妹和哥哥跟着练好不好,”周良晏温和道。 郑心眼睛亮晶晶的狠狠点头。 操场上现在也没什么人了,空荡荡的,足够衣琚和周良晏比划。 衣琚知道周良晏练过,也就没留情,绕着周良晏走了两步,勐地从对方后方下潜冲击周良晏膝弯,极快骑跪压在对方后背上锁喉。 周良晏放松着配合衣琚动作,等被衣琚锁死后,才象徵性拍了拍对方小腿。 两个小傢伙眼睛都瞪得熘圆,一脸崇拜,小孩的世界真挺简单的,被这么一个擒拿动作折服了。 衣琚嘴角勾了勾,给周良晏一个眼神,两个人面对面,格斗起手式,显然要换招了。 衣琚眨了下眼,上前沖步,夹颈别肘侧摔过周良晏。 这个动作更加帅气一些,果然小朋友这回鼓起了掌。 衣琚手拉着周良晏起来了,站到星星眼的小朋友面前,挑眉,“怎么样?” “帅!”小朋友异口同声。 衣琚唿噜唿噜小孩的头,和周良晏打算教兄妹两一人一招,妹妹矮些自然学的攻下盘的顶膝锁喉,教哥哥的也就是第二招。 一招练熟了,对付那些同等的小屁孩是够用的,李欢欢看小孩学得开心,也就跟着鼓励他们学。 “到时候就逮着他们头头打,别人欺负你就打回他们头头身上,”李欢欢细心教导着战术这一方面,“打完就跑,打不过也跑,听见了吗?” 其实这两招不能说是防身,主要还是出其不意能反击成功,更重要的是能让这两个小孩在那些欺负人小孩面前硬气起来,郑意初中生虽然瘦了些,但高高的硬气起来也不是别人好招惹的。 两个孩子学的高兴,尤其郑心总是兴奋地把她哥哥一次次撂倒,骑在哥哥背上耀武扬威的,学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放过她哥哥,拉着哥哥手回家去了。 李欢欢放心不过,和衣琚两人悄悄跟在后面,那群欺负人的小孩无所事事果然还在蹲等郑家兄妹两。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郑家兄妹气势唬住了,还是等累了,这次也没动手,领头的那个嘴上一通黑老大似的经典台词,然后再郑家兄妹合力针对性摔打下,被“兄弟们”护着撤退了。 第73页 庆镇没什么真正混社会的小孩,大多也就是像这场闹剧一样,欺负欺负乖小孩,逼他们认老大,小朋友打架雷声大雨点小,事情有个了结了,后续收尾也好收了。 衣琚几个大人主要是怕小孩被起闹架到一个地步,动了不该动的手段,但来了看见对方没一点武器,心里也就放心了大半。 第038章 兄弟抱一下说说心里话 小孩子之间总会有摩擦,年纪小爱意气用事,没事就拉小团体,斗来斗去好来好去的,郑家兄妹的事情,在大人眼里其实不大,但小孩子心里却是天塌似的难过的事情。 衣琚他们能做的就是帮他们走出这个阴霾,能让他们凭藉自己力量解决就解决。 这里不是城市里告家长就有用的地方,孩子打闹在大人眼里只是淘气而已,大人忙着秋收哪里有时间答对小孩的事情,更何况留家的多数都是老一辈,对小一辈的约束力更是约等于零。 所以在郑家兄妹能成功吓退对方,衣琚他们就不打算再出手,后续李欢欢再劝郑心主动握手言和,两边也就休战了。 总之,好在没有那种穷凶极恶的人,不然衣琚他们怎么也不会这么简单收场。 下午除了高中部,初小都没课了,秋收忙,孩子大多都要回去帮忙,衣琚他们当老师的也可以各回各家。 顶着大太阳,李欢欢回头和衣琚打趣道,“琚哥,我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教他们画简笔画,可一点儿画家派头都没有了呀。” 那群学生围着衣琚让他帮忙画自己喜欢的明星q图,一节课下来每人一张美滋滋回家。 “哪天给你家爱豆也画个q版头像,”衣琚挑眉。 “堕落了堕落了,”李欢欢啧啧笑嘆。 “衣老师百无禁忌,”周良晏笑着接话。 “晏哥说得对,”衣琚笑眯眯侧头应下话,周良晏和衣琚一直并肩走着,此刻又是相视一笑。 李欢欢一直看到这两人暗戳戳的互动,默默嗑了口cp,清了声嗓子,又开了个话题,“话说我没想到晏哥格斗也那么厉害,感觉和琚哥不相上下。” 之前演示擒拿动作时候,虽然周良晏没做攻击方,但那架势明显练过很长时间。 “晏哥比我厉害,”衣琚也回忆了两人短暂接触过的那几个瞬间,实话实说。 “以前和刘异成天打,”周良晏回忆起曾经和好友较劲史,也有些无奈。 “那我这野路子要向异哥讨教讨教,”衣琚手有些痒。 周良晏嘴勾了下,“那衣老师找我,我比他打得好。” 衣琚闻言忍俊不禁,他以前是想不到周良晏和刘异别苗头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了解了。 三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回了家,等李欢欢和这两人在门口道了别,衣琚转身进了家门。 门刚刚合上,衣琚嘴角一勾,回身出其不意地给周良晏一个的背摔。 周良晏倒是反应极快,一下子架住了对方的攻势,顺着对方的招式,在被摔下时环扣对方住对方的腰,直接利用体重优势把对方翻倒在自己身上。 周良晏长腿压住衣琚手脚,试图裸绞对方,衣琚自然不能让周良晏招式锁死,不管对方锁喉的手臂,冒着青筋双手反关节方向制压对方小腿,周良晏只能松开顺着对方力劲侧翻。 滚了一地土的两人这才分开,两人都有些喘,一个坐着,一个蹲跪着,相视一笑,伸出了手掌,互相拉拽了起来。 院子不比操场,这会儿两人都一身土。衣琚拍了拍头上蹭的灰,看着对方遭殃了的白衣服幸灾乐祸,“晏哥,可要好好洗洗,不然洗不出来了。” 周良晏停了拍打衣服上尘土的手,不说话只是走近衣琚,看着一脸警惕的衣琚,出手极快的给还没来得及跑开的对方一个紧密的拥抱。 周良晏手在对方后背上拍了好几下,“没关系衣老师,较量而已,感情长存。” 衣琚被对方箍着,挣扎不过,面无表情伸出魔爪在对方白衣服上也印出好几个掌印。 “好耶。理解万岁。” 中午正是炎热,两个人一身汗又沾了一身土,像十几岁的男孩野了一天回家的样子。 饭都不吃的胡闹,本来只是一个突发奇想,但谁也没想到,最后却换来了一个炽热沾染着洗衣粉香味的拥抱。 很新鲜的感受,不包含任何行为目的,只是这两个人间抛去一切身份外物的一次感受,感受彼此的心跳,感受对方的存在。 甚至许多年后,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无数次的亲吻相拥,却依旧会清晰记得这次的拥抱。 不含情慾,只有在鼻息下彼此泛红的耳廓与紧紧相拥下感受到的不知道是谁的强烈心跳。 两个人被日头晒得闹够了,这才端起来正经人的架子,假模假样又端正起来了。衣琚自知是自己挑事的,又看到桌上扣好罩子的饭菜,良心驱使下让周良晏先去洗了澡,自己洗干净手脸就把饭菜热了热。 结果衣琚刚坐下,就发现对方发了消息说拿出了的新t恤还挂在椅背上没带进去。 衣琚乐呵呵地放下手机,权当没看见。 ——就不想着给他送去。 多大人了,赤个膀还扭扭捏捏的,不像样。 第74页 衣琚夹着菜吃,心里腹诽着周良晏的老干部劲儿,上次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撞见谁洗澡了,想让他拿个洗髮露,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跑了。 就这样出来吧,又不是没见过,衣琚幸灾乐祸。 衣琚自顾自的吃上了饭,脑海里闪过《凝望》那幅画的创作情景,对方深入腹部的领口... 衣琚皱了皱鼻子,自己夹了口红烧肉。 嗯,真香。 炎热的夏天日头足得很,洗澡那边也不怎么用热水也是温热的,洗漱什么很是方便,果然当衣琚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周良晏就脖子上挂着浴巾,赤着上半身走了出来。 这个人经过衣琚身边的时候,淡淡的沐浴露味道熘进衣琚鼻子。 衣琚眼睛正大光明地在对方身上熘了圈,面上却一派正经指了指座位,“晏哥吃饭吧。” 周良晏似乎笑了声,没说什么。 站在衣琚身侧,头髮滴落的水滴顺着肌肉往下延伸,周良晏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盯着衣琚缓缓俯身靠近对方,头髮上的水滴甚至滴落到衣琚脖颈里。 衣琚身上因着对方的靠近紧绷,在对方的注视下佯装无事地加了口菜吃,但对方卓越的胸肌越来越要贴到他的脸上了,衣琚实在受不住,整个人往后一仰,认了怂闭眼笑骂,“不穿衣服,耍流氓啊晏哥。” 琚哥还是君子的。 周良晏嘴角扬了扬,慢慢说道,“衣老师压着我衣服呢,穿不上啊。” 衣琚感觉后背有拽抽东西的力道,连坐直身——对方衣服挂他椅背上了。 周良晏从善如流起了身,在衣琚有些羞恼的视线下见好就收,套上了衣服乖乖坐到了一旁吃上了饭。 对方洗完澡神清气爽,衣琚越看越不顺眼,筷子一下下怼着饭碗,懒洋洋道,“晏哥多大了还玩这套啊——” 明明刚刚过来,从衣琚身后经过的时候就能把衣服抽走,非隔着人来个壁咚似的近距离接触。 不怀好意,其心可诛。 周良晏挑眉,看向衣琚,“衣老师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大明白。” 老男人又装单纯,衣琚暗暗撇嘴。 “说晏哥肌肉线条真好看,”衣琚笑眯眯。 周良晏嘴角勾了勾,“谬赞。” 吃过了午饭,周良晏把碗刷了,衣琚则是终于把澡洗上了,之后两个人就分别回了屋子忙着自己的工作,有的时候还给对方发个微信谈谈业务上的东西,但却一直隔着屋子没见上面。 可能两个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是,觉着一起面对面工作心里就有什么勾着自己看对方,委实效率不高。 直到院子散去了大半热气,外面已经暗蒙蒙的,衣琚才趁着懒腰走出了自己的屋子,看着对方依然紧闭的门,衣琚吹着口哨简单做了晚饭,饭闷锅里,衣琚又去仓房掏了两瓶酒。 这些日子忍得衣琚酒虫犯了,一周喝几瓶都是有数的,不然走之前可能都没这好酒喝了。 等衣琚拿酒回来,周良晏正端着饭菜摆上桌,听见衣琚的动静,抬头看了过去,眼底含着笑意,“酒有我的份么衣老师?” “看你咯,周老师,”衣琚也笑了,十分张狂地把酒瓶一撂,“叫声琚哥分你一半。” “琚哥辛苦了,”周良晏毫无负担给对方拉开椅子,含着笑轻声道,“琚哥坐。” 衣琚乐滋滋地把酒递给对方坐了下来,周良晏也就自然地起开酒帮对方满上。 衣琚看着对方稳稳端来满杯的酒,手指轻搭桌面,感觉缺了些什么——少了一条细款丽阳。 不过衣琚这么久都没见过对方抽菸,对对方戒菸成功否的好奇心,远远大于这个復发的菸瘾劲儿,“晏哥,戒菸多久了?” “从枫山回来后就戒了,”周良晏搁下手里酒瓶,手掌举起来翻了翻,给衣琚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淡了的烟燻痕迹。 “向衣老师学习,”周良晏勾了下唇角。 衣琚也回忆起了那次,想着自己还硬讨来对方半包烟,一晚上全抽了,不免有些心虚。 衣琚瞄了一眼对方,本着求真务实的态度,敬了对方一杯,“互相学习,互相监督。” “欢迎衣老师随时莅查,绝不让衣老师失望,”周良晏与对方碰了下。 衣琚煞有其事地嗯了声,比了比大拇指,“小周觉悟很高,看好你。” 周良晏莞尔,又和对方碰了一杯。 晚风总是清凉的,吹动着树叶簌簌,伴着虫鸣,一切都惬意极了。 怕招蚊子咬,两人都没带盏灯出来,屋子里映出来昏黄的光,看人只能看个五官轮廓,但不知道为什么,衣琚总觉得今夜的周良晏分外好看。 第039章 还是没犟过 夜色给衣琚打着掩护,让衣琚盯着周良晏看了很久,衣琚真的暗自喟嘆,在这个人身上,他可以一次次感受到了美感,一次比一次有些新奇的想法。 比如此刻,对方望着院子外的槐树,喉结滚动咽下酒水,衣琚真的好想碰上一碰对方的喉结。 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也有的东西在对方身上怎么就这般有美感。 但衣琚一向诚实于本我感受的,一切他认为好看的人或物都不免为之着迷,沉醉,上瘾。 第75页 老师和赵登总是忧心他日后会不会沾染一些坏的成瘾的东西,但衣琚在这群人担惊暗虑下,除了沾了点菸酒,其余的都蛮板正的,黄赌毒星崩都不碰。 但自从遇到了周良晏,衣琚不免怀疑,自己是否其实蛮好色的——就好人家这种好颜色,只是从前未曾遇上过罢了。 这种感觉真的蛮奇妙的,世上形形色色诸多种,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为什么只有这个人入了眼?为什么只他一个勾得他进也踌躇,退也难安? 或许这是上辈子讨债来的冤家。 衣琚想到这儿,不禁笑了出来,对面周良晏也看了过来。 衣琚笑眯眯地又逮着对方碰了一杯。 一杯喝完,周良晏也不看天看地欣赏乡村夜景了,转过身面对着衣琚,点了点见底的酒瓶,“衣老师,酒喝得挺凶。” 之前酒局周良晏就看出来了,面前这人只有见到酒才会眼底都透着愉悦,就这时候情绪才最为明显。喝得最多又最不爱醉,喝什么都和喝白水差不多,好在这人不爱灌人,不然一桌都得遭罪。 衣琚这才意识自己这瓶见了底,视线黏上了对方面前的那瓶,结果对方似乎也察觉了,一只手拿起,也没倒酒,只是拿了起来放在了自己手边。 衣琚舔了下唇,看向这个小气的人,他还没说什么,对方就缓缓说道,“琚哥说分我一半,不会反悔吧。” 衣琚又舔了舔嘴唇,口是心非,“哪能啊,不能。” 周良晏看着对方不太情愿又有几分眼巴巴的模样,却还是心硬的很,自顾自给自己满上酒,细细品味,对面一直跟随的视线权当没看见。 衣琚暗暗嘆了口气,说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来,只能夹着花生米,百无聊赖吃着,一颗一颗数着,他倒要看看他吃多少粒周良晏才能分他一口——总不能让他干看着吧。 果不其然,到了第十颗,对方果然递上了一杯,衣琚筷子还没放就接了过来,他倒是不急就是对方馋得慌他,衣琚笑滋滋地看了周良晏一眼。 结果衣琚刚抿了一口,脸上的笑意瞬间垮掉。 “琚哥,花生米吃多了腻,喝点水,”周良晏带着一丝揶揄,看着对方五彩纷呈的表情。 衣琚深唿吸,勉强挤出来一句,“谢谢啊晏哥。” “不用客气,不够还有呢衣老师,”周良晏晃了晃暖水瓶,一本正经。 衣琚乐了,倒也不是就馋对方一口酒,就是他才发现——这人怎么这么爱逗人呢。 看着对方悠哉哉地细品着酒,衣琚只能往椅背一靠,把对方体贴倒的水一口一口的也跟着喝了。 等到了花生米也吃完了,衣琚喝上了对方给满上的第四杯水,总算陪不过周良晏了,摆了摆手站了起来,往院子厕所走了去。 他还是第一次喝酒喝一半喝了个水饱。 等出来洗了洗手,衣琚看着还坐在外边自己喝酒的周良晏背影,嘴角勾了下,拿出了手机打了几个字。 「一杯酒,我就回来[快来贿赂我.jpg]」 周良晏手机一亮,对方果然拿了起来,但背对着衣琚也看不清对方神色,衣琚抱着胳膊站在门槛处,擎等着对方回復。 周良晏突然回过头,一眼和衣琚对视上,举起手里的酒瓶朝衣琚晃了晃,给衣琚的杯子满了上,周良晏手指敲了下手机屏,示意衣琚去看。 衣琚很满意地缓缓打开手机,看到对方的回覆,心跳漏了一拍。 「成交。」 「快回来,想衣老师了。」 这人,没正经。 衣琚板住表情,泛红的耳朵却暴露衣琚心里的小人此时在呲着烟花四处撒着脚丫子狂奔。 衣琚勉为其难抬脚回去,等坐回了位置,刚想拿起酒杯,就想起屋里的梅子冰忘拿出来了,又起身,不忘给周良晏一个眼色——我来了,酒留着。 周良晏也缓缓眨了下眼——成,给你留着。 衣琚这才大步流星地回去拿梅子冰,这东西扔酒里真的是绝配,他这今晚最后一口酒了,总得用上才是。 衣琚那边还在掏冰柜,他搁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周良晏也把注意力转到衣琚手机上,来电显示陌生号码,周良晏拿起来站起身想给对方送去,扬声道,“衣老师,电话。” 衣琚直起腰听了听,没听见铃声,又埋进冰柜找自己要的东西,“晏哥帮忙接下吧,不是什么重要电话。” 周良晏也停下要进屋的脚步,接起了电话。 “哪位?” ...... 等到衣琚拿着梅子冰乐呵呵地回来,周良晏还是那副悠闲放空的样子,而衣琚手机依旧摆在桌子上。 “刚刚谁来电话了?”衣琚分给对方一半的梅子冰,帮周良晏加进了酒里,“尝尝晏哥。” “骚扰电话,”周良晏欣然接了过来,抿了一口,酒香混杂着酸甜梅子的味道,挑了下眉,“衣老师自己做的冰?” 衣琚扬着语调嗯了声,得意洋洋,“好喝吧晏哥?” “你是第一个尝到我做的梅子冰的,之前柚子的我朋友都好评的。” 周良晏看着衣琚和猫似的惬意抿着酒,不禁也心情轻快了许多。 第76页 “在这儿的日子,我觉得最舒坦的,每年我都来住些日子,比上都还像我家,”衣琚下巴搭在桌子上,有些惬意睏倦,双手一下一下转着杯子。 “此心安处是吾乡,”周良晏看着对方的人。 “晏哥说得对,”衣琚歪了下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声,“家乡就是可以遇到什么事情,逃避回来的地方。” 周良晏温和开口,“不是逃避,是休息。” “逃避,休息,都终究要面对的,”衣琚嘴角勾了勾又摇了下头。 周良晏注视着对方眼睛困得要合上的模样,思酌一瞬还是开口,“衣老师最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衣琚眼睛勉强睁了睁,顿了下轻声,“是有些麻烦事,等我处理好了和晏哥说。” 周良晏沉默很久,没有应声。 衣琚本来眯得好好的,但对面一直没有回话,这让衣琚半关机的脑袋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睁开眼却看到周良晏一直在看他。 这副神色不明的样子,让衣琚心里忍不住发毛,衣琚手伸出去晃了晃,“怎么了晏哥,醉啦?” 周良晏及时伸出手,托住对方差点碰到空酒瓶的手肘,又缓缓松开,“衣老师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衣琚和周良晏就这样隔着一张桌子几个酒杯地对视着,衣琚看着对方眼底那种不可名的情绪,手指忽然握紧了一下手机。 “我会解决好的晏哥,”衣琚垂着眼,摆弄着手机,果然看到一个刚被加到黑名单的新电话,轻笑了声又抬头望了回去,“真没什么晏哥。” 对面的周良晏依旧是沉默不语,这回看都不看衣琚地望着院子。 一时气氛也有些僵持住了,一个不肯说,一个定要问。 衣琚神色复杂,良久,妥协无奈地点了点手机,“一些老黄历纠缠的小喽啰,不是不和晏哥说,实在没必要。” 衣琚看着有些松动的周良晏,再接再厉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逗趣到,“真有什么大事儿,我一定八百里加急地求到晏哥面前,求求晏哥帮帮忙,我这边是做牛做马还是以身相许都可以,全看晏哥你怎么挑。” 周良晏听到这儿也没脾气晾着对方了,人家当事者都哄他一个旁人到这个份上了,周良晏看了衣琚一眼幽幽缓道,“衣老师说得我听不明白了,什么想交的朋友什么不招惹,又什么睹物相思什么以身相许。” “衣老师,给讲讲呗,我们是以身相许的朋友是吗?”周良晏往椅背一靠,双手交叉,半开玩笑,眼底却全是认真。 衣琚欸了一声,连忙摆手,他是不想对方掺和进来,怎么对方拿着他们这陡转十八弯的情感进展说事了。 绝对就是想他交代事儿,在这儿拿捏他呢。衣琚心里无奈,但对方也说的都是事实。 他总不能和对方说,你的到来给予我本人爱的勇气吧,又不是打六眼儿飞鱼... “哪儿能啊晏哥,”衣琚咬了咬牙,闭着眼给两个人关系无赖地重新定了性,“这不是我要是连这个都不解决好,哪有脸面追求晏哥不是?” 周良晏两三番撞上他的破事,就凭着周良晏那过高的责任心,衣琚是越发难把对方和他的糟心事隔离开了——他不想周良晏把他的事当责任。 两个人谈个感情,掺太多别的负担,会把对方拉得坠下去。 衣琚不想把周良晏拽下来,他想自己爬上去,爬得上去两人都好,不然,不如让对方依旧像以前在天上挂着就好。 周良晏很是意外对方因为他的这句激将居然先迈了一步,周良晏手指紧了紧,但他也明白衣琚把自己放在追求者位置上的言外之意——事情他自己解决,解决好了再谈其他。 还是那么喜欢自己来掌控。 周良晏无奈看着对面眼睛亮得闪人的衣琚妥协了,“成。” “听你的衣老师。” 第040章 割麦子 “成,听你的衣老师。” 衣琚一听,心里舒了一口气,完活。 周良晏起了身把还坐着的衣琚也拔起来,推着衣琚后腰往屋里赶,“没想到这把年纪我还能体验一次年轻人暧昧的感觉。” “快谢谢你的暧昧对象,”衣琚笑着回头,衣琚脚步一停,后面的周良晏却依旧往前,衣琚的唇擦过对方的下颚线,两个人都有些愣住了——这是真暧昧了。 周良晏顿了顿,双手板正衣琚的头,“谢谢我的暧昧对象。” 周良晏继续推着衣琚回屋,轻声在衣琚背后笑道,“黑眼圈的追求者该睡觉了,明天不是要去帮忙收麦子。” 衣琚故作深沉嗯了声,有些过于端正地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关门时还正式地和周良晏挥了挥手,“晚安。” 周良晏忍俊不禁,柔和回道,“晚安。” 看着对方合上了门,周良晏依旧站在原地,轻轻碰了下自己的下颚,不知过了多久周良晏嘴唇微勾,然后敲了下面前的门,“衣老师,睡觉。” 果然门口内侧一阵细碎的声音,过了几个数才传来衣琚扑在床上的闷闷的声音,“你不也没走。” 周良晏方应了句,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轻声掩上了门后,周良晏坐在窗前桌案前,直到衣琚的屋子灯光熄灭,周良晏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第77页 周良晏拿出手机,并没有解锁,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不知道思量什么,终周良晏打开了手机翻了很久通讯录,拨通。 “周叔是我,良晏。” “上次让您帮我查的人,您看看是不是和这个号码有瓜葛,18891...” “您帮我...” * 天还没亮,衣琚的闹钟就响了起来,衣琚痛苦地坐了起身,捂着脸深吸了口气,摸着昨晚拿出了的下地工服套了上,然后才依依不捨地睁开了眼。 衣琚又一声嘆息,这觉怎么要么睡不着,要么睡不够呢。 衣琚又嘆了口气下地洗漱,没办法,抢收抢收,地里缺人手,他总不能干坐着。 庆镇的田里机械化倒是蛮不错的,奈何人要和天抢时间,再加上有些地势不好的割麦机进不去,只能家里瘦弱的女性开着机器收,其余的有力气的大婶或者男性都得上场动手割麦子,才能及时地收完。 那天看着王婶家小盛病了,李叔又每天有工活干,家里除了妇女没人能下地了,衣琚只能硬着头皮说帮忙——他就小时候跟在老师身后帮忙割过半天,还是边玩边收的。 但没办法,李家实在没人了,好在周良晏没有事做也愿意来田里帮忙,他两这个半吊子,总能当一个正儿八经的劳动力使。 这就在地里从天没亮干到了日头晒得后背直疼,衣琚他们才歇下来吃上饭。 饭是太奶奶送来的,搁在田地遮阳的小棚里,还有凉滋滋的绿豆汤,王婶母女驾驶割麦机,除了出了很多汗衣服倒也算干净,此时就坐在小板凳上吃着饭,时不时和衣琚打趣着,而衣琚和周良晏趟着麦地一身都是泥土,就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拿着蒲扇扇着风,再拿水沖了沖手也就吃上了。 一个早上,衣琚和周良晏一直弯腰割着麦子,割麦子怎么样都能马马虎虎看得过去,但之后还需要将带着秸秆的麦子需要分成两把中间打结在地面平摊开,做成捆绑麦个子的绳腰,再用这腰儿再把成捆的麦个子捆上—— 这就难了很多,周良晏和衣琚两个人打了散,散了又重新归拢,还需重新换一把麦子再打腰,因着麦秸总是来回折失去韧性就打不上了,两个人精细琢磨了很久,最后还是李欢欢给打了个样,这才顺下来。 衣琚手一向养护得好,之前被铁盘烫的伤也精心养掉了,一双手骨节分明白皙匀称,和玉扇骨似的,但一上午过去却也是磨得通红,还出了水泡。 衣琚没说什么,但坐在一旁的周良晏看得分明,帮着对方缠了好几层布,也算再防护防护,聊胜于无。 “晏哥,你这手可真抗用,”衣琚羡慕看着周良晏没什么事的手,手还欠欠摸了一把。 周良晏哑然失笑,轻轻打了对方乱动的手,“哪天借衣老师使使,搬家什么的尽管找我。” 衣琚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必须使使。 其实衣琚这算好的了,搁以前,更有罪受,那会儿不怕疼不怕累,就怕那打麦脱粒灰尘多,糠壳飞溅,鼻孔里都是麦糠颗粒,麦粒飞溅到脸上生疼,那才叫受罪。 中午歇了一阵,大家体力恢復得差不多了,衣琚靠着周良晏的背还眯了会儿,看着天温度不往上走了,就又下地忙起来了,周良晏也没多说些什么,衣琚下地他也跟着,只是割起麦子更快了些,等到下午四五点,多帮着衣琚割了一趟。 周良晏平时格斗打拳又是各种极限运动,手糙出茧子来,很适应农活强度,衣琚看着对方没事人的样子,也就不得不认自己这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惯得自己四体不勤的。 衣琚看着对方帮着他割的那趟熘齐的麦子地,撑着腰望着那头儿不远的也回头看过来的周良晏,嘴角勾了勾,晃了晃手里的麦子,就又弯下腰铆着劲往前赶,总不能让对方帮他再多赶收出一趟来。 这人,一向做的比说的多,要是不注意,可能把所有的事儿都做了,也不吭一声。 天慢慢见暗,王婶和李欢欢都过来催衣琚他们两个回去好几次了,但衣琚还是把最后一趟地割完了,才直起腰准备回了,他也是胳膊实在也抬不起来了,不然怎么也要把另一边割出个头来。 周良晏抱着麦子走了过来,掺了把衣琚走出田里,两个人和从镇上带着饭赶过来的李旺叔打了个招唿,这才放心留下王婶母女,往家回去。 “嘶——” 到了家门,衣琚开门抬手的时候腰侧痛得厉害,不免疼出了声。 “别扭着了,”周良晏手扶着衣琚小臂,微微皱眉,一向肌肉过劳酸痛都是第二天,衣琚这怕是牵引出什么旧毛病。 “没事晏哥,”衣琚摆了摆手,郁郁道,“这不年纪上来了。” 周良晏细细看了一眼,似乎没什么事,就放开手让对方直奔洗澡间去了。 家里桌帐里四个菜,应该是李太奶奶端来的饭菜,还热乎着,周良晏也没等衣琚,自己洗了洗脸和手,就站在桌子旁吃上了饭。 等衣琚那边出来,周良晏甚至都从李家借来一管膏药,速度快极了。 衣琚一身干净t恤大短裤,头髮还滴着水扶着仓房门,看着周良晏进来,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无奈地招了招手,“晏哥扶我把。” 第78页 周良晏面上一肃,上前直接架住了,衣琚揉着腰,嘟囔着老了老了。 这人走路重心都不对了——周良晏没松开手,不管衣琚诶诶的惊唿,直接把对方架到了自己的屋子。 “什么意思啊晏哥,”衣琚被周良晏按坐到床上,仰着头调侃,“不好吧。” “先吃饭,等会儿给衣老师按按,”周良晏端来了饭菜,又给衣琚加了个小桌,瞥了眼累得有些脱力还不肯躺下的衣琚,“衣老师别嫌弃,这儿我床早上刚换的随你躺。” “那晏哥把我扔我那屋不就好了,”衣琚眨了眨眼,看着周良晏没作声,也就没再说什么,换了话头,“晏哥先去洗洗吧,水还热着。” 周良晏应了声,给衣琚倒了杯温水,就带着洗漱用品出了屋。 衣琚看着对方的背影又眨了下眼,闷头吃上了饭。 等周良晏回来,衣琚已经靠着床被睡得快着了,周良晏看着收拾好的小桌,嘴角勾了勾。 下床收拾干净了东西,又乖得很回周良晏屋子等着了。 “回来了晏哥,”衣琚睁开了眼,打了个哈欠。 “哪儿疼?”周良晏接了盆热水烫了烫手,回头问道。 “哪儿都疼,尤其这儿,”衣琚手按了按自己的腰侧,也没矫情,从胳臂指到了后背。 “衣老师这是久坐惯了,”周良晏示意对方趴下去。 衣琚配合地翻了个身,头枕着自己手臂,闷闷道,“这几年是没怎么健身了。” 周良晏手第一下就按在对方的腰侧,衣琚本来是放松的,却一下被疼出了汗,“晏哥,招唿不打呢。” 周良晏扣住对方腰身,轻轻拍了下笑道“那现在补个招唿。” 周良晏的手烫得很,但那力道却疼得衣琚不敢说话,额头都冒出一层细汗。 也不知道周良晏按得多久,或许是疼得麻木了,也或许是真揉开了,衣琚腰侧痛感轻了很多,总算唿出一口长气,回头看了周良晏一眼,嘆道,“晏哥手可真黑啊。” 周良晏笑了声,没说什么,感觉到手下的对方的腰侧肌肉放松下来,也就换了位置继续给对方揉按。 这回换了后背,周良晏推按着倒没方才痛了,衣琚舒爽地闭上了眼享受上了,对方手掌的温度隔着衣服传到衣琚整个后背上,彼此的唿吸声也在这静谧的夜晚清晰可变。 周良晏根据对方的唿吸声判断下手的轻重,而衣琚则是听着对方的唿吸当着白噪音舒缓一天的疲惫。 周良晏按得越来越轻,衣琚也渐渐沉入了梦乡,最后周良晏给衣琚上了药,望着对方睡得正酣的样子,手指勾了勾对方的额头碎发。 周良晏静静注视了许久,终起身走了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第041章 满月酒 等衣琚醒来,发现一片昏暗,衣琚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意识逐渐回笼才想起自己应该在周良晏屋子睡着了。 衣琚摸着黑打开了檯灯,看了眼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才睡了四个小时。衣琚从床上下来,晃了晃胳膊,转了转腰,果然酸痛感不太重,拿起手机往外走去找周良晏。 衣琚张望了一圈,没有看见周良晏,缓步走到屋廊门口,晚风穿堂过,吹起衣琚衣服下摆,漾出阵阵药味儿,衣琚才突然意识到周良晏让自己去他的屋子的用意。 “衣老师,”周良晏从院子大门外进了来,走向屋门口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衣琚,“腰怎么样?” “好多了晏哥,”衣琚象徵性扭了扭腰,看着对方胳膊夹着的笔记本,眨眼问道,“晏哥有活做?怎么不在屋子里做。” “没什么事,一些琐碎,”周良晏和衣琚并肩倚着门,摇了摇头。 衣琚望着周良晏不说话,等待对方的下文,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周良晏拗不过,和衣琚对视半晌,打开了手机微博,翻出了一条万贊博,递到衣琚面前。 衣琚眼睛眯了眯,好傢伙诺长的小作文,标题也是十分鼓动人心——论某知名画家如何跪舔资本,败坏原创风气。 衣琚手指上去翻了翻,翻了好几下也没翻到底,不禁笑出声,“这人文曲星转世吧。” 周良晏收回了手机,不让对方再看那些乱扣帽子又刻意扭曲的文字。 衣琚懒洋洋又往门上一靠,“不就是和ai方向的公司合作了,说的我好像把他们画餵给ai了一样。” “明明因利而起想分一杯羹,却说得像是我想秽乱版权,罪不容诛似的,”衣琚耸了下肩,嗤笑一声。 他怪觉得没意思的,总有些人为了自己那点儿目的,以正义之名鼓弄人心,将舆论战打得飞起,依照衣琚来看,这群人不如做公关管理,这手段比自己那点儿半吊子画画本事厉害多了。 “给衣老师看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周良晏看着衣琚有些漠然的神情,缓缓说道,“后续交给我,成么衣老师?” 衣琚挑了下眉,顿了下,点了点头。 衣琚带着三分笑意,“那晏哥,等舆论发酵了就拜託你收尾了。” “至于现在,先不用管,”衣琚迴避开对方的视线,低下头踢了踢门口的小石子,“白来的热度,不要白不要嘛。” 第79页 周良晏皱了皱眉想说什么,结果又被衣琚抢了话头,衣琚认真地再次看向周良晏,“晏哥,没对方给我们高高捧起,酬智的这场仗不好打。” 自从谷安公司的概念一出,其酷似衣琚风格让画圈议论纷纷,网上有几个和衣琚不对付的画家,再加上或想蹭热度,或者被当枪使,或者纯粹想看人高位跌落,就掀起了一股联名抵制衣琚的风波,控诉衣琚为了钱完全丧良心,不考虑画圈生态,将自己的画作卖给ai。 好在衣琚圈子里也有些朋友,闹得不太大,算是压了下来。 但衣琚现在和也做ai内容的酬智科技合作,这让商圈也在背后添了柴火,旧事重提,鼓弄圈外人的正义感,又把衣琚推上了火上烤。 衣琚是习以为常,不太在意,对方这般用心尽力的吸引热度,他甚至想借着对方的力,把之后他给酬智做出的作品热度也顶起来。 可周良晏知道,这明明只是商人博弈,却把衣琚拉扯进来,双方拉锯逐力,是把衣琚置火上烤,如果再不压下风波,就是把衣琚推到风口浪尖。 “没事晏哥,”衣琚温声安抚,又重复一遍,“真的没事。” “有很多别的办法继续后续营销,洨琚你安心做好作品就足够了,”周良晏沉声。 衣琚依旧不松口,摇了摇头看着对方,“晏哥,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吗?” “八面体,每一面对应一幅我新画的水墨景,”衣琚用手比量一番,勾了勾唇角,“但合起来这个多面体却会是同一景。” 周良晏闻言也愣住了,衣琚从来没透露他的作品想法。 “你们公司的3d软体很好用,”衣琚眼带笑意说道,“让我的各面作品黏合得非常好。” 衣琚板绘后重新建模,贴近酬智高科技调性,又每一面都是拿得出手的原创作品,虽然现在衣琚仅仅做到第四面,但如果做成一定能狠狠打那些说他辱没原创的“大拿”的脸。 周良晏有些难以想像对方的创作,虽然也有立体画的存在,但八面水墨又会构成一整景,他不知道衣琚这样多少巧思和计算。 “晏哥,”衣琚手拉了拉对方衣服,似乎在小意安抚。 “你信我,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创作。” 衣琚眼睛里透出不多见的意气,清明又挚诚,周良晏看着这样的衣琚有些恍然,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场画展上,青年那个离场鞠躬,张扬又戏趣。 衣琚望着天上高高挂起的月亮,扭头看着周良晏,嘴唇弯起一个弧度,“不要担心晏哥,我有数的。” 看着沉默不言的周良晏,衣琚不禁再一次想起冯梁也某日发来的周良晏的停职书——那是为他全力担保的军令状。 这个人总为他默默担下很多事,在不曾相识的岁月里,陪他走过籍籍无名,趟过流言蜚语,衣琚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可以遇上这样一个懂他的人。 月亮挂在天上,不属于谁,但怎么这般关照他,每每抬头都能月辉迎面,望见他。 周良晏转头看着衣琚侧脸,沉默良久,摸了下对方的细软头髮的头顶,“有衣老师在,我放心。” 在庆镇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正如衣琚说的那样,周良晏后续舆论也不再管了,两个人窝在这个小村庄,隔绝了外界的消息,只是专注眼前事,眼前人,帮着秋收,上着课,没事周良晏还陪着衣琚去写写生。 可能这就是两个人想要的生活,没有纷纷扰扰,宁静充实。 但归期还是一点点逼近,转眼只剩下最后三天。 今天村头郑家的娃娃满月,摆了席面请了全村子里的人来热闹热闹。 周良晏也随着衣琚去了郑家,不过是以帮忙打点席面的自家人身份去的,郑家和衣琚老师是表亲关系,小时候衣琚也经常去郑家玩,自然关系好得很。 村子一向淳朴,又因着秋收忙过了,大家也都得闲余,这场孙子辈的满月酒自然比前些日子的端午还热闹。 席面摆在了镇上的一家饭店,说是饭店,其实就是个大院,席面从屋里摆到屋外,街上还有一排。 衣琚和周良晏也没帮着做什么,就帮着安排了每桌怎么做,又帮郑家婶子忙记礼钱了。按郑家婶子说的,这两个小伙往门口一站,就精神得很。 周良晏本记着名,听见了也就和站在一旁和客人寒暄的衣琚打趣道,“这就在这儿还有人愿意叫他小伙儿了。” 衣琚则板板正正送走七大姑八大姨,然后歪了歪身子悄声和周良晏,坏笑道——“晏哥,你这是随我辈分。” 周良晏听到这儿也依旧悠哉哉,缓缓道,“没想到亲戚邻里先给了我名分。” “衣老师这边儿什么时候定下呢?”周良晏整理好一把的红包,在桌上敲齐,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衣琚。 衣琚没想到对方直接发难,耳后有些热,但还是咬住了话,不管周良晏炽热的视线,很是高深的望着门外,“再议。” 周良晏轻笑一声,移开目光,算是放过对方,“这次听衣老师的。” ——下次,就听我的了。 衣琚也听出对方最后的通牒了,心里敲军鼓了都,好在周良晏今天就此掀过,衣琚手指扣了扣桌面的红纸,心下依旧被周良晏搅得躁动起来。 第80页 看来,他回去要快些动作了,有人等不及了,衣琚嘴角勾了勾。 席开得早,趁着吉时郑家热热闹闹放了鞭炮,这场酒席的主角被捂着耳朵倒也没被吓到,还呵呵留着口水笑。 每桌都开动了,桌上的冷菜快菜都上了,小孩剥着虾闷头吃,大人倒是和一桌的邻里只顾着聊天,没吃上什么,郑家婶子抱着小孩给每桌见礼,小娃娃长得可爱,每桌的姨姨奶奶都喜欢得很,拉着郑家婶子聊很久。 以至于第二个环节点红痣差点错了时候,还是王婶出了主意,让郑家婶子不把孩子带去那些被赶去街上吃席的男人堆里见礼,才没误了时间。 点红痣衣琚揽了,衣琚这边记完钱,仔细洗了手,站郑家婶子旁边说了一通吉祥话,手指按了按红泥,往眯着眼快睡着的小娃娃脑门上按了下。 红痣,宏志。 村里的每个大人都希望自家小孩能飞出这片方寸之地。 每桌的大人小孩都鼓着掌,郑家的小娃娃就在村里人的期待祝福下,度过了她这第一个重要的日子。 这场酒席从中午到了三四点,最后还剩下几家关系好的领着娃娃,跟着郑家婶子回了郑家,等着晚上月亮出来拜娘娘。 夜风凉滋滋的,吹得树枝摇晃,日子悠长,好像时间都走得慢了起来。 衣琚坐在门口的大槐树下,低头搓着手指上蹭不下去的红泥印,周良晏挨着坐手上拿着对方刚放过来的湿手巾,只在一旁静静看着衣琚。 周良晏是有发现,衣琚在专注做什么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小动作,就像此刻,衣琚发梢搭在眼角,半遮住微蹙的眉头,男人伏案惯了,做什么都习惯低垂着头,颈部不太明显的富贵包也会在此刻显现出来,而那张唇闭合着,但时不时会抿一下,让淡淡的唇色变得深红起来,很是漂亮。 周良晏喜欢看着衣琚,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总会这般的有吸引力,他的画寄託着他的生命所知所感,而当他本人就在周良晏面前,周良晏才幡然晓得,没有什么会比眼前这个人承载着时间与生命的美感与雕刻。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知道,他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这些令人痴迷的美好特质,也不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拥有的那副疏离易碎的外表。 他只知道,他的心在此刻只为对方而这般跳动。 院里传来小孩子们玩耍的笑声,还有邻里间聊天逗趣的谈话声,一切似乎都成了两个人之外的过场声音。 天地往来客,得此一心人。 第042章 从何谈起的慾壑难填 院里传来阵阵温柔轻快的合唱声,伴着围在院子里席地坐着的人鼓掌打拍的声音,月亮爬上梢头,满院子的幸福感都要溢出来了。 衣琚和周良晏也早就坐进了院子里,看着小孩子两两成双跪坐在蒲团上,捧着一碗水闭眼向碗中的月亮祈祷,向天上的月亮许愿。 满月酒的夜晚是各家小辈沾福的时候,月神会保佑每一个满月时受月光洗礼的小孩,也会庇佑此时虔诚祈祷的孩子。 许愿好的孩子会喝下盛着月亮的水,然后闭口不言被家里大人牵回家,直到第二日才可以说话。 虽然大人们都说这是为了让月亮不跑出来,但自小衣琚就觉得这只是大人们想让孩子乖乖安静的休息的一个招数。可衣琚也并没有打破过这个习俗。 周良晏听着衣琚小声给他讲着自己小时候拜娘娘的事情,听到衣琚谈起自己小时候,鬼机灵的乖小孩样子瞬间充满周良晏的脑海,他不禁想到那么好看的一个小孩子乖乖跟着老师身后走,紧紧闭着嘴巴的样子。 “洨琚,小周,你们要不要也拜一拜月娘娘,”郑家奶奶拄着拐杖走到了周良晏与衣琚前,手里拿着两个装好水的碗。 衣琚小时候回回拜娘娘都是郑家奶奶给接的水,这回衣琚回来好不容易赶上一回满月酒,郑家奶奶也就一直注意着衣琚这边,等小孩子都被大人接二连三的领回了家,这才笑眯眯走了过来。 孩子,无论走的多远,年纪多大,回来依旧在长辈面前是当初那个缺着牙不肯说话的小孩子。 衣琚本不太好意思想要回绝,但看到奶奶这般准备齐全,又想起周良晏应该没有拜过娘娘,也就把话咽了回去,笑着接过了碗,亲切地朝奶奶道谢,“谢谢郑奶奶。” 周良晏也接过碗,郑家奶奶也就满意地回了屋子,可能也知道孩子大了,拜娘娘这些小孩子的事情做起来会不太好意思。 院子早在一次次童真的祈祷中越来越安静,此时连郑家婶子也朝衣琚点了点头,抱着娃娃回了屋子,不知不觉院子里只剩下衣琚和周良晏两个人。 “走吧晏哥,”衣琚眨了眨眼拉起来还坐在地上的周良晏,笑道,“带你体验体验。” 衣琚没松开周良晏的手,拉着周良晏一同跪坐在蒲团上,两个人看着彼此,良久衣琚才松开手,看着周良晏似乎要说些什么,衣琚手指放在了唇前,带着笑意示意对方噤声。 周良晏能看到衣琚举着的碗里映出月亮,风吹过还漾起波纹,可此时此刻他却一时不知道是衣琚的眼睛更明亮些,还是那碗里的月亮更亮。 两个人前面是贡案,贡案中间摆放着插着三根香的香炉,左右两边摆放着菜品。 第81页 周良晏学着衣琚将碗捧的与眼齐平,他微侧着的头,使他能看到腰背挺直的衣琚闭着眼,衣琚今日一直带着笑,很是摄人,尤其此时月色给他眼前的这个人镀上一层洁白的光,衣琚虔诚宁静的模样此时恍若要伴着香火烟气飘然而去。 但周良晏知道,这个人不会走,他还知道,眼前人在许着关于他们的愿。 周良晏手指不禁微动,想要去触碰眼前这个人又抿起来的唇,也想去触碰眼前的这个人闭上的眼,他想用他的手去描摹眼前这个人的轮廓,去抚摸他的髮丝,想问问他许了个什么样的愿望。 是在许愿他们在一起么? 还是许愿他们可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他想,他许的愿望里会有很多人,因为眼前这个人一向爱着很多人,但,他的愿望里会有他自己么? 他会许愿让自己身体康健,开心顺遂么? 他会许愿让自己放下一切负担,轻松的拥抱这个世界么? 周良晏心中有些涩然,他知道,眼前人,他的心上人,总会忘记他自己。 周良晏没有转回头去望天上的月亮,也依旧没有闭眼许愿,他只想这样看着衣琚。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就不自觉的锁定了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从何时仅是这颗心,在注视着对方的时候便能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仅是看着对方,就知道这个人是他所不曾想到的美好的具化。 他甚至回忆的清楚,枫山枫林中这个人抱着画板垂眸作画的模样,周良晏坐在树上,看着坐在坡上的他,他画了多久,周良晏便注视了多久。 他画着风景,而他是周良晏的风景。 那时周良晏封闭着情绪,心口的伤口依旧无声的刘哲血,可在看着他的时候,周良晏终于收穫了久违的宁静。 衣琚就像散出生命碎片的风,给所接触的人外扩着自己的能量,正如那幅《良夜》,劝说者所有人与生命共舞,与死亡对抗,可一笔一划却全是阐述者自己踏进的良夜之路。 他不忍,所以他发出了讯息,试图拉住那个奔向良夜的人。 他们喝酒,在酒精作用下大家都拉近了本是疏远的距离,周良晏又可以明目张胆地继续看着他,看他酒精驱使下露出难得全然放松的笑容,看他一举一动懒散地修养元气。 他们跳伞,周良晏知道他害怕高台,但没有想过他这般轻易地随他一跃而下,他们自云端坠落,享受风,享受自由,享受壮阔无边的人间境。 衣琚眼里满是惊艷和欢愉,周良晏知道,这会是衣琚一次美好的经歷,会让他记住所有的景色与飞翔的感觉。而周良晏自己,回想那次跳伞,却全是衣琚这个人,他也是回想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看着他,一直。 情不知所起。 周良晏甚至有些惶惑,这种不由人的情感究竟是否又是一次荷尔蒙的吸引,一次多年欣赏下的情感投影,因此他放慢脚步,给自己给对方一个看清自己,看清对方的机会。 可那个夜晚,一句不该招惹,周良晏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背影,周良晏心下闷痛,他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进小区,衣琚不曾回头,但那段路他走的很是疲惫,周良晏那刻在想,原来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对方一句要好好休息。 之后周良晏一切如常,像以前处理人际关系一样体面的和对方做回朋友,玩笑谈话拿捏的分寸圈在朋友之间,可他面上不兴波澜,心中却空洞一点点放大。 不够。 不够。 直到董事会那些假面画皮你来我往的惺惺作态,为利来为利往,一张张红猩口吐出的蛇信子让他陡然乏味,心中的那个不曾闭合的空洞张开到了极致—— 终,来回拉扯下理智彻底崩断,他抛下了无数种迂迴的解决方法,撕开了所谓体面,奔向他心中所求。 心门自叩而开,他才发现,芸芸众生相,他的眼里只装得下一个衣琚,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逐风。 他忍不住一分一面要见到那个能他灵魂补全的人,他不知道何时,早已经将曾经于他的画作的痴迷全部倾注在了这个人身上,曾经一年年陪伴着他充盈着他的画都不如眼前这个人更吸引他。 周良晏也不知道原因,似乎也没有原因。 他只知,他要逐风。 去寻风的路上,他望着火车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又记起在衣琚的画室里,对方一眼又一眼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让他心颤。 那个下午,衣琚看着他,专注,唯一,喜爱,不加掩饰的欣赏,似乎衣琚眼里的他是衣琚此生最为珍视的宝贝,他看着自己的样子仿佛很爱自己一样。 可周良晏忍不住沉溺,可他也清醒知道,衣琚看的不是他,他如同衣琚曾经笔下所汲取灵感的其他事物一样,只是对方的一时情思寄託。 那一刻,他不禁有些恨衣琚。 周良晏向来最懂衣琚,可也就是这份懂得,让他悲哀的明白,眼前这个人,向来穿堂而过,不留痕迹。 即使现在,周良晏可以如此近的凝视眼前这个闭眼虔诚祈祷的人。 即使对方眼里也装下了自己,甚至也在期许他们的未来。 即使这个人已经近在眼前,自己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拥他入怀。 周良晏依旧不敢惊动对方,只能这般看着,一步步慢慢的走向对方。 第82页 周良晏自觉自己此生不曾奢求过什么,也不曾强求过什么,过往的亲友伴侣,无论予他爱意,抑或伤痛,他皆不想让骨血继承下来的阴私占有欲与偏执去困住他们。 弃他者皆不留,乱他者修自在。 可衣琚不一样。 在这个人身上,周良晏无法摆脱自己的私念,日復一日更加贪心地去奢求衣琚更多的目光流连,于是等情丝成网,网住自己,再网住那个人。 当周良晏接住对方扔到半空的纸飞机,与纸飞机上面画的自己对视时,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克制自己不去拥抱眼前这个让他心软的一塌煳涂的人,此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早就彻底溃败。 这一次与本我驱能的较量,他认输。 他早已慾壑难填。 周良晏缓缓转回了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手中的碗端得无比稳,他不信神佛,可这一次他跪在自然天地中,捧着水中月祈求,他所求不要是镜中花。 良久,周良晏闭上了眼。 他要他的心中所念之人,能与他白首到老。 他要他心中所爱之人,此生平安顺遂。 如若上天垂怜,请护着他的爱人。 如若上天不仁,他自己也会给他的爱人一个美好顺遂的未来。 明月当头,四方庭院中跪坐两人,姣好容貌,闭目不语,无人知,拜神者所求不过彼此。 这是他们的一拜天地。 第043章 返回枫城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归期即至,周良晏这边由于公司高层博弈,在冯梁也的坚持下短暂復职,周良晏也就先于衣琚走了一天。 其实周良晏是可以再等等衣琚,和他一起回去的,但周良晏想,或许自己该给对方一些空间。 周良晏拖着行李箱,回身看着站在石桥上的衣琚,缓缓道,“就送到这里吧衣老师,我们回见。” 衣琚看着周良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帮忙拿着的背包紧了紧,终嘴角弯了弯点了点头道,“回见晏哥。” 周良晏看着有些安静的衣琚,接过了背包却不说话,等衣琚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周良晏忽然环过衣琚,双手占得满满的,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克制礼貌的拥抱。 周良晏含着笑意轻声道,“我在枫城等衣老师回来。” 衣琚心头的那点怅然被对方的拥抱融化,衣琚顿了顿抬起了手,环过周良晏,轻轻搁置在对方的后背上,过了几秒便松开,“好。” 衣琚望着周良晏一个人走过石桥,往公路上稳稳走去,等到周良晏要转过路拐角的时候,对方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桥这头的自己。 衣琚轻笑了声,举起手挥了挥,看着对方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衣琚也明白了——转身往村里走去。 衣琚手插着防晒衣的兜里,大步往家里走去,这条路前天的夜晚他与周良晏走过,他们那一晚遵守着习俗,谁也没有说话,但却不曾感到无聊空寞。 衣琚摇了摇头,自嘲笑了下——怎么又想到周良晏了。 衣琚也没想到自己快三十的人了,还能体验了一把小孩之间这般的满脑子都是对方的感觉,明明再过不久就会见到。 衣琚自己给自己鼓了鼓劲,加快了脚步回家去,他要把第五幅画画完,总不能让周良晏一个人回去承担压力。 他们之间,日子还长着呢。 * 时间一眨眼又过去了一周,衣琚也早已经回到了大城市的忙碌的氛围中,这一周除了衣琚下火车时,周良晏来接他之外,两个人一直也没有再见过面,但两个人却也一直在做着网友。 这就导致工作室的小孩看见衣琚抱着手机笑出来的时候总会一脸古怪,但衣琚也不搭理那群小孩,不然起闹起来没完。 回来之后,衣琚专心投入酬智项目的制作中,加上还有那件事要处理,也就一直回绝了周良晏的见面邀请。 好在周良晏也心大得很,说了等衣老师,就一直等着,稳得不行。 这天,衣琚工作上的事情总算回到了正常的节奏中,他也就稍微空闲了一些时间把家里沙发下的快递盒还有一些他整理好的监控带与照片打包好,寄了出去。 衣琚望着窗外拨通了电话,手指一下下敲打着窗台,“孟晃。” 上次孟晃那通哭诉电话之后,孟晃也就有些迴避衣琚的联繫,微信什么的倒也回得积极,只是不再主动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好在他们的小群里孟晃还是活跃的,衣琚也就没再管。 衣琚当时让王志前和高德把孟晃架去孙家,王家和孙家一向世交,王志前和高深拉着孟晃赖在孙家,孙涛国再铁青个脸,也不会打出去。 后来孟晃情绪明显好了,却也依旧对着衣琚蛮不好意思的,毕竟他自己说了那么一通浑话,这就导致骚扰衣琚的频率比以前翻了倍,衣琚懒得搭理,也就一概不回。 衣琚很少打电话,除非有正事说,所以那边接得飞快。 “琚子?有什么事?”孟晃那边有些诧异。 “楚家派的那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惹事的证据我寄给你们了,孙叔那边我也打好招唿了,到时候看你了,盯着把他们从严办了,”衣琚肃声。 孟晃那边立即正经应下。 孟晃又犹豫一瞬,还是问出来,“琚子,你哪里搞来的证据?” 第83页 衣琚没正面回答,“证据给的孙叔,孙叔那边找人往深了挖,能给楚家一个不小的教训,你放心楚家那边不敢再骚扰你们。” “他们有的是麻烦要解决了,”衣琚轻轻唿出一口气。 “你那边是不是一直有麻烦,”孟晃沉默了半瞬,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当然了,都找到你们头上了,还能放过我?”衣琚笑了一声,安抚道,“没事都是小打小闹,枫城他们不敢做什么。” “至于那些证据,”衣琚停顿了下,声音如常说道,“里面大部分你也知道的,当年的那些我也放了进去。” 衣琚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让小伞知道。” 孟晃这边坐在孙伞床边,看着自家媳妇脸沉得很,刚要和衣琚说他要把电话给媳妇,却被孙伞一个眼神扫过去就闭了嘴,继续无奈和衣琚说道,“琚子,你不用为了我们交那些东西,伞儿知道了肯定不会要的。” “那些东西我当年就该交上去,”衣琚冷笑一声,察觉到自己语气又平缓许多说道,“真没事晃儿,我不只为了小伞,也是为了我自己。” “那些下水道里的臭虫,凭什么要拖着我这一生。” 孙伞和孟晃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话,都不禁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孟晃有些怅然,声音有些涩意,“你终于想明白了。” “放心吧你们,”衣琚轻轻唿出这口多年积攒的郁气,转头语重心长劝解,“还有小伞,这回和你透底了,就别自己生闷气了,孕妇脾气别太大,对身体不好。” 孙伞闻言愣住了,和孟晃两个人都觉得稀奇,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在听,但孙伞气早在衣琚交代缘由后消了,忍不住笑出声嗔道,“知道了,啰嗦鬼。” “有人在前面等着我,快等不及了,”衣琚手指刮着窗帘,透着愉快的笑道,“我要奔他去了。” 衣琚最后留下来这么一句话,就果断摁断电话,之后不理那边孟晃孙伞从私聊到群聊的消息轰炸,让他说明白是什么情况衣琚也就继续装死。 衣琚玩着窗帘穗子,看着晴朗天空,笑容再也压不下去。 真好。 * 转眼又到了周末,自从衣琚处理好私事后,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就开始有事没事就给周良晏送温暖。 这不看对方周末加班怪苦哈哈的,临近中午他就又一次奔着酬智去了,还带了自己亲手热的外卖去,毕竟,好歹,自己也占着追求者的名头呢。 衣琚轻车熟路地摸到周良晏办公室,敲了敲门,听到对方应声,也就边推门进去边笑着道,“您好周先生,这是您叫的爱心午餐。” 结果进门一看,赵登和冯梁也就坐在周良晏对面古怪至极地瞧着刚进门的衣琚。 衣琚镇定自若举着手里的袋子,“晏哥,外卖到了。” 周良晏带着笑意,“嗯,确实该到了,谢谢衣老师帮忙拿上来。” 赵登翻了个白眼,信了他们邪的。 “怎么了周哥,点爱心便当不给哥两个点啊?”冯梁也看着衣琚直接搬着椅子一脸坦然坐了过来,怪声说着。 衣琚凉凉看了一眼冯梁也,“冯总不是一向废寝忘食加班加点么,哪里有吃饭的时间。 “在谈论项目进展么?” 衣琚看了眼赵登,对方点了点头,衣琚拿出来带来的进度汇报表递给了冯梁也,“那我和冯总您汇报。” 冯梁也硬着头皮听着衣琚从他的作品理念讲到与酬智产品融合再到概念大赏评比,最后看着对方还有的讲,连忙拉着赵登遁走。 “你们慢慢吃,下午,明天再来找衣老师谈项目哈!”冯梁也挂着最后一丝体面的微笑拉着一脸无语的赵登出了办公室门,还体贴的帮屋子里那两个人把门轻轻关上。 衣琚瞧着门关严了,满意的收起来自己的汇报表,拿出了饭菜摸了摸外壳还热着,更是愉快,“晏哥,吃饭。” 最近衣琚连着三四天往周良晏办公室来,挑着饭店休息的时候,一路小心些躲着人,也一直没遇上过谁,今天还是头一遭。 “衣老师吃了么?”周良晏帮忙拆分饭盒,把筷子递过去。 “当然没有,特意饿着肚子和晏哥一起,”衣琚夹了茄条自己先尝了尝,挑了下眉,“晏哥尝尝,这个不错。” 周良晏闻言欣然夹了一筷子,定睛看了对方一眼,缓缓开口,“衣老师最近事情是了了么?” 衣琚嘴里的饭噎了下,含煳道,“差不多。” 随即衣琚又补充,“还差些。” 周良晏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给衣琚夹了一块里嵴,也就和衣琚一起吃着饭,两个人有时想到什么说上一两句,但主要还是闷声吃饭,就如同在庆镇时一样。 两个人吃完饭往往会往项目组那边转转,但今天周末项目组也都休假了,只有周良晏被冯梁也逮着使,好在刚刚冯梁也也算有些良心在,给周良晏放了半天假。 “晏哥,等会儿有什么事么?”衣琚眨了眨眼。 “嗯,有个局,”周良晏回答道,看着衣琚有些意外却没再说什么的样子又说道,“衣老师可以陪我去么?” 第84页 衣琚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下头,周良晏开口了就是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也没必要多问什么。 “生意局,”周良晏主动解释道,“衣老师不想去也可以不去,没什么事。” 周良晏眼底柔和,“只是想和衣老师一起。” “晏哥都这么说了,”衣琚挑了下眉,埋下头扒饭遮掩自己忍不住的笑容,“那我得给晏哥面子。” 第044章 带人来的 周良晏说是想衣琚陪他去应酬,但却似乎也并不着急,这不还开着车直接拉着衣琚进了西装店。 衣琚今天本着青春活力的风格,穿了一身男大学生一样的t恤运动裤,还带上了黑框眼镜,就是一整个学生气。 本来想着去应酬也不合适,衣琚就主动提起要不要他回家一趟换身合适服装,结果周良晏倒是摇了摇头,看了衣琚两眼,就拉着衣琚下班了。 这会儿刚下了车,衣琚跟着周良晏进了店里,有些许不自在,总觉得自己这像是那些短视频里边做着蛋糕边讲解着的土味上头小说里的主人公——家境贫穷大学生第一次被霸总带进高奢服装店,结果在宴会上惊艷四座,狠狠打脸嘲笑欺辱大学生的势利眼。 店铺坐落在枫城寸土寸金的地段,单独一家二层店面,店里服务人员三两个,刚刚在其中一位的引领下,周良晏和衣琚被带去了二层,周良晏敲了敲门,“房叔,我来拿上次请您做的衣服了。” 衣琚有些疑惑地看了周良晏一眼,但也不是问话的时候,当一个不言苟笑的小老头打开了门,看了周良晏一眼,然后视线定在衣琚脸上时,衣琚倒也依旧自若地跟着周良晏的称唿问了声好。 周良晏听见衣琚的话语,眼底闪过一丝效益,房光酬依旧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衣琚一眼,给开了门便自顾自往里走进了去。 周良晏扶了衣琚后腰一把,示意对方先进去,小声解释着,“从庆镇回来就想送你这件礼物,就自作主张了一把。” 周良晏又补充道,“尺码是我估量的,可能没有量制的那么合身,衣老师先去试试看。” 衣琚闻言笑了笑,他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送他这样一件礼物,倒也没矫情,结果房光酬递来的衣服,去了换衣间。 衣琚谢绝了服务生的帮忙,自己进了换衣间,先是在镜子前比量了一下,随即便利落地换上了。 西装这一类衣琚不大懂,但好坏还是分的出来,这件是偏夏季的款式,衣服用料不至于多厚重,但质地一摸还是很是重工细緻的,袖口腰身的处理,收边剪裁都称得上毫无瑕疵。 等衣琚全部换上,看着西装完全合身的穿在自己身上,脸上不禁泛起一层热意。 周良晏怎么估量的他的尺码这么准确。 衣琚整理好西装,衬衫不紧不松敷贴在薄肌上,显示出衣服的主人力量又绅士的一面,领带衣琚熟练地打了个日常结,正了正就套上了外衣走出了换衣间。 周良晏站在外厅和房光酬谈着话,看见衣琚走了出来,也就笑着招了招手,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周良晏和房光酬说了一句什么,就也上前迎了两步,两个人站在外面的镜子前,周良晏看着镜子里挑着眉的衣琚,亲自蹲了下来帮着对方整理了下裤脚。 衣琚身体紧绷一下,但也随即稳住了,等对方站了起来后,笑着问周良晏,“怎么样晏哥,是你想要的效果么?” “没人能比衣老师更适合了,”周良晏带着笑意感嘆。 周良晏今日也一直穿着笔挺的暗纹西装,看风格和衣琚这一身很是相似,只是周良晏这一身衬得周良晏更有威严气度,而衣琚这一身衬得衣琚更随性优雅。 两个人站在一起论谁见了也要说一声养眼般配。 “行了,衣服没问题就带着你的人走,出去热乎去,我要关店了,”房光酬有些不太耐烦开始赶客。 周良晏前些日子给了他尺码照片,三两句描述,就要他做一身适合的西装,他从酬智离开后这么多年,周良晏还是第一个敢磨着他让他不见真人就做衣裳的。 房光酬倒也认识衣琚,知道是个有名的画家,本想着是酬智那边合作的事情,对方耍大牌刻意刁难,周良晏只得放下身段来求他,也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了。 结果等他应了下来,对方一改愁绪萦绕的模样,又填补了一句让他给做和给周良晏自己而立礼同风格的衣服,房光酬这才知道这小子就是装可怜给媳妇儿讨衣服来的。 房光酬自是骂不得对方了,吃下这个哑巴亏破例给对方做了这件衣服,好在今日看见对方上身的模样,他的名声算是保住了。 周良晏也自知自己诓骗了小老头,对方看着他正不顺眼,就带着衣琚笑着和房光酬道了别。 出了店门,没了室内空调,衣琚再稀罕这身衣服也不禁向周良晏讨要纸巾,周良晏从前襟抽出一方素帕,衣琚接过来挑了下眉擦着汗感嘆,“晏哥你们一年四季都把西装镶在身上可太不容易了。” 周良晏缓缓走在衣琚半步前侧,不紧不慢地给衣琚带着路,他们的饭局就在这附近,带着笑意安抚,“再走一段就到了。” 等周良晏领着衣琚又进了一家私人饭店,扑面的凉意让衣琚再获新生地无声吐了口气,周良晏安抚性质地捏了捏对方后脖颈。 第85页 周良晏礼貌的报上了姓名,就被侍者带着进了里层包间,包间门微微掩着,周良晏站定在门前,后退衣琚半步,衣琚在周良晏的示意下叩门走进了去,周良晏则紧跟衣琚身后顺手把门关上。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哥来晚了啊!”一年轻男子正对着包间门坐,看见人进来了手指虚点了两下,男人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旁,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和其他几个西装革履严肃不苟的男人完全不同。 “哪里晚了,你们来早了,”周良晏瞥了对方一眼,给衣琚拉着椅子让对方坐下来,自己也随即坐到了一边。 “这位是?” 年轻男人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一番,衣琚近几年不爱打扮全靠一张脸撑着,但正装什么的一穿起来是那叫一个禁慾优雅,任谁看了都眼前一亮。 周良晏一个眼神递给男人,男人才正经收敛起来,在两个人情侣装似的装扮下扫视了一个来回,然后殷切半站起来主动和衣琚握了握手,笑眯眯。 “胡岸,今天没想到周哥能带人来,您贵姓?” “免贵,衣琚,”衣琚礼貌笑道,握手后想了想还是自倒了一杯酒,“今天来得匆忙,路上还耽搁些时间,自罚一杯,聊表歉意。” 周良晏在一边直接把酒杯接过了,自己喝了,然后给衣琚简单介绍了下在场的几个人。 其余几个人都还算正经着,和衣琚周良晏遥遥回敬了一杯,当然酒自然都是周良晏喝的,只是到了周良晏旁边的王安时,对方不依了,推了下金丝眼镜,笑着不让周良晏赖帐,这两个人一份酒算怎么回事,“怎么还抢衣老师酒喝呢周哥。” 在场的几个人和周良晏也熟悉,尤其王安时和胡岸和周良晏的关系不比冯梁也和周良晏差,衣琚这边自报家门,胡、王就知道这是哪位神仙了,此时此刻就等着看周良晏热闹——什么身份啊周哥,给人家替酒。 衣琚闻声倒不慌不臊,也歪着头笑着问,“是呀晏哥,怎么还抢我酒喝呢。” 衣琚话一落地,桌上氛围瞬间起来了,周良晏这回带来的这位是个开得起玩笑的,那几个还老实正经的也跟着起闹了,说什么都有了—— 什么我给衣老师夹菜,周哥您不会也要挡吧,还有什么你什么身份夹菜,周哥不会自己给夹用你瞎殷勤...诸如此类的,周良晏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煳涂。 这人不给名分,却又爱逗人。周良晏还能怎么办,甘之如饴地随衣琚去了。 周良晏朝偷乐的衣琚看了一眼,顿了顿,在众人面前真给对方夹了道菜。胡岸看见了更是起闹到了顶点,连连拍手叫好,虽然又被周良晏眼神制住,但那满面红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第二春来了。 在座另几位看着周良晏难得瘪话的样子也满意了,收敛了许多,只是和衣琚半开着玩笑,“衣老师不礼尚往来一下?” 衣琚还真像是思考了一番,装模作样地看向周良晏,挑了下眉,“晏哥喜欢吃哪个,明天做给你吃。” 周良晏在压不下来的揶揄声中,也不禁笑了,借着桌布遮掩捏了下对方的手,算是向对方讨饶。 衣琚脸上微热,也就由着周良晏掀过话去。 “别把人给我臊走了,正经点儿都,”周良晏手指轻敲桌面,半开玩笑半正经,“聊正事啊。” 王安时和胡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对方的意思——把周良晏臊走还差不多,人家衣琚可比他们老周大大方方。不过正经事还没聊,两个人也就收了话,又端起来最初的人模人样了。 桌上的气氛肃然了许多,除了这开始的几杯酒,在座的之后也是一口没碰,沉声讨论起事情来。 衣琚全白着来听的,一开始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听着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时不时争执两声,才知道这个局是关于医学方向的ai产品投放的。 衣琚越听眼底越是认真,直到听到关于重度瘫痪辅佐行走器械,衣琚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抖了起来。 周良晏看了衣琚一眼,再次暗暗握住对方的手,这次没有松开。 周良晏和对面医学领域的专家朋友沉声说着,“审批号还没下来,现在只是第一批次试用,效果不稳定,你们这边急不来,也不能让患者家属急。” “还需要大量患者佩戴使用的数据集,从而使佩戴牵引更符合患者行为习惯,达到外置骨骼的效果,这些都需要时间和精力,我们的路还长。” 第045章 千金散尽还復来 胡岸很是认真,他是认同周良晏的,他家老头催着产品上市的功利想法,胡岸很反对,这才今天组局来把团队骨干和合作对象代表找来。 医院那边自然也想产品大范围推广,但现在技术不成熟,资金鍊又短缺,强行上市只能抬高产品价格,做不到惠民利民,这不是周良晏和他想看见的。 胡岸与周良晏要做的就是稳住院方,让他们知道酬智这边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说的算的,再和他们打好招唿,尽可能让医院那边提供协助数据集建立的志愿者,争取早些技术成熟落地,一时间桌上的人聊得上头,从技术支持到商业推广再到未来前景,时不时夹着对各自领导中混子的文明咒骂,热火朝天的。 第86页 衣琚等这些人停了话各自喝茶润喉时,清了下一直没说话有些涩的嗓子,温声说道,“不瞒大家,我家中姐姐也是身体不便,不知道可不可以走院方这边拿一套设备。” 虽然说产品是酬智技术开发的,但枫城三院与六院这边作为合作对象也有绝对的产品销路把控权力的,这也是周良晏没直接将东西给衣琚的原因,私人调试不如过下明路。 “现在就愁没病人愿意提供数据呢。” 王安时倒也没意外衣琚开口,总不能对方来就是纯陪他们老周吃饭来的,笑着点了下头,又朝着周良晏有些嗔怪,“周哥怎么回事,没给我们衣琚老师拿一套。” “不能坏了规矩嘛,”衣琚笑道。 “主要是我和晏哥在路上也商量好了,这个项目我也想掺一脚进来,”衣琚无视周良晏突然投来的眼神和握紧的手,继续说道,“作为病人家属,产品优化得越发完美,我的亲人也能少些苦痛,我个人愿意无偿持续资助这个项目。” 其他人没看出来什么,都以为是周良晏特意拉来的爱心贊助,就连胡岸也是这么觉得,对衣琚更加热切了。 只有王安时坐得近看到周良晏的反应,觉着不像是两个人商量好的,没敢说什么,打了个哈哈抻过去了,让衣琚回去和他们老周再商量商量。 衣琚也看出来了,这里管事的是王安时和周良晏,也就不说什么,打算回去再和周良晏谈,实在不行走胡岸那边。 衣琚如今工作室有起色了,手里也阔了一些,本来是想在四环左右买个房子,但现在看看不如就先住在这租的房子里,然后年末干完酬智文娱城的项目,再拦几个活,实在不行把这两年的画拍了... 衣琚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倒出钱来了。周良晏心里也明白自己怕是拦不住衣琚,也没理由拦。 周良晏只是不免有些无奈,他一直关注着衣琚这边,衣琚哪里来的钱贊助。 周良晏在公司混了这么久,虽说他是搞技术的,但商业敏感度还是有的,衣琚工作室自搬到枫城起到如今可以说刚刚盈利,衣琚早年本不出卖的画作当年急拍出去,如今一幅也没能拍回来,这两年又卖了几幅,可以说一时之间贬值太多。 周良晏只是来帮衣琚姐姐拿套产品,谁成想胡岸刚刚哭穷被衣琚听进心里了,周良晏在衣琚反握了握他的手后,只能心里暗暗嘆了口气。 这个局谈到这儿算是结束了,前前后后两个小时多一点儿,大家都是忙人,也就不弄旧酒局事聊完还推杯换盏哥两好的那一套了,都收拾收拾回家了。 周良晏和衣琚反倒是不忙的两个,两个单身汉除了工作也没家庭考虑,等所有人走完了,衣琚有些茫然地问周良晏,“晏哥,怎么走?” 总不能再和他接着吃顿晚餐吧...衣琚暗中腹诽。 “送衣老师回家,”周良晏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衣琚,“再和衣老师聊聊我们早就商量好的贊助事情。” 周良晏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衣琚摸了下鼻子,悻悻跟在周良晏身后走了。 周良晏和衣琚今天中午一顿,下午又没少添食,两个人实在做不到直接往家一坐,加上都喝了酒,刚刚就让胡岸叫好代驾把周良晏车顺回公司,而衣琚和周良晏赶赶公交,权当消食了。 夏日的暖阳在两个人身后拉出两道影子,衣琚和周良晏刚要往公交站走,结果后面突然传来人声喊住了周良晏。 “周总,”一文质彬彬的青年热切地叫了声,还赶上来两步。 周良晏回头一看,态度不咸不淡,“齐生。” “这是巧了,胡总他们今天也在这儿,”齐生轻笑了声,往后撤了撤身,让周良晏看见他背后的店口站着的胡万山等人,“我还想怎么今天周总没来呢,原来是有约了。” 周良晏不理睬齐生,朝他身后的看不清神色的胡万山几位老总点了点头,就要走了。 “周总,这位就是衣琚老师吧,”齐生又抬了音调,试图拉回对方注意。 果然周良晏看对方叫到了衣琚头上,自然驻足不动了。 “您好。”衣琚微微一笑,一双手插在兜里不曾拿出来。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齐生好像很是欣赏衣琚,走近了一步上下扫量一个来回又道,“怪不得周总愿意把注都压在您身上,您这一身艺术气息,就是放两张写真图说给产品代言,项目都不会亏的。” 周良晏闻言脸色沉得发冷,刚要开口,被衣琚抢了话,衣琚同样看了齐生两眼,有些疑惑地看向周良晏问道,“周总,这是哪位?你们公司的么,我怎么没见过?” 衣琚看周良晏不作声,就一副瞭然模样,从西装里抽出几张名片,递给了脸色有些僵的齐生,“贵公司的几位老总要找我合作的话的,请联繫我的工作室,麻烦您交给您公负责人。” 衣琚又歉然一笑,带了周良晏一把往前走去,“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情,改日约好时间再聊,麻烦您和几位老总说声抱歉。” 被衣琚“当做”助理的齐生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扬长而去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快碎了,深唿出一口气,转身回去又挂上微笑。 第87页 被齐生这么一耽搁,公交是错过去了又马上是晚高峰了,衣琚和周良晏干脆就近找了家咖啡馆坐了会儿,毕竟都一身正装去哪里逛都是一身的汗。 “晏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衣琚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手指轻轻把面前的黑巧蛋糕往对面坐着的周良晏推了推,以示讨好。 适才周良晏往深问了问他工作室资金问题,衣琚是勉勉强强才把明年运作的可行性圆上,这会儿对方又不说话地看着他,搞得他怪心虚的。 其实没什么事儿的,就是明年再多揽揽活,辛苦些就好了,他又不是什么圣母圣父,没多高的境界,不至于倾家荡产的资助一个前景不定的项目,只不过尽他所能图一个亲人能早些舒坦些罢了。 其实周良晏刚刚也解释了这个项目虽然不是他跟的,但他了解到资金也没胡岸说得那么紧张,没到需要四处筹钱的地步。可衣琚依旧要往里投钱,态度坚决的模样,定定看着他。 周良晏终妥协,眼底带着一丝无奈的心疼责怪,“衣老师什么时候能对自己好些。” “钱这个东西就是花的嘛,花出去了我就开心,”衣琚望着周良晏笑道,“况且三环附近租个房子住,平时出行也方便些。” 衣琚顿了下,眉毛扬起几分愉快,眼睛眨了下又道,“更何况没准可以和晏哥住的近些...” 周良晏心里嘆了口气,他是拿衣琚没一点儿办法,也笑了出来,神色缓和了许多,“那我帮你联繫。” 周良晏又补充道,态度也坚决得很,“从我这边70%投资入股,30%慈善资助。” 衣琚愣了下,笑着嘆了口气,“成,晏哥帮我挣钱我还能不乐意。” 周良晏摇了下头,“前几年不太可能有回头钱,但后期立起来了,该拿的不会少衣老师这一份。” 衣琚点了点头,笑着伸出了手,“那合作愉快晏哥。” 周良晏看着衣琚笑得开心的模样,手指微缩,在对方眼神变得疑惑时,倏忽抬手朝衣琚手心打了下,“合作愉快。” 衣琚有些吃痛的收回手,难以置信地望着喝咖啡躲开他眼神的周良晏,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 衣琚摇着头,但却也没提对方这突然的举动。 琚哥大气,翻篇了。 衣琚手里一下下搅着咖啡,心里冷哼一声。 之后两个人话题又转到了齐生身上,周良晏简单介绍了下酬智内部关系,两个人都对今天这场“偶遇”感受到一丝过分的巧合。 周良晏也明白今天和胡岸低调攒的局怕是被有心人盯上了,齐生这么狐假虎威的模样估计也是胡万山给的一个警告。 不过再怎么样,周良晏想做的,该做的,他也会一件不落地做下去,无论阻力多大,有多困难。 等两个人聊得差不多了,衣琚的咖啡依旧未动,推到周良晏面前的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推了回来,衣琚这一边听着周良晏讲述,一边无意识地全吃进肚子里了,等回过神衣琚才有些懊恼意识到——今天热量爆表了。 衣琚与周良晏走出了咖啡馆,外面已经全黑了,商圈的挂牌街灯红蓝黄绿得全部亮起,晚风吹拂,洗涤着些许的热意。 两个人坐了许久,也有些懒散起来,周良晏叫了代驾把停在酬智门口的他的车开来,打算送完衣琚直接坐车回去。 衣琚倒没有推辞来推辞去什么不用晏哥送,自己回去就好之类的话,只是笑眯眯的勾对方拿着装衣服鞋子的袋子的手一下,“辛苦晏哥。” 衣琚没等周良晏看过来,就若无其事地松开,很是认真地看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只是嘴角无声地勾了起来。 周良晏叫的代驾今天来得过于快,不等周良晏沉沉目光收回就已经停在两个人面前,衣琚便先自己上了车,又一本正经接过周良晏手中的袋子,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周良晏,轻轻拍了下自己旁边的座位,“快上车晏哥,停久了罚款。” 第046章 压马路 从市内到城郊一个小时多的路程,因为车上有外人在,衣琚和周良晏没有聊些什么。 车起步后没多久,衣琚摸出了自己的耳机悄悄塞给了一旁的周良晏,两个人一人一只,耳机里流淌着轻音乐,车窗开了缝隙,风铺洒面容上,吹起两个人的发梢,奔波了一天的疲惫也似乎随风而去。 衣琚和周良晏一路上很少交谈,都在各自望着窗外的景色,只是两个人的手都搁置在车座中间,靠的很近,一个转弯便能碰到彼此的手背。 一个多小时的路,两个人都没有将手拿开,就这样若有若无地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有理由的触碰,例如为了安心为了抚慰,都是坦坦荡荡的,只有没有理由的接触才抓人心肝,才是亲密的体现。 尤其当两个人怀着同样的心思,却又窗户纸不曾捅破,再悸动不安分,只能顶着正经人的模样,暗暗心跳如鼓。 不曾伸出的手,是对彼此的最大的尊重,而不曾收回的手,却是对自己最大的纵容。 或许这就是现代爱情最能产生美好记忆的时间是暧昧期的原因,在这个阶段里,两个人能做的事情不多,能说的话也不多,所以连对方一个表情一个细微动作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多年后两个人并肩再次走过曾经经歷过的地方时,会相视会心一笑的程度。 第88页 等代驾将车停在了衣琚小区门口便离开了——是周良晏让的,本来代驾师傅说要不要等等周良晏,但周良晏婉拒了,咱们晏哥另有安排。 于是周良晏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而衣琚和周良晏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绕着小区小广场,在小区压起马路。 时间已经步入到了深夜,衣琚这条归家路,每天一个人早出晚归见惯了它路灯昏暗晃晃的样子,但有个人静静陪伴在左右,这氛围感瞬间就上来了,有种回“家”的感觉。 衣琚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妥妥一个留守儿童,为人性僻耽佳画,也就是一次小学放学高烧晕倒后,走了运被郑老头捡了回去,这才有个地方算是他的着落。 慢慢的,在师娘的半胁迫半劝解下,衣琚逐渐交了许多朋友,算是融入了社会关系中,有了一个正常的童年,所以即使上樑不正,下樑也没歪,成了现在这样一个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社畜。 “衣老师在想什么,”周良晏看着衣琚眼藏着几分笑意,有些好奇温声问道。 “晏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会给人一种安全感,”衣琚浅笑着,微微歪着头看着周良晏,很是直接地感慨,“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枫城感觉到归属感。” 衣琚想起前几年那个催婚网络热句:你不希望万家灯火有一盏为你而明么。衣琚记得底下评论区有句话让他笑得不行:又不是交不起电费。 衣琚也同样不以为然过,幸福感来得这么随便么,一盏灯一碗粥就可以满足了么,但当周良晏陪他慢慢走回家,哪怕只是这一段路,一段没有任何成本不需要任何代价的时间消耗,他此刻还是感到了每个细胞都在充盈着温暖的惬意,就如同飢饿时的一碗泡面,干渴时的一瓶矿泉水,恰到好处的满足。 倒不是没有人陪他走过路,同事同学,追求者、曾经的伴侣、亲朋好友都有或多或少的机会一同回家,这并不新鲜。 但只有周良晏这个人让衣琚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是衣琚缺爱了么,孤单了么,太容易感动了么? 衣琚并不这么觉得。 那是因为什么?让一个人这么轻易地灵魂得到宁静? 衣琚看着脚下两人踩过的紧密挨着的影子,心随念转倏忽觉察,其实不是那盏“灯”让人感到幸福。 而是那个人。 因为是那个人,他做的什么都含透着他自己的情感,所以自己可以从每一点滴中都能汲取生活的暖意。 正如此刻的一段路,是周良晏想要和他在一起多些时间,所以对方自然而然下了车,和他一起压着马路,一起浪费时间。而不是亲朋好友的顺路而行,也不是小年轻为了表现献的一时殷勤,更不是怀着别的目的人想要藉此有一段谈事时间。 是他的情感无处不在,所以自己能从他的任何琐碎行为中感受到切实的舒适感。 无论是这些不打眼的生活碎片,还是为他从未提起过的亲人奔走,抑或是压上自己全部的对他的信任,为他揽下全部责任...这些在周良晏眼里都是稀松平常事,也正是他的这种自然表现,让衣琚在紧绷忙躁的生活中,唿吸之间便能汲取元气。 衣琚认为他对周良晏,或者周良晏对他的这种“情感”,是被叫做喜欢,或者爱恋,虽然其中夹杂着许多别的情感,或是欣赏或是怜爱...但自始而末皆是源于吸引,来自对方,是明明白白的自两人之间滋长的情感。 这也是衣琚从未在意过对方的上段长跑爱情的原因之一,衣琚在周良晏身边能清楚感受到,他们的情感是流向彼此的。 只流向彼此,源源不绝,如活水经久不绝,悄然流淌。 情感是不需要证明的,因为被爱的人一定会被爱意滋养而察觉,从对方的心跳声中里,从对方的眼睛里,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寻找到答案。 而反过来那些习惯用似乎表达着关怀的行为而去证明对方爱自己的人,本末倒置的荒谬。 情感不能被计量,它没有确切的计量单位,情感是该是感受来的。 “真的么,”周良晏笑了声,拉回了衣琚天马行空的思绪,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回衣琚单元楼下。 周良晏看着衣琚缓缓道,“我还担心衣老师会不会嫌我跟得太紧,麻烦得很。” 衣琚有些意外,但心中一下转到了自己了解到的对方上段感情两三事,顿了下心中不免更软了些,挑着眉似真似假地说着,“怎么会晏哥,我巴不得晏哥天天能和我一起。” 衣琚目光盈盈地望着对方的眼睛,忽然上前一步拽扯住对方的领带,手指微微摩挲着对方领带,坏笑道,“就喜欢粘人的。” 周良晏被拉着微微弯了些腰,由着对方的拉拽,两个人视线由此平齐,周良晏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白皙姣好的面容,眼底翻滚着一些躁动许久的情绪,轻声说道,“衣老师喜欢就好。” 周良晏一动未动,依旧和衣琚保持着十几公分的距离,路灯的光柔和着彼此影子,也照清了彼此脸上的所有细节,周良晏的睫毛很长弯起一个弧度来也能打出小小的阴影,对方的视力一定很好,眼睛白眼仁很是干净,不像衣琚自己总是出红血丝。 “喜欢,”琚哥肯定道,勾了下嘴角。 第89页 这点小撩拨,他还不是轻松拿捏。 周良晏一双眼眸似乎因为衣琚的答覆而染上一层温柔的底色,看着衣琚低声嗯了声,似乎只是寻常询问又似乎在引诱什么,“衣老师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对方的气息洒到他的下颚,那俊朗的脸就摆在他眼前,睫毛眨动一下就像雨刷一样在眼下投出细密的影子,对方低沉的声音在衣琚耳旁似乎炸开了小束烟花,他唿吸不太争气地不平稳起来。 他的睫毛这么弯么.... 衣琚喉咙滚了滚,为了防止自己再有什么上头的举动,衣琚倏忽松开了手,讷讷地拍了下对方被自己拽皱的领带,打着哈哈笑道,“晏哥领带蛮好看的,在...” 然而周良晏忽然抬起了手把衣琚半圈住,不让衣琚后退,周良晏手放在衣琚侧腰上,顺着西装的接缝处摩挲了一下,周良晏更加直接望着衣琚的眼睛,轻声问道,“衣老师,喜欢之后呢。” 衣琚的唿吸有些滞住,看着更加逼近的对方的面容,衣琚感受到从侧腰往全身炸开的麻意,衣琚禁不住移开视线,夏日的热意让衣琚话说的都不自在起来,“喜欢之后...” 喜欢之后...自然要在一起啊... 衣琚的心跳得快蹦出来,他只觉得脑袋被周良晏这么拉扯得直迷煳,衣琚不看眼前这个似乎使弄着美人计的傢伙,深吸了一口气。 要不要冲动一把... 周良晏耐心等待对方的下文,看着对方神情越来越弱的挣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是没想今天能修成正果,但不妨碍他今天在衣琚这里讨份让他能继续稳着的答案。 衣老师独裁得很,周良晏愿意随着他的节奏来,但总要给他份安心不是。 然而衣琚的神情突然变了,打破了刚刚若有若无的沉溺感,他似乎看见了什么,周良晏眸一愣,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结果看到单元楼侧的一抹黑影。 周良晏回望了衣琚一眼,看见对方不自然的态度,确认了是自己想的那般,眼神一冷,松开了衣琚抬腿欲追上去。 “晏哥别去,”衣琚连忙拉住周良晏,摇了下头,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看见一样。 周良晏被对方紧紧拉着停下了脚步。眸色沉了沉,回视着对方,似乎要衣琚给他一个解释。 “晏哥,”衣琚顿了下,同样直直看着对方,“我会处理好。” “信我。” 周良晏只是看着衣琚。 又是这样。 衣琚不准周良晏管,周良晏自己便没理由管,甚至连问下去的资格都不够。 衣琚也自知自己的言语苍白到敷衍,缓缓松开了拉着对方胳膊的手,手顺着落下拉住周良晏西装下摆,轻轻扯了一下,眼底带着几分歉然,“晏哥,快处理好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衣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种撒娇示好的事情他十岁以后就没做过了,但面上衣琚依旧端端正正的,看不出噁心到自己的模样来。 “真的晏哥,我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衣琚软声认真道,手还拽了对方衣摆一下,似乎在说——拜託啦,不要生气嘛。 第047章 一些小八卦 周良晏看了眼对方拉着自己衣服的手,又和衣琚对视回视线,“衣老师你怎么保证呢。” 衣琚有些愣了,对方的话出乎自己意料,本以为对方会像往常一般一笔带过,饶他一码的缓和气氛... 可能晏哥真的恼了,衣琚这才意识到,心里重新措辞。 “晏哥你放心,从他们出现起...” “如果他们还会出现,是就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么?”周良晏直接打断对方的解释问道。 衣琚看着对方,嘴巴张了下说不出话来。 周良晏瞭然了,轻声说道,“洨琚,我一直认为这段时间是给彼此的缓冲期,但衣老师似乎不这样认为。” “衣老师和我相处这段时间,还是觉得我会因为这些外事改变我们之后的发展么。” “不是的晏哥,”衣琚看着对方黯色,连忙沉声接道,略微嘆息,有些涩然,“只是怕拖累晏哥,做人哪能那么自私不是。” “不过晏哥,我会处理好的,”衣琚顿了一下,浅笑扯了扯嘴角,衣琚望着对方很是认真,轻声说道,“我是真的很想和晏哥在一起。” 周良晏那点暗暗压住的火气全然散去,看着对方的样子心脏有些被戳痛,良久周良晏缓缓开口。 “可能是我之前并没有说清楚,我们之间在不在一起,不看能不能,全看衣老师你想或不想。”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是理由,”周良晏一字一句说道。 周良晏靠近了衣琚两步,垂着眼看着对方有些复杂晦涩的神色,缓缓拉起对方的手,周良晏捏了捏对方的掌心,将自己另一手的衣袋子挂在了对方的手里。 “洨琚,你好好想想。” 周良晏语气依旧的平和,但衣琚却不知怎么不太敢看对方。 周良晏的手轻轻摸了下对方的发顶,“回去吧。” 衣琚沉默一瞬,拿住了袋子抬眼看了眼周良晏,有些困难但还是吐出一句话,“晏哥说的我明白了,让我想想。” 第90页 衣琚撂下话,便转身进了楼,在单元门将要关上的时候,衣琚望了眼周良晏,果然他还站在那里,衣琚心头一暖,脑袋里的杂念也平息了许多,朝周良晏摆了摆手,直到大门关上,衣琚才上了楼去。 单元门灯随着衣琚关上了门,也不久便熄灭了,周良晏站在昏暗的路灯下,脚下一下下拨弄着碎玻璃神色不明。 他淡淡望着一层层亮起的楼层灯光,直到对方的房子亮起了灯,周良晏才抬脚往小区门口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周良晏停下了脚又回头望了眼对方的窗口,果然看见了对方的身影,周良晏这回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走出了小区大门彻底消失在衣琚的视线里。 衣琚望着楼下已经空荡荡的路道,回身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扫帚,一下下平静着扫着地上的碎玻璃。 可能是知道那些没事找事的人蹦跶不了多久,这次衣琚心里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刚刚周良晏的话衣琚大致明白,说实话没有人听见对方这样说着约等同“不离不弃”的话语会不动心,但衣琚不觉得带着一身的累赘去掺和别人的生活是件什么光荣的事。 也不觉得将自己的负担带给对方能让他们之间有什么好的结果。 再好的人品德行,也受不住一次次的考验与生活的磋磨。 虽然衣琚知道周良晏经得起考验与苦难,但他不想对方因他承受那些如同跗骨之俎一般的事情。 周良晏是一个神性高于人性的存在,他身处的位置让他万事随心随性,投入又容易抽离,性子看上去豁达随和,却冷得很,但他又习惯了强者的视角去庇护悲悯弱势,极富责任感与社会担当,认定的事或人就会一直去包容,接纳,扶持。 衣琚不想做依託对方的存在,与旁人一般成为周良晏责任与担负的“之一”,他捨不得,更也是不想。 人活一世,相逢一场,能在对方眼里有了几分分量,已经是很大的不易,没必要折磨彼此,将缘分变成死死拉着对方下坠的孽缘,就像他与楚滩那般。 衣琚想到那个人,脸上最后一点轻松的神情也消失不见,衣琚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即及时打住了自己的思绪。 衣琚去卫生间拿了一块抹布,小心着将碎玻璃倒在了抹布上包好之后拿胶带裹了起来扔进了一个塑胶袋里,记号笔写上了玻璃划手紫四个字后才扔进了垃圾篓里。 衣琚走到洗手间洗了两遍手,看着镜子里自己西装革履的模样,缓缓吐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很想和周良晏在一起的。 好好在一起,就像在庆镇一样,一同吃饭闲聊,吃酒忙事,回头一眼就能望见对方...两人三餐四季的这样过上一辈子。 这是他这几年唯一想去抓住的人。 但他不想任何人或事破坏对方的生活,哪怕那个人是自己。 周良晏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无论什么事情,对方都能向前看,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好,无论身边有没有谁。 衣琚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在翻滚着情绪,缓缓摆出一个笑容。 他要自己爬出那片泥潭,然后带着世间最好看的玫瑰,干干净净地去见他的心上人。 ............ 深夜小区外的路上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车上落了几片叶子,似乎停在这里有些时间。 周良晏靠在放平许多的驾驶位上,西装外套搭在一旁,领带拽开许多,衬衫袖口挽了上去,扣子也解开了三颗,他停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衣琚楼单元,周良晏约摸着差不多到了时间,拿出了手机打开某人的聊天框。 果然对方五分钟前发来了消息——「晏哥到家了么。」 周良晏手指轻敲着键盘。 「嗯,衣老师早些休息。」 「晚安.jpg」 「晚安晏哥」 看着对方的窗口过了一会儿也黑了下去,周良晏也缓缓闭上了眼,只是手指一下下摆弄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香菸,显然没有入睡。 夏日的天亮得总是很快,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打亮了街路,一辆银色的车悄然离去,如同从未滞留过一般... 又是忙碌的一周循环。 衣琚和周良晏也又开始各忙各的,两个人也没再刻意见过,只是周良晏的办公室中午总会出现一个便当盒还配着一束玫瑰,而衣琚小区门口深夜也总会停着一辆车,直到天亮才会离开。 酬智的小孩看见周总办公室摆满了花瓶里面插着一束束新鲜的玫瑰,每到下班休息的时候,他们周总就会一下下侍弄着花,鲜花美人看得小姑娘又是迷煳又是羡慕,都好奇这是哪路神仙勾得他们的周总这么沾染红尘。 倒也不是这群小孩邪乎,主要周良晏因为还授枫大外聘,以前也很少在酬智坐班,有什么事情都是冯梁也代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很少人知晓周良晏的状况。 也就是知晓他们周总之前有位从不曾来过的七年伴侣,这两年也分了。分了后他们周总似乎来酬智勤了许多,还亲手挖了黄浩然这类新鲜血液进公司,同样也是近两年周良晏才认全酬智的人,茶水间路过的时候还会主动和他们聊两句,从前那位神秘的周总这才立体地站在他们面前。 不过像是有人追求周总这样的事情,也是头一回见到,公司茶水间的八卦一向是围绕着几位总身上的,以前的主角百分之七八十会是他们那位光鲜亮丽仪表堂堂的冯总,冯总隔三差五的绯闻如果写成小报现在都能堆满茶水间。 第91页 之前设计部被他们冯总请来了位大画家作顾问,他们可是看见了冯总那个态度就和追求往常的小明星似的,骚...咳咳...活泼又大胆。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后来冯总就偃旗息鼓了,就像是憋个半天放个哑炮一样,让他们看着也不痛快,一点儿也不像他们冯总以往的作风。 有人说这位衣琚老师了不得大艺术家,看不上他们这些一身铜臭味儿的,要是不开心了连他们周总都不给个好脸色,这种高岭之花冯总拿不下。 也有人说,那位老师背后有人撑着,没看文娱城的项目都落对方手里了,周总都力保着人家衣琚老师,他们冯总忌惮着也不足怪,自然也就正经起来不敢招惹。 当然了,还有人说什么这位衣琚老师和他们周总是一对,朋友妻不可欺,他们冯总自然不敢再逗弄人...不过这就没人信了,没看见他们周总正被甜蜜追求着么。 “诶呦,这怎么可能嘛,桃子你不能看咱们周总和人家老师长得好看就拉郎配吧。” 小高眼角抽搐,刚刚听了小陶这通分析周总和衣琚的一三六的,听着还真像那回事似的。但他们周总和衣琚老师也不熟啊,看着还没有冯总和人家热络。 虽然衣琚老师会没事去周总办公室,这不项目对接么,中午加班加点的来他们酬智做项目,总不能让人家大艺术家坐在他们工位上,连个独立办公间都没有吧。 休息间小陶搅拌着咖啡,不服气地看着对面不以为然的刘姐和小高,她嗑cp这么多年了,她品的没一对不是真的,他们不是真的,那她就是假的! “你们就等着瞧吧,我就觉得周总那便当盒和衣琚老师那天带的一模一样,没准着花和饭就是人家送的。” “还有!我车位离周总车位近,不是一次看见咱们周总和衣琚老师一起下班诶,还有还有...” 小陶越说越确信,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注意到对面这两个人的眼神。 “还有什么?” 第048章 寻宝活动 “还有就是上次我看见咱们周总带着衣琚老师去...”小陶话顺其自然的接了下去,但说了一半就意识到那道男声熟悉得让人心寒。 小陶僵硬地转过身,果然,是他们敬爱的当事人周总。 周良晏接着咖啡,看了眼闭麦的女孩,走之前搁下话,“公司不要议论上司私人感情。” 对面三个冷汗连连的女士纷纷点头,心里叫苦不堪,没人见过他们周总责难下属,但就是这种未知的恐惧才让人害怕,但当人已经消失在转角了,她们隐隐约约又听见一句,不免面面相觑。 “还没影的事。” 周良晏端着咖啡回了办公室,今天他屋子里的咖啡机坏了,也就出去接了一杯,没成想倒是听了这么一出墙角。 他也是没想到在这群同事眼里他和衣琚的关系还没衣琚和冯梁也的好,周良晏哑然失笑。 周良晏手指撑着额头,一杯咖啡很快就喝完了,有些疲惫翻看着微信号上的消息,直到看见枫大面向学生、教职员工及家属的越野活动,才起了一些兴致。 周良晏滑鼠点了进去,浏览了下具体信息——为测试枫大最新科研产品收集生命体徵与gps定位数据,特举办的一场大型寻宝活动,地点就在西枫林,时间本周六日两天一夜,每位教职员工可带1-5名家属,活动奖品... 周良晏思索一瞬,给衣琚敲了敲信息,又顺手将消息转到了群里。 罗「越野啊,不想动。」 张刘氏「罗深啊,你再不动动没人要了。」 张「这个好,支持」 锦锦与等等的家人「我才看见,我问问老婆去不去。」 罗「晏哥怎么不说话了」 张刘氏「这还用问?咱们就都是捎带懂?」 郭「好伤心,晏哥你自己说这是单单我们有,还是别的妹妹都有。」 周良晏没看见群里的一熘消息,正如那群人的猜测,刚刚衣琚接到消息,打来了电话,他正和衣老师友好交流呢。 “晏哥怎么想着去越野了,最近不忙吗。” “不忙,”周良晏笑了声,“衣老师来呗,小萌他们都想你了。” “这样啊——” 周良晏听着对面的人拉着长音,一派考虑考虑的样子,周良晏笑着继续引诱道,“越野的东西我都帮衣老师打理好,衣老师人来就成。” * 一转眼一周又过去了,应着周良晏的邀请,衣琚便做着周良晏的车和赵登他们一起来了西枫林。 他是没想到,原来不是只有孟晃那群傢伙喜欢在车上吵吵闹闹个不停,今天他算是见识到比王志前他们还能说的人了,一路上可能有衣琚这个新人在,对方能谈的话题瞬间多了起来。 几个人从小学说到大学,就差挨个点名了。 尤其是张坦萌小朋友的事迹更加的高清,衣琚坐在副驾,就觉着后面三方位立体声从后灌来,甚是兇勐。 不过有一点比和孟晃那群傢伙出来好,就是可以坐副驾,他本来等周良晏车接是没报能做到尊贵的副驾位置的希望的,毕竟周良晏按理是顺路先接赵登他们那伙人,最后才是衣琚家。 可能还是苍天怜悯吧,让他晏哥往他们家附近跑了趟差,就先接衣琚,副驾的位置也就落到了衣琚囊中。 第92页 衣琚就觉得自己运气好得很,今天一定能多挖几个宝箱。 “琚哥琚哥,等会儿和我们一组,”张坦萌凑到衣琚旁边,看了眼四周其他人都没注意过来,悄咪咪说道,“罗哥和果哥都路痴,就得晏哥赵哥带,其他人搞不定他两。” 衣琚把自己的大背包甩在了背上,欣然同意,“成啊,我和谁走都没问题。” “衣老师这么巧么?” 衣琚身后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张坦萌和衣琚不禁往身后看去。 “冯总?”“冯哥。” “衣老师,你看看你,周良晏身边就你叫的最生分,”冯梁也一下揽住张坦萌的肩膀,朝衣琚眨着眼睛。 看着后面不远处已经黑脸的刘异,衣琚也不提醒,只是凉凉说着,“冯总早好。” “周...” “把你猪蹄子松开,”刘异拍掉了冯梁也的手,不耐烦地瞪了对方一眼,“怎么哪都有你。” “唉,小萌你看看你家这口子,仗着合法伴侣身份就管东管西的,”冯梁也啧啧两声,给刘异上眼药。 “当初还不如选你冯哥,冯哥绝对不管你社交,”冯梁也挤了挤眼,看着刘异脸黑得要滴墨了,悄悄往衣琚身后撤了一步。 “冯哥你这嘴能不能管管,”张坦萌很是无奈,手下是死死拉着自家爱人,别搞出个赛前打斗失去比赛资格什么的。 冯梁也挑了挑眉,勉强点头,然后扭过头手捂着嘴和衣琚说着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悄悄话。 “衣老师,我和你说,这厮当初知道我追小萌,骂得那叫一个难听,什么你怎么好意思朝你身边长大的弟弟下手的,还有什么...诶!君子动手不松口啊,别逼我!” 刘异忍不住了一手直接来了个黑虎掏心,冯梁也倒是接住了,呲着一口牙要咬下去,刘异是没见过比他还无赖的人,又气又笑直接上手去揪对方的嘴,一时间兵荒马乱的。 报到处的周良晏已经朝他们招唿很久了,衣琚就算再不想搭理这狗不理的货,也还是上手扯走冯梁也,“好了别闹了,比赛要开始了。” 张坦萌也甚是无奈,拽着自家对象裤腰带,连逼带哄地朝周良晏走了去。 西枫林赛事活动入口高高挂着横幅,衣琚等人停好了车过来的时候已经很多人都领好了检测设备和食物。 寻宝活动范围是整片枫林,这里离枫山很近,远离市区了连温度都降了些似的,大片的树林空气清新入肺,很是畅愉。 因为是两天一夜,所以参赛者需要自行佩戴睡袋或者帐篷,还有衣物。 为了方便,多数人都会选择轻便的睡袋,就说衣琚这伙人里,选择帐篷的也只有衣琚周良晏还有罗深,刘异和张坦萌选择的是双人睡袋,其他人是单人的。 每个人都需要去赛事入口处取头盔护具,检测仪和两天食物——压缩饼干和水,树林严禁点火和危险刀具设备,参赛前每人的包裹都需要过安检的,可以说筹备的很是认真。 树林里的宝箱由无人机投放,还有定时投放的食物包药物包以备不时之需,在夜22点所有人必须按照规则,停止行动,原地休息,无人机重新更换宝箱,以供第二日白天的寻宝活动。 活动形式很简单,在地图范围内,6-8人一组自由组队寻找宝箱,最后统计人均宝箱数量,多者胜出。 全程检测仪检测选手位置与生命体徵,也有工作人员在偏危险地带观察,林内救援员按区域巡查。 等选手领好设备,工作人员宣读规则,强调注意事项后比赛便正式开始了,各组选手都在认真统筹战略,研究地图。 “我们今天先分两路,一路从西侧这条线路往山底靠,一路从东侧线路走,最后在山脚石潭回合,”周良晏画出了两条遍歷树林的路线。 周良晏一点点讲着两条路怎么走,路标怎么标,很是有耐心,但实际上就只有衣琚和赵登听了进去,其他人要么在一旁完全听不懂,头歪的方向都不太对,要么就是笑嘻嘻的四处张望没个正事,不过表面功夫做得都到位,纷纷点头很像回事儿。 “嗯可以,”刘异草草看了眼看了眼石潭位置好找还明显,“第一天熟悉熟悉路况,第二天再拆成三组提高效率。” “我走西边这条,”衣琚点了下头。 “我也走西边,”罗深抢着附和,郭果也是站到了衣琚旁边。 “我也走西边,你们四个走东边刚刚好,”硬凑过来的冯梁也煞有其事地说着,好像有人会听他的一样。 笑死,正常人才不跟周良晏刘异一起走,玩个游戏和特种兵潜伏似的,一天下来胳膊腿都累断了可还行。 “诶,我和小萌跟琚子一起走,你两抢什么,西边你两个可走不下来,”刘异不满意嚷嚷。 “东边,”赵登打了个哈欠,看眼地图也定了下来。 虽然倍遭嫌弃,周良晏还是很有良心大度地点着西边的山坡河流说道,“西边这条不好走。” 罗深和郭果对视一眼瞬间,又默默站在了赵登背后。 “你两给我拆开,我一人带不动两个,”赵登嫌弃挥手。 第93页 周良晏刚要说话,就看见刘异挤眉弄眼,他深深看了刘异一眼,后退一步站到赵登旁边,实在放心不下那两个人路痴兄弟。 刘异不仅到的时候就让张坦萌先从衣琚下手,方才又偷偷找周良晏商量,第一天衣琚和周良晏分开组队,让刘异一波,第二天刘异让周良晏两人组队,两个人友好达成了共识。 “那就晚上见了,”衣琚也没意见这样的分组,朝赵登他们组挥了挥手,就拉着张坦萌两个人走了。 这一路上衣琚和周良晏也都并没有多交谈什么,说的话都没有和冯梁也他们说的多,甚至现在两队要分开了,两个人也没多聊几句,但衣琚他们两个彼此的心都是安稳的,他们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一直在彼此身上安放一个锚点。 周良晏看着西路一伙人离开的背影,嘴角勾了下,刚刚衣琚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就像羽毛挠了下心脏一般,心中默默道,晚上见。 赵登有些嫌弃地看着还望着不知道看些什么的周良晏,还有身后的那两个人傻乐兄弟,只觉得今天这个路怕是要靠自己了,摇头嘆息着背上包倔强地一马当先往树林走去。 第049章 熟人大杂烩 衣琚他们分了两队,周良晏,赵登,郭果,罗深一队,衣琚他们队还有刘异,张坦萌,以及一个赖上来的冯梁也。 讲真,衣琚是不太爱运动的,但由于自小那副有些欠揍的个性,就在老师师母的督促下练了不少东西,小朋友必备的跆拳道衣琚是练了整整八年,平日里的还要跟着郑郑姐这个运动狂,徒步长跑越野自由搏击巴西柔术... 所以被迫的,衣琚练得挺像回事,也渐渐成了习惯,以至于等他大学毕业了自己独立生活了,也闲不住了,愿意没事出去爬爬山熘熘弯之类的,没有一些中年颓废肥宅的迹象。 郑郑姐尤其喜欢什么野外求生,勇闯无人区这类的项目,衣琚还不敢告老师,只能认命跟在这姐后面,生怕对方哪天怎么着了吓到老头师娘。 衣琚想到这儿,心促刺疼了一下,也不再想下去了,拉着身后一直紧跟着的张坦萌一把,越过一块横路巨石,动作沉稳迅捷地继续四处搜寻宝箱。 与此同时另一端,就有些鸡飞狗跳了,周良晏他们刚进林赵登眼尖就发现了藏得比较隐蔽的宝箱,可能是没人会觉得这么近就会出东西,所以让周良晏他们捡到了。 郭果怪开心地抢着把宝箱扫码标记,结果扫完一看:积分减五,这把郭果哽的脖子都红了——知道自己运气差,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郭果踱着步,看着一旁铺个布已经坐下的罗深更是不顺眼,路过踢了一脚,“咋又坐下了哥,能不能行了。” 罗深自从进了林子肚子就不太舒服,直觉得早上吃的粉在翻滚,没好气地说,“一枪崩了我吧,不然就别怪我崩到你。” 赵登一看对方脸色是不太对劲,稍微一个后撤步,“这是坏肚子啦?” 罗深扭捏一哼唧,十分哀怨。 周良晏跟赵登互看一眼,开口安排,“那赵哥和老罗往回走,入口不远就有卫生间,我给你们留队标,老罗没事了再跟上来。” 赵登也觉得只能这样了,最近一个卫生点离得比入口还远,可能没人想得到出发这么快近就有人有卫生需求吧... 赵登搀起罗壮士,朝周良晏比了ok手势,一步步又往回走了去,要是遇上人估计都会惊讶到这队负伤的速度。 “要是不舒服就别进来了,这个岁数了别拿身体逞强,”周良晏不放心叮嘱了一句,看到罗深有气无力摆了摆手,这才拉着一脸同情的郭果继续前进。 周良晏看着地图,走得不快,走到一个标识处开始四处打量宝箱的位置,这片地明显是有人清理过,工作人员大概率会设置一个。 “果子,你们家的安保公司接不接短期的活儿,”四下没人,周良晏和郭果搭话声也不大,周良晏手探着树洞里,扭头看向郭果。 “接,”郭果点了下头,“晏哥要用么,回去我把联繫方式推你。” “要两个24小时暗中保护的好手,吃住行费用我来报销,”周良晏缓缓道,拳头碰了下郭果的肩膀,“又要麻烦你了。” “这说的什么话,”郭果瞪了周良晏一眼,想了想有些犹豫开口,“就是晏哥...” 郭果迈过一根粗藤,追上了前面的周良晏,和其并肩走着,纠结开口,“上次你让我查的衣老师的事儿...” “怎么了,”周良晏看着对方为难的神色,心下也一沉,“不好处理么。” “也不是。”郭果再次确定了下四处无人,才开口,“这事儿上都那边也有几家插手了。” “楚家要保,但孙家,王家两家施压,”郭果皱着眉给周良晏点着那边势力,“几个小混混而已,孙家也透露证据本就够判个几年的,还能拉这楚家下马,完全不需要我们插手,根本没有我们施展空间的。” 周良晏手里的树棍拨弄着路边的灌木丛,郭果看不出这哥想些什么,但能感觉到周良晏是不会就这么作罢了。 这又是何苦呢,为了一个没啥大事的处理结果又去和周家那群神经打交道,好不容易脱离开,这回欠下人情又该怎么还... 第94页 郭果心下一片无奈,但又不好说些什么。 “那就打好招唿,该判几年一年不能少,至于楚家,”周良晏蹲下身勾出宝箱,不急不慢地扫了码。 ——积分加5 周良晏看着一旁够着树上宝箱的郭果,淡淡道,“我要他们三十年都翻不了身。” 周良晏脑海里不禁想起那些查到的前几年第三十二街的事情以及打听到的一些传闻,周良晏一个抬手将空宝箱扔了回去。 郭果蹦着高刚够到树上的宝箱,就听着自家哥们这天凉王破的大胆发言,脚下一个趔趄,有些迟疑问着,“哥,你认真的?” “酬智的技术成果,周家的一切合作都不对楚家开放,”周良晏看了眼对方宝箱,负分的,随手又扔回了树上,“楚家扰乱市场很久了,不少人想踩一脚,不差我这一脚。” 您哪是要跟一脚,分明是要做打对方第一枪的,郭果腹诽着嘆了口气,“晏哥来真的啊...那我回去让我老头也跟一脚,就权当帮衣老师出气了。” 周良晏这回没再说什么,似乎默认了郭果说的,郭果心下几番掂量,是知道这哥是要玩大的了,摇了摇头,很是感慨。 结果郭果回过滋味来,一看周良晏走了好几步远了,连忙跟着往林子深处去的周良晏脚步,“诶等等我晏哥!” ............ 最热的那一阵子已经过去了,林里的湿闷气散开了些,衣琚坐在一颗矮壮的大树上翻着宝箱,而树下的冯梁也抬着头抱着膀,在那儿碎碎念着好身手真不错,惹的了刘异直翻白眼。 “衣老师,这都是第25个宝箱了,我们在这儿歇歇吧,都饿了,”冯梁也笑眯眯地望着树上的衣琚。 衣琚跳了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张坦萌也有些疲惫了,也就爽快同意了,冯梁也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忙帮衣琚拍了拍石头上的灰,示意衣琚先坐。 衣琚没搭理冯梁也的殷勤让他自己坐,自己则坐到了一旁的树荫下,刘异张坦萌也找个较为凉爽的地方,搁下了背包席地而坐,一时间都松快了许多。 “晏哥他们似乎走一半了,”张坦萌啃着压缩饼干,看着自己的定位仪上队内成员位置,有些庆幸地惊嘆对方的速度。 “他们那条路好走,加上领队是周良晏,还能慢?”冯梁也啃着饼干咂嘴摇头,靠在树干上很是舒坦的拱了拱背,“衣老师可不要和他学啊,我们眯一会儿回回体力。” “那歇半个小时,”衣琚拧上水壶盖,看了下手錶时间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冯梁也牙有些痒,警告说着,“不能再多了。” “得令,”冯梁也从嘴巴缝里哼出声。 刘异懒洋洋靠着张坦萌身上没给爱人捏着小腿,透出来的阳光洒在脸上,很是惬意地喟嘆道,“还是衣老师有人性。” 他们到西枫林是上午九点半,等到组织好活动开始时就已经十点半,各队商量好路线计划,都差不多是十一点多出发的。 就像刘异说的这个承办方真的太抠,特意挑着饭点前开始,不少人也心有同感。 衣琚他们走了四个小时了一直没歇过,其实怎么说都算是高强度了,和其他队比起来也都算是进度快的,但这不是有周良晏做对照组,对方极具速度的表现——遍歷了半个东边林地,让冯梁也深深觉得,衣琚的强度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晏哥他们这不也歇了,”衣琚瞄着定位仪有些哭笑不得,有这么夸张么。 “哟还真是,”冯梁也看了眼,又不感兴趣的闭上了眼切了声,“某些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要我说,没准就是罗深那两个看见咱们停下了,和老周苦苦控诉了一番,不然周良晏可不会歇一小会儿,”刘异晃着脚,一幅神算子派头。 “你还别说...”冯梁也想像了一番,笑着看向刘异。 结果刘异后面走来了的两个人,让冯梁也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手指着后面,眼睛瞪得像铜铃。 “多大人了,还拿手指人,再指我丢了餵狗,”刘异啧了一身,态度不耐烦地朝冯梁也方向踹了踹。 冯梁也连连摆手,“不是...” “冯哥,”清冷的男声透着几不可闻的温和,“刘异,小萌。” 刘异一幅见鬼模样搂着自家对方缓缓回头看去,见到了人后表情和刚刚冯梁也没什么差别。 衣琚好奇地望了过去,只见一很有气质的男子搀着碧眼外国人站在刘异张坦萌身后不远处。 “杉哥,”张坦萌皱了下眉,但还是礼貌打了个招唿。 “你来干什么,”刘异就没什么好脾气了,尤其看见陈杉搀着的那一位,更是心下火气直冒,极为厌恶。 冯梁也倒是犹豫了下没说什么,反而朝一旁看着热闹的衣琚靠了靠,胳膊碰了衣琚胳膊一下。 衣琚看着靠过来的某人,挑了下眉有些嫌弃地看了冯梁也一眼——不热么,你靠过来作甚。 冯梁也背对着那几个火药气味有点起来的人,口型说道:前任。 衣琚看了眼冯梁也,点了下头,知道。 第95页 “我和戴维德今天也是来参加活动的,没想到你们也在,”陈杉扶着外国男人坐了下来,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 “没想到么?”刘异嗤笑一声,被张坦萌拉了一下袖子才勉强把嘴闭上。 第050章 有些人的意难平 “也不能说多碰巧了,只是也是情理之中嘛,”冯梁也打着圆场,“毕竟定位仪是酬智的产品嘛,小杉来也是替陈总来的。” 陈杉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投向冯梁也时,在衣琚身上停了片刻。 “杉哥你们这是怎么了,”张坦萌看着陈杉看向了衣琚,有些尴尬扯开了话题。 陈杉两个人背包也没了,还有一个人也一瘸一拐的,显然是有什么事情了,张坦萌不禁问道,“需要叫救援么?” “刚刚那边有个石坡松动,他一不注意崴了脚,背包也划坏了,”陈杉顿了顿,有些忧心看了眼一脸汗的戴维德,“救援我和戴维德觉着就不麻烦人家了,想着慢慢走回去。” “走回去天怕是黑了,不好走,”冯梁也皱了下眉建议道,“你们背包没了,还是叫救援吧。” “你们有多余的帐篷或者睡袋么,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可以借我们一个么,这样天黑了就等天亮再走,”陈杉说到这里自觉叨扰有些歉然。 “拜託,你借走了我们用什么?为了你几个人挤一挤啊?”刘异半笑半讽,言语毫不客气,“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么?” 陈杉被对方这么呛着,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只是还算温和带着笑,缓缓道,“只是借个东西而已,晏哥在也是会借给我的。” 陈杉最后这句棉花带钉子的话,一时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沉默,连坐在一旁的戴维德也感受到不太友好的氛围,抬头皱了皱眉,外语说着——要是麻烦的话就算了。 气氛有些凝固,陈杉提起了周良晏,这让刘异不再可能说些什么,就如同以往一样只能闭嘴迁就。 ——对方再怎么不是回事儿,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兄弟向着自家人是应该的,为难人家就不地道了。 更何况刘异知道自家老周那个脾气,认识一场,也不可能粉饰太平的就装成陌路人了或者小孩子气地闹成仇家,不联繫是为了断的干净,但对方有什么事求到头上,该帮还是会拿捏着分寸去帮,也算对得起彼此曾经的过往。 刘异心里头这般转了一番,也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干瞪着陈杉——这个人怎么这么好意思。 “我这个背包你们背走吧,”衣琚替他们尴尬,也不想再僵持下去,欣然开口,“一人份的粮食够你们晚上再吃一顿了,里面背的帐篷,挤挤两个人可以睡下。” “琚子,”刘异不同意的叫了衣琚一声。 陈杉定定看着衣琚,轻声说了声,“谢谢衣琚老师。” 衣琚也不奇怪对方怎么认识自己,笑了笑把背包递了过去。 “走吧,”衣琚拍了拍冯梁也刘异他们,“歇差不多了,早点回合。” 冯梁也这回没说什么乖顺站了起来,一旁的张坦萌也赶紧的拉着刘异,拾起背包靠了过来。 “衣琚老师,”陈杉忽然出声叫住了要走的几个人。 “大哥你又要做什么”刘异一直被张坦萌掐着胳膊,憋回去一肚子的怨气,但对方还纠缠不停,他是忍不住又呛了过去。 陈杉也不理睬刘异,知道和他沟通不了,以前就这样,只是以前对方还能憋着,现在倒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陈杉朝戴维德笑了笑,缓缓走到了衣琚面前。 衣琚看着叫住他的陈杉有些莫名,但还是按住了拉扯他的冯梁也,耐心等待对方开口。 “听别人说,晏哥最近有了新的感情关系,”陈杉看着衣琚的眼睛,衣琚那副什么都不打紧的样子,让他不禁垂眼,顿了顿,轻笑自嘲了声,“我本来在想,仅仅一年晏哥就把我忘干净了么。” 在衣琚的目光下,陈杉僵硬地嘴角勾了下,语气也跟着有些生硬,“这怎么可能。” “陈杉,”冯梁也听到对方的话,冷了神色警告道,“别失了体面。” 陈杉淡淡看了眼冯梁也,又看着同样脸色不好看的张坦萌和刘异,最后将视线落回了还是那副耐心又不甚在意倾听模样的衣琚身上,轻声继续说着,“但如果是衣琚老师那就不足怪了。” “毕竟神交已久,要不是我碍着事,晏哥怕是恨不得早些认识衣琚老师,”陈杉轻笑了声,态度不明。 张坦萌十分震惊,一个人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到这个独步,说得好像就算陈杉没提分手,他晏哥也会噼腿一样。 在场的几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坦萌和冯梁也都不敢置信对方说的话,刘异也脸冷的像快冰,搞得这样难看因为点儿什么?好像谁不明白似的,不就是晏哥没给他痴情守节三四年,找到了一直欣赏的、比他更好的人,他心里不平衡了么。 “你放什么...”张坦萌深吸口气还是没压下去火气,绷不住爆粗口。 “小萌。”衣琚回头看了一眼张坦萌,目光沉静,掐断了对方激动话语,张坦萌看着他琚哥,咬着唇忍住了话。 第96页 “你不要这么说,”衣琚缓缓回过身,抬眼看向陈杉,认真说道,“他没一丁点对不起你。” “别贬低了他,还贬低了自己。” 陈杉沉默不语,衣琚也不管对方又在想什么东西,他是不太想再和对方聊下去,没意思极了。 衣琚朝陈杉与戴维德礼貌笑了下,一手抓一个的把刘异和张坦萌带走了扬长而去。 冯梁也看着待在原地依旧那副清清冷冷模样的陈杉,嘆了口气,指了指后面坐得有些不安的戴维德,“你真好意思说。” “自己保重吧。” 陈杉静静看着远处那即将消失在树影里的那个人,手指微微颤抖。 泥土上的小草不知道被哪个队踩过了,自然形成了一趟林间小径,张坦萌看着前面边走边标识地图的衣琚,心下有些不安,扒拉开刘异,凑到衣琚旁。 “琚哥,你没生气吧,”张坦萌有些惶惶,侧头望着没什么表情的衣琚,心里直唿要死了要死了。 “我有什么生气的,”衣琚挑了下眉。 “就刚刚...”张坦萌挠着寸头嘟囔。 衣琚脚步顿了下,淡淡说道,“我有什么立场生气么?” 后面本来觉的衣琚不会计较的两个人,听着这句也面面相觑,不是吧,真气着了。 不过也是,老周的前任都跟到这儿当着面编排人了,他们衣老师还没个说话辩驳的立场。 刘异擦着手心的汗,硬着头皮替周良晏解释,“呃,衣老师,是这样老周他不是...” 衣琚听到背后那带着小心翼翼怂劲儿的声音,总算忍不住笑了出来,衣琚拍了下急的直拉他的张坦萌的后脑勺,“脑袋里不知道装了多少狗血剧。” “人家客客气气借个帐篷,还夸我和晏哥天生一对,”衣琚搬开一个横路的树干,回头无奈地看了看还打量他的几个人,“你们态度太敏感了。” “那是夸么衣老师,”冯梁也嘴角有些抽搐,一时还真不知道衣琚说的真心话还是在阴阳怪气。 “你管他呢,我听着是就行,”衣琚翻了个白眼,看了眼后面不作声的几个人,半认真地说道,“晏哥是什么样的人不是谁说的算的,我也不觉着晏哥哪里对不住谁。” “今天有的人意难平说错了话,我不算当事人,听过也就过去了,你们就别拿这种话戳晏哥的心肺了,”衣琚说到最后,一个一个看着后面那几个傢伙。 衣琚一向好脾气,就算不熟那会儿刘异他们明里暗里撮合人,衣琚也没这么摊在明面上提事情亮态度,这是衣琚第一次语气这么强硬和他们这伙人说话,刘异他们也自然卖这个面子应了下来,适才陈杉的话他们以后不会多嘴什么。 诚如衣琚说的,周良晏如果听见曾经一心相待的伴侣这么定性他的感情,质疑他们感情的唯一性与纯粹性,怕会心寒至极。 刘异他们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其实再看不惯陈杉作为,也是相识了七八年的关系,当初的一对璧人站在一起就般配两个字,刘异他们谁没惊羡过,现在成了如今的模样,任谁能说快意?心里都不好受。 早在年初,冯梁也是有些怪周良晏心狠的,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就放下,连颓废失意都不曾有过,看着这一年周良晏依旧如常的模样,他都不禁去想周良晏到底有没有爱过陈杉。 不过知道有一天他凌晨两点刚喝完酒,路过酬智的楼,看见周良晏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突然也有了答案。 有些人当断不断,受过往所累,看着痴情地祭奠爱情,实际不过是煳涂地混着日子,离开的路走了一半又回去了,来来回回徘徊转圈,折磨自己折磨彼此,三四年过去把感情都磨烂了,这才罢休地真正放手。 而有些人下了决心就一定会往前走,不择手段逼着自己向前,这样走啊走啊,没多少日子其实也就走出来了。 爱人离去,亲友叛离,都是难走出来的大事,不过难走出来不是指这条路多漫长,而是这条路很难走。 如同剜掉一块坏骨,当时的疼痛,失去那块骨头生活中的不应感,以及长出新的骨肉的痛痒,最后伤口癒合形成的疤痕如何面对...这些都是难处、痛处。 多数人在骨头抽离出体外的时候,面对那种不应期的惶惶感,就会受不住的把坏骨塞回去。反反覆覆地,直到最后骨头烂掉,不得不扔掉了,才算终了。 而周良晏显然是个可以刮骨疗毒的勇士,冯梁也佩服不已,但凡他有周良晏这一半的狠劲,他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也不会丢了。 不过这哥这两年情场失意,就在酬智这边发了力,他也算轻松许多。 这种狠人还是让周良晏他自己去做吧,冯梁也默默坠在衣琚队伍后面,摇了摇头,实在学不来。 “衣老师等等我啊,怎么走这么快了!” 冯梁也都快看不见衣琚的人影了,招唿着前面人连忙追了去。 第051章 他想拥抱他 太阳已经落山许久了,林子里的光线只有天上那被云半遮面的月亮投射下来的,要么就是衣琚几个人的手电、提灯。 不出众人所料的,周良晏那一伙人先停了脚步,定位仪的红点在半个小时前就稳稳地在他们约定好的地方亮起了。 第97页 等衣琚他们赶到的时候,周良晏他们已经将帐篷睡袋都已经铺设好了,一整个休顿状态,赵登郭果泛着瞌睡,罗深倒是站在自己的帐篷旁和坐在另一顶帐篷外的周良晏说着话。 “小萌你们可算到了,”郭果坐在睡袋上揉着脖子小小抱怨,他抻着脖子望了好久。 “着什么急,这不离约定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呢,”冯梁也累得一屁股坐到了郭果旁边,摊在地上嘟囔着,被郭果嫌弃地推开。 “就是,我们可没迟到,琚哥靠谱着呢,休要卷我们啊,”张坦萌背包一卸,揉着肩膀和郭果说笑。 “这不是担心你们夜路绊倒什么,”罗深打着哈欠,指了指周良晏,有些怪声怪气的,“这哥怎么也不让我们睡,说等人来了再一起休息。” “那罗哥你们没抗议啊,”衣琚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他没背什么东西,自然一身轻松。 “抗议无效呗,某人一言堂,”罗深撇嘴。 “啊...”衣琚意味深长看了周良晏一眼,重复了罗深的话打趣道,“一言堂。” “洨琚你包呢,”郭果眼尖有些纳闷,衣琚他们刚走近就发现了,以为是被别人背了,但那几个傢伙也只背了一个,不禁就问出来了。 “借人了,”刘异哼了一声,怪里怪气地替衣琚答着。 衣琚靠着树干,也老实地跟着点了点头,“借人了。” 郭果和罗深互看了一眼,果然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疑惑——这就没了?借谁了? “是有人受伤了么,怎么没叫救援,”周良晏不禁问道,坐在帐篷口望着衣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从衣琚他们来,周良晏一直没说什么,只是听着郭果他们讲话,但他视线一直挂在某人身上,他是明显感觉到衣琚刚刚说话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周良晏被看得不自觉地手指蜷了下。 “可不呢,多体恤人家救援队,”刘异依旧用着那副今天限定款腔调附和着,直到张坦萌又掐了他一把这才闭了嘴。 因为一个陈杉,他这胳膊估计全青了。刘异心里直憋气。 “你怎么回事,今天吃枪药了,怎么说琚子呢,”罗深有些纳闷瞅着刘异,倚着帐篷也跟着踢了下对方 “我哪儿是说衣琚,”刘异翻了个白眼,接下来却也不说话了。 “那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人打不打紧,”赵登也跟着皱了皱眉头,刘异这吞吞吐吐的样子,看得他难受的很。 “陈杉,陈杉借的,”冯梁也受不了了,瞥了眼周良晏,直接把话说明白了,“他和他爱人也来了,背包丢了,他爱人脚也崴了,就打算住一晚再回。”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诡异地安静,周良晏抬眼看着冯梁也,迟疑开口,“那他为什么不找救援队?” 冯梁也被对方噎住了,这不是看你面子,最后无奈耸了下肩,“那谁知道了。” 气氛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中。 “不叫就不叫吧,”赵登瞄了眼一旁的衣琚,天太黑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尴尬地说着废话,“有人借的话,借就借吧...” 本来赵登在睡袋上都快睡着了,这会儿他越说越尴尬,不自在地用手怼了下衣琚,对方还大马哈似的靠着树快睡着了的,赵登无奈磕磕绊绊地转移开话题,“那你睡哪儿啊?” “嗯?睡哪儿啊...”衣琚打了个哈欠,一副摸着下巴思量模样,只是眼神有些散,看来是真困了。 衣琚望着周良晏又打了个哈欠,一双眼睛含着生理性泪水,缓缓说道,“谁有帐篷就一起挤挤呗。” “哟琚哥可以啊,”刘异激灵一下,憋着笑似是而非地打趣着——还是他们衣老师好本事,帐篷没白借。 衣琚没搭理刘异,那双勾在周良晏的眼眸将目光缓缓转向了另一边的罗深,衣琚眨了眨眼,“罗哥挤挤呗。” 罗深差点儿没站住,连忙扶了下刚刚差点倚塌了的帐篷,这火怎么烧他身上了,“琚子,不不不...琚哥!祖宗!你不厚道啊,别搞我。” “体谅体谅你罗哥这大体盘吧琚子,”郭果笑出声,不过还是很好心的替罗某解围,“他一个人睡都挤。” “就是就是,哥爱莫能助了啊,”罗深拉开了帐篷,大鹏展翅地扑了进去,又迅雷不及掩耳的拉上了帐篷拉链,只露个头出来,敷衍一笑,就把帐篷拉的死死的。 罗深一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技下来,就差在帐篷外写上“衣琚免入,爱莫能助”了,衣琚看得那叫一个嘆为观止,啧啧称奇。 看了一整节的瓜,赵登的瞌睡全没了,边乐着眼神边往衣琚和周良晏两人之间来回的扫,有些不怀好意地说道,“某人别害羞啊,那儿不是还有个更合适的。” “嗯?”衣琚故作惊讶的望着赵登,“登哥说的是晏哥么?” 某人是完全不在意一旁刘异他们看好戏的吃瓜样子,衣琚推了下眼镜,头髮因为一整天头盔压着现在顺毛垂着,看着倒是年纪和张坦萌没差多少,整个人坐在树下孤孤单单地,看着怪可怜的模样,当然了,这是张坦萌他们这些还不太了解衣琚的人觉得的,在赵登眼里,就是——这是什么可怜的怪模样。 第98页 衣琚微微皱着眉,一副大学生清澈无辜的很是苦恼的表情,“可晏哥似乎生我气了,他还让我好好想想,我不敢烦他。” 不止周良晏有些茫然,人在帐前坐,锅从天上来,张坦萌他们也是瞠目结舌,看着衣琚和周良晏欲言又止的。 衣老师这么...他们晏哥未来家庭地位这么卓越吗。 就连帐篷里悄悄拉开了拉链露出一只眼睛来的罗深,都使劲给盯着衣琚看得周良晏使眼色——快去哄哄,不过周良晏是半点也没看见,看见也看不懂就是了。 罗深看着周良晏理都不理他,只知道盯着衣姓男子看,也暗中嘆了口气,悻悻拉回了拉链。 至于话题参与第三方的赵登则是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嫌弃地看了衣琚一眼。 好小子,几日不见,脸皮快赶上孟晃厚了。 赵登是不愿搭理衣某人,扭身就躺下了,徒徒留给衣琚一个冷酷的背影——你们之间打情骂俏休要扯我。 “这样啊...”郭果干巴巴道。 谁让郭果一向是周良晏这帮人里最有良心的,这会儿只能替着赵登硬着头皮朝他周哥小声责怪道,“怎么对我们衣老师这样呢。” 周良晏没说什么,算是认下了,毕竟话是他说的,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怎么还学会告状了,还就挑他的讲。 “行了行了,晏哥你赶紧的,哥几个洗洗睡了要,”冯梁也酸极了,他是没眼看了。 冯梁也本着眼不见心为静的想法,想拉小萌躲到一旁聊聊天,结果手才刚伸呢,张坦萌就嫌弃躲开了,而这小子背后的刘异那傢伙眼神就更不对劲了。 得,这个也不能聊,冯梁也生无可恋。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以后他可不和情侣出来玩,全是狗粮! 冯梁也是看明白了,这无论是他们萌儿,还是衣老师,就只对他冷的很,对刘某人,周某人那就是一个大白兔奶糖,又甜又黏,让他看着都牙疼得很。 冯梁也心如死灰地躺进睡袋,紧紧地抱住了弱小无助的自己。 睡吧,睡着了心就不痛了,冯梁也紧紧闭上了眼,再也不管那两对狗男男的事情了。 而刘异他们呢,也都各忙各的准备洗洗睡了,虽然冯梁也惹人嫌,但其他人也实在都累上劲儿,自然就顺从了冯梁也的建议,没再来个夜半畅谈——这不也是给他们晏哥一个发挥空间嘛。 林中虫鸣声不断,风一吹树叶飒飒作响,伴着刘异他们低声言语,夜逐渐更加深沉。 衣琚靠着树,似笑非笑望着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正朝他走来的男人。 切,就他周良晏会告状么,琚哥也会。别以为他忘了当初在ktv他被登哥好一通训的事,这回他算是讨回来了。 他倒是挺好奇他晏哥会是什么一个反应,最好是那副没办法无奈的模样,某人什么都十拿九稳,情绪滴水不漏的,他就很爱看对方自然流露出的那些情绪。 开心的,畅快的,生气的,难过的... 人成熟的最大表现就是情绪稳定,波澜不惊,而人不断地往上走,得到的越多,限于社会规则,自己这副壳子也就跟着越来越体面。 就像冯梁也指责陈杉说的,也不外乎一句别失了体面,但却比狠狠打了对方一巴掌还要让对方狼狈。 再比如他与周良晏各退一步的那个时间点,两个人都是压着情绪,心平气和间把感情归零。彼此放手后,车内车外,两个人明明眼里心里都是放不下,却也是一个字没再说出口。这不仅是因为两个人那份相同的,不愿纠缠的傲气,更是为了这份成年人都绕不过的体面。 所以后来庆镇,周良晏主动伸出了手,低下了头,抛下所有成年人世界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来找他、奔向他,衣琚是从未料想过的,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会如同霍根施拉格一样,忘记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将喜欢随时间遗忘。 但周良晏突然而至。在他思念他的时候。 他的出现打碎了自己故步自封,划开界限的想法。 衣琚也是那个时候就在想,那就再试试吧,再不认命一次。 他想拥抱他。 第052章 天要下雨,活动终止 “晏哥,不生我气了么,”衣琚无辜眨了眨眼仰着头望着周良晏。 对方的帐篷里应该放着提灯,亮得很,而周良晏逆着光站在衣琚面前,让衣琚一时看不太清对方的模样。 “我什么时候生过衣老师的气。” 周良晏语气听着有些无奈,衣琚眯着眼仰着头看着周良晏,试图看清楚黑暗之中对方的神情——衣琚才不信周良晏的话,某些人啊,就是生气了,只是不说不表现而已,别以为他不知道。 衣琚本来一条长腿伸着,另一边脚踩着地弯着,舒舒服服抱着的胳膊靠着树干,别看琚哥嘴上告着状卖着乖,姿势却拽得很,要不是演技过关,还真唬不住那帮傢伙。 “知道了,”衣琚听到周良晏的话,也没说什么反驳,只是哼哼了声,但抱着的胳膊松开了,一只手搭在蜷起来的膝盖上,眼神往旁边空地一瞟,“随便坐,晏哥。” 看着衣琚要在这儿睡下的霸气架势,周良晏哑然失笑,思考了片刻,在衣琚的目光下缓缓弯了些腰,眼睛直直和衣霸王对视着,衣琚由于对方的靠近,不由得疑惑起来——干嘛这要? 第99页 周良晏朝着衣琚嘴角微微弯起,缓缓眨了下眼睛,那睫毛也就跟着刷了下,一向沉稳的人难得有些促狭,衣琚看得有些迷煳。 周良晏自然地伸出手,主动握住衣琚搭在蜷起膝盖上的右手,抢在对方开口前笑道,“走,该睡了衣老师。” 衣琚顿时感觉一股大力把他拽了起来,三步并两步的就把他拉进了帐篷。 美色误人——嘶,他脚麻了。 帐篷里提灯搁在一角,薄被早已经铺好,还有两瓶水搁在另一边,简单整洁的环境让衣琚进来的瞬间就感觉到了舒适,想躺。 单人帐篷,两个人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睡委实有些小了,周良晏把拉链拉上后,两个人一坐下,面对面的长腿长手的都有些伸不开,有些逼仄但好在帐篷一面是网纱面的很是通风,不至于多喘不上气,顶多睡觉的时候两个人挨得近些,不好翻身。 “还是帐篷舒服,”衣琚抻了个懒腰,手拄着帐篷铺的软垫,微微后仰着眯着眼。 “早些休息衣老师,”周良晏笑了下,把外套脱了下叠了叠,又把衣琚的外套接了过来,都搁在一旁。 衣琚看着周良晏在一旁摆弄擦拭着头盔,灯光映在对方的侧脸上,给另一半脸打出阴影,头盔擦好了,周良晏叠放好后也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朝衣琚道了声,“关灯了衣老师。” “晏哥。” 周良晏刚准备把灯关掉,衣琚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衣琚上半身前倾些,盯着周良晏靠近着。 周良晏有些疑惑地上半身往前迎了下,却被衣琚按住了腿,认真说道,“别动,脸上粘东西了。” 周良晏闻言便依旧如原来那样靠着帐篷,纹丝不动地任由衣琚凑上来,对方眯着眼抬起手摸向他的右脸侧靠近耳垂的位置,手指捏起什么一样蹭过。 衣琚手拂了拂对方的脸,最后还小小捏了下,正经说道,“嗯,干净了晏哥。” “好。” 对方的声音含着笑意,衣琚不由得有些心虚看向周良晏的眼睛,果不其然发现对方一直在看着他。 衣琚不免有些愣神,一时间忘了说什么。 直到周良晏朝他眨了眨眼,衣琚方回神,清咳了声,视线移开,“是片叶子晏哥。” 周良晏点了点头,就像没看见对方方才有些愣神,也没问摘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扶着他的腿,离他这么近,衣老师说是叶子就是叶子吧。 周良晏依旧那副正正经经的模样,象徵性往右偏了下脸,看着只离他十几公分距离的衣琚轻声说道,“衣老师看看,还粘什么了。” 衣琚也就真细细端详了片刻,左右看了看,还认真的看了看对方的头髮上有没有挂上什么,然后严肃地看着对方摇了摇头。 两个人近距离的又一次对视上,都在彼此眼底看到了笑意,也就都忍不住笑出声了。 衣琚摸了摸鼻子,本是他是想逗他晏哥一下,要是万一逗得某人脸红了耳朵熟了什么的,他睡觉都会香得不要不要的。 可谁想的到,可能太久没什么感情经歷了,自己某方面抵御力直线下降——撩拨一下人家,对方还没怎么样,自己倒先看迷煳了。 难为周良晏这么任他摆弄了一把,衣琚再次心虚地瞄了对方一眼,收了某些小九九,心中暗自懊恼得想着回去得练练撩汉技术了。 衣琚是探着身子,重心全撑在对方伸开的右腿上,这都撑了好一会儿了,衣琚也意识到再按一会儿,对方的腿怕是会被他压麻了。衣琚便悻悻顶着一双大红耳朵,撤了撤身子要坐了回去。 可周良晏却不知怎么按住了衣琚撑在他腿上的手,衣琚有些惊讶,稳了稳身子,抬眼看向对方。 衣琚小心翼翼琢磨着,这是发现自己是在逗他啦? “来而不往非礼也,”周良晏挑了挑眉,不容置喙地缓缓道,“该轮到我看了。” 什么礼不礼的。 衣琚耳朵的红瞬间窜到了脖子,得,是发现了。 衣琚只能继续演着这齣角色调换的“看看”戏码,压着嘴角的抽搐,好像很自然地抬起下巴,朝周良晏说,“那晏哥帮我看看。” 周良晏自然也就从善如流地又凑近了几分,专注地一寸寸地端视着衣琚,从额头到眼睛,又到了鼻子,然后继续往下到了... 衣琚被对方的目光烫的越来越红,最后在周良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唇部时,衣琚勐地往后一坐——不玩了!玩不过这个老男人,看看看,看什么呢这是... 周良晏带着笑意看着衣琚,某人难得有些羞恼地直接躺下了,硬邦邦地道了声“睡了晏哥,晚安”,就留个背影给周良晏。 周良晏也见好即收,不敢再撩拨炸毛了的某人,轻笑声,便伸手关了灯。 灯灭后的黑暗中,周良晏温和看着对方的方向,轻轻说道,“晚安。” 夜色如幕,当周良晏帐篷熄了灯,这一片刘异他们休息区也就都暗了,躺在睡袋里睁着眼看星星的赵登和熘熘达达还没写下的张坦萌刘异,看着周良晏他们帐篷的剪影看的是睡意全无。 他们的视角——衣琚凑到周良晏面前来了个长吻,要坐回去,被周良晏拉住又亲了好一会儿,最后衣琚躺下了,然后拉灯。 第100页 张坦萌和刘异面面相觑——他们衣老师和老周的进度怎么这么快了,纷纷咳了咳,权当没瞧见的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钻进了他们的睡窝。 而吃饱了狗粮的赵登,则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他就知道,衣琚这个高攻低防的傢伙,遇见了周良晏这种,更是得被吃的死死的。 琚啊,还以为是年轻的时候发一发力就都能拿捏住吶,这回栽了吧... 所有人都躺下了,林子里也彻底归于了宁静,慢慢地响起些熟睡的鼾声。 衣琚侧躺在帐篷内,倦意也席捲上头,身后某个人的平稳的唿吸声依旧清晰可见,甚至他有种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的错觉。 衣琚渐渐意识沉入梦境与现实的交界处,最后的还有意识的事情就是他好像听到身后那个人说了句什么,只是他已经无从分辨便彻底睡了过去... ............ “洨琚,起床了。” 两下摇晃让衣琚从梦乡中回归到有些酸痛的躯壳中,衣琚有些恍神,望着招唿他起来的男人,眼睛困意重重地粘在对方脸上,拍了两下脸这才意识回笼。 “怎么了晏哥,”衣琚手臂枕得很是僵麻,缓缓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 帐篷里还黑着,周良晏却叫他起来,这让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衣琚茫茫然,揉了两下眼睛,摸上眼镜戴上,这才对焦成功清醒过来。 “活动取消了,下雨了,”周良晏将外套递给了衣琚,示意衣琚看定位仪发的弹窗——大红字的暴雨预警标题:请各队原地整顿,等待工作人员协助撤离。 衣琚拉开了帐篷拉链,看着帐篷外面透了一些光,而风一吹来迎面就是蒙蒙小雨时的清凉,果然也闻到了雨水浸湿泥土味。 周良晏看着作势要要直接起身出去的衣琚连忙拉住,看着对方疑惑回头,周良晏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把适才对方没接过的外套披在了对方身上。 衣琚不好意思笑了下,将外套穿好钻出了帐篷,朝帐篷里的周良晏伸了伸手,“走,我们去叫那群懒蛋。” 周良晏握住衣琚的手,对方拽得稳稳的,他一下借力也就站了起来。 外面的雨不大,但雾也起来了,能见度不高,衣琚他们一出来就知道活动是一定要中断了,天刚见亮,衣琚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的睡袋都收起来了,就罗深的帐篷支着亮着灯。 衣琚和周良晏走过去,好傢伙,好几个大男人挤在罗深帐篷里和扎堆的蘑菇似的,都快叠罗汉了,一个挨一个的可怜兮兮的,衣琚刚刚还说叫他们起床,结果这会儿发现自己倒是最晚起的“懒蛋”,不禁有些汗颜。 “你可算起了,”赵登坐在门口的位置,看着刚被周良晏叫起来的衣琚边感慨边往周良晏帐篷走,他可不和这群人挤了,臭死了。 天更亮了些,雨也下得更大,周良晏和衣琚也不在外面转悠了,坐回了帐篷里,可能大家都有些疲倦,连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的冯梁也都不说什么,偶尔谁说了句什么接话的也难得少。 就这样雨下着渐渐蓄成了一层水,帐篷底也湿了起来,衣琚他们也就戴上了头盔收起了帐篷,好在没多久工作人员的大部队也就到了,送来了雨披雨靴,算是没被淋到,撤离迅速。 第053章 帮忙看房 就这样一次林间寻宝活动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好在大家也玩得比较尽兴,而活动方也收集了足够多的数据。 回去的路上衣琚他们倒是没遇上陈杉两个人,可能是他们离出口不太远也就没和组织到一起。不过倒是遇见了李晚,对方身边有两个同龄女生,应该是同学一起来的,衣琚和对方打了招唿,李晚怯怯地回了声,倒是在刘异的黑脸下,怎么也不肯一起走,衣琚心下感慨了下也没说什么。 由于工作人员还要去寻找其他队伍,所以本来就远的路程就更费时间了,不过好在供应了热食,大家怨气也消散许多。 毕竟谁也没想到,天气预报的大晴天会突然变成大暴雨。 等他们走出了林子,所有人的靴子裤子都不像样了,又湿又沉还全是泥,周良晏与冯梁也两个人也就商量了下,出来后便和活动方沟通,由产品供应方出资,包下最近的酒店供大家洗漱整顿,并登记了参赛者衣服尺码,以此提供和酬智长期合作的服装店的衣裤。 虽然活动开销大幅上升,但别让一个活动搞得大家都狼狈不堪,这样太因小失大,影响产品形象了。 于是,在周总冯总的大力壕气支持下,衣琚他们终于能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然后干干净净的上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倒是周良晏最后送的衣琚,可能是雨下的大,大门口的拦车杆直接立了上去,任由车辆通过。 周良晏便开到了衣琚小区楼下,车停了,衣琚笑眯眯看着周良晏,嘱咐了对方喝碗姜汤,周良晏痛快应了。 “记得拍照,要检查的,”衣琚斜了一眼对方,解开了安全带,开了车门但门没有推开,只有雨天的凉气顺着门缝窜了进来。 果然不出衣琚所料,这回周良晏卡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好,衣老师也要喝,我们互相检查。” “知道啦,走了晏哥,”衣琚也应了对方,笑着快速下了车关上了车门,一只手遮着头,一只手朝着被雨水沖刷的模煳的车窗挥了挥手,然后跑到了单元门下站住了,又朝还停在那里的周良晏挥了挥手。 第101页 周良晏看着车窗外的衣琚是想让他先走的意思,也就顺着对方,踩了油门离开。 周良晏开到了大门看了眼后车镜里的衣琚,果然对方还站在那里,周良晏嘴角勾了个,缓缓开出了小区。 * 自从周末的活动结束后,衣琚和周良晏也就又忙碌起来了,没办法,清闲的周末之后就自然就是忙碌的周一了嘛,周而復始无穷尽也,休息完工作挣钱,挣钱完好好休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一周衣琚和周良晏是一面没见到了,无他,周良晏出差了。 就在周日的晚上,酬智上都分部出了些事情,需要一位总亲自跑一趟,而这个活很水到渠成地也就落到了“半復职”的周总身上,于是周良晏也就不得不连夜飞了过去。 本来衣琚前些日子给酬智医疗项目投钱后,为了周转资金,便将现在的房子挂出去了,打算租个市里房子。毕竟比起再往外买个荒岭的房子,租房不仅出行方便还省不少事情。 衣琚早些日子就让周良晏赵登帮忙看看他们小区附近有没有出租的房源,但市中心的位置租房不多,周总住的中心小区更是想都不用想,其余的要么就是很贵的老破小,要么就是合租拼房。衣琚需要独立环境创作,自然那些房源都不合适。 衣琚本来都要把挂上的房子先下了,但周良晏给阻止了,说自己出差一个月,让衣琚先去他那里住,慢慢找房子不着急。 衣琚本来想拒了的,这关系还没定,就先同居了算怎么回事,琚哥不是这种不正经的人。 结果周良晏一句“还要麻烦衣老师帮忙浇浇花”,直接把房门密码告诉了衣琚,就不再理睬他了。 衣琚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他也是有一点点好奇对方的家什么样子的,之前周良晏欠他一份藏品,他一直没讨呢,这回去了他可要好好挑一挑。 而当衣琚这股兴奋劲儿过了,他已经摸到对方家门口,钥匙都在对方门锁里转上三圈了。 衣琚在门口和被自己不小心打开了的门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些什么,反正是有些紧张,衣琚微不可见地吸了口气,然后还是开了门。 屋内是利落的简约商务风,色调偏冷,衣琚进了门四处打量了下,然后在鞋柜里翻了双拖鞋出来套进去。 衣琚往内走了几步,能看得出来周良晏走之前特意把房子收拾了一下,沙发什么的都铺上了防尘罩,衣琚慢慢悠悠地掀开叠好,然后就往其他屋子走了去。 周良晏家里布局是有设计感的还有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书房衣琚推开门,一进去就是他的画,《良夜》与《凝望》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而再往里些也都是他的画,尤其那两幅早期作品,衣琚甚至都有些恍然才意识到——原来是对方拍走的。 衣琚约摸着数了数,周良晏这儿拢共有他七幅画,不由得忍不住手指碰了碰自己曾经的心血,画框上没有一丝灰尘,衣琚嘴角勾了下,这算是没有所託非人了。 衣琚也没再多看自己的画,他怕看着看着又陷入到当时创作的心境里了,这一晚上就别想再做点儿什么别的事情了,衣琚悄声地走出了书房掩上了门。 衣琚顺着往右走了走就是厨房和餐区,衣琚没进厨房,只是往厨房望了眼,看着就一应俱全的,还能看出来是家中主人是经常下厨的。这就不像是衣琚那个厨房虽然东西也齐,但明显摆放的都不顺手,明显家中主人不怎么下厨。 衣琚往餐区走了走,周良晏家里没有专门的餐厅,只是在厨房前侧放了格挡,摆了张餐桌,餐桌旁就是冰箱,餐区前是酒柜与客厅分隔开。 衣琚不禁开了冰箱看了看,现在也才傍晚,要是没什么东西了,他去趟超市也来得及,结果衣琚一打开就发现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 衣琚不免有些哑然失笑,真不知道周良晏是不是早就笃定他会来,所以才塞了这么多的蔬菜肉品,刚刚他路过对方酒柜,也看见里面的格子都是酒,显然对方最近刚进了好货装满了柜格。 他们晏哥真的是,待客周到极了,衣琚十分快乐地合上了冰箱,扫视了一圈屋内,最后把视线定在对方紧闭的卧室门上,衣琚最想看得还是对方的卧室什么样子。 衣琚思绪发散地想着,虽然目前客厅什么的看起来是标准的严谨冷淡风,但没准,卧室就是另一个样子了,没准他晏哥也不爱叠被子呢。 衣琚推开了卧房门,但让衣琚有些小小失望,看来他晏哥是挺表里如一的,对方的卧室里东西也不多,也是黑白灰的搭配,除了卧室必备的几样大件与床头柜上搁置的三四本很厚的书外,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衣琚很是感慨,顺手掀开了防尘布,拍了拍对方叠起来的被子,这个人居然叠被子,衣琚心下很是佩服。 在衣琚看来叠被子简直就是浪费生命,他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每天要花时间再这种重复且无意义的事情上,明明被子铺开更好看,晚上洗漱完直接一钻,多舒服嘛... 嗡嗡—— 衣琚手机响了下,消息的提示音。 「衣老师还习惯吗,有什么缺的么?」 是周良晏的消息,可能他那边也下班吃饭了,衣琚也不奇怪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来了他这儿的,毕竟现在门锁都智能得很,一般都有登入登出的记录。 第102页 「可是一点儿都不缺啊晏哥,多谢款待[猫猫头.jpg]」 衣琚敲着手机,眉眼间不知不觉就有了几分笑意。 「床单被褥枕头都有换了新的,衣老师放心用就好」 「酒柜里我也放了几瓶你爱喝的,衣老师不要客气[笑脸]」 「好啊,早有预谋啊晏哥!」 「怎么会呢[哭哭脸]」 衣琚笑了笑,按了语音通话过去,对方也是立即接通了。 “晏哥在忙吗?”衣琚站在卧室窗前眺望着外面的风景。 “下班了,不忙,”周良晏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衣老师吃饭了么?” 衣琚心虚地手指戳着窗户,“马上吃。” 说到这里电话那端传来隐约的说话声,衣琚也就闭上嘴巴,等待周良晏再次和衣琚应声后,衣琚看着窗户上映出的自己人影,缓缓拉着长音,“晏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良晏朝自己眼前的员工挥了下手,走到了餐厅外面倚着墙,轻声应道,“大概还需要两周多。” “这样啊,”衣琚的声音懒散地有些闷。 彼此的唿吸声通过手机传到了耳畔,两个人都心中满是翻滚的情绪,但却一时塞在咽喉。 “衣老师...” “晏哥...” 两个人的话撞了车,衣琚忍不住笑出声,听着对方也含着笑说着“衣老师先说”,衣琚也就不客气地揶揄道,“晏哥,你让我浇花来,我可是转了一圈一朵花都没看到啊。” 周良晏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卧室床头,那盆仙人球。” 衣琚笑着栽到卧室一旁的懒人沙发上,和对面那盆呆呆地仙人球对视着。 衣琚不接话了,周良晏只能自己岔开话题,“认真叮嘱”道,“也不用总麻烦衣老师给浇水,再过一周浇一次就行。” 衣琚哼哼了声,而对方也继续安排着。 第054章 衣老师的朋友 “衣老师的行李可以直接搬到这里,书房里侧的储物空间很大,衣老师先住下来。” 周良晏低沉的嗓音传到衣琚这边,很是耐心地和衣琚商量着。 “既然急用钱,那不如把房子挂出去,租房慢慢找,急不来。” 衣琚心里琢磨一通,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玩笑道,“那晏哥回来呢,床就一张呀。” “书房有刘异他们来时睡的床,我收起来了,回去我放下来就好,”周良晏笑了声,又道,“谁做饭谁睡大床啊,衣老师可不要耍赖。” “谁耍赖还说不准呢,”衣琚挑眉。 周良晏眼里透出几分笑意,按的电梯已经到了,轻声说,“我去忙了,记得好好吃饭。” 衣琚嗯了声,也站了起来向厨房走去,“等你回来。” 周良晏按电梯层的手指顿了下,“好。” 衣琚觉着有些肉麻,轻咳声找补又道,“尝尝我的手艺。” “好。” 电话终了,周良晏关上了电梯门,看着一旁憋屈了一路的冯梁也,“走吧。” 冯梁也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怪气重复了遍“走吧”。 冯梁也是私人行程来的,上都这边没什么大事,周良晏一个人肯定应付得来,而冯梁也来,是为了搞枫城文娱城的项目,上都分部的公关一向是顶尖的,自从网上那些声讨衣琚的言论起来了,也就一直没下去过... 衣琚坐得住,他可坐不住了。 “等会儿你还有约啊,真是大忙人,”冯梁也阴阳道。 冯梁也很是憋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沦落到连和周总坐下来聊聊的资格都没有了的,只能在路上这么沟通两句,连周良晏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比给他的多。 “嗯,时间不够,我长话短说,”周良晏不理睬对方的态度,直截了当,“首先,你和那几家背地里搞鬼的打个招唿,让他们收敛些。” “其次,公关部那套方案我不同意,酬智的事情拿衣琚做什么噱头,”周良晏认真看着冯梁也,皱了下眉,“不要消费他,我知道衣琚商业价值高,但别搞虐粉那一套,客客气气地把事情压了就好,起承转合跌宕起伏的小作文一个字都不要。” “大哥,这是双赢好吧,帮你们衣老师挣钱吶,”冯梁也脸抽搐,这哥是不是恋爱谈的脑子傻了,一下子全否了。 “梁也,这不是我和衣琚关系的事,换成任何一位有思想的创作者,我都不会同意这种透支对方职业操守,不钻研术业而改道钻营不入流的手段,”周良晏淡淡说道。 冯梁也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耐心说道,“只是引导回来一些舆情,卖卖惨挽回一些风向,只是反击而已。” “我说句难听的,”周良晏沉默了一瞬,还是开口,“你站在高处太久了,失去了那份对“人”这个概念的尊重。” “不要觉着能玩弄舆论,发几句话就可以利用网民正义感做些什么,造势也好,还是为自己谋利也好,总会有反噬的那天。” 对方专注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刺人,冯梁也看着电梯镜面里的周良晏,有些恼羞的,甚至难堪的有些怒气,可是对方沉静平稳的态度却又让他的情绪克制住了许多。 第103页 冯梁也攥起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不免苦笑一声,可能周良晏说的是对的,他站的高了,就自以为自己就这么高了,连听些话都能破防觉得失了面子,而不是去反思自己的问题。 “知道了晏哥,”冯梁也扯出几分笑容,看了周良晏一眼,“我会想想。” 周良晏一直看着对方,也知道自己这番话不好听,好在对方最后还是听了进去,周良晏心中那份沉意也消散了几分。 没有什么会比当初志同道合的人逐渐理念不同更让人遗憾了。 好在冯梁也没有真的沉迷不醒。 “这些年是你搞这些非技术的事情,应酬交际公关大多都是你来的,”周良晏缓缓道,“怪我一直当个甩手掌柜,让你不得不搁浅技研,泡在那些酒池肉林中,替我挡着那些诱惑迷眼的东西。” 周良晏手按了下对方的肩膀,走出了电梯,“以后周哥担着,你歇歇。” 冯梁也站在原地,眼眶红了几分。 冯梁也深吸了口气,撇了下嘴,心里暗骂一句,就知道打几巴掌给个甜枣。 他还就吃这一套。 * 孙伞被王志前搀着坐到了那个衣琚这些日子总会提起的男人面前,孙伞挺着孕肚缓缓坐了下去朝对面的男人笑了笑,眼神里却是有几分的打量探究。 虽然对方很是贴心的在她坐下来时就把自己座位上的靠枕递给了他,王志前说什么对方也没让话落地过,看起来就是个很周到热情的人,但孙伞就是觉得这个人有股凉薄劲儿。 那种刻意收敛住冷硬强势而表现出来的随和通达,和琚哥那种天生的软心热肺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对方刻意瞒着衣琚,要和她见面,孙伞对这个人的印象更是不太好。 要是她肚子里没揣一个,孙伞可能还不会这么不耐烦,没准给对方个假模假式的笑模样,但她肚子里的崽实在是闹腾得很,孙伞实在没有打交道的兴致,也就一言未发地全让王志前和对方聊。 他琚哥啊,看男人的眼光就没有好过,想来这次也不例外,孙伞心里暗暗愁嘆。 要不是对方姓周,还说是关于她琚哥的,她可不会瞒着孟晃那小子和她好大爹跑这一趟。 孙伞没有碰眼前的食物,只是不咸不淡地听着王志前和周良晏在那里寒暄,等了许久那两个人都快哥两好了,也没听到个正经事,只能自己开口,“晏哥,你是为琚哥来的,不妨我们先聊正事,别耽搁了。” 孙伞语气很客气,也给足了她琚哥面子,衣琚喜欢,她也不好给冷脸,但终究这番打断有些破坏气氛。 “嗯,小伞说的是,”王志前桌子下戳了孙伞胳膊一下,圆着场道“晏哥你先说说你的事。” “好,两位也是爽快人,我也就直说了,”周良晏轻轻点头,从自己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洨琚他,一直遭受着来自楚家的骚扰威胁,这件事不知道两位知不知情?” 周良晏看着对面两位有些凝重的神情,不由得心下瞭然,继续说道,“衣老师不想我插手这件事,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故此瞒着他来寻二位。” 王志前抢在孙伞前拿起照片一张张翻阅,是每日不同时间衣琚小区楼下徘徊的几个男人身影,从早到晚,风雨不断,有的时候会砸玻璃有的时候单元门没关会走进楼里,手里抱着箱子不知道做什么去,有的时候只是拿着相机不停歇的拍照... 王志前那只手按着孙伞,在发现没有什么血腥的画面后总算把照片递给了发怒边缘的女人,虽然一张张看着很是平常,但这厚厚一叠的监视与骚扰,就如同啃食木樑的蚂蚁,一点点蚕食人的神经,让人一直紧绷着弦,直到木樑再也支撑不住便轰然倒塌。 而这一切却又让人无可奈何——毕竟没真的做出什么伤害,哪怕报警也只是扣留几天,只能任由对方不咬人膈应人的存在着。 “我们不知道这个事情,他什么也没有说,”孙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息自己的怒气,手微微发抖的摸向自己的肚子,试图找到能让她平缓情绪,继续问下去的力量。 本来,孙伞自从楚家往她这里动了手脚,便以为楚家针对的矛头一直指向了她,她也就顺从她爹的旨意,回家半软禁式的养胎,自然也没再听到楚家的动作,她本以为是对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结果是闻着味儿追到枫城去了。 周良晏看对面那个越来越气得发抖的女人,盛了一碗玉米汤递了上去,安抚道,“不要担心,我有一直跟着,出差这段时间我也让洨琚先去我家,小区安保很到位,可以甩开那群人。” 孙伞闻言心下的躁意也少了几分,也很是意外地抬眼审视对方两眼,衣琚会同意住到对方家中?毕竟当初的楚滩,她琚哥也没... 孙伞转了几分心思,眉眼间那份疏离也几乎淡去,勉强笑了下接过了对方的汤。 王志前也安抚地拍了拍孙伞的胳膊,孕期女生本就情绪波动大,好在周良晏有分寸。 王志前听到周良晏所说,心里也是重新掂量了下对面这个人在衣琚心中的地位。当然了,无论怎样,他们都感激对方在他们不知情下对衣琚的照拂... 思及此,王志前态度自然更热络了几分,主动接话,“那想必晏哥来找我们也是为了楚家的事情。” 第104页 周良晏朝王志前颔首,又看向孙伞,“我知道洨琚他给孙家送了一些楚家的把柄,但我不清楚这份东西的重量,所以也想加把柴进来。” “楚家这些年恶意竞争与非法经营的证据我曾给令堂看过,但显然令堂不太信任我这个外人,”周良晏缓缓说道,将另一个文件袋推给对方,“所以今天我特自奉上,今后事情走向全权由孙家决定,周家只会倾囊相助,望令堂莫要忧虑。” 孙伞看着对面这个男人,一时之间依旧有些迟疑,正如周良晏所说,她父亲不信任对方,那么孙伞自己也很难信任对方。 这些证据是真的还好,无非是催化孙家和楚家狼争虎斗,两家如今本就有些不“死”不休,倒是无妨... 但要是假的...届时被反扑咬死的就是孙家了,孙伞不得不心中多计较几分。 第055章 西红柿鸡蛋面 孙伞无法信任一个来自混黑白两道起家,时代严打过去依旧能屹立不倒的家族的继承人会为了“爱情”趟这趟浑水。 要是对方只是想趁楚家病要他命也罢,就怕周家想一口吞下两家...孙伞眼神一敛,抿了口汤。 上都这几年周家的手可没少伸... 孙伞虽然没从商从政,但在她家太上皇耳提面命下,知道的还是不少。 周家... 孙伞想到对方背后的家族就有些凛然,这么多年的庞然大物,几经波澜依旧如日中天,当年严抓,周家背地里那些手段,怎么就平安无事了? 有什么能争取到宽宥处理? 自然是立功,再结合枫城那片千禧年初的毫无预兆的雷霆动盪,立的什么功自然都心知肚明。 孙伞几番掂量,最后朝周良晏笑了下,“东西我先收下了,会好好考虑。” “既然晏哥送了这么一份礼,晏哥不如说说您想要的,”孙伞轻声继续道。 周良晏沉默片刻说道,“我想知道当年洨琚发生了什么,楚家为什么这么步步紧逼。” 孙伞看了对方一眼,眼底有几分考量,缓缓道,“我能说的不多,琚哥的事我想还是由他自己告诉你最好。” “明白,”周良晏颔首。 “琚哥年幼丧母,而他父亲更是...”孙伞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的厌恶,孙伞略微吐出一口气继续道,“琚哥是郑老师养大的,郑老师一家人很好,琚哥更是把郑老师一家当做自己的亲人,就这样琚哥也算有段还不错的生活。” “可老天不长眼吧,让楚滩那疯子盯上了琚哥...”孙伞抬眼看向周良晏,缓缓道,“晏哥知道楚滩么。” “我知道他,”周良晏沉沉应声。 当初衣琚有幅作品就是画给楚滩的,也算是衣琚出圈作品,不少人都为当时那对神仙眷侣惊羡过。 而后来两人决裂,楚滩入狱,衣琚工作室被楚家逼得难在上都立足...这些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就是个精神病,前期装的人模狗样,后来琚哥察觉到那个人的脑子有问题便提了分手,楚滩也就不再装了,各种手段磋磨人,”孙伞克制地说道,“琚哥工作室被楚滩逼得很难再开下去,郑家女儿出了车祸,琚哥师娘也患了病,郑老师他们被送去了国外,再后来晏哥你就应该知道了。” “当年楚滩为什么入狱,”周良晏问道,手指紧了紧,“他对衣琚做了什么?” “过失伤人,”孙伞苦笑,在一旁沉默的王志前的腹部前比量着一扎的长度,“琚哥这里有道这么长的疤。” “过失伤人?”周良晏重复一遍,咬重前两个字。 “当时没有目击者,监控也坏了,过失伤人已经是我们能争取的最好的处理了,”王志前凝重说道,如今提起依旧愤恨不甘,“楚滩精神疾病有确诊证明。” 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鑑定确认,不负刑事责任... 既然有精神疾病,当时又怎么判到过失伤人罪的...周良晏没有问,他知道对面的两个人刻意含煳过去,便是不会再说。 “所以这就是楚家咬住衣琚不放的原因么,”盘中的菜餚早已经凉透,周良晏直接搁下了筷子缓缓道,“但我不觉得楚家本家会为了一个精神有疾病的小儿子屡屡犯戒。” “诚然。” 孙伞勉强扯了下嘴角,吐出这两个字后,便不再多说半句。 这场谈话到了这里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周良晏与孙伞王志前都心知肚明,衣琚如今的祸事早已经不是楚滩和衣琚个人恩怨,而是孙家与楚家的博弈,衣琚只是一个导火索。 周良晏这般挑明施压,就差说——你们之间的事情赶紧处理,不要再影响他人。孙伞与王志前倒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对这个人有了很大改观,周良晏对衣琚起码是有真心在的。 孙伞知道周良晏在急,她们也急。毕竟庞然大物之间的拉锯碰撞,是会彻底毁掉碾碎在其中的个体的存在的,弹指挥手便会造成太多家庭的破碎... 磨损、耗材、韭菜是资本糖衣下对“个体”的真实标籤,孙伞讽刺想着。 孙伞曾抛下一切,只为脱离开那全是算计的博弈场。如今又亲自走回局中,不过是发现,有些事情不是远离就可以割席,失去曾经她厌弃的家族庇佑,她只会更加狼狈不堪。 第105页 她印象最为深刻的事便是,一次会议上,她与父亲的对峙中,她曾痛斥对方对于无辜群众的冷眼旁观,而自己耻与之为伍。 而她的父亲却淡淡一笑地说,“无辜”这种定义,是她太过幼稚又无能的共情。 可能是吧,孙伞如今不得不部分认同她父亲所说的定论。她当时除了在那里对他吼叫,什么也没有为那些“无辜”人做,而她能站在那里幼稚的像小孩子一样,将责任推给他的冷眼旁观,而自己高高把自己举起,不过还是仗着她羞耻的依仗罢了。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是因为别人什么都做了... * 接下来的日子,周良晏不过是每日奔走于公司与应酬之间,而衣琚每日都会给周良晏拍仙人球的照片,美其名曰: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当然了,照片里的仙人球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无非是衣琚换换角度,有的时候自己也会出出镜。 而衣琚拍到第十三张照片的那天,也是周良晏拉着行李箱赶赴飞往枫城的飞机的时候,同样也是与孙伞王志前两个人的商议的事情,孙家综合考虑后给出合作意向的时间。 周良晏在事情办完后,便扔下冯梁也赶回枫城,比和衣琚之前定的归期还要早两天,周良晏并没有和衣琚说,等到下班机后已经是晚上六点有余,周良晏直奔家中,打算给对方一个小小的惊喜。 其实周良晏也自知可能这更可能是一个小小“惊吓”,不过他依旧很期待衣琚见到他时的表现。 可能会强装镇定,似乎丝毫不尴尬一般的帮他把行李箱带进卧室,然后再分外大气的主动把卧室腾给自己,让他好好休息... 周良晏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勾了下,思绪依旧有些远,以至于按下门把手开开门时,看到同样站在门口要出去的衣琚不免有些愣住。 衣琚不出周良晏所料的,是很意外并且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的,两个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这样对望着,都有些沉默,丝毫不像这段时间他们在聊天软体上那么热切活络。 衣琚扶着柜子的手手指缩了下,侧了下身,拉过周良晏的行李,笑了下道,“晏哥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声,我去接你。” “怕你忙,”周良晏眉眼间也柔和许多,自然而然进了屋子,看着抬着他行李箱奔着卧室去的衣琚,不禁笑意加深了几分跟了上去。 “衣老师不是要出门么?”周良晏拉住要卷被褥的衣琚,不让对方再收拾。 “刘异和小萌约我出去喝点儿,不急,”衣琚抱着被褥,挑眉看向周良晏,“晏哥好好休息,不带你了。” “带我吧衣老师,”周良晏笑着看着衣琚,眨了下眼,“不累的。” “年纪不小了,就要记得保养身体的,”衣琚眯着眼,摇着手指。 周良晏往后靠着墙,懒洋洋道,“身体不错的,衣老师不信可以测试下。” 衣琚眼睛张得大了些,心下一转,嘴角的笑有些坏,扫量了下对方缓缓道,“怎么测试啊晏哥?” “当然是亲自...和我比一比咯,”周良晏挑了下眉,“喝完从堇普跑步回来,谁输了谁睡书房。” 衣琚闻言缓缓放下被子,定定看向对方说道,“输了的睡卧房,毕竟要照顾有所不济的人。” “成,听你的衣老师,”周良晏笑了声。 衣琚看着周良晏堵在门口一直看着他,那股对方刚回来的不自然的感觉又上头了,衣琚移开视线落在了钟錶上,才八点多,九点半的局还早,就说着给周良晏煮碗面,简单接接风。 周良晏看着对方急匆匆又走出了卧室,似乎有些东西追赶一样,缓缓说道,“那我等着尝衣老师手艺了。” 对方闻言更是走得快了些,囫囵应了声,直接三步并两步进了厨房。 衣琚是很不自在,那种住在别人家的实感在周良晏与他共处在同一屋檐下时,更有显现。 他一向领土意识很强,也习惯独居的生活,可以说自成人后就没有再和他人一起居住过,连大学都是出去租房住的。 周良晏当初的提议衣琚也不知道怎么煳里煳涂应下的,所以如今衣琚只能既来之则安之的强行适应,晏哥好心收留,总不能让人家看出他的不自在来。 衣琚稳了稳神,自我疏导一番后也镇定了许多,便专注地打算照约给他晏哥好好展示下手艺。 衣琚翻着冰箱拿出两个鸡蛋和水果柿子,又从橱柜上翻出一打面。 上车饺子下车面。 由于时间也晚了,衣琚也没做多复杂的东西,当然了太复杂的他也不会,衣琚打了个西红柿鸡蛋的卤,又下了买的宽面,过水了下。 不知道周良晏吃没吃过西红柿鸡蛋面,毕竟这种组合还是不太常见的,老师他们都好吃这口,衣琚学会的第一道菜也是这个,做的也最好。 今天用的滋味很好的水果柿子,酸酸甜甜的,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宽面也比较有咬头,虽然没有衣琚自己抻面口感好,但也不错的。 最后盛好了面,把卤撒在面上,红黄相间很有食慾,切了点儿香菜与葱花点缀在最上面。 大功告成。 第056章 没长肉啊衣老师 等衣琚把面端上了桌,喊了周良晏一声,对方没有应,衣琚也就走进卧室去叫人。 第106页 衣琚刚进卧房,就看见周良晏站在卧房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和谁打着电话,另一只手还握着仙人球盆栽把玩着。 衣琚有些恍惚,两周前他也是站在这里和周良晏打着电话的,一时间衣琚心头有种很怪又很舒贴的情绪流过。 就像是有人与你的轨迹突然重叠了一般,与过往三十年一个人的航行是不一样的... 周良晏那边似乎有所感应,察觉到衣琚的到来,回身看向衣琚,浅笑着和电话那端沟通的同时,朝衣琚点了下头,做了个“很快”的口型。 衣琚悄声退出了卧房,自己先坐到了餐桌前,但并没有动给自己盛出来的小碗滷面,衣琚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鸡蛋,欣赏着自己搨出来的色泽油度完美的鸡蛋,也是等待着某人。 “衣老师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从衣琚背后响起,衣琚回头看时,周良晏已经坐到了衣琚右手边的座椅上。 周良晏来得很快,衣琚叫完人没几分钟就挂了电话,周良晏看着对方只给自己盛了那一小碗的面,不禁问道,“衣老师没胃口?” “晚上吃过了,就是陪晏哥吃点儿,”衣琚自己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示意对方尝尝看。 周良晏看着自己满满一大碗的面,跟着衣琚勺着一大口热气腾腾的卤就着凉滋滋的面吃了下去。 周良晏这一路舟车劳顿没什么食慾,飞机餐自然就没吃,而衣琚打的卤咸淡刚好,直觉得西红柿的酸甜感给卤解了腻,开胃不少。 周良晏连吃了好几口,手里筷子勺子没有放下,胳膊肘碰了碰对方的胳膊肘,侧头朝衣琚眨了下眼,“面很好吃。” 衣琚也不骄傲,只云淡风轻地点了下头,不过看着对方吃得蛮好的,厨师的满足感大大提升,食慾也上来了许多,衣琚自己挑面的频率也勤了些。 就这样两个人看着彼此吃着香,自己也都吃得香起来,良性循环下来一碗普普通通的滷面吃得都很有滋味。 “衣老师,方才m国皮德森医疗团队联繫过来,已经安排人员帮助郑小姐调试助行骨骼,”周良晏将刚刚电话传达的消息告知给衣琚。 果然衣琚眼里亮了几分,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这么快。” 周良晏解释道,“和皮德森有合作,产品到位不会慢,但后续医疗流程要慢慢来。” “明白的晏哥,”衣琚认真点了下头,心里一块巨石总算落地了,暗中舒缓了一口气。 “好了快吃面,”周良晏握住衣琚拿着筷子的右手,让对方筷子往碗里伸了伸。 衣琚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周良晏猜估计是嫌他吃饭也管,但对方最后还是乖乖闷头吃饭,不像是刚认识那会儿某些人手烫伤了,自己帮忙约束着几分都要收到一个死亡凝视... 周良晏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同样继续挑面吃,他们衣老师这是越来越软了些,就像刘异那天聊天说的,衣琚向来是外冷内热的,心肠软得很,大气心阔,相处久了的人,一些不是原则性的事情,都会让步几分。 周良晏吃饭一向不慢,现在也是有几分饿了,等衣琚把自己那一小碗吃完,他这约等对方两倍的量也吃差不多了,连卤带面一点儿也没剩,衣琚吃得也不错,最后两个人的饭碗干干净净得露着底,愣是叫人看不出吃的是什么来。 周良晏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自觉行使饭后刷碗权,而衣琚没什么事做,便懒散散地倚着厨房门看着对方刷碗。 做饭的人不洗碗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我们琚哥闲荡得硬气。 “等会儿我们走着去吧晏哥,”衣琚看着周良晏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又吃撑了的肚子,有些苦恼地打着商量,“我感觉我的腹肌都要变成一整块了。” 周良晏细细看了衣琚一眼,将碗筷最后沖了一遍后搁进碗柜,“衣老师可没胖。” 衣琚“切”了声,“不要忽悠人啊晏哥,都涨了六斤秤了。” 没有一个人会在自己朋友面前说自己胖了时得到“确实”这个答案,朋友们都会很认真的看你一眼,然后用着可以入党一般坚定的眼神再加上一点点腔调说“没胖”、“我还觉得你瘦了”、“才没有”。 周良晏闻言擦了擦手,走向衣琚,手放在衣琚的腹部,搁着衣服揉按了一下,看着衣琚的眼睛认真说道,“没长肉。” 衣琚感觉一股热气从对方摸的地方直冲到了天灵盖,腹部肌肉也跟着紧了紧,但面上衣琚向来不露怯的,不动声色地像是周良晏摸得不是他,而是摸了块猪肉似的。 衣琚忍着心下那点儿麻麻酥酥的感觉,似笑非笑地朝面前的男人走近了一小步,拉着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挑眉道,“这是晏哥没摸到位,晏哥再摸摸看。” 衣琚表情是小小有些狂的,似乎料定他晏哥是个“正经君子”,自然会迎难而退,但周良晏这回却没顺衣琚意思,有些意味深长的将手在对方的腹部顺了一圈,最后还掐了把衣琚的侧腰。 衣琚肌肉在周良晏触碰下越来越绷紧,这一下下又痒又麻的,实在有些让人受不住,在对方还要摸一圈的时候,衣琚连忙往旁边一闪。 衣琚瞪着对面这个人,周良晏神情还是淡淡的,衣琚不免哑然失笑,他是讨饶服输了,朝周良晏摆了摆手。 第107页 周良晏看了衣琚一眼,摸过衣琚腹肌的手指摩挲了下,衣琚看着对方动作笑骂了声,周良晏也依旧一副平平静静的模样,好像多正经个人似的说道,“六块,没少。” 衣琚这回算是真明白了,人家比他大的那五岁是没白长,脸面什么的一向是不在乎的,衣琚不免又瞪了对方一眼。 看着对方很是无辜的还望向自己的腹部,像是在说——就是六块啊,衣琚斜睨着看着对方,心下哼哼一声,这人就爱这样拿捏他,自己六块腹肌哪是可以白摸的。 而周良晏恍若未觉地又靠近了衣琚一步,似乎还要再确认下,这回衣琚衣琚磨了下牙,眯着眼盯着对方,周良晏才又捡起那张正经人的皮子,见好就收的停住了脚。 两个人就这样眼瞪眼地站在一起,也不知道都看个什么劲儿呢,最后两个人不知怎么的,突然都笑了出来。 “晏哥不讲究,占人便宜,”衣琚佯做责怪,只口不提自己也撩拨回去的事情。 “有么,”周良晏有些疑惑地样子,然后半晌后恍然的模样,似乎很是歉然认真说道,“啊...我没往别处想,衣老师不会怪我吧。” 衣琚听着对方又在这儿装煳涂的茶里茶气,皮笑肉不笑了下。 琚哥大气,也不和对方计较了,只是等会儿,嘿,看他怎么灌他酒的... 两个人就这样说说闹闹的,收拾了下东西就出门了,堇普离周良晏家不远,但走过去也有一段距离,三公里多一点点的路程,两个人就当消化食了,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衣琚路上没少给周良晏讲自己育仙人球的心经,当然了,大部分都是在胡诌,只有一句自己就浇了一次水是真的。 又说了说自己这些天又画了一面画,进度快的一批,臭屁地觉得自己状态好得像是回到了八年前自己巅峰期一般。 周良晏说自己想先一睹为快,结果衣琚反而摇了摇手指,咬死了还没画完不给看,没错,衣琚就是要这么没事提两句,一下一下的撩拨对方的好奇心,但要看画自然是不行的。 周良晏有些无奈地笑看着一旁像偷吃香油的小老鼠的某人,衣老师说什么他也只能受着了,谁让衣老师说一不二的,最后只能一句“听你的。” 这一路大多都是衣琚在说话,和以往不同,以往大多是周良晏主导话题,可能是这回两个人好久不见,衣琚的话匣子这才打开了。 两个人沿着马路人行道走着,灯光明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时不时路过个踩着高跟鞋夹着电话跑过的白领,或者某位夹着公文包走和跑似的奔向地铁站的西装男,很有大城市忙碌的氛围,而衣琚和周良晏两个人混在其中,可能除了顶着鲜艷发色结伴来商业区过活夜生活的大学生,也就他两个没正经事做,走得慢的像蜗牛一般。 衣琚是自觉蛮怡然惬意的,想到等会儿还能喝上小酒,就更舒心了,结果走到两公里多一些——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之际,收到刘异放鸽子的消息:小萌脚崴了两个人去了医院。 了解了是轻微骨折需要休养,衣琚慰问了几句后,拉了一旁的周良晏一把,把消息亮给对方。 周良晏倒没太担心张坦萌,就说过两天去看看,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张坦萌这孩子就爱不走寻常路,踩着滑板四处飞,自小这胳膊腿就没几天是好的。 倒是有些蔫的衣琚,知道局没了,这会儿有些自闭。 “我们两个人去喝几杯?”周良晏安抚建议道。 “人少去酒吧没意思啊晏哥,”衣琚撇了撇嘴,他有点嫌弃某人的,这人总爱管他喝几杯,不痛快。 周良晏大概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被嫌弃的,想了想又缓缓说道,“家里我新收了一瓶路易十三,衣老师要不要尝尝。” 衣琚闻言眼睛亮了亮,心下也起了心思,看着周良晏乖巧请示道,“那晏哥,我们回去?” 有了好酒,倒不嫌他这个酒友烦人了,周良晏有些失笑。 第057章 雨下一整晚 “成,”周良晏笑了下,挑了下眉,“不过之前说好的谁慢了谁睡卧房...” 衣琚闻言立即抬腿往回跑去,还不忘边跑边挑衅地给还留在原地的周良晏挥了挥手,跑出去好几步远了才喊了句,依旧有效。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的跑了一段儿,有几个路人都不仅侧目,要不是在前面跑的衣琚穿着还可以,就还以为后面的周良晏是追小偷来的。 但其实回去的路是有两条马路要过,两个人也不能真这么一路跑回去,跑跑停停最后两个人还在一起,肩把肩的。 不过好在两个人幼稚了这么一把,他们刚跑没两步天就开始下小雨,等他们等第一个道的红灯时,雨已经不太小了,两个人也就拐了一下去了最近的一家24h便利店买雨伞。 其实这个时候买雨披是最好的,走路什么的方便,而且也不遮挡视线,风也不小,雨伞也遮不住什么,顶多让头髮别被淋湿,其他的就是一个安慰作用。 不过雨披什么的早就没有了,连雨伞也就只剩最后一把,衣琚两个人也就只能拿这把小巧的女士遮阳伞挤挤往家走回去。 虽然这伞不能像游戏的防御光屏全方位隔断外界伤害,但和其他在雨中奔跑的如同落汤鸡一般的娃们比起来,还是很有安慰效果的。 第108页 衣琚也就和周良晏两个人一起握着伞柄,如同两人三足似的默契,同样步伐大小地往家走了去——紧紧依偎着主要是因为稍稍远离开一些,就和没打伞没什么区别了。 雨纷纷而至,平日里闻不到的城市的味道也就同雨水一起显形,清晰可辨,泥土的土腥味夹着树叶的清香,带点汽车尾气的那种车油味,雨水打在地面,溅起一串串水花。 马路上积水还没有,但汽车驾驶过,能听见压起水花的声音,等到红灯过去,雨势也趁着这一会儿功夫比先前还要大了些,路灯晃的成线的雨发着光,细细密密的斜落下像是排齐的针脚一般,衣琚镜片上也不知怎么沾上了雨水,在本就散光的眼里,马路对面的红绿灯更加抽象,光芒四射。 周良晏在衣琚右边,也就左手同样扶着伞柄,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空隙,但在粉嫩的碎花伞委实遮盖不住两个成年男性,周良晏和衣琚都不免外侧肩膀都被打湿。 开始是周良晏打着伞,对方就可劲儿把伞往他这边斜,衣琚他发现后就也握上伞柄,正直地把伞正了正,不然对方怕是要把伞斜得快扣他脑袋上了。 不过伞这一正,衣琚后背肩臂就渐渐被雨水打湿了,这会儿一细看就能发现,衣琚半边身子都湿透了,怪惨兮兮的。 主要是衣琚较周良晏矮了小半头,伞举得对于衣琚来说肯定有些高,雨大半都能捎进来,而且衣琚穿的白色棉t恤,而周良晏还是刚下飞机的黑衬衫,棉布比衬衫吸水,周良晏看着没什么事,衣琚就已经半边衣服都坠坠着贴着身子,好在夜里视线不好,不然白日里一看几乎都会透肉的。 衣琚一路没吭声,周良晏也就没发现,可俩个人停下来等红灯,这就自然瞒不过眼尖的某人。 “伞没打到,怎么不说,”周良晏朝衣琚头看过来,手碰了碰对方后背,湿了大半。 “没事儿晏哥,我年纪小火力旺,”衣琚一本正经地看着前边的红绿灯,手把着伞依旧端端正正的。 周良晏不理睬对方的玩笑话,松了握着伞柄的手,侧过身面对衣琚,周良晏微微弯了下身,双手环过对方的侧腰,由于这样一个突然的环抱动作,周良晏贴的衣琚很近。 衣琚看着突然靠近的男人,头不免往后仰了仰,好在他们在等灯的最后面,没有人看过来,不然衣琚可真有些臊得慌。 “干嘛啊晏哥...”衣琚小声嘀咕着。 周良晏抬眼看了衣琚一眼没回答,抓住对方外侧的衣服,拧了拧对方的衣角的水,又抻开拧在一起的衣服,小幅度地甩了甩。 “真体贴人,”衣琚挑了下眉笑道,随即手抬起几公分方便对方动作,但伞依旧遮得周良晏严严实实。 “可没衣老师体贴,”周良晏抬眼看了衣琚一眼,双手将发凉的衣服里外捂了捂,差不多了才松开直起了身子,但从身后绕过去的左臂却没收回来,顺其自然地揽住了衣琚。 等红灯一过,周良晏的右手再次抓住了伞柄,半环护的姿势带着衣琚往家走去。 衣琚本来是不太乐意的,但刚想说话,周良晏就不知怎么察觉到衣琚心思,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衣琚也憋住了——年纪大就爱管事,不和某人见识。 这么一贴一搂的,两个人真的连一点儿空隙都没有了,衣琚打湿的后背有半边紧贴对方的胸膛,风一吹来左右感觉对比鲜明,右边挨着火炉似的,左边就透心凉。 这感受还是挺新鲜的,衣琚暗暗乐了下。 这么揽着走两个人走得也快了些,不用太顾及对方跟没跟上步子,没一会儿就到了周良晏小区大门,踏上台阶时衣琚感觉自己鞋踩得出水来。 周良晏这个小区大门很有豪宅区的意思,门长小几十米,看着很是大气,衣琚刚来的时候没进大门前还以为是走错地方了,但借的赵登的门卡刷成功了,衣琚也就知道自然是没走错。 当然了,走进去就不一样了,里面也就是物业到位些的普通高层,小区电梯不是刷卡到层,进了单元门随便坐,路边还停着让衣琚十分安心的小电瓶,时不时还有外卖车经过。 后来衣琚和周良晏提这个大门,周良晏说是之前那个大门被雨下垮了差点伤到人,为了安抚住宅居民特意建了个如今这个,参考的是某某别墅区的大门,丝毫不顾及地把金边镶在泥盆子上... 衣琚正回味着这个“金边”大门的由来,忽然后方传来一声招唿周良晏的声音。 “晏哥。” 衣琚和周良晏都有些愣住,周良晏顿住了进门刷卡的手。 “晏哥,”一被雨浇得透顶的男子唇色发白的站在门顶灯下,很是狼狈的样子“我等你很久了怎么才回来。” 衣琚闻言皱了下眉看向周良晏——对方知道他回枫城,这是约好了放了人家鸽子么。 周良晏也感觉到身旁的衣琚情绪,甩了甩手里的伞塞回衣琚手里,轻声说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衣琚靠着大门柱壁挑了下眉,示意自己晓得了,而后视线投向一步步走过来的陈杉,指了指周良晏身后。 周良晏回身朝陈杉望了过去,温声道“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陈杉心里有些刺痛,扯了下嘴角道,“没事不能来找你?” 第109页 周良晏摇了下头,“我觉得我们之间早就说清了。” “今天我生日,晏哥一定记得吧,”陈杉定定望着周良晏,脚步有些踉跄,“我听人说你今天特意赶回来的,是这样么?” 衣琚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势要争做一块完美的背景板,但心里心下一声声好傢伙好傢伙好傢伙... 周良晏没有回头看衣琚的神情,但手拉住衣琚的手腕。 “我是特意赶回来的,但不是为了你,我们要回去了,还有什么事情陈杉?”周良晏淡淡说道,握着衣琚的手却紧了紧,像是生怕衣琚飞了一样。 “你不要这么说话,,晏哥你一定要这么惩罚我吗,”陈杉勉强笑了下,尤其看到对方拉住衣琚的动作更是唿吸也停滞了一瞬,很是受伤继续说道,“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晏哥我们和好吧。” “你喝多了,”周良晏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也不想计较对方的胡言乱语,加重了语气认真说道,“陈杉,我和你结束了,这意味着我的行为与你不再相干。” “你保重身体不要再这样糟践自己,也不要再找来了。” “我不能找你么,我们之间有过七年,晏哥你就这么绝情吗,”陈杉很是难堪,对方的话让酒醉中的他也升起了强烈的羞耻感,这让男人有些尖锐刻薄。 陈杉倍感荒唐地笑了声,看向周良晏身后的衣琚,“是因为他?你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从画里走出来了,你巴不得...” “陈杉。”周良晏打断,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没你这么做的。” 周良晏话音落后,陈杉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深唿吸了下收拾好刚刚崩坏的情绪,又挂起那份勉强的笑,轻声说道,“晏哥当初我们分开,你问我了最后一个问题,现在也该让我也问问你了不是吗?” “我要是现在离婚,晏哥你还愿意和我走么,”陈杉颤抖的声线,强忍住泪水,“晏哥只要你说,我现在就去离婚,婚姻我可以不要了,你和我走吧。” 称职的背景板衣琚闻言也不禁看向周良晏一眼,他这个时候想起孙伞初中拉着他看的某剧中男主的台词——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要一个结过婚的男人,衣琚想到这儿面色不禁有些古怪。 衣琚尴尬的时候,就会脑袋里转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看电视剧似的看着看眼前的一切,是一种很不错消解事情的方式... 衣琚连忙垂着眼,鼻观口口观心,他在想怎么样能悄无声息地退场,可衣琚手腕被周良晏握着,伞也被对方塞到自己手里,是不太能逃开这尴尬的场面的。 “我不会和你再有任何瓜葛,”周良晏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最厌恶什么陈杉,别逼我将那种难听的话说明白,陈杉你不小了,该学着消化好自己的情绪,别再让陈叔伤心了。” 第058章 彻底了结 “你和我回去,就没人会再伤心了,”陈杉喃喃说道,蹲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眼里全是醉意,但说的话是让三个人都晓得他还清明。 醉不醉人人自醉,清明话要煳涂说,衣琚看着对方的样子不禁再次感慨——情字害人。 话说到此,对方却依旧装作不懂,也没有再说的意义,周良晏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拉着衣琚便要离开。 陈杉见此更加慌张,眼角通红。 “我将他带回家当时只是为了让你放过我,我和他之间领证也只是一时冲动,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的,晏哥我...” 陈杉丝毫不顾旁边的衣琚的存在,试图拉住周良晏的胳膊,说着那些不该让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只为了挽留曾经的爱人。 “够了,”周良晏眼底情绪翻滚了一下,沉声打断对方的话,“我会给陈叔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到此为止吧。” 他不想再纠缠过往,他们过往七年早就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场荒唐的闹剧。 周良晏避开了陈杉刷卡开了门,可周良晏正要进去时却被衣琚反手拽住了。 衣琚朝周良晏摇了摇头,“晏哥,听他说说吧。” 周良晏看着衣琚,眼神晦涩不明,沉沉说道,“什么意思衣老师。” “没别的意思,晏哥,就你两聊聊,”衣琚又摇了下头,笑了下。 陈杉这番舍下脸面的痴缠,别看衣琚面上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心里也是有几分无奈不快,不是因为陈杉曾说出口的的冒犯,而是因为周良晏。 周良晏不必什么都拉着他让他知道的,他又不需要这个。 衣琚更想周良晏自己处理好,再收拾好情绪来找他,他不需要对方回回猝不及防的遭遇情感纠纷时都撇下脸面地拉着他。 两个人曾经美好变成狼藉的一地鸡毛时,他人的在场旁观只会让挥刀的人更加痛快,被伤害的人伤害得更深。 何必如此呢,只为了给他一份安心的知情权么。衣琚心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 不必如此的。 更何况衣琚也不是那种前任找上门来,就死死盯着对象的人又。要是周良晏这么和曾经的伴侣聊几句心就被拐走,那他们也没必要在一起。 衣琚很清楚周良晏的心意,也明白周良晏拉着他让他留下的意思——陈杉几番试探都给他与周良晏之间造成了困扰,而衣琚和周良晏之间感情却没受影响,无非是因为衣琚回回都恰到好处地退了一步,给这两个人之间留出了处理的空间。 第110页 但周良晏却不再想有第三方时不时的干涉进来,以个人私事的名义让衣琚“识趣”的“自己去一旁呆着”,就像现在这般——陈杉自顾自说着他人不好再听的话,没一句逼衣琚离开,却句句逼着衣琚离开。 两个人说到底都是怕对方受委屈。 可衣琚不委屈,周良晏和陈杉的事情,对他自己来说不会影响他什么,除了陈杉的言语会给周良晏造成伤害这一件事,衣琚其余的都不在意。 周良晏无非是不想在与他的阶段中,再和陈杉有任何牵扯,但显然陈杉不会让周良晏如愿的。 所以衣琚他更愿意给周良晏一个了断的机会,或者说给陈杉一个机会,彻底了断或者再续前缘,全凭陈杉本事。 好吧,衣琚承认,他就是为了打消陈杉念想,别再扯是我的存在影响你们感情了,你们之间早没可能了——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至于再续前缘这个可能,不提衣琚对自己的自信或者周良晏如今的喜欢,就客观事实来讲陈杉与他晏哥也是没这个可能,当局者迷,如今周良晏与陈杉这一局中,只有陈杉还是局中人,他拿什么续缘分?衣琚有些为陈杉嘆息。 而且这次了断后,陈杉再来,衣琚就不会再这么体贴地迴避了,这是最后一次。 他放心上的人,凭什么要受陈杉那傢伙三番五次的纠缠伤害,哪怕他与周良晏没在一起,陈杉也不是那个能和周良晏幸福的人,衣琚没有瞎成全人的癖好。 “我去那边走走,”衣琚拍了拍周良晏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他知道自己这一让可能惹他晏哥生气了,但也没办法不是,衣琚心里直嘆息。 周良晏抿了下唇,目光沉沉,没有松开手,“衣老师。” “该说明白的都说明白,好好谈,”衣琚温声说道,安抚地又拍了拍对方的手。 衣琚一如平常的眼神透出几分坚决,这让周良晏还是松了手。 衣琚浅浅笑了下,沿着大门台阶往一旁走了走没有回头看那两个人,衣琚吹着风望着眼前夜景,他可没想着自己回去,他和周良晏还要一起回家呢。 他晏哥是个强势主导又占有欲强的人,背叛对于他晏哥而言,不仅是情感伤害,更是羞辱...果然,还是爱过的人知道怎么捅人最疼啊,衣琚想到这儿,不禁有些觉着讽刺。 风凉灌进大门,吹得本来头昏脑涨的衣琚很是清醒,伸着手玩着门前雨帘,身后那两个人的事情顺其自然地抛之脑后——他最好是都不知道才好,或许还能让他晏哥轻松些。 陈杉看到躲到一边的衣琚很是复杂,又看回眼前这个连单独谈话都不愿意的男人,泪水收不住,哽咽道,“晏哥...我真知道错了。” “陈杉你清楚的,我们之间的事情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也该结束的,”周良晏看着对方,轻声说道。 “我们之间的七年你怎么捨得?”陈杉悲伤望着对方,“你如今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是么?” 周良晏静静望着对方,陈杉伤心崩溃的模样,让他不知该怎么做,他自认为他们之间无话可说。 周良晏心下转过很多念头,最终还是开了口。 “陈杉,这些话我最后和你说一次。” 周良晏沉默一瞬,疲惫说道,“你如今又在意起来的七年,不过是时间过滤掉了我们相处中的那些争吵折磨。” 周良晏看着陈杉,很是平静,“七年,相恋三年,一年的摩擦争吵,两年的冷淡折磨,最后一年的避犹不及,陈杉,分手是你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陈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良晏。 周良晏语气平和却毫不留情,“我如今很庆幸你没有同意我当时的挽回。” 分手后又发生了的那件事情,让周良晏反思很长时间,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到彼此憎恶的这个地步,都是在高知家庭生活的成年人,接受了学校和社会双重教育,最后还不如不懂感情的小孩子,拿着感情作为利器,做尽了让人发笑的事情。 周良晏最初那段时间思考很久,他曾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结局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陈杉不愿意他成日忙于工作,更不喜欢他应酬宿醉,与他吵了很久,也冷战很久,周良晏深思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将事业大部分交际交给了冯梁也,自己只做科研,不再笼络人脉。 陈杉不愿他和社会气重的刘异他们多往来,鄙夷过,争吵过,最后周良晏也是找到了解决方法,周良晏做不到疏离兄弟,但也没再把朋友往家里带过一次。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家庭,事业,朋友之间,周良晏自认为处理得没有问题,可陈杉却依旧越来越惶惶然,也越来越不耐烦。 他们开始频频争吵,而那段时间是周良晏事业黄金期,科研项目已经忙得无法转身,公司老董盯得他和冯梁也没法子喘气,他无法全面顾及对方情绪,也无法思考他们的关系该怎么缓和。 直到资金筹备到位,周良晏有所喘息,回家想和陈杉好好探头,却发现对方选择了去上都工作,无人的房间,周良晏打过电话才知道对方的离开。 而电话两端,两个人都不再争吵,只有沉默。 两个人自那以后,似乎也放下了什么,陈杉每个月会主动回来,而周良晏也会经常去上都看他,两个人不再争吵,却似乎好像没什么话说。 第111页 周良晏想了很多,想他们感情出现的问题,想如何解决,他也在项目落地后连夜飞到上都,和陈杉长谈过他们的感情。 他想,可能是因为一些生活习惯, 陈杉胃疼也要吃连吃辛辣食物,也曾胃出血过,却还是乐此不疲,对方理由是喜欢疼又疼不死,周良晏也就亲自看管对方三餐饮食。两个人也为此争吵过,最后周良晏让步每周做一回辣食,可陈杉却不再回家吃饭。 陈杉有段时间喜欢飙摩托,但他不曾涉猎极限运动,技术不好出过车祸住了一个月的院,周良晏在医院要对方承诺不再飙车,陈杉也点头了,可后来还是偷跑出去继续和车队一起飙车,为此两个人又是争吵一番。最后周良晏让步,带着对方和国际赛车手学车,可陈杉却又不愿意再学。 这些生活琐碎,两个人热恋期不显,却慢慢都变成争吵的点,陈杉厌倦周良晏的看管与把控,而周良晏无法纵容对方对自身身体的不负责任。 也是因为一些事情看法无法一致, 陈杉的事业总是变动,周良晏虽然不喜对方三天打鱼,但也不曾干涉对方改道的决定,只是不想对方从头再来,给对方打点好前路,却依旧让陈杉感到不快。 陈杉送走年年的这件事更是两个人的最严重的一次争吵,也是唯一一次周良晏有过分手的动摇念头,但后来对方在小猫墓碑前悔恨的哭泣,那是陈杉第一次承认错误,周良晏看着手指抠着墓碑划出血的陈杉,他觉得对方是真的知道错了。 又或者陈杉无法理解周良晏为什么喜欢一个当代没有收藏价值的商业画家的画;或者陈杉对于周良晏科研上的一些技术坚持无法理解,而这些坚持给陈父带来困扰跟让他必须要和周良晏去沟通,而周良晏的不让步陈杉无法接受;再或者是陈杉想要周家的认可,而周良晏却只想脱离周家。 两个人也就这样慢慢地,似乎什么事都可以争执起来,周良晏觉得,他们可以解决,很多事情非原则,周良晏说他不会再管。 他自觉是自己掌控欲太强,愿意给对方想要的自由,而不是约束后的自由。而一些三观不一致的事情,他们无法理解彼此的做法,可以谁主张谁施行。 那次谈话后,陈杉跟着周良晏回了枫城,两个人回到了家,不再争吵,相敬如宾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再后来,陈杉事业改道多次依旧没有成果,陈杉说无法接受自己和周良晏对比一事无成的样子,想自己冷静冷静,而周良晏无法一直陪伴陈杉,不可能完全放下事业和朋友,两个人之间慢慢由相敬如宾再次回到没有话说的沉默中。 周良晏忙碌完新成果的测试,深夜回到家中看到紧闭的房门,他敲不下去门。陈杉在事业低迷期,他不能再去干涉对方的事业,也不能在这种关窍和对方谈他们彼此之间感情问题。 当年步入社会后,周良晏与陈杉在公司再次相遇,很奇妙的缘分,他们是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是同校同学,却一直没有熟识,只有几次朋友之间聚会一起吃过饭,直到在酬智再次相遇。 其实陈杉大学也是在追求过周良晏,可周良晏那时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家族狗血对抗还有创业前期的困难以及科研产出已经占据了周良晏全部时间。 周良晏一直认为自己到了年纪找一个合适的人,相敬如宾地一辈子,给对方足够的尊重与关怀,他不需要对方有什么人脉,也不需要对方给他带来什么利益,同样也不要对方给自己带来什么虚无缥缈的爱情。 他见过的婚姻都是不健康的,他自认在不健康的婚姻下的产物,是很难克制家庭教育下的性格缺陷,去无私感性的奉献什么,去热烈的追寻什么。 故此,周良晏只想找到一位合适的伴侣,然后对这段婚姻,对对方负责。而陈杉不太适合,对方和自己的世界格格不入,所以直到酬智再次相遇前,两个人没有再多的联繫。 但在酬智再次有了交集,陈杉很主动地邀请周良晏一起吃饭,跑商务时也喜欢分享很多搞怪的事情,陈杉是冷清的一个人,而热情全部给了周良晏,周良晏能难不被打动。 陈杉的谈吐和各个领域均有涉猎的博学吸引到他,他们一起完成了一个项目后,在凌晨三点他们点击最后交付时相视一笑,彼此的手也握了起来。 虽然两个人有很多不同点,想法不尽一致,但这一年的接触,共同的并肩作战,让正是意气风发的周良晏动了心,他想很多事情他好好经营,都是可以解决的。 周良晏不认为自己会处理不好,会有什么不理智的冲动行为。 而周良晏也做到了,七年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每一次争执的问题他也都自认为最妥善地解决,每一次对方的要求自己也都尽可能的满足。 周良晏认为在一起了无论怎么样就不要分开,周良晏认为所有的分手离开都是逃避问题的懦弱。两个人自愿选择在一起的,不是盲婚哑嫁,不是商业联姻,怎么会有无法解决的问题? 周良晏在经歷这段感情前,是不信“无能为力”的这种说法:在感情中,他去切实去做经营感情,有什么问题他就去解决问题,怎么会经营不好感情? 父母不健康的婚姻,让周良晏厌恶于:明明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却无法为这个选择负责的行为。而陈杉是周良晏做出的选择,自己选的爱人,周良晏一直认为自己有做好伴侣该做的事情,绝不会失责。 第112页 可后来周良晏才明白不是什么感情都可以磨合来的,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也明白后两年分居或者冷战时就应该做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继续纵容自己纵容对方继续沉溺在当下的状态里。 他对于感情过于傲慢,自以为的解决掌控,无非是在推着对方越来越远,最后无法收场。 如同现下。 “怎么,”陈杉声音颤抖着语调也高了起来,“你遇见你的真爱了,所以觉得很庆幸我给让位了是么?我就知道...” “无关衣琚。” “我们分开,只是因为我们,”周良晏望着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的伴侣,“在你告诉我原来我们有分手这个选择前,我曾经从未考虑过我们会分开这种可能,你不用怀疑我们曾经的一切。” “我后来也想了很多,我很抱歉,七年时间,我却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周良晏自嘲轻笑一声,良久后,“曾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回圜余地,以为我对我们曾经的不舍便是对你的不舍,所以分手那时我提出了挽回。” 周良晏顿了下,声音有些闷哑。 “可之后的事情才让我明白,那句挽回的话是错误的,我很庆幸的是,你没有被我影响到,而是坚定地选择离开。” “人该分得清是对回忆的感情,还是对那个人还有感情,”周良晏认真望着对方,“陈杉,我们早就不再相爱了。” 后三年,周良晏在执着于维繫感情,他不接受感情失败的可能,周良晏不认可离开会是一种选择,而不是逃避。但他们的感情却早就停产,每一次缓和关系时,拿出了说的都是曾经。 而陈杉在屡屡规避,无法接受对方的示好,每一次接触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却什么都变了,可他却又不捨得过去的那些美好,想要离开却放不下,只能翻来覆去地折腾,试图证明或者毁掉什么。 当局者迷,再聪慧的人投入了真感情,也无法在所有节点全部做出正确的选择,只会在无法看到正确答案的那时当下,按照自己的过往认知继续走下去,直至契机顿悟,或者走到尽头。 陈杉闻言欲辩,却被再也忍不下咳嗽,连连咳了好几下,眼里积满了泪水。 “陈杉你来找我这么久,说的话都是在说捨不得,放不下,却没一句你还爱我,” 周良晏不是在责怪,也不是不甘,只是想让曾经的爱人认清现实。 爱意与咳嗽,都是无法掩饰,也伪装不来的。 陈杉双手捂着嘴,咳声休止,却不知为何,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你只是因为对于过往的不舍而后悔,但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经消磨干净。” “即使我再次答应你再和你在一起,你也还是会再次选择分手,我们不适合,不相爱,不该再折磨彼此。” “你怎么知道你不爱我了,”陈杉含着泪倔强地望着对方,“是因为你爱上了他了是么?” “不是因为我爱上衣琚所以知道不爱你,”周良晏望了眼不远处的那个人穿着单薄的衣琚的背影,他不会借着谁来消化感情。 “让我认清我自己的那件事情,你知道的,”周良晏又注视回陈杉,对方有些目光闪躲。 但周良晏还是再次提起了那件将彼此曾经彻底毁于一炬的事情,语气却是不再在意的平和,“当你和别人躺在我们曾经的床上时,我只有出于男人劣根性的难堪与愤怒,而没有痛苦。” “就像你那时也只有报復的快意与解脱,同样也没有一分难过一样。” “陈杉,我们早就结束了。” 陈杉提分手后,周良晏自问没再纠缠,他那是以为是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所以两个人才到了这一步。 周良晏没想过的这个选择还是做了出来,但七年,他还是给两个人留了余地,东西都没有搬走,戒指也没有扔,事情也没和长辈说。 没几天后正好就是陈杉生日,陈杉发了消息要周良晏来,周良晏想了很久,还是拿出了之前就准备好的礼物过去。 他早早去了,想在朋友们来之前好好和对方再谈一次,结果没人开门,周良晏自己开门进去,却瞧见在他们曾经的一起布置的房间里躺着陈杉和另一个人。 当时陈杉也很是意外,目光也有些闪闪,但在周良晏看过来的时候,眼底却很是痛快解脱。 周良晏知道陈杉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想拉着他一起痛,不甘心这场感情里只有他一个人情绪脱缰。 分手后自然不是出轨,可周良晏还是噁心愤怒,男性劣根性的情绪在那时全部涌现,他不禁去想最后对方这一年对方是不是就和这个人在一起过,不禁去怨愤陈杉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方式结束。 周良晏受不了的不是陈杉有了新伴侣,他要分,他也让他走了,可对方为什么非要以这种方式处理他们的过往。 陈杉像是在告诉周良晏,你以为的七年经营得没出问题的感情,你的理智与所有妥善,在我这里,都让我无法忍受。 看着周良晏扔到地上的戒指,陈杉当时轻笑了声,然后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成功地在周良晏眼里看到了尘俗浑浊的情绪,陈杉没想对方撞见这个,可他真的很难不快意——他终于不再是高高在上,什么都无法扰动对方的模样了。 第113页 身边朋友亲人都在劝陈杉不要分手,好好过日子,陈杉是崩溃的,没人明白他想要什么,所以他想在生日会上和朋友们宣布自己的新任,可... 后来,陈杉是后悔了,他怎么不知道这间房子对彼此的意义,周良晏的东西都还在这里,可他却在两个人的情感没有收尾后就拉第三个人入局。 沉积很久的、不知如何而来因何而来的恶气,彻底毁了他们的所有。 这一场蓄谋已久的,不算背叛的背叛。陈杉心知肚明。 陈杉只是想证明,他没了周良晏过得更好,可不知道却在一日復一日的回想中越发悔恨。 他为什么选择这么和周良晏结束? 时间让陈杉清醒,去年生日捅向周良晏的刀刃终究是对向了陈杉自己。 他这次真的后悔了。 没做到好聚好散,以一种最难堪的方式将两个人七年感情做了收场,本以为的体面,起码不会成为彼此的脓疮,但终究还是狼狈的,悲哀地划破纸张,强行句点,潦草收场。 周良晏望着陈杉,轻轻笑了下,“小杉,你是个勇敢的敢于试错的人,我不如你,也不曾理解你。” 周良晏分手时的挽回,这是他的错误的决定,他很抱歉。他更抱歉自己没有早些看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浪费对方多年光阴。 他也为这段感情中自己的傲慢掌控感到抱歉,自己不该将对方的旷野变成一道道既定的轨迹,不该否定对方的失败的权利。 他自认为在对他好,为对方的成功铺轨,但对方可能只是在体验不知导向的可能。 人与人之间,不该强求,他们之间,陈杉过于偏见,而他过于傲慢。 他们之间的句号迟到多年。 “很抱歉耽误你七年时光,但往前看吧,小杉,”周良晏有些疲惫却很认真地望着对方,“珍惜好眼前人,你值得过得很好。” 周良晏说完不再逗留,一步步向一边玩水的衣琚走了过去。 陈杉依旧站在门灯下的暖光中,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只是眼泪依旧不停地流。 衣琚蹲在地上手指来回阻断着顺着门顶棚檐流下的水帘,忽然投下一片阴影,衣琚不禁抬头,眯眼望了望,周良晏逆着灯光站在了他的身后,衣琚细细看了眼异常沉默的对方,是遮掩不住的疲惫神色。 衣琚沉默一瞬,朝周良晏伸出自己的手,爽朗笑了声,“晏哥,腿麻了。” 第059章 生病了 “晏哥,腿麻了。” 周良晏眼底渐渐融化出柔和的情绪,伸出了手拉起了直嘶声的衣琚,衣琚皱着脸直起了身,深觉酸爽,把重心移到周良晏拉他的手上,小声重复道“晏哥你别动,千万别动...” 周良晏垂眸凝视着眼前的人,对方咬着唇小小挪动发麻的脚,紧紧握住周良晏的手,而对方手上传来的热意捂得自己也渐渐回暖。 衣琚差不多麻意退了下去,深唿了一口气,看向周良晏笑道,“好了好了,回吧,外面可凉死我了。” 周良晏嗯了声,拉着衣琚走向了大门入口,两个人路过还站在一旁的陈杉时,衣琚自然地把伞塞给对方,便随着周良晏走进了门。 入口栅门的一开一关后,周良晏刚要去摸衣琚手里的伞,却摸了个空,周良晏有些疑问地看向一脸无辜的某人。 “给陈杉了,回去没多远路,跑两步就到了,还不如留给有需要的人,”衣琚很是正经说道。 周良晏无奈笑了笑,捏了下衣琚的手,“我把冯梁也叫来,他会送陈杉回去,这雨这么大你也不怕感冒了。” “咱两都这样了,”衣琚指了指彼此大半湿透的衣裤,促狭一笑,极快地往前跑了去。 “谁晚到家谁睡卧室啊。” 周良晏望着眼前在雨中奔跑的衣琚,对方手臂遮挡着头顶,回身朝周良晏招了招手,对方的笑容在夜色中分外清晰。 周良晏不禁嘴角勾了勾,追了上去。 ............ “晏哥我洗好了,”衣琚望着阳台某人的背影招唿了一声。 屋子里的空调已经被开了暖风,而周良晏却站在阳台不知道在做什么,衣琚眯了眯眼没看清。 刚跑进门的时候,衣琚就被某人塞进了浴室,衣琚擦着头打量了眼屋子,某人已经把两个人淋了一地的水擦拭干净了,还在厨房熬了一锅姜水。 衣琚走进厨房掀开锅盖,浓浓的姜味儿扑面而来,衣琚皱鼻子扇着小风,拿碗盛了两碗,然后端着找周良晏去了。 “晏哥我洗完了,”衣琚推开阳台门,凉风瞬间迎面而来,还卷着一股熟悉的烟味儿,衣琚不禁闭了闭眼,“怎么还吹冷风呢。” 周良晏望着窗外夜景,闻声回头一看,才发觉衣琚的到来,周良晏把手里的烟一起掐,把窗户关上了,“菸瘾上来了抽半根。” 周良晏回头这才看见衣琚这刚洗完湿乎乎的头髮,抿了下唇,“头髮怎么没吹衣老师,也不怕感冒。” 周良晏将衣琚搭在肩上的浴巾蒙在对方头上,接过对方手里的姜汤,推着衣琚往回走。 “这话得和晏哥你自己说,先把姜汤喝了,”衣琚嗔怪说道,边往回走边回头瞪衣服也不换在这儿吹风抽菸的某人,回敬道,“大晚上的吹风也不怕感冒。” 第114页 “知道了小唠叨,”周良晏隔着浴巾摸了把对方头。 “也不知道是谁唠叨,”衣琚撇了下嘴,端着碗喝着自己碗里的姜汤,还时不时瞥一下周良晏手里的姜汤,周良晏只能一口口全喝了。 “我先去沖个澡,洨琚你去酒架上自己挑两瓶,”周良晏显然还记得回来两个人商量的事情,“路易十三在第三排最里。” “改天我们再喝,今天好好休息下,”衣琚笑着摇了下头,看着周良晏又补充一句,“有点累了。” “嗯,”周良晏沉默了下应道,继而认真看着衣琚,“衣老师累了休息就好,就是别因为别人影响我们。” 他知道衣琚是想让他自己缓缓,但他也怕衣琚因为这些事而不高兴,温声说道,“衣老师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都可以。” 衣琚还捧着碗小口喝着,看着周良晏眨了下眼,热气扑在衣琚脸上显得很是红润,衣琚想了想开口,“晏哥先去洗澡,回来我们聊聊。” 周良晏起身前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才走去了浴室。 浴室里已经传来了淋浴的声音,衣琚手指一下下拨弄着勺子,垂着眼想着事情。 他其实也不知道问些什么,陈杉和他晏哥的事情误打误撞的,他算是拼拼凑凑能知道大概。 说他感情方面钝也好还是什么,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陈杉这个人,他唯一介怀的,就是陈杉这一下下的钝刀子会让周良晏没少痛。 可这些他不知道怎么问,也没有什么硬气的立场去问。 衣琚脑海里全是灯光下周良晏晦色不明的神情,以及触碰对方时周良晏久久暖不回来的冰凉的手指,还有阳台上对方那一菸灰缸的菸头... 衣琚抓了抓头深唿吸了一口,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抱住他晏哥。 他很想和他说,没事,你有我呢。 可...衣琚想到那个吊梢眼阴鸷的男人,不禁暗骂了声,衣琚闭了闭眼又深唿吸一次,不行,等等,再等等... 衣琚想到这儿不禁有些酸苦,自己这边儿这么一直吊着人家,现在还住周良晏家里来了,要是最后他和他晏哥没成,他怕是也没比陈杉好到哪里去... 周良晏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坐在沙发里抓着头髮很是苦恼的衣琚,对方在想些什么,连他走过去都没有发现。 周良晏看着衣琚的神色,心头转过很多念头,倏忽瞭然,周良晏放轻了脚步绕道衣琚背后,弯下了腰手臂环住坐在沙发上的人,头轻轻埋在某人的肩颈处。 周良晏的“突然袭击”让衣琚不免吓了一跳,衣琚刚要回头,就听见对方闷闷声音。 “衣老师我就靠一会儿。” 衣琚闻言动作僵住,手指微颤了下,对方的唿吸全部洒到他的肩颈交接的位置,似乎感受到衣琚他的僵硬,对方还轻轻蹭了下,痒麻的感觉从对方头髮扫过的地方直接连通到他的手指。 衣琚抿了下唇,不知过了多久,衣琚手抬起来缓缓覆在周良晏环在他身前的手臂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就如同之前一样。 时钟錶针一声声地转动,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紧紧依偎着的两个人。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洒在衣琚脸上,衣琚伸了个懒腰,翻了个面埋在枕头里。 昨天回来自然是衣琚跑赢的,所以是衣琚睡到了现在这个小床上,想来他可真有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赢了比赛也照顾到了他晏哥,他可真是个大聪明,衣琚想到这儿不禁笑了声,又闭着眼拱了拱枕头。 床上被周良晏多铺了两层毯子,很是舒软,加上昨晚聊得很晚,衣琚几乎躺下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昨晚他和周良晏聊了聊工作,还聊了聊他要搬出去的事情——是了,就这么巧,昨晚有房东联繫了,但他那会儿在外面没接上,打算今天联繫联繫。 衣琚也挺意外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房子了,和周良晏一说,对方倒是没说什么,就是一句多看看。 行...那他今天就先去看看... 出门的时候,衣琚特意去看了他晏哥一眼,结果发现周良晏比他还能赖床,衣琚看了眼昏暗的卧室中戴着眼罩熟睡的某人,轻轻笑了下,放轻了脚步出了门。 联繫他的租户小区离周良晏这边儿需要坐三四十分钟,等衣琚到了那边,房主已经等了一会儿,是个和衣琚相仿的男子,姓黄。 两个人谈得来,房子位置装潢都很不错,就是价钱有些贵了些,衣琚最后也没咬死,只说回去再想想,黄先生也大气,让衣琚回去慢慢想想看了,还说房子个衣琚留个位,如果有下家联繫到了他,他也会给衣琚先发个消息问问看。 衣琚自然很是高兴,黄先生还要留衣琚吃顿午饭,不过衣琚这个自然也就没再同意,踩着午饭前的点儿回去了。 衣琚回去的路上还给他晏哥发了发这个房子情况,他想听听周良晏的建议,说实话房子是有些贵的,但衣琚也确实满意,也想先从周良晏家搬出来,不然他和周良晏的关系委实怪了些。 朋友不朋友,情侣不情侣的,住的衣琚心里直憷。 不过周良晏不知道在忙什么,等衣琚进了小区门也没回消息,连衣琚问要不要带饭回去也没回。 第115页 可能又加班开会了...衣琚最后看了眼手机,然后揣兜里就往周良晏家赶了回去。 “晏哥?” 衣琚一进门发现屋子里还是窗帘都没拉开,他走之前的模样,不禁疑惑的喊了声人。 衣琚只听见卧室一两声动静,就进了去,只看见周良晏一手撑着在床上,一手按着太阳,蹙着眉要起身的样子。 周良晏嘴唇干得起皮,面色也很是难看,还有几分病态的潮红,周良晏闻声望向走进来的衣琚,眼底的几分疲意渐渐被柔和代替,“衣老师怎么醒了。” “都中午了晏哥,”衣琚细细瞅了他晏哥两眼,眉头不由得皱起来,不禁上前两步手摸到对方额头上——好傢伙,中午可以吃铁板烧了。 “晏哥,你发烧了,”衣琚看着对方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心里也揪了一下,“哪里不舒服,冷不冷噁心么头晕不晕。” 周良晏闻言不禁有些怔住,自己也摸了摸头,但除了觉得自己在冒热气外,周良晏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周良晏摇了摇头,打包回答了对方一连串问题,“没什么事儿。” “等着,我去买药,等会儿我给你拿个体温计你夹着,”衣琚可不信这个大火炉的话,把对方推进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的。 第060章 以后我都在 周良晏却似乎不太听话的好像非要下来,衣琚啧了一声,直勾勾盯着某人。 周良晏无奈地摸了下鼻子,带着几分憔悴的笑意盈盈注视着摁着他的衣琚,缓缓说道,“人有三急啊衣老师。” 衣琚有些尴尬地瞬间收回了摁着对方腿的手,胡乱应了声,去拿体温计去了。 “药箱在电视柜右边第一格,衣老师不用出去买,”周良晏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扬声交代道。 “知道了。” 怎么就病了呢...衣琚皱皱着脸,翻着药箱,体温计,冰贴,退烧药,感冒药...嘶...这个和那个退烧的是不是不能一起吃... 衣琚翻了翻,看到压箱底两瓶德文安眠药,一瓶拆封了的,一瓶没拆封,显然是吃了一段时间后停了,衣琚不禁皱了下眉,暗暗嘆了口气。 想来这场病也是心里积压的事情,公司的情感的,再加上晚上还淋雨吹风的,身心俱疲也就病了。 也怪自己非拉着对方当个雨天瞎跑的傻子,衣琚想到这不免皱了下鼻子,有些心虚。 等周良晏从洗手间出来,正擦着脸上的水,就看见衣琚坐在卧室床边蹙着眉推着眼镜,在仔细看药品说明。 周良晏摁灭了手机,手机最后亮的时候界面停留在衣琚的聊天框,虽然浑身酸痛骨节滞涩,但周良晏心下却比之前轻松不少。 周良晏微微勾下唇,他想,这病倒很是时候。 周良晏缓缓走进卧室,进门的时候似乎忍不住咳嗽了声,又紧接着压了下去。 衣琚闻声回头望了一眼,直接起身拉着周良晏坐了下来,把床头的温水与药递给了周良晏。 “麻烦衣老师照顾了,”周良晏接过水杯,也没看是什么药就吃了下去。 周良晏喝了两口水,刚要把水放下,一直盯着对方的衣琚就开口,“晏哥把水都喝了,我再给你接。” 周良晏也就顺从地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了下去,最后还给衣琚亮了亮杯底。 衣琚满意地接过了杯子,将甩好的水银温度计递给周良晏让他自己量一下,而自己收拾着药箱。 周良晏垂着睫毛,靠在床头衣琚立好的枕头堆上,哑声说着,“衣老师先去忙吧,我这边儿没什么事情。” “我没什么事儿,等会儿我做些菜晏哥你看着吃些,吃完我们还要吃一遍药,”衣琚一边给周良晏的体温计记着点儿,一边嘱咐安排着,“嗯...晚上还是发烧我就帮你把假请了,明天不退烧我们就去医院看看。” 衣琚这边儿想着这两天的的安排,却看周良晏在那边儿偷偷看着手机,似乎是什么文件,不禁有些气得堵的慌,再次把周良晏偷偷拿出来的胳膊塞进被子里。 “晏哥你别不当回事儿,很长时间不生病的人冷不丁生病了才严重,你就安安心心老老实实这两天把病养好了,”衣琚无奈苦口婆心嘱咐着。 周良晏失笑,点了点头。 衣琚看着很是乖巧的某人,满意地个周良晏掖了掖被子角。 周良晏如今虽然撑着和没事人一样,还和衣琚在这儿聊,但语气却遮掩不住得有几分虚弱,衣琚看着心疼,但面上却依旧的坦然平静。 衣琚看向周良晏,沉默了一瞬,继而坏坏笑了下,摸了把对方冒头的胡茬,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这么憔悴呢小周,可把琚哥心疼坏了。” 周良晏微微笑了笑,任由对方的手占便宜,衣琚又摸了两把,把冰贴贴到了对方头上,拍了拍对方被子,“等着啊,琚哥给你做饭吃。” 衣琚刚起身抬腿要走,瞬间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衣琚被周良晏拦腰抱住,然后就顺着惯性被带的倒在了对方身上,隔着被子衣琚都能感觉到周良晏的热气。 衣琚惊讶至极地回头,想看看他晏哥这是病坏了不是,“晏哥,温度计别压碎了。” 周良晏闷闷埋在衣琚腰侧,将温度计递给了对方,“衣老师,我难受。” 第116页 “头晕。” “噁心。” “浑身疼。” 衣琚一边听着周良晏的话,一边把温度计一转,好傢伙快四十度了,衣琚啧了声,拍了下对方的紧紧搂着他腰的手,哄道,“难受就要吃饭呀,吃完饭就再吃药,不行我们去医院。” “不去医院。”周良晏摇了下头。 周良晏头髮蹭过衣琚腰侧,衣琚直觉得痒,这人病了和小孩似的... “晏哥病不好我心疼的,”衣琚垂头看着某人的后脑勺上的旋儿,手指抚摸了下,继续道,“我还想着带晏哥去上都玩呢,晏哥病不好,我也不敢呀。” 衣琚感觉到周良晏态度松动,手臂没那么紧了,再接再厉哄道,“你带着我和刘异他们没少玩,我也带你认识认识我朋友们,保准处得来。” 这回某病号闻言微微侧了下头,露出一双眼睛,朝衣琚眨了眨。 “真的,过些日子我要去上都采景,和琚哥和我一起呗?”衣琚笑眯眯邀请。 周良晏似乎想了想,然后望着衣琚眼睛,拍了拍对方后腰,含着笑哑声问,“那琚哥,我见你朋友是什么身份啊?” 衣琚有些意外对方突然的“发难”,挑了下眉,沉吟片刻,拉长音答覆道,“被追求者” 周良晏手指蹭了下对方的腰窝,似乎不大满意摇了下头,继续盯着衣琚,轻声商量道,“那被追求者想转正行不行? “啊...”衣琚推了下眼镜,移开了视线,咳了声,“不太行。” “衣老师,我不只是被追求者,还是病号。” “所以?”衣琚不明觉厉歪了下头。 “罪魁祸首要对病人负责,”周良晏声音有些哑。 衣琚唔了声,安抚道,“放心吧,衣老师管你。” 衣琚似乎有些明白周良晏的意思了,试探性问道,“等我搬出去也天天来,给晏哥送午饭?” 周良晏抿了下唇,“不够。” 衣琚眼睛眯了眯,“那早餐也送?” 某人手臂紧了紧,“不满意。” 衣琚这回挑着眉,把在周良晏手臂上的手捏了下,这还不满意? “三餐送?”衣琚扯开对方胳膊站了起来。 衣琚眼皮一耷,睨瞧着某人,唬着一张脸警告地点了点对方,“夜宵也要我送就欺负人了晏哥。” 周良晏干脆只看着衣琚不说话,就是手拉着人家胳膊不让走。 衣琚看着男人一反常态的样子,回过味来了。 “啊...”衣琚瞭然,轻轻笑了声,“想让人和你住就直说呗晏哥,我不还没搬出去呢。” 周良晏囫囵嗯了声,手捏了下衣琚手掌后就缓缓松开了,带着几分淡淡笑意开口,“想和衣老师一起。” 衣琚心里早前的几分的别扭不合适都随着对方这个浅浅的笑容散去,衣琚眼眸弯了弯,“衣老师满足你这个小小的愿望。” ............ “晏哥不困么,再睡会儿?”衣琚把餐桌上吃完的碗筷一摞,手探了下对方额头,“好像不太烧了。” “睡不着了,”周良晏摇了下头,拿起桌上的碗筷,咳了声挡过衣琚要抢的手,“我刷吧,躺得骨头都僵了。” 衣琚皱着眉不吱声,周良晏笑着手指点了下对方眉头,“衣老师今天这眉毛皱的都可以挂衣架了。” “能不愁嘛,晏哥这病我得揽一半责任,”衣琚嘆了口长气,“某人病不好就惹的人心慌。” “逗衣老师玩的话也当真?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周良晏用了些力拍了下对方佝起来的背。 衣琚总伏案后背都佝出富贵包了,也习惯坐得懒踏踏的,一吃完饭就驼着,这习惯不好,硌肠胃。 衣琚手背过去揉了下对方拍过的地方,瞪了某人进厨房的背影一眼,这人,生个病还爱动手动脚了。 周良晏洗完了碗出来,就听见衣琚蹲在电视前,翻着电视柜里的dvd碟片问道,“晏哥看电影吗?” “衣老师想看什么,”周良晏走出去发现衣琚翻出了不少碟片,而手里拿着《春光乍泄》,另一只手拿着《让子弹飞》,似乎还在犹豫看哪个,看到周良晏站到了他身边,就求助似的朝周良晏举了举手中的碟片。 周良晏这些都看过很多次,也就按着衣琚口味挑了《让子弹飞》,结果手指去抽对方手里的碟片却没抽动。 周良晏不禁哑然失笑,朝着无辜的衣琚说道,“看春光乍泄吧。” “嗯,那就听晏哥的,”衣琚像模像样地点了下头,把其他碟片再次归拢起来。 周良晏也就把dvd机搬了出来,连上了电视,而衣琚则是搬了两床被子到沙发上,又端了盘水果,等电影前奏响了,衣琚又跑去了周良晏卧室,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袋子零食。 等衣琚满意坐到周良晏旁边时,还不忘塞给对方一小罐罐头,然后又把被子给周良晏盖的严严实实和捆粽子似的。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靠着,影片是上个世纪的风格,讲的也是个湿泞难过的故事,衣琚还是周良晏都看过,只是这个时候两个人一起重温,都安静地认真地再去观赏,别有一番感受。 第117页 影片到了尾声,周良晏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头已经歪在他肩膀上睡着的衣琚,手掌抚上他的头髮,屋子光线不足,周良晏暂停了电视,画面定格在了那个早已註定的结局。 周良晏垂着眸注视着衣琚的陷入沉睡的侧颜,慢慢的,也闭上了眼,电视光映在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像是两个人早就相恋多年。 “晏哥别再难受了,以后我都在。” 衣琚的清朗声线忽然轻声响起。 “好。” 阴雨下的疼痛的骨节,终究被温暖的手覆盖。 第061章 顶好的人 “也不知道衣琚这小子跑哪里去了,问他搬哪去不说,支支吾吾的,”赵登抱怨道。 周良晏一生病,事情反倒多了起来,衣琚虽然给公司那边帮他请了假,但学校这边还是有很多事情,周一周良晏一退烧就来了学校。 当然,周良晏吃早饭的时候,没少被衣琚瞪。 这会儿下了班,赵登和周良晏各自撑着伞走向学校停车场,赵登这段时间没少问衣琚搬哪去,说让他帮忙找房,又说不用了,一问住哪就岔开话题,可把赵登气的。 “赵哥找衣老师什么事?”周良晏问道。 “就他工作室的事情,不想跑他工作室一趟,想着他租市里来我直接去找他这不近嘛,”赵登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晃了下手中的文件,他想的好好的,就是找不到人。 “很重要么赵哥,”周良晏开开车门,回头和赵登说着,其实他大致也知道能带出来的文件估计不会有什么保密内容,果然赵登又开口。 “倒是不多重要,就是急。” 赵登有些忧愁嘆气,“唉...今天再晚回去,你嫂子又该唠叨了。” 周良晏进了驾驶位收了伞,手朝赵登一伸,“给我吧赵哥,我给他带去。” 赵一时没想明白有些愣,看了眼周良晏的手,又看了眼周良晏的眼睛,缓缓眼睛瞪大,“你...你们...” “衣老师现在在我家,”周良晏颔首。 赵登倒吸一口气,把着对方车门,夹着文件掏出自己手机就要一个电话支过去质问某人,赵登语速极快问着周良晏,“你们什么关系现在?怎么这就同居了?衣琚他也不和兄弟们说声?” 周良晏手一挡,没让对方吧电话打过去,轻声笑道,“这还没名分呢赵哥,你可别把衣老师给吓跑了。” 赵登闻言很是诧异,“不会吧良晏?”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有几分面面相觑。 “洨琚他有顾虑,我也不敢逼他太多,”周良晏沉默一瞬,继续道,“我想着也不能什么都由我来控制,不好,不如按着洨琚节奏来,慢慢来不急。” 赵登闻言心中嘆息一声,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心酸,周良晏也是变了,他从前就和他说他表面再吃得开,也是为了别人按着他路子走,太霸道了,这小子还不以为然,这回倒是自己想明白了。 周良晏和他同行了这一路,又顺着他话提了同住这一茬,赵登心里大致也估摸出来周良晏的心思,无非是想问问他们这些琚子的朋友,做得对不对该不该。 赵登心下转了转开口,“你这么想倒是没错...” “琚子就不喜欢被人安排,一身反骨的,”赵登说到这儿笑了声,摇了摇头,“不过良晏。” “该对方迈步就得让对方迈出来,而不是你走过去。”赵登斟酌说道,周良晏听进去了,似乎在想些什么的样子,赵登心下不免宽慰。 “反正琚子那几任对象,我是没见过琚哥住过一起过,他真在意你的良晏,”赵登嘿嘿笑了下,拍了拍对方肩膀。 “等你们的酒啊,”赵登把文件拍对方手里,挥了挥手,转身撑着伞离去。 ............ 雨一直下着,周良晏回到家里,也不禁感觉到屋里有些凉,这天得盖着毯子喝杯热茶才能舒服。 周良晏从学校离开后又去了公司取了些东西,这会儿到家已经很晚了,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暗暗的,掩上一层黑,只有门口昏黄的灯,应该是衣琚留的。 静悄悄的屋子,周良晏扫量一圈才发现躺在窗边的摇椅上的衣琚,周良晏走过去看,发现人在椅子上蜷着已经睡了,耳朵里塞着耳机,怀里抱着草稿板,黄黄的檯灯灯光洒在对方侧脸上。 对方耳机带着应该还放着歌,一旁的平板还亮着听歌软体的界面,没有歌词的轻音乐,周突然很好奇对方在听的歌,缓缓蹲在对方面前,摘下一只耳机自己带上。 新拿出来的陈放一年的毯子不免有一种时间沉陈的味道,夹着淡淡洗衣液的清香,衣琚轻缓的唿吸掠过周良晏的耳畔,伴随着耳机中的钢琴曲流淌。 “晏哥。” 衣琚不知怎的就醒了过来,眼睛朦胧睁了一些,看见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无意识喃喃唤道。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周良晏摸了下对方额头,体温倒是正常没被他传染。 衣琚拄着扶手,支起了上半身,揉了下眼睛,“可能雨天犯困吧,几点了晏哥。” “八点多了,衣老师吃饭了么,”周良晏将耳机还给衣琚,站了起来,伸出手试图拉衣琚起身。 第118页 衣琚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点了点头又摇了下头,“饭做好了,等晏哥你回来呢...” 晚上衣琚没做什么,就是烙些馅饼,有肉馅的,也有素馅的,还打了南瓜牛奶煳,之前在庆镇两个人也没少一起这么吃,主要都很方便,馅饼烙好后可以存放起来,南瓜煳也是第二天早上也可以喝,热热乎乎的,还没有第二顿饭的回生味儿。 衣琚看着周良晏吃得不少,显然是中午又忙得没怎么吃饭,又想到王志前那傢伙早上打电话过来说漏的事情,心下不由得直冒气,幽幽道,“晏哥有没有瞒着我的什么事情。” 周良晏顿了下,看向衣琚的眼神有些疑惑,思考了下,谨慎答道,“有。” 衣琚看着对方理直气壮,不禁凉凉笑了两声,他怎么觉得他晏哥的意思似乎是——有,你说的哪件。 衣琚刚要说什么,收拾碗筷的某人就咳嗽了起来,咳嗽得眼角泛红,很难让人不心生不忍。 衣琚深唿吸了下,压下了刚要说出口的发难,拍了拍对方后背,递过去一杯水。 看着周良晏止不住的咳,衣琚那点儿邪火也散去了,行吧,他也不为难病号。 “怎么了衣老师,是有什么事情吗,”周良晏手握成拳掩着唇,咳嗽止住了,但声音还是有些哑。 “没事,能有什么事,就是觉着晏哥不是见过我发小了么,连事情都商量好了,”衣琚似笑非笑,手指一下下轻敲桌面,“我想着晏哥自己去上都找他们玩也没什么问题?” 周良晏视线从衣琚脸上移到衣琚敲动的手上,在对方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心下连忙几番盘旋思量。 衣琚看着不言语的周良晏,佯做起身要走的架势,果然周良晏看了过来,连忙拉住他胳膊。 衣琚挑了下眉,俯视着某人一会儿,直到对方手松了松,衣琚才抬手给周良晏又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意味深长重复道,“晏哥没问题吧?” “我不善交际,衣老师你知道的,”周良晏只能接过水,手从拉着对方胳膊转到拉着衣琚衣服,轻声说着,“没衣老师带着不行。” 胡说八道的...还不擅交际...什么话都诌的出来,要是让刘异他们看见了他晏哥这般无赖模样,指定要大跌眼镜,衣琚心中腹诽,有几分绷不住的无奈笑意。 周良晏去找王志前和孙伞的这件事情,事快成了,王志前才“无意”漏出来了,对于这帮百般隐瞒的损友,衣琚自然痛批了他们一顿,但对于周良晏,他真不知道怎么个态度才是。 和他晏哥因为这个事情生气怕话重了伤了情分,直接掀篇他还觉着自己气不顺...衣琚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只能垂着眼定定看着他晏哥。 “衣老师,是我的不对,”周良晏开口,似乎知道衣琚心中所想一般,拉着衣琚胳膊又坐了下去,两个人面对面膝盖交错着对着。 周良晏看着衣琚的眼睛,缓缓开口道,“答应让你自己解决却又出尔反尔,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衣老师,我放不下。” 周良晏他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衣琚谈情说爱么?他做不到。 更何况,他不可能放过伤害衣琚的人。 衣琚看着眼底划过一丝冷意的周良晏,不禁直嘆气。 瞧瞧,他就是不想身边人沾上这种事情,入局的人都不免一身戾气,哪能还有一个平常心过日子... “晏哥,你信我的,没事的,”衣琚认真望着对方。 “衣老师,我很慌,”周良晏垂着眼,视线落在覆捧着衣琚的手上,“总觉着哪天就瞧不见人了,还不知道去哪里寻你。” 衣琚感觉到对方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衣琚听着对方的话,心头颤了下,移开了一直落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不会的。” 衣琚抿了下唇,轻声说着,“我没说我的事是没什么说的晏哥,不是不能和你说,是真的没必要提那些糟烂...”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晏哥,”衣琚扯了下嘴角,哄着垂着目光不言语的某人。 周良晏没说话呢,衣琚就很轻松似的接着说道,“其实听着怪倒霉的,但实际过得还真不错。虽然说生身父母靠不住,又年轻时看走了眼遇见个有病还有钱有权的,生了一些变故...” “但我学了本事吃得上饭,事业蒸蒸,身边有亲有友,幸福安乐,就是一正常俗人生活,”衣琚轻笑了声,回握着周良晏的手,“现在又遇见了我晏哥,更是什么也不缺了,之前倒霉些遇见个有病的,现在老天爷补偿我个顶好的。” 周良晏听着衣琚的话,一字一句就直戳他心口,周良晏忍着心中的涩痛,手指轻轻探向衣琚小腹,衣琚微微闪躲了下却又停住。 周良晏手指很快隔着衣料触摸到了那道对方朋友口中的凸起的疤痕,对方肌肤有些颤慄,周良晏轻声问道,“很疼吧。” 衣琚百味杂陈,不知道为什么轻松俏意的话突然说不出来,衣琚喉咙滚了滚,“不疼了。” 第062章 一顿早餐 “不疼了。” 周良晏听着衣琚还带着笑意的话,自己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容。 第119页 世上有很多心肠软的人,但经歷种种困苦,还愿意软下心去对待他人,把被割磨的锐角都对向内,对外的永远是光滑柔软的钝圆。 哪怕是自己的伤口,也在安慰他人。 他想起他们刚相识之际,不近不远地相处的那段时光,他想起那个时候自己的那份催使自己看着对方的那份好奇——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那段时光,他像是隔着窗纸和对方相处,看得朦朦胧胧,似是而非,看着衣琚毫无差池地待人接物,完美妥帖,分寸拿捏刚好,不曾让身边人有一分难受。 而衣琚心底的那股热气,似乎自己也不能察觉的散发善意,明明一双看透世间俗尘的眼睛,人瞧着也冷淡的不行,心底却偏偏小心翼翼地掬着一团火苗,看透利弊后依旧坚持着。 没有人会不对这样的人产生好感,也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 周良晏自认一俗人,不能免俗。 可直到周良晏试图走近衣琚,才发现那个完美的,总是什么苦恼都漫不经心浑不在意的人,却早就一身伤痕。而这些被完美的笑遮掩,就衣琚自己也骗了过去——“没事”,“小问题”,“能有什么事”,“都过去了”... 哪有什么事能轻飘飘的过去... 衣琚看着依旧沉默的周良晏,感觉到对方突然低沉到有些难过的情绪不禁有些苦恼,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想不出来什么,费尽心思想着话,认真说道。 “晏哥你知道我不是故意吊着你,只是我真的不敢事情没处理明白就拉着你。” “那些有的没的怕吓着晏哥,我也捨不得让我晏哥费神,”衣琚轻轻笑了声,安抚地半开玩笑道,“晏哥你别慌,我不在这儿呢,没想跑。” 衣琚还要再补充几句,就听见周良晏有些沙哑的声音,“你的事情,无论我知道还是不知道的,衣老师,我唯一畏惧的就是不能和你一起面对。” 周良晏稳稳地拉着捧着衣琚他的手,手掌微热的温度传递到衣琚身上。 “无论何时何地,我只想你这么拉着我。” 对方的话语无比虔诚认真,衣琚望着周良晏的沉沉又浓烈的双眼,心中触动跌宕。 拉着你么... * “洨琚,拉着我...” 天还微亮,衣琚突然从那个欢靡的梦中惊醒,睁眼时就感觉到了身上那处的濡湿,梦中那感觉太过真实的温热,让衣琚现在依旧幻觉,似乎那只手还紧紧握着他,衣琚耳朵红了一片,不禁暗骂一声自己,多大人了还搞青春期这样。 而等衣琚鬼鬼祟祟把床单衣物还有自己收拾好,从洗浴间出来,结果看到站在客厅窗前的某人,不免愣住,又有些心虚。 “晏哥?” 衣琚唤了一声,而周良晏缓缓转过身,手里还握着亮屏的电话,屋中暗得很衣琚一时看不清周良晏的神色。 ‘怎么为了一个男人和楚家对上,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么周腾。’ ‘你要是不回来,那个医疗科技的项目就停了吧,你自己看着办。’ ‘项目不是你想停就能停,你试试看。’ “晏哥?” 周良晏不知衣琚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对方的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不睡觉,我吵到你了?”衣琚笑着问道。 周良晏轻摇了下头着,““突然醒了,有些闷的慌出来站会儿。” 衣琚心中一紧,手探了下对方额头,“怎么了晏哥?哪里不舒服?” “没有别担心,”周良晏带着笑意拉下衣琚的手握住。 “就是,”周良晏卖了个关子,看着衣琚紧紧盯着他的模样,周良晏眉眼间松了松,笑道,“想去旧楼区那边的早餐摊吃馄饨了,衣老师要不要一起?” 衣琚认认真真听周良晏讲完,一脸黑线,这才什么时候吃早餐... 衣琚连忙装作困意连绵的模样,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紧紧闭着眼要往回走去,“晏哥你自己去吧,困死了。” “衣老师最好了,”周良晏一只手握着衣琚的手不让熘,一只手扶着衣琚的腰,推着衣琚往卧室走,“跟我去吧,那边还有家豆腐脑很好吃...” “怎么还强迫人呢...”衣琚不情愿极了,被周良晏推进卧室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 “那边儿的豆浆也是现磨的,很香,”周良晏依旧自己说自己的,还不忘给拿着衣服蹭出卧室门外的衣琚递了个厚些的短袖。 “行吧行吧,那不好吃晏哥要包我一个月的早饭啊!”衣琚似乎勉强同意了的样子,长嘆一口气,拿着衣服走回自己的屋子。 “好不好吃,早饭也都我来做好不好,”周良晏含着笑应道。 听着周良晏舒快起来的言语,在周良晏看不见的时候,衣琚眼底透出几分笑意。 衣琚脱换下睡衣,扬声朝门外道,“那一言为定啊晏哥!” 晨曦初露,大爷大妈们却已经早早占着一旁的早市摊位,早餐摊这边也坐着不少打工人,周良晏领着衣琚坐在了一个支棚的豆浆油条摊上,刚刚去了馄饨摊没位置坐,周良晏才带着衣琚带着碗馄饨,来油条摊坐。 第120页 衣琚和周良晏混着吃,一会儿吃点儿馄饨,一会儿吃点儿油条,再喝口豆浆,吹着清晨的小风,巴适极了。 不怪周良晏惦念这馄饨,皮薄剔透的,鲜肉也嫩的很,汤底也调的飘香不腻。 “真没想到,那小哥有这手艺,”衣琚又吃了口小馄饨,然后依依不捨推给周良晏,馄饨摊的小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这手艺却是很讲究。 “以前是他父母出摊,他从小跟着看着,手艺也就传下来了,”周良晏望着那不远处忙碌的小哥,也想起自己高中时那小哥还经常拽着张坦萌玩,自己吃个饭身边总能看着这两个小跟屁虫。 可后来,小孩成年了长大了,虽然还是一口一个哥叫着却也疏远了... 衣琚看着周良晏有些怀念的神情,顿了下,勺了口馄饨餵到对方嘴边,笑眯眯地说着,“那还不快吃,再不吃别怪我不给你留啊。” 周良晏目光沉敛却若有若无带着勾望着衣琚,咽下了对方餵过来的馄饨,衣琚被对方这被他自己熟悉了半晚上的眼神烫了下,手快速收回,若无其事地喝着自己的豆浆。 “嗡——” 周良晏的手机震动了两声,然后响起了铃声,刚好打破了衣琚这点儿自带些小心思的别扭,周良晏接起手机,而衣琚则埋头吃着油条。 “说,”周良晏皱眉。 衣琚闻声抬头看向周良晏。 “人怎么样了,”周良晏手上的筷子搁置下,面色沉如墨。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周良晏挂了电话,站了起身。 “衣老师,我家里人病了,我需要去一趟,”周良晏望向衣琚,将车钥匙递给了同样站起身的衣琚,“车衣老师你开回去,我打车去。” “别,我跟你去,这边全是人打车要等好一会儿,”衣琚拉住周良晏,有些忧心,“晏哥,人怎么样了?” “救回来了还没醒,”周良晏犹豫了下,“衣老师你...” “我陪你去,我工作室没什么事情,不耽误的,”衣琚握了握对方泛凉的指尖,坚决态度重复道,“没事晏哥,我陪你去。” 衣琚开车开得很稳,速度也快,路上有些小堵车但也半个小时就到了医院,车一停好,周良晏也就拉着衣琚的手疾步往医院大楼走。 “我姑姑无子女,小时候她最照抚我,”周良晏轻声和衣琚说着。 衣琚望着周良晏抿了下唇,他不知道说什么,语言在伤病面前是苍白的,他是最晓得这一点的,衣琚只能紧紧握着周良晏的手,试图传递给对方一些力量。 然而没走到大楼门口,周良晏就停下了脚步,只是望着不远处,衣琚疑惑地顺着周良晏视线望去,只见到一群人,男女老少的也在朝医院走了过来,注意到周良晏的视线后也都看了过来,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周良晏忽然握紧了下衣琚的手,拉着衣琚调头往回走,衣琚忧心地看着一派冷然的周良晏,而后面就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唿唤。 “良晏!良晏你过来!!”一拄着拐的妇人,赶着周良晏走了过来,却不留神崴了脚诶呦一声。 周良晏闻声止住了脚步,而那个老妇人一瘸一拐地上前紧紧拉扯住走他,周良晏试图摆脱对方的桎梏,却在瞧见对方花白的头髮后终究不忍,没有再挣脱离去。 “听大姑姑的,去看那个女人一眼,终究算你的继母,别被那群人扣个不孝的帽子,”老妇人低声嘱咐着,眼底有丝哀求,而其他人也乌泱泱煳了过来。 “你还知道来,”一眉眼与周良晏极为相似的中年男子叱道,却在一小辈女孩的拉扯下深唿出一口气。生硬说道,“等会儿记者会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清楚,作为周家长子别三十好几还意气用事。” 周良晏皱了下眉,刚要说什么,一个扶着周良晏姑姑的男子就抢了先,“晏哥有分寸的,舅舅你有什么也好好说,干嘛总呛人。” 周腾讽刺笑了声,但也不再言语抬腿往医院走去,路过衣琚的时候还凉凉扫视了一眼,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第063章 亲情与利益 “走吧良晏,”姑姑周淼兰拉了拉周良晏,还朝衣琚笑了笑,“这是衣琚吧。” “姑姑您好,”衣琚应了声,朝女人笑了笑。 “以后得劳烦衣琚劝着我们良晏一些,这傢伙脾气倔得让人受不了,这怎么行你说是不是小衣?”女人无奈嘆了口气,而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的一对中年男女闻言却嗤笑一声。 衣琚淡淡看了那发出鬼动静的那对人,朝周淼兰笑道,“晏哥性子有韧劲不是坏事,更何况什么事都有分寸掂量的,姑姑你就放心吧。” 周淼兰闻言脸上的笑淡了几分,由着一旁的男子搀着往后退了两步。 “那个人的葬礼我会去上柱香,其余的免谈,您也不要跟着操心了,”周良晏淡声回道。 “够了,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么。”不远处的周腾厉声斥责,走了回来,盯着周良晏冷冷道,“是给你做面子,你不要不识好歹。” “不必劳烦,”周良晏略感荒谬地笑了声,冷眼扫视了这群人,“告辞。” 第121页 周良晏拉着衣琚转身要走,就听见另一个跟在中年夫妇后的青年没好声地阴阳着,“闷头就走,那还来碍眼来这一趟做什么,来都来了还一副不情愿模样,装什么,等着谁拉你吗?” 周良晏停下了脚步,看向一旁的梗着脖子的青年,上前逼近一步,青年不由得后退半分。 “周良晏你要做什么?”周腾怒意满满,要上前去却被周淼兰死死拉住。 “看什么,真是自小混得没教养,”中年男人上前隔开了周良晏和他儿子,没有好气。 “劳烦您放尊重些,”衣琚皱眉,冷冷看了眼男人,自从刚才他心中的火气一直积攒着,有这么贬损人的亲人吗。 衣琚深唿吸了一下,推开了中年男人,牵着周良晏往前走,周良晏深深看了眼男人,跟着衣琚离开。 “谁让你们走的?”周腾朝着周良晏和衣琚的背影怒道。 “走就走吧舅舅,这人又带个男人来,你来指着他给你传宗接代呀,老爷子不会同意的,”青年说着风凉话。 “瞎说什么呢程程,那不是还有凡意吗,”中年妇人看着周腾冷了脸,怼了下自家孩子,心中暗骂,真是没个眼力,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说错什么吗?”周程夸张摊手,眼睛在衣琚身上粘黏着不动,脑袋里不知想些什么,悠悠道,“因为这么一个赔钱货和楚家对上,真是...” 周良晏松开了衣琚的手,两步走到青年面前,站定后周良晏平静地与周程对视着,周程依旧抬个下巴看着人,似乎在说——你要怎样,又朝衣琚方向看了去,周良晏勐地挥拳十分力地击打向青年脸。 “周良晏你干什么!”中年妇人震惊地尖声道。 周良晏又一拳直直打在对方腹部,周程刚被打脸的蒙意还没散,就直接被对方捶倒在地。 呻吟声痛苦地传了出来,周良晏看着周程缓缓后退一步,朝这群人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没素质惯了。” 中年男人扶起周程,怒气沖沖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揉着哀声喊痛的儿子的腹部,朝周腾冷声道,“周腾瞧瞧你的好儿子。” 周腾在周良晏淡然地注视下气得手发抖,要不是周淼兰死死把着他,他一定打死这个逆子。 “周家的分割,我已经和老爷子递交过协议。” “半分不拿,诸位安心了吗?” 周良晏扫视着面前这各怀鬼胎的人,刚刚升起的阴郁的怒意也消散了干净,只觉着太没意思。 周良晏话一落地,刚要起势闹起来的一些人就像被定住一样,场面一时古怪得让人发笑。 “良晏,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周淼兰看向周良晏嘆息,她已经很大年纪了,眼皮松弛的耷拉堆挤出皱纹,唯一奢求的就是家和万事兴。 “您不必多说了,保重身体,”周良晏再一次作别。 轻轻牵起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衣琚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周良晏开着车,衣琚坐在副驾上一句话没有说,倒是周良晏在把车停好下车时,看向衣琚突然说了一句,“毁了衣老师的早餐时间。” 衣琚摇了下头,咬着唇把自己想问的不该问的话咽了下去,直到两个人上了楼进了门,衣琚才拉住了面前的男人,开口道,“晏哥,你先坐下,我给你擦擦药。” 周良晏手指骨节被拉链划伤的地方已经凝住了血,但有块皮被颳了下去,手一动就牵扯着那块没了表皮的肉跟着溢血。 “好。” 周良晏看着一路沉默的衣琚终于开了口,心中那份怕吓着对方的担忧放下了些。 “晏哥,以后动手看着点儿,”衣琚拿着药箱坐到了周良晏身边,翻过对方的手,给对方消了消毒,手下麻利,但力度却一点儿没留情。 周良晏手被酒精刺激着,不由得手指抽动下,就遭到衣琚一个死亡凝视,周良晏不禁有了些笑意,“放心,监控那边刚好有辆大车挡着,没事的。” 衣琚心里嘀咕,他说的哪是这个...衣琚给对方的手缠了层纱布,最后紧了下包扎,周良晏的唿吸跟着重了一分。 适才周良晏可以说是克制了,如果衣琚不在场他怕是更会下手重一些,早年无父母的管教,周良晏是全然自己从最泥泞的底层混上去的,好在老爷子没压着他这边教育资源,反而逼着他披个精英的皮子,这才没彻底混下去。而出了社会被一些真正的圈子顶层的那些磋磨了几次后,才涨了教训,抛去那些有的没的,收了心去学习去搞研究,慢慢地一年年扎实下来,才有了今天这个他。 成年后周良晏也没再动过一次手,动手是最无能的一种手段,除了发泄怒意以外,全然无用。今日他算是破了戒,还在衣琚面前。 周良晏是不安的,他不知道该不该解释,又该如何解释。 是为了自己么?不打下去那股被愚弄的郁气,被打压多年的怒意还要压在心里。 可周良晏自知,忍了多年,他早就可以视若未见。 是为了局势么?一拳下去,他的全然不争,怕那些人会相信了。 可明明有很多别的手段,何必和跳樑小丑较真。 是为了...衣琚么?周程那个龌龊的人的目光与话语他不想衣琚瞧见听见一分一毫,他不想任何人再因为他冒犯衣琚分厘。 第122页 掺杂着太多利益是非,还要打着对方旗号,他实在难以启齿。 周良晏不想解释,可他又知道衣琚曾经不愉快的过往中暴力与极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他不安,自己今日暴力行为会不会让衣琚不适... 最终千言万语周良晏只能徒然涩声开口,“衣老师,有什么想问的么” 衣琚白了眼对方,依旧不作声。 周良晏看着衣琚要拿着药箱走的架势,连忙拉住对方,受伤的手拉着衣琚的胳膊,衣琚一时不好动弹,只能僵坐在沙发上,和周良晏眼瞪着眼。 “那衣老师听我说好不好,”周良晏漆黑的眼眸全然装着一个衣琚。 衣琚沉默一瞬,转个角度面对着周良晏,认真说道,“晏哥,你想说我就听着,你不想说的就不用说,不用逼自己。” “‘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是理由’这是晏哥你说的,”衣琚缓缓开口,定定看着对方,他像是知道周良晏心中所不安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因为别人改变我对你的态度,对我们之间的思量,晏哥你不用怀疑。” “我...大致知道晏哥你家的情况,”衣琚顿了下,周家的情况,孙伞早就倒豆子似的告诉他,就差揪着他耳朵说那是狼虎窝不能去了。 周腾原配梁泱是他晏哥的生身母亲,商业联姻多出怨偶,晏哥父母怕也不例外,周腾在周良晏出生那年就带着青梅杨欢进了老宅,在整个周家认了人,属于彻底和梁泱撕破了脸面,枫、上两圈全传遍了。 而梁泱与周腾并未离婚,直到晏哥成人那年,梁泱病逝,杨欢同年成为周腾现任妻子。 周家香火兴盛,周腾有三个姐姐,两个弟弟,姐弟家里小辈无数,更不论周腾后来与杨欢又孕育一男三女,再加上周家老爷子五个弟弟四个姐姐... 他晏哥,母亲家怨恨他姓周,父亲又不疼爱,可以说毫无势力,奈何听说周家老爷子偏偏属意晏哥,更是把他晏哥架在火上烤。 今天的事情他也看明白了,无非是周家大姑姑利用了那点幼时照拂情谊,诓着他晏哥来了医院,拿捏住了他晏哥的性子,知道必然和家中再次闹翻,以此割裂开周腾和周良晏的关系。 而就算周良晏留下了,全了媒体前周家一体父慈子孝,也全了杨家周家的面子——没人苛待梁家原配,你们瞧儿子都来给继母看顾了。让周良晏得罪死梁家,周家大姑姑再去找老爷子邀功,就是另算的一笔不亏本的帐了。 沾到世家勛贵的事都是一身的冰凉噁心的腥味,衣琚算是看明白了,他晏哥更是身在其中,这么多年怕也是噁心至极。 而亲情和利益挂钩后,就计较不了了,认真就输了。 “今天的事情,姑姑没有出事是最好的,其他的不愉快晏哥你快忘了吧,”衣琚含着笑,手蒙住周良晏的双眼按了按,对方的睫毛颳了下他的掌心。 忘记那些,以后我陪你,衣琚心中默默想着。 周良晏眼睛感觉着对方掌心的温热,逐渐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轻轻开口道,“好。” 第064章 一个吻 “我的父亲厌恶我的母亲,但梁家与周家的婚事是老一辈定下的,二十出头的周腾羽翼未丰,如果放弃与梁家的联姻无疑是放弃继承权,所以他选择捨弃杨欢,娶了我的母亲。” 这个时代,结亲不是结仇,周腾若是真的不想娶,换一个周家的儿子就好了,可偏偏周腾贪心不足蛇吞象,既要梁家的助力,也心中放不下娶不到的青梅,结果可想而知。 “,母亲与他更是两两生厌,梁家狼派教育思想,不肯给后辈任何助力,这更让周腾对我母亲不满,直到我出生那年,周梁家竞项,梁家夺标,此事点燃了周腾积压已久的怨气,周腾当晚领了杨欢进了周家。” 周良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衣琚握了握他的手,他才继续说道,“后来可想而知,我的母亲与他几近彻底决裂,但又牵扯两家商业合作,不得不维繫这段婚姻到我成人。” “周腾与杨欢在这些年有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杨欢也是老爷子看着长大的,老爷子态度也软了,母亲更加绝望,在我成人那年,卸下了家族的负担,但人也没了精气神,一病不起,”周良晏沉默一瞬,“郁郁而终。” “再之后,杨欢真正成了周家人,我也搬出了周家自立门户,如今不过是杨欢病危,哭求周腾和老爷子分割家产,给她儿女立身之处,而其他周家人也是蠢蠢欲动,”周良晏轻笑了声。 “这么多年周腾平庸,只是占个长子位置,与梁家这段哀怨婚姻终究让老爷子对他不满,再加上我取向问题,他底下的兄弟姐妹,我的那些长辈,就越发按耐不住了。” “可他们也不想想,梁家周家联姻破裂后,梁家与周家的合作却依旧蒸蒸日上的原因,”周良晏轻笑了声,有些沉默,良久后开口,“哪怕我不要,总会有人塞到我手上的,轮不到别人。” 联姻的重点不在婚姻,而在子嗣,只要周梁家依旧合作,那么周家下任管事的必然是周梁家的人,这也是周家老爷子一直培养周良晏的原因。 至于周家那群人所说的老爷子会在意周良晏性向,其实也全是想当然的臆测,有底蕴的家族是都尊长幼,长子长孙自然是重点培养对象,但又不是有皇位继承需要兴嫡庶,周良晏没有孩子,有的是有能力的子孙,老爷子想的可比那群周家人思想正常的多。 第123页 周良晏掌事意味着周梁两家三四十年的合作将会固若金汤,而三四十年就足够了,行业变换更迭之迅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是说说而已,届时再选取新的强劲合作对象就刚刚好,再多恐怕过犹不及。 所以周良晏这个继承人的人选,周老爷子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而如今周良晏主动放弃家产,周家老爷子更不会准许,而其他人却不这么想,脑子里弯弯绕绕一堆,如今周良晏这拔河时松了手,更是让他们躁动起来,势在必得。 矛盾被挑动的无法弥合。 这一招釜底抽薪,周家要乱了。 衣琚手指微动,这就是你想要的么晏哥。 “周家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只是越来越碍眼,”周良晏似乎感念到衣琚的想法,静静望着衣琚,“我只是想有一个正常的环境完成我想做的东西,至于它存在与否,我并不在意。” 周家动作频频,他越来越不能忍受对方时不时的小动作,干预酬智正常运营,跟在那群董事后面搞事,如今还为了一些家长里短干预医疗项目,周良晏厌倦这种不受控的“意外”,所以他选择从源头消除这种意外。 周家多年不倒,庞然大物般的存在,无非老爷子坐镇,下面的人听话得很,拧成一股绳,但也像个满身蛆虫的,腐朽又噁心。 而如今老爷子早已力不从心,底下的人都蠢蠢欲动,而周良晏这一退更是添了一把柴,内斗派争从此也搬到明面上了。 周家内部一乱,其他家自然会趁你乱要你命,周家就算不被分食,也起码会元气大伤。周家没落与否,周良晏不在意,这么多年他四处闯荡,立身之本在于自身在于他和冯梁也闯下的事业,不在周家。 随便那些人说他冷心冷情,六亲不认,他就是吃了周家的饭,但不想给周家做事。周良晏是承认的,没有周家也没他周良晏今日,所以到时周家若幸运留了口气,他也愿意帮忙削腐肉,修剪枝。当然,是如果周家有这份幸运能存留的话。 有时周良晏也在想,可能自己还是遗传了周家冷血的基因,无论是周家的任何人,还是已经病逝的母亲,他们的心血所系,他全然不在意。 周良晏,周梁厌,他感谢母亲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让他自小就不在惦念那虚无缥缈的亲情。 一眼不瞧他的母亲,厌恶忌惮他的父亲,冷血无情的儿子,很般配的一家人。 周良晏思及此,面上依旧平静温和,他听见自己对着一直紧紧盯着他的那个人说,“衣老师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再闹什么事情了。” 衣琚看着周良晏许久,眸底但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尽量平和地开口,一字一顿,“不要为这些事伤神。” 周良晏听懂了衣琚的未说出口的忧心,揉了下衣琚的头,“不会,这么多年我只认为我无父无母。” 无比平静没有一丝不甘怨恨,只是一句事实的陈述,衣琚侧耳倾听着周良晏的话,沉默一瞬后,衣琚歪了下头瞧着周良晏,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倏忽抬身,一只腿跪在沙发上直起腰,俯视的角度看着眼前的人,笑着说着,“巧了晏哥,我也无父无母。” 衣琚与周良晏目光勾连碰撞着,清透的眼眸中都晕染开不知名的情绪,衣琚眼中只有周良晏的小影,手扶着周良晏的肩膀,慢慢俯身落在男人眉心一个亲吻,“两个没爸妈的小破孩儿组在一起凑个家刚刚好。” 周良晏放在膝上的手自衣琚靠近就不断地攒紧,但周良晏却没有任何举动,只是任由衣琚以这种掌控的上位靠近,直到衣琚眉眼近到咫尺,落在他额头一个湿润又温热的吻后又要翩翩拉开距离,周良晏终忍不住地伸出手按着衣琚的腰,甚至让衣琚更加逼近几分。 周良晏的视线下,衣琚喉结轻滑了一下,垂着眸望着他,周良晏不禁又近了几分,鼻子蹭了蹭对方的鼻子,声音低哑开口,“衣老师不再担忧楚家了吗...还是说这是衣老师的同情。” 衣琚手指摩挲着周良晏的肩骨,眼底带着软意刚要说什么,就被周良晏一只手按住了后脑勺,衣琚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压在周良晏的身上。 “同情就同情吧。” 对方的喃喃低语衣琚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唇上倏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对方滚烫的气息夹杂着对方身上清冽的味道全面倾覆而来。 周良晏的掌心一直扶着衣琚他的后脑。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缠绕着炽热而热烈的吸吮,两个人的唿吸心跳在唇齿相依之间剧烈着共频。 周良晏贪婪地汲取属于衣琚的味道,唇瓣贴合,温热湿润,对方的压抑的喘息与被咬弄时流露出的失神情色都让他无比着迷。 周良晏抚摸着衣琚的侧腰,两个人的温度都在这个激烈而迫切的吻中逐渐升高,周良晏撬开已经有些迷离的人的唇齿,探进对方温热的口腔中,缱绻纠缠着不给彼此一丝的空隙。 直至对方的唿吸越发急促,周良晏才微微撤开了唇,只是一下下温存地厮磨着。 衣琚扶在周良晏肩上的手青筋全现,这个过于绵长热烈的吻让他险些窒息,衣琚侧开唇,抵着周良晏的头恢復汲取空气,微张着嘴喘息着。 衣琚眼角泛着红,声音有些颤又有些哑,“怎么偷袭呢晏哥。” 第124页 周良晏不说话,又凑上去轻啄含蹭了几下,意犹未尽地架势,让衣琚忍不住手下用力按了按对方的肩膀,衣琚拨弄了下垂下遮眼的头髮,忍不住轻笑了声,“不想我说话是不是。” 周良晏墨色沉沉的眼眸直勾勾望着衣琚,而衣琚最顶不住周良晏这双眼睛,不由得笑着伸着手遮掩住,主动凑到周良晏唇边咬了下又舔了口,哑声说着,“别看了晏哥,再看擦枪走火了,听我说句话好歹。” 周良晏勾了下唇,嗯了声。 衣琚又亲了亲周良晏的脸颊,学着和周良晏鼻子碰了碰,“与旁的无关,晏哥我想和你在一起,你看还行不行。” 周良晏轻轻拉下衣琚覆在他眼睛上的手,果然就看见面前这双盈盈明亮的让他沉迷的眼眸,周良晏一时心中那些想和衣琚讲的话都忘记了,只能端着平静沉稳的模样,故作轻松的说上一句,“我这算被追求者终于转正了吗衣老师?” 衣琚听到这话,就知道他晏哥这是还耿耿于怀之前他搪塞胡扯的浑话,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周良晏手臂还环在衣琚腰上,瞧着笑得乐不可支的某人,一本正经说道,“再不转正,衣大画家的个人作风就不太正了。” 衣琚笑得揉着自己肚子,摸了下眼睛笑出来的泪水,连声应好。 周良晏眼底含着笑,看着某人瘫成一团,搂着衣琚的手一下下顺着衣琚的嵴背,“那衣老师,这回还是听你的。” 第065章 早安吻 “那衣老师,这回还是听你的。” 衣琚渐渐平息下了那股笑意,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手扶着周良晏的后脖颈,真切唤了周良晏一声。 “晏哥。” “我好中意你,”衣琚拿捏着塑料粤语的腔调。带着笑盈盈望着周良晏。 周良晏不由得怔了下,心头暖流涌动,学着衣琚,郑重慢慢地说道,“我也...中意你。” 也很中意你。 很爱你。 ............ 衣琚伸展着手臂,在床上翻了个面,指尖去够床头柜嗡嗡作响的手机,闭着眼按灭了。 「07:03」 唔...太困了...衣琚哀怨到有些怒气地在诺大的床上翻滚了圈。 嗯,没错,他睡在了卧房的又大又软的床上。 嗯,和他晏哥一起。 昨天晚上,他和他晏哥亲了那么一两三四口,亲完之后两个人又勾勾搭搭窝在沙发上看了部电影,看完了虽然时间还早,但衣琚有些困就想着回书房自己的小窝睡觉。 结果站还没站起来呢,被他晏哥拉着说他睡书房,态度坚决地就差把衣琚他锁卧室里了。 某人是边推他进卧室,边装得像模像样似的咳了好几声,那双眼睛还时不时勾搭他一下,衣琚脑袋一迷煳就拉着周良晏说了一起睡吧。 结果话刚落地,那人就应下来了,衣琚想到这儿不禁咬了下后槽牙,这一应,周良晏睡没睡好他是不知道,他是这一晚都没睡好—— 不过不要多想,只是单纯地盖着被子睡觉罢了,没睡好单纯是因为不习惯而已——心心念念的人,刚亲完嘴的人就躺自己身边,还不能碰,这谁顶得住... 衣琚这一晚是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不是人了... 衣琚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免有些佩服自己柳下惠的伟大。 而现在装了一晚大尾巴狼的衣琚光着脚踩着地毯,从衣柜里拿了套正式些的商务装,搭在了小沙发上,今天他下午有个贊助要到场交际一下。 没错,他想再开个展。 自从来了枫城,一直在忙东忙西的,没时间也没金钱去开画展,如今他也稳定下来,虽然手中没什么存钱,但这次画展有贊助商全面资助,那他也是求之不得再枫城办一场属于他自己的画展。 衣琚想到这儿心情极好的哼了两句歌,兴致沖沖的比量着手中的领带,然后挑了个花俏些的扔在西装上面。 衣琚踩上拖鞋,逛悠着开开卧房门,探头看了看他晏哥干嘛呢,结果就瞧见在角落器材处跑跑步机的汗衫背心的男人——荷尔蒙扑面而来。 衣琚不由得舔了下唇,结果—— 嘶—— 衣琚碰了碰有些痛的下唇,嘶了声木木想着,某个人是真会啃人... 衣琚撇着嘴去了洗手间洗漱了下,等收拾好衣琚轻轻推开洗手间的门,放轻了脚步,悄悄走到无比自律在健身的某人身后,刚要拍周良晏一下,就被周良晏一个不知怎么预判的回头抓个正着。 “晏哥,这么早起来跑步?” 衣琚顺势手搭在跑步机的扶手,笑眯眯地打量着周良晏,顺着从下颌往胸膛流淌的汗珠往下看,某人背心已经有些透汗,衣琚隐隐绰绰地看见了不少好东西。 “睡不着就起来动一动,这几天静养的难受,”周良晏调低了跑步机速度,手抹了下衣琚的眼睛,“衣老师往哪儿看呢。” 衣琚透过周良晏的手指缝,往周良晏腹部看着摸了一把,充血的肌肉手感好的不行,衣琚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就这儿呗。” 周良晏眼底幽深了几分,似笑非笑地彻底关了跑步机,然后握着衣琚的手,转向衣琚俯身亲了亲衣琚的唇,这是个很温柔的早安吻,浅浅厮磨地碰了碰。 第125页 周良晏微微撤了几分距离,却被衣琚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住了后颈,衣琚漫不经心地一抬眼,撞上了周良晏那双墨深的眸,衣琚挑了下眉,心头那点儿痒更重了几分,遂即垂下眼帘,顶开了对方的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周良晏运动完满身的热气包裹着刚洗漱好一身清凉的衣琚,周良晏由着衣琚掠夺城池,湿漉的触碰与勾缠,有时会微弱地捲起水响,酥麻与从下传上来的痒都不算什么,那时有时无顽劣地啃咬带来的痛感才是让人慾罢不能的罪魁祸首。 两个人不断你来我往的探出,不似青涩少年之间的拙劣探索,这就是成年人之间一个没有遮盖的,满是欲气,充满暗示的热切灼灼的法式热吻。 如果说周良晏昨晚的几次亲吻还有些收敛克制的柔情蜜意,今天衣琚这个吻就是赤裸裸地遵循内心驱使,毫不顾忌与遮掩的内心欲望的表示—— 我喜欢你,我要亲吻你,我想每天的清晨都像这样...毫无空隙地占有你。 直至在两个人都还未失控,周良晏还克制地单单接受前,衣琚及时的鸣金收兵,最后咬了口周良晏的唇珠,占足了周良晏的便宜,便缓缓撤开,算是报復回周良晏昨天对于他的嘴唇的蹂躏,也算是夺回主动权的一次成功开屏。 衣琚眼眸露出几分餍足的慵懒,朝着压抑着自己的唿吸的男人挑了下眉,“男朋友,这才叫早安吻。” 周良晏揉了把衣琚的腰,不禁哑然失笑,“好,以后就照这个标准来。” * 衣琚时隔多日终于又回了工作室一趟,不是衣琚闲,而是个人创作实在不需要坐班,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应酬,这一周衣琚还是第一次回工作室,陈诚自他一进门就哀怨地盯着他,直到赵登也来了,才收了收沖天的怨气。 周良晏最近学校事情多了起来,公司事务也不少,上班的很早,衣琚自己在家里也没趣,也就跟着周良晏前后脚的出了门,来到工作室坐着筹划下画展的事情,等着下午贊助商的大驾。 “成了?”赵登倚着沙发,突如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衣琚不免一愣。 “别装傻,你脸上春风得意的笑压都压不住,”赵登嫌弃瞥了某人一眼。 衣琚眼睛转了下,嘿了一声,洋洋得意却又不做回答。 “吊人胃口是吧,等着啊,”赵登啧了声,然后举起手机就是拍了衣琚一张照片。 “拍我作甚?”衣琚眼睛睁了睁,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要去抢赵登手机。 但奈何距离委实有些远,赵登手速又实在是快,衣琚刚起身,那边赵登就把自己发了照片到他们小群里的聊天记录亮给衣琚看,配文字——“我不太懂,某人一脸春色压不住的是什么情况呢[疑惑],现在不是秋天吗。” 下面也不知道做什么回復特快的一熘的问号,感嘆号,然后刷屏的“不太懂”、“不太懂”、“不太懂”,那聊天气泡滚动速度看得衣琚眼花缭乱。 衣琚就和赵登大眼瞪小眼,赵登拽拽的拉了拉奶爸裤,一副我还治不了你的样子。 衣琚只得举手投降,在赵登炯炯目光下,手指蜷了下,目光移开,小声却特硬气说着,“在一起了怎么了!” “吼哦——!我就说他们两个拖不到国庆就得进一个门!拿钱拿钱!!” “这么快就在一起了?!琚子你是不是连着登哥一起骗钱呢?” “不可以!怎么就在一起了呢,伞儿我钱全没了呜呜...” “出息!” 赵登的手机突然传来嘈杂而喧闹的一坨声音,赵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多人视频,正对着衣琚,给衣琚这个官宣来了个现场直播。 衣琚深吸了口气,咬着后槽牙,朝赵登走了过去。死盯着望着天花板的某人。 “呀呀呀,这哥是不是要来打我们了...” “呀呀个锤子,顺着网线揍你啊。” “登哥惨咯。” “登哥惨喽!” “登哥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衣琚朝赵登温柔一笑,手上迅捷地抢过对方手机,朝着屏幕里那几张五花八门的脸,假的不能再假地笑道,“是的没错,我和我晏哥在一起了,我喜欢他,我爱他,没他我活不下去的那种,以后我还要跟他生娃,然后天天到你们家讨饭。” 衣琚说完这一长串后面无表情地和目瞪口呆的几个人毙掉了通话,朝着面前的赵登幽幽说道,“怎么了登哥?” 赵登也知道不好再逗炸毛的某人,连连打哈哈道,“没怎么没怎么。” 衣琚冷眼瞧着摸着头顶的赵登,“说吧登哥,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 他可不信赵登真能从他脸上看出来他和他晏哥在一起了,肯定从哪儿拿到了消息,才和孙伞他们预备了这一出“埋伏”。 果不其然,赵登怂兮兮地哝哝开口,“就你嫂子遇上你家晏哥了呗,然后就...知道了呗。” “别煳弄我啊登哥,”衣琚眯了下眼,周良晏才不是这么张扬的人,哪儿能见到个朋友就宣布下他们的关系。 赵登诶呀诶呦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好在唐欢这个时候敲了敲门,告知贊助方已经到楼下了,赵登连忙趁这个机会起身逃离这个审讯室,还怕衣琚再追问下去理直气壮留了一句,“不信问周良晏去。” 第126页 衣琚不想耽误正事,加上赵登也不能这么有底气煳弄人,就将信将疑的放赵登走了,自己也整理整理衣袖准备和贊助方见面。 衣琚一下楼就看见笔挺西装男子站在窗前,而一旁的茶几上已经摆上了热茶。 第066章 没喝醉的醉话 “久等,阁下怎么...” 衣琚刚要开始寒暄,对方就转过身来,熟悉的脸庞让衣琚不免吃惊地停住了要出口的话语,转为有些讶异的,“黄先生?” 男子带着笑微微颔首,文雅的气质立即彰显,这个人正是衣琚刚黄了的“房东”。 “黄谦之,很荣幸衣琚老师还记得我,”黄谦之伸出了手,主动和衣琚握了下。 衣琚消化掉了这场有些意外地再次相遇,示意对方坐下后,朝黄谦之笑了下说道,“我还以为没有机会和黄先生合作。” “我也说过以后还有机会,”黄谦之同样打趣了一句。 当初衣琚被周良晏半哄半骗地借着病留在了他家,之后又顺理成章地有了名分,自然是不会再租别的房子,衣琚也就和黄谦之重新联繫了下,让对方不要再给自己留房。 对于这件事衣琚很是歉然,而黄谦之却似是而非留了一句“以后还有机会”,衣琚并没放在心上,现在一看倒是对方早早知道画展合作的事情。 画展的事情本就是快拍板只是走个流程的事情,加上有这么一段缘分在,衣琚和黄谦之更是谈的很是愉快,甚至连前台的周晓年都不由得望过来好几眼。 不聊不知道,原来黄谦之也是他的画迷,加上和酬智周冯这一派一向关系很好,这次画展也就想推一把,出一份力,近些时间衣琚总陷入舆论风波,这是帮着衣琚挽回下名誉。 毕竟没有什么比拿作品说话更能让人闭嘴的了。 两个人聊了很久,从下午一二点到了晚上下班时间,从这次画展到之后画展还有黄谦之公司其他项目合作,聊得很是畅快,最后还是衣琚做东,请了工作室里被他冷落很久的唐初他们还有一个黄谦之一起出去吃了顿火锅。 别看是顿饭,但这顿饭是顿“不见外”的火锅,而不是什么高档料理,这也就意味着黄谦之和衣琚谈得更近了一层关系,从生意伙伴到了可以加私人联繫方式的朋友关系。 把酒言欢,皆大欢喜。 最后衣琚几个人站在火锅店外把黄谦之送走,时间也不早了,也就打算各回各家。 衣琚刚想说让陈诚送他一段,就看到周晓容小朋友朝他挤眉弄眼的。 “怎么啦,让你诚哥送我一段不乐意?”衣琚朝周晓容打趣道,手臂也挑衅似的勾了勾一脸无奈的陈诚脖子。 周晓容则是摇头替他琚哥嘆息,瞄了眼后面的某人,连忙扯着陈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把这个喝高的酒鬼扔在了原地,留给了他那个同姓老哥。 “嗯?真走啦小没良心,”衣琚有些纳闷地看着遁走的两个人,撇了下嘴边回身边低头给自己打车,结果就撞上了一面又硬又软的“墙”。 衣琚扶了下歪了一点儿的眼镜边,微微抬头看向自己撞的是什么人,结果倒是出乎衣琚意料,不禁咧了咧嘴,“晏哥。” “怎么喝这么多,”周良晏摸了下衣琚满是汗的额头,揽住有点儿踉跄的衣琚的腰。 衣琚哼哼两声,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只是乖觉地被自家男友搂着往回走。 也是黄谦之提醒衣琚,衣琚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公众社交平台的消息了,要不是黄谦之说起,酬智告了很多辱骂诽谤的营销号,以至于现在网上一派祥和的吓人,衣琚都不知道周良晏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 其实衣琚是不在意那些好的坏的,骂声还是赞美声,这么多年他也算半只脚踏进了名利场,怎么会不知道下场无路人这句话。 但有人愿意帮他做这么多事情,衣琚还是感动的,安心的。衣琚就在想,如果当年他也像晏哥护着他一样护着那个小孩,是不是那些难言的憾事会少一些。 衣琚头靠着车窗,风吹散开那几份上头的醉意,半张的眼只落在一旁专心开车的周良晏身上,“晏哥,谢谢你。” 周良晏勾了下唇,“谢什么?” 衣琚唔了声,手指一根根弯了弯,最后似乎又忘记数没数过,干脆放弃了,朝周良晏懒懒道,“很多很多。” “没有我衣老师依旧会做出最亮眼的成绩,”周良晏温和说道,这也是他无比确信的。 衣琚似乎困极了,眼睛有些睁不开,但还是闻言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没有他晏哥,他根本没有机会在这里轻松地偷闲好吧! “年轻的时候,我总在想为什么世上资本一定要以掠夺为手段,以利益为目的,”周良晏稳稳开着车,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打扰已经合眼半寐的衣琚。 “人工智慧的时代,明明是该更好的服务于地球生物,却演变成更加深层次的软性剥削。” “欲望无从泯灭,”衣琚闭着眼,脸上翻着醉酒的红,但沙哑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明,“晏哥,我们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 “不怨吗衣老师,”周良晏沉默一瞬,继续问道。 第127页 衣琚一直在做自己,却背负了很多骂声与敌对。 “怨啊,我怨死了,没事儿逮着我骂一骂,”衣琚嘴角扬起笑,睁开了眼睛,眼里却浑然不在意,“但看着他们或者故步自封,扫蔽自珍,或者追名逐利,舔着有钱人贵臀走的样子,我就觉得还是他们更可怜些。” “他们再红着眼指指点点,不依旧画不出我画的东西?”衣琚笑了声,也许依旧醉着,让衣琚慵懒的神态中多了几分早年的意气张狂,盈盈瞧着周良晏,“晏哥,你别不信...” “我要做的,他们谁也做不了,”衣琚朝周良晏扬着下巴,很臭屁地说着,“我,衣琚,牛得很。” 无论是资本博弈还是同行相轻,不少大动作小动作都在贬低斥责甚至歪曲衣琚这次与酬智的合作下的创作。 支持创作的中,有红眼他挣钱的,或者没搞清状况的,骂他给ai站街——天可怜见,他百分之一百的脑袋里的货好不好,只是用了用新时代的科技工具辅助视图罢了。 支持ai溶图的快餐派,也更骂他故作玄虚,江郎才尽,还唱衰他这次创作绝对不如他们ai炼出来的东西... 衣琚是真觉得可乐,明明截然相反,完全冲突的两种骂法,却都能在他身上融会贯通。两种平时撕得不行的人在骂他的时候却沆瀣一气,揪着两边的“罪过”,衣琚看着那前后矛盾的十宗罪来,是想气都没得气。 “所以啊晏哥,别想太多...人生嘛,逮着自己在意的好好去做,其他的事情...难得煳涂...”衣琚手指勾了勾对方的衣角,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周良晏很少和他说这种有的没的虚无缥缈的话,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都知道这种事情计较不来,说出来也更像是愤青不成熟的笑话。 衣琚不知道周良晏发生了什么事,但无外乎周家的刁难和项目的不顺遂,他明白这些从来不是困扰周良晏的东西,而只是一个导火索,晏哥受够了现在的市场环境,想重新开闢赛道,但这种事情难如登天,一不小心就是跌入谷底深渊,他没什么能安慰他晏哥的,也不想全他晏哥歇了心思。 “晏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就好了,大不了我养你嘛,”衣琚弯眼看着周良晏,似乎是玩笑话,但两个人都知道他无比认真。 周良晏听着衣琚所言,心头困兽的焦虑感消退了很多,腾出一只手和衣琚握了握。 今日周良晏回到酬智开的高层会议,那些人一成不变的蝇营狗苟,三句不离快钱敛财,而周家那些不断打来的那些他不用听都知道在说什么的电话,更是让他不耐。 看着那些人都在奔向同样的目标终点,周良晏在这十几年的夜归路上,也难免感到有丝沉重疲惫的迷茫,不知道自己坚持的立场到底算什么。 人类史上无数善于人的技术研究,到最后都会变成挥向人类自己的一把双刃剑,战争、压迫、歧视、贫富差异,似乎是人类无法摆脱的顽疾,而罪魁祸首依旧是人类。 有时周良晏站在巍巍高楼之上,望着脚下的世界一角缩影,他很难不会感到来自权力支配的满足感,但他也不禁会想这就是无数迷失在欲望丛林的人所沉醉的感受么。 利益与权力的无束,造成了一场场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戏剧,像是打不破的魔咒,更像是命运莫比乌斯之环。 当手上的上百亿资产是利好于人类的化为虚无,还是变作滚动变大碾压群众的利益雪球,无数人犹豫了,也无数人主动或被动的选择了后者,而坚持前者还有能力在巨鳄分食下存活的,每个时代不过一掌。 可,只这一掌却是不断推动时代滚轮前进。勇士颠覆时代,而愚者拯救文明。 年轻时周良晏也曾抱着锐气傲慢,势要改变这个让他不堪厌倦的格局,可如今他已过而立,却只能用多年精心谋划,借力挫伤一个周家,而其他更多的,他只能在这无法倾覆的高楼大厦之间不断博弈周旋,为自己想要的想做的一分分谋取可能。 周良晏自问从不是什么怀着高尚抱负热血之人,但他无比厌恶所见所闻的一切,而这一切,周良晏曾也不自量力地想改变过,可最终发现,原来这种庞然的制度与社会默许的规则不是他能撼动分毫的,因为阻止“规则”被打破的正是人类本身。 有时周良晏会想,人是本能欲望的载体,掠夺是人类无法拔除的基因烙印,那么真善美到底是不断追求的乌托邦,还是另一层掩饰丑恶的安抚剂般的遮羞布? 周良晏至今无从得知,乃至有时他不禁会在濒临崩坏时。阴暗冷漠地想同样下沉沉沦在现实的钢铁囚笼中... 但好在...周良晏望着衣琚,眼底一派柔软,他眼前的存在一直在拉着他继续向前。 第067章 能每天见到你就很好 周良晏喜欢衣琚的画,很多很多年。 衣琚成名早,周良晏最困难的那段日子里,周良晏也是一夜夜看着他的画挺过来的。 衣琚的画,是有力量的,无论是早期的锐气难挡,还是后来更加雄厚浑圆,都是充满个人色彩与生命力的作品。 “衣老师,你知不知道我很早就喜欢你的画,”周良晏停下了车,帮着衣琚解开了安全带。 衣琚喉咙里应了一声,勉强睁着困意席捲要睁不开的眼睛,想了想乖巧回道,“我大概知道的,003先生。” 第128页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呢,”衣琚歪着头看着周良晏从车那端,绕到衣琚这边车门,搂住他往家走。 “第一幅作品公开的那天,我就在那儿,”周良晏似乎奖励性质的和衣琚碰了碰唇。 衣琚醉意很浓,但思维还算缓慢的正常运作,想了想有些遗憾地说道,“那可惜了,早年我没公开过个人身份,不然或许可以早些认识。” 周良晏也不免去想这种可能性,周良晏大学刚刚毕业那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很难去想像那个时候正在创业一股疯劲的自己,遇见同样疏狂的衣琚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周良晏按着电梯按钮,垂眼看着下巴搭在自己肩上的衣琚,不禁笑了笑,“是太可惜,不过现在也很好。” “是很遗憾啊,我们有共同认识的人,也有交错的轨迹,却这么多年才认识上...”衣琚打着哈欠,扒在周良晏西装上,双手环着周良晏的精劲的腰身,努力抬眼看着对方,“登哥没和你提过我吗?” “提过,”周良晏听到衣琚的话,就不禁回想起当年的场景,带着几分无奈嘆笑,“他说你是个怪老头子。” 周良晏也不是没和赵登讨论过自己喜欢衣琚的话这个话题,但回回赵登都会面色古怪,语重心长的和他讲衣琚是个五十上下的老头。 周良晏本是不信的,毕竟这么锐利的个人风格一看就不是年纪大的人画出来的,但奈何赵登拿着他自己与衣琚老师,还有衣琚作品的合影煳弄他,他也就被骗了好几年。 还是后来衣琚开展露面,在网上出圈小火了把,他才知道衣琚的真面容。 周良晏将这件事和衣琚讲了讲,倒惹得衣琚闷声笑得胸膛都在震动,周良晏只好圈着衣琚,把衣琚连哄带骗地塞回了家里。 衣琚笑得几分燥热,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踩掉了鞋,就往沙发一栽,瘫在沙发上望着还在门口给衣琚挂衣服的周良晏,“那这事儿还是怪我,我让登哥这么讲。” 什么圈子,人一旦好看起来,那么专业水平就会被其他人士不自觉的弱化几分。如果这个人再年轻没资歷,就更会被那些有资歷的压得和孙子似的。 这对刚上大学,十八出头,嫩的能掐出水来的衣琚来说简直是是一种羞辱——你的作品热度都是靠你这张年轻的脸。 所以衣琚故意让身边的人传出去自己是个“大器晚成”的老头子,当时的他很喜欢看那些不懂装懂的人点评他画的画,什么稳重有阅歷,什么歷经千帆地返璞归真... 衣琚没少看这种乐子,圈外人看不懂就算了,圈内人的那种吹捧才是衣琚最爱看的环节。 无论什么圈子,都讲究一个资歷,年纪到了,曾经被痛批的对象也都成了被捧上去的业界翘楚,再不济也能混个前辈。 拿乐界打比方,杰伦和eason年轻时代无不被批不伦不类,一无是处,但现在也成了行业人人尊重的对象。 作品还是当年的作品,但放了十几年,地位就不一样了。 衣琚年轻时,只觉得这种情况得很,就不免行为艺术了把,他很期待自己亮相时,那些锐评人被打脸的样子,果不其然,自己的第一场展上那些同行或者媒体脸色青得发紫。 当然了,也因为这件事,衣琚险些被圈子封杀,老师四处走动,替他低头买好,才换来了衣琚后来的一场场画展。 也是自此衣琚也不叛逆了,想的也明白了,自己说到底还是一俗人,借着老师的东风,他才扶摇而上,过往的自诩清高不过是小孩子心性,遭受社会毒打,衣琚自己慢慢收了浑身的硬刺,逐渐走进公众视野。 “年轻真好啊...”衣琚嘴上喃喃,想着事慢慢闭上了眼,在沙发上缓缓下滑地彻底躺了下来。 周良晏靠向衣琚上前,蹲在衣琚面前给对方盖上了毯子,眼眸黑深柔和,“现在也很好,能每天见到你就很好。” ............ 林中的那个夜晚,衣琚侧躺在帐篷内,背影隐约朦胧被黑暗笼罩,周良晏安静的望着躺在他身边的人,平稳地渐渐沉入梦乡。 可能是因为高度运动量发泄后的畅快,也可能是因为树林氧吧环境充能,周良晏很久没在衣琚脸上看到这般的轻松舒惬的神色。 他忽然觉得,如果对方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的话,那么要是未来,对于衣琚来说,他们在一起依旧是一种负担...或许,他与他就这样,也没什么关系。 周良晏伸出手给衣琚往上盖了下被子,轻声说道,不知道是给依旧沉入梦乡的对方听还是给自己听,“能每天见到你就很好。” ............ 思绪回笼,周良晏手拨弄了下衣琚额头前的刘海,轻轻亲吻了下。 周良晏从未如此庆幸过,好在,他还算有几分运气,好在,他心上人这般的心软善良,好在,他们可以手握着手一直走下去。 “等会儿睡洨琚,我去煮些醒酒汤。” 衣琚闭着眼躺在沙发上,但却一直感受着周良晏的动静,当周良晏的吻轻轻落在他的额间,他感觉到他晏哥今晚的情绪波动得比他更像吃了酒。 衣琚听着周良晏起身声音,伸出了胳膊搂住了男人的腰,对方被他带着一条腿半跪在他双腿之间的空隙中,周良晏左手撑在靠背上,勉强没被衣琚带倒在对方身上。 第129页 衣琚没把人搂到怀里,便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地半撑起身,将自己埋在周良晏胸口。衣琚深深吸了口气,搂着对方腰的手缓缓滑到后背抓着,唔了一声。 好香。 衣琚借着酒劲,占足了便宜后才抬头惺忪睁着眼,望着眼前只沉沉看着他的男人,坏笑了下,“我不睡,但要晏哥陪我。” “喝了解酒汤,我再陪你,”周良晏不为所动温声说道,只是微微变换了下姿势,不让衣琚察觉自己的一些异样。 衣琚抿了下唇。 “不是陪我睡觉,”衣琚缓缓说道,眼睛勾着人,“是陪我睡,晏哥。” “别闹,洨琚,”周良晏话一停,继续道,“家里没东西。” 周良晏与衣琚在一起很是突然,更深的交流他想过,但也没觉着会是现在。不是进度问题,而是两个人身体还不够熟悉,情动但委实陌生,而那种事儿还是水到渠成的好。 周良晏话这么说着,但看着衣琚的眼底却翻滚着情绪,手指也无意识抹了下对方的唇,感受到衣琚唇上的湿意后,又按深了几分。 结果被衣琚下了力气狠狠咬了下,周良晏吃痛看向衣琚的眼睛,从却衣琚眼里看到了满满狡黠。 “什么东西,”衣琚松开了嘴,放过了他晏哥的手指,似笑非笑轻声道,“就给我晏哥按按腰。” 听到对方轻快的话,周良晏也就明白,衣琚这又是起了坏心思,又想逗弄撩拨又想置身事外地只看他一人狼狈,周良晏只能按下蠢蠢欲动的心,徒升几分无奈地由着对方动作。 说是按摩就是按摩,衣琚的手从肩胛往下摸着,慢慢又从腰间往下按,最后堪堪停在了腰下几寸的位置,听说这儿的穴位很有利于血液循环,衣琚手指微微按了下,似试探似挑衅地看向周良晏,还不经意般地舔了下唇。 周良晏眸色更墨了几分,抑制住了按住对方的本能反应,依旧撑着身一动不动,由着衣琚手指再往下按了按,然后大胆地在某处停留。果然,周良晏的没有反应的反应,让他在衣琚脸上看见了几分迟疑与诧异。 衣琚反覆看了周良晏好几眼,这回有些骑虎难下了,他晏哥这是想和他来真的? 衣琚手依旧僵在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他晏哥钥匙串让他硌得慌,衣琚眼神不由得往下瞄了几眼,对方如今的状态让他看得一激灵,他真撩出火来了?衣琚有些难以置信。 一直瞧着他晏哥不像是在下边的的,他也就隔着衣服按两手,不过想调解下他晏哥的情绪,结果,结果他晏哥想来真的? 衣琚僵持着胳膊有些酸,硬着头皮收回了手,他不按了,推了周良晏两下,“晏哥,晏哥没东西。” “嗯。” 周良晏只沉沉应了声,缓缓把身子往下压,咬着衣琚的唇厮磨着,又把衣琚的胳膊放回他的腰侧。 衣琚心中有些炸,嗯是什么意思?! 衣琚感觉着周良晏的流连,似乎早不甘满足于嘴唇的亲吻,开始试探性的碰了碰下颌,又亲昵地碰了碰耳垂,颈侧,像是和小猫玩耍一般。 今天也忙碌了一天,醉酒的人身上也僵得很,周良晏也就同样好心伸手帮着衣琚按摩,可能是怕一直按,衣琚吃不消,按摩手法有时蜻蜓点水,有时下了几分力度。 按摩让衣琚充分放松了肌肉,但也让衣琚出了些薄汗,于是图着舒坦,西服衣服拉链拉了开,这样自然也就不那么闷热了,但衣琚被亲得热意却一时间消不下去,本来还刚正不阿的手也松动了几分,一边回吻着周良晏,一边学着他晏哥按了按,毕竟他晏哥也辛苦得很。 第068章 新的一天 衣琚迷迷煳煳想着,既然刚刚他晏哥能喜欢他刚刚的按法的,咳咳,应该是不排斥...衣琚想到这儿不由得心中松快了几分,他还一直苦恼来着。 衣琚由着周良晏隔着布料按摩着,而自己同样报之以李,热意与汗水交织着,衣琚思绪缓慢转着。 周良晏亲吻着衣琚的下颚,唿吸喷洒在脖颈,让衣琚不免又痒又热的,脑袋混浆浆的衣琚突然又有几分惆怅,他晏哥要是今晚想做全套该怎么办... 今晚晏哥可真是...也不知道到底谁喝醉了,这么热情。不过按摩真的怪舒服的。 对方手上最后一直集中按着一处,衣琚忍不住闷哼了下,按摩要想舒服还是怪费力的,这半个钟头过去,给衣琚按好了后,两个人汗水粘黏着,耳旁均是彼此急促的唿吸声。 衣琚眼角的醉红更加深了几分,抓着周良晏深深唿吸几个回合后,要继续帮持下正在兴致上的周良晏,却被周良晏紧紧抓着腰,分开了两人纠缠的手,不让衣琚再帮他按摩了。 “晏哥?”衣琚声音有些颤问着,但声音一出口衣琚立马闭上了嘴,太涩情了好吧... 周良晏从茶几上纸抽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着衣琚的汗水,哑声说,“就到这儿,衣老师。” 衣琚手臂搭在自己眼睛上,由着他晏哥体贴自己,衣琚透着缝隙瞥了眼周良晏状态,按摩后充血的肌肉一点也没消却被硬生生藏回了衣服里,衣琚手指缩了下,想说再帮他晏哥一把,但又却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只能捏了他晏哥手掌两把,意思意思的安抚了下。 周良晏拉住衣琚乱动的手,目光沉了沉,轻声道,“再按今晚就结束不了了。” 第130页 衣琚支起腿坐了起来,朝着他晏哥看了半天,抬手给他晏哥整理下被他拽开的领带,最后憋出来一句,“晏哥你这样成么。” 周良晏喉咙滚了滚,亲了下衣琚的手腕处,低低应了声。 * 等衣琚第二天醒来去工作的路上,直觉得头昏昏涨涨的,坐在周良晏车上,衣琚脑袋里一直在过昨晚的片儿,最后无望地得出一个结论——还是他喝醉了。 晚上本来按周良晏说的,洗个澡就该休息了,结果周良晏洗完后,衣琚进洗手间时又把他晏哥拉了进去,两个人又好不亲近了一番。 衣琚撩得周良晏和他回合扯平了,才把人家放走,结果自己第二回合的兴致又高了,又在床上滚了滚,最后就差一点点就要真刀真枪大干一场,好在他晏哥最后剎住了车,不然衣琚就要打破“确认关系后时隔××天发生关系”的记录了。 现在衣琚酒醒了,看着如此板正的他晏哥,从握着方向盘的手扫到他晏哥那双被西裤包裹修长精劲的腿,依旧有些心痒,又不免又因为自己那点儿打不住的小心思心虚——怎么就满脑袋想和人家碰一碰呢,就他好像馋周良晏身子一样才和人家在一起似的... 一路两个人都有几分怪异的安静,谁也没提昨晚的事情,还是衣琚实在怕自己再满脑袋废料,清了清嗓打破了这车中的宁静,几分找补性质似的和他晏哥嘘寒问暖。 “晏哥,今天怎么安排,”衣琚瞄了眼对方放在一旁的文件袋,“是要去学校吗。” “嗯,今天下午有课,”周良晏说道,看了眼手指不自觉扣衣缝的某人,勾了下唇,“衣老师是想来听吗?” 衣琚闻言挑了下眉,他今天的事要是办完得早或许真有时间...周老师教课的样子他还没看过呢,衣琚舔了下唇。 “那我办完事儿就去找你,你发我地址就行,”衣琚痛快应了下来。 到了工作室门前,周良晏停下车,衣琚自然解开安全带,然后下车前看见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周良晏,衣琚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啃一口他晏哥再走,但最后衣琚还是心有余悸于昨晚过快的车速,悻悻放弃了,选择比较纯情的方式——朝着他晏哥做了个飞吻。 “工作顺利晏哥!” 周良晏坐在驾驶位透过车窗瞧着衣琚最后俏皮吻别,自己也不禁笑了笑,“工作顺利。” 衣琚站在原地望着周良晏的车一骑绝尘地开走了,驻足了一会儿后也回身往工作室走去,却看见趴着大门上一熘的吃瓜群众,都朝他挤眉弄眼。 还有那个周晓容更是夸张的闭着眼噘着嘴,模仿刚刚他的动作做了个吻别飞吻,衣琚隔着好大距离,就能听见里面的闹笑声。 衣琚端起老闆架子,严肃走了进去,凉凉扫视了一圈瓜娃子,一个也没留情的拍了一圈脑壳。 “都没活做是吧,给你们找点儿外活?”衣琚一字一顿幽幽说道。 周晓容噫了声,立即老实起来不凑热闹消声了,拉着其他小伙伴,蹑手蹑脚地往自己工位凑了过去,衣琚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站在楼梯口等他的张欢因,也就跟了上去。 结果自己刚上到楼上,还剩几节楼梯台阶呢,身后就传来了蓝牙音箱里的震天音量的歌声:“我和你吻别——” 衣琚气得哭笑不得,一时间真不知道是该撸着袖子下去收拾孩子,还是先上楼办正事。还是张欢因实在担忧周晓容那帮人的小命,连连抓着衣琚往办公室里塞。 张欢因推了下眼镜,打着哈哈,“登哥也在里面等着呢,不理睬他们,越理越来劲儿。” 衣琚皮笑肉不笑,微微颔首,行,等着他秋后算帐的。 等衣琚走进了屋间里时,赵登被一身凉气的衣琚吓了一跳——这人一看就没憋好主意,又不知道谁要遭殃了...于是赵登翻着手中的数据表,把关于刚刚从窗口看见的要打趣的话全咽了回去。 “登哥学校不忙吗?”衣琚整理着桌面的文稿,看着三天两头往工作室跑的赵登问道。 最近周良晏学校事情挺多,但看赵登倒还是老样子,衣琚想了想补充道,“你要是有事我去找你就行,不用总往这边儿跑。” “我不忙,你晏哥有实验室要进,我又没有,”赵登耸了下肩,抽出几张表递给衣琚,“这是前些天你那个活的收尾汇总,洨琚你来看看。” 衣琚接过来,大致扫了眼,又递给一旁的张欢因,“可以,这个活要是能这么顺利结束,国庆大家就不用加班加点了。” “老闆英明,”张欢因面无表情地鼓掌。 “那你酬智的活不赶了?年前就要交付了吧?”赵登不信衣琚说的,挑了下眉。 “我就负责设计,宣发什么的他们自己弄,用不上你们,你们该放假放假,”衣琚慢悠悠解释道。 “琚子你现在什么进度了?”赵登狐疑望着某人,他是一直没从衣琚口中了解到进度。 “快了快了,”衣琚想了想自己还剩下怎么也画不出来的两面,有些心虚咳了声,“还剩四分之一就好了。” 衣琚说完,赵登两人还盯着他,只好继续补充,“画画又急不来,又不是说赶就能赶出来的。” 第131页 赵登和张欢因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忧愁,看来还有的等了。 “琚哥不是我马后炮,”张欢因想着孙伞给他讲的那些,就头疼得很,“酬智这个项目牵扯太多,你真的能把这第一枪打响吗?要是没比过...” “放心,”衣琚挑了下眉,拍了下张欢因肩膀,“不用替你琚哥担心,没问题。” 张欢因闻言心中松了几分,又恢復到之前不吭声的高冷样子了,只是一副似乎还有话说的模样。 衣琚瞭然地坐回桌前,看着张欢因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有事就说。” “伞姐交代的,越少人知道越好,”张欢因闻言也就开口了,但剩下的话依旧没吐出来,目光在赵登身上流连。 赵登听到孙伞名字,也不禁坐了直腰,看着张欢因又哑巴了的模样,朝张欢因笑骂了一句,“怎么还防我?我知道的比你小子多。” 衣琚也点头,“说吧,登哥不是外人。” 闻言张欢因也就没了顾忌,将孙伞交代的事情简洁道来,“楚家那边事差不多要成了,那几个混混都已经被捕,不禁是寻事滋事,一个个身上还有些大事,现在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怯了,楚家绝对脱不了身。” “这感情好,算是老天开眼了,”赵登听完张欢因的交代,面上喜色遮掩不住,自从听孙伞他们说了衣琚在枫城被跟踪骚扰的事情,心中就一直担忧着,但没想到如今事情发展地这么顺利。 衣琚也没料到,事情收束得这么快,迟疑问道,“都抓住了?” 张欢因肯定地点了点头,“都抓住了,一个不落。” 衣琚沉默住了,良久后点了点,“那就好。” 赵登看着依旧平静如常的衣琚,心中一酸,一直介怀的事情如今要突然的了结了,他知道衣琚很难有实感,就像一块压在身上多年的石头,搬开之后那块石头的压迫感也依旧会如影随形很久很久。该死的楚家净不做人事,赵登暗中骂了句。 赵登给张欢因使了个眼色,开了几句玩笑话,“怎么不信?要不我掐掐你?” “你掐自己就成,”衣琚白了赵登一眼,他登哥又不知道想哪儿去了,他是觉着楚家不可能就这么认打,指不定还在暗中筹备什么呢。 不过扫兴泄气的话他就不说了,免得真乌鸦嘴了,他且和孙家认真盯着就是了。 第069章 今天是周老师 看着又不知道想着什么事儿的衣琚,赵登长嘆一口气,对着衣琚语重心长说道,“琚子,你就是爱操心,事儿现在有孙家,王家盯着呢,你晏哥不也帮衬进来了吗,你可放过你自己的脑袋吧。” 张欢因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想了想饶有趣味缓缓说道,“实在不行琚哥你去招待招待黄先生,别总把人推给我和陈诚。” 人家是来找谁的自己心里没数吗,张欢因暗中腹诽一句,不过这话就没说出来了,不然他们老闆一定连带他还有楼下那群小的,一块收拾。 “黄先生?什么黄先生?哪个黄先生?”赵登眼睛瞪了瞪,一扭头看向依旧不以为然的某人,“给你画展贊助的那个?” 衣琚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挑了下眉,“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张欢因立即回道,顿了下又继续说,“就是黄先生这周已经是第三次邀请琚哥您共进晚餐了。” 张欢因耸了下肩,“我是没脸替你回绝了,要拒绝琚哥你自己来吧。” 衣琚瞭然,在两个人眈眈注视下,抿了口茶水,然后含煳说道,“那就答应了吧。” 赵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着衣琚依旧那副悠哉哉模样地走出了门,回头留给两人一句,“就说我和晏哥请大家吃饭,问问黄先生能不能来赏光。” * 衣琚时隔很久终于再一次走进枫大,入了秋枫大的路上堆着落叶,红黄相间的很是好看。 衣琚按着周良晏给的位置,东拐西拐到了四教,坐着扶梯上了三楼,又往右一拐直奔最里面的阶梯教室,然而因为刚刚答对完登哥他们,又奔去了一家小公司交付最后一批设计图,路上堵车耽误了些,如今赶来他晏哥的课也就迟了许多。 衣琚从后门望讲台上望了望,看着果然是他晏哥,不是哪位光明顶教授,也就悄声弯着腰推开了门,从后门摸了进去。 教室内上座率还是蛮高的,就是中后排坐满了人,而前排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几位,好在教室够大,最后两排离黑板太远没人坐,衣琚熘进来也就有位置坐,没惊动太多同学。 不过衣琚两手空空的来,他前排电脑已经快没电的同学正回头找插座,看见衣琚这么迟到还大胆的派头,也不免偷来了佩服的目光。 衣琚今天为了装嫩特意见完客户就把大黑框眼镜戴上,看起来比前排已经有些濒秃的同学还年轻几分,衣琚再一扫教室里其他人的头顶,心中不免为他晏哥头髮的未来担忧了几分——要不回去他问高德要点头髮保养的秘方...衣琚盯着前排同学的脑瓜顶陷入了沉思。 衣琚想着想着眼睛就有些发直,他是有认真听他晏哥讲课的,声音依旧的沉稳有力,那张稜角分明脸他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出他晏哥的逼人的帅气. 第132页 讲真的,他文化课也不差,但他晏哥讲的应该ai专业课程,大屏幕上贴的代码他是一点儿也看不懂,对于代码他仍停留在helloworld的浅层认知上... 他坐这儿二十多分钟,已经开始发困,这让他不禁有种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的感觉,他还记得大二那年,也是一个秋天,他涉世未深不懂得选课谘询学长学姐的重要性,随眼缘地选了一门名叫《美丽的艺术》的课程,标着通识课,名字长得怪美丽的,讲得却是高数的一百零三种奥赛解法,可没把当年的衣琚折磨坏了。 衣琚最后眼睛实在睁不开了,就往下趴了趴,借着前排同学的遮挡,美滋滋地伏桌休息了,他就小憩几分钟,就几分钟。 两节课连着上,周良晏没给休息,自然也就早放课了五分钟,周良晏在讲台上正给底下的学生布置着任务,抬头一扫后排的衣琚埋着头很久了,一看就是睡沉了。 周良晏不由得嘴角勾了下,这可把前排的助教吓坏了,难道他们老师这是想布置大作业了...好在周良晏布置完作业,都是比较基础的体量,这才让助教姐姐松了口气。 学生乌泱泱地涌出了教室,最后只剩下最后一排那位还在梦乡里畅游的衣同学孤零零一个。 周良晏收拾完东西,将一些分给了助教,就也把助教送走了,周良晏朝着最后一排缓缓走了过去,他想许是昨晚折腾的有些过了,这才睡的这么沉,但怎么也不能再睡了,不然晚上又睡不着了。 周良晏敲了敲衣琚的桌面,对方依旧睡得沉沉的,周良晏手掌捏了衣琚肩膀两下,含着几分笑意,“衣同学,下课了。” 衣琚总算醒了过来,睁开了眼就见到站在过道的人,衣琚有几分茫然,与梦境中的课堂交叠,一时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晏哥,”衣琚揉了揉眼,坐直了起来,抻了抻压麻了的胳膊,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教室,饶是这些年摸爬滚打练出的脸皮此刻也不禁羞赧得红了几分。 “衣琚同学,上课迟到还不好好听课,”周良晏勾着一抹笑,“怎么罚你?” “周老师,昨晚你布置的作业太多了,”衣琚敛着眸很是乖巧的模样,眼角还挂着刚睡醒的水痕,怎么看都是让人不忍心惩罚。 周良晏看着衣琚这副乖觉模样,又捕捉到对方那点儿极速掠过的促狭神情,不免失笑。 “同学不要诬赖人,老实可没额外布置作业,”周良晏挑了下眉,意味深长的语气让衣琚跟着回想了一番昨晚是谁先撩拨的。 衣琚咳了声,看向搭坐在自己桌子上的周良晏,似乎很理直气壮地说道,咬重了后几个字字,“那周老师不满意这份作业吗?” 衣琚边说着边用手指勾着周良晏的手指,然后勾着勾着就往手背上爬,捏着手背过了过瘾后,衣琚又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周良晏的食指中指,一寸寸摸着骨节与一两处薄茧,软着话勾着人轻声说道,“晏哥满意了就别罚我了。” 周良晏紧盯着眼前的衣琚,眼底墨深,低声嗯了声。 衣琚闻声嘴角又翘了起来,在周良晏手指骨节处蹭了蹭以示讨好,他就知道他晏哥好哄得很,“那我带我们周老师吃大餐做补偿,周老师今天辛苦了。” 衣琚话音落地就拉着周良晏起身往外走了去,边走边拉着对方的手晃了晃,周良晏被拉着走,望着眼前某人的后脑勺,伸手按了按对方头顶地呆毛,又低声应了声好。 正是饭点教学楼里没什么人,衣琚和周良晏黏煳黏煳倒没什么,出去再这个样子就有些不符师表了,于是衣琚拉着周良晏走出了教学楼也就松开了手,两个人并肩缓缓再校园里走着路。 “晚上我请我们工作室的还有黄先生吃个饭,登哥也在,”衣琚和周良晏交代着。 周良晏闻言点了点头,顿了下挑眉说道,“原来衣老师不是专门犒劳我吃大餐的。” 衣琚诶了声,拽了下周良晏的衣摆,歪头看着周良晏,凑到周良晏耳边小声说着,“这不老闆带着老闆娘犒劳犒劳员工嘛。没有晏哥这局成不了!” 周良晏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但嘴上还是平静问着,“那黄先生也是衣老师的员工吗,我看上次聚餐也有黄先生。” 衣琚闻言难得卡了壳,他知道他晏哥这是故意刁难他呢,衣琚不免失笑,斜着眼看着他晏哥这新鲜模样,嘴上却一连串地解释道,“生意上的朋友,人家资助我的画展呢,金主爸爸。” 黄先生什么主意他晏哥也不知道怎么清楚的,登哥也不是欠嘴的,大概率是周良晏自己瞧出来的,但周良晏一向大气的很,不太会计较的性格,或者说是完全没把别人放眼里。 这回周良晏突然茶里茶气的“那黄先生也是衣老师的员工吗”,直把衣琚逗乐了。 黄谦之一向是明白人,也是衣琚聊得来的生意朋友,还和周良晏也认识,这顿饭把和晏哥的关系一挑明,估摸着黄自然也就不显山露水地就收敛了心思,还免得三人日后再产生什么难堪的场面。 这一顿饭安排得很到位,只是他晏哥近日兴许是他有些过于骄纵,衣琚面色正经心中却嘆着,怕是要许给他晏哥什么好处,才能乐意起来。 衣琚拽了拽不走路了的周良晏,仔细看了他晏哥两眼,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周良晏也就不动声色由着衣琚拉着他走了。 第133页 两个人就这么边说边笑着到了停车场,刚把车开出校门,没开出去多远,衣琚眼尖就看见蹲在人行道上红着眼的李晚,衣琚连忙拉了周良晏一下让把车停在路边。 “别是出什么事儿了,”衣琚皱了皱眉,看了周良晏一眼,两个人一起下车,三步并两步走到了李晚面前。 “怎么了李晚?”衣琚拍了拍李晚的肩膀,周良晏则挡住了旁边学生的投来的探究目光。 李晚抬头一看到面前的两个人,眼泪又不争气流了下来,但却摇了摇头,踉跄站起了身,“没事,衣琚老师,周老师。” 衣琚深深看了眼面前的男生,“有事说事李晚。” 李晚闻言依旧低垂着头,手背擦着止不住的泪水,抽噎许久,在衣琚和周良晏耐心等待下勉强笑了下开口,“真没什么,就是姐姐病了。” 衣琚闻言也沉默了,其他的事情他或许还能帮一把,但生老病死的事情谁来了也只能徒然宽慰几句苍白的话语,衣琚拍了拍李晚的肩膀,“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第070章 只有被管的命了 李晚依旧摇了摇头,“家就在附近,我自己回去就好,谢谢您了。” 衣琚还要说什么,但看着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李晚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李晚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和衣琚周良晏道了别就默默离开了。 看着李晚消失在人群中,衣琚拉了拉周良晏,也回了车上再度启程。 晚上的聚餐,衣琚拉着周良晏到场的一刻,就被开了的香槟喷了个正着,周良晏反应快挡住了,衣琚没什么事情,而周良晏就费了件衣服,衣琚好一通收拾孩子。 还是黄怀谦来了,完颜容他们才堪堪逃过一劫。 周良晏是什么个身份来的,张欢因也暗示过,他是没想到黄怀谦真的能来,还以为对方会识趣推辞掉,不过看黄怀谦大气没事人的照旧和他们相处,张欢因也放心了不少,今晚起码不会上演什么狗血戏码。 饭吃到中旬,张欢因去了洗手间遇见了衣琚,谈了会儿正事,最后还把自己想的黄怀谦的事和衣琚说了。 说到他以为黄先生怎么也会软钉子周良晏几句,结果两人倒是谈笑风生的,张欢因说自己是没想到,衣琚笑他想得太多,还说黄先生不是那种人,他晏哥也不会有什么计较的。 然而张欢因和衣琚回到席面后,就看见开始拼酒的黄怀谦和周良晏,他们两个在洗手间谈了才多久,两个人桌边白的洋的都摆开了。 张欢因幸灾乐祸看了僵住一瞬的衣琚,回到了小孩那桌自顾自地喝上了雪碧,而周良晏瞧见衣琚回来了,也放下了酒杯,站起来拉着衣琚回了桌。 衣琚看他晏哥不显山不露水的,还是一副正常状态的模样,但酒醉的红已经爬上了脖颈,而那边黄怀谦还没事儿人似的,衣琚心里也就心疼他晏哥几分,不禁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太心粗了。 早知道黄怀谦这般爱呛劲儿,他就直接和对方挑明了,非为了个生意惹得如今局面,让自家晏哥喝多了难受... 衣琚都瞧见他晏哥偷偷揉胃了,不禁抿了抿唇,抢走了周良晏的杯子,在一旁周晓年他们吃瓜地围观下,似笑非笑地和黄怀谦说着近乎地话,酒也一杯杯敬了黄怀谦过去。 “黄先生,我晏哥酒量不好,我陪你喝。” 而衣琚这难得的热情让黄怀谦暗暗苦笑不得,黄怀谦瞧着这会儿安静给衣琚夹菜的周良晏,一副醉意绵绵强撑精神的样子不知道给谁看呢,哪来还有前会儿主动要和他行酒令的那个冷峻男人样子。 黄怀谦内心冷笑着,牙直痒痒于周良晏这幅两幅面孔阴人的模样,但面上只能接过衣琚敬上来的酒,带着毫无破绽的笑容,一杯杯喝了下去。 面子里子总得得一个,他黄怀谦这辈子真烦死绿茶精。 ............ 席面散了,也算宾主皆欢,就是黄先生和周良晏都喝得有些醉了,周晓年他们也就猜丁壳挑出两位幸运观众临时做了嘟嘟代驾。 周良晏一路很少开口,微皱的眉头,略绷紧的下颌线,看着衣琚稍显担忧的神情,让知道怎么回事儿的司机周晓年都不禁感慨于周良晏的正宫手段的高超,为他们的黄先生哀悼了几秒。 不过就算不是为了老闆娘送他们的见面礼,只因为周良晏和他是本家,周晓年就不会为了外家的黄先生辩说什么。 周良晏暗中坚定立场的想着,他们周正宫娘娘,不仅是他们的衣皇上唯一的心头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还要身段有身段,要财力有财力,要心机有心机,傻子才会站黄先生邪教cp好吧。 于是等把周良晏和衣琚送回了家,在衣琚邀请上楼坐坐时,周晓年十分懂事地婉拒了,就像一只离弦的豹子一样撒腿就没了。 “琚哥晏哥我走了哈!” 他周晓年做好事不留名,功成拂袖换归去! 衣琚牵着周良晏慢慢上了楼,等进了门,衣琚就拍了拍还闷在他肩颈处的他晏哥的腰侧,饶有意味地说道,“晏哥,别装了,好歹让我把衣服换了。” 两个人杵在门口,门勉强关上后衣琚就被周良晏整个后背挤靠在门上,周良晏听到一句戳穿他后也不吭声,依旧揽着衣琚腰,脸埋在衣琚肩颈深深吸了口对方的味道,不知是谁身上的酒气混着清爽洗衣液的味道,像是被陈酿的果酒。 第134页 衣琚直觉得脖子被他晏哥吸得痒,带着笑推了推他晏哥,不过依旧意料之中地纹丝不动。 “没装,那会儿喝得有些急了,”周良晏边亲碰着,边轻声解释着,放在对方腰上的手善解人衣的好心帮衣琚解衣服。 衣琚含煳地“嗯”了声,对方流连在他颈侧,让他仰了仰头,但后面就是门,头抵在门上没有后仰的空间,倒是腰不自觉地往前挺了几分,衣琚喘息了几下,扯了扯桎梏他的周良晏胳膊,“别亲我脖子了晏哥,昨天的印儿还没消。” 周良晏顿了下,亲昵地放过了衣琚颈侧,转阵地于衣琚喝过酒便艷红得让他肖想已久的唇。 周良晏□□着,试探地要撬进衣琚的口腔,却被衣琚咬了一下,喘着推开了周良晏。 衣琚水润的眸深深看了他一眼,踩掉了鞋后又踩掉了袜子,赤着足走进了客厅,望沙发上一靠,扯了扯本就被周良晏解开大敞地外衫上最后两枚扣子,然后就闭上眼。 衣琚唔了声,蹙着眉头扶了扶额头,“我醉了。” 还站在门口的周良晏目光一直追随着衣琚,刚刚衣琚的推开他已经用了万分的自制力去克制没把对方摁住,于是他只站在衣琚的不远处,用眼睛代替他的手指一寸寸敛过对方的身体。 从衣琚晃荡着的白皙脚掌,到修长有力的小腿,再到交叠在一起的大腿,再到衣琚扯开露出的薄肌,与被夜色与衣衫半遮半掩的那两处红...最后就是被衣琚微微抿着的他方浅尝过的唇。 周良晏如敛食的狼,飢肠辘辘却又耐住性子,幽幽盯着面前尤不察兇险的人,一寸一分地扫视着将要去品尝的领域,周良晏的目光是已经闭眼假寐的衣琚都能感受到的灼热,但周良晏依旧没有什么动作。 “我去煮碗醒酒汤。”周良晏轻声说道,声线沉静一如平常。 衣琚微微睁开了眼,看着走进厨房的周良晏的背影,嘴角勾了勾,逗他晏哥真好玩。 厨房开火的声音传了过来,衣琚又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衫,然后悄声起身,跟着他晏哥探身进了厨房,他要去吓吓周良晏,叫他总不老实。 周良晏和黄怀谦喝酒的事儿,当时他真是被他晏哥演到了,可喝着喝着,看到黄怀谦越来越怨气的眼神,衣琚也反应过来了。 但衣琚这个沖酒的事儿都做了,总不能撂摊子吧,也就昧着良心继续喝下去了,生生把人家喝醉了,衣琚想想是真不太好意思。 他晏哥卖茶的事儿,对方心知肚明却又不好说,吃了哑巴亏,衣琚想着哪天再赔个不是... 结果刚进了厨房门,衣琚还没出声,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着又一次逼到了墙角,对方的双手扒住了衣琚的大腿,一抬一靠就把衣琚抱了起来,衣琚的腿不得不盘在周良晏腰上,双手为了平衡环住了周良晏的脖颈。 “怎么不穿鞋。” 周良晏头抵着衣琚的额头,嘴唇碰了碰衣琚的,衣琚盘住了对方的腰,周良晏也就松开了左手,探向衣琚的脚摸了摸,发现冰凉一片,抬手不重不轻地打了下衣琚的臀。 衣琚嘶了声,刚刚的惊讶要说的话被这一记打又羞耻又疼的咽回了肚子。 衣琚抬眼瞪着周良晏,蹬了蹬腿要跳下去,对方却紧紧往衣琚身上一靠,把衣琚夹在他自己身体与墙角之间动弹不得。 好吧他信了,这人绝对喝醉了,衣琚无奈搂着又埋在他肩颈里吸他气味儿的男人的头,只能哄着,“晏哥放我下来呗,你抵着我怪不舒服的。” 周良晏闻言抬起了头,和衣琚真诚鼓励的眼神对上后,一手托住衣琚的臀,一手按着衣琚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我抱你回去。” 周良晏像是抱小孩一样抱着他,让衣琚很麻,不由得挣扎地扭了扭,想用用力又怕碰倒厨房的东西,结果就是扭得周良晏又加了几分力度拍了他屁股一下。 “周良晏!”衣琚真恼了这会儿,双手扶着周良晏的头,眼睛一耷蛮凶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周良晏应了声,墨深的眸子映出衣琚的小影,手掌示好地揉了揉衣琚被连着打了两下的位置,“以后要穿鞋。” 衣琚刚升起来的那点儿正经严肃的劲儿,全被对方温热有力的揉捏产生的酥麻顶了下去,最后只能由着对方这么抱着揉着,送到了卧室床边上稳稳一放,然后捡了衣琚平时就四处放的拖鞋,半蹲着给衣琚穿了上。 衣琚后仰着手臂撑着床,衣衫敞着露出很漂亮白皙地肌肉线条,垂眸睨着眼前这个又把他当小孩照顾的男人,他就不仅想起当初他伤了手,他晏哥也是这么一副家长派头的惯着他,搞得他浑身别扭。 看着男人给他穿好了鞋,衣琚就想当着对方面踢掉,但脚还没动就被他晏哥一个眼神扫了过来,衣琚屁股就幻痛了几分,悻悻憋屈作罢。 想当时胳膊伤了的自己还有话语权,一个不乐意对方就收敛了,现在某人有名分了!不理他乐不乐意了!独断专裁了!他只有被管的命了! 第071章 中秋佳节 管吧管吧!衣琚想越想越不舒坦,总觉着浑身别扭。 最后衣琚踢了下要起身的周良晏小腿,瞬间浑身舒畅,但周良晏看过来的时候衣琚还是不由自主怂兮兮起来,目移开装作无意识地膝跳反射... 第135页 瞧瞧你怂样。衣琚面无表情地在心中疯狂吐槽。 “我去看看汤好没好。” 看着周良晏这幅不计较模样,衣琚觉着自己过于幼稚了,摸了摸鼻子想找补两句,最后朝周良晏背影憋出来一句,“别忘了洗手。” 周良晏身子顿了下,衣琚看着他手指摩挲了下才离开,老脸又是一红,埋身于被褥间无声吶喊,而笑容却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嘴角... * 阴历八月十五,是团圆节。 这是衣琚在枫城的第二个秋天,去年枫山让衣琚与周良晏结缘,今年衣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但衣琚每日清晨醒来都能看见周良晏,这就足够让他无比期待接下来的每一天。 已经早上十点多钟了,卧室的窗帘还紧紧拉着,没怎么透光昏暗的氛围让屋里人可以安然沉睡,昨天两个人商量好了睡到中午起来吃午餐,可衣琚破天荒地先醒了,他晏哥难得没比他起床早,衣琚侧着身面对着周良晏,手指勾了勾周良晏的鼻樑。 平日里无一例外都是周良晏先起床,然后做好了早饭才来叫衣琚,还是最近酬智的工作太紧,让他晏哥连轴转了很久,这才有了能让他在清晨的床上看见晏哥的机会。 衣琚本来是不乐意全让周良晏包揽的,之前没在一起前都商量好你一顿我一顿,现在倒好,无论衣琚定多早的闹钟,周良晏都能把衣琚闹钟按掉,导致了回回都是被周良晏叫醒吃现成的。 这让衣琚最初很是别劲,但时间一长,衣琚也就不得不习惯了,而且最近都是衣琚先回家,晚餐都是衣琚自己做,这才让衣琚坦然接受他晏哥的爱心早餐。 今天难得看见他晏哥清晨的睡觉模样,衣琚偷乐了一番,直觉着今天一天都会很美妙。 这些日子酬智的项目,衣琚迟迟没有灵感,最后两幅他是怎么画也不满意,他知道因为他,他晏哥压力越来越大,虽然周良晏从未和他说过,但从他每日下班时间越来越晚抱回来的文件越来越多,衣琚就知道酬智已经开始给周良晏施压很久。 衣琚自己也是焦躁的,他知道周良晏也有感受到他的心态,正如衣琚知道周良晏的压力一样,两个都心知肚明于对方现状的困窘,但他们都选择了不去问,如若不知一般照常生活。 两个人都是有能力的人,都是在各自领域闪闪发光的人,他们在这种压力下,选择给彼此充足的信任与空间,而不是苍白的言语上的慰问,他们都坚信着彼此一定能克服现今的阻碍,也都在每日的拥抱与亲吻中充电,心有灵犀于对方不曾说出口的关怀与信任。 衣琚每天每刻都觉着这小日子过得像是冬日煨了壶茶,宽臾贴心。 他想他不能再幸福了。 就是有一点,衣琚手指碰了碰还睡着的周良晏的唇,忍不住笑了下——他没想到还能谈上这么纯爱的恋爱,这些日子除了亲下抱下,他和他晏哥简直了,没有任何其他绿江不让写的接触,纯爱得不要不要的。 这些日子衣琚要画顶部图,他晏哥就领着他去他学校最高楼的天台上找灵感,从枫大主教往下看,很美。 红叶铺满了大学城,灼灼燎过去,火红而艷丽,衣琚的心也静下来许多,有时一笔画不出来,衣琚就权当是与周良晏的一次约会。 他们有时会在天台上亲吻,有时会一起席地而坐,一句话不说地看着夕阳西下,看着红遍天的晚霞接连枫叶漫漫的城... 今天也是要去的,但今天是专门约会的,他们想去看看月亮再喝点儿小酒,美滋滋。 衣琚正在心中盘算着,手指还不自觉在某人脸上滑动着,忽然一股大力拉扯住他的手腕,又接踵而来感受到一瞬温热而柔软的触觉。 “衣老师早安。” 不知什么时候周良晏侧撑起身,面向着衣琚,微垂着头,嘴唇在衣琚的掌心落下一记吻,又微微咬了下,似乎在惩罚某人一直作怪的手。 吃痛了,衣琚嘶了声手也缩了缩,但被周良晏一直握着手腕,逃脱不开,只能由着周良晏一下下的顺着掌骨往下亲啄着,对方的鼻息铺洒上,痒痒的又很不可说的舒服。 衣琚实在受不了了,最后好好讨饶了一番才将自己的手从他晏哥的伺候下拯救出来。 看着周良晏,衣琚就觉着他晏哥绝对也是想做点儿不纯爱的了,都素了很久,好不容易放了假因为工作压下来的心思就都显露马脚了,但...今天还有正事要办呢。 衣琚边挠着手腕,边笑推着已经压过来的周良晏,“干嘛呢晏哥,大早上的。” 周良晏隔着被子环抱着衣琚,人埋在被子里手摸着衣琚的头髮,“不做什么,抱抱你。” 衣琚和周良晏这就在床上又腻歪了会儿后,才起床洗漱,两个人都起晚了,就直接叫的一家常吃的外卖,吃完饭后也不用刷碗,两个人继续窝在一起。 电视开着放播大明王朝当做背景音,衣琚练着画,周良晏则是处理着一些残余工作,衣琚画笔沙沙声和周良晏敲击键盘的声音混在电视剧的人声中。 本来衣周良晏是想把书房改做画室给衣琚,但在衣琚的坚持下,只分出一半的地方摆放画具,平时两个人有正经事做,就都窝在书房,一个坐在书架前的桌边处理工作,一个坐在窗前画架边的高脚凳上。 第136页 而像今天都只是处理一些琐碎的情况,两个人就会窝在沙发上,并肩坐着腿抵着腿,面前摆放着一些吃食,时不时周良晏会投餵一下手都占着的衣琚。 周良晏是没有做事吃东西的习惯,有这种爱好的是衣琚,但衣琚却往往没有干净的手去拿东西吃,以往就只能悻悻作罢,如今和周良晏住在一起,倒是满足了他这个小癖好。 衣琚和周良晏就这样窝到了夕阳斜下,两个人打算按着之前商量好的出了门,一起去学校天台赏月。 “收拾收拾我们该走了晏哥,”衣琚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拉着周良晏也站了起来,他很期待今晚的活动。 衣琚飞速收拾了背包,放了几小盒月饼,还有上次没喝上的路易十三,又揣了一保温盒的冰块、两个酒杯,周良晏则是拿了他的两身外套和一个野餐垫,又拿了一个可携式蓝牙音箱,衣琚喜欢听说书,他们今晚是去消磨时间,总不能干坐着聊天。 傍晚的车道有些堵,衣琚也就和周良晏骑着共享单车去的周良晏学校,今晚的风有些大,衣琚和周良晏骑着车,风灌鼓了上衣,也往后吹扬了头髮。 “晏哥,骑得可没我快啊,”衣琚回头笑着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周良晏说道。 周良晏闻言加快了速度,与衣琚并肩,看着秋日还爱穿短袖的衣琚,“衣老师冷不冷。” 衣琚直接站起来骑车,加大了蹬车的力度,又超过了周良晏,“骑快些就不冷了!” 周良晏望着衣琚追赶着夕阳的背影,不由得笑了下,也加快了速度跟了上去。 衣琚与周良晏爬上了主教天台时,夕阳几近全然落山,衣琚忍不住踩上楼边的护墙,迎着最后的夕光,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夕阳无限好,管他近不近黄昏呢,”衣琚晃了晃头说道。 “夕阳黄昏后,夜色也是足够美不胜收,”周良晏同样看着衣琚看的远方,他站在衣琚的旁边,肩膀几乎快要贴着衣琚的小腿,如果衣琚不小心踩空他也能一把抓住。 “可不呢,今晚我们就等着月亮赏光,”衣琚吸收勾了夕阳精华,边说着话边笑着回身跳了下来,拉着周良晏去了之前他常去的避风的墙角处,把带来的东西收拾了下。 衣琚坐在野餐垫上,手指一下下敲着还没开的酒,看着周良晏蹲在一旁调着蓝牙音箱,放出了他喜欢的说书节目,心里已经开始美了。 蓝牙音箱里已经播放着说,讲的正是贾宝玉神游太虚仙境,那枉凝眉的背景音乐一放出来,衣琚也觉着有些飘然了。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衣琚跟着哼唱了两句,手指跟着敲节奏。 “晏哥,我总觉着,和你在一块儿后的日子太舒坦,”衣琚靠墙望着周良晏,手指摸了摸被披上了周良晏递来的夹克,半开玩笑缓缓道,“舒服得有些不真实了。” 周良晏坐到了衣琚身旁,正给对方捂了捂有些凉的手,听到衣琚的话顿了下,挑了下眉,伸手去掐了衣琚脸颊一下,“这回真实了吗?” 周良晏用了力的,松手后都有手指印,衣琚揉了揉脸,哀怨地点了点头。 衣琚吃痛后终于不再发散思维,周良晏望着他,捏了捏他的后颈,认真缓缓道,“我们的每天都会这么幸福,未来几十年我们都会这样幸福。” 衣琚沉默半晌,直到周良晏不再望着他,转而望着远处的天空,衣琚才轻轻嗯了声。 衣琚微微前倾上身,边侧着头看着周良晏这张让他喜欢的不得了的脸,边伸手去拉住周良晏的胳膊。 衣琚的手伸进周良晏的袖子里去摩挲对方的皮肤的温度,促狭一笑,“梦里确实没有这么真实好摸的肌肉。” 第072章 铺满糖果的泥沼 月上枝头,衣琚靠着周良晏的肩,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彼此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由两人搭在一起的外套与外界的冷风间隔出一个温暖的空间。 抢在衣琚又要惬意酌口小酒前,周良晏餵给衣琚一口蛋黄月饼,给对方压压食,免得空腹喝醉了。 他们的蓝牙音箱的声音不大,刚好两个人听得见,衣琚想着,楼里应该还有自习的学生,他们的说书声音太大,别再搞出什么校园怪谈,比如入夜自习之红楼伴我行,再比如天上传来林妹妹... 衣琚自己有滋有味地开着脑洞,正要和周良晏分享下自己当年上学时的校园怪谈,结果还没等衣琚说些什么,几声女人的啜泣声就飘进衣琚的耳朵里。 衣琚身体一僵,看向他晏哥,好在周良晏也听见了的样子,不然衣琚怕是要拉着他晏哥就跑。 衣琚四处望了望,发现在他们斜侧后方的护墙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姑娘,衣琚看着对方危险的站位,身体摇摇晃晃得像是马上要被风颳落一样,衣琚瞬间酒意全消了,连忙碰了碰周良晏的胳膊。 周良晏自然也是看见了,他和衣琚现在的位置正好是女生那边儿的视野盲区,所以可能那个女生并没有发现他们二人。 周良晏沉吟半刻,他担忧他和衣琚如果直接出现会吓到或者刺激到女生,再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两人凝重地对视了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忧虑,周良晏想了想按停了音箱,然后指了指他们侧后方的那个离女生比较近的小屋,做口型,“你先去那,我报警。” 第137页 衣琚点了点头,弯着腰悄声转移了阵地,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一举救下女生。 衣琚小心翼翼走到了小屋旁,以上锁的小杂物房为掩体暗暗察看着女生的状况。 女生还在哭泣,站在天台上的腿在隐隐发抖,手里攥着手机发着亮光,应该是在给谁打电话。 衣琚心安了一些,想打电话应该还有留恋的人,起码目前是安全的,衣琚觉得自己再快也不可能一举拽下来女生,也就只能静观其变,看之后能不能劝女生放弃轻生或者等周良晏报警完,看能不能拖延一些时间给警方营救的时间。 衣琚接着夜色遮掩,悄悄探出半个身体,密切观察着女生的状态。 “我说了我不想活了,你也不要再找我了。” 女生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与方才委屈的啜泣形成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李晚你是后出生的,母亲还能对你宽松些,可她是怎么对我的你难道一点也不清楚吗?”女生苦笑中透着压抑的讽刺。 衣琚听到熟悉的名字不免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重名,但衣琚不禁联想到前些日子在马路上哭泣的李晚,本就皱起来的眉头之间就更多了些褶痕。 “她是爱我,我知道的,”女生似乎终于忍不住了,绝望哽咽道,“这才是最让我活不下去的事情啊。” “李晚,你也要说着这些让人发笑的说辞吗?我忍不下去!我不想活了!” “这么多年,为什么要我把我自己千辛万苦经营出来的最后的希望拱手让给别人!李晚你说凭什么!这世界上没有公平可言了么!” 女生最后的质问声音低得像是要被风吹散了,不是在问电话那端的人,而更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为什么? 凭什么? 衣琚听着女生的那宛若泣血一句句的话,有些愣怔,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孩儿站在高楼之上质问他的那一日秋天。 ‘衣老师别管我了,没有用的...’ ‘衣老师你说为什么我只想凭我的双手给我母亲治病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衣老师我错了吗?我是不是就该在那些人给钱的时候好好收下,把我的画卖给那些人?是不是那样我的妈妈就不会死了...’ ‘衣老师你说凭什么那些作恶的人却还是在受万人追捧,而我要想阴沟里的臭虫一样苟且活着...’ ‘衣老师...’ 衣琚扶着墙手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墙面,指尖不回血得发白,衣琚忍不住地回退了半步,却撞上了温热的胸膛,对方的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沉稳有力地支撑住了他的身躯。 “衣老师。” 轻低的男人声音中藏着几分担忧,拉扯回衣琚的意识,而其对衣琚的称唿与衣琚回忆中的那一声声唿唤重叠,又让衣琚不禁惶惶回头望向男人。 周良晏看着衣琚眼底席捲混乱的情绪,心头一紧,一只手合上了对方的眼睛后把对方紧紧按在了自己怀里,一只手揽着衣琚轻轻拍了几下以作安抚。 衣琚在感官被对方剥夺后,杂乱的思绪终于一点点梳开,衣琚耳侧只有对方的唿吸声,所感受到的也只有对方怀里的热度,衣琚深深做了几个唿吸,调整过来后微微推拒掉男人的手。 周良晏一直盯着不远处女生的动作,女生已经把手机扔了下去,似乎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站在高楼边缘,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双腿逛盪在空中,痴痴地望着远方。 衣琚恢復了清明,深吸口气,给周良晏打了手势示意周良晏先停留在原地,然后自己从一边有遮掩物的路线兜着圈子悄然接近女生,周良晏如衣琚安排,依旧留在小屋旁边观察着女生,伺机行动。 衣琚一点点靠近女生,最后在衣琚小心谨慎的靠近下,只离女生有两步之遥,而女生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察觉。 衣琚刚要放松口气,擦拭着手心的汗水,而女生却似乎看到了什么,忽然很是激动的再次站了起身,这次对方直接态度坚决的往前一倒,没有一丝犹豫逗留—— 衣琚直觉着满身汗的自己手脚冰得发僵,好在肾上腺素飙升让衣琚动作没有掉链子,衣琚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女生的腰,脚死死地抵在护墙上,整个身体往天台这边倒,试图抵消女生往前扑的惯性。 女生用力的挣扎,口中也生出别人听不清的嘶吟,如同被逼到困境的小兽,衣琚感觉自己即将控制不住女生的死命挣脱,而这时一股另外的力量介入,帮助了他把女生从护墙上解救下来。 周良晏臂膀制住了女生乱蹬的腿,和衣琚一起把女生安置在天台中央的空地上,远离了高楼的边缘。 衣琚依旧按着女生的肩膀,不让对方再次实行轻生,女生无计可施,只能手臂砸着地面哭喊着“让我去死”,“让我死”,声声哭喊直戳人心。 还是周良晏最后脱下了外衣捆裹住了女生自残的双手,女生才在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中崩溃作罢,不再喊什么话了,只放声大哭。 “姐!姐姐!” 天台门突然被推开,一男生踉跄地连跑带爬的扑了过来,死死抱住女生,然后和女生一起抱头痛哭。 “姐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求求你...再等等我...” 第138页 李晚抱着女生哽咽,抵在女生的额头,“我会努力画画的,我会分担你的痛苦的...姐姐,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不好...” 女生情绪全面崩盘后,现下已经是解离后的麻木平静,女生一动不动,只是喃喃说着,“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周良晏与衣琚对视了一眼,而楼下已经围上了一圈警车,看了看女生现在的状态应该不会再有轻生的行为,周良晏也就先跑下楼一趟,和警方交涉一下现在的情况。 衣琚则是半蹲在姐弟二人面前,手捏了下还在哭泣的李晚的肩膀,认真望着对方说道,“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吗?” ............ 等周良晏再回来,就看见衣琚已经和李晚一起搀扶着女生往楼梯口走来。 “李早,之后你可以住到我给你找的房子里,我保证你家里的人除了李晚不会再找到你。” 衣琚轻声和女生嘱咐着,又补充了一句,“租金我会帮你垫付三个月,你不用急。” 女生红肿着眼望着衣琚,点了点头,迟疑了半晌,艰难吐出一句话,“谢谢您。” “有的时候,有的亲人就如同铺满粮食糖果的泥沼,不要因为那些好,就选择把自己置身于沼地之中。” 衣琚抚摸了下女生的头,温和继续说道,“先断开一些时间的联繫,等你可以经济独立,有能力挣脱抵挡家人不合理的控制后,再去报导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吧。” 李晚跟着点了点头,手没安全感地握住他姐姐的手。 “不要觉得自己这样子做就是自私,你只是在自救罢了,”衣琚沉默一瞬,从背包里拿出了两块月饼,笑着递给了姐弟二人,“中秋快乐。” “公安那边需要人去做个笔录,”周良晏看着三人应该是聊得差不多了,走上前来低声和衣琚说道。 衣琚颔首,然后看向渐渐握紧披着的外套衣角的女生,缓缓说道,“可以和我先去楼下坐坐吗,让小晚和我爱人一起去做一趟笔录,然后我们送你们姐弟两个去那个房子看看。” 女生有些仓皇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小晚...” 她知道去做笔录的人一定会遇见他们的母亲... “没事的姐,”李晚紧紧握着女生的手,后背直了直,声音却带着哭腔的颤抖,“我真的长大了,我会保护好你的姐姐,姐姐你试着靠着我吧。” 第073章 李早的故事 “我会保护好你的姐姐,姐姐你试着靠着我吧。” 李早眼角又一次湿漉,但这回她却不再那么绝望无援了,或许...她这次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衣琚领着李早下了楼,避开了楼下围上来的人,也是避开了那些打量好奇的目光,黄怀谦来的很快,衣琚没等一会儿,对方就开着车来了。 适才衣琚和黄怀谦联繫了下,为了帮助李晚姐弟两人能够脱离原生家庭的束缚,衣琚第一个念头就是帮助两人先独立出来。 至于为什么联繫黄怀谦,一是对方小区安保到位,可以让姐弟二人不受干扰,二是他目前也只能联繫到黄怀谦的房子,他们姐弟住衣琚和周良晏如今的住所也不大方便。 衣琚和黄怀谦大致讲了下李早的事情,具体的隐私没有透露,但和对方说明了对方今天轻生行为可能会给对方房租带来一些问题隐患,日后如有什么万一,他们愿意按如今市价购买他的房子。 听到衣琚的保证,黄怀谦倒是朝衣琚语气强硬了回,和衣琚认真无比地说——和他说这些就是太瞧不起他。黄怀谦让衣琚发来位置,他说他亲自带姐弟二人去看房。 “衣老师。” 黄怀谦穿着一身便装,显然是刚从家中赶过来。 “打扰你和家人团圆了,真是不好意思,”衣琚心中难免些许抱歉。 黄怀谦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低着头躲在衣琚身后的女生,“你是李早同学是吗?” 李早点了下头,方才衣琚的话她也听见了,知道自己轻生的行为会给很多人带来道德压力,李早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黄先生,很感激您愿意收留我和我弟弟,您放心我不会再做出这种行为了。” 黄怀谦一直打量着女生的状态,他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没太糟糕,起码人是有活下去的欲望的,黄怀谦心放下大半,诚然和衣琚的话说得再漂亮,他也没办法不担心自己的帮助会不会是另一种对对方轻生的行为的推动。 如果李早再次轻生,到时候对方家里来闹事,其他人可不会管自己和衣琚如今的帮助是不是出于好心,只会觉得他和衣琚是多管闲事,手伸太长,破坏人家家庭和解。 黄怀谦投过去赞许的眼神,“好,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我的房子先借给你们姐弟留宿一段时间,你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准备或者补办个人证件,办好后我们再来签长期合同,不急。” 李早闻言眼眶一红,自知衣琚他们对她们姐弟的帮助是承担极大风险的,李早给黄怀谦鞠了一躬,又给衣琚深深鞠了一躬。 衣琚手疾眼快地拉起李早,无奈说道,“这是做什么。” 李早擦了下眼角的泪水,“真的很感激衣老师和黄先生的帮助。” 第139页 这个年头,就是她和李晚的亲戚都不愿掺和别人家里的事情,她也曾苦苦哀求过她的外祖母家,无一不是避如蛇蝎。 而衣琚和他的爱人还有黄先生,却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为他和李晚这两个人陌生人奔走... “不只是为了你们,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任何以财权压人的悲剧罢了,”衣琚敛眸看着地面落的叶子,然后微微笑了下,“好了走吧,应该很累了吧,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先好好休息一晚。” 衣琚和黄怀谦把李早送到了黄怀谦出租的房子里,黄怀谦的姐姐也被叫过来了,两个大男人和小姑娘待在一起不方便,但也不能李晚没回来就扔李早一人在屋子里。 衣琚他们也就陪着李早等待着李晚的回来,几个人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打开了电视,放了一个轻松娱乐的综艺舒缓李早情绪,而黄怀谦给李早做了顿晚饭,又帮李早去买了些一周的吃食。 周良晏把李晚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李早见到脸上肿起高高的巴掌印的李晚,姐弟二人眼神堪堪对视上,就忍不住又是抱住哭了一通。 之后等姐弟情绪稳定下来,衣琚他们也就打算打道回府,姐弟两个人朝着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好心的好心人深深鞠了躬,李早擦了擦眼泪,认真哽咽说道,“大恩不言谢。” 等衣琚和周良晏告别了黄家姐弟,回到自己家中时已经过了零点。 周良晏刚从派出所回来,衣琚也就推着周良晏让他先洗洗尘,而衣琚自己从客厅抽屉中翻出来几支蜡烛点上。 衣琚翻了翻背回来的背包,将剩余的酒和月饼摆在了餐桌上,最后又开了火重新热了下中午没怎么动的爆炒掌中宝。 等周良晏洗完澡出来,衣琚在影影绰绰的烛光下,笑眯眯地朝男人举了举手中的杯子,“中秋快乐晏哥。” 周良晏走上前直到快与衣琚一小臂的距离堪堪停住了脚,蜡烛的火苗在两人眼中跳动,周良晏拿起桌上对方给自己倒好酒的杯子,和衣琚碰了碰,认真缓缓说道,“中秋快乐洨琚,每天都要快乐。” 两人都先避开了李早的事情,而选择继续完成今夜的约会,虽然有些晚了,但夜晚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去消磨,素了很久的两个人也不免蠢蠢欲动,些微开了一点点荤,虽然没做到最后,但却也折腾到了天亮。 事后温存的贤者时间里,衣琚舒坦地菸瘾都又犯了几分,大胆发问他晏哥有没有藏烟,结果衣琚没磨到烟,却磨起了他晏哥堪堪消下去的火,就又是另一通的胡闹。 最后的结果就是为了防止下一顿的厮混,两个人穿好衣服坐到了沙发上,周良晏给衣琚揉着他发颤的手指,听着衣琚讲李早的事情。 李早的事情说起来,似乎和万千压抑的东亚家庭没什么区别,但却因为牵扯到了商业巨头的博弈,就压抑中带着更让人窒息的压迫。 诚如诸多东亚家庭的标配——控制欲强的母亲,缺席隐身不担责的父亲,不缺物质培养却缺少双向沟通的家庭环境。李早与李晚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李早的母亲叫做钱芝,钱芝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但早年身体亏空,实在无法支撑钱芝再去奔波忙碌,早早隐退。 钱芝放下自己与丈夫一手办起来的企业,在家中做全职家庭主妇,因此要强的母亲只能把自己的抱负希望寄托在自己生出来的孩子身上。 但诚如很多暴富后男人无法禁得住诱惑,钱芝的丈夫也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在妻子眼皮子底下包养小三小四,钱芝发现后并没有任何吵闹撕架,而是选择离婚。 可钱芝的丈夫怎么会允许财产分割一半给他人,于是一直拖着冷着玩消失,迟迟不肯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钱芝与社会脱节很久,在钱芝丈夫的软威胁下,她没有能力委託到,也是无法委託到任何一个知名的律所帮她打官司,钱芝渐渐地只能认命。 钱芝能做的只有将一腔心血倾注于培养两个孩子上,请两个人学画画,上各种补课班,文化课和艺术课两手抓。 家中不缺钱,孩子也会有比较严苛但物质满足的成长岁月,所以矛盾埋雷了二十余年才在一次孩子的意识三观觉醒后彻底爆发。 李早画画很好,也很喜欢画画,这是她在如同机器一般的生活中,难得能做的从心的自己想做的事情。李早也做出了成绩,赢得很多奖项,自己的艺名也在画圈小有名气。 画画不仅是李早喜欢做的事情,更是一种寄託,她以为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希望——她会做得越来越好,然后成名独立后,她或许可以孝敬将一腔心血倾注与她身上的母亲,也可以让越发神经质严苛的母亲逐渐放手安心。 这些年李早挣的钱全部由母亲打理,母亲也是自己接委託工作的全权安排的代理人。 母亲安排的连轴转的活动比赛或者工作,让李早虽然有时也会疲惫到有所怨言,但看见头髮花白已经有些佝偻的母亲,听见自己的母亲指责自己不知恩,李早便很难再说些什么。 母亲全心全意培养他们姐弟的辛苦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李早也就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李早那时认为这只是母亲没有钱财从而缺少安全感,她以为只要自己赚多多的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于是她休学去工作去赚钱,去四处跑商务,夜里也勤加练习画技... 第140页 李早是乐意的,再苦再累,她也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在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在养自己爱的人,李早觉得一切都会慢慢变好起来... 可一切的希望终止于铸程找上他们家门的那天。 铸程四处找寻画家,试图购买他们的作品训练ai,底层画家的作品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需要更加有水平风格的中高水准的作品,于是把手伸向了诸如李早这类没权没势或者纸老虎空架子的家庭。 铸程找到了李早,以利相诱,以权相逼,许给李早一次买断的暴利,又暗暗威胁李早如果不同意,她将面临所有铸程资助过的艺术家的联名抵制,同时任何与铸程有商业往来的企业都不会再与李早合作。 李早听着对方带着笑意却那么残酷的话语,手指都不禁颤抖,她沉思很久,最后还是硬着骨头顶住对方的威逼利诱,严词拒绝,但正如铸程所说的那样,她的拒绝迎来的事一场断人口粮的窘境。 第074章 再开画展 李早看不上ai缝合的尸块,也对那种画皮不画骨的ai作品感到无比的排斥,她接受不了自己花费无数心思完成的作品,被ai肢解地支离破碎与其他东西融合在一起,然后还要冠上“李早风”这三个字。 即使不谈这些理念高大上的事情,李早也不会允许自己身上背着赚烂钱的污点,如今ai制造的东西已经在无限挤压底层或者起步画家的生长与存活环境。 李早自认为自己的作品还是在圈子里能立住脚,那她说什么也不会选择将自己的作品授权给ai,从而再一次拔高ai创作的上限。 ——起码在ai技术与相关法规成熟之前,她想需要给在时代科技巨轮下疲于奔命的新人一些喘息的机会。 这应该是所有能拎得清事情的圈内人的共识,李早自己也做到了,可李早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钱芝从自己跑不到商务的情况下,推演出了铸程做的手脚,背着李早将李早曾经全部的作品全部卖给了铸程。 那是个午夜,李早疲惫了一天,刚躺倒自己的小床上,结果自己所在画家群,已经一个个的艾特她,质问她出卖作品的事情,李早看着连自己早期不成熟随笔作品都被挂着群时,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全完了。 李早直接连夜跑回了家,去问她的母亲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瞒着她卖掉她所有的心血。 可在绝望哭泣的李早面前,钱芝毫不动容,只是冷冷一字一句和李早说了个明白。 “我养的你,你挣不出来的钱我帮你挣,怎么你也要像你父亲一样白眼狼吗?” “那也晚了!钱都在我手里,你别想做什么不孝的事情。” “你们姐弟这辈子也别像你们的父亲一样摆脱我!” 李早那一刻才明白,这些年母亲让自己将财产全部交给她保管,不是出于照顾与关爱,而是出于要挟与把持。 她的父亲拿着她的母亲的信任深深伤害到了她的母亲,李早本以为自己将财产全部交付给自己母亲的行为可以慰藉到母亲。 李早她在爱她的母亲,在心疼她的母亲,而她的母亲却将这份爱当做自己操控控制她的工具。 李早无以为言,只觉悲哀。 “李早讲述的事情经过大致就是这样,”衣琚轻声嘆息,揉了下有些痛的额头。 “好,我查一查铸程名下是不是全包作品里有没有李早,”周良晏沉思片刻,开口道,“衣老师想怎么帮她们。” 衣琚迟疑了一下,他自诩不是什么大善人,李早的事情,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那个在他心底积压多年的事情,他未必会搅混水搅得这么彻底,可能指点李早两句也就结束了。 那么他晏哥呢?他要让对方因为他心里那点执念而担负更多的负担吗? 他想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帮李早,也不只是为了更多像李早一样被胁迫走投无路的人,他厌恶这种市场环境已久,他受够了,他想掀棋盘了。 说到底,就是他衣琚要动资本垂涎已久的那块蛋糕,他要将这种蚕食以人为本的社会的污水臭虫全部搬到檯面上来。 衣琚光着脚,他不怕那些穿鞋的,他想赌赌看,是那些人先投鼠忌器会收敛几分,还是比他头铁宁愿事情闹到上边也不肯松口。 可衣琚不想自己这种没有任何背景支撑的赌徒行为拉周良晏下水,他很担心这种事情会不会给处境已经很艰难的周良晏再带来什么苦恼。 李早的作品是她母亲卖给铸程的,打官司也很好打,他在圈子里的名气足以帮助李早赢得舆论的关注,他再联合一些圈子里同样不满ai滥造已久的同行,一起打通舆论结点,从而监督甚至倒逼资本让步... 但...李早真的愿意和她的母亲在法院上相见吗? 李早母亲的行为可以说偏执极端,精神心理状态不难看出应该是出现了一些问题,这可能也是李早不愿求助法律的原因。 李早如果诉告钱芝,钱芝怕是会觉着自己此生也没有什么念头了,生自己养自己的母亲被自己逼到绝处,这不会是李早想看到的,所以她宁愿自己去死,也没有再和钱芝对抗分毫。 而且,自己这种掀棋盘的行为得罪掉太多人,从前也就罢了,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现在...就算自己不主动牵扯周良晏,其他人就一定会放过周良晏这个突破口吗... 第141页 衣琚犹豫踌躇,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周良晏似乎知道衣琚心中所想,在衣琚几番欲言又止下,紧紧握着衣琚的手,“衣老师,李早的事情不是个例,我想帮助她,也不仅仅是因为衣老师你。” “酬智与铸程对抗很久了,衣老师你不要想太多,”周良晏摸了摸看过来的衣琚的侧脸,浅浅笑了下,说道,“即使我帮你,在所有人眼里,这也只是酬智在和铸程打舆论战,一次商业博弈。” “哪怕那些喜欢ai创作赚快钱的酬智高层,也不会觉得拿铸程‘不尊重原创’这个点打他们,会有什么不好,”周良晏略微有些讽刺地摇了下头。 “他们是能吃一口蛋糕就吃一口,能搂到的快钱就会去没底线地争夺,但要是能用这块蛋糕打击其他企业,同时塑造自己‘良心企业’的形象,他们不会拒绝的。” “营造尊重群众意愿的形象,打造迎合人民群众好感的理念,奠基企业地位,完美契合他们利益至上的本心。” 周良晏将一次次企业营销背后的底层逻辑讲给衣琚听,衣琚担忧的无非是抵制ai缝合品会触动大多数人的利益,但酬智注重企业名誉。 如果这一次放弃ai融图背后的快销利润,反过来用群众对于ai融图的牴触心理打击其他公司,那么无论衣琚与周良晏的初衷是什么,酬智高层都会配合,乐意之至。 “过程会很难。”衣琚望着周良晏,他已经可以料想到到时候其他企业的勐烈反扑。 酬智可以提供周良晏与他与铸程打擂台的底气,可却不会维护周良晏一丝一毫,事成酬智获利,事败推周良晏一人出来担责,高管老总多的大企业惯用手段。 周良晏与衣琚深深对视着,“你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 * 铺张在整张画上的星星簇拥着略微弯钩的月承着整片夜空的流向。 衣琚站在画前,细细看着这幅又回到自己手中的作品。 很早之前与周良晏他们那场酒局,周良晏欠下衣琚的那个彩头,前些日子被周良晏主动提起,送还给衣琚这幅画。 这幅画也是周良晏与衣琚的初次相遇的契机,衣琚还和周良晏打趣问他舍不捨得。周良晏当时沉默一瞬,然后摸了摸衣琚的头髮,他说,他想看着这幅画永远挂在衣琚的每一场画展上。 自从中秋过后,衣琚与周良晏就又回归到之前的忙碌状态,甚至更加夸张到两个人都住在各自办公场所,很久没有归家,只夜晚一记电话,听听彼此的声音,以此消抚两个人白日里的疲惫。 衣琚筹备画展,周良晏忙着酬智公务,两个人暗中还要搜寻铸程威胁创作者的证据,可以说是脚不沾地。 但好在事情都在一点点地推进,衣琚画出了第七张画也就是设计四分之一的顶部图,如今画展也成功举办,他有很多余力去帮他晏哥分担事情。 “想什么呢琚子...唔...” 远道而来的上都亲友团代表高德拍了拍站在画前一动不动很久的衣琚,结果话没说完就被赵登捂住了嘴巴。 “低声些!也不看看多少人!”赵登拧了下高德胳膊,他好不容易维繫好的画展秩序,可不能让这个傻大个儿破坏了。 “知道了知道了,”高德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偷感十足左右看看,拿出手机对着衣琚一通拍。 赵登看着四周投来越来越多的目光后,心里骂骂咧咧的把衣琚和高德拉到了后面。 “没事登哥,认出来就认出来了嘛,”衣琚被急匆匆地拽到了画展后勤处,拉下了脸上的口罩,拍了拍过于紧张的赵登的手。 “要不是你家周良晏帮托我照顾你,才不管你,你还嫌弃上了,”赵登冷笑一声,死死按住衣琚坐下,警告似的看了逃犯衣琚与从犯高德一眼,让衣琚两个人消停带待着。 衣琚点了点头,反正画展他也逛过了。 只有高德委委屈屈的,他又不会引起群众聚集,为什么他也要关小黑屋。 “你家晏哥等会儿就来,你乖一些,”赵登边说着,边瞧见某人越来越亮的眼神,不由得和高德笑话了衣琚一声,“瞧我们琚哥越来越恋爱脑了。” 高德深以为然但他可不敢说,不过确实,这次他代表上都那帮人过来,就很难不发现他琚哥现在哪还有前两年那股冷气,高岭之花只剩个花,还是娇娇嫩嫩的那种。 孟晃与王志前忙着盯着楚家,孙伞则是需要养胎,胎像不稳的事情她不让高德说,只是说让高德给她骗一幅画回来。高德闲人一个,也就带着大家的任务与祝福来给他们琚哥撑撑场面,顺便会一会那个传说中的周良晏。 “晏哥!” 衣琚突然很惊喜地望向门外,高德也顺势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一个高挑的男人,不禁想,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衣老师,登哥,”周良晏走了过来,放下了手里拎着饭盒,带着笑容看向高德,“想必这位就是高德兄弟,衣老师经常和我提起你。” 第075章 物是人是 “衣老师经常和我提起你。” 高德听着对方的话,心中乐了下,这哥看着就是不爱客套的,想必衣琚一定经常提他,哼,果然他琚哥最爱他。 第142页 “晏哥久仰。”高德笑眯眯地和周良晏握了下手,被孙伞耳提面命的“刁难一番”的嘱咐自然全部抛到了耳后。 “这次洨琚的画展多亏了两位的帮忙,改日一定另做局感谢。”周良晏笑道。 “嗯嗯,饭是一定要请的,”赵登拆着饭盒,往门外望了望,“小萌他们呢没和你一起?一上午就见到果子和罗深。” “他们明天来看场,”周良晏接了杯水给衣琚,补充道,“你们轮流来也好歇一歇。” 赵登还要说什么,结果就被衣琚堵住了嘴,“快吃吧,吃了我的饭就要给我好好干。” “放心吧,下午你们就出去潇洒去吧,我和登哥看着就行,”高德扒着米饭含煳说道。 “嗯,不和你们客气,”衣琚拉着周良晏坐在自己旁边,将自己的饭盒里的虾仁夹到周良晏弯饭盒里,又从周良晏那拿了一块红烧肉。 高德称赞了句饭菜好吃,似乎想起什么事,可怜巴巴地问道,“话说琚子还有登哥你,你们什么时候回上都和我们聚聚啊,大家都想死你们了。” “年底吧,年底事情忙得差不多,咱们好好聚聚,”赵登接话道,有些怅惘,这一年都没怎么和孙伞他们聚,净和周良晏这帮人玩了,不免有些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那我可和伞儿说了,”高德空出一只手打字。 “嗯,年底没问题,正好小伞到时候临产,”衣琚算了下日子点点头,“我们多住一段时间,等她出月子我们吃顿好的。” “可不能,孕期忌口还多,可把小伞馋坏了,”高德不落话柄地接话。 “馋吧,可不能由着她,你们一定要坚守底线,”衣琚认真嘱咐道,他们这群人里没有能管得了孙伞的,也就他说话孙伞还能听两句,但他又不在身边,只能像这样磨孟晃他们的耳朵。 “放心吧,小伞心里也有数,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听话,”高德感慨地塞了口肥牛。 “诶,琚子,”高德突然想起衣琚开展前,郑环给他们这群衣琚发小发的红包,说什么辛苦他们帮着操持,“郑老师郑姨他们今年能回来吗?郑姨还说要给伞儿的孩子做小衣服呢。” 高德记得郑环的状态还不错,郑郑姐听说也能用着义肢重新站起来了,故此有此一问。 衣琚停了一下咀嚼,又继续吃着饭,“可能吧,但还是再稳定稳定看看。” “嗯,我觉得也是,还是治病要紧,实在不行我们出国去探望探望,”高德深以为然回道。 赵登一直闷声听着高德与衣琚的谈话,看着高德还要说下去,找了个气口,岔开了话题问周良晏道,“冯梁也呢?他不是早嚷嚷要给衣琚画展送十八个花架吗?” 周良晏手上筷子一顿,自然回道,“他被公司派活,最近赶不过来,让我给大家带好。” “这样啊..”赵登瞭然,立即拿起手机给冯梁也发着消息,哼哼道,“那这不得坑他一个小时的红包雨。” 衣琚看了高德一眼,又看了周良晏一眼,没说什么,继续闷头吃着自己的饭菜。 等傍晚时分,人走得差不多,高德也就跟在赵登屁股后回了赵登家,而衣琚则领着周良晏检查画展安全防护。 等衣琚关好门窗,就发现周良晏站在那幅《月不钩》前沉思着什么。 衣琚放轻了脚步,走到周良晏身旁,如同他们初见那般,带着笑问道,“你喜欢这幅?” 衣琚看着周良晏侧过头望向自己,促狭继续扮演着当年的自己,“但我觉得《喉咙》比这幅有资格拿奖。” 周良晏眼底一派柔和,拉起衣琚的手,接道,“好拿奖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衣琚有些意外对方也记得这么清楚,心下一软,抓起他晏哥的手朝着对方手背啃了口,眼里满是笑意,“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晏哥。” 周良晏轻拥着衣琚如怀,嘴角勾了下,“我也很喜欢你。” 两个人站在当年的画前,时空似乎都在此刻为二人短暂重叠。 周良晏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和怀中的人的温度,抚摸着他爱人柔软的髮丝,轻声说,“衣老师最近是不是有空了,带我去上都好不好?” * 四方的院落里,雨水沖刷着红砖青瓦,老树依旧虬曲苍劲,只是记忆中摆放在树下的摇椅的位置空荡荡的。 屋檐下的细绳也独自晃荡,没了衣琚小时候日日馋嘴的腊肉,秋日萧索凋落的枯叶铺满了房前的水缸,一切都似乎在证明眼前的屋子已经空旷很久,无人居住。 “晏哥,”衣琚拉着行李箱放进了屋子客厅角落,探头朝着屋外打电话的男人唤了声,“雨小些了就去东边的超市买点粮食,我先把屋子收拾收拾。” 周良晏站在屋外大门下,朝衣琚颔首,手机里男人抓狂的声音传了过来,喋喋不休。 “周良晏,我和你说了这次棋下的太兇险了。” “上都这边的分部被你家搅得一滩浑水,赶狗莫入穷巷,逼急了小心鱼死网破,”冯梁也忧心地警告。 “我这次来上都就是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看看他们的动作,”周良晏回道,看着屋内开始忙碌的衣琚的身影,缓缓说道,“周腾也好,周淼兰也罢,他们想去做什么不用拦,自寻死路。” 第143页 电话那端的冯梁也欲言又止,合上了手头的报告文件,“周哥,他们惯会玩脏的,你不怕衣琚看见了忧心?” 周良晏闻言沉默一瞬,然后说道,“他不会知道。” ............ 雨慢慢地停了,周良晏拎着从超市买来的米面肉果蔬满载而归。 衣琚与周良晏住的地方是上都没拆迁的老房区,与上都霓虹灯海,高楼林立的整体城市氛围不同,这一片土地还是承载着旧最后的记忆,甚至老房区背后的小山坡上还有一片田,那是衣琚小时候的乐园。 老房区能留下来是因为这一带是是诸多名人的故居,所以房子什么的还是砖瓦盖的旧模样,但大型超市,娱乐设备是很多的,与真正的小乡村庆镇是完全不同的。 前些年为了给师母和郑郑姐治病,衣琚老师将房子挂了出去,但孙伞几个人合资买了下来,这才一直保留至衣琚再次买回自己的家的时候。 周良晏出门的那段时间,衣琚正收拾着他十几年青少年住的房间,擦干净了那心心念念的摇椅,就想稍微躺一会儿,结果却迷迷煳煳地躺睡到周良晏回来。 等衣琚睁眼就看到,他晏哥背对着他正铺着他那张单人床的床单,往院子里一看,被自己捲起来还没晾晒的被毯也都被周良晏挂了出去,连同两个人的水杯碗筷都沖洗好晾在窗台上。 衣琚和他晏哥住在一起有些日子了,他是发现他晏哥让他自愧不如的自律端正,从不赖床,每日都要健身,吃完饭的碗筷从来都是立即刷洗干净,甚至从不在床上吃东西,工作的时候也是除了工作其他事情都不会做,不像他没事吃点什么,放个音乐什么的... 总之,衣琚可以说十分汗颜,自己吃饭完总会先玩会儿手机再收拾碗筷,结果回回一抬头碗筷厨房就都被收拾好了。 更不要提他是个赖床专业户,每日都是十个闹钟起步,开始他还会和他晏哥争一争早起做饭,后来是完全放弃。 衣琚最初还想含蓄些,隐藏自己懒散的属性,在他晏哥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但后来他是发现了,他装也装不成他晏哥的样子... 衣琚为此郁郁寡欢很久,还是周良晏自己看了出来,和衣琚说:“衣老师按着自己生活习惯来就好,不必迁就我。” 衣琚这才又感动又不好意思的开始暴露自己真实面目。 好在他晏哥是真的不介意,他也就越来越破罐子破摔,但直至今日,他还是无法不在周良晏又一次把活都干完时感到羞赧。 衣琚扶着摇椅,探出半个身子拉扯住周良晏的衣服,小声说道,“晏哥陪陪我。” 周良晏听到身后的衣琚醒来的话语,放下了手中正套着的枕头,顺着对方拉拽走上前。 周良晏蹲在衣琚摇椅旁,仔细看了看睡醒薄汗的衣琚两眼,“怎么还撒娇。” “不能和晏哥撒娇吗?”衣琚眨了眨眼,看着他晏哥眼下遮掩不住的青色,心中自己嘀咕,总不能说你干活干得我心慌。 衣琚挪了挪位子,侧着身给周良晏腾出半边,拍了拍摇椅,“晏哥来和我躺一会儿。” 摇椅是实木做的,做工一看就是很结实,整个摇椅也宽敞,但要容纳两个成年男子还是有些勉强。 周良晏犹豫一下,却被衣琚硬拉着同样躺了下来,两个人面对面侧着身,彼此几乎没有距离地贴在一起,周良晏刚躺上去摇椅就开始摇晃,周良晏担心衣琚躺不稳也就将衣琚环抱揽住。 衣琚同样环抱着周良晏,自然而然枕着周良晏的手臂,微微闭着眼,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周良晏的背,“小时候我就和我老师这样躺在摇椅上,他会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 “我给你讲故事,你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好。” 周良晏下颚抵着衣琚的额头,听着衣琚喃喃低语,揽了下对方的腰,缓缓闭上了眼,卸下多日偷偷熬夜忙备的疲累。 第076章 西胡同173 “都说了这里的煎饼果子最好吃,是不是比你们楼下那家好吃多了!” “是比我们家楼下的那一家好吃,”周良晏不得不承认,咬了口衣琚餵过来的果子。 衣琚发善心将自己留回家吃的那一半给了周良晏,对方吃完了自己的那一整个煎饼果子,还意犹未尽看着他手中剩的,衣琚就知道对方刚刚坚称“枫城煎饼果子最好吃”的信念彻底塌倒在上都煎饼果子脚下了。 周良晏接过自己的果子,衣琚便美滋滋奔向前面的冰激凌店。 昨日两个人睡得太早,晚饭没吃上,第二天醒过来都饿得不行,一开火才发现欠燃气费了,衣琚就灵机一动,领着周良晏来逛自己小时候通往小学的那条街,和小学生抢饭吃。 一路上衣琚和周良晏遇见不少穿着校服的小朋友,他们的家长同样对他们这两个高挑硬朗的成年男性投来怪异又带一点点的鄙夷的目光,似乎在说——多大人了还在饭点儿和小孩抢饭吃。 这种眼神尤其在衣琚一下子打了四个冰激凌,买了一兜子辣条糖果后到达了巅峰。 好一些被勒令禁止吃垃圾食品的小孩子馋坏,衣琚看着流口水的小孩很搞笑,在想高德他们小时候也这个熊样,不禁起了逗弄心思,边吃冰激凌边咂了下嘴,很是夸张地朝着那帮小孩挑衅道,“真好吃!” 第144页 小孩彻底被馋蒙了,本来只是赖着不走,这回彻底躺在地上打滚,一个滚一个的,哭着喊着要吃冰激凌,不然就不去上学。 家长们没好气地把自家孩子扛起来,照着屁股来两下如来神掌,才压下耍混的泼猴儿们。 衣琚看着挺好乐,多分了周良晏两包辣条,站在冰激凌店前,一口冰激凌一口辣条,边看热闹边吃着。 一旁的周良晏被衣琚塞了好几袋打开没吃完的辣条,只能给自家爱惹事的小祖宗举着,时不时还要给对方换个口味。 临走前,那几位扛着孩子的家长不禁朝这两位不务正事来小学门口捣乱的成年人狠狠瞪了一眼,嘴里嘟囔了几句衣琚没听清,但衣琚猜大概是没什么好话,还和他们有关的。 衣琚悻悻摸了下鼻子,又吃了口冰激凌,然后瞄见那家蜂蜜果的摊子眼睛亮了亮,将手里的东西都挂在他晏哥手上,然后奔向香香甜甜大家都爱的蜂蜜果的怀抱。 周良晏看了下两手被占满的两袋子小食品,还有两个快化了的冰激凌,果断选择在原地等待。 “来个五块钱的老闆,”衣琚舔了下唇,对着蜂蜜果摊位老闆说道。 “涨价了孩子,”老闆大叔比了个七,“现在七块钱。” 衣琚愣了一下,但一想自己也有些年头没回来了,笑着说道,“七块就七块,老闆你做吧。” “好嘞,稍微等会儿啊,都是现做的吃起来热腾腾香嘞!” 衣琚笑眯眯看着老闆浇了一碗蜂蜜果面煳,拿出了手机先把钱付了过去。 小时候老师家不让小孩带手机,也不让吃路边摊,自己都是替同学写奥数题,一块钱一道题,这样一块钱一块钱攒够五张才来买一锅蜂蜜果,然后藏在校服里带给孙伞他们吃。 给小伙伴们吃,倒不是自己多有共享精神,不过是觉得大家都不能吃的东西,被自己“轻而易举”地买到,然后“漫不经心”地分给自己的手下们,这种装x的感觉很美妙。 衣琚便回想着冒着鼻涕泡的孟晃他们的表情,便带着笑刷着手机,问他晏哥要不要带一锅回去吃。 这边衣琚消息刚发出去,手机还没收回兜里,手机就震动了下,衣琚挑了下眉一看,结果是条陌生简讯,衣琚手指滑掉简讯时,那个陌生号码又发了一条,衣琚眼皮一跳,手指一顿点了进去。 「西胡同173号3楼第一间,十点」 「他在那儿,过时不候」 衣琚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震动了下,衣琚的心跟着颤了下,结果这次是一条微信。 「不用带晚上的,晚上我给衣老师做。」 看到熟悉的消息,衣琚刚刚沉入冰底的心总算开始再次供血,衣琚深唿出一口气,转身往回走,身后的小摊大叔连忙叫住他。 “哪儿去,蜂蜜果好了!给你给你!” 衣琚勉强笑了下,接过蜂蜜果往不远处站在店前望着他的男人走了过去。 周良晏刚刚打扫完两个冰激凌,看着只拎着一小袋蜂蜜果的衣琚走过来,不免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袋。 刚想和衣琚说两句少吃些,注意脾胃,结果就看见衣琚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周良晏笑意收敛,认真盯着衣琚,“衣老师怎么了?” 衣琚勾着袋子的手指缩了下,然后一只手揉了揉胃,语气略带些抱怨,“吃多了胃胀得慌。” 周良晏闻言眉毛一蹙,从衣琚手里接过蜂蜜果袋子,“就说吃得太杂了,这袋子不准吃了。” “其实也没多大事儿...”衣琚可怜巴巴盯着被没收的蜂蜜果,结果他晏哥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又严厉了几分,衣琚识相地换了词儿,“好吧好吧,我不吃,本来给晏哥买的。” 某人闻言满意地揪着他刚买回来的蜂蜜果吃,衣琚只能哀愁看着,唉,可怜他香喷喷热腾腾刚出锅的蜂蜜果,他的晏皇后发话了,只能改日他再疼它。 “晏哥,等会儿我去交燃气费,你先回家把客厅收拾收拾,”衣琚挑着周良晏拿着的袋里零食,似随意吩咐着。 “好,”周良晏想了下,衣琚刚刚看着小饭馆贴出来的可乐鸡翅咽了下口水,“那我回家把鸡翅处理了,晚上吃可乐鸡翅。” “晏哥真好,那我走了啊,”衣琚笑弯了眼,趁着四周没人注意拽着周良晏弯下腰,自己迅雷不及掩耳朝周良晏脸侧盖了个戳。 “早去早回,”周良晏递给衣琚一盒牛轧糖,“在家等你衣老师。” “快的,”衣琚摆下手。 周良晏注视着衣琚往回家相反方向走去,直至衣琚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周良晏拿出了手机拨通刚刚摁掉的八通电话的联繫人号码。 “网上的事情先压下去。” “嗯,不管影响,撤职的事情也瞒住。” “和老爷子说,周家以后我来管。” ............ 从营业厅出来,衣琚将缴费单叠了几折塞回衣服口袋里,摸了下刚刚鬼使神差买的烟盒,抽了一条夹在手上没有点。 衣琚正回復着周良晏的话,他晏哥问他中午想不想吃鱼,衣琚觉得炸鱼干可以,但周良晏觉得他早上吃了一肚子炸货,让他考虑考虑酸菜鱼。 第145页 衣琚确实也思考了一番,然后打好字发给他晏哥——“就要吃炸鱼。” 衣琚发好信息,又甩了几个表情包,看着他晏哥无奈败北——“早点回来。” “和小鱼干一起等我[斯哈]” 衣琚满意的将手机塞回兜里,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将烟点上抽了个干净后,菸头碾在吃完的牛轧糖盒里,连带着刚买的一整盒烟扔进了垃圾桶,衣琚跺了跺脚,走到马路口拦了辆出租。 “西胡同173号。” 计程车进不来西胡同里边儿,衣琚就在胡同口给师傅交了钱,自己按着号一排排找。 昨天的雨下得不算久也不算大,但大概是这边筒子楼太密集,人行路上全是和着泥浆的落叶,衣琚走了着一路,裤脚已经溅上不少泥点子。 这片胡同是要拆没没拆成的废区,一户挨一户,伸手就能扒到别家窗户,不是穷到一定份上或者犯事躲灾的,没人来这儿住。 不仅是环境的问题,主要是这边一些灰色交易屡禁不止,就譬如衣琚刚路过那楼里面嗯嗯啊啊的声此起彼伏的,伴着推麻将的,还有枯瘦的人几个聚一群盯着路过的人瞧的。 衣琚没理睬身后跟了几步的小孩,对方看他还要往里走,也识趣停了脚。 73号,数字一已经磨没了,只是夹在171号和175号楼之间,衣琚也不傻,脚推开煳着不明液体的楼梯门,直接往三楼走了去。 楼梯踩得吱吱呀呀的,里面也男人女人的叫声连着片,衣琚很快走上了这上来后直不起腰的三楼,平静地扫视了眼这第三层全貌。 一个屋子分成三间,两间没人,只有离楼梯口最近的一间塞满了人,那一间门没关,几个男人赤着膀子,裤头子挂在脚上,压在一个白瘦的化着大浓妆的男人身上,地上一堆药袋子还有油浸浸的套子。 衣琚没再往前走,只是看着那个男人之间夹的人的脸,那么浓的妆也遮掩不住的老气,皮松的需要贴胶条,双眼无神迷离地望着天花板,嘴角挂着混着白色药末的粘稠物,时不时痴痴笑一下。 衣琚歪了下头,手掌挡住对方下半张脸,他想这双眼睛是和他挺像的,不管衣漾看他总来气。 里面痴痴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什么,往门外楼梯口看过来,看见站在这里的衣琚,失神的眼眸似乎闪过什么,但又很快归于那副神游的样子,继续望着天花板。 衣琚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抽动了下,衣琚无奈笑了下,他突然觉得刚刚那盒烟不该扔的,这里的味儿真是噁心死他了。 衣琚回身走下了楼,一次没有回头地往胡同外走去,直到走出了那片泥秽沾脚的地方,顿了一下,沿着路继续往前走。 第077章 好吃的小鱼干 衣琚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他初中时候盖起来的那片很难吃很贵的商业小吃街,衣琚在一棵大树下停住了脚步,扶着树弯腰干呕。 早知道早上不吃那么多垃圾食品了,衣琚边咳着边再一次掏出手机,等自己咳意渐渐停止,衣琚拨通了没有人不熟悉的那个号码。 “您好,我要举报西胡同173号聚众淫乱。” 衣琚从巨难吃的小吃街里在众多死贵的超市里挑了一家有丽阳烟的,交付了一百电子大钞。 衣琚坐在马路边上,一根根的抽着,压着持久不散的噁心。 刚刚自己还能有做一位优秀检举社会违法行为好公民的力气,现在随着一根根香菸的熄灭亮起熄灭亮起,衣琚直觉得自己的精气神也随这烟飘没了。 衣琚淡淡望着胡同方向,回想起血缘上的他爹那不直的一生,不免很庆幸自己从小和他断绝了关系。 人怎么能这么烂呢,衣琚不可思议。 衣琚想起枫城那些混混不放弃坚持不懈寄来的他父亲的各种挑战人体极限的床照,衣琚本来觉着亲自来看一眼也没什么的,都练出来了,和x上那些猎奇惊悚的同圈画风应该没差到哪里去。 但衣琚亲眼看见了,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受不住这种近距离精神污染,太掉san,衣琚轻嘲一笑,拿出刚买的湿巾擦拭着裤脚。 嗡嗡—— 手机震动发来了消息,会是他晏哥发来的,催他回家吃饭的,衣琚冥冥中能感应到。 可衣琚却不太敢看,也不敢回去,他突然有些害怕周良晏瞧见他现在的模样,更害怕周良晏察觉到他他亲缘关系上的这个父亲的存在。 太噁心了。 衣琚深吸了口烟,却不知怎么呛到了自己,带来停不下的一连串的咳嗽,浓郁烟味过鼻肺。 衣琚方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不愿对方见到自己的不堪。 原来自己还真在意这个,衣琚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楚滩说他比自己还了解自己,衣琚以前不以为然,现在看看还真是。 真是成功噁心到他了,衣琚又拿出一根烟,再次点上,直到这一根结束,衣琚的胸腔才被挤走了一些郁气。 这些烂泥污垢的事情,衣琚不想再理,今日来看一眼,他想是最后一眼。 往后几十年,那个人那些事还是和楚家一起埋进土里,彻底尘归尘土归土,别再拿出来污人眼,扰人心。 楚家现在大厦将倾,只能这么跳樑小丑地噁心人一下了,衣琚眼里平静起来。 第146页 一切都要过去了。 衣琚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缓缓站了起来,衣琚望着身后远处隐隐的筒子楼,一切也都该过去了。 他想,或许甚至有一天,他不会再在意,能亲口和他晏哥讲这些事情。 衣琚微微勾了下唇,手指握了握刚刚震动的手机。 他不为别的,只是讨他晏哥一份心疼,让他晏哥好好哄他几天。 但...那应该是未来的某年某月某日,不是没过去的现在。 至于现在。 衣琚朝马路开来的计程车招了招手。 现在他该回去了。 有人在等他回家。 * “唔...骨头都酥了” ...... “晏哥好厉害” ...... “还想要” 周良晏已经吃完了饭,坐在餐桌旁听着衣琚含煳话语。 咬着小鱼干的衣琚眼里透出一丝狡黠,周良晏伸手捏了对方的后脖颈,“好好吃饭洨琚。” “好好吃着呢晏哥,”衣琚一脸无辜,推了下自己面前的空盘子,“还要。” “已经吃了两盘了,再吃涨胃了衣老师,”周良晏眯了下眼,摁住了对方想要自助拿取的手。 衣琚看着周良晏将他自己盘子里剩的小鱼干全部吃掉,一条也没给他留,不禁几分丧气。 “不吃就不吃呗,”衣琚看着态度坚决的某人撇了下嘴,缓慢收拾好碗筷,“那我去刷碗。” 衣琚看着周良晏也起身要跟过来,摁了对方肩膀一下,真挚说道,“我刷吧晏哥,今天做饭收拾屋子辛苦啦。” 周良晏意味深长看了衣琚一眼,对方难得没拖延吃完就立刻刷碗,周良晏由着对方去了。 只是在对方进了厨房后,周良晏慢悠悠说了一句,“厨房剩下的小鱼干我封好了,衣老师放台子上就成。” 衣琚端着碗,看着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小鱼干盒子,脸上一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衣琚算盘落空,恋恋不捨地将封好的小鱼干盒摆正,不情不愿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当一个刷碗工。 等衣琚刷好最后一个碗从厨房出来,他就想着去磨他晏哥,晚上开了那盒小鱼干,可在客厅里没瞧见人,衣琚又探头望了眼对方昨晚睡的卧房,也没瞧见人。 “晏哥?” 衣琚推开微掩的画室门,看见周良晏席地而坐,手里拿着几张画,看得很入神的样子。 “好啊,偷看别人东西,”衣琚坐到了周良晏旁边,抽走了对方手里的画。 “光明正大地看,”周良晏笑了下纠正。 “我不要面子的嘛,”衣琚皱了下鼻子,嫌弃地翻着一张张画,上面歪曲怪诞的线条和色彩乱成一团,衣琚都不知道周良晏怎么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的。 “很有意思,童趣活泼,”周良晏指了下某张一坨红彤彤黄灿灿的色彩团,“色彩运用融合得很到位。” 衣琚刚被“很有意思”触动一点,就又听到他晏哥点评—— “看起来很好吃的番茄炒蛋。” 衣琚有些恼,将自己儿时大作翻扣在地板上,“这是大太阳。” 周良晏看着羞恼地抠手指的某人,逗不下去了,轻笑一声,而衣琚也反应过来,捏了周良晏胳膊一把,“好啊晏哥,故意的是吧。” 周良晏没说什么只是揽着衣琚入怀,摸了几张其他的画,将一张张色团和衣琚指认。 “小溪。” “灰兔。” “草莓。” “这张,玫瑰。” 衣琚眼睛不仅随着周良晏的辨认睁得越来越大,他不知道周良晏是怎么认出那像是色彩打翻的一坨坨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 衣琚不禁回头看搂着自己的男人,对方看着手中的画,认真而专注,似乎感应到衣琚的诧异,对方将目光移向衣琚,解释道,“衣老师作画走笔的习惯没有改变,颜色堆叠但也分明。” 周良晏微微勾了下唇,“很好认。” 周良晏这种“我最了解你”的潜台词,勾得衣琚心不禁多蹦了两下,衣琚朝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耳垂亲了下,含含煳煳说道,“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晏哥。” 周良晏唿吸重了一分,亲吻了下对方额头,衣琚认真翻着自己小时候的画,似乎由着他动作一样,于是周良晏不客气地低头探向衣琚的唇,轻啄一口,“我也是。” 衣琚在想着自己那一幅幅色团的画是什么时候画的,未意识到自己撩拨周良晏心猿意马,直到对方含住自己的唇珠,又试图撬开自己的唇齿,衣琚才堪堪回神。 周良晏放下了手中的画,抵住了衣琚的脑后,似乎不会给对方半点退开的可能,正在一寸寸加深这个吻,衣琚也迎合回吻着他的恋人。 对方的手从衣琚卫衣下摆探了进去,随着不知道是谁的喘息,一下下揉弄着衣琚的腰侧。 对方的手指渐渐向他胸膛探去,过于痒酥的感觉让衣琚本沉溺失神的意识瞬间被拉了回来。 衣琚余光扫见自己被掀起堆在胸膛卫衣下的裸露出来的腰腹,脑海里忽然闪过西胡同看到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 第147页 衣琚突然有些僵住,从胸腔里往上反出一丝呕意,衣琚勐地退开桎梏住自己的男人,一手拄着狼狈地大口喘息。 衣琚暗骂了句脏的,心里有些乱,不敢看向被自己推开的男人。 “衣老师怎么了?” 周良晏低哑的声音响起,衣琚的头垂得更低了些,让垂落的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 “鱼干吃多了,有些涨胃。” 衣琚听着自己这么回道,声音带着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听出来的颤意,衣琚顿了一下,带着歉意,“对不住啊晏哥。” 衣琚感觉到周良晏摸了下自己的头,又听到对方无奈的回道,“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衣琚唇微微张了下,却也不知道自己的道歉是为了什么。 衣琚拄在地上的手手指摁得发白,周良晏不知怎么想起对方回来的时候沾满泥的鞋,和对方回来时空气清新剂都遮不住地一身的烟味儿,周良晏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再次揽住衣琚。 对方紧绷身体似乎在为什么紧张,周良晏安抚性地亲吻了下对方的发顶,温声说道,“衣老师给我讲讲这些画的故事吧,没听衣老师讲过自己的小时候。” 在对方一下下轻揉着自己的胃腹,衣琚翻滚的胃渐渐安稳,慢慢放松了几分,衣琚绷紧的后背一点点舒展地靠在周良晏的怀中。 衣琚捡起地上散落的画,顺着对方的话语去回想。 “都是郑老头布置的作业,”衣琚摇了摇头,有些苦恼,“没什么故事。” “作业画成这样,自然要成天挨骂,要不是师娘护着,我天天要吃竹条炒肉,”衣琚想着那时候每日自己和郑老头吵来吵去,不禁再次摇头。 “画的很认真,有态度在的,老师为什么打你?”周良晏不觉得衣琚认真完成却没画好,衣琚老师就教训小孩儿。 “打就打呗,哪有为什么,”衣琚咬了下唇,目移开,又补充一句,“乖巧懂事的我哪里知道那老头成天哪儿那么多的暴脾气。” 第078章 鱼干后事 周良晏仔细瞧了衣琚一眼,衣琚梗着脖子嘴巴闭很严,周良晏不禁在脑海里将衣琚等比缩小几分,一个活灵活现的刺儿头小孩就浮现在眼前。 周良晏缓缓道,“衣老师小时候莫非是个爱顶嘴惹大人生气的小孩子?” 衣琚别开头,“不是。” “前些天有人联繫过我,说衣老师小时候霸道得很,把他当马骑,当时我并没有信。” 周良晏看着衣琚眼睛缓缓睁大,对方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接下来的定论,周良晏几不可见的嘴角向上扬了个弧度,继续说道,“但现在看,或许苦主告的状是真的。” “是他们欺负人在前,我合理回击,”衣琚挣开周良晏的胳膊,转身盯着男人。 周良晏挑着眉的样子显然是不信的,衣琚愤愤,半警告半威胁道,“不要污衊三好学生晏哥。” “可还有人和我说,衣老师高中的时候有位小校霸,衣品很潮很先进,露洞毛衣,苏格兰男裙,还有...” 周良晏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然后恍然又要继续未尽之言。 衣琚心里靠了一声,连忙捂住他晏哥的嘴,这群人怎么什么都和周良晏说!他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衣琚看着含着笑意的那双眼睛,发热的脸颊又烫了几分,盯着地板缝,却又不得不为少不更事的自己解释。 衣琚脸上滚烫,声音几乎快听不见,“那都是校外穿的,上学我有好好穿校服的。” “我还听说...” “不许说!” 捂不住周良晏的话,衣琚恨恨地坐在周良晏腿上,双手捧住对方的脸,朝着周良晏嘴唇咬了上去。 “不许说,”衣琚幽怨得很,直接咬破了周良晏的唇,这个人就知道逗他。 封口的吻中夹杂着几声胸腔轻颤的笑,周良晏手握着衣琚的侧腰,任由衣琚紧紧贴向自己,自己纹风不动,全盘交由衣琚处理。 衣琚不客气,下了力气咬得尝到些血腥味儿,才收了牙。 这是个明显的惩罚性行为,周良晏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吃痛地闷哼了声,衣琚也就满意起来,但衣琚亲着亲着,咬着咬着,不自觉舔舐吸吮了一下的行为,又让整个吻变得格外的情欲。 衣琚也有些懊恼自己下意识的安抚,浅浅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直勾勾地望着周良晏的眼睛,再次重申,“不许说,我要面子的。” 周良晏手指在衣琚脸颊上点碰抚摸,手指微微用力时,还能在对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浅红色的手指印,印迹留下的时间不长,但也算消散得慢。 衣琚的皮肤比周良晏自己所想的还容易落痕迹,不一会儿衣琚的脸上就被按出三撇胡,像小花猫似的。 周良晏知道衣琚这个吻是借着玩笑打闹,带有歉意的补偿,对方眼底的那丝不安和歉然被衣琚掩藏的很好,但其有些急切且无意识紧张的动作却还是暴露对方心底的情绪。 周良晏将放在对方腰上的手改为轻轻抚摸衣琚的后背,衣琚放在周良晏肩上的手也跟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望着衣琚的眼睛,周良晏适才压下去的疑问担忧全部返了回来,沉默一瞬,周良晏还是没忍住开口,“衣老师白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可以和我说说吗。” 第148页 衣琚在周良晏注视下睫毛颤了下,但却没有说出话来,本事想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却在对方沉如墨的眼神中无法掩饰,只能狼狈地躲避开。 周良晏还在等待衣琚的开口,衣琚不想骗他,但却不想和周良晏说白日看见的那些腌臜,两个人方才又柔贴起来的气氛,似乎也在衣琚的沉默中一点点散去。 他们在一起后,有什么事情周良晏都会给足衣琚自己处理的空间,但这次不一样,这是周良晏第一次坚持的询问和探究,让衣琚有些不知所措。 衣琚扶在周良晏肩上的手攒得越来越紧,他的脑袋里想了很多完美的说辞,但他却不知为何的说不出口。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衣琚不敢看的那个人似乎嘆息了一声,其中带着的复杂情绪让衣琚心中一沉,衣琚抿着唇开口,“没什么事晏哥,你放心...”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衣老师。” 周良晏打断衣琚的话,握住对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将衣琚指甲嵌入肉的手打开抚平。 对方的手被自己翻开,周良晏却看着衣琚又开始咬自己的唇,只好抬起手,用指尖撬开对方的牙齿,解救对方咬住的唇。 周良晏轻声说道,“但衣老师有分寸的事情,不想说我不会逼你。” “我想知道衣老师全部的事情,但我也知道这样或许有些贪心。” 周良晏手指轻轻抚摸着衣琚的柔软的唇瓣,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怕吓到眼前又开始不安的恋人,最大程度温和地,循循善诱地望着对方,“只要衣老师愿意未来的事情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就好了。” “我只要这个,衣老师可以答应我吗。” 周良晏的话一字一句地流淌进衣琚心中,又盘环着余声,衣琚嘴张了几下,似乎有很多事在考虑,又有很多话讲。 但最后的最后衣琚只是点了一下头,望着周良晏轻声承诺,“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我会和你说。” 周良晏认真瞧着衣琚,知道对方不是在煳弄自己,嘴角勾了下,拉着跨坐在他怀里的衣琚低下了头,自己以仰视者的姿态,奖励形式地亲吻了对方的唇。 衣琚心底萦绕的焦躁不安也在这个吻中全然散去,衣琚眉也在这个吻中舒展开,衣琚心情一放松,忍不住捧着对方的脸,再次加深了刚刚没尽兴的吻。 直至两人难分难解地喘息着拉开距离,衣琚头伏在周良晏的脖颈,对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向自己的胃部,一下下地揉着,用手掌的温度去贴热刚刚作痛的胃。 “胃还难受吗?” 衣琚听着周良晏沙哑的声音,身体一僵。 “胃胀难受了,晚上不许吃炸鱼干。” 衣琚难以置信周良晏在这么旖旎暧昧的氛围说出这么冰冷残酷的话。 自己还坐在他硬挺的位置上,周良晏却恶魔低语般地给他下达这个惊天噩耗,还有明明那手是在不老实地撩拨,却还要打着揉胃的名头,还让他承受不能食鱼干之痛。 可恶至极! “不是,”衣琚嘴角一抽,试图争取自己的切身利益,瞪着对方,“我好了。” “刚刚都呕吐反应了,听话,”周良晏扬了下眉,看着脸都僵了的衣琚,话语顿了下,有些不明意味地说,“还是说,衣老师是接受不了和我亲密才...” 周良晏话没说完,却紧闭双唇不做他言,眸色有些涩然。 “就是因为小鱼干,”衣琚立即接过话,睁大着眼,试图让周良晏看清自己眼中的诚实可信。 衣琚眼里的隐形都要滑片了,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我觉得晏哥你说的对,我应该对我的身体负责。” 听到衣琚的话,周良晏却依旧那副没有相信的样子,脸上好像在说:你在哄我。 周良晏垂下了眼眸,低声喃喃,“明白。” 衣琚双手再次捧起周良晏的脸,无比认真地望着周良晏,一下下啄着周良晏的唇,“我们都做到哪步了,晏哥你还不信我,身体反应对晏哥你多诚实...” 周良晏依旧不说话,只是在对方再次亲上来时,抬眼定定看着衣琚,然趁着在衣琚没反应过来,迅捷地伸出手按住了对方的头后。 衣琚被以对方力量带得没稳住身体,手一滑没了支撑点,就压着周良晏往铺满自己儿时画作的地板上倒去。 即使衣琚摔在周良晏身上,周良晏也没有放过衣琚的唇,现下衣琚整个人伏在周良晏身上,而周良晏一只胳膊肘着地板,一只手摁着衣琚,丝毫不给衣琚一点点距离空间,交融着津液,探入彼此温热的口腔。 周良晏有些勐烈而不可抗拒的吻,似乎在为之前某人的推开找补自己利息,而衣琚同样热情地回应则是向自己的爱人证明什么,用自己情动不自禁最原始的反应,向他的恋人袒露自己同样的心。 一吻作罢,两个人衣衫凌乱,衣琚撑起一些距离,看着慵然却仍饱满欲念的恋人,伸出手擦拭了下对方咬破的唇角,平復着有些急促的喘息,仍有些悻悻地望向他晏哥,不知道自己这次表现得好不好... 结果衣琚却在周良晏的眼中看见一点点往外溢的笑意,衣琚瞬间明白了,脸上一黑,捏了对方的胳膊一下——周良晏一直在逗他! 第149页 自己心惊胆战地伺候了对方一顿,十八般吻技都用上了。 衣琚没好气地顶了下胯,似乎在问:这回信了么。 “衣老师的吻技又进步了,”周良晏声音低哑却带着笑意。 衣琚瞪了一眼周良晏,要从对方身上起来,而周良晏却一把将要起身的衣琚再次拉入怀中,这次放过了对方被吻肿的唇,朝着对方的脖颈一枚枚种下红痕。 “该衣老师试试我的。” 旧画纸与木质家具的味味道充盈着整个小房间,恋人间温存爱抚,在从小窗洒进来的阳光中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一点点打碎彼此的不安与压力。 唿吸中全是彼此的味道,在彼此眼里、心中、抚摸下,温热滚烫着所有低沉的情绪,点燃彼此心中燎原的野草,轻轻一吹红满天,又甘露雨降,滋润着彼此躁热,如风,如火,如雨,如泉。 第079章 走过你曾经所在的地方[倒v结束] 正值国庆佳节,往哪里去都是人山人海,衣琚也就没带着周良晏在上都逛,只窝着这片时间静止一般的老城区,过着两个人的小日子。 节假日两人都没想工作,但无奈事发突然,今天周良晏一早便和衣琚打了招唿,分公司有些急事便出门去了。 衣琚只好自己一个人在老房子呆着,看看电视浇浇花,像极了退休老年生活,最后实在无聊,也就提起画笔继续构思酬智八面稜锥体的最后一幅作品。 一个人孤零零的午餐用餐过后,衣琚打开自己的电脑,看着自己建模好的作品,脑袋里团成了一团毛线。 八面稜锥如同宝石,两个四稜锥扣在一起,也如两个倒扣在一起的表里世界。 上顶部四面展开的四幅画作已经画好,展开后是水墨蕴染的秦汉唐宋时代不同民俗背景下的枫山民居图,而叠合成椎体四面是四个角度枫山景色,由于水墨独特的性质,将四个朝代不同风格的景色惊艷融合一体,最后影影绰绰呈现出一个立体的不同时代融合在一起的古时枫山。 不同朝代的百姓服饰在稜体边缘产生了变换,像是时代更迭而又在此融合。 下底部的四面则是现代演变的工业现代化城市化的枫山及沿边景色,与上顶部的景色互为光影,却又不尽相同。 但下底部四面却唯独缺了一面,现在还是空缺一片。 衣琚咬着唇,看着自己的建模,又看向自己笔下又崩掉衔接不上匠气十足的画,嘆了口气合上了电脑,把废掉的纸张扔进垃圾桶里。 而院外大门也在此时响动了两声,周良晏不一会儿也走了进来,衣琚有些诧异对方处理事情速度之快,朝进来的周良晏眨了眨眼。 “这么快处理好了?” “没什么事情,只是急着要一个文件签字。” “衣老师好像不太开心,”周良晏看着坐在那儿沉闷得快要发蘑菇的衣琚,上前勾起对方的手摸了摸,“要不要出去逛逛。” 衣琚看着风尘僕僕赶回来的周良晏心头一暖,适才的烦闷都被对方掌心的温度烫妥帖了。 衣琚想了想,眼睛弯了下,“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节假日的衣琚高中的大门封着,似乎一个人都没有,衣琚拉着周良晏沿高中围墙走了小半圈,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缺了半截高围墙的地方,旁边挨着歪脖子的桂花树。 衣琚四处看了下没人,脚一蹬就踩着围墙上了去,动作熟练得像是刻进骨子里一样。 衣琚回头刚想伸手去拉周良晏一把,结果看向还站在树下的周良晏,衣琚不免愣住了神。 刚刚他借力蹬了桂花树一脚,满树的桂花随着风落了周良晏满身,明媚的阳光不吝啬地撒来绰绰花影,将周良晏映得分外好看。 或许是对方最近没有打理,周良晏的头髮长了几分,如今任刘海垂在额前,少了平日里的那成熟稳重的压人气场,反而像是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年纪。 衣琚一晃神,不觉今夕何夕,像是高中逃课时与对方撞了个正着一般,衣琚想着想着不禁笑出声。 瞧他的脑袋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即使那个时候他们相遇,也只会是逃课的学生撞见来抓人的实习老师,哪里能像现在这样,拉着对方一起做坏事。 周良晏看着半蹲跪在墙头朝自己伸手的衣琚,对方逆着阳光,风吹着桂花下了一场桂花雨,落了衣琚满肩,还有一瓣桂花有些任性地拂过衣琚的唇瓣,又旋转着飘落进衣琚的领口,不见了踪迹。 衣琚像是想到了有些出神,对方嘴角挂着的笑意让周良晏也有些失神,没有及时地握住对方递过来的手,只是站在树下望着他的恋人。 “想什么呢晏哥,”衣琚眼里依旧是未消下去的笑意,“快上来,等会儿来人了。” 周良晏握住对方凉润如玉的手,借力上了围墙,到了衣琚旁边,周良晏不禁望着衣琚开口,“衣老师刚刚在想什么。” 衣琚瞧了周良晏一眼,要跳进围墙的动作停了下,这个人自己刚刚问他的不回,反过来问他。 衣琚眼睛一转,有些坏地说道,“我在想,如果我们高中在这里相遇,那么晏哥一定是来抓我的实习老师,而不是和现在和我一起做坏事的坏学生。” 周良晏闻言愣了一瞬,想了下两个人相差五岁的年纪,可不就是衣琚所言那般,莫名有几分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第150页 周良晏刚要说些什么,衣琚握着他的手就忽然抽离开,周良晏眼前一晃,对方就已经顺着围墙跳了下去,在围墙下抬着头望着他。 “怎么了周老师,要上课了还不下来吗?”衣琚笑了声,边往后退,边挑衅地朝着周良晏摆了摆手,“还是,追不上我吗?” 周良晏深深看了眼进了校园就又变成小校霸的某人,手撑着墙利落地跳下来,追向前面已经跑出去一段的某人。 衣琚跑的不算太快,但也不算慢,和高中一千米的速度大差不差,所以等衣琚跑到了美术楼门口,周良晏才完全追了上来。 衣琚支着膝盖平缓着气息,看着到了自面前大气不喘一下的周良晏,睨着眼说道,“晏哥不会是故意不追上来的吧。” 周良晏拉起衣琚的手,往艺术楼里走了进去,理所当然地说道,“老师总要让着学生一些。” 衣琚切了声,心想明明是我尊师重道好吧。 艺术楼的大门不像其他办公楼教学楼那般上着大锁,大门似乎只起到一个挡风挡尘的作用,一推就开。 “一般周末节假美术楼都是不关的,给学生练琴练画用,”进了门衣琚轻声和周良晏解释道,又指了指全亮着的监控,更加小声说道,“但监控全开着,可不要做坏事。” 衣琚咬重后几个字,周良晏不禁看向衣琚,手指摩挲着衣琚的手背,“那我要看住衣琚同学。” 衣琚胸腔中震颤出几声笑,由着对方死死拉着自己手,然后轻车熟路地走进一间琴房。 衣琚摸着钢琴黑白键,颇为怀念地试弹了几个音,钢琴架子上还有谁落下的谱子,衣琚翻了翻,发现是《onest kiss》的钢琴谱,不禁有些惊喜。 这首衣琚高中晚会被孙伞逼着弹唱过,这首琴曲是孙伞看的动漫的主题曲,高中的衣琚不愿意弹,日文还难弹难唱,又要在晚会上出大风头,衣琚不乐意。 高中衣琚叛逆得很,别人叛逆在中二装x,他叛逆在拒绝中二装x,怎么可能乐意。 但孙伞生日要求就这一个,说不能看帅气男高装x简直人生一大憾事。 于是无可奈何下,衣琚潜心学了半个月,在晚会上成功收穫了孙伞开心的尖叫声,同时也收穫了一桌膛的情书,还有连续一个月下课被堵表白,以及连上一周表白墙的难忘经歷,还是他借着绘画比赛为名请了半个月的假,才止住了这场校园风波... 衣琚兴致勃勃坐了下来,朝周良晏歪着头问道,“晏哥会弹吗?” 周良晏翻了翻谱子,坐到了衣琚右手边,试着弹了一段,衣琚听着对方的琴声不免咂舌,快速上手有些不熟练但却完整地弹了下来一整段,衣琚跟着对方的琴声找了一个停顿处切入了进去。 四手联弹下,舞动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衣琚跟着周良晏的速度,配合着对方间歇弹了一段,听着不尽如人意,周良晏也意识到这首曲子难度不在技巧而在节奏,弹着弹着由衣琚占住弹琴的主动权,而周良晏选择只在一些副歌曲段和进来。 曲子的宿命感与空悠灵动瞬间抬了上来,衣琚不自觉微微蹙的眉也舒展开,跟着节奏低声哼唱,周良晏听着衣琚哼唱着歌曲,唇角跟着弯起弧度,对方慵懒随性的嗓声很轻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而过堂的风吹起琴房的绿色窗帘,帘角在空中盪开,阳光透进房间,微尘漂浮在丁达尔效应下的光束中,定格着蓝天白云见证的瞬间。 一曲作罢,衣琚意犹未尽地将手搁放在琴键上弹了几个音。 小时候这些乐器学起来很痛苦,但等成人后也是这些小时候规练出来的东西给他们带来一些富有新意的愉悦。 衣琚也很开心,能和周良晏一起铸成并分享这愉悦,衣琚手指在对方手背骨上弹了两下,又挠了挠。 果然他没动两下,就被周良晏反手握住,衣琚继续使坏挠着对方手心,是难得的幼稚,而周良晏也陪着衣琚玩起来你抓我躲的游戏。 “喵——” 衣琚盈盈望向周良晏的目光闻声定住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晏哥?” 周良晏自然也听到了猫叫声,但却不知道是哪个方向,而这时又一声叫声“喵——”,伴着抓挠金属滞声,周良晏顺着声音方向走到了窗前。 果然纱窗上趴着个脏兮兮黑黄的白猫,额头间还有个两束黑毛,八字形像是眉毛一样。 跟上来的衣琚惊喜极了,拍了周良晏胳膊一下,“这小别致长得挺傢伙。” 小猫像是听懂了衣琚说的话,懒洋洋地抓了下纱窗又喵喵叫了两声。 “学校放了假没人餵食,应该是饿了,听到琴声投奔过来的,”周良晏拆来了纱窗下面的铁丝,然后把小猫吊着脖子从纱窗上扯了下来,抱在怀里挠了挠对方下巴。 第080章 衣老师喜欢吗 “喵——喵!” 小猫被周良晏固定在怀里,似乎有些不耐烦嗓子唿噜唿噜的,但依旧没有露爪子,傲娇且怂,像是知道抱着自己的两脚兽的武力值无法匹敌一般。 衣琚试探地伸出手抓了两把小猫头顶毛,猫咪耳朵舒服得趴趴了下来,眼睛也眯了起来。 “怎么办晏哥,想拐走,”衣琚撸猫撸得心直痒痒,晃了晃对方袖子,期待地望着周良晏,“冬天要到了,没人管的猫该冻死了。” 第151页 小猫似乎听见了衣琚的话,两只耳朵支起来,尾巴也圈住抱着它的周良晏的胳膊,像是撒娇一样。 周良晏手指继续挠着小猫的下巴,看着在自己怀里卖好似的翻肚皮的小傢伙,又看见拽着他袖子乖巧不行的某人,年年逝去后周良晏就再也没养什么,而此时周良晏眼底一派柔和,“我们养。” “好耶,养之!”衣琚眼睛亮得快发光,圈起小猫一通唿噜。 “喵~喵喵~” * 衣琚心心念念的是拐走小猫,就不太好意思在楼里呆着。 往琴房一坐,一弹琴那小猫就喵喵叫,像是跟着唱歌似的带着起伏调调,但衣琚就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像是特意翻墙进来偷人家学校校猫一样。 于是最后衣琚也就领着周良晏去操场逛逛,不在琴房呆了,当然一起走的还有落到他手里的小猫。 衣琚坐在操场草皮上,给小猫找了点水喝,周良晏去自助售卖机买火腿肠刚回来,坐到衣琚旁边,将剥好皮的火腿递给正咕噜咕噜舔水的小猫。 “高中的时候学校仓房也有一窝小猫,同学都很喜欢,给它做窝送食,大家都很用心照看那窝小猫,”衣琚摸着小猫的脑袋,对方似乎只知道吃一样任由衣琚摸。 “但最后,”衣琚垂着眼,“还是没挺过那年的冬天。” 他记得春节后他们这群小伙伴一起熘进来去仓房看小猫,却只看到硬邦邦的几具尸体,他们做的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送进去的猫粮也撒了一地没有吃。 “那个冬天太冷了,而学生时候的学生能做的、会做的又太少了。” 衣琚喃喃,一下下摸着小猫软毛,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力所不能及的有很多,而其中最为痛楚的是生命的长度。” 衣琚有时候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白眼狼些,他年幼丧母时没有感受到的生命流逝的痛苦,却在一只萍水相逢的小猫身上感受到了。 可能是衣漾的指甲太长抓得他很疼,而小猫的肚皮太软又很温暖。 “后来呢。”周良晏望着衣琚的侧脸。 “后来,”衣琚回过神,看向操场那端的仓房,指了指那棵桂花树,“后来我们给它们埋在了桂花树下。” 周良晏看着那棵已经遮住仓房的老树,良久后轻轻点了下头,“桂花树很香,它们会做个很甜的梦。” “这样吗,”衣琚笑了笑,“那也还算不错。” 周良晏手覆在衣琚拄在草皮上的手上,没有再多说什么。 “晏哥,”衣琚望着小猫轻声唤道,周良晏凝视着衣琚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李早的事情,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洨琚,”周良晏与衣琚四目对视,很认真重申,“你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 衣琚沉默了一下,“晏哥你记得吗,我出现在大众视野的那段时间,曾受邀担任一个比赛的评委。” 衣琚沉声缓缓道来,“赛事不大,但第一名会有三十万整的奖金与赴美交流项目的机会。” “参加比赛的小孩里面有个画画很灵的小孩,风格独特,思想前卫。” “按理来说第一名他会很轻易地收入囊中,而这笔奖金也会凑齐小孩母亲最后一笔手术医疗费用。” “一切对于那个小孩来说都是充满希望的,”衣琚回忆着王单的那个时候的笑脸,不禁也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又消散开。 “可最后比赛因主办方的投资商撤资,奖金由三十万变成了一个很精緻的奖盃还有三万的赔偿款,而取得第一名的小孩捧着奖盃,延误了母亲的最后治疗机会。” “而小孩领奖时因为没有奖金,愤怒质问并冲动向主办方动手的监控视频被传到了网上,同时小孩作品过于前卫的作品风格也遭到了大众审判。” “小孩母亲最后没走下手术台,那一天,小孩也从医院高楼跳了下来。” 因为比赛最后奖项依旧有三年留学交流项目这价值百万的奖品,所以网上很多人都觉得是王单贪心不足蛇吞象,见钱眼开。加上王单画作中有男男裸体、战争暴力等要素,网上懂哥不少批判王单博人眼球的作品风格,又扒出王单的指导老师是同性恋... 最后网络拼凑出一个“真实的”“王单”——唯利是图、博人眼球、或许与老师肉体交易的贪婪自大,暴力倾向的坏种。 “他最后的一通电话打给了我,”衣琚言语哽在喉咙,他至今也清楚那个雨夜那通声声质问泣血的电话。 “王单和我说,他最后才知道这个比赛时内定的第一名,是给某达官贵人孩子镀金的奖项。” “可能是投资商对于自己的孩子太过自信吧,”衣琚讽刺一笑,“没想到会出现王单这匹黑马,直到复赛才发现王单这个威胁。” “而到复赛前,投资商才派人找到王单,让他把画卖给那个投资商家孩子,退出比赛做投资商孩子的枪手,他将收穫三十万的奖金,以及定期枪手的‘工资’。” 第152页 “王单拒绝了,他觉得凭自己的实力可以获得那笔奖金,也可以凭自己的双手凑齐他母亲的医疗费,可最后...” 衣琚最后的话语轻声消散在空旷的操场,周良晏没有听清,却也听懂了衣琚最后的未尽之意。 “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衣琚垂眸看着小猫懒洋洋地翻滚,晒着太阳很是惬意的样子,可衣琚却觉得这阳光怎么也照不透那些阴暗的死角。 “最后的决赛我行程冲突,全程远程沟通,不知情奖品调换的事情,直到王单的事情在网上闹开我居然才知道。” “可当我把最后的医疗费用借给王单时,他的母亲已经。” 衣琚喉咙艰难滚动一下,咽下自己的全部情绪。 王单在得知没有奖金之后,一直以为衣琚也是和赛事方一伙儿,不曾找过衣琚帮忙,所以最后衣琚还是慢了一步。 衣琚那时很是觉得荒唐,王单需要奖金给母亲治病这么朴素简单并容易得知的理由却在王单生前无人在乎,没有任何人尝试去接触王单,给王单解释的机会。 或许是网络舆情发酵太快,而王单焦头烂额于母亲加重的病情,让媒体没来得及挖掘真相;或许是投资商背后势力压的太死没人敢去接触当事人;又或许是网络营销号还没吃够坏种王单的流量,一切还没到反转的时候,所以真相还没到时机曝光... 衣琚想到了很多理由,可却再也没有了意义。 最后,两条人命消失在网络舆论的浪花里,从批判鄙夷到同情悲痛最后又归于沉寂,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已经尽力了,”周良晏揉了下衣琚头髮,“洨琚,你尽力了。” 当年的那场比赛,周良晏也有关注,但却是从王单身死后的热搜窥得一二。 衣琚作为那场比赛评委,顶住上都当时投资商背后势力施压,披露比赛的“奖金金额印刷错误”的真相。 周良晏记得当时网上很多赞扬衣琚为王单担负医疗费用,最后勇敢站出来为正义声张,但也有更多说衣琚马后炮,吃人血馒头为自己博名声假慈悲。 无论如何的定棺而论,最后依旧是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真相的鸡飞蛋打。 “尽力了,可却什么也没做到,”衣琚苦笑一声,“李晚曾说他很佩服我揭露比赛不公黑暗的一面,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悲剧已经铸成,我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晏哥,我和你说这个事情是想说,这是我一定要管李早的事情的原因,而这次我一定会管得彻底。” 衣琚望着周良晏,心中暗暗在想,在一切悲剧还没有发生之前,他一定会遏止住那奔向悬崖的列车。 周良晏同样望着衣琚,对方在和他交代解释着原委,似乎是对于参与者的自己的一份知情权交代。 周良晏想说,无论衣琚如何选择,他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衣琚眼中那坚定执着盪开的底色让周良晏有些恍惚,让周良晏觉得自己什么也不必多说。 周良晏望着那双清澈而深沉的眼眸,不禁想起十年前对方的那副还未出名的画作《愚者》。 他尤记得那年自己面临白身脱离家族或者由老爷子安排直接继承周家的选择,那个夜晚,周良晏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 当时科研产品屡屡碰壁,加上周家施压,已经穷途的自己却不仅担负着自己一个人的命运。 决定前路命运的那一晚,他从天黑坐到了天亮,最后在与画作中愚者的对视下,他脱离家族,但资金鍊断的窘境让他无法在继续自由创业,他选择了酬智这个第三个选项。 而如今周良晏望着衣琚的双眼,同样选择了与多年前别无二致的那双眼睛的主人的选择,周良晏握着衣琚的手,最后选择不多言,只坚定地应了声,“好。” 他们之间,其实一直衣琚才是那艘勇往直前的船,而他只愿能做好锚,让衣琚安心地继续向前。 * 昨晚从学校回来后,衣琚想追忆下自己青少年的回忆,也就一个人睡在了自己卧室的单人床上,而周良晏睡在了衣琚老师的屋子。 但可能陡然回了过去的环境中让衣琚有些兴奋,也可能衣琚很久没有一个人睡觉让衣琚有些不适应,衣琚昨晚并没有睡得很好。 今天衣琚见到的,说出来的事情有些太多,和周良晏给小猫洗好澡后,衣琚就疲惫地歪在自己的小床上不愿意动弹,也不想洗澡。 衣琚抱着小猫,一下下撸着对方背上手感极好白绒绒的毛,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脚背触碰着洗脚盆里已经开始凉了的水,看着周良晏坐在自己屋子里给小猫临时做了个纸箱窝,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晏哥。” 衣琚困困地唤了檯灯下认真作业的某人一声。 “嗯,”周良晏抬眼看向衣琚,继续往纸箱里铺软垫,“快好了,困了你就先睡。” “我想晏哥和我一起睡,”衣琚闭着眼,嘴角偷偷勾了下,又拍了下床板补充道,“在这儿。”&mdot; 周良晏检查箱口有没有不平的地方,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挑了下眉有些耐人寻味,“床太小了衣老师。” “就要小不行?”衣琚笑了下,“夜里多冷呢晏哥。” 第153页 “而且晏哥,”衣琚顿了下,话尾勾人,“不想睡睡我十六岁前一直睡的床吗?” “别闹,”周良晏望着一派虎狼之词的衣琚,眼底涌动着衣琚已经熟悉的意味。 “哪里闹了,”衣琚眨了眨眼,佯装没看懂对方的神色,像是随口一说继续道,“我那个时候,孙伞他们都说长得好看,还说闻起来很香,但我没觉得我哪里有香味儿。” 衣琚假模假式嗅了下自己的领口,朝周良晏歪了下头,“晏哥你觉得呢?” 周良晏将手里的猫窝放在地上,走到衣琚旁边叫小猫放进了窝里,小猫懒懒地也不挑舔了两下毛就继续睡觉了。 而床上那个倒是不满意了,衣琚拉着周良晏的袖子懒散说道,“晏哥你把小八扔走了,谁陪我睡觉?” 周良晏没有回答衣琚的这一连串搞事情的问题,只是站定在衣琚面前,手掌按着衣琚的肩头,弯下腰在衣琚领口锁骨处嗅了嗅,“香的。” 衣琚仰着头任由对方的唿吸洒在自己的身上,对方的唇落在上面,让衣琚有些酥痒难耐,可衣琚刚要搂住他晏哥的脖颈,周良晏就已经起身。 周良晏整理了下衣衫,摸了把衣琚的头,又将对方故意扯开的扣子扣好,“不是说明天带我去看日出么。” 衣琚张了下嘴,迟疑地欲言又止,也可以不去... 周良晏蹲下来握住衣琚脚腕,仔细擦干对方的脚上的水,然后将对方的脚塞进了被窝,“给衣老师加个被子自己好好睡觉。” 周良晏亲吻了衣琚额头一下,“晚安。” 衣琚望着周良晏端着自己的洗脚水走出了屋子,还贴心地关上了灯,一连串的动作丝毫没给衣琚挽留的机会,衣琚嘴角抽搐一下。 他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明显吗,还是他的技术不太到位吸引不了他晏哥了? 衣琚借着窗户外的光翻看了下自己的右手,丧气地拍了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不争气。 衣琚踩在地板上,把猫窝里的小八捞了出来,狠狠吸了茫然的小白猫两口,然后搂着小猫回了被窝。 衣琚悻悻然,今晚我们就相依为命吧小八。 而此时此刻的主卧,周良晏再次打开了浴室的门,之前热水澡积攒的雾气被淋淋洒洒地冷水冷气击散。 周良晏挑上去又湿了的头髮盘算着,明天看完日出,该去趟便利店了。 大半个小时后,周良晏擦着头坐回到桌子电脑前,屏幕的亮光映在带着浅浅笑容的男人脸上。 周良晏想,明晚的工作或许该提前赶出来。 * “小学篱笆旁的蒲公英,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 衣琚哼着歌,手里提着鞋,直接踩在田里泥巴里,蹲了下来採到了刚刚眼尖看到的蒲公英,然后献宝似的再次递给一旁的周良晏。 周良晏手里已经一小把,手掌为它们遮着风,看着厚重的云遮住了整片天空,“看来今天看不到日出了。” 衣琚闻言撇了下嘴,可不呢,昨晚不仅没收穫到快乐,也没收穫到良好的睡眠,同样没收穫到美丽的日出,亏死了。 今早一看周良晏同样眼下发青的样子,衣琚就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没睡好,看来晚上想着那点儿迟迟消不下去的念头,翻来覆去的不仅是自己,衣琚早上的起床气都小了几分。 不过衣琚看了眼远处日出方向的彩霞漫天,还是笑了笑,“现在的天也很好看。” 周良晏看着踩着泥巴,绕着田地边一个脚印一个脚印丈量土地的衣琚,眼底柔和,“是很好看。” “晏哥我和你说,小时候我经常和我老师在这片地里玩,从这儿,”衣琚一手扶着周良晏的胳膊,指了指脚下,然后踩上石头上,指着远处的那片麦田,“到那里。” “每一寸土地我都走过,”衣琚笑了笑。 “田里麦子就是我的士兵,其中长得最好的就是我座下将军,会在叶子上给它们写上起好的代号...” “小时候嘛,就是想像力丰富了些,”衣琚说着说着闭了嘴,觉得不太好意思,有些幼稚了,“有点儿怪里怪气吧?” “很有意思。”周良晏含着笑摇头,他一直认真聆听,听着衣琚的言语,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童真童趣的少年。 他不曾见过衣琚小时候的模样,但在衣琚的描述下,却不难想像衣琚充满着蓬勃朝气快乐模样,一个爱静的少年在这片自己的小天地和天地自然万物玩耍。 “衣老师小时候一定很开心。”周良晏不禁也为那个快乐的小孩子感到愉快。 “是很开心啊,”衣琚有些感慨,也有些怀念,“虽然父母不在,但老师和师娘对我的照顾远远超过了我的亲生父母。” 衣琚从来没有缺少过爱与关怀,在他这里养恩大过天。 “郑老头和师娘,还有郑郑姐都是很好的人,”衣琚嘴角勾了勾。 “他们都是衣老师很重要的家人对吗,”周良晏抚摸着衣琚的手。 “嗯,”衣琚沉默了一瞬,但还是肯定无疑地说,“他们都是很重要的家人。” “那,我也会是衣老师很重要的人吗?”周良晏望着衣琚的双眼,眼里带着笑意。 第154页 衣琚与周良晏盈盈对视很久,挑了下眉缓缓说,“晏哥已经是我很重要的人了。” 衣琚与周良晏对望着,话中的情意很直白的在眼神中、神态中、言语中流淌。 久久含情脉脉的对视让衣琚不禁有些老脸一红,衣琚忍不住移开了目光,迅速转移话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盯着周良晏手里被对方护得好好的蒲公英,手指戳了戳蒲公英的羽毛,“不攒了,想吹。” 似乎听到了衣琚的指示,衣琚才感觉周良晏自刚刚投来的灼热视线堪堪移开,对方小心着将蒲公英递到自己面前,一团团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大坨白绒绒。 衣琚微微欠腰,鼓起一口气将这一小捧全部吹了干净,蒲公英的白色小伞瞬间在两人之间晕开一片,风扬起让一支支小白伞打着旋地飞舞着,朦胧的,漂亮极了。 “啊嚏——” 风一拐向,蒲公英的白绒扫向衣琚,弄得衣琚连打好几个喷嚏,衣琚吸了下鼻子,指了指已经秃头的一撮绿茎秆,“等会儿再采一把,下次给你...” 话没说完,衣琚忽然感觉一股力让自己倾向周良晏的身上,对方揽住自己后脖颈吻了上来。 温软的唇瓣覆过来,晨间清风似乎也休止了一版,五感凝聚在唇上的那无法忽视的触感上,细碎而温柔。 周良晏微微拉开两个人距离,手指摩挲着衣琚后颈的碎发绒毛,定定凝视着衣琚,“衣老师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最重要的人。 衣琚眼睛弯了弯,蹭了蹭周良晏的鼻尖,手掌捧在对方的脸侧,主动加深了这次的亲吻,以无声的欲望与情感剖白彼此间的默契亲密。 唇齿间交融的是恋人间最直截独特的加密语言,每一次探舔对方口腔软肉都在细细道来彼此间对于对方最直白的探索欲,而唇舌的你来我往也是在倾诉自己对于对方无法自抑的留恋渴望,而忍不住的啃咬厮磨是我想吃掉你占有你的情感最原始的欲望。 衣琚脚下的石头冷凉,但周良晏的怀抱却那么滚烫,风吹过,太阳躲在厚云之后,茫茫田野间,只有一对恋人与他们的成双的影子。 如果有人路过瞧见,或许也会艷羡地想,这对恋人真的很相爱。 * “这个不能啃!” 衣琚嘶了声,连忙从猫口夺下自己刚翻出来的相册。 小八歪着头喵喵,似乎没明白衣琚在说什么,踩着衣琚盘起来的腿,又一次朝着衣琚手中相册张开了血盆大口,然而这一次依旧是吃个了空气,被另一只无情的大手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清晨从田边被周良晏背回来后,衣琚洗好澡,把自己沾满泥巴的脚洗了个干净,又抱着他晏哥睡了一个很香的回笼觉。 等醒过来的时候,周良晏不知什么时候就醒了,衣琚身边空空的,房间也只有他一个人。 衣琚醒了醒神,才发现这一睡直接错过了午饭,时钟指针直至下午三点,衣琚脑袋涨涨的,趿拉着拖鞋下了床。 当打开主卧的门,衣琚发现他晏哥又不见了踪影,而餐桌上却已经扣好了饭菜,衣琚不禁再次感慨他晏哥这是要将他养废的节奏,这生活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吃饱喝足了,衣琚想起回来的路上,周良晏问了他一路他小时候的事情,衣琚就突然记起老家应该有本相册压在床底没被带走,衣琚动了念头,想翻出来看看。 结果一个没留神,翻起床垫时侧边铁片勾坏了脚,简单止止血后衣琚冲掉一堆沾着血的纸巾,简单绕了几圈绷带,套好了袜子。 衣琚边呲着牙,边哀哀发誓以后再也不瞎光脚。 等衣琚瘸着脚收拾好一切,抱着小八再次坐下来翻看那本相册,就发生了猫拿相册磨牙的那一幕。 “晏哥你回来啦,”衣琚仰头望着拎了一袋东西回来的周良晏,好像是零食纸巾什么的,“去便利店了?” “买了些吃的用的,”周良晏自然地坐到了衣琚旁边,伸手指了指一个寸头军装小孩旁边的扎着麻花辫面无表情的小孩,嘴角勾了下,“这是衣老师小时候吗?很可爱。” “唔,是我和郑郑姐,”衣琚不禁汗颜,周良晏是怎么一眼看到这张角落里不起眼的黑照。 衣琚又往后翻了好几页,这回是穿着初中校服的自己和孙伞高德他们的合照,除了孙伞笑得眼睛弯弯的,几个男生都是冷冷酷酷的。 衣琚不禁指着那个翻着白眼的孟晃和周良晏吐槽,“我才知道这小子从小就喜欢孙伞,怪不得我和小伞一起走他就找我不痛快。” “不过谁能想到,真让这小子追成了,”衣琚想到孙伞和孟晃官宣的那天,惊掉下巴的王志前和高德,不禁乐了声。 周良晏抽出衣琚讲的那张照片,看见偷偷站在台阶上还比其他人矮的小衣琚,眼眸一动。 衣琚咳嗽了声,伸出两根手指,“晏哥你别看这会儿我最矮,现在我可是我们这帮人第二高的。” “这张初中毕业典礼的照片,我们就差不多高了,”衣琚又往后翻了翻,从站主席台上被颁奖的自己头顶,手指水平地画了条线,比到一旁的孟晃头顶。 “嗯,我们后来者居上。”周良晏很给面子地应和。 第155页 周良晏忍不住往下翻了一页,结果被陡然改变的风格惊讶到了。 衣琚看着满页的五颜六色各种风格的高中时代的自己和郑郑,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脚趾抓地。 衣琚微微吐出一口气,带着几分体面微笑,试图挽回自己形象解释了两句,“衣服都是郑郑姐设计的,我也不是很喜欢穿这种衣服。” 周良晏看着那个穿大露背的反扣衬衫留着长发的少年锐利的眼神,在脑袋里那些想法里挑了句不会惹恼某人的,“衣老师,表现力很厉害。” “其实我高中挺乖的。”衣琚有些无力解释,巨小声说道,“染头都是假期染的,长发也是接的,成绩也不错,也乐于助人...” 就是叛逆期平时表情有点凶,常服有些奇怪,因为有比赛总会缺课... 但我染头逃课还是个好孩子怎么了! 周良晏似乎很同意地点了点头,“嗯,看到衣老师三好学生的奖状了。” 衣琚和周良晏对视上了,对方真诚的敷衍让衣琚有些丧气,破罐子破摔地指着那张自己拿着三好学生奖状和郑郑、老师和师娘的合照,坦白道,“虽然我确实是三好学生,但这张奖状是郑老头自己给我和郑郑姐印的。” “郑老头太古板,欣赏不来我和郑郑姐那时候的风格,没少揍我和郑郑姐,然后我就和郑老头叫板,我年级大榜能进前五十,他就得给我道歉。” “结果那老头嘴硬不道歉,做了这么个奖状煳弄我,”衣琚说着说着,有些莫名情绪上头,轻笑了声。 衣琚不经心地又往后翻了一页,结果里面夹着的纸张让他不禁有些意外于这个东西居然还有被好好保存。 衣琚翻开那个折了几折的奖状,递到了周良晏面前,“瞧瞧,这个就是郑老头做的。” 周良晏看着那个印刷字体已经有些模煳的奖状,然后翻到了背面看到了最下面一行模煳的铅笔字,周良晏顿住一瞬,然后指给衣琚看。 衣琚顺着周良晏指向一看,上面郑明的字迹让他不免愣怔住。 “老师也是第一次当爸爸,洨琚原谅我一次吧。” 衣琚拿到奖状的时候没有细看过,一直不知道郑明有写下过这样一行字,衣琚也不知道郑明心中自己也是... 衣琚手颤了颤,心头一酸,良久无言。 22年是衣琚最痛苦的一年,那一年毁坏了师娘的健康与郑郑的腿,也让他与郑明之间的感情出现了巨大的不可弥合的裂痕。 楚滩骗着郑明将衣琚的一幅作品署名到自己名下出卖,说郑明署名自己名下,他可以帮忙卖出好的价钱。 那幅作品是衣琚没形成自己风格时期,在郑明指导下做出颇具郑明风格的作品,郑明冒认倒不突兀。 那一年衣琚工作室资金周转出现问题,郑明前半生积蓄早早捐赠给庆镇发展,郑意疑难杂病国内无法医治,郑郑出了车祸双腿瘫痪。 郑明行到穷途,做了煳涂事,在那幅画作上盖了自己印章,最后好在被郑意发现,将画按了下来,没有交给楚家。 事后郑明亲口告知衣琚事情经过,郑明也深深悔恨。 衣琚当时看着在自己面前痛哭的两鬓霜白的男人,他一句话没有说,只是紧紧抱住这位被苦难磋磨弯了腰的,为他遮风避雨二十余年的男人。 事情没有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当时诸多困苦难事还摆在衣琚他们面前,衣琚自认无法和郑明计较半分。 每每谈及那幅画或者谈到楚家时只草草带过,衣琚只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而当一切事情处理完毕后,衣琚和郑明却不知为什么,似乎冥冥错过了修补感情的机会,彼此之间小心翼翼,相顾无言。 衣琚怨郑明吗?最初怨过的。 起初衣琚他只有怨怒,怨怒于老师的所作所为,怨怒于老师失去了一生坚持的理念,怨怒于这般把自己当做外人丝毫不与自己商量。 可衣琚没有怨怒多久,衣琚突然有些恐慌惶惶,他觉得他没有怨怒的理由去要求郑明对自己好,没有理由去怪罪郑明在自己真正家人与自己之间选择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衣琚不敢去怨了,他害怕郑明的一声声对不起,害怕郑明的一声声谢谢,害怕郑明努力想要偿还他的卑微佝偻的样子。 似乎妻女的病痛击倒的是这个男人一样,曾经不苟言笑,暴躁嘴硬的男人,那个揪着他耳朵拔耳夹的健壮男人,随着病床上的妻女一起病倒了,变成了一个让衣琚很是陌生的老人。 衣琚的心结不敢去解,诚如郑意所说,他该指着郑明鼻子骂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可衣琚不敢,他不知以什么身份去说出那样的话,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奢求太多不该的情分。 可今天... 衣琚看到多年前老师的这样一句话语,横在心中的那座冰封的画似乎轰然坍碎。 我视你为至亲,你呢? 这个多年不敢问出口的问题,在这一刻似乎有了答案。 衣琚深吸了口气,手指摸着奖状上那行小小的字,眼眶里泛着晶莹,语气故作轻松地和周良晏说道,“你看这老头,肉麻都要偷偷的,烦死了。” 周良晏握着衣琚的手一起抚过纸张角的灰尘,像是没听出衣琚那些情绪,也像是全然不知对方的过往一般随口说道,“等今年事情结束后,我递交份出国申请,衣老师带我去看看老师他们吧。” 第156页 衣琚沉默着摸着奖状,然后点了点头,最后才“嗯”了声。 周良晏唇轻轻碰了碰衣琚的发顶,没有去看衣琚的神情,无声地安抚对方竭力压制的情绪。 “晏哥,我不知道为什么,”衣琚髮丝遮挡着通红的眼,深唿出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有些难过。” “那让晏哥抱抱,”周良晏从衣琚背后环抱着对方,轻轻拍了拍衣琚。 衣琚蜷在周良晏的怀中,手指摸着照片上的郑明。 周良晏抱着衣琚有一会儿后,能感觉到衣琚情绪依旧低沉,想了想哄道,“那我送衣老师个小玩意,衣老师看能不能赏个面子开心下?” 周良晏将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里的小东西拿了出来,套在了衣琚无名指上,自己的手握着衣琚套上素戒的手指尖,摆在两人面前细细打量,然后在衣琚耳畔低声,“我觉得很好看,衣老师喜欢吗?” 衣琚感受到周良晏的唇在触碰着自己的耳廓,一股电流直接从左耳窜流到全身,衣琚被握住的手指不禁缩了缩,有些茫然于周良晏这个“小礼物”,愣愣看着自己手指上银白的素圈。 周良晏似乎感觉到衣琚有些紧张,唇再次贴了贴衣琚的耳朵,“就是情侣之间的小玩意,我听小萌说,他和刘异在结婚前买了二十几对带着玩,我就想,衣老师和我也该有。” 周良晏又将自己的那枚戴在了手上,然后两只带着银戒骨节分明的手交握在一起,衣琚忍不住去抚摸对方的戒指,眼底的情绪也平和愉悦起来了。 周良晏看着衣琚爱不释手的样子,“衣老师喜欢吗?” 衣琚连忙点头,方才眼角的那点儿缀着的泪还没下去,眼睛就又弯了起来,“可太喜欢了。” 衣琚和周良晏比量着两个人的戒指不同,然后惊喜地发现两个人的戒指平行相切时纹路时连在一起的,而内壁都刻着对方的名字首字母。 衣琚美滋滋地把周良晏的戒指也戴在了自己手指上,两枚戒指上下盖在一起,晃动手指时轻撞发出很悦耳的声响。 衣琚回头看向周良晏,想让对方也都带上感受感受,结果却发现周良晏一直在望着自己,而对方墨深的眸底似乎有一丝几乎不能察觉的观察与小心。 衣琚不由得有些愣住,脑海中念头闪过很多,然后倏忽抓住其中的一个,他晏哥是在...? 衣琚心头不禁软得不行,脑袋里过了很多他与周良晏相处时的瞬间,最后手掌往后反摸着周良晏的侧脸,轻轻吻了一下对方的唇,很认真地和周良晏说道,“晏哥做的事情,我都会很喜欢。” 衣琚也是刚刚才发现,周良晏似乎很少或者几乎没有做过“占有”这类的实质性行为,除了在情难自抑的最后关头,周良晏似乎一直在克制自己。 这只是一枚普通戒指而已,哪怕是有什么特殊性质,也不过是周良晏表达自己不如下一阶段的一次诉求而已,却让周良晏一直在不形于色地观察自己会不会有不快,会不会不愿意接受他的情感表达。 和周良晏生活的琐碎中,周良晏似乎很少去干预衣琚自己的生活方式,除了管他喝酒这一点,其他的事情周良晏都在给自己足够的自由与选择权。 在他们这段感情关系的各阶段也都是衣琚自己控制着进退,而周良晏只是像今天的表现一样,默默试探着观察着询问着。 哪怕接吻与纾解时,周良晏做的最出格的举动只有按住衣琚的后脖颈,衣琚有时都快被对方眼底席捲燃烧的占有欲与掌控欲烫到,可周良晏依旧是克制至极,如同收敛起自己全部爪牙的巨兽一般,连带着倒刺的舌头舔舐时都在谨慎控制着尺度。 有的人曾和衣琚说出,当一个人总以询问徵求的低姿态诉诸自身需求,那么他是在营造一个你在掌控一切的假象来软化你的防线,以交出主动权的方式,迷惑诱导你走向他所想要的结果。 周良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小从严律高压的环境中长大,又对自己能那么严苛要求,这样的人,是无法真正愿意把操控权交给别人,但衣琚明白周良晏是在有意识地改变,尤其在与他的这段感情中,可以说是步步谨慎至极。 第081章 处理脚伤 “晏哥为我做的事情,我都很喜欢,”衣琚再次重复,亲了亲自己手上的戒环,眼神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情绪望着对方,“戒指我很喜欢,我也很开心。” 衣琚转过身面对面和周良晏对坐,眼神很专注地投向周良晏,似乎只能看见周良晏一人般。 望着衣琚,周良晏思绪触动甚至有些跌宕,周良晏喉咙滚动了两下,最后听见自己依旧平稳温和,“衣老师喜欢就好。” 衣琚余光自然看着周良晏的些许变化,但周良晏依旧深深掩藏按耐,衣琚心间有些熟悉的痒意,似乎要滋长出什么坏念头一般。 衣琚忽然清楚意识到,这是自己又在有些恶劣地好奇着周良晏丝毫没有克制掩饰过最真实的模样。 衣琚知道这个念头似乎有些危险,危险到可能最后勐兽扑食,然后他节操不保、酿酿呛呛、再难翻身压倒地主... 但衣琚该死的好奇心与窥探欲已经燃烧起一片火,欲望已经很久没这么勐烈地作祟,让衣琚作死挑衅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第157页 看着掌控者脱控失序,完美契合衣琚喜爱秩序完美下混沌残缺的那点儿小偏好。 “特别喜欢,晏哥给的什么都喜欢。”衣琚咬字强调,若有他意。 看着周良晏越来越幽深的眸色,衣琚有点蔫坏地咧了咧嘴,似乎无意只是腿麻一般动了动自己的脚,蹭过对方的脚背。 衣琚目光肆意地在周良晏身上扫量着,最后将目光汇聚在周良晏不太平静的喉结上,轻轻舔了下唇,“最喜欢的就是晏哥了。” 周良晏眼底情绪压制得越发深不见底,寥寥话语间,窥见衣琚嘴唇微启时红舌上的泽润,对方的唇不知怎么裂了个小口子,溢出一点血珠,周良晏手指擦了上去却又溢了出来形成一小点红色珍珠。 衣琚微抬着头任由对方抵着自己下巴触碰自己的嘴唇,衣琚感受着唇上对方手指的力度,心念转了几番,狠狠咬了周良晏指肚一下,吮吸了下自己刚刚留下的牙印处。 周良晏看着自己指尖的那点晶莹,忽然有些渴,抚揉对方唇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力度,将对方平时气血不显的薄唇揉出几分艷丽的颜色。 衣琚的唇被周良晏自己帮忙擦拭得看上去更加可怜,裂口的地方似乎反而严重得顺着唇纹渗了些许血,周良晏沉沉眸色这才收回神,手指松了几分力气。 周良晏一直凝聚在对方唇上的目光下意识转为看向对方的眼睛,试图去观察对方的神色情绪,却发现衣琚似笑非笑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勾着人。 好像在说,再过分一点也没关系。 周良晏似乎觉着自己更加渴了,喉结忍不住又动了两下,他的一些不能说怕吓到人的念头有些脱缰。 一直掂量控制着的温水煮小琚计划,周良晏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想执行下去了,他现在只想扣住对方的头后,然后去用唇舌填满充盈对方的口腔。 或者,再过分些。 去了解去探寻对方所有柔软的地方,心之所向的每一毫每一寸。 周良晏也这般做了,覆身吻了上去,舔舐着对方唇上的血珠,品尝着带着铁锈血味的香甜。 衣琚很大方地由着周良晏亲吻索取,放在地上的相册也被扫到了一旁,周良晏按着对方盘坐的小腿,手顺着线条弧度下滑直接握住对方的脚腕,拉着衣琚面对面坐到了自己的怀里。 周良晏在向衣琚讨要带着一些别的性质的一个恋人间两相皆知的吻。 周良晏一手握着衣琚的窄腰,一手按着对方的脚腕,牢牢将衣琚锁在他想要对方坐的地方上,让自己的恋人老实乖巧地在他视线里,让他一眼就能一览无余对方的情态。 衣琚坏心思地用手上的戒指凉周良晏,周良晏背上滑进去带着质感的银戒,银戒又顺着背肌滑到了腰侧,再次调皮地滑到了胸膛心房前。 戒指被周良晏剧烈的心跳带得微颤,戒指套在衣琚玉石一般的手指上,带着指尖,随着彼此咚咚作响的心跳碾向燎过附近一片。 周良晏喘息声重了几分,唇齿之间的交流也跟着重了几分,一直摩挲衣琚脚腕的手也握得用力了几分。 结果周良晏几番动作下按到伤口处,衣琚不由得溢出一声闷哼,白着脸微微推开周良晏。 周良晏动作顿住,瞧着衣琚隐隐作痛的模样眉间一皱,几番平復自己的唿吸,握着衣琚的腰,板板正正让衣琚坐回了地板上。 衣琚诶了声,周良晏要偃旗息鼓的架势,让衣琚连忙拉住了周良晏,不让对方看他伤处,“没事晏哥,划了个道子。” 开什么玩笑,肉还没吃到嘴呢,衣琚勾着周良晏的肩膀,半跪坐在周良晏腿上,再次亲了上去,衣琚蹭了下周良晏鼻尖,喃喃道,“我们继续...” 周良晏盯着衣琚眼睛没说什么,衣琚满意地吻上来,结果周良晏一手揽着衣琚腰,一手握着衣琚腿弯,将对方直接抱起来转了个身,不让对方捣乱。 衣琚有些懵地回头看向再次把自己从后面圈住的男人,结果对方不言不语,只是握住自己的脚踝骨,然后把自己的袜子褪了下去。 纱布已经散开,洇出来的血已经沾到了袜子上,可能衣琚脚上没肉,也可能伤口太深,周良晏看着已经能看到隐隐露着的脚背骨,伤口上还沾着袜子的短线绒毛,看起来一片狼藉。 衣琚也瞧见自己的脚了如今的模样了,看着抿着唇冷了脸的周良晏,那点儿蠢蠢欲动也悻悻消了下去。 “呃,晏哥,刚刚瞧着真没这么严重,”衣琚自知理亏,讪讪解释。 周良晏瞧着小心翼翼拉着自己衣角的某人,心头翻滚的那点郁气也压了下去,也不想给伤患瞧自己冷脸,手指揉了揉对方的脚踝处皮肤,似乎在安抚,又似乎在警告,“别动。” 周良晏松开了对方的脚腕,在衣琚眼巴巴的视线中,半蹲着一手就托抱着衣琚起来了,而另一只手则是拎着衣琚沾着血的纱布袜子。 衣琚勾着周良晏的脖子,坐在周良晏右胳膊上,衣琚侧着身的姿势,屁股被周良晏胳膊托着,大腿被周良晏右手顺着按着,自己双腿只能分在周良晏的胯两侧。 这什么姿势,抱小孩吗... 走回自己卧室的路上,衣琚直觉得脸在烧,刚刚就没怎么消的,因为这么一个毫无空隙的姿势,抵在了周良晏的腰侧,衣琚不由得僵硬一下。 第158页 周良晏步子也停了一瞬,看了眼望着天花板的咬着唇的衣琚,将左手的袜子扔进了衣篓,纱布也扔进了挨着的垃圾桶里。 衣琚因为周良晏的动作别扭地动了动,结果周良晏空出的左手不留情地拍在衣琚臀上,衣琚羞愤不已地拍着周良晏的肩要下来,“晏哥我能自己走。” 周良晏感觉到更加硌人的腰侧,眼底意味不明,紧了紧托揽着衣琚的右手臂,然后左手又是不客气地朝衣琚身上下唯一有几分软肉的地方拍了一巴掌,“别动。” 周良晏这一巴掌下了力气,整个洗手间都快有了迴响,衣琚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屁股,推开了打完还捏的那只手。 “周良晏!”衣琚咬着唇沉了脸,低头盯着为非作歹的某人。 周良晏似乎知道自己把人惹毛了,但这回却没再像以前一般拿捏着分寸退回刚刚好的位置,反而直接望着自己怀里的人,低声道,“衣老师不喜欢...抱着?” 周良晏更加紧了抱着衣琚的手臂,让衣琚完全贴抵在周良晏的腰侧,衣琚唿吸促了些,可能是被周良晏气的吧。 但看着周良晏认真等待自己回答的样子,衣琚咬着牙,不好再说什么。 刚刚自己话都放出去了——‘晏哥做的事情,我都很喜欢。’ 衣琚打掉对方的左手,抓着对方衣服,不理人。 衣琚心里愤愤,不喜欢是什么鬼,他喜欢什么! 周良晏绝对不是在问喜不喜欢抱着,绝对不是!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玩! 他不过痒痒肉多了些,敏感了些,怎么就不清不楚的什么喜不喜欢了?! 衣琚沉着一张红透的脸,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能报復似的抓了下周良晏头髮,示意对方把自己抱进屋。 推开了卧房的门,周良晏将衣琚稳稳放在衣琚的单人床上,半蹲在衣琚面前,托着衣琚的脚底,仔细看着衣琚的伤口。 “衣老师怎么弄的?” 听见周良晏的温声问话,一直绷着脸的衣琚不情愿也开了口,“拿相册时候划的,木刺划的,没事。” 周良晏轻轻放下衣琚右脚,淡淡说,“铁片划的。” 衣琚心中抖动了一下,心虚看向周良晏,却发现周良晏正沉沉凝视着自己。 “铁片也划了...”衣琚含煳道,声音软了几分。 周良晏深深看了衣琚一眼,起身走出了门,衣琚眼皮跳了下。 衣琚探头看着周良晏的背影,卖乖扬声提醒道,“药箱在主卧床边晏哥,我刚用完。” 周良晏似乎去洗了手,然后翻了好一会儿客厅抽屉,最后拎着药箱端着清水盆回来了。 周良晏再次蹲下身,半蹲跪在衣琚面前,手里拿着一整瓶的医用酒精,衣琚踩在对方腿上的脚都提前幻痛地颤了一下。 “不用吧...”衣琚有气无力做着最后挣扎,试图缩回自己的脚,却又被周良晏抓着脚腕踩在他的腿上。 第082章 带劲儿 “衣老师想去医院处理也可以,”周良晏将酒精给镊子擦拭消毒了下,然后握着衣琚的脚,一点点挑着伤口上的纤维毛线。 衣琚看着酒精不是给他用的,松了口气。 但周良晏仔细盯着他的脚看,也让衣琚有不自在得很,最后实在有些受不了,踩了下他晏哥腿,“晏哥,你拿酒精沖沖吧,别挑了。” 周良晏抬眼看向衣琚,给衣琚的伤口吹了吹,“不怕疼了?” 凉风吹过不那么神经痛了,衣琚鼓足了气张了口,却最后还是瘪球了,“怕。” “快好了,”周良晏安慰似的摸了把衣琚的手,然后继续挑了细纤维短毛。 衣琚没感受到一点疼痛,周良晏的手特别稳,就是对方的唿吸洒在他的脚面上,让衣琚有些痒。 衣琚脚趾不自觉地小幅度动缩了缩。 周良晏最后拿碘伏给衣琚伤口消毒,先伤口清创再清理擦拭伤口四周,最后纱布绕了三层打好结,这才算是处理结束。 衣琚长吁一口气,总算结束了,想要收回脚却还被周良晏握着,“晏哥?” “动一动脚,看看疼不疼。”周良晏手里握着绷带示意衣琚。 衣琚按着周良晏说的左右晃了晃,没什么感觉,而在前后晃动时伤口就像又张开了一般,疼得厉害。 周良晏瞧清楚衣琚的表情,瞭然地再次握住对方脚腕,帮着衣琚做固定。 因为固定要注意别妨碍平日动作,周良晏不免靠近衣琚小腿侧,鼻息洒在皮肤上,搞得衣琚痒痒的,绷带绕好后周良晏调试松紧度,手指剐蹭得衣琚颤了颤。 周良晏感觉到衣琚的不自然,将绷带松了些许,“疼了?” 衣琚不自然调整了下坐姿,“没,就是有些不适应。” 周良晏应了声,手指在对方脚上以及小腿上的穴位按了按,帮助衣琚缓解束缚感。 嘶——他晏哥按摩技术又进步了。 衣琚感受着从底反上来的酥麻,这回真有点顶不住,另一条很闲的腿踩在床沿边支了起来,“可以了晏哥。” 衣琚话里的坚决让周良晏抬头看过去,却发现衣琚有些眼神躲闪。 周良晏愣了一下,又看见对方蜷起来腿遮掩什么似的,轻笑了声,“想什么呢衣老师?” 第159页 衣琚闻言耳朵红透了,瞄了周良晏一眼,然后自暴自弃地将自己埋在床里,“年轻人心思野不行!” 周良晏手指继续按着衣琚小腿穴位,给衣老师留了面子,含笑不语。 衣琚不甘地啧了一声,又坐了起来,直勾勾看着周良晏,对方还在认真垂眸给他按腿,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衣琚坏心思又起来了,踩在对方腿上的脚似乎无意识地蹭了蹭对方,隔着一层薄裤划过对方腿面。 周良晏手顿了下,按摩也自然停了下来,衣琚明目张胆地使坏,却也没有阻止,握着衣琚的小腿没有动作。 衣琚得到纵容,和周良晏对视着挑了下眉,撑着自己身体往前坐了十几公分,然后戏嚯地往下探了探。 衣琚没踩到地面,踩在别的位置上,用了一点力气,脚趾不自觉顺势动了动。 衣琚能感觉到周良晏眼里逐渐升起的灼热,烧得对方眸色越发得深,像是刚刚两个人硬压下去的火气又逸上来一般。 衣琚胜利似的嘴角弯了弯,踩得又用力了一分,如愿以偿地听到他晏哥的闷哼,“哥,你年纪不小了,怎么心思也挺多的嘛。” 周良晏沉沉望着衣琚,似乎眼里的漩涡要将对方吸进去一般,周良晏在衣琚半挑衅的视线下,依旧直直望着对方的眼睛,然后又往下俯身十几公分。 周良晏就这么看着衣琚,抓起衣琚的脚腕,侧头在对方脚踝吻了吻。 对方手上的和自己一对的银戒在充满暗示的滑过自己小腿内侧,衣琚皮肤上敏感的随之浮起一层小疙瘩。 看着周良晏颇有暗示的动作,衣琚带着几分懒散,舔了下自己唇上的伤口,伸手托住周良晏的脸侧,碰了碰周良晏的唇,“晏哥你看我亲你,就从来不下死口。” 周良晏看着衣琚的薄唇,轻声回道,“嗯,以后我注意些。” 衣琚思索了一瞬,颇为正经地摇头,挑眉踩了下周良晏的肩头,“那倒也不用。” 周良晏动作顿了下应声好,然后终于缓缓站起身,顺势分开衣琚腿,一条腿半支在衣琚腿间空隙的床板上,拉近了与衣琚的距离。 周良晏覆身吻上来,没忘记用手按着衣琚有伤的那条腿的膝盖,免得衣琚不小心再碰到伤口。 欺身而上,周良晏双手将衣琚圈在自己身底下,一只腿岔开衣琚腿,半跪在两腿间的床板上,衣琚的手白净修长,如今抓按在周良晏的肩头,指甲用力地有些泛白。 唇舌温热,似乎卷着醉人的酒一般侵入衣琚的口腔,让人迷醉在放大感官的强势热烈地这个吻中。 这个吻是衣琚有生之年最为绵长的一个吻,开始衣琚还能耍些小情趣的回应,但到了后期就让衣琚渐渐缺氧,似乎溺水般恍恍。 衣琚抓按控制着周良晏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滑到周良晏的胳膊上,又不知何时移到对方的胸膛前,银戒再次印在对方心热烈跳动的 地方。 周良晏睫羽微垂,挺拔的鼻樑和衣琚的鼻尖擦过,他们都没有完全闭上眼,却又都没有用视觉去感官对方,而是用触觉去最直接地感受沉溺。 衣琚气息最后实在难以为继,手下用力推开了周良晏几公分,张开了嘴喘息换气,不受控的心跳加速跳动,让衣琚感觉到醉酒后的热意。 周良晏自衣琚推开后,目光沉如浓墨,快要把衣琚席捲着裹进去,然后拆解入腹放到自己的胃中一样,周良晏再次探身过来,撑在衣琚身后墙面的手,转为按住对方的脑后,让衣琚自己主动倾身过来。 衣琚刚刚的吻亲得还没缓过劲儿,牡努力地偏了偏头,错开了周良晏的唇。 衣琚感觉的到,对方按着自己腿面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衣琚下意识地合了合腿,却被周良晏再次定住,甚至对方按着自己的手由按握转变成捞起自己的腿弯,完全控制住自己将腿搭在他的腰上,霸道得很。 周良晏整个人还圈在自己身上,衣琚直觉得自己身体活动空间更加的可怜,周良晏没有再执拗于接吻,似乎照顾衣琚感受极了,但对方按在自己头后的手,却不知道何时改扶住衣琚的脸颊。 周良晏亲昵地亲吻着衣琚的眼角,又侧头一下下啄着衣琚的耳垂,对方拇指似乎不经意般撬开他的齿间划过衣琚舌尖,强势似乎在表达对自己刚刚的躲避的不满,又似乎有些别的意味。 衣琚被撬开了口腔,津液分泌地就多了些,一直想咽口水,却还被周良晏的指尖往下压舌,有些难以吞咽。 衣琚试图躲掉对方的手,对方却不知怎么的没再配合,反而像是有些火气似的,转为捏住衣琚的下颌,食指撬进衣琚的口中,摸着衣琚的齿咬面。 “干嘛啊晏哥...”衣琚眼角漾红,咬了下周良晏愈发往里探的指尖,闷声笑了声,含煳控诉,“好兇啊。” 周良晏鼻樑不经意剐了下衣琚下颌,衣琚随着周良晏动作微微仰起头,周良晏便落在对方泛红的颈侧一个吻,才堪堪收了沾着晶莹的手指,“那我轻些。” 衣琚感觉到对方吮吻着自己的喉结,衣琚咽了咽口津,手扶住对方的脑后哑声“不用,我喜欢。” 周良晏深深看了衣琚一眼,又应了声好,然后朝着自己预想下个红印位置,再次吻了下去。 第160页 洗过晾晒过的床单被褥都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带着几分阳光明媚的味道,青少年时,困在这一板床榻间的,所有的缠绻看不清面孔的梦似乎在此刻有了具体的模样。 周良晏与衣琚十指紧扣,掌纹贴纡相印,衣琚或许有些醉了,醉得有些热,而周良晏擦拭过酒精消毒的掌心略凉的温度刚刚好。 彼此唿吸交错着,唇齿间流转的是对方的爱意与温情,或许每一次的亲近都是一次心灵通透的交换,手指交错间,将刻着彼此名字的银戒还给了对方,素戒至之于彼此,乐不思蜀。 屋子静的可以听见衣料摩擦的,两人都没在意,地方又对于两个人太过窄了,扣带被子垂到了床沿又掉在了地上,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但却一时无人理会。 屋子里可能有些闷热,汗水顺着髮丝滑落,过静的房间,钟錶声嗒嗒作响,很是静谧怡人,还能谛听着对方的唿吸与心跳。 不知情之所起,一往而深,心神有了着落。 相拥着额头抵在对方肩上,屋子热么,或许吧,但时不时落在脸侧或者额头一个亲吻足以安抚彼此。 “好了晏哥...”衣琚未尽之意,眼里的雾气给出了答案,这个吻过于缱绻了。 仅仅是一个吻而已。 周良晏吻掉衣琚眼角的潮意,又一次很配合的应了声好,“听你的,以后会缓一下。” 又这么听顺小媳妇样子,衣琚心里又不争气软了几分,最后颇为恨恨地咬了口对方,“算了。” “随你来。” 周良晏听到衣琚的大话,嘴角挂起笑意,轻轻摸着衣琚脑后软顺的髮丝,“衣老师是在惯着我吗?” “不行吗?”衣琚摸索着,用自己戴着银戒的手去握住周良晏戴着戒指的手,又一遍重复道,“晏哥做什么我都喜欢。” “今天这样也喜欢?”周良晏摸着衣琚的头髮,轻声问道。 周良晏语气里那点儿意味藏的很好,衣琚没听到,衣琚只顾着一下下拨弄对方的戒指,然后闷声笑了两声,嘴唇去贴了贴周良晏的侧脸。 “带劲儿。” 第083章 接不住算我的 衣琚和周良晏在一起有段时间,也一直这么舒缓地吃着开胃点心,没再继续吃点儿大餐。 其实按理说都是三十岁左右的人了,肯定能做到诚实面对自己需求与欲望。 但衣琚和周良晏还真的一直就做到现在这步就停了。 也没什么,就是两个人位置撞了。 在这种事情上,还真不是谁忍一忍就能换个位置的事情,最后两个人都能舒服了才行。 这么长时间的亲密接触下来,相比周良晏那么生理上不接受,被制住一会儿肌肉绷紧得就像是要揍人一样,衣琚其实对定位问题没那么排斥。 主要是衣琚习惯了原来的位置,不太喜欢等着别人煽风点火,被别人掌控是一件让衣琚很不自在的事情,而衣琚一生所求的也不过就是个自在而已。 所以衣琚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躺平了。 就想着温水煮一煮,先和周良晏磨合看看,最后的时候具体怎么定位,也算是各凭本事了。 周良晏似乎也知道衣琚的心思,一直也有配合着衣琚来,但可惜的是,成效真的是几乎没有。 衣琚发现了,带着脑子调情的时候,怎么样周良晏似乎都能全盘接受。 但只要两个人情绪都上头了时,一旦衣琚有点别的动作,周良晏下意识地反按制住,倒不是后肩摔那种,就是带着调情意味的把控与压制。 两个人还都老大不小了,没什么羞耻心,动作都坦坦荡荡的,于是大开大合的,最后两个人总会因为什么习惯问题,连柔术一些小招数都暗暗用上。 两个人手段都不错,只是周良晏体型练得大一圈,最后无论衣琚怎么努力,往往还是按不住周良晏,没一次到最后衣琚能一直压着周良晏亲的。 衣琚每每只能恨恨咬一口周良晏,痛感让对方思绪从他身上回去,这才保住了自己的节操到现在。 唯一一次有点进步的事情,就是上次在沙发上的按摩,衣琚也是边勾着他晏哥,边往他晏哥身上探,那次是个很不错的进展,摸到尾骨他晏哥也没像以往反压上来。 衣琚本想着胜利在望,但今天他脑袋一冲动,把周良晏一直披着的正经人的皮子掀了。 对方也不温和柔情风了——刚刚衣琚三次试图按倒对方,衣琚自己都去绊对方膝关节了,却还是被周良晏稳稳压在墙面与他胸膛间。 就连不应期的时候,衣琚先结束正是敏感时候,本想停一停,也被对方覆着自己的手,将两人一起把持着,过于霸道地硬生生继续下去。 太超过了,没这么搞的。 衣琚再次了事之后,直觉得头都涨痛,眼前好一会儿看不清人了。 衣琚抵着周良晏肩膀喘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再做下去,自己的屁股怕是要开花。 但眼下的场景,衣琚再次与眼底情绪沸腾的周良晏对视上,脑袋里那根线就突然崩断,他看着周良晏唇一张一合。 “衣老师还要继续纵容我吗?” 看着眸色沉沉翻卷着欲望的周良晏,衣琚也不想知道自己摇头后对方这个大尾巴狼到底会不会像以往一般休止了。 第161页 衣琚算是认了,直接揽着周良晏的后脖颈,再次吻了上去。 “都说了,随你来晏哥。” ............ 天色都黑了下去,衣琚被周良晏从浴室捞了回来,再次趴在换好床单被罩的自己的小床上时,衣琚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恍恍觉得原来换了位置,也不是躺平这么简单。 还有下次他绝对不在这张小床上和周良晏玩了,他不过就是半道手欠了下,结果被周良晏按在墙上,动都都不了。 第一次都快结束了,周良晏才想起来没带东西,硬是抱着他走回了主卧,从他回来时买的东西里现拆了盒。 衣琚从未觉得从他卧室到客厅再到主卧是这么的遥远。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简直是这个屋子对角最远距离,衣琚感觉自己被周良晏抱住走了十几分钟一样。 而自己挂在对方身上的样子,和个树袋熊似的,对方还坏心思地只托着自己的伤腿,全凭自己力气挂坐在对方胯上... 那么远的距离,果不其然,中道崩殂,现在周良晏还在擦客厅地板。 衣琚自觉老脸好久没这么臊得慌过的,主打波澜不惊,但现下里都无颜见人了。 还有。 最后一次他不过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下,结果呢,周良晏这回装都不装了,那股独断专裁的劲儿全在这时候爆发出来了,直接把他手绑了,堵住非要衣琚和他一起。 衣琚想着那时自己那想想都鸡皮疙瘩的哭腔,用枕头狠狠埋住自己的脸,手捶了好几下床。 周良晏听见衣琚叮噹作响的,便走回了卧室,想着是不是对方要下床。 “衣老师?” 衣琚听着周良晏那遮不住餍足的嗓音就来气,没吭声继续装死。 周良晏坐到衣琚旁,给衣琚捏了捏肌肉过度使用的酸涨不已的小腿。 对方这么体贴,衣琚也不好意思在这种事儿上耍小孩儿性子了,“没事晏哥,我歇会儿就好。” 衣琚主动开口却被自己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连忙又闭上了嘴。 周良晏也听得手上动作停了下来,给衣琚倒了杯蜂蜜水回来,扶着衣琚坐了起来。 衣琚脚伤了,腿软了,屁股也疼着,可以说是半身不遂地,慢慢蹭着坐了起来。 好在周良晏也给他拿了个厚垫子搁在他床上,衣琚恹恹靠在床头,嘆了口气,喝了几口水。 “衣老师还是很难受吗?”周良晏仔细打量衣琚的样子,这小半个下午他确实是没怎么收着来。 周良晏想一次就结束了的,结果衣琚又是咬着牙说随他,最后实在是没把持住,把人折腾狠了。 刚刚要给衣琚上药,衣琚却怎么也不干,周良晏只能带他清理清理,然后回床上歇着来。 “不用药。”衣琚听明白周良晏的潜台词,十分坚决摇头,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周良晏继续捏着衣琚的小腿,倒也没坚持,清理的时候他也看了,确实没伤着,只是太高强度的磨鍊,肿痛在所难免了。 “晏哥,”衣琚被周良晏捏得舒服得很,微微闭着眼靠在床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我一直不同意,你会不会让我?” 周良晏很痛快地回答,“不会不同意。” 衣琚闻言立即睁开了眼睛,眯着眼定定注视着对方。 “怎么就不会不同意了我,吃定我心软了?” 这个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这人骗骗他不就好了,真不会说话。 “衣老师不舒服吗?”周良晏像是答非所问,但又含着笑意看着衣琚,“我认为衣老师会喜欢。” 衣琚被周良晏这么一看,脑袋里瞬间过着刚刚的动作片,低声骂了声,胳膊遮着眼不敢再看眼前这个男人,他是栽了。 衣琚第一次在周良晏面前爆粗。 周良晏捏了捏衣琚后脖颈,像是这一整个下午那般。 衣琚条件反射的僵住了,只听见周良晏说,“不要骂人。” 衣琚僵持一会儿没理人,但周良晏倒也没说些别的。 衣琚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太幼稚,也就放下了胳膊,不自在地握了握周良晏的手,但还是小声反驳,“我没骂人。” 周良晏乐了,这人还赖帐。 周良晏按了按对方后脖颈的穴位,“那我刚刚听见的是什么,还有下午?” 衣琚暗中抓狂,这人怎么还抓着刚刚的事情不放了,衣琚缩着脖子躲着周良晏。 那会儿那样自己说一句他就下死力气捏一次撞一下,衣琚是怕了,现在周良晏一捏他后脖颈,他就有些颤颤巍巍。 而且对于他自己皮肤的脆弱程度,衣琚很有自知之明,估计现在他脖子后面估计还有周良晏爪印子,别人看见了周良晏估计八百张嘴都说不清的那种。 所以为了两个人着想,衣琚边躲着周良晏,边苦着脸认自己没素质了,“我就是说脏话,没骂晏哥你。” 其实衣琚平时说话也没愧对他这张孙伞口中的看起来就高知清冷的脸,有拿捏着腔调,做个讲文明懂礼貌的社会好公民。 无非和那群损友一起长大的,学了几句不能说人人都会的但也算家喻户晓的,除了情绪太不受控才会骂两声国骂或者洋腔。 第162页 适才的事儿里,周良晏太过分了,他也就气急败坏地说了那么两句,结果话一出口,周良晏反而变本加厉折腾人。 还覆在他耳边,哑着声还要揶揄他,说他的dirty talk不太行。 衣琚想想就有些缓不过来,以往过去哪怕是年轻的时候,床上那点儿事儿的时候都是喜欢安静些的,本以为周良晏也是这种风格,结果这回开了眼。 混得很,什么话都逼着人说,衣琚手指扣了扣衣角,不堪回想。 “衣老师不喜欢吗?”周良晏见人不说话,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衣琚痛苦地呻吟了声,对方一下午都在重复这个问题,他现在一听肌肉都条件反射似的缩一下。 生活不易,衣琚嘆气。 但衣琚向来直面身体的感受,什么感觉就是什么感觉,没什么好口是心非搞欲语还休,羞答答那套。 整个过程中过于剧烈的快感与痛快,让衣琚很难违心地说一声不喜欢,甚至有些开始期待下一次的体验。 “喜欢。” 衣琚无奈地亲了口周良晏,看着带着笑意的周良晏坦然承认。 “随晏哥来,下次也玩点儿别的,接不住算我的。” 第084章 初见苗头 厮混了整个假期,胡闹完,周良晏就非要在这张单人床上和衣琚挤着睡,渐渐衣琚也就习惯有人从背后搂着自己挤在一张小床的感觉。 这也就导致周良晏去上都分部工作的那几天,衣琚搂着小八躺在宽敞起来的床上睡得有些不适应。 但这几天,离开了过于完美的情感生活,衣琚的最后一幅画总算有了灵感,也动工初见成色。 这几天,衣琚一个人在家,线上给工作室开了个不太正式的会议,给小孩儿们发了大红包,衣琚也就没再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李早的事情,周良晏在跟着,衣琚很放心。 黄怀谦那边也衣琚也沟通过,没有人找上门,李早与李晚目前状态也都不错。衣琚也联络了几位圈子里他信得过的朋友,最后只等着一锤定音时加把柴。 楚家那边,几个混混都已经快判决了,楚家也被咬死死的,怕是可以和楚滩一起踩缝纫机。 老师与师娘,衣琚也联繫了,那会儿他们在医院下边的餐馆,看到愿意带着外置骨骼出门的郑郑姐终于笑了,衣琚一直的心结也解开许多了。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自当年的事情之后,这是第一次衣琚和他们聊这么长时间的天,周良晏打来视频的时候,都在忙线。 他们谁也没再提当年的事情,但和以往故意避开不一样,这次双方都感觉到有些东西融化了。 当衣琚说在这里看到没带走的相册时,郑环笑而不语,衣琚也就知道,这可能就是郑环特意留下来的。 衣琚笑问不怕他没赎回房子吗,郑环说,这个房子本来也没卖,是郑明他们留给衣琚的,和孙伞那伙人组局骗了衣琚一圈。 衣琚心里自然百味杂陈,当年缺钱到了那个地步,最后还是给衣琚留了个房子。 衣琚和郑环抱怨着,这是做什么,有那个一百万,没准后续医疗费还能早些凑齐。 郑家是想着,要是郑郑没挺住走了,她再走了,郑明身体也一直不好,衣琚一个人拿什么安身立命,她们怎么放心得下。 郑环也就和衣琚这么说了,那时郑郑的医疗费是够的,而她自己这边就是个无底洞,没道理连个栖身之所都不给衣琚留。 衣琚听完更是无言可辩,自己能赚钱老师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但为人亲长,哪个不是担心放不下孩子。 那天平平常常地聊完了,衣琚到现在也是喟嘆的,就突然觉得这么多年衣琚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衣琚还打算今年做完酬智的活,就不打算再接了,周良晏戒指都送了,衣琚想着怎么也该带周良晏见见家长。 总之就是无事一身轻。 当年楚滩没进局子前,吊着眼睛神经质地朝他笑,那句“琚哥,你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我们没完。”可以说确实一直阴魂不散地绕在心头。 这几年,楚家势大,衣琚手里捏着对方一些证据其实也不足够做什么,而对方一直拿捏着他那个不成人样的爹,他也担忧着哪天楚家曝光他亲生父亲的色情照。 他那个父亲,郑老头说过,人烂了但也还是要脸面的,不然也不会当年娶妻生子装个光鲜亮丽的成功人士。 典型的鸭子也要牌坊。 要是那天衣琚看见的事情被楚家po到网上,估计那人会直接吊死。 后来来了枫城,楚家一直派人给衣琚寄的照片,是噁心也是威胁,似乎料定了衣琚没那个颜面,将自己父亲的遮羞布扯下来,用那些照片来做证据。 楚家是了解衣琚的,衣琚不得不承认,自己也真就认命了,想着和楚家这么耗下去算了。送一个楚滩进去呆两年,衣琚都赔进去自己所有的本钱,又何况一整个楚家。 可后来周良晏来了,衣琚不捨得放手了,他突然又想试试了,而那个烂爹就靠边站吧,大不了送他去澳洲远离国内纷扰。 好在楚家也没非针对到底,可能是官司背后满满的商战又掺和了政界,衣琚这点儿事对方看不上了,总之衣琚很久没这么宽足了。 衣琚想,他这次又莽了一把,好在结果是好的,上一次的对抗代价让衣琚现在还不敢回头再看,要是再来一次那么惨烈的结局,衣琚这辈子怕是再也不敢争取什么了了。 第163页 衣琚再一次庆幸,好在,一切都是好的结果。 他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 衣琚撸着小八,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底的愉悦可以扩散到整个屋子。 * 办公桌上的茶水没有一个人动,分部的环境不比枫城阔气,周良晏这间办公室也没那么讲究,唯一还不错的地方就是隔音好。 “周总,都说了做人要留一线,我们铸程的诚意已经摆出来了,您又何苦这般咄咄逼人。” 追着周良晏来上都的是铸程的一个副总,姓李,这位李总看着谈了这么久对方依旧软硬不吃的模样,也是淡了讲和的心思。 他是不理解了,铸程愿意把项目让给酬智,只是想分小块蛋糕,对方怎么还是这幅宁愿鱼死网破也要和铸程打擂台的架势。 据他所知,周良晏这番外派,看着是酬智护着人让避开风头,实际也算是直接把周良晏支到上都,要是枫城的风波不止,这位周总怕是回不去了。 酬智如今甘愿周良晏死咬着铸程不放,无非就是铸程没给出酬智想要的条件。而他这次来,可以说诚意满满,周良晏依旧不点头,是失心疯了吗。 李总眸色阴阴,叉着手看着周良晏。 “李总,我也说了,李早那一干人的怨气不是我一句话就可以平息的,他们只要个说法而已,你们给再多的补偿又有什么用。” 周良晏淡淡说着,看着桌面上自己亮起的屏幕上某人的表情包,表面上依旧面无表情。 “再者说,酬智和铸程理念不合,合作不来,李总还是莫要强求了。” 李达岛听着对方漫不经心的敷衍话语,心中冷笑,理念不合,这年头还真有人扯着这么一面大旗打发人,无非是餵不熟的狼,还等着他们铸程投肉罢了,说得这么好听。 铸程无非就是想吃口ai法规不成熟时的红利,发巨财的事儿不都是钻空子么,不寒碜,何必高姿态地装格调。 周良晏捏着李早那群人,本来铸程只是有些焦躁,但也不至于就这么退让,但还不知道哪里让他抓到了帐面上的把柄,如今铸程要和上面扯关系,自然法规什么的碰不得,这才被周良晏拿捏住。 不过,上面也说了,他周良晏不识抬举,有的是人愿意,无论是周家,还是酬智,还不是他周良晏的一言堂。 哪里的水不浑,还这般捧水饮腹的姿态,也不怕肚子烂了。 “如此,”李达岛皮笑肉不笑,“周总就好自珍重吧。” 周良晏抬手送客,面不露色,“自然。” “真要和铸程对到底?” 冯梁在客人走后敲门进了来,带着些许试探玩笑道,“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他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周良晏手碰了碰一侧高高一摞文件,闷沉拍了两下,激起一层浮尘。 “梁也,被把持的滋味你还想再尝几年?” 周良晏抬眼平静注视着这个和他一起打拼的同行人。 酬智前些年所作所为还算厚道,称得上良心。周良晏他们研发团队做出来的专利或者产品,大多都能以周良晏的前决条件实行下去。 例如今年落地的与医疗挂钩的一些关键技术产品,要在以往都会争取专利豁免,或者怎么也会将条件放得宽些,不说人人都能用得起,怎么也要有希望能用得上。 往年看在周良晏他们的其他技术专利给公司带来不少好处份上,会给周良晏这可以打塑名声的慈善行为开绿灯。 但近年,酬智换了掌门人,中立派胡家也靠向他们,重利两个字明晃晃地摆在了企业年度规划里。 ‘以往打下的名声基础够酬智大展拳脚,你们都放心大胆地做!’ 周良晏他们被卡着脖子不给上市,‘不能生钱的东西自然没有必要做下去’,消极对待周良晏他们的诉求,而周良晏进酬智时允诺的“资源支持”自然也化作鸡肋。 最后还是衣琚又散了家财,周良晏暗中贴补才推行了下去,好歹有见面于世的可能了,但一个“贵”字,怕也是定向特供。 冯梁也沉默半晌,然后笑了声,“难。太兇险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周良晏摸了下手机上衣琚的头像框,浅浅应了声嗯。 “这回,要斗。” 四平八稳的四个字,震得冯梁也胸膛翻滚着热气,不争不抢了这么多年,冯梁也以为对方像自己一样放下了这些滚水捞针的想法。 太平年,独善其身也不能说对不起良心。 那些党派斗争牵扯太广,他们这些只是想做技术的喝两口小酒,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够了,再多的求不来。 一个圈子逐渐成熟稳固起来的,那就是牵一髮而动全身。某良心超市物美价廉,人人称赞,不也这么多年没开出省么。 有些事,不是你说有良心无愧于人就可以的,不是谁都有本事有良心,而有本事有良心的也没几个还有把这良心坚持下去的。 举世浊,唯你独清,蜉蝣撼大树,那么现实就会告诉你什么叫可笑不自量。 周良晏与冯梁也哪个不是背靠大树,才能方便作为,但也只能小小作为,再多的,不让人分蛋糕的事情做不了,太难做。 第164页 第085章 兄弟谈心 酬智原掌门的也姓冯,是冯梁也的三爷爷,当过兵的,退下来的,红色背景,有操守有能力。 四年前,ai已露头角,全是掉馅饼的空子,妥妥的商机。 结果烈火烹油之时老爷子想浇一盆水,提了份规善ai法规的‘建议’,列了洋洋洒洒三十二页a4纸,太过清明,万中无失一般,上至军用,下至黄色小网站ai换脸这种小点,都提到了。 上边也想推动,结果市场无人回应。 也无外人出手,四年前酬智内部人员就动盪了,有人“清君侧”也好,“逼宫”也好,好大一台戏,最后换了草班子。 如今掌门的,还姓冯,却是冯梁也的七叔,自此就是完全不同的做派了。 而冯七叔这个外界各派势力暗暗推上去的自然不如老爷子,压不下手底下的人。 胡家胡万山以前不显山露水的假寐老狼也露獠牙了,陈家,冯家其他支,还有一派地中海的赵家,周良晏只身入局的周家,都做派起来,齐家派的那个私生不扎眼的本来混日子的小青年也在势力角逐下,被扶起来了。 酬智自那时起,直至去年的三年,内部动盪得厉害,自冯三爷爷下来了,其下忠心的大多没了立身之处,只有来往不太多的陈、周、冯五叔成了老一派难得起势的。 十三把董事椅,就和小孩子玩的抢椅子似的,唿泱泱地变了人,有老面孔,更有新面孔。 周良晏和冯梁也本来一直背靠大树,那时也不得不抢两把坐坐,不抢,酬智的酬怕就变成应酬的酬了。 可周良晏与冯梁也还是小辈(指没什么股份),陈家倒是能说得上话的,但却是从冯三爷爷在就一直斗不过旁人的直肠子。 内部争斗开始的那段时间,周良晏和陈杉的问题也最为严重,周良晏经常解决完工作问题解决感情问题,时常夜半出门忙碌,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尤其三年“内乱”的最后一年片刻不敢不盯着,这也是周良晏没发觉陈杉出国熘了一圈就回来的原因之一。 他们坐上了位置,才发现四面楚歌,不止是酬智内部他们势单力薄,周家内部也开始蠢蠢欲动,更严劣的是,酬智之于整个行业,也是群狼环伺的局面。 斗不得了。 于是韬光养晦也好,心灰意懒也罢,还是为了陈杉很久之前对于他工作太忙的不满,周良晏面上开始慢慢退出争斗,明哲保身,全面转向技术科研,甚至联繫了母校做了外聘教师,以此明志。 都说三十而立,可三十过后,周良晏却是寸步不前,不是不能而是不可。 没得搞,搞不了,就是周良晏与冯梁也百般不甘下六字写照,其中郁气不可说。 那时候看着自幼一起长大的陈杉在他面前怨怼周良晏,又被胡家的“司马昭”拉着四处跑...直到最后陈与周分开。 冯梁也这个见证者有时和周良晏感慨,也会心中戚戚:是不是周良晏他也没有真正去思量这段感情的时间,当初他那含着一些成全心思的推动与撮合是不是错了。 如果他没多加干涉,或许会是另一个局面。 不知怎么,冯梁也问了出来。 而周良晏一直在桌旁静等着沉默思考的冯梁也回復,却没料到对方想出个这么个感情问题,不免皱了下眉。 冯梁也看着周良晏的神情,不免讪讪然,但他是真的想知道很久了。 周良晏看着冯梁也半晌,最后还是开口,“你想要个什么局面?” 冯梁也不免愣住,是啊,他想要个什么局面? 周良晏放下了手中的笔,“诚如你所说,没有你的撮合,我和陈杉可能不会那么快在一起,也可能不会在一起,可能的发展会有无数种。” 冯梁也嘆气,“我总想着,如果我当初没有那场酒后吐真言,没将陈杉嘱託给你,那么你和陈杉之间是不是发展得慢些。” 冯梁也有些闷,轻声说着,“感情不在最无暇顾及的时候破裂,你和陈杉是不是关系弥合,是不是有走下去的可能。” 周良晏淡淡笑了下,“那可能我和他会早些分开。” 冯梁也侧脸看着周良晏,似乎有些不理解对方的言语。 “有些感情想明白后是该去抓住弥补,而有些感情想明白后该是及时放手,”周良晏摇了下头,“我和陈杉是后者。” “他就这么不入你眼?”冯梁也心中不快了下。 “想差了,”周良晏看了冯梁也一眼,“他很好,只是我不是那个能挖掘他深层次内在灵魂的人,他对我亦是如此。” 耽于表层的吸引,外貌,能力,双商,沉溺在作伴的温情下,却没能进一步的共鸣。 “是我太过自大了,瞧低了爱情这个东西,以为九分耕耘总能有一分收穫。” “过去那么多的包办婚姻都能幸福白头,我又怎么会处理不好一段感情关系中的问题,哪怕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可以磨合...” “不说了,”周良晏轻笑了下,“这感情,不讲理。” 冯梁也听得也嘆了气,心头酸了一下,开玩笑,“难得你还能觉得自己错了,老了,人也温和了?” 周良晏扔了份文件到冯梁也身上,笑骂了句,然后走到冯梁也旁递给对方一盏茶,两人碰茶壁下。 第165页 等两个人都喝完了,周良晏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我没做错过什么,有什么好认的。” 冯梁也瞧着周良晏这幅淡淡然却又说得张狂放肆,有些牙痒痒,却又听周良晏开了口。 “但有三件事,我错得荒唐,还都与感情牵扯。” 冯梁也闻言愣住。 “梁家我早年有怨有愧,不曾联络,导致无人可用,算为一。” 周良晏低头点了根烟,深吸了口。 “周家那摊烂泥,我自视清高不愿踩进去,笑嘲坐看他楼塌了,导致如今局势兇险,人人恨不得啖我血肉,为二。” 冯梁也听着心里头难受,“周哥,谁也不是一生下就能顶天的。” 周良晏摇了摇头,吐出了口气,“陈杉与我那七年,无论过程如何,也没必要再论后来他如何做的,总归一直是我习惯把着、掌着一切,将我们之间的关系按着我设想的那样都走下去的。” “开始是我喊的,结尾却没做好,还一直不曾懂对方想要什么,白费了他七年时间,是为三。” “桩桩件件,是我太过执拗,”周良晏又吸了口烟,看着手机上和衣琚的聊天窗口,对方应该睡着了,没再回他的消息。 “可得了,你做得还不行,那我做的事都该人神共愤,”冯梁也踢了下对方的皮鞋,这世上哪有人没做错事,也就周良晏这么苛责自己。 “错了就是错了。”周良晏摇了摇头。 “小杉的事儿,你也归结到自己?最后他做的那么不体面,你还对不住他,圣父啊?”冯梁也笑骂道。 “他做错的,和我做错的是两件事,错误不会抵消,”周良晏淡淡道,斜了冯梁也一眼。 周良晏不觉亏欠陈杉什么,但不代表没做错什么,反思是为了不再重蹈覆辙。 陈杉最后做的,可谓是刻意给周良晏难堪,周良晏很多年没经歷过这般处境。 年轻时在外闯荡,不少没分寸的人会刻意羞辱,也不少拿人喜欢拿人当笑话耍的,周良晏也笑着受了,但最后都会连本带利一一还回去了。 但感情上的事,不像其他事上,遇见仇家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与陈杉再计较下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纠缠不清,你伤我我伤你,最后不会有赢家。 陈杉做的不厚道,严格论起来可能最后一年就和第三方纠缠上了,按小年轻的说法就是无缝衔接,是陈杉对不住周良晏,要是再扣扣帽子,水性杨花脚踩两条船什么的也不是不能这么叫... 但都三十多岁的年纪了,都清楚不是什么事都黑白分明的。周良晏不想这么严格定性,让对方没脸,他们之间从来也不是背叛不背叛的问题。 七年,冷暖自知。 当然,这般不是原不原谅的事儿,只是不计较,两个人最后的关系断了的那刻,一切都没有必要计较。 周良晏与陈家有很多事业上牵扯,陈父对他也有知遇之恩,就这一点周良晏也不会在做什么,又何况与陈杉也是共友很多,从此和对方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无非是让朋友为难。 陈杉要是真的出轨过,周良晏倒是会彻底和陈家断了联繫。但毕竟是分手后的事情,周良晏没道理再像狗血剧一样,揪着对方不厚道的事,站在道德制高点,见到对方就横眉冷对。 什么你要给我难堪你也别想好过的以牙还牙,不过是给闲人徒增笑料。 桥归桥路过路,再无相关,全了最后的脸面。 再见时不必假装不认识,能平心静气点个头,才是真的放下了。 冯梁也盯着周良晏,良久后开口,“不怨他么。” “没什么怨的了,我没领好路,他那么做只是想出口怨气,”周良晏平淡说道。 “原谅他了?”冯梁也试探说道。 “不是这么论的,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周良晏无奈,“只是没什么计较的。” 冯梁也舒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为谁,嘟囔着,“还是你厉害,说不回头就不回头。” “人不向前看,耽于过往是没意义的,”周良晏若有所指。 冯梁也琢磨了会儿,点了点头。 “以后陈杉的事情别提了,你想怎么做,我这儿没什么说的,”周良晏温声道。 “谢了。”冯梁也嘴角勾了勾,和周良晏又碰了下杯。 第086章 沉醉不知归路 办公室内一时间安静了些许,两个人同望着窗外高楼耸立,车水马龙的都市风景。 “酬智讲和,你怎么看,”周良晏问道。 “能看出真心实意的。” “‘万事过犹不及,很多事需煳涂着过,偏要一条路走到底,却不知握得太紧才是真的失去’,这是我家老爷子说的,梁也你觉得呢?” “我不知老爷子所言对错,”冯梁也沉默很久,才开口,“我只知道,你不走下去就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局。” 就如冯梁也的这么多年,说是游戏人间,实则是前路不明不敢踏进,没见过一条路的尽头。 周良晏沉思了会儿,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拍了拍冯梁也的肩膀。 第166页 “日常一些事该改,谁来掌控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周良晏温声道。 冯梁也听到这话点了点头,但也推了对方一把,半认真半戏嚯,“是看着变了不少,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和我谈心。” 周良晏拳怼了下对方肩膀,按灭了菸头。 “但你骨子里那份独劲儿,我不觉得你改了,”冯梁也望着外边无聊的风景,嗤笑了声说,“你就是换个让别人好接受的方式,迷煳着别人走你的路罢了。” 周良晏嘆了了口气,“试了,确实改不了。” “行了,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冯梁也无奈耸了耸肩,“你都决定了,我只能帮你到底咯,那群老傢伙吃完你就拿我开刀,我能怎么办。” 周良晏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还是让冯梁也别来劝他,他要和周家和铸程对到底了。 周良晏回敬了对方一盏茶,同样说道,“谢了。” “你这么斗,你家衣老师没急?”冯梁也看好戏地问了嘴。 周良晏手僵了一瞬,搁下了茶杯,“洨琚还不知道,等事情稳些再告诉他。” 冯梁也无言半晌,“服了,到时候你等着跪搓衣板吧。” 周良晏想着衣琚还在老房子等着他回家,笑了笑,“到时候你拉着赵哥,给兄弟说些好话。” “我可不敢,衣琚老师见到我可从来不假辞色,”冯梁也啧啧。 当初他当着周良晏面撩逗衣琚,谁想得到这两个人凑一起去了,怪不得那阵子这人总找他茬。 “你现在和衣琚老师...现在你们是彼此‘挖掘他深层次内在灵魂的人’了吗?” 周良晏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忍不住嘴角勾了勾,那副春情恩爱模样,把一旁的冯梁也酸得一身鸡皮疙瘩。 “沉醉不知归路。” 如果说与衣琚的开始源于本能的吸引,那么之后的每一次相处都是一场惊艷地探寻,探寻对方纯粹透彻的灵魂与强大良善的内核。 有的时候,周良晏看着衣琚会自惭形秽,不是外在条件的自卑,而是在对方人格前深觉自身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 未遇见衣琚前,他的画一次次给了周良晏交叉路口的答案,而与衣琚相知后,衣琚这个人,又化身成了周良晏人生干涸处的一捧清泉。 生而为人,都会有迷茫困苦,但在衣琚的画中似乎都可以找到答案。 那种义无反顾前行的姿态,如坚持真理甘愿赴死的哲人一般,其生命力的旺盛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燃烧。 衣琚的画都充斥着一种悲悯的神性。 而与衣琚相遇后,周良晏慢慢了解他,衣琚更像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困厄的痛,生而为人的苦,每时每刻都萦绕在衣琚心头,但衣琚不是神,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敏感的人註定痛苦,而衣琚却在品尝痛苦,用其与自己的心血浇筑成一幅幅作品,试图将所有人推到没有洪水的高地。 衣琚从不是什么理想主义,但却是一个在为理想前行的现实主义者。 而周良晏自知自己只是个会权衡利弊,明哲保身的冷情的人。 他自己所为虽然与衣琚相同,但不是为了所为善恶或者什么笃行之道,只是自己享受了社会的优越资源,站在一个高处的位置,所以他自觉自己该去做一些事情,这是出于他的责任。 而这种责任,来源于对周家的噁心,来源于所有群居动物中“头狼”骨子里的领袖意识,来源于对开明清朗环境的重要性之认识。 周良晏所做出于“他该”,而衣琚所为出于“他要”,周良晏自知其中之别,犹如天壤,怎会不愧颜。 “就知道你这老房子着火,我是见识了。”冯梁也喟嘆。 时间一转,三十余载岁月又知秋,一个不信感情的年纪,却让周良晏遇见了对的那个人,冯梁也祝福,也同样艷羡。 “对了,还有一件事,”周良晏忽然皱了下眉,“楚家最近有什么动作么?” 冯梁也愣了一瞬,“没啊,被打得服服帖帖的,怎么了” 周良晏调出一条陌生简讯: 「小周总,万事留一线,非要赶尽杀绝?」 冯梁也又顺着往下看到了这条简讯下的各种诱人条件,咽了口口水,“这么有诚意?要不问问衣老师愿不愿意和解?” “我要是提出来,衣琚一定会和解,”周良晏收回了手机。 “那你怎么说?赶狗莫入穷巷啊哥,”冯梁也抿了下唇,楚家下了血本的利诱,让他感到的不止是心动,更多的是胆颤,这让冯梁也有种最后通牒的既视感。 周良晏也是有同样的察觉,也认同冯梁也的话,可他却总会想起衣琚腰腹上那道深长的疤痕,在白玉一般的皮肤上士那么扎眼。 三年前在画展上张扬肆意一鞠躬的青年,与如今时常于夜幕中沉寂望着远方的男人对比,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周良晏握着手机的手又紧了紧,稳平声线,“我不想和解。” “周家,楚家,还有一个铸程...你生怕不死吗?”冯梁也看着对方,不同意对方,“网上那些东西还没解决,你还能压多久?” 第167页 “楚家不是饿狗,是见了血的恶狼,不斩草除根,必有后患。” 冯梁也看着态度坚决的男人,沉默半晌终开口,“周哥,别怪我说得难听,你不怕这会是你第四个错误吗” 周良晏沉默许久,“怕。” “那你...” “所以这一局不能输。”周良晏沉沉打断。 有些困囿一生的伤痛不是经过足够时间就能走出来的,他想他的衣老师往后余生无忧无怖。 为此,不计代价。 * “喂喂餵!琚哥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见色忘义呢!都不理人了?” 孙伞挺着孕肚,被孟晃扶着,踩了一脚衣琚的鞋,自他们出来聚餐,衣琚就贴着周良晏,一刻没分开过。 “好了好了小伞,寿星最大咯。”王志前当着和事佬,拉着高德挡在衣琚前,一个孕妇一个寿星,他们都惹不起。 “姑奶奶,游艇都陪你来了,不然我和晏哥早过二人世界去了好吧,”衣琚无可奈何将果汁递给孙伞,“都说了多少遍,那个你喝不了,含酒精。” “什么叫陪我来?你不想来?”孙伞凉凉看了眼某人。 “怎么会,衣老师只是有些忧心小伞你的身体。衣老师昨晚还在和我说,今年的生日一定过得很不一样,”周良晏带着笑接过话,替衣琚解释。 衣琚严肃点头附和。 虽然昨天他的原话是:孙伞资本主义奢靡作风真的是太让人期待了,吃惯了家常便饭,这山珍海味的滋味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孙伞总觉得这话不是衣琚说得出来的,半信半疑的瞄着一本正经的周良晏,这人唬她吧? “好了好了,这天这海这云!这一桌的饭菜!你们还等什么呢,快吃饭,”王志前和孟晃扶着孙伞落了主座。 “就是就是,小伞我可饿死了,”高德趴在桌边,恐龙依人地依偎在王志前身上。 孙伞这才哼哼两声落座,算是饶过某人了。 大海之上波光粼粼,阳光正好,海风吹拂,六人全部落座在布满餐食的餐桌前。 孙伞清了下嗓子,“既然人齐了,我就说两句,” “小伞,怎么也该寿星先...”孟晃在死亡视线下及时换了话,很是谄媚,“没事,伞儿你来,琚子压场。” 衣琚朝周良晏撇了下嘴,做了口型——妻管严。 周良晏望着衣琚笑了笑,无人注意过来,便握住衣琚的手,同样无声说道——我也是。 “今天,”孙伞扶着腰又站了起来,手里晃了晃装着果汁的红酒杯,看着在座都安静下来,很是满意,学着昨天刚看的熹贵妃训人那段,甩开了孟晃的手扶着腰绕着桌子走来走去。 “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我们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衣琚,庆祝他的生日。” 听到每场生日会孙伞都会说的开场白,王志前他们都习以为常,甚至已经开始趁孙伞走过去偷吃盘子里的菜。 只有周良晏闻言愣了一下,网际网路行业最常听的就是烂梗,周良晏自然也知道这段话的出处,不由得看向衣琚,衣琚点了点头,气声说:就会这一句。 果然,孙伞之后就开始自由发挥了,“我们琚哥,今年时来运转,否极泰来,还收穫了晏哥这样优秀的恋人,那我祝我们琚哥节节登高,在新的一岁继续发光发热!” “好!”孟晃立即鼓掌,其他人同样立即跟上。 “还有最后一句,”孙伞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走到衣琚面前,敬了衣琚一杯,笑眼里含着认真,“祝愿我们琚哥岁岁平安,快乐,幸福。” 第087章 相靠近的人 “好,”衣琚碰了杯,然后认真看向孙伞的孕肚,“但我今年要把这句祝福分享给我的小外甥女。” “希望她和她的母亲都能平安幸福。” 孙伞瞧着和周良晏紧紧拉着手的衣琚,眼眶一红,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讨厌死了,知道我孕期情绪不稳定,还说这么煽情的话。” 衣琚一笑置之,拉着周良晏一起给大家敬酒。 “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酒过三巡后吃得也差不多了,衣琚就开始有些犯懒了,在甲板上聊聊天打打诨,又喝几杯酒,就更困了些,不免想回房间里躺一躺。 “这才多一会儿就歇了,养生啊琚哥。”孟晃不满意嚷嚷着。 “少喝点吧哥哥们,年纪不小了,”衣琚瞥了眼已经嗨起来的王志前和高德,摇了摇头。 “正值壮年嘛,”孙伞看戏地摆弄自己的指甲,给孟晃使了个眼色。 孟晃瞬间领会,桀桀笑着又给衣琚本来就没喝完的杯子倒满了,一副痛心疾首模样,“琚哥什么时候也养鱼了,不像你啊。” 孙伞没喝酒悠哉哉当酒桌判官当得自得其乐,而孟晃需要照顾孙伞,被特批可以不喝,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喝了,”衣琚盖住了自己的杯口,直接摆烂地要拉着周良晏遁走,却被一旁的王志前他们一把按住。 “你拉着晏哥走了,登哥那边儿你还不让人家来,那就我和小高同学对饮啊,不行不行,一家总得留一个,”王志前很是幽怨,衣琚隔着周良晏都感觉到其深深的怨念。 第168页 两人都没走成,王志前又眉开眼笑,抬杯敬了周良晏一杯,坏笑道,“当然了,你走行,但晏哥今天必须得留下!” “就是就是,”高德又开了七八瓶酒,连连点头,“不许走,不醉不归。” “行,再陪你们一轮啊,”衣琚应了,指了指又开了的三瓶酒,“喝完就撤。” “行,听你的,”王志前大手一挥,招唿其他开始各聊各的小伙伴们,“来来来,最后咱来点儿酒后真心局。” “这个好!”孟晃喝不了酒,听到这儿精神许多,孙伞在一旁也是同意地鼓了鼓掌, 衣琚心下不妙,眯着眼看着王志前,总感觉这局沖他来的,果然对方演都不带演的,直接发问,只是针对对象对方很聪明地换了个人。 “晏哥和我们琚子怎么认识的啊。” 王志前端着酒杯,和周良晏一碰,把衣琚挤走,一副懒得搭理衣琚的模样,笑眯眯套话。 周良晏自然喝了,然后温声笑道,“衣老师我敬仰已久,因缘际会。” “这个我知道,他画迷嘛,怎么因缘际会法啊,”高德贱兮兮也凑了过来,又和周良晏碰了一杯。 “我知道我知道!” 孙伞手机里忽然传来赵登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的咿咿呀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去的。。 “就我和良晏学校学生出了事,衣琚来帮忙就碰上了,然后就嘿嘿嘿...” “这话让你说的,”衣琚被赵登的笑声激的打了一哆嗦。 “那晏哥什么时候对我们琚子动心的呀,”孙伞笑眯眯地拿起果汁敬了周良晏一杯,然后警告地看了衣琚一眼,“知道你们郎情郎意,不许抢答。” “不是真心局吗,怎么逮着一个人问。”衣琚不满抗议,当然无人理会,只有周良晏安抚性捏了他手一下。 衣琚无奈地看向周良晏,周良晏倒是真没觉得什么,自然而然又满了一杯,他们喝得确实快了些,但衣琚的朋友心里都有数,开的酒度数不高。 周良晏沉吟一会儿,笑了笑,望向衣琚,“大约在衣老师为我画了一幅画的那天。” “画?什么画?”高德努力回想,然后缓缓瞪大了眼,拍案而起。 高德痛快极了地朝着周围的人一伸手,“我就说那幅画画的他情人!愿赌服输啊!拿钱拿钱!” “琚哥~”孙伞皮笑肉不笑,“不是说做梦梦见的么?” “怎么不算...又不是没梦见过,”衣琚小声嘀咕,在孙伞和王志前的幽幽凝视下,缓缓扶额遮住脸,果断选择装死。 周良晏看着衣琚心虚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声说,“我还以为在衣老师这里我...” 周良晏顿了下,轻轻嘆了口气,“原来衣老师没有和别人提及过。” 衣琚身体不免又是一僵,这话听着怎么这么... 衣琚试图解释,“那会儿我们不是没在一起,就...” “就什么呀,解释不清的,那幅画那衣领子都开哪儿去了,琚哥你看了人身子还藏着掖着的...”王志前啧啧摇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高德摇头接话。 “不是,那幅画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那你们之前一起跳伞,在酬智眉来眼去的算什么,”手机那端的赵登发现了盲点,目瞪口呆。 “啊?” “啊?” 众人面面相觑。 赵登看戏不嫌事大地连嘆了几口气,一副为衣琚痛心的模样,继续说道,“我都以为你们偷着处上了,结果还没动心吶良晏,那我们洨琚可...” 孟晃正给孙伞切牛排,闻言乐了,看着自家护短黑脸的媳妇,为了周良晏今天能从酒桌上自己走回去,好心岔开话题,“琚子,那你什么时候对咱晏哥动心的。” 衣琚沉默了一瞬,偷偷看了眼周良晏,然后眼神飘忽,“大约应该或许,也是那天。” 在场的和不在场的都沉默了。 “不是吧,”孙伞乐了,看奇葩一样看着那两个人,举起空酒瓶採访,“那你们之前如何定义你们的关系的呢?” 衣琚和周良晏都没说话,孙伞被两人掉得心痒痒,激将法道,“不会是互相养鱼吧?” “不是。” “才不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孙伞再接再厉地把酒瓶往两人面前一递。 “一点念想。” “想靠近的人。” 衣琚无奈答了,周良晏一向内敛,他是真怕自家好姐姐把他晏哥臊到了,结果没想到周良晏也同时答出声了。 衣琚听着周良晏的回答,不免有些意外,他以为那段时间对方可能只是对他有些好感度,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衣琚不禁心间一盪,有些开心。 看着脸红起来的衣琚,周良晏偷偷握着衣琚的手,朝想要揶揄的孙伞他们笑了下,然后连喝了三杯酒,“讨饶了,之后的问题我们就不答了。” 孟晃不满意,还想问,却被孙伞怼了下,最后悻悻地拿起酒杯,“成,那喝酒喝酒。” 第169页 “不答可以,但得喝酒。” 王志前和高德也笑着对视了眼,给他们难得红成番茄的琚哥留点儿面。 “都满上!” 衣琚是发现了,他们这伙人这是铁了心要拉着衣琚和周良晏继续玩,一个个都是天生的不醉圣体,战斗力强得很。 那几个混球还喜欢拉着周良晏灌,他晏哥还是来者不拒,这会儿海风一吹就连衣琚都有些上头,更何况周良晏,衣琚直觉得脑袋青筋在跳。 衣琚念头一转,伸着手臂揽在周良晏腰上,挑着眉混不吝地扫了其余人一眼,“不喝了,别搅了我好事儿。” 孙伞等人眨了眨眼,一时间场面都有些许安静。 高德一个没反应过来,“什么好...” 话没说完就被孟晃捂住了嘴,孟晃挤眉弄眼,“行行行,你们早说啊,早说我们早饭放人了是不是!” 王志前捧哏似的,拍着大腿接道,“可不呢,这不差点坏了事儿。” 孙伞捂着自己的肚子,小声说,“不听啊宝宝。” 衣琚完胜,满意地笑了声,还要说什么就感觉一股力把他拉着又贴到了周良晏身上。 周良晏眼底透了丝无奈的笑意,“洨琚有些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 其余人这回很大方地放行,孟晃抻着脖子看了看,扬声道,“晚上还有活动呢,别忘了啊!” 衣琚隔着门都听见后面闹笑的声音,不免也有些后反劲儿的害臊,衣琚捏了捏眉间,看来是自己喝的有些多了。 “怎么了,不舒服?”周良晏垂眸望着衣琚,对方吃酒有些多,唿吸是比平常要快些的。 感觉到衣琚脚步有些浮,周良晏揽着衣琚,将对方重心压在自己一侧身体上,带对方下了台阶,穿过廊道,“回去喝些蜂蜜水。” “没事儿,”衣琚摇了摇头,手背给自己脸颊降热,开了自己和周良晏房间的门。 周良晏领着衣琚坐在了床上,刚想起身给对方兑点蜂蜜水,就被衣琚拉着衣角带倒在床上。 衣琚蹬掉了鞋子,整个人挂在周良晏身上,对方身体这个时候难得比衣琚凉,衣琚不由得蹭了蹭对方,凉玉般舒服让他发出一声喟嘆。 周良晏手指拨开了衣琚额上的髮丝,嗓音不知道何时开始有些哑,“要睡觉么、” 衣琚朝周良晏脸上啃了两口,手按了按对方的胸膛,自己手指上的银戒硌了对方衣扣一下。 衣琚有些困但却不想放下手上这结实的手感,衣琚亲了亲对方的喉结,“不要,我们要办好事。” 周良晏看着眼睛已经闭上却还不愿意松手的某人,嘴角勾了勾,压着心底那翻滚起来的欲望。 周良晏伸出长臂揽住了衣琚,让对方完全嵌在自己怀里,吻了下对方额头“好了洨琚,我们先好好睡一觉。” 衣琚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却还是被紧紧箍着,酒意上头后的飘飘然让衣琚更加睏倦,不一会便违背自己的意志浸入了梦乡。 第088章 防水贴 拉上了窗帘有些昏暗的房间内,衣琚闷闷嘆了声,翻了身伸了个懒腰,宽大的床面上只有衣琚一个人,而浴室传来了阵阵水声。 衣琚没摸到人,惺忪睁开了眼睛,看见床头一杯蜂蜜水,衣琚不禁笑了笑,懒洋洋地撑起了身,转转扭扭两下,舒缓着有些僵的关节,然后将甜滋滋的水喝了个干净。 等衣琚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裤都被某人扒掉了,胸前腿侧都是草莓印,衣琚瞧着自己战况挺激烈的身体,不免乐了下,他是没想到他晏哥还做这种事儿。 衣琚从衣柜里抽出t恤和大短裤,套了上去后赤着上身,去浴室找他晏哥兴师问罪。 真的是,想搞事儿叫他起来呗,他都没舒坦着。 “晏哥。” 衣琚推门直接进了浴室,花洒的水声更加清晰可辨,而玻璃后隐隐绰绰的某人好看极了的肩背线条就完完全全映入眼帘。 对方有些沉的喘息声夹杂在水淋下来的水声中,格外的诱人,湿热密闭的空间里,沐浴露的香气中也似乎有些衣琚熟悉的味道。 衣琚目光移不动地方,步子也停了下来,他晏哥似乎没发现他的到来,他也就靠着门看着对方模煳的背影。 周良晏应该是没听见他的招唿声,依旧背对着衣琚没有理睬,衣琚只能大约看出对方一手拄着墙壁站在花洒下,对方的唿吸声也有些重。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听着里面的声音更促了些,水声黏腻了些,蒸气腾上玻璃,衣琚倚着门望着那朦胧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开了口,“晏哥。” 衣琚听着自己声音也不知怎么有些变了,话音一落如愿听见里面一记闷声。 “嗯。”周良晏嗓音有些低哑应声。 “马上好。” 衣琚闻言挑了挑眉,然后抬脚走了过去,“知道我来了啊晏哥。” “知道。” 周良晏的声音带着几分有张力的欲气,也磁性动听,“衣老师头还晕不晕了?” “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衣琚笑答。 本来他酒量好得很,担心他晏哥喝不过才退了场,谁想到最后回了屋是自己先醉睡过去了,好在没让孟晃他们发现,不然可有的被嘲笑的。 第170页 今天的量还没以往三分之一多,就是和周良晏处久了,对方在自己喝酒的度上管的比较严,再加上自己一个人在上都老房子住了半个月,整个人都可以说养生起来了,酒量自然就有所下降。 但衣琚想着周良晏回回收他酒后支付的报酬,也是甘之如饴的。 衣琚瞧着周良晏的身影,带着几分调戏意味走上前去,“晏哥我还没说你,你趁我睡觉做什么了?” 衣琚边和周良晏说着话,边拉开玻璃门,就看着周良晏迎着花洒沖洗着,对方背上也是满是红印还有划痕,一看就是自己的杰作。 周良晏从头到脚沖了个遍,地上的印迹也顺着漏下去,最后关了花洒,周良晏将湿漉漉头髮撩了上去,拽下来挂在一旁的浴袍围了上。 周良晏很是清楚地说道,“衣老师可不要冤枉人,酒后赖帐可不是个好习惯。” 衣琚有些纳罕,顺着周良晏的话努力回忆了下,还是没什么印象。 衣琚将信将疑地摸了下鼻子,“真的假的?我记得我酒品挺好的啊...” 周良晏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拉开了自己的浴袍领口,给衣琚看了看自己正面上对方的战果,锁骨上下范围内最为惨烈,像是被人当成磨牙棒啃了。 衣琚刚刚只看到周良晏背上自己的杰作,没想到翻了面看更加触目惊心,锁骨上的牙印都见血了,对方沖澡似乎也没注意,被水一泡红肿了起来。 衣琚心疼得很,嘶了声,不由自主又往周良晏身上靠了靠,手指想碰没碰地在对方锁骨那里隔着一点儿距离摸着。 “晏哥怎么不管管我。” 周良晏垂眸看着眼前人,握住了对方的手指,象徵性捏了把,然后松开了手,“衣老师说会付报酬。” 衣琚迷茫地抬眼和周良晏对视,他怎么一点儿也没想起来,但念及自己身上的印迹,小心翼翼道,“那我付完了吗?” 周良晏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衣老师进来是要洗澡吗?” 衣琚下意识点了点头,虽然他是来找他晏哥的,但确实该洗个澡,想都不用想一身酒味儿。 周良晏给衣琚拿了双防滑拖鞋,蹲在衣琚面前,拍了拍对方小腿,示意衣琚抬脚,“来,先换上。” 衣琚手搭在对方肩上,对方浴袍一蹲下来敞开得到了底,让衣琚看见了不少好景色,自己的注意力全被对方美好的肉体所吸引,也就按着周良晏说的做,先抬左脚,踩进拖鞋里,右脚再跟上,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衣服裤子还没脱。 衣琚正咂舌地数着对方身上的草莓印,周良晏就起身了,打乱了衣琚的计数,衣琚只见周良晏侧开身让开了浴间干湿隔离的玻璃门,便顺势走了进去。 见到挂架上搁着洗浴用品,还有一副防水贴,衣琚就纳闷了,“晏哥你这不是带了防水贴进来了,怎么没用?” “忘记了,”周良晏温和应了声,很自然走进浴间,又顺手带上了玻璃门,“你的脚也要用到,我帮衣老师贴上。” “不用,我自己...”衣琚摆了下手,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身瞧见了被周良晏反插上的玻璃门上的插栓,意味深长地深深瞧了他晏哥一眼。 衣琚直接靠在凝着雾气的瓷砖墙面上,后背慢慢感受到了湿凉,但衣琚也没在意,抽出一个防水贴伸手递给了周良晏,眨了眨眼笑着说道,“忘了一直是晏哥帮忙贴的,我确实不会用,那就麻烦晏哥咯。” 周良晏揭开离型纸,再次半蹲在衣琚面前,可能是知道了等会儿会发生什么,这次衣琚看过去又是不一样的感受,衣琚垂着眼静静瞧着周良晏,很熟练地将脚踩在对方膝盖上,嘴角勾了下再次说道,“麻烦晏哥了。” “这不算麻烦。” 周良晏将防水贴仔仔细细地粘在对方脚上伤口处,又用手指一点点地排除防水膜和皮肤没粘好地方的空气,手指碾按着防水膜,直到防水膜严丝合缝敷贴在对方皮肤上。 自国庆放假后,周良晏开始有几天忙得很,都住在酬智分部,衣琚那会儿也沉浸在作画中,洗澡什么的也没注意伤口,防水贴一直没有贴,于是等周良晏回来一瞧严重得都穿不上鞋了。 之后周良晏也就没在公司过过夜,回回衣琚洗澡都会帮着对方贴上,这才在衣琚生日好得差不多了。 所以今天这防水贴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个噱头,一个玩着情趣,另有图谋,一个想着之前的报酬可能还没给,做人要言而有信,这才一拍即合,一个防水贴贴得拉扯烘托起来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十月二十五,都十月底了,这段半个月的时间,周良晏总会在酬智分部忙到很晚,回来和衣琚聊聊天跑跑步,一天就又过去了,偶尔小荤开一开,已经很极限,折腾完也一二点钟了。 大鱼大肉自然是吃不上,衣琚看着周良晏的黑眼圈都心疼,于是两个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都是素了很久的人,居然只真刀真枪做了一次,也是很让衣琚自己感慨的,他都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纯情的人。 衣琚一向不喜欢委屈自己,又在这样一个需要放大探寻自己感受的职业上,他不是爱玩的,但自然没有寡淡到哪里去,在和楚滩之前也陆陆续续谈了一些。 第171页 最后在楚滩身上收了心,高中就有些苗头的老同学再见面,有份不一样的交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对方的状态委实和当时锐不可当的衣琚合拍。 当然现在想想,对方那种不要命的往下堕落的精神状态是激发了衣琚不少创作欲望,但要不是衣琚底线比较高,怕是现在自己要么变成自己亲爹那样,要么和楚滩一起在牢里踩缝纫机。 话说回来罢,自楚滩之后,衣琚没有精力再去接触新的感情,可以说是一朝怕蛇咬,也是因为怕拖累别的人,这就单着有两年多了,清心寡欲不足为过。 而周良晏上段感情,衣琚也得以窥见一二,他晏哥怕也估计两三年没做过什么了。 衣琚与周良晏还没在一起时,两个人就有点儿那种——一见到对方眼睛就不太想挪开的意思,倒也不是那会儿就喜欢上了,就是单纯被对方的举止谈吐吸引到了,话说开之后更是那种盯一会儿就想亲上去,明明都干柴烈火的了但还有苦苦克制,发乎情止乎礼。 在一起之后两个人终于可以解放了,却又因为各种生活问题耽搁到了,和衣琚想像中可以说完全不一样,但衣琚感觉倒也还不错,每天一个纯情的早安晚安吻,又是幸福满满的一天。 衣琚也算明白了,欲望可以被爱填满这句话的另一种含义。 衣琚虽然说第一次在这么个位置上,但在国庆和周良晏痛快了一下午后,衣琚很难不承认对方确实比自己更适合掌控位,也确实感觉到了自己曾经要求安静的性事是件多么过分的事情。 如果说第一次换位置有些羞耻,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足以克化掉那有些不自在的失控感,衣琚不禁有些食髓知味 第089章 时间还早 年纪上来了,就是这点好,什么事儿都消化得快,衣琚现在就是可以完全自然地接受并配合对方行动。 就比如说现在周良晏没让他脱衣服就把花洒再次打开了,直接浇湿了衣琚的衣服,衣琚也没说什么,反而伸手环抱住覆在他身上的男人。 衣服被推了上去,周良晏很是喜欢正面抱着他,衣琚就在想或许他这鞋也没必要换,他不觉得自己脚会沾地。 等衣琚逐渐适应了如今的处境,更配合地主动起来,反手撑在身后墙壁上,用着自己的臂力浅浅尝试着动作几下,周良晏也就更凶了些。 可能是知道衣琚有力气勾着他,周良晏直接松了手,抓着衣琚的侧腰,直接按到底。 ...... 第一场痛快了过后,可能是热气蒸得衣琚有些发晕,衣琚有些抱不住对方,咬了口周良晏的另一边的锁骨,让对方把他放下来。 但周良晏在这种事儿上向来不听,只是抵着对方,依旧埋在衣琚里,靠着衣琚肩膀不吭声地闷头品尝着自己的点心。 主打一个你咬你的,我吃我的,就这么刺激着,短促地度过了衣琚的不应期。 衣琚望着天花板,有些迷离的惆怅,感觉到对方声势更加壮大,衣琚觉得晚上要是还有什么活动,自己怕不是腿软得走不动了。 衣琚可太想换成地上站着来的比较不费体力的姿势... 尽可能对抗着灯光晃晃的感受,衣琚思绪全力地转动,忽然灵光一动,亲了亲周良晏的耳垂,轻声说了句话。 果然如愿看见周良晏眸色更深了些,对方停了动作,放衣琚下来。 站在地上了,衣琚都快喜极而泣,可还没说什么,就被周良晏翻了个面压制在墙上,对方左手分开了一边,右手抓着衣琚腰往自己怀里按。 周良晏手描摹着衣琚腹部的那道伤疤,又在衣琚耳侧说了句什么,衣琚竟然都有些挣动起来。 但周良晏更加严厉地制住衣琚的动作,抓住对方擅自行动的手,按在了那道疤痕上,感受着情绪的碰撞。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衣琚感觉自己飘在云端下不来一样,浴室热气太重,衣琚有些受不住,直到感觉到自己腹腔中的那一记微凉,才堪堪松了口气。 衣琚不喜欢清理,周良晏也有心照顾人,虽说心里一直翻滚着在对方身上标记自己气味的欲望,但也一直带着隔离装备,顶多多咬舐对方几次。 但这次在这儿两个人没有带东西进来,周良晏本是想关键时刻撤离开,但衣琚刚刚为了自己的双腿还能用,主动交换了条件。 就是说,现在宾主皆欢,场合也方便赛事后清理,整场下来都是很极致的体验。 衣琚深唿出一口气,拇指擦拭掉刚刚生理性的眼泪,倚着墙没管自己身上的状况,花洒不知什么时候关了,这会儿衣琚再次打开,水流顺着自己身体流下,也带走了少许流出来的东西。 浴室门上搭着的衣服浴袍都湿漉漉得滴水,顺着玻璃流出一道道水痕,这肯定都不能穿了。 衣琚觉得今天是差不多了,打开了被周良晏插上的锁栓,亲了周良晏一口,“给我拿身衣服啊晏哥,我清洗下。” 周良晏没动,只是手又自然地搭在衣琚的腰上摩挲了下,如他想像的,衣琚腰侧条件反射地紧了紧。 周良晏笑了笑,低声说,“帮你。” “不要,”衣琚十分警惕地拒绝了,脚踩了周良晏小腿一下,推了对方出去,飞快继续说道,“刚刚你穿的那种浴袍就行,谢谢晏哥。” 第172页 周良晏捞起洗手间叠好的新浴袍,自己先穿上了件,边繫着袍带,边回头看,衣琚还站在花洒下没什么动作,像是在享受水温。 对方不避讳没关门,周良晏自然美景尽收眼底,拿着浴袍的手又有些想覆上去,帮忙擦拭对方修长有力的双腿上的痕迹。 周良晏倒没那么做,只是看了眼自己搁在洗手池上的手錶。 时间还早。 洗手池的镜面映射出浴间里某人的身影,周良晏安静地注视着,看见衣琚扶着墙往身后... 周良晏拿着浴袍走了过去,关掉了花洒,给衣琚披上了浴袍,看见衣琚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周良晏也就知道衣琚是故意在他面前那般做,周良晏认真的给衣琚系好带子,然后抱住衣琚,往卧室床上走了去。 “晏哥,我还没洗呢,”衣琚懒洋洋靠着周良晏,手里把玩着对方耳垂。 “时间还早,出门前再洗。”周良晏随手拽了毛巾,给被自己扔在床上的某人擦头髮。 衣琚一只手拄在被褥上,一只手放在屈起来的膝盖上,“昂...这样啊。” 衣琚由着周良晏在自己头髮上一通擦拭后,头髮不再滴水,衣琚似乎有些不解地拉住周良晏手腕,“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周良晏将毛巾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欺身靠近衣琚,和衣琚拉了个绵长温柔的吻,再次解开衣琚的浴袍,用行动告诉衣琚他们现在要做什么。 ...... “不是吧,这么晚了还不出来,”孟晃坐在桌前,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还没人影的门口。 “反正我骚扰琚子的简讯语音,他是一个都没回,”王志前也是有些咂舌,这会儿已经天黑了,八点多钟了,那两位晚饭都没吃。 高德舔着冰淇淋,拍了拍自己装着一堆食物的肚子,“不止你,郑老师他们都打电话到我这儿了,他们的电话也没接。” 孟晃给孙伞调着果汁,幸灾乐祸,“这回好了,可能都知道衣琚下午和他对象在一起,消息完全不回了。” 高德啧啧道,“可不呢,这生日大半天都在屋子里过了。” “这不出来了吗,刚刚我和晏哥办了点儿事。” 衣琚刚走过来,就听见那几个人编排他,也知道自己和周良晏在房间里呆的太久了。 不过天可怜见,虽说他和周良晏鬼混了很久,但也不至于之间搞到了八点多,他们本来六点左右就结束了,是要出来吃晚饭的,但酬智那边有个活要衣琚救急,现在才将将做完。 “嗯嗯,”孙伞轻笑了声,她信衣琚的邪,“可不就是办事儿。” 衣琚脖子上的战况惨烈,走路姿势再克制也是有些僵,而后面还没走过来的周良晏正挑着甜点,明显可以看见对方锁骨处直接贴着创口贴。 在场的都是老大不小了,有人孩子都有了,自然知道这两个人怕是厮混了好一场。 衣琚挑了下眉,自知这群人人心黄黄,耸肩道,“随便你们怎么想。” “我们连你们门都不敢过去敲,你们也真厉害,不饿吗?”孟晃感慨地扫量着衣琚和周良晏,都是铁人。 衣琚给了孟晃一拳,“都说了有工作要办。” “嗯嗯,两个人的工作,”孟晃躲开了,漫不经心地敷衍道。 “好了好了,别说我们琚哥了,”王志前朝衣琚挤了挤眼,“好歹是出来了,不然等会儿琚哥你可要错过好东西了。” “什么好东西,我生日礼物?”衣琚往几个人身后看了看,没瞧见什么。 王志前摇了摇头,“都给你红包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人岁数一年年在长,过的生日也越来越多,能送的东西越来越少,大家也就越来越愁送什么,主要也是孙伞太卷,回回其他人想破脑袋还是比不过。 不知道哪年起,衣琚看着堆了整个屋子的礼物盒,果断地和所有人宣布生日只收钱,这才遏止了孙伞想搞点儿东南亚或者太空那边的东西的想法。 就连刚刚郑明他们,也是给衣琚视了频后,发个大大红包,其他狐朋狗友还有工作室的小朋友们也是如此。 每每生日一熘的红包要收,一个个点开的快感妙不可言。 “怎么了,晏哥送你礼物了?”孙伞瞬间从衣琚的话里明白什么了,这好多年规矩了,衣琚不至于无缘无故地提嘴礼物。 衣琚哼了哼,没说什么,嘴角却挂上了得意。 “不是,他还把礼物带过来了?”孟晃有些惊诧地看向后方走来的周良晏,不是都准备了...现在好男人赛道这么卷么? “送的什么啊,别卖关子了琚哥,”高德起闹道。 “嘉庆老墨,二汪之手,通体漆衣,”衣琚回想起周良晏拿出那宝贝,就忍不住舔了下唇,那墨锭字口、描金很是漂亮。 “墨条啊,以前我们不也送过你,”王志前瞬间没了兴趣。 “不是某淘上挑最贵的一个下单就是最好的,”衣琚一脸鄙视地看着王志前,过去他们送的那墨邮过来都断了... “嗯嗯,你就喜欢你亲亲晏哥送的,”孟晃切了声,怪声怪气。 “在聊什么?” 第173页 衣琚刚要黑脸收拾人,就听见周良晏温和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在聊晏哥你送衣琚的礼物,”孙伞笑眯眯摸着孕肚回答道,桌子下悄悄踹了孟晃一脚。 高德有些好奇,“晏哥,你那墨在哪儿搞来的?我们琚哥可宝贝的不得了。” “拍卖行碰巧遇上了,就想着送给衣老师,”周良晏笑着答道,将手里的甜点递给衣琚。 “那我们能瞧瞧吗?”高德还是很好奇,继续问道。 “不给。”衣琚咽下了口中的蛋糕,柠檬味儿的果酱淋在奶油上很是酸甜可口。 孟晃啧啧道,“怎么这么小气,晏哥送你的稀罕得我们看都不能看了啊?” “想都不要想,没门。” 这回衣琚更是毫无回寰之地否决掉了。 第090章 骄傲的衣.叶凡.琚 “想都不要想,没门。” 开玩笑,他大学之后收藏的第一条墨就被这群人拆了。 “没什么门没门,这不都是门!”孟晃嘟着嘴啧啧作怪,“晏哥肯定让我们看,不像你这么小气。” 周良晏在衣琚旁似乎在用手机和谁打字,眉间微蹙,这会儿被孟晃搅入战局,周良晏像是很好说话地笑了笑,但却没说什么。 “晏哥送我了就我的东西,我不想让谁看,谁就看不了,”衣琚冷笑一声,拉着周良晏的小臂,他和他晏哥是站一条线上的。 衣琚和孟晃小学鸡吵架,王志前和高德在一旁煽风点火。 而衣琚身旁的周良晏笑而不语,只是垂着眸盯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錶,錶针在一点点移向了八点半整。 孙伞眼里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不由得眼睛弯了弯,然后扶着肚子站了起来往游艇边走去,孟晃边和衣琚吵边扶着孙伞。 “砰——” 岸边传来接连爆开声音,衣琚一群人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岸边烟花炸起,各色光团拖着尾耀眼升至夜幕之上,照亮了衣琚他们的脸庞。 流光溢彩,夜空燃如白昼,绚丽的花簇在空中绽放,让人目不暇接。 “这也太可以了!” 高德和王志前也跑到护栏前,望着空中烟花簇放,兴致勃勃。 衣琚也有些惊艷地仰头望着天,静静欣赏着星子撒满夜空,明暗相间一次次地点缀天边白月,璀璨流滟。 “很好看,谢谢晏哥。”衣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轻声和身边人说道。 一直注视着对方神情的周良晏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与衣琚十指相握。 烟花五彩缤纷,各种花式,甚至也有比较稀奇的蓝色烟花,一时间让人目不暇接。 衣琚仰着头看了很久,脖子有些酸了,目光自然拉向不远处的岸边。 岸边一排小屋前燃着篝火,簇着一小群关系似乎很好的青年,在游艇上也可清晰听见他们的感嘆称赞的说笑声,岸边的年轻人们的音响悠悠扬扬传来音乐,依稀可以辨别是很符合气氛的《打上花火》。 衣琚听见了歌,就想着孙伞一定很喜欢,将视线移向自己前方的朋友们身上,果然可以看见老友们都在仰头望天,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忽明忽暗的烟花照映下,王志前和高德碰着酒瓶,很是快意,孙伞脸上挂着十足温暖的笑容,而孟晃揽着爱人的腰,以保护的姿态让孙伞靠着自己的肩膀,两个人亲密依偎。 在烟花盛放下,衣琚有些恍惚,时间似乎有些模煳交错,眼前一切是那么熟悉,就好像他们当年毕业旅行时无忧无虑的模样,这么多年各自酸楚困顿的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意气风发,光明可追。 但终究走过了□□载年头,很多事情发生过很多人又在生命中来过走过,终究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好在是衣琚学生时代期待的很好的样子,衣琚眼底流过暖意,将目光笃笃移到身边男人身上。 衣琚笑盈盈地望着周良晏,他知道这场烟花是对方给他的礼物,“我很喜欢。” 衣琚很开心,很喜欢这份礼物,应该说没人会不喜欢自己爱的人带给自己的一场盛大夺目的烟花。 衣琚望向对方双眼,然后在周良晏眼中看见了以流彩烟花为背景的自己。 “喜欢的话,往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看,”周良晏认真地望着衣琚。 衣琚睫毛颤了颤,他忽然觉察,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望向周良晏,对方都在看他,就好像在一直默默凝望着自己一样。 周良晏不是浪漫的人,不会说些甜言蜜语也不会邀功,也不会耍一些年轻人张扬的花招,但衣琚就是知道今日这场烟花出自周良晏之手。 衣琚甚至明白周良晏未说出口的言语——这场烟花为你绽放。 一步步走进社会,适应社会后,年轻人身上那股自己是骄矜自傲的意气就会被消磨个干净。 那种“我是七八点钟初升的太阳”、被身旁大人捧着呵护着的独特感,也会在日復一日工作生活中被强行脱下,自我认知会渐渐改变成——我只是社会运作下一个不起眼可被替换的齿轮,生而渺小。 在校园的象牙塔中时,似乎连路边的花都在为你盛开,而当穿上束缚笔挺的西装站在压缩盒子一样的地铁车厢中时,只会觉得,除了房贷与欠款,没有什么人会在你的世界驻足,也没有什么事为你存在。 第174页 而周良晏的全心全意的眼神在告诉衣琚,不仅这场烟花是因自己才存在,而周良晏这个人也愿为自己停留,愿意陪自己走过无数场的璀璨烟火。 烟花易冷,转瞬即逝,但他不会走。 衣琚忽然靠近周良晏半步,伸出手勾住了周良晏的脖颈,微微仰着下巴去亲吻男人的唇。 周良晏垂着眼眸,凝视主动吻上来的衣琚,很是温和地纵容,直到衣琚试图撬开自己唇齿的一瞬,周良晏伸手紧紧拥着恋人入怀,席捲着对方的唇舌,将所有隐藏压制的爱意全部倾注在这个吻中。 色彩缤纷的焰火照耀下,远方依稀传来歌声中,海风带着水浪拍打着游艇,一对姣好容颜的恋人在深情拥吻。 * 自国庆后,衣琚和周良晏一直在上都呆到了十月的最后一天,虽说算不上每天都和朋友们鬼混,但也确实两个人都没做什么正经事。 可再久的休假也有个结束的时候,周良晏也在十月的最后一天提了回枫城的打断,据说公司一堆事情在等着周良晏,而衣琚却还需要再上都找找灵感,也就只能依依不捨的和周良晏分开。 衣琚抱着小八,帮着周良晏收拾其实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而衣琚做的就是不断地吧某件衣服或者用品拿出了再放进去,再拿出来。 本来衣琚是端架子端得很好的,很成熟地表现自己很云淡风轻于周良晏的离开。 结果衣琚在递给周良晏一个空水杯让对方装进行李箱时,周良晏一句:还没有人帮着我收拾行李过,这感觉怪新奇的。 瞬间衣琚破防。 接下里地三个小时,衣琚就没离开过那个行李箱半分钟。 小八乖巧得很,刚刚看着自己周爸爸要走,喵喵叫了好几声,还叼来了一袋自己最爱吃的猫粮扔进行李箱里,像是给周爸爸路上吃的一样。 当然周良晏并没有猫口夺粮,只是撸了撸衣琚怀里的小八,让他照顾好他衣爸爸,小八很懂事地在衣琚怀里蹭了蹭,又喵了一声。 “要不要给你带些饼干,”衣琚手机翻着派送,“下飞机了肯定饿了。” 衣琚突然又放下手机,把小八往周良晏怀里一塞站起身,“算了,给你煮饺子吃,现在还来得及。” “没什么需要带的了,饭我也不吃了,衣老师别忙了,”周良晏温声笑了下,摸了摸衣琚的头髮,抓住了某人的手腕,然后在衣琚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不用惦念我,下飞机我给衣老师打电话。” 衣琚闻言也压下了心头那点儿的不舍,说实话自己现在这依依不捨的样子,他自己也怪难为情。 又不是分开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小孩儿似的,情绪低落得让周良晏都能看出来。 衣琚小声嘀咕了句,“不用打,发个消息就成。” “那怎么行,”周良晏合上了行李箱,拉着衣琚的手往外走,走到了院子门口,回头看向抿着唇的衣琚,紧紧抱住衣琚,“听不到衣老师的声音,我很想衣老师的。” 衣琚被周良晏拥入怀里,听到周良晏温柔得快要溢出水的话,衣琚不禁嘴角勾了下,拍了拍周良晏的背,示意对方该松手走了,佯装不适应似吐槽,“晏哥别太肉麻了啊,该走了。” 周良晏闻言松开了衣琚,温和地看着对方,“衣琚也要记得想我。” 衣琚脸上热了几分,很矜持地说道,“会的。” 周良晏笑了笑,摸了衣琚头髮一下,“枫城见,衣老师。” 衣琚看着周良晏拉着行李走了,不由得跟上了两步,又立即止住了步子,“枫城见。” 对方不让他送机,他也不好意思太小家子气地非粘着对方,也就只能这么看着他晏哥一个人离开。 周良晏还没走远,但衣琚已经走回了院子,没打算目送他晏哥走。 他想周良晏要是看着他望夫石似的送他,一定会笑他... 骄傲的叶凡,呸,骄傲的衣琚掩上了门,不给周良晏嘲笑他的机会。 但衣琚往回走了两步后,咬了下唇又走了回去——他就看一眼。 衣琚悄悄趴在门缝里看向小路远处的那抹身影。 却见对方若有所感地驻足回头,看向自己这个方向良久,衣琚不免心虚了下,但想起自己门关着的,又气定神闲了地继续看着他晏哥。 但周良晏一时半刻都没再走,衣琚不免有些急躁,想拿手机催促对方一下,结果手机刚拿出来,对方就发来了消息—— 「不要偷看了衣老师,不然我捨不得走了。」 衣琚老脸一红,感觉着地面有些烫脚,原地表演了个前后撤步上步。 衣琚本来是想逃回屋子里装作没这回事的,但最后心一横,大大方方地再次推开了门,瞪着眼看向周良晏的方向,被周良晏笑就笑吧,这指不定下次见到他晏哥要什么时候了。 衣琚就杵在大门口看着对方,直到瞧着周良晏朝自己的方向挥了挥手,衣琚才笑了出来,也挥了挥手。 瞧瞧,恋爱果然会让人变得幼稚,三十岁的老男人和十几岁的小孩儿都一个样子。 第091章 楚宏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一周,衣琚本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但没事去找朋友们喝酒,平时则四处逛逛采景找寻灵感,这样的日子除了有些想念周良晏,其余的都还好。 第175页 周良晏可能太忙了些,衣琚与他一般都是各自报备一天的活动,然后再各自有空的时候回復,有的时候两个人一天都聊不起来。 衣琚抱起舔毛的小八狠狠吸了一口,坐到办公桌前继续和自己要完成的第八幅画做战斗。 这幅画的构思早就已经做好了,只不过这最后一张图要连接其余三面画,要做的功夫很是细緻繁琐,所以进度比较慢。 时间随着太阳的轨迹一点点推移,直到晚霞布满天,衣琚感觉到手指有些酸痛,这才收了工。 画画前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蜷缩回自己的小窝,猫盆里的猫粮也被小八吃了大半。 衣琚按开了手机,一看果然到了晚饭的点儿,刚打开微信看看有没有谁的消息,就看见周良晏的消息几乎同一时刻的蹦了出来。 「衣老师该吃晚饭了。」 「饿哭.jpg」 衣琚挑了下眉,看了一圈自己的屋子——这也没摄像头呀。 「晏哥吃了吗,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惊讶]」 「衣老师微信步数没动[不开心]」 「说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衣老师似乎没有做到[难过]」 衣琚不免有些心虚,「这就下点儿面吃,晏哥吃什么了?」 「[图片]冬阴功汤」 「[图片]烤鱼」 衣琚看着对方过于丰盛的晚餐,想了想自己橱柜里的挂面,嘴角都垮了。 「馋死了.jpg」 「摸头.gif」 「给衣老师叫了街口饭店的外送,衣老师记得接。」 衣琚瞬间开怀,正要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当面”感谢感谢他晏哥,门口院门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衣老师好好吃饭。」 衣琚没再回復,飞速奔向大门,迎接他晏哥投喂,然而门一开,见到的人却不是衣琚想看到的。 “好久不见,衣琚。” 五十多岁的男人满头白髮没有染过,一身利落地黑色中山装,很是老派的装扮,目光如炬又有久经风霜的岁月沉淀。 衣琚瞥见了对方手里拿着的外卖袋子,淡淡说,“楚总现在是有新业务了么?” “小哥送来的时候,我刚好到这儿,也就让对方给我了,”楚宏和气地笑了下,没将外卖递给对方,“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衣琚脸色更冷了些,“没这个必要。” “我认为洨琚还是最好请我聊聊。” 楚宏平静望着衣琚的眼睛,“不然你会后悔。” 衣琚心底的躁郁开始不安分起来,看着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站到自己面前,还又是这一幅假惺惺、装腔作势的模样,衣琚的情绪有些外溢,“那总比晦气好些。” 衣琚说完就要关上大门,然而门即将合上的一瞬,衣琚听到对方的话——“关于周家周良晏的。” 衣琚瞳孔紧缩,握着门扶手的手微微颤了下。 衣琚闭了闭眼平復好自己的情绪波动,深唿出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门。 衣琚看着门口还是那幅平和慈祥形象的楚宏,皮笑肉不笑地侧开了身,“您请进。” 楚宏欣然走了进来,感慨地打量着小院,“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来这里,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变过。” 楚宏温和笑着对衣琚问道,“你老师还好吗?” 衣琚没有理睬楚宏的问题,率先走进了屋子,回头看着楚宏,“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宏对于衣琚的无礼似乎毫不在意,随着衣琚走进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主位上,慈祥打量着衣琚,“你父亲还好吗?” 衣琚刚刚就冷下来的脸色,瞬间更加不好看起来。 “如果您只是来这里和我谈论您的故人,那我想您可以走了。” 楚宏不以为意,甚至主动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和衣琚到了两杯凉茶,并将其中一杯推到衣琚面前,“先坐下洨琚,年轻人不要情绪太大,会坏事的。” 衣琚唿吸滞住一瞬,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不成熟。 衣琚尽可能平静下来自己的内心,坐在了对方对面,这回他没再催促对方开口。 楚宏慢慢喝完了杯中凉茶,轻轻放下了杯子,这才开口,“这次找你来,我想你是能猜到我的来意的。” 衣琚不语,楚宏也不恼,继续说了下去,“这两年,我对你没留情面地出手,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但没办法洨琚,你害的是我儿子。” “您确定您没有颠倒黑白么?”衣琚对楚宏的“无奈”感到很是好笑。 “你使我儿子锒铛入狱,难道不是你在害他么?”楚宏淡然说道。 衣琚依旧那副带着讽刺的神情,但却没有回答,似乎不想和楚宏分辨什么。 “新一代里,你,楚家的,还有王家的,出落的最好,要是楚滩有你一半聪明,我也不会把他扔监狱里歷练这两年。” “原来对于您来说,犯罪被关进监狱是一种歷练,真的是一种很不可理喻的教育理念。”衣琚轻轻笑了声。 楚宏不语,缓缓拿出了手机,调出一个视频,推到了衣琚面前。 那是一个两年前的监控视频,监控的角度很怪,还有一部分楼体遮挡: 第176页 昏暗的酒吧街道,两个男人隔着一段距离对峙着,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水果刀,而另一个人只静静站在那里,似乎和拿着刀的人说了什么,拿刀的分外激动起来,朝着男人沖了过去... “完全可以躲开的伤害,洨琚你为什么不躲开呢?”楚宏似乎有些疑惑,“是被小滩吓到了么?” 衣琚垂着眼眸看着茶几上这段监控,“自然是不觉得他真的会伤人。” “那你和楚滩说了什么,是刻意激怒他吗?” “你应该问楚滩。” “楚滩自小喜欢收藏刀具,卧室中有无数把趁手的行兇工具,”楚宏微微一笑,又温和地发问,“所以那把水果刀是他带去的,还是你带去的?” “您说笑了,我没有您儿子那般随身携带伤人刀具的癖好,”衣琚淡淡回道,蜷起来的手指却微不可见地颤着。 “自然了,我也只是说笑而已,”楚宏看着衣琚,惋惜地说道,“没有另一段监控能证明这把水果刀是洨琚你带来的,况且刀上指纹只有楚滩一个人的。” “不过,洨琚你帮忙参谋参谋,”楚宏很是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这段监控加上楚滩的精神疾病证明,可以不可以让案件重审呢?” “诱导精神病患者症状復发,从而导致其无法控制自身行为,造成危害他人的后果...” 楚宏话没有说完,但他未说出口的言语之意让衣琚心底更加凉冷。 “您要觉得这段监控可以推翻之前的判决结果,那您去补充证据好了,没必要与我在这里说些诛心之言,”衣琚与楚宏冷冷对视。 “是了,只是这一段监控确实没有什么把握,”楚宏嘆了口气,然后意味不明地看着衣琚,“但要是洨琚愿意说出当时的情况,为楚滩作证呢?” 衣琚深感荒诞地看着楚宏,没有话说。 楚宏没理睬对方嘲讽的眼神,又翻出一段视频,这次是一个上万点赞量的营销号视频。 “f大学生当街痛哭,同校老师深情安慰,感天动地师生情?或许是真爱!” 视频里贴出李晚在街旁哭泣,而周良晏下车安慰的动图,还把一旁跟随的衣琚与旁观的路人码掉了,又牵扯出去年李晚与周良晏的网上风波。 营销号言语诱导,直指周良晏与李晚有不正当关系。 而更过分的是,评论区有人又贴出一个微博图文连结,是李晚母亲发问,控诉周良晏对李晚有言语威胁与非法囚禁的行为,指责周良晏不让自己见自己孩子,言语恳切声泪俱下,似乎很为自己的孩子痛心。 衣琚手有些抖,看着评论区辱骂诅咒的言语直冲周良晏一人,衣琚脸色有些白。 “不用担心洨琚,酬智在这方面做的不错,所有相关视频全部下架了,这件事相关关键词也都设置为屏蔽状态,”楚宏好心安慰道。 “不过,”楚宏有些忧心,“就不知道这样舆论压制会不会造成大范围反弹呢?铸程或者什么人会不会催动自己手下媒体为此事做一个深入报导呢?” 衣琚拿着手机,死死盯着楚宏,“你要什么?” “当时楚滩动刀让你有些吓到了,但现在回想起来,楚滩确实是发病状态,”楚宏似笑非笑,“洨琚你觉得?” 衣琚紧紧咬着牙,“你想都不要想。” “既然这样的话,”楚宏摇了摇头,很是痛惜,“周家这小子的事,我想会再次被翻出来吧。” “上次酬智保他让他贬去上都分部了一段时间,这次也不知道酬智高层会怎么处理。” “停职查办?” “立即开除?” “我觉得酬智下次的处理结果会对周家这小子产生不小的影响吧?” 衣琚看着依旧平和带笑的楚宏,握着手机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好好想想洨琚,不用急着答覆,毕竟这是互余互惠的事情不是么?”楚宏微笑地望着衣琚,“你帮他出来,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一笔勾销,你和楚滩之间的恩怨我也不再插手。” 楚滩有些怀缅地感嘆,“这也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你觉得呢?” 第092章 很想念衣老师 “这也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 “你觉得呢?” 楚宏已经离开,给衣琚留下了一个看起来拥有自由选择权利的交易方案。 周良晏给叫来的外送餐食已经凉透了,小八似乎感觉到主人心情的糟糕,很乖巧地在客人离开后趴到了衣琚怀里。 衣琚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似乎在思考什么一样,但只有衣琚知道自己脑袋里什么也没想出来,混乱成一团,找不到事情的源头。 衣琚忽然肺腔扩散出难以忍受的痒,熟悉的感觉让衣琚知道这是自己情绪不受控外显出的菸瘾犯了。 但这个家里没有一条烟,周良晏走之前亲自搜查的。 衣琚还记得,他当时笑着问周良晏,你就不怕我出去买么。 周良晏则亲吻了衣琚额头说他只是帮衣琚一个小忙,他信衣琚会受诺。 衣琚忆及此苦笑了一下,相信他么... 第177页 衣琚唿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手机,思索了一瞬翻到了通讯录最近联繫人,点进了其中一位。 几声忙音后果不其然地是机械女音,衣琚挂断,顺着通讯录一个个打了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打通了电话。 “衣琚老师,我知道你迟早会打给我。” 电话那端无奈的声音让衣琚抿了抿唇。 “看来楚总找你了是么?” “你们不会出面揭露铸程窃取他人创作成果的事情了,对么?”衣琚平静地询问着。 “我们也没办法,衣琚老师,”男人的声线有一丝自嘲,“铸程给出了丰厚的报酬,我们也要吃饭的。” “挣个明白又能怎么样,离开铸程给出的条件,我们可能连枫城的房子都租不起。” “衣琚老师。” “我只是一个需要为现实低头的普通人。” “好,我明白了。” 衣琚听见自己平和地和对方告别,而自己的通讯录已经滑到了最底端。 衣琚在楚宏拜访后,就意识到了对方来势汹汹,周良晏网上舆论问题,归根到底是酬智和铸程的商战,而楚宏又参与了进来,那么怕是楚家和铸程已经联手。 既然如此,那么铸程的恶意窃取创作成果这个雷点,楚家怕是会帮忙趟平。 之前与周良晏商量的便是,不在网上用舆论倒逼审查,走正规诉讼渠道,等法院判决结果,虽然时间会久些,但对于李早与她母亲,或者其他类似的苦主,又或是衣琚自己而言会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但如今衣琚问都不用问,都知道楚家的手段,威逼利诱,再加上楚家人脉之广,搅乱事情调查流程很是容易,不用做什么灰色事情,只需要最大限度地延缓这个过程,将案子拖个一二年,就足够拖死人了。 一两年,没有铸程的进帐,铸程那边还屹立不倒,软封杀掉与其作对的人,没有收入,任谁也不会愿意等下去。 更何况,如今周良晏自己形势严峻,其他人看在眼里,酬智高层态度又暧昧不明,谁也不会愿意把自己的以后拴在一个不一定会到来的“公道”上。 衣琚理解那些人的选择,但衣琚也没有想到居然一个愿意站出来的人都没有。 李早那边衣琚一直联繫着,没有什么问题,但没有其他人... 衣琚靠在沙发背靠上,手臂遮着眼,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不得不承认了,楚宏给出的条件很诱人。 可衣琚真的不敢放楚滩出来,楚滩是他所有困厄的源泉,也像是盯死了他的一条毒蛇,衣琚知道,如果楚滩真的出来了,那么就会真的如楚滩所说那般,他们之间这辈子都要捆在一起,再也逃不开。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柔和的轻音乐是衣琚给周良晏的专属铃声。 衣琚从冰冷的设想中惊醒,他有些不敢拿起手机,任由手机铃声一遍遍响着。 衣琚不知怎么面对周良晏,也不知在和他相处的这一个月中,那么多难听恶毒的辱骂,周良晏是如何若无其事地与他谈情说爱的。 他该怎么办...周良晏要被他拖死了。 衣琚遮着眼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知过了多久铃声终于休止,衣琚倏忽拿起了手机,深深唿出了一口气,清了清自己的有些发哑地嗓子,给对方拨了回去。 “刚刚做什么去了,是在洗碗么?” 周良晏沉稳有力的声线让衣琚心底颤了颤。 “没有。” 衣琚的声音虽然有些失真,但周良晏听见了还是蹙了蹙眉,他很清楚地能感受到对方情绪的低沉。 “怎么了衣老师?出什么事情了?” 衣琚即将脱出口的“没事”却不知道怎么,丝毫也说不出口。 他不想给周良晏在这种紧要关头再填苦恼,对方不想他知道,那他就该装作不知情才对。 可心底那带着痛楚的莫名愤怒却让衣琚换了话,衣琚只听见自己僵硬地说,“我都知道了。” 那端沉默的一瞬,让衣琚有些后悔失言,刚想补救说些什么,结果周良晏沉默一瞬后立即开口。 “抱歉洨琚,我不该瞒你。” 周良晏认真的声音让衣琚鼻子微酸,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有些松动,衣琚压着酸痛的感觉,像是很轻松地开玩笑,“你总抱怨我不告诉你我的事情,可现在看来晏哥你也没少瞒我。” 衣琚深唿出一口气,“网上的舆情这么压着不是办法晏哥,还有铸程那边除了李早是不是没有别人愿意出来作证了?晏哥,你听我的,你先...” “洨琚。” 衣琚被周良晏这样像往常一般地唤了一声,那些乱如麻地思绪瞬间停休,衣琚轻轻嗯了声。 “吃饭了么洨琚,饭菜是不是凉了?” “拿去热一热,然后我慢慢和你说。” 周良晏声音沉稳如常,温和的语气却难得的透出不容反驳的意味,衣琚知道自己如果不照办,周良晏绝对不会和他谈下去。 衣琚沉默一瞬,随便应了句话,压下诸多情绪,拿起桌上搁置很久的外卖,撕掉包装放进了微波炉中。 衣琚再次回到沙发前,拿起手机闷声说,“晏哥我好了。” 第178页 “抱歉洨琚,”周良晏再次郑重地告歉,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轻声说道,“我以为事情很快就可以处理好,所以没第一时间告知你,让你担心了。” 听到周良晏的解释,衣琚忽然不知道该从何谈起,担心么?可能更多是心疼吧... 这么多乱糟的事情,是不是很辛苦? 吃饭了么?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因为那些话很难受?有没有后悔... 衣琚暗暗苦笑,想了半晌最后却也只问出一句和周良晏异曲同工的话来,“吃饭了吗晏哥?” “放心衣老师,”周良晏似乎也听懂了衣琚未说出口那些担心忧虑,“我有按走之前你嘱咐的那样,好好吃饭,按时休息,网上那些事情我也没有再看过。” 电话那端的人没有说话,周良晏闭上了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嘴角挂起笑意继续说道“除了很想念衣老师,想衣老师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又熬夜画稿...” 衣琚听到那端周良晏的话语,扯了扯嘴角,“那怎么办啊晏哥,我回去陪你好不好?” 周良晏料到了衣琚会提出回枫城,睁开了眼望着窗外,“不着急衣老师,还有事情想拜託你。” “我们现在找的那几位酬智的窃取的画作所属者大多都改变了态度,选择保持沉默,而李早性质有些特殊,画作归属于她的母亲,如果只有李早一人,很可能并不能得到一个很好的结果。” “所以我想衣老师再帮我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的人愿意和李早一起出来作证。” 衣琚听完对方的话,思量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会再去找找看,这个事情交给我。我不信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第三个人想要讨个公道。” “李晚母亲的那些言论怎么办?”衣琚直接说出自己最介怀的事情,“要不要让李晚出来澄清一下事情经过?但我觉得没有人会信。” 李晚之前就闹出过不太好的影响,李家姐弟的母亲又发了那么一篇“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文章,观众自然会是站在李晚母亲那边。 但要李早和李晚一起出来澄清事情,又不可避免的直接和铸程宣战,还是在没有任何有利于衣琚他们这一方的证据出现的情况下。 “李早的事情还不能爆出来,而李晚一个人的解释过于苍白,李家姐弟的母亲相关言论,现在不适合处理,”周良晏顿了顿,“相反的,如今他们集火在我的身上,我们无力扭转的情态会让他们放松警惕,冯梁也与你才好动作。” 衣琚抿唇不语,他知道周良晏说的做法是正确的,理性的,可他不太能接受这样一个解决方案。 多等一天,多忍耐一天,周良晏就要被那群人多诅咒羞辱一天,要以一个坍塌的形象,见他的同事亲友或者生意场上的合作对象,饱受那些异样恶劣的目光。 谁会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周良晏看到那些莫须有的言论会是什么心情? 黑白颠倒,污衊谩骂,荒唐至极。 谁能真的云淡风轻地承受雪崩一般铺天盖地的网暴? “相信我洨琚,再等等看,我会解决好所有,”周良晏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相信我。” 周良晏的承诺兜住了衣琚翻腾起来的情绪,那些因为一些事情而有失常态的慌张无措,也似乎归到了正常的波动水平。 衣琚手指蜷了下,嗓音干涩,“晏哥,我们会走到一个好的结局的,对么?” “衣琚,”周良晏眼眸中充满着柔和坚定,“我们会走到一个好的结局。” 第093章 入局 衣琚所问不过想去寻求一个让他自己走下去的答案。 衣琚虽然感性,但他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控制的人,但当过去的噩梦又开始有再次上演的预兆,衣琚控制不住的惶然。 事情不是都在变好吗,为什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衣琚深感无力于此。 衣琚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是和周良晏割开关系,让对方继续过着如从前那样美好光明的日子,别拉着对方蹚自己这滩浑水。 而自己则是该,再用个三五年,或者一辈子,和楚家对抗或是纠缠。 衣琚想了想和当年和楚家相斗地那些日子,竟恍若前世,是好日子过久了么?衣琚苦笑了声。 但衣琚又自知自己如今是真的放不下周良晏,对方在自己心里扎了根,他挖不出来。 或许是不自量力,自私怯懦吧。 可他还是想听着周良晏像方才那般和他说——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衣琚不知道这算不算自欺欺人,但他捨不得放开周良晏的手。 周良晏和他一遍遍地说,他们在一起,无关其他任何事,任何人...说,未来有什么事情他们一起扛... 慢慢的,可能听得多了,衣琚也不知何时改变了想法,在周良晏一遍遍的认真的告白中,产生了那么一丝自私的奢望。 周良晏是他的,为什么要因为别人就让他放手?衣琚不甘心。 而方才与周良晏的那通电话,无疑是衣琚给自己一剂强心针。 而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周良晏给了自己与楚家那边咬牙不松口的底气。 或许呢,或许他们能挺得过去楚家联合铸程的最后反扑,然后像他们说的那样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第179页 衣琚抱起乖巧的小猫,一口口往嘴里塞热好了的饭菜,脑袋里回想的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衣琚不曾和周良晏说过楚家的事情,他也不想周良晏再为楚宏说的话分心,或许,也是衣琚自己不敢和周良晏说明当年的污糟。 但当周良晏突然问及自己是如何得知网上那些事情的时候,衣琚只能解释清楚楚家的存在,以免楚家的动作周良晏没有留心误了大事。 可关于楚家将视频发给自己的动机,衣琚只能模煳带过。周良晏没有追问,衣琚也不曾交代,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略过了事情缘由。 至于当年的事情...衣琚不知道能瞒多久,但衣琚知道在周良晏心中,自己一定不是两年前那个狼狈可怜,和烂人拼命耍尽手段的那个悲哀的样子。 衣琚不想去质疑周良晏对他的感情,但人生漫漫,他没有一点信心,以那样一个不再光风霁月的形象站在周良晏面前,去向对方索取那一份如现在这般“非自己不可”的爱恋。 爱生忧怖,他惶恐不已。 当楚滩进了监狱的那一刻,衣琚觉得获得新生的是自己。 当自己得知可以和那段过往割开时,衣琚突然觉得他也可以干干净净地拥抱周良晏这样好的人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偏偏爱捉弄他。 到头来又是一场白日梦,没有什么新生,也没能和过往脱离,他还在当年的那个泥潭中。 而这一次,他却拉着周良晏的手,自私地不想松开。 真的太自私了... 衣琚深深唿出一口郁气,嗓子哽了哽,端起了碗继续努力往嘴里扒饭,大口吃干净了所有的饭菜。 衣琚放下了碗筷,将所有心思与饭菜一起咽下了肚子,靠在沙发背上胳膊遮着眼。 就让他最后自私一次吧。 他拉着周良晏一起尽人事,看看老天愿不愿意饶他这一次。 晏哥说,让自己等。 那他就等。 * “洨琚那边儿怎么知道的?”赵登揉着眉心,接过冯梁也递过来的咖啡。 “楚家找他了。”周良晏靠在椅背上语气有些沉。 楚家找衣琚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但周良晏还是有些后悔没把衣琚带在身边,让衣琚一个人再次面对当年的那些人。 当年的事情周良晏不全知晓,衣琚缄口不言,他只能猜测个大概,但也从自己猜测的那个模煳轮廓中描摹出衣琚所伤害之深,影响之重。 周良晏手指按了按有些作痛的太阳穴,有些疲惫靠在椅子上。 一旁的刘异坐在周良晏办公室沙发上,有些忧心瞅着疲惫不已的周良晏,他觉得这哥们得有两三天没睡觉了,“你把我和果子叫来,不怕那群老头子知道了说闲话?” “他们现在谁还管晏哥了,都等着看晏哥乐子呢。”郭果接话吐槽,翻了个白眼,然后说回正事儿,“罗深和萌儿去看张叔了,肯定打好招唿,起码枫圈不会有人理睬楚家的,你们放心好了。” “那可说不定,刚刚来的时候碰见齐生那小子了,眼睛都快长脑袋顶上了。”刘异嗤笑了一声,“他再舔胡万山,混了个干儿子当,也没有胡岸这个亲儿子亲吧?不知道怎么想的,晏哥拉下马,他还能上去不成?” “那人单纯见不得人好,你们不用理他,说正经的,”冯梁也皱了皱眉,“老周,你把我们都叫来来有什么交代的?” “是有事想和你们商量,”周良晏睁开了眼坐正了。 “楚家最近是有什么大动作?为什么突然联繫衣琚?”周良晏先是问出了自刚刚和衣琚打完电话后就一直忧心的事情。 “不是和铸程联手了么?还联繫你本家了,这还不算大动作么?”冯梁也一脸古怪,有些迟疑,想了想答道,“联繫衣琚也是正常吧,你这边走不通,自然从衣琚身上施压。” “再帮我查查,我觉得不对,”周良晏摇了摇头,衣琚情绪不对明显在隐瞒什么,一定有别的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周良晏思索了瞬,进一步吩咐道,“查查看楚滩,还有那几个混混。” 冯梁也利落应了声。 “还有就是铸程,找的那些人还需要登哥你明天开始和我跑一跑,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回心转意,继续作证。” “好没问题。”赵登欣然答应。 “讲真的老哥,你和楚家铸程这么对上,衣老师知道了心里也不会是滋味的,何至于此呢,再忍忍,以后再和楚家算帐不行吗?” 刘异开口忍不住劝道,周良晏这几乎把自己所有身家压里了,多年名声人脉打拼下来的资本全部押注,这么多年周良晏没求过他们这帮朋友一件事,如今却一家家奔走,他看着都心疼。 “这个不用再谈,”周良晏不容置喙。 直接就这么给他否了,考虑都不考虑的。 刘异带着几分无奈地刺了一句,“得,你叫我们来我看也不是来商量的,有什么活儿直接吩咐吧皇上。” 赵登胳膊碰了碰刘异,瞪了对方一眼示意他消停些。 这么多年楚家针对衣琚,赵登也是知晓一些的,他明白周良晏和楚家较量,大半出于对衣琚的顾念,现今孙家那边的动作他也有所了解,如果单单一个楚家,还算有胜算。 第180页 事已至此,他出于个人情感,是不想对方放弃对付楚家的。 可目前的情况,还有铸程的事情还对付,真的不适合再和楚家闹翻。 屡屡树敌,并不明智,要么缓和与楚家的关系,要么和铸程握手言和。 赵登想了想,开口劝道,“实在不行,铸程那边放放个口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逼急了可不就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搞你。” “铸程那边我也不打算放,和铸程合作无疑在向蔑视主题创新的行为妥协,”周良晏稳声说着。 冯梁也深以为然,坚决地说,“与狼谋皮不可取,原则问题不能妥协,铸程放不得。” 事情又回到了原状,一时间屋子里的几人都没了话说。 “这太难了晏哥,别意气用事,”郭果欲言又止。 “楚家,铸程,再加上添乱的你本家,还有隔岸观火的酬智,怎么搞?”刘异揉了揉眉间。 “没有意气,”周良晏手指轻敲桌面,看屋子中其他的人,“楚家我自有办法让老爷子帮我这一次,酬智那边你们也说了胡万山好歹有胡岸这个儿子,说到底也只有楚家和铸程两方要看顾。” “楚家这些年我不信没有再做那些不干净的事情,踩红线的,灰色交易的,还要麻烦刘异和果子你们去仔细查查,尤其当年楚家怎么从那场大清查中脱身的,我想要个结果。” “张叔透了口风,楚家上面的人这些年动作太多了,惹得很多人不满,要是能拿到一些关键的东西,楚家便翻不起风浪。” “老周,商斗不好涉及官斗,你这和那些事儿繫上了,就不好脱身了啊,”刘异皱了皱眉。 这么多年,郭果他们这伙人无非都是秉持着游戏人间的态度,当个游手好闲的二代,或者纯粹些做些商业上科技上的一些领域成果,或者想着潇洒一生不受那些过于有分量的东西所累。 周良晏亦是如此,从不参与任何那些政局大人物在的宴会,踏踏实实搞科研,认认真真当个技术派。 说句厚脸皮的,他们都不屑于那些钱权名利什么的,万事只图个自在。 当年周良晏他们创业失败,周良晏宁可选择把自己卖给酬智给别人打工,也没选择另一条路,再加上周良晏对于周家的心结,郭果他们深知周良晏不愿搅进那片混水中。 可如今周良晏...这分明是要入局的架势,那坚持的过往十几年又算什么? “人生那么长,我也该换个活法了。”周良晏淡淡说道。 第094章 回去穿给你看 “你真是...”刘异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了那些劝阻的话,意味复杂地最后只说了一句,“路是你选的,日后别后悔才好。” “不会。”周良晏语气温和却坚决。 “行,那铸程那边我和梁也继续跟着,再和琚子一起找找圈内和李早一样的人,楚家倒了,铸程的事情就不复杂了。”赵登嘆了口气,有些心酸感慨。 谁能想到之前找的十七人全部放弃起诉呢。 “那今天先这样,”冯梁也拍了拍大腿站了起身,“你们先走吧,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我和老周再说点事。” 刘异他们也没说什么,告了别就利落地离开了。 等屋子里就剩冯梁也与周良晏两个人,周良晏收拾好了茶具,看向冯梁也,“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你是不是要离开酬智?” 门一关,冯梁也脸立即就冷了。 赵登他们不清楚酬智内部形势,如今对于周良晏的处理还在观望,但迟早有要下决定的那一天,十三位董事算上冯梁也,只五位愿意站在周良晏一方,还有一位常年不理事务保持中立,就算胡万山也保持中立,对于周良晏来说也会有六张反对票。 如今周良晏还要和周家老爷子做协商,那么这背后的交易,冯梁也不用想也知道。 周良晏沉默一瞬,笑了下,“什么也瞒不过你。” “图什么啊你,”冯梁也瞪着周良晏,“你真恋爱脑不成?” “酬智如今满足不了我对于未来的需求,给不了我想要的,相反的我掣肘于它,”周良晏顿了顿,看向面色难看的冯梁也,“都说了,换条路走一走,那不如换的彻底些。” “况且你还要为了你家衣老师和楚家对上,没周老爷子支持根本做不到是吧?”冯梁也冷哼了声,“真没想到你还会做出这种“冲冠一怒”的事儿来。” “别瞎扯,只是没什么好权衡的而已,有的人与有的事儿并不在同一个可以比较的层面,”周良晏看着自己呆了很多年的办公室,轻声说道,“梁也,我很清楚什么是我达成目的的手段,什么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衣琚,其他的都可以不要了是么?” 周良晏定定说道,“我什么都要。” “这些年酬智在走下坡路,早非佳配,人安逸久了就捨不得所处的位置,也就没了再闯荡的心气。现时局下,离开酬智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捡起当年的心气,重新来过。” “至于衣琚,”周良晏眼底的锐势变得柔和,“他向来是身边亲友的倚靠,总是他看顾别人多些,哪怕是你或者刘异他们,他也在尽可能照拂。” 第181页 周良晏看向冯梁也,微微嘆息,“梁也,他过得太累了。” “我虚长他五岁,在我们这段感情中谈不上领着他走,但总该照顾他一些,让他轻松些,以后的路好走些。” 冯梁也由周良晏的话,也想起衣琚不止一次深夜帮他校对公司一些图稿,对方虽说对他没有个好脸色,但也算有求必应。冯梁也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他也似乎更愿意找衣琚帮忙,甚于周良晏。 冯梁也不免有些复杂,和衣琚的相处中,还真是没想过衣琚比他们小了那好几岁。 “这是我想为他做的,也是我该做的,”周良晏挑了下眉,“至于你,日后若是想来投奔我,随时欢迎。” * “关医生,你就给我开点儿当年那个药莫他...什么的就好了,其他的你别管行不行?”衣琚揉着额头,很是无奈。 “衣琚,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文洲冷着眼眸看着自己的老同学。 “你把我当你患者了?那你对我的态度倒是和其他患者对标好啊,”衣琚切了声。 而在文洲越发冰凉的眼神下,衣琚及时端正了态度,坐直了乖巧看着对方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有些睡不着,有个大活需要精细操作,压力有点大,所以求你来给我开点药。” “你自己看看你的心理状态,和当年不相上下,你管这个叫做好了么?”文之洲这次语气也不冷了,带着一些医生的无奈与温和。 衣琚两眼一闭,倚在靠背上,“我看不懂。” 文之洲推了下镜片,看着闭着眼抱着手臂,很标准拒绝沟通的姿态的衣琚,文之洲观察半晌,最后视线落到对方微锁的眉心,缓缓说道,“洨琚,你不要瞒我,你是不是已经出现一些躯体化反应了?” 衣琚缓缓睁开眼,看向他的白衣天使.文,没有否认。 文洲抿了下唇,重新坐了下来,拿出了专业的态度,温和看着衣琚,“是有些头痛吗?还是耳鸣,或者视野模煳?” “你不要这么和我说话,我害怕,”衣琚嘴角抽了抽。 但在对方坚持的视线下,衣琚唿出一口气,投降交代了,“头痛耳鸣,尤其睡前玩手机的时候。” “那现在什么感觉?” “你一说话我就头疼,耳鸣没有,一般静的时候才会出现。” “洨琚,你需要心理疏导,情绪不疏通开那么只会淤积在心底,你也很清楚不是么?” 文洲嘆了口气,认真看着对方,“你可以信任我的。” “事情不解决,问题就永远存在,这和我怎么想并没有关系,”衣琚淡淡说,“虽然我不想质疑你的专业,但不得不说,心理干预对于我而言很是鸡肋,他不能帮我解决任何问题。” “一个患有癌症的流浪汉,不是几句鸡汤,或着洗脑变得有阿q精神,一切就能好起来,不是么?” 文洲听到衣琚带有攻击性的言论并没有产生情绪,男人手指交叉,认真望着对方,“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心理疏导也只是改变对一些事情的态度和纾解调和情绪,并不能为你直接解决掉事情的根源。” 文洲开出处方,递给有些意外的衣琚,笑了笑,“怎么,没想到我这么痛快放过你?” “我确实做好了和你耗一下午的打算,”衣琚接过处方,有些感慨。 “当年也不是没有试过不是么?你拒绝我的帮助。”文洲摇了摇头,“不接受医生治疗的病人,我束手无策。” “这不是在接受你的帮助么,”衣琚晃了晃手里的纸,笑了下,“那我走了啊,最近事情太多,改天找你叙旧。” 文洲慢斯条理地扣上笔帽,“洨琚,你在害怕什么对吗?” 衣琚脚步顿了顿。 “害怕是人本能的情绪,试着去接受它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洨琚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为了控制恐惧的源头,与他人割裂,将自己置身于囚牢的孤岛中,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衣琚听完文洲最后的劝告,头也没有回地关上了谘询室的门。 阳光无比明媚,衣琚领着刚开出的药,走在落叶缤纷的大道上,衣琚手机插着耳机,界面是与谁的视频通话。 “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呢晏哥,这几天一直下雨可算见到太阳了。” 衣琚懒洋洋地眯着眼望了眼天空中的大太阳,就又把视线集中在了周良晏脸上,他晏哥似乎有瘦了些。 “枫城的天气也很好,就是最近风有些大。” 周良晏坐在驾驶位上,认真地看着路况开着车,故而没有看到衣琚肆无忌惮地带着思念的打量。 “不是喜欢雨天么?”周良晏趁着红灯,细细看向衣琚。 “雨天上都路况不好,不太方便出行,都出了好几起事故了,路上总堵,”衣琚无奈地撇了下嘴,“最近地铁也在抢修,我只能走着回家咯。” “那衣老师出门乘车多注意些,记得坐后排位置,”周良晏叮嘱。 “晓得的,不用担心,反而是晏哥你,不要疲劳驾驶啊。” 衣琚笑了,“这次出来买点好吃的,等会顺便去那家烧烤店带些串儿权当晚饭了,就是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家。” 第182页 “那我可没口福了,衣老师多替我吃一些,”周良晏勾了勾嘴角,绿灯亮起再次启动车子。 “给你邮过了几身衣服,上次路过老店进去看了看,有几套我觉得你穿一定很好看,”周良晏温声带着笑意,有些揶揄看了屏幕里衣琚一眼,“天气越来越冷了,衣老师注意保暖,穿得厚些,不要不穿秋裤。” “你的眼光我很相信的,就是上都不太冷的,秋裤没什么必要穿啊晏哥,”衣琚闻言摸了摸鼻子,试图狡辩。 上次周良晏突击检查,让衣琚现场给他翻裤腿看看,被周良晏逮了个正着,从此衣琚失去了周良晏的秋裤信任。 “可是我怎么记得衣老师的关节都不太好,总是一动就总出声响,”周良晏仔细回忆的样子,悠悠说道,“上次在浴室...” 衣琚老脸一红地迅速打断,乖巧表态,“好的,我会穿的。” “好,我会检查,”周良晏勾了勾唇。 “话说老店...还是上次那家店买的么?” 周良晏点头应了声。 “啊...”衣琚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张拿下的大卫服,有些不好意思,“以后不用买那么贵的衣服了,感觉你不像我男友,倒像个金主。” 衣琚给自己说乐了,可不就是这样,尤其最近聚少离多,自己住周良晏家里,吃他的穿他的,对方还买了他不少画... “上次那套西服在孙伞他们面前亮了个相,他们都一惊一乍地说要闪瞎他们狗眼了。” “衣老师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退掉就可以,不用有负担,只是几件衣服而已,”周良晏看了眼手机里正挠头的衣琚。 “也不是...”衣琚呃了下,“你送的我都喜欢,就是...好吧。” 衣琚坏笑了下,缓缓说道,“回去我会好好穿给我金主男友看的。” 周良晏深深与衣琚对视了一眼,“好,我等着。” 第095章 太过巧合的意外 上都又下起了雨,夜里电闪雷鸣的,惊醒了本就浅眠的衣琚,衣琚揉着眉心,又咽下了半片药片。 看着窗外大雨瓢泼,衣琚不自觉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心慌,或许是药物作用,或许是这雨下得让他想起当年那个郑郑姐出事的夜晚。 夜深了,衣琚却再也难睡着,干脆起身坐到了床边摇椅上,揉着眉心望着窗外,一点点回想着这些天的那些琐事。 衣琚联繫的那几位画手都是同样的拒绝话术,想必铸程早已封好口。 衣琚不免自嘲一笑于自己的无用功,哪有什么人能比加害人更知道有哪些个受害者的。 衣琚想,或许只能再另找他法了。 思虑得多了,身子就不太爽利,衣琚再次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压一压有些难受的胃,床头的手机忽然急促震动了起来。 衣琚顿住了身形,手还支撑在摇椅扶手上,而此时一道骤然白闪打亮了整个屋子,空荡的房间一片惨白。 趴在猫窝歇寐的小八,也被随后而至的雷鸣惊醒,咿呀呀地叫唤了起来。 手机依然在床铺上震动着床板,嗡嗡作响,而朝着天花板的屏幕也投出了一片亮光。 衣琚抿了抿唇,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利落地走到床边拿起手机,而界面显示着“前儿”的称谓。 衣琚立即接了起来,面色有些凝沉,“前儿怎么了?” 电话那端有些吵闹的背景音,还有王志前强作镇定的表述,夹杂着救护车的车鸣声... 慢慢的,衣琚意识到自己听不见电话的言语,只感觉自己被一层隔音膜包裹着,伴着尖锐的蜂鸣声。 衣琚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哑声沉道,“我这就过去。” ...... 雨天深夜车不好打,拦路拦下来的车,司机大叔看见面色难看的拦路的男人,心脏差点吓停了,但很快升起来的气愤也全部被衣琚的状态消散掉了,转而担忧这个要搭车的青年。 等到了目的地后,好心的大叔也没想要衣琚的搭车费,然而衣琚直接拿过来对方的手机,给对方转好钱,道了好几声谢。 下了车,雨水大得冒烟,深秋的雨已经可以说发寒,衣琚冷得有些打颤,深唿吸了一瞬,尽可能平復自己的糟糕的情绪,然后快步走进了私人医院。 医院不大,但服务很好,衣琚一进门就有人员上前,打听好了位置,衣琚就直奔三楼妇产科。 妇产科的手术室很好找,此时手术室前只有三个男人,王志前、高德和孙伞父亲孙涛国寂静地守在走廊,没有一个人说话。 衣琚跑来的动静有些大,他们都注意到了衣琚。 尤其孙涛国眼眸泛着血丝,冷硬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态度,只是定定将目光钉在衣琚身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衣琚面前。 衣琚看着孙涛国,深吸了一口气,“孙叔,小伞她...” 话没说完,孙涛国一拳打在衣琚的脸上,然后甩了甩手腕,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看着衣琚疑惑问道,“你很有脸提孙伞是么?你还嫌害得她不够多吗?” 王志前与高德在孙涛国出手时就连忙上前拉人,只是没拉住,只能低声劝着,“叔,小伞还在里面,您别这样...” 第183页 高德也给衣琚使眼色,让衣琚先离开着避一避,而衣琚却依旧站在原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和孙涛国对视,“孙叔,小伞也是在上街转盘道出的事是么?” “对。” “和你那个被你连累的郑家女儿一样。” 孙涛国死死盯着衣琚,说出的话很是残忍,“衣琚,知道自己是个祸害,就要离别人远一些。” “孙叔,小伞今天的事真的只是个意外,后面的车司机心梗这才...”高德苦苦解释着,试图让孙涛国嘴下留情。 “不是他,孙伞怎么认识孟晃那个废物,又怎么会在半夜还要坐个破出租四处跑?不是他,孙伞又怎么会和想和楚家对上,楚家又怎么会朝她下手?”孙涛国横眉怒目看着高德斥声,一把推开挡着道的高德。 孙涛国上前两步逼近衣琚,再次拎起对方的领口,又将对方推摔到墙上,带着讽意垂着眼看着不做反抗的衣琚道,“你要不报个数,说说看你还要害多少人你才满意?” “孙叔!没这么说的!这和琚哥真没多大关系,今晚的事真是老天作弄,我们谁也不想到小伞那么难受的样子,孙叔您消消气吧。” 王志前尴尬苦苦地护着衣琚,把对方拉起来,低声求着孙涛国好言。 “有你说话的份么,我把小伞交给你看顾,你就这么看顾的?” 孙涛国推开王志前的手,而一旁的高德推了衣琚两把,让衣琚快走,然而衣琚依旧站在原地,谁也看不清楚衣琚垂头的神情,但衣琚一动不动,任由孙涛国打骂的样子,让高德心慌得很。 “叔,咱们有话好好说,”高德低声求道,试图挤在孙涛国与衣琚中间,免得对方再动手伤人。 “里面躺的是我的女儿,我再说一遍,滚。” 孙涛国睁瞪着眼睛,注视着高德几人,男人声音虽然有所顾忌压得很低,但几个男人的推搡还是招来了不远处的一些人探看的目光。 衣琚攥着拳,而腿侧的双手已经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肉里,“孙叔,我一定给您,给小伞一个交代...” “爸,我去联繫了市医院的王老,她说她立即赶过来。”衣琚身后传来男人的发颤的声音还有跑来的脚步声。 衣琚回头看去,却被孟晃撞开身子,衣琚垂着睫毛颤了颤。 孙涛国冷冷看着回来的孟晃,“多长时间到?” “十分钟,王老家在附近,我已经联繫人去接。”孟晃回完话后,目光又不自觉落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眼底藏着惶然。 孙涛国深唿出一口气,意味复杂地看了眼手术室亮着的灯,和王志前冷声吩咐,“你们在这儿守着。” “孙叔...” 孙涛国没有理睬有些失色的高德,推开了楼梯门,回头给衣琚一个眼神。 衣琚静静跟了上去,王志前拉了下衣琚,衣琚抿着唇摇了摇头。 王志前看着被再次合上的楼梯门,还有蹲坐在墙边发怔的孟晃,和高德无奈地对视嘆息。 王志前犹豫了一下,想了片刻,又和高德交换了个眼神,高德也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点了下头,王志前随即拿出了手机,悄然离开了手术室门前。 衣琚跟在孙涛国后下了一节楼梯,直到孙涛国站定,衣琚才开口,“孙叔。” “刚刚的我和你说的那些话,你怎么想?”孙涛国意味不明。 衣琚闭了闭眼,“您说的没错,是我害了小伞。” “我调出了监控,也让人扣住了肇事司机,也找人查过了,他们都说这是个意外,可我不信,”孙涛国幽幽望着衣琚,“当年的事,定论成意外,而现在意外又发生了,衣琚你还觉得是意外吗?” 衣琚刚刚听到男人说到“让人查过”时眉头就紧了紧,看向面前这位突然冷静下来换了态度的父亲,迟疑片刻开口,“如果有证据证明...” “证据?没有证据证明是楚家做的,你就打算继续躲在我孙家后面了吗?还是攀着周家那小子,让他为你冲锋陷阵?” 孙涛国目光如炬,语气咄咄逼人,“就算这只是巧合,若不是为你奔走,孙伞怎么会还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你难道对她不亏心吗?你躲在孙伞和周家的身后夜半睡得安心吗?” “衣琚,我再问一遍,你觉得这是意外吗?” 衣琚咬紧牙关没有回应,定定看着对面态度不明的男人。 “不过是想让你帮忙传开楚家卑鄙行径而已,这也不敢吗?”孙涛国面露讥讽,“当年有胆子耍手段把楚滩弄进去,现在让你帮我孙家搞垮楚家就又坚持底线了?” 衣琚和男人对视上,毫不迴避似乎想从对方眼里找到什么答案,“小伞的事究竟是不是意外?” “和郑家姑娘在相同的地方发生了相同的事故,这个事情说是意外,老天也看不过去,”孙涛国淡淡说道。 衣琚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与刚刚动怒的爱女形象截然不同的样子,突然有些明白孙伞当年为什么宁愿和孟晃脱离孙家,也不愿和自己父亲握手言谈。 当亲情掺杂太多的理智与利益,那么就显得格外寒心。 衣琚自听到消息后一直有些挣痛的心肺,忽然如同放入了冰水中,沉寂地回归了到了原位,收笼了理智,他只听对方继续说着话,而自己的灵魂却像是浮在两个人头上,俯瞰着这一切。 第184页 “衣琚,刚刚在外面的话,虽然说是说给别人听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是么?” 孙涛国打量着眼前的青年,讽刺冷笑了声,“没想到祸水这种词还能用在一个男人身上。” “做人不能太自私,总该因你而受伤的人做些什么不是么?” 衣琚按了按耳朵,耳朵的蜂鸣渐渐消停,衣琚望向孙涛国,张开了口说道,“您说的没错,是因为我,让很多人受到了伤害,但我不是不会做出散布谣言的事情。” 孙涛国嗤了一声,似乎觉得眼前人冠冕堂皇地装模作样。 衣琚没有理睬对方的态度,继续说道,“不过您放心,我会给小伞一个交代。” 孙涛国没了兴致,随口讽刺地问了句,“你能有什么交代?” “竭我所能,不死不休。” 第096章 一次跨城的相见 天方亮的时候孩子生了下来,而刚生下来就进了早产儿的保温箱,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而他的父母都没有去看一眼。 孙伞没有脱离了危险,还在重症监护室,迟迟没有醒过来,而孟晃寸步不离地守在孙伞身边,谁叫他也不理睬。 王志前他们和医生谈了很久,医生提到孙伞的状况大多都是用一些不太吉利的字眼,衣琚他们看着重症监护室沉睡的女人,只觉得无力,他们守在孙伞身边又是整整的一天,夜再次深了,孙涛国看着挡在走廊门口的几人觉得颇为碍眼,冷冷赶人走了。 昨夜的雨下得很大,老房子前的路上多是积水,衣琚昨日走得急,忘记带眼睛,几乎是一踩一个准。 等到衣琚再次回到自家老房子的门前,衣琚看着自己又一次湿透了还沾满泥点的裤腿,抿了抿唇。 他这才恍惚想起,周良晏给他邮寄的衣服他还没有去,而今天一天也没有和周良晏联繫。 衣琚不知怎么嗓子有些痒,忍不住握着门把手咳了几声,不禁有些自嘲地想,自己的身体未免有些太娇气。 衣琚边推开门,边拿出手机,想要看看有没有周良晏的消息,可推开门却发现院中站着一人,而那人正是他要联繫的人。 房子里灯亮着,而周良晏似乎也是听到了动静走到院子,周良晏目光沉如墨,是衣琚最喜欢的那种清潭古井般安稳模样,却不知怎么的,当对方的目光再次裹住自己时,烫得衣琚心头髮疼。 “晏哥,”衣琚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滞涩,“你怎么来了?” 周良晏望着勉强挤出笑容的衣琚怔然模样,又细细看着对方,从头到脚。 头髮没搭理自然垂下,连眼镜也没有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发空,衣裤也满是褶皱,像是在走廊蹲了一夜,还有颜色深了一节的裤腿,已经沾满泥土的鞋,一看就没有注意脚下,昨晚的雨很大,周良晏甚至买不到机票,地面上的积水一定很深,要是有没盖好的排水道口... 周良晏及时止住了自己的所有郁然思绪,走到还站在原地不动的那人面前,深深看了衣琚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握住对方冰凉的手,拉着对方一步步走回了屋子里。 进了屋子,暖气让衣琚有些发僵的身体渐渐暖软了些,而自己冻住的情绪也被周良晏一直没有松开的手暖化松动了些许。 周良晏拉着衣琚进了浴室,给对方调好了水温,然后将顺手带进来的浴袍挂在了架子上,回头看着一直惴惴望着他的衣琚。 周良晏自看到衣琚那般疲惫狼狈的模样起到现在,才将负面心情堪堪调节好,温和地给衣琚掖了下髮丝,将口袋里的奶糖餵给衣琚,“我摸你的手都冷透了,先洗个澡,然后我们吃饭。” 衣琚唇齿间是奶糖的甜香,甜的衣琚眼睛有些疼,周良晏落在他额头一个安抚的亲吻,在对方靠近的瞬间,衣琚再次在对方身上嗅到那让人安心沉溺的熟悉味道。 “晏哥...”衣琚垂着眼,轻声喃喃。 周良晏理了理对方的头髮,右手上的戒指和对方的戒指摩擦而过,捏了捏对方掌心,“先沖澡,我去烧两个菜。” 周良晏干净清爽的木质香味随着对方的撤离再次消散在温湿的浴室中,衣琚唿吸促了一分。 发颤的手勐地拉住了对方还没摘下的领带,将对方拉低了十几公分,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牙齿咬向对方的下颌,将对方带到打开的花洒下,与自己一同沉溺在湿热的雾水中... 衣琚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周良晏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如以往般沉沉地望着自己,纵容着衣琚自己的全部失控的没分寸的行为,却回报与衣琚从未有过的温柔的触碰。 ............ 两个人没有做到最后,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 仔细沖了个澡后就披上了浴袍,衣琚一直将自己的脸埋在周良晏的颈窝,一动不想动,最后还是周良晏将衣琚抱出了浴室。 以往两个人亲近,衣琚觉得老大不小的男人怎么能像个小孩似的被抱着,一直不大好意思挂在对方身上的。 但此时衣琚只想寸步不离地够着周良晏,可能爱人真的是充电宝吧,只要贴一贴就能让疲惫不已的自己慢慢充满能量。 衣琚在周良晏的肩颈处蹭了蹭,又深深吸了一气,他想,或许自己真是个害人的妖怪,专门吸精气来的。 第185页 衣琚觉得周良晏身上暖热得很,而对方稳稳地托着自己,像是没有什么可以将他打垮一样,他忽然又想起周良晏刚刚在浴室中的在他耳侧低声说的:我在,不要担心。 衣琚闭了闭眼,更加紧地拥住对方。 可能看到衣琚过于疲惫,周良晏直接抱着衣琚躺上了卧室的小床,床面很窄,两个人紧紧依靠着,谁也没再说些什么。 关上了床头灯,黑夜笼罩着两个人,铺上了深眠的纱。 一夜好眠。 * 清晨的阳光洒了进卧房,衣琚醒来时,屋子中又只剩他一个人。 衣琚看着周良晏留给自己的消息,还有床头摆好的早餐,不免有些怔然,就像昨晚只是一场梦一样。 对方已经又折返枫城了,衣琚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走的,但约摸着应该是天没亮就走了,小八的猫盆都放好了粮,猫砂也铲好了,就连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周良晏都晾上了,像个田螺姑娘似的。 衣琚有些惭愧,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睡得这么熟,衣琚继续看着手中的纸条。 除了一些交代酬智项目的话,纸条上周良晏还说,孙伞的事情他也会介入调查,会给衣琚一个交代,又在最后比高亮了一句话——让衣琚照顾好自己。 衣琚苦笑,他给自己什么交代... 衣琚折好了纸条,拿起手机想和周良晏发着消息。 对方这么折腾一趟,怕是这两天都不能休息好,衣琚既心疼又惭愧,却也知道周良晏想听自己说的不是自己多么内疚,衣琚咬着煎好的面包敲着字: 「走的时候怎么没叫我?」 「等我回去教你煎爱心面包,不一定比你好吃,但一定比你这个好看。」 「记得休息晏哥,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啊」 ...... 与此同时,枫城。 酬智最大的会议室落座着近二十人,十三位董事全部出席。 “事到如今,我不明白还和铸程对局有什么意义,”地中海男人不耐烦地把文件摔在了桌上,“都说了,把责任归到谷安那家小作坊,让他们知道知道怎么教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样对我们对铸程是双赢。” “我也说了,不可能,”冯梁也也把文件一摔,摔东西谁不会。 “酬智的战略路线走的就是原创与科技创新,道不同不相预谋,这一次的退让只会是自毁根基!” “危言耸听,”男人嗤之以鼻,环望了圈各怀心思的其他人,又悠悠往椅子上一靠,最后盯着周良晏,和冯梁也指桑骂槐,“冯梁也,别以为你们还是过去的光景,如今一身臭水都影响了公司股市,还好意思在这里惺惺作态。” “房总这话说的有些过了,”齐生小声假意劝着,眼睛瞄了下胡万山,然后有些犹豫的继续说道,“就是周总的事,确实要有个处理结果了,不然这么压着,只会激起群众逆反心理,对公司名誉不好...” 陈锋冷笑了声,他就知道今天这会就是专门给周良晏的鸿门宴,说什么细谈定位与铸程的下一步战略关系,纯纯的挂牛头卖狗肉。 而周良晏昨天又不知跑哪去了,人也联繫不上,亏得他家儿子跟着跑前跑后,他们陈家也不知道跟着操什么心,人家都未必领情。 齐生见无人接话,也不尴尬,礼貌笑着继续说道,“目前针对周总停职的处理,是五票贊成,五票反对,一票中立,一票弃权...还有胡总您还没作出决定...” 胡万山垂着眼手里转着佛珠,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理睬齐生。 地中海男人见状,不满地啧了声,“怎么了老胡,还有什么想的?” 另一白头髮董事在同样不语的胡万山和周良晏身上来回打量了下,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胡岸那小子和周总最近不是吃了顿饭,可能胡总爱子心切,这和周总也捨不得起来了。” 胡万山冷冷看了眼那个话里有话的白头髮董事,“您要是想要我手里这一票,可以直说。” “这您哪的话啊,”董事讪笑,又看向周良晏,“周总有什么话要说么?” “没什么说的,公司什么处理我全盘接受。” 周良晏翻着手里的企划书,依旧四平八稳的将文件一放,似乎被决策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而不少人被周良晏有些嚣张的态度狠狠噎了下,一时间会议室里有些骚动。 “好了,如今形势再观望看看,”胡万山皱了皱眉,“酬智是需要周总这样的人才的,我们不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影响公司任何人的去留。” “胡总,可是...”齐生不理解胡万山在想什么,有些急。 “差不多行了,哪那么多话,”陈锋不太耐烦,翻了个白眼,打断了齐生的话。 听到胡万山的表态,冯梁也一直绷着的弦松了许多,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齐生,你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齐生紧了紧手指,周良晏与冯梁也,还有陈锋都看了过来,他低着头沉默良久。 最后齐生扯了扯嘴角,听顺的回道,“没有。” 第097章 魏虎 停车场专道,周良晏正回着衣琚的消息,与衣琚又交代叮嘱几句,等周良晏聊完正准备上车,就发现冯梁也笑眯眯地依着他的车看着他,“和衣老师聊天吶,一出来就和人家聊啊老周。” 第186页 周良晏没理睬对方犯欠劲儿,顺手把李早整理出的文件拍向冯梁也怀里。 “你这边也备好,等找到新的证人一起发出去公关。” “成你放心好了,”冯梁也接过文件粗略翻了一眼,然后跟着周良晏走到了对方车前,嬉皮笑脸赖道,“今天蹭你车啊。” 周良晏开了车门,抬头看了冯梁也一眼,有些无奈,“我回周家老宅,不顺路。” “诶,”冯梁也拦了把周良晏要关门的无情的手,“那你专门送我一趟不行啊。” 今天的会议结果让冯梁也倍开心,他一开心就想找乐子,一找乐子就想逗周良晏,最近这人压力太大了,除了和衣琚网恋时候有点笑模样,其余的时候都冷硬张脸。 冯梁也挑眉,“这么久了,难得有个好消息,不把刘异他们叫出来聚一聚?” 周良晏看了冯梁也半晌,轻笑了下由着冯梁也上了车,“成,等事情了结,去枫水岛聚。” “那你请客啊!”冯梁也心满意足,这大手笔啊。 周良晏终于能上车了,却又忽然有个老人不自从哪里窜出来,死死拽着周良晏的车门,却又唯唯诺诺地望着周良晏,像是硬拉车门的不是他这人一样。 “周总,您就是周总吧...”老男人谄媚笑着,伏小做低的样子。 周良晏顿住,仔细看了男人一眼,“您是?” “我是虎子他爹,”男人搓了搓手,似乎有些侷促,又朝周良晏笑了下,漏出了发黑的蛀齿。 男人小心翼翼的,“我知道...我家虎子办错了事儿,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别让他蹲牢子...” 说完男人又挤着笑容直勾勾看着周良晏,把这车门的手又紧了紧。 魏虎,男,36岁,家上都葛口滩,在西区东区都有货铺,挂的是楚家的名头,实际做的则是一些混子营生,追债敲槓,耍横蛮赖。 衣琚在枫城原住所,也就是这人带着一伙人时不时的骚扰挑衅。 如今周良晏和衣琚和楚家对上,这些小混混自然是直接证据的那一扣,自然首当其冲地被搁置在第一火线。 虽说楚家现今还坐的稳稳噹噹,周良晏料理不得,但这些混混背后的事情一抓一大把,要判个几年是不成问题的,故此那些混混被抓得很痛快。 就是不知道这老人怎么找来的,还真让他找了个正着。 冯梁也坐在副驾上,也听了个大概,猜着是老人家实在心疼宝贝大儿子,这来求情来的。 “周总,您高抬贵手吧,我们小人家实在禁不住您这么个手段。” 听着男人的卖惨说辞,周良晏看向可怜兮兮做派的男人没说话,直到对方慌得躲闪开目光,周良晏才收回了视线,“您有什么事情可以找警察,想为您儿子争取什么处理结果都应该走正常诉求渠道,在下无能为力。” 男人听着周良晏的话,眼睛转了转,刚要说什么,结果一抬头发现周良晏要上车,连忙扑倒在周良晏车边,拽着周良晏的裤腿,干嚎着。 “您别这么狠心啊,虎子一进去,我们全家吃什么穿什么啊,他七十岁的老母都愁的只剩一把骨头,家里两个小妞妞还天天等她们爹回家...” 男人把头卡在车门里,拽着周良晏的又哭又喊的,周良晏不禁被吵得头有些疼,但也不好对男人做什么,只能俯身试图扯开对方的手。 “老大哥,您是来找事的吧?不会是想来讹人吧?”冯梁也看着对方上门哭丧的标准流程,有些瞠目结舌。 周良晏盯着男人说道,“这一片都有监控,您再来闹事不松手,我们会叫保安。” 男人闻言哭喊得更大声了起来,捶胸顿足的,嘴上全是饶了我们全家吧,求求您了,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之类的。 周良晏给冯梁也使了眼色,冯梁也点头拿出手机给保安打电话,而周良晏自己则是再次下车,双手托拽起男人。 结果刚把男人拉站起来,对方又往另一侧一倒,趴在地上捶地哭着,和个没骨头的肉条似的。 保安来后,男人也不消停,只是嚎着,哪怕被保安拉走也谁劝都不听,停车场另一边的酬智员工也听见了动静投来了吃瓜的目光。 等男人被拉远了,冯梁也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叉着腰长嘆了口气,“现在犯事的人家里都这么硬气吗,这都什么事儿。” 冯梁也偷瞧了周良晏一眼,结果对方还是没事儿人的样子,他十分佩服,嘴里话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周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实在不行就和解算了,咱们也算结个善缘。” 周良晏也有些无奈,“你不用再提了,这事儿没商量。” 周良晏和冯梁也又回到了车上,这回车顺利地开出了停车场。 冯梁也知道自己在楚家的事上和对方婆妈了很久,但看到周良晏这独断专行的样子,还是会发愁。 车上了路,冯梁也将车窗开了些,秋风凉爽,吹散了一些尘气,冯梁也又嘆了口气,他都觉得自己嘆气嘆得都快成个老头了。 “老周,”冯梁也颇为语重心长,“得饶人处且饶人啊,别他们狗急跳墙,最后后悔的还是你。” 第187页 周良晏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安抚性递给冯梁也根烟,对方接过去点了上,深深吸了一口,抚平他最近蹦迪的神经。 周良晏看着冯梁也放松了不少,这才开口,“不怕他们逼急跳脚,就担心他们什么也不做。” “梁也你多盯着些看住他们,有什么动作我们及时处理,”周良晏空出只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不怕出什么事,他们翻不来天。” “成,”冯梁也琢磨了半晌,也觉得他们没什么手段顶多再来缠缠人,他们让安保多注意些就是了。 冯梁也喟嘆声点了点头,“给你看得死死的。” “谢了。”周良晏和男人碰了碰拳。 “谢个锤子,”冯梁也瞪了对方一眼,他就跑跑这些杂活,大多对方都安排好了,他只要定期看场熘一圈就行,反倒是周良晏自己。 冯梁也颇觉愁人看着周良晏,“你呀,还是好自珍重保全自己吧,别让衣老师跟着担心。” * 周家老宅古朴无华,都是一些自然无加工的东西,看上去野趣十足。 可能家族做大做强到了一个地步就开始追求一些别的攀比的东西,譬如家族门风,或者门第兴旺,总之就是玄之又玄的一种底蕴。 但周良晏每每回到这里,看着那些装模作样“矜贵”的人,除了觉得他们的戏演得不错,其余的和街上对骂的市井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尽相同的可能就是,周家这些人架势做得更有“底蕴”吧。 周良晏没理睬自他进门起就喋喋不休的那几位周家的表亲,也避开了他父亲怒目而视指着他的手指。 周良晏径直上了二楼进了最里侧的书房,敲了三下,推门而入。 “老爷子。” 周良晏尊重地唤了声,朝着坐在桌前的周老爷子欠了欠身。 而周国怀却沉默着,只是桌上的一叠文件全部甩了过来。出于礼貌,周良晏没有躲开,任由文件砸在身上,有份带钢夹的直接划伤额角。 文件啪嗒落散地上,两人沉默对峙,一时间屋子内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周国怀喜怒不明地开口,声音有些苍老沙哑,“还来周家做什么。” 周良晏没回话,只是手指动了动,俯身捡起了散落一地的文件,归拢好放在了周国怀手边。 周国怀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指了下文件,“你自己看。” 周良晏却并没有翻,看着对方回道,“老爷子,我知道清楚这是什么。” “清楚?”周国怀锐利看了周良晏一眼,见对方依旧波澜不兴,哼了声收回了目光。 周国怀淡淡说道,“你是回来收拾你的烂摊子,还是想用周家继续和楚家作对?” “事情我都会料理清楚,您不必担忧。” “我不担忧?周氏股价因为你的那些事可跌了不少!”周国怀冷哼了声,盯着周良晏目光如炬,有些讽刺,“你当初放任挑拨周家内斗,巴不得周家大厦立倾,可有想过如今出事还要周家为你转圜?” 周良晏沉默以答,并未辩解。 “你以为你是谁!”周国怀呵斥道,“这个家你不是你想当就当,想不当就弃如敝履的!” 周国怀怒气正盛,多年掌家的威严气势全部放了出来,而周良晏却只是接住了险些被对方扫到地上的茶具,又稳稳放在了桌边,“您心脏不好,别动怒气。” 周国怀深深看着眼前的孙辈,“你是厉害,三代里只一个你最肖,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周家有你这个种不愁后继乏力。” “你有本事我便愿意捧你,我这把骨头一天没散,就愿意捧你一天,这话我和你说了多少年了良晏?” 周良晏给对方斟了杯茶水,淡淡回道,“是您抬爱。” “那你呢?!” “你是如何回报我的?”周国怀在桌案上拍了一掌,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指着周良晏一字一句说道,“对得起我在你身上花的心血?” “对得起养你成人的家族?!” 第098章 回枫城 周良晏垂眼,“孙子无能,看顾不来所有。” 周国怀见周良晏依旧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冷冷转身坐回了椅子上,“别以为周家非你不可,既然你早就不稀罕这个让你噁心的地方,那就不要再回来做这副模样。” “你父亲无能,但好在为周家利益着想,我能把你扶起来,也自然能把你父亲扶上去。” “孙子晓得。” 周良晏的应声中,并没有什么慌张心乱的意思,周国怀不禁又欣慰又恼怒不已,长吸了口气,平息了自己的情绪。 周国怀有些复杂看向自己最出色的孙辈,终还是缓缓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来不是来听训得,是想求我帮你了事。” “你那些网上的舆论我可以解决。” 周国怀这回总算看到周良晏上心地投来了视线,看着对方继续说道,“我可以和上面打好招唿,上星的访谈节目你出面澄清下,有公信力强的平台作保,事情就很容易了了,这种事情说难解决其实还是没有门路。” 第188页 周良晏网上那些舆论都属不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是需要时间去印证,而周家有门路,再打好招唿,给那些恶意煽动的人紧紧皮,很快事情也就能了了。 “我也愿意为你调和和铸程的关系,那个文娱城的项目你随便给谁,酬智全线也好,还是与铸程合作也罢,事情也好处理。” “让你手里那个小姑娘出来解释,她母亲给些银钱安抚,两家也不是不能坐下来谈和。” 和铸程一向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关系,商人逐利,留给他们一个活口子,对方自然不会再紧逼不放。 “还有楚家,当初孙家和楚家对上,你非要掺一脚,我不愿说你,但楚家不是你松口他就能既往不咎的,对上也就对上了,多查查背后那些脏的,他们上头的人动作太多了,惹得很多人看不下眼,将楚家的事捅出来,闹大些,也就不会有人敢保了,当然我不介意为你舍掉我这张老脸和那群老傢伙走动走动。” 周国怀说到这里,自觉算是为周良晏考虑了全面,他一直暗暗观察着周良晏的神情,却没看出来对方有什么情绪波动,无论是喜悦感激还是松一口气,周国怀都没瞧出来。 周国怀最后暗暗嘆息一声作罢,深深望着周良晏,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只要你将全部专利覆在周氏名下,只要你退出酬智,从此踏踏实实为自己家做事。” “良晏,只要你心落在周家,这些事我都可以帮你办了。” “你自己知道的,人脉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替你作保奔走的,你自己不也拜託到张家了么?” 周国怀深知周良晏最近动作频频,甚至前两日的政商两界的宴场都场场不落,语气凿凿,“他们能替你做的,远远没有家里能为你做得多。” 周良晏静静听完着周国怀的话,不曾辩解什么也没有交代什么,直到对方说完了全部拿起茶杯润喉,周良晏才温和开口,“可能您有些误会了,谁来管家我并不在意。” “我来只是想和您做个交易。” 周国怀闻言手中茶杯顿住,不得不说,他是意外的,他本以为周良晏这次回来是一场低头示弱。 周国怀锐利看向自己这个将姿态放在与他同一水平上的孙子,缓缓搁下了茶杯,他明白周良晏的意思了。 周良晏这是愿意替周家做事,但作为交换周家为你差使,不是责任情分,而是交易,将自己卖给了周家。 “我可以如您所愿,除已授权专利外我名下的专利技术产品可以悉数移交周家,同时,我也会回周氏直到给您再扶起一位子辈,等他成功担起所有职位,我也愿白身出户。” 周国怀看着自己的孙辈,直觉得有些陌生,他一直深知自己的这个孙子有坚持有操守,甚至可以说有良心善心,更难得是周良晏的这份善心并不是出于感动,而是出于责任。 周国怀亲自养大的这个孙辈,他知道周良晏厌恶失责失序,社会责任感强,手段强硬但性子却还算老道圆滑,是个很好的头狼。 可能是这些年看多了周良晏做慈善,对他人慷慨解囊,像是有颗从周家“长歪了”的慈悲心一般,他也一直不觉得周良晏会真冷眼旁观家道旁落。 可如今这么一遭,他才发现,周家对于他而言真的什么都不是,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能让他看的进眼。 虽说家里亏欠他些许,但终究也是养他成人,教他本事。可周良晏却可以翻脸不认,哪怕是今日家中愿意再拉他一把,周国怀与他掏心贴肺,那人也丝毫没有常人那些感激酸楚的情绪波动,不打算弥合修补与家里关系,一切就那么轻描淡写归于一场交易。 周国怀知道周良晏对周家有怨恶,但自己这般晓之以情,可谓倾囊相助,雪中送炭之恩,血脉相系之情,他看不透为什么对方心还是这么硬? 而酬智,周良晏也算投注十年心血,在其中也算经营了陪伴多年的团队,周国怀本以为对方会有所放不下,这才重利安抚,可对方却轻描淡写于撤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就恍如这世上的人或事都是他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段,不曾入局,自然随时可以抽离。 周国怀不禁有种念头,他周良晏真的那般光正么?出于周家这样成长环境,真的会长出个心热正直的好苗子么? 如今看来,不过是他的行为和普适价值观上的善良正直的那一面贴合起来,但其所思所想怕没有那么热切的好心肠。 极寒严冬中照顾幼小的虎狼,难道会是出于好心不成?无非是过于聪明远见,知道去维繫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生存环境罢了。 周腾曾定论周良晏养不熟的性冷,当时周国怀觉得过了些,现在一看深感贴切。 有什么人能真的让他放在心上么? 思及此周国怀心冷疲惫。 他曾以为迟早有一日,在周良晏心中认定在意的会是周家,可如今看怕是没什么会真的走进这人心中,包括他自己。 哪怕是那个他如今为之奔波的画家,周良晏是爱得多些,还是责任多些? 无非另一个陈杉罢了。 周国怀注视了周良晏很久,对方让他如此的陌生,老人最后疲惫地开口“你的条件。” 周良晏稳稳和老人对视,“只一件事。” 第189页 “别再让周家拦我。” * 两周后。 衣琚的最后一幅画还是没有完成,但衣琚却抱着猫包了个车回枫城。 孙伞醒了过来,可衣琚不敢去见她,她的事情如今衣琚与周良晏也不曾真的查清楚,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报復,事情没有个交代衣琚没有脸面去见她们母女。 而这两周若说有什么进展,无非就是李早的事情让衣琚找到了新的切入口。 铸程喜欢窃抢他人成果不是一日两日,自然不会只和他们这群画画的有合作,其他行业必然也有涉猎,尤其捞金的影视圈。 他们这边,铸程都打好了招唿,无非是圈子壁垒高,不招人眼,他们压得下来,那水更深的影视圈呢,资本碾轧的地方,他铸程有多大面子,能真的再次捂住所有的人的嘴? 思路拓宽了,衣琚便去联繫了相关人士。 衣琚早年结识一导演,说起来那人比他晏哥还大个两岁,正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 衣琚与那人虽不说多相熟,但也算合得来有交情,衣琚上都工作室刚开的时候,对方低谷期酒吧常客,衣琚那时候年纪小也是爱在酒吧住,两个人都不爱玩,常在酒吧人少的一隅碰得上面,一来一往两人就经常拼桌喝酒。 当然,一般是什么都不聊,各喝各的。衣琚那会刚出校园,而对方却而立之年,没什么聊得上的,不过日子一久,加上衣琚喜爱对方的作品,日子一长还是有几分交情。 后来对方最后去那家酒吧的那天,还特意和他这个小友道了别,而衣琚那时兴起,也大手一挥主动提出给那人画套电影海报,两人这朋友才算正式交下来。 可惜,后来和楚滩开始了段孽缘,姓楚的看不惯衣琚和庄大导演走得太近。再加上那部衣琚绘作海报的电影直接斩获满贯奖项,自此庄骋之否极泰来,之后更是扶摇直上,成就加身,那人成为新的资本,衣琚也就没再和对方多加联繫。 直至两年前轮到衣琚失意落魄,对方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信,不少帮他,连老师一家的安顿也是对方帮忙打好的招唿,衣琚这才和对方加上了新的联繫方式。 庄骋河最为看不惯买不了就窃,窃不动就抢的这种无耻行径,衣琚这次拜託到他算是求对人了。 前两天对方果真帮他打听到几位他们圈子里像李早这样的人,而衣琚这次回去也是要去和那几位详谈一番。 但衣琚这次回枫城,主要的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冯梁也那日和他说漏了嘴,告诉了他,周良晏要离开酬智的决定。 衣琚想到这儿抿了抿唇,周良晏和他只字未提。 他深知对方对于周家的厌恶,也明白对方这个时候选择离开酬智,便是选择了担起周家那个烂摊子。 衣琚不禁起了些怒气,他就这么喜欢收拾烂摊子么,他自己也是,楚家也是,周良晏闭口不言所有的取捨利害。 衣琚不允许周良晏因为他而捨弃什么。 第099章 不曾侥倖 衣琚下了车赶回家,才早上六点多些,秋日清晨有些冷寒。 衣琚揣着猫冷脸推开了家门,心里憋着气只想和周良晏好好谈谈。 可进了门才发现周良晏并没在家,屋子没有人气儿,像是很久都没人回来一样。 衣琚把小八往客厅一放,小傢伙没什么怕生的应激反应,反而毫不见外在客厅里悠闲地踏着猫步,像是巡视地盘似的。 衣琚独自走进了卧室,房门推开已经不出所料地干净得和样板房似的。 床铺整齐得很,板板正正,一看就很久没人碰过,衣琚又打开了衣柜看了眼,对方的衣服被拿走了两套。而床头柜上的仙人球已经出干疤,肯定很久没被照料过了。 衣琚环视着房间的一切,沉默了很久。 这就是周良晏说的每天都有早早回家休息?还是说他周良晏在外面置办了套房子? 衣琚气笑了,这人成日里说自己不实在总瞒他,他又何尝不是各种骗哄? 揉了揉眉心,衣琚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周良晏的头像。 当把要问的话打好字后,衣琚那从冯梁也的电话开始,就莫名喷发的焦躁又晃过神悬崖勒马了。 他能问什么,问他怎么不好好休息还是问他为什么要离开酬智? 可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他又何必占尽了对方的好后,得了便宜还卖乖? 衣琚抿了抿唇,手指迟疑了下但还是把打好的字删除掉。 周良晏估计忙的不可开交,他也没必要这个时候打扰。 看着聊天窗口里昨晚的两人互道的“晚安”,衣琚微微嘆息了声按灭了手机屏幕。 衣琚坐在床边有些愣神,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床,银戒很显眼地衬在黑灰色床单上,衣琚盯着自己的戒指发呆了半晌. 他上次牵他晏哥的手已经是半个月前了,还只是匆匆一面... 最后衣琚还是没了脾气,他想,那就晚些去酬智把人抓回家吧。 日头一点点地移到了楼顶,衣琚晾好的被褥被晒得暖融融的,一上午衣琚也没闲着,给屋子大扫除了一番,还给小八买好了猫窝。 现在中场休息,衣琚看时间也不算扰人清梦,便给李早姐弟打了通电话,想着见一面或者怎么样,总该沟通沟通,把铸程的事还有周良晏的事都商量了。 第190页 “是衣老师吗?” “嗯,是我,”衣琚听到电话那端的应答,继续问道,“最近有人打扰到你们么?” “没有,我和我姐姐都挺好,”李晚咬着指甲温声回答,“黄先生也会经常帮忙带日常用品,不用出门也就没被记者认出来的风险。” “你姐姐的事情我们有了眉目,影视圈有几位编剧也遭受了和你姐姐一样的遭遇,我和他们初步协商过,他们是愿意出来作证的,过两日我们在哪里见一见,再细聊聊。” 李晚眼睛亮了亮,看着从厨房走出的姐姐开心地笑了,“姐姐,衣老师说铸程的事情有突破口了!” 李早看着自家弟弟的样子,心念一动坐了过来,接起了电话,“衣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李早么?”衣琚挑了下眉,然后又把刚刚说的话仔细交代了下。 “那这样就太好了,真的太谢谢您和周老师了,”李早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激动地握着李晚的手。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放下心过,本以为可能不会再有什么好的消息了,却没想到衣琚他们一直没放弃过。 “嗯,给你们打这个电话也是为了让你们安心些,”衣琚嘴角勾了勾,“虽然说过程艰难些,但我和你们周老师从来没有觉得这件事不会有个好的解决结果。” “只要你们不放弃,我们就不会放弃。” “我们是不会放弃的,”李早闻言眼睛湿润了些,“真的太谢谢你了衣老师。” “不客气,”衣琚温声继续道,“那你们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等我的消息。” “好。”李早笑着应了。 李早刚要道别,却突然想起来什么,迟疑了下,最后犹豫地问了出来,“既然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那衣老师,周老师现在需要我出面澄清我母亲的那些话么?” “周老师最近没联繫过你么?”衣琚思索了瞬回道,“我们配合他就好,或者我问问他的安排,再给你答覆。” 李早听到衣琚的话,觉得哪里不对劲,周良晏现在哪里有时间... 李早和在一旁侧耳聆听的李晚对视了一眼,然后犹豫地说道,“周老师最近怕是没什么时间管这个事情吧?” 衣琚有些无奈,周良晏忙到李早都知道他忙的程度了么? “他是有些忙,我看他好些日子没回家了,那我等会儿提醒他下,晚上给你们答覆。”衣琚苦笑道。 李早这回真的觉得不对劲了,心头转了很多念头,对方像是还知情... 李早忧心地手攥了攥衣角,支吾了半天最后一咬牙还是说出来,“您是不知道最近的事情么?” 衣琚在给冰箱填品,闻言动作停了下来,“最近什么事?” “就是,周老师的好像有个官司,其中一位被告人...自杀了,上周有份被告人家属哭求周老师的视频不知道怎么流传出来了。” “再加上之前我母亲的那些事,当时就有很多不好的言论...” 官司,人没了,又有个视频... 女生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取代的是越来越强烈的蜂鸣声,衣琚忽然耳膜有些胀痛,唿吸有些急促。 衣琚连忙用带着银戒的右手死死抓住了左臂,□□上的痛感让又一次有溺毙感的衣琚渐渐回归到了正常的五感中,衣琚张了张口,一字字困难地吐出,“什么视频?” 李早话顿住了,又低声继道,“视频当天就被公关掉了,已经搜不到了...” 衣琚打断了对方的话,“但网上一定还有人讨论对么?” “是有...”李早磕巴了下,看向自己的弟弟。 李晚在一旁听了很久,也明白这怕是周良晏刻意瞒着衣琚,但周良晏如今学校已被停职查办,衣老师若还不知情... 李晚从姐姐手里接过手机,又用自己手机点进了微博翻了翻,果然看到一个倖存的视频带弹幕的录屏,然后发给了衣琚。 “衣老师我发给你了。” 李晚握了握姐姐的手,有些担忧说道,“事情主要是出了人命,那个魏虎的家人非说周老师以权压人,说那个魏虎只是做错了事一时煳涂骚扰了周老师的爱人,呃,也就是您,当然,您个人信息还没暴露...” 衣琚用平板点开了视频,一边听着李晚有些稚嫩却很有信息量的表述,一边看着视频,视频依旧是一段监控还有一段家属辩白。 从这两段视频还有营销号的讲解中,能将事大致拼凑个“明白”——周良晏的爱人受到骚扰,而有权有势的周良晏恶意影响审判结果,将只是做了一小点错事的魏虎告到了法院,审判结果有三年之长,而魏虎的父亲曾找到周良晏,哭求对方高抬贵手,不然他们一家都活不下去了,可周良晏依旧蛇蝎心肠,睚眦必报,让保安拖走了魏家老人。最后魏虎深知无望家庭的压力和被审判的绝望让他不堪承受自杀了结。 弹幕都在痛骂周良晏以权压人,不知道什么背景,就只是骚扰却能判人家三年,更有甚者直接把杀人犯三个字发了出来,后面也跟着一大片的同样字眼的重复弹幕,血红红的弹幕充斥了满屏。 第191页 甚至其中联繫到之前李早母亲的那些弹幕辱骂的都显得很和善了些。 “衣老师,周老师这个官司您清楚是怎么回事么?我知道周老师从来不是不饶人的性格,当初我做了那么蠢的事情他都可以...”李晚深唿吸了一下,转回到周良晏的事情上。 “那个魏虎一定是做了什么看不下眼的坏事,周老师才这般追要结果对么,我觉得要是周老师肯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肯定就没什么了。” 李晚嘆息了下,又小心翼翼建议道,“衣老师你要不要劝一劝周老师,事情不能这样一直捂嘴的,虽说清者自清,但这样强硬的手段只会让人逆反,这对事情的处理没有任何好处的。” 周良晏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澄清交代,衣琚嗓子泛苦,手指有些僵不受控地发抖,自然是因为那些“骚扰”的证据是他父亲淫秽照片,周良晏怎么可能公开澄清? 难道让周良晏去说,事情起因的骚扰并不只是单纯的打扰纠缠,而是刻意邮寄他父亲的那种照片还附上评语噁心人... 如果事情起因交代不明白,又怎么解释魏虎被判的刑都是他追债放贷犯下的事,如今周良晏的名誉有损,解释了是怎么定罪的,也会被人脑补成周良晏为了报復人,恶意给魏虎扣的帽子。 古话死者为大,人们只会偏向弱势形象的一方。 衣琚不知道怎么挂掉的电话,等只记得自己好像交代了李晚姐弟什么。 而当衣琚重新活动起僵住的思绪,再次看向自己的聊天框,直接入眼的是王志前二十几加的消息,衣琚忽然有种冥冥的预感,手指动了动点了进去。 直至看完对方发的消息, 衣琚手指冰凉,浑身血液都往回倒,衣琚搭在屏幕上的手指躯体化地抽动,再也拿不住手机,最后只听见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 他才知道,原来没有什么侥倖,原来老天是真的一点也不愿帮他。 他所畏惧的,没有一件老天愿意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而他所苦求的,依旧上下求索仍不得。 “小伞情况不太好,琚哥你快来。” ...... “琚哥你答应我别冲动。” “楚滩保释了。” 第100章 (三合一)你走吧,晏哥 “志前,我现在回不去,你替我照顾好小伞。” “琚哥你回枫城了?”王志前没料到对方居然回的这么快,一时间有些慌张地看向病床上的人,“不是,你别冲动,小伞这边情况你不回来看看么?” “嗯,不回去了,事情没个交代我没脸回去。” 衣琚眼底闪过痛色咳了声,手指夹着烟,站在落地窗前深深吸了口,“还有楚滩的事情...帮我瞒下来,尤其晏哥那边,一定要瞒下来。” “好...”王志前声音有些迟疑,而电话那端的衣琚似乎料到似的又继续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有事情要做,你们要是谁再给透出去,这些年的交情也别再提了。” 王志前又看了眼病床上的人,继续劝道,“琚哥,你别冲动,有什么你回来我们一起商量。” 孟晃听了半天也急了,抢过手机促道,“楚滩保外就医现在就在枫城,你在枫城讨不到好,回来我们能看顾好你。” 衣琚许久没听到孟晃的声音,一时有些恍然,嘴角僵僵弯了弯,“行了,是我对不住你和小伞,总该有个了结。” “什么对不住...琚哥,你别这么说,琚哥?琚哥!”孟晃急了,但那边却挂断了手机,孟晃面色难看地看向冷白脸色的孙伞,想说什么结果孙伞抬起有些无力的手直接给了孟晃一巴掌。 “小伞,你别生气,”孟晃拉住了女人的手。 “孟晃,这场车祸是不是意外衣琚不清楚,你也不清楚么?你由着他焦心内疚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他兄弟吗?!”孙伞厉声说道。 “那个转盘道年年事故众多,雨天路滑视野不清,谁能料得到会有只野猫?” “退一万步,楚家想对我出手,哪是他衣琚的原因,楚家巴不得我孙家断子绝孙自乱阵脚,你怎么好迁怒于琚哥?” 孟晃眼里闪过一丝愧然。 当时孙伞出事,真的是太巧了,怎么就是郑郑姐当年出事的地方呢... 他的确有些迁怒于衣琚,由着他被孙伞父亲为难,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对衣琚,可情感上看着自己的爱人一次次陷入险境他... 王志前看着脸颊累凹进去的孟晃心里嘆了口气,这人“嫁”压力太大了,这些日子被孙叔赶得像个要飞出去的陀螺似的。 王志前也有些心疼劝和道,“好了小伞,晃儿也是心乱了,你是不知道你那晚流了多少血,可把晃儿吓惨了,他现在脑袋里还有块淤血,一时犯轴也是情有可原。” “我们现在还是看怎么把琚哥稳下来,他这样都骗不回来,怕是下了决心和楚家硬刚,高德还在和董局打招唿,我们是瞒还是给周良晏透个信...” “听琚哥的吧,不然他这人怕是真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孙伞抿了抿唇,手握住了孟晃的手,“前哥,你带着高儿去枫城帮帮琚哥吧,我这边他能守好我。” 第192页 王志前也有些挣扎,衣琚那边他放心不下,但孙伞这里... “志前,你听小伞的吧,”孟晃垂着眼,眼角有些泛红,“我大事担不起来,小事也拎不清,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但我知道我是不能离开孙伞半步。” 孟晃握紧了孙伞的手,看向王志前,“所以琚哥那边,就拜託你和高儿了,他要出什么事我这辈子良心难安。” 王志前听着孟晃的话,鼻头一酸,碰了碰对方的肩头,笑骂,“你要是这个关节去枫城,琚子能一巴掌给你拍回小伞床边。” “放心吧,有我和高德在呢,咱们一伙人散不了。” 孙伞望着身边的好友笑了下,手摸着自家男人发软的耳根,没什么力气地靠在床头闭上了眼休憩。 那日野猫尾巴上的捕兽夹从她脑海一闪而过。 不过她说了是意外,那就是意外。 * 男人坐在地板上,一旁散放着几盒药,还有按满菸头的菸灰缸,腿上架着板子,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画了多久。 等到最后一笔改好,衣琚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搁置下了手中的画笔,展了开卸力后又开始发颤的手指,然后望着窗外漫天的彩霞,怔怔的一动不动枯坐着。 衣琚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作品,而右手上的银戒依旧的光泽温润,衣琚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又陷入到了思绪的怪圈中。 他有些古怪的解脱感,像是终于听到了最糟糕的判决结果的犯人,打破了全部的侥倖与期待,再一次回到了“本该如此”的现实中。 衣琚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甚至最后可以平静地面对那样一个事实——和周良晏的路,他没的走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 衣琚自问平生没做恶事,他只想过普通人平凡充实的生活,努力上进,不求富贵,可为什么那些操蛋的人和事总会狗血喷头地来到他身边? 老天为什么对他这般不公平?为什么他只想和他的爱人平平淡淡上下班柴米油盐的生活就这么难?看着他期冀着感恩着,挣扎着祈求着,最后又幻灭麻木着的过程,是很有趣是么? 老天眼里,他衣琚就是个乐子,是么? 赋予他感触世界的手,却又在他即将一无所有时收回。 好在他早已习惯。 衣琚木然地整理好最后的作品画纸与板绘文件包,平静地归拢好放在了公文包里。 衣琚缓缓起身,收拾掉最后的药盒河菸灰,看着前些日子的检查报告,衣琚沉默很久,最后撕碎了报告。 走到了小八的猫粮盆前填好了食物,小猫黏了过来舔了舔衣琚的手指,像是在撒娇,也像是忐忑于主人的情绪,安慰讨好。 衣琚碰了碰对方露出来有些柔软的肚皮,轻声道,“抱歉啊小八,我得一个人走了。” 衣琚再次站起了身,深深看了眼乖巧的小猫。 拖着早就收拾好的两个行李箱走到了门口,最后抬手摘下了挂在柜子上的两个人一起挑选的壁画。 衣琚扶着扶手上,回望向了再没有一丝他的痕迹的屋子。 他闭了闭眼,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 “晏哥,你这种事情不要瞒着琚哥,你也瞒不住的,”张坦萌皱了皱眉,将视频会议的镜头正了正,以防拍到旁边坐的人。 “接着瞒。”周良晏言短意骸,不予解释,垂着眼继续看自己手机。 “那男人是铸程找来的群众演员,人已经摸到踪迹了,现在把事实真相压而不发,是在等舆论拐点,等洨琚铸程证据搜集完,便可一併澄清清楚,”视频会议的另一个窗口赵登嘆了口气帮忙解释道。 周良晏颔首,认真看了张坦萌一眼,“这一切只需要时间,小萌,你不要给衣老师添烦,他看不得这些。” “啧,你自己也少看些那些话吧,”刘异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的窗口对着天花板不知道在做什么。 “就是啊晏哥,我和老罗一定把这事给你看住了,你就别管了,”郭果长嘆口气,最近周良晏的事情真是太紧了。 “我没关注那些,你们也不用再管,”周良晏顿了顿,转了话题,“重点还是刚刚说的楚家的事情,张叔提的,第一监狱进了楚家的医生,这个事我觉得不对。” “放心晏哥盯着了,没什么动作。”张坦萌急忙回道。 “好,”周良晏迟疑点头,但没有消息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测,“晚上我要赴孟梁两家的宴,就到这吧。” 看着手机上自己早晨发的消息衣琚还没有回,周良晏揉了揉眉心,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忙过了时间,思考了片刻又给衣琚嘱咐了几句,而同样的消息已经没有被回復。 “成,晏哥你注意身体,”罗深有些忧心地探个头出来,手里拿着一堆文件。 “旁的话我不说,”周良晏停顿一瞬,放下手机,认真望向屏幕上的其余几人,“但这份情心里都记着,谢了大家。” “说的哪的话...” “可得了吧老周,三十多别搞这套了...” 周良晏轻笑了声,最后又看了一眼张坦萌嘱咐,“小萌,网上的事不许和洨琚提。” 第193页 “知道了晏哥。” 对方总算关了视频,张坦萌摸了摸自己寸头,心虚地看着一旁的冯梁也和不知为什么跟过来的一直没说话的陈杉。 “冯哥,你这把陈杉哥带来,晏哥知道...” “老周知道我顶着,他现在什么样了,多个人想帮忙他还爱答不理?”冯梁也翻了个白眼,揉了把张坦萌寸头,“放心吧,你衬陈杉哥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张坦萌尬笑了两声,他哪知道。 “我没恶意,只是想清楚你们的处理方向,免得我们撞了头,”陈杉淡淡解释,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我就替晏哥谢谢您了。”张坦萌有些尴尬地说着。 陈杉看了眼张坦萌,最后看向冯梁也,知会了声冷淡地说,“还有事,我先走了。” 冯梁也意味复杂地看了眼陈杉,“就不送你了。” “嗯。” 出了张坦萌的家,陈杉下了楼拿出了手机,手机界面是通话中。 “听到了?”陈杉平静道,“还要去见胡总么?” 电话的另一端,衣琚站在酬智楼下,望着周良晏的办公室窗口,“要见。” 陈杉抿了抿唇,难得地又多说了几句,“晏哥的事确实不难处理,离开酬智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衣琚闻言笑了笑,“你是在为我考虑么?谢了陈杉。” 陈杉冷嗤一声,“说的实话罢了,难不成衣琚老师眼里我这种人只会破坏别人关系么?” “我可没这么说,”衣琚微微笑下。 陈杉顿了顿又有些别扭说道,“我不明白,你只为了他可以留在酬智,就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么?他可能并不需要你这么做。” “我也不需要他为了我这么做,”衣琚看着那个窗口,“他是可以回周家,但不该是为了我。” “我不想拖着他,两个人在一起该创造更多可能,而不是消磨对方的羽翼。” “我不是一个能提供良好亲密关系的人,现在我最后能做的就是让周良晏的生活中的一切都回到正轨。” 陈杉听了衣琚有些失真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回想起周良晏看向衣琚的眼神,陈杉心头有些堵,还是开口说道,“他,他可能不介意拉着你,你有没有想过他更怕失去你。” 衣琚闻言心头有些闷痛,但还是佯作无事地笑道,“谁离了谁都能活不是么?” 他会遇见更好的人。 最后衣琚故作轻松,“记得帮我保密啊陈杉。” “衣琚老师可真给我出了个难题。”陈杉抿了抿唇,语气不太客气。 “谢谢。”衣琚温声认真道。 陈杉默一瞬,没回什么就挂断了电话,而衣琚也笑了下,然后抬腿走进了酬智大楼。 酬智大楼一尘不染,很有大公司的规矩和气派,这不是衣琚第一次来,但却第一次坐上总经理专梯,也是因此没碰上什么别的人。 直通衣琚要去的楼层,等衣琚下了电梯一拐便到了陈杉所说的地方,衣琚敲了门,里面应声后便推门而进。 “胡总。” 胡万山眼神落在衣琚身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听小杉说你找我。” “有门生意和您谈。”衣琚开门见山。 胡万山有所预料,慈祥看着衣琚,“关于周总的处理结果么?” “说实话,如果是这件事,没得谈。” “周总的负面效应已经严重影响公司经济和形象,酬智早就仁至义尽。” 衣琚也不慌,从自己背包里拿出八张画作,还有笔记本中调出建模仿真,一样样放在胡万山前。 胡万山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作品,眼里闪过一丝惊艷,但最后还是嘆了口气,“衣琚老师,你是要以毁约威胁我么?” “先不谈违约金,只论您愿意看见周总一直坚持的心血输给铸程么?” 但出乎胡万山意料,衣琚摇了下头,看着胡万山的眼睛说道,“我是要加码。” “您的作品是很有价值,我可以很客观地说,可以惊艷所有懂画的人,但这样并不够,您应该明白,在商言商,您的商业价值远不比...” “这会是我的封笔之作,”衣琚直接打断,手扶在电脑上,平静地说出惊人之言。 胡万山面上未露出什么惊异情绪,但眼睛却直直盯着衣琚,缓缓说道,“衣琚老师正是巅峰创作期吧。” 衣琚知道胡万山不信,缓缓抬起右手转到一个角度,而一向稳的手指却开始不自觉颤动起来,甚至小拇指抽动。 “画不了了,”衣琚勉强扯了下唇角,“精神性质的,没有具体诱因,治不了。” “药物不能抑制么?”胡万山很是惋惜的样子。 “有,但我不能吃了,会药物依赖。” 胡万山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沉默很久似乎在思索什么。 最后胡万山眼睛眯了下,这回坐直了身体,抬手示意衣琚坐,“衣琚老师可以接着说了。” “我要您手中的票改为支持周良晏留在酬智,为此我愿将我自此封笔的第一手消息送给酬智做营销。” 第194页 “虽然很多人都不懂画,但赋予一个人梦想最后一次挥洒的意义,想必会有很多人共情吧。”衣琚苦涩地嘴角弯了弯,“无论以后多少人来到文娱城,看到概念片都会想到一个画家遗憾封笔前最后的心血,故事有了就会调动群众的情绪,尊重原创的理念可以引起无数创作者共鸣,掀起一番讨论。” “这会是爆点,胡总你很清楚不是么?” 衣琚深吸一口气望着胡万山,手指轻敲在自己的画作上,“可以独占市场,您难道还要和铸程一起合作么?” 胡万山看着自己眼前的作品,思索了很久,“周总不会同意以此卖点。” “他不会知道,”衣琚淡淡说道,“你们可以开一个发布会现场直播,我愿意授权你们在此次会议上宣布我自此封笔消息,我也可以录一个视频配合你们。” 最后胡万山和蔼地笑了笑,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出了胡万山办公室的门,衣琚深出了一口气,他没有再去看周良晏,而是转身走出酬智大楼的门,一个人叫了车彻底的离开。 等回到了新租的宾馆中,衣琚一个人坐了很久。 他愣愣看着自己发颤的手,还有手指上的银戒,衣琚忽然有些恍然,觉得有些梦境的荒诞。 事情原来真的这么糟糕么?不是梦么? 他如今画也画不了了,他还能做什么?衣琚眼底有些迷茫的痛苦。 他还拥有什么? 等夜色笼住了房间,衣琚才动了动身子,僵硬拿起手机打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两人的消息停留在一个小时前,衣琚自己发的—— 「我把小八送到你家了晏哥」 衣琚手指在拨通键上停留很久一直没按下去,他知道自己欠周良晏一个说法,但他却一直模煳着话,尽可能将这最后的审判拖得晚些,哪怕只是几个小时。 衣琚刚要放下手机暂且放弃那个念头,突然对方打来了电话,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註定,衣琚苦笑下。 衣琚沉默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对方唿吸声有些重,衣琚知道周良晏应该是回到了家,看到了他已经把他的东西都搬了出去。 “什么意思衣琚?” 周良晏的声音沉得发哑,衣琚听着心口有些疼,尽可能稳住声线唤了声,“晏哥。” 衣琚唤了这一声,突然之后的话说不出口,有些哽住,“我们...” “洨琚,”周良晏忽然打断衣琚的话,不让衣琚继续说下去。 “网上的事情你是知道了么?”周良晏慢慢道,“晏哥不该瞒你,只是事情已经在解决...” “无关于你晏哥,”衣琚抢回说话,手攥得很紧,艰难地说道,“晏哥,是我有些累。” 周良晏沉默很久,最后开口,“楚家出了什么事对么洨琚?” “不是晏哥,”衣琚声音已经有些压不住,连忙闭口平息。 最后衣琚闭了闭眼,捏着自己的胳膊开口,“晏哥你说的,我们之间无关别人,所以只是因为我。” “我累了晏哥。” “我们就这样吧成么?” 周良晏唿吸发滞,泛着血丝的双眼望着空荡荡的房子,衣琚不敢说透话,他也不敢问透这个“这样”是什么。 最后也不知是谁碰断了电话,两个人身旁再无彼此的声音。 衣琚笼在黑暗中眼睛盯着发亮的屏幕下自己手上的戒指,咬破了唇,颤着手拉黑了那个人,似乎有什么悄然落下湿了床单。 空荡荡的屋子中,周良晏站在客厅中一动不动,男人眼眸动了动,试图找寻到对方停留过的痕迹,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衣琚除了猫什么也没留下,仿佛不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一条未发出去的消息:七天,等你回来。 * 三日后,晨六点。 “是志前么?”周良晏坐在办公桌旁问候道。 电话那端传来了王志前的应答,对方声音有些勉强,“晏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我们真不能说。” 周良晏手指搭在桌上,似乎在权衡什么,最后轻声说道,“洨琚要分开,我已经联繫不上他了。” 王志前和一旁的高德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的凝重。 “我不为难你们,我就问你们两句话,”周良晏翻着手里的调查结果还有某个宾馆大厅摄像头列印的照片。 周良晏手指碰了下照片上男人的脸,语气淡淡,没有半分疑问地说道,“楚滩出狱了对么。” “是。” 周良晏沉默一瞬,又问道,“如果楚滩与衣琚再见,会在哪里?” 王志前思索很久,最后有些复杂地说道,“明谷前,就在枫城,那里是他们确定关系的地方,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就是楚滩的生日。” 与此同时,明谷前。 优美的风景区,可能因为是工作日并没有什么人,一脸色病态发白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看着湖景,嘴里哼着很轻扬的曲调。 身后投来一片影,让男人张开了眼,吊梢眼很是温柔地看了过去,“琚哥你来了。” 衣琚穿着冲锋衣,望着寒意的湖水没有看楚滩一眼。 第195页 楚滩也不恼,转过轮椅面对着衣琚,似乎很是想念地打量着衣琚,“你真的是一点儿也没变。” “你找我来是来说这些的吗?”衣琚垂着眼俯视着轮椅上的男人。 楚滩盯着衣琚良久,最后开口,“求人不是这个态度啊琚哥。” 楚滩意味很古怪,继续道,“还是说你也很恨叔叔,也很想叔叔的照片火遍整个网际网路呢?” 楚滩扶着轮椅站了起来,手指给衣琚的肩头拍了拍灰,望着衣琚的眼睛,轻柔地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么,想来叔叔这回不会寻死觅活的。” 衣琚看了眼自己的手錶,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半,那班航班应该已经起飞,衣琚漠然地回道,“传播淫秽色情,你是想继续蹲牢子去么?” “琚哥你还是这么有意思,”楚滩笑了两声,很是开心的样子。 楚滩突然问道,“小伞的礼物收到了么?” 衣琚这回抬眼正视了对面靠着护栏的男人,一字字说道,“你做的。” 楚滩不置可否地腼腆一笑,“怎么会。” 衣琚注视对方良久有些疲惫,不想再与这人兜圈子,果决直言,“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楚滩盯着衣琚的眼睛,像是在开玩笑缓缓道,“可能看你过得好我就嫉妒得有些难受吧。” 楚滩靠近了衣琚半步,手指搭在对方的右手上,抚摸着对方无名指上的银戒,抱怨道,“当年不是怎么也不肯和我带戒指么?就说你这回怎么愿意了?” 衣琚甩开了对方手,平静道,“当年的事你自己清楚,你要是没有话说,我们下次还是法庭上见。” “楚滩,如你所愿,”衣琚冷冷看着对面的男人,“这辈子我和你耗定了。” “琚哥你这么说得我挺感动的,”楚滩笑了,语气诚恳,“我觉得还是可以给我们一个和解的机会。” 衣琚刚抬腿欲走,闻言住了脚,回头看向楚滩。 “琚哥和那个周总感情一定很好吧?我见过那位,不像是下边的,”楚滩古怪地笑了下,“所以你和那位那么恩爱,是不是儿肖父都喜欢被男人上呢?” 衣琚不言,直接上前一步一拳打歪了楚滩的脸,然后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塞到了对方的领口里,淡淡道,“嘴巴干净些。” 看向衣琚的一双吊梢眼,眼神更利了些,楚滩舔了舔唇角的血,上下扫量着衣琚,似笑非笑,“要不琚哥你给我上一上,我们之间就算了了,你看好不好?” 衣琚没回话,直接一拳打在了对方腹部,衣琚后退两步转身欲离。 楚滩似乎有些吃力地扶着栏杆,恨恨拉着衣琚的衣角,眼里终于透出一丝恶毒,“早知道当年就满足琚哥了,不然我们是不是也能恩恩爱爱走到今日?” 衣琚甩开了对方的手,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有病吃药。” “这是什么眼神啊琚哥,我可太伤心了,”楚滩怨恨地笑道,看着离自己两步远的男人,幽幽道,“我改主意了,你要像你那个爹一样被千人骑我才...唔...” 一记比刚刚重了好几倍的拳头直接打松了楚滩的后槽牙。 周良晏直接按着楚滩脖子压在栏杆上,对方喉管被压,脸瞬间涨得通红,周良晏脚踩在对方小腿上,抬脚就是要狠狠碾下去。 衣琚不知道周良晏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找过来的,但眼看着周良晏还要下狠手,连忙上前别住对方的手臂。 可能用力有些过大,衣琚眼前黑了一瞬,但还是咬牙拉开了周良晏,对方情绪重得他发慌。 “别晏哥,不值当。” 对方的声音有丝微不可闻的颤抖,周良晏垂眼看着拉着自己的衣琚,对方脸色难堪得不行。 周良晏终缓缓放下手,没再和对方角力,转而拉起对方的手腕,而衣琚微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周良晏漠然看向坐在地上咳嗽着的楚滩,对方嘴角还带着血,良久,楚滩平息了咳喘,在周良晏的注视下,再次挑衅似的迷离地望着衣琚,周良晏没什么表情,但衣琚能感觉到对方右臂肌肉绷紧。 衣琚连忙拽住他,低声呵止,“晏哥!” 楚滩因为限令不能随意走动,这次出来他挨几下打也只能自认倒霉,但要是真骨折了,再反过来在网上诋毁周良晏有暴力倾向... 周良晏和衣琚僵持对视,最后周良晏望着衣琚的眼睛,缓缓卸了力。 周良晏望着地上的人平静说道,“别再让我看见你。” 言毕,周良晏拉着衣琚径直走出了园林。 一路两人无言,沉默僵持着,直至周良晏给衣琚拉开了车副驾驶门,衣琚站定在车前不肯上车。 周良晏望着衣琚温和开口,“这边不好打车,我送你洨琚。” “不必了晏哥,”衣琚垂着眼,“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周良晏沉默看着衣琚挣开了自己握着他手腕的手,周良晏手指蜷了蜷。 对方似乎什么话也不想再说,转身就走,只留给周良晏一个没有回头的背影,周良晏望着对方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对方回头。 第196页 衣琚咬着牙往前走了不知多久,他不敢回头,柏油路的沥青味道让他晕眩噁心,越来越翻滚的胃部,还有眼前更久的发黑,让他一个踉跄脚落了空。 砸在了地上时的一瞬,衣琚似乎听到了身后急切的唿唤,然而他却无法回头去看,彻底失去了意识。 ......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衣琚敏感的鼻黏膜有些难受,衣琚感觉头疼的厉害,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一时间眼睛聚不上焦,但好在没一会儿就收拢了精神。 “靠,总算醒了,”王志前有些激动地拍了高德两下。 高德急忙看过来,一看衣琚眨着眼看自己,乐了,“那我和赵哥报个平安,他这刚走琚哥就醒了,就说这人点儿寸,他还不信。” 衣琚闻言笑了笑,自己那哑的破锣嗓子听起来像生锈的铁门开合声,也就笑了两声就止住了。 衣琚不自觉地眼神往房间里望了望,直到看到坐在屋子角落的周良晏,对方不知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多久,衣琚睫毛颤了颤,收回了目光。 周良晏起身接了杯水,然后走了过来。 而王志前和高德则是很识趣挠着头,说出去叫护士。 衣琚和周良晏都没有理睬那两个人,房门开了又关上。 衣琚躲开周良晏的目光,哑声问道,“我怎么了?” “低血糖。” 周良晏扶着衣琚坐了起来,在对方身后垫了几个枕头,“你没有好好吃饭洨琚。” 衣琚不答,也没和对方放在床头的水,靠着枕头闭缓缓闭上眼,似乎很是疲惫。 周良晏坐在对方身边,静静望着眼前憔悴的人,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髮,然而刚触碰到就被对方一下子躲开。 周良晏的手顿了下,然后收了回来,将自己一直握着的手机放在了对方床边,温声说道,“手机没摔坏,有两个电话我看是李晚还有郑老师的,就帮你接了。” 衣琚闻言睁开了眼拿过手机,“谢谢。” 周良晏默然注视着衣琚,“晕倒的事我没和他们说,你不用担心。” “嗯。” 衣琚完全不想说话,周良晏默了默,忽然伸出了手拉住对方的右手,两人的戒指交错在一起。 周良晏声音有些哑,望着眼前人,“洨琚,我很想你。” 衣琚唿吸一滞。 他一点点从对方掌心中抽开手,勉强挂着一个笑望着周良晏,“晏哥,我觉得我的话很清楚了。” 两人气氛再次有些僵持。 周良晏沉沉望着衣琚,良久后,“你现在刚醒,情绪不要太激动。” “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周良晏温言。 他起身给衣琚掖了掖被角,而这每日清晨对方都会给他做的动作,让衣琚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 衣琚倏然扯下自己右手上的戒指,戒指划红了指骨关节的肉,衣琚将戒指轻轻放在了床头柜上。 望着周良晏说道,“晏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是我瞎招惹,我对不住你。” 周良晏停住了离开的脚步,转身和衣琚对视,目光沉不见底,语气却依旧温和,像是怕吓到人,“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你先好好休息。” 衣琚闻言气息急促了一分,伸手将床头的戒指扔在了地上,心头的闷痛让他眼睛瞬间红泛起血丝。 衣琚却还是带着笑望着周良晏,“不用下次了晏哥,你不用来了。” 周良晏望着滚到自己脚边的戒指,再次看向衣琚。 周良晏一字一句问道,“我不明白洨琚,你说明白。” “我的意思是,”衣琚闻言脸色有些古怪,藏在床下的左手更是死死握住。 “我们好聚好散。” 如衣琚所料,诛心的话下,周良晏也不再粉饰太平,沉默良久后吐出两个字,“理由。” “累了,这段关系不想继续了晏哥,”衣琚掐着自己的掌心,体面地表达歉意,“对不住晏哥,算我混帐吧。” 衣琚长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好在我们也没在一起多久,没耽搁晏哥太多时间,不然我真过意不去。” “没耽搁太多时间,那耽搁的感情怎么算?”周良晏死死盯着像是一派释然的衣琚。 “晏哥说笑了,不过成年人搭伙过日子的几个月的,晏哥还消化不了么,有很多优秀的人等着晏哥,”衣琚笑了下,很是温和地望着周良晏,“我真心祝福你。” “你认为,我们之间就这么说放下就放下么?”周良晏望着衣琚,神色隐在暗处不明。 “不过一段感情而已,再浓烈也有消散的那一天,”衣琚说道,却不知在说服谁,“晏哥一向理性,应该比我明白,谁又能非谁不可呢?” 周良晏幽沉地凝望着对方,轻声问道,“洨琚,我要说我非你不可呢?” 周良晏的眼神烫得衣琚有些疼,衣琚心头肉放在火上烤。 衣琚张了张口最后勉强道,“犯不上,哥,真犯不上。” 周良晏能放下与陈杉的七年,如今执念于他不过是现在是他们感情最浓烈之时,周良晏向来志不在情爱,是有野心抱负的实干家。 第197页 等理智回归,他们之间的这些终归能放下。 人生在世,谁没有谁都能活。 周良晏望着衣琚,他想剖开心给对方看,可衣琚眼里透着他自己可能也没察觉的哀求,很多话突然周良晏也说不出口了。 他该再一次强求么? 对于楚家,他的强硬已经带走了一条人命,他还要再一条路走到底么? 这次他会失去什么? 他是不是又选错了? 周良晏与衣琚隔着三步的距离对望着,但两人却又好像隔着天堑一般,无法再触及对方的灵魂。 两个人沉默很久,周良晏最终开口,“这是你想选的么?” 衣琚窒住唿吸,直直看着对方眼睛,“这是我想选的。” 衣琚听见自己轻声说,“你走吧,晏哥。” 像你曾说的那样,从不回头。 周良晏站了很久一直看着衣琚,只要对方情绪有一丝松动,只要对方还有一分挽留。 可一毫也没有,衣琚与周良晏对视着,眼中的决然坚定地扎了根。 “好。”周良晏听见自己终究应了。 周良晏目光不再眷恋停留对方身上,只是最后看了眼脚边的戒指。 衣琚手紧了紧,对方像是想要弯腰捡起来一样,但最终周良晏只是如衣琚所言,转身离开。 戒指躺在冰凉凉的地砖上。 衣琚望着周良晏的背影,注视着对方的离开,如他所想,对方没有回头。 房门开了又关上了。 衣琚心头钝痛地喘不上气,衣琚按着胸口,掌心的血迹洇到了衣服上。 不知过了多久,衣琚深深吐出一口气,撑着床下了地,捡起了地上的戒指。 衣琚缓缓坐回了床上,紧握着戒指,靠着墙闭上了眼。 门外的周良晏站在门口良久,腰背挺直地站着,走廊里一旁的王志前和高德神色复杂,周良晏没再多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路过两个人时,留下了一句,“照顾好他。” 王志前和高德深深对视一眼,又同时嘆息了声。 第101章 发布会 酬智最新企业动向发布会上,主流媒体全部在场,几百位记者早早占好了地方。 “我的老天你是我亲爹,你让我做什么?!” 冯梁也诧异惊悚地看着自己的手机通话界面。 “安排好问题,我会在今天以个人名义公布铸程相关违法行为,为周良晏澄清个人名誉。”衣琚不厌其烦又重复了遍。 在冯梁也的又一次惊异声中,衣琚平和无比地继续说道,“你不配合,我也会发出来。” “周良晏知道吗?不是说好走正规流程么?”冯梁也眉头紧锁,看着不远处西装革履却脸冷得发冰的某人,低了声,“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衣琚沉默一瞬,对着手机嗯了声。 冯梁也原地嘆了口气,苦口婆心,“那我和周良晏说说,他同意我就...” “我说了,冯总不想帮忙,我可以找别人,例如胡万山,”衣琚淡淡点进酬智的直播间,搜寻着某个身影。 “你什么时候和胡万山搭上线的?!”冯梁也声音高了许多,瞬间引起了一旁的陈杉的注意。 冯梁也连忙小了声音,咬牙切齿,“你别找那人,他只会坑人,我帮你就是了。” “我也这么想的,谢了冯总,”衣琚笑了笑,又继续叮嘱,“不要和晏哥说,事情结束我自己和他解释,可以么?” 衣琚如愿听到自己想要的答覆,满意地心情松了些,象徵性开解了几句,“冯总不用太担忧,我和画协那边打好了招唿,程序上相关材料证明已经递上去了,只是提前舆情督促一番。” “衣老师你哄三岁小孩呢?” 冯梁也苦笑,“这是程序问题么?周良晏要是知道你把你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背后我还倒了一盆水,他得弄死我。” “不会的,谢了。”衣琚言简意赅道,然后果断挂了电话,将对方的啰嗦及时杜绝掉。 衣琚望着平板中直播视频里角落处周良晏的背影,衣琚拥带着银戒的手指碰了碰那个身影。 良久后,衣琚意味复杂地喃喃道,“回到正轨上吧。” 发布会后台。 陈杉看着鬼鬼祟祟的冯梁也,就知道对方怕是也在帮衣琚干了什么坏事,然而对方演技过于拙劣,已经吸引到那冷面阎王的注意。 陈杉无奈,只能暗暗托冯梁也一把,迎到周良晏面前挡住对方视线。 “晏哥,好久不见。”陈杉复杂地看着有些消瘦男人,对方如今丝毫不遮掩骨子里透出的冷。 周良晏目光从冯梁也身上收回,和陈杉颔首。 “好久不见。” 陈杉有些踌躇,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考虑,“如今晏哥你不太好上场宣讲,虽说和记者打好了招唿,但总会有人问那些有的没的,你要不要...” “他不肯来,那只能我去,”周良晏望着大荧幕的标题,淡淡道。 陈杉望着眼前昔日的恋人,五味杂陈,语气酸楚,“就这么喜欢他么?” 周良晏没有作答。 陈杉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自嘲一笑。 第198页 “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周良晏手指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戒,点头示意。 陈杉复杂望着对方,那个念头更加得深了些。 几番纠结下,周良晏即将离开时,陈杉还是攥着自己的衣角咬牙道,“那晏哥可要认真看看做好的展示,别有什么内容不清楚误了事。” 周良晏闻言回眸,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杉。 陈杉不动声色地躲开了对方的视线,告辞了声就走了开。 周良晏沉思一瞬,疾步走到了后台中控,示意中控管理员让开,飞速从头过着展示幻灯片,果然在最后看到了一页自己从未见过的内容,上面只有八个字“天才落幕,憾然封笔。” 周良晏看到此眼皮一跳,心沉了大半。 而此时中控室外,胡万山的声音传了来,“周总最好是不要删除。” 闻言周良晏手指顿了顿,但却不予理睬,头也不回地果断按了删除键,然后才缓缓站起身米,平静看着胡万山,“您说晚了。” 胡万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是衣琚和酬智的协议,良晏你既然站在这里,这场交易后续就必须履行。” 周良晏和胡万山对峙半晌,终周良晏稳步走出中控室,留下来简短的一句话,“不可能。” ...... 新闻发布会,转眼已然开始。 自左至右坐着酬智几位老总还有技术人员。 衣琚看着平板上,记者们一个又一个犀利的提问,也听见酬智巧妙精确的化解。 他与周良晏的心血被周良晏一个人诠释的很好,而他们注重创新尊重原创的理念也最大程度地抛了出去,引起了不少敏锐记者的深思与挖掘。 衣琚望着台上冷峻肃然的男人,对方依旧是最锋利耀眼的那个,只是似乎有些瘦了,那件他曾见过的西装有少许松盪。 衣琚不免有些恍然. 而这时他又听到记者中有人提了一个私人问题,这让衣琚心神忐忑—— “据传闻,周总与总设计衣琚老师经常一起聚餐,甚至同进同出,不知周总和衣琚老师是什么关系?衣琚老师愿意为酬智二启合作是不是也是因为与周总的私交呢?” 这个过于私人的问题,让酬智诸位老总都敛住话语,看向周良晏本人,而周良晏望着那位记者却没有按回復灯。 衣琚望着冷然沉默的周良晏,不禁抿了抿唇。 坐在周良晏一旁的冯梁也看着尴尬,没按灯就替周良晏回道,“衣琚老师和我们周总自然是...” 周良晏却在这时开口打断冯梁也的话语,环视着在场记者,清楚说道,“达成合作的项目上只会因为理念一致,而合作对象自然也只是合作关系,我不会再回答没有专业素质的问题。” 屏幕外的衣琚一直垂着眼不看平板上的那人,可对方的回答还是一字不漏地钻进了耳朵里。 最后在周良晏那句“没有专业素质的问题”时,衣琚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了关闭了直播间。 瞧瞧这怂劲儿,衣琚暗暗挖苦自己,不知还在痴想什么。 没有了外放的声音,宾馆屋子瞬间静的离谱。 衣琚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眼前却又不自觉浮现着那人的身影。 他说过的,从不回头。 挺好的。 衣琚心绪沉寂,有些郁郁。 又过了一会儿,衣琚平缓了情绪,默默拿起了手机,翻着自己的通讯录。 他想,他该为周良晏做最后一件能为对方做的事了。 衣琚先是给李早等人递了消息,又紧接着给业界内与他干系不错的一些画家还有庄导打好了招唿。 最后衣琚点开了自己草稿箱又看了一遍早就整理好的陈情信,然后点在了发送键上,即刻发到了主流某博社交平台。 衣琚坐等着消息的发出,又不紧不慢等待着一个又一个人的转发。 直至点赞量破十万后,衣琚关掉了平台软体,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去最后一次赴那场约。 * 发布会上,记者按部就班地先问了十几个暖场问题,接着就是概念展示,直至最后文娱城概念讲解展示结束,记者们也没得到衣琚封笔的确切消息,不禁有些骚动。 故此,讲解员一下台,即有记者按耐不住地提问,“据传言,衣琚老师手伤难愈,而这次的作品将会是衣琚老师封笔之作,不知此事真假?” 胡万山正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麦不知何时没了声音,他皱眉地望向按下回復灯的周良晏。 “衣琚老师手是有陈疾,需要修养,但自然不会就此封笔。” 周良晏的回答让记者们不禁大失所望,交头接耳表示不满时。 然而不知怎么,忽然不少记者通讯设备都传来了声响。 场面一度安静了一分钟,而之后,在各记者弄清楚情况后,发布会现场又掀起一场轩然的询问热潮,只是对象由不在场的衣琚变成了周良晏本人。 “周总,我台还有问题想问您,请您正面回答。” 记者严肃犀利,“对于魏虎事件和李早事件您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么?如今李早等人澄清视频是出于自愿,还是又一场钱权压迫?魏虎父亲实属群众演员这件事是否属实?若这一切都是虚假罪名,那么这段时间您为什么不出面澄清,还是说这又是一场成功的营销?” 第199页 周良晏一直认真聆听,等记者说完了问题,他缓缓抬眼望向年轻记者,“什么视频?” 台下记者们也不禁皱了皱眉,周良晏的不知情,让他们纷纷怀疑消息来源真实性。 一旁的冯梁也看着尬住了的场面,咳了声嗓子,然后碰了碰周良晏胳膊,心虚地悄然递给周良晏手机,展示着最新的网络动向—— 一件事是,李早李晚姐弟两人出面陈情当初事情全貌,揭露铸程所作所为,同时衣琚以个人名义公开李早以及演艺圈五位不知名编剧,作品强卖现象引发二十余位业界举足轻重的画家编剧导演转发,甚至画协艺协点赞示意关注。 一件事是,魏虎事件,全经过整理,已经群众演员“魏虎父亲”的公开忏悔道歉信。 两件事同时掀开真相面纱。 网络舆论的拐点自此降临,引起轩然大波。 周良晏看着手中的这些条列清晰的东西,大多都很熟悉,也有很多他没作深挖的,例如庄导例如铸程一些关联甚广的红线问题。 熟悉的怕是刘异他们整理完直接被那人骗去用了,不熟悉的怕是衣琚偷偷查的,然后背着所有人发的。 衣琚要做什么? 周良晏脸彻底沉了下去,于众目睽睽下直接站了起身,在冯梁也震惊的目光下,暗中调出手机一个软体,头也不回地离场。 第102章 再见面 明谷前,湖畔的芦苇盪茂密悠扬,时不时有水鸟掠过,很是安谧惬意。 “你还真来了啊。” 衣琚挑眉看向身后,结果看到对方身后三位壮汉保镖,没忍住冷嘲笑了声。 “是我该问问琚哥,”楚滩柔声,“你怎么敢在把那些东西发到网上?” 楚滩握着手机,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对方暗暗映射他家的那封陈情信上,楚滩想起来适才他父亲那通责骂,眼神更阴沉几分。 “没听过光脚不怕穿鞋的么,”衣琚认真说道。 “所以琚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还是说单纯于我叙旧?”楚滩皮笑肉不笑。 “没什么,”衣琚摇了摇头礼貌补充道,“就是见见你现在这会儿有多惨。” 衣琚边说边打量了楚滩的神色,最后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琚哥可不要太过自信,”楚滩吊着眼,歪头盯着衣琚,“如今该是我稳坐钓鱼台,该是我看着你怎么万劫不復。” “是么?”衣琚漫不经心回復。 又像是玩笑继续说道,“可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不和我一起在地狱么?” 衣琚忽然靠近楚滩往前走了两步,而一旁的保镖警惕地挡在了楚滩前。 衣琚停住了脚,张开了自己双臂展示自己身上空无一物,衣琚看着那几个保镖,嘲讽道,“楚滩你真是活的越来越有出息了。” 楚滩阴沉着脸,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示意保镖后退。 楚滩亲自走到衣琚面前,假笑道,“琚哥一向心善,蚂蚁都捨不得碾死,我这般小心只是怕你再往我的刀上撞罢了。” 衣琚很是理解楚滩,难得贊同道,“法治社会,自然如此。” 衣琚颇有意味地看了眼楚滩,然后缓缓转身走向湖边,十分大胆地朝着楚滩大敞命门。 “所以放心好了,”衣琚嘆了口气,望着湖面无波水景,“畜生的命我会怕脏了手的。” “琚哥嘴上还是这么不饶人。” 衣琚对于楚滩的话一笑而过,两个人难得并肩站在湖边,似乎陷入了当下的静谧中,又似乎是各怀心思。 衣琚忽然唤道,“楚滩。” “你觉得这湖能有多深呢?”衣琚似乎有些疑惑地思索。 楚滩站在衣琚身边,闻言眼眸动了动,没有搭声。 衣琚也不恼,自顾自地慢慢说了下去,“你知道我来的时候发现什么了吗?” “这一半的湖边摄像头是坏的你知道么。” 衣琚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下,“要是谁失足落水了,怕也没人能发现吧。” 楚滩听到这儿,转过头幽幽望着衣琚,“琚哥我看起来很蠢么?” “怎么会,”衣琚淡淡一笑。 “同样的招数我不会被骗两次的。” “或许吧。” 衣琚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很是诚恳,“可我也知道你挺想我去死的,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不是么?” 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地看向楚滩,“我很好奇,你还会上第二次当么?” ...... 路虎已经踩着最大限速,按着手机上的定位,周良晏表情严峻地开车驶向明谷前。 手机上几十通打来的电话周良晏一个也没有接,他自出场便直奔目标终点。 可当周良晏赶到时,还是晚了—— 三个保镖按着衣琚,拳脚都是往死里打的,楚滩站在衣琚面前,拽着衣琚的头髮似乎在说什么,眼里很明确地动了杀意。 “咳咳...” 衣琚看着楚滩,弯了弯淤青的嘴角,“说你蠢你还不信。” “谁真要和你一起死啊楚滩。” 楚滩意味不明俯视着衣琚,然后缓缓蹲在衣琚面前,阴恻恻拍着衣琚的脸颊,语气轻柔,“把微型摄像头吐出来。” 第200页 “那你可以试试再在我肚子上划一刀,”衣琚被保镖按着却比刚才还要轻松,语气却毫无惧意地挑衅,“我不介意。” 楚滩冷冷看着衣琚,站了起身冷冷吩咐保镖,“打他的胃。” 保镖如楚滩所言,抡起棍棒又要打下去,衣琚垂着眼绷紧肌肉,已经做好了再挨一轮的打算。 而就在这时,身后保镖被一股力踹倒在地,拉扯着衣琚也在地上蹭了一下。 衣琚有些茫然,眯了眯被血和尘土污模煳的眼睛,那个身影有些重影却很熟悉。 衣琚睫毛颤了颤,一时之间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怎么会在这里? 直至衣琚被那只手稳稳搀扶了起来,他嘴唇动了动喃喃,“晏哥。” 感应到了衣琚投来的目光,但周良晏没有应衣琚的话,甚至一眼也没有看他。 等衣琚站稳后,周良晏就松开了手,冲着一旁毒蛇窥视地楚滩就是一拳。 保镖一个刚才就被踹趴在地,那一脚周良晏没留力,肋骨怕是直接断了,这回还没起来,而另一个保镖刚过去搀扶,周良晏逼近楚滩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而一直守在楚滩身边地那个保镖棍棒朝着周良晏当头挥下,周良晏却只是微侧开身子,肩膀硬扛了这一记打,依旧不改方向,一拳直直打在楚滩太阳穴上。 等衣琚看清眼前的形势,周良晏早就打红了眼,甚至不必管其余保镖的攻击或者拉扯,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拽着楚滩的领口,一拳又一拳,全是朝着脑袋去的。 楚滩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没了意识,而周良晏却还是没有停手,衣琚心颤了几分,上前拉住周良晏的手,“晏哥不能打了。” 周良晏冷冷挣开衣琚的手,依旧一眼没看对方,没有任何情绪表露,抓着楚滩的头砸在了地上。 楚滩脸上血肉模煳,鼻樑已经断了,衣琚看着唿吸都停了一瞬,这回死死拦在周良晏面前,抓着对方手臂,和对方漠然的双眼对视着,声音有些颤,“不能打了晏哥,真不能打了。” 周良晏看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上的戒指,又沉沉望着对方带着祈求的眼,终于缓缓开口,“衣琚你自己说,你是我谁在这里管我?” 衣琚哽住了,涩然复杂望着对方,“这种事不配连累你。” 周良晏凝视着对方流着血的额头,又盯着对方的眼睛,“确实不配。” 衣琚脸色一白,但依旧没松开手,反而回头看向那几个保镖,低声呵道,“还不带着他去医院。” 三个保镖连忙架着已经昏迷的楚滩,灰熘熘地跑了,他们没有再和衣琚僵持下去的意义,再下去楚滩的命怕是悬了。 直至楚滩一行人消失在衣琚视野外,衣琚都死死拉着周良晏的小臂,生怕对方再做出什么举动来。 “松手。” 周良晏的声音冷淡极了,衣琚闻言拿开了手,他不敢抬眼看对方,生怕在对方眼里看到同样冷淡的情绪。 “你怎么在这里?”衣琚垂着眼低声问道。 周良晏目光全然落在对方的脸上,眼中的情绪翻滚得可怕,而语气依旧的陌生疏离,“和你无关。” “周良晏。”衣琚沉声警告。 他也有些恼了,周良晏差点为他打出了人命,还说与他无关? 衣琚长吸了口气,压了压情绪,隐藏好了眼底的苦楚,轻声开口,“我记得我说过了,们已经结束了,晏哥你好好过你的生活不好么?” “我也说了,”周良晏顿了下,“我选择什么生活与你无关。” 周良晏说完,然后便要转身离开。 衣琚连忙拉住对方,沉沉道,“你要去哪。” 周良晏并没回答,平静地掰开对方的手。 衣琚攥了攥手指,控制住开始脱缰的情绪,尽可能平和地朝周良晏问道,“晏哥你去哪?” 男人这回深深看了衣琚一眼,但却依旧没有停下。 衣琚望着周良晏的背影,心中不安预感愈来愈深。 最终衣琚无法,直接把手机砸向了对方脚边,咽下心中的酸楚,咬着牙骂了声,“周良晏!你究竟要我怎样!” 手机被衣琚砸了,衣琚一个人怎么也离不开这个偏僻的地方了,周良晏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在衣琚注视下,周良晏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衣琚,走到衣琚面前,周良晏凝视着对方的脸。 两人沉默相顾无言很久。 看着衣琚再次躲开了自己的视线,周良晏倏然有了动作,拉扯起对方的右小臂,让对方手上的戒指直直映入两人眼中,“该是我问你,衣琚。” “你到底要我怎样?”周良晏轻声发问。 “既然已经让我走了,又在网上大包大揽我的事是要做什么?” 周良晏握着衣琚的小臂,不容对方退却。 “既然已经好聚好散,又捡回来戒指做什么?” “答话。” 周良晏直直注视着衣琚的眼,逼近直至两个人贴近得只余毫釐,彼此的唿吸全然可以感受到,两人的唇再近些便能像过往一般缱绻亲昵。 对方沉墨幽黑的眼眸快要把自己吸进去,衣琚狼狈地再次避开。 第201页 见衣琚不吭声,周良晏平静地抬起带着戒指的右手,手指避开淤肿却很用力地捏住对方的下巴,逼着衣琚抬眼看向自己。 周良晏温和道,“说话。” 衣琚不得不直视着对方,良久,他轻声说道,“我还你的,这个解释可以了么?” 周良晏看着言语间终于又露了真实情绪的衣琚倒也不恼,反而松开了手。 衣琚只这一句带着刺的话才有了往日的几分生气。 而衣琚依旧不安盯着对方的动作,可对方确实没再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反而平静地理好了西装袖口,还转正了右手的戒指,留给了他一句——“跟我上车。” 周良晏说完转身抬脚向自己车走去,而衣琚弯腰捡起刚刚为了留住周良晏以身殉主的手机,闭了闭眼,然后追了上去。 第103章 你也回回头,看看我 车子开的很稳,一路上衣琚不想和周良晏说话,自然对方也就直接把衣琚拉回了他的家。 等车子停下来时,周良晏下车后看着衣琚,但衣琚真就明白对方的意思,沉默跟着对方上了楼。 等再次回到熟悉的屋子里,小八似乎很是想念地黏到了衣琚脚边,衣琚心中一酸,蹲了下来摸了摸不记仇的小猫。 周良晏自己走进了卧室,拿出了一套衣琚忘记收走的衣服,递给衣琚后,当着衣琚面抱走了小八。 “去洗洗吧,药箱放在洗手池旁,处理好伤,我们谈谈。” 周良晏回头朝着衣琚说道,然后就留着衣琚一个人在客厅,周良晏则带着猫回到了卧室。 衣琚望着对方的背影,手指刚刚温热的触感也消散了,衣琚沉默地拄着膝盖站起了身,走进了洗浴室。 浴室的水声,周良晏听得很是清楚,小八一被周良晏放回了地上,就又屁颠屁颠地闻着衣琚的味寻了过去,似乎不计较对方抛下它离开的事情。 站在落地窗前,周良晏用酒精湿巾直接擦拭着破了的手背,嘴上叼着烟一口口吞云吐雾。 他需要在和衣琚谈话前,镇静好濒临失控的思绪,不然他不意外自己会将对方彻底捆在床上,直到一切结束。 又或者再也不松开。 如果这样就能留他在自己身边的话。 今日在明谷前,周良晏第一次在衣琚面前脱掉自己那层人皮,显然结果是吓到了对方。 他想他需要些时间再次披上温和老练的皮套,然后像以往一般和对方好好谈谈,最后...理智地尊重对方的选择。 只是或许,这次对方的选择项只有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周良晏大致抽了三根烟后,衣琚肩上搭着浴巾,头髮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周良晏倚着墙牢牢注视着对方,直到对方有些不自然地侷促,他才善解人意地移开了视线。 “晏哥要谈什么?”衣琚垂着眼坐在了离周良晏最远的床边。 周良晏沉默地望着衣琚,最后直接开口说了正事,“铸程的事情后续不可以再出面,我会接管过来。” 衣琚思量一瞬,点了点头。 “还有,”周良晏停顿了下,看着衣琚说道,“酬智我不会再留,不必再为我费心思了衣老师。” 衣琚闻言依旧没抬眼看向周良晏,只是这次他也沉默良久才开口,“这是你的选择。” “最后,楚家的事,我会善始善终,”周良晏看向衣琚,眼里闪过一丝什么,缓缓道,“衣老师要是顾念我们的情分,就好好的。” 衣琚手指交错着,故作轻松,“我活的挺好的晏哥。” 衣琚说完怕周良晏不信,与对方认真对视着又重复了遍,“我很好。” “还有,我的事不麻烦你。”衣琚态度坚决不移。 周良晏望着决然的衣琚很久,没有接对方的话,只是开口说道,“现在事情都聊完了。” 衣琚怔了一瞬,然后他听见对方轻声开口——“那天关于我们之间的决定,我想再问你一次。” “洨琚,我们现在怎么走?” 衣琚出神地望着男人,他不曾料想到对方的会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衣琚眼眶酸的疼,喉咙滚了滚最后开口,“不走了,晏哥。” “真的算了。” 衣琚勉强笑了下,眼神落在床单上却没有聚焦。 “因为楚家,你要和我算了?” “不是楚家,是我累了,”衣琚咬住理由强调。 两个人又回到了那天的死结上。 而这次周良晏沉默了一下后,将目光移定在对方的右手,直接指出了事实,“衣老师,那为什么戒指你还带着?” 衣琚咬了咬唇没有回答,只是悄然背过手。 周良晏缓步走到衣琚面前,垂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衣琚,望着对方眼睛,“衣老师,你想做什么?” “和楚家斗到底,或者说斗到死?我说的对么?”周良晏不像在问询,语速不快不慢,像是已然很清楚衣琚的心思。 “主动约楚滩去了明谷前,无非是想套出对方的话,让楚滩亲口承认当年没有犯病。而如今楚滩保释,无疑又是借了精神疾病的缘由,这更让你坚定你的想做的事。” 第202页 周良晏说到这儿停了下,又继续道,“你故意激怒对方,是为让对方放松警惕,从而让楚滩无意识展示条理清晰的实施犯罪的想法。” 衣琚承认,“我是买了微型摄像头,记录了对方装疯病的事实。” 衣琚皱了皱眉,很不认可对方开头的定论的样子,“我的计划里是做足了准备以此保护自身,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会发觉,故此才涉险。 “晏哥,我很清楚如何做才能保全自己。”衣琚望着对方认真说道。 周良晏手指碰着对方额头上的淤青,俯视着衣琚的神态,眼眸幽暗不明,“洨琚,你骗不了我。” “你向来聪明,计划从不只一种应急选择,你早早在网上与楚家撕开脸面,又直指十几家与铸程牵扯挂钩的势力,分明是做了万全打算,不成功便成仁。” “若你真想保全自身,就根本不会在楚滩被你网上动作刺激得情绪正是激动时一人前往。” “事情要能发展顺利,他能让你拿到证据,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被对方发觉,或者对方没有按你料想的发展,你会怎么做?”周良晏手指向下摸向对方脖子上的勒痕。 衣琚看着对方深不见底的瞳眸,没有说话。 “洨琚。” 周良晏抚摸着衣琚的脖颈的皮肤,幽幽望着他,“你是不是在想用自己这条命将对方再次送进监狱?” 周良晏覆在衣琚颈侧的手紧了几分,衣琚睫毛颤了颤。 周良晏见此克制地松了松手上的力度。 但其实,衣琚并没有丝毫对于对方的恐惧,此刻内心的波动只是出于周良晏所说他无可否认。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今两手空空,有的只是自己的命。 谁会想和演电视剧似的,动不动以命相搏? 衣琚暗暗自嘲苦笑,他是实在怕了——楚家已经夺走了他的所有,他不能再让他们毁掉他的曾经所有。 “晏哥,”衣琚颓然望着卧室的落地窗,思考半晌,哑着声开口,“我看见家里新换的玻璃了。” 周良晏手指覆在对方皮肤上,感受着对方鲜活跳动的颈动脉,闻言手指动了动。 周良晏认真望着衣琚的眼,温声道,“你知道我人混,不怕这个。” “我怕,晏哥。” 衣琚眼角泛上红,他拨开对方的手,一字一顿,“你不该过成我这样。” 无论是网上是与非,还是楚家的威胁,都不该是周良晏替他承受。 “你这样?”周良晏看着衣琚重复道,那三个字在他唇齿间辗转反覆了许久。 衣琚垂着眼自嘲一笑。 他就是一个吞噬偷窃身边人能量的无底洞。 周良晏盯着衣琚半晌,突然他手腕一转拉住了对方的胳膊,拉着对方往前走。 衣琚抿着唇看着地板,由着对方拽着,而自己不问不语。 周良晏带着衣琚站定镜子前,他冷着眼神看向衣琚,对方垂着眼漫不经心。 周良晏眼眸一深,抬起手掐着对方的下颌,逼着衣琚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周良晏指尖凉得他一冷,衣琚透过镜子看向了对方,他这才恍惚发现,对方双眼眼底不知何时猩红一片,看起来分外骇人。 不知是没有休息好,还是被他气极了,衣琚与镜子中的周良晏寂然地对视着。 又一次和衣琚僵持着,周良晏早已经习惯,丝毫不恼将唇贴着衣琚的耳垂,看着镜子中的对方,手指一点点在衣琚身上伤口处滑过,轻声问道,“你什么样洨琚?” “嗯?”周良晏语气依旧平和,但那双眼透出一丝藏不住怒意。 周良晏看着镜子中的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晏哥不明白,你和晏哥说说?” 衣琚闭了闭眼,他不想和周良晏谈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索性冷处理周良晏的话。 可周良晏却手指一用力,直接掐得衣琚吃痛地张开了眼。 衣琚复杂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后的周良晏,而对方眼眸透出的情绪,像是要撕咬住他的脖颈,吞咽他血肉一般。 周良晏嘴唇碰着他的耳垂像是亲昵的亲吻,但衣琚听见对方的话却满是冷怒。 周良晏盯着衣琚道,“你说这话是在作践谁?” 衣琚心头刺痛,对方的眼神里,像是在恨他。 衣琚深唿吸了下,挣开了对方的桎梏,和周良晏拉开了半步距离,衣琚望着周良晏勉强道,“晏哥你冷静些。” 屋子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两人如同斗伤的兽,僵持着不肯退让着,又深深凝望着彼此。 衣琚眼眶红了些,先于对方开口,“我承认是因为楚家。” “因为楚家,你要和我算了是么?”周良晏点了点头。 “以前就该算了,你不明白么晏哥?!”衣琚惨笑了下,然后表情又归于冷寂。 听到衣琚的话,周良晏眸色沉得可怕。 衣琚凝望着周良晏轻声道,“过去这些日子就是我没拎清,没掂量清自己这身骨头几斤几两,就招惹了晏哥你。” “如今把你拖到这个地步,晏哥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从未认识我该有多好?”衣琚心绞地轻笑了声。 第203页 “衣琚你根本不明白...”周良晏看着眼睛通红的衣琚,心口的苦汁往上溢,刺激得他喉咙翻滚血气,“这辈子老天给我唯一一件幸事就是遇见你,我唯一所求就是和你走下去。” 所有人都不曾觉得他周良晏会因谁要生欲死,他自己曾经也这么觉得,人生行路漫漫,人与事匆匆,他曾坚信往事不可追,无论是谁,也不必回头。 然,他得遇此人,世上种种妄相,只衣琚一人属真。 他观音莲上坐,周良晏望着他,一日日的视目下,不知何时,他得悟洞明——他早已有所求,妄念缠身。 周良晏深明心迹,便百般忍耐千种图谋,最后幸之得对方回眸,他暗暗欣喜却丝毫不敢外显——他不想再行差踏错一步。 他自认为他不说,以他笃行种种,对方也可明晓他的心——他分明只差将一颗心剖给自己珍爱之胜过一切的爱人看。 可如今,为什么,对方依旧觉得自己可以轻身离去,叶不沾身? 衣琚听到周良晏的话,如在心口镶嵌住石子,其稜角磨得他心头血肉模煳,衣琚纵然知晓这回是他的宝珠,但却不敢再任由这份情搅动他心神。 “我想和你走下去的,晏哥。” 衣琚无望地看着周良晏,“可现在我没办法走下去了,你明白么?” 他如临深渊,再这样下去,只会坠着对方一同万劫不復。 “我害怕死了晏哥,我也把你毁了可怎么办...”衣琚喃喃。 “不会,”周良晏握住衣琚,带着怒意沙哑地又重复了一遍,“不会。” “可我赌不起晏哥。”衣琚酸苦地摇了摇头。 一个人进一步,一个便退一步,两个人同样的固执,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信一次晏哥行么?” 不知多久,周良晏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衣琚沉默一瞬,选择不回答对方的话。 他强作洒脱地弯了弯嘴角,“晏哥心善,看见往下落的人都想着拉一把...但晏哥,给我留点体面呗。” “我不想用这些日子的感情拖着你,”衣琚望着周良晏。 衣琚眼角闪过一抹晶莹,又很快消失不见,他清楚地字字利落说道,“晏哥你人生大好明亮。没了我你只会更好。” “就当成全我吧,好聚好散。” 周良晏手攥着对方的小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放开了对方。 衣琚被松开了束缚,嘴巴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不再说一个字,抬起有些僵硬的腿,转身欲离去。 周良晏枯寂站在原地望着衣琚即将走出房门的背影,然在对方拉开门的那刻,他倏然动作,上前两步,覆在对方的手上按着门把手,用足了力度,别过对方开门的力气,一点点再次关住了门。 最后门关合上的声音太响,客厅的小猫吓得叫了两声。 周良晏看着被困在门板与自己臂弯里的青年,垂着眼晦暗凝视着对方,对方抿着唇似在指责他的行径。 “让开。”衣琚直视着男人。 周良晏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对方,微微扯了下唇角,“衣琚你很可以。” “话专往人疼的地方扎,就这么想走么?” 见衣琚别开了头,周良晏也不恼,手指挽了下对方的髮丝到耳后,盯着对方看了半晌,然后开口,“好聚好散么?” 周良晏重复对方的话,面色有些古怪。 而衣琚眼眸动了动,没有言语。 卧室中的时钟秒针一声声嗒嗒做声。 “好。” 周良晏突然让开了身体,拿开了控制对方的手,像是刚刚的强留只是一场短暂的情绪失控,如今理智回归,便体面地任由衣琚来去自由。 衣琚听到周良晏的话,心房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砸碎于腔底,胸腔的咳意被衣琚强忍住了,面上依旧遮掩地很好,平静如水。 “我只一个问题,我们就散,”周良晏定定看着对方。 衣琚眼眸无波,点了点头。 “衣琚。”周良晏寂然望着对方,“今天我放你走,以后我还能见着你么?” 闻言,衣琚唿吸窒住了一瞬,他看着对方再次逼近自己。 周良晏擒拿住衣琚右臂,衣琚瞳孔缩了缩,试图挣脱却被别的死死的,周良晏利落拉着他的衣袖全部推了上去。 “从前注射的安定,成夜吃的安眠,如今药物失效,自残还做成被磕碰的淤青...” “衣琚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不知情?”周良晏字字紧逼,眼中血丝红通得骇人。 “站在山上窗前,你想的是什么,你敢说出来么?今年的那幅夜,你画的时候在想什么,你敢承认么!” “你和晏哥说,这些都是假的,我现在就放你走,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周良晏压着怒意低声道。 衣琚脸色惶白,咬着唇看着周良晏,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时候,捅破他们之间一直保留的窗户纸。 良久后,衣琚震恐的心神一点点归位,他看着周良晏忽的笑了,语气疲惫,“所以说晏哥心善。” 周良晏太懂他了,衣琚自见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那些不曾说出口的心思,在对方面前无处可藏。 第204页 艺术创作到了一个程度,其灵感大多归于性,酒药或者不健康的心理状态,衣琚也不能免俗,他不滥交也坚守红线问题,那么也就只剩酒与最后一样。 衣琚是知道自己病了的,但他不在意。 他同样也清楚得非常,当初周良晏在那么低沉的情绪中依旧愿意接触他的原因,大概率就是看懂了他的画,想拉他一把。 “归于我心善么?”周良晏看着很是冷静地点了点头,而他的动作上却粗鲁了许多,他抓着对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对方的手嵌进胸膛。 心跳沉如鼓,两人银戒相扣,彼此的指尖都失了血色。 周良晏轻声,“衣琚你真不明白么?” “你真的看不到么?” 男人抵着衣琚的头,言语咬字恨然快溢出火,在衣琚掌心下,对方胸膛中心跳动剧烈,烫的衣琚心颤不已。 “我放心尖上的人,他被一群畜生拖得要死了。” “我捨不得他再痛再疼,生怕他受不住便纵身一跃跳进夜里,我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怕再做错了选择,怕惊吓到他…” “好不容易,得蒙天幸,我看见他回头拉住我的手,你现在让我走?” “我如何走得了,你告诉我衣琚,人要怎么剜了心能活?” 对方声声叩问,让衣琚再也噙不住泪,一滴水从眼中滑落,哽咽道,“你不是说你从不回头么,继续像不认识我的过去那般不好么?” 周良晏声音哑地不像话,“可我回头了洨琚。” 周良晏指尖微凉地擦拭着衣琚的泪水,而衣琚不知为什么没有躲开的力气。 “我回头了,”周良晏又重复了一遍。 周良晏静望着对方流泪的眼,手掌抚着衣琚的脸侧,像是捧着自己最宝贵的珍宝,祈求地吻了吻对方干白的唇,“洨琚,你也回回头,看看我。” 对方的亲吻一触即分,那熟悉的温热让衣琚为之溃不成军,衣琚死死咬着唇,勒住那喷发的软弱与依赖。 周良晏望着依旧无声落泪的爱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最终,男人平静地开口,“你要是依旧要走,我不会再拦你,只是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洨琚你明白么?” 如同今日见到楚滩,他很冷静地知道自己是真的想直接了当解决掉他这个衣琚苦难的根源,他也真的为此付出了行动。 暴力是最粗鄙的解决方法,但却能直接解决掉所有问题。 对方似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周良晏望着衣琚哭泣得更加厉害的眼,手指细细描摹对方的眼睛轮廓,“救救晏哥吧。” 泪水沾湿了周良晏掌心,他从未见过衣琚流过这么多的泪。 周良晏静静地望着衣琚,等待着衣琚的答案。 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悲伤,祈求,爱意与怨恨。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十分钟,又像是一分钟,终衣琚倏然紧紧拥住了自己的恋人,嗓子已经哽塞失声。 而周良晏紧紧拥住投进自己怀中的月亮,手掌一下下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安静的卧室中没什么动静,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夹杂着庆幸与心疼的嘆息后,有人说了话。 “别怕洨琚。” “晏哥在的。” 庞然的恐惧绝望自此轰然坍塌。 有人泣不成声。 第104章 平安夜 平安夜,异国他乡的街道上,四处都是圣诞氛围的饰品,悠扬飘着圣诞歌曲。 青年围着红色羊毛围巾,脸上清清冷冷的,不太理睬人的样子,而他身侧的男人一身黑色大步跟着对方故意走快的步伐,带着笑的目光全部放在青年身上。 是的,衣琚生气了。 衣琚领着周良晏刚从老师家吃过了饭出来,适才周良晏表演的那完美茶艺,暗戳戳的告他状,从他不好好吃饭休息内涵到今天他少穿条绒裤,让衣琚被郑明好一通骂。 “衣老师还在生气么?”周良晏笑了笑,摘下了手上的皮手套,然后悄悄探进衣琚衣兜中,握住了衣琚的手。 衣琚不吃这套了,把对方的手扔了出去,凉凉看着对方说道,“晏哥,告状不是个好习惯。” 以前不觉得,现今和对方天天呆在一起,算是感觉出来了,对方长他这五岁,可没白长,他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爹管。 关键这人管就管了,还打小报告,这衣琚就不乐意了,谁想三十岁了还要被长辈训啊。 看着真恼了的衣琚,周良晏想了想,然后右手伸进兜里摸了半天。 衣琚好奇地时不时偷瞥了好几眼,不知道对方鼓弄什么,忽然对方拿出手掌大的完毛绒小熊,托着小熊端到了在自己面前。 衣琚眨了眨眼,和小熊米粒大的眼睛对视着,讶异接了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懵,“晏哥你做的了?” “小伞生日不是要你亲手给她家小姑娘做个玩具么。” 前阵子衣琚因为孙伞今年钦点的礼物头髮都要愁没了,周良晏这也算解了对方燃眉之急,周良晏补充道,“替衣老师做的,衣老师别生我气了。” 衣琚看着缜密的针脚,摸了摸小熊细软的短毛,啧啧嘆服,没事有什么是周良晏不会的。 第205页 衣琚手拢着小熊塞进了自己的衣袋里,看在对方这次的赔礼让他很满意的份上,衣琚别别扭扭拉住了对方有些凉的手,然后一同揣进来对方衣兜里。 周良晏望着耳朵有些红的衣琚,笑着给对方抬了抬围巾。 衣琚由着周良晏动作,忽然小声道,“不给她了,我要自己留着。” 周良晏嘴角弯了弯,“给衣琚做的在家里。” “那这个我也要,”衣琚抽了抽鼻子,似乎不害臊于和小孩儿抢娃娃。 在周良晏揶揄的眼神下,衣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移开视线到商店玻璃橱。 “好,都给衣老师。” 衣琚听到答覆后偷偷勾了勾唇角。 揣在对方兜里的手被周良晏摩挲了两下,衣琚被对方摸得痒痒的,他同样摸了两把对方的手指。 衣琚勾勾看了对方一眼,结果发现对方一直望着自己,眼中盛着自己的身影。 两人不知何时停住了脚,就这样静静望着彼此承载彼此,直至不远处烟花忽然铺满了天,在花火的映照下,衣琚拉着对方的大衣,仰头吻了上去。 大雪纷飞,熙攘喧嚣,而一对异国的情侣在槲寄生下深情拥吻。 绵长的吻后,两人微微喘息,身影被街灯拉的很长。 衣琚盈盈望着周良晏笑了笑,“我们回家吧晏哥。” 周良晏握住对方的手,又轻轻碰了下对方的唇,“好,我们回家。” 雪花飘散在空中,落在两人漆黑的发顶,两人稳稳一步步沿着街路走了下去,紧紧相依地并肩而行。 * 回到了在a城的家中,周良晏开了屋内暖黄的灯,将衣琚的围巾挂在了挂钩上。 一进门衣琚就踩掉了鞋,捂着耳朵在客厅原地蹦了蹦。 好吧,他承认不穿那层绒裤是挺冷的。 周良晏看着衣琚的样子,就颇为无奈,但没办法最近衣琚总是阳奉阴违,让人防不胜防——每每他看着对方穿上了,对方去趟洗手间就偷偷换掉,然后还藏在洗衣机里。 “去洗个热水澡,要是感冒了,这周不会给你买雪糕吃,”周良晏把要往沙发一躺的衣琚转了个身,推着对方后腰进了洗手间。 衣琚不太情愿,但也只是牢骚了句,“睡前再洗呗,不然晚上完事了还要在洗。” “洗澡暖暖身体,”周良晏眼眸一动,然后嗓音低和道,“晚上不弄进去。” 衣琚手里拿着脱下的上衣,闻言朝对方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推了周良晏一把,“我可不信。” 周良晏被衣琚赶出了门,衣琚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往下扫了眼。 他看见衣琚舔了舔嘴唇,对方眼睛带着什么意思,勾的周良晏跟着心也浮动了。 衣琚像是不经意的手指碰了碰昨日留在脖子上的印迹,然后在他面前缓缓伸了个懒腰,漏出一节窄腰。 “那我洗澡了啊晏哥,”衣琚笑望着周良晏的眼睛,一点点关上了门。 周良晏站在洗手间门口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他在想,要不要晚一个小时给衣琚热汤。 最后,周良晏手再次按开了把手,人进去后反手关严了门。 ...... 等衣琚畅快餍足地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看着电视上的球赛,手边还有周良晏洗的水果,衣琚直觉得自己就差了事后的那一支烟了。 衣琚深以为,人都是养废的,就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羞没臊无所事事的日常生活,真的太腐蚀人的独立意志了。 衣琚又吃了一口切好的去皮苹果,边感慨边犒劳自己受顶撞的胃,左手还盘着一块温玉。 今年圣诞,衣琚送对方了一枚自己亲手做的袖扣。 而周良晏送衣琚的圣诞礼物是个红脚绳,上面坠着块玉,刚刚在浴室,周良晏边尽兴弄着,边给他脚腕上系了上。 等系好后,衣琚眯着眼看着也确实挺好看的,也就动了几分别的心思踩了踩对方,然后结局自然是脚绳这会儿晾在洗手间了,只一个玉坠留在衣琚身边。 周良晏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刚刚把他捞进了卧室后,给他端了些after care的水果与温水,两个人温存了没一会儿,那人就又一个人去了书房。 衣琚没问,他也不想管。 自那日他与周良晏说开了之后,对方就全权包揽了他的日常,手机卡也没收了,酬智李早诸如此类的事情也不让他管,楚家更是提都不让提,某人全权包揽。 当时等事情处理了好了一些紧急的,周良晏甚至直接带着衣琚来了老师现在的城市。 避一避风头是一回事,更多的是让衣琚散心玩乐来的。 所以衣琚现在也不知道国内是什么个情况,他只当自己是个幸福的小白脸。 衣琚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胃,然后靠着床头闭上了眼。 现在小白脸要先睡了,就不等某人了。 书房。 周良晏将最后一份材料指示发给了新联繫的老总,这些日子铸程的风波早早就过去,事情发酵止步于铸程边,没有牵扯到更太广,但却也让不少人跟着紧了紧皮,一时间很多圈子都清朗了一番。 正如衣琚与周良晏所想的那样,对于原创,对于创新,网上有了很多新的思考,而酬智与周氏更是携手推出企业倡议书,一时间业界环境算是踏上了以法规创的一步。 第206页 李早的事情还在跟进,但结果其实早就可以料想到,只是还需要时间去推进。 至于他本人网络上多次风波舆论,自衣琚发布会那日逻辑紧密证据链完备的层层解释作证,现今虽说还是有个别“人间清醒”不愿相信给出来的铁证,但大部分人还是及时为他愧然正名。 还有楚家,周良晏留在枫城的那段时间,没少接触各大军政界人士,楚家背后的关系早就引起很多不满,而楚家这么多年压下来的事情,有不少人感兴趣。 上边在洗牌,那些楚家踩高压线的事情自然也就压不下去了,看他楼坍塌也是早晚的事情。 楚家的反扑确实厉害,周良晏也没让衣琚知道,单是孙家便割断了制药这一臂的公司企业,更不论周家的境遇。 以防对方狗急跳墙,周良晏自计划起便申请科研外派,领着衣琚出了国,在a城避一避风头,也让衣琚安心静养一番。 楚家一年半载并不会就这么倒了,周良晏也不会就这样带着衣琚在国外躲着。但周良晏想等到楚滩的事情有了交代,让衣琚能彻底安稳下心来,他们再一併回去。 楚滩的事情,那日衣琚洗胃好一通折磨后吐出的微型摄像头,确实起了一定的作用,对于楚滩精神疾病的判定再次提交了质疑内容。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走去。 周良晏合上了电脑,走出了书房,然后从药盒里拿出了今日分量的药剂走进了卧室,却发现衣琚已经倚着床头靠枕睡着了。 对方的皮肤一向白,灯光晃得对方皮肤更亮了些,周良晏轻声走到对方身旁,将对方身侧的水果盘拿走,又把药搁在了床头柜上。 周良晏没发出什么声音,但衣琚却还是醒了过来,拉着周良晏的手,睏倦问道,“几点了晏哥,就等你呢。” “十点,吵到衣老师了?”周良晏摸了对方头髮一下,然后将药餵给了衣琚。 “才十点啊。” 衣琚接过药,这次新药的体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但衣琚还是痛快地咽了下去。 起初,衣琚是抗拒吃药的,他自认为被周良晏盯着去关洲诊所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还在枫城的时候,因为药这个事情,衣琚还单方面又和周良晏吵了一架后,他们两个人还因为这个事分开睡了好几天。 直到一日,衣琚起夜看见书房的灯还没关,衣琚也就偷偷走了过去看了眼,结果就发现他晏哥还没有睡,不知在窗前坐了多久。 周良晏手里拿着他的那幅良夜静静看着,而身边摆着的菸灰缸已经按满了菸头。 自那日第二天起,衣琚便主动和周良晏缓和了关系,虽然什么也没多说,但开始每日按时吃药,配合着观察记录药物作用。 药丸太大了,又苦又硬,衣琚不禁又多喝了口水,等感觉到药顺着嗓子下去了,衣琚这才朝着周良晏弯了弯眼,开着玩笑回道,“没吵到,是我特意竖了只耳朵等你。” 周良晏闻言轻笑了声,弯下了腰落在衣琚眉心一个亲吻。 这么纯爱么? 衣琚笑了笑,然后坏坏地勾着对方的后脖颈,仰头去够对方的唇,附上一个缠绵的法式吻。 一吻作罢,衣琚意犹未尽地松了对方,舔了舔浴室里被对方咬破的嘴唇,笑眯眯道,“平安夜快乐晏哥。” 周良晏手指蹭着对方侧腰,轻轻吻了下对方的唇,“衣老师平安夜快乐。” 屋外大雪漫天,彩灯在黑夜中分外的缤纷明亮,严密的窗挡住了风雪严寒,附上一层漂亮的冰花,在屋内灯光下朦胧晶莹。 平安夜,带来槲寄生下的亲吻,带来恋人的缠绵相拥,也会带来冬日的平安顺遂。 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只要爱的人在身边,那么一定能岁岁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