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魔妃》 正文 第一章 非她的脸 “喝!” 唐千夙抽一口气猛然张开了眼睛,但目光却没有焦距白茫茫一片根本无法看清东西。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似乎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宋子谦居然把她当小白鼠,绑在了手术台上给她注入异种血清,让她身体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呵,科幻片儿看多了。宋子谦怎么会伤害她?那人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哥哥。只是为什么此刻心里依旧压着那么绝望,绝望到浑身都疼。 唐千夙努力让视焦凝聚,慢慢的,她能看见周身的环境也逐渐能听到周围的声音。 此刻她听到一个丫头清甜又急切的声音喊着:“快,快去禀告皇上跟皇后,七公主醒了!” “是!” 另外一个丫头立刻飞奔出去。 剩下那丫头目光水汪汪看着唐千夙,眼神急切:“公主,公主您能听到奴婢说话吗?” 唐千夙的视线越发清晰,她看到的是一个梳着古代发髻的小丫鬟,模样清秀,皮肤白皙,身上穿着青色襦裙,正跪在床边询问着她。 只是她叫她公主……还七公主? 唐千夙头脑有些浑浑噩噩的,只能想大概这是爸妈在玩角色扮演。只是这古代装扮,老妈老妈你们这都什么癖好?这是想过皇宫贵族式生活的节奏么?也不嫌膈应人。 唐千夙想坐起来。 身体忽而刺疼!疼痛牵引得她立刻冒出一身的冷汗,头皮噌噌发麻。这让她意识完全清醒,但也完全疼得哆嗦起来。 她这一身是被压路机碾压过一趟,骨头都碎了吧? 不对! 这身体状况莫非是……她被宋子谦拿来做实验的事是真的?!这么一想,她忽而不敢动了,慢慢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女孩儿。 确实是陌生人。 再看她躺着的是红木雕花的床榻,屋内摆设都是红木制造,家具雕花精致,上头摆放的是上好的瓷器。 这到底是哪儿? 倘若她是被宋子谦注射了异种血清,那么这一切应该如何解释?宋子谦安排的吗? 唐千夙努力安压下自己心中无数个疑问,等着看这些人的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看看宋子谦到底要如何跟她解释这一切。 见她不说话,那丫头脸上又换上了担忧的表情:“七公主……” 七个毛公主! 唐千夙不理会她,试探性的动了动身体。她得先确认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试了几次都是力不从心,她的双腿动不了,脚趾头也完全不能听她使唤动弹一下。 宋子谦到底给她注射了什么鬼东西以至于她变成了这样? 就在此时听到室外传来跪拜的行礼声之后,室内又走进来了两个人。走在最前头的男人身姿伟岸挺拔,一身金纹龙袍,头顶金冠王带,虽然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但整个人依旧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而走在他身侧的女人,高束着端庄的发髻,上边插着凤钗。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依旧面若白莲,目如清泉,可想而知年轻时候有多么美丽动人。 这显然是古代帝皇与皇后的装扮啊。 男人往唐千夙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女人坐到了她的床沿,看着她欲语泪就先湿了眼眶,并伸手拾起她的手说: “凌儿醒了?不怕,一切都由母后为你做主,陛……下!” 那陛下的大手此刻覆上女人握着她的手的手背,紧了紧,中气十足说:“凌儿放心,父皇这几日都在与朝臣商议,等一切准备妥当就出兵攻打西岐,为你讨回公道。” 凌儿?陛下?出兵西岐?咱能别说这些二次元的话嘛! 唐千夙觉得荒唐又愤怒,这群疯子当她是傻子吗?还真以为宋子谦一管药水就把她整成低能了?要不是动弹不得,她能跳起来指着他们鼻子大骂,真想给她讨回公道就把宋子谦交出来! 皇上跟皇后看女儿用极为陌生,甚至愤恨又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察觉到事情似乎不大对劲,相互看了一眼,皇后回头询问: “凌儿,是不是身子太疼?御医马上就来了,你稍微再忍一忍,啊。” “御医?” 现在不要跟她提到这个相关行业!唐千夙冷笑:“该不会指的是宋子谦吧?” 宋子谦?皇后听不明白她说的什么不觉更忧心起来:“凌儿,是不是那天连同花胤珣一起出手伤了你的还有一个叫宋子谦?” 还在装还在装!唐千夙这会儿真急了:“少tm在这儿唧唧歪歪,真当自己是影帝影后啊咳,咳咳……” 一激动,差点给咳出血来。 皇后连忙扶住她,皇上一个劲儿安抚:“凌儿不着急,朕与你母后并非影帝与影后,是东越国的皇帝跟皇后,你的父皇跟母后……还不让周太医快些来!” 此时周太医进来了,恭恭敬敬下跪。 “臣周……” “免了,先看看七公主。”皇帝大声训斥。 “是。” 周太医立即上前,给唐千夙做了望闻问切一整套,最后得出结论:“回皇上,娘娘,七公主大概……失忆了。” 失忆?你们才失忆,你们满朝文武百官都失忆!别以为她医科大没毕业就可以糊弄她。 “失忆?”那皇帝跟皇后却非常担忧,皇上问,“那该如何治?” “这可能是公主坠落山崖之后,脑部受创引起的记忆混乱,或许能在伤势好转之后便可恢复,这个……得需要一些时间。” 能别这么狗血吗?,唐千夙给这说辞气得牙痒痒。 “周太医是吧?就算我是失忆好啦,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脚现在没知觉?我身体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时候能好?” 她的话令在场的人表情都愣住了,因为在她还没醒来之前,御医已经给她诊断过,如今的她武功被废,全身筋脉已断,只怕很难再医好。 现在她问起,还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明这一切。 皇帝最先反应过来。 “凌儿什么都不用担心,父皇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你的伤。” “别演了……”这些话在唐千夙听起来荒唐可笑至极,“你们赶紧去把宋子谦给我叫出来……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拿我来做的实验失败了所以他不敢来见我?” 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听到这孩子说出了“宋子谦”这个名字,但据他们所知,当日将她打伤的只有花胤珣,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宋子谦的。 大概是因为这孩子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这样的身体,又或者是花胤珣伤透了她的心,才会出现记忆混乱这样的情况,毕竟这孩子一直就想嫁给花胤珣。 如今没有了那记忆,倒也不全是坏事。 皇帝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女儿只能示意御医:“周太医,给公主服些安气定神的药,别让她太疼了。” “是。” 接下来的头两天唐千夙还能咬牙忍着身体的剧痛,硬撑着要等宋子谦出来然后质问他。可宋子谦一直没出现。时间越长她越觉得纳闷,尤其她现在还成了个废人,整天就只能躺着,她都快被憋死了。 而且,她越来越发现周围这些人不单是为了糊弄她而进行的一整套宫廷汇演。这一切似乎真的是另外一个时空进行着…… 但是……穿越?尼玛谁信啊? 可信不信,得试了才知道。 唐千夙瞄了好几次那个一直在给她揉腿的丫鬟,生硬的主动问了一句:“你叫四喜?” 四喜还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公主居然跟她正常交谈了?看了唐千夙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在她床边跪下。 “是的公主,奴婢叫四喜!” 是就是你跪个蛋啊? 不行,不能抵触,得心平气和地接受。唐千夙深呼吸。 “既然你们都说我失忆了,那么你告诉我,我现在在哪儿?” “公主现身处东越国皇宫之内,这儿是公主的闺房落雁阁。” 这台词就准备好了的啊?问什么来什么。 “东越国是哪个朝代的?” “是燕朝。” “燕朝?” “东越国国姓是燕,所以就叫燕朝。” “那我叫什么名字?” “这……” “你不知道?”台词没背好?唐千夙心里又暗暗讽刺。 四喜却低着头恭敬说道:“是奴婢不敢直唤公主名讳。” “我让你说你就说。” “是,公主名纱凌,燕姓。” 燕纱凌。 心中仍旧存在怀疑的唐千夙不死心地转了个话锋问:“那你认识宋子谦吗?” “宋子谦……”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但她真的完全不认识。“公主记不得以前的事为何再次说到这个人的名字?是不是记得了什么?” 她记得的可多着呢。 唐千夙还没回答,门外传来的动静,紧接着几个太监装扮的人抬着腾腾冒热气的大桶就进来,没一会儿室内就能闻到药草的气味。 随后又进来两个年纪稍长的宫女,个头高大,她们进屋给唐千夙恭敬行了礼。 “七公主,奴婢来伺候您泡药汤。” 这药水闻起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浓郁醇厚,药量很足。不过是毒还是药还说不清楚呢。但是,现在她这种不能自理的人,还能有拒绝的权力吗? “那伺候呗。” “奴婢给公主宽衣。” 四喜上前动手伺候。 唐千夙仔细观察离自己很近的四喜,想看她身上没有没暴露年代的物件儿,比如麦克风窃听器什么的,她一直在怀疑也许宋子谦正通过某个视频在看她狼狈又愚蠢的模样。 结果一无所获。 “有些烫,公主忍着些。” 她被高头大马的女宫人抱入热水之中,脚先沾了热水。 烫?她完全就没知觉好吗? 啊烫!水过了大腿没了腰就真是很烫了。 唐千夙撒气一般怒斥:“你们是想烫死我吗?” “奴婢不敢,只是药汤要泡得热些才能起到更好的疗效,请公主稍作忍耐。” 忍耐! 唐千夙心里怒骂:“宋子谦我c你大爷!你到底要把我整成什么玩意儿?干脆来了瓷瓮养人不是能让你虐得更爽吗?要不你就给你看着成长了十九年的唐千夙来个人彘之刑……” 她一承受痛苦的事心里就会埋怨宋子谦,然后觉得一切痛苦其实都不算什么。终于她慢慢能适应这水温睁开了眼。 整个人被白茫茫的热气包围,她的眼睛很热,也很难受。 其实,她一直很难受。不仅仅因为疼痛不堪的身体,更因为宋子谦带给她的伤害。一直在埋怨他憎恨他,可她其实一直在等他出现…… 等他说,这一切不是他的本意,不是他做的…… 她忽而痛苦得不能自抑,想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想借这个雾气的掩护热水的蒸腾,让眼泪有借口掉下来。 但最终,手却无力抬起为自己抹掉眼泪。 她只能低头看着黑乎乎的药水。 然后…… 唐千夙猛然抽了一口气,背部挺直。 这水里倒影的是谁的影子?! 她的? 但这张脸并不是她的…… 正文 第二章 神秘医者 真的是灵异事件吗?可这明摆着的事她如何否定?唐千夙努力再看水中倒影,微微动了动身体,倒影同步而动。这种毁正常三观的事情,真真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四喜,你去把镜子拿过来给我照。” “是。” 四喜拿来了镜子。 唐千夙这会儿看到镜子里的人,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此刻自己的长相。 镜子里的人大约十四的年纪,虽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是眉眼极为好看,即便因为伤痛眼睛显得空灵,但一对眸子仍旧莹然有光,像两颗黑宝石透亮。 俏挺挺的鼻梁之下,双唇浅淡但唇形十分好看。 眉宇之间隐约还残留着一丝英气,让唐千夙能想到在受伤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定是英姿逼人。 当然,唐千夙还是觉得自己更漂亮。 但重点不在这儿,而是在她被毁尽的三观里。 她真的穿越了…… 还有就是宋子谦,他说他研究的是异种血清……你tm坑谁呢!明明就是穿越药水!可你研究这东西我吃完了穿越你能知道吗王八蛋! 唐千夙又摇摇头,其实这些猜测不过都是她在替宋子谦开脱,她不想让自己心里坚信的东西被击垮,可她心里明白着,有些东西碎了就没了。 比如信任。 许久之后,唐千夙慢慢平静了下来。 若是宋子谦不在这儿,她也没有必要当一只狼狈的刺猬,要强给他看。 只是想想,这身体的主人燕纱凌比起她来或许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她别是被亲近与信任的人背叛,也算是庆幸了。 唐千夙抬头看向四喜,目光很平静。 “四喜,我要知道我受伤的前因后果。” “这……” “怎么,你不肯告诉我?” “不是的公主!”四喜噗通又跪下了,“并非四喜不肯说,只是……” 唐千夙并不知道这个公主是什么人物什么性格,但从皇帝与皇后对她的宠爱程度来说,应该是一个比较受宠的孩子。 应该平日也比较跋扈一些,所以她只是轻声的反问,四喜立刻跪地,周围的人面上也都露出怯意。 “只是怕说了要承担什么后果对吗?”唐千夙看着她言语倒是不急躁。 四喜虽没点头,但垂下视线算是默认。唐千夙媚眼一挑,反问了一句:“那你就不怕不说要承担的后果吗?” 这让四喜慌忙抬起头来:“四喜其实不说,是担心公主会伤心。” “我都没有记忆如何会伤心,你只管说便是。”看了四喜一眼补充一句,“如实说。” 四喜看着公主似乎很平静的眼神,开口徐徐道来。 唐千夙知道了个大概。 她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异大陆,名为苍原大陆。 大陆之上并存西岐、东越、辽疆、南秀四个国,分别分布在苍元大陆的西、东、北、南部。 西岐国在四国之中国土面积最广,除了盘踞苍元大陆的西部之外,也占据中部很大的面积,也成为了四国之中最强的一国。 面积仅次于西岐的是东越,虽然没有西岐强大,但却是一个十分善战且好战民族。但由于西岐的强大存在他们也不敢对别国贸然出兵。所以四国一直处在相对和平的状态之内。 燕纱凌是东越国的七公主,看上了西岐国皇子花胤珣。她有着东越国人特有的烈性子,喜欢之后便昭告天下她燕纱凌要与花胤珣结亲共结连理。 结果却被花胤珣一口否决,同样也宣告天下,他花胤珣绝对不会与燕纱凌结亲。 燕纱凌自然是不服气,东越的天下就是祖辈打回来的,所以她的夫君自然也要打回来。于是不远万里去了西岐,谁知没把如意郎君赢回来,还被花胤珣废了武功挑断了经脉,掉落到悬崖之下…… 然后,她唐千夙这倒霉催的,就穿越到了这个身体之中。 那花胤珣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狠绝,把一个姑娘整残了…… 心中这样的念头一出,唐千夙又自嘲,这又有什么奇怪?她不是也被自己当成至亲的人整得孤魂漂泊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了吗? 只是不管是燕纱凌的残破身体,还是她唐千夙的失落魂魄,都已经是过去式。她现在要面对的,是失落魂魄与残废身体组合而成的新的唐千夙。 唐千夙倒不计较这身体是如何变成这样,花胤珣什么的她也不是很在乎,她所在意的是这身体能不能变好。 既然要活下去,是人都会想着要一个完整健康的身体。 唐千夙一改之前的抵触,转了性子一般积极配合治疗。 东越的皇帝也在全国乃至整个大陆招揽天下名医为女儿治伤,并承诺若是有人能医好公主他将重赏千万金,分封为王,若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也可完成他一个心愿。 举国上下,慕名而来的医者倒是不曾间断,但两个多月之后,所有给公主诊断过的大夫对公主的伤势都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东越国的七公主,只怕是真的要落个终身残疾。 因为来往的不少医者都给了这样的结论,东越的皇帝燕历对这些人渐渐失去了信心,却每每都要爱抚女儿说还有希望,父皇一定能治好你。 日子一长,燕历对这些医生极为反感,后来那些个不能治病还说公主治不好的,统统都被拉出去斩了头。 就在燕历如此暴怒的时期,东越国却来了一位不怕死的大夫。 他来的那天,东越皇城朝邑正下着大雨。茫茫雨雾灰蒙蒙笼罩了整个东越皇城。 此人就手持一把纸伞,一袭白衫,落在身后如墨的黑发发尾,用丝带松松绑着。他身躯挺拔,脚步从容在雨中信步走向宏伟的皇城正阳大殿。 到了大殿门口,他回身合上了雨伞抖了抖伞上的雨水,交给了门旁值班的护卫。 护卫心中叹息,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能花到皇家的钱分皇家的土地,殊不知啊,有些钱没命拿更没命花。 这不刚刚有个连公主面儿都见不着的,就让皇上下令拖出去斩了。 现在又来一个送死的。 摇头叹气的侍卫接过来者的伞,看着那人在安公公的引领之下,抬起脚上的白靴就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咦? 他愣了一下神,不确定又看看那人素白衣袍的下摆。 真是奇怪,他亲眼看着这人从茫茫大雨之中走来,可鞋子跟衣袍都十分干爽,别说雨水就连一丝灰尘都不沾染。 侍卫不觉看向外头,地上的积水不停被雨点打出水花,这水位定然是能没了布靴的鞋底才对。他又捏了捏手里的雨伞,这都捏出水来了,那人是怎么走过来才没让一丝水湿了自己? 这边侍卫还是纳闷,那人已经来到了燕历的面前,行了礼。 “在下北宫长离参见皇上。” 燕历有些不耐烦看着座下的人,白衣凛然,黑发如墨,只是脸上戴着一个面具,让人看不到他的面容,这让燕历更为不悦。 “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又有何本事救公主?” “那些以面目示人之人,可都没能让公主站起来。”北宫长离低沉的嗓音不急不躁,不卑不亢。 “口气倒是不小。朕就先告诉你,那些说治不好的,尽力了的,为了讨赏的,都被拉出去斩了头,就你来之前有一个刚被拖走了,他甚至连公主的面都还没见上。” 面具后的人看不到表情,只是微微低下头去,似是在哂笑而后说:“在下若救不好,人头就在脖颈之上,那不就是皇上一句话定去向的事?至于公主的面皇上定然会让在下见。” 正文 第三章 北宫长离 这人说话似是有礼,但又似无礼。从容不迫又自信满满。东越皇帝锐利的目光顺着他幽暗的面具往下,素白的衣裳,还有……干爽的衣摆,皇帝微微眯起眼来。 外头的雨一直敲打在屋顶从未停歇,这个趟着雨来的人却清爽利落,显然身手不凡。 东岳皇帝问:“你凭什么以为,朕一定会让你见公主?” “凭‘父爱’。” 这两个字的分量瞬间沉沉的落在了燕历的心头。是,父爱。燕历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 “北宫长离,你从何处来?” “在下四处行走居无定所没有故乡。” 没有故乡…… 罢了。 也不管他是从何而来只要真能医治好凌儿。燕历摆了摆手让安公公将人给带了过去。他把最后的一丝耐心与希望押在在这个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的人身上。 在安公公的引领,与几个侍卫尾随之下,北宫长离沿着千回百转的回廊,走过了无数扇门,来到了唐千夙所在的落雁阁。 落雁阁的大院之内有株高大的梧桐,遮蔽在回廊尽头的凉亭之上。如今遇着大雨,粉色的花落满了凉亭的顶部,还有湿哒哒的院子内。 北宫长离以为,那个据说性子很烈脾气很大个性很强的七公主,如今手脚不利索会在对外人大发雷霆或作出别的过激之举。 但他站在院子的这头透过连绵的雨丝,看到的却是那个落满梧桐花的凉亭之下,一个静坐在轮椅之上的青色背影。她离亭子边缘很近,背部绷得很紧似是在努力做着什么事…… 北宫长离面具之后的双眼不觉眯起,视线穿过雨帘看得更仔细些。 梧桐亭子外是被雨水压下来的几支楠竹,稍微伸到了亭子之内的嫩绿色竹子之上,正好落着一朵粉色的梧桐花…… 七公主之所以背部紧绷,是因为在用尽全力想要用手想要去抓住那朵花。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尝试,无力的手指始终无法将花儿捏在手里。 贴身伺候的奴婢四喜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并没有上前帮忙。 北宫长离嘴角微微一弯,继续目不斜视跟在安公公的身后往前走去。 到了亭子之外,安公公见到了七公主正在费尽心思想要拿那朵花,而四喜就在后边站着不动,立刻跑过给公主请安,又赶忙去将那朵竹枝上的梧桐花拿出来,放在了她的手里。 “公主拿好。”说完之后回头怒斥四喜,“大胆奴才,站得这么近居然也瞧不见主子想要那朵花吗?没眼里劲儿的东西!” 四喜见状立刻跪了下来:“奴婢不敢,是公主坚持要自己拿进行复健……” 唐千夙看着落在她手心湿哒哒的花朵,尝试抓握了多次,手指却始终无法跟上她的心握起来。 看了那么多的大夫,这身体还是一样不见起色,难道她真的要在轮椅之上过一辈子?心中难免怆然。 喜欢奔跑的人如何能失去双腿。擅长飞行的鸟如何能没有翅膀? 想要健全的身体,她做梦都想啊。 安公公此刻说道:“七公主,皇上这次请来了北宫长离神医给公主治病。” 每个来给她看病的都说是神医,可结果还不是大失所望?唐千夙回过头来,四喜顺势将她的轮椅推着转了一个方向。也就在此时亭子入口处的纱帘就被宫女放了下来。 北宫长离看到的就是她转身的同时粉色纱帘跟着落下的情景。 面具后的嘴角一弯,他隔帘作揖:“在下北宫长离,参见七公主。” 唐千夙心情是压抑的,她何尝不对这些所谓的名医失去信心?他们的诊断不是千篇一律就是连她的医术都还不如。但除了这些大夫,她又能把希望寄托在哪儿? 四喜将她推到了帘子之后,外头的人摆出了诊脉的桌子,桌子上垫着锦丝垫。 唐千夙隔帘看着那人走向前来,看他脸上带着灰色的面具,一袭白衣问道:“这么大的雨声,不会影响先生诊脉吗?” “不会。”北宫长离在帘子外的椅子坐下,隔着轻纱请按唐千夙手腕上的脉搏,面具之后的眼睛微微垂下,他安静把脉。 他手上的温度隔着薄纱传来,如方才那朵梧桐落在手上的感觉相似,只是他的手更温暖了些。这双手十分漂亮修长,竟然与宋子谦的手有些相似。 唐千夙的手腕忽而一抽动了一下,抬眼猛然看向他。 似是感受到了她片刻的惊慌,他也慢慢啊掀起视线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隔帘相望。 廊檐外的雨依旧淅沥飞驰,几点梧桐花顺着屋檐的水槽落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之上,声音清晰可辨。 北宫长离首先开口说:“给在下七天的时间,在下能让公主的手摘任何一朵花。” 唐千夙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隔着纱帐她又如何能看得清楚是不是宋子谦的手?她已经离开了有宋子谦的世界,再也无法求证他的任何想法。 她时常在想,如今宋子谦在原来的世界里,是在痛惜自己实验的失败,还是在后悔亲手断送了她的命?他……会有一点怀念曾经他们一起生活过的时光吗? 不会吧。 也许他又在物色下一个实验的对象,用假得跟真的一样的感情,去换下一个毫无防备躺在他手术台的人。 想到他的绝情,她又如何能不在这儿过得更好? 唐千夙懒懒垂下视线问道:“嗯,手能摘下任何一朵花,然后呢?” “然后等梧桐花落尽,公主的脚也就能行动自如。”面具背后的人话说得格外淡然,让人想要充满希望却又不觉怀疑。 一个只是给她把脉的人说出这样的诊断结果,确实不怎么能让人信服? 唐千夙刚起了这样的念头,忽然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道通过他的指尖传入她的脉搏之内,不大,但清晰感觉到这力量暖暖渗透蔓延到她全身的经脉。 她不觉一愣。 北宫长离此刻却将手收了回去,慢条斯理收起他诊脉所用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城池?金钱?还是名利?”唐千夙问。 北宫长离此刻站起来,退了两步:“等公主的手能捡起梧桐花,在下自然会提出要求,否则无功不敢受禄。” 那么多大夫给她看过,但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像北宫长离这样的大夫。听着他说话像是淡泊得很,但目的性相当强。 说先治她的手除了是给他自己机会之外,其实是给她下诱饵,若是手能治好,她如何又不强烈想要脚也能治好? 如此放长线钓大鱼的做法,显然也许他要求的东西也会比其他人更大。 唐千夙透过纱帘直视他:“该不会你想让我以身相许吧?” 呵。 她话音才落,那戴面具的人直接很不给面子的低声笑了,完了还作了礼:“抱歉。公主想多了。” 如此言不由衷,他这算道歉的吗! 唐千夙瞪了他那诡异的面具一眼,谁知道他那面具后是不是极丑无比的面容,她若能跑能跳健全了还配不上他?她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我还真就想多了,还想着你要那么说就答应你来着。” “……”那人也不恼,似乎没听出她故意说的气话,静静站着不语。 “既然不是,那七日之后,希望你我都能得偿所愿。” “自然会得偿所愿,因为在下所想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 北宫长离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几乎湮没在雨声之中,却又让人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但这人必然不简单。 唐千夙不觉有些好奇,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正文 第四章 健全之躯 东越皇宫之内上至帝皇下至宫女,无不期待着这个七日之约。 于是到了第七日,确切来说是北宫长离来了之后的第七日凌晨。再没几个时辰北宫长离的治疗成果就将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这一夜,唐千夙睡得有些不踏实。她的身体一直处在亢奋的状态,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期待治疗成果,还是因为总是感觉有股力量在她体内串流,蠢蠢欲动,血液一直在慢慢发烫。 这让她恍惚梦见,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宋子谦将血清注射入体内之后,她血液沸腾,身体发生了变化,变成一个白面獠牙的怪物。 唐千夙猛然张开眼睛! 窒息了许久,她心脏砰砰砰几乎从胸口跳了出去,快到几乎无法负荷,许久之后她狠狠喘了一口气,瞪着对她来说依旧觉得有些陌生房间。 天还没亮,昏暗的光从室外透过窗台照入室内。才停了没多几天的雨又滴滴答答敲打在屋顶。混杂着她逐渐平息但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声不绝于耳。 宋子谦三个字已经长成了她心头的刺,心尖的痛。 她深呼吸,闭上眼睛,牙关却没有自觉依旧紧咬着没能松开。 忽然! 一股冷厉的杀气朝着她袭来,几乎分不清是自己的情绪愤怒还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她猛然坐了起来,伸手凌空一抓。 冰凉的暗器被她握在手中。 唐千夙眼观四面,只见白色的纱帐轻轻浮动,却见不着任何人影。在外头值夜的侍卫没有被惊动,隔着一道拱门与帘子睡的四喜也不曾被惊醒。 但她手中确实是握有东西的。 唐千夙低头摊开手心,忽而浑身一震。 是……一朵潮湿的梧桐花! 而且,她的手…… 她的手! 能非常有力的握住了梧桐花! 心里惊喜之余又反射性立刻看向窗边。 原本帘子轻卷的窗边此刻果然坐着一位白衣人,正是北宫长离。 也不知道他坐在那儿多久。窗外透入的光笼罩着他,他半身微微泛着银光,另一半则陷入黑暗之中。灰色的面具此刻也折射出更神秘诡异的光晕。 唐千夙背部不由就挺直,这人应该是冲着她来的。或许确切来说应该是冲着燕纱凌来的,否则他不可能在治疗结果公布之前单独来找她。 唐千夙不觉捏紧了手心里的冰凉的花。 “你到底想要什么?” 室内的光线很暗,那人隔着纱帐定定看着她,目光似是能穿透一切直抵她内心。许久之后他不答反问: “公主觉得手可抓握的感觉如何?” “很好。” “好到我可以跟你换样东西了吗?” 唐千夙心里立刻闪过无数个她能给的东西。但是名利地位或金银财宝若是他想要,那么他就不用避开人群单独来见她。 可是燕纱凌身上究竟有什么是皇帝给不起又只有她能给的东西?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你想让我以身相许。” “呵。” 这句话一出,又如当日那样引来了北宫长离的低笑,甚至比那天更放肆更长久,唐千夙是听出来了,他笑声里多少带着些清高与不屑。 难怪那天她听着就不舒服了。 唐千夙也学他,跟着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呵,我还看不上你呢,别墨迹,赶紧说你到底要什么?” “灵魂。” 北宫长离笑声骤停,灵魂二字说得极为清冷,在确定她是听清了之后,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淡然说。 “我要你的灵魂。” 唐千夙不觉皱起眉头,他这么说是知道现在燕纱凌的身体里不是原来的灵魂,还是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唐千夙的灵魂还是燕纱凌的? “你要我灵魂做什么?” “我要的是你的灵魂从此之后听从于我,任我差遣。” 虽然不知道他将用什么办法来“要”她的灵魂,但从此之后她就要受制于人是必然的。受制于人比受制于残废…… 至少受制于人还能有逃跑的机会,受制于残废那就相当于人生就没戏了。 “你想要让我替你杀人放火?” 问这话的语气就跟她问“你想让我以身相许?”的语气是一样一样的,北宫长离都有些想要摇头的冲动。 “杀人放火这些事你自己斟酌着做不做,倒是与我所想让你做的没多大关系。” “那你到底想差遣我做什么?” “差遣你接近花胤珣,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他要她的灵魂就是为了让她去交朋友?憋逗了好吗? 等会儿…… “你说接近谁?花胤珣?”这名字的主人不就是废了燕纱凌武功挑了她经脉的人?居心何在啊面具男,“你该不是为了拿我来检测你的医术的吧?” 她说话有些跳脱,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比如现在这句他似乎是真没听懂所以只是看着她。 唐千夙懒懒鄙视他:“我都被他打残了你还让我去找他,估计到时候你真的可以把我灵魂直接带走了。” 这话让北宫长离忍俊不禁,很不过很短暂,他又淡淡说道:“怎么做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唐千夙沉默。 据她所知,燕纱凌喜欢花胤珣,喜欢到千里迢迢去示爱,可见有多爱。 花胤珣不仅没接受她的心意,还将她弄成这样,显然有多么不喜欢她。 北宫长离要让这么两个人相互信任,这样真的可以吗?再有……花胤珣是什么人啊需要北宫长离让她做出这样的交换?而且为什么非得是她? “北宫长离,你应该不只是想让我接近花胤珣那么简单而已吧?” 北宫长离此时垂下视线,嘴角一弯,灰色的面具格外诡异:“后边的事,等你成功接近了花胤珣之后,自然会告诉你。” “你想杀他?” 唐千夙下意识的想了这句,语气也不觉冷了下来。 北宫长离秘密进行这件事,还找了花胤珣最不喜欢的燕纱凌接近他成为他信任的人,显然不是因为想让他好。 既然不是善意,自然是在谋划一个阴谋。宋子谦不就是接近她得到了她的信任,然后对她下了毒手吗? 北宫长离不答而问:“如果是这样,你还会用你的灵魂跟我交换你的健全吗?” 唐千夙心里是唾弃宋子谦这样的方式的,她受过这样的伤害,所以知道这行为有多么的残忍。只是如果不答应,她就这样残废一辈子…… 一个是活生生的摆在她面前的事实,她接下来的日子都要这样不能自理下去。一个是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她会像宋子谦伤害她一样伤害花胤珣。显然她是自私的,她更想让自己健全,所以心里冒出很多支持第二个选择的理由,比如: 未来的事谁知道会如何,花胤珣未必就会像她信任宋子谦一样信任她。 花胤珣都能出手把一个喜欢自己的燕纱凌伤成这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受点伤害他必须得受,算是他欠燕纱凌的。 北宫长离如何就那么肯定她必然会受制于他?日后她健康了,她会有时间与时机脱离他的掌控。 再说,她就这么上当过来的,现在不也在努力活着嘛?人善被人欺,她可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花胤珣让自己失去了拥有健康的机会。 以为她在迟疑,北宫长离又说:“即便没有记忆,但想想一片真心的你被花胤珣伤成这样,难道你就一点不恨他?” 恨吗? 恨的。 如果燕纱凌有记忆的话,或许对花胤珣的恨意就如同她对宋子谦那样,想到都觉得痛彻心扉。 唐千夙看向北宫长离。 正文 第五章 灵魂契约 北宫长离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不曾动过。 “你父皇为了你即将发兵西岐,东越国是善战,可西岐虽然不主张强权崇尚和平,但却是四国之中最强的国家。你是燕皇最喜欢的女儿,花胤珣如何又不是西岐皇帝的心头肉?若两国真打起来,就以现在的状况不仅不会让西岐受损,反而是东越被吞并的几率更大……” “我答应你。” 不想再听他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对这里还产生不了这么伟大的热爱,唐千夙干脆就打断了他的话。 北宫长离也不再多说一句,此时起身。 天逐渐亮了,窗外的雨点也发出微弱的光芒,北宫长离高高的身影背对着窗户,依旧湮没在这样的晨光之中,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 唐千夙似是看到了一个正在缓慢接近自己的恶魔,但却也是她亲口的答应了将自己灵魂卖给他的恶魔。说实话,她心中也是有很多的不确定。 但是…… 北宫长离,不管你是什么人,我的灵魂我日后一定会拿回来。 北宫长离抬手拨开了纱帘走到了唐千夙的床边,居高临夏看着她。他的影子如同一座黑暗的大山将她牢牢埋压,那张灰色的面具看起来异常阴冷。 “害怕吗?”他的声音却带着微微的笑意,却更让人不适应。 唐千夙挺起脊骨:“怕,我就不接了。” 她迎上他面具之后那双冷然的目光,眼里不甘示弱地迸发出“日后谁控制谁那可还说不准”的表情。 “呵……” 北宫长离又笑了,又如同之前他听见她说“你想让我以身相许”时那样的笑,声音里更多是满不在乎的轻视。 他抬起手,白色宽大的衣袖随之托起在唐千夙眼前拂过,她看到他修长的指尖出现了一丝白光,随后轻点在她的眉心。 “缚。” 他嘴唇轻动。 发光的剑指在她眉心镌刻出了一个深红色的缚字封印,唐千夙不觉闭上眼睛,红色的封印应他手而生在她眉心扩撒开来,又随着他手的离开消失了。 北宫长离说:“燕纱凌,你我之间契约已达成,从此你的灵魂属于我,此生不可逃离。” 唐千夙睁开眼,两只瞳孔有红色的封印封锁,又慢慢消失在她眼中。唐千夙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缓慢眨动,目光凝聚。 “知道了。” “你不问若是背叛会是如何下场么?” “我为什么要背叛你?况且,如今已是既定现实的事再说后果,你还能让我全身而退?” “能有如此觉悟,看来公主是个聪明的孩子。” “聪明不聪明以后你就知道了。”唐千夙不继续这个话题直入正题,“那么,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阻止你父皇进攻西岐,迫使西岐国将花胤珣流放出宫。届时西岐必然会将花胤珣放入北茫。” “你怎么知道他必然会被放入北茫?”唐千夙下意识问道。 北宫长离目光一凛蹦出一丝寒意:“因为,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到了? 唐千夙还想再问,北宫长离继续说道:“你只要记住,你也要离开朝邑前往北茫便可。” “我也要去北茫?” “不去北茫你如何接近花胤珣?” “可……北茫到底是什么地方?” 北宫长离此刻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目光浮动。原本似乎还蕴藏着“北茫是一个神秘之地”的眼神忽而又一转,他不咸不淡说: “北茫是一个汇聚了四国的各色人群,热闹非凡的地方。” 唐千夙目光一滞,撇了撇嘴,心里狠狠呸了他一脸,当她白痴啊?那么“热闹非凡”的地方,花胤珣是流放还是去旅游啊? 但既然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那么只能勇往直前。 “去北茫就去北茫。” “七公主果然直爽,那么我们天明再见。” 北宫长离说完,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没过多久天也就亮了,皇宫上下很快就传遍七公主的手康复的消息。 东越皇帝燕历龙颜大悦不在话下,这样一来北宫长离所言能在梧桐花落尽之时,让燕纱凌腿脚也康复的话也极有可能会如约兑现。 今日的早朝,燕历特意让北宫长离与唐千夙一道参与。 文武百官无不向公主道贺,也对北宫长离这个面具神医刮目相看。东越皇城宏伟的正阳大殿之上,燕历身着皇袍坐在龙椅之上,炯炯的目光看向北宫长离。 “北宫神医,现在你可以跟朕提你的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朕定然会尽量满足你。” 北宫长离站在人群之前显得温文尔雅,卓尔不群,在文武百官的注视当中缓缓走上前: “在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恳请陛下停止出兵西岐的计划。” 此话一出,让原本笑意满满的燕历顿时沉下脸来。作战计划已经准备好,兵马、武器、粮草也都准备妥当,他说了要攻西岐,就会攻打西岐! “这是国事与你无关,不在你的请求范围之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陛下如何能说与在下无关?战争必然劳民伤财不说,更会造成两国百姓的家破人亡……” “哼!” 唐千夙不觉就打了一个嗝,真的是给北宫长离那满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假话给噎着了。这小人在背后要了她的灵魂,却在众人面前演起圣人来了? 虚伪啊虚伪。 不过她这个嗝让群臣都看了过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儿臣失礼请父皇恕罪。只是儿臣也觉得北宫大夫的话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北宫长离回头对她微微颔首:“公主果然深明大义。” 无耻小人你憋说话也没人拿你当哑巴! “儿臣深知父皇及我东越的战士骁勇善战,但失去健全的身体后儿臣想了很多。若因儿臣引发了战争,将会有很多人像儿臣一样痛不欲生,有很多父母如同父皇母后一样伤心难过……” 这种大爱吹嘘什么的唐千夙随口就能诌,她就是有点不甘心,自己都把灵魂卖给北宫长离了,现在还替他演戏,不类似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嘛? 可已经开了头她又收不回去,只能滔滔不绝继续文情并茂的来。 “想必各位大臣在出征之前必然权衡过利弊,我东越是骁勇,但西岐地大物博兵强马壮,真正打起来孰赢孰输难以定论。儿臣是父皇的女儿,百姓亦是父皇的子民。若百姓知他们的天子为了自己的生女让他的子民受难,又如何做想?” 唐千夙说着忍不住斜睨了北宫长离一眼。 北宫长离谦和地站在一旁,很受用她的热情帮助。 燕历看了女儿一眼,又看看在私底下细声交谈的大臣们:“难道这件事就如此不了了之?” “不能不了了之啊皇上。” 百官当中少不了一些好战之徒,武大人作为代表上前发言。 “皇上,东越的天下是开朝先皇与东越人用血肉打下,东越是勇士之国,若是就如此不了了之岂不是让西岐小瞧?日后指不定还会如何对待东越人。” 百官当中当然也有崇尚和平的,他们觉得东越是撼动不了西岐那样的大国的。何大人作为代表上前说道: “皇上,七公主刚才所言甚是句句在理,解一时之恨却要让百姓承受更多的灾难,着实有些得不偿失。” “那何大人的意思就是忍着过去了?”武大人立即咄咄反问。 “也不是说就这么忍了过去。” “不忍就要打。”武大人立即铿锵再建议。 眼看皇上就要开口定夺,北宫长离却一点也着急站在一旁不说话。可偏偏皇上不急太监急,唐千夙怕燕历坚持发动战事,坏了自己与北宫长离的约定,连忙说道: “儿臣有个建议。”唐千夙双手交叠启奏,“父皇,儿臣虽没有之前的记忆,但从旁人那听说,西岐国推崇和平共处的国策,我们可以用战争之名威胁,逼迫西岐对花胤珣做出惩罚,将他放逐出宫。” 正文 第六章 笼中奴隶 燕历觉得受伤之后的女儿似乎在短时间内,性格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于是挑眉问道:“这样做,能让你消了心中的怨怒?平了你这段日子受到的痛苦?” “当然不能。” 为了能有一个健全的身体,唐千夙也算是拼了,都快比北宫长离还道貌岸然。 “儿臣是东越人,岂能甘心让他人如此欺负?”这样的话让好战分子们心里舒服了一点。“只要父皇能让花胤珣出了皇宫,儿臣就有办法给自己报仇雪恨。” 此番话虽然让人觉得似乎可行,可燕纱凌可是因为去找花胤珣结果才落得今日的后果。唐千夙也察觉大家对她这番话的怀疑,解释道: “父皇放心,儿臣这次会智取不会硬来,绝不会让自己再次失败。” 武大人又说道:“花胤珣是花玄霄极为疼爱的孩子,又岂能轻易放出宫来?” 大臣们又有点头赞同武大人的话的。 唐千夙也不知道怎么的,此刻心里倒是笃定了北宫长离之前说过的话。时候到了,花胤珣就算不被流放也会被送入北茫大地。 “若是到时他们真不放人,我们再以此为借口攻打西岐如何?届时东越也算是出师有名,不是吗?” 此言一出,室内立刻陷入安静之中。 北宫长离此刻目光看向了轮椅之上的燕纱凌,这丫头倒比他想得更伶牙俐齿。 最后经过商议,唐千夙的说话通过,下一早朝就商议如何威胁让花玄霄流放花胤珣。 退朝。 北宫长离推着唐千夙出了大殿,文武百官离去。他淡淡问道:“看来,你与我十分有默契,我要说的话你不点而通。” 唐千夙将脸上的面巾摘下,明明一个好战的民族,女孩子出门还要带什么面纱,不矛盾嘛?她头也不回懒懒说道。 “那当然,我还等着梧桐花落的时候双腿能健步如飞,武功盖世。” “武功盖世?”北宫长离停顿了一会儿,话语间不觉有了一些哂笑,“我只说给你治好双腿,可没说能恢复你的武功。” “啥?!”唐千夙这会儿不淡定了,猛然回头看向面具男,“不恢复武功,你让我怎么拿下花胤珣?” 北宫长离看她横眉竖眼,怒得双颊发红,淡淡一笑:“公主方才不是说了,你要智取,绝不失败?” 唐千夙愣了半晌,眼睛眨了眨,嘴角抽搐几下,回了他四个字:“智取你妹!” 就他俩在这儿他还给她装个p啊?没有盖世武功这……还能让人带着希望生活下去嘛?逗她玩儿呐! 虽然越想越觉得窝火,但事情真的就如同北宫长离所说,梧桐花落尽之后唐千夙的双脚能走路,当梧桐树上结满了青涩的梧桐子之时,唐千夙真能健步如飞。 但是,燕纱凌的武功还是没有恢复,唐千夙觉得自己这次出门估计还得废。 北宫长离那挨千刀的,还真就只“要结果不要过程”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离去。好歹她也有利用价值吧?他能善待一会儿会儿嘛!还有,北茫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 咕噜咕噜咕噜 虽然这儿是官道但路面也不平坦,一辆棕色马车颠簸前行。 哒哒哒 马蹄声声。 马车前方由两匹大战马开路,马背上坐着的是虎背熊腰的彪悍男人,马车后边跟着一样配备的是六个人。八人八匹马护着这辆马车从苍元大陆东面的东越国朝着西部西岐国进发,目的地是北茫。 十二天之前他们已经出了东越的国界进入了西岐国,如今正处在西岐国西凉省边缘。 又行走了大半日,车队停下来。 驾着马车的丫头十六七岁,回头跟车内的人说:“公子,我们已经到幽都城外,出了幽都就到北茫了。” “嗯。” 车内传来一声回应,紧接着车内的人拨开了车马的窗帘。 此时能看到马车之内坐着一位穿着墨绿色衣衫的少年,他体型单薄修长,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四五,但模样觉格外俊秀。粉白的面皮之上英眉飞扬,一双大眼睛透着旖旎光彩,挺秀的鼻梁之下粉唇丰盈。 少年抬眼看了高耸的古老城门,门上浮雕凿刻着“幽都”二字。 幽都的大门宽敞,门前的大路通达。 从城门到少年的马车之间还停着八九两马车,每辆马车上是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之内用铁链拴着的是一个个衣衫褴褛,油头垢面的大活人。 少年不觉皱起眉头:“四喜,这些都是即将发配到北茫的犯人吗?” “罗大哥已经到前头询问情况,马上就会带着回来。” 没一会儿罗战策马回来了,禀告:“公子,金掌柜来了。” 金掌柜?幽都接应他的人? 少年一把撩开车马门,看到罗战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型的马车,敞篷的,车座布置得华丽又舒适。 座儿上头是一个浅绿色锦衣玉袍,头顶金冠,八字眉,小眼睛,八字胡,脸型跟柚子一般,大约三十多岁的胖男人。 因为那男人的胖,显得小马车更是秀珍别致。 小马车来到了少年的马车前停了下来,马车上的胖男人慢悠悠爬下马,对着少年笑着行礼:“在下金元宝给唐四公子请安了。” 金元宝……果然人如其名,长得都像颗金元宝。少年微微一笑,表情慵懒而娇贵:“金掌柜,幽都一直就这么热闹吗?” “倒也不是,是雷当家的知道小公子要来,特意把圈养的一些奴隶带过来让唐四公子耍着玩呢,没想与公子时间撞上了碍了道路,不过好在幽都路宽门大,公子这边请……” 奴隶耍着玩?车上的少年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笑道。 “劳烦金掌柜带路。” “荣幸之至。” 金元宝说着回头又爬上那辆精致的马车,他的马是一匹红色宝马,虽然能称之为千里马,但此刻却被马夫牵着慢悠悠行走入城。 唐四公子的车队就跟在其后,从关着奴隶的马车旁走了过去。 吼!吼! 笼子内的人见到少年路过忽而扑过来,似是要想要隔着笼子撕咬少年的脖子。 啪啪! 监押奴隶的人立刻持着鞭子朝笼子抽了过去。 “喊什么喊什么,不想活啦!” 说着又有人用带刺的铁杵插进铁笼之中前后搅动,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有奴隶伸手握住了铁杵,怒喊:“反正落到唐门人的手中生不如死!” “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外头看守奴隶的狰狞一笑猛然将铁杵往外抽,瞬间就把握着铁杵的人手豁开了无数条口子,血肉拖拽而出,手骨白森森露出来。 不怪这些人会躁动不安,蜀中唐门以暗器与毒药雄踞苍元大陆门派的前列,据说,唐门之中经常有奴隶被拿来当试药的小白鼠,很多人死惨死不说,还有更多人惨不如死。 少年没做任何回应,刚想将帘子放下,却忽而在数双狰狞与怨恨的目光中,感应到两束极为阴寒的视线,少年不觉往那看了过去。 第四辆马车的铁笼之内一共挤着十来个奴隶,一个个面目狰狞在咆哮。 而再这些犹如困兽之斗的人群一角坐着一人,他的手腕与脚踝都被套上了锁链,身上破碎的衣袍染满了血迹,显然之前已经被一番折磨。 半张脸被红色的血迹覆盖,另外半张也有血迹,只是已经干涸成了黑色。已经辨认不出他的五官,他面容如鬼魅,一双眼睛阴寒森森死死盯住少年。 又在少年看过去之时忽而咧嘴一笑,露出白森的牙齿。 这笑容与利齿几乎可将少年撕碎百遍。 少年眉一挑将帘子放了下来,别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啊,这些事可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正文 第七章 纨绔子弟 马车继续前行进入幽都城内,此时的少年出声问:“四喜,幽都属于哪国管辖?” “幽都隶属西岐国西凉省,由西岐国管辖。” “那贩卖奴隶的事儿没人管吗?” “奴隶本就是应该被贩卖,四喜也是奴隶出身被卖到皇宫里去,才有幸见着公主……与公子遇见。” 公主…… 确实,这位翩翩少年郎正是女扮男装的唐千夙,为了隐藏身份,东越皇帝燕历特意用了蜀中唐门四公子的身份,护送女儿前往北茫找花胤珣。 四喜一句话堵得唐千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时代与地域不同,贩卖奴隶这些事在这些人眼中俨然是天经地义。她是看不过眼,但这些事她还真就管不着也管不了,她现在不过一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幽都很宽敞,进了城门就是宽阔大街,两旁林立商铺酒楼,建筑风格大部分以西岐国的阁楼为主,也蕴含了些他国的建筑特色。又因为临近北茫之地,这儿汇聚了来自各国的人群,所以饮食、语言、风俗也汇聚了各国特色,让幽都具备了特有的人文特点。 唐千夙被金元宝接入了一个叫天香楼的客栈。 天香楼是幽都最大的客栈,占地面积极广,一共四层,楼宇雕梁画栋十分豪华。大掌柜就是金元宝,而背后的其中一个老板就是蜀中唐门,另外一个就是雷傲天。 在天香楼的后方有一座落日广场,也是平日的奴隶贩卖之地。广场的设计与普通的广场不一样,旁边的高台之上有观众席,边缘设有牢笼。 中午被赶着进城的奴隶们,如今已经被关在了广场之内的铁笼里。 下午,唐千夙就被金元宝请到了落日广场,金元宝殷勤引路。 “四公子请上座……” “驾!” 唐千夙还没往坐席上走,远远就听到了策马之声。马蹄声踢踏凌乱,来的还不止是一个人。她抬眼望了过去,只见两拨人马背对着落日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 背光之下,阳光剪出了马背上几个挺拔的人影。 越发靠近时,能看得清前头的是个中年人,穿着藏青色的锦衣,他眼睛狭长,五官深刻,模样有些跋扈。但在见到金元宝身旁的她立即翻身下马笑容可掬上前。 “这位就是唐四公子吧?” 唐千夙也不行礼,只说:“想必您就是雷大当家的吧?” “正是,我是雷傲天。” “晚辈唐千夙这两日就叨扰当家的了。” “都说唐家有三位公子,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四公子?” 说话的是后边策马上来的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长得跟雷傲天有几分相似,眉毛有些粗,眼睛狭长,高鼻大嘴,模样硬朗。 “霆儿休得无礼!四公子见谅这个是犬子雷霆……”雷傲天还没说完就看到了雷霆身后三个衣冠楚楚的少年中的一个,立刻上前行礼,“瑞小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被称作瑞小王爷的是白色骏马之上的紫衣少年,与雷霆应该差不多年纪,但长得眉清目秀的,一双眼睛光彩熠熠。 “雷大当家无需多礼,听雷霆说今日落日广场有活动,我只是来凑个热闹。” “父亲,瑞小王爷是我朋友,我带他来看奴隶贩卖会的。”雷霆说着翻身下了马,将马绳往一旁家丁的身上一丢,抬头说,“瑞小王爷,我们去上头坐,那看得清楚。” 雷霆走到唐千夙面前看了两眼:“虽说你是唐家四少爷,不过这位是西凉王府的小王爷,贵宾席就麻烦你让出来啦。” “你怎么说话的,知不知道我家小主是……” “四喜,闭嘴。”唐千夙制止了四喜较劲的话语,这儿又不是东越国,要真较真起来她还真没多大优势。 “满口胡言的小子,那座儿都是贵宾席,四公子无论坐哪儿都是最佳位置。”雷傲天立刻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子圆场说,“瑞小王爷,四公子,你们都是年轻人就坐一块儿,热闹。” 唐千夙倒也不计较坐哪儿,便干脆让出个道儿来,反正对贩卖奴隶什么的,她一现代人也完全不感兴趣。 还骑在马上的瑞小王爷回头看向同行的另一位少年:“十三,我们去那儿坐。” 被瑞小王爷唤作十三的人一身月色锦衣华服,剑眉飞扬,眼眸漆黑如墨,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可身姿挺拔如竹,眼神淡漠锐利,显得格外卓尔冷冽。 听到瑞小王爷这么说,他面色淡然翻身下了马,也不言语径自往主席台最中央的位置走去,然后目不斜视的就坐下。 瑞小王爷跟了过去,在他一旁坐下。跟着瑞小王爷后边的是刚才随他们一道骑马过来的另外一个少年,也是锦衣玉袍十分贵气的打扮,显然也是身份显赫。 这些人都是雷霆特意请过来的。 雷霆很不喜欢唐家的人,因为儿时被唐门的二公子拿来试过毒险些就丧了命,心中还记恨着呢。所以知道唐家四公子要来,他特意把他认识的很了不起的朋友都叫过来,给唐门小子一个下马威。 雷霆睨着长得过于俊美的唐家四少炫耀道:“四公子,走在最前头那是瑞小王爷的朋友十三公子,锦城来的。瑞小王爷后边那个是幽都督抚的小儿子李青。他们都是我朋友!” 虽然不知道雷霆为何如此,但他表现得很明显,在跟她显摆呢。 唐千夙耸耸肩,笑眯眯说了一句:“雷少爷的朋友果然都跟雷少爷一样帅。” “……哼,那是当然的。” 雷霆说着也坐了上去。 因为那个叫十三就坐在中间,后边又紧跟着瑞小王爷与雷霆他们,位置就被占满了。这帮小祖宗们啊,雷傲天不得不笑呵呵着又说: “四公子,都是年轻人,不拘小节,请到那边坐。” 雷傲天把唐千夙引到了这排座位的另外一端,也就是十三的旁边。 座位很大,倒也不至于会挨得很近,那位叫十三的人没看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落日广场,比起一旁高谈阔论的少年们他对这些似乎毫无兴趣。 “父亲,不如让我们再来一次狩猎大赛如何?”雷霆探出脑袋问了一旁的雷傲天。 “狩猎大赛?”雷傲天还没说话,李青闻言立刻说,“瑞小王爷上次没来,可错过了好戏了。” “噢?什么好戏?”瑞小王爷放下手中的茶盏追问道。 李青说:“在饿狼嘴里救奴隶,看是狼扑食的速度快,还是我们的箭速度快,不过雷霆的箭术极为了得,最后就他那笼的奴隶剩下的最多。” “我那笼奴隶十五个最后剩五个,其他的都还没来得及救就给狼撕了,李青你也不差啊,不也剩五个奴隶呢?” “可我失手把奴隶射死了三个,便宜那群狼了。回去可苦练了一段时间的箭术,不如今日趁瑞小王爷也在,咱们切磋切磋如何?” 他们是在开玩笑吧?这是杀狼呢还是杀人? 唐千夙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有些瞠目结舌看向那个瑞小王爷。 没想到那瑞小王爷目光一亮,点头便说:“正好,把上次我错过的补回来。”说完回头询问一旁不言语的少年,“十三也一起参加如何?” 十三目光看向广场中央那几个笼子,漂亮的唇一动:“好。” “极好!”雷霆站起来,指着唐千夙,“都说蜀中唐门一个个都身手不凡,想必唐四公子的箭术必然也是了得,这样第四个笼子就交给四公子了!” 正文 第八章 赌命之约 “我不参加!” 谁管身手凡不凡啊?唐千夙连这个话题都还觉得是天方夜谭! 她是不能阻止与改变这时代三六九的阶级观念,把人当奴隶,奴隶如牲畜什么的,但是让她把人当猎物猎杀,别说她杀不动,就算是她能杀她也下不去手。 在她的世界,动物还分保护级别被保护者呢,猎杀一级保护动物那是触犯刑法!就算虐一只小狗也得被网民人肉出来唾弃! 这里要杀人,那就不是人能干的事儿! 她那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 雷霆看唐门的人退缩心里可高兴了,挑衅道:“你怕了?” “嗯,我怕了。” “胆小鬼!” “没错,我就是胆小鬼。” “你……”雷霆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认输反而更加不爽,他就是要唐门的人当着大伙儿的面儿丢人,“就算你是胆小鬼,今日瑞小王爷在这儿你就不能扫了他的兴,否则就是不给他面子,就是你们唐门不给皇族面子!” 听雷霆这么说,瑞小王爷此刻看向唐千夙:“你是唐门的人?” “我……是。” “因为是唐门的人,所以你不想给我面子?” “……” 我……我去! 西凉王应该跟西岐皇室有关,要真是计较起来估计她是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只怕还没遇见花胤珣她就得先出事。 但是真要是让她从饿狼嘴里抢下那些奴隶,那还不相当于看着那些人送死? “既然不是那么开始吧,就如雷霆所说,第四个笼子属于你,看你能救出多少个人?”瑞小王爷看她回不了嘴就立刻下了命令,“雷当家的,准备弓箭。” “……是。”雷傲天虽然不想得罪唐四少爷,但皇族的人他更是不能得罪啊,于是立刻命人去拿来弓箭,分发到五个小太爷们的手里。 李青握着弓箭说道:“雷霆,既然你是上次的赢家这次你先开场!” “我先来就我先来!”雷霆立刻离开了坐席,飞身就上了马背,“你们可不要输得太惨!” 说着他便策马往广场的入口进去。 第一个笼子被打开,奴隶们被放了出来,同时在反方向立刻也有的牢笼也被打开,饿了几天的豺狼如绝提的洪流奔涌而出,撵着奴隶群而去。 奴隶人吓得疯狂逃散。 雷霆策马追击狼群,搭弓拉箭嗖得一下射穿了一只狼的身体!半人高的狼嚎叫一声砰的一声倒地。但丝毫不影响已经饿极了的其他狼的扑食。 雷霆手里的弓箭又嗖射中扑倒人的一头狼的大腿,那狼呜呜两声颠簸着跑开。 被狼扑倒的奴隶连滚带爬的继续逃,却被雷霆追上来的马一把扫倒,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腿给踩折了。 雷霆当然是不会顾及他,立刻又疾驰朝另外一头狼射箭。 嗖! 他一剑射穿了狼的脖子。 同时,另外一头狼直接扑咬了刚才被马踩折了腿的那人,那人惊恐怒吼着扭打了一阵,但此刻的他如何也抵不过饿极了的狼。 只见饿狼嘴一张,獠牙就咬入那人脖颈,头一仰再撕开,只见肉与喉管就被抽了出来,那人脖子上的血立刻飞射而出,随即抽搐几下然后被撕咬着也完全不再动弹,死了。 场外的人完全没注意被狼撕咬的人,也似乎听不到场上那些奴隶惨烈的叫声,都在为雷霆命中率极高的箭法叫好。 唐千夙是学医的,虽然对死人或血腥画面不会太惧怕,但看到这样残暴的场面心脏都快裂开了,牙齿咬得脑仁都疼。 她拳头慢慢捏起来,指甲刺破了手掌掌心也不觉得疼。 在她心里,医者,救死扶伤。可这些人却挡着她的面如此践踏人的生命。唐千夙胸腔里的血液跟着沸腾了,她感觉自己眼睛都快冒火喷出去。 住手!住手!你这个杀人犯! 但是此刻她能做什么?能做什么呢! 唐千夙忽然站了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罗战压住了她的肩膀:“公子是不是要喝茶?” 侍卫罗战当然知道七公主此刻身上是没有什么武功的,若是惹恼了在座的人,只怕会多生事端。 四喜见状也立刻过去,帮她往杯子里添了一些茶:“公子,输赢无所谓,您就安心坐着便好。” 安心坐着? 那些血腥的画面与惨叫声,让人还能安心吗? 在一旁一直一语不发的十三此刻慢慢偏头看向唐千夙,看她紧绷的腮帮,喷火的眼神,烧红的脸,紧紧捏着的拳头…… “不想看到那些人死,你就要具备让那些狼死的本事。若是没有那本事,别做出义愤填膺的表情,碍眼。” 唐千夙红红的眼睛瞪向十三,说话有些咬牙切齿:“所以你没有杀死那些狼的本事,才这么麻木不仁?” 麻木不仁? 十三斜睨着唐千夙:“你觉得那些命重要?” “当然重要!”人命关天啊! “既然如此重要,那么用你的命来换如何?” 唐千夙一听,瞬间就愣住了,她是觉得人命重要,但是…… “我的命也是命。” “哼。”十三轻哼一声,话语不屑,“那不也是没多重要嘛?” 能这么试算平衡的嘛! 唐千夙愣是给他这样的论调呛得气血翻腾,似乎她自己还真没有到那种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众人的命那种境界,忽而觉得自己还真就底气不足。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可贵,那些人的,我的,都很珍贵!所以你们没有权利这么践踏。” 十三这会儿是连话都懒着跟她多说,继续面无表情看着落日广场上的厮杀。 “喂!” 唐千夙忽而气不过,她其实不喜欢这个陌生的地方,也不见得有多爱惜自己游魂寄宿的这个身体,甚至有时候她还想过,连灵魂都出卖给了别人的她,到底在执着于什么理由那么渴望活下去? 现在再被这个十三挑衅,顿时豁出去了。 “若是我拿我的性命来换,你就能保那些人都不死?” 十三听了她这么说,再次偏过头斜睨着她,倒是意外这个小家伙真会拿出自己性命来换那些奴隶的命。 见他不说话,唐千夙抬起下巴:“你要是能保住那些人的命,我任凭你处置。” “别后悔。” “小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你的命,我要定了。”十三不咸不淡应了这么一句。 此刻雷霆也正好解决了十头狼下来了,一身的血腥之气,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容:“十三个奴隶,救下来五个!” 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比之前十五个奴隶救下五个成绩更好。 “下一轮该谁了?” 雷霆话音未落,十三已经拿着弓箭起身离开座位。 瑞小王爷笑道:“看来我们十三是等不及要大显身手,不过十三,你要上去我们还有的比嘛?” 十三回头偏头说:“她那笼奴隶归我,若我不折损一个奴隶,那么她的命也归我。” “啊?”一旁的雷傲天倒是给吓出一层冷汗,“瑞小王爷,不过是比试无需如此吧……” “没你说话的份。”十三冷声打断了雷傲天的话,继续前行。 虽不知这个十三是谁,但瑞小王爷虽直呼他十三,话语与态度却多了一些恭敬,来头必然也不小。要是若是他执意要了唐四公子的命,那他该如何跟唐门的人交代? 雷傲天有些干着急看着十三利索翻身就上了马背。 十三手里拿着弓箭,长腿夹了下马身,驱马从容地向落日广场的中央的而去。 奴隶们知道等会儿将会放出狼群,所以这铁笼里的奴隶都对狼来的方向避恐不及。狼群却丝毫不会因为方才惨死了同胞而退缩,铁笼一开就朝着血腥浓郁的广场这头呼啸奔来。 正文 第九章 复生尸鬼 十三就立马停在广场的中央,看着狼群进入了射程之内利落举弓搭箭,没有丝毫犹豫嗖的一声,利箭几乎射穿了空气直接射穿头狼的咽喉。 头狼呜咽一声翻到在地。 擒贼先擒王,猎狼射头狼。狼群顿时有些乱了路数退缩了些,比起方才雷霆在场中央上狂奔追击时,此刻对着单枪匹马静立在广场中央的十三,狼群反而有些忌讳。 但饥饿的野兽却不会回头,狼非常聪明的绕开了十三追杀那些猎物。 此刻场内的十三动了,缰绳朝马身一鞭,身下的战马骤然间嘶声长啸,立刻撒蹄狂奔。马鬃飞扬,人与马身上都似乎燃起了一层翻飞的力焰,朝着狼群而去。 丝毫不畏惧狼群的战马极为威武,马上的人也是矫健,从箭筒里抽出三只翎羽箭同时搭在弓弦之上。 嗖嗖嗖 三箭齐发,同时射穿了三头恶狼。还没等人从惊叹之中回过神,他身子回转,手上弓箭已满,发射! 噗! 箭从眼睛穿入,直接射爆扑倒奴隶的恶狼的狼头。 加上奴隶们的奔跑与躲避,十头狼没一会儿工夫还真让他射得快精光了。 “公子!”四喜急得快哭了,“您怎么能拿自己的性命赌那些奴隶的贱命呢!看,那人是真的可以把那些狼都给杀了!” 唐千夙也是看得冷汗涔涔,不是说像雷霆那样的身手已经很厉害了嘛?还第一名了呐!可那个叫十三的家伙居然比第一名更厉害到变态的程度! 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总不能说自己后悔了吧?刚才说得大义凛然又不爱惜生命似的,但现在……她是真的不想死啊。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逃过此劫? 嘶嘶嘶 拴在广场旁的战马此刻忽而躁动起来,呲呲呲的抖了抖脑袋,似乎感应到了一些不安的氛围,马蹄乱动了下。 “瑞小王爷,您家这位十三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李青在一旁啧啧有声,“真不是一般人啊。”说着回头看着一直以自己箭术为荣的雷霆,“对吧,雷霆!” 雷霆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人家的实力真的比他厉害太多他也不能不服:“瑞小王爷认识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了,你看,连一旁的战马都被鼓舞了。” 正说着话,第四个铁笼已经打开了。 那笼子的努力倒也看明白了些事,十三是有能力解救他们的,于是都不会离开十三太远的距离,围在他附近引着狼让他杀。 呵,呵呵,唐千夙是看明白了,那些人似乎是聪明了有救了,但她恐怕是真活不成了。 只是奴隶们都绕着十三跟马转,但铁笼前却有一个人不曾移动半分,宽松的破衣裳挂在他身上,他手上脚上都套着铁链,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那旁观一群人狼在厮杀。 仔细再看,才发现,原来他被一条尝尝的铁链,绑在笼子之内根本就出不来。而那群狼,居然也没有一头往他那而去。 那个人……似乎就是中午她路过铁笼旁那个冷眼瞪着她的奴隶。 不过唐千夙也没心情去多顾忌那个奴隶,她还得想着法子逃跑呢。 在过不了多久功夫,第二批狼又得被那个叫十三的射杀光了,她倒好了,灵魂卖给了别人,现在命也要送……可真是玩大发了。 车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出尽风头的十三身上,麻溜地跑路! 刚来到场外绑着战马的地方,本来是要拿来打掩护的战马忽而高举马蹄狂乱的嘶喊起来。 “别别!别叫啊!” 唐千夙恨不得去捂住马嘴,惊慌地回头看向落日广场之内,就怕被那个十三看到她逃跑。 狼群已经被猎杀得只剩下三两只,它们夹着尾巴逃跑,那些奴隶都围着十三的身后,一切看起来都是十三大获全胜,可唐千夙却忽而觉得四周有一股寒气极速笼罩而来…… 尤其,她似乎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一种让人耳朵很不舒服的音律。 落日广场之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是狼的尸体,被射杀的奴隶,被狼撕咬的断手断脚,地上凌乱的血迹,狼藉而血腥。 唐千夙觉得可能她真的是被这画面给憷到了,此刻才会觉得类似心慌得厉害。 不然以十三那么好的身手能察觉不到这非比寻常的气息,只是驱马朝场外而来?不然大家伙怎么还在那高呼叫好。完全没察觉到异样? 不管了,接着溜吧! 晃眼之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倒在地上那些奴隶的尸体忽的立了起来! 一定是她看错了吧!? 也对,很有可能是伤员苏醒过来站起来而已…… 尸体起立?别闹了好吧! 可关键站起来那人的脖子已经被狼撕咬得快断了,藕断丝连的歪在肩膀之上。 唐千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情况不妙啊。 “喂……”想出声叫喊才发现自己喉咙紧得很,身体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那谁……十三儿!”声音能正常喊出之后,她对着场上的十三用力招手,“出来,快啊!跑!” 又有尸体爬了起来。甚至那些身上的插着翎羽箭的死狼也爬起。 死尸们眼睛一睁都变成了莹莹的绿色,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几具尸体忽而追跑了几下迅猛弹地而起,飞到半空泰山压顶一般朝着十三扑下来。 十三此时也纵身而起,脚点马背飞身离开。那些尸体砸在了马背之上,就是一顿撕咬,高头大马没几下就被撕成碎片了,留下一地的血腥。 场内幸存的奴隶们此刻是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跑。 “闹鬼了,尸变了!” “附近有魔族的人在操控这些尸体,王成,立刻在周围搜可疑之人!”雷傲天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冷静下了命令,“杀这些傀儡尸体必须刺穿心脏!” 罗战跟四喜等人此刻已经围在了唐千夙身边保护着。 四周都是打斗声,惨叫声,让唐千夙整个人都绷紧。从东越国到西岐一路上也经历了一些打斗的场面,但这样直面如此血腥与诡异的画面,还是第一次经历。 而最让她不舒服的,还是风中传来那股诡异的音律。那声音就像是一种诡异的电波一直在震动她的耳膜让她极为不舒服。 变异的尸体被捅破了心脏死亡,但新死的人又变成了傀儡对人发出攻击,整个落日广场混乱成一片。 雷傲天派出的王成回来禀告。 “大当家的,周围的人群都已驱散但是找不到可疑的人。早上在西头也出现了一些袭击人的死尸,官府已经出手治理,方才刚放了榜说幽都戒严,令所有人立刻回到室内,不得在室外出行。” 果然没一会儿,日落广场外头立刻来了一大群穿着铠甲的弓弩兵,他们训练有素迅速扩散在广场周围,威风凛凛地将弓箭搭上,待命。 骑着大马的指挥官吆喝了一声。 “活人全部出来,剩下的全部用明箭射穿心脏。” “瑞小王爷,你们先走。”雷霆跟李青喊道。 “十三,我们走。”瑞小王爷边退边喊。 在落日广场之内杀傀儡尸体的人慢慢退了出来,那些死尸们还想追赶,弓弩兵的指挥官吆喝一声: “点火,放箭!” 嗖嗖嗖! 箭射向广场之内,射穿傀儡尸体的心脏,那些傀儡立刻轰的一声就爆开,火星四射的。 唐千夙吓了一跳。 “那是什么武器居然有如此威力!” “那是破魔箭,上面有火属性灭魇师的法力,射死魔物会有火光四射的威力。”雷傲天在一旁解释道。 “灭魇师是什么玩意儿?” 正文 第十章 解救奴隶 “灭魇师就是……”雷傲天刚想解释,但忽然又觉得奇怪,唐门四公子怎么连灭魇师都不知道?愣了许久才忽而又了然说道,“可能说灭魇师你们年轻一辈不知道,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魇了,也就一些小魔小怪在作祟,灭魇师也只能被现在的人称灭魔师了。” 灭魔师这个词从字面上理解的话,唐千夙还是大概能听明白是干什么的,灭魇师这个唐千夙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民间有九魔一魇的说法。大概意思就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形成一个魇,而九个魔的凶厉,也比不上一个魇。 “我知道魇,所谓九魔一魇嘛!” 好歹她也是唐家四公子啊,随便胡诌一段民间鬼故事。 “魔比较容易生成,魇要生成需要苛刻的外界条件,必须有大规模的惨死,保证足够的怨念凝聚不散,而且死者尸体必须原样保存,不能有腐烂和风干,也没经过其他处理,凶灵才能附到自己的身体上形成魇……” “呃。”雷傲天看着唐千夙煞有其事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果然魇族的传说到了你们这一辈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怎么,我说得不对?”唐千夙挑眉问。 雷傲天咳了咳收起笑:“也不是不对,其实魇族是魔族的正统血脉,只是在很久以前魇族被灭魇师消灭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就没有了纯正血统的魇,魇也就逐渐变成了一种民间故事流传下来。” 说得跟真的似的,唐千夙刚想嗤之以鼻,不过看着广场之上那些不科学的一切,愣是嘲笑不起来。 不看广场还好,这一看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广场之上不是被猎杀倒地的傀儡尸,就是被破魔箭爆成火渣子的肉团子,一片狼藉之内的广场中央,此刻只立着一个人。 那就是被铁链拴在牢笼上不能动的那个奴隶,他依旧傲气地站着,肮脏的脸庞之上一双眼睛依旧清亮如霜。 弓箭手们看着场上再也没尸体动弹,目光不约而同也看向那个奴隶。 “赵教头,场上还剩下一人。” 骑在马上的赵教头看了广场中央的那奴隶一眼,眼睛眯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低头看了一旁的士兵。 “你确定他是个人?” 那士兵再看虽然是个奴隶,但看样子确实是个人:“教头,那……不是人。” 赵教头闻言嘴角一勾:“既然不是人,还不把箭给我?” 那士兵立刻将箭呈了上去。 找教头拿着弓箭,看着场内唯独一个活物,目光露出寒光,放佛等待猎杀这个奴隶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将箭搭在弓上,拉满,他雪亮的箭头瞄准了那奴隶心脏,他西凉军弓弩兵的教头赵永亮,箭术在幽都成内也算是有点名号的,只要这一件射出,那个被拴在铁笼上的人铁定是要命赴黄泉的。 嘴角再冷冷一勾,满弓之箭就要离弦! “慢着!”唐千夙忽而大声喝道。 赵永亮斜眼看了过来,只见到一个十四岁的小少年眼色狠起来:“大胆,哪儿来的小子居然敢妨碍公务?” 刚才就跟十三以命打赌说要救下那些奴隶的唐千夙,此刻也是无法看着在这么多死难当中存活下来的人,最后还是逃不过被猎杀的命运,终于还是上前制止赵永亮。 “敢问赵教头所谓的公务是什么?” “本教头奉李督抚之名,猎杀尸变的魔物。” “李督抚果然体恤幽都百姓,得知有魔物害民立刻派人前来绞杀,不愧是百姓父母官。赵教头神勇,短短时间内就将魔物猎杀剿灭干净。” “哼,既然什么都知道,就少在这儿碍事。” “那为民除害的赵教头既然已经将魔物剿灭干净,为何还要杀那奴隶?” “你……”此刻才知道这小子是来找茬的,赵永亮不耐烦道,“这么多狼与尸鬼的猎杀之下,那个肮脏的奴隶居然安然无恙,极有可能就是祸根,本教头杀了他也是为了安民!” “教头的忧虑果然深远,是小民目光短浅了。” 唐千夙虽站在地上仰望着马背上的赵永亮,但因为身上自带一股谦和的娇贵,倒一点也不显拘泥奉承,反而多出一丝洒脱调侃。 “只是小民能证明那奴隶不是祸根,他跟这些尸鬼没关系。” “凭你说就能证明?” “小民不敢。”唐千夙目光流转看向周围的人,“是在座的人都能证明那奴隶与尸鬼无关,我们可以从雷大当家的开始问起。” “……” 雷傲天被点名面色有些闪烁,他不想跟官府的人有冲突,也不想跟唐门有冲突。方才他也注意看了,唐家四少年纪太小,又长得细皮嫩肉,没什么真本事。 之前雷霆要比射箭,她二话没说就承认自己是胆小鬼不想比。那些尸鬼杀过来时,她被一个丫鬟跟侍卫护着,完全没有战斗力。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唐门被人所知的,就只有三个儿子,这第四个太水了拿不出手。 可这小子偏偏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奴隶,要跟赵永亮对抗,那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嘛。赵永亮是李督抚手下弓弩兵的教头,也是李督抚的远亲,平日也跋扈得狠。不好得罪啊。 “从雷大当家开始?”赵永亮哼了一声,“雷大当家的你可要好好回答。” 雷傲天咳了咳说道:“雷某会如实回答的。” “雷大当家的,今日我进城的时间你可记得?” “……记得,晌午你公子来的,如何记不得?”可这跟那些奴隶有啥关系? “我记得来的时候,你有几辆装着奴隶的马车被拦在城门口盘查了,害得我跟想要进城的百姓好等啊。” “是,是。”雷傲天说,“下次会准备得更妥当些,不让公子好等。” “那雷当家,那些奴隶是不是就是今日再落日广场的这些?” “正是。” 唐千夙颔首,目光坦然地看向十三所在的方向,上前走了两步。十三冷眼睨着她,该不是又想用命来求他吧? 但她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的李青:“听雷霆说李公子是李督抚的孩儿,可听李大人说这尸鬼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幽都城作祟的?” “放肆!”赵永亮没想到她居然找李青问话,这样他就算想过后算账也算不到李青的头上,“你还真是随性,什么人都敢问!” “那小民就问赵教头。”唐千夙目光一转悠悠看向赵永亮,“幽都是何事开始出现尸鬼袭击百姓的?官府是什么时候出的榜文要全城戒严?” 刚才王成回来说了,早上西头就闹尸鬼,这点唐千夙可听见了。 赵永亮看着这个小孩儿眯起眼睛,看起来文弱得很,可倒牙尖嘴利胆儿也肥。 “以教头多年的经验也应该知道,西头闹尸鬼是在早上,而这些奴隶是晌午才运过来,显然那个奴隶跟这案子没关系。” 赵永亮脸沉了下去,显然极为不爽,狠狠瞪了唐千夙,又看看一旁围观的人。多少他是个教头,杀个奴隶是没什么,但此刻被这小孩儿这么一闹,他至少得冠冕堂皇地杀,才不失他赵教头的面儿。 “那本教头也问雷当家,这么多奴隶为何唯独那个奴隶会用铁链拴在牢笼之上?” 雷傲天支吾了一下说道:“是我去买的时候,听说这奴隶跟别的奴隶不大一样。” “如何不一样。” “倒也没细问,就听说若不拴着,跟他同一笼子的奴隶都会死掉。” “大胆雷傲天!”赵永亮厉声喝道,“此等危险的奴隶你居然敢往幽都带,想造反啊!” 雷傲天连忙说道:“赵教头,小民不敢啊!” “此等来路不明的奴隶,没有主人的奴隶留不得,必须……杀。”说这个杀字的时候,赵永亮得意得看向唐千夙,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正文 第十一章 公子十三 唐千夙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暗骂这小人之后,但还是心平气和说道:“谁说那奴隶来路不明没有主人?他是我的奴隶。” “你的?”赵永亮哼哼,“既然你说晌午雷当家的才运回来,怎么还绑在笼子里的就成你的了?” “那些奴隶本就是雷当家的为我带过来的,自然都是我的。” 赵永亮的耐心给她磨得所剩无几:“胆子跟口气都不小,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蜀中唐门,唐千夙。” 赵永亮面色一收,居然是唐门的人?他看向雷傲天。 雷傲天解释道:“唐门四公子。” 还是唐门的后代?雷傲天眯起眼再看那文弱的小子,唐门是不好得罪太深,但是那个奴隶必须得杀,而且让他杀那奴隶的来头可比唐门有过而无不及。 “那我倒要问问唐门四公子,你为何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奴隶而要跟官府作对?” 唐千夙还想问他,为什么就非要杀那个奴隶不可?要是真有罪大可先回去审问了,而不是这么无凭无据就草菅人命。 “我说过他不是来路不明……” “雷傲天!”赵永亮直接打断唐千夙的话,他要快到斩乱麻,省的节外生枝,“既然这些奴隶是你带回来的,那你告诉我那奴隶可是唐四公子的?” “这……”雷傲天夹在中间为难极了,其实这奴隶还当真不能算是唐四公子的,“四公子,其实要让奴隶从属于公子,还需要一些手续。” “什么手续?”唐千夙其实也知道雷傲天是为难了的。 “通过购买获得卖身契。” “除了这个之外皇族赏赐的算不算?”唐千夙问道。 “皇族赏赐?”雷傲天这会儿是真不知道,这唐四少还能说出什么理由了,“这个当然也算的。” “你该不会还想说,那奴隶是皇族人赏赐给你的吧?”还真是大言不惭的小子,赵永亮嗤之以鼻。 “确实如此。”唐千夙这会儿看向十三跟瑞小王爷,“瑞小王爷,若是十三公子赏赐给我的东西,瑞小王爷会认可吗?” 瑞小王爷还真不得不有点佩服这小子的胆识,居然把这儿所有权贵能利用的全利用了。这倒有趣了,他倒要看看她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十三说的……我自然是要认可的。”说完看着十三笑着补充了一句,“对吧?” 十三目光冷冷睨着唐千夙,这小子还真能为了这些奴隶使出浑身解数。 “多谢十三公子赏赐给我的奴隶。” “我几时赏与你了?” “十三公子之前让我用自己的命换那些奴隶的命,如今我的命是十三公子的了,那奴隶的命当然也是十三公子恩赐给我的,对吧?” 别说的刚才他没看到她想要逃跑似的。不过,因为看到是尸鬼出现,为了提醒他她倒是放弃了逃跑。十三垂眸看他不言语。 那她都当他默认了。 “赵教头可听见了,那奴隶确实是瑞小王爷赏赐给我的。”其实唐千夙也在赌运气,她觉得那个叫十三的来头应该也不小,不然瑞小王爷也不会这么谦让。 瑞小王爷看十三不反对,挑眉问:“十三,这可是你的意思啊。” 十三淡淡说了一句:“你会选奴隶的命而不选唐门四少的命?” “呃,哈哈哈,也对。” “瑞小王爷!”赵永亮连忙下马跑了过来,“属下弓弩兵教头廖永亮参见小王爷。小王爷那奴隶……” “雷傲天!”瑞小王爷如法炮制了赵永亮的做法,“小王问你之前你贩回来的奴隶,可有也用铁链拴着的?” “有。” “可有关在铁笼里的奴隶死掉的情况?” “有。” “既然如此,那个奴隶被栓着也不奇怪,尸鬼出现的时间是早上,这批奴隶到幽都是晌午,所以那个奴隶与此事没关系。既然他是我允了给唐千夙,那么就是她的了。” 瑞小王爷都这么说了,赵永亮就算再怎么想杀了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只能带队离开。唐千夙立刻上前对瑞小王爷道谢。 “多谢瑞小王爷……” 话还没说完,一把冷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之上,十三目光幽暗声音低沉:“你的命现在可以交出来了。” “你干什么?!”罗战跟四喜等人已经拔刀。 “住手!”唐千夙出声制止,就方才看十三那伸手,只怕罗战还没动手她的脑袋就被削落在地。 她眼皮看着架在脖子上寒气逼人的剑,说一点也不爽这不肯能。但逃跑是来不及了,求饶估计会成为这些纨绔子弟戏耍的玩偶。 她抬起时视线,努力表现得坦然看向十三。 “我的命是十三公子的,他若要收回去那我必然要交出去的。” “公子!”四喜面色反而被吓得苍白。 唐千夙视线却停留在十三的脸上。他淡漠对上她的视线,虽然对唐千夙这样的表现还不至于太让他失望,但是别以为这样他就不杀她。 十三表情不曾动一分,手上的剑已经往前压下,杀…… “等等!”娘了个……他还来真的啊?!就不能被她视死如归的气节感动一下的吗? 十三目光一动,他还以为她真就不怕死呢?装得到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还有遗言要留。” “呃……你,没听到吗?”唐千夙做出竖耳倾听,目光诧异di看着十三。这叫缓兵之计…… “我听到了。”十三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你害怕的心跳,如雷鼓躁动。” “……”不揭穿她会死么?“不是,是有声音……刚才那些尸鬼起来的时候,就是有这样的声音。” 刚才是有那种声音,但现在她是什么都没听到,却将手拢在耳边故弄玄虚。为了活命,不拼不行啊。 “你真听不到吗?跟诡异的声音……你们都听不到?” “你确实能听到镇魂声?”十三也不揭穿她反问了一句。 “嗯!镇魂声!”要能听到那才有鬼咧,但她还是把刚才自己的感受大致的描述一遍,“细微尖锐,传到耳朵里就跟耳鸣似的。” “既然如此,此次的尸鬼案就交给你去查。” “……”怎么忽然有种搬砖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本来是想装一装的,没想劲儿使大了。 “给你五天的时间,若是查得出来我暂且让你小命多活些时候,若查不出来可没有再给你编故事的机会。” “……是,为了活命我必然会尽力而为。”不管怎么说比直接被砍了好啊,唐千夙低头又看了一眼架在脖子上剑,抬手指了指,“刀剑无眼,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十三睨了她一眼,转手将剑入鞘,转身也离开了落日广场。 唐千夙可算松了口气。 落日广场上的人已经逐渐离去,四喜小声询问:“公子,你当真要追查尸鬼的事?” “看情况呗。” “四公子,天就快黑了,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金元宝上来说道。 “嗯。”唐千夙回头看向广场中那个奴隶,“罗战,你去把那个人放了吧。” “是。” 唐千夙虽然救了那奴隶的命,却也没想过要将他真的留在身边,所以命令罗战放了人她也跟着金元宝回了天香楼。 天香楼主要分为前楼后院。 前楼是客栈,后院一般不住客,就自己人用着。唐千夙被安排在了后院东厢房。金元宝也算是照顾周到,一回来又给她张罗了一桌子饭菜。 不过刚看完那一场屠杀,她是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所以只坐着跟雷傲天说起了关于尸鬼的事。 “雷当家对尸鬼的事可有什么看法?千夙初来乍到实在没有头绪。” “虽然不是十分确定,但很有可能是卫门的人干的。” “卫门是什么一个门派?” 正文 第十二章 投靠新主 “用门派来形容有些小了,实际有多大也没人真正知道,只是据说卫门是魇族后裔建立起来,专门猎杀灭魔师的庞大组织。” “既然是杀灭魔师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奴隶贩卖会上?” “卫门也会跟官府作对,偶尔抢走一些奴隶回去扩充自己的力量。” “那意思是卫门里是人不是魔?” “是魔是人也说不清楚,确定的是他们擅长魔族的暗术,就好比今日操控死尸的魔咒,之类暗术不过是他们的术法之一……” “你干什么?你个臭奴隶,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还不快滚!” 唐千夙跟雷傲天的对话被院子外雷霆的吆喝声打断,罗战起身往外走去,没一会儿走了进来跟唐千夙禀报: “公子,是刚才的那个奴隶来了。” “不是让你放了他?” “我是让他自己安身立命去却不知他为何跟过来。我现在立刻去将他撵走。” 罗战走了出去。 随后院子里又传来雷霆声音:“还不赶紧把你们家这肮脏的奴隶给轰出去?要不然将他关进你们家公子的房间别出来!” 随后传来罗战的声音:“我们家公子说你可以走了,自己找出路去。”显然这话是跟那奴隶说的。 一直听到雷霆的吆喝,跟罗战低沉的话语,却听不到那奴隶发出的声音。 雷霆又叫道:“一个奴隶,居然想用后院的温泉池洗澡?你也不闻闻你身上什么味儿!唐千夙!唐千夙赶紧把瑞小王爷赐给你的奴隶带走。” 雷傲天看着唐千夙微微尴尬:“犬子……” “没事儿,我出去看看。”唐千夙起身往外走。 雷霆远远站着,很嫌弃跟那奴隶保持距离,一脸不耐烦。 院子里除了罗战还有几个拿着棍子轰人的家丁,而那奴隶头上被敲出了一个伤口,血顺着他的额头落在眉毛之上,但他却站得如青竹挺拔,伸手抓住了一个家丁的棍子。 “你叫吴德才?” 奴隶的声音很轻缓也很清晰,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却让那个棒打了他额头的吴德才愣了一下,才记得回嘴。 “我就叫赵德怎么的?你还能吃了我吗?” “我记住了。”奴隶轻轻又回这么一句,甚至嘴角还起了意思看起来听友好的笑意。 这顿时让吴德才恼羞成怒:“一个下贱的奴隶居然还敢威胁我?!”说着猛地要从他手里抽出木棍再打。但憋足了劲儿也抽不出来,顿时面子大损喊着旁边的人,“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打?” “打!”一旁几个家丁就举起棍棒,那奴隶却只是握着吴德才的棍子没有动。 “干什么呐?”唐千夙喊了一声走过去。 雷霆一见她走出来,脸色更加不悦:“瞧瞧你都把什么人带了回来?” “让雷公子闹心了,千夙实在抱歉。” 唐千夙嘴里说着抱歉却没看雷霆,径直走到那奴隶身旁,站得这么近才发现这人身量极高,就是身上的味道……难闻。 她也没看那奴隶,只是看着吴德才,用方才那奴隶的语气也问了一句: “你叫吴德才?” 吴德才知道这是天香楼老板的公子,又是唐门的人立刻换上笑容点头哈腰说道:“四公子,小的是叫吴德才!” 反正唐四公子的随从罗战也是来赶着奴隶走的,显然他家公子爷也不待见这奴隶。自觉很会察言观色的吴德才又说: “小的立刻就把这奴隶轰出去!” 唐千夙点点头:“我记住你了吴德才……” “小的分内之事,应该的!应该的!” “你是说你把他脑袋开了一瓢这事儿是应该的?” “是,应该的……呃?”吴德才这才猛然听出唐千夙的语气,看人脸色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那不是高兴的语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四公子,方才罗护卫让他走的,但他不肯还说要用澡池洗澡……” “所以你打他了?” “小的……” “他可是瑞小王爷赐给我的人,你居然打坏了。” “唐千夙,少拿瑞小王爷来吓唬人!”雷霆看不过去说道。 “吓唬?”唐千夙抱拳说道,“对瑞小王爷我可是一直心存敬畏,难道雷公子不是如此?” “他当然也是如此。”雷傲天立刻帮出言莽撞的儿子说话,然后把事情全推吴德才身上,“吴德才你居然打伤小王爷赐给四公子的人,不想活了?” 吴德才扑通跪下:“当家的,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请当家的开恩啊!”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要跟四公子说!”雷傲天觉得唐千夙虽然没什么真本事,但性格倒是有些刁钻得很,也不大好惹,所幸又把问题丢回了她身上。 “四公子,四公子!”吴德才跪着换了个面朝唐千夙的方向求饶,“小的真不是故意打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吧……” 唐千夙耸了耸肩:“你打的又不是我,你该跟他道歉。” 吴德才抬头看了眼那奴隶,虽然有点伤自尊,但他毕竟是越小王爷赏赐的人,要真追究起来那可是要出人命的!这时候保命要紧,磕头不算什么,大不了日后再报复回来。 他对着那奴隶磕头,嘴里嚷着:“小哥,全都是我的错,不该打你,请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饶了我这回吧!” 吴德才跟前的奴隶浑身脏兮兮的,并不言语,只是嘴角微微勾着看着吴德才许久,偏头看向唐千夙。 “既然我是公子的人,一切就交由公子决定。” 他是她的人?唐千夙偏头看向他,其实她完全没有让他成为她的人那意思…… 那奴隶眼睛缓慢一眨:“瑞小王爷把我赏赐给了公子,我便是公子的人了。” “……” 唐千夙嘴角微微一抽,她刚才拿来震慑那些人的瑞小王爷,居然被这奴隶用来说事。唐千夙清清嗓子,说: “既然如此,吴德才,你现在去伺候……我的人,沐浴,顺便给他准备干净的衣裳。” “……是。” 交代完唐千夙斜睨了那奴隶一眼,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转身离去,意思是洗干净点。那奴隶转过身朝着澡池而去。 雷霆看那奴隶就那么登堂入室地进去,唐千夙目中无人的离开,指着她嘴巴张了张,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旁的雷傲天打了一下,并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 “父亲!” 雷霆还想说什么,雷傲天怒目一睁就跟着唐千夙与四喜一道出了后院。唐千夙也不想多搭理雷霆,但现在她需要借助天香楼的力量,也不能跟他真的闹上了。 这里也算是雷傲天的地盘,谁知道他的势力多大,万一真的惹毛他,对她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雷当家的,我这小辈什么都不懂,关于尸鬼的事还得麻烦雷当家的帮忙。” “自然,门主交代让我照顾好四公子,我自当在所不惜也要护公子周全。我现在立刻差人去查办此事。” 说着雷傲天就离开。 四喜看他走远了,小声问道:“公子真要把这件事交给雷当家的来做?” “物尽其用,能用全用。” 罗战说:“公子,幽都也有我们的人在,属下这就立刻去联系。” “去吧,动静别太大。” “是。” “罗战,花胤珣还没到幽都吗?” “根据探子的消息,花胤珣昨日下午已经抵达西凉省,若是发配到北茫,幽都是必经之路,两日后就能抵达幽都。”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罗战告退。 唐千夙往天香楼最高层而去,选择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正文 第十三章 百里绯夜 “四喜,过来坐。” “是”一直站着的四喜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唐千夙坐下来之后,就只是闲淡的看着风景。许久之后,四喜忍不住问:“公子坐在这儿看什么?” “看人啊。” 在天香楼的顶楼放眼望去,能看到幽都几条纵横的主街道。 但因为官府出了禁足令,百姓又害怕尸鬼出没,街上很是冷清,只有巡逻的士兵在不间断的来回巡逻,偶尔能看到几个窗口被打开,里边有人小心翼翼探出头来观望街道,但很快又关上了。 最后一抹残阳从幽都的屋顶撤离,天边只剩浅淡的红霞。 显然街上也没什么可疑的人来往,唐千夙百无聊赖捂着嘴打着哈欠回头看向室内,然后自己极不雅观的一面,正好与楼梯口出现的一个漂亮人儿对上了。 唐千夙嘴巴都忘了合上,双眼忍不住发亮。 好漂亮的男人! 他一头柔亮的黑色长发不扎不束倾泻了他一身,飞扬的双眉之下,两扇睫毛掩映的一双丹凤眼似冷还魅,鼻梁高挺如雪山,唇色殷红如桃花。 皮肤白皙如玉,居然隐约散发淡淡光华。 身上的衣服倒挺朴素,可穿这么一人身上,还是显得十分上档次。 有些人啊,就是有把地摊货穿出名牌的感觉。 唐千夙由衷感慨,男人能漂亮至此……不当受可惜了。 啧啧…… 唐千夙吧嗒了一下嘴儿,心中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而这“牡丹花”看了她一眼之后居然还朝她走了过来,这是要逼她当风流鬼的节奏? 唐千夙就这么看着他,由远而近,如同在看一朵花绽放的过程。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颔首,如花的唇瓣微微一耸叫了一声:“公子。” 这温柔的好听的声音! 唐千夙不可置信抬起手指着他,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你是那个谁?” “嗯,是我。” 那个奴隶! 这外表悬殊得简直就是一个地一个天啊! 唐千夙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这人,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可一身风华媚骨,让人看着不觉怦然心动,面红耳热。 那人看唐千夙微微一笑:“公子可介意我在此坐下?” “咳,坐。” 唐千夙清了清嗓子,在现代她也算是校花级级别人物,虽然也跟所有女生一样,携带一定的花痴基因,但极少有看男人看得两眼发直的时候。 再看一旁仍旧在红着脸盯着人家看的四喜,又在那人往她边上的作为坐下时,脸瞬间就通红。 唐千夙挑眉一笑。 “四喜……” “呃……”四喜连忙收回视线,“公子,这位少爷是?” 七公主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记忆,所以后来认识的人她都认得,可从来没见过公主身边还有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少爷。 这可把唐千夙给问着了,她不知道这奴隶叫什么名。 “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绯夜。” “是哪儿人?” “无月岛。” 唐千夙看过西岐国的地图,无月岛隶属西岐国,临近南秀国。与现在所在的幽都完全是横跨了整个西岐。 看他模样与气质都格外卓绝,定然出身富贵之家,至少在成为奴隶之前,他的家世必然很显赫。 唐千夙问:“那你怎么会……” 她虽没有说完,但百里绯夜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他缓声回答:“家道中落,命在已是侥幸。” 且不说得过去说不过去吧,这跟她也没多大关系:“那你现在可还有其他安身之处?”言下之意还是想让他走,毕竟她也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去处?”百里绯夜嘴角弯起,话语里带着几丝嘲讽,但声音依旧舒缓温和,“我之所以沦落为奴就是所谓的家人所为,又何来安身之处?” “你……你是那个……奴隶?”四喜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百里绯夜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弯了一个嘴角, 又是一个被自己至亲背叛的人。唐千夙如今听到类似的故事,还是难免会产生同病相怜心有戚戚然的感觉。 “要不这样,我给你一些盘缠,你自己自谋生路如何?” 听她这么说,百里绯夜掀起视线看向她:“你不要我?” “呃……”这该让她怎么说好? “既然不要,你又何必搭上性命之忧救我?” “也不单单是为了救你。”这个倒是说的大实话,当初她就没想过剩下的这最后一个奴隶会想要留下来。“现在我们能脱身与否都还是个未知数,你就不必再牵扯进来了。” “不就是查尸鬼的事么?”百里绯夜脱口而出。 唐千夙指的倒不单单是这件事,但见他说得如此轻巧忍不住挑眉,看来这奴隶还有点本事的。 他继而说道:“若是我能破了尸鬼案,你就让我留下来如何?” “你……为什么想留下来?”唐千夙实在想不通这个。 百里绯夜此时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了剪影,格外好看。好一会儿他嘴唇轻动,声音很轻:“我不想一个人,只有这个理由可以吗?” 不想一个人? 简单的两句话让唐千夙感同身受,早几个月之前,她孤零零的来到这个异大陆时,也是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人。 可是,这世上又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互寄托的呢?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全可以信任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变成异乡孤魂。 唐千夙心中有些无奈,但脸上却是一派淡然:“好,就如你所说,你可以留下来,但不要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这个别人包括我。” 百里绯夜微微颔首:“多谢公子提醒,我记住了。” 唐千夙不再言语,她不知道这样答应让百里绯夜留下来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怎样的事,但凡事因果循环。今日她所做种种,必然导致日后的某种结果。 此刻暮色已浓,唐千夙将目光看向窗外。 陌生的城,陌生的灯火,其实百里绯夜说得对,虽然明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但却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人。她的心里有寄托,却更害怕寄托。 宋子谦,你毁了我心底对人的信任与忠诚。 唐千夙将目光放远了一些,忽然看到幽都的最北端的城外,隐约有萤火虫在飞舞。 已经入秋天气转凉,居然这儿还能有那么多萤火虫在飞……不对,似乎不是萤火虫。 “四喜,那是什么?” 四喜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眼中也出现了惊喜之色:“公子,那是萤火树!我也是听说,说幽都有座萤火树林,与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它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公子看到的那些飞舞如萤火虫般的,其实是飘落的花瓣。” “这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树,发光不说,还常开不败。” 不过真的很漂亮,以前宋子谦带她去夏令营也看到过满树林的萤火虫飞……呵,居然又想到了宋子谦,唐千夙心里忍不住自嘲一番。 “公子,那些萤火树已经这样开放了十多年了。” “那也就是说,十多年前这里的萤火树并不这样。” “嗯!”四喜点头。 “这样也没人查原因吗?” “在苍原大陆这样的奇景幻境实在太多,也许开始有人会留意,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 好一个习以为常。 呼…… 一阵风吹来,吹过满树花瓣飞舞,如烂漫的樱花雨,又如漫天的萤火虫儿飞。 “四喜,明日我们去那看看。” “好。” 正说着,雷傲天这会儿上楼来了。后边还跟着张罗饭菜的店小二。 正文 第十四章 话里藏刀 “四公子,追查尸鬼的事我已经吩咐人去做了,很快就会有消息。晚饭你也没吃,这会儿也该饿了,我让厨房做了一些吃的。” 他从店小二的托盘上,取出了一个汤盅放在唐千夙面前,又亲手将托盘上的菜摆上,十分恭敬殷勤。 雷家其实势力也不小,这些年又一直依仗着唐门的势力,也在不断扩大自己的实力。 “雷当家的一起坐下来吃吧。” 雷傲天想了想:“那我就陪公子吃一会儿。” “四喜,绯夜也一起。” “正好饿得厉害。”百里绯夜持起筷子,当奴隶那会儿哪里能有像样的吃喝? 雷傲天目光落在百里绯夜身上,也微微一愣,这公子模样倒是美得很,气质也上佳,但身上衣料又拙劣。 “四公子,这位是?” “雷当家的不认识我了?”没等唐千夙开口,绯夜就反问道。 雷傲天看了他许久,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果然贵人多忘事。”绯夜看着他,目光平静得出奇,嘴角甚是还吟着微微的笑意,“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多谢雷当家,要不然我也遇不到我家小四爷。” “你家小四爷……”唐千夙的那些随从雷傲天都见过,但这个倒是面生得很。 “老爷……”吴德才拢着手在雷傲天的耳旁小声说道,“这个就是瑞小王爷赐给小四爷的那奴隶。” “什么?” 雷傲天忍不住惊呼一声,再次看向这美得惊人的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如此气质,定然出身不凡,可怎么就落到了死囚奴隶堆中? 不过,就算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奴隶而已。 雷傲天很快恢复了自若的神色。 “嗯,你的命是小四爷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来的,以后可要好好照顾你家小四爷。” “雷当家尽管放心。”百里绯夜如扇的睫毛慢慢抬起,目光静静投向雷傲天,嘴角一弯,竟有说不出的妩媚之感,“别人如何待我,我自然会加倍奉还,所以……”他话语轻缓,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绯夜当然会特别好的照顾小四爷。” 雷傲天:“……” 雷傲天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又如何听不出这话里藏的言外之音,这奴隶想着报仇呢。但他想要报仇,那也得有这本事有那命才行。雷傲天目光一凛多了几分锐利。 “你能这么想便是最好,不过别只光说不练。” “这汤好喝。” 唐千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可别在她面前说话夹枪带棒的,她不喜欢听。 雷傲天转过脸来,立刻笑容可掬说道:“小四爷喜欢吃便好,天香楼别的无法跟唐门比,可就好吃的多,你们尽管敞开了吃。”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绯夜四喜多吃些。”唐千夙说。 吃了一会儿,百里绯夜说:“公子,我之前说了要给你追查尸鬼的事。” “嗯,你量力而行吧。” “我对暗术有一些了解,可现在就是人单力薄,所以想请雷当家借些人手给我。” 雷傲天就算不想给,但是碍于唐千夙的面子不能不给。 “都是为了四公子出力,你想要多少人手,只要我有必然会给。” “我要的也不多,就吴管事跟他的几个手下便可。” “我?!”吴德才被他点了名怪叫一声,这奴隶是要使唤他了吗? “正是,不知当家的意下如何?” 雷傲天看了绯夜看似十分温文有礼的面容须臾,这少年看起来可不简单,看来在当奴隶时被双重锁住不是没有理由的。 “好,吴德才,即日起你便协助绯夜一同追查尸鬼的事。” “老爷……是。” 吴德才答应了一声,小眼抬起看向在那神态自若的奴隶,虽然他是不甘心被这奴隶使唤不想跟他出任务,但是其实他不愿跟他在一起,是心里觉得这个奴隶美得让他心里有些害怕。 百里绯夜却笑着说:“那多谢雷当家的了。” “都是为了四公子,就不需多谢了。” 这真的都是为了她吗?对,直接或间接都是为了她不假:“行,你们都是为了我,为我总行了吧,吃饭。” 这世上,哪里真的只为别人的人存在呢? 别看她现在模样似乎看得很开,但她的心里对人的信任,已经有了障碍。 次日。 罗战已经联系了在西岐幽都城内的东越国人,出动人马追查尸鬼一案。唐千夙昨晚说了要去看看那个萤火树林,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 叩叩,叩。 她刚洗漱完,门口传来敲门声。 “这一大清早的谁呀?”四喜正在给唐千夙准备衣裳,小声嘀咕道,“公子,估计又是那个过分殷勤的雷当家的。” 唐千夙懒懒一笑,接过四喜手上的外套自己套了起来:“去开门。” 四喜走了出去,原本不大友善的面容看到门前的人时,瞬间转成了微微的动容,脸上露出了喜悦。 绯夜…… 原本大家都是伺候人的,甚至现在她的级别要比他高一些,她应该理所当然能叫唤他的名字的,可看着这么沐浴在晨霭之中,格外柔美漂亮的人,她居然不敢直呼其名。 脸微微一红,嗔了一声佯装不悦问:“你,你这么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百里绯夜微微一笑,让他周围的一切都柔亮发光,在他周身也笼罩上一层光晕:“四喜姑娘,我找公子,麻烦通报一声可好?” “等,等着。”四喜说完立刻将门哐当关上,却没能立刻离开门背,支着门板她悄悄深呼吸,随即咬着下嘴唇一笑,跑了回去,“公子,公子!” 唐千夙已经穿戴整齐,从内室的屏风之后走出来。 燕纱凌虽只有十四岁,身材还没完全长开,就说胸部那啥……呃,不是那啥,是那完全没啥,秀气秀气的也不知以后会不会长起来。 但身子骨修长,估摸着应该有一米六八的身高,如今一身蓝色长袍,显得少年英姿焕发。眉宇间是英气与美丽并存,虽不似百里绯夜那般惊艳,但却也俊俏得很。 唐千夙睨着跑进来的四喜问:“谁来了,看你给高兴的。” 她高兴了吗?四喜立刻收起表情,恭敬说道:“是百里绯夜。” 那家伙有什么事?唐千夙背起手朝着门口走去,看到百里绯夜站在门口面容淡淡看着她,问:“这么早有事儿?” “想起昨晚公子说准备去萤火树林,现在还是要去?” “嗯,现在正要去。” “纯属去赏花?” 被他这么一问,唐千夙微微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只问公子能不能把手给我一下?” 唐千夙不解看向他。 倒是一旁的四喜低声训斥:“百里绯夜你好大的胆子,公子的手也是你……” 唐千夙却将手伸了出去,绯夜左手托住她的手,右手剑指夹着一道符篆点入她手心,没一会儿在她的手心之内呈现了一道红色的符,就像用笔墨画上去一般。 “北边的林子偶有瘴气,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符篆,但净身用还是可以的。” 唐千夙眉一挑,也不问他从哪儿得来,只说了一声:“多谢。” 他收回了手,看着她说:“别湿了水。” “好。”她不看他的眼神,转过身,“四喜,走了。”她背起手步履轻盈朝室外走去。百里绯夜站在原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慢慢收紧。 唐门…… 哼。 唐千夙跟四喜前往幽都北山的萤火树林,旭日东升,晨霭散去。 正值秋高气爽时节,走在山间,近处是红枫金杏,远处是苍松树林,仔细倾听可闻松涛浩瀚,万物悠然。秋日的天空看起来离地格外高远,几行飞鸟振翅飞过,自由自在何等悠闲…… “公子,你觉得那个绯夜可信吗?”四喜此刻忽然开口问。 正文 第十五章 迷雾森林 这世上有什么人是可信的?唐千夙勾起嘴角,反问:“你觉得呢?” “嗯……不知道,虽然他是从奴隶堆里出来的,可公子你看他浑身上下哪有奴隶的样子?” “哎哟,我还以为你被他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了呢,原来还心存警惕啊?” “四喜才没有那样。”四喜说着脸又红了。 唐千夙笑着忽然又笑不出来了,四喜看了她一眼又问:“公子,你是否还是不愿意跟西岐的胤珣皇子成为敌人?” 以前的公主多么喜欢花胤珣啊。 “没有。” “可公子现在看起来都不开心,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是吧。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来到苍元大陆有一段时间了,头几个月是废人一个生不如死,后来就出卖掉自己的灵魂,现在在去执行命令的路上,这些路都不是她所想要走的路。 她穿越之前年满二十,出身名门世家,正就读于n市第二军医大学三年级,是个品学兼优的尖子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而如今离开所有亲人,大好前程也就那么中断了。 电视上演的穿越剧,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立刻活蹦乱跳的那也就只是电视剧。 唐千夙抬头看着眼前的锦绣山河。 自己这么拼命想要活着,大概是即使在她绝望的时候,这世上仍旧存在她留恋的东西,想要追寻的答案,想要实现的愿望。 即使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愿望是什么。 唐千夙没有回答四喜的话,指着前方问:“刚才我们就看到了萤火树,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没到?” 四喜也抬头观望,也纳闷:“就是啊,日头都这么高了,我们走了挺久了……谁!” 此时,从树丛之中忽然传来窸窣的动静,四喜立刻拔出随身携带的剑,护在唐千夙的身旁。四喜虽然只是个宫女,但身手却也十分了得。 那半人多高的灌木丛内,动静更大。 四喜说:“公子你在这儿稍等,我过去看看。” 唐千夙却抓住了四喜的肩头:“别理,我们继续往前走便是。” 既然那东西不出来,她们也没必要去深究,万一就类似马蜂窝那样,捅了才出问题那不自找麻烦? 唐千夙与四喜继续往前走,发觉树林起了变化,原本清爽的林子里,隐约又浮动一些白色的雾气,难道真被百里绯夜说中,这林子起了瘴气? 四喜时刻握着手里的剑,一直警戒着。 “公子小心!”忽然一个黑影从树上扑了下来,四喜立刻一手隔开唐千夙,举剑迎了上去。 唐千夙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站直身子之时回过头,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了四喜。 这里设有结界? 唐千夙试图按原路跨出去一步,可依旧不是四喜所在的位置。 “四喜,四喜!” 叫了几声,根本就没有回应,她就在立足点前后左右跨了几步,但感觉就像是进了旋转门,每次旋转到停止的时候,看到的都不是同一个方向。 四面逐渐笼罩了一层雾色,唐千夙闻到了一股类似潮湿发霉的气味,刚想抬手竖起领子捂鼻子,发现掌心的符篆闪烁了几下飞了出来,飞升到了她前方,在她身上笼罩出一道净化的屏障。 潮湿的气味逐渐消失了。 看来这百里绯夜给她附上的这符还挺管用。 唐千夙举步往前走去,眼前是一片迷雾森林一般的景色,望不到尽头。沿途能看到一些倒在地上的动物,唐千夙上前触碰了倒在地上的一大只野猪,这瘴气居然能把挺大型的动物给毒倒了。 头顶又有一只鸟儿掉落下,小爪子动了两下就歇了。 奇怪,这瘴气的毒性还是比较慢的,她没在吸到第一口的时候就倒下。如果是林子自己起的瘴气,往往动物对危险的判断比人灵敏太多,不应该连飞鸟都来不及逃。 百里绯夜说,这林子里经常有瘴气,动物就更应该能避开才对。 那她能猜测这是人为的? 是那些操控尸鬼的人?卫门的人?如果是为了袭击她,那怎么现在还不动手? 还不动手…… 唐千夙脑子里回旋这句话,忽而浑身一机灵,心里喊了一声不好,脚下已经有了动作开始疾步离开那头野猪的尸体。 果不其然,那野猪紧闭的眼睛忽而睁开,暗淡的眼珠发出绿莹莹的光芒。 她怎么忘了,尸鬼操纵的就是尸体啊,只有死了的才能变成杀人工具。 唐千夙急速奔逃,但倒在林间的动物尸体开始复活,对她进行了追杀。 开始,唐千夙还是在四处窜逃,可很快就变成了被一群眼冒绿光的动物狂追不舍。 滋滋—— 那种穿透耳膜细微却尖锐的声音此刻忽而再次传来,唐千夙嘴角一抽,上次尸鬼出现也有这个声音,显然她要追查的东西就离她不远。 mmd,这该死的结界怎么也跑出去尽头! 那些讨厌的小鸟儿飞得很快,身子虽小但格外凶猛,叽叽喳喳扑面而来朝着她眼睛就要啄,唐千夙连忙抬手一挥,手掌一侧被啄开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几点血腥飞溅而出。 啊啊啊—— 那些鸟类忽而发出撕裂的惨叫,砰砰砰装在树上,撞飞成了一片片黑色的羽毛,被风一吹又如烟灰被吹散。 唐千夙一边跑一边看自己手,没想到燕纱凌的手劲这么大,居然能把那些鸟儿一巴掌拍碎了。 练过铁砂掌?还是徒手拍砖头? 手一放下,忽而在此时看到了迷雾之间又一道光芒,也顾不上看身后那群发狂的动物们,唐千夙百米冲刺狂奔过去,腿从光亮的缝隙跨越进去,眼前一片阳光明媚。 身后的尸鬼就像刚才突然消失的四喜一样,没了。 刚才那些只是幻觉?不对,手上的伤口还流血呢。估计是那个结界,把空间切断隔离了。唐千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刚才找四喜怎么也找不到,现在应该也不至于她迈开一步,又走回迷雾森林当中去吧? 不会那么衰。 唐千夙赌运气一样将脚步迈出,一看还是正常的林子,放心的又迈出几步,心里踏实了。 看手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她沿途边走边寻找止血的草药。 浑然没察觉,一头瘦狼正跟在她身后垂涎地看着她那流血的手,看着准备从她手上滴落的血滴,像饿极了看到肉一般,双目发光。 等她手上的血滴下落在草叶上,它立刻蹦跶着过去舔,完了又继续眼巴巴跟着过去。 诶? 平叶草,止血良药。唐千夙跨步上前蹲下来就要去摘草药,血顺着伤口就落在了药草叶子上…… 啊,好喝的血又有啦! 那瘦狼也猛的扑过去。 一人一狼几乎同时碰到了那株草药。 卧槽,还有尸鬼嘛!还以为安全了的唐千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有半秒钟的停顿,立刻抬脚把它踢飞。 那瘦狼被踢飞了又猛然跑回来。 好吃的,好吃的! 那双目放光的模样是要吃了她吧?看来是跑不赢它,反正就一只瘦骨嶙峋的狼,打吧,就用刚才能把那群鸟拍成炮灰的手。 唐千夙迅速爬起来,利落翻身,把那只贪婪去吃血的瘦狼骑在身下就是一顿暴揍。唐千夙虽然不会这里的灵术,但身手却也不差。 宋子谦的爷爷是军医,年轻的时候跟随部队行军打仗,是个响当当的练家子,从小宋子谦就被当成小军人一样训练,唐千夙喜欢跟着宋子谦,当然也跟着练。 这么想来,她以前的人生几乎是跟着宋子谦的步调,学医学武都是因为他,学得那么优秀也是因为以他为榜样。 思及此唐千夙忽而觉得格外心痛又不甘心,她一直想弄明白一个事,人到底要多坦诚才能换来另外一个的真心? 信任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吗? 正文 第十六章 偷衣大盗 满腔的怒火瞬间全发在了这只瘦狼身上,她打得它口吐鲜血,气息奄奄。但这狼崽子被揍成这样非但没死,看起来还挺爽。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虐待狂? 唐千夙停了手,怎么给忘了,要彻底杀了尸鬼就要灭了它的心脏!唐千夙摸找剑,可是……剑没了,估计是在刚才逃跑的时候掉了。 不管了,空手套白狼,揍死。 她抡起拳头就往那狼胸口砸下去,这一下打得它骨头碎裂,并且不断有邪恶的绿色瘴气渗透出来。怎么说唐千夙也是卯足了劲儿的,那狼依旧贱贱的格外爽着。 她越是打得凶,它身上的瘴气越是被净化的更干净。 打到最后,它身上莹莹的绿光慢慢被红色光晕替换,好似刚才吸入的唐千夙的血变成了它新的血液,被打折了的地方逐渐被修复。 之前干瘦的身体变得强壮,身上干燥无光的狼毛也慢慢变得光亮起来。 唐千夙给唬住了,这狼完全是打不死的小强不说,而且给打出了狼模狼样,完全给它脱胎换骨了。 可会不会脱胎换骨之后回头就把她给吃了?唐千夙骑在它身上回头找附近有没有石头,她要把它给砸个稀巴烂看它还能不能复原。 “呜呜呜……” 那头狼眼中居然流露出恐惧和哀怜的神色,让举着石头的唐千夙心神一动。好歹它也是一条命……虽然她也不太确定,到底这狼是尸鬼演化而来还是活的变异了,但现在它确实是活生生的。 好不容一个瘦骨如柴的家伙,如今有了个健全的身体,也许日后就可以当一只正常的狼了,但她这石头砸下去,那它就什么也没了。 想想之前她一缕孤魂来到这里,却悲催的变成一个废人,要用灵魂去换才得来这健全的身体。 这狼看起来跟她也是同病相怜啊…… 她看谁都同病相怜,为的是求心里平衡吗?唐千夙自嘲地叹了口气,将石头一抛:“诶,我可以放了你,但你不能反咬我一口明白?” 明白! 那狼跟只大狗狗一样,呜呜两声。 唐千夙安抚了它一下,小心翼翼从它身上退开:“你先别起来,等我后退五步。” 那狼仰躺在地看着她后退了五大步,咕噜就爬起来。 哎呦喂,这家伙居然长得半人高,灰色的狼毛柔光焕发,毛色纯粹没有一丝杂色,体型威武矫健,身姿凛凛。 要在荒郊野外看到这么一只大家伙,准得吓尿了,但…… 那么威猛的狼王模样能别是灰太狼的表情嘛?本来还有点后怕,说会不会被这狼反扑的唐千夙,目光忽而呆滞,她手里要有个飞盘丢出去,这家伙会跑过去接吧? 唐千夙当然没敢真的完全放松警惕,狼据说是最有心机与战术的动物,她可不想上它的当。于是指着后边林子的方向:“去,走你!” 那狼像是真听得动人话,回头看了林子一眼,回过头来看着唐千夙,狼头一摆。 不走。 “你不走?” 我要跟着你。 “你开什么玩笑?” 你是我的主人我要跟着你。 说完它朝她走了过来。 什么说完啊!谁说完了走过来,狼啊?她什么时候听得懂狼语……卧槽,还真别说,她似乎真听懂了! 唐千夙连忙后退了几步,弯腰找石头没有,捡起一个小树杈指着那狼:“给我站住,我先声明我可不是你的主人。” 你是,你就是。 那狼亦步亦趋跟着走了上来,唐千夙用树杈晃了几下,然后想,刚才把它揍扁都没用,如今这树杈有毛用啊。 “既然你说你是我的主人,那你去帮我做件事。” 那狼立刻精神抖擞待命。 唐千夙清清嗓子:“刚才我在林子里,把剑弄掉了,你去帮我把剑给找回来。” 得令! 那狼嗷呜一声立刻转身,迅速跑入林子当中去。 还真听话啊…… 不过,再聪明的狼它也不过是野兽,脑子怎么也赶不上人啊。此刻不跑,等待何时?唐千夙将手里的树枝一丢,继续往前跑去。 犬科动物嗅觉发达,为了不让这狼找到她,唐千夙决定找到水路消消身上的味道,免得被那家伙追上来。 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唐千夙听到了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 瀑布吗? 有瀑布那就有水了,唐千夙顺着水声赶过去。水声越来愈大,远远的就能看到一条银白色瀑布从山上飞流而下。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唐千夙估算了一下,此刻时间大概是早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碧空万里,明媚阳光透过被瀑布临时的树叶,将飞洒的水沫照射出一弯流动的彩虹。 彩虹如一座拱桥从半山腰弯入瀑布前的一面蓝色湖泊。 蓝天、青山、绿树、彩虹与湖中倒影相辉映,环绕这湖水更远些的是红枫金杏,这山水一时间犹如美轮美奂的仙境。 活着果然是件不错的事,唐千夙忽而振奋着跑了过去,太阳刚好,去泡一泡这水定然不错! 冲着过去的人又忽而像被无形地弹开退了回来,连忙躲到水边的石头后面。 这水里有人……在洗澡! 唐千夙背靠在大石头上,摸摸鼻子……既然有人把她的想法坐实了,正在坐享她看中的美景,泡她看中的湖水,那么……她不偷……那人衣服,岂不便宜他了? 唐千夙玩心一起嘴角上扬,探出脑袋看了过去,很好,湖水里那人背对着她,这样她便更容易下手。 眼睛巡视了一圈,看到那人的衣服整齐地放在小石头上。 呵呵,呵。 唐千夙猫着腰就过去,离得近了,最后一下嗖地就躲在了放着衣服的小石头后,屏住呼吸慢慢探出脑袋过去。 那人在瀑布一侧形成的细流下沐浴,阳光倾斜照耀下,那人仿佛一半掩映在彩虹之间。 乌黑的长发随意往前披散,背部线条极其优美。不是女子那种玲珑曲线妙曼之美,也不是男人那种纠结贲张的肌肉的力量之美。 那背影极有质感,丝毫不紧绷的结实臂膀,利落流畅的身体弧度,水面之上露出的是精瘦紧致的腰腹,柔和了力与美的背在阳光下如玉石一般光华熠熠。 唐千夙不是见着漂亮男人就心花怒放的少女,她觉得她也足够漂亮到让男人看了会心花怒放。但此刻眼前这种纯粹美丽的景象,如同这水天一色的一角,mei美的取悦了她的视觉。 唐千夙刚想啧啧两声夸赞一下,水中的人此刻缓缓偏过头来。 呃! 唐千夙立刻将脑袋缩了下去,躺在小石头后轻拍胸口。 那人居然是那个什么……叫十三的家伙! 唐千夙屏息躺了一会儿,外头没动静,她又翻了个身看过去,十三已经回头继续又背对着她。她松了口气。 没被发现。 嘿小样儿,模样还挺俊,不过你这衣服小娘偷定了。 唐千夙抽出他一件衣服。 看他还想要她的命! 又抽了一件。 看他还趾高气昂的说什么五天期限。 她要让他裸奔回去。 唐千夙抱着他一堆衣服无声笑了笑,扭头立刻走。 单衣?很好,咻,丢了出去,挂在了路边的树枝上。呃,亵裤,更是随手一扔飞入路边的草丛里。裤子,不要了,中衣赏给林中鸟儿。 外衫当然留着也没用,丢…… 还没丢出去,忽而发现了从林子内又蔓延出一些瘴气来。而灰蒙蒙的瘴气之内,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悠悠发出绿光。 糟了,那些东西又来了! 唐千夙连忙撒腿往回跑,还没跑多远,就看到只穿着白色中衣中裤的十三以无比强大的存在站在她的面前。 正文 第十七章 迷宫结界 敢情她一路撒他的衣服,他一路跟着捡起来穿上了? 唐千夙愣了小半晌,立刻指向身后:“十三公子!那些尸鬼居然敢偷您的衣服,真的是太好色了!” “嗯,偷看我洗澡还不够,还偷我衣服,必然是个色鬼。” “……”虽然感觉已经被揭穿了,但唐千夙还是不气馁地演,“还好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你外套给拿回来了,给你,不用谢。” 十三斜睨了她一眼将外衫拿了过来,穿上:“你怎么知道这衣服是我的?” “我……闻出这衣服上有十三公子的味道。” “色鬼是喜欢偷了别人衣服拿去闻。” “……”谁闻了!再说下去,她就成了专门偷人家衣服的bt了,唐千夙颔首抱拳,“十三公子句句在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在下告辞,你可以继续往前赶路。” 说完她撒腿继续跑,前边尸鬼估计就要到了,唐千夙跑了一段路,发现又糟了,这条路应该通向瀑布的,但此刻路又没了,而且她跑了一圈之后发现她又回到了十三的面前。 十三双手环胸看着她:“不送。” “不用客气。” 唐千夙再跑,又是一圈再次回到了十三的面前,十三手挥了挥显然依旧在下逐客令,唐千夙心中叫苦不迭,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用送,不用送。” 唐千夙这回不跑了,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嘛?怎么会一直在原地打转?那刚才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没有指南针,唐千夙只能趁着瘴气还没扩散开来从树的疏密之分辨别南北。但显然这招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没一会儿瘴气在山林之间弥散开来。四周一片朦胧。 那张净身符再次出现,悬浮在她前方像个小灯笼一样笼罩着她,而她也再次回到了十三方才所在的位置,但十三人却不见了。 他也迷路了? 还是她认错地方了? 没错的,她认得这棵大树。大树?那些尸鬼应该不会爬树吧?轰隆轰隆的响声想起,唐千夙知道又是那些死了的动物变成尸鬼追过来。 没来得及多想,唐千夙抱着树干就爬上去。 唐千夙一收脚,下一秒一头红毛野猪顶着它那两颗像象牙般的獠牙就冲上来,吭的一声就撞在了树上,她要再慢一步就被撞扁了。 似是闻到了美味的食物,那些尸鬼都聚拢过来,好在它们都不会爬树,只能在树下又抓又挠,哼哼唧唧个没完没了。 唐千夙刚再想继续往上爬。 一只脚忽而从树干之上滑下来,踩住了她的肩膀。唐千夙头皮发麻,不会树上也有一只尸变了吧?唐千夙艰难抬起头往上看。 靠在树干上坐着的十三探出身子,看着她嘴角微微一勾,嘴唇一动说了两个字:“不送。” 说着脚下便使了劲儿,唐千夙险些就被踏下去,连忙叫道:“别啊,别。” 树下可都是垂涎三尺的饿死鬼,她要这么下去铁定很快就尸骨无存。 唐千夙吃力扶着树干,支住肩膀的重量,好女不吃眼前亏,她抬头努力诚恳说道:“我刚才就想跟你闹着玩才偷走你衣服的?” 十三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是色鬼偷的嘛?” “呵,我不是怕你生气嘛?” “那我现在就生气了。” 十三脚下再用力一压,唐千夙手滑了下去。 那些饥饿的尸鬼险些就咬到了她的脚,她连忙把脚抽起起圈住前方的树干,手松开肩膀脱离他的踩踏,又迅速攀附另外一个树干,身体矫健翻转着就蹲在了树干之上。 十三没想到她身手如此迅速,定眼看这人就已经蹲在他跟前,两人距离很近,就隔着一发光的净身符。 就在这柔和的橙色光芒之下,唐千夙的五官极为清晰的砸入他的眼睛里,大大璀璨的眼睛,高挺挺的鼻梁,还有那因为翻身上来得意弯起的红润嘴唇。 十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清一个人的面目,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嫉妒不悦就要出手。 唐千夙左右是逃不掉,哎呀一声立刻向前扑了过去。 “大胆。” 在十三以为她要抱他的时候,唐千夙却双手撑住树干,倒立着双脚缠住了从树上坠落的根须,身子倒挂从他面前晃了过去。 十三连忙仰头避开她几乎撞上来的额头。 唐千夙几丝细碎的头发轻轻划过他额头,又软又痒的碰触还没过去。十三眼前噼里啪啦又落下无数的小东西,砸在他脸上又哗啦落在他的衣袍之上。 十三皱眉低头一看,脸色难看。 这家伙的衣服里塞得都是糖果,因为吊挂着全从衣服里掉出来。他坐着倒也刚好,那些糖果都落在了他的袍子上。 唐千夙一看吃的掉了,怕他一怒之下会丢掉,连忙伸手去抓。 可能动作太过迅猛,明明是要抓糖果的举动,但却活脱脱变成了一招“猴子偷桃”,直接抓住了十三的小兄弟。 然后,两人一个人坐着,一个人吊在空中就那么面对面看着。 唐千夙也不知道是倒挂着脑充血还是羞涩,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的盯着他极为难看的脸好一会儿,才连忙收手尴尬咧嘴一笑。 “嘿,抱歉,失手抓错地儿了。” 十三嘴角抽搐:“没关系,因为我也很快就会失手,杀了你。” 最后三个字没说完,两人都有了举动。 唐千夙迅速折叠身子往上抓住树干飞快窜逃。 十三站起来,身前的糖哗啦全掉了,身体更是轻盈如飞地追赶而上。 “十三公子,我真不是故意的。” 十三也不说话,手中的剑已经拔出,脚踏着树干跳跃继续追,他要杀着偷看他洗澡,偷他衣服又摸他……那儿的混小子。 很接近了,他一剑就要挥下! 就在这一瞬间他目光一定,原本要挥出去的剑瞬间就停住了,面色变得极为肃然说了一句:“唐千夙,停下。” 停下?唐千夙手里紧抓着树的根须,警惕看着他:“可以,你不追我就停下。”见他不语她接着解释,“我刚真不是故意的,再说那玩意儿你有我也有我至于那什么嘛……” 十三却没再听她说话,抬头看向树冠。 他这是要声东击西分散她注意力?她可不会上当! 但看十三不像在开玩笑,她也慢慢抬眼看向头顶的树干。 “谢特!” 这树冠之上居然长着六只绿莹莹的巨大眼睛!难道这枝头有只尸鬼大boss? 定眼再看,那六只眼睛其实是长在一只巨大的蜘蛛身上,头顶两只巨眼,腹部之下四只一共六只。它的体型十分庞大,几乎盘覆了整个树冠,遮天蔽日一般。 而刚才她以为是从树上掉下的根须,其实是蜘蛛眼睛里吐出的蛛丝。 此刻她手里握着的还是一团蛛丝! 要换在平地,她早就松了手,但此刻要是松手就掉下去,下边可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尸鬼们,下去就给它们打牙祭了。可不松手吧,握着这个她也很想shi! 唐千夙抿嘴看向十三。 十三看她吓白了一张脸,果然就是个胆小鬼,他哂笑一下问:“想让我救你?” 是很想! 但他会嘛? 伸手去抓他的手或许还不如这蛛丝呢。唐千夙是吓得有些懵,可白着一张脸还是笑了笑。 “不劳烦了。” 求人不如求己,毕竟这世上可信任的人实在是没有。她手一松整个人就坠落。十三微微一惊,猛然低头看了过去。 她已经抓住了树藤,身体在半空荡了一下,身体抛出去,着陆,膝盖微微弯曲稳稳落在最粗的一个横生的树干之上。 正文 第十八章 六眼绿魒 这家伙身上没有灵力,身伸手却还算矫健灵活。而且……她还有心思捡起掉落在那树干上的糖果,十三忍不住鄙视一番,真是个胆子很小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唐千夙把捡起的糖收怀里,环视周围的树林。 林子的上空密密麻麻横七竖八都是绿莹莹的蛛丝,而那些绿色的瘴气也是从蜘蛛身上洇出,犹如雨雾一般洒落而下。 唐千夙抬头问站在高处的十三:“它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十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四周,好一会儿说道:“没见过蜘蛛猎食吗?”说着低下头看下方的唐千夙:“它们会先在这儿布下天罗地网,用蛛丝上的毒麻痹掉猎物,然后慢慢享用。” 是,有的蜘蛛还会用蛛丝先将猎物包裹起来,等日后慢慢享受。 唐千夙忍不住背部一阵发凉:“这里形成迷宫一样的结界,会不会也是它造成的?”唐千夙忍不住搓了搓手,忽而摸到了刚才被划破的伤口上坚硬的触感。 低头一看,被划破的地方已经结痂,结的痂很奇怪,像是一排排细小的绿色逆鳞,周围的血管也变得有些绿了,此刻开始发痒。 以唐千夙自己的判定,估计是刚才一直用手抓着那些蛛丝,蜘蛛的毒就进入了原本就有的伤口里。 蜘蛛的瘴气都能使动物死亡,这毒液的毒性就更加了吧?别穿越来没多久,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吧?悲了个催的。 唐千夙从衣摆下端撕出一根布条,用牙齿跟左手打结,绑住了右臂,防止毒液随着血液太过快速蔓延。 这是被蛇咬了之后,通常的急救办法。 十三此刻抓着树藤也落在了她所在的树干之上,看了她伤口一眼:“中毒了。” “……嗯。看来用不着五天,也用不着你动手,我的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她说得倒轻松,十三看她故作轻松的模样问:“就不怕变成那些尸鬼?” “死了变什么又有何区别?”她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说完她抬头眉一挑,“你说我要变成尸鬼,会不会第一个就是咬你?” “那要让你失望了,这些低等的东西还奈何我不得。” “敢情你看到我这样,心里挺高兴的吧?” 她话音刚落,十三的手迅速地拍了一下她的下巴,唐千夙痛呼一声张了嘴想喊,他另一只手迅速往她嘴里塞了一片东西。 唐千夙支吾着就想用舌头顶出来,他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乱动:“你大概忘了,你的命早已不是你的,而是我的。除非我要,否则你就不许死。” 她还想反驳什么,但舌尖之上传来了一股清冽的药草味道,味苦还甘。唐千夙微微惊讶: “龙舌草。” 这种药草可抵御百毒侵染,十分珍贵罕有。难怪十三就这么呆在瘴气之中完全没事,原来身上有这东西。 “还以为唐门四公子对什么都一无所知,没想还知道龙舌草,也不算辱没唐门。”说着十三就松开了她的下巴,这么珍贵的东西就不信她会吐出来。 唐千夙又愣了一下,她是知道很多草药,但龙舌草她是从哪儿知道的? 燕纱凌的记忆吗? 管他呢,虽然这草药不会立刻能解了她的毒,但护住了她心脉不被毒气侵染,命是应该保住了的。 “既然这命都不是我的,那我还要跟你道谢吗?” “自然不用,等会儿那蜘蛛要吃人了,你挡在我前面便好。” “损不损啊。”唐千夙嘀咕一声。 “你不愿意?” “既然是你的命,你何必问我愿意不愿意?” “……” 牙尖嘴利的家伙,从第一次在落日广场见面他就见识了。十三没继续跟她耍嘴皮子,他在研究要怎样才能破了这蜘蛛的结界。 那些尸鬼倒不至于是很难对付,但是若被困在这结界之中,等那蜘蛛布好了天罗地网,那要逃脱就会难上加难。 唐千夙也没跟他继续斗嘴,这人性格有点让人摸不透,但至少没对她落井下石。她也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的,但此刻她抬眼看向四周,就会觉得眼睛酸楚,想流眼泪。 没看一会儿,她已经泪流满面。 是因为中了那毒的原因吗?唐千夙使劲儿眨眼,恍惚看到一些荧光银丝,可仔细再看又看不到了。 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唐千夙这会儿看得见了,是很多小蜘蛛顺着蛛丝与树干正朝着她与十三的方向爬下来。 说是小蜘蛛,那是相对于头顶那大只的来说小。它们的体型有拳头大小,平日要遇上这么大一只蜘蛛估计得吓得跳脚。 上头是密密麻麻的蜘蛛攻击而下,下头的一群等着撕食他们的尸鬼,十三用手中的剑将它们斩杀。 噗噗噗 绿色的浆液飞溅。 但十三也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原本顺着树藤或蛛丝爬着的蜘蛛群爬到一半,忽然就哗啦退避,像是遇到了惊恐害怕的东西想要逃窜,结果一个撞上一个就啪啪掉到了地上。 有些树藤上的蜘蛛会如此,有些却不是这样。 他还有些纳闷。 “十三你看,快看那些。”唐千夙忽而指着那些尸鬼,“那些尸鬼身上都有银丝牵动。” 她这会儿是真的看见了,那些尸鬼如同傀儡被细线吊着,而操控这傀儡戏的就是那只巨大的蜘蛛。 银色蛛丝? 十三微微一愣,绿色的蛛丝他倒是看到了,但银色的他看不到。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那些让小蜘蛛退避三舍的树藤,恍惚有些明白,那些树藤刚才被唐千夙抓过,她手上有伤口,在那藤条上留下了血迹。 那些蜘蛛仓惶而逃的原因,是因为唐千夙的血? 这样的猜测让十三有些愕然。 魔族的暗术有时候会十分隐蔽。就如同现在,这大蜘蛛绿色粗壮携带着剧毒的蛛丝,给人一种这就是它武器的错觉,其实更隐秘的杀气隐藏在白色的银丝当中。 级别越高的妖魔暗术越高明,也只有级别越高,灵力越强的灭魔师才能看到那些暗术。 如今的六眼绿魒所隐藏的杀机他看不见,没有灵力的唐千夙却看到了?十三眯起眼睛看向她。 此刻的她眼睛特别红,甚至有些肿了起来,眼白像是能滴出血。 “你知道这蜘蛛叫什么吗?” “不知道。” “绿魒,专吃腐尸的蜘蛛,剧毒无比。原本如你这样中了绿魒毒应该很快毙命。” “可你不是给我了龙舌草了嘛?” “龙舌草能在你毒发之前护住你心脉,完全是因为你身体本身抵抗了毒物。”十三也是推测,因为她伤口之外布满的逆鳞似乎是强制性的封住了伤口。 “嗯?燕纱凌的身体这么强悍?” “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唐千夙想着转话锋,手顺着银丝方向指着,“我刚才怎么也跑不出去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地方被银色的蛛丝封锁,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结界。” “从那颗树开始吗?” “不仅仅是从那棵树,蛛丝将空间切分开了,形成了一个迷宫一样曲折的地方。” 难怪刚才她一个跨步就跟四喜走散了,这种分割就如同迷宫一样,把人困住。 正说着唐千夙意识到一个事儿,忽而回头看十三:“你看不见银丝?” 十三看她红彤彤的眼睛,悄悄别开眼,这家伙变得好丑。要是看得见那些银丝,眼睛会变成蛤蟆眼,他宁愿看不到。 看他目光闪烁,唐千夙认为他是尴尬了,有点得意,也不见得他每样都很厉害呢不是?唐千夙走进他两步,转身指向前方,手比划着说。 “看到那棵树了吗?从那个点形成了一个‘回’字形空间,我们所在的就是回字小口的右上角。” 正文 第十九章 驱魔宝血 “看到。” 十三回头刷刷几剑,刷爆了无数蜘蛛。 唐千夙看那老蜘蛛像是一个巨大的巢穴,源源不断地放出一群小罗罗,还能用蛛丝控制那些死尸,这么下去仅凭十三一个人的力量局势够呛。 “也许我们斩断那些银丝,结界就能被打开了。” 十三看向方才唐千夙比划的地方,丢下一句:“在这儿等着。” 他手抓住一根树藤,用力一抖,上边的蜘蛛被振开,他单手握着这树藤荡着跳到了另外一个树干之上。 迅速再腾空而起时,举起手中的剑一招长虹破空。 势可开山劈石的白色的剑流挥动而出,打在了银丝形成的结界之上,结界晃动一下之后,迅速将剑流吸附进去。 唐千夙就有些奇怪了,如果刚才她也是被困在绿魒的结界之中,那她是怎么误打误撞就冲出来的? 她记得被一群尸鬼追得抱头鼠窜,然后一群飞鸟要啄她的眼睛,她用手挡被那些鸟啄伤了,而后那些鸟也被她拍碎了,接着她就像冲破了蜘蛛网就出去了…… 到底她是碰到了哪个重要环节破了结界的? 唐千夙没弄明白。 看着十三又尝试了几次,可每一剑就如同切割在水面,迅速被淹没石沉大海一般消失。 “十三,你背后有只蜘蛛!” 唐千夙叫了一声,十三迅速抓住肩头的衣服,用力一扯将背后的蜘蛛弹出去,无数的蜘蛛密密麻麻朝着他攻击而去。 咦? 她刚才一直以为是十三挡住了那些小毒物,所以她才没被攻击,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那么多的蜘蛛如同被分流,故意绕开了她集体攻击十三。 唐千夙摸了摸鼻子,抬眼也看到了十三方才所见的景象,蜘蛛顺着她摸过的树藤避恐不及的逃开。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原来如此? 燕纱凌这身体当真是块宝贝来着?这会不会才是北宫长离挑选上她的原因? 且先不说,唐千夙也抓住树藤,越向十三所在的地方,蹲在他身后的树干上,笑眯眯叫了一声: “诶,十三。” 十三手里的剑刷刷再爆掉攻击他的小蜘蛛,回头看向她:“别添乱。” 却见此刻长得特别丑的唐千夙,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在他回头之时,冒着鲜红血珠的食指点向他的眉心。 温热的血在她冰凉的指尖如同一颗剔透血色珍珠,他来不及躲避已经印在了他眉心,镌刻出花瓣一般艳红的印记。 十三微微就愣了神,好一会儿才蹙眉说道:“做什么呢?” 唐千夙眼睛肿得厉害,却有些小得意说道:“我跟你说,我这血比你龙舌草还厉害,你信不?” 原本涌向十三的小蜘蛛们,似是闻到了唐千夙血液的气息顷刻间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停留在外围一处不敢靠近。 “看到没,立竿见影!”唐千夙立刻把自己手指含嘴里吮吸,口齿不清说道,“宝血,不能浪费了。” 十三没好气白了她一眼,忽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嘴里的手指拔出来,往他剑上一抹。 “呲!”唐千夙倒吸一口气,“要干吗你说一声行嘛!” 十三没多加理会,运功将灵力注入长剑之上,白光泛起,再次凌空挥剑,一道月光色的剑流划向结界,不再是石沉大海一样的剑流,豁开了结界,他看到了银色的蛛丝断裂开,结界崩溃。 唐千夙也顿时明白,刚才她为什么能冲破那个结界跑出来。 只是在结界被击垮的刹那,外头明白的阳光照耀进来,唐千夙眼睛刺疼,她连忙用手捂住。 十三不解问道:“怎么了?” “光线刺眼……疼。” 十三看到她捂着的眼睛下方,居然流下了两行鲜血来。他想跟她说,她的宝血这会儿似乎在浪费着,但不知道怎么的说不出口。 只是从身上掏出了一块手帕,说:“可能毒性没散,把手放下来。” 唐千夙将手放下,努力想要睁开眼,但光线真的太耀眼,她睁不开,隐约看到十三朝着伸过来什么东西,她下意识伸手抓住。 “你干什么?” 十三看她反应激烈有些诧异,但很快也了然:“放心吧,我还需要你的宝血,不会对你怎样,至少现在不会。” 唐千夙也感觉到手抓到的是软绵绵的手帕,才慢慢松了手。 十三将龙舌草包在了手帕内,蒙上唐千夙的眼睛。 吱,吱吱—— 唐千夙猛然回头看向身后,虽看不见,但此刻耳中又听到了之前尸鬼发动攻击时,她听到的诡异声响。 “又是这个声音,之前在落日广场我也曾听见过。” 头上的光影移动,十三说道:“那只绿魒下来了。” “……” 唐千夙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抿嘴不语。她在担心自己看不到会被绿魒攻击,却不肯开口向他求救,而是伸手就要摘下蒙眼睛的手帕。 十三出手制止,虽然没见过她几次,但他看得出来,这人看着和颜悦色挺开明,能为了一群奴隶用自己的性命来换,也能为了一个奴隶与官府权势唇枪舌战。 但却抗拒与别人表明自己。 似乎她只相信自己会做什么,比如她会救人,却不相信别人会救她。 “我不会让我的命落在一个绿魒的手里,你现在至少对我还有利用价值,别担心这个时候我会让你死。” 不等她做出反应,他忽而握紧了她手腕,下一秒唐千夙感觉腰间一紧,人已离开了树干,下一秒就听到了喀嚓树枝被压断的声音,她脚才着地。 砰的一声。 地板震动。 唐千夙闻到了潮湿的腥臭味,顿时明白,那绿魒已经下来了。 这里有太多被绿魒操控的尸鬼,被虎视眈眈的十三与唐千夙显得有些势单力孤。 十三轻声道:“你退后三步,然后站着别动。” 唐千夙微微拧眉,此刻她只能选择听他的话向后退去。 就在这转眼之间,六眼绿魒绿芒暴起,发出一声沉闷的鸣叫,身躯躯一动,额头上双眼一瞪,瞬间喷出吐出两束绿色的蛛丝,带着无边气劲与毒气射来。 十三持剑,全力向上飞去的同时手中剑挥斩而下,剑流如月咻咻斩断了蛛丝。 绿魒六只眼都能吐丝,他挥断了一束,另外一束又急袭而来,十几个来回之后,十三被绿魒眼睛里蹦出的蛛丝缠住了脚踝,将他从半空之中拽下来。 下一秒蛛丝如漩涡一样迅猛缠住他的腿间,一路往上。 十三倒也不慌,左手剑指扶剑,但见白光亮起,他手中的白剑在她身前祭起,片刻间幻化出六朵飞剑,飞剑盘旋剑花四射,刷刷将那些蛛丝斩断。 蛛丝如飘絮飘散。 但绿魒吐出那么多的蛛丝,并不全是为了要杀他,而是让蛛丝的毒液侵染了他的剑,从而冲刷掉他剑上的唐千夙的血。 在十三剑上那微红的光芒全然消失之后,绿魒八只脚动了动,头一昂嘴巴张开。 呲的一下,十三只看到了喷射而出的毒液,竖起剑一挡,全身而退。 只听见叮的一声,似是有锐利的东西打在剑身之上,剑发出嗡鸣。 糟糕,是他看不见的银丝。甚至,这银丝他的剑如今不能斩断了,他需要唐千夙的血。这么一想,他猛然后退,却浑不知他身后已经交错着很多银丝,切开了空间。 唐千夙瞬间就从他视线里消失了。 打斗的声音消失,唐千夙竖耳倾听,确实没听到动静抬手扯下手帕。耀眼的阳光让她视线白花花一片,眼睛刺疼。 她揉了揉,努力睁眼看,眼前只剩下一片树林再无其他。 正文 第二十章 卫门玉魂 唐千夙自然是明白是怎么回事,蜘蛛又把结界给织上了,十三正被困在里头,他看不见银丝,也斩不破结界,估计是剑上的血失去了效用。 唐千夙没多想,立刻朝着眼前的林子冲了进去。 呼! 一条树枝忽而凌空扫来,唐千夙连忙后空翻躲过。 那蜘蛛六只眼,可以一心多用,它在攻击十三的同时,用它的蛛丝拉弯树枝想要弹飞唐千夙。唐千夙躲过了一道,继续往前。 但无数的树枝被压弯,形成了一道浓密的屏障挡住她的去路。它的蛛丝或许对唐千夙没用,但这些树却可以困住她好一阵。 这蜘蛛是成精了吧,居然如此聪明。 唐千夙血泪留了满面,也顾不上了,用石头砸用树枝插,但却无法攻克。 “十三……十三!” 结界内的十三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正在于蜘蛛殊死搏斗。这么强大的妖魔,原本只会出现在北茫之地,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在幽都,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被一个灭魔师发现。 正当唐千夙无计可施之时,她身后忽而传来呜呜的声音。 唐千夙回头,努力辨认,是那只贱狼!它嘴里还叼着她的剑,邀功一般蹭了她的腿要将剑递给她。 “好家伙儿,还真给我拿回来了。”唐千夙蹲下来,将它嘴里的剑接住,拔出剑,在剑之上抹了自己的血,“呐,再给你一个任务,你要能完成了,我以后就养着你。” 嗷呜。 忠犬公一样的狼双眼放光,非常兴奋的待命。 唐千夙把剑放在它嘴里,那狼刺溜就把剑上的血给舔了。唐千夙立刻揍了它一把:“不是让你吃的!” 嗷呜…… “你还委屈了你!呐,你要能咬着这剑,冲破那个结界,我就让你留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君子一言…… 狼抬起前爪又抓。 唐千夙忍不住一阵恶寒,她跟一头狼说什么君子一言?而且还是一直跟狗狗一样会跟人握手的狼承诺…… 唉算了,唐千夙伸手握住它的狗腿子……狼腿子。 “快马一鞭!” 那狼猛然起立,身上柔韧蓬松的狼毛都起了浪一般,瞬间如离弦之箭从唐千夙眼前冲了出去。 那些树枝打下来,贱狼腾空一跃,分起来之时身子矫健,毛发闪闪发光,咻的一下从无数个拍打过来树枝之间掠过。 好样的! 唐千夙看得一阵兴奋。 忽然! 一条被拉弯的粗枝弹射而出,打在了贱狼的身上。原本飞窜的身体被打了个正着,贱狼被撞飞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还滚了几圈。 “喂!”唐千夙心一紧,惊慌喊了一声! 以为贱狼出大事了,但它躺了一会儿爬起来,夹着尾巴站起来在横着走了几步。 唐千夙以为它害怕了会退缩,但是它最近紧咬的剑丝毫不松,抖了抖毛发,又猛然冲了过去。 唐千夙脑海里闪出一部讲述秋田犬的老电影《忠犬八公》,那只为了死去的主人,守了二十年车站的忠犬,至始至终从不背叛。 她忽而有些热血盈眶,动物比人笨,却往往容易忠诚。 “贱狼,我想好了,给你起个名儿,叫小八……就叫小八!” 嗷呜! 小八再次腾空而起,肢体骏逸地越过了障碍,飞起来一般撞入林子之间。面前的结界,如同一面镜子被撞碎垮塌。 十三此刻被蛛丝缠绕成了一个巨大蚕茧,就要被淹没。 唐千夙看到了那些纵横的银丝将他缠绕得动弹不得,而他的剑根本斩不断银丝。 “小八,给剑!” 嗷呜! 小八飞快跳跃,唐千夙惊喜地发现,那只狼轻易地躲开了那些银丝,显然它看得见妖魔的暗术。 “好样的小八,给剑!” 小八飞窜着躲过了如浪一般攻击的蛛丝,将口中的剑一抛。 十三凌空一抓,半空的长剑旋转飞花,簌簌专断银丝。唐千夙看不清,之间剑光流转,格外华丽。 下一刻十三破茧而出,飞到半空,手持长剑朝着巨大蜘蛛的斩杀而下。 噗的一声,剑划破蜘蛛的身体,绿浆喷射,形成了浓稠的瘴气,绿浆如泉喷涌,所及之处树木枯萎。十三不得不回退几步。 撕食尸鬼的小八也蓦然退开,跑回了唐千夙的身旁。 四周浓郁潮湿的瘴气弥漫,又形成了一座迷雾森林,甚至这次比之前更严重,因为这雾气能让树林逐渐枯萎。 吱—— 细微又尖锐的声音再次传出,唐千夙喊了一声:“那声音又来了!” 接着不仅是声音来了,而且在迷雾之中出现了个人影。 是个姑娘,身穿紫色的束装,身材凹凸有致。脸上蒙着面纱,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眼角微翘。眼睛下方有一朵紫色的小花。 这些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肩上坐着一个小怪物。 怪物大概二十厘米,头部大概可以算是人的模样,大头骨尖下巴,一双眼睛如同铜铃。没有手,而是一双尖锐的肉翼,腿弯曲着,脚像鸟爪。嘴巴一列,露出两颗尖锐细小的獠牙。 蝙蝠与哈皮人的结合体? 吱吱! 那怪物嘴巴紧闭,眼睛瞪得大大的,但唐千夙确定之前她听到诡异类似耳鸣的声音就是从这家伙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是你!” 那姑娘原本并不打算说话,但听到唐千夙这么说回过头,一双妖媚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一脸的血印,脸又肿胀难辨五官,轻哼一声。 “我如何?” “你肩上的怪物发出的声音,是操控尸鬼还是绿魒?” 那姑娘原本轻蔑的眼神一动:“你听的见叫魂兽发出的声音?” 叫魂兽……是指她肩上那怪东西吗?名字比它模样还雷人。唐千夙看向十三,点头道:“我确信从昨日落日广场到今天,那些尸鬼发出攻击时能听到那家伙的叫声。” “哈哈哈,有趣。”那姑娘忽而笑了起来,“确实没错,昨日落日广场跟今日的北山叫魂兽是在叫了,不过你大概不知道一件事,叫魂兽发出的声音只有死人能听得见。” “……”要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缺德?但如果这是真的,她怎么就能听见了?因为她是个魂魄算个死的了原因? “不过瞧你这随时都可能毒发身亡的模样,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吧!” 大爷的,她是刨她祖坟了还是怎样,需要把话说得那么绝吗?谁差不多死了?这也就算了,谁是一副快毒发身亡的模样了? 十三此刻说:“你是卫门玉魂?” 脸上紫花痣,蒙面,带着叫魂兽的女人,正是卫门四大小护法之一,玉魂。 “算你有点见识。” 十三双目一寒,冷声道:“见识今日倒是浅薄了,今日之前我不知道卫门的人会带着妖物出了北茫之地,到关内来猎食。” 玉魂闻言白了十三一眼:“好在今日你遇到的是脾气特别好的玉魂姐姐我,否则你这么冤枉卫门脑袋可早就搬家了。” “冤枉?” “虽然我不屑跟你解释什么,不过这攸关卫门的声誉,怕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回头乱嚼舌根,我就勉为其难解释一遍。绿魒之前是被关在卫门没错,但并非卫门的人放入关内,而是有些人想要栽赃卫门,使出的下三滥手段罢了。” “那你身上的叫魂兽该如何解释?” “绿魒吃的都是死尸,叫魂兽就类似只牧羊犬,想把它的羊叫回家罢了。谁知道谁在绿魒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平时挺听话的家伙愣是叫不动,所以只能死人了。” 听她说这些话,唐千夙都没办法辨别真伪,只觉得稀奇,像在听故事。 十三表情却更加冷然起来。 玉魂不打算再多做解释刚想走,她肩上的叫魂兽咧嘴吱吱叫起来,唐千夙格外讨厌那声音,她身边的小八也龇牙凶鸣起来。 玉魂猛然回过头来,看向那只狼,原本骄傲得跟只孔雀似的人,忽而双眼冒光:“哎呀呀,哈哈哈,地藏狼……这东西这世上还真有啊?”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困兽之斗 说着她像只贪狼的母狼一样走了回来。 小八忽而后退了一步,呲牙露出凶相,玉魂肩上的叫魂兽刺啦也扑打着翅膀凶神恶煞地叫,玉魂更是兴奋地想要去抓。 “我要是把这家伙带回去,老大肯定会乐得嘴巴都歪了吧?” 说着就要伸出手去抓狼,唐千夙还是第一次见一头狼居然有些畏惧眼前的人……当然,小八这二货,估计是个例外,要不怎么会死乞白赖就成了她的宠物了? “你干吗呢?”唐千夙伸手挡住了玉魂,“它有主人呢。” 这女人挺讨厌,人家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她却完全只看这宠物完全不将她这主人放在眼里。 玉魂此时才讪讪收回了手,双手抱胸道:“你是它主人?” 这个怎么看都可能会随时毒发身亡的小子,居然捡到了只宝贝?而且刚才她看了,非难艰难才忍住没叫起来,这地藏狼简直就是个极品,只要再驯养历练,完全是极品战兽。 “对。” “我给你出大价钱,卖给我如何?” 不行! 唐千夙还没开口,小八已经抗议了,唐千夙回头看小八一眼,耸耸肩:“它说不行。” 我已经跟你签下血契,就只属于你。 “嘿,这家伙矫情,它说它跟我签了血契,就只跟我一个人了。”唐千夙忍不住笑。 “你别笑!随时让我觉得你在持续诈尸。” “……” 她能抽她嘛? 这么不会说话的家伙,还想买她的狗……狼!做梦去吧。 虽然玉魂嘴里说着唐千夙,却忍不住再次打量起她。这小子居然能血契地藏狼这种魔族的上古战兽品种,到底什么来头? 这么一想,她看向四周一片狼藉的战场。六眼绿魒是级别挺高的妖魔了,普通的灭魔师根本奈何不了它,就她也难进它的结界,所以在寻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它。 发现绿魒被打伤赶过来是,她以为打伤它的是旁边那个灵力不错的小子,但现在看来可未必如此。 “你别告诉我你中了绿魒的毒?”千具死尸养的绿魒,那毒一般人可挺不住。 “不知道。” “你有解药?”这句问的是十三,一起经历了这场生死,他不想看着她吓了。 “解药我身上是没有,直接中了绿魒毒的人基本都成了它的食物,像这样……”她指着唐千夙那张不能看的脸,“变成眼睛流血猪头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猪……猪头?! 这女人!会不会说话的?不是随时能毒发身亡的模样就是诈尸,现在还猪头?! 唐千夙想揍她。 不过她真那么丑吗? 她捧着脸看向十三,十三,来句公平的发言。 十三表情没动,直接将视线移开。 残忍啊…… 唐千夙只能问贱狼:“小八,我现在很糟糕嘛?” 没……没有!嗷呜。 “……” 居然丑得连狼都结巴了! 玉魂眉一挑说道:“我虽然不能救你,但有个人能救,等我处置掉绿魒那家伙的,带你过去给他瞧瞧。” 说到“带你过去给他瞧瞧”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是盯着那只地藏狼的。 既然她带不走这狼崽子,那就只能让它主人跟着一起走一趟了。到时候老大是买是偷还是抢,她可就管不着了。 唐千夙垂眸,笑了笑:“那就有劳姑娘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上当,玉魂摸了摸自己肩上的叫魂兽:“你们跟着我来,这绿魒受了伤,我们只要沿着它毒气摧毁的树林痕迹就能找到它。” 唐千夙看了十三一眼,举步跟在她身后。 小八也跟着她摇摇摆摆走着。 玉魂边走便问:“绿魒的结界很奇特,一般人不是那么容易打破,刚才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啊!”唐千夙呵呵笑了笑。 跟在后边的十三拧眉,心里想着这个唐家四公子会不会又要显摆她那什么宝血?敌友部分之时,她不会那么蠢吧? “我们身边不是有这地藏狼嘛,这家伙误打误撞就给了我们提示。” “噢?”玉魂回头又看那雄赳赳的小八,越看越是喜欢,“那他怎么就跟你签了血契?” “这个你得问它了,我还摸不着头脑呢,它死乞白赖就非要跟着我。”说着唐千夙还故意踢了小八一脚。 小八被踢远了又蹭回来,挨着她腿边走。 玉魂看得那叫一个眼馋,这要是她的战兽该多好?但这小子说的话不大可信,玉魂继续套近乎,为的是抹灭对方的警惕,就算不行,也想着能从对方的话语里,寻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 “那真是神了奇了,居然还有倒贴的宠物。对了,小公子是哪儿人?” 唐千夙也不知道说哪里人,想到唐门发源地是西岐苍川省蜀中,便随口说:“在下苍川蜀中人。” 苍川蜀中? “蜀中是个好地方啊,旁边这位是?” 仇家!讨她命的仇家。 “在下兄长。” 玉魂看向十三,嘴角一弯:“兄长器宇不凡啊。” “我要没中毒,我也不凡的!”唐千夙补了一句。 “……” 十三开始还是担心她会没心没肺就被别人套了话,这会儿听她嘴里每一句真话,也就虽她去了。 但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发现绿魒的行踪,十三停下脚步,四周都是浓郁的绿色雾霾,视线之中只有树林模糊的轮廓,似乎又出现在原地打转的趋势。 “这臭东西估计被惹怒了,正在伺机报仇雪恨呢。”玉魂也感觉到了周身的异样,又走了一会儿也不再继续前行,“叫魂兽,再找找看。” 吱吱……吱…… 叫魂兽眼睛瞪得大大的,肚子一鼓一鼓的。 唐千夙忍不住掏掏耳朵,这声音真让人难受,想到玉魂说这声音只有死人能听见,这令她有些不舒服。 而小八也绕着她腿边走了几圈之后,忽而呲牙低吼。 唐千夙诧异道:“小八说绿魒就在附近……来了!” 噌。 迷雾之中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就类似之前绿魒腹部之下的眼睛,那眼珠咕噜转动,一眨。 噌噌! 旁边又出现了另外几只眼睛。接着,迷雾笼罩的四周又一只一只的眼睛睁开,犹如暮色之中亮起了一站一站诡异的青灯。 但青灯换成了人的眼睛,咕噜直转不得不让人毛骨悚然。 “绿魒每上升一个级别,身上就会多出现一只眼睛,记载当中最厉害的绿魒一种八只眼。”玉魂拿出了一把弓箭,变搭弓边解释,“我们必须把这些眼睛当中,真正属于绿魒的眼睛全射灭了,才有可能出去,否则只能困死在这儿成为它的食物。” 果然符合蜘蛛的习性。会结网把猎物困住,然后以毒液麻痹猎物,小猎物它会直接过来把它们解决掉,大猎物它就慢慢困死它们,在慢慢解决。 唐千夙看着四面密密麻麻,犹如天上繁星的眼睛,头皮也发麻了。 玉魂轻哼一句说道:“好在今日你们遇着我了,可要心存感激日后别忘了报答。”她拉了弓对叫魂兽说道,“看你的,魂兽!” 那叫魂兽噗啦飞了起来,模样像只大蝙蝠,在半空之中翱翔了一阵之后,眼睛发出绿光,嘴巴张开,发出一阵一阵尖锐的叫声。 叫声犹如雷达超声波,一波一波的扩散,唐千夙有种被魔音穿脑的错觉,不仅如此,感觉像有人拿电钻在太阳穴上打钻,整个身体都像是要来一个金蝉脱壳。 皮肉跟骨头,或者说灵魂跟肉体都要被分割了一般,唐千夙用手狠狠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几乎能将她震碎。 一旁的十三只看到那叫魂兽嘴巴张开,也能看到一波波声波在荡漾,却听不到声音,当然对于唐千夙的痛苦也只能袖手旁观。 只是心里不觉更加好奇,这个唐门的孩子,为何有那么多不同于常人之处?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第七只眼 拉了满弓瞄准的玉魂睨了唐千夙一眼,忽而弓箭转了一个方向咻的射了出去。 砰 射碎的眼睛绿浆四溅。 唐千夙是没法看到这些,她现在的感觉就像大家伙儿一起出海游船,结果就她一个人晕船晕得死去活来。 她只求那玉魂赶紧把六只眼睛都解决了,她要离开这儿! 砰 砰砰砰 砰 六只眼睛都被玉魂射爆,她稍有些得意说:“好啦,可以出去给那只绿魒收尸了。” 玉魂极有自信。 可是原本已经快要全部熄灭的眼睛,在她话音落下还没多久又先先后后都亮了起来!玉魂也愣住了,难道她射错了? 这,不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一只眼睛忽而朝着他们飞扑而来,眼睛四周长出了牙齿,长大口就扑食。 十三举剑一挥。 噗嗤 进攻的眼睛爆开,绿色的瘴气如粉尘一样炸开。 这阵法不仅可以困住人且可以吸收对方的力量。方才玉魂射箭使出的力量,没能打破绿魒的阵法,她的力量就转化成为了绿魒的力量,促使这些眼睛变得具有攻击性。 而攻击性的眼睛被打爆又成了毒气充斥在法阵之内,如此循环往复,对被困在这阵法当中的人极为不利。 玉魂又射杀了一轮,每射对一只绿魒的眼睛,就会连带熄灭无数只眼。最后一只眼睛被射破之后。 四周陷入了短暂的宁静,他们屏息等待着眼睛全部熄灭。 但剩下那几盏眼睛一眨,忽而四周的眼睛全都又睁开,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凶残诡异,一个一个朝着唐千夙他们疾扑而来。 十三跟小八在杀敌。 玉魂不甘心再拉弓要射。 十三低斥一声:“莽夫之举,不住手你是想死在这儿?” “这不可能出错!六只眼睛被射杀阵法就会被破,这怎么可能会破不了?” 玉魂怎样想都想不明白。 这时候的唐千夙觉得自己五脏都移了位,噗的一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小八跳跃扑食了一只飞过来的眼睛,护在了唐千夙的身旁。 十三拧眉看着唐千夙好一会儿说,又看看四周笼罩的一只只凶煞的眼睛,沉声道:“也许,这只绿魒不止只有六只眼。” “不可能,这就是六眼绿魒!”卫门有人记录的,玉魂坚持。 “自信固然是好,自负就另当别论。妖魔进化哪由得你说可能或不可能?” “但是……”玉魂也觉得,也许绿魒进了关内之后进化了呢?“但叫魂兽也只辨别出了六只眼。” “暗术之道本就隐蔽,叫魂兽辨别不出有何奇怪?” “那……你说还有一只眼会在哪儿?” 十三这时候也说不上来,他不是灭魔师,不具备这样的力量。甚至他连绿魒的银丝都看不到。唐千夙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指望她是指望不上。 “那就是说,就算它有第七只眼你也不知道在哪儿?” “……”十三回答不上来。 玉魂轻哼了一声:“那只能用我的办法!” “如此莽撞,你是想置谁于死地?”十三冷声再问。在这样下去估计唐千夙会最先一个倒下。 “总比呆在这儿等死的强。叫魂兽,继续!” 不等十三再说,玉魂箭上弦,射出。 十三想要制止她,但眼睛攻击而下。 小八迅猛迎战死命护主。 “不愧是地藏狼,估计这一战都能让你进化一阶!”玉魂的声音带着兴奋。显然她依旧在觊觎这只战兽,所以唐千夙若是真挂了,她高兴还来不及。 “你现在这主人这么弱,还不如跟了我呢!” 小八呲牙怒吼,它才不答应! “哈哈,这脾气我喜欢,不过你主人很快就撑不住了。叫魂兽,继续……” 叫魂兽叫得越张狂,唐千夙的痛苦就更加排山倒海。玉魂虽没有直接动手,但却也间接的将唐千夙逼上绝路。 十三方才在跟绿魒对打时已经受了伤,玉魂就是看这两人不是她的对手,才如此明目张胆的。 十三是不大看好唐千夙,但他更是连看都不想看玉魂这样的。都说卫门小护法出类拔萃,他十三还真就想领教一下! 他目光一凛就要对玉魂出手。 唐千夙拉住了他的衣摆,喘息着说:“或许这阵法不在她预料之中,但她未尝不想借此除掉我,她想要我的狼。你现在跟她动手,不管输赢都只会便宜了这只蜘蛛。” 也许开始,她跟十三在一起对付绿魒不过是偶然,也没有谁要帮谁的意思。甚至在唐千夙的心里,十三还是一个想要她命的纨绔子弟。 但两人之间忽而多出了一个卫门的玉魂,他们就算不是自己人,但玉魂相对两人而言终归是“外人”。 也反而因为多了一个外人,两人居然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些熟悉感来。 “你就不怕你会死在这儿?” 唐千夙此刻整个人都是中毒的症状,眼睛血红浮肿,不仅眼睛,整张脸都显得有些别扭。她却抹了下嘴角的血笑了笑。 “觊觎别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魂兽的叫声真的太让她讨厌了…… 玉魂你也不该因为想要我的狼而不顾我的死活。 “十三你说得没错,有第七只眼,而且我知道在哪儿。” 十三微微一愣,莫不是这小家伙还能从这千百只眼睛里分辨出绿魒隐匿的第七只眼。 唐千夙没看他,对地藏狼说:“小八,等那只叫魂兽觅到第六只眼,玉魂猎杀之时你趁机把那小怪物灭了。” “正合我意,它的声音难听得让我想将它大卸八块。” “好,是我的狼。” 唐千夙抬起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对着十三用力扣开那些绿色的逆鳞。一层鳞片拨开,肉里居然是一直咕噜直转的绿眼球。 眼球四周有绿色的肉根,扎入唐千夙的皮肤里。 十三忍不住眯起眼睛:“宿兽之瞳。” “什么意思?” 唐千夙将鳞片放下来,谁看自己皮肉里有只诡异的眼球在转都会看不下去。 十三说:“绿魒想利用你的身体进行进化。” “你的意思,它想把我变成它?” “妖魔之物的有些阶段的进化,需要借宿更强大的肉身或灵魂。挑上你或许是幸运又更极不幸运。” 唐千夙不大明白幸运在哪儿,不幸估计是跟她身上可以驱魔的血液有关。 “你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好在你体质不同,自动形成了牢固的鳞片将这毒物拒之身体之外,否则此刻你就是那七眼蜘蛛。” “别说的那么恶心好吧!”她是七眼蜘蛛,他就八眼九眼十眼!“反正等玉魂把第六只眼射杀之后,你立刻砍死我手上这东西。” 看着心真烦啊。 十三看她一直将自己的手放在视线之外,故意问道:“你自己砍不就好?” “我自己砍自己,我不干。” “你就不怕我把你整只手给砍下?” 唐千夙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那你去杀叫魂兽,让小八来帮我咬死这眼珠子!” 此话一次十三瞪了她一眼。 噗! 玉魂此刻也将第六只眼射爆。 小八腾空而起,扑向她肩膀上的叫魂兽。玉魂还没反应过来,小八叼着叫魂兽,落在地上一阵撕咬。叫魂兽惨叫了一声,小八下一口獠牙就直接穿透它小小的脖子。 “不要啊!” 玉魂大叫。 就在此时,十三长剑一抽,呲的一下划过了唐千夙手掌侧面。 唐千夙愣了一下,没想到十三会如此果断又决绝,完全出其不意,她慢半拍地喊道:“啊……疼。” 嗷—— 绿魒的惨叫比起唐千夙与叫魂兽更加惨烈,山林都在动荡,而最后的眼睛瞬间全熄灭!无数绿色的尸魂如狂风一样从绿魒的身体里呼啸而出,消散之前拼死一搏般冲向玉魂与唐千夙他们。 “小八,撤!” 此刻不逃,还等玉魂来闹嘛?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突出重围 最后一束绿色尸魂飘散,终于可以看见晴空万一,唐千夙的眼睛也不疼了,阳光如此美好,青山绿水又在眼前。 死里逃生的唐千夙冲到山崖边,对着万里山河张开双臂大喊:“嗷呜——” 嗷呜—— 小八跟着叫。 没有叫魂兽叫魂真舒服啊。 是的主人,我也这么觉得! “……” 知道的是她收了狼,不知道的还以为狼收了她呢。十三站在她身后,看她张开双臂仿佛一只飞鸟振翅欲飞,翱翔天空自由自在。 唐千夙忽而回过头看向十三。 十三收回自己凝视的目光,那小子现在这个模样,真的很丑。 唐千夙却忽而咧嘴一笑,张开的手臂忽而晃了晃:“十三,我们,后会无期……” 这是被毒傻了吗?满嘴胡言。十三并没有兴趣听她白呼,转身就要走。 “……” 几欲转身的身子骤停,那小子真的张开双臂就跳下去! 几乎不容他思考,双腿已经飞快冲上那块大石头。要是她敢闹着他玩他飞得把她踢下山崖,让他摔个尸骨无存! 反正她的命是他的! 十三冲到了岩石上往下一看…… 唐千夙在空中张开双臂,蓝色的袍子咧咧飞舞,真的就像一只飞鸟展翅飞翔……离水面很近时她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伸直扎入……湖中。 砰 十米跳台技术太差,水花太大。 一会儿之后唐千夙破水而出,抹了把脸冲着石头上的十三嘴角一勾,大声喊:“来呀,伤口泡水太tm舒服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也来试试!” 虽然疼,但比起刚才乌烟瘴气的地方来说,是真的舒服。 十三腮帮子咬得紧紧的,那家伙知道底下有水才那么跳下去,那一刻不知怎么的,他居然那么不愿意她做出这样危险的举动。 那小混蛋真的该踢入硬邦邦的悬崖下! “跳啊,是男人就跳……”见十三只是紧绷着脸看她没动作,唐千夙换了一个对象,“他不跳小八你跳,下来!” 小八在大石头上徘徊了好几圈,想跳又有点不敢,这里好高,可能水好深!小八呜呼呜呼了几下,终于嗷呜一声冲了出去。 主人敢跳它就敢跳,它是主人的狼! 水花四溅,沉入水底的小八四蹄狂划冒出水面,向唐千夙游了过去。唐千夙搂住小八的脖子,对上头的人又道。 “十三公子居然连狗都不如呀……” 那是狗吗? 主人我是狼! 狗和狼又有什么差? “你不下来,那小爷走了!”唐千夙说着跟小八划向岸边。 谁连狗……狼都不如?他是不想跟她那样蠢,很有失身份。跳?谁不敢跳?眼看她就要上了岸,十三就怕被那小子看扁了,也不哼声,冷着脸就往下跳。 噗通一声沉入水里,然后冷酷冒出水面看向唐千夙。此刻唐千夙已经游到了岸边,捡起岸上的包袱。地藏狼在她身边抖着羽毛,水溅得到处都是。 唐千夙毫不在意,甩着自己的小包袱:“小爷我下水前把东西丢岸上了,里边有套干衣服,十三爷您带换洗的衣服了吗?” 十三:“……” 他要把那小子按在水里一顿胖揍! 唐千夙此刻心情很不错,也许因为死里逃生,也许因为这个时候,她忘了去愤世嫉俗,怀疑世界,顶着一张依旧肿的脸笑得又丑又别扭。 “爷您趁太阳没下山那赶紧出来晒晒,入秋了,傍晚天凉,别感冒啦!” 说完小踢了小八一下,跑着去换衣服。 十三看她跑远的身影,再看被斜阳照得波光粼粼的湖面,四周安静异常,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狠狠滴白了那人消失的路口。 他从水里出来,往刚才唐千夙离去的方向走去。 还没看到人,就看到一身换下来的衣服胡乱丢在地上,白色的袜子跟鞋子用树枝插着晒太阳。而那人则躺在更高大石头上,把头发悬在石头旁晾着。 秋日斜阳,天高地远,枫叶红了半山,掩映在山林的是道不完的悠然。 躺在石头的人懒洋洋的,说不上是懒散还是自得。 他走了过去,远看这人还可以,近看那眼睛还是挺惊醒了。他极少主动去接近一个人,然而这树木之间的石头上,除了阳光还有那只狼,就只有他与她。 他站在石头旁垂眸冷眼看他。 “敢这么躺着,就不怕玉魂找你报仇来?” 其实这个地方是刚才她跟四喜走散的地方,兴许在这儿等会儿四喜就会回头找她来了。 “不躺着她就能不来?保不齐我们走过去会跟她打个照面。” 要来的自然会来,躲都躲不掉。 这山真安静,树也很安静,阳光这么照在身上,让人躺在这儿就不想走了。唐千夙手背随意敲了下身旁的石头。 “晒着,来,舒服。” 有了跳水的决心之后,十三这会儿也不迟疑,他还能不如他像个男人?他将外衣随手脱下。 唐千夙躺着,居下临高顶着一旁的他脱衣服,丝毫不害臊。 他身上只剩下湿漉漉的白色单衣,手停下来不再继续脱。 唐千夙咧嘴一笑:“这儿就咱俩,不害臊,你脱光呗。” “怎么就没毒瞎你?” “我瞎了谁看你洗澡脱衣服?” “不稀罕。” “你要稀罕了我还不看呢。” 话还没说完,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就当她的脸覆盖下来,唐千夙连忙抓下:“什么东西?” 是一个白色布带,有药草的味道。 “拜你所赐,龙舌草全黏糊了。”十三躺了下来手枕着脑后,“就这些足以杀你好几趟。” 被水浸泡之后,龙舌草产生的粘液都黏在了白布之上,唐千夙灵光一闪看向十三:“给我用就给我用,拐弯抹角什么劲儿。” 十三闭上眼睛,晒着暖暖的太阳,这山林好安静,阳光与风都让人很舒坦。只是一旁的家伙不知道在干什么,悉悉索索了好一会儿,让人不能安静片刻,十三忍不住看了过去。 “……” 她将白布切出了眼睛鼻子与嘴的洞罩在脸上,小心翼翼躺下来:“高级面膜,除了保湿美白抗皱还能消毒……” 这人怎么就能如此不伦不类? “龙舌草持续药效需要两三个时辰,你这么敷着能行走?” “不能啊,所以我打算在这儿睡上一个晚上。” “我不在这儿喂野兽蚊虫。” “没让你在这儿,我跟小八在就成。” 居然将他视得如此可有可无?十三斜睨着她,但她只顾敷面膜美容完全没顾得上他。 他对她可有可无?她对他何尝又不是?!十三有些郁闷,但没借口让自己做出任何行动。直到看到她手掌上那个狰狞的伤口,他忽而坐了起来,并不甚温柔地将她也拖拉起。 “你的命已由不得你做主,我走你不跟,那我只有把你的命带走了。” “喂喂喂,别拽啊,面膜快掉了!” “……” 就没听出他说话的重点在哪儿吗?十三觉得自己言行举止都有些太过主动,本该由唐千夙来顺从他讨好他才对,怎么这会儿变成了他故意找她说话? 不甘心的他微微一恼,抓起地上的纱布将她的脸包扎起来。 不顾她的抗议,一层一层将她包得像半个木乃伊之后,他心里舒服了:“嗯,保湿美白抗皱还能消毒。” “我去,你包得我看不见了。”唐千夙努力掰开被纱布挡住的眼睛。 十三拉下她受伤的手,捡起一旁的一瓶金创药。 “唐千夙。” 唐千夙努力地抬着头从纱布下方的一点缝隙看他:“干吗?”他垂眸在捣鼓一个药瓶,掀起视线看了她一眼。 “会疼。” “什么?啊疼!”药入肉入骨疼痛突如其来,唐千夙猛然抽手。 十三将她的手扣在腿上不让动,继续报复似的往她伤口上上药,并冷声说着:“跟你说了会疼,你是男人嘛?是男人就不要喊疼。” 唉这家伙报复心怎么这么强?她不就用这样的话激他下水嘛。不过手上的疼痛忍过了第一阵也没什么的了,她用另外一只手终于将半遮眼睛的纱布拨开了。 “诶十三你看天边。” 十三偏头看了一眼。 “你看那些云像不像姑娘家的胸部?” 咚 十三这会儿药就撒多了。 唐千夙噗嗤一声,这里的男人原来真挺保守的:“你真逗……啊啊啊,别按我伤口……” “就该毒瞎你。” “毒瞎了我谁看见那么好看的云彩还叫你……啊让你别按我伤口!”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见死不救 唐千夙一怒之下起身扑过去。 十三也不退让,两人在石头上揉打成一团,唐千夙打不过他啊,被按在石头上只能抬起脸往他脖子里钻。 她打不过他就咬死他! 可咬不到…… 这么一个绝杀武器就被纱布给毁了! 十三偏头看她使劲儿蹭着他脖子,张嘴舞牙地试图把嘴上的纱布撩开要咬他的蠢样,忽然十分想笑。 意识到这点,他立刻从她身上翻身下来躺回了石头之上,闭上眼睛。 他跟她闹什么,幼稚。 唐千夙手上的纱布被两人这么闹凌乱搭着,她一边包扎一边说:“你不帮我继续包扎了啊?” “痛死你活该。” 十三哼了一声不再继续搭理她,好奇怪,这小东西让他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何时能让人与他如此亲近? “翻脸比翻书还快……” 唐千夙自己将纱布绑上,看他紧闭着眼睛,悄悄地将他衣服踢下石头…… 报复心彼此彼此啊。 随后,两人一狼一前一后开始下山。唐千夙脸上依旧包裹着纱布,就像是从古墓里暴走的木乃伊。 十三走在前头,步履稳而长。 他忽而停了下来,唐千夙包着纱布看路本就吃力,结果就这么撞在了他的背上。十三回头斜睨她。 她从他身后站出来,一看眼前不远的地方,愣了下。 萤火树林? 之前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地方,此刻就呈现在不远处。天还没亮,只看见树上粉红的花朵簇拥,并看不出它们会发光。 不过也挺美,像开得灿烂的樱花树。 “啊啊救……救我,啊,啊——” 一句惨烈的叫喊之声在萤火树林之间传来,回荡在山林之间回音阵阵,让人悚然。 “难道绿魒没有死?”唐千夙奇怪问道。 小八已经冲了过去。 唐千夙跟在其后。 萤火树枝桠横展,枝头旁逸斜出,树枝之上开满了粉红的花瓣。旁晚的风斜斜吹过,落英纷纷。 而就在这样的美景之下,唐千夙看到了十几个面目狰狞的尸鬼,正在撕食活人。 而其中一个被咬着脖子,身子歪斜着双腿痉挛蹬了几下,但一切只是徒劳。鲜血汩汩从他脖子的动脉喷流而出,鲜红浓郁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唐千夙,似乎做最后的求救…… 这个人唐千夙认得,是天香楼的管事吴德才。 纵然唐千夙想救他,但为时已晚,这个人活不成了。正想着,两个抓着吴德才尸鬼,将他的身体猛然掰开。血浆内脏流了一地…… 唐千夙惊愕的不仅是吴德才的死,还有一直站在场外静静看着吴德才被撕食的百里绯夜。 甚至唐千夙不知道该用冷眼旁观这个词来形容此刻百里绯夜的状态,还是该用得偿所愿来形容。 好一会儿之后,百里绯夜才慢慢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唐千夙。 落英之下,那张容颜精美绝伦,他一身朴素的衣裳,也显得清逸卓绝。 看到唐千夙,他微微勾起了嘴角,那笑容令百花失色。 但在以血肉为bei景再看这张笑脸,唐千夙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她忽然想起,那日百里绯夜昨日跟吴德才说的话。 “你叫吴德才?” “我记住了。” 看来,他可不仅仅是记住而已。 而就在此时,罗战与四喜带着几个侍卫正好赶到,拔刀消灭尸鬼不在话下。 唐千夙站在原地没动,百里绯夜走了过来,询问道:“公子可还安好?” 声音依旧轻柔。 唐千夙不觉就皱起眉头:“嗯,多亏了你给的净身符,谢了。” “可惜公子还是受伤了,绯夜护主不周。” “受伤了,总比没命了的强点儿。”唐千夙目光看着惨死的吴德才,若有所指。 “有些人死了比活着好。”百里绯夜却淡然应着,不承认自己的见死不救,也不说吴德才是罪有应得。 唐千夙不语,这种事也说不清楚对错。 罗战走了上来,看到唐千夙包成这样询问:“公子可还好?” “没事儿,就包扎得有些夸张。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我们查到有卫门的人来了北山一代,还带来了北茫之地的妖魔,尸鬼的事似乎正如雷当家所言,就是卫门的人所为。” 唐千夙下意识地看向十三,他们两人就碰到了卫门的玉魂,还有所谓来自北茫的妖魔六眼绿魒。虽然玉魂挺阴险,不过她之前却说,不是他们将妖魔引入关内,而是有人要陷卫门于不义,这话,倒也不是不能信。 十三没回应唐千夙的目光,只是看向方才罗战他们进入萤火树林的那个入口处。 唐千夙也将目光转了过去。 之间那儿出现了一组人马,领到那个唐千夙认得,赵永亮。那日在落日广场,非要将百里绯夜置于死地的幽都骑射兵教头。 这人来这人是来灭魔还是另有目的。 赵永亮冷眼瞥了一眼地上狼藉一片的血肉,有天香楼吴德才与他手下的以及尸鬼的,不过这些人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一堆垃圾。 他的目光很快越过了这些看向百里绯夜的方向。 趾高气扬的表情,在目光遇到十三才微微愣了一下,收敛了一些。他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原来十三公子在此处,瑞小王爷还派人四处寻找呢。” “拍你来找?”十三面无表情说了这么一句。 “在下也非常希望能为瑞小王爷效命,只可惜公务在身不能脱身。” “公务?” “是的,在下奉李督抚之命前来灭魔。”话到说这儿他停顿下来,余光看向唐千夙与百里绯夜所在的方向,“说来也奇怪,幽都随临近北茫之地,但这些年极少见到魔性如此强大的怪物,好巧不巧偏偏是在某些来路不明的人来了之后,这儿就不太平。” 某些来路不明的人当然是指向唐千夙与百里绯夜,但唐千夙可不会傻到去对号入座,好让他借题发挥,就当做万千听不懂他话里话。 百里绯夜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毕竟人总不能因为狗在汪汪就跟着汪汪。 赵永亮见无人搭腔,也不善罢甘休,对十三抱拳赔了个罪:“十三公子,在下公务在身,不得不例行公事问一些事情,还请见谅。” “既是公事何须我见谅?” 闻言赵永亮颔首转身向着唐千夙那方向挪了脚步:“唐四公子……吧?” “是我。” “都说唐门之人精通药理,公子这包扎手法会不会太拙劣了些?” 唐千夙微微挑眉,你说这人吧,你公干你就公干你的,点评包扎技术干啥?大概这就是所谓言多必失吧。 十三回头对十三行了一个礼。 “十三公子别介意,不管您包扎得如何千夙仍旧感激不尽,赵教头说话是直接了一些,不过忠言逆耳利于行,想必被他这么一说之后,公子的包扎技术定然突飞猛进。” 十三心里倒也没不高兴,也没打算帮唐千夙出头的意思,只是淡淡地看向赵永亮。 赵永亮面色微变,但还是力保心不虚说了一句:“公子真是宅心仁厚,唐四公子自然得感激不尽。” 说完他立即越过了唐千夙,走到百里绯夜面前。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奴隶居然长得如此国色天香。赵永亮勾起嘴角质问: “你叫百里绯夜?” “教头有礼。”百里绯夜微微颔首,显得有些倒也谦逊。 “百里绯夜你不觉得你欠大伙儿一个解释?” “噢?” “据说吴德才他们是跟你一道出来查尸鬼的案子,怎么别的人都死了,你却安然无恙?”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夜色落英 百里绯夜抬起头,目光直视赵永亮:“那都要多谢我家小四爷与十三公子来得及时。” 听他用柔软的声音说着这些,唐千夙不由地就皱起眉头。其实就算她与罗战都没及时过来,想必他也能安然抽身。 百里绯夜身上有唐千夙抗拒的东西,这个人美是美但很有可能就是个蛇蝎美人。 “哼……”赵永亮冷笑,“如果说这次是十三公子他们来得及时,那么那日在落日广场,尸鬼对所有人都进行了攻击,你也是如此安然无损,会不会太巧合了些?” 也不知道是因为看了方才百里绯夜冷笑面对吴德才的四分五裂,还是被赵永亮这么提醒,唐千夙也很清晰地想起了当日的情景,确实就如赵永亮所言,没有尸鬼攻击百里绯夜。 百里绯夜说他是家道中落,被家人贩卖成为奴隶,这话的可信度是多少?如果可信那么他又是在怎样的家庭之中成长起来? “教头这么问我可就回答不上来了,灾难当头若要问幸存者为何存活,那我只能回答是幸运了。” “幸运得连尸鬼也是你带过来了么?” “我若有那本事,又如何被关在笼中做奴隶呢?”百里绯夜不慌不忙一一对答。 赵永亮此刻也没有证据证明,反倒是罗战上年说道:“赵教头,据说是卫门的人也在此山中,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人在作案。”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整个萤火树林微微发着光,依旧是美不胜收的景象,但树下躺着这么多具尸体,唐千夙也没有了再继续欣赏的心情。 “赵教头,对于这件事我有线索要提供,方才我与十三公子在山上见到了只六眼绿魒,还有卫门的玉魂,我俩身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与其猜测谁是凶手,还不如到山上找找卫门的人问个究竟才对。” “就算是卫门的人,他未必就脱得了干系。” “脱不脱得了干系,我相信赵教头一定会明察秋毫。” 其实谁跟尸鬼有关,她都不想去猜测,这事又跟她没有关系,她只想快点从这些事情当中全身而退,她回头询问十三。 “十三公子,事到如今是否可以当是我已经查完了尸鬼的案子?” 两人也算是一个白天都在并肩作战,刚刚经历了生死,只是事情过去之后,那份动容也随之消失了。 她这么说是想从这件事之中抽身?如果这件事情结束她会去离开幽都去哪儿?十三冷声问: “查完?结论是什么?” “结论就是那蜘蛛制造的尸鬼,你不是也看到了?” “那这林子里的尸鬼又算什么?” “这些……” 其实唐千夙知道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绿魒是通过一种隐性的银丝操控尸体杀人。随着它的消亡那些牵引尸体的银丝也消失,山上的动物尸鬼都没了,可这林子里为什么还有尸鬼出现? 难道还有另外一只绿魒? 但唐千夙看不到那些人脚下的银丝。 “那要怎样才可以。” “我说可以便可。” 唐千夙横眉看着他,虽然此刻她的眉毛都在纱布之下。他个纨绔子弟,他没事干也不表示别人没事干好吗?再没两天花胤珣就要进幽都了,她还要去巴结另外一个大爷呢。 十三看她一脸不甘心,低头看她:“要是你很急的话也可以走。” “真的?” “把命留下便可。” “……”他还真当自己很幽默嘛?唐千夙白了他一眼,却和善说道,“十三公子交代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我如何能走,凡事都要善始善终……” 吱呀 一个木门吱呀声传来,令所有的人目光都看了过去。 此刻夜幕也经降临,萤火树上的花泛起了夜光的粉红,飘落的花瓣也有了萤火虫飞舞的模样。就在这两的落英之下,在林子的另外一端掩映着一个宅邸,名为清园。 刚才那个吱呀的声音,就来自清园院子的木门。 在众目睽睽之下,开门发出声音之后又害怕缩回去的姑娘,终于还是探出半个身子走了出来,怯生生说道。 “我……我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想……想求救一下。” 站得有些远,光线暗,看不到女孩子的模样,只是听到那声音甜美却带着微微的哭腔,恳求着说道: “请问这儿可有大夫,我家主人病得厉害,我想去外头请大夫,可这几日周围都是一些尸鬼,我不敢去……” 听到这样的话,学医出身的唐千夙忍不住就有了站出去的念头,几次告诉自己说,不要管,这里的事跟你无关。 但听到那女孩儿哭着找大夫的声音,耳根还是软了。 “我是大夫。” 那姑娘噗通就跪了下来,不断磕头:“请救救我家主人,救救他!” 唐千夙深呼吸,对一旁的罗战说道:“天色已晚,我便在这儿逗留,四喜还在山中,你带人去找找看。” “是。” “顺便再派两个人,把这儿的尸体安葬了。” “是。” 唐千夙说完便往那宅邸走去,小八跟在她身旁。 百里绯夜望着她,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多说一句话。他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又抬起视线,举步跟着她而去。 “公子,你身边也不能没个人,我便留下照顾你。” 唐千夙没回答,大步就像屋子内跨步进去:“姑娘,带我去见见你家主人。” 那女孩儿看唐千夙脑袋包成这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唐千夙无奈道:“我只是受伤了,不影响看病。” “是,公子随我进屋。” 唐千夙跟着她走,百里绯夜站在屋子外没有进去。十三若如进入无人之地,目不斜视从百里绯夜面前走了过去,跟随在唐千夙身后。 一进屋,迎面而来是吊满屋子的人头,唐千夙惊呼一声立刻回头,狗日的又上当了!结果一把撞在十三的身上。 十三也眼疾手快,一个手掌岔开顶住了她那颗木乃伊脑袋,抬眼看向那些悬在屋子里的人头。一个一个面色雪白,神情各异。 十三看着身体僵硬顶着他手掌心的胆小鬼,沉声说了一句:“胆小鼠辈还强出头,吓不死你。” 那姑娘连忙解释道:“抱歉抱歉,我习惯了所以没想到会惊吓到他人,公子见谅。我家主子是个面具雕刻师,这里挂着的都是他的作品。” 雕刻师的作品? 唐千夙从十三的手掌之中转过头去看,果然挂在房梁上的都是面具。她挥开了十三的手,瞪着那些面具。 雕刻师了不起啊,非得把作品弄成吊死鬼模样才行? 不过,这个人的雕刻技术实在精湛,都快赶上蜡像馆了。虽然有几百张面具,但神态各异活灵活现。 这手艺可真是绝了。 “咳,你带我去见你家主子吧。”唐千夙是被欺骗怕了,怕又被人下了套呢。 “公子这边请。” 沿路经过的过道两旁站立的也是一些雕刻作品,一个一个都是漂亮的姑娘模样,身上都穿着锦衣玉袍,姿态婀娜,只是这些人都没有脸。 “为什么这些作品没有五官?”唐千夙忍不住问。 “主人觉得雕刻不出满意的脸,所以就都没用上。” “外头挂着那么多脸就没一张能用得上?” “虽然有那么多张脸,但却没有一张被主人看中。” 唐千夙看向一旁眼泪未干的丫头,十七八岁的模样,肤色十分白,脸上没有血色,但眉目与嘴唇的颜色却极好,浓淡有度,线条分明。 她体现轻盈,身上穿的是一身粉红的衣裳,颜色与园中的萤火花有些相近。 说起主人的时候,她眼里充满崇拜与疼惜。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诡异伤口 她叫落英。 “我从小就跟着主子,落英这名字是主人见到满园落花给我起的。” 这屋子的主人叫苏瑾,今年三十有三,十一年前妻子在家中被人杀死,留下了他一个人。妻子去世一年之后他捡了六岁大的小女孩儿,为她起名落英。 两人一起在这园子里相依为命十年。 唐千夙被落英领进了苏瑾的房间,十三往窗前的座位坐下。小八在他腿旁也坐卧下来。 唐千夙一边走向床榻,一边打量周围。这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室内还插着几只萤火花,每一样东西都布置得精心。显然,落英对苏瑾的照顾无微不至。 躺在床榻上的苏瑾双目紧闭,脸上是病态的红润,眉头紧皱,显得干涸的嘴唇微张着急促呼吸。 因为没有听诊器材,唐千夙伸手就要触摸苏瑾的体温,可手上还缠着纱布有些碍事,没多想,便立刻将纱布解开,绕了几圈拆了下来。 坐在后边的十三冷漠旁观,那日在落日广场她为那些努奴隶还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赌,如今又是一副救死扶伤的模样…… 唐门向来以毒药与暗杀让江湖中人威风丧胆,可眼前这位四公子倒像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来。十三眼里写着不信与不屑,只是忽而想到她咬破自己的食指,用鲜血点中他眉心的情景…… 唐千夙,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身上为何有那么多他想要知道的事? 唐千夙哪里知道身后人的想法,摸到苏瑾那滚烫的体温之后,她正全神贯注把他的脉搏。心脏跳动非常快,大概一分钟一百四十下,心跳有杂音与震颤,没有咳嗽的现象。 “你家主子可有受了伤?” “受伤?”落英微微一愣,没能立刻回答。 唐千夙已经将被子一把掀开,被子之内有一阵花香之气。唐千夙解开了苏瑾的单衣,一旁的落英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千夙动作很快,已经将他衣服扒开。 苏瑾胸前有一道明显的刀痕,刀疤狰狞成粉红色,虽然年岁久远,但依旧可以看出曾经有把刀豁开过他的胸膛。 落英解释道:“当年主子与夫人一道遭了贼人所伤,险些丧命,这些就是当年留下的疤痕。” 唐千夙应了一声,伸手就要去解他的裤子。 落英立刻解释道:“主子的腿上有道没能愈合的伤口。” 唐千夙闻言,放弃了脱裤子的举动:“那只腿?那个位置?” “左腿膝盖之上。” 唐千夙隔着柔软的亵裤轻触,冷静说:“给我剪刀。” 落英从一旁的针线盒内拿了剪刀递过去,唐千夙接过毫不迟疑就将裤子剪开了。果然苏瑾的大腿之上包着一个纱布,对比左右腿这边已经有些肿起来。 她剪开了纱布连接的地方,轻抬起他的腿解开了纱布。纱布到了里层,能看到渗透出来的鲜血,唐千夙微微皱眉,她闻到了更浓郁的花香之气。 但此刻也没顾得上这花香从哪儿来,把最后一纱布解开,唐千夙面色一紧。 一道大概十五厘米长的伤口,从膝盖上方延伸到大腿,伤口很深,红肿,糜烂。 “很有可能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了症状,这伤什么时候弄得?” 落英似乎不忍直视那伤口,说:“几天之前,主子去找雕刻用的木头,结果被割伤的。” 几天之前? 唐千夙看向落英:“从伤口附近皮肤的颜色,皮肉受创的角度来看,这伤口至少得十来天之前的,伤口里发炎溃烂,四周皮肉却不见红肿,显然是伤口愈合过又重新感染……” 她是军医大学的学生,学过法医。且身为唐千夙时,她的身体与常人稍微有些不同。或许这是宋子谦为什么要拿她来做实验的原因吧。 虽然现在这幅身体不是她的了,但好歹学到的知识还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之中。 落英听她这么说微微惊讶:“确实是十几天前……不对,是二十天之前受的伤,都快好了可因为前几天尸鬼的闯入然后又变成这样了。” 尸鬼身上有尸毒,侵入伤口所致? “可因尸鬼受过伤?” 落英听着眼泪就掉下来,边哭便说:“我不知道,当时很混乱我也没看清,之后主子说没事我也没在意,直到他发烧了我才去请的大夫。大夫来看过开了药可都不见好转,今日还想着去请大夫的,可是却出不去……” “先别着急,我再给你开几个药方,你按我写的去抓药。” “多谢公子!” 唐千夙将药方写在了纸上,给了落英。 “多谢公子,我这立刻就去城内抓药。” 让这丫头一个人去也不是办法,唐千夙跟着走了出来,看百里绯夜就站在门外,想了想说道:“百里绯夜可否请你帮个忙?” 百里绯夜从黑暗之中站了出来,光线落在他脸上,他慢慢抬起头来:“公子还能叫我,我的心也就踏实了。” “……”那双眼睛里几乎能透出些潮湿的水汽来。 “刚才公子不理我不跟我说话,我好害怕公子一怒之下就真的不要我了,我连屋子都不敢进去。” “我……”刚才她表现得得太过明显了吗?她确实不大想过太靠近他,“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公子不会不理我对不对?”夜绯一副哀求的模样。 唐千夙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说:“你先跟落英去城里抓药,尽量护她周全。” “公子放心,我这便去。” 说着他便跟随着落英而去,唐千夙看着他消失在荧光花瓣雨之下的背影,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才进屋没多久,罗战回来了,背回来了四喜。 “公子,四喜找到了,不过伤得很重。” “赶紧将她放下。” 四喜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她最大的伤口在腰侧,伤口之深可见小肠漏出。唐千夙掀开四喜的眼皮,她的瞳孔已经开始有些阔撒。 脉搏极为微弱,身体已经开始发冷,血压估计已经到最低限。这种情况之下,若不进行止血与缝合,四喜可能保不住了。 但是,手术设备没有。 没有工具也没有手术条件! 这个时候唐千夙深切感受到先进的医学技术,与医疗设备是多么重要。但现在苛求那些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唐千夙回头看落英的针线篮子,拧着眉说道。 “罗战,立刻去烧开水将身上所带的纱布用沸水煮过一道,还有这些也用沸水烧过。” 剪刀跟针线?虽然不知道公子是要做什么,但是罗战立即接令:“是!” “赵武,去找清油灯过来。” “是!” 十三看唐千夙沉着一张脸,镇定地命令,再看床榻之上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四喜,这样将死之人她也能救活? 很难。 没有氧气与血液续命,四喜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虽然自己是个假公主,但不能自理的那几个月,都是四喜前后左右的照顾。 唐千夙抬起自己的手,这只手还能挽救得了人吗? 她回头看一直沉默观看的十三,此刻估计叫他出去他也不会走的吧?他向来不爱听别人的话。 “我若叫你出去,你也不会听的吧?” “明知何必故问?” 就知道会如此,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也不知道这手还能不能发挥效用,但总得试试。唐千夙在床边做了下来,轻轻抚摸四喜的头发。 “四喜,听得见我说话吗?别害怕四喜,我在呢……” 她的手来到四喜心脏之上,修长的手指并拢,轻轻贴着四喜的心口,闭上眼睛。如果生命由灵魂组成,那么请赐予她灵魂的力量,让她做一会儿唐千夙也好。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异能重现 唐千夙闭上眼睛,手心感应四喜微弱的心跳,视线放入瞬间进入四喜的身体内部,从心脏到奇经八脉每根鲜红的脉络都在她眼睛呈现。 损毁断裂的血管,内部出现了的积血,一切都像用透视镜透视。 那时候她还小,傻跟着宋子谦学医,偶然间发现自己能够通过碰触人体的心脏,感应到人体内部的所有血脉遍布到的地方,准确看到身体内部创伤或病变的位置。 因为这个,她被宋子谦的爷爷推荐进入了军医大学。大三的学历却具备了持刀医生的资历,因为有这很奇特的功能,原本以为可以在医学界大展拳脚一番的…… 只可惜,她只想到了过程,没想到结果。 她所展望的未来,永远也不会到来。只是此刻真希望上天在剥夺了她一切之后,至少能将这天赋还给她,哪怕短暂的也是好的,她就想救回四喜。 唐千夙身体慢慢的发热,身上起了一层汗。 感觉手掌发热之时,唐千夙猛然张开眼,没想到居然还能用。 热度通过手掌起了一层透明的雾气,就像被太阳炙烤的沙漠之上升起的热气,直接透过了四喜的心口。 微弱的心脏似乎就在她的手心之中,唐千夙瞪大眼睛,真奇怪,这异能不仅回来了,而且比她身为唐千夙时更加强大。那些热力像是一种生命力注入了四喜的心脏,四喜微弱的心跳居然一点点在回升起来。 这是唐千夙进入苍原大陆之后,第一次觉得热血沸腾,她这会儿似乎才真正感应到唐千夙的存在,而不是一具游魂,也不是行尸走肉。 就算她一个人,不再以任何人为榜样,跟着任何人的脚步,自己也能将自己的生命重新点燃起来…… 她可以的,非可以不可。 唐千夙整个人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热气,时间越长,感觉到她越发吃力。汗水渗透了她的衣背,她的呼吸慢慢变得缓慢而粗重。十三牙关不觉紧咬了一阵,腮帮子紧绷。 唐门用的到底是什么邪门歪道的路数? 原本以为唐门之所以所为人知的只有三子,是因为小儿子一无是处。起初见唐千夙确实似乎就是一无是处的,但这几天,他居然察觉到这小子身体里隐藏了很多神秘的潜在力量。 只是要说力量,她也不强,但她这又准备用命去换他丫鬟的命么? 十三忽而十分不悦,她的命早就归他管,何时准许她拿去挥霍?可此时他若出手制止,又显得自己多管闲事,甚至碍手碍脚…… 十三闭上眼睛不看,眼不见心不烦。 可时间过得特别慢。 直到罗战在门外敲门:“公子,东西已经准备妥当。” 唐千夙才忽而住了手,身体微微一晃沉声说了一声:“拿进来。” 罗战将纱布,剪刀,棉线,针,清油灯都拿了进来。缝衣针已经被压弯成鱼钩撞,唐千夙用剪刀夹住在清油灯上来回烧了几次,穿上棉线。 可能是刚才发力,她的手有些抖,她放下针线甩了甩手再继续。 十三又看到她手上起了透明的热气,她凝神将四喜漏出的内脏小心翼翼送入体内,再用纱布清理了伤口的血,然后用那针线将那伤口一针一针缝合。 她的手法极为熟练,跳跃的清油灯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她心无旁骛专注的眼神。脸被包裹在纱布之下没法看到,可能看到她眼皮之上有晶莹的汗水。 她回头对一旁帮忙的罗战说:“擦汗。” 罗战敬重地用手帕抹去了她眼皮之上的汗滴,她回头继续缝合。 这家伙…… 真的,非常讨人厌啊。 十三起身往门外走去,却也没走远,就站在园中的萤火树下。流萤飞舞的花瓣从他眼前一片片飘落,但他目不转睛看灯光照耀之下,室内那人的影子印在窗纸之上,一举一动仿佛依旧能尽收眼底。 如此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唐千夙与罗战从四喜所在的房间里出来。 而百里绯夜与落英也等候多时了。 落英立刻迎上去说道:“大夫,我已经按你的药方把药都抓回来了。” “嗯,我这就过去给你家主子用药。”她从落英手上把一部分的药材拿走,“剩下的内服的药记得五碗水煎成一碗水。” “我记住了。” “那去煎药吧。” 唐千夙再次从苏瑾的屋子出来又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此时已经三更半夜,这家伙滴水未进,交代了罗战一些事,她随后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十三原本也要离开的,只是看到那人走到了门口噗通一声就栽倒进了屋内。他不由自主立刻奔了过去,走到门口,看到扑倒在门槛内的人趴在地上怨念重重嘀咕。 “大爷的……门槛非要设计得那么高,拦猪啊……” 原来不是昏倒而是被门槛绊倒的……傻子。 十三站在门口没动,躺在地上的人也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有些不确定地走进去,用脚踢了踢地上人的手臂…… 没动静。 他蹲下来看了看她,这被绊倒的猪果真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 这时他才注意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忍了许久不去探究的他终于还是慢慢伸手碰触她的手。 十分热,身上也是,很热。 而且,白天她在林子里受伤的手侧,那伤口又被一层鳞片包裹住,一层一层的。只是这次的鳞片不是绿色而是白色的,犹如细小的龙鳞。 十三微微蹙眉,之前她手上绿色的毒麟包裹之下,寄宿的是宿兽之瞳。如今又会是什么?那些尸鬼还会出现会与她手上这东西还没消失有关系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检查一遍。持起她的手拨弄那鳞片,居然是软的,轻轻一刮就从她皮肉之上剥落下来。 再看,她原本挺深的伤口居然已经愈合,只留下红色的痕迹。十三一阵惊愕,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体构造? 只是她的伤口愈合了,那这些鳞片又从何而来?十三还是仔细将那些软麟收集起来,也许能从中查到什么也不一定。 床离这儿只有几步之遥,十三迟疑着,要不要将这家伙抱到床上去睡…… 抱? 这脏不拉几的东西,他干嘛要抱? 于是抽住她的腰带将她从地上拧了起来。这家伙软得像只猫,在离开地面之后没有支撑,小爪子在空中乱抓了几下,虽然什么也没抓到,但发现也没摔下去就又自然软软卷缩着继续睡。 十三真会儿忍不住嘴角一弯,忽而笑开。 “果然是被门槛绊倒的猪,丢山里去也不自知。” 他将这猪丢床上之后他又犹豫了,要不要把他这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就扒了? 小爷何时伺候过人?这家伙命这么贱也不会因此就生病。生病了也是活该,自不量力逞强…… 转身走又忍不住回头,龙舌草的药效估计也过了,她脸上包着这东西肯定不好受,要不给她卸了? 唉,十三你有劲没劲,她睡得跟猪似的,能知道难受? 就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十三却丝毫果断不起来,说着不帮忙的他最终还是又坐了回来,反正她的命是他的,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 那么多借口找来做什么?十三忽而不甘心地拍了唐千夙的木乃伊脑袋。 臭小子,你赢了,似乎我……不讨厌你了。 想罢,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准备将她这湿哒哒的一身给脱了。她的体温已经趋于平常,如此疲劳的深度睡眠之下,很容易就得生病。 腰带应力松开……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居心叵测 “公子!”罗战冲进了没关上的门口,一看十三正坐在公子旁边准备脱他衣裳,他愣了一下连忙进屋怒喝一声,“你要做什么?”说着剑已出鞘。 十三才放软的情绪忽而又坚硬起来,他能做什么?低头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冷剑,锋利的眼睛直视罗战。 “我能做什么?” 罗战其实也知道主子刚才的模样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他也想照顾,但有些事他做了不喝礼数。 “那些事我们这些属下会做。” 说得好像他十三爷想干这差事一样,十三不再理会便说:“发生何事?” 罗战看主子睡得不省人事,想了想说:“这园子附近涌入大量尸鬼,有部分已经将我们包围了,想问公子是否杀出去?” 十三回头看床上的人一眼,起身。 “大概多少尸鬼?” “最近的至少也得上百多个,是人还是畜生还无法判定。” “你们一共多少人?” “算上百里绯夜一共一十三人。” 百里绯夜……暂时还不能算得上他们的人吧? “派三人守内屋,剩余之人随我外防,不能让任何一具尸鬼进入园子。” “是。” 那一夜,围攻萤火树林的尸鬼有林中的猛兽也有尸鬼化的人类。十三率领东越国的精良战将以寡敌众,死死守住苏瑾的园子,把尸鬼堵在墙门之外。 萤火树林的花今夜开得尤为灿烂,萤火树仿佛燃烧着火焰,秋夜刮起了寒风,吹得花瓣沸沸扬扬,如同飞火流萤。 室外犹如战场,杀气喧天,战火烧起…… 唐千夙所在的房间之外,守着的是赵武。 赵武手持剑保持警惕,一个黑影忽而朝这边袭击而来,赵武举剑迎杀而上。而就在赵武追击的时间内,一个身影迅速溜进了唐千夙的房间。 手上拿出了一把写着“卫”字的匕首,匕首寒光一闪就要抹上沉睡的唐千夙的脖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粉色的光影犀利飞向刺客,刺客连忙昂首躲过。 那道光哒的一下打在了床架之上,一看居然是一朵粉色的萤火花。 刺客连忙回头看向出手的人,她微微一愣。 百里绯夜。 一身朴素的衣裳掩盖不住百里绯夜身上的妖冶之气,娇媚的五官没得惊魂摄魄,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邪魅妖异。 长长的黑发松散绑着发尾的一端,没扎上那些正被身后吹来的晚风舞动飞扬,如夜间降临蛊惑人心的妖精。 他红唇唇角一勾,话音柔美:“落英,他可不是你这小妖怪能动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落英严重蹦出杀意。 眼前的百里绯夜明明是个人,但却又有妖的气息。不,这气息她也不能断定是不是妖,只是像一种无形的强大存在,让她不觉毛骨悚然本能地产生怯意。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这个人你不能杀。” “我若非杀她不可呢?” “呵呵……”百里绯夜低低一笑,“与其自寻死路,还不如求我帮你。” 落英一愣:“你……愿意帮我?” “那要看你如何选择了。” 落英深呼吸:“我必须杀了她。” “要杀还轮不到你。” “你……也想杀她?” “我想杀他?呵……”绯夜不急不缓向唐千夙的床榻走了过去,看着陷入沉睡的唐千夙嘴角一扬,抬起手向唐千夙的脖子伸了过去,来回轻轻揉捏,“谁知道呢。” “既然你想杀他为何却要在她身边为仆?” “你再说一句没用的,就马上死了呢。”百里绯夜目光深邃,却也阴寒。 落英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她所能抗衡,她只能说道:“我受人之命,必须把这个人杀了。” “用你手上卫门的匕首?” “是,雇主就是要让人以为是卫门的人对他下的手。” “栽赃嫁祸这种伎俩……那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落英这次没有回答。 “为了你的主子?他已经多活了那么多年,早该死了……” “你胡说,我不会让他死!”落英忽而眼眶就红了。 “人妖殊途,奈何同归。”百里绯夜目光妖娆,“罢了,雇主要的不过就是栽赃卫门,我可以尝你所愿……”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帮你?你想多了。倘若你稍有一点不听话,那么别说你就算是苏瑾也会立刻灰飞烟灭。” “你要我如何帮你?” “如此……” 赵武追杀了那尸鬼回头,看到主子的屋子门开着,心中大叫不好连忙冲了进去。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一个黑衣人用匕首刺向了主子,而百里绯夜就此刻挺身而出。 匕首就那么从他身体里插入,他如同一只坠落的蝴蝶扑在了唐千夙的身上,鲜红温热的血从他身上流出,侵染了唐千夙的衣裳…… 赵武连忙杀了过去。 那刺客失去了刺杀的机会,来不及拔出自己的匕首转身就跑。 赵武喊了一声:“不是尸鬼,是刺客!” 往前追了几步,但回头看扑倒的百里绯夜一动不动,他又折身回来扶起百里绯夜:“绯夜,绯夜你怎样了?” 百里绯夜脸色苍白,嘴角都是血,却笑着说:“还好来得及,公子没事……” 说完就昏了过去。 一夜的厮杀一直到天明,一共猎杀尸鬼一百六十九,而罗战的手下也死了三个。 赵永亮的骑射兵在天亮之时姗姗来迟。 树林里堆积成山的尸鬼,林子里散发浓郁的血腥之气,都让人脊骨发凉。而十三与罗战等人矗立在园子外,身姿凛凛,一身浴血奋战之后留下的未冷的杀气,看起来也有些慎人。 一百多个凶猛的尸鬼就被这么些人全部干掉,赵永亮不觉一震头皮发麻,连忙策马赶了过来,对这十三弯腰说道。 “十三公子可还安好?十三公子请恕罪,我等在北山之中搜寻了一夜,却没发现这儿的危情,让公子受累……” 哐当 十三将手中染血的剑往赵永亮面前一丢。 赵永亮连忙噤声跪下,虽不知道此人的来路,但威严比起瑞小王爷有过而无不及,得罪不得。 十三冷眼看了他许久,四周的血腥仿佛凝聚到了他身后,让四周陷入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之下,没人敢大口呼吸。 许久之后,他冷冷开口: “这里的尸鬼一具不少,带血的土一粒不差,都搬到幽都督抚府邸。此事一日不了,督抚府就还是尸鬼的墓地,有多少放多少。” 赵永亮心一紧,想不从也不行啊,这人背后可有瑞小王爷撑腰。 “是。” 十三转身便进入园子之内。 罗战看了那决然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随即也跟着转身进入园内。这十三公子,似乎还真是在帮他们家主子的。而且经过了昨晚,他也看到十三似乎坚不可摧的战斗力。 如此一个屠戮的不眠夜唐千夙却浑然不知,她的身体因为消耗过大,进入了极度睡眠的状态,至今还未醒来。 赵永亮搬运尸鬼进入李督抚家的事,自然是惊动了正在督抚家做客的瑞小王爷。没过多久,瑞小王爷便带着人来到了北山的清园内。 王府的人的人一到,这清园似乎就成了王府的,侍卫守卫院落,家丁张罗日常,不大不小的院子俨然有些拥挤起来。 瑞小王爷在屋内恨铁不成钢的碎念许久。 “让你不要随便走动,你跑到这山里做什么?” “你要来也可以,你跟我说我让人跟你一起过来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杀你的人你可知有多少?”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取缔生长 十三坐着不出声。一旁的丫鬟们在忙碌着为他端茶送水,焚香净手,准备沐浴的东西。等一切妥当,他转向瑞小王爷: “小王爷可说完了?” 瑞小王爷差点被口水呛到:“……完了,可你听了没?我可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让你在幽都多留几天,你说的就逗留两天就走!” “你让御医帮我查这是什么东西。” “噢。”瑞小王爷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感觉自己的话又被带走了拧着眉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 “别啰嗦,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在做什么?” “……”胆子越来越大了花祥瑞,十三斜眼瞪他,“在让你帮我查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还让你查?” “就问你从哪儿来的?” 从哪儿来?十三眉目一转,说了一句:“从猪身上刮下来的。” “从猪身上刮下来的东西你查它做什么?” “花祥瑞?”十三不觉挑眉,“哪来那么多姑娘家细碎言行的习惯?” “你还知道姑娘家有这习惯……我查,我查就是!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走?我可告诉你,明天花胤珣就进入幽都你知道的吧?父王要知道你还在这儿非扒了我的皮。” “你再多言你父王没扒你的皮我先给你扒一层。” 十三说罢起身去沐浴。 梳洗完毕,他正从室内出来。看着满园纷飞的花瓣,也不知道那小子醒了没? 罗战正好路过,看到他走了上来,说了一声:“我家公子醒了。” 醒了?十三下意识就要迈出脚步过去,很快硬生停了下来,不屑道:“日上三竿是猪也该醒来吃了。” 经过昨日的浴血奋战,罗战显然对十三的态度有所改变,语气也恭敬了一些补:“瑞小王爷差去的御医,正在给公子拆纱布。” 想到昨天她被毒得面目全非的丑样,也不知道会不会更丑了点。 见十三不说话,罗战颔首准备离去。大概昨晚十三公子也是形势所逼,必须同他们一起抗战吧,也并不一定是为了公子。 “小八在哪儿?”见罗战准备离去十三忽而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 罗战愣了一下:“在公子的房内。” “我去看看它。” 说完他目不斜视越过罗战。 罗战看了那高傲的背影良久,抿嘴一笑便去忙别的事去。 十三踏入唐千夙的房内,御医正在给她拆脸上的纱布,她转不过头只能眼睛瞟过来一眼,这家伙怎么还不走?还请了御医给她诊治,哪门子的良心发现? “十三公子早安。” 唐千夙对昨晚的打打杀杀全然不知,十三也没有要说的意思,往窗前的座位撩袍便坐下:“刚睡起的人才觉得时候还早。” “你现在是专门来看刚睡起的人?” “我来看望小八。” 我跟你又不熟!小八嗷呜一声,不甩他径自走了出去。唐千夙说了一句:“诶,小八出去了,问你约不约?” 十三端起下人倒好的茶,淡淡说了一句:“再多言,我让御医缝了你的嘴。” “……” 唐千夙不跟他一般见识,只顾看着立在桌上的镜子。御医将她脸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拨开,露出了小巧的下巴,粉润丰盈的唇,嘴角微翘自有一抹淡淡的慵懒。 鼻子又高挺立体,肤色虽不算是白皙胜雪,但肌肤细腻光泽剔透。 慢慢睁开的眼睛,如掩映水色倒影的清泉。 十三看着不由微微一愣,倒不是因为这小子有多好看,而是这家伙原来长这样吗?虽然很像,但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唐千夙视线清晰了之后,看着镜子的自己忽而也微微愣了一下。 这五官怎么忽然间有些类似她唐千夙的脸? 当然不是说一下子就由燕纱凌变成了唐千夙,判若两人。而是类似电脑做的一种渐变,让燕纱凌的模样渐渐有像唐千夙模样发展的走势…… 再回想起昨日给四喜治疗时用的异能,她不觉摸上自己的脸,这不是魂穿不是身穿,而是一种取缔? 以后的燕纱凌会成为她唐千夙? 看唐千夙的表情放佛是在镜子里看到了别人,十三问:“怎么,忽然发现自己变样了?” 唐千夙捂着脸摇摇头:“不是,是每次照镜子都有被自己迷倒的感觉。” 十三嘴里的茶差点喷了出去。 御医给唐千夙做了检查,各项健康指标都不错。 “我本来就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 咕咕咕咕 肚子此刻叫得欢。 她耸耸肩:“就是饿得快不行了。” 罗站此刻已经将吃的端了进来:“公子,早饭已经准备好。” 唐千夙问:“四喜怎样了?” “方才公子未起之前,周御医方才已经去看过,说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那就好。 唐千夙持起筷子便要开吃,一旁的周御医问道:“那姑娘身上的伤是公子所救?”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针线将人的身体缝得像布偶。 唐千夙点头:“啊。” “公子的医术来自何人?” 第二军医大学的教授们…… “唐门。” “唐门原来不仅精通药理,医术也极为精湛。”看那姑娘的伤,只怕极少有人能救活的。 “呵呵,呵。”唐千夙吃了一口忽而拉住周御医的药箱,放下筷子就起来,“周御医且慢走。御医大人,医者父母心,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箱子里都有些什么药,给我一些呗。” “这……” “赠我一些好不好?好嘛?” 她为了拿到药不觉就有些缠人起来,十三在一旁看着一阵鄙夷,能有些男孩儿的样儿不呢?周御医道是十三公子的朋友,也不好拒绝,只能看向十三。 “这……” “给他,省得他烦人。” 唐千夙饭也不吃,立刻从周御医的药箱里将能收刮的药材统统占为己有,收了药材她又问道:“周御医可曾去瞧了苏瑾?” “瞧过了,那人皮肉之中有妖秽,那伤口是好不了的。” “御医的意思是苏瑾伤口了侵染了尸鬼的毒?” “什么毒倒是无法断定,只是那伤口已经死了无法再生。” 唐千夙将嘴里的那口东西咽了下去:“多谢御医的药。” 有些生死或许并非人能控制,医生虽然能救死扶伤,但有时候在生命面前仍旧无能为力。 “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情思考别人的生死?”十三冷淡说了一句。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坐回桌前,埋头继续吃饭,拿着筷子用了许久才发现:“诶十三,我手上的伤口,好啦!” “……” 他知道。 “龙舌草应该被供起来,简直是灵丹妙药啊。” “……” 真的是龙舌草的关系?看这家伙似乎也不大清楚自己身体异于常人的地方。 唐千夙去看了四喜,四喜生命迹象还算平稳,但苏瑾的伤虽然用了她给的药却完全不见效果。 落英在一旁安然伤神。 唐千夙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内疚:“落英,你也先别太着急,我们试试别的办法。” “多谢唐四公子。” 又研究了药谱,想寻找出能救治苏瑾的办法,但都不大乐观。看到园中的小八追着落花活蹦乱跳,看罗战从前院进出…… 似乎少了一个人。 “罗战,百里绯夜呢?” 整个上午都没见他。 罗战站住脚,眼神有些闪躲:“百里绯夜他没事儿啊。” 有问题。 她不过问他百里绯夜呢,他回答他没事儿? “瞒着我什么事儿?” “没有瞒着公子什么事。” “那百里绯夜人呢?” “公子找我?”百里绯夜忽而从偏房里走了出来。 正文 第三十章 内鬼之患 罗战见他出来了,微微蹙眉但还是转身离去。 白皙的面容今日看起来更加苍白,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没有,见不着你人问问罢了。” “听到公子这么说,知道公子记挂着我,心里真踏实。” 每次听到他这么说,她都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才好。百里绯夜却笑着又说:“公子要没什么事儿,我便先下去了。” “去吧。” 唐千夙低头继续磨药,身后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她微微一愣回过头去,看到百里绯夜躺倒在地上,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跑了过去。 “百里绯夜!”这时候她看到他嘴角有血迹脸色大变,“罗战,出来!” “公子……”罗战看到百里绯夜倒下,也就无法再继续隐瞒,将百里绯夜安置到床榻之上后,说道,“昨晚我们被尸鬼包围了。” 唐千夙抿嘴看着罗战:“……等我检查了他的伤势,给我一字不漏说清楚。” 百里绯夜的伤口在背,很深,直抵心脏,稍微偏离估计就得毙命。唐千夙看着床上人面上血色全无,不觉眉头紧缩。 想想其实百里绯夜又有什么错?不就是冷眼旁观? 当他跟那些奴隶被关在笼中被猎杀的时候,谁又不是冷眼旁观?不仅冷眼旁观还以猎杀他们为乐。她又怎样以她的道德观去衡量他的好坏? 唐千夙走出来,罗战取出一把匕首双手呈给她,一五一十交代。 “昨夜我们被众多尸鬼包围,有一个刺客闯入了公子的房内,结果百里绯夜为公子挡了一刀。” “……什么?”她居然浑然不知,“那刺客呢?” “逃了,不过拉下了这个匕首。” 唐千夙此时再细看匕首,匕首把手上刻有一个“卫”字。 “卫门的人?” “是。” 唐千夙看着这把匕首:“卫门的人是针对我,还是针对唐门四公子?你立刻派人去查,唐门是否跟卫门有什么恩怨纠葛。” “是。”罗战又补充了一句:“公子,花胤珣明日午时便会抵达幽都。” 唐千夙有些“嗯,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那我去准备。” “去吧。” 下午。 百里绯夜便醒了。唐千夙支着脑袋坐在他床边打瞌睡。他看了她许久目光幽暗。似乎感应到他的视线,唐千夙睁开了眼睛,对上他清醒的目光她坐直身子。 “醒了?” 百里绯夜抱歉道:“对不住,本不想让你担心的。” “你是因为我受的伤,说这些是想让我自惭形秽?” 百里绯夜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却有种病态的美,似弱还娇,双目空灵。 “其实四公子心里不接受我,我知道。”他语气虽然依旧很轻缓,但话里多了一些无奈的韵味。 “……” 被说中了的唐千夙无言以对。 百里绯夜自嘲地弯起嘴角:“就如你所见,吴德才被杀的时我确实袖手旁观。我可以不杀他,但他若被杀我绝对不会救。这世上已经不存在保护我的人,我只能自保。” “我知道……我知道了。”倘若她不是燕纱凌的身份,她身边没有罗战与四喜那些人护着,她又会如何在这个时代之下存活? 若是她被绑在笼中任人猎杀,她被人当做奴隶人已辱骂虐待,她还能用她所谓的道德标准去衡量这个世界吗? “但我百里绯夜也不是没心没肺,伤我的我不会放过,救我的我也会铭刻于心。” 所以才会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选择为她挡了一刀?唐千夙更是有些惭愧:“我说过,我救你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报答。” “公子宅心仁厚我自然比不上,若是公子不求我回报,那么就算这次我救了公子如何?” “什么?” “能不能看在此事的份儿上别再赶我走?” “……”这已经是第一次百里绯夜说不要赶他走了? “当然,公子若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 “不是不答应,只是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把任何人当成是你的寄托,我不是能依托的人。” “但公子是我唯一的希望……”百里绯夜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唐千夙,眼角有些湿漉漉的,“家人背叛,被卖为奴,屠戮猎杀,如此绝望之时公子却向我伸出手,成为我在黑暗之中唯一的光芒……” “我说过那不单单是因为你。”她不想担当什么唯一的希望,她也担当不起。 “我自然不是公子的唯一,但公子却是我的唯一。” “……” 嗨,这算什么对话,唐千夙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觉得亚历山大。但眼前这样的局面,她只能无奈安抚道,“你安心养伤,我不会赶你走。” “公子……” “好啦,你身上的伤也该换药了,来,咱们翻个身。” “好。” 百里绯夜借助着唐千夙的力,翻过身去。唐千夙正要退他身上的衣裳。 “唐千夙。” 唐千夙回头。十三跟小八站在门口。小八刺溜朝她跑过来,十三却站门口不动。唐千夙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十三公子有何吩咐?” “你出来。” 御医已经查出了她手上那些鳞片是什么,刚想过来告诉她,但她倒好了,跟百里绯夜在这儿说一堆矫情话。 “等会儿的……” “你让我等?”十三背手而站,不怒而威。 唐千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怎么还不回家当他的大老爷?百里绯夜说道:“公子就先去,我这儿不碍事儿。” 权衡了一下,要她不去估计什么事都做不了,十三就讨厌的就是别人不听话。 “行,我叫赵武过来给你上药。” “好。” 百里绯夜趴在床上侧着脸看向门口的十三,目光深幽不见底。 十三冷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唐千夙跟在十三身后来到到院子内一株萤火树下。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伙又无聊了来找茬的?她微微颔首行礼: “十三公子有何指教?” 她笑容可掬的样子其实就是在敷衍,这让十三十分不悦。“唐四公子可真是体恤下属,每个受伤的都亲自照顾,连上药这件事都要亲力亲为。” “呵呵,呵。”她就当他在夸她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嘛。” “……” 她还真当他没事儿找她斗嘴的?十三看着她,面色越来越冷。 唐千夙立刻说道:“十三公子,尸鬼的事我也并没怠慢,罗战已经在查,相信很快就要能给您一个交代。” “你就那么相信你下面的人?” “……这话从何说起?” 十三有些不甘心,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但是不说吧,这傻不愣登的家伙很有可能就被自己人给灭了。 他拿出了个一个小锦盒,里边有几片白色细小的鳞片。 “这是从你手上伤口上挑出的鳞片。” 唐千夙看了一眼,认不得:“你什么时候弄的?” “你睡死的时候。”十三又拿出了一个单子递给了她。 唐千夙接过一看,上边写着几味药草的名称:“葛草、菖蒲,呼……”唐千夙吹走遮挡住字体的落花,“灵耳,灵耳是什么东西?” “你还是唐门的人吗?”十三鄙视道。 “那你就当我不是。”她本来就不是。 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十三沉声继续解释:“灵耳不会让人致命,一般在人体之内能存活十二个时辰就会被排出体外。但它们死亡之前的几个时辰会发出一种香气,能吸引附近的魔物。” “啥?”唐千夙一听浑身一激灵,“你的意思,我被人下了蛊虫,所以才被那些尸鬼盯上?” “所以你别以为自己舍命相救的下人都值得你救。”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猜忌之心 她已经很谨慎,但不知不觉还是被身边的人害了吗?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可以真诚相待的人?唐千夙不想承认问: “你又如何能断定是我身边的人干的?” “是不是我不清楚,但显然此人目的就是为了让尸鬼盯上你,而后又不让人发现你被他下了毒。” 也亏得她身体确实有些异于常人,血液能够自发排出毒物,在伤口上形成鳞片状。否则那人还真能瞒天过海。 唐千夙沉默了许久,心里难受。 十三看她紧抿着嘴不说话,冷声问:“现在才知到后怕?” 后怕……不会吧,其实被现在身边的哪一个陷害都已经还好了,毕竟这些人不是跟她青梅竹马,不是跟她山盟海誓过的人,背叛一下又如何呢? 唐千夙抬眼看他,忽而就笑了。 “谢谢你啊。” 没想到她回来这么一句,还笑眯眯地说,这人到底有没有脾气? 唐千夙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十三公子,这世上你最相信谁?” “……”他最相信谁?没仔细考量过,但仔细一想谁也不可全信。 “没有?对吧,就是吧。”人心隔肚皮呢,以前不知道这话的意思,现在啊每次想起都觉得特别有道理,“不过,呵呵,真没想到你会帮我留意这个。” “不是帮你。”他反驳得太快反而没有说服力,说完便不高兴。 唐千夙叹了口气:“嗯,帮你自己,我的命是你的嘛。” 十三没好气地哼了哼。 两人对视,十三也不移开视线,表情酷酷的。唐千夙也不知道说什么,忽然想起来:“诶你身上的伤怎样了?” 十三闻言立刻拧眉,提到这事儿他不高兴。她为别人疗伤不遗余力,却一句不过问他的伤势,他心里不平衡,虽然那伤也没多大。可现在她说了他也不痛快,她现在终于想起他也受伤了? “是不是觉得我帮你解决了一件事,过意不去终于记得问候我伤势情况聊表心意?” “嘿你这人。”其实还真那么点意思,唐千夙有些亡羊补牢解释,“我俩不是一起跳的水嘛,你那会儿都没事儿……好吧好吧,是我疏忽了,那我现在问你,还疼吗?” 软软一句“还疼吗”让十三不由更趾高气昂了,哼,他转过脸去。 “身上有伤昨晚还战了一夜的尸鬼,辛苦了。” 十三顿时回过头来:“还以为你只惦记那个替你挨刀的呢。” 还知道他苦战一夜? 唐千夙抬眼看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忽而噗嗤一笑:“是不是非要我给你检查一遍才能表示我心存感激?” 看她笑了,他冷冷别开眼,他才不屑她为他做那些。 唐千夙忽而上前就去要扒他衣服。 十三下意识后退:“放肆。” “你不是很嫉妒我给别人上药嘛,我也给你瞧瞧……” “我为何嫉妒?” “那你的伤到底有事没有?” “没有。” 唐千夙立刻后退一步:“你看,你这不没事儿嘛。” “……”她做这些原来是在套他话呢? “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又赖我……” 这家伙,真的非常讨厌,十三沉着脸,立刻转身就走。唐千夙看那里去的背影走远,嘴角的笑容慢慢就冷了下来。 她身边有人要害她,会是谁呢? 无论是谁,都祈求不要被她抓到,唐千夙目光一寒。 没多久四喜醒了过来。鬼门关走了一遭人很虚弱,但总算是活了。 唐千夙心里想,就算四喜是想要害她的人,她也不会后悔救她,毕竟曾经受过她的恩惠也不少,只是日后的账就得好好算了。 唉,她现在是要把身边的人都怀疑一遍? 所以她讨厌背叛与猜疑。 四喜是醒了,但苏瑾的伤势并不见好,那个伤口似乎就像周御医说的一样,死了,没法再生。 唐千夙站在远处,看着落英一遍一遍擦过苏瑾的手,嘴角一直含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苏瑾听不听得见,但她一直微笑着说起身边的事,不觉乏味。 唐千夙忽而觉得,其实苏瑾挺幸福的,至少得到了一个人的全心全意。 “公子,雷当家的来了。”罗战进来禀报。 “嗯,我这就过去。” 雷傲天过来了,带着一些手下,见到唐千夙便关心询问:“四公子可还安好?” 唐千夙看雷傲天一副长者关怀的模样笑了笑:“挺好,雷当家的挂念了。” “我也是刚听说,瑞小王爷把昨晚你们灭掉的尸鬼全部抬到了督抚的家里,说此事不了就把那当藏尸的地方,才知道你们被伏击了。” 唐千夙对雷傲天怎么过来的兴趣不是很大,倒是听他说督抚府变成了藏尸地挑眉问:“死了的尸鬼全抬督抚家去了?” “是,整条街都臭了。” 瑞小王爷干的?定然不是,毕竟被尸鬼折腾的不是他,唐千夙自然就猜到是谁做的,绷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呵呵呵呵,瑞小王爷有时还是挺有趣的。” “公子还笑得出来……”雷傲天眉头拧成川字,“你可知道这背后是什么人在主导这件事儿吗?” “噢?看样子雷当家的查出是谁了?” “是卫门的人。”雷傲天面色凝重,“真没想到卫门会如此公然与我们唐门作对。” “卫门?”唐千夙做出一副诧异的样子,“雷当家的,唐门的事我向来不懂,我想请问一下咱们唐门是否与卫门有什么恩怨?” “都是江湖流派,明着可能说跟谁是盟友其实都有厉害之争。” “可我听说了,唐门大部分的事业都在关内,而卫门的势力在北茫之地,关内之事不多涉足,怎么会突然公然与唐门作对?而且说来也奇怪,唐门想来对外见世面的只有大哥二哥跟三哥,而我,雷当家的也是第一次听说的吧?” “所以我才更担心,四公子第一次出远门就有人暴露行踪,卫门的人就盯上了,显然身边的人或许不大干净……” 雷傲天手拍了一下膝头,有些愤然。 “四公子尚且年少,大概不知道唐门之内有很多人想将势力伸展到关外,但唐门却说不会在关外开枝散叶,所以不少人就想着放弃唐门投奔卫门呢。” “雷当家的意思是,那些想要转投卫门的人很有可能出卖了唐门。” 雷傲天点头:“江湖人心险恶,谁也不能真正明白谁的心思。唐门在关内势力庞大,但门主却没有打算扩大关外的势力。但卫门如今却想进入关内,唐门必然是一个竞争者,难免会有碰撞。” “大当家的这么说也在理。”唐千夙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慢喝了一口,“这卫门还真当我们唐门怕了他们不成?” “只怕他们正有此意。” “那……那雷当家的以为我该怎么做?” “这件事还是要跟门主由他定夺。”雷傲天欲言又止,停顿了好一会儿说,“门主主张的是不与卫门正面冲突,只怕我们说了也无用。” 唐千夙从身上取出了一把匕首:“怎么没用?昨晚行刺我的此刻用的就是卫门的武器,要不是因为我手下护主得力,只怕我早已英年早逝。” 雷傲天立刻将匕首拿了过去:“这还真是卫门的东西,卫门也欺人太甚了,我们唐门再这么退缩只怕他们会得寸进尺。四公子,这事必然要跟门主好好说说,想出对策来。” “嗯,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定然是要讨卫门一个说法。” “四公子,雷家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那还请雷当家的多为我搜集一些卫门的证据。”唐千夙目光潋滟,神色精芒毕露。 雷傲天用力点头:“此时,公子就放心交给我。” “有劳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老虎发威 好不容易送走了雷傲天,唐千夙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她现在看谁谁像叛徒。这世上一个一个的都是不靠谱的,没人可以相信。 虽然闭着眼,唐千夙还是能感应到,门口有个黑影走了进来。唐千夙不动声色,那人在离她几步之遥之外,问: “公子可是有烦心事?” 唐千夙睁开眼睛:“你怎么下床了?” 百里绯夜往一旁的座位坐下:“已经躺了很久,骨头都躺疼了。” “呵呵……”唐千夙笑了笑,看了百里绯夜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公子有话直说,你若问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就直接说了,若是你觉得我问得过分可以不答。为什么尸鬼不攻击你?”她也并没有因为百里绯夜为了中了一刀,就完全地对他放弃了猜测。 百里绯夜垂眸,长长的睫毛半瞌,嘴角微微一笑便从怀中抽出一个坠子。坠子很普通,应该就只是某种野兽的利齿。 “它是灵兽的利齿,能辟邪驱魔。一般低等如尸鬼这样的妖魔是不敢妄自靠近的。之所以还留在我身上,是因为它样子普通,买走我的人觉得不值钱就没夺了去,没想却救了我多次。” 唐千夙语结。 她知觉当中总是信不过百里绯夜,但每次她的疑虑都会被他分毫不差的解除。 “抱歉,多问了一句。” “公子何必道歉,是我不好,就想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怕麻烦,倒是让公子忧心了。” 唐千夙懒懒笑了笑,不知道还说什么好。 百里绯夜察言观色了一会儿,询问:“看公子似乎是因为这个不安呢?” “你看出我不安了?” “猜的,因为我时常也是如此,感觉身边的人都不可信不敢信。” 再次被说中的唐千夙脸上笑容慢慢隐去:“既然你如此会猜,那么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我身边哪些人可信,那些人不可信?” “十三公子……” 说了这么一个名字,百里绯夜忽而停顿了一会儿。 唐千夙暗忖,他该不会头一个就点十三吧? “十三公子如何?” “十三公子跟公子是怎样的关系?” “算不上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萍水相逢他看不顺眼罢了。” “呵呵……”百里绯夜忽而笑了,那笑容在他苍白脸上就像是一朵纯白初绽的花,“似乎是看不顺眼,其实这件事倒是可以排除十三。” 这话锋的突然转变让唐千夙很意外,她还以为他要说的是十三的不是。 百里绯夜似是没看到她微微怔忪的表情,继续仔细分析着。 “十三公子是瑞小王爷的人,向来不是达官便是贵人,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制造这样的局,而且这两日他一直与公子你并肩作战,据说还差人把尸鬼丢尽了幽都督抚府内。” 确实,这件事唐千夙还真没将十三罗列在猜忌的范围之内。 “其他人我倒是说不好,但方才刚刚看到雷当家的从这儿出去。” 他怀疑是雷傲天?唐千夙不动声色点了头:“确实,雷当家的来过刚走。” “雷家虽与唐门交情匪浅,但这么些年来雷家始终没有投在唐门门下。而且势力就在西凉分布极少涉及其他省份。但公子真认为一个不愿意依傍唐门的家族没有野心么?”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雷家在北茫势力不小,据说还在那设立了一个帮派,原本由家中长子雷钧掌管,不过好像雷钧一年之前死了。” “我听罗战说,雷钧是路遇劫匪遭遇不测。” “唐门一向不赞成自己的人过多参与关外事宜,雷傲天如何能说,长子之死与卫门有关。” “你的意思是雷当家的长子是被卫门的人所杀?” “我也是猜测,觉得若是卫门真要与唐门树敌,何必暗中追杀四公子还留下了是卫门作案的把柄?” 其实唐千夙也是如此怀疑的,才试探性地将那把匕首拿给雷傲天看。 卫门这么大的门派,要真的想跟唐门作对,公开宣战岂不更好?就算要暗中作梗,就没必要带个“卫”字的武器来暗杀。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百里绯夜说道:“只要公子不要嫌我多嘴,能帮上公子是我最大的心愿。” “嗯,你身上有伤,我让人扶你回去休息吧。” “不碍事,我自己走便可。”唐千夙看着挺和气,其实这人心思也重,他做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未必她就全信。就算信了他说的,也未必会信他这个人。“四公子,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说完便起身而去。 唐千夙有些不自在,可要她完全相信百里绯夜她没办法做到。 日次,天气雾沉沉,似乎是要下雨。 唐千夙安排了一些事之后准备与罗战出门,今日不是花胤珣到幽都了嘛,她要跟他打一个面罩,打算来一个美女救狗熊……不对,是英雄就狗熊,跟他打好感情基础,好完成北宫长离交代的任务。 远远就看到十三从林子那头走了过来。那家伙怎么又来了,昨儿不是赌气走了嘛?绝对不能又被他给堵住了。 “罗战,机灵点儿……” 说罢唐千夙立刻拐了个弯准备去躲起来,小八跟着她跑,她挥手:“给我躲起来!”小八立刻趴到树丛里,唐千夙三两下就往树上爬。 罗战遇到了十三抱拳:“十三公子。” 十三今日身穿一件银色的衣袍,黑发用玉冠束着,五官清俊目光桀骜:“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罗战一听,糟了,明明就他一个人,十三公子问的却是你们。十三就当听不出来回答道:“公子让我查尸鬼的事,十三公子此番前来怕是不凑巧,我家公子正好也出门了。” “出门了好。”十三看看周围,“我也不是来看他的。” “那公子有何贵干?” “赏花。” “……”赏花?不是看小八了吗?“那公子慢慢赏花,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 “你很急?”十三挑眉冷声问。 “也不是……很急。” “既然不急,你差人去给我搬一张桌椅沏一壶茶来。” 搬桌椅,沏茶?这个没问题,耽搁不了多久。罗战问:“那桌椅搬到哪儿?” 十三目光一转:“那棵树下。” 罗战险些没立刻倒下去,十三爷您也真会闹啊,那棵树可不就是他家主子藏身之地? “怎么不动?你突然又急了?” “呃……” “好大的胆子。”十三忽而沉下脸来,低斥一声。 唐千夙险些没从树上滚下来,恨不得有白内裤就脱下来绑树杈上挥着投降了:“哎呦喂,我好像听到十三公子的声音啦!” 她立刻从枝头花丛最密的地方探出脑袋来,一副好朋友多年不见的喜悦:“还真是的啊,等着等着,我这就下去。” 十三瞪了一眼罗战,移步走到那棵树下,微微仰头:“你别下来,就那么呆着。” “……别啊,十三公子大驾光临我在树上呆着多不礼貌。”她故意当他开玩笑,努力往下爬。 “我让你呆着!” 十三怒斥,整个人动怒了。居然见到他躲起来,她以为他是多想见到她才过来的呢? 完蛋了,这次真的拔了老虎的牙齿了。唐千夙也真不敢动。 “十三公子……” “你们当真以为我要不了你们几条贱命?”十三直接打断了罗战的话。 罗战浑身也紧绷起来,虽说他可以要了他们的贱命,但他也不能让他欺凌自己的主子。“十三公子固然有那能力,但是……” “罗战,去做你的事儿。”唐千夙说道。 “可是……” 唐千夙点头再示意,罗战这才离去。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草棚避雨 唐千夙就坐在树上不动了,现在估计她说什么话都能让十三不高兴,性格太难伺候了。 十三心情是特别不好,唐千夙可恶,他跑来这儿的举动也可恶极了。 两人僵持了许久,眼看天就要下雨了,十三也没有走开或让她下去的意思。 唐千夙白败下阵来。 “十三公子,快下雨了,您不进屋避雨吗?” 十三不回答,他正好想淋淋雨,思索一下为何他会走一趟?还被人当蛇蝎一样避开。 “我知道见到您避开是我不礼貌,但是吧我是有原因的,毕竟我的命在你手上,我又没完成你的任务,当然怕你会一个不高兴就把我杀了对不对?” “强词夺理。”他忽而冷喝一声。 “我……” 唐千夙不想招惹他是不想节外生枝,她的目的不在他。也不想惊动了西岐皇族的人,她要接近的可是当今西岐皇子花胤珣,不想多生事端。 但他也不能太得寸进尺啊。 唐千夙往萤火树的横枝上坐下,一只长腿儿曲起,手肘支在膝头,神闲气定地问:“十三公子,说实在的,你是不是想当我朋友来着?” 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在他怒极了的时候还敢跟他提交朋友的事?他还有命活着没有还是个未知数。十三怒目一横:“凭你也想做我朋友?” “你今年多大了?我已经满十四了,是不是比你大点儿?” “没眼力劲儿的东西,你如何比我大了?” “是是,十三公子定然比我大,那你做兄长我做弟弟可好呐?” “我说了不跟你做朋友!” “诶诶,你别急了啊,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所以才问你要不要做我兄长。” “我……” “十三哥哥!” 刚还想说话,唐千夙忽而用脚用力踏了萤火树的枝头,十三避而不及花瓣迎面而落,把他的要出口的话给打断了。 纷飞的花瓣如粉色的雨,淋了他一身。却没让他清醒。他闭上眼,等着花瓣雨停下来慢慢睁开,脸色不悦。 唐千夙坐在树上,前后左右簇拥的都是花,那家伙笑得也跟朵大花似的,真的非常的欠揍。 “呐,三国时有桃园三结义,我们来个萤园两结义成不?” 三国时哪有桃园三结义,想保命也不要瞎编历史。 “你不反对,就当你答应了啊。” “我反对。” “十三哥,十三哥哥……” “给我滚下来!”害臊不害臊,虽然年纪小,好歹也是个男人,撒娇真肉麻。 “你说的!”唐千夙立刻从树上跳下来,差点就跳入了他的怀里,十三不动声色退后两步,忽而又上前一身胳膊就把唐千夙放倒在地。 唐千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算什么啊? 他心里忽而就痛快了一些,一字一句地说:“滚下来应该是这样的姿势落地。” “……” 唐千夙揉揉屁股站起来,看他似乎解恨了,无奈又屁股痛的笑了:“终于解气了吧?” “我还犯不着跟你生气。” 最小气的就他了。唐千夙忍住不吐槽他,此时雨点滴滴答答砸下来,她拉住他的衣袖:“下雨了,赶紧躲起来。” 十三手一抬要挥掉她揪着他衣袖的手,结果唐千夙觉得不顺手换了只手要拉他,恰巧就把他的手拉在手里了。 放肆…… 她的手特别暖,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指,拉着他在稀稀落落的雨点与花瓣之中奔跑。十三看那纤瘦的背影,极陌生又似瞬间熟悉。 秋日天气阴寒,山林之间灰蒙蒙。斜斜的花瓣雨滴滴答答落在树叶上,泥土里,高高低低,如同他的心跳起起落落。 林子里有间草棚,平日放置农具所用。 两人跑到了草棚下,身上已经零星沾了雨滴。唐千夙自然而然就放开了他的手,拍拍身上的雨渍。 十三将手背到背后,双手交叠居然觉得自己手指冰凉,远不及她手指温暖。 雨越下越大,到处立刻都湿漉漉起来。 唐千夙忽然用肩膀碰了一下硬邦邦的十三:“十三哥哥,你这次是不是来找我的?” 少年的眼睛里写满了狡黠,让十三腮帮子一紧:“知道我找你你还躲?下次再如此我拧下你脑袋喂尸鬼。” “诶我叫你哥哥你没反对……” 重点在哪儿呢? “知道了,你找我有事儿说对吧?” “我不找你。” “找小八?” “……” 唐千夙也不闹他了。十三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滔天的怒气哪儿去了,看着山林间迷迷蒙蒙的秋雨,浇湿了一林子的花,忽而觉得这不是秋日,而是乍暖还凉的初春。 “今日下午赵永亮会在刑台被斩立决。” “赵永亮突然被问斩,为什么?” “是他为了立功,将尸鬼引入幽都。” 唐千夙愣了一下,觉得这件事不可能这么解决的吧?“这是你将尸鬼搬到了李督抚家后,李督抚给你提交的答案?” 十三算是默认了。 唐千夙拳头打在掌心:“那肯定这件事跟李督抚也脱不了干系,你施加了压力,他怕瑞小王爷真的追查起来把自己老底也揭了,所以先下手为强把赵永亮先干掉。” 看她侃侃推测,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你身上有灵耳之毒。” 对,是有那玩意儿。 “赵永亮针对的从来就不是你,他没必要对你下毒自找麻烦。” 对,在她进入北山之前,跟赵永亮不过是在落日广场见过一面,那时候赵永亮根本就还没认识她。倒是对百里绯夜咄咄相逼,不死不休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 “你身边那个叫百里绯夜的,不可信。” 她是没有完全相信百里绯夜,但忍不住对十三说:“当日百里绯夜为我分析的时候,可是第一个说你可信的。” “我自然可信。”说完他自觉说得过了,轻哼一声,“就算他说我可信,他也不可信。” “你是不是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是个被发配到北茫之地的人,不是简单的角色,否则也不会有人买通李督抚要他的命。” 据说,幽都的官被称为半个阎王。 因为苍原大陆四国之中,经常有些身份特殊的人被发配到北茫之地流放。而幽都是必经之路。犯人进了北茫之后,很多关内的人就会束手无策,想治也治不了,要救也救不得。 管辖这个儿的官有维护地方治安的职责,被发配的犯人进入城门都需要留下资料,自然也掌管他们的生杀大权。 朝廷或多或少也知道这些,但只要不危害本国利益,他们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他们要杀百里绯夜却恰巧碰到了瑞小王爷,若被皇族的人细究起来,他们的罪责可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程度。 所以李督抚自然会现则一个替死鬼,哪怕是自己亲戚,但总比被灭了九族要强。 只是,他们越是害怕,越是证明,他们这次想要的那条命十分特别,而那条命很可能就是百里绯夜的。 “百里绯夜可跟你说过他是什么人?” 唐千夙自然也猜得到其中利害,万一百里绯夜要是个什么特殊身份,到时候瑞小王爷真的追究起来,会不会更加麻烦?他们一麻烦,她就跟着麻烦,到时候有理说不清只会耽误时间。 所幸百里绯夜也没真的跟她说起自己是什么人,唐千夙就说道:“没有,就说自己家道中落被贩为奴。” “就说这些你就放心让他留下了?” 他还说他来自无月岛,不过她不打算告诉十三。反正解决了这摊事儿,她也要进入北茫勾引花胤珣了,虽然用勾引这词不甚妥当,但确实就是如此。到时候自然就跟这些人再无瓜葛,所以他们……爱谁谁。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拜把子 “我没有要留他,可他因为我挨了一刀差点儿命都没了,我总不能现在把他赶走吧?” “妇人之仁,到时候别把小命搭进去。” “想要我命的人不就是你……” “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十三哥哥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不辞辛劳还亲自过来。” 唐千夙对这他笑眯眯说了一通,两人双目再次对接,看十三那冷冰冰的表情,她识趣地收起笑容,望向山雨山花。 天地茫茫,草木泱泱,人与山河一对比不过沧海一粟,渺小又短暂。 人与草木相比也却还不如呢,草木无情,不会伤感。草木不移,无需颠沛。 而人,总是要天沛流离,悲春伤秋患得患失。 耳边除了风雨之声再无其他,十三偏头看向身边少年清澈的面容,茫茫花雨印在她眼眸之中,竟然多了几分与她年纪不相仿的苍茫。 似是感应到他的注视她回过头来看他,咧嘴一笑,眼眶潮湿。 “十三哥哥,若是给你选你想做什么?人飞鸟禽兽?” “你想做禽兽?” “呵呵……”她笑了,声音清朗明亮,但笑意却抵达不到她的眼睛,“有时候人还不如禽兽呢。” 说的是。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一朵花,春天开放,冬天枯萎,不管有没有人欣赏,兴衰不患,荣辱不惊。” 十三看她须臾,举目望着茫茫天空,漫天的雨此刻忽而洒满他的心海,他第一次与人说:“我要做一只飞鸟,富有四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唐千夙微微一愣,她是忽而多愁善感了,他呢? 抬头看他坚毅的侧脸,承载天空的眼睛,忽而莫名心一动,一手搭住他的肩膀,伸腿踢了一下他的膝盖窝。 十三猛然回神想要反击,唐千夙的手忽而扣住了的颈脖,那块倔强柔韧的骨头,力道不大不小,暖暖的在他颈脖上绵绵不绝。 十三像只被忽然制服的野兽,没有一掌把她轰开,只是瞪着她眼神锋利。 没人敢动他的捏他的脖子,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唐千夙虽然脚踢在他膝盖窝,但这人骨头硬,愣是只弯了一下,又硬邦邦挺直。 她没好气笑了,手捏了捏他脖子后那块傲骨,忽而就松了手:“算了,本来想跟你拜天地,结义金兰的,不过算了。” 她这是干什么?明明谁都不信,可此情此景之下居然忘乎所以的真想跟他结拜。不是说,这世上没有可信之人,她又何必把人这种东西往自己身边揽呢? 背叛,在结义之后,会更甚重。 她的手离开的刹那,十三忽而觉得脖子一片冰凉。他猛然扣住她的手腕,往她背后一压,现学现卖一手扣住她的颈脖,轻而易举就把她压跪在地。 唐千夙猛然回头瞪他:“你这人报复心忒强了……啊?” 她话说不出了,因为此刻十三完全不理她,一手按着她的脖子,一手将袍子一甩,男儿硬挺的膝盖忽而弯曲,慎重往地上跪下。 双膝之力如同泰山直落大地,那般沉稳厚重,如同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压在她傲骨上的那只冰凉却宽厚的大手。 因为他的认真与慎重,唐千夙居然有些害怕。或许当时自己是一时兴起,又或是情难自禁,但不过是短暂的认真,但似乎她只是一时冲动。 “你……你干吗?” 因为害怕背叛所以抗拒坦诚。因为心中没有信任所以害怕别人认真。因为不能让别人忠心耿耿,所以也不能再保证自己不会辜负。 十三忽而偏头看她,感觉手心里的脖子柔韧细小,仿佛轻轻用力就能折断。 她摸他脖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十三没有笑,但此时剑眉星目,分外明朗,映着花瓣雨竟然有说不出的水色柔光:“不是要跟我萤园两结义?” 他的声音很沉,却又似撩动人心弦一样的低喃。 唐千夙心一慌,连忙说:“我……我改变主意了。” 十三也不恼,双目透亮:“哪由你说了算。”这人脖子跟手一样,都暖暖的,触感细腻,像某种小动物是的让他手心刺痒。“你要改变主意也行。” 这话怎么听得如此耳熟,唐千夙愣了一下斜视他:“把命给你留下来?” 十三忽而咧嘴一笑,唇红齿白甚是好看:“明知何必故问?”说完松开了她的脖子,面前山川秋雨,竖起右手。 “我花十三……” “啊,原来你姓花呀。” “不闹我。”他瞪了了唐千夙一眼继续说道,“我花十三对天起誓,今日与唐千夙结义金兰,我为长兄,他为幼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悖誓言,天诛地灭。” 这么……这么毒的誓言啊? 十三说完偏头看向她,目光坚定。 唐千夙就想着,拜就拜吧,有些拜把子兄弟拜完之后各自回家,几个月甚至几年都不会遇见一次,或者偶尔去走访走访,这倒也无所谓了。 反正拜完把子,花十三总不能再找她麻烦了吧,好歹有利无害不是嘛? 这么一想,唐千夙跪得直直的,同十三一样面朝山川秋雨,目光坚定举起右手起誓。 “我唐千夙对天起誓,今日与花十三结义金兰,我为幼弟,他为长兄,以后若有健全之躯,定让他富有四海无拘无束,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有悖誓言,魂飞魄散。” 十三看着唐千夙坚定的目光,微翘的嘴角,居然有说不出的动容。 唐千夙回头看他,咧嘴一笑:“拜啊。” “……哦。” 十三有些木然跪拜天地,弯腰的刹那嘴角忽而弯起。 一拜天地,从此肝胆相照。 二拜天地,从此生死与共。 三拜天地,从此……永生不负。 两人拜完天地站了起来,唐千夙弯腰拍拍膝盖的尘土草屑,说了一句:“这拜三拜的,感觉怎么还像私定终生拜堂成亲似的……” 花十三差点栽了个跟斗:“胡言乱语。” 唐千夙起身看他,挨着他说:“十三哥哥……” 十三高他半个头,垂眸斜睨他:“干什么?” “你说了从此与我生死与共,还要我命不?” 十三看了他半晌,腮帮子一紧抬起手……唐千夙以为他又要治她,刚想往后跳开。十三的手忽而沉沉落在她头上,沉声说着。 “当然也要,我给你守着。”说着手很自然又落在了她脖子后的傲骨之上,捏了捏,“给你守着。” 好不习惯,真不习惯,原来拜把子这么牛叉,早知道这样早骗他跟她拜了! “十三哥哥……” “别姑娘家似的。” “我……我怎么姑娘家了?” 哪有一个男孩子挨着对方叫“哥哥”的,那眼神那语气,也不嫌娇气,十三没好气道:“在西岐姑娘家才将兄长称‘哥哥’,男孩子通常不叫叠加字,就叫‘哥’。” “可我们那没有这样。” “那你怎么叫的。” “大哥……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 “闹。” 故意调皮的人立刻被十三轻拍了一下脑袋。小八此刻忽而从雨中奔跑了回来,一身的雨水还夹着草屑花瓣。对着唐千夙一阵倾诉。 “说重点。”这狼崽子废话特别多,不就是有人来了吗,它又必要从它见到一只兔子开始说起? 人家这不是想要多跟主人交流,多表现表现嘛。嗷呜。 唐千夙忍不住抬腿踢着它走开:“远点儿,一身的水。” 小八还当是爱抚,可劲儿绕着唐千夙的腿,主人的腿,抱!抱抱抱…… “你这只蠢狼……”唐千夙眉尾抽搐,转头对十三说,“有人往这儿过来了。” “先躲起来。” 十三与唐千夙还有小八躲到了草棚的后边。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阴谋诡计 来的人是落英。 她一身粉色的衣裙几乎融进了花雨之中。来到草棚之下,她收了雨伞将它立在柱子旁,然后抱着双臂揉了揉,马上就要入冬了,只怕这园子萤火树是熬不过今年的冬天了吧? 落英在等人。 大概十来分钟左右,又有一个戴着蓑衣斗笠的人进入了草棚之下。 唐千夙扒开草缝仔细探看,但那人即便进了草棚也没把所以斗笠脱下来,唐千夙也无法从他外表判断他是什么人。 她的脑袋顺着那人走动不断移动,没一会儿就撞到了十三的脑袋,被他冰凉的耳朵吓了一跳。 十三立刻抬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拢在身前不让随便乱动,两人就从同一个比较大的缝中观看屋里的情景。 小八一看人家哥俩挨得很近,也把狼头悄悄挨了过去,这样暖和又亲切…… 十三冷眼如剑看过来,蠢狼慢悠悠又把狼头挪开了。讨厌十三,我就想靠我家主人,又不想靠着你,为什么瞪我,你瞪你还瞪你再瞪……不靠就不靠!哼。 十三将脸转回去。 落英说道:“我已经按你所说,用卫门的匕首去刺杀唐千夙,你快把还魂丹给我。” “我让你杀了唐千夙,但你却没有完成,还想跟我拿还魂丹?”戴斗笠的人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们要的不就是栽赃卫门,我已经做到了。” “你以为唐晏甫能因为一把匕首下定决心与卫门作对?不杀他儿子他又怎么会知道丧子之痛,痛下决心杀卫门?李丰义那狗官被西凉王府一逼,将赵永亮推到风口浪尖上以求自保,现在所有的罪责都在赵永亮身上,唐门还会怀疑卫门吗?”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必须要拿到还魂丹,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翻脸不认人?就你一个气数将尽的小妖?”戴斗笠的人冷冷笑了笑,“还魂丹我依然可以给你,但是是在你杀了唐千夙之后。” “可你不知道唐千夙身边有什么人在……”落英一急之下险些说出了百里绯夜,但一想到那双冷艳无情的眼睛,她咬住了唇没敢说出来。 “你说那个叫十三的?我查过了,不过就是分封王侯府的人,顶着皇族赐予的国姓吓唬人罢了。” 那些分封王族,不过就是徒有其名,西岐帝皇如何能真正把权力分到他们手上。 “再说到时候西凉王府的人要查起来,也可以推到卫门身上,那对我们百利无一害。” 落英咬唇不语。 斗笠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想想吧,只有你活着,苏瑾才能继续活下去,落英姑娘。” “好,我做。”落英豁出去了。 “很好,这是卫门无色无味的迷魂药,饶是唐门的人也难察觉得到,你洒在院中饮用的泉水里。” 将那瓶毒药交给了落英,斗笠人立刻大步走向雨中头也不回地离开。落英看着手里的瓷瓶许久,然后紧紧捏在手里,苏瑾,我定然不会让你死。 说罢,她拾起雨伞,撑开,走入雨中,一步一步离开。 天地间又只剩下茫茫秋雨与矗立的山脉,十三松开了唐千夙的嘴儿起身走进草棚,身后居然被雨湿了大半。唐千夙跟着进来,除了袍摆沾了点湿气,身上倒也没湿。 “原本还以为这样安全呢,原来唐门更危险。” “什么?” “我是说,原来暴露我是唐门四公子的身份更危险,害我的那个人显然知道我的底细才要杀我。” “心中可有人选?” “方才那人说道了丧子之痛声音又似乎喋血痛心。我听说雷家长子死于卫门人之手,雷家所依赖的唐门又主张不涉关外事宜不与卫门为敌所以……” “雷傲天想让你父亲也尝到丧子之痛,与卫门为死敌?” 唐千夙点头:“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她不是唐门的人,雷傲天这算盘就算打得再想,唐门也不会真正与卫门为敌。“可惜计划还没完成就被我们听了去。” “既然他们要我们饮毒,我们就将计就计。”十三阴测测说,“雷傲天,命不久矣。” “……” 风雨一停,风波未歇。 山中雨停了之后,山坳之下就开始升起云雾,在半山腰形成了一片云海。此刻已经是下午,唐千夙与十三再次回到了苏瑾的园子,只见厨房的瓦楞之上透出袅袅炊烟。 唐千夙目光寻找了一遍,园中并不见落英,倒是百里绯夜站在廊檐之下,身上披着一件罩衫,面色依旧没有什么血色,却对她微笑着表情温和柔媚。 唐千夙对他也礼貌回应一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还是下意识在寻找落英的影子。 这时候,看到落英提着一桶水从院子后边的走了进来。见到她立刻笑道:“唐四公子回来了,十三公子安好。” 唐千夙走了两步:“你一个姑娘家抬水伺候我们这些爷们儿辛苦了,我来吧。” 落英笑道:“四公子身份金贵,哪做过这些粗活,我天天做已经习惯了,不重。” 唐千夙收回了手。 落英又说道:“今日怎么不见罗战大哥与公子一道?” “他出去办些事儿晚些时候回来。” “那好,我饭就多煮一些,今日下雨山路不好走,估计回来得饿坏了。” “那有劳姑娘。” 看唐千夙脸上一派温和,双眸阑珊的,看上去跟往日没有不同,落英微微一笑:“公子何须客气,你救了我们,还为我家主子治病,能为你做事落英感激还来不及呢。” “小事儿,姑娘不必挂心。” 唐千夙心里不禁感慨,这她要是不知道落英的目的,听着这番得体温婉的话语,还不得夸她懂事乖巧? 人心隔肚皮啊。 “那公子先稍作休息,我这就去准备晚饭。”落英说着便提着水进了厨房。 百里绯夜此时走到了唐千夙的身旁:“公子可回来了,下了一天的雨,冻着了吧。” “我还好,你身上有伤怎么不好好休息?这里风大要再受了凉可有你受的。”唐千夙抬手扶他的胳膊往屋内走。 百里绯夜却没有迈步,定定看着她。 她不解回望过去无声询问。 百里绯夜眼角微微潮湿,低下头,一缕黑发坠落下来,半掩了他含笑的嘴角。 唐千夙微微一愣,她不过扶他一把,只出于医生扶伤的心里,他似乎很感动。 十三在后边看着,心里忍不住说一句,妇人之仁。却也没有上前制止跟着进了屋。 山上比山下更冷,室内已经烧上了一炉火炭,从室外进来能感受到一丝暖意。唐千夙拿出了药箱,要火钳将炭火捅了下,希望室内更暖和一些。 “百里绯夜,你坐这儿来,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药。” 百里绯夜依言,坐到了火炉旁的坐榻之上,动手将身上的衣服解开。唐千夙将药箱往一旁搁,协助他褪下衣裳。 一个光滑如玉的身体呈现出来。 百里绯夜微微低头而坐,脖颈修长,脊背挺直,身体虽然裹着纱布,但轮廓却极美。 从唐千夙这个方向看,看到的是他的清隽侧脸,美若一朵婷婷雪莲,细腻而又珍贵。黑色的长发没有束缚,好似上好黑色绸缎流泻在身后。 这种美惊艳得让人恍惚,感觉触碰就能让人融化膜拜。 但唐千夙还是唐千夙,美的东西多少带刺,宋子谦也是个美男子,可是越是美丽越毒,毒蛇不就如此? 唐千夙不动声色,站起身将他丝缎一般的长发拢起,从药箱之内随手取出一跟绷带,将他长发挽起。 百里绯夜脖子上细腻白皙的皮肤,修长性感的锁骨立刻展露无遗。他任由唐千夙拨弄着,没动,又长又翘的睫毛缓慢的眨动,嘴角一笑,轻柔的话语如一袭春分轻抚弱柳。 他说。 “绾青丝,绾青丝,青丝长长,长不过君之手,华发生时许白头……” 十三目光一寒伸手去摸了身上的佩剑。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将计就计 唐千夙目光一瞥取笑着问:“百里绯夜,这是心仪你的姑娘给你做的诗吗?你长得这么俊一定有姑娘跟你表白了。嗯,以后要也有姑娘给我写情诗我就娶她!十三哥你呢?” 十三放在剑上的手松了力道,沉声说道:“谁敢做这样的诗,我定抄他满门。” 唐千夙听着笑容都干了,慢慢扭头看过去,看十三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这人没病吧?别人跟他表白他就要抄人家满门。 有病没跑。 当然,十三最后那句话是说给百里绯夜听的。不嫌恶心,男人给男人绾发,他念什么诗,他的小弟是他能随便念唱的对象? 唐千夙回头开始替百里绯夜解纱布,不再吭声,一心换药。 百里绯夜也不在意,又问道:“公子今日都去了哪儿?” “也没去哪儿,本来打算到处走走结果下雨,就在城了转了两圈回来了。” “尸鬼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正想跟你说呢,有眉目了。就那个什么教头……呃对赵永亮,他啊,居然是想邀功闹得这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性命……” 唐千夙一边给他换药一边说着。 “不过现在也算结案了,就下午我还跟十三还去刑场那看他被斩首示众呢。这还得多亏我十三哥,把那晚上袭击我们的那些人尸体都搬到了督抚府,李督抚给熏得不行了,赶紧蹦出来查案……不然那条街都没法呆人,何况他们家,哈哈……” “那个赵永亮死有余辜。” “就是,杀十次也不够,蔫儿坏了的,明明自己干的事儿还总是找我们的茬,现在好了,咎由自取……” 百里绯夜看着她侃侃而谈,手上也没闲着,娴熟地给他上药包扎。 “公子是唐门的小主,怎么帮人处理伤口如此娴熟?” “当然娴熟,我是唐门人但没灵力,只能学医,学医还不得会这个?” 十三看着家伙真话假话一起说,丝毫没有断续,表面功夫做得还一套一套的,心情又不郁闷了。她骗他他怒极了,她骗别人,他可舒服呢,这样就表示他只跟他亲。 包扎好了百里绯夜的伤,唐千夙从手边将那套折叠整齐的外衣拿过来,递了过去。 “呐,这个给你。” 百里绯夜看着那面料极好的衣物,不解看向唐千夙。 “我看你身上衣服单薄,这山上一下雨就很冷,我也忘了给你买厚实的衣裳……” 见百里绯夜盯着衣服看没动,唐千夙又解释。 “这不是新衣裳,但是干净的。罗战给我买着应急,我穿过一次,有点大了就没再穿过,四喜洗了一直留着,你要不嫌弃就先将就穿着保暖,等下山了我再给你添新的……” “怎么会嫌弃呢?”百里绯夜没有表情的面容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笑意,看向唐千夙,“我如何会嫌弃公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呵呵,那就行,你穿着吧。” “多谢公子。” 衣服披上身,虽然轻但贴身柔软很暖和,就像方才那只不经意划过他肌肤之上暖暖的手。唐千夙,若你不是生在唐门,或许我们能真的成为朋友。 百里绯夜拢了拢衣襟,笑着转过头看向唐千夙:“我穿得可还好看?” “穿得好看。” 百里绯夜本就气质脱俗,褪下了朴素的下人服,换了一身衣裳更是显得身姿卓绝,面容俊美。唐千夙看着由衷赞赏。 十三瞥了一眼,哪里好看了? 此时罗战跟赵武回来了,罗战一脸凝重,跟唐千夙说了一声:“公子。” 显然是有话但不能当面说的那种,唐千夙点了点头:“我马上过去。” 罗战与唐千夙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赵武守在门外。罗战说:“今日我们赶到幽都城外,可已经有人先袭击了花胤珣的押送队伍,花胤珣被打落山崖,我与赵武去寻,没找到人也没发现尸骨,只怕是落入河中顺水飘走了。” 点儿还真背,想来个英雄救美,结果美人坠崖了。 “派人沿河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诶?这花胤珣如果就这么挂了,那她岂不是不用执行任务啦?呸呸,她也不是咒他挂掉,但是如果那人真没了,那北宫长离就无话可说了。 不过还是意思意思找找,万一要没死,她又不去做任务,北宫长离一怒之下就又废了她,那可就麻烦了。 嗯……找吧,慢慢找,权当旅游看风景顺便找人,找他个十年八载的,找得她都活腻歪了,到时候北宫长离再要求她,她就说不找了,你杀了我吧,反正老子也活腻了。 “公子笑什么?”事情都这样,她却笑了。 唐千夙摆摆手:“没事儿,花胤珣那个不急,我跟你说个眼前的事儿。” 唐千夙把落英的计划巨细跟罗战说了,也把计划都交代了一遍。 落英把晚饭端上了桌,唐千夙一干人等围桌而坐。室外又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桌上热腾腾饭菜就让人更加有食欲了。冷天嘛,吃了热乎乎的食物,才会觉得身体暖和。 “落英,你也过来一起吃吧。”唐千夙一边吃一边热情打招呼。 “不了,公子们慢用,我家主子那屋的炉子该添炭了,你们好生吃着。” 几个人吃着喝着,到了一半忽而一个一个都倒在了桌上,落英到了墙角听了一会儿,里边本来热热闹闹的声音,却没了一点动静。 为了保守起见,她又起身去了一眼苏瑾,为他将被子盖好。苏瑾此刻却忽而醒了,拉住了准备离去的落英的衣袖。 落英立刻回过头去,发现昏睡了一个月的人真的睁开了眼睛,她一脸惊喜:“主子,您醒了?” 苏瑾长长地呼吸,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已经没多少光彩的眼睛下边,是一层淡淡的黑眼圈,苍白的手指紧紧的抓住落英的衣袖。 气若游丝说道。 “落英,够了,十年繁花作伴,我知道是你,是我辜负了你。” 落英摇头,柳眉如烟,眼睛氤氲:“为什么,苏瑾,我到底哪里不好,我的模样与她一模一样,我的声音与她一模一样,我什么都跟她一样,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上我?” 苏瑾眼里露出了一丝哀伤:“落英,你应该有更好的因缘,你应该是幸福了……” “没有你谈何幸福?我再等你十年,等你忘了她等你给我一张你最喜欢的脸。”说罢她挣脱了苏瑾的手,跑了出去。 “落英……落英……” 虚弱的呼喊唤不回等待的执念,落英跑出来哐当一声推开了唐千夙他们所在的屋子。果然看到桌旁的人一个个都已倒下。 她一一点了人数,确实一个不少都在这儿,于是她走到唐千夙的身后,持起了卫门所用的武器将唐千夙揪起来。 “多谢你这几日为苏瑾劳心劳力,但仅凭普通的医术是无法将他救回,所以你必须死……” 刀子刚要加上唐千夙的脖子。 忽而有人更快地将刀架在她脖子之上,冰凉的刀刃直抵她的咽喉,她再动一寸见血封喉。 落英愣住,花十三、百里绯夜、罗战、赵武等人都在这儿,唐千夙还有什么手下在。顿悟之时,四喜在她身后冷声道。 “落英姑娘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四喜这两日一直躺在床上没下地,落英之前还给她端过吃的,里边下了毒的,可没想到此刻她却安然架起刀子威胁她。 既然四喜没事,那么…… 正说着,之间唐千夙也忽而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转过身来目光如霜看着她,懒懒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气氛威严。 “姑娘的谢意千夙只怕承受不起。”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木偶与心茧 “你……你们都知道了?” 十三与罗战也都站了起来。 唐千夙嘴角一弯:“知道什么?知道那晚行刺我的人是你?还是知道你在井里下了药?” “那晚……你是醒着的?”不可能,如果她是醒着的怎么会没发现百里绯夜,日后还对他那么好?落英的目光看向依旧倒趴在桌上的百里绯夜。“不可能……” “什么时候发现你又有何区别?” 是啊,也许真的没区别。 “哼……呵呵呵呵。”落英突然笑了,或许她此生真的没有机会听到苏瑾说喜欢她了。“没错,我是要杀你。” “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 “为什么?”落英不能说,也许她还有机会杀了唐千夙,那样才能去换还魂丹,“唐公子不是很聪明吗,为何要问我为什么?” “既然姑娘不肯招了,我只能告诉你,即便有还魂丹苏瑾也活不成了。” 唐千夙居然连还魂丹都知道?落英也无需再隐藏,冷声道:“只要我不死,苏瑾就一定会活下去。”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是苏瑾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你信吗?” “我不信。” “那刚才苏瑾是不是醒来跟你说了什么。” 他怎么知道?落英忽而一怒,也顾不上脖子上的刀大喝:“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而是你对他做了什么。如果我没猜错,苏瑾十年前就应该死了,但是你用灵力续了他的命……” “所以他还活着。” “可你见过他的心脏吗?我之前以为是他的心脏有震颤杂音,其实不是。你的萤火花开满了他的心脏,开成了一层一层的茧,茧硬成了刺,每跳动一次就会扎着他的胸口,他疼。” “你……你胡说!”这十年来,苏瑾给他的样子,总是那么温和,总会对她笑。 “若是不信我可此便可将苏瑾的心脏掏出来给你看。” “你又如何知道……” 唐千夙的手忽而按上落英的心口,热热的力量透过她的心脏,砰砰,砰砰…… “这具身体里除了有心脏,还有一只小小的木偶,木头雕刻得惟妙惟肖,模样跟你现在像极了,可是你不是她。” “你,你怎么看得到?” 唐千夙将手收回来,深呼吸:“不知道,就是看得见,看得见你身体里那个小木偶,也看得见苏瑾身体里开满荆棘的心。” 落英看着唐千夙仿佛真能看透她灵魂的眼睛,忽而闭上眼睛泪如泉涌。 “我爱他啊,虽然我只是一个用萤火木雕刻的人偶,可我愿意给他所有……” 十五年前,苏瑾十八岁,婉清十五岁。婉清出身名门,是个千金大小姐,却看上了苏瑾这个初出茅庐的雕刻师。 婉清不顾家人反对,毅然与苏瑾成婚,而后被逐出了家门。 夫妻二人便在幽都北山的萤火树林里建起了自己的家。开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木屋,但因苏瑾是雕刻师,也算半个木匠,便一根木头一根木头那样把清园给盖了起来。 清园完工的那日,夫妻两人在园中的萤火树下赏月赏花,苏瑾送给婉清一个礼物。 一个小小的木偶,用的是百年萤火树的枝桠雕刻而成,模样像极了婉清。 夫妻二人相濡以沫生活了五年,却遭贼人劫杀,苏瑾身上中了数刀奄奄一息,而婉清已经气绝身亡,她身上的鲜血染红了那个一直随身携带的木偶。 苏瑾后来被救起,他将妻子婉清葬在了那朱百年萤火树下。妻子的离开,早就让苏瑾没了活下去的愿望,当日贼人给他造成的重伤,大夫说他熬不过这春天了。 花落尽时,人归还。 这样多好,可以去见婉清了。 可是来年春天的时候,园中的百年萤火树下,妻子的坟前居然坐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娃娃,模样像极了婉清。 那年,因为苏瑾埋在了树下,那朱萤火花开得格外灿烂。落英纷飞之间,那个娃娃微笑着对他说。 “苏瑾,清园的萤火花从今年春天开始,永无落败之时。” 于是那年,整个北山的萤火树花开不败,时常能看到落英纷飞。苏瑾看着这个丫头,像是妻子的寄托。他也不问她从何处来,只是摸着她的头发说。 “以后,你就叫落英,可好?” 而后来,清园的花常开不败,那年应该死去的人,又活了十年。 这个人偶娃娃,用尽自己的修为,学着婉清的模样在生长,一直兑现当日的诺言,清园的萤火花,永无落败之时。 只是如今,一场雨,打落了满树的花。 气数,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落英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唐千夙不说话,她说过,她其实觉得苏瑾挺幸福的,至始至终就没有被背叛过。若是有人对她至死不渝,那么她也愿意为他心披荆棘活下去。 “落英,你如何能说苏瑾不爱你?你为他绽放了十年的生命,他为你心疼十年的守护。” 落英看着唐千夙,忽而跪了下来不断磕头:“唐四公子,我知道你不同于凡人,请你救救苏瑾,我可以死可是请你让他活下去……” 唐千夙摇头:“苏瑾是十年前便死去的人。” “唐四公子,我求你了,我求求你……” “我只能‘看’到,可我没有让他复活的能力。” “对不起,那我只能按我的办法了……”落英身上忽而幻化出数道光影之花,四喜原本揪着她衣领的手瞬间落空。 而那光影之花如荡开的水面,向四面撞开。花瓣如箭四射。 十三早有准备,举剑护住唐千夙。 但落英的动作极快,凝结花瓣凝结的剑已经刺向唐千夙。 只是剑还没到,她眼睛忽而睁得大大的。唐千夙也愣住了,低头一看,之间一个锋利剑尖从落英的心口穿透而出。 落英手里的花瓣之剑慢慢就碎裂,飘落。四周的花瓣也都失去了浮力坠落下去。 那把从背后插入她心口的剑呲地一下抽出来,落英身体颠簸了一阵,慢慢回过头去,看着身后刺杀自己的人,说了一句:“你……你……” 回头又要跟跟唐千夙急着要说:“四公子小……心呃……” 呲 那剑再次穿透她的胸膛,持剑的人这次将手松开。落英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话也说不出身体倒了下去。 而就在此刻,唐千夙看清了立在落英身后,百里绯夜那张倾世的容颜,那么美,却美得让人窒息。 他慢慢掀起视线看向唐千夙,睫毛如扇,目光荼毒,嘴角却带着微微的笑意,声音蔓延着如同曼陀罗绽放的气息。 “让公子受惊了。” 唐千夙却不是被落英的杀气所惊,毕竟有备无患。反而是百里绯夜如此出其不意的举动,让唐千夙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吴德才在他面前被撕食,他却面带笑意的模样。 “落英……” 而此时门口传来了微弱的叫唤之声,唐千夙抬眼望去,只见苏瑾虚弱地扶在门边,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落英之时,那满脸的哀伤,几乎让唐千夙不忍直视。 她忽而有些内疚,此刻自己仿佛成为了一个杀人的凶手,被抓了个正着。 以为苏瑾会说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也不看他们任何人,吃力地跨过门槛一步一步朝着落英走来。 唐千夙看到,这个身上散发着萤火花香的男人,每走一步,身后落下了一片一片粉红的花瓣。 那是十年落英的积攒,是落英的修为落英的命。如今真正到了飘零的时节了。 苏瑾瘦弱的臂弯将落英抱起来,抱在怀里也不说话,只是用脸轻轻贴着落英的脸,然后两人的皮肤慢慢化作了凋零的落花。 这两个人仿佛是花瓣凝聚而成,如今在一片片的溃散。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反击 整个屋子弥漫着花香。 屋外的雨淅沥沥下着。 唐千夙忽而觉得心里特别寂寞…… “苏瑾。” “我不怪你们,落英有得罪之处也请见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恋这一切活着的……也许我十年前离开,落英就不会消散……我还没告诉她,其实她跟婉清不像,真的不像……” 话音犹似还在回荡。 但室内相拥的人已经化作了花瓣,不复存在。 留下一个小小的木偶,木偶柳眉如烟,笑颜如月。 木偶旁边有一团花球,花瓣林立倒刺锋芒。 一个木偶。 一个心茧。 一段还道不完却永远没有背叛的爱情。 “罗战,把他们埋在园子当中那朱百年萤火树下。” “是。” “赵武,没醒的那些人给他们服下解药。”因为知道是迷魂药,所以唐千夙并没有告诉所有属下落英下毒的事,以便他们能知道毒性发作的时间与症状。 “是。” “四喜,百里绯夜你们也去休息吧。” 唐千夙说完就要离去。 “公子为何不问?”百里绯夜忽然忍不住问。 唐千夙离去的脚步一停,眉头微微皱起:“问什么?” 是啊,他想让唐千夙问他什么?其实她不问他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好了?只是为何看到她眉间那种厌恶,他忽而觉得不舒服? 就好似那日,她看到他看着吴德才死去无动于衷而表现出的陌生与抗拒。 “问我为何没中毒?” “你那么聪明知道有毒也不奇怪。” “其实那天晚上我知道是落英行刺了你。”百里绯夜忽而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可笑,因为这些解释还是谎言,他却想通过谎言来让自己好受,却发现其实也不见得就舒坦,但却停不下来了。 “我想她能将公子引到这清园定然有人指使,我想查出他背后的那个人,所以没有直接将她拆穿,也没告诉公子。” 他总有他的理由,而且头头是道。唐千夙点头:“嗯,辛苦了。” 唐千夙说完还是大步走了出去。 外头细雨纷飞,而就在这么眨眼功夫,这园子里所有的萤火树都枯萎了,看到任何一丝光彩,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枝在黑暗之中风雨侵蚀。 或许这院子十年前,就荒芜了。 罗战把那颗心茧,那个小人偶与婉清葬在了一起,唐千夙似乎看到了多年前之前,清园更建好的那年,萤火花开得灿烂,苏瑾将木偶赠送给婉清的那一幕…… 十三看着今晚看起来似乎特别阴郁的唐千夙,忽而伸出手捏住她细小的脖子后。 唐千夙被忽然钻进领子里冰凉的手惊倒,猛然回头。 十三却目视前方,手下了力道揉捏着她骄傲挺直的脖子,想揉弄小小的豹子的颈项。 唐千夙被他按了好几下,忽而笑道:“你手凉,好冰。” “不舒服?” “换你能舒服啊?”其实不是不舒服,就是被揉捏那个地方的时候,人会变得温顺。 就类似动物,小八那只蠢狼被揉着脖颈的肌肉,就会显得听话又驯良。 只是,这种举动,仿佛是特别亲近的人才能做的举动,不然谁能让人轻易碰触那块骄傲的骨头,谁会对谁轻易低头,谁又会在谁的手下变得温顺。 十三没回答。 他要说舒服,会有些……不像他吧。感觉就是猛兽接受了人的触碰,接受妥协与安抚。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唐千夙看一眼清园,深呼吸:“我去找雷傲天。” 十三看向她。 她接着又说:“找他要还魂丹。” “你要假扮成落英?” “嗯。” 这小子看着软弱,但其实心里做事很有底。十三点了头:“我给你接应。” “成。” 唐千夙立刻转身进入了落英的屋子,脱下身上的男儿衣袍。十三走了进来,唐千夙在屏风之后也不急,一件一件拖着挂在屏风之上。谅那小子也不会横冲直撞就进了屏风之后, 十三看到屏风后映出的身影一眼,转身将一把小巧的匕首放在了桌上:“桌上有匕首,你带上身。” “嗯。” 唐千夙已经迅速穿上了衣裙。 十三回头便看到她从屏风后走出来,双手高举将束发放下,黑色的发丝在半空撒成了千丝万缕又缕缕坠落在她纤细的背后。 她往梳妆台前坐下,对着落英桌上的胭脂粉黛看了一遍,然后驾轻就熟就持起开始往脸上涂涂抹抹。 十三一阵愕然,忍不住问:“你怎么对女孩子家的东西这么熟悉?” 正在涂抹粉底的唐千夙手忽而一顿,回过头去看十三,拿出涂脸的粉底说:“傻呀,没见过猪还没见过女孩子?这颜色当然涂脸上了,美白。”她又剑气秒每笔,给十三亮了亮,“黑色,你能涂到嘴上去?” 十三忽而想到某人用他的龙舌草当面膜敷的样子,忍不住一阵鄙视。 “你动作太熟练了。” 动作熟练碍着他啦?唐千夙看着他眼睛忽而一亮,故意奶声奶气地问:“十三哥哥,你抱过姑娘家嘛?” 十三无视掉她肉麻的语调冷眼瞪他:“你抱过?” “我当然抱过。你别说你都这么大了,还是个童子鸡……”唐千夙回头对着贼笑。 十三拧眉不悦,倒不是因为他说自己的童子鸡什么的:“你才多大就沉迷美色,将来如何成大器?”毛都没长全的家伙…… 唐千夙咧嘴一笑,回头继续对镜子涂涂抹抹,动作娴熟:“我就说我抱过,又没说睡过,改天我俩去睡一趟好不啦?” “……”十三想持起桌上的匕首直接瞄准她后脑勺。“改掉你这污言秽语的习惯。” 说罢转身走出了屋子,在门外对罗战等人进行计划布局。此刻夜正浓,正是夜行的好时期。清园的灯都亮着,这也许是这个园子最后一次灯火通明的一天。 唐千夙从室内走了出去。 她船上了落英的浅粉色裙褂,外罩一件紫色的斗篷,原本少年修长挺秀的身子,此刻也显得亭亭玉立。在园中灯光照耀之下,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亮亮的眼睛眨动旖旎光华。 以前十三就觉得,这小人儿的眼睛里有流光,左顾右盼之际有着慵懒,细细再看仿佛又带着狡黠。今日这么打扮,何如看都能如假乱真当一个娇气的姑娘家。 “准备好了吗?”开口倒是中气十足。 “准备好了。”十三说着将一包东西给了唐千夙,“这是公子要的萤火树花瓣。” 这些花瓣,或许有一些是苏瑾与落英身体的一部分吧?唐千夙接过,藏入衣袖之中。 “出发。” 说罢她将斗篷的帽子戴上,遮住了小半张脸,大步走入细雨当中。罗战立刻上前护她上了马,平日话不多的侍卫忍不住低声问。 “主子,这成吗?” “成。” 唐千夙说罢人就上了马背,十三跟赵武也上了马,等唐千夙的马驰骋出去大概五六分钟,两人也策马跟了上去。 夜色茫茫,山林之间之声下呼啸的风声,风力还夹着伶仃小雨,冷得刺骨,但唐千夙的心却跳动得沉稳,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独当一面面对这些,还以为做不到,但现在的才知道,被逼急了的人,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拉了拉斗篷,一路驰骋。 雷傲天今夜必然也是无眠之夜。他在等落英带来的消息。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一个是如果落英得手,一个是落英失手。 得手就不用说了,当然就是按原来的计划上报到唐门。 失手,那么一切就要推到落英与卫门串通一气的理由上。 “什么人?”雷傲天已经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雪恨 唐千夙闻言推开了雷傲天书房的门侧身走了进去。书房玄关处的灯光并不算太亮,雷傲天只见到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看不清面容但能闻到了一股萤火花的香气。 低头再看,那人脚边还有几片微微发着光芒的花瓣。 雷傲天已经大概猜到来的人是谁。 只是他没有直接揭穿,而是谨慎地问:“这位朋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给我还魂丹。”风雨之夜赶路,让唐千夙的声音带上了淡淡的鼻音,加上可以的变声,剪短的女声倒也还能骗过人的耳朵。 尤其她开口便是要还魂丹。 雷傲天上前走了两步:“姑娘怎么会想到要来找我要还魂丹……” “你知道没有还魂丹苏瑾就熬不过今晚。人我已经给你杀了,你给我还魂丹。” 雷傲天看到从“落英”的袖子里,不断地有些花瓣飘落出来,他知道落英那小妖的死期其实已经不远了,于是目光一寒。 “我又没见着如何能知道你杀了还是没杀?”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想把我逼上绝路,哼,那么想要唐千夙的尸体就拿着还魂丹来清园,否则我有的办法通知唐门你的计谋……” 说罢甩出衣袖,无数花瓣掷出。 雷傲天以为是落英使出的妖术,立刻拿出法器准备来降,但唐千夙哪里是妖,倒是早就逃之夭夭。翻身上了围墙,骑在了围墙下的马背上,策马就往清园奔走。 原本主动的雷傲天顿时变得被动,本来是他等着落英为了交换还魂丹他掌握生杀大权,现在倒好了,落英威胁他若不拿出还魂丹就把他的计谋供出给唐门,让他必然是要去清园走这一趟。 所以说,如何还留的那妖孽,等会儿去了清园就把他们都杀了。反正既然唐千夙等人都死了,也少不了那妖孽跟苏瑾。 说着雷傲天连夜带人就往清园而去。 来到清园,雨还在漫天漫夜的下着,清园之内灯火通明。正因为这个雾茫茫的大雨,以及通明灯火,让雷傲天竟然也不觉这儿少了萤火花的光芒,开门便进了去。 “落英”正在服侍床上病入膏肓的“苏瑾”,她背对着雷傲天,一遍一遍擦拭着“苏瑾”的手,那么细致入微,如落英平日如出一辙。 雷傲天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以防有诈。 这个妖女已经被逼急了,很有鱼死网破的可能。 下人搜了所有的地方,没见唐千夙等人的尸首。 “当家的,屋里没有。” “当家的,后院没有。” “前院也没有……” 雷傲天听完原本就稍带狠劲儿的脸上露出了肃杀之色,可却忽而放柔声音说道:“落英姑娘这是为何?我好端端拿着还魂丹过来了,你怎么可以把我的东西藏起来?” 唐千夙没有说话,纤细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倔强挺拔,她微微侧过脸看向门口,冷哼道:“雷当家的可是真的愿意将还魂丹给我?” 雷傲天看着她身上依旧不时有几片花瓣飘出,看来这妖女的力量正在不断溃散,这时候他也留意到了,外头的萤火树似乎都开始枯萎。 只要他再拖一拖,那么落英自然会比他急。 “当然我会如约将还魂丹给你,只是你也要让我看看我的东西才行。” “雷当家应该看到了,这园子的花已经掉落,我与苏瑾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不过我也顺便提醒当家的,我已经将信托付于人,明日一早他若看不到我,就会立刻将信送往唐门。顺便告诉唐门主唐四公子的尸首在哪儿……” “你个妖女竟然如此阴险狡诈!” “不敢当,比起表面上侄儿侄儿叫唤,背地里却要侄儿命的雷当家,落英可是自愧不如……” 躺在床上扮演苏瑾的花十三,就那么看着唐千夙一脸狡黠的学着落英与雷傲天斗嘴,看着看着居然也别有一番风味。 原来这人的小嘴说起话来嘴角卷起一层笑意之时,眉眼居然如此生动俏丽。越看月不像初见时的模样,可细细一看又是初见时的她。 唐千夙啊唐千夙,所幸你是男儿身,否则就你这么一副祸国殃民的红颜相,指不定要祸害多少英雄男儿。 “哼,妖女,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耐你何?” “雷当家的在幽都这么多年,灭魔的法器都可以收落英百回,自然不怕落英这小妖小怪的,但雷当家的会怕唐门吧?” “唐门?我是怕。不过既然我能让卫门杀了唐门四公子,再让卫门当一回挑拨离间挑拨雷家与唐门的人,又何尝不可?你送的信就当是卫门送的好了,这样对我反而是有利无弊。” “……”好阴险的家伙。“雷当家的这是想连落英的命也收了?” “本来就不打算留着你……” 雷傲天忽而拔出法器,朝着唐千夙攻击而来。唐千夙猛然退后数步离开床边。雷傲天当然不认为床上那个活死人苏瑾能对他如何,于是毫无顾忌对着唐千夙出击…… 呲! 一把利剑狠狠从他背后穿透而出。 雷傲天身子一震,不可置信低下头看着自己胸膛传过来的剑,慢慢回过头去。花十三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没有表情,眉目刚阳。 居然是花十三…… 那么刚才的落英是? 雷傲天再次转过头,唐千夙背起手走了过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表面功夫做足了,然后暗地里心狠手辣的人。 这与宋子谦那货做法太像。 “雷大当家可真是煞费苦心。卫门的人杀你儿子,你不去杀他儿子,而是杀你盟友的儿子,这种报仇方式是在令人匪夷所思啊。” “是……是你们唐门畏首畏尾不肯出手相助,盟友,在你们唐门的眼里不过就是雷家当成是爪牙利用。” “那且问你一句,若是我被卫门杀了,唐门让你与卫门为敌你可会毫无顾忌?” “……呃……”雷傲天吐了一口血回答不上来。 “别一副别人不帮你就是别人自私的模样,与其怨恨别人还不如恨自己。不过,你也没机会恨自己了……” 唐千夙忽而扣住的他的肩膀,将他从花十三的剑上拔了出来。 剑一出,血迸发,雷傲天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嘴里咕噜咕噜吐出血,没会儿就歇了。罗战与赵武从门外进来。 “公子,雷家人已经全都处理了。” “所有尸体丢到山里去喂狼。” “是,只是公子,我们这几日一直住在清园,此事若惊动了官府只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李督抚现在忙着清理自家院子里那些尸鬼,不会计较到咱们头上。要实在计较起来,十三哥哥会有办法的不是?” 李丰义那家伙自己都忙着掩饰行迹呢,如何还有心思料理这些? 唐千夙对十三贼贼一笑,跨步走出屋子。 雨已经停了,屋檐的水断断续续滴滴答答,天就快亮了,能够看到云雾之中山脉黝黑的轮廓,山依旧,可这园子再也迎不来黎明…… 十三走出来,站在她身旁。 唐千夙看着黑暗的远方,嘴角笑容未曾消失,只是单薄得要融进这黎明前的黑暗里。 这个人儿看起来是软的,揉一把恨不能立时就变一副样子,却永远看不到她真正的模样,八面玲珑令人捉摸不透。 “此事结束后,你们准备去哪儿?” 去哪儿? 找花胤珣呗。 “我父亲老嫌我没出息,想让我去北茫历练。” “你要去北茫?”十三上下打量她,随然这家伙不笨,但若是单枪匹马跟人对抗的话,她身上没灵力只怕定然得吃亏,况且还是在北茫那种地方。 他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他也要去不成? 正文 第四十章 寻找花胤珣 “父亲是让我去,但我觉得我也练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打算游山玩水慢慢去。” 果然此刻有显现出了一种散漫的状态,十三一本正经说:“你才十四,虽然不早但也不算晚,修炼灵力还是来得及的。” “你别跟父亲似的在那说教,唐门上头还有三个哥哥呢,唐四爷我就要往开心里活,我既不想当武林盟主,也不想当灭魔师,唐门也不会落到我手上,何必活得那么累。” 十三想要反驳居然也觉得无话可驳,他不就是厌倦受约束的生活,所以觉得活的不痛快?如今又如何开口说唐千夙不求上进? 求上进的标准是什么? 就是要功名利禄样样俱全,人中龙凤才算出头? 虽然不喜欢那些强加于身的事务,可也见不得这懒骨头毫无志向:“身上没点儿功夫自保,如何行走四方?” “我没说不学啊,只不过在路上多耽搁一会儿。” 至少她也得从那条河里翻出花胤珣才行,到时候应该怎么跟他成为朋友呐?最好落到水中之后他还能失忆了,她把他捡回来跟他说,她是他特瓷实一兄弟…… 十三无奈摇头,罢了,这人估计就这样的性子。“后天是我留在幽都的最后一日,那日斗酒会你来不来?” “你要走?” “嗯。来不来?” “斗酒会?” “嗯。” “来,你叫我怎么不来?” 正好这两日还得留在幽都,打听花胤珣的下落。 天还没亮干净,唐千夙一群人马开始往幽都城里赶,回头天香楼时天刚亮得清晰。不过毕竟是一个交通要塞,即便这么早街上还是有人马走动。 金元宝看到唐千夙一身风霜地回到天香楼,连忙迎上前去:“小四爷回来了?” “嗯。”唐千夙将马绳给了身边的小厮,对金元宝说,“金掌柜的,快去禀告李督抚,山上估计还有尸鬼。” “什么?” 唐千夙很严肃地又说了一遍:“我跟十三公子办事回来发现清园什么都没了,落英姑娘苏瑾先生都不在,可能是尸鬼干的,你速速去通报李督抚。” 金元宝看了唐千夙又看了一旁一脸孤傲冷酷的十三,连忙道了一声:““是,是!”便立刻顶着胖嘟嘟的肚子就往督抚府跑的。 站在唐千夙身旁的十三说了一句:“李督抚可得忙一段时间了。” 唐千夙双手一背往屋内走去:“吃百姓粮饷,那就得为百姓办事儿,天经地义。” 此时雷霆从室内走了出来,看到唐千夙一些人齐刷刷都在,愣了一下:“你回来了,那我父亲何在?” 唐千夙一看雷霆那意外的模样,估计也知道一些内幕的,她也比他更诧异问:“雷当家不在天香楼里?” 雷霆此刻也不知如何接话了,父亲说了这两日就会解决掉唐千夙,让他稍安勿躁不要露出马脚。父亲昨晚出去给唐千夙收尸,这尸体活回来了,父亲却一夜未归。 “父亲这几日一直在为你查卫门的事,他没去找你吗?”雷霆问道。 “雷当家的去找我?”唐千夙想了想,“坏了,我没遇到雷当家的,倒是遇着尸鬼了……” “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呢,刚叫金掌柜的去都督府报案了呢!” 你们就自己去找李督抚说去吧。 雷霆还想骂人,但只怕说出来会是拿砖头砸自己的脚,总不能说他们想杀唐千夙,结果没杀成吧?只能哑巴吃黄连般,狠狠瞪了唐千夙立刻回头找人去寻父亲。 唐千夙冷眼看那人离去,天作孽犹可追,自作孽不可活。 那日,李督抚与雷家的人道山中寻了半日,终于找到了雷傲天与其手下的尸首,但风雨侵蚀,野兽啃咬早就让尸体面无全非,看上去还真的就像是被尸鬼撕咬一番。 李督抚不得不加大力度继续查办尸鬼一案。 但案子的主谋赵永亮已经被斩首示众,唯一剩下的解释就是一些未清理的尸鬼残余在犯案。雷当家等人死于罪犯赵永亮制造出来的尸鬼,此案不结也差不多知道结果了。 难不成李丰义还敢去抓将尸鬼丢到他院子里的花十三? 罗战看着自己拿正在优哉吃着饭的主子,她点了整整一桌,每样菜就挑了试吃,好吃的多吃两口,不好吃的完全看都不看,嘴儿挑得很。 虽然现在的主子身上的灵力没了,可那冲动的脾气似乎也没了,一路跟随下来反而觉得这样的主子做起事来条理清晰,轻重缓急拿捏到位,更让人放心了些。 也许经历了一场变故,这个孩子长大了吧。 “公子,还没找到花胤珣,西凉王府的人这两日也一直在找。” “找不到就找不到。” “属下现在立刻与赵武一起去寻……” “你们不累啊?”其实找到或找不到花胤珣对唐千夙来说,真没多大区别,说得难听点,一辈子找不到更好呐。“这几日大伙儿都辛苦了,吃好喝好统统回去睡觉。” “公子……” 罗战如何知道她的心思?她开始忽悠罗战。 “你做事用大腿思考啊?” “还请公子明示。” “呐,花胤珣纵然是流放但还是皇帝陛下的爱子,他进入西凉幽都结果出了岔子,西凉王比咱们急,我们这么去找搞不好还成了西凉王眼中的嫌疑犯。” 嗯,说得有道理,罗战又问:“那公子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派人盯西凉王手下那些人的梢,你们几个给我好好睡觉,后天斗酒大会,咱们一起去玩儿。” “……”真的可以去玩儿吗? “还不快去?” “是。” “回来。” “公子。” “你差人给百里绯夜买几套御寒的衣裳,那人挑剔给他弄几身像样点儿的。” “是。”罗战想了想又问,“公子打算一路带着百里绯夜?”毕竟那人身份有待考究。 不想带啊,可是脑海中又忍不住想起百里绯夜说的,不要赶他走。只是百里绯夜,怎么就跟个疙瘩一样扎她心上。 “等他伤势好转了后再说这事儿。”好歹他也救了她的命啊,总不能那么不近人情。“你去忙吧。” “是。” 罗战出去,将门戴上。天还没黑,看天色也就下午两三点。室外灰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了。唐千夙其实挺累的,这一个多月一直在长途跋涉,这几日又经历这些死里逃生。 但是却不能沾枕便睡下。 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画面。 十三骑马猎杀那些准备猎食奴隶的豺狼,其实这举动并不是见义勇为,而是一种弱肉强食。虽然在他的箭下,没有奴隶因为弓箭或豺狼丧命,但他只要稍微弱了那么一点,也e友可能让奴隶无辜送命。 那那时候,百里绯夜就是那群人中的一个,是个被害者。按理说,她多少该更讨厌花十三的,更希望站在百里绯夜这边。 但是想到那日百里绯夜微笑看着吴德才被撕食她心里有阴影。可回想过来,当日雷霆猎杀广场上的奴隶之时,花十三一样作为观众,认为这这些猎杀无所谓。 再有,那日百里绯夜在她面前猝不及防从背后刺杀了落英,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又回头想,当日花十三不也是在她面前从背后将雷傲天一招毙命吗? 可为什么,她就那么排斥百里绯夜?这是她心里的偏见吗?还是因为她害怕面相温柔,话语谦和,口口声声说为了她的人…… 迷迷糊糊之中,唐千夙睡着了。 恍恍惚惚的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一梦不醒的,绝望的梦。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宋子谦 梦里…… 一辆黑色的宾利从n市第二军医大学的绿荫大道行驶而出,它的颜色看起来比暮色更黑,又反射着城市的灯火,像一只纵步城市丛林的黑豹。 车内驾驶座上的男子大约二十七八岁,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长相极为俊美的男子,他的嘴角有淡淡的笑痕,看起来与他车子的内敛霸气格外不同。 副驾驶座的女孩儿年纪不过二十,身上有种娇贵慵懒的特质。一头海藻一样的长发蓬松落满她的肩膀,漂亮的五官镶嵌在她精致的脸蛋。 看起来很小骄傲的人儿,跟一旁的男子说话时却双眼冒着亮光,话语也带着崇拜的语气。 “宋子谦我到现在还没敢确信是你来接我!”说着她倾斜过身子去捏宋子谦的耳垂,小时候养出的习惯,“呜,这耳朵的手感倒是如假包换。” 宋子谦也不躲避,只是温和笑道:“唐千夙,快别闹,我开车呢。” 唐千夙又捏了好几下才坐回座位上,可没坐一会儿又偏过头去看他,一脸喜悦。车子开出了校门,宋子谦目光直视路况,嘴角的笑容深了一些。 “真有那么稀奇吗?我以前从学校接你回家的次数可不少。” “你也知道说以前,那是多久以前宋大医生!” 宋家是医学之家,唐家是商业大亨,两家是世交。 可以说宋子谦是看着唐千夙长大的。而在唐千夙的眼里,宋子谦就跟她家人无二。甚至比起家里人,她更崇拜宋子谦。 宋子谦虽然年纪很轻,但却是心脏内科的佼佼者。发表的关于心脏与血管研究论文轰动过国内外的医学界。因为国内外有多家知名医院想高价聘请他,但都被拒绝了。 他留在了n市一家名叫扶伤的私立医院任职。 扶桑医院口碑不错,尤其是心脏内科在全国极有权威,所以他在这儿虽然是有点委屈,但却也不算太屈才。 “千夙……”宋子谦听了千夙小小的抱怨后也觉得有些歉然,“这两年我真的太忙,说好了要教你持刀一直都没兑现,是我疏忽了。” “哼。”唐千夙双手环胸斜睨他,“你这不叫疏忽,叫冷落!”说到这里她忽然很好奇地问起来,“诶对了,我听阿姨说,你一连几个月都呆在工作室做什么学术研究连家都没回,你都在研究什么啦?” 宋子谦笑没有回答,清俊的面容印着灯火特别好看,唐千夙从来没见过比宋子谦更好看的男人。此时正好红灯亮起,他将车子停在了斑马线后。 唐千夙嗔怒道:“问你话呐!” 宋子谦转过头看过来,眼镜镜片上划过一束光线,唐千夙没看到他的眼睛,只见他嘴角扬起她再熟悉不过的笑痕。 “我要是说在研究一种非人类种族的血清,你会相信吗?” “非人类种族?”唐千夙不知道该往正儿八经的医学方面想,还是往开玩笑的节奏想,“你要改做兽医啦?” 宋子谦嘴角的笑容没变,推了推眼镜:“我说的非人类种族不是指动物。” “那是哪类?”说到这儿唐千夙噗呲一笑,“吸血鬼?” 宋子谦此刻却没有笑,等着唐千夙不认真的笑容收了下来,他才柔声又说:“不是吸血鬼,但也不是人类。” 看他似乎很认真,唐千夙愣了一会儿,然后果断下定结论,宋子谦这家伙在很冷的展示他十分贫乏的幽默感。她也跟着冷笑话一把: “不是吸血鬼,那是神鬼?宋子谦我更崇拜你了,因为你即将被世人称之为,鬼手神医……” 宋子谦看她浮想联翩自娱自乐的说了一通歪门邪道,嘴角一弯摇了摇头。绿灯此刻亮起,他没再继续说什么,将车子开了出去。 唐千夙说了一堆没的有的,没的就是那所谓的鬼手神医,有的就是她在学校的一些事情,说了很多才发现…… “子谦哥这不是回家的路,咱们上哪儿?”她的话里多了更多的期待。 宋子谦偏头看她,脸上起了宠溺的笑容:“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去医院的研究所,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教你持刀,怎么样?” “太好了!”唐千夙凑过去一顿蹭。 “诶诶,说了你多少遍,我在开车呐。” 宋子谦不管何时语气都是温和的,所以唐千夙一直都不怕他。小时候双方父母都很忙,她更多的时间是跟宋子谦在一起。宋子谦宠爱她比父母更甚。 小时候别的小女孩儿撒娇跟爸爸说,我以后也要嫁给爸爸这样的话,她是说给宋子谦听的。那会儿宋子谦就会看着她笑,说“那千夙要快点长大,我可等不了你太久”。 如今,她已亭亭,已然长大。 两人吃了饭,宋子谦点的都是唐千夙喜欢吃的,这让唐千夙心情持续好着。 随后宋子谦就将她带入了扶伤医院的研究所。看起来也就挺普通,甚至外观已经开始显旧的研究所内,却出乎意料的别有洞天。 智能门,全身扫描进去的。 “子谦哥,你们这儿特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完全是深藏不露的范儿。” “是你少见多怪吧?”宋子谦带着她走了数个门道,进入一个白色的大房间,给她拿了进实验室的衣物,“换衣服,换鞋,洗手消毒。” “连着一套都要做全了?”不就是教她解剖嘛,搞得跟她真的要给病人动刀一样。 “乖,我们时间有限。” 宋子谦帮她把头发扎起来,随后一切准备就绪两人进入了小房间。 这屋里的摆设类似一个高级的手术室,手术台,手术灯,四周布满了精密的医疗仪器。有监视窗,唯独跟病房不同的是,这里的冷气开得十分低。 唐千夙进去就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你们这儿忒么冷,手会冻得发抖能拿刀嘛?” 宋子谦看看四周说:“这里存放一种非常珍贵的血清,必须保存在十五度以下的气温。” 这么贵重的东西放这儿…… “那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呗?”她这个还没毕业的菜鸟,万一要把那贵重的东西碰坏了怎么办? “不用,我经常在这儿作业,习惯。” 可她也嫌冷啊。 宋子谦已经拿出工具搁在手术台旁的桌面,唐千夙看了一眼。有注射器、刀片、手术刀、止血钳、医用剪刀、医用棉球、医用纱布、镊子等。 唐千夙看到这些东西,忍不住觉得有点怦然心动的感觉,目光又亮起来。 “这是你平时用的工具?” 宋子谦点头:“对。” 唐千夙刚想去碰触一下偶像的东西,此时门被打开了。进来三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看不到模样,只看到他们露在口罩与白帽之间的眼睛。 他们的目光直视唐千夙。 说实话,唐千夙不大喜欢他们的眼神,太冷漠。不过就算看着他们她有些不舒服,但她也不能让宋子谦为难,于是转头说:“你同事是不是要用这个实验室?” “嗯。”宋子谦回答。 这些同事未免也太冷漠了些吧,居然一句招呼都不打。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他们做正事腾地儿吧。” 唐千夙说着就想走,宋子谦却拉住她的手腕:“不用,我们也要做正事的,千夙。” “嗯?”唐千夙回头看向宋子谦,正事?噢……他是觉得教她解剖也算正事吧?心里肯定是觉得这些日子冷落她想补偿来着。 “没关系,就算你现在没时间教我也不会真生你气……” 说完看宋子谦只看着她没接话,也没松开她的手腕的意思,他这是要为了她跟他那些同事抢地盘,还是…… “你的意思……你要跟他们一起忙?”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绝望梦魇 宋子谦点头。 “成,你们忙,我去外头等你。”唐千夙再次想走,但发现宋子谦依旧拉着她的手腕没松,甚至更紧了。“我真没关系……” 还想说什么,可这会儿抬眼对上宋子谦格外陌生的眼神时,她心里咯噔一下,话语骤然中断。 “子谦哥……” 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后边有人靠近,她下意识想要躲避,可是宋子谦紧抓着她的手。她还在想这一定是宋子谦跟她开的玩笑。 但身体一时之间骤然迸发出濒临危险的强烈恐惧,本能的挣扎,可是终归这突如其来的危机让她防不胜防。 感觉脖子上一阵刺疼,是从身后制住她的人手中的针插入她脖子上的脉搏,并迅速压下药筒将药水注入她的血管当中。 明显察觉冰冷的药水顺着疼痛的针口那处流入她的血管,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宋子谦。 这人是在她生活里存在了将近二十年的宋子谦没有错的,但他这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 医学的玩笑吗?惊喜吗?教学之一吗? “哥……” 宋子谦带着手术手套的手推了推眼镜,嘴角吟着微笑:“千夙乖,你睡一会儿等会儿就没事了。” 也不知是室内温度的关系,还是面对这样的宋子谦,唐千夙只觉得冷,心脏的温度在慢慢变冷。 这不是普通的麻醉药。 她被人拖着上了手术台,眼睛里的宋子谦慢慢有些模糊。但脑中他陪伴她成长的画面,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因为太过信任与珍惜,所以此刻还不相信他这么做是带着恶意的。 躺在手术台的唐千夙被绷带锁住了手腕,肩膀,腰腹,膝盖,脚踝。 刚才进来的那些人将一台高端的仪器挪过来,在她的头部以及身上的感应穴位贴上测量装置。 她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如果是非礼这样的捆绑太过牢固结实,这些仪器也没必要。 那会是什么呢? 做什么实验? 唐千夙努力张开眼睛,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宋子谦,这是他令她最崇拜的形象。可此刻却让她感觉到一种恐惧与绝望。 他手里拿着一个针筒,将一个血清吸入针管之中,动作纯熟干练,然后抬眼看向她,透明的镜片上再次反射出一丝精芒,他嘴角一勾走向她,用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跟她说: “别害怕千夙,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去打预防针吗,你闹着不让别的大夫给你打针非要让我来,那时候做不到,现在可以了……” 唐千夙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心脏那块像结了冰,不只是因为药物与温度,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遗弃的绝望与恐惧,她努力张嘴但哆嗦不出话来。 “为……” 为什么? 宋子谦在她手臂上抹了碘伏,在插针之前笑着说:“为什么?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在研制一个特殊的种族血清。现在已经成功了,我会让你变得意想不到的强大……噢,你想问为什么要选你?呵,不但是我选你,更是我的家族选择了你……” 他的家族选择了她? 他们两家不是世交的关系,父母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吗?还是说这么多年的相伴都是假的?这么多年的比亲情都真诚的感情其实是早就有预谋的? 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选择她? 唐千夙来不及问,手臂上轻微刺疼,像一枚小小的针击碎了冻结万里的水平面,所有的信任,崩溃。 心脏骤冷,停止。她的眼睛,闭合。 红色的血清沿着她的血管蔓延。 唐千夙停止了数秒的心脏像在顷刻间被注入的滂沱的力量,窒息的她猛然睁开眼睛急促呼吸! 测量仪器在猛烈的波动。 宋子谦与那几个工作者无比紧张看着那些数据的变化。 心率、血压、体温持续飞升。 唐千夙皮肤之下的血管成红色快速流动,她瞳孔之中形成了针眼大小的红点,继而红点越放越大,像是一滴血在她瞳仁之内浓郁扩散。 她的皮肤变得雪白,一根根血管清晰可见,血液里亢奋的狂躁在不断撞击心脏,让她不断想要从手术台上挣脱而出。 “子谦!数据还在涨,会不会出问题?” “不可能,我们做了那么多试验,不会失败的。”宋子谦对自己的研究成果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但刚才的药剂似乎有点多!” “唐千夙的身体跟常人有些不同……” “喝!!” 他话还没说完,唐千夙身体几乎要扯断了绷带,实验室内的人都心惊胆战了一番,这万一要真出了问题,那他们可能都得把命搭进去。 但唐千夙此刻却猛然倒回床上,瞪大着血红的眼睛,身上的脉络变成了紫色。 “不行了,必须把她杀死!”其中一个太害怕的工作人员就想上去把千夙抹杀。 宋子谦立刻伸手将他挡住:“等等!” 他双眼放光,似乎已经看到成功的光芒。 此刻唐千夙抓起又放开的小手终于用力伸直,她痛苦咆哮着,她眼睛血红,皮肤煞白,锋利的指甲从她指尖生长出来,于此同时紧抿的双唇之间冒出了两颗尖锐的獠牙…… 一切变化都在预料之内! 宋子谦看得热血沸腾。 成功了,就要成功了! 此时,唐千夙两颗尖锐的牙齿扎破了她苍白的嘴唇,两滴鲜红的血冒出…… 就在瞬间,一切忽而又停止了。 唐千夙扭曲又紧绷的身体忽而慢慢平静下来,清晰可见的紫色脉络逐渐消失,她瞪大的眼睛慢慢闭上,甚至皮肤也慢慢恢复血色,指甲隐去,利齿慢慢隐没。 “这是怎么回事儿?”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问道。 宋子谦也没大明白,这么强的药效,怎么突然说没就没了? 室内寂静。 工作人员有些不确定向唐千夙靠近了一些,才走进两步…… 呲呲呲!! 仪器剧烈闪动。 “不要靠近!” 宋子谦大喊一声! 测量器上的数据猛然飙升,手术台上的唐千夙忽而张开了眼睛坐了起来,锁着她的绷带啪啪啪全被挣断。 而就在她抓住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的瞬间,四周的仪器、灯管、电路瞬间噼里啪啦烧起来,紧接着这就是轰然的爆炸之声。 轰……轰轰…… 唐千夙看着炸起的红光似是在她眼前炸开了一个红色的漩涡,猛然的就张开了眼睛…… “喝……” 还是吓出了一身的汗,可这次醒来不是在她全然陌生的东越皇宫之中,而是在天香楼的厢房之内,她床边坐着一个人,而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这个人的手,用尽全部的力量…… 唐千夙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息,松开了那人的手,叫了一声。 “百里绯夜,你怎么在这儿?” 室内很暗,她记得她睡下的时候是下午,现在天已经黑了,分不清几时几点。感觉外头很安静,有风微微吹动这窗纸。 百里绯夜坐在她的床边,没有点灯。只能从室外的路灯,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路过公子的房门口,听到哭声就进来了。”她一直呜呜的哭着,也没大喊大叫,可那种压抑的声音让人听着格外难受。“公子做噩梦了吗?” 唐千夙此事后才察觉,眼睛酸涩温热:“啊,做噩梦了。” “听说把噩梦说出来,以后就不会再做这个梦了。” “是吗?”可是这个噩梦,会跟随她一辈子不会消失,“梦里挺恐惧的,可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不愿意倾诉,或者说她不愿意跟他倾诉。 黑夜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室内陷入安静。百里绯夜其实在等,等唐千夙问他为什么叹气,但她没问。很多他在别人身上轻易得到的回应,唐千夙却全然无动于衷。 从他杀了落英之后,她已经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不责问也不过问。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初雪之夜 他不得又找了借口继续说:“公子让罗战给我买的衣裳收到了,都很好,很暖和。” “那就好,你赶紧回去休息,身上有伤呢。” 百里绯夜抬起眼看着唐千夙,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在昏暗之中竟也察觉出一抹伤感。 “我愿噩梦不再困扰公子,希望公子无忧无虑,平安健康。” 细腻的声音在黑暗之中结束,百里绯夜也退出了唐千夙的房间。 唐千夙深呼吸,沉沉躺在床上,刚才那个梦让她有些意识到她为什么如此抗拒百里绯夜,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很像宋子谦…… 唐千夙再次想睡觉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感觉整张床都特别冷。 罗战半夜还起来了一次,替他往炉子里加了木炭,唐千夙裹在被子里像只大虫子蹭到了床边,探着脑袋问:“罗战……” 罗战抬起头:“我吵着公子了吗?” “没有,我醒了睡不着,几点了?” 几点了?公子这是哪学来的方言?“丑时了。” “丑时丑时……”唐千夙在心里换算,“那就大概半夜一两点,那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可怎么这么冷啊?” “公子,下雪了。” “下雪了啊?”唐千夙立刻咕噜爬起来,跪在床头倾斜过身子去支开窗户,“没看见啊。” 罗战后退了数步,不敢越礼数。本来半夜进屋给公主添炭这事应该由四喜做,但四喜受伤了他便接了过来。眼下公主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他不敢抬头回答道。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还不大,仔细能看得见。” “嗯,看见了。” 屋檐下的灯笼旁,飘过一些细白的影子,感觉夏天还没过去多久,居然已经迎来了第一场雪,n市这会儿也已经是冬天吗?唐千夙凝视了漂泊的伶仃雪花好一会儿说,心中失落。 “四喜那屋的木炭也添一下。” “是。” “罗战。”唐千夙忽而坐回床上,刻意剥去自己的多愁善感,双目发亮看着罗战,“我想吃烤红薯。” “……”还为是什么呢,“我去给公子烤。” “你去把红薯拿进来放这炭火上烤。” “是。” “土豆有的话也来点儿。” “……好。”什么癖好啊主子,山珍海味她嘴挑得很,半夜却要吃烤红薯烤土豆,罗战笑着摇头。 下午睡得太早,半夜睡不着没网络没游戏没电视,这么寒冷一个夜晚不烤红薯跟土豆,那干什么呐!烤了红薯与土豆,电话约人来一起吃那是不可能,唯独只有一个办法…… 此刻的幽都督抚府邸非常安静,只剩下院落之中长明的灯笼,还有两组轮岗值夜班的士兵,唐千夙看着那群人过去了之后,爬墙就进了院内。 睡着的花十三听到了外面的瓦片传来声音眼睛就睁开了,没点灯,提着剑就到了窗户边,轻轻抬起窗户。 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从窗台上滚了进来。 “是红薯,别踩到了!” 熟悉的声音让十三连忙收回准备出手的剑,双手将窗户抬起来。唐千夙爬了起来双臂枕在窗台上,臂弯里抱着的是发出一阵阵烤红薯香气的纸包。 纸包破了一角,刚才一个红薯就滚了出去。 十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抬头咧嘴一笑,小脸跟朵花儿似的,娇气地叫了一声:“十三哥。” 十三看着她还没能立刻回过神,这人三更半夜来就算了,又不是不认得人,为什么一定要爬墙进来? “快接啊,给你烤的红薯。” 十三将手里的剑一丢,弯腰把她怀里的那纸袋接过来,纸袋还热乎乎的。窗外那人蹭了一下腿准备爬进窗户,瓦片上有雪哐啷一声就踩滑了,险些就摔了下去。 十三眼疾手快拉住她。 楼下立刻传来咻咻咻拔剑的声音:“谁!有刺客!” “是我在摔东西。”十三朝着楼下说了声。 士兵们这才收了武器,虽然大半夜的也看不见,但还是十分慎重地行礼。 十三将唐千夙拉进来屋,她衣服外边全是冰凉的寒气,手肘跟前襟因为攀爬湿了脏了。十三转头将窗户关上。唐千夙一边拢了拢衣领,一边打量他的屋子。 “你这儿比我那儿暖和多了,下雪外边可冷了。”说着转回头走到桌前扒开纸袋,一股香喷喷的烤红薯味立刻充满了屋子,她拿出一个大递给十三,“还热乎着,给,吃。” 花十三低头看着红薯,接了过来:“你就是为了送这个,爬墙进来?” “感动吧?”唐千夙又把纸袋里的红薯分出来,放在花十三屋里的火炉旁继续加热,还拉了椅子往炉子旁坐下,动手就掰开一个红薯吃起来,“嗯,香。” 十三也走回来坐下,慢慢拨着红薯皮。感动……什么啊?他没好气看着那人津津有味吃着红薯:“你是怎么想的才会这么干?” “什么都没想啊,半夜醒了睡不着,把红薯烤好了就想到你,就来了呗。” 十三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高兴:“那怎么不走正门?” “走正门还叫爬墙啊?” 为何就非得爬墙…… “你如何知道这是我房间?” “这园子里就几间房外有侍卫驻守,一个主屋一个厢房,你这么尊贵的客人肯定要住东厢房呀……” 十三看着那人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只是忽然好想摸摸她的脖子,顺顺她的毛,赏她一大块肉。 吃完了一个红薯,唐千夙才忽然问:“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换做别人敢做出这么烦人的举动,他就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没有啊?早知道没有我就不来了。” “……”十三好一会儿才会意,笑了,这人欠揍。他继续吃红薯,还别说,冷天里吃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还挺好吃。 “一般听到这话的,都会给对方一拳,你反应怎么如此冷淡?” “你受不了的。” “噗……”这话说的,唐千夙嘴里的红薯都喷出了一些,“那你是想出多重的拳啊?”唐千夙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前襟跟衣袖…… “我让人给你准备衣裳。” “不用,里边没湿。” 说着起身提起炉子上的水倒到一旁的木盆里洗手,然后将外套脱了下来,去翻十三的衣柜拿了一件外套就往身上穿。他的衣服轻而保暖,布料上乘,用同色系的线绣了图案,有种低调的华贵。 衣服上还有淡淡青草那样的味道,好闻。 十三看着她穿自己的衣服,嘴角微微一扬,有点虚荣。那天他看到她让百里绯夜穿她的衣服,还觉得有些不舒服呢,他不希望他的拜把子兄弟跟别人比他亲。 “吃饱了还不打算回去睡觉?” “睡不着,冷。”其实是害怕,因为做了那个梦,心还在颤抖着定不下来。 “那你想做什么?” “嗯……下棋吧,怎样?” 十三起身拿棋:“让你试一盘,要棋艺不精就滚回去睡觉。” “开什么玩笑,我胜率百分之八十加好吗……”用电脑玩的胜率记录…… 两人上了坐榻,黑白子走着。 旁边炉子的炭火通红,沏上一壶上好的茶,一边对弈一边饮茶。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越下越精神,室内偶尔传来低声对话与笑声,更多时候是全神贯注于棋局之上。 下到最后,两人都紧咬着对方赢不了,也输不得。 这小子除了武功不精,灵力不高之外,别的都出乎意料的好,花十三棋艺也算精通,但鲜少遇到如此好的对手。 可不是,好歹她唐千夙也真的出身唐家,那个在现代也算是名门望族。打小就各种培养琴棋书画,加上她天资极好,又不想输给宋子谦那个优秀得有点bt的人,自然就有些样样精通的趋势。 又是宋子谦,这人什么时候才能从她的脑海里彻底删除?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兄弟之情 “怎么,认输了?” 突然冒出的宋子谦让她兴致忽然就没了,将捏在手上的棋子放了回去。 “我输了。” “我也没赢。” 花十三倒也坦诚,唐千夙还以为这个傲气冲天的家伙,非要赢不可呢。唐千夙看着窗外,天都快亮了,打了一个哈欠。 “我不玩儿了。” “困了?” “嗯。” “我可还无聊着呢。”想到明天就要分开了,想跟他多呆一会儿。兴许此次分离,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见面。 “你还无聊着?”唐千夙动手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收起来,“教你玩个游戏。” 棋子收完她将纸笔拿过来,把笔递给十三:“我说,你写。” 十三觉得这人鬼点子多,既然是游戏玩一下也好,于是接过了笔。 唐千夙笑眯眯地说:“你在白纸上写下你的名字。” 十三在白纸之上写下了“花十三”三个字。字体骏逸,力度纵横,漂亮。 “你在你名字第一个字的上边写上一个‘m’字。”唐千夙用手在桌上比划“m”字该如何写。 花十三一边临摹写一边道:“哪来这些字体?” “这是……少数民族的文字,你就按我写的写着……好,然后在你名字第一个字的前边写上‘n’字,在你名字最后一个字的后边写上‘q’字……” 因为要教人写字,唐千夙转到他这边。 她离得很近,身上穿的是他的衣裳,因为教他写“少数民族”的文字,肩膀不时挨着他的。花十三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亲近得能不经意碰触到她的温度,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气,还有她暖暖的气息…… 原来,兄弟之间确实可以如此亲昵。 “诶花十三,你发什么呆?”唐千夙肩膀撞了他一下,“我让你在你名字的第一个字跟第三个字的下方分别写上‘w’字……” 十三照做。 “然后把这些少数民族的字母用一条线串连起来。” “串连?” “对,呵呵。”唐千夙从他身边下了榻,笑呵呵地说,“我回去了,回去睡觉。” 十三没回答,就用笔墨将那些英文字母连起来,一时之间没发现这是一个什么游戏,抬头想问唐千夙这算什么游戏一点都没趣。 晃眼之间,忽而发现他名字之外那些少数民族的字连起来之后,形成了一个动物的形状,而且还非常的形象…… 忽然他绷不住就笑了。 “唐千夙,你才是猪。”花十三这辈子没有这么开怀笑过,而且还是被捉弄过之后,还能那么乐呵,他动作迅速地冲过去将准备爬窗逃跑的唐千夙拦腰拖了回来,往床上掀翻压了上去,“你这只被门槛被门槛绊倒的猪……” 唐千夙扭打想要逃跑:“你自己都把自己画出来了,怎么反过来说我是?” “小东西你胆儿肥了,连我都敢捉弄……”他拿被子将她罩住只露出一个脑袋,就隔着被子压着她,“你可是第一个敢公然挑衅我的人……” “那你生气了嘛?”唐千夙被被子下扭动了一会儿,没用,也就放弃了。 没生气。 还很高兴。 唐千夙像个神奇的礼物一样送到了他手里,一项一项地打破了他自己或别人给他框出的框架。 “当然生气。” 她看出来了,他不生气:“那你处罚我呗,嘿!”她的一只手忽而从被子下抽了出来,闪电出手勾住了花十三的脖子就想把他撂倒。 可没想到的是…… 分开腿隔着棉被半骑在她身上的十三脖子硬的很,让她愣是没将他拉倒。 计划失败的人嘿嘿一笑,想假装刚才就没想动他,所以安抚的捏捏他的脖子。 “十三哥,哥哥……” 又是这手! 十三挺直的脊背忽而僵硬,浑身的肌肉瞬间陷入紧绷状态,脖子挺得硬邦邦。 他此刻的状态犹如一只准备伏击的猎豹,目光凝睇着身下唐千夙那张小巧的脸。 唐千夙以为是她使诈把人给惹毛了,按着说说:“放松放松,我刚才就没想要撂倒你,就试试你的底盘稳不稳,真的。” 她捏着他脖子,暖暖的细腻的力道,愣是让十三抗拒又享受,这个过程犹如一只猛兽在被驯化的过程。 慢慢的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头微微底下露出脖子更多的位置,接受了唐千夙抚弄。 之前唐千夙问他这样舒服吗? 现在他依旧不想回答。 两人的呼吸几乎绕在一起,近在咫尺的男孩儿眼睛光华流转,好看得如同星辉斑斓的湖泊。睫毛轻轻眨动时,仿佛拨弄了一湖泊的涟漪,一圈一圈往他的心湖里扩散…… 恍惚之间他就想顺着她的手她的力道,贴她更近更近。 就在此时! 唐千夙忽而拉下他的脖子再次尝试将他扳倒。正在走神的花十三手肘忽而一弯,整张脸就朝着唐千夙猛然压了下去。 他的嘴就这么贴上了她的额头,牙齿碰得有些疼,正当他惊愕不已之时,唐千夙惨叫声也起了。 “尼玛我流鼻血了……” “……” 十三下巴也有点疼,不过某人的鼻子是真的流了鼻血,双眼疼得眼泪哇哇的。十三方才那一连窜的心里波动,瞬间就变得不伦不类。 以后,再也不让唐千夙随便乱摸他脖子了。 “小人自有罪受。”他掏出手帕捂住她横流的鼻血,“不许动,等会儿脏了我的被褥。” “你说的是人话嘛,我鼻子都歪了,你那什么下巴?” “躺着,别说话。” “我以后都不跟你玩了。” “别跟我玩。” “真不跟你玩了。” “真别跟我玩。” 两人一个仰躺着鼻血横流,一个侧趴躺着帮按住鼻血。 过了一会儿…… “好了吗?” 按着的人掀开手帕看了一眼:“还没。” “我的宝血。” “……” “还流啊?” “嗯,一点点。” “还……还流嘛……我的宝血……” 流鼻血的这人渐渐就没声了。 按着手帕的人看她双手举着搁在耳侧,这么睡着的模样憨态百出,像个孩子。他将手帕挪开,看着微红的鼻子的人轻声说。 “你的宝血早就不流了……” 只是唐千夙看不见。 花十三回味她碰触他脖子的触感,手心刺痒,可没有去动她。只是翻身与她并排躺着,看着自己的手心,偏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自己手心,再看她一眼……将手放下,枕在自己的脑后。 凌晨传来了鸡鸣之声…… 唐千夙躺在被褥之下,他躺在被褥之外,两人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花祥瑞来到了花十三的房间。 “十三儿……十三儿还没起呢?呃?” 进了屋才看到十三的床上除了躺着十三之外,内侧还躺着一个面朝里边睡觉的人,顿时下巴都快掉下来。 花十三居然跟人同盖一床被子睡觉?这是太阳打哪边儿出来了? “十三儿,原来你不是不好这口啊……” 十三已经坐了起来,食指竖起放在唇前给了花祥瑞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小爷闭嘴,又不是公鸡那么早打鸣? 花祥瑞也学他,食指放在最前,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探进身子想将床内的人看个清楚,花十三推了他一把。 “滚蛋。” “看看还不成嘛,哪家的姑娘啊你还放身边睡。” 十三回头看那个小小的背影,微微凌乱的头发,被褥之下传来她暖暖的体温,他下意识地压了压她身后空出的被褥…… “哎哟哟,你越这样我越想看她是谁?” 花祥瑞说着又要去扑过去,十三揪住他的衣领:“家教礼仪你学哪儿去了?” 唐千夙感觉床边有人动醒了过来,扭头往外看了一眼。十三跟花祥瑞都看着她。她抬手抓了抓头,迷迷糊糊起身,睡眼朦胧看着十三……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绯夜辞别 “十三儿?”她声音未清醒,带着点低哑。 “唐千夙?!”花祥瑞要有眼镜估计是得跌破了,“你……你们俩?” 十三丢开了花祥瑞,掀开被子起床,平日日晒三竿不起,现在倒是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们俩……”唐千夙揉揉眼睛,“嗯没错,我睡了你们家十三儿……” “啊?!”花祥瑞要疯了。 “……”花十三险些没直接栽倒下去,回头怒视,“唐千夙。” “的床。” 唐千夙才没心没肺的补了两个字,拢了拢被子也从床上爬下来。 反正花十三将她当成一个男孩子,不过就是个十四岁的男孩儿跟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儿躺床上完全不足以让她害羞。 前后进来两个下人,端着两盆热水给伺候花十三跟她洗脸。唐千夙拿了一把镜子放在架子上,低着头臭美地照着镜子,真好,长得越看越像自己。 低头一看热水对下人摆了摆手:“不洗热水,对皮肤不好,给我来冷水就成。” 花十三:“……” 这人能别这么臭美嘛? 两人一起洗脸,十三也挺细致的洗了一遍了,但唐千夙还在对着镜子左脸看看,右脸瞧瞧。十三看了她半晌了,忍不住一把把她按在镜子上。 “别臭美,洗完出来吃饭。” 唐千夙回头瞪他,然后继续对着镜子盘头发,擦脸油,美了一把满意下楼,身上穿的还是花十三身上的衣服,虽大了长了些,但依旧是翩翩少年郎。 十三在早饭桌旁等候,看她臭美地来,跟督抚大人笑眯眯行礼。 “督抚大人早安,李青公子早安。” 李丰义微微诧异,这十三公子跟瑞小王爷迟迟没动手吃早饭,原来是在等这个孩子吗?这个孩子他查过,是唐门四子唐千夙,什么会跟瑞小王爷这一些人玩到了一块儿? 他让他儿子李青多跟着瑞小王爷跟十三,那个花十三却爱理不理,可这小子身上穿的不就是花十三的衣裳? “唐四公子吧?快坐,坐。” 既然是瑞小王爷跟十三那边的人,李督抚当然不敢也不会怠慢,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了才是。 唐千夙往十三身旁的座位坐下,客客气气地说:“最近因为尸鬼的事,李督抚辛苦了。” “哪里,吃百姓的饷,就得为百姓做事,我手下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愧对江东父老。” “李督抚日理万机,有些纰漏无可避免。” 花十三:“……” 也不知道是谁让李督抚更辛苦,更纰漏的? 下人们将盖盘的早点都打开,细细为主子们呈上,唐千夙正喝着热热的浓汤,手下罗战已经到了门外。 唐千夙见着人来了只是看了一眼,继续将碗里的早饭吃完放下碗:“大伙儿慢用,想必是家里人有事儿,我过去一趟。” 花十三见她起身问:“可记得我说的话?” “记着呢,我在天香楼等你。” 说了一起参加斗酒会,她说记得且没有半点迟疑,花十三听着十分满意:“去吧。” 看那小人儿穿着自己衣裳,步履轻盈穿过了雕花的拱门,花厅,十三心中自有一番欢喜。一旁的花祥瑞看了许久:“这么高兴,你们约好了做什么事儿?” 十三恢复了原来的面无表情:“没你事儿。” “……你俩一定有事儿瞒着我,我今天要跟着你的。” “又没不让你跟。” 唐千夙跟罗战走到了屋外,罗战说道:“公子,百里绯夜不见了。” 跨出大门的唐千夙步伐一顿,抬头看罗战:“不见是什么意思?” “今日一早给他早饭发现他屋子是空的,还留下了这封信。” 唐千夙立刻将信打开,信上飘逸的几行字。 唐四公子: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定相报,叨扰多日,承蒙照顾,今日别过,望公子珍重。 百里绯夜字。 唐千夙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受,虽然她没有直接说让他走,他也没有直接他为什么要走,但之前百里绯夜多次恳请她别赶他走,但是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对他露出自己排斥他的情绪。 ……“其实四公子心里不接受我,我知道。” ……“就如你所见,吴德才被杀的时我确实袖手旁观。我可以不杀他,但他若被杀我绝对不会救。这世上已经不存在保护我的人,我只能自保。” ……“但我百里绯夜也不是没心没肺,伤我的我不会放过,救我的我也会铭刻于心。” ……“我说过,我救你并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报答。” ……“公子宅心仁厚我自然比不上,若是公子不求我回报,那么就算这次我救了公子如何?” ……“什么?” ……“能不能看在此事的份儿上别再赶我走?” ……“我愿噩梦不再困扰公子,希望公子无忧无虑,平安健康。” 之前听着总觉得娇柔做作的话语,现在回想起来居然觉得沉重。他估计是受不了她的冷漠或故意疏离所以离开的吧? 唐千夙其实不大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以前不会对人如此猜忌,不肯信任。其实跟十三成为兄弟,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她能在幽都安然无恙。 尸鬼一事若不是因为她用了十三的名头,李督抚又怎么会全然不敢查到她的头上。 唐千夙忽而觉得自己有些阴险,害怕别人不真心,其实她又何尝是真心的?一个没有真心的人如何去讨别人的真心? 罗战看主子拧眉不说话,便问道:“之前主子似乎有他走的意思,所以属下还没派人去找。现在是不是要出去找找,他身上有伤估计也走得不远。” 原来罗战都看得出来,她想让百里绯夜走,百里绯夜又何尝不知道? 身上还有伤呢。 唐千夙牙关一紧说道:“罢了,跟着我们未必就是他最好的归宿,走了也就走了吧。” 说完她大步而走,既然走了也就走了吧,留下来她也没有能给他的,如此也罢。 斗酒会已经开始。 虽然最大酒楼的当家雷傲天已经离世,但斗酒会是整个幽都的大活动,所以整条街依旧热闹非凡。天香楼虽然依旧是客房爆棚,但斗酒会这种的主场已经不在这儿了。 而是在西大街的岳阳楼。 岳阳楼跟天香楼是一个东一个西,规模比起天香楼也差不了多少,这么说吧,都属于幽都五星级的酒店,作为斗酒会的主场再合适不过。 说是主场是因为幽都的斗酒会,是整个幽都的盛会,大街小巷大店面小店铺都会摆上几坛子酒。 市集西头整条街车马封锁,行人靠边。 街道中央沿路放置了一排长长的桌子,桌子中间堆叠黑色酒坛子,两侧分别摆了一排酒碗。这就是露天的斗酒场。 “这架势够汹涌!” 唐千夙跟花十三一路走来,看到这番情景赞口不绝。她以前去少数民族的寨子出游时也见过斗酒的场面,但没这么大型,一时也来了兴趣。 唐千夙要往大街中央那排酒桌走去,十三一把拉住她:“去了就当是开坛,从头喝到尾,你小孩子家要去?” 从头喝到尾?这十几米长的酒碗,唐千夙摇摇头:“我不去。” 可看着眼馋啊。 “嗯嗯,好香啊,甜酒的味道。” 花十三闻言也仔细闻了闻,满城酒香之中能闻到一股浓浓香甜的奶味。 “斗酒会汇聚的是西岐甚至四国各种美酒,这香味应该是西岐通明城的醴酪酒。” “小八,带路。” 脚边的小八立即用他那犬科的鼻子,随即转身就钻入人群之中。唐千夙那嘴馋的家伙也跟着钻了过去。花十三跟随其后。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幽都斗酒会 花祥瑞兴趣缺缺的打着哈欠,还以为两人有什么事呢,原来是约好了参加斗酒会啊,一点也意外不八卦。 他更喜欢坐在贵宾席里,看些莺歌燕舞,看些热闹情趣的表演。唉,早知道这样,就跟李青他们直接就去了岳阳楼好了,那估计还有美人可看。 但十三挤了过去,他也勉为其难跟了过去。 天上飘着细细的小雪。 路旁一个小铺子里的炭炉上,炭火通红烧着的盆子里温着几个高颈瓷瓶,瓷瓶口中袅袅冒着热气,热气带出了醇厚的酒与奶混合的香气。 前边放着一个名牌,写着“西岐通明城醴酪酒”。 这香味让唐千夙垂涎三尺。 “小公子来一碗?” “来一碗。” 白白的酒倒入棕色的瓷碗之内,一股醇香扑鼻而来。唐千夙双手捧起碗闻了闻,嘴唇贴着碗边尝了一口。 不是很甜,纯奶加甜酒的味道,酒还是有些度数,因为碰到舌尖会有点点烈性散开,继而就是醇香的甜奶味,口感层次很分明,非常好喝。 看到花十三此时才走到这儿,唐千夙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十三走了过来,看她喝得直砸吧嘴提醒道:“还是有些酒劲的,拿捏点儿量。“ “你也来一碗?” 花十三摇头,他不喜好这奶味。唐千夙见不得自己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他居然尝都不尝,死活把碗凑到他嘴边。 “不闹……不闹,诶……”推脱不得,花十三凑着喝了一口。 “怎样?好喝吧?” 十三抿了抿嘴,微微拧眉:“你自己喝。” 那就是不好喝的意思了?唐千夙斜视他:“没有共同爱好。” 十三看他那红唇贴碗的模样,忽而又愣了一下,他怎么就那么不嫌弃地跟她公用了一个盛器? “真有那么好喝?给我也尝尝!” 瑞小王爷打小娇生惯养,要去的地方都必须有人伺候了才去,哪里会吃到不赋有盛名的吃的?看唐千夙跟花十三那么共饮一碗,讨个热闹也要来分一口。 花十三忽而就拧起眉头,唐千夙不会跟谁都不生分吧?谁都可以跟她同饮同食? 唐千夙侧过身不让瑞小王爷抢自己的碗:“老板,再给我们一碗酒。” “我就尝一口……” “呵呵,瑞小王爷,这个我喝过了,再让您喝可就大不敬了,您喝那碗。” 花十三垂眸从腰间取了银子丢给老板,转身走进人群当中,只是走着走着嘴角情难自禁微微悄然卷起。 知道唐千夙跟了上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太过溢于言表,于是佯装看路旁的酒,上边写着。 西岐锦城梦回。 “锦城的梦回酒,这个好喝?”唐千夙问十三。 “这酒性寒,清冽,回醇。”这酒用的是小杯的瓷器酒杯喝,不温不加热,凉着喝口感更清晰,花十三倒了两杯,给了她一杯,自己喝了一杯。 唐千夙喝着,入口微苦,咽下去的时候有股烈劲儿,而后一股香气回荡在口腔之内,让人一阵荡气回肠。 “可好喝?”十三问。 “入口比较烈微苦,回味特别甘醇,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口,就是为了那香气。” “所以它叫梦回。”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喝过罢了。” 唐千夙吧嗒一下嘴:“酒虽好不能多喝,面得下家再有好的,就喝不动了。天下美酒美食那么多,只可惜不能每种就吃过一遍。” “你用你半夜烤红薯的劲儿,或许能多吃几家。” “不损我会长蛀牙吗?放心,你若离得近我还会爬你的墙。” “下次麻烦技术好点再来,免得踩碎我家的瓦片。” “德行。”唐千夙随意拍了他一下,“关键是你们这儿没有边界的通讯工具。” “你们这儿?” “我是说咱们这儿……若是有一种通讯工具,我写了信你能马上收到,那样的话就不用那么麻烦。我想约你喝酒,寥寥几个字一投,等你到我这儿刚好酒已温好……” “若真有那样的被你如此利用,岂不浪费?” “对我来说可不浪费。” “若是真有如你所说的事物,世上的距离都能缩短。” 当然,地球都能变成地球村,月球都能登上去了…… 唐千夙笑道:“我要是能发明出这东西,第一个就告诉你啊。” 当然,她是发明不了的,想想那些发现电发现灯发现电脑这些玩意儿的人,脑仁儿构造真的与常人太不一样了。 两人一路逛着,一路闲聊扯淡。 唐千夙很多说法都天马行空,说了很多花十三无法想象的物体与现象,那是唐千夙所认知的世界。花十三说得很渊博,天文地理样样精通,说的是花十三所认知的世界。 花十三发现这些天他说的话比起整年说过的话加起来都多。 两人观赏了外头的斗酒大会,看着那些喝酒好汉们个顶个的能喝。寒冷的深秋,因为这斗酒会也变得热烈非常。 花祥瑞真不懂,那两人在外头逛着怎么就那么惬意,就不嫌人多,不嫌天冷嘛。 不过终于是走到了斗酒会的主场。 岳阳楼。 两层式的楼,面积极广,楼建豪华,今日更是红绸金丝点缀,热闹非凡。迎宾楼内一层,平日固定摆放的八八六十四张桌子已全被坐满,连新添的十六张桌子也都坐满了人。 二楼的雅间更不用说,早前就已经预定出去。 不过瑞小王爷怎能没有上上座?二楼雅座最好的观赏位置,坐在那儿可以一览一楼的展台。展台之上通常会有歌舞演奏或者是物品展卖,今日也不例外。 开局就是莺歌坊的舞姬献歌献物,因为人群爆满的状态,吵杂声一片,音乐没有扩音器倒也是听得不是很清晰,都被人声掩盖了去。 不过美女的舞姿是不受影响的,场下的观众光看那细滑香肩,若隐若现的酥胸,在纱裙之下的曼舞的蛇妖,就已经尖叫声连连。 此时在屋内的花祥瑞倒是面色喜悦,一脸兴奋。他坐的是中间座位,左边是花十三、唐千夙。右边是李督抚的儿子李青。 他先偏头跟李青说:“中间那个姑娘那小蛮腰,手感定然不错。” 李青点头附和:“胸前那两个更是诱人,要不瑞小王爷,晚上我们去一趟莺歌坊?” 花祥瑞点头一脸笑意:“把那姑娘的名字给我查好了。” “这个瑞小王爷放心。” 花祥瑞转头跟花十三说:“十三儿,今晚是你留在幽都最后一个晚上,晚上要不要去莺歌坊坐坐?” 唐千夙听见了,心里暗自摇头,不是坐坐,是做做吧? “不去。”花十三冷淡丢回去两个字。 “诶你说你都多大了,连个女人都没碰过,是不是男人啊?” “顾你自个儿便好,别还没长大就蔫儿了。” “噗……”唐千夙被花十三这一句弄得嘴里的酒都喷了出去,哈哈就笑了起来。 “诶诶笑什么笑?小王威武着呢。”花祥瑞身子微微探过来跟唐千夙说,“小四公子,莺歌坊的美女你看中了哪个,我都给你要过来,让姐姐们好好伺候你,嗯?” 花十三伸手把花祥瑞脑袋给推回去,瞪了唐千夙一眼,敢不学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唐千夙目光狡黠回应了他,故意小声对花祥瑞说:“十三哥不让我去,等他走了咱们……嗯?” 花十三偏头看向花祥瑞,花祥瑞原本混不吝的样子顿时蔫了,好好坐回座位上。唐千夙觉得好笑,看起来花祥瑞是堂哥,但却怕花十三得很…… 唐千夙正得意,花十三警告的眼神这会儿又回到了她脸上,她脸上的笑容也得慢慢收了回去,转头继续看表演。 可他眼睛一直冷睨着她。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百万佳酿 好一会儿她好笑的转过脸来:“说着玩儿呢,我不会去的。” “那些地方不干净。” 人在花十三的眼里就是分等级,不见得他就喜欢等级高的,但青楼女子就是不干净,想到那些女人砰唐小四……没有来一阵厌恶。 “你敢让她们碰你,我蜕你一层皮。” “那干净的就可以哦?” 干净的……那些贤柔淑德的姑娘要是碰了唐小四,或是唐小四抱那些姑娘……十三拧着眉头不说话。 唐千夙乐呵一笑,她就是纯粹地跟他斗嘴,说完之后水过鸭背继续看表演。看到那些女子婀娜多姿的身段,是在也是赏心悦目,忍不住就双眼放光。 花十三一看这人这样,才多大一点儿的孩子就如此贪图美色,忍不住忽而低斥一声。 “除了女人你就不能想些别的!” “艾玛吓我一跳!”唐千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不碰也不让女人碰我成了不?知道的当你是我哥,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儿子呢!” “下面,我们要拍卖一个绝世佳酿,琼泉酿。据说这种酒,世上只有三瓶,一瓶珍藏与皇宫的酒窖,一瓶在北茫的九重门,而最后这瓶就在这儿啦。” 歌舞表演结束,东岳楼的老板娘月舞娘上了台开始拍卖珍品。 岳舞娘大概二十七八岁,一脸浓妆艳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上边用金丝刺绣牡丹的衣袍。绣着金色花朵的袖子从手肘处撒开,宽宽的腰带束起圆润饱满的前胸。如此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看起来就是一个艳丽的花瓶。 但岳舞娘可不是花瓶,一个女人能在幽都把岳阳楼经营得如此绘声绘色,又怎么会只是花瓶? 既然今日是斗酒会,为了应验主题拍卖的第一件拿出的当然是映照今天斗酒会主题的拍卖品。 岳舞娘看着台下的观众人严重都燃起了争夺拍卖的情绪之时,红唇一弯。 “起拍价……十万两白银。” 场下安静了一会儿,立刻有人举起手来:“十一万两。” “十五万两。” “二十万两。” “二十二万两。” 台下的人一个劲儿在那赶着加价买东西,唐千夙穷极无聊抱着一旁的小八,主宠二人在那聊着天,对台下那瓶酒她可一点也不感兴趣。 十三见她不乐意跟自己说话了,忍不住自发先问了:“你不是对新鲜事物都很好奇?不想要那瓶酒?” 唐千夙看了看拍卖台上的青色瓷瓶一眼。 “梦回跟醴酪酒要是只剩最后一坛了,放那那会很贵。物以稀为贵有时是没错,但美酒这种东西不是经过众人之口觉得好喝,何必要花大价钱去买少数的人口感?” 这论调?到也有一番道理。 “那若是我送你……” “当然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还没等花十三说完她就把话给抢过去了,“那你要送我嘛?” 十三淡淡说道:“那酒不好喝,比起梦回少了回味,比起醴酪酒还少了特色。” “你是舍不得给我买!”唐千夙说完又回头去挠小八,主宠二人看起来亲密得不得了。 十三摇摇头,忽而抬头看向了拍卖场。 “八十万两银子还有没有人要加价?各位贵人,各路英雄好汉,这可是世上独三无四的佳酿,各路英雄都是爱就之人,我们就是要买这酒的稀缺,没他人的没有,买自己的与众不同……” “九十万两白银!” 还真有人被扇动,一下就加了十万两银子。 岳舞娘看向那个叫价的人,目光一亮:“沧海商发展与我国沿海一带,如今商铺遍布西岐大江南北,刚才出九十万两白银拍的琼泉酿就是沧海商铺的少主,王鸿运王大公子!” 王鸿运坐在贵宾席上下巴微微抬起,眼角扫视了在座的观众,他就是要买别人的没有,他就是与众不同…… 十三却在此时说道:“一百万两……” “……谁那么不知死活?”王鸿运还没看清这叫板声是从哪儿出来的随口就往上加,开玩笑,他要是输给了那些来路不明的家伙,那岂不是很没面前。 “一百一十万两!” “我还没说完,一百万两黄金。” “一……” 等会儿,一百万两黄金?这笔钱要是这么花出去父亲定然会把他当柴劈了吧?他之前亏空的生意还没填上来呢。王鸿运还想喊但没了底气,最后涨红着脸悠悠坐了回去。 岳舞娘可不看谁的脸红不红,只看谁的荷包鼓不鼓。她眼睛立刻友善又发亮的看向最正中央那个贵宾雅座。 她自然知道那里有谁,一旁穿着锦衣玉袍的两位少年,分别是西凉王府的瑞小王爷跟都督府的李青少爷,这两人经常在幽都转悠,她自然是认得。 但瑞小王爷身旁那个穿着低调华丽,面容倨傲的少年她不熟,据说是分封王的公子哥,叫花十三。花十三一旁那个面色俊俏,神情懒洋洋的小少年,那是唐门四公子。 那日落日广场的奴隶猎杀活动,后来的尸鬼一事,几个人也都在。所以这些人放到一块是耀眼的美色少年,但也就是一群纨绔子弟。 岳舞娘笑道:“纪委公子贵气逼人,请问这琼泉酿……” “多谢李青公子招待。”十三转头对李青说道。 李青愣了一下,喊价的可是他,怎么就变成了他李青付账了?不过父亲大人说了,瑞小王爷跟着花十三是不能得罪的。所以李青只有片刻的愣神就接了话。 “是我拍下招待贵宾的。” 岳舞娘脸色瞬间干掉了一般,你个都督府的人来凑什么热闹,他们岳阳楼拍卖所得,还得四六分到都督府手里呢。 虽然心里不大爽,但岳舞娘笑眯眯地对那几个公子颔首,然后又对台下的观众例行程序一般说: “一百万两黄金,可还有人加价?” 当然是没人再往上喊的,别说不愿意加价,就算愿意那也得看拍去此物的人是谁。幽都的官那都叫判官,掌握多少通往北茫之地的人的生杀大权啊。 没一会儿,哪壶一斤酒不到的琼泉酿就由店小二送到了唐千夙他们的雅间,为各位公子给倒上。 花祥瑞有好的东西呈上来,只管接,不解风情,喝着还问十三:“你何时还却这东西?”非得要在拍卖会上的拍。 “有时候也是得缺一下的。” 十三说着目光若有所指看向了唐千夙。 唐千夙仔细地尝了两口,味道碰触舌尖之时,有种辛辣的酒劲,显然这酒烈,但却不像梦回那么清冽。仔细再品,没有梦回那荡气回肠的回味口感。 “嗯,还真像你说的,比起梦回少了回味之气,比起醴酪酒还少了特色,味道虽好可就真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一百万两黄金的酒也不过如此。” 十三面色眉微微一挑,端起酒杯喝起来,唐千夙这小子年纪虽小,但舌头却挑剔得很。 “虽不足,倒也可以喝。” 李青听那两人就这么直言不讳的说着这些,脸沉了大半,这么贵的东西还只是可以喝? 楼下此时已经进行了下一轮拍卖,场面再次进入了一片激烈的价格角逐。唐千夙微微倾斜过身子,凑近花十三的耳旁说: “李青心里可定在说我俩不识好歹。” 十三不屑,他还怕李青说不成?只是唐千夙带着醇酒香气的耳语一遍一遍轻抚过他的耳朵,他不自觉微微扬起眉头,倒也不排斥两人交头接耳的靠近。 “不过你这招也够损的……” “这儿拍卖所得至少有一半是要到督抚手里去的,加上这些年买卖通行证买卖人命的银两,李丰义可谓富可敌国,一百万两黄金不过从左边口袋出右边口袋进。” “你们在交头接耳说什么呢?”花祥瑞连忙将脸伸过去。 唐千夙就不再与花十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到了台下。这楼下是在拍卖什么呢?居然让全场的观众都沸腾成这样。 唐千夙看向拍卖台,顿时面色大变。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绝色奴隶 四周红绸垂挂的拍卖台中央,正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少年,他的面前放置一把一样身为红色的古琴,而他正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桌上。 黑发如丝倾斜半掩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台下的男人或女人看着少年那堪比牡丹妖娆的模样,一个个看得双眼发直。比起最初那些婀娜多姿的女人,还要振奋千百倍。 漂亮或妖冶的女人常见,如水如蛇的女人常有,但如此一个妖娆少年倒是极少能见。 虽然你能一眼看出他就是男孩儿,但他骨子里透着一股我见犹怜的娇媚。刚想说他媚态百生,但细细再看又有男孩儿的清俊风骨。 这样的少年比起女子更好暖床,更好抱…… 台下忽而有粗狂的男人急躁大喊道:“不是要弹琴?倒是弹啊,本大爷要看你那双芊芊玉手,抚摸琴弦的模样!” 一旁立刻有女人不屑地回了一句:“玉手看是谁都能看,但就看是谁能把这小尤物带回去才行。” “这琴弹得如何不说,且再抬起头来让哥哥瞅瞅,哎哟那张唇红若抹了胭脂,要张嘴叫出声的话估计更是撩人啊……” 台下的人污言秽语的让人听着难受。 台上几乎半卧在琴面上的少年忽而抬起头来,面色有着异常的潮红,目光氤氲迷离,却带着哀怨一般看向了贵宾雅间之上,但也只是恍惚的一眼,他便别开了视线,嘴角扬起了一丝自嘲的弧度…… 唐千夙见那人如此模样,嘴唇抿得紧紧的。 百里绯夜为什么会在这儿! 百里绯夜支起身体,红唇微微颤抖,修长的手指压了压琴弦,好一会儿之后手指轻拨。 噌…… 琴声微微颤抖,微微凌乱,如同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台下立刻有人听出了曲目,大喊了一声:“好轻颤的《白头吟》啊,这小公子是想着与哪位爷白首偕老来着?” 百里绯夜低声轻吟:“只萍水相逢,何故惹春风,悉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日东西走,凄兮复凄兮,何求不分离……” 百里绯夜的声音如同暖风吹破顺水,如同早春花上甘露,让台下又是一片热血沸腾。 “岳舞娘,还不赶紧给个出低价,老子要把这小东西带回家!” 岳舞娘看着起势给抄得火热,笑盈盈说了一句:“如此珍贵之物,价格嘛大家起了加吧。” “一……一百万两黄金!”立刻有个声音迫不及待喊了出来。 众人回过头,看到一个油头肥面的阔佬无比垂涎少年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愤怒了,就他那样还不糟蹋了那小东西。 “一百二十万两!” “两百万两!” “三百万两!” 噌…… 百里绯夜捏着的琴弦忽而就断了,他盈盈笑着看着在场那些人哄抬价格,顿时让台下的人心都跟着烧起来,一个一个面红耳赤。 “五百万两!” “一千万两黄金!” …… 拍卖会到此时,唐千夙忽而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花十三伸手拉住她的,她想也没想立刻挥开,面无表情的走到雅座围栏边上。 花十三看着自己被拍掉的手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唐千夙回头拿起那个李青花了一百万两黄金买下的琼泉酿朝着展台之上用力砸了过去。 精致的瓷哗啦碎个粉碎! 一片薄薄的瓷片溅起忽而就割破了百里绯夜细嫩的脸颊,一道细细的血口子显现出来。 台下顿时一片安静。 可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孔被划伤,众人又愤怒看向楼上的雅座,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这么不知道惜香怜玉。 “谁,谁tm不想活命了?”有人站起来就叫道,结果被旁人拉住。 “看看那瓶子,是方才瑞小王爷那桌买去的琼泉酿的瓶子……” 那人讪讪瞪了几眼,最后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终归还是有人腰杆子硬一点,胆子肥一点的说了话:“斗酒大会本就是幽都的盛宴,这拍卖会也是西凉王认准,幽都督抚执行的,敢问今日这破坏拍卖会是几个意思?” 花十三沉着脸不说话,他当然也知道地下拍卖台上的是百里绯夜,只是头一次见到唐千夙为一个人一件事如此生气,他心里稍微不痛快。 李青原本就对唐千夙没什么好印象,虽然唐门是个不好惹的门派,但好歹他也是幽都督抚的孩子,唐千夙却仗着花十三撑腰对他完全不恭不敬,此刻正好得说她一番。 “唐四公子,你这是……” 李青还没说完,唐千夙忽而一脚踏上围栏,她眼中此刻只有百里绯夜,伸手抓住了从岳阳楼最高天花板上下坠的绸缎,纵身一跃。 灵巧的身子毅然就落在了拍卖台之上,并随手丢开了手中的红绸。 在众人唏嘘声中,她丝毫不顾忌走到百里绯夜的面前,怒斥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 一句话让台下人面面相觑,这小少年难道认识台上被拍卖的这位不成? 当唐千夙说道“还不起来跟我回去”之时,台下有人说道:“小公子这是演的哪出,想吃霸王餐你也还太嫩了点儿?” 唐千夙回头看着场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一张张嘴脸让她心生厌恶,她嘴角冷冷勾起:“让诸位见笑了,台上这不听话的东西是从我家逃走的奴隶!” “既然是从你家逃走那他定然是不想跟着你。” “你家奴隶就那么乐意跟着你吗?” “你……”被唐千夙直言不讳反击的人也不耐烦道,“废话少说,他既然已经被摆在了拍卖台上,那老子要花一千万两黄金把他给买走,他若愿意就是我的!” 岳舞娘此刻也上前好言对唐千夙说道:“唐四公子,若是你要想将这小奴隶带走,只要你给的钱比他的多他就没话说了……” “岳舞娘你胆子不小!”唐千夙冷斥一声,让那岳舞娘也愣了一下。 “公子这话如何说起?” “他可知这奴隶是什么来路?” 这唐四公子是想白白将这美少年要回去的意思吗?岳舞娘换上了一副商人的嘴脸,笑道: “我知道公子身份显贵,但是既然公子看不好自己家的奴隶,让他被带到了这个拍卖台上,那就是我们岳阳楼的物件儿。” “只怕岳阳楼还容不下这么大的物件!”唐千夙脸上出现了富家子弟骄纵的表情,回头对在座的人说,“在下唐门四子唐千夙,他是西凉王府瑞小王爷那日在落日广场赐予我的奴隶,你们谁胆敢买下?” “……” 皇家赏赐?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绝色的小美人,居然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被人带走了。 “唐四公子,话随如此说,但这奴隶终归是不愿意留在你身旁!” “笑话,就一个奴隶他还能说愿意不愿意?各位大侠你们掷万金买的可是他的愿意?!” 众人再次无言以对。 唐门小子不好惹就算,可偏偏还是瑞小王爷赏赐的东西!关键瑞小王爷还在这儿呢,几个毛头小子是不可畏惧,但背后的力量却让人不敢直接招惹。 岳舞娘身姿款摆地走上来:“这是瑞小王爷赏赐的奴隶,可这拍卖会上的规矩又是西凉王准许的,这让我们岳阳楼该听谁的好?” “就是,一旦上了拍卖台,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哈哈哈……”唐千夙朗声笑了起来,“改日哪位大爷的夫人被带上这拍卖台,那到底是该按拍卖会规矩来,还是该指正拍卖会拐卖良家妇女的罪呢?”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公子哥!不过这奴隶毕竟跟夫人比不上啊……”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情毒之祸 “那敢问是皇家奴隶不能随便贩卖的规矩在前,还是拍卖会的规矩在前?”虽然面对悠悠之口,万人目光之剑,唐千夙却面色凛然丝毫不惧。 “若是岳阳楼要说在下坏了拍卖会的规矩,在下认了便是。但在下也要问问清楚,岳阳楼卖皇家赐予我的奴隶又做何处置?” 众人再次不知如何接话。 花十三看着唐千夙那小小的身影站在台上,倔强的身影仿佛一根压不折的竹节,为了一个百里绯夜,她居然不惜成为众矢之的,表情慢慢冰冷起来。 早知道,他当日就该杀了百里绯夜。 李青也看得出来,花十三是不高兴了,那个整天就跟他亲近的小子,忽而去为一个奴隶搏命,有人不爽了。他在一旁煽风点火补充了一句。 “看那唐四公子娇弱的模样,为了一个奴隶倒也是性命都不顾。那日在落日广场,似乎他也是为了那奴隶,甘愿把命都交给了十三公子对吧?” 花十三:“……” 李青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早知道那奴隶如此俊俏可人,我也得愿意不顾一切占为己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四公子还小也是喜欢的。” 花祥瑞偏偏不识察言观色,说了一句:“李青你瞎说什么,难不成我们家十三儿还比不上一个奴隶。” “没有!”李青连忙说道,“十三公子别介意,那奴隶怎么能跟公子你比。” 花祥瑞看他面色不悦,悄声问了句:“十三儿,要不要处理掉那个奴隶?” 这个时候杀了百里绯夜,那个唐千夙不顾一切要维护的家伙,唐千夙会立刻跟他翻脸吧?花十三皱眉,他就是杀了他还敢真跟他翻脸不成? 翻脸不翻脸就不说了,兄弟肯定会当不成了吧? 十三不说话,花祥瑞也不敢随意拿主意,就只能继续看着了。 唐千夙这么闹了一顿,大伙儿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让一个小孩子这样兴风作浪,但此刻也不能再继续闹,唯独能做的就是暗地里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给杀了。 唐千夙自然知道,众怒难平,她忽而一改之前的傲气,微微笑了起来。 “不过今日既然是咱们幽都的斗酒会,岳阳楼摆的拍卖台,虽然这家伙是我家的奴隶,但也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 大伙儿不知道这家伙一会儿义正词严,一会儿又笑容可掬的想做什么,想耍什么强调? 唐千夙继续又说:“刚才那位爷儿出到了一千万两黄金欲拍下我家的奴隶,显然我家的奴隶还有那么一点价值,既然如此我便出那价钱的一倍将我家奴隶带回去。” 两千万两黄金买自己的奴隶?!这小子还真能折腾,但却也非常上道,知道众怒难平,所以使出这么一招儿给自己留了活路。 岳舞娘立即眉开眼笑迎上去,就差没给唐千夙擦鞋了。 “唐四公子……您可真是人虽小却魄力大,如此周全将来不成大器。如此甚好,什么规矩都坏不了了!想必大伙儿也都心服口服!” 唐千夙不吃她见钱眼开这套,折身走向了百里绯夜。 岳舞娘拍马屁的举动扑了个空,但一点也不尴尬,袅娜转身又贴了上来:“公子,现在可以把你家的奴隶给领回去了……” 唐千夙不理会岳舞娘,只是居高临下看着百里绯夜。百里绯夜低着头,长发与宽大的衣袖拢在琴弦之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既然辞别就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就算出现我以为至少不会是这样的状态。” 唐千夙是觉得对他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所以看到沦落至此的百里绯夜,她忽而十分愤怒,更加讨厌百里绯夜,也更加讨厌自己。 不该心软,不该管他死活,可这人如此出现在如此窘迫的状态之下,还是让她勃然大怒。 百里绯夜始终低着头,他不说话。 唐千夙一怒之下,低声怒斥:“还不给我抬起头来!” 百里绯夜摇了摇头。 被拒绝的唐千夙忽而蹲下伸手就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 “嗯……” 被迫抬头的百里绯夜紧咬着下唇,却仍旧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呢喃,嘴唇之下竟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 沉浸在怒火之中的唐千夙愣是像被人抽了一巴掌,百里绯夜的体温高得有些烫手,他脸色潮红,眼眶粉红,眼睛里全是氤氲的水汽。微微敞开的衣领之中,有着几点玫红的印记…… “你……” “公子……”百里绯夜声音带着喘息,像烧红的炭火,烫得人面红耳赤。 唐千夙回头怒瞪岳舞娘:“你给她下毒了?” “呃,呵呵……他不肯就范,我也没办法。” “你……” “来人,还不快扶唐四公子的人下去!”岳舞娘立刻叫了人。 立刻有人蜂拥上来,唐千夙目光一红怒道:“都给我滚,不需要你们动手。” 罗战会意,已经走上前来,将百里绯夜从琴弦旁边抱了起来。百里绯夜身上有种蛊惑人心的淡香,加上这火热的温度,让罗战碰了也忍不住就红了脸庞。 男人要是美起来,那也是祸国殃民的。 罗战与唐千夙前脚百里绯夜送到了厢房之内,花十三随后也就到了。 罗战将百里绯夜放在床上,百里绯夜喘息着,面色潮红。 唐千夙说:“快去请大夫。” 岳舞娘在后边说道:“呃,小四爷这药叫阳春桃花,需要至阳之气给他灭火,普通大夫来了也没用……” 唐千夙不可思议看着岳舞娘。 岳舞娘道:“这年头,美丽小倌可比女人还值钱,而且舍得花大价钱买的一般都是男人,所以药物也就选择了” “你们岳阳楼该拆了。”唐千夙冷冷说道。 岳舞娘笑了笑:“小四爷如此喜欢你家奴隶,不如……” “你给我滚蛋!” “是,我立刻就滚。”岳舞娘巴不得跑得远些。 唐千夙看着床上苦苦隐忍的百里绯夜,气不打一处来,唐千夙将外袍脱下,说了一声:“罗战,准备一盆清水。” “你要做什么?”花十三声音里带着质问,“你要帮他解毒?” 唐千夙应了一声:“嗯。” 说着又将袖子挽起来…… “唐千夙……”十三扣住她的肩膀,面色臭不可闻。想到那些女人碰她,他觉得很厌恶,可想到男人砰她,他就想杀人,“你敢乱来我非杀了他。” 唐千夙拧着眉回头看十三,忽而会意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也算是个大夫。” 花十三愣了一下:“你不是打算……” “跟他至阳结合?”唐千夙白了他一眼,“想象力不错啊你。” 十三眉头扬了扬,他还真就以为你会乱来了呢,他这才放开了她。 罗战将一盆水放在了床边的架子上。 唐千夙说了一声:“你们都出去吧。” 罗战听令就出去了。 花十三看了眼床上的百里绯夜,深呼吸冷声道:“我不出去。” 不出他要留下来做什么?监督?怕她把百里绯夜怎么的了吗?不过这人拧,叫是叫不出去的,以往不都是这样? “那你站一旁不要妨碍我。” 妨碍? 他是妨碍般的存在?花十三深呼吸,不跟她一般见识,站在原地没挪动。 就由着他吧,唐千夙弯腰准备去解百里绯夜的腰带…… 她在做什么?!花十三再次扣住了他的肩膀。 唐千夙不解看着他。 花十三还是没办法看他为男人宽衣解带,就百里绯夜现在这个模样,尤其不能。 “不是说至阳之气能解他的毒?那去给他找个男人便是。” 正文 第五十章 解毒 “你说什么?” 唐千夙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其实这样也可以,反正男人嘛做就做过呗……不过好歹也要看当事人愿意不愿意吧,否则跟被强暴似乎没啥区别吧? 百里绯夜此刻揪住了自己的衣领,生怕唐千夙会真的给他找来男人,挣扎着要下床。 “不劳烦公子,嗯……” 他手根本就使不出力气,跌撞着就要摔下床。 唐千夙眼疾手快将他捞住。 百里绯夜就伏在了她的身上,低低喘息着从她怀中抬起头来。此刻他眼中更是水色荡漾,红唇颜色艳丽。 “四公子若是给我找男人,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唐千夙也觉得问题棘手了,他再么耗下去,估计得出大问题。她扶他往床上躺:“放心吧,我不会随便找个男人来的……” “呃……”百里绯夜气若游丝,经过这番折腾,衣襟凌乱地露出了胸前一大片肌肤,而此时唐千夙也看到几朵在他身上开得殷红的桃花。 顺势就将他衣服剥下。 精雕细琢一样身躯之上,几朵桃花从他腹部点缀盛开,在那光洁如玉的肌肤之上,留下了诱人的桃红,如同剔透的青釉染了墨色,格外好看。 “公子别看……我……我受不了……” 百里绯夜情难自禁的抱住了唐千夙的手臂,贪恋她手上的清凉与肌肤的碰触。就如同在炽热沙漠之上干渴许久人,遇到了甘霖一般,他嘴里轻哼着紧紧抱着她。 见此状花十三面色一凛,上前就要去扯开那人。 果然回来捣乱,唐千夙忽而伸手就点了他的穴道! 十三没想到他会如此,恼怒极了,张嘴就要下命令叫人,唐千夙再次迅速出手点了他的哑穴。其他她不行,但对人体穴位她可是精通一二。 她居然敢这么对他?到底是百里绯夜跟她亲还是他跟她亲?花十三若是此刻能动,绝对会把唐千夙狠狠打一顿。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千夙将缠人的百里绯夜按回了床上。 同样身为男人,他如何不知道此刻百里绯夜是怎样的身体状态,唐千夙要是敢再继续脱下去…… 十三横眉竖眼的警告还没完,唐千夙已经将百里绯夜的袍子都退了去,十三看得眼睛都发红,他要把百里绯夜给杀了,不止,唐千夙也很欠揍。 唐千夙又何尝看不到百里绯夜身体的反应,少年血气方刚的身体根本就抵不过药性的催化,下身那处早已支起了帐篷。 可她此刻无暇顾及,一手按在百里绯夜灼热的胸膛,一手将自己随身的医药包拿出,展开,从里边抽出了一根细小的针。 “百里绯夜,再坚持一会儿。” “公子……公子救我……”百里绯夜的药效已经让他言语失控,身体不断地想唐千夙贴去。无奈之下唐千夙只能跨过他乱动的双腿,压坐在他大腿之上。 不然她没法下针。 虽然她是心无旁骛,一心就要救人,但两人的姿势确实有些暧昧不清。 她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将他的手扣起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拿着针俯下身躯去刺穿他身上桃花的花心,怎么看都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基情画面。 百里绯夜情毒攻身,在她的压制之下扭动着美妙的身躯,嘴里发出迷乱的喘息,身上的桃花开得艳丽,却不及他此刻看着唐千夙眼神来得诱人。 唐千夙手里的细针扎破了一朵桃花的花心之后,又立刻扎向了另一朵桃花的花心,一颗颗殷红的血从桃花内渗透而出,像一颗颗红色的珍珠。 百里绯夜嘴里轻哼,目光却垂下凝睇身前的唐千夙,看她如此心无旁骛,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 这小子居然完全不受他美色干扰…… 于是当唐千夙的手靠近他腹部,百里绯夜忽而挣脱了唐千夙的钳制,就着唐千夙的手往自己的下身覆上。 “公子……我受不了了……” 手心坚硬灼热的碰触,这会儿是让唐千夙扎扎实实的脸红了。 百里绯夜低喘着,整个人迷乱地蹭着她求她:“公子你要了我吧……别人不行,是公子的话……嗯……” 唐千夙面红耳赤抽回自己的手。 “我手上拿着针的,别让我扎到不该扎的地方,变太监了可别怨我。” “……”脸红成这样居然还是临危不乱,是年纪太小了吗? 唐千夙再次将他推回床上,手上的针注入了她体内的那股热气,点中一朵桃花心的血,血被细针吸收变红。再将被毒血染红的针放点在水面之上。 血慢慢从针上剥离,在水面上浮出了一朵艳红的桃花。 接着她凝神屏息又在另外一朵桃花之上引出毒血。 看似极为轻易的举动,唐千夙额头却冒出了一层汗。 直到清澈的水盆之中,一朵一朵桃花如花灯一样朵朵漂浮,百里绯夜紧绷的身体也慢慢平复,反应不再那么激烈。 身上的桃花一朵一朵退去。百里绯夜也已经疲倦极了,只是身体之上,唐千夙那双温热的手仿佛带着情欲的蛊毒,让他心神一直微微荡漾。 但最终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睡着的最后一眼是唐千夙认真为他解毒的模样…… 唐千夙抬眼看了昏睡过去的百里绯夜一眼,低头刚要继续下针,衣领忽而被人揪了起来,被迫转过身时,只来得看突袭她的人一眼,那人的拳头就打了下来。 砰的一下。 唐千夙只觉得下巴都快被打飞了,整个人摔倒在床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花十三。 “你……你干什么呀?” 花十三牙关一紧,身上是一片黑压压的怒火,本该杀了这个不听话敢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的家伙,但最终他拳头一捏转身走了出去。 “喂……”他这是闹哪样?“十三哥……十三儿,花十三!” 那人终于还是头也不回就已离去。 名字这么二,脾气还这么臭,放现代谁会给自己起个叫13的名?就他13! 不过估计是因为被她攻其不备点了穴气疯了的,唐千夙看那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床上的“病人”,揉了揉被打得挺疼的下巴继续坐回去,接着给百里绯夜扎针。 一切结束,夜色已浓。 罗战给她准备了迟来的晚饭。 唐千夙一直没再看到花十三,忍不住问道:“花十三呢?” “方才从房里出来就离开岳阳楼没再过来。”罗战回答。 “……噢。”唐千夙吃着两口摇摇头又道,“到底有什么好气的,我又什么都没干。” 说完继续吃饭。 次日在幽都城门附近倒是遇见了花祥瑞,唐千夙上前问好:“瑞小王爷早安。” “没你那么安。” “瑞小王爷真爱说笑。”唐千夙在他身边看了几眼,问道,“怎不见十三公子?” 花祥瑞斜睨着她,昨晚也不知道花十三吃了什么火药,原本赶都赶不走的人,一声不吭就自己出了幽都。他凉凉说回了唐千夙一句。 “走了。” “走了?去哪儿……”问完这句话,唐千夙恍然大悟,那天花十三说昨天是他留在幽都的最后一天,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家伙是吃了一肚子火药跟她分别的。 “无可奉告。”花祥瑞说完就往马车那而去。 一旁有人说道:“看来瑞小王爷是起驾回府了。” 唐千夙看着花祥瑞的马车慢慢远去,一时之间,唐千夙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来。瑞小王爷回西凉王府,花十三离开了幽都…… 唐千夙看看这陌生的都城一会儿,摇摇头,终归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 再见,也就再见吧。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靠近计划成功 唐千夙回了岳阳楼,百里绯夜已经醒了,见到唐千夙他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声。 “公子一早去出去现在才回来。” “当然要一早出去。”唐千夙双手环胸看着百里绯夜,左看右看非把人看得更不自在了才说,“两千万两黄金啊,你倒是昂贵,就是小爷每天起早贪黑也挣不来这钱呐。” “……日后,我会努力偿还公子。” “用身体偿还?”唐千夙挑眉问了一句, 百里绯夜摇摇头:“只怕公子不要。” 唐千夙看着他笑着不说话,许久之后笑容慢慢隐没,也没开口说话的意思。 百里绯夜静静回应她的目光,终于忍不住轻声说道: “千夙,对不住。” 唐千夙忽而决心胸腔之间翻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从她被宋子谦送到了手术台上,她就需要一个道歉,需要一个说法。 百里绯夜这一句也许对他来说就是一句道歉,但在唐千夙的心里却激起了千层巨浪。 “若是真心与我道歉,日后就绝对不能背叛。” 百里绯夜望着她眼底微微涌动的潮湿,喉间忽而有些哽住,本来应该脱口而出的不会背叛,愣是道不出来,他知道自己接近她的目的,又如何能不背叛?好一会儿之后他笑道。 “公子待我如此好,我又如何忍心背叛?” 唐千夙暗自叹了口气,其实背叛不背叛,跟承诺不承诺没什么关系。背叛,是山盟海誓也阻挡不了的。 收拾自己不经意就流露出的情绪,唐千夙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们并不打算在幽都长期停留,或许下一站就会进入北茫之地。” “公子要去北茫?”百里绯夜微微诧异。 “嗯,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你或去或留自己定夺。” “好不容易能留在你身边,我又如何会走?” “那以后就安心留下来,当然你自己若是有更好的去处可随时离开。” “多谢。” 唐千夙等人有在幽都停留了大半日,午时过后,罗战步履匆匆进了岳阳楼。看到唐千夙与百里绯夜在一块,到嘴边的话又退了回去。 绯夜也是会察言观色之人,见状立刻起身:“公子有事要忙,我便先出去。” 唐千夙点头。 待他走出去罗战上前说:“公子,已经找到花胤珣了,方才刚送出了幽都。” “在哪儿找到了,怎么一直都没消息,发现时已经送出幽都?”唐千夙觉得奇怪,自己的人一直盯着西凉王的人做事呢。 “属下也觉得奇怪,今日在城门口确实看到押送出了幽北之门。” “收拾一下,我们也立刻追赶上去。” “是。” “四喜身上有伤,便让她多在幽都成内养着,改日不那么奔波之时再将她接来。” “是。” 罗战说完,立刻去吩咐属下收拾细软。来到幽北门时,巨大的城门此刻正轰隆隆关上。唐千夙前头还排着一些准备出城的人,一个一个在那嚷嚷。 “你要关城门好歹也让我们这一些人出去啊?前头的刚走也不差我们这几个。” 守城的侍卫硬声回答道:“都回去,都回去!” 说着才将手里的榜文贴在了城墙之上。 尸鬼一案疑另有内幕,即时起幽都戒严,不得任何人进出,城门具体开放时间,等待案情发展再作公布。 虽然看了榜文,但急着出城门的人纷纷示出的通行证。 “我们有通行证,快给我们放行!” “任何出幽北门的人都有通行证,今日任何人不得出城!”守卫统领喊了一声。 城头上立刻有弓弩手举弓待命,显然谁敢再乱来乱箭射死。在门口争执的人顿时消停了大半,没一会儿零零散散的离去。 罗战上前讨价还价了半晌,最后也只是无功而返。 唐千夙看这些人态度强硬沉思了一会儿。如今整个幽都都封锁,花十三与花祥瑞都已经离开了幽都,她没有靠山。幽都督抚李丰义便是这儿说了算的天皇老子,之前对她就格外没有好感,她还是不惹为妙。 但隐约之间,唐千夙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花十三他们还在的时候,李丰义已经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赵永亮的身上。如今那两人刚走,尸鬼一案立刻节外生枝。 封锁了的幽都,相当于一个封闭的小世界,李丰义想动什么手脚,想杀什么人那只是瓮中捉鳖之事。到时候把他想杀的人给杀了之后,城门一开,传出去的消息定然是那人被尸鬼所杀,或者是栽赃成为主谋,到时候就算是真的天皇老子来了,那也是于事无补的事。 此刻再想,唐千夙还是觉得自己之前得罪的人有点多了。 “罗战,回头。”唐千夙下了命令。 “是。” 马车原路而返。 当日,花十三施压将尸鬼的尸体搬到了督抚府,李丰义不久之后就将尸鬼案的罪推到了赵永亮的身上。故,尸鬼一案其实与督抚府有关系。 雷傲天为了栽赃卫门,特意在她身上下了灵耳蛊毒,为的是让她招引绿魒,成为尸鬼的攻击对象,显然雷傲天与尸鬼必然也有联系,绿魒很有可能就是他从关外招引过来的。 雷傲天应该与督抚府没有关系,当时她跟十三把绿魒杀了之后,绿魒所制造出来的尸鬼完全消失,但在萤火树林却还看到攻击百里绯夜的尸鬼。 当时的赵永亮似乎并不知道绿魒的存在。 由此可见,尸鬼分别是他们两家弄出来的。雷傲天是针对唐门四公子,那么赵永亮想置之于死地的人…… “停车。” 唐千夙说了一声,打开了马车门目光转向百里绯夜。 百里绯夜站在马车旁,看向她嘴角一弯:“公子有话要与我说?” “你有话要与我说吗?”唐千夙挑眉反问。 百里绯夜与她对视了许久,终于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敛去:“公子年纪虽小,却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洞察力。” 有没有洞察力用不着他说,唐千夙眼睛缓慢眨了眨,并没有回答。 百里绯夜说道:“如公子所想,李丰义买了我的命。” 罗战闻言拧起眉头,冷声训斥:“所以你才非要跟着公子不可?”他是保护主子周全的,怎么可能能容忍这样的隐患呆在主子身旁? 百里绯夜没有否认:“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 “可你为了保命却让公子陷入了危险之中!”一向挺沉着的罗战也动怒了。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绯夜今日拜别,绝不连累公子。”百里绯夜说着便要走了。 “晚了。”唐千夙忽而开口,“要说不连累确实你也连累了,要说连累施加于你也有些牵强。” “公子,此人留不得。” “若是李丰义真要取他的命,我们也逃脱不得。”唐千夙此刻眉目清朗,看着罗战淡淡说道,“赵永亮是李丰义的外甥,为了避免罪责家族他不得不将他问斩,这事与我与十三儿脱不了干系。” “我曾一再强调百里绯夜是皇族赏赐我的奴隶,从赵永亮手中多次夺走百里绯夜导致他们计划失败,李丰义若不杀我如何灭我的口?” “既然我答应了百里绯夜让他留下,势必不会在他危难关头弃之不顾。” 百里绯夜听着这小少年如此坚定的话语,心中难以抑制又蔓延出的动容,那么磊落的一个少年郎如何会生在唐门? 罗战觉得主子这话说得倒也有道理,但是终归有个隐患在身旁总是更不妥。 “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丰义将幽都禁闭,多一事少一事我们都避不过。” 罗战腮帮子紧了紧,终于转头问百里绯夜:“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绯夜的身份 “南秀国七皇子凤绯夜。” 想过他的身份特殊,但没想到居然是南秀过皇族的人。罗战愣了下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双眉微扬,这倒好了,东越国七公主与南秀国的七皇子一起落难。只是想到他之前所说他是被家人所害才沦落成为了奴隶,不觉问道: “该不会跟李丰义买你命的人……” 说到这儿,凤绯夜目光一寒:“帝皇之家的争斗往往不死不休,即便已经被发配前往北茫,还是逃不脱被斩尽杀绝的命运,买我命的便是与我血脉相连之人。” 唐千夙一时之间竟然也无话安慰。 背叛这东西,山盟海誓阻止不了,血脉亲情抵挡不住。人果然本性自私。 “公子,我们要回天香楼吗?”罗战问道。 回天香楼?那虽然算是唐门的下属机构,但毕竟她不是真的唐门的人,若是出事也保不得她。 “不能回天香楼,雷傲天一事雷霆本就吃了哑巴亏,我们若回天香楼,他恨不得立刻联合任何敌对势力攻击我们。” “那……”除了天香楼,那就只能是东越国在幽都的根据地了。 唐千夙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不妥。” 唐千夙举目,灰茫茫的天幕笼罩之下,细白的雪花纷纷扬扬,整个幽都城沉浸在灰暗之中,门庭院落居然没有一处觉得是安身之处。 她思考了片刻,深呼吸。 “我们去督抚府借宿。” 罗战:“……” 去督抚府,确实是如今的他们最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唐千夙这几日经常与花十三、花祥瑞在幽都城内出现,尤其那日在斗酒会之上,这三人还同李青一起在拍卖会亮相,在众多人的眼中,唐门四公子与瑞小王爷的人相处甚好。 此番他们若去督抚府借宿,要是出了什么事督抚府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百里绯夜看向唐千夙仿佛幽泉一样的眼睛,小小少年的脸庞没有过多的忧虑,反而多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洒脱。 唐千夙,你若不是出身唐门,该多好? 唐千夙的马车经过了岳阳楼的门前,岳舞娘立刻跑出来叫了一声:“哎呦,这不是唐门四公子的马车嘛?城门关闭无法出城,欢迎再次大驾光临岳阳楼。” 马车内的唐千夙还从没有这么喜欢过岳舞娘,她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利落就下了马车。 背着手,站在岳阳楼正门之前,望着那鎏金招牌须臾:“岳老板是怎么想的,才以为我是回来投宿岳阳楼的?” “四公子,天香楼是唐门的产业没错,但这雷当家尸骨未寒,那白绫千丈的你住进去也不舒服。” 唐千夙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岳阳楼前徘徊了几步,城门被封,街上行走的人很多,也有很多人回头再入驻岳阳楼的。 岳阳楼是高级客栈,能在这店里落脚的自然大多非富即贵,在江湖之中或多或少都有点名气。因为唐千夙这么沾着门口又不进去,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唐千夙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是,天香楼现在是有丧事在办,我也不会惊扰了雷当家的安息。” 这么一个给岳阳楼掏了两千万两黄金的客户,岳舞娘自然是要捧着了:“唐四公子入驻我们岳阳楼,岳阳楼必然也会让公子又宾至如归的感觉,不会比天香楼差。” “哼,小爷还真就看不上你们岳阳楼,再怎么说我也是十三公子的拜把子兄弟,瑞小王爷的朋友,去督抚府借宿总比你岳阳楼差不嘚吧?” “那是那是。”岳舞娘爽朗笑道,“幽都哪个地方能比督抚府住得舒服呢,公子既然有去处,舞娘也就不操心了。” “哼,罗战,给我一把弓箭。” 虽然没有事先商量要演这一出,但主子既然已经开始那她心中必定有主意,罗战将弓箭给了唐千夙。 唐千夙捏了捏手里的弓箭,扭了扭脖子。 岳舞娘一看这小子似乎是要做些动静的,立刻出声问道:“四公子这是要……” 砰 唐千夙对她虚情假意的问话完全无视,搭箭拉弓猛然射了岳阳楼的拍扁,翎羽箭砰的一声插入了岳阳楼的岳字中间。 岳舞娘吓了一跳:“四公子这是做什么?!” 唐千夙不说话,接过罗战手中的箭再次搭弓猛射。 砰 砰! 三箭之后,岳阳楼的牌匾忽而吱呀吱呀,倾斜着就倒了下来,哐啷砸在了岳阳楼的门前。岳舞娘是火大啊,但对方是唐千夙她又不能直接叫人把他给剁了。 “四公子,不住岳阳楼是没关系,但你这是为何?” 唐千夙将手中的弓丢给了一旁的罗战,背着手,身姿挺秀贵气,一步一步走上前,踏在了岳阳楼坠落的牌匾之上,对着岳舞娘懒懒说道: “没看出来?本公子在拆你的招牌。” “四公子……”岳舞娘嘴角微微抽搐,这小东西可真嚣张啊,“你也是名门之后,做事可也得讲道理。” “昨日来不及做这些是因为今日急着出门,既然今日城门关了,小爷也无事可做,就只能来把这事儿给做成了。” 岳阳楼的招牌被唐门四公子给拆了,围观的人当然可多了。 很多人也都认识唐千夙。 昨日在拍卖会上看到自家奴隶被岳阳楼拍卖,这小公子一怒之下直接将李青李少爷用一百万两黄金拍下的琼泉酿往展台上砸了个稀碎。 又在众人怒骂之中,抓着一个红绸毫不畏惧的就跳上了拍卖台,言辞犀利直接破了拍卖会的规矩把自己家努力给说了回去之后,再豪爽地掷出两千万两黄金拍回自己的奴隶。 那么大一个动静,那么精明一个小人儿,如何能不被大家所认得。 再说了,小公子身边还带着那倾国倾城的奴隶呢。 唐千夙见众人都在场,小巧的下巴一抬:“你当真以为你拍卖了我的人,还能笑眯眯抱着我的黄金入库?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哎呦,小公子这是想把钱给拿回去的意思嘛?”岳舞娘故意挡着众人的面损他的面子。 唐千夙哈哈一笑,回头对凤绯夜轻轻勾了勾手:“你给我过来。” 凤绯夜自然明白,唐千夙这是要闹得满城风雨,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她的去处,这样的话,即便他们出事也会有很多的目击证人。 李丰义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对他们下手也得考虑众多。 唐千夙这小子。 凤绯夜微微颔首,便非常听话的朝着唐千夙走了过去。细雪衬托得他面容更加白皙,望着唐千夙的那双眼睛,仿佛承载着水波微微荡漾,红唇如丹,嘴角卷笑。 青丝秀发与风轻舞。 身上只穿一件素白衣袍,纤瘦的肩膀,利落的腰身,不如女子款摆,却自带一股旖旎风流。 脚步轻而长,不急不缓,步履过处,被白雪微微覆盖的地板秀出了浅色的脚印,白袍拂过脚印犹似雪卷雪莲,步步生花…… 即便是纯白的衣裳,但却掩不住此人身骨的妩媚。 在场的人看着看着,不觉又失了神,得此一眉骨少年,夫复何求? 凤绯夜站在唐千夙身旁一个台阶之下,此刻唐千夙比他还稍微能高出几厘米,他微微仰首,修长的颈脖,美丽的下颚弧度呈现出了有人的轮廓。 “公子。”声音如果春寒之时红梅舒展开放的声音,让人听着不由浑身轻颤,“我的公子。” 小老爷们儿别整得跟小娘们儿让人抓心挠肺的好吗?唐千夙额头滴汗,但却不得不承认,男人若真美起来,那才叫真绝色。 唐千夙趁着自己位置的优势,轻轻扣住了凤绯夜的下巴,让他微微贴向自己,两人鼻尖都快碰到一起……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险象环生 众人唏嘘! 还以为这美人落到了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子手里还有希望逃过一劫,可看两人此般状态,只怕是…… 这些纨绔子弟,又有什么不会玩的?如此美丽的奴隶,是人都不该放过。 百里绯夜也没想到唐千夙会做出此般举动,在她凑近时他也有一刻的愣神。唐千夙的眼睛亮亮的,但眼神始终带着慵懒的迷离,他也时常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此刻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他在那双清幽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在她缓慢眨动的眼睛里有种被吸附的错觉。 两人呼吸暖暖盘绕,唐千夙再靠近,百里绯夜忽而情难自禁有些想要后退,他忽而有些害怕这样的她…… 唐千夙另一只手却忽而拦住了他的腰,与他腰腹相贴,凝视看着他好一会儿弯嘴一笑,低声: “绯夜,如此,可让你气消了些没?” 凤绯夜看少年谈笑风生,风采熠熠,居然觉得她格外耀眼:“公子就算什么不做,只要好好待绯夜,绯夜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之间显得唐千夙在调戏,百里绯夜在害羞,格外亲密的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唐千夙一手揽着凤绯夜,潇洒回头对岳舞娘说道:“如此妙人,区区两千万两黄金,作何舍不得?” 岳舞娘看两人众目睽睽之下,也不避讳,这些公子哥们就喜欢玩这一套,这两千万两对唐门来说,确实也就是金山一角,缺了不伤大雅。 “那敢问唐四公子,这气也出了,美人也抱回去了,可否高抬贵手放过岳阳楼,舞娘日后定然感激不尽。” “小爷不屑跟你计较,这次就给你个教训,日后要再如此可休怪我不客气。”唐千夙说完,对着一旁的罗战说,“我们走,去晚了可就不好叨扰李督抚。” 闹了这么一出,唐千夙带着自己的人马在瞩目之中,往督抚府方向而去。 李丰义没想到唐千夙会出现在自己家的门口,手里还带着各种礼物:“李督抚安好。” “四公子这是……” “正好出城门,可咱们幽都禁闭了没出得去。天香楼又有白事在办,晚辈无处可去忽而想到十三哥临走前说,若是有事可找李督抚帮忙,便冒昧前来打搅,寻个落脚之地。” 居然到现在还拿花十三来威胁他,李丰义也不能此刻赶人,便说道:“四公子便在府上安心住下就好。” “多谢李督抚。” 唐千夙一干人便在府上住下。 随后,有人来报李督抚,说唐千夙来督抚府之前,为了那个奴隶把岳阳楼的招牌给拆了,现在大家都知道唐四公子带着他的小奴隶住在督抚府呢。 此刻李督抚的书房之内,除了李督抚,还坐着一人,身穿黑袍,头上带着黑纱斗笠,整个人几乎陷入黑暗当中。 听完下边的人报告,等那人出去,那戴着黑斗笠的人才说:“那唐门四公子就不能除掉吗?” 他的声音微微带着鼻音,语速不快。 李丰义将茶杯放在桌面:“唐门是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对他束手无策,只是那小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花十三结拜成了兄弟,动不得。” “那花十三到底是何许人,连李督抚都这么忌讳?”据说上次花十三把所有尸鬼的尸体搬到了督抚府上,李丰义也不敢出声。 李督抚闻言看了黑斗笠一眼,嘴角冷冷一勾:“这跟你所买的命没有关系。” “怎么能说没有关系?我买的命不正事因为花十三那个人而出现岔子了吗?” 李督抚想了想:“就算给不着你要的这条命,也不能让唐千夙等人在我府上出事。” 李督抚之前就觉得唐千夙有点滑头,这次也不知道是真来投宿的,还是猜测到了某些动静,故意上门来的,还真不能小看了那小子。 “那李督抚觉得该如何是好?” “我们不能动,并不表示别人不能动。” “别人指的是?” “雷家不是刚死了一个当家的嘛,雷霆现在是吃了哑巴亏不敢对唐千夙怎样,我们只要稍微给他一点借口,他绝对不会放过唐千夙。” “雷霆?”斗笠人回想了一下这个雷霆,“天香楼?这只怕远远不够对付唐门。” “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那戴斗笠的人轻哼了一声,似是在笑。 “凤绯夜之所以又叫百里绯夜是因为百里是他母亲的姓氏,十二年之前他的母亲雪皇后被废,连同凤绯夜一同被遣回了百里城。百里绯夜在外家生活了十年之久。” “南秀陛下对雪皇后念念不忘,两年前再次将后雪皇后与他接回了皇宫,可没想不过一年之后,陛下就染上了重疾,雪皇后居然被指出是一只雪狐吸食陛下阳气,最后被焚烧于南秀罗雀台。” “七皇子凤绯夜被发配前往北茫,百里一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以株连之罪降罪。” 李丰义闻言:“你说的这狐妖皇后,就连我这非南秀国人都知道,这些与凤绯夜的命有何关联?” “自然有关系,方才李督抚不是说了,不能让唐千夙在你府上出事?” “确是。” “所以,我们不动手,让凤绯夜自己先动手,到时候再对他大开杀戒也不迟。” 要让凤绯夜自己动手?李丰义不大看好,就算被贩卖为奴,受到各种凌辱凤绯夜也不曾主动出击过,如何才能让他自己撞到刀口之上? 看李丰义不解的表情,斗笠人低低一笑:“凤绯夜在百里家生活了十年,对那家人感情颇深,这便是他的弱点。” “你是说……” “哼哼哼,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已是瓮中之鳖那晾他们振翅难飞。李督抚,到时候你就可以连同将唐千夙一起责罪问斩也不一定。” “嗯……妙哉!” 这边正在商量着阴谋诡计。 此刻的唐千夙这边却受到了督抚府的盛情款待,没有丝毫怠慢。 唐千夙当然完全没敢放下一丝警惕,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可以断送了性命。 罗战已经去联系了东越国在幽都的人马,暗中召集,只等着将适当时期能将唐千夙等人送出幽都。 可在这个唐千夙无法安然入睡的夜,就那么平安的过去。次日清晨,都督府依旧以礼相待,将唐千夙等人安排的妥当。 白天依旧安然度过。 晚膳时候,下人将饭菜端到了唐千夙他们所在的院落,没过一会儿,李督抚还亲自陪同一起吃饭。 因为是主从关系,在桌边坐下吃饭的只有唐千夙,罗战与凤绯夜都站在后边。 唐千夙旁敲侧击着问:“督抚大人,这城门是要关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之前那些尸鬼不是被赵永亮那个没出息的引入了幽都?我就想着就他一个骑射兵的教头怎么还能把尸鬼给带进来,后来经过多方打探,终于找到一些眉目。” 找到了眉目? 唐千夙可有些听不懂了,难不成这尸鬼一案还真有同谋,还背李丰义给找到了?那岂不是说,尸鬼一案与李丰义其实没有关系? “督抚大人的意思是,尸鬼一案很快就可以结案了吗?” “正是,今日一早我们便捉到了十来个犯人,明日一早便可以行刑了。” 还已经抓到犯人了?还是十几个那么多?难道她从头到尾她的推测就是错的?李丰义根本就不是针对他们而关的城门? 唐千夙倒是真想是自己猜错了,可是偏偏因为这样,她却更觉得事情有蹊跷。 “督抚大人的意思是,只要处理了那些犯人,幽都就接触戒严打开城门对吧?” “嗯,就是如此。”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请君入瓮 “那太好了。”唐千夙表面不动声色,端着一个瓷碗,就着小勺儿喝了几口上好参汤。“我见过那些尸鬼,如此凶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人可以操控?” 李丰义说道:“那些人可不是一般人?” “噢?” “那些犯人来自南秀国,是妖族之后,学的都是一些邪门歪道的灵术。” 身为南秀国的人,凤绯夜当然听到这个名词就觉得极为敏感。随后李督抚有继续说:“唐四公子,你可知道南秀国有个狐妖皇后的故事?” “不知道。”唐千夙以为这是一个民间故事之类。 李丰义徐徐道来。 “南秀国百里城城主有一个长得冰晶玉洁的女儿,叫百里雪,因为美貌无双十三岁就被送入宫内做了太子妃,后来太子登基,十七岁的百里雪顺理成章成为了皇后,被南秀人成为雪皇后。” “后来,据说雪皇后杀了淑妃的儿子,最后后位被废人也被遣回了百里城。” 李丰义说着,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了凤绯夜。凤绯夜面色淡然,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李丰义接着又说: “十年之后,雪皇后沉冤得雪,南秀陛下将她接回了皇宫。毕竟是发妻所以心中也是挂记,又新村内疚,南秀陛下很多时候都在福泽雪皇后,可惜一年不到,陛下忽而就患上了虚弱重疾,四公子猜这是为什么?” 唐千夙听着不对劲啊,这故事说的是南秀国,又是百里姓氏的皇后,那岂不是跟百里绯夜有关?但她此刻也不能打断李丰义的话,也不能因为怕这事会激着百里绯夜就不让他继续说。 唐千夙哈哈一笑说道:“该不会因为皇上生病了,所以把罪责归咎到雪皇后身上吧?估计就是些后宫争宠,雪皇后被诬陷了吧。” “确实罪责都归咎于百里雪,她是只雪狐,也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凤绯夜此刻嘴角微微弯起来,他低垂着视线让人看不到他眼里的神情,倒是李丰义直接问道,“四公子连这个故事都没听说过?” 听说过啊,她听说的是封神榜里的苏妲己…… 唐千夙只能摇头:“晚辈就是只井底之蛙,完全不知此事。” “那罗战年长一下,是否听过?” 罗战恭敬道:“罗战只是一介武夫,不曾听得这些故事。” “百里小兄弟呢……诶说来也奇怪,正好同时一个姓都姓百里。” 凤绯夜抬起头烂,漂亮的眸子清澈,没有遗漏半点情绪,说道:“据说百里姓氏是从西岐无月岛传到了南秀百里城……百里姓氏发源地应该是我们西岐国。” “那百里兄弟有没有听说过关于雪皇后的传说?” “不仅听过雪皇后的故事,还听说几千年前东越国人不能猎杀狐狸,因为东越国有位九尾火狐三太子,据说那是天界天帝三子转世,模样倾国倾城。” 李丰义摆摆手:“那些仙物不是写妖精鬼怪可以相提并论,关键是那雪皇后她吸食南秀陛下的阳气,险些就谋害了皇帝的性命。” “那很奇怪,雪皇后十三岁入宫成为太子妃,一直伺候南秀陛下不也都没事,怎么后来还能怪罪到她头上?” “当年被南秀陛下驱逐出宫,怀恨在心,随后又用了妖术迷惑皇上让她回宫,为的就是要报仇雪恨。” “那更奇怪,若她是妖要害皇帝陛下,当初迷惑皇帝陛下那会儿就该把他杀了,怎么还要回宫慢慢杀一年,这不自投罗网嘛?” “可能是她以为能瞒天过海,不过啊,后来灭魔师进入宫内将她打出了原形,最后被绑在罗雀台上,烧死了。” 唐千夙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就是百里绯夜母亲的经历吧?眉头拧了起来,她苦涩赔笑说道。 “死者有多可怜,杀人者便有多可悲,迟早一日辜负者终将悔恨终生。” 南秀国的皇帝如此,宋子谦也要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即便最后不爱了没有关系,最可恨的是给与爱的同时给于杀害。 “那些可怜可悲的都无从谈起,本督抚想说的是,那十几个犯人就是那妖狐的同族,南秀百里城百里家的家眷……” “什……么?”唐千夙忽而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种种,饶是唐千夙早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有些怔忪看着李丰义。 李丰义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唐千夙这臭小子给他来了一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不得不承认她一招让他们多活了几天。可如今他也直接来了一个请君入瓮,明明白白地就告诉这些半大点儿的小子们,他就是在设一个陷阱,要不要跳就看他们的选择了。 他继续煽风点火。 “来来,难得我们话说投机,百里兄弟过来与我们斟酒。” 炉火之上,温着一壶香醇的美酒,就放在唐千夙这一边。凤绯夜走了过来,拿起小竹筒做成的勺儿,给李丰义将酒斟满,又给唐千夙将酒斟满。 唐千夙忍不住看向了凤绯夜,凤绯夜也慢慢抬起头来看她,目光幽暗,嘴角勾起,只是嘴唇隐约颤抖。 他正准备退下,李丰义又说道:“百里兄弟就留在这儿伺候着吧,你家公子这么疼你。” 显然是没有让凤绯夜走掉的意思。 “就是因为疼他,他身上有伤还恳请督抚大人……” “好,有伤就坐着一同吃饭,无需拘礼。” 唐千夙牙关紧了紧,却也没能让百里绯夜走掉。百里绯夜在唐千夙身旁坐了下来:“那就多谢督抚大人。” 唐千夙心里有些难受,有些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保护身边的人不受委屈。她是无法完全信任身边的人,但是在一致对外的时候,她希望自己强大到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这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但却是她心里的真实写照。 李丰义喝着酒,此刻的他正因为能落井下石心里痛快着。借着又说道。 “妖惑皇室本就是大罪,百里家族免不了株连之罪。雪皇后的父亲百里城主百里无涯戎马一身,当初辅佐太子凤云锦登基时历下过汗马功劳,结果被斩首示众与罗雀台。城主夫人黄氏即雪皇后的亲生母亲被赐白绫自尽于百里城中。” “百里无云,雪皇后的舅舅,驻守南秀边防要塞嘉庸关十余载,结果被斩首于嘉庸城外,尸首不能送返家乡。其夫人朱氏坚持将丈夫尸骨运回家乡半途被杖毙。” “百里慕即百里城主的长子,雪皇后的大哥,随父南征百战,得知舅舅一家惨遭变故带兵进入嘉庸关,被当成是图谋造反,结果被乱箭射死与嘉庸城。” “百里容百里城主的幼子,雪皇后的弟弟,在朝内为文官要职,发表过《容世变法》《赋税论》等治国书籍,继父亲之后被斩首于罗雀台,所著书籍统统被焚毁,又因其书妖言惑众全家被斩首示众,百里荣当时的最小的孩子才七岁……” 李丰义一边说一遍喝着酒,喝完了酒又将酒杯伸过去说了一声:“人说太多,说得都有些口渴,百里兄弟给本督抚再斟满。” 凤绯夜此刻面色极为苍白,袖中的手指紧紧捏成了拳,节骨捏得发白,整个人都微微跟着颤抖。 他起身去那斟酒器,几乎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将那酒倒入了李丰义的酒杯之中。 “百里燕,雪皇后的姐姐……”李丰义继续火上浇油。 百里绯夜忽而就站了起来。 唐千夙眼疾手快,长腿一勾他的脚踝,百里绯夜身子剧烈晃动,唐千夙立刻起身将他拽入怀里。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恩仇同在 “你这奴隶笨手笨脚,是要我心疼死吗?”唐千夙用力将凤绯夜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窝,百里绯夜身体僵硬得放佛一根满弓之箭,随时朝着李丰义射去,“身上的伤还没好,别又添新的伤口,丑了本公子可就嫌弃你了。” 唐千夙说完,便对李督抚笑道:“督抚大人见笑了,我这奴隶欠缺教训,碍了您的雅兴……” “无妨。”反正他也说得差不多了,心里痛快着呢。“那二位就忙着吧,不打扰了。” 李丰义说罢起身离去。 罗战接到主子的眼神,立刻恭敬护送李丰义,随即便在门口静候着,不让闲杂人等有机会进入室内。 凤绯夜紧绷的身体在颤抖,他胸臆的悲愤几乎让他整个人燃烧,他眼睛红红的,贴着唐千夙的耳边咬牙切齿说。 “百里雪是我的母亲。”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抱歉。 “你不知道!”话音刚落凤绯夜忽而张口往唐千夙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 唐千夙疼得拧起眉头,可是一声不吭。 知道嘴里慢慢都是血腥的味道,百里绯夜忽而松开了口,狠狠推开了她。 唐千夙有些惊讶与凤绯夜看他的眼神,那种充满仇恨与愤怒的眼神,仿佛她比那李丰义更可恶,更该杀。 “绯夜。” 唐千夙当然没想过,这血红的仇恨之光确实是针对于她,只当是他无处可发泄才会看她也是如此。 “唐四公子可听到了,明日要执行极刑的是我的亲人。” “……”她如何听不到,“李丰义是故意这么做的。” “是不是故意我无暇顾及了,我必须去救他们。” 纵然是凤绯夜这样攻于心计的人,在遇到自己亲人再次将要被杀害的时候,也无法再淡定,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李丰义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这是他的阴谋我们这么贸然去必然就遭了他的道。” 他当然知道! “那你让我怎么办?继续看着我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去?” “我来想办法……” “你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帮我?你可是唐门的人!” 唐千夙闻言嘴唇抿起,看着他说:“唐门的人又如何?你若信我跟我出身何处有什么关系?不是最亲近的人就值得信任这点你心里比我清楚。” 一句话让凤绯夜嘴巴一张,x脏剧痛。 是,他清楚。 他等着唐千夙,双目通红。十六七岁的少年,忽而现实了出了倔强的脆弱。 “那也不劳烦唐四公子……” 唐千夙看他这样,忽而走上前将他轻轻抱住:“冷静下来,好吗?” 为什么在他四面楚歌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会是唐门的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愿意帮他的人是唐门的人! 凤绯夜用力推开唐千夙! “百里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死的死发配的发配,还在继续死,就快死绝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唐千夙的手紧紧搂着快要崩溃的人。 她不能感同身受,不能体会他的痛苦,只是忽而有些明白,为什么被关在笼中的他眼神如刀。为什么能冷眼看着吴德才被撕食,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将落英杀死。 这世上没有了他能信赖的人了。 唐千夙曾以为宋子谦给她的伤害是万劫不复的,但百里家株连九族的罪却让人听着也觉得也能心痛不已。若换做她是凤绯夜早就崩溃了吧? 父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杀死了母亲的同族,流放自己的孩子。 “凤绯夜。”唐千夙轻抚他脑后的头发,一遍一遍。她不想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了,但此刻在与他站在更大的悲剧面前,她忽而心中一个笃定说,“我帮你。” 也许从一开始,凤绯夜就显示了弱者那面,一口一个公子公子地叫唤她。或许凤绯夜从一开始就以祈求者的身份,要求她收留他。又或者唐千夙心里觉得这人比自己可怜。 所以,在他四面楚歌,孤身一人的时候,毅然站到了他的身旁。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凤绯夜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此刻唐千夙放佛是他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可是这救命稻草却又是他势必要杀死的人。 正是因为他想要杀她,所以听到这些足矣震撼他心灵成为他支撑的话语,他有一种接近愤怒的感动,若是有一天他拿着剑指着唐千夙的时候,她会不会后悔今日的种种? 他有何必在意她后悔不后悔,若不是因为唐门母亲或许也不至于惨死,百里家也不至于被灭门。 思及此,百里绯夜忽而将她紧紧扣在怀里,唐门的人死不足惜! 反正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何不就利用她,总比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胜算更大。这样的话,或许比起就那么让她死去会让他更解恨…… 唐千夙,怪就怪你投错了胎。 “公子……帮帮我。” “嗯。”唐千夙轻拍他的背,“我是不能完全体会你的痛苦与愤怒,正因为如此或许我能比你保持更冷静的头脑,所以你要听我的。” “好。”凤绯夜看着她眼眶微微红着,“可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天一亮……” “容我想想。”唐千夙思考了片刻,“既然没有时间,就按没时间的办法来解决。”说完唐千夙对室外叫了一声,“罗战。” 罗战踏入屋内。 唐千夙说道:“我们把李青给绑了。” 凤绯夜:“……” 他没想到唐千夙会用这个办法,但这却也不失为一个最快阻止李丰义明日对百里一家执行极刑的做法。 罗战说:“这个办法是可行,但李青晚上又门禁,李督抚不让他夜间出门。” “之前在斗酒会上,李青跟莺歌坊一位姑娘眉来眼去,昨晚他与扮成平日总跟着他的侍卫x换了身份,偷偷出了府,听着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去见什么姑娘。我们今晚就假装一次莺歌坊的姑娘给他写封信,把他约出去……” 罗战立刻会意:“我这就去办。” “李督抚担心我们会有所行动,必然会派人监视幽都之内唐门的人,你让赵武去一趟唐门驻地晃上一圈,接下来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罗战想了想。 公子让赵武去唐门晃一圈,那是让李丰义误以为他们这是去唐门调兵遣将,必然会格外留意唐门的人。他趁机就去安排东越国的人绑架李青的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 唐千夙点头,对罗战的执行能力她还是比较放心的。罗战一出去,室内只剩下凤绯夜与她在。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我们都会尽力的。” 凤绯夜颔首:“多谢公子。” “成功解救了之后,你再谢我。” 唐千夙说了这话,拿出了一个小小的g弩带在了手臂之上。 凤绯夜知道她身上没什么灵力,与普通人比起来,她也就稍微身体灵活一些。她身上的匕s最多也就能起到一个防身的作用。所以,看到她将那把小巧的g弩戴在手臂上之时,心里有些震惊。 感觉她这次才是玩真格的,要真正的出击。 感应到他凝视的目光,唐千夙抬起手说:“别看着连弩很小,但是它跟你平日所见的g弩有些差别,我在扳机与箭槽做了改动,箭的大小比普通的针只稍微大了一点,能连发三十发……” 北宫长离那家伙只给她恢复了腿脚,没让她一下成为了绝世高人不说,她连原来的灵力都没了,这么千里迢迢来执行任务,她总不能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刀剑倒是适合防身,但关键她得会用才行。平时就放着吓唬吓唬人应应急还成,要真的舞刀弄q她可定被虐。所以,临行之前特意准备了这把微型g弩。 “公子为我做这些真觉得值吗?”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换人质 唐千夙抬眼看他,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值得不值得,说了不会再信任任何人的她,却不知不觉又走上了这条与人同行之路。 看来,人在这世上即便不能强求获得或付出真心,但却无法不与人同行。 “不知道,但这是我的选择。”唐千夙放下衣袖,遮掩了自己手臂上的g弩,“也许这是我们俩生命之中注定要有的一个交集。” 交集? 交集之后是否就是分道扬镳?还是这个交集将是以他杀了她为分开的起点? 凤绯夜垂眸不再言语,此刻他不想多思考这所谓的交集,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再去思考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百里家的人给救出来。 等自己积存了足够的力量,再一步一步将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一个收拾掉。 夜越深。 赵武尽量避开了都督府的人,进了唐门幽都分舵。立刻有人来报李丰义:“督抚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唐千夙已经派了贴身护卫赵武连夜去了唐门。” 李丰义冷冷一笑:“那你现在立刻带兵去唐门追查尸鬼一案,休让他们有机会派人出来接应。” 到时候,凤绯夜必然会亲自动手,那他就有理由对他们兵戎相见,格杀勿论了。 这边的唐门被连夜查处,罗战这边已经将东越国的人安排妥当,一切按照唐千夙的计划行事。给李青发了带着香粉气味的幽会信,果然李青安奈不住从后门偷偷溜了出来,一路赶往莺歌坊。半路就被东越军人劫了去。 就在李丰义信心满满,认为一切准备就绪,正宽心着准备宽衣就寝,一枚飞箭穿破了他的窗纸,噔的一声打在了他床头的柱子之上。 室外的侍卫立刻起了骚动,但在墙头发箭的人早就没了影踪。 李丰义抽出那个插有信件的箭,取信一看,上边写着:李青在我们手中,若想让他活命,明日卯时将百里家的人送出幽北门。 李丰义立刻差人去寻李青,果然见到李青的贴身侍卫假扮李青躺在床上。问了之后才知道,李青半夜跑出去跟姑娘家幽会。李丰义一怒之下,将那侍卫当场杀死。 随即又立刻带人冲入了唐千夙所在的院落,唐千夙此刻却是卧床安睡,被吵醒了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督抚大人这是为何?” 唐千夙在,凤绯夜在,罗战也在,剩余的那几名侍卫除了赵武之外也都在。 李丰义明感觉到自己中计了,但又不能立刻找到证据只能忍着怒火问:“唐四公子手下是不是有个叫赵武的人?” “……是有。” “他人现在何处?” 唐千夙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好一会儿才尴尬说道:“还请督抚大人见谅,其实唐门在幽都有个小分部,幽都很临近关外,但父亲不想参与关外事宜,所以他想尽量少的让人知道它的存在,赵武是去了唐门。” 李丰义是整个幽都的督抚,又如何不知道唐门的势力在或不在?唐千夙照实说不过就是为了让她的话听起来更真实。 “赵武去唐门所为何事?” “我上次不是买了百里绯夜花了两千万金子,如今盘缠紧缺,听督抚晚饭时候说明日开城门,便让赵武去唐门要些好明日启程。那家伙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督抚大人找赵武有事儿的话,我让人给你叫去。”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李督抚儿子被绑心中自然是火急火燎,但这家伙面色不改说着这些,让他心中之火无法喷出,一怒之下甩袖离去。 李丰义是想完成手中的活儿,但毕竟虎毒不食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搭上自己小儿子的命,去买凤绯夜的命。 天下起了茫茫大雪,幽都似乎在一夜之间进入了隆冬,一座被封锁的都城经过了雪的洗礼,变成了一座白色的城。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每个人都在屏息等待着清晨的来临。 第一缕晨光越过了远处的山顶,穿透连绵的白雪来到了幽都城。城内林立的建筑半掩灰蒙蒙的雾霭之中,地上覆盖着白雪微微发出蓝色的光芒。 此刻。 通向幽都幽北门的石板路上有十来个黑衣人,其中一人将被捆绑的幽都督抚李丰义的小儿子李青押在身前。其余的黑衣人护在一旁,一步一步压向了幽都城的北门。 道路两旁,城墙之上站立着无数的将士,但没人敢出手或出声制止,只怕一个不小心黑衣人就会一刀割断李青的脖子。 李丰义站在城门之内,看着儿子被押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目光血红。他腮帮子紧了紧,抬起手来说。 “打开城门。” 吱呀吱呀 幽北门高耸宽阔,厚重的青铜上雕刻着两个狮子头,这座城门连接着被人们称之为北茫之地的地方,这座城门分割着关内与关外。 厚重的城门逐渐开启,只听见关外的风从门中吹来,发出呼啸的声音。那种寒冷,让人不觉寒毛刺骨。 而在灰茫茫的晨雪之中,站立着数十骑战马,战马背上坐着的是披着黑色兜风,同样蒙面的黑衣人。 显然这次劫百里家人的计划,他们已经准备妥当。李丰义不大明白,他们把唐门的人看守得死死的,幽都又关了城门,他们几乎没有机会去通风报信,那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凤绯夜的人?百里家的人? 李丰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是东越国人在幽都与北茫的力量。 李青逐渐被黑衣人拖着往城外而去,他嘶声大喊。 “父亲,父亲救我!父亲……救救我!”声音带着恐惧,在风中显得格外颤抖。 李丰义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了道路的中间目视着这些黑衣人走到城门之外。黑衣人的头目说了一声。 “请督抚大人快将百里家的人带出来。” 李丰义不想带,但看着那柄低着自己儿子那把刀心如针扎。他挥了挥手,几个士兵压着穿着褴褛的十个人从走了出来。 那些人手上脚上对锁着锁链,冰冷的链子早已经将他们的皮肉磨得血肉模糊。一个个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的男女,似乎能被寒风吹散。 但是他的双眼肃穆,硬撑着不让自己的腰杆自己弯曲,那仿佛是百里家族百年以来的不屈与荣耀。 城外仿佛就是他们生命继续的希望。 天色越来越亮,唐千夙与凤绯夜等人站在内城的墙头,看着这一幕在上演。 看着自己的家人一步步走出城外,凤绯夜的拳头慢慢握了起来。 也就在此刻,雷霆忽而出现在城墙之上,大声喊道:“唐千夙纳命来!” 唐千夙回头,便看到雷霆跟着雷家一大批人马押着四喜过来。她眉头微微一紧,这雷霆怎么知道她在这儿?而且还偏偏这个时候过来兴师问罪。 此刻四喜似乎已经遭受了一阵殴打了,伤势未愈的她此刻面色苍白,嘴角还带着淡淡的血迹。唐千夙忍着忽而冒出来的脾气问: “雷公子这是做什么?我家丫鬟得罪了你不成?” “别在那儿装什么无辜,是你杀了我父亲!” “雷公子这话我可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你看这是什么?”雷霆拿出一个盒子打开,“这东西你认得的吧?” 还魂丹。 这东西罕有,据说在幽都就雷傲天有。 “这东西我不认得。” “撒谎,这个是从你家丫鬟身上搜出来的还魂丹,父亲遇害那天你们一直留在北山的清园之内,所以是你们杀害了他将他身上还魂丹夺了去。” “公子,我是被陷害的,我从来就不知道还魂丹这东西。”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节外生枝 “还敢抵赖,这东西明明就是从你包袱里搜出来的!”雷霆恨不得一把拧断四喜的脖子。 唐千夙目光一紧,这还魂丹估计是雷傲天当日去清园找落英时带在身上的,然后她命人将他丢到山里去,结果让李丰义找到了之后,把他身上的还魂丹拿走。 现在李丰义又拿出这颗还魂丹来陷害她,雷霆本就是个性格火爆又直接的家伙,早就看她不爽,如今有这么一个风吹草动他定然会立刻找上她的。 她要跟雷霆说这是李丰义的计谋定然完全说不通。 唐千夙忽而怒道:“雷霆,我刚来的第一天你就看我不顺眼,我也就忍了不跟你计较,好歹我唐门也算对雷家有恩,你居然敢拿一颗还魂丹来诬陷我?” “我诬陷你?!”雷霆给这蔫不拉几的唐四公子给震慑了一下,她现在是要拿唐门来压他,“明明就是从你家丫鬟行李里搜出来的东西!” “谁跟你说我家丫鬟行李里有这个让你一搜就搜出来的?再说了,我们唐门还差一颗还魂丹?”唐千夙看着城头一群人冷冷一笑,“你们也认为是唐门图雷家一颗还魂丹吗?” 在唐门面前,雷家当然是弱的一方,如今连雷大当家的都不在了,就剩一个雷霆,前途更是堪忧。若是为了雷霆得罪了唐门的四公子,日后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没人敢回答。 雷霆怒道:“现在不是说你图我们雷家的还魂丹,而是说你杀了我父亲?!” 唐千夙凝视他反问道。 “既然不是为了还魂丹,我为何要杀雷当家?从我进幽都的当天就受雷当家好生招待,他还说要为我查卫门的事,我有什么理由去杀他?还是说,你认为雷当家的做了什么我必须要杀他的事?” “我……” 雷霆自然知道自己父亲准备对唐家这小子做什么了,所以一直之间也反驳不出来。 正在唐千夙与雷霆争执期间,城门那边忽然传来了躁动。 黑衣人与李丰义同时放开了手里的人质,让他们同时走向对方的阵营。就在李青准备走进城门,百里家的人准备走出城门的那一刹那,忽而有一只冷箭从李青的胸口直射而入。 噗的一声! 李青瞬间被射穿了x脏,整个人嗖的一下完全静止了,然后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看向自己一向依赖的父亲…… “父亲,救我。” “青儿!”李丰义痛声大喊,“你们出尔反尔!”他向自己孩子奔过去的同时喊了一声,“百里家的人格杀勿论,关城门!” 唐千夙与凤绯夜立刻看向冷箭发射的地方,看到同样是黑衣装扮的人从墙后飞身而出,朝着李丰义的部队厮杀。 因为都是黑衣人,那些突袭了李青的人很快就与唐千夙一伙儿混成了一堆,场面立刻混乱起来,杀戮声音崛地而起。 “这些是什么人?”唐千夙问道。 “属下也不知道。”罗战回答。 凤绯夜的目光却看向远处,当他高楼之上站着一个带着黑色斗笠的人时,眼睛瞬间就染上了血色,果然还是要赶尽杀绝嘛?他不言语飞身就下了城墙。 “绯夜!” 唐千夙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却没能阻止他的离开。 雷霆在一旁忽而喊道:“唐千夙,原来你跟黑衣人是一伙儿的!你在于朝廷的为敌!” “你眼睛瞎了,我们这是去帮李大人杀那些行刺李青的黑衣人。” “你当真是在帮督抚大人?” 雷霆脸上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唐千夙看了他一眼:“雷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朝雷霆走近。 雷霆心中想到要提防的,但一想她身上没有灵力晾他也不能对他怎样,于是傲气地迎了上去。 唐千夙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父亲……” 话说到这儿唐千夙目光看向罗战。一个眼神,罗战立刻会意上前就将雷霆扣住一掌击在雷霆的颈项之后。 雷霆瞪大眼睛看着唐千夙,但什么也不能做就昏了过去。 那群跟在雷霆身后立刻有人抽出了刀剑想要进攻,唐千夙迎了上去脸上没有畏惧,镇定地拿出了唐门的令牌示众。 “雷当家的突然过世作为晚辈我深表痛心,但今日你们要是对我动手,那就是间接认为唐门为了一颗还魂丹将雷当家的杀害。你们或许可以将我杀了,但事后唐门必然对此事追查到底,在场的没一位都跑不掉。” “你们谁认为现在的雷家还能庇护于你,只管杀过来。” 罗战与赵武立刻站到了她的身旁,双双拔剑。 雷家的人没一个敢动,彼此相互看了一眼之后,说道:“我们也是想替雷当家的讨个说法,今日在四喜姑娘身上确实搜到了当家的还魂丹,唐四公子就给我们一个说法?” 唐千夙看了一下幽北门那打成一团的场面,回过看着雷家那些人一会儿,说道: “卫门的人那晚行刺了我,雷当家的次日便说要帮我追查此事,可没多久他便出了事,这些你们都知道。雷家与唐门一直交好,卫门既然能害我,又如何不能挑拨离间?试问,我若真贪图那颗还魂丹如何还将她放在四喜身上,然后留在幽都?” 雷家的人一听,又没人能道出所以然。 唐千夙将唐门的令牌收起:“话不多说,今日千夙有事在身,在场各位若还念我唐门威望,就此带着你们少主离去,不愿离去的我们刀剑相见!” 雷家那些部下们动摇了,看向了级别稍高的领头人。那人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雷霆,就算唐千夙与雷当家的死有什么关系,如今的雷家是不可能与唐门作对。 “带着少主回去!” 雷家那些人离去。唐千夙回头说:“四喜……” “我要跟着公子。” 唐千夙权衡了一下,点了点头,对罗战说:“准备黑衣。” “是。” 唐千夙等人快速换上黑衣,他们的手腕上都系上红色的丝带,作为身份的标识,以免与黑斗笠那些人混淆,他们骑着马向着混乱的战场飞驰而去。 大风起兮云飞扬,寒冷的风雪刺骨而来,幽都北城门上西岐国的幡旗迎风怒展,旗帜上金龙狰狞舞爪,好似欲冲破旗帜飞腾而出。 幽北门后的白雪早已经被鲜血染红,倒在地上的有黑衣人,有幽都士兵。百里家十几口人,也已经有无具尸体躺倒。 天光越亮,却越显得世道黑暗。 十六岁的绝色少年凤绯夜一张脸孔青白泛紫,双目赤红,手中的剑似飞虹,势如疯虎的杀出人群,护着自己的家人向幽北门怒斩而去。 幽都的士兵纷纷冲上前来,密密麻麻,蜂拥而至。 李丰义命人将城门关闭,唐千夙的黑衣人奋力组织幽都大门关上,这座门仿佛是一座生死之门,逃出去才有希望,被关起来只有死亡。 唐千夙并没有冲入战圈之内,像她这样的伸手只怕很快就会被埋没在死人堆里。她手中拿着一只大g弩,对准了幽北门旁几座铁架,铁架之上端着火盆,发射。 高架上火盆瞬间倾倒,炭火洒满地,火油四溅,地上的雪都呼啦燃烧起来,忙推着城门的士兵连忙窜逃。 罗战与四喜守在主子的身边,为其开山劈路,扫除障碍。 唐千夙他们在极力的想要冲出幽北门。 而李青受的那一箭让他当场毙命,李丰义已经疯狂,调遣整个幽都的军队在向着幽北门d进,对凤绯夜与黑衣人下了格杀令。 杀,杀,杀! 他要将那些人赶尽杀绝。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同生共死 唐千夙与凤绯夜等人已经被重重包围,俨然已经是四面楚歌的局面。 眼看城门就要关上…… 嗷呜!嗷呜!!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狼嚎之声,继而从幽都大街小巷密密麻麻窜出了狼群,成百上千的狼似乎都被魔化了,一只只绿眼盈盈朝着幽都的士兵们呲牙咧嘴叫了几声,便奔腾而来。 那领头的狼就是唐千夙的小八。 不愧是她家的小八,唐千夙趁幽都士兵们分神之际对罗战说了一声:“把所有马匹往城门方向赶!” 说罢她飞身下了马,踢了士兵的小腿上借力飞跃而起,一把抓住了旗幡的绳索拽下,数面西岐国旗与幽都的虎符战旗当空罩下,将所有人都掩盖其间。 最后抓住着一面旗与旗杆一同倒下,踢飞了马上的一个将领,坐上马背策马来到了百里家人的身旁,大声道: “所有人,上马!” 百里家的人只剩下五个人,但只有三匹马顺利策到了这边。离得更远一些的凤绯夜抱着一个腿被砍伤的人不愿意撒手。 “五哥,我们一起走,一起走!” “夜儿,别管我,你活着我们就有希望……快走!”被叫做五哥的男人叫百里若风,他推开凤绯夜,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撕着嗓音喊,“你还听不听五哥的话,听不听?” “我不会放弃我们的家人,谁都不行……” 他已经失去太多了。 凤绯夜将百里若风背在身上,两人身上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伤,猩红一片。 百里若风是想活,谁想死呢?可是百里家族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如今已经死了大半。他这个样子,只会拖累更多的家人走向死亡。 凤绯夜是百里家雪耻雪恨雪冤的唯一希望,他更不能拖累他。 百里若风忽而伸手摸了摸凤绯夜的头。 “夜儿,别害怕,总有一天你会比任何人都强大,你能支撑起凤氏的天下,也会撑起百里家,那个时候,就给五哥捎一瓶好酒。” 酒字从牙缝之间挤出的同时,他手中的匕s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夜儿,五哥先走了。五哥会在天上看着你称王称霸,傲视群雄,统领天下。因为你是百里氏数百年来最有能力的孩子,你会改写人界的命运。 温热的血浸透了凤绯夜的背,灼烧了他的心肺,他不愿松手不愿放弃,可是背后沉重的重量生命却已经消逝。 他最爱的五哥,最疼他的五哥终于也离他而去。 少年忽而仰起头,倾国的容颜带着血泪,对天发出了嘶声裂肺的怒吼。 “啊——” 天灰灰,雪茫茫,回应他的只有绝望的厮杀,不断奔涌的鲜血。 在这样一场灭门的残杀之前,唐千夙忽而觉得,自己的遭遇不过就是这种如同海啸一样的悲痛里一束浪花。 她策马来到凤绯夜身边,在马背上弯腰对他伸出手:“夜儿,上马。” 说完,她胸口猛然锁紧,红了眼眶。 凤绯夜抬起头看向她,眼里的痛苦像要滴出来,他多么恨眼前这个人啊,恨不得将唐门的这个孩子挫骨扬灰。可是,这灰暗浑浊的天地间,这张脸仿佛又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比那些害他的人先死。 凤绯夜的牙几乎都被咬碎,屈膝跪在地将背后的百里若风放下来。将自己的亲人哪怕只是尸体放在这儿,心都如被锥子扎着一样。 但他别无选择,站了起来,在那些士兵的矛刺来之前,将手放在了唐千夙的手里。被她奋力一拉,翻身上马,坐在了唐千夙的身后。 他不敢回头看,不敢看被自己抛在身后的亲人死去的模样。 哥,等着吧,等有朝一日他把整个幽都一把火烧了,释放百里家冤屈的灵魂。 唐千夙他们的马在狼藉的尸身之中狂乱前行,在前头的是带着百里家那三名幸存者往大门逃的四喜,她在奋力逃亡…… 但城门即将被关上。 唐千夙拨开手上的g弩,飞针射出,刺穿了几个士兵的眼睛,头皮,颈项露出的皮肤。很快针上的毒就会发作…… 四喜此刻扬起长剑横扫,早就忘了身上的有几乎要了她命的伤。她的马被士兵砍断了腿,她便舍马而下,手中长剑将士兵压向墙边,为身后百里家的人开路。 有些事从来没有值不值得这个答案,从来没有退缩,只有服从与守护。 风雪呼啸,人嘶狼嚎,一切好似凄厉鬼哭。 凤绯夜抓住了刺向他们的长戟,手中的长刀砍下那人的头颅,他凶残如狼般的嗜血眼神,让那些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那些在死人堆里饮酒吃肉的士兵们,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胆寒。 此刻的逃亡,已经不单单是灵力或武艺上的比拼,而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在支撑着,让浑身世上的少年依旧有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疯狂杀气。 那是一种力量,并非武艺,并非智慧,并非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蛮力,而是一种刻骨的仇恨,坚定的信念,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疯狂与决心。 笃! 唐千夙几乎能感应到凤绯夜冲向自己的力道,唐千夙回头之间凤绯夜肩头插入了一只翎羽箭,失声叫道: “夜儿!” “继续走!” 凤绯夜声音沙哑,目光如荼,鲜血沿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流淌,他的手伸到了背后,一把将翎羽箭折断了。 唐千夙咬牙,目赤欲裂。 前头开路的是为她出生入死的人与狼,后头是她誓死要带着突围的凤绯夜,再后边断后的那是犹如人肉盾牌的敢死队。 城门背后幽都的士兵已经被清扫得差不多,但城门依旧被关上了,外头的无数士兵死死的守住幽北门。 后头断后的黑衣人一个一个倒下,一匹一匹狼倒下,李丰义如一尊恶魔处在了人群之后。 他怒吼一声:“活捉那些人,老夫要用他们的骨头建我儿的坟墓,要用他们的皮为我儿挡风遮雨!” 幽都的士兵逐渐围拢而上,唐千夙等人即将被包围在城门之后。 罗战站到了主子的身前,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主子比自己先死,这是他的使命。四喜站到了唐千夙的面前。赵武已经战死,横七竖八的尸首之中,唐千夙分不清赵武在哪儿。 凤绯夜在她身后,看着同样浑身是血的唐千夙,那单薄的肩膀却似乎能支撑起一片塌不下来的天。他不必在意她的死活的,这话他对自己说过无数遍,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问起。 “唐千夙,你后悔了吗?” “没有。” 唐千夙简单回了一句,看着在她眼里倒下的那些人,目光充血。 她曾无数次怀疑过人性,从来不曾给与身边的人信任,可如今这些甚至没见过她的将士,却在为她抛头颅洒热血,她拿什么来衡量这些付出与守护? 她把希望给了凤绯夜,把责任给了那些守护她的人,活着出去,顷刻间变得势在必行。 唐千夙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飞快的跳动,身体逐渐发热。 体内一股强劲的力道在血液之间流淌,这种感觉有些像宋子谦在她体内注入了一种血清之后,慢慢牵引出的诡异力量,这种力量在等待着爆发。 她回头看向凤绯夜,说:“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 手心灼热,她忽而转身走向那扇高耸的青铜大门。 时间那般急促,却又那般安静,猎猎风声如同催命的冤魂肆虐奔腾着。 幽北的大门,就如同阻碍着她的宋子谦一样。若是这座门是她通向希望的阻碍,那么就用她体内因为背叛而产生的力量将它轰开。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死里逃生 宋子谦,今日我终于觉得你不过就是一群混蛋中的一个,我终于不执着于对你一个人的恨。你毁了的信任,今日我隐约又找到了。 我不会因为你一个人愤世嫉俗,不会再因为失去犹如指明灯一样的你而沮丧,不会再想你是否会后悔当日你所做的一切后悔失去了我。 我要彻底离开你,成为一个新的唐千夙。 唐千夙体双手按在门背之上,回头对身后所有的人说:“所有人全部上马,我们要出发了!” 呼 寒风席卷之中,忽而燃气了一股暖热的风,无形的力量从唐千夙身上轰然炸开,地表的血雪飞散,厚实的青铜门似乎在她手下变形了一般。 这力量不够,不够不够! “呃!” 唐千夙咬牙再推,血脉贲张,力量爆发,她手背之上隐约立起了白色的鳞片,鳞片若隐若现犹如龙鳞。 这就是宋子谦所谓的异种血清注入之后她身体的变化吗? 唐千夙冷笑,丹田一处积压的一个小小能量场,在她费劲所有力气时,顿时如z弹一行轰然炸开。 轰—— 厚重的青铜门愣是被轰开了,数十个顶门的士兵轰然飞走。唐千夙整个人身子也猛然被震回,噗的一下就猛然喷了一口血水。 罗战大喊:“公子!” 唐千夙指着敞开的门,脸上有着千帆过境的动容:“出城!” 幽北之门如同宋子谦一样,被她冲破了。唐千夙忽而发现此刻的自己就像被从笼子里放开的小鸟儿一样。 凤绯夜策马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将她甩到了马背之上,唐千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二十来匹战马冲破了幽北门,冲破了晨光,冲破了风雪向着远方奔驰。 凤绯夜回过头冷眼看向幽都城的某座高楼之上,那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冷冷勾起嘴角。 凤高阳,终有一日你的血会祭奠我族亡灵。 寒风呼啸,他还在奔逃的路上,后边依旧追兵不舍,但终归希望还在前方,他们也终于踏上了北茫的地界。 只是他们没想过,初入北茫居然是这样荒凉。 从幽都出境迎面而来的便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冰天雪地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凤绯夜看着眼前的峡谷,喊了一声:“所有人往峡谷走!” 峡谷是两座山峰之间,他想通过那里之后,把雪崩落阻挡住后边的追兵,这样至少他们就有了摆脱掉李丰义战队的希望。 战马在雪地上奔驰…… 唐千夙原本紧紧扣着他腰部的手忽而就松开了,凤绯夜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这个时候,他发发觉这人手是结冰的。 因为刚才发力她全身湿透,如今进入极寒之地,她就冻僵了。 凤绯夜心忽而一紧。 “唐千夙!” 唐千夙贴着他的背后,许久之后才回应:“嗯,峡谷……听着呢。” 凤绯夜感觉到背后格外冰冷,是唐千夙嘴里的鲜血湿透了他的后背。他的身上有着五哥的血,有着七妹的血有着百里家族人的血,如今却也沾染上了唐门人的血…… 如此沉重,如此沉重。 凤绯夜咬紧牙关,冰冷的手将唐千夙无法抱紧他的双手紧紧扣在身前:“唐千夙,我还没打算让你死,所以要活着……”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寂静一片。 就像这片万里空寂的雪地,冰冷的绝望,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到让人惧怕。凤绯夜扯下身上的外衣,往身后裹去,将唐千夙紧紧绑在了自己身上。 人马穿过了峡谷,凤绯夜喊道:“罗战,把山上的雪打下来。” 罗战看了看四周,也明白也许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们摆脱李丰义的追击。 “你带着主子先走,四喜跟上主子!你们俩随我来。” 罗战说完策马回头,两个侍卫跟上了他。 没一会儿,山谷传来了轰隆动荡的声音,雪崩塌堵住了峡谷,罗战等人策马追上前边的人。此时已是午时过后,他们继续逃亡,雪越来越大,几乎埋没了所有视线。 奔逃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风雪的山洞。 近百人,如今只剩下十几个人,百里家族的人也只剩下三个。 罗战在山洞的一角,用将士们身上的黑色披风搭起了一个专门给唐千夙用的空间,不让百里家的人靠近。 四喜在披风账内给唐千夙换上了干爽的衣裳,用尽所有可以取暖的办法帮她回温。 百里家族的人在另一角生火取暖,处理伤口。 凤绯夜身上那箭伤也很重,但拔出箭的时候,他居然哼都不哼一声,只是看着那帐篷一动也不动。 夜幕降临,大伙儿都大概处理了身上的伤,洞内传来了烤肉的香味。 身旁的人叫了好几声:“夜儿,夜儿……” 他才猛然回神看向叫唤自己的人:“四哥。” 凤绯夜嘴里的四哥是百里雪的兄长百里慕的儿子,名叫百里燕回,今年二十岁。 百里燕回将手中烤好的肉递给了凤绯夜。 凤绯夜接了过来,虽然腹中饥饿,但却没有一点胃口。 那黑帐里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刚才在马背之上,那身体都有些僵冷了。 反正她把他们救出来,现在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甚至死了更好,可是…… “夜儿,那小公子是什么人居然能如此仗义相助,真是我们百里家的大恩人。” 凤绯夜闻言心一揪,心中苦涩难言,不敢如实与百里燕回说出唐千夙是唐门四子这个事情。只道:“我救过他一命,他在报恩。”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埋头吃了一口肉。 一旁的少女叫百里丹红,今年不过十四岁,虽然被折磨得面黄肌瘦,从模样看倒不难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她抹了抹嘴角看向那黑帐篷。 “夜哥哥,你说,恩人会死吗?” 凤绯夜口中的食物索然无味,好一会儿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说:“不会的。” 唐千夙不可能就这么死掉。 许久之后,四喜从黑帐里出来了,凤绯夜猛然想从地上站起来,可随后又坐了下去,看罗战询问了几声,四喜点头又摇头的说了一些话,接着吃了一些食物随后又进了黑帐。 时间慢慢进入了深夜。 唐千夙没有醒来的迹象,经历了这么一天死里逃生的大伙儿,慢慢靠着火堆睡下,只留下两个人醒着轮流站岗。 洞外寒风呼啸,夜越深了。 凤绯夜很累,可是睡不着,洞内被火堆照亮,火光在岩壁之上晃动。那个黑帐一直没有动静。不知多久,凤绯夜恍惚眯了一会儿眼睛,迷糊之间看到岩壁之上有人影走动。 他潜意识里看了一眼,以为是唐千夙的手下在换班站岗。可那人影蹲在火堆捣鼓着什么许久没有离开,那影子…… 他猛然张开眼睛看向那头的火堆! 唐千夙正蹲在火堆旁翻着架子上的肉,肉烤出的油滴在火上冒出的烟,熏得她一边仰着头避开,一边挪着脚下的位置。 凤绯夜胸口忽而闷疼。 她还活着,还是饿得会自己爬起来烤肉健康的活着。果然唐千夙你的命还是得我来拿,才能从我眼前消失的…… 凤绯夜紧绷了一天的精神此刻忽而慢慢放松下来,心里踏实了。 唐千夙此刻回头看向身后的火堆。 凤绯夜立刻闭上眼睛。 唐千夙翻了两把架子上的肉,随后将它从火上取出来,往凤绯夜的方向走去。 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感觉到有烤肉凑近他的鼻子前边,唐千夙往他边上坐下,她说: “宵夜,来点儿?” 他的嘴角忽而忍不住弯起,说了一声:“公子自个儿慢慢享用,我要睡觉。 正文 第六十章 轰动一拳 咕咕咕…… 唐千夙的肚子在闹饥荒大叫,原来这声音也有听起来觉得动人的时候。凤绯夜张开眼睛,看到她张嘴就撕下一口肉,然后心满意足的咀嚼。 真让人难联想到,这是那个白天已经冻僵的家伙。 “唐千夙……” “啊?”这肉烤得真好吃!比任何一次烤肉都好吃! “千夙。” “……”这么叫几个意思?唐千夙回头看他。他目光幽暗看着她,火光的跳跃几乎也点不亮那双漂亮的眼睛,她回答,“我在。” 她在。 这几乎是这么一段时间以来,他听到的最好的回答。叫的人终于会给他回应说,在呢。 “我,能握一下你的手吗?” “能啊。”唐千夙换了一手拿肉,把自己的手伸到了他手里,“呐,握吧。” “……” 这人,说话能别这么随意吗?只是这么温暖的手,不再是白日他用尽全力也回不了温的手了。凤绯夜握着她头微微倾斜,靠向了唐千夙瘦削的肩膀。 唐千夙拿着大肉串可劲儿地吃,饿得快前胸贴着后背了。 听着这人此刻有些粗鲁的动静,凤绯夜却安然入梦,外面风雪再大,此刻梦却微微温暖。 但逃亡之路还在继续。 他们已经分不清是追谁在逐,李丰义还是凤高阳无从追求,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唐千夙与凤绯夜都在寻找安身立命之地…… 他们浑然不知,在幽北门被唐千夙一掌劈开之后,引起了巨大轰动,当夜便有无数妖魔进入了幽都。 李丰义是想去给儿子报仇,要追杀凤绯夜等人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但是锦城加急信函来了圣谕,幽都再次被封城,甚至西凉整个省都戒备,为的是防止一切妖魔深入关内。 幽北门是阻隔北茫与关内的第一道防御之门,平日所见那扇巍峨的大铜门不过是拦截正常通过的人类之门,而真正防御的是一道常人所看不到的结界之门。 结界名为,五行乾坤。是由九重门高层人员联合设置,普通的灭魔师就算集结几百人也难破jie,一般的妖魔也根本无法穿过,可唐千夙那一掌却将五行乾坤门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让妖魔趁机进入关内。 李丰义在幽都任职多年,当然知道九重门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灭魔修仙圣地。也见过一些九重门的灭魔师,但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级别如此高的。 在九重门,大概职位从高到底排位是掌门、首座、庄使、堂主、监院、侍者、统领、管教、执事。往下就是修仙的众弟子。 来的人名蓝修,大约三十多岁,身穿一袭蓝色素袍,黑发用蓝色素冠束起,腰间佩戴六重宫灵玉,大概身份就是堂主级别。 随他来的还有十来个灭魔师,与他一起修补五行乾坤门的。 蓝修与他的弟子们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结界修补完毕,随后他到幽都督抚府拜访了李丰义。 九重门的堂主,就算是皇帝见了也是要礼让三分,李丰义自然殷勤接待。 蓝修问。 “督抚大人,当日冲出幽北门的都是些什么人?” 李丰义当日也是杀红了眼,只看到一个戴着斗篷的黑衣人轰开了幽北门,却不知那一攻击居然让轰烈了结界。 回头再想查那个人的底细时,在场的所有死去的人尸体都燃烧起来,包括士兵在内又有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李丰义心中自有猜测,大概是凤高阳下的毒手,李青被挟持成为人质,凤高阳知道他不会因为凤家的事把自己儿子的命搭上,所以直接出手杀了李青,迫使他去追杀凤绯夜。 可能凤高阳也没想到,最终凤绯夜还是被黑衣人带走了。 李丰义之前还怀疑那些救走凤绯夜的人是唐千夙,但唐千夙身上连灵力都没有,如何能震飞大铜门之外还震碎了结界? 再者,花十三知道幽都出事,居然也返回了幽都寻找唐千夙,李丰义怕被他查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他可能就命不保夕。 思考再三,李丰义跟蓝修说:“蓝修大人可知道南秀国妖妃的事儿?” “略有耳闻。” “是百里家的那些孽障,用妖术将尸鬼领进了幽都,结果在准备行刑的那日,又被百里家的同党们里应外合的劫走了……” 李丰义将所有事都推给了百里家,将事情一部分隐瞒一部分供出跟蓝修交代了一遍。蓝修对他的话倒也没有全信,在此之前,九重门早已经派出人手去追查能一招动摇乾坤门的人。 关内的事九重门向来少插手,除非是出现重大的魔患。 蓝修只说道:“督抚大人,此人的存在,有可能是苍原大陆的福,也很有可能是苍原大陆的祸,还请督抚大人严查此事。” “此事就算蓝修大人不说,李某也定然会严查。皇上也下了圣谕,要严查此事,西岐定然权力配合九重门查办此案……” 哐当 书房的门轰然被推开,花十三冷着一张脸进来,也不看蓝修直接问李丰义:“天香楼的人说他去帮你一道捉拿黑衣人,你敢说你没见过他?” 蓝修与李丰义见到他,都起身行礼。 “十三公子,当日场面混乱,下官确实没见公子义弟在人群之中……”李丰义欲言又止说道,“当时小儿被……后来那些尸体又全都被燃魂术所烧,一个个都面无全非,无法辨认真身……” “放肆!” 他的意思是唐千夙很有可能就在被烧毁的那些尸体当中? 花十三胸口格外压抑,那小子身手是不好但脑子不笨,不至于就这么没了。但是凤绯夜却是确确实实跑进了战场之中,他会不会傻里傻气地跟进去? “他若有事,李丰义你就等着满门抄斩。” 分开了那日,他给了她一拳之后负气离开,出了幽北门也曾有后悔的念头,但却坚持不肯低头决然不辞而别。 现在想想,唐千夙救百里绯夜他为何如此愤怒?不是也见他救过四喜救过苏瑾?那救百里绯夜又如何?那小子向来以为自己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我花十三对天起誓,今日与唐千夙结义金兰,我为长兄,他为幼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悖誓言,天诛地灭。” ——“我唐千夙对天起誓,今日与花十三结义金兰,我为幼弟,他为长兄,以后若有健全之躯,定让他云游四海无拘无束,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有悖誓言,魂飞魄散。” 若是他们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永不能再见,那会是他毕生的遗憾。 人与人的相遇就是这么巧妙,当你做出一个决定,必然会形成了一个结果,唐千夙与花十三两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分开。 唐千夙对花十三的懊悔浑然不知,他们用尽各种办法从围剿、包抄、或突袭中死里逃生,在又丧失了五六个侍卫之后,罗战联系到了在北茫之地的东越军,是一个叫狼烟的组织。 经过了多方打点与周转,终于摆脱了凤高阳的追杀。 百里家这次救出的人有三个,百里燕回、百里丹红、宋旭。宋旭是百里家的表情,因为连带关系被问罪。 凤绯夜与燕回商量之后,燕回与宋旭将潜回南秀国招百里家旧部,百里丹红与罗战一道留在北茫。 而唐千夙这边,也得到花胤珣进入九重门修炼的消息。 既然花胤珣在九重门,那她也必须按照北宫长离的命令也进入九重门。 原本是要与凤绯夜就此一别,但没想到凤绯夜也决定随她进入九重门。其实去九重门也好,能进去那儿倒是一个不错的避难所,调养生息之后再战江湖。 于是,两人便一起进入九重门弟子选拔之中。 正文 第四百章 朱薰儿殁 陈若水手一抬,四周亮起了几朵花,将整个灰蓝色的森林照亮。 白色的闪电,照过她遮蔽了眼睛的斗篷,露出了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这是一个结界,即便有人追上来了也什么都看不到。” 所以她可以在这个结界之内为所欲为。陈若水慢悠悠走向朱薰儿,周身慢慢浮现七彩的光芒,光芒之间流动着精美的花朵,绚烂的花带在她周身环绕着。 朱薰儿悄然退离花承允远了一下些。没想到,她最后败在自己的贪欲之下,她如何望妄想一个同样内心充满仇恨地女人能放过她?远离孩子或许这是她死之前能做的唯一能安抚她绝望灵魂的事情。 忽而,萦绕在陈若水身边的鲜花光带冲天而起,又如巨浪朝着朱薰儿吞噬而去。 朱薰儿举剑反击! 几个回合之后,在被追捕过程中受伤的她不论攻击或防守已经漏洞百出。 陈若受双手出击,花带如蟒奔腾穿透过朱薰儿的心脏。 “噗……” 心脏被穿透,朱薰儿喷了一大口血。 陈若水冷笑着,好歹她也是修行快两千年的仙,如何还能被这灭魔师打败?双手再变换,那些撞碎穿透过朱薰儿身体的花又凝聚凶猛往回再次攻击。 朱薰儿,必死无疑! 杀! 此时一道白光横空而来,砰的一声落在朱薰儿面前,充满花朵的光柱撞在了白光之上,呼啸一声退散。 居然有人能闯入她的结界?! 那些弟子应该不会这么快找到这儿才对! 地面白色耀眼的光芒退却,一把长剑插在黑色的大地之上,依旧萦绕这白色的力焰。 陈若水长袖一挥,五指凌空一抓,躺在地上的花承允被她抓入了手中。 长剑的主人从黑暗之中走过来,看到不到她的模样,但在闪电的打光之下,能看见破晓的风吹得她长发飞舞,修长的身影如同青松,沉稳不屈。 陈若水一看那人,拧起眉头。 唐千夙。 “咳咳……”朱薰儿喘息说道,“陈若水,你……你是赢不过她的……” 陈若水眼睛一眯,随即笑了起来,她将斗篷的帽子往后一拨,轻声说:“我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赢不了?不过你是没机会看到了。” 说着她将花承允抱在怀中,说了一声:“唐侍者来得正好,我将逃犯抓住了。” “你……咳咳……哼哼哼……”朱薰儿嘴里咳出了很多很多的鲜血,“原来每个人心中,就住着一个恶魔,人、神或魔都一样……一样啊……” 唐千夙似乎没听到陈若水的话,走到朱薰儿面前拔出了自己的剑,居高临下看着脚边奄奄一息的朱薰儿。 闪电在她背后划过,朱薰儿这样看着她仿佛脚踏地头顶天,如同看到天帝之间的一尊魔神。 她苍凉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陈若水的阴谋。因为她是很陈若水的过车拆桥,但更想看到的是唐千夙的失败。 即便她有预感,至少这个女人不会像陈若水这样的人手中。因为陈若水,不过就是第二个朱薰儿。 但是,真想让她输一回啊,真想看到她惨烈的模样。 “为什么……”朱薰儿问她,“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你,得到一个人完完整整的爱……” 风从她眼前吹过,她想起了十年之前,她与凤绯夜,唐四哥哥跟十三师兄一起围着桌子吃饭的样子。想起了十五岁的朱薰儿,快乐朝着凤绯夜奔跑的样子。 想起了过往,那个喜欢萤火虫的自己,想起唐四哥哥听到她被欺负之后,第一个拿着剑冲出去要杀了那禽兽的样子。 朱薰儿忽而热泪盈眶。 曾经年少英姿,欲穷千里的心动,早已就被时光与仇恨抹杀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 唐千夙低垂着视线,看着她,目光幽暗:“他不喜欢你,就如同宋旭为何不喜欢别人,如同张耀祖为什么到最后还选择相信你一样。” “……”朱薰儿胸口绞痛。“什么都拥有的人,你懂什么……” 纠纠缠缠十年过去,到头来她只是利用了过往的那段时光与回忆,来不断地刺激复仇的欲望。她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关闭了自己的心。 什么都有了? 她又有什么呢? 唐千夙看她微微抽搐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终归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即便她觉得朱薰儿可恨可怜又可悲,但是这又与她何干?她能原谅她对她做的一切,但却不能原谅牵扯到她身边人的一点。 朱薰儿,不会再见了。 面无表情的唐千夙,听到了身后靠近的脚步声,她余光看向了身后,却不动声色。 轰隆雷声又起。 陈若水问:“朱薰儿跟你说了什么?” 唐千夙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她怀中的花承允:“她让你把孩子给我。” 陈若水收紧手臂,并没有按她所说的做:“这孩子是我夫君的孩子,我得对他负责不然回来可不好跟尊上交代。” “也好,那仙子就抱着吧。” 孩子在她手上,她也不好硬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正在这个时候,花承允幽幽醒了过来,发现在自己在陈若水的怀中吓得一阵挣扎。看到唐千夙时,猛然朝着唐千夙伸出手。 “唐侍者,她是坏人,我听见她跟薰儿师叔说……” 情况不妙。 唐千夙立即出手想要夺回孩子。 陈若水比她手脚更快,一把揪住孩子的衣领,后退了数步:“允儿,可不能乱说话。” “花承允,休要乱说话,是你若水姨母救了你。”唐千夙顺水推舟说道,“若水仙子,天就快亮了,孩子受了伤受了惊吓,还是先回九重门吧。” “……唐侍者说的是。” 嘴上虽这么说的,但陈若水不确定唐千夙知不知道真相,就算不知道但她心虚,所以心里想着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 “天怪暗的,唐侍者请走在前头带带路。” 听着是客气话,但其实带有要挟的意思。“好。”唐千夙应了一声,回头带路。不会有人会将背后留给敌人,但她别无选择,警觉的留意着背后的杀机。 陈若水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正面交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唐千夙的对手。她看着自己设置用的花朵,嘴角起了一丝笑意。 “唐侍者。” 唐千夙站住,回过头:“仙子有何吩咐?” “你抱着允儿吧。” 花承允立刻朝她伸出手。 这个时候即便怀疑其中有诈,也不能拒绝啊。 “好。”她伸手去接花承允,可就在这一刹那一束光耀射向唐千夙。 早有预防的唐千夙闪身而退,落地之时,周身立刻出现六朵花,花多之间蔓延术法,形成六芒星的法阵,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陈若水哼哼笑了两声:“这可是仙灵缚,困在其中你就得让我为所欲为了。” “你放开唐侍者,放开她!” “允儿,她是坏人呢,是她联合魔人杀了你的母亲。” “瞎说,父亲说了,母亲不是唐侍者杀的!” “是她勾引你父亲,所以找人杀了你母亲!” “我不信!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父王你是坏女人!” 花承允忽而挣脱了陈若水的怀抱,一落地就奔向唐千夙。 真是讨人厌的臭小子,陈若受手上起了花环绕起,反正这孩子也留不得,她要杀了这臭小子! 花幻化成剑,杀向那小小的背影。 “唐侍者,我来救你!” “……”唐千夙忽而觉得心尖一颤,目赤欲裂!“花承允,趴下!” “花承允惊慌回头,五彩的杀气笔直轰下。 他立刻捂着脑袋蹲下去:“父王救命!” 轰的一声。 一个身影将他罩在怀中,而那道百花剑刺入了伏在他背后的人身上。 花承允回过头来,当然这不是他的父亲,而是那个对他极为冷淡,但却救了她数次的唐千夙。 “唐侍者……” 唐千夙嘴角洇出一丝鲜血,她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花承允,你安静地待一会儿。”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进入九重 唐千夙总认为,既然北宫长离给她下了一个接近花胤珣的任务,那至少让她能轻易就进入九重门才对?可是完全没有,从他给任务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现实的情况是,她进入选拔赛的时候压根就没被选上! 因为她没有入门的基本功没有灵力,被淘汰了!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在柳柳成荫,凤绯夜也家伙倒是顺利就考进去了。她也没什么可不服的,凤绯夜原本身手就好,而且那脸蛋到哪儿哪儿都能吃香。 她淘汰了其实没什么的,卷铺盖回家她还巴不得呢,可关键是她还不能那么着,她要去找花、胤、珣!必须得进这九重门内。 不行了,得去弄多点钱来看看是不是能走后门…… 唐千夙带着她的爱犬,小八同志,一边无限怨念地骂着那个北宫长离,一边下山准备搬一座金山回去把那考官给埋了。 忽而一个人影飞快的冲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慢着慢着!”那人虽然喊着让她慢着,但整个人完全是冲着小八过去的,看着小八那俩眼睛就差没冒绿光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还是问它?” “问……问你呢。” 那人此刻站起来。 这人晒得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随意扎了一把在脑后,刘海之下绑着一条护额,一双不小的单眼皮十分有神,高鼻子,嘴唇微厚,但轮廓极为很是好看。 挺高,大概十五六的年纪,不过个子挺高,肩膀宽阔身材结实,身上穿着一身厚实的袄子,手上还带着半截的手套,挺随意的打扮,不像是九重门的人。 他打量了唐千夙半晌,咧嘴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诶,小兄弟,你这狼卖我成不?” 小八一听,呲牙扭过头去,主人怎么可能把它卖了? “不卖。” 她还急着下山想办法进九重门呢,她跟凤绯夜说了,一定会有办法进九重门的,可压根她还真就没办法,万一那考官要不稀罕她的钱怎么办? “诶诶,我给你出大价钱。” “我不缺钱。” 老跟她说钱干什么,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唐千夙绕过他继续下山。那人看她一脸不爽的模样,挑眉又追上来。 “你是不是没通过选拔?” “通过选拔的人能下山?” “那我要是有办法让你通过呢?” “……” 那不成遇到了九重门的后门啦?唐千夙回头上下打量他两眼,难不成这人也看出来了,这蠢狼有点与众不同?想想之前在北山的时候,玉魂不是也想高价买走小八嘛? “那也不能把小八给你。” 就知道主子真心是喜欢它!小八一副小骚包模样得蹭着唐千夙的腿,看得那人双眼直冒金星。权衡了一下,如果现在就让她走,搞不好以后就见不着这么好的战兽了…… 这缓兵之计是必须得用一用的。 “行吧行吧,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也不会强行要了你的宠物。” 还君子呢?之前那个也想要小八玉魂也说自己是君子,结果差点没把她小命给要了。 “小八我们走。” “诶诶,你真不想留在九重门?” “我不给你小八你也能想办法给我留下?” “本大爷向来宅心仁厚,看你可怜就给你一个名额留下来。”那人又朝小八挤眉弄眼,然后。 宅心仁厚?只怕是另有所图吧?不过有所图就有所图,能留下来那才是关键。唐千夙立刻换上一副亲切的模样。 “你真能让我留下来?” “啊,我们殿正好还差几个人,管事正让我去找人呢,你就留下来呗。” 说得这么容易?难道九重门也分专业?这家伙所在的专业是大冷门,正好缺人?这样也成啊,好歹也跟花胤珣是同一个学校对不对? “留下来需要什么条件?” 条件是只要把那狼留下来的就成,那人情不自禁又看向小八:“手脚麻利就成。” 怎么要求这么低? “我麻利,我太麻利了。” “随我来。” “好嘞!” “叫什么名字?” “唐千夙……” “没问你,我问你那狼叫什么?” “……小八。”知道他是因为那狼才把她留下来,但能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小八?没学识,一点都不霸气,跟它身份不配。” 你懂个p……“那你觉得叫什么好?” “……叫,金刚狼。” 呃,金刚狼原来是这么来的嘛?唐千夙看向小八,想象它爪子上出现钢刀爪子的画面。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魏眷。” 两人说着便进了九重门,走过曲曲折折的廊檐,然后唐千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只要手脚麻利就行,魏眷让她来的地方是“总务殿”,就相当于后勤部……伺候人的工种。 不过总务殿就总务殿吧,比连殿就进不来的强。 魏眷一进院子就喊:“龙母,人给你找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给找来了?”一个挺魁梧的大婶从室内走出来,她头上绑着头巾,面色红润,身前还绑着一个围裙,看了院子里的唐千夙半晌,嘴角慢慢抽搐。 “魏眷,你给我带回来了什么?” “人啊。” “什么人?” “手脚麻利的丫……头?”魏眷面色一愣,糟糕,一心惦记那狼,忘了这家伙是男的了! “你带回来的这是丫头嘛!”龙母从背后抽出一把勺儿就朝魏眷抡了过来,虽然是隔空的,但唐千夙可以看到一个勺型的力压飞出,魏眷猛然后空翻躲过了。 眼看龙母的长勺儿又要抡过来第二下,魏眷躲不过了,连忙捂住头大喊: “龙母!那家伙就是一丫头,她女扮男装呐!” 嗖…… 龙母准备扣他头顶的勺儿一停,一阵风吹得魏眷头发都飞起来,勺儿跟脑袋距离不到一寸。龙母看向唐千夙。 “你……丫头?” 唐千夙脸一干,还真是误打误撞就给魏眷把性别给摆正了。唐千夙抿嘴一笑,微微点头:“龙母您好,我叫唐千夙,是个女孩儿。” “真是女孩儿?”龙母微微眯起眼,模样倒是挺标致,说是男孩儿像,说是女孩儿也像。 “是,为了方便出行才打扮成男孩儿,龙母不信的话可以当场验身。” 龙母看了她半晌,又看向魏眷。 魏眷继续把脑袋捂住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的白牙。唐千夙那小子挺识相,还知道配合他演戏,但胆子也忒大了,敢让龙母当场验身,要是被龙母抓到小jj铁定当场就被切了。 “龙母,晚饭可以端出来了吗?”此时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来了!”龙母应了一声。 每年门里新招徒弟,原本在总务殿里帮忙做事的,都跑过去参加修行选拔了,别的殿新人进入时,总务殿总是缺少人手。 那些个来总务殿帮忙的,很多都是在之前的选拔被淘汰的,然后选择留在了总务殿帮忙,借机偷学一些,迎接次年的选拔,不是她阻止那些年轻人上进,而是她这儿真的缺人手啊! 她龙母到底也算是总务殿的殿使,现在都当起大厨了。 “那什么唐……什么来着?” “千夙。” “啊,你去帮忙把菜给端出去,饭堂就要开饭了!” “是,龙母。” 唐千夙就这样在九重门流了下来,虽然不甚光荣,但也算是留下来了,花胤珣你等着我的!嗷呜! 因为说了她是女的,自然给她配备的就是总务殿姑娘家的衣服,唐千夙倒是也不在意,反正现在那女都无所谓了。 唐千夙换上姑娘家的衣裳…… 门哐当一声一声就被推开了,唐千夙快速地套上外衫,回头瞪了进门来的人:“魏眷,你就不知道要敲门嘛?”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唐四姑娘 魏眷头都没抬,自顾把手里的肉片拿出来喂小八:“别当自己真的是大姑娘,来,小八,吃肉。” 小八看都不看一眼他手里的肉,嗷呜一声。 唐千夙笑了:“它说它不缺肉。” 魏眷忍不住翻白眼,说话还真跟它主人一毛一样。 唐千夙穿好了衣服,蹲下来揉揉小八的脑袋:“吃吧。” 小八这才张嘴把魏眷手里的肉吃了进去,还一副非常高冷的姿态。 好听话的地藏狼!魏眷看着这么样的小八就差没去亲吻它了,双眼冒光看向唐千夙:“唐千夙……” 话到嘴边忽而就停下来。 此刻两人都蹲在地上逗小八,他抬头唐千夙那张漂亮的脸蛋就在眼前,细腻剔透的皮肤,垂眸那两扇弯弯的睫毛,鼻子高挺,嘴唇红润…… 一个小老爷们儿男扮女装还真挺像的。 魏眷咧嘴一笑,伸手就去捏她的脸蛋扯开。 唐千夙斜睨他:“你干什么?” “哈哈……”魏眷啪的一下松开了手,然后手指捏了捏,“哎哟你这小鬼,居然还挺细皮嫩肉的。” 说着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了她胸前:“里边放的什么?” 唐千夙低头看了一下前胸,抬头对他笑说:“反正不是橘子。” “橘子不像,包子吧!没那么咯。不过最好还是馒头,包子有馅儿的话会有味道,不好闻,啧啧……” 魏眷看她几乎没什么弧度的胸部,又摇摇头,“要装就装得像点儿,你塞俩大馒头进去,胸大好看,要大……对吧,小八。” 他低头去揉弄小八蓬松又厚实的狼毛。 唐千夙想踹他。 他却忽而笑道:“诶唐千夙,你现在可好了,随便进女澡堂都没人人得出来,早知道当时我来的时候我就跟龙母说我是姑娘家……” “你就那么想偷看姑娘洗澡?” “是男人都想偷看……”说着他抬头看向唐千夙,忽而伸手就要去袭胸,“当然不会看你这种假货……” 唐千夙连忙往后躲开他的魔爪,于此同时小八忽而起立,一把将蹲着的魏眷顶翻在地,魏眷连忙抱住小八大喊。 “儿子别冲动!你主子那是个男的,我就想偷他包子而已!” 呲呲呲…… 小八呲牙咧嘴。 魏眷爱死小八这凶样了,一边跟小八在地上打成一团一边说:“好儿子,本大爷是男人,你主子也是男人,压根就被有豆腐让你守别瞎起哄……” “管谁叫儿子呢?”唐千夙没好气地踢了他一把,“你不是说你认识九重门很多人吗?” “认识啊,来了三天以上的姑娘我基本都认识。”魏眷臭不要脸的抱着小八坐起来,“说吧你要找谁?长什么模样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不过,女灭魔师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你这小身板儿能挺得住嘛?” “你可以闭嘴了。” 满嘴不是豆腐就是女人家伙,想从他身上问到花胤珣的下落是不可能的吧?唐千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踏出了房间。 九重门面积非常庞大,盘踞在九重山。九重一共分为朱雀殿、玄武殿、青龙殿、白虎殿、明镜殿,当然要是带殿字儿就算的话总务殿也算是一个殿的,不过就是排不上名号…… 从殿命可以知道,这些殿是盘踞在九重门东南西北中四个方向,五殿宇飞檐直入云霄,此刻又是白茫茫的冬季,整个九重门犹如悬浮在半空,看上去像是天上宫厥。 唐千夙抱着一摞金色的纸,沿着回廊直往朱雀殿。她要把这些纸送到朱雀殿的符箓阁,供那些符修的修行者们购买使用。 白雪飞扬,训练场上依旧有很多修行者在修炼,有男有女,有的在练剑,有点在练符,还有的在体修,各种各样五花八门。 凤绯夜就在朱雀殿,也不知道人在哪儿…… 正分神寻人的唐千夙一把撞在了人身上,手里的符纸飞了一地不说,随即立即被人大骂:“没长眼睛啊!公子可有受伤了?” 骂人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穿着一身青色的袄裙,长得很秀气,下巴小巧纤细,一双眼睛水灵,盛满盛气临人的光彩。 “对不住,我没留意。” “对不住就完了?总务殿的丫鬟手脚如此笨重,要是撞伤了我家公子你担当得起嘛?” “抱歉公子。”唐千夙不想引起无谓的争端,再次道歉。 “咳咳……”那公子轻轻咳了咳,转身离去。 唐千夙弯腰捡起地上的符纸,刚要把地上的最后几张符纸捡起,一只叫从纸上踩了过去。你大爷的,走路不带眼睛啊? 那人踩了过去,她刚想捡,又一只脚踩了上来…… 唐千夙嘴角一弯站起来想骂人,但眼前这两个女的眼睛是带了,但完全用在了看刚才那离去的公子了。 “姐姐,那就是胤珣殿下吧?” “正是,我在宫里见过他一次,依旧是这么高不可攀……” 花胤珣? 原本想理论一番的唐千夙嘴巴立刻闭上,这就叫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功夫吧?那人居然就是花胤珣。 唐千夙最后那几张被踩了一层雪的符纸不要了,抱着符纸就追了过去。 花胤珣进了青山院,那估计是他的住处,门口还有侍卫把守着。擦,说是流放的人到这儿还不是被人伺候着享清闲呢? 不过好在虽然燕纱凌是个暴脾气,但出门的公主还是记得带上面纱,否则刚才花胤珣就得认出她,再把她踢悬崖底一次吧? 人是找到了,那她要怎样接近他也是一个问题? 唐千夙抱着那摞纸一边走一边想,不过她可没笨到继续撞到人,看到眼前一个人影晃动,她便往左让了道,可那人也跟着往左,她再往右边让道,那人又往右…… 没道德,打断别人的思路!唐千夙抬起头来。 凤绯夜笑着说道:“走路不瞧道,是又想把人给撞了?” 又? “你刚才就看到我了啊?” “刚才不确定是你,还以为是跟你长得很像的姑娘。” 凤绯夜当时就在人群之中,看着一个抱着纸在走廊里一直目光搜寻人的姑娘,怎么就那么像他家公子,后来刚像看个清楚就见她把人给撞了。 唐千夙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打扮,后退了一步让他看个清楚:“如何,我美吧?” “公子自然是美。”凤绯夜接过她手里的那摞纸,“不过,你让我等你回来,你就这么回来了?” “啊。”唐千夙甩甩手,将自己遇到魏眷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反正就这么留下来了,女的就女的吧。” “可在总务殿会不会影响你修炼?” 对哦,她跟凤绯夜说自己来九重的目的是为了修炼的。 “总比连九重门就进不来的强一点儿吧?不是有很多灭魔师是从总务殿出来的?” “那倒也是,今后若是你想学,我教你。” “好。” 两人并肩往朱雀殿的符箓阁走去,蜿蜒的回廊之外白雪如棉絮洋洋洒洒,经历了一起逃亡的日子之后,凤绯夜终于没有在唐千夙身上感觉到反感的态度,两人是算真的走近了吧? “方才看到你急着往那边跑,是去做什么?” “噢,就想看清楚我刚才撞到的人是谁罢了。”也不是可以要隐瞒凤绯夜花胤珣的事,只是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两人说着就到了符箓阁,里边挂着的是各种符篆,上边画的有金刚伏魔符、天斗符、明王符等等,这些都是现成的符篆,是由高级灭魔师画了之后,放在符箓阁里卖。 新来的修行者们还画不出那么高级的东西,自然会买一些高级的符篆放在身上做防身之用。 当然除了符篆阁之外,当然还有别的铺面,比如丹药房、炼器坊、武器铺等等,差不多都差不多跟符箓阁是一个性质。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初来乍到 唐千夙将空白的符纸上交到符箓阁之后,便在这儿东瞧瞧西看看。虽不知道九重门是什么来头,但听说是灭魔师的修行基地,心中也是想要在此修行。 万一她要是接近不了花胤珣,又或者她想要反抗北宫长离的时候,没有一点本事怎么行? “总务殿的?你也要买符篆?”符箓阁的伙计是个姑娘家,看到唐千夙穿着总务殿的衣服,口中带着不屑,“你用得着嘛?” “我用不着买着玩你卖不卖?”就唐千夙这上哪儿都是vvip的习惯,哪里容得下这些长得狗眼的丫头这样的服务态度。 那女孩儿看唐千夙一眼,轻哼一声才笑说:“当然是卖的,你要买哪个?” “这排最贵的那个。” “好,你等着。”那丫头转头就去给唐千夙拿,手碰触到符篆的时候指尖微微发光,就在符上下了一个术,然后将符篆放在桌面,“你请拿去吧。” 唐千夙伸手想拿…… “千夙。”凤绯夜叫了一声,从书架的另一侧走了出来,伸手将桌上的符篆拿了去,“你要这个?” “嗯。” 柜台后的那丫头几乎看不到凤绯夜是怎样将术法破jie的,不觉惊讶地看向凤绯夜。继而被凤绯夜漂亮到极致的样貌再次震惊。 凤绯夜也不看她,只将手上的符篆给了唐千夙。 “作为激励,我便将此符篆送于你,希望你早日通过选拔。” “那谢啦。” “你我之间何须道谢?”说罢,他将身上仅有的灵贝全部拿了出来递给了营业员丫头,温和一笑,“一共是一千灵贝对吗?” 灵贝是什么东西? 后来唐千夙才明白,原来在九重门流通的不是银两而是灵贝,那天凤绯夜为了那道她面子的符篆,把九重门发的所有修行基金一下花光了。 那丫头看着凤绯夜迷人的笑容,心怦怦直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是,是一千灵贝……” 说完脸居然红了,伸手去接凤绯夜的钱袋,可手碰到钱袋的刹那青光乍现,那丫头惨叫一声,被一道术法轰飞。 砰地一声撞散了她身后的货架,无数符篆与符纸哗啦啦砸在了她的身上。 符箓阁的掌柜立刻赶过来:“何人在此闹事?” 掌柜的是个灭魔师,等级还不低。 被埋在木架与纸堆之下的人听到声音,哭着叫道:“父亲,我在这儿……” “玉儿?!”掌柜的连忙跑过去挖女儿,边挖边喊其他的伙计,“你们还不过来帮忙?你们别走!” 最后这句话是对唐千夙跟凤绯夜说的。唐千夙其实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一看凤绯夜那微微翘着的嘴角,她心里就有数了,这家伙向来以牙还牙。 那姑娘被扶起来后,掌柜的询问道:“是他们干的吗?” 玉儿鼻子出血了,她捂着鼻子,看凤绯夜就站在唐千夙身旁,那副袒护的模样心中十分不爽,她指着唐千夙说道:“就是她这个总务殿的下人!” “你为何要这么做?”掌柜的冷声质问。 唐千夙无辜道:“掌柜的,我只是个总务殿的伙计,连基本的修为都没有,玉儿姑娘是被术法所伤,我又如何能办得到呢?” 店里有顾客在围观,一边看一边交头接耳。 掌柜的看向玉儿,玉儿目光闪烁看向了凤绯夜,为了不在众人面前丢人,她继续指着唐千夙说:“是她指使这位公子对我出手的。” “冤枉。”凤绯夜不急不缓说道,“我只是新来的修行者,还不会使用九重门的术法。” 掌柜的眯着眼睛看向凤绯夜:“这位姑娘身上没灵力,不会术法倒是说得过去,但公子你身上的灵力可不低。” “掌柜的说的是,不过请问玉儿姑娘,你方才受到的是什么术法的攻击?” 玉儿闻言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她其实也不知道凤绯夜是动了什么手脚,原本她偷偷在唐千夙要买的符篆上下了一个叫“三星阵”的术法,最后却施加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要说出是三星阵,要追问起三星阵的来由,那岂不是暴露了她先对唐千夙出手? “我如何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术法?” “我却知道。”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姑娘站了出来,“我刚才就在旁边,看到玉儿姑娘受的是‘三星阵’的术法冲击,而且攻击的光芒为青色,那是玉儿姑娘的灵力哦。” “你……你胡说!” “胡说没胡说,这儿也有人瞧见了,对不对?”那丫头回头问一旁的观众,得到目击者们点头之后,她回头对玉儿说,“玉儿师姐,三星阵这术法好像几天之前你才学会,还在我们面前表演了呢,我们朱雀殿可不少人见过!对不对?” 那丫头又回头博取众人的应和,然后继续对玉儿:“只是很奇怪,玉儿师姐今日怎么会被自己的招数击倒……” “你……你胡说!” “被自己的招数击倒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说是别人攻击你?”那丫头压根就听她说什么,只顾自己大声说着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我……父亲!”王玉儿跺脚,“女儿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掌柜的也不能没有证据偏袒自己的女儿,只能说道:“今日之事,大概是小女学艺不精伤了自己而不自知,大家都散了吧,散了……” 唐千夙与凤绯夜便退出了符箓阁,忍不住问:“是你对吧?” “那丫头在符篆上下了术法要整你,我不过将术法转移到了钱袋之上,让她自食其果罢了。” “哈哈……”唐千夙回头就捏凤绯夜的脸:“小子,你太可爱了!” 凤绯夜:“……” “诶,你们两个还不给我站住!” 身后追来了一个姑娘,她穿了一身白色袄裙,外披貂绒大裘,一双靴子也是白色的,显得一双眼睛漆黑明亮,浑身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灵秀和娇俏。 是刚才在符箓阁里为唐千夙他们说话的那位姑娘。 那姑娘走上前来,看着凤绯夜小小的下巴抬起:“你不跟我道谢吗?” 凤绯夜微微颔首:“多谢姑娘见义勇为。” “姑娘?”那丫头水灵灵的眼睛一眨,“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不是新来的?” “是。” “我比你先入门,你得叫我师姐。” 凤绯夜倒也不争辩,便跟着喊了一声:“师姐。” “你,怎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啊?”那丫头对凤绯夜如此配合十分不满,双手环胸又说道,“其实刚才我看见了,你转移了王玉儿的术法。” “师姐好眼力。”凤绯夜也不辩解。 “本师姐当然是好眼力。”那丫头小小得意着,等着凤绯夜继续说些好听的话。 凤绯夜却说:“那我们先告辞了。” “告辞?”师姐愣了下,怎么就这么告辞了,立刻追上去拦住了凤绯夜的去路。 凤绯夜看着她:“师姐还有事儿?” “我……你不想知道我名字吗?”那丫头被凤绯夜看得双颊染上红霞,像个可爱的小萝莉。 凤绯夜脸上还是那副不近不远的笑容,回了一句:“不想。” 唐千夙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本来还觉得自己挺漂亮的,可在凤绯夜旁边愣是变成了一片小小的绿叶。这师姐估计是因为凤绯夜才出来帮他们解围的,唐千夙说道: “要不你们先聊,我回总务殿了。” 打扰别人泡妞或泡哥哥是不道德,唐千夙说着便要走,凤绯夜却拉住了她的手:“我与你一道走。” 喂喂喂,别给她树敌呀,唐千夙笑着想挣脱凤绯夜的手,但他抓得牢牢的不松开,还说:“师姐,我们先告辞。” 那小师姐看凤绯夜抓着唐千夙的手,柳眉倒竖冲着那两个离去的背影大喊:“我叫朱熏儿,你给我记住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接近花胤珣 唐千夙调侃他:“人家姑娘喜欢你,你怎么这么冷淡?” “喜欢我的姑娘那么多,我没那么多热情回应。” “……”想说他臭美的,可是人家确实是真美,“得,你就清高,到时候看还有没姑娘喜欢你。” “若没姑娘喜欢,公子喜欢我可好?” “我若喜欢你,你就能热情回应?”唐千夙当然当他是在开玩笑。 凤绯夜嘴角扬起,感觉到手心的手格外温暖,他说:“我可从来不牵别人的手。” 唐千夙才意识到,两人一直牵着手走路,抬起手挣脱:“我谢谢你啊。” “唐千夙!唐千夙让你送个纸你能耗个大半天,不想活了是吧!”站在总务殿前的魏眷双手叉腰,非常不爽的大喊,“你再晚点回来,我把你小八给没收啦!” 说完毛巾往肩上一甩:“真是的,一早上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干完的,诶,你想挨龙母的勺儿你说一声啊!” “来啦来啦!”唐千夙朝着总务殿跑了几步,然后才回头说,“我走了,你回去吧,天冷别冻着啦。” 小八朝着主人奔来绕着她脚边转悠,唐千夙跳起来小踢了它一把:“我不在你是不是跟魏眷那家伙好啦?” 才没有,他给的肉我都没吃啊。 “为什么不吃?不是让你吃了嘛?” 不吃,那家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哈哈,是我的狗。” 唐千夙跑到了门前,魏眷看着小八对着她那死乞白赖的模样,心里一阵痒痒,更是对唐千夙不满,凭什么让这小子捡到这么好的狗……狼! 他一把将唐千夙勒过去:“说,是不是想挨龙母的勺儿,是不是!” “当然不想啊,别勒……疼,我疼!”唐千夙低头就咬那家伙的手臂。 臭家伙,你又欺负我主人!小八扑过去咬魏眷的裤腿。两人一宠扭打着进入总务殿,凤绯夜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心中居然有那么一点点不满。 之前逃亡将近一个多月的日子他们朝夕相处,如今身在同一个地方,却感觉在分隔两地。唐千夙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会,但他却意外的依赖她…… 确实不该在任由这样的心情继续了,现在他暂时安全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养精蓄锐的时刻,到时候,不管是凤高阳还是唐门,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凤绯夜目光一凛,转身离开。 次日。 唐千夙已经在昨日撞到花胤珣的回廊里等了许久,终于见到花胤珣从回廊那头走了过来。 花胤珣脸部轮廓十分立体清晰,只是皮肤微微苍白,一双眼睛狭长,眼睛之下略带暗影,鼻子高挺挺的,薄唇抿着一副“我很孤傲很清高”的弧度。 身上穿着一件灰白相间的狐裘,头戴玉冠,手戴扳指,确实一副富贵子弟的打扮。 就是这家伙把燕纱凌打下山崖的?居然因为不接受别人的表白,而把人打残的也算是极品了。 虽然很不想接近这样的极品,但是……北宫长离那个混蛋到底跟花胤珣是什么关系,非要让她做这种无聊的事。 更讨厌的是,花胤珣身后依旧跟着两名护卫,还有那个昨日把她骂了一顿的贴身侍女。 果然那侍女看到她时眉头一皱就说:“怎么又是你?” 唐千夙上前一步,那侍女立刻出手阻挡:“你想做什么?滚远点儿!” “噢,昨日我撞到公子之后,在地上捡到了这块玉佩,不知道是不是公子的。”唐千夙将一块罕见的玉佩拿出来…… “不是。”花胤珣还没看就丢了两个字,随即又闷闷咳了咳,随后不耐烦地离去。 嘿,这家伙!她当然知道玉佩不是他的,因为是她故意拿出来找他搭话的,居然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么一个高傲的家伙,她要怎么接近他? 嗯嗯!咳咳咳……没走多远的花胤珣咳嗽的声音越来越频繁。 唐千夙眼睛忽而一亮,机会啊!立刻又冲了过去:“公子似乎生病了……” 那侍女手里的软鞭已经抵到她脖子前:“再不滚我要了你的命。” 唐千夙低头看身前的那软鞭,笑道:“抱歉了,可能是出于大夫的本能,所以忍不住询问。公子的咳嗽应该持续了挺久了……” 从他的脸色与眼下的黑眼圈来看。 “这种咳嗽白天稍微好些,一入夜就比较严重,尤其躺下来喉咙就发痒,似是有东西在喉间爬动抓挠,尽管看了无数名医吃了很多药,但却不见彻底好……” 那侍女闻言微微怔忪,这小丫头难道还真是大夫,说的症状居然全中。 那侍女问道:“你觉得你比御医的医术更高明?” “不敢,只是若公子这样的症状不是病症引起,是否就另当别论?” 她完全是根据咳嗽的症状与花胤珣现在的状态推测而已,至于最后这句话,当然是为了装神秘瞎掰的,只要她有机会给他治疗,到时候她说什么不就是什么? 那侍女拧眉看着她:“不是病症那是什么?” “很有可能是一种……虫。” “你说是有人对公子下蛊毒?” “也不一定是蛊毒……”唐千夙觉得自己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或许就是一个肺炎引起的咳嗽,“可能就是日常饮食被寄生虫寄生了。” “够了,你的谎言足够让你去死了……”那侍女根本就不相信她,手中的软鞭就要扬起。 咳咳咳…… 花胤珣此刻猛然咳嗽,咳出的白雾之间隐约可见几片类似雪花的东西,唐千夙愣了神,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了侍女手里的鞭子。 “你这奴才,主子没说话你喊什么?” “你……你个丫头,知不知道公子是什么人!” “人命关天我现在不跟你开玩笑!”唐千夙肃然的模样倒是真把那侍女震住了,唐千夙问花胤珣,“公子最近是否经常觉得口渴,明明身体很冷,但却只想喝冷水?” 这会儿,花胤珣转头看向了她,须臾,说:“让她进来。” 说完他继续向前走去。 唐千夙跟随其后,成功进入了青山院。 青山院虽然不算很大,但正殿厢房一应俱全,倒也算一个精致的院落。 花胤珣径自往正殿走,在软榻上坐下,手持手绢轻捂着嘴,抬起眼看向唐千夙。过了一会儿,他将自己的手搭在了桌面,显然是让唐千夙给他把脉的意思。 这咳嗽看了御医,却好了没几日又发作,总是无法根治,折磨得他夜不能寐。在如此下去,只怕连正常的生活都难以维系。 唐千夙会意立刻走上前,切诊他的脉象。 他的脉搏跳动有些缓慢,体温偏低,症状类似体弱气虚之象。 唐千夙抬头看向他:“张嘴啊一下。” “……”花胤珣斜眼睨了她一眼,倒也配合将嘴张开。 “啊,啊。”唐千夙让他出声。 真是放肆的丫头,花胤珣啊了两声,唐千夙观察了一下退开几步。 “公子确实不是病症,而是体内有一种叫雪春的一种虫。这种虫体态似水,扁体状,一般寄宿在动物身上,吸食动物体内水分生长。公子时常会出现口渴的现象甚至频繁咳嗽是因为它们生长蜕皮所致。” “雪春蜕化的时间大概都在落雪的冬日,皮囊类似雪花,暴露到空气之中就会如春雪融化,故得名为雪春。” 花胤珣闻言,抬眼看向了身旁的侍女与侍卫,嘴角一弯,笑容居然多了一些讽刺。 “所以,这其实也算是一种毒对吗?” “虽然不能说是毒药,但这东西长期潜伏在体内会不断吸收人体水分,时间长了身体会吃不消,就会出现各种病症,比如咳嗽,体虚等等。” “身体吃不消,很容易就被诊断会患疾而亡对吧?”花胤珣冷声继续又问。 “呃,确实也算是一种疾病。” 哼,那些想杀他的人可真是费尽心思呢,花胤珣问:“那你可有办法治得好我?”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擦肩而过 “可以是可以,不过需要花费点时间,因为药材会比较难找。” 不费时间,她哪有时间慢慢跟他培养感情?北宫长离也没说,到底两人要好到什么程度才算她完成了任务。被人束缚的感觉就是不爽。 “都大概需要什么药材,找齐这些药材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其他药都还好,就是火莲比较难找些。” “那我给你时间,不过,所有药材都交由你亲自去找。”花胤珣说着将自己的衣袖拉下,遮住了自己的手,掩嘴又咳了咳,他抬眼看唐千夙。“你叫什么名字?” “唐千夙。” “总务殿的人对吧?” “对。” “很好。”花胤珣脸上没带什么表情,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无月,你去告诉吴太医与邵太医,就说日后本王的病就由总务殿唐千夙负责,他们无需再费心。” 唐千夙愣了一下,这花胤珣这个本王交代也太清楚了吧?而且突然就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托付给她,会不会有点草率? 诶,草率点好,不草率她怎么跟他交心呢? 要是哪天让他知道她是在骗他,知道她就是燕纱凌,会不会把她大卸八块? 不会不会,好歹这次她救他可是真的,他体内确实有雪春,感激她吧。 无月却没像自己的主子信了唐千夙,劝说:“殿下,此人来历不明如何能轻信于她?” “那些御医倒是来历明了,可这都治了这么久不也没见好?” “殿下……” “本王说话还有你质疑的份儿?!”花胤珣猛然一个杯子就砸下来,摔碎在无月的面前,溅起的瓷片割破了无月的手,划出了一道血痕。 那丫头这会儿是闭了嘴,乖乖跪在地上不敢动。 花胤珣掀起眼皮看向唐千夙:“你去忙吧,别让本王等太久。” “……是。” 对于花胤珣端起的王架,唐千夙还真是有点招架不住,皇家子弟果然不好惹。等唐千夙离去,花胤珣遣退了无月还有身边的侍卫,唤一声。 “鬼奴。” 黑暗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此人身材矮小,黑色披风几乎将他整个人掩埋,他微微抬头,能看到披风帽子下一双眼睛冒着白光。 “主子。” “派人暗中监视唐千夙,既然有人想要我命,必然会阻止甚至会杀了她,而杀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想杀我的人。” “是。” 唐千夙?想靠近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付得起吗? 唐千夙回到总务殿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许多黄金白银与灵贝,这是她买药抓药的钱。 虽然觉得花胤珣做事有点太过效率,但转念想想也许他也是想早点至少治好自己的病,也就没再多想。 只是既然这么急着让自己好,怎么不派人去找药而是让她一个人慢慢找? 是在考验她? 就算是考验,她也得把这活儿给接了,不然拿什么机会接近他? 几味虽然珍贵的药材,但听魏眷说都能在丹药房买到。于是唐千夙去了朱雀殿药房,可朱雀药房没有白灵子与龙涎草这两种药,伙计跟她说了,若想买可以到九重药房买…… 九重丹药房光是面积是朱雀药房的十倍不止,里边除了丹药、灵草之外,还有炼丹房。不过这里的炼丹房一般只会借给内门弟子所用。 九重门是一个庞大的修行之地,但所招手的弟子,分为内门与外门弟子。九重门弟子众多,但大多数都为外门弟子。要成为内门弟子,那可是要经过重重考验。 九重药方之内的炼丹师佐鸣,四十来岁,挺瘦,小眼睛,留着“个”字胡,今日他在九重丹药房当值。 佐鸣将一个小丹炉放在了柜台上,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自己看看,你炸了多少丹炉了?” “哪有几个?不过就第四个!”回答的少女的声音娇滴刁蛮。 “已经第四个了,你连颗普通的小还丹都炼不出来!” “师兄,你看佐师叔又骂我!”少女嘟嚷着扯了一旁的少年。 一旁的少年身形挺拔修长,身上穿着蓝色朱雀殿修行服。穿着与朱雀殿普通修行者相同,但因为面容清俊个性冷傲,让此人身上多出了几分凌人的威严。 少年偏头看一旁的少女须臾,她识相地将揪着他衣袖的手松开了,他回头继续用称量药材的重量。少女继续在一旁说: “师兄,炸炉这事儿真不能怪我,都怪那个新来外门弟子,我好心好意帮他解围,他居然说他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太不知好歹了。” 这位少女名叫朱熏儿,便是那日在符箓阁遇见唐千夙与凤绯夜的姑娘。 这理由她还敢直接说出来,佐鸣恨不得跳起来敲她的脑袋。 “让你炼丹,你跑去看新人选拔,炸了丹炉不怪你怪谁?” “我把药草丢进去了,我还守着它那多闷?佐师叔,师兄,那天新弟子选拔你们没来可惜了,我们朱雀殿来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看的男弟子,比所有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好看,不对,是比我见过的所有姑娘家都还要好看……” “所以你炸了第二第三个炉?”师兄没回答,师叔佐鸣在一旁咬牙威胁,“你要敢再炸一次,别再来问我拿丹炉。” “佐师叔你为何这么小气?师兄,这次你陪我一起炼丹好不好?” 那师兄直接无视掉她一刻都不停歇的话语问:“佐师叔,化雪丹的材料可就还差火莲?” “嗯。火莲被称之为雪山火焰,有它才能炼制出顶级的化雪丹。极为珍贵的灵宝,不过好在我们九重的火炎山上就有,如今正是开放的时节。” “那我即日启程去火炎山。” “师兄,我跟你一道去,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 “请问。”此时外头的药房传来,“这儿有白灵子与龙涎草卖吗?”的问话声。 准们走出丹药房的师兄猛然停下脚步,不确定地竖起耳朵等着那声音说下一句话。他身后的跟屁虫朱熏儿一把撞在他的身上。 “哎唷好痛,师兄你怎么忽而停下来了……” 朱熏儿的嘴瞬间被她师兄用手捂住。 药房外又传来。 “刚好这两种药被丹修的弟子们都买走了,你过两日来会有。” “两日……谢谢啊。” “不谢。” 师兄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朱熏儿挪开,疾步走出穿过过道跑进丹药房。 “师兄……十三师兄你干什么呀?”朱熏儿追了出去。 花十三看柜台前没有他熟悉那人的身影,环视四周一圈走到柜台前:“桑晓,方才说要买白灵子与龙涎草的男孩儿往哪儿走?” “男孩儿?”桑晓愣了一下,“十三师兄,方才要买白灵子跟龙涎草的不是男孩儿,是个姑娘。” “姑娘?”明明就是唐千夙的声音,难道他又听错了? “是,师兄,还是个挺好看的姑娘,穿着总务殿的衣服……” 话还没说完,花十三已经离开柜台跑出了门口。远远看到一个穿着总务殿服饰的姑娘的背影穿过拱门,消失在他眼前。 确实穿着女子的衣裳,不是唐千夙。 佐鸣拢着袖子站到门口,眺望花十三拧眉看那拱门,可看了许久什么也没看到。 “十三儿,怎么的,失了魂儿一样的是遇到心上人了?” “啊?十三师兄,你有心上人了?”朱熏儿跑过来凑热闹。 十三没心情跟那两人贫,转身往屋内走。两个月了,完全没有唐千夙的消息,这种失去的痛苦像丝线一样将他的心越缠越紧,让他每次想起他都会觉得窒息。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杀身之祸 只是,就在花十三转身进入炼丹房的时候,小八就从外头窜了进了丹药房。魏眷跟在它身后。一人一狼转了一圈。魏眷说: “看看,是不是不在吧?说了她不在,你二爹啊可定是去找姑娘玩儿去了。” 胡说八道。 小八转了一圈,站在方才花十三所在的位置看看那拱门,接着咻的一下直接窜了过去。 “喂喂,等我啊,儿子,小八儿子!”魏眷追着小八而去。 唐千夙啊唐千夙,你就忙吧,越忙越好,小八就由我带着,终有一日这地藏狼会爱我比爱你还多。呜,小八,小八……快点对我投怀送抱吧! 一人一狼消失在拱门那处。 世间说大就大,有些人近在咫尺却总擦肩而过。世间说小也小,有些遇见将不远万里,不期而遇。 花十三向来不信天不信命运,而如今却偷偷在心中祈祷,老天若还给机会让他找到唐千夙,他发誓不会再弄丢她。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九重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山影重重也没人能真正数出到底有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山头。 重山之间,有一座火炎山,倒也不是因为它就冒着火焰而得名,而是这座山一年四季的水流都是暖的,像是山石之中有火在烧,故名为火炎山。 九重山被灵气所覆盖,火炎山也不例外,这座灵山盛产名贵的药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火莲,与千雪峰上的雪莲并称为九重冰火灵宝。 唐千夙历尽千辛万苦才爬到了火炎山的半山腰,虽然这山跟珠峰没得比,但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了。 花胤珣那家伙,好歹也出动一些高手过来啊,让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来给他找药,不要脸。 唐千夙跟小八一深一浅往雪山深处走,实在走不动了她就找了一个避风的山洞,准备吃些东西补充体力跟热量。 唐千夙烤了两个馒头,小八蹲在一旁,也在美mei吃着野味。没一会儿,正吃着的小八忽而耳朵竖起来。 主人,有人来了。 有人? “估计也是上山来找药草的吧……” 唐千夙话还没说完,小八猛然起身冲着撞过来,将唐千夙一把撞翻在地。 下一刻,一发翎羽箭噗的射爆了唐千夙面前的火堆,火星四射。 要命!唐千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命!她连滚带爬离开了洞口,下一箭已经射到了她的腿边,差点就射中了她。唐千夙躲进山洞暗处,远远的看到雪地之上站着几个人影。 他们都蒙着脸,根本就看不到谁是谁? 唐千夙回头观察自己的处境,似乎也不能往山洞里钻,万一是个是死胡同那就是死路一条。 嗷呜! 小八狼嚎一声,狼毛抖擞。 主人,跟在我后边冲出去,然后跑得越快越好! 小八停顿了一秒之后就如箭一样冲出去,唐千夙没的选择,用尽力量跟着冲出了洞口。 小八一跃而起,身形在半空划出了一道绿色的力焰,弓身咻的一下咬住了飞射的利箭。 唐千夙趁机往山下奔逃。 寒风呼啸从耳边刮过,刮在脸上刀割一样。呼吸如针,刺得她肺部生疼。 小八在她身后发出了进攻的低嚎,他已经咬断了那弓箭手的脖子,接着奋力追击最靠近主人的杀手。 唐千夙弄不明白,难道是以前那些追杀他们的人跟着她上了山然后猎杀她吗? 这好像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已经甩开他们有一定时间了,而且她现在身处九重门内。那这些人又是为什么要杀她? 唐千夙躲在大树之后大口呼吸,精神极度紧张之时心跳就会变得很快,体温慢慢升高。感官像是忽而被放大了数倍,清晰感觉到身后有杀气笼罩而来。 她瞬间躲避之后,手上的弓nu发射。 咻咻! 连发两针,眼看已经击中对手,但那人忽而凭空消失了,原来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个圆形的阵法,唐千夙心中大惊,但已经来不及躲,那人忽而出现在她身后一掌劈来。 吼! 小八凌空扑来,那人身形再次瞬间离开,又只留下一个圆形的阵法。小八护在唐千夙的身前,它的身上已经有几道血痕,血裹着雪一片狼藉。 唐千夙看着小八如此,更是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与恐惧交织之后,她的体温更高,手背上又起了一层白色的麟纹。只是因为在雪地上跌跌撞撞,身上裹满了雪她自己没有发现。 主人快走。 小八跳跃而起,与隐匿之后突然出现的那人撞到了一起,一阵搏斗。 唐千夙看那边又有两个人往这里杀过来,立即拔腿再逃。雪很深,但唐千夙踩过的地方,积雪融化。没人察觉,因为雪实在太厚,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即便溶化也难以一眼分辨。 后边的刀子砍过来,唐千夙转身躲避,身子一歪往山下猛然滚了下去。 滚得好! 唐千夙干脆也不跑了,顺着滚动的力道一直往下滚,就差没滚成大雪球。 唐雪球滚到了河边,冬季早就让这河面结了冰了,这么平的地方雪球滚不动了,她连忙又爬起来继续奔逃。 “救命啊……救命啊!” 也不知道这山上有没有人,但大喊也许能喊出某位大侠来。唐千夙踩着结冰的河面,刺溜地在冰上滑行。此刻她真想罗战,太想他了! 她一定要修炼,一定要变强,不然没能反抗北宫长离之前,就得给人莫名其妙地灭了。 蒙面人追着唐千夙跑,但是冰面太滑,他居然也晃了晃。 这是逃跑的机会吗?唐千夙冰划得不错,她趁机往河中央划了进去。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她不想死,不能走这么在这里被杀了。 “救命啊,有人吗,救救我!” 她的声音在雪山之间回荡。正在赶路的花十三忽而停下脚步。他身后的朱熏儿也听见了。 “师兄,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花十三已经拔腿往声源跑过去。 是唐千夙的声音…… 花十三觉得自己最近有些魔怔了,听谁的声音都像唐千夙,看到某个相似的背影就冲过去,每次都失望,可还是每次都会去验证。 现在又觉得自己听到唐千夙的声音了,他又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 “十三师兄,你又怎么了……” 朱熏儿跟了过去。 火炎山唯一一座冷水湖叫天纳湖,是火炎山与千雪峰相接的湖面。现在的湖面结着层层叠叠的冰层,一望过去像一面蒙了雾的大镜子。 此刻在这宽阔的冰面之上,正有一个姑娘在用脚划着冰面一边逃一边求救。她身后追着两个蒙面人。 花十三跑到了湖边冲着湖面的人大喊:“千夙!唐千夙!” 难道那姑娘十三师兄认得?朱熏儿还有些意外,但那姑娘确实是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花十三大声喊: “十三哥……十三哥!”感觉自己不会死了,唐千夙满腔的恐惧与委屈,忽而就热泪盈眶。 花十三持剑往河面疾驰而去。 朱熏儿也连忙跑下山准备出手帮忙。 两个蒙面人见状,相互看了一眼转身就逃。他们还没走出几步,冰面忽而发出咔嚓的闷响,继而冰层震动,轰啦一声裂开了。 后边那个蒙面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咕咚就掉入冰水之中。 前边的那人相救都来不及,因为裂缝迅速爆开,他只能轻功飞向岸边逃过了一劫。 这么厚实的冰层平时就算刻意凿开也要费老大劲,今天怎么会突然崩裂了? 蒙面人无法细究,转身逃离现场。 跑到河边的朱熏儿大喊:“十三师兄快回来!” “唐千夙趴下!”此刻的花十三眼里只有唐千夙,哪里听得到朱熏儿的担忧。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兄弟重逢 唐千夙其实也吓得有些懵了,因为她脚下的冰层也有了裂痕。听到花十三的声音,她才猛然惊觉要趴下增大受力面积。 冰层继续炸裂,沿着唐千夙刚才所走的路线一路而来,裂成了一块一块碎片,落进冰水里的那个蒙面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唐千夙趴在冰面之上,屏息凝视着这冰层。 透明的冰层呈现层层叠叠的纹路,在她视线内清晰异常。 也许因为盯得太紧太专注,就在某个不明的瞬间,她感觉冰层慢慢变得透明,清澈得让她能一眼看到冰水之下。 静谧的湖水如同深渊看不到底,但却能看见水中的深水鱼在游动,连鱼摆尾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视线焦灼尖锐,感觉某种力量在体内失控。 这是怎么回事儿?有些惊慌的唐千夙猛然抬起头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噗通一声就被冰冷的湖水吞没。 她身下一大块冰整个儿裂开,冰碎裂的断面非常平整,像是用最锋利的电动冰刀切开,割出了一个洞,正好让唐千夙陷到冰层下面。 花十三一瞬间呆了,感觉天昏地暗,大喊:“千夙!” 朱熏儿也荒儿,往最靠近花十三与唐千夙的岸边跑,哭喊着:“十三师兄你快回来啊,不要过去了,你会掉下去的!” 唐千夙陷进冰冷的湖水之中,整个人迅速被没顶,心中惊慌非常,但却不敢乱滑动,万一划到了冰层之下连窟窿都找不着,冒不出水面那就死定了。 她挣扎着往上把头冒出来。 好在她水性不错,但此刻光会游泳没用,冰冷刺骨的湖水顷刻间浸入皮肤骨髓,那种寒冷让整个人血液凝固僵冷,四肢疯狂chou筋。 她用力扒着冰层边缘,但本能的惊慌与害怕,让她体温迅速再次升高,她扒着的冰面又碎裂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爬不出冰洞,寒冷与恐惧让她吓得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这时候,她看到花十三趴在距离他三四米的冰面,一边往他这边爬,一边解下自己裤腰带,然后甩到她面前。 “拉住了!” 唐千夙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他的腰带,这么用力的一抓,直接就把花十三扯了过来,几乎都将他扯进了冰窟窿里。 朱熏儿见状已经哭瞎了,她往河面跑了好几步:“十三师兄,不要啊,呜呜你要是出事该怎么办,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 “别过来!” 花十三回头对她吼了一声,再转头看着唐千夙。其实他身下的冰层也是有裂痕的,但他目光格外坚定看着唐千夙,搏命一般,一边用手肘和脚死命扒住冰面,一边死死扯着腰带。 绝对不能撒手。 “千夙,抓住我。” 身下冰嚓嚓作响,唐千夙的身体一直在划破冰层。她害怕,紧紧的抓着裤腰带,看着他的眼睛就像看着唯一生存的希望。花十三眼珠漆黑深不见底,低声吼了一句。 “千夙,不能撒手的,抓住了。” “十三哥我……我……抓不住……” 唐千夙两手通红,一说话就嘴巴就进水,嘴唇都紫了。身体还在一寸一寸往更深的水里沉下去,花十三也被她扯得一寸一寸跟着往前滑。 整个雪山之间,只剩下朱熏儿的哭喊之声在不断回荡。 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却在承受生命严峻的考验。 此刻即便有灵力也是没有用的,花十三若乱挣扎只怕两人都坠入湖中。在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固定的情况下,他只能眼看着自己也要跟着掉进冰窟窿里。 可是他不肯放手,这次绝对不能让他的唐小四从这冰洞里消失。 不会放手。 两个人盯着对方的眼,咬着嘴唇说不出话。 唐千夙看到花十三的眼睛湿漉漉的,有些深刻的东西在他晃动。他浑身都在使力,肩膀弓起来。 冰层忽而砰嚓一声,花十三猛地往前一窜。 “啊!”唐千夙绝望惊呼,“十三哥你放手,你放手了!” 她几乎绝望。 花十三的身体滑到一半突然定住,被一股力量往后拖回去了一些。 随即便听到呜呜的狼鸣之声。 小八死死咬住了花十三的衣服往后拖,它身上燃着绿色的力焰,四爪扣在雪地之上往后扥,奋力要将那两人拉回来。 在它身后的雪地之上拖曳出了一条血红的痕迹,那是小八身上的血流了一地,如今它只要一发里,伤口还在继续汩汩蹦出鲜血,但它毫不在意,紧紧扣着花十三。 因为花十三的手里,抓着它主人的性命。 绝不放手。 花十三一手抓住绳子,一手抓住唐千夙的手。 “千夙,小八来了……坚持住,别松手。” 花十三碰到唐千夙手臂之时,心中忽而一惊。 这家伙皮肤外表是冰冷的,但握久了就感觉到烫手。 此刻的唐千夙就像一块被冰直接包裹的红炭。 花十三忽而有些明白,这个冰层为什么会炸裂了,很有可能就是唐千夙的热力迅速渗透进入冰层的缘故。 “千夙,别害怕,平静下来,你身体太热了,冰层会受不住。” “什么?” 唐千夙没察觉自己体内潜在的力量,所以一时不能明白花十三所说的话。 十三看着她,忽而说:“算了,我试试。” 花十三身上忽而燃起了一层白色的灵力,周身萦绕出一层细碎的雪花。 原本启动这样的术法,运行这种力量,他身体就会被冻结。此次依旧觉得心脏倏然冻结,让他瞬间窒息,整个人陷入僵硬状态。 以为还是功败垂成的,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使出的力量循环到了唐千夙身上之时,心脏那处僵硬障碍瞬间被融化打穿了一般,让他猛然深呼吸像重新复活了一样。 体内的力量从心尖猛然迸发,奔流进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跌坐在河边的朱熏儿站起来又哭着说:“十三师兄,你还不能启动寒冰术,师父说了你身上的封印还没打开了筋脉会断掉的,呜呜,你到底是怎么了嘛……” 正哭着哭着,却见河面整个起了白霜,雾茫茫的,裂开的冰面除了唐千夙所在的那窟窿之外,忽而呲呲冻结了。 朱熏儿抽噎几下,看着冰面:“呜……怎么回事儿?十三师兄,你没事儿?你……封印解开了?” 冰窟窿旁的冰层结实了,十三与小八将唐千夙从水里奋力捞了出来。 花十三看着湿漉漉的她,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松了口气的同时心脏微微发疼,也没心思去计较她此刻身上的女孩儿妆扮,弯腰抱起她就疾步而走,边走边说。 “你现在可以发力让自己体温回升。” “发……发什么力?” “……”这家伙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体温升高这回事儿。“身上很冷吗?” “冻死了。” 唐千夙牙齿都在打架,紧紧的搂住了花十三,像吸取他身上也不多的温度。 确实,可能是因为心里不再恐慌与害怕,唐千夙此刻体温恢复如常。现在跟她解释估计也来不及。 河边不远处有一座被厚厚积雪覆盖的木屋,花十三踢开门将唐千夙抱了进去。 “熏儿,生火。” 朱熏儿当然立刻听命去生火。 木屋中央有一个四方形的空地,平时烧火所用,四周都是木板。 花十三将唐千夙放在火堆旁,手非常迅速地要去解她身上冻得有些发硬的湿衣服。 唐千夙还没来得及反应,花十三已经碰到了她的胸部。 花十三还继续了两下才意识到触感不大对,忽而猛的回过神惊讶地看向唐千夙。 他碰那柔软的……是……什么?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火莲之争 两人对望着说不出话来。 不会被发现了吧?唐千夙眼睛眨了眨,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被发现了也没什么的,就是稍微有点害羞…… 正当她开口要解释。 朱熏儿忽而大声道:“十三师兄,你摸人家姑娘哪里?!” 花十三破天荒的脸红了,却冷眼斜睨朱熏儿:“什么姑娘?他是我义弟,男儿。” 对啊,怎么忘了这茬儿?她是他拜把子兄弟啊,若是知道她是个姑娘,花十三会不会气炸了?唐千夙浑身一激灵,猛然惊醒过来。 “男儿?骗人的吧,你不就是那天跟着那个师弟的那个姑娘嘛?”朱熏儿上下打量唐千夙,“明明就是女儿家,男儿能有胸部嘛?” 这话一出,唐千夙跟花十三又相互看了一眼,花十三有些尴尬。 他见过唐千夙乔装成落英的模样,所以以为这次又是他在男扮女装,可是刚才他摸到的……十三微微脸红,愠怒拧眉。 “怎么回事儿?” 唐千夙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怎么回事儿,于是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也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穿着厚厚的一层一层的衣服,虽然湿了,不过燕纱凌还不到十五岁的瘦长身体,还真撑不起这么大的胸部。 唐千夙往胸前一掏,掏出了一团纸袋,顿时衣服前就空了,厚厚松松的衣服让她又变成了扁平族。 “是这个……” 刚才她在山洞烤馒头的时候,把馒头纸袋塞衣服里。现在泡了水,馒头湿成了面团子,揉在油纸袋里。 “馒头,泡水的馒头,呵,呵呵。” 花十三悄悄松了一口气。 朱熏儿目瞪口呆:“你……你真的是男儿?”如果唐千夙是男孩儿,那就不是她情敌了?!熏儿忽而高兴得快跳起来,“你让我摸摸看!” 她扑着就要过来摸唐千夙。 花十三眼疾手快将那丫头按了下去:“男女授受不亲,没规矩。” 朱熏儿被训得嘟起了嘴,不过很快就开心笑了:“你是男的,那就好,那就太好了……” “呵呵,呵。”唐千夙只有笑的份。 花十三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套干爽的衣裳丢给唐千夙:“去换衣服,冻得跟冰条似的。” 这会儿他也没有了继续给唐千夙换衣服的想法。 唐千夙拿了衣服,面儿上是为了避开朱熏儿实际是避开花十三,到隔壁的屋子里换上了花十三干爽的衣裳,虽然是有些大了,但身体暖和了许多。 拉开门,屋里有十三跟朱熏儿,但却不见小八。 唐千夙举步往门外走去,见到被雪霜糊住的走廊之上有血迹,心中咯噔一下,疾步走过去,就看到小八卷在柴房之内,舔着自己的伤口。 目光忽而一热,生死关头,这狼不顾一切的走向了她,唐千夙一直在质疑这世上所谓的信任,如今这个想法正在慢慢被治愈。 “蠢狗……你是有多蠢?” 小八咕噜起身看着主人。 唐千夙走过去将它抱起来。 小八呜咪几声。 主人,这是你第一次抱我。 它忽而撒娇一样用脑袋挨着唐千夙的肩膀。 “你想让我抱你?” 想想想!主人每天抱我就最好了。 “真想让我抱你,就要学会受伤的时候依赖我,这样我才会知道你需要我明白吗?” 这点小伤主人完全不用担心……啊,主人你为什么按我伤口? “你不是不疼的嘛?” 谁说不疼了?小八狼脸都皱成一团,没敢吭声。唐千夙将它抱回火堆旁,开始低头帮它处理伤口。 “你主人是个医术了得的大夫,你受了伤却躲进柴房?柴房里的木头能给你疗伤?” 我只是觉得主人太累了…… “你觉得我累,那以后你就跟木头在一起好了,木头永远不会累。” 我不要跟着木头,我要跟着主人! “那你以后还自己躲起来舔伤口不?” 不了。那我受伤了,主人还会抱我吗? “滚蛋,还敢受伤,你是多么不济?”唐千夙的话语显然柔和了许多。 一人一狼在对话,朱熏儿听得傻眼:“喂,你确定那狼能听懂你说话嘛?” 唐千夙一心给小八疗伤,把它身上那血口子止血了,怕它疼就一直跟它说话,没顾上朱熏儿。 “十三师兄,你这个弟弟还懂狼语?” 谁知道呢? 有时候他也怀疑她是不是真听得懂狼语,主宠两个对话有时太肉麻了,狼真能有唐千夙那么会耍嘴皮子吗?他怀疑。 只是这会儿看小八那驯良地躺在她手下,唐千夙摸着狼的手,让他不不禁想起唐千夙按在他脖子后的感觉,他的目光不觉就凝望她。 能再次遇见她,真好。不会再弄丢了,一定。 他也想摸摸她的脖子,看看她温顺乖巧的模样,只是此刻她侧背对着他,披散着湿答答的长发,看不到她纤细的脖子。发上的水渍渗透入她的衣服,花十三忽而觉得刺眼。 从手边拿起干的毛巾,一把罩住她那头长长的黑发,侧过身连毛巾带头发的帮她擦拭。 唐千夙回头看他,呵呵就乐了:“十三儿……” “别动。” 花十三把她的头扳回去,不让她看,因为感觉自己也想跟着她笑,心里太高兴了。 唐千夙没有再回头,任由他擦拭她的头发,而她埋头继续给小八处理伤口。 朱熏儿用来捅火堆的木头燃烧起来,她却完全不自知,眼前这个花十三,真是她所认识的花十三吗? 这两个月她几乎没见他笑过,更别说他给人擦头发了! 师父,我想告诉两件事儿,一个好的一个坏的,您要听哪个?好的?好的就是,十三师兄的封印好像打开了!坏的就是,封印打开了,可十三师兄的脑子坏了! 早知道,她也跟师兄结拜就好了,当什么师兄妹嘛! 不过,唐千夙不是姑娘,那凤绯夜……哼哼哼,我看你往哪儿逃!哎呀,好烫,火烧到手啦! 外边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室内的火堆烧得正旺。火堆之上吊着一个铁锅,锅内正煮着一顿地道的野味,室内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 小八卷在唐千夙身旁睡着了。 唐千夙伸长脖子看着锅内咕噜咕噜沸腾的野鸡汤,解释着:“我也不知道追杀我的是些什么人,他们一句话不说不问,完全不分青红皂白……” “那你为何会来火炎山?” “来找火莲。” “你也找火莲?”说这话的是朱熏儿。 “你们也是?” “对啊,十三师兄要找火莲炼丹。”朱熏儿心直口快。 唐千夙眼睛一亮,看向十三:“那岂不是说,我有伴儿啦?” “可是我们已经找到了火莲,正准备下山呢。” 唐千夙立刻蔫儿了:“那我还得一个人找?” “你还要找?”十三非常不悦,都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她居然还要继续找,“不要命了?”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不吭声。没有这药,她怎么治花胤珣的病? 看她还一副不甘心的样儿,花十三沉声问:“你要火莲做什么?” “入药。” “急着救人?” “嗯。”唐千夙点头,可怜兮兮看着花十三好一会儿,忽而嘴角一弯,“十三哥……”叫着屁股也挪过去,挨着他肩膀撞了他一下,“你的火莲急着用嘛?” 意思就是,不急的话,先让她用呗? “当然急了,十三哥可是要……”朱熏儿话还没说完,给花十三瞪了一眼憋了回去。 “其实也没关系啦,你要是急当然你先用。”唐千夙屁股又挪回原处。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十三vs胤珣 “我不给你,你还会过来找对吧?”十三反问。 “我下次来我叫人跟我一起来。” “叫你总务殿的同袍?” “诶诶,总务殿怎么了?别瞧不起人。”唐千夙用勺儿去搅锅里的鸡,鸡肉已经炖烂了,筷子跟勺儿支开便解体。 “不是瞧不起,只怕跟来一组人都得掉冰窟窿。” “嘿你这人儿说话能别这么损嘛?”唐千夙半跪在地,勺了一个鸡腿淋了汤,递给了对面一样饿得垂涎三尺的朱熏儿。 朱熏儿见唐千夙照顾自己,立刻笑弯了眼睛,将碗接了过去:“谢谢唐四哥哥。” 唐千夙又捞了一个鸡腿,盛了汤递给花十三。 花十三自己端了碗,从她手里把勺儿拿过去,显然他不要她伺候,自己来。 唐千夙捧着碗坐回去,吹着滚烫的汤喝了一口,又清甜又鲜美的味道,好喝极了。大冷天喝热汤就是有舒服。 “要不然你跟我来找?” “这件事情平息之前你不能再进山,好好呆在九重门。”花十三坐回去斜眼警告。 唐千夙知道危险,没有顶嘴,闷头喝汤。 “听见没听见?” “听见了。” “听见还不应声?” “……是。你真的很啰嗦。” “噗。”朱熏儿直接喷了,“十三师兄,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你啰嗦。”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花十三瞪了朱熏儿一眼小口喝了一口汤说,“火莲你先拿去用,别惦记着上山的事儿。” 朱熏儿闷头吃着,抬眼看向花十三。师父,十三师兄的封印到底封印了什么?解开之后怎么他变成这样了? 花十三无声把朱熏儿瞪得大大的眼睛又冷逼回去。 唐千夙又往他身边挪近了些:“你真不急用?”毕竟这火莲是珍贵的灵宝,并不是漫山遍野都长着,要找一朵火莲着实不易。“我那边说是要救人,但那人比起十三哥你当然是你优先,我可不想因为他难为你。” 她说了这话,花十三面容忽而缓和下来,沉声说道:“我不为难,你拿去吧。” 朱熏儿:“……” “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要做什么用,或许我能帮你找到替代品呢?” “十三师兄需要炼制化雪丹才能练功啦。”朱熏儿实在忍不住又说了,虽然不知道唐千夙想救的那个人是谁,但朱熏儿又不认识,她当然是偏袒自己十三师兄的。 十三看向熏儿:“方才不是见我练成了?” 朱熏儿想了想,点头:“那倒是,若是真顺利了,还真就不用化雪丹护经脉了。” 唐千夙没听懂他们说的什么武功,不过意思好像是说不需要化雪丹了,那自然应该就不用火莲。 “反正啊,你若急我便不用,你若不急嘛……那我就不客气啦。” 花十三看她美滋滋的模样,也觉得这火莲给她无论如何也是值得了。 入夜。 朱熏儿躺在火堆旁睡着了。唐千夙也挨着小八躺下,渐渐有了困意。花十三坐着,看着面前的火堆开口问。 “唐小四。” “……嗯?” “你有没生我气?”他揍了她一拳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让她陷入了危难之中。 “为什么生你气?”她压根就忘了那件事。 花十三没有说话,唐千夙就快睡着了,恍惚之间忽而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事,嘴角弯起:“你呢?” “嗯?”花十三偏头看她。 “冰层都裂开了,你就不怕也掉进冰窟窿里?” 十三微微一愣,伸手胡噜她的头发,没有说话。但当时他心里想着的,要是唐千夙沉下去了,他还不如跟着她一起掉下去…… 就算他不回答,但她似乎明白他心里的答案,她也没再说,两人隐约有着某种先照不宣的默契,她抱了抱小八,安心入睡。 数日之后。 花十三知道唐千夙这么拼命寻找的火莲,是为了治疗花胤珣的病。二话不说便去总务殿寻找人。唐千夙却不在总务殿而在青山院,花十三便立刻回头又去了青山院。 才来到门口,便被两个侍卫给拦截下来。 “我家主子身体不适,不方面见客。” “我不见你们主子,我要找人。”说着便要直接进去。 “青山院是你想要找人就能进去的地方?”侍卫态度也格外强硬,“就算这是九重门,但这里是青山院。” “吵什么呢?”花胤珣从室内走了出来,原本不耐烦的表情在看到花十三之后一愣,“都退下。” “是。” 侍卫依言退下,花十三踏步进入了青山院,目不斜视笔直往正殿走。 花胤珣跟随其后进入了屋。 两个侍卫相互面面相觑,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连花胤珣都丝毫没放在眼里。不是说花胤珣是西岐公子最受宠皇子吗? 不过,再怎么受宠,花胤珣也是被流放到北茫的“罪人”,这里又是皇帝都得看僧面佛面的九重门,自然地位就大不如前。 花胤珣与十三进了屋,室内没有其他人时,花胤珣屈膝跪了下去。 十三转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是你让唐千夙去给你抓药?” 这么一想,十三已经大概能猜到那天追杀唐千夙的是什么人。 花胤珣没想到十三这么登堂入室的第一句话是为唐千夙说,他垂下眼眸:“不是,是唐千夙主动找到青山院要为我治病,而且她是第一个如实说出我病情的人。” “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从今往后别再让她涉入其中。” “我这儿倒是完全没问题,不过从接近我到为我竭力治病的可都是唐千夙主动。虽然不知她与公子有何渊源,但他接近花胤珣确确实实是有备而来。” 花十三目光一凛:“他人呢?” “在后院。” 花十三进了后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材味,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唐千夙在炉子前,手扇着扇子在那煎药。 如果是她可以接近花胤珣,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也是来杀花胤珣的? “唐小四。” “诶?十三儿?”唐千夙起身走了厨房,“你怎么在这儿?” “找你。药煎好了没?” “……马上就好了。”看来找她是有事说。 “嗯。” 花十三转身背对着她站在走廊之上。 唐千夙拿着扇子进屋想想觉得不对劲,他会特意跑到青山院找她那肯定不是小事。而且他来青山院岂不是也知道花胤珣在这儿? 想到这个她立马折身走回走廊:“你就打算这么等我?” “有何不妥?” 有何妥了?完全不妥好吗?“还是进屋吧,外边不冷?” 花十三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屋。高高的一个人站在炉子旁,也不说话。还真是除了等什么都不干。 这人……拧了吧唧的。 唐千夙噗嗤就笑了。 花十三拧眉看她,有什么好笑的?他好笑了吗? “你进青山院没人拦你?” “谁敢拦我?” “……”这话说的,这院子里住的可是花胤珣,怎么这家伙比花胤珣口气还大?“你都开始怀疑你的身份,怎么你到哪儿都是一副吊炸天的模样?” “吊炸天什么意思?” “夸你的意思。” “……” 唐千夙用湿布将药壶端起,倒出了熬好的药,端去给了花胤珣:“殿下,药熬好了,可以喝了。” 花胤珣看着她许久,将托盘上的药取了去:“你认识十三公子?” “认识。” “很熟?” “挺熟。” 花胤珣忽而勾嘴一笑,将碗中的药一口饮尽,然后将碗放回托盘之上。 唐千夙觉得花胤珣有时候真的挺难以捉摸的,像是身上携带着一个非常巨大的秘密,偶尔对她露出一副看戏一样的笑容。 不真实,这人,不好接近,真的。 唐千夙出了青山院,花胤珣在回廊之内看到她出来,举步离去。她跑了几步跟上他。 正文 第七十章 透视之眼 他将她带到九重门一个名叫蕖苑亭的八角亭内。 凉亭原本架于河面之上,不过此刻冰雪覆盖,亭子、院落、河面一片白色。 两人站在亭子内,花胤珣问。 “你知道青山院住的是什么人对吗?” 这个似乎她否定的话会很假:“知道,花胤珣。” “他是什么来历,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唐千夙再次点头:“知道,西岐国最受宠的皇子,如今被发配到北茫九重门修行。” 十三闻言不觉蹙眉:“你接近他是为的什么?” 唐千夙背起手,转过身看着茫茫的河面,她在想要怎么回答他。目光恍惚之间,忽而又看到了冰层之下的幽幽湖水,忽而倒抽了一口气。 “十三哥,我看见湖中锦鲤!” 十三当她是岔开话题,眉头皱得更紧了,唐千夙手撑着护栏,使劲往湖里看。真的,能看见鱼儿游动的影子。 是九重门的冰雪奇异,还是她有了透视之眼? 这会儿玩大发了吧。 “十三儿,真……真的诶!” 花十三把她捞起来,冰凉的手固定在她颈项之后,正色道:“别闹腾,先好好回话。” 手好冰,唐千夙缩缩脖子,看他如此认真也不闹腾了就说。 “我找他是有原因的,虽然他是个被流放的皇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我跟他好了,是不是可以走后门吧?” 唐小四一本正经地说着假话。 花十三蹙眉问:“你要走什么后门?” “我,我要进九重门啊。” “你进九重门跟花胤珣有关系?” “有关系啊,我想让他给我找关系,不用通过什么灵力测试,直接能把我从总务殿调入朱雀殿或青龙白虎殿什么的。” “……”花十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你不知道,花胤珣那家伙可难说话了,我都给他把病治好了,他居然从来没给我好脸色,从来没有。” “……”换做是他,他也不会给这种图谋不轨的人好脸色,“你接近花胤珣就是为了进入九重门?” 唐千夙非常不要脸地诚恳点了头。 花十三点头,幼弟有上进心是好事。 “一个月后,九重门将会有一次扩招,到时候你可以再去竞选。” “我?去竞选?” 十三点头:“这一个月里,我会教你灵术。” “你?教我灵术?” 十三再点头:“你要不要跟我学?” “当然是……要啊。” “那即日起,不要再接近花胤珣。” “为什么?” “为你好。” “……” 他怎么知道怎么做是对她好了?要是不接近花胤珣,她整个人就会不好了好吧?唐千夙发现,花十三真的越发像个老妈子了。以前那酷炫狂拽吊炸天的臭脾气哪儿去了? “你听见没听见?” “……我听见了。” “听见就应声。” “可你确定你这方法能让我进入九重门?” “比你去巴结那花胤珣实用。” 怎么会想到去找那个花胤珣走后门进九重门,脑子到底什么构造?巴结人都找错了对象,还能指望她多有出息?他说着他举步离开了凉亭。 “回去。” 她觉得自己想出来这么高端的理由,把自己接近花胤珣的真正目的掩盖如此天衣无缝,可结果还是让花十三一把堵了回去? 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 唐千夙期期艾艾的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修长的背影暗忖,那日后要怎么在他的眼皮底下去找花胤珣啦? 诶?我擦! 她看到了什么? 她十三哥背后有道刀疤?眼花了吧?花十三还穿着衣服呢? 可确确实实,看到那刀疤从腰后左侧延伸到了挺翘的臀部上方腰窝那处,臀……臀部?唐千夙不可思议地咬着手指,她眼睛真的被妖女糊住了吗? 为什么能看到十三的屁股? 虽然她是学医的,又很精通人体脉络,对人体构造什么的了如指掌,可是能透视衣服看活人全身上下,这……这……还让不让人纯洁了? 唐千夙盯着眼前那漂亮挺拔的背影,那么翘挺的腚…… 忽而前面的人转过身来。 唐千夙连忙抬手捂住眼睛,可为了验证她忽而岔开五指继续看。 那平坦结实的腹部,紧实的窄腰,又漂亮又性感的人鱼线,再往下……小毛象。 噗…… 唐千夙连忙将手指并拢挡住视线,色字头上一把刀,一把刀两把刀三把刀……唐千夙耳朵全红了。 “你看什么呢?” 看得他像没穿衣服似的。 再看唐千夙那两瓣红红的耳朵,他伸手碰了一下,温热。 唐千夙撒腿就跑,跑着跑着忽而噗嗤一笑,接着回头对他哈哈大笑。 这孩子,真没事儿吗?花十三朝她走了过去。 其实她真不想看,但换谁忽而有了这透视之眼,也控制不住这种窥视的邪念!唐千夙捂着眼睛笑,笑得站不直干脆就蹲了下来继续笑。 “唐小四你再这样我跟你急了。” “十三儿,我说我看得见冰下的鱼你信不信?信不信?” 上次掉冰窟窿她也说看见了深水鱼,朱熏儿就损她说是不是为了去捞鱼故意跳进水里的。她还非常坚持说他就是看见了特别大的湖,湖水深,很多鱼在水里游。 现在说看到冰下的锦鲤…… 他知道她身体异于常人,于是把她从地上捞起来认真问:“真看见了?” 唐千夙看着他,蔫儿坏的,就怕别人不知道她做了没心没肺的事。“十三哥哥,你背后那道疤怎么来了?” “小时候被刺客绑过,剑伤。” 她知道他背后有伤是因为上次偷看他洗澡来着吧? “十三哥哥。”唐千夙背着手,笑眯眯看着他,“金色的亵裤很炫目。” 说完吹着口哨步伐轻盈越过他离去。 十三站在原地,这小家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他背后的伤口……金色的亵裤……冰下的锦鲤…… 嗳,那混小子! 花十三脸忽而有些燥热,忍无可忍大步上前一把从身后勒住唐千夙的腰,一顿小揍,把唐千夙捏得嗷嗷叫。 “说,你还看见什么了?”怪不得刚才就觉得她看他的眼神不对。 唐千夙哈哈直笑:“你说我看见什么了?” 不说也知道,花十三对她又是一顿揉捏,两人闹成一团,唐千夙笑得直不起腰:“花十三你碰我痒痒肉,痒死啦。” “哪儿痒了,你是皮痒痒了。” 一向谨遵礼教的花十三,向来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但对唐千夙实在是忍无可忍,不下手不解恨。 闹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笑意敛去,突然问道:“你都瞧了谁了?偷瞧人家姑娘没有?” 唐千夙被他这么一问,有点被雷到了,是不是有了这个异能之后,她见到谁都要透视一下?可别了,想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说,她对女的就没兴趣好吗? “我看人家姑娘家做什么?” “那你看见人家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才没有那样,我今天才发现自己能看见。” 今天才看得见?花十三放过她,转念又觉得不对:“那你还打算看谁?” “哪有打算看谁?不要脸!谁想让小爷看小爷还不看呢。”她又没有偷看别人癖好,气不过她抬起手扇了他手臂一下,“又不是放眼看过去就能透视,需要专注探究时才能看见,费神的!” 像现在这样平平常常的,她的视力跟普通人是一样的,只有脑中某种专注的意识凝聚之后,才能出现透视的力量。 听她这么解释,他心里不堵了,嘴角露出一丝小不好意思的笑意。 “那么费神你还偷看我?”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绯夜之怨 “我……”唐千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脸有些红了,“谁让你倒霉,第一个让我瞧见了?” “瞧见你不知避礼?” 是,后来她是故意看了,还看了又看,唐千夙心虚,下巴一抬,赖皮道:“我就不避礼,就要看你。” 看她拧起小脾气,他忽然笑了,问她:“那你都看我什么了?” 唐千夙脸更红,但轻哼着坏坏一笑:“你哪我都看了,全身上下,就没我看不见的。” 哒 花十三忽而屈指弹了她的额头。 “坏东西。” 说完嘴角卷起一层笑意,转身离去。 唐千夙追了上去,跳起来揍了十三一把:“四爷看你是稀罕你,懂吗?” “那四爷可要记清楚,看了我花十三可就不许再看别人。” “四爷要看谁你管得着嘛?” “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打闹的两人都没留意,远处站着的凤绯夜,已经驻足看了他们许久,看着看着,嘴角渐渐就弯起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容随着观看的时间越长,越冰冷。 十三与唐千夙两人走上了回廊,凤绯夜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花十三停下脚步。 唐千夙有些慢半拍,这会儿顺着花十三的视线才看到了凤绯夜绝色身影,徐徐朝她走近。刚想开口打招呼。 花十三脸色忽而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就去把她拽回来一把捂住她的眼睛。 原本心无杂念的唐千夙秒懂他做出这举动的原因,立马气得跳脚,她完全就没有想窥视凤绯夜的好吗? “啊,谁让你提醒了?!” 忽然之间居然非常逆反地想要看凤绯夜,费神就费神吧,如此一位妙人,就算看了长针眼也无妨啊。 提醒? 她用了这个词,让花十三果断一把将她拦腰夹在臂弯里,往凤绯夜相反的反向快速离去。 这小子色胆包天,非常的欠揍…… 凤绯夜原本一直挂在嘴角那丝招牌笑容,在花十三把人掳走之后僵住…… 他们就那么从他面前消失了? 唐千夙悬空的两只腿在扭打晃动:“喂,花十三你别忒么瞧不起人,我又还没看……在你眼里我是那么猥琐的人嘛?” “是。” 我去,能别这么直接嘛?唐千夙心虚高声嚷嚷:“……是你大爷啊,你这个屁股有疤的家伙!” 她怎么说他他都无所谓,反正这小子已经把他看得透透的,他害臊也害臊不过来啊。再说了,他们俩是兄弟,看就看呗,就是男人怕什么?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回廊。 寒风吹过空荡荡的走廊,凤绯夜发丝飞扬,他站着许久不动。 要算起来,他与唐千夙在一起的时间比花十三更长,他们一起经历了更多的生死,可他为何会嫉妒花十三比起他,似乎跟唐千夙看起来更加熟稔。 也许这不仅不是因为唐千夙的原因,而是他心里始终保持着跟唐千夙有一阵距离感,跟在她身旁的同时,还想着找她复仇的事,如此就算唐千夙离他再近,他也感觉遥远吧? 这种距离的保持,对他而言是对的,只是他居然非常讨厌他心里存在的这个距离感。 可是若真的消除掉这个距离,他应该把唐千夙放在哪个位置? 占为己有? 呵呵…… 心中居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多么可笑。 “凤绯夜!”朱熏儿从后边蹦跳着跑了出来,“你怎么在这儿?不用受课吗?” 凤绯夜收起脸上的戾气,转过身来叫了一声:“师姐。” 打完招呼,他举步就要离去。 “喂,你要去哪儿?”朱熏儿拦住了他的去路。 凤绯夜微微一笑,惹得寒风乍暖:“正要准备去受课。” 朱熏儿不争气地脸全红了,嘟着嘴说道:“都散学啦!” “那我便回宿舍。” “你就不想跟我多说会儿话嘛?” 朱熏儿可是九重门堂主朱玉清的掌上明珠,内门弟子,知道的人当然都会想着巴结她跟她好,不知道的就算看她漂亮又可爱的脸蛋,也会对她好的。 再说了,她朱熏儿可是九重门成为灭魔师时年龄最小的一个,十一岁就通过了灭魔师的历练,她优秀着呢。 就是这个凤绯夜,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居然总是无视她。 凤绯夜看着她绯红的双侠,他知道她叫朱熏儿,唐千夙从火炎山回来之后,就跟他说了,在那遇到了花十三还有朱熏儿。 朱熏儿是个内门弟子,看大家对她的追捧程度不难看出来,她出身应该还不错。最重要的是,朱熏儿与花十三走得很近。 “师姐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嗯……”似乎是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可被他这么问,朱熏儿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微微有点紧张,她扬起小巧的下巴说道,“我上次看你转移了王玉儿的术法,看来你本身就会一些灵术对吧?” “师姐好眼力,我只是略知皮毛。” “那,你以后要不要跟我修炼?” 凤绯夜微微一愣。 在九重门是有师兄师姐带新人一说,但其实很多人是不愿意带的,毕竟进入九重门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变成一个有实力的灭魔师。 而成为灭魔师之后,很多人也不愿意再留在九重门内继续修炼,而是选择接受九重任务,去灭魔然后获得酬劳与更大的提升。 朱熏儿整张小脸都红了,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了接近他她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吗? “看,看什么看?很多人想要跟我一起学我还不答应呢!” 凤绯夜垂下眼眸,嘴角卷起一丝笑意:“多谢师姐抬爱。” “这话什么意思?是要跟我练还是不跟呢?” “我只怕会耽误了师姐的修行。” 原来是在为她考虑啊?朱熏儿抿嘴一笑,背过身去,足尖轻轻点地:“让你耽误好啦。” 凤绯夜看着少女俏丽的背影,却陷入自己的思虑之中。早在幽都那会儿,他就看出来花十三对唐千夙独占欲非常强,如今知道唐千夙在九重门,只怕他会看得更紧。 朱熏儿这样的身份,居然跟花十三以师兄妹,且两人关系匪浅,之前他就有些怀疑花十三的身份,如今看来确实是该好好彻查一下花十三的底。 得不到凤绯夜回答的朱熏儿羞恼地转过身来:“喂,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啊?” 凤绯夜哑然失笑,点头:“我愿意。” 朱熏儿原本还有一点点恼怒的心情挥扫一空,眉目染满了笑意,模样格外娇俏动人:“那,那明日散学之后,我去新生院找你。” “既然是我麻烦师姐,如何还敢劳烦师姐来找,还是我散学之后去找师姐吧。” 朱熏儿有些受宠若惊,还算他有点眼力见儿,红唇一抿笑说:“那好,到时候你来朱雀殿柳宿馆找我。” “好。” “那我走了。”朱熏儿娇俏转过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凤绯夜居然跟她说“我愿意”! 朱熏儿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凤绯夜还站在原处目送她,黑发轻抚,目光柔和,因为那人的存在,让整座回廊都变成了一幅画。 她心中更是喜悦,但却轻哼了哼转身继续往前走,只是忽而格外注意起自己的走姿。 凤绯夜在看她,在看她! 今晚,她肯定要失眠了…… 凤绯夜的表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等朱熏儿离开,他漠然转身离去。 唐千夙,你若能如别人对我一样,多出那么一点点依恋,或许……我会考虑让你有机会活着。思及此,凤绯夜忽而有些愤怒,他为何总在为唐千夙找存活的借口,开罪的理由?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手足之亲 哈,哈秋。 谁说她坏话! 唐千夙站在朱雀殿井宿院内,揉了揉鼻子,对花十三的提议表示抗议:“我为什么要住这儿?我不回总务殿干活,龙母会拿勺儿给我脑袋开瓢儿的。” 关键是花十三说了,这一个月之内就只能留在这进行闭关训练。她还要回去跟花胤珣培养感情呢。 “你留在这儿安心准备一个月的扩招。” “我……”一个理由把唐千夙所有的想法驳回,就好比老子让孩子准备高考冲刺似的。“我身上没有灵力,一个月真的能进九重门……” 话还没说完,花十三忽而出手袭击她。 有话好说啊! 唐千夙连忙闪躲。 这人把她带到这儿该不会是报仇的吧?原来话不多的人才阴险,很有可能冷不丁就把人干掉。 唐千夙身上是没有灵力,但身法十分灵活,躲开之后转身就是一脚飞踹,近身搏击她还有两下子。 但花十三有的何止两下子,即便不用灵力他的硬功夫也是了得。他一把抓住她脚腕往前一扥,唐千夙踉跄一步。 但这人别看平时和颜悦色的,但骨子里非常骄傲,不服输。她不甘心被制服,再出拳。 花十三身法快得像猎豹,动作简练而舒展。眼底黢黑一片,他要激发出唐千夙的力量。 唐千夙其实知道花胤珣这举动不是为了要她的小命,他既然出手,她就给他挡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你一拳我一脚。 唐千夙还真打得越来越酣畅,眼底溅出兴奋的光芒,眉眼无比动人。她闪身飞上一侧的墙壁脚踩着墙,拧身飞踹! 花十三其实很喜欢看这人眉目间骄傲与专注的光彩,有股越挫越勇的韧劲,而且越大,她体内的力量越大。 他抿嘴一笑,用手臂格挡开她几乎拼劲全力的招式。 当然要拼劲全力的,花十三跟她的武力值,相差不是以两位数,她不尽全力打她怎么会尽兴?十三哥怎么就过瘾了? 十三当然不舍得真打,每一下都拿捏力道,哪能打疼了唐小四,也就是让对方有机会蹦跶两下。忽而出手捏住她腾空的膝盖。 唐千夙被捏闷声“啊”的一下,腿一软栽下来。 花十三一把接住他,抱进怀里。 唐小四不服,心里憋着不爽,可打又打不过,扭打两下被挣脱对方的钳制,英气的眉一横:“知道我打不过还故意找我打,存心让我不痛快。” 十三也懒得跟他斗嘴,斗嘴斗不过关键是。所以咯吱窝底下夹着这人的脑袋,连抱带拖弄进屋里。他才稍微放手,唐千夙那不认输的个性,曲起手肘又是一下利索出击。 十三嘴角一耸笑了起来,利落地抓住她的两条胳膊扣到身后,牢牢摁在屋内的大柱子上。 井宿殿上空成穹窿状,上边有星宿图腾,屋顶最高一出是一个圆形的天井,从天井望去正好是对着朱雀七星宿的井宿。 此刻是白天,看不到星星,只是毛茸茸的雪花从高高的天井落入屋内,因为室内外的光线诧异,雪花像冒着光的星星,洋洋洒洒的坠落,很是好看。 被十三按在柱子上的唐千夙歪着头望天,白色的光芒在她精致的脸上打下的一层白色的轮廓,光洁的额头之上那些许毛松松的碎发也像在发着光,长长的睫毛卷曲闪动,在眼窝里留下两扇很好看的光影。 花十三也见过无数被称为倾世美女的女子,但从来没人在他眼中能像唐千夙如此灵动漂亮。这个好看得像个大美妞的男孩,如今还能活蹦乱跳在他面前出现,他心中是多么的庆幸。 十三深深地看着人,低声问:“有没有感觉自己比起以往有所不同?” “有……我的手被你压断后肯定就与以往不同了。” 花十三没好气地松开了他。 天井的光芒在屋内找出了一个白色的圆圈。 他站在圆圈之外,朝圈子内伸进去手,白绒绒的雪花落在了他的掌心。 一片儿两片儿…… “来试试。” “就这个?”唐千夙走到他旁边,看他掌心的雪居然没有溶化,一片片静静躺在他手心,撇撇嘴咕哝,“接雪花……有什么好学的?” 她也学他摊开手等着雪花莅临她的手心,抬头看身旁的十三。身边的人目光沉静,呼吸平静自若,天井的白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与俊朗的下巴镶上了银边。 唐千夙挑眉一笑,小爷们儿,长得还真是好看。 十三此时视线投过来:“看你手心。” 手心不就有雪嘛?唐千夙微微一愣,那些雪花落到她的手上,顷刻间融化成水。就算雪会融化,但这么快就有些太快了。 唐千夙认真的摊开双手去接雪花,但还是一样所有的雪落到她手上都会瞬间融化。 “怎么回事儿?” 十三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体内其实是有灵力,只是与常人而言有些不同,你还不会运用它。你回想一下你是怎么替四喜治病的?再想想,天纳湖那么厚的冰层,怎么会突然就崩裂?” “你的意思是说,天纳湖之所以会出现冰层破裂,是因为我的关系?”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可以验证一下。” 花十三的手再次伸到光线之下,手掌挥动之时震荡出层层细雪,白光萦绕在他手边,不一会儿一座四四方方的冰块就出现在了白光之下。 原本觉得他这灵术挺惊艳的唐千夙,看到四方体之后忍不住吐槽。 “虽然不知道你想干吗,但你能不能弄个好看的花样?比如做成一只可爱的雪人或只小狗熊也好啊,怎么的也都比你这四方形好看……” 好看顶什么用?花十三不跟她争外观好坏,径自说:“接下来用你自己的力量把这冰块给溶化。” 唐千夙继续小声吐槽,恨不得让他整个屏幕都是槽点。 “还真是跟人一样,四四方方毫无变通圆滑的地方,弄个冰雕雪人怎么的也行啊……” “开始你可用手直接接触冰面将它溶化,不过不是让你用蛮力,别每次发完力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脑子四方的人才会在拥有那么漂亮的灵术之后,做出一个豆腐形状的。估计是整不出别样的吧……” “唐小四。”他在说话,她一直在那嘀嘀咕咕到底有没在认真听。 “我听着呢不就让我把冰融化了嘛,又不是谁的脑子都跟你一样四方的。” 后边一句说得很小声,但花十三听见了。忍无可忍,一把将抓住她的手。唐千夙怕他报复打她手板心儿,连忙嘿嘿笑着抽手。 “十三哥,我说着玩的,四方好看,特别好看……” “老实点儿,别动……” 十三抬眼皮警告一声,抓住她的手拉近自己。一手托着她的手,一手覆盖在她手掌之上,微微埋着头看两人交叠的手掌。 天井的白光洒在挨着的两个少年身上,影子距离特别近,仿佛在静静相拥。 看他专注,唐千夙也突然乖顺,小猫似的,也不闹了。 十三的手泛起了一层白光,唐千夙感觉他与他的手掌之间,似是有冰凉的雪花在飞舞流动。好一会儿,他抬头看她,两人靠得特别近,睫毛和鼻尖都几乎蹭着。 十三嘴角卷起一丝笑意,覆盖在她手掌上修长的手往后拨开。 一只小小的兔子活灵活现卧在她手心,冰雕无法达成的灵动,因为这小兔子身上是白绒绒的细雪,就像蓬松的兔毛一样,格外可爱漂亮。 “好像真的……好漂亮。” 小老爷们儿喜欢这个不嫌害臊。再那什么,说他脑子四方,谁四方了?十三斜睨她一眼: “这会儿可以认真听我说话了吗?” “十三哥哥,要不你再给我做一个……”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雪之幻术 啪 话没说完,额头就拍了一下,得寸进尺的家伙,他的灵术是拿来逗她玩的? “以上你教你如何发力。” 唐千夙瞪了他一眼,不做就不做,打什么人啊,不过兔子好可爱。 “唐千夙你再不认真我没收你兔子。”花十三板起脸,看她将兔子捧入怀中,他继续说,“等你学会发力之后,你就得尝试肢体不接触冰面把冰块溶化,以上几点你要在十天之内完成。” “十天之内?可是不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吗?” “是一个月,不过剩下的二十天,你得学会如何不让冰雪在你身上溶化掉。如此,你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学会控制自己的灵力。” 学会溶化冰雪十天,不让冰雪融化居然要二十天…… 唐千夙开始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可手心的兔子不断化成了雪水从她手心里流出,那些洁白晶莹的雪都溶成了渣子,她不得不承认,花十三说得对。 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做的,是如何收住自己的力量。 不然,就会像那天在天纳湖一样,把敌人跟自己都弄冰窟窿里去。 “唐小四,能做到吗?” 唐千夙看着他,点头:“能做到。” 只是……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兔子,没多会儿功夫,溶化的面目全非,有些歉然看向花十三。 那么可爱的兔子这么快就给她毁了。 花十三叹了口气掏出手帕,擦掉她手心的残雪:“等你学会控制自己力量了,我再给你做更好的。” 闻言她咧嘴一笑,唇红齿白,眼如玄月:“很多。” “嗯?” “很多更好的。” 真是拿她没办法。“嗯。” “是不是灵力发力的原理都一样?”就比如她忽然间能看见了冰层之下的鱼,那是一种心与念都达到一个点的时候,力量迸发。唐千夙无法用言语将那种感觉描绘出来。 “就是力量与意识融会贯通的那瞬间的感觉……” 十三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点头:“你所说的这个融会贯通的瞬间,有人花费了一辈子都找不到,有人却在某个瞬间领悟爆发,有时候也需要机缘。” 就好比他体内的封印,他尝试了很多年都打不开,但在遇到唐千夙那个瞬间,顿时破解。 “那十三哥,你做小兔子的时候是不是脑子里就是兔子的模样?” “……” 敢情这家伙跟他讨论不是学术也不是修行,而是关于兔子而已,还是说她要以此举一反三。不过,似乎举一反三不是她所想知道的事。 “对,我脑子里想着兔子。”他干吗要回答她这个问题?该揍她一顿才对。 “呐呐,你看看我,好好看我。” 她往后退了一步,打开双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她有什么好看的非得让他这个时候看?十三没好气地看她前后左右给他做了展示,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 “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那你能造一个我吗?” “……嗯?”一时之间被她的提问弄得怔忪。 “就是你脑子里想着我,然后造出小唐小四,小小唐小四,特别小的唐小四,微型唐小四……” 他想着她,捏出她……这个可以。 “你要那么多么多小小的自己做什么?” “你不觉得把很多大大小小的自己摆在一起的话,会很好玩吗?” 十三眉尾一抽:“赶紧去练功。” 还能指望她脑子里能有什么温情点正常点的想法吗?完全没有。你十三爷绝对不想捏造什么一堆唐小四,一点也不想。 但走到门口的十三爷,回头看屋里的人果真认真练起功来,咳了咳,伸出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白色雪光流萤飞转,在他的手掌心上果真见到一个小小的少年,随雪幻化,如同精灵一样鲜活。 他嘴角卷起笑意,这个是……小小唐千夙吗? 轻握手中的人儿,他大步离开了井宿院。 唐千夙确实如同花十三所想的那样,非常有潜力,学习能力特别强。虽然开始几天每次激发体内力量之时,都会出一身的汗,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但能隔空将冰雪融化之后,情况终于好转。 当然把这个功劳全奖励给先天因素不全面,唐千夙本身也非常刻苦修炼。 进入苍元大陆,从东越国到西岐国,从幽都到北茫之地,她看见了太多的生死,也看到这儿的人弱肉强食的事,所以她必须要变强才是硬道理。 而且,她的灵魂还掌握在北宫长离的手里,现在北宫长离是没有出现,也没有影响到她正常的生活,但若等他出现的时候,她才变强那就太迟太晚。 她说过,苍元大陆是她重新生活的开始,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既然花十三发掘了她体内的力量,那么她绝对会把握这个机会,不辜负自己。 她是很快掌握了运用自己体内的火灵力,但是发力之后接住雪花让雪不化,对她而言太难了,火怎么可能不溶化冰雪? 唐千夙在井宿院全心闭关修炼了二十天后…… 冬至来临。 井宿院之内天井之下,唐千夙盘腿而坐,双手摊开放置于双膝之上,白光洒在她身上,幻化出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她想接住从屋顶落下的雪花,但是雪花落到半空便已经溶化。 她也不气馁每天都不知疲倦的尝试再尝试。哪怕她的努力,只让落雪稍微能靠近她那么一点点,必经总比不练然后什么都得不到的强太多。 原本还担心她那性子坐不住的十三,如今反倒是担心她光顾着修炼废寝忘食,是不是得过来看一会儿。 今日他前脚才跨入井宿院,朱薰儿后脚就跟过来了。 “十三师兄!”朱薰儿愉悦的声音响起。 十三回过头,看见她身后还跟着凤绯夜,还有蠢狼小八。说实在的,十三就是不喜欢凤绯夜,他面无表情道: “不是让你没事不要过来?” “你说没事不能过来,但今日不是有事儿嘛?”朱薰儿向来脸皮厚,提起面前的篮子说,“今日是冬至,唐四哥哥都闭关那么久了,我让龙母做了一些好吃的来犒劳他一下。” 十三面色没有缓和,依旧没说话。 朱薰儿谄媚着哀求:“十三师兄,人家都来到这儿了,你就让我见见唐四哥哥嘛。唐四哥哥自己呆了那么久,一定也非常想见到我们大家,你就行行好。而且说不定,唐四哥哥见到我们之后,换了个心情一下就走出瓶颈了也不一定” 说了那么多,估计就是为凤绯夜说的吧?不就是带个凤绯夜,至于处处替他说话? 不过,也该让唐千夙稍做调整一下,十三转身往屋里走。 朱薰儿回头对凤绯夜说:“答应了,我们进去。” 凤绯夜微笑,跟着她进了井宿院。 首次窜入屋子里的小八,一把越过了十三嗷呜一声就冲向主人把她扑倒,一顿乱蹭。 “蠢狗……还说你不是狗,狼能像你这么黏糊嘛。”唐千夙笑着长腿一顶,翻个身半压着小八一顿蹂躏,“说,想我不想,想我不想!” 想了,可想了! 小八非常享受主人那双魔爪,摸哪它都让,真的,哪儿都让! “看来魏眷那家伙对你不错,丫儿长膘了……”唐千夙揉着它的肋骨,与它笑成一团。 “唐四哥哥!” 唐千夙从小八身上抬起头,看到了蹦跳过来的朱薰儿:“嗨薰儿。” 而后姗姗来迟的是凤绯夜。 虽然经常看见,但每次还是觉得此人出场,总有些惊艳。唐千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衣裳:“夜儿,你也来了?”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冬至之聚 “公子,好久不见。” 以前天天见不觉得,突然时隔一阵之后,突然看唐千夙,微微觉得这人好似变换了一个模样,似乎长得跟以前有些区别。 可仔细再瞧,又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 或许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忽然不见长大了一些吧。 “听说你跟薰儿一起修炼了,一切都还顺利吗?” “当然啊,有我这个师姐带着能不顺利嘛!”朱薰儿小小得意看着唐千夙,现在的凤绯夜可是新弟子之中数一数二的身手了。“你说是不是,凤师弟?” 凤绯夜点头:“是,一切都顺利,都是薰儿师姐教导有方。” 唐千夙眉一挑,笑道:“你们一个凤师弟,一个薰儿师姐的叫,我怎么听着这么肉麻呢?” 朱薰儿闻言小脸一红:“我本来就是师姐!”看唐千夙依旧笑容可掬,薰儿立刻转向十三,“十三师兄你说对不对?” 十三懒得说些不着调的话:“不是说带了吃的,还不拿过来?” “哼。”朱薰儿小脸粉润润的,将手中的木盒一把塞给了凤绯夜,“凤师弟,还不快端过去。” 凤绯夜接住了盒子。 朱薰儿背着手,跟着走在前头的十三,摆出一副师姐的模样。 唐千夙走到凤绯夜身旁,两人走在稍微后边一些,她拳头掩嘴咳了咳:“凤师弟,薰儿师姐对你很好吧?” 凤绯夜笑道,柔声说:“公子越发爱说笑了。” “难道她对你不好?” “薰儿师姐对我是好。” “就是呗,叫你凤师弟,却叫我唐四哥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你是多好。” 凤绯夜忽而偏头看向她,目光初春之水:“可我希望对我好的人不是她。” 目光若有所指看着唐千夙。 唐千夙愣了半晌,凤绯夜嘴角弯起笑意,她于是有些明白了,瞪大眼睛道:“该不会……” “该不会如何?” “该不会你在南秀国有心上人了吧?” 凤绯夜差点给摔喽,他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扭头就走。 生气啦? 该不会……他喜欢的女孩儿也因为株连之罪遭殃了吧?哎唷,唐千夙瞧你这没眼力见儿的,瞧你这张嘴儿。 唐千夙走上前,与他继续并肩走,说了一声:“对不起啊。” “公子为何说对不起?” “没有了。”唐千夙玩着腰上的香囊,“就是,我好像提到你伤心事儿了……”说着她拦住凤绯夜的肩膀说,“没关系,夜儿,不着急,时间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她都忘了这句话是从哪儿看到的。 凤绯夜却停下来问:“果真?” “嗯?” “时间会给我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虽然这话看着挺有哲理的,不过细想起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但她要说不是,那刚才她那句安慰不就太假了嘛? 为了给与信服,她非常用力点头。 “……嗯!” “那时间会把你给我吗?” “嗯!……嗯?”唐千夙应了才反应过来,“啥?” “喂,你们俩还不快来?”朱薰儿在前头喊道。 凤绯夜忽而对着唐千夙笑开:“公子听到了不是吗?” 说完,他继续前行。 唐千夙愣在原地,她,她是听到了,但是没明白什么意思!没明白就没明白吧,唐千夙耸耸肩,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龙母平日是不掌勺儿的,除非是九重门来了特别重要的客人,或九重门身份特别高的人她才会动手。 今日能吃到她做的饭菜点心,可算是天大的福利。瞧瞧,这肉菜有巧手烧雁鸢,罐焖鱼唇,素食是莲蓬豆腐。副食是凤尾烧麦。甜品很简单,糯米甜酒汤圆。四个人的量,不多不少刚合适。 吃到最后,碟子里之声最后一块莲蓬豆腐,唐千夙与朱薰儿两人同时夹住。唐千夙笑着就起了筷子,朱薰儿抿嘴一笑将豆腐夹到凤绯夜的碗里。 “这个你都没尝呢,都让唐四哥哥给吃啦,给你抢了一块。” 唐千夙哈哈一笑,是,六七块豆腐围成的莲蓬,她吃了三块。她顺手拿起汤圆。 “我吃汤圆……” 然后她发现了,龙母这人吧,东西做的是好吃,但量就刚刚好。刚刚好到什么程度……就是吃完最后一口,你还想吃但是没了。 精致的瓷碗里,糯糯的甜酒中就三颗芝麻汤圆,唐千夙最近练功消耗大,没吃够。凤绯夜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人还馋着呢,伸手想拿自己那碗没动过的汤圆给他。 唐千夙的勺儿已经伸向了花十三的碗里,从他碗里抢下了最后一颗汤圆,一把送入嘴里,然后看着十三:“好吃。” 十三看她吃得嘴唇红红的,双颊的红红的,他目光温和将手拿开让她随便拿。 “当然啊,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说着继续勺了他碗里的甜酒,送嘴里吃一口,终于有了停下来的趋势。 “还吃吗?” 唐千夙摇摇头,十三低头继续将她没吃完的甜酒吃完。 凤绯夜原本想伸过去的汤圆转回了自己面前,垂眸勺了一个自己吃,这汤圆真的是一点也不好吃,难吃得要死。 一旁的朱薰儿咬着白色的勺儿,看花十三跟唐千夙这么亲眼睛忽而一转,问凤绯夜:“我还想汤圆。” 凤绯夜看她已经空了的碗,再看自己的,还剩两颗,没说话。 朱薰儿的勺儿已经伸了过来勺走了一颗芝麻汤圆。 他干脆将碗腾了出去给她。 朱薰儿娇嗔道:“我就吃一颗,剩下的你吃。” 凤绯夜垂眸嘴角一扬,忽而看向唐千夙目光迷离,他说:“我已经很饱,不吃了。” 朱薰儿却完全不知别人的拒绝:“只有一个了,不吃多浪费啊。” “既然师姐觉得浪费,师姐就把它吃完。”凤绯夜端起那小碗放到了朱薰儿的面前。 唐千夙忽而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她这人有个臭毛病,在自己觉得亲的人面前,总是特么不客气。 以前跟宋子谦也是,他吃到一半的东西她看着想吃了,立刻就抢。喜欢穿他的衣服,觉得衣服上有熟悉的味道,就特别有安全感。 那她跟十三也这么不客气,难道是因为……她潜意识就觉得跟十三亲? 看来她还当真把结拜的事当真了,真就称兄道弟起来了? 现在想想也许花十三跟凤绯夜一样,都比较讲究,拒绝“交叉感染”什么的。 看着朱薰儿嘟着嘴,有些委屈的将最后一颗汤圆也吃了,唐千夙干干一笑看向花十三…… 哐当 井宿院的大门哐当被推开,小八刺溜起立。 主人,是魏眷。 “是魏眷。”唐千夙重复给大伙儿听。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魏眷喊道:“唐小八!” 好么,现在有个唐小四,有个唐小八,可定一对有血缘关系的! 小八呜的一声,干脆卷起来不动了,那人也真是的,去哪儿都跟过来,不嫌烦嘛? “儿子!”魏眷进屋,没见小八就看唐千夙问,“唐千夙,咱们儿子呐?” 唐千夙额头布满黑线:“嘿,小总管咱们什么时候有儿子啦?” “唐小八啊!”魏眷这人虽然看着就是总务殿里滑头的小总管,看着吊儿郎当的,可这人眼中完全没有朱薰儿、没有花十三当然更没有凤绯夜了,绕过桌子一看小八,咧嘴笑了,“儿子,你在这儿呐!” 唐小八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有完没完,能不能让我静静,我有事儿。 卫眷完全不顾唐小八的冷漠,蹲下来揉揉它:“走走走,爹带你去溜冰去!” 不要,我要跟主人在一起。 “你二爹也去!是不是他二爹?” 得,她有成二爹了,魏眷这家伙放现代就是来自火星的。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雪地悸动 “喂,魏眷,你看不到我们在呢?眼里就只有唐小八!”朱薰儿心情稍微有点不爽,把气撒魏眷身上了,“你是什么人啊?井宿院是你这个总务殿的人随便能进出吗?” 魏眷看向她,咧嘴一笑,麦色的脸上出现了一对酒窝:“薰儿师姐又漂亮了,跟我好不?” “不要脸!”朱薰儿持起桌上的酒杯就朝他泼过去。 魏眷歪头躲开,咧嘴又笑:“你又不跟我好,那你管不了我,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对吧儿子……” “你赶紧给我滚出去,井宿院你就是不能随便进,你再啰嗦我立刻去统领那边高发你去。” “那你去呀,反正在这儿总务殿的人又不单只有我一个,对吧,唐千夙。呵呵,呵呵阿。” 说完没心没肺哈哈大笑。 朱薰儿站起来,杏眼怒睁:“唐四哥哥来这儿是准备参加今年的扩招竞选,难道你这个在总务殿混了一年也没通过选拔的也要参加竞选?” “嗯?唐千夙你要参加竞选,你咋不跟我说呢?够不够朋友了!”魏眷说,“你这样都参加竞选,那我也要参加!” “就你?”朱薰儿对他嗤之以鼻。“你要是能考进来,我名字倒过来念!” “薰猪!” “魏眷!” 两人说着就要打起来的架势,唐千夙连忙推了一把小八:“儿子,快带你爹去玩!” 为什么又是我?我也不想理他! 唐小八虽然不爽,但主人的话它不能不听,于是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走了魏眷,不是要去滑冰嘛? “魏眷,儿子让你跟他一起去滑冰。”唐千夙说完对朱薰儿笑道,“薰儿,我们也出去玩会儿?” 朱薰儿看着唐千夙点了点头:“好。” 今天是入冬以来的又一场大雪,外边的大雪扑扑簌簌下着,鹅毛一般在坠落。 九重门有一座凤鸣花园位于朱雀殿西面。此刻园内的灌木花草被风雪糊成了一个个圆乎乎的雪墩,憨厚可爱。白雪压着园子内树木,给他们点缀了银色的树挂,洁白美丽。 园中还有一面玄鸣湖,如今湖中冰雪覆盖,雾茫茫一片。 冬至节的午后,诸多学员都在外头玩雪,他们有的在冻结的湖面上溜冰,有的在推雪人,有的在打雪仗,笑闹之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 “诶,人怎么这么多,今天都闲得慌是吧?”魏眷站在人群的外围不爽道。 “新弟子入门之后好不容易一次休息,大家当然要开开心心过冬至。”朱薰儿说道。 “可是人这么多,怎么玩呢……” 怎么玩? 唐千夙忽而嘴角一弯,眼神有些坏坏的,快速从地上抓起雪就往魏眷身上丢过去。雪球打中了魏眷散开,魏眷回过头。 “谁敢偷袭本大爷?” 唐千夙洋装没自己事一样看着雪地里一群玩闹的九重弟子。 朱薰儿噗嗤笑着。 魏眷在雪地里快速搓着雪:“薰猪是你吧!” “哼,笨蛋。” 魏眷洋装要丢朱薰儿,出手之时迅速往唐千夙丢过来:“别以为本大爷不知道是你!” 唐千夙往边上跳了一步。 朱薰儿手里的雪球已经朝着魏眷打了过去:“打的就是你!” 唐小八也非常忘我的加入主人的队伍,缠着魏眷一顿纠缠。魏眷追着唐千夙,朱薰儿跟小八追着魏眷在雪地上闹成一团。 唐千夙绕过了一株被积雪压塌,大半棵倒伏的雪松,绕过凤绯夜附近故意一脚踢了一旁的树干。 枝头白雪扑簌落下,砸了凤绯夜一身。她哈哈大笑着继续逃。凤绯夜转身看向她,无奈笑了……而就在此时,原本追着魏眷的朱薰儿目标一转,将手里的雪就灌入了凤绯夜的衣领。 她在跟凤绯夜套近乎了,虽然刚才似乎就她心里觉得不舒服,但她不主动靠近凤绯夜,他就一直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 魏眷追不上唐千夙,又被小八绕着腿儿缠着,哈哈大笑至于手中的雪也只能舍远求近,一把打向凤绯夜。 凤绯夜一下就被三方攻击,朱薰儿可不干了,拉着凤绯夜就说:“凤师弟,我们一起收拾他……” 凤绯夜就这么被半推半就玩了起来。 魏眷是个到处树敌的地方,逮谁都砍,谁都不放过,谁也不放过他。 唐千夙当然也是谁都不放过,手中的雪球啪嗒打在了花十三的身上。唐小八是主人忠实的跟屁虫,看到主人攻击花十三,满身都是雪的蠢狼像颗大雪球一样扑向花十三。 花十三侧身避过。 主宠配合,唐千夙手中的雪团就要灌入花十三的衣领,但花十三反应极快,躲过了她的同时手中已经抓起了雪。 唐千夙眼看人家反击,转身时,噗的一下滑了一大跟头。 花十三从后面撵上她,蹲在她旁边一个大雪球就要糊上来。 唐千夙抱着脖子:“十三哥,不要……” 花十三还真没舍得下去手,怕雪灌到唐小四脖子里冻着她,就把雪球扔了。刚一转身,唐千夙很没义抓了一把雪拍了他一脖子。 “哈哈哈……”幸灾乐祸疯狂地笑…… 十三回头看白雪之中笑得灿烂得像颗小太阳的人,没好气地作势撵上去。唐千夙连滚带爬地逃,绕到那棵大雪松之后,看四周没人,他两个大步将人扑倒。 “还闹吗?” 唐千夙继续哈哈着乐,仰面躺在地上。身上汩汩热量迅速将身下的雪地里印出一个人形模子。她脸色脸色红润,目光如星辰,特别好看。 倒伏的雪松与后边的雪墩形成了一个不大的空间,一地洁白晶莹,天造地设,美不胜收。 外头的热闹的嬉笑之声。但那些声音显得那么遥远,花十三充耳不闻。他的世界此刻静得能听到树梢上的雪扑簌掉落的声音,还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千夙,你跟别人也会像跟我这么好吗?” 唐千夙微微一愣,嘴角再次勾出笑容,摇摇头:“不会,我就跟你才这么好。” 俩人离得很近,唐千夙笑着,白雾一团一团,与花十三的呼吸交缠在一块。 十三的鼻子冻红了,脸也发红,不知道也是因为冻的还是怎样,可此刻心里暖得发痒,甜得发疼。忽而他情难自禁低头凑上嘴唇就在唐千夙眉心轻轻亲了一口…… 然后看着他笑容暖和。 唐千夙抬手捂住了额头,低声道:“你亲我干吗呀?” “稀罕你。” 唐千夙脸一红:“我,我又不是姑娘家。” 十三笑起来:“你要是姑娘家,我就不亲你额头了。” 说完他起身。 唐千夙也咕噜爬起来,坏笑着追问:“不亲额头你亲哪儿?” 十三微微尴尬,拍了拍身上的雪:“你又不是姑娘家,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也知道,你想女人了。” “我没有想女人。” 两人说着从雪松那头走了出去。而在雪松的这头,站立了好一会儿的凤绯夜跨步踏了出去,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目光冰凉如雪。 “唐千夙,我们去滑雪。”魏眷从拍掉身上被朱薰儿攻击得到处都是雪。 “好啊,我可是花式溜冰国手级水平……” “你确定你过去湖面不会崩了?”花十三一句话,瞬间浇灭了唐千夙的所有兴致。 “我不能玩那个,你们去吧。” “不能玩?”魏眷没见识过唐千夙的力量,不解问道,“那冰层很厚,崩不了的。” “你们去吧,跟小八一起去。” “你真扫兴……”魏眷说了一声,带着小八蹦入湖面之上。 “十三师兄。”一个弟子跑了过来,“蓝修师尊找你。” 蓝修找他做什么?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嫉妒之心 花十三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看向唐千夙,没有说话,但唐千夙明白他的意思,应了一声:“你去呗,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别到湖面上玩儿。” “知道,我不去,就看他们玩。” 十三这才放心转身离去。 朱薰儿跟凤绯夜从后头走了上来,站在唐千夙身旁。 雪场上很多人看到朱薰儿过来,立刻过来打招呼:“薰儿师姐。” 打完招呼,所有的人目光又被一旁的凤绯夜吸引了过去。终于看到了传说中新入朱雀殿来的美人,之前都只是听说有多美,现在看本人可比想到的听到的要美更多。 朱薰儿对别人都盯着凤绯夜看心里可不舒服呢。 “看什么看呀,礼数都学哪儿去了?” 大家也都听说了,这新来的美人凤绯夜被朱薰儿带着修行。虽然有些嫉妒,但朱薰儿在九重门可算是非常出色的女弟子,所以即使嫉妒也只能羡慕了。 “凤师弟跟薰儿师姐站在一起可真般配。” 原本还觉得那些人眼光讨厌的朱薰儿,听着这话立刻心花怒放,嗔怒道:“般配不般配,用得着你们说呀?” “听说薰儿师姐正在找人一起修炼鸳鸯蝴蝶剑,现在又找了凤师弟一同修炼,是不是准备跟凤师弟一起鸳鸯双修呢?” “此事可是师父说了算,我怎么能说呢?”薰儿双颊泛红,被大家说得心里有丝甜滋滋的害羞。 “双剑合并讲究的是心灵的契合,那种剑法尤其适合钟情男女同修,薰儿师姐跟凤师弟当然再合适不过了……” 朱薰儿闻言,猛的看向凤绯夜。见凤绯夜那倾国的容颜之时,脸瞬间红得不能再红。难为情之下,立刻追着那些同门师妹: “你们讨不讨厌,看你们还瞎说!” “薰儿师姐害羞呢……” 几个女孩追打了跑远了。 唐千夙笑了笑,吸吸鼻子:“夜儿,你现在跟薰儿可是公认的……” “公子!”凤绯夜打断了她的话,“公子觉得我现在有心思儿女情长?” 唐千夙闻言忽而觉得自己失态。毕竟凤绯夜是在经历着家破人亡的事,她却一直拿他寻开心,还自以为是的觉得,跟他玩他就能开心起来。 可凤绯夜没开心起来,她却玩开了,果然悲伤的事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始终都无法感同身受。 “夜儿,对不起啊。” “公子又何须说对不起,我明白你的用意。”只是身负荣辱家仇的他,如何能轻易卸下心中的重负。 而且,唐千夙似乎已经不再为他全心全意了。十三对她而言是否比他更重要?他忽而格外在意,他在她心中的分量。 “其实我很羡慕十三儿。”凤绯夜无奈笑了笑。 “啊?”唐千夙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十三。 “十三儿他能帮你,带给你的是保护与安全。可我带给你的总是麻烦与危险。” 唐千夙微微蹙眉,是她处事方式不对,才会让他有这样的错觉? 不,不是,这是事实。 “是,夜儿你说得对,可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 她在花十三面前她是相对弱势的,所以花十三的出现总是在帮她。正好凤绯夜当下的处境在她面前也是弱的那方,所以感觉就是她在维护他。 “你现在也许觉得自己势单力孤力不从心,但总有一天你会找回自己的力量。或许到时我们的处境就会发生变化。有段时间我一度不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但是我现在愿意相信你与你风雨同舟。” 风雨同舟。 凤绯夜忽然觉得自己特别矛盾,希望能从唐千夙嘴里听到一些安慰他的话,一些不离不弃的承诺,但是每次如愿听到又觉得那么刺耳讽刺。 如此刺耳讽刺,却总也欲罢不能。这种类似愤怒的喜悦,让他自虐着却也无法自拔。 对她说着一些谎话,博取她的真心,可如今谎言真心他也有些分不清了。 “唐千夙,呵呵……”凤绯夜笑着,双眼却闪动着泪花,他该拿她怎么办?“你真的要与我风雨同舟?做我的朋友?” “啊,你呢?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唐千夙坦然。 刚才不断试探的凤绯夜却懦弱了,垂下视线嘴角弯起一丝自嘲的笑意,不做朋友如何能得到她的信任呢? “嗯,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唐千夙你这个傻子,笨蛋,呵呵,呵呵。凤绯夜忽而上前,将她抱入怀里。唐千夙愣了一下,咧嘴一笑。 “你身上好冷。” “是,我身上总是特别冷。”所以贪恋一种不该属于他的温暖。“你总是那么暖。” “呵呵。”她现在不是正想办法让它不要太暖嘛。 “那你给我焐焐手。” 他的手往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随即牵住她离开了凤鸣花园。 “喂你们去哪儿?”魏眷在后头追问。 凤绯夜回头媚眼一扬:“十三公子若是问起,边说我带千夙回了井宿院。” 两人回了井宿院,还是在井宿院的天井之下,因为唐千夙的离开,地上的空地已经积了一层雪。白色如同羽毛的积雪继续从天而降,洋洋洒洒如同悬挂在屋内一串白色的风铃,又像飘渺的罗帐…… 凤绯夜将唐千夙拉到了天井之下。 “我听说,你无法接住落雪?” “嗯,控制不了火灵术,一旦发热就收不住,练了好久都没什么起色。” “我有颗驭雪丹,或许可以帮得到你。” “你要把驭雪丹借给我用?”唐千夙眼睛忽而一亮,对于这些又好又实用的东西,她向来不会客气。 “你要吗?” 唐千夙斜睨着他笑道:“明知故问,当然是要啊。” “那我给你。”说吧他微微往前倾,偏头嘴覆上她的。 唐千夙猝不及防连忙推开他的肩膀。凤绯夜双手环紧了她的腰贴向自己。唐千夙再想推开之时,却感觉一股冰凉从他口中过度过来。 唐千夙忽而一惊…… 两人交织的唇间发白色耀眼的光芒,随后在凤绯夜的推动之下,一颗冰凉的驭雪丹从他嘴里过度到了她的口中。 唐千夙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下来,这才正眼看着贴着自己的凤绯夜。白色的雪光在这个绝美的人身上留下了妙曼的剪影。 黑发如云,秋水剪瞳,细腻白皙的肌肤在光辉之下发着光,如此美轮美奂,惊为天人。他迷离的眼眸在唐千夙的凝视之中,慢慢闭合。睫毛如扇,因为可见星光流过眼角。 四处忽而皓雪飞扬,星辉斑斓。 这已经不是天光在作美,而是这个人将整个空间点缀得旖旎生香。 唐千夙一时情迷,只是…… 就算这颗珠子藏在他体内,嘴对嘴传递可以,但是用得着舌头跟着推动进来嘛…… 原本放弃推开他的唐千夙双臂又使劲,头往后仰。 “唔……你,你舌头伸进来……唔。” 她想说的是她自己能吞啦!凤绯夜却忽而低喘一声,在她后退的那步大步向前,一鼓作气将那驭雪丹顶入她喉间。 真不想承认自己的嫉妒。 嫉妒花十三能抱着她闹,嫉妒他们毫无芥蒂的笑声,嫉妒花十三亲她的额头,嫉妒她跟花十三说“我就跟你才这么好” 他也不想承认,他用这种方法将驭雪丹过度给她是为了诱惑她。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无法抗拒他的诱惑的……可是,被诱惑的无法自拔的到底是谁? 唐千夙…… 两人在天井落雪形成的白色罗帐之内,他那么用力地抱着她。 “你们……做什么呢?”花十三的声音冰冷传来。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嘴度灵丹 闻言,凤绯夜目光扬起一丝笑容,顺从地让唐千夙将自己推了出去,回头看向花十三时,如玉一般的手抬起轻轻摸过丹红的唇,随后卷起一丝笑意。 他就是想让花十三也嫉妒自己一番。 唐千夙有些脸红,任谁看到这番景象都会觉得暧昧吧?不过……真没什么的啊。不能显示出自己做贼心虚的模样,她一本正经站了出来。 “我们……”着实想不出怎么解释刚才那场景,看到花十三都快把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她嘴角微微抽搐。“十三哥,其实刚才是夜儿他……” “公子何须解释的,相信你的人是无需解释的,不相信你的就算再解释他还是会生气,十三既然是你的义兄,那么定然无需知道刚才我们在做什么。” “我需要知道。”花十三不来他那一套,这人就是直接,“唐千夙,解释。” 以他以前的脾气,怎么还会等她解释?不过经历了上次她给凤绯夜治病,他一怒之下打了她一拳然后弃之不顾,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之后,他已经从那一次事件之中吸取了教训。 “夜儿刚才把他体内的驭雪丹过到我身上了,说是能帮助我修炼。”唐千夙老实巴交交代了。 花十三冷着脸,不发火也不原谅。 看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种反应,凤绯夜暗自轻哼,虽然表面上不说,实则心里很难受吧。他轻咬了嘴唇,露出一股回味的笑意。 “我家公子说得对,我就是在过度灵丹而已,没做别的。” 如此解释,更显得欲盖弥彰。 花十三牙关紧了紧,说了一声:“今日探视结束,凤师弟请滚吧。” 凤绯夜真的讨厌极了现在自己能被别人随便叫滚的状态,他轻轻笑了,回头跟唐千夙说:“那公子,我便先回去了,你要好好闭关,我还等着跟你一起修行呢。” “知道,不会辜负你的驭雪丹。” “公子……”凤绯夜忽而抬手抹了一下她的唇角,唐千夙微微一僵,凤绯夜的手很快的划过,“疼吗?” 这么问,不大对劲好吗凤师弟!“不疼啊。” “都怪我,一时忘情了。” 忘情了…… 唐千夙其实有些明白的,凤绯夜做的这些无非就是想让花十三生气。凤绯夜此刻像想被宠爱的孩子,他极其缺乏安全感,可能害怕她跟花十三太好而忽视了他。 她笑着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夜儿,咱们都是男人,不讲究这些,你回去等我好消息。” “好,我便回去等着公子回来。” 这才完成了他漫长的告别仪式,从花十三身边走了过去。美丽的眼眸在与十三擦肩而过时,斜视过来,嘴角弯起一丝挑衅的笑意。 是内只剩下唐千夙与花十三时,忽而变得格外安静。 伸展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十三哥,我继续练功了哈。” 他没理她。 跳跃运动预备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他还是不理她。 不理就不理吧,您自个儿阴天,我这放晴!唐千夙摇头一笑,大步跨入天井的天光之下,盘腿而坐,双臂环绕,手掌起势,运功。 一股热气从丹田一处聚拢,随即澎湃涌出奇经八脉。 花十三背着手站在一旁,沉声说:“运行体内驭雪丹,控制火灵术。” 唐千夙嘴角忽而弯起,看你管我不管?唐千夙手势再转,运行体内驭雪丹。火热的力量,慢慢被一层凉意覆盖,慢慢压制在体内。 “不是抵御是接纳驭雪丹的力量,转化成为一己之力。” 唐千夙闻言再变通……如此反复,不知疲倦。 花十三看着她,想起了刚才蓝修师尊叫他过去的事来。 蓝修问他:“十三儿,你可知那日救了凤绯夜等人的黑衣人,一掌轰飞了幽都大铜门又打破了五行乾坤结界?” 这事他听说过。 但至今也没人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但是,凤绯夜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时,却是跟唐千夙在一起。 “师尊为何问起此事。”其实他心里有数。 蓝修说:“我听说你最近在教总务殿的弟子修炼术法,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 “他叫唐千夙?” “是。” “唐门的人?” “是。” “你的事原本为师不该多过问,但唐门的这个孩子却是与凤绯夜一起出现的人,事情便可大可小。你可知自从五行乾坤门出现裂缝之后,很多妖魔的封印也随之被破解,一旦魔族力量滋长,很有可能会牵动更大的邪魔势力爆发……” “师尊说这么多,无非是怀疑唐千夙可能是击破五行乾坤门的人。”花十三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点破他的意思。 蓝修没有否认。 十三继续说:“可唐千夙身上没有灵力。” “既然没有灵力,十三儿为何要带他修行?” 花十三被这么问住了,有没有灵力他心里其实清楚。 蓝修接着追问:“你不是也觉得他体内有潜在的力量?” “师尊也说是潜在力量,所以也不能确定就是他。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又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强还是说明了五行乾坤门确实该修补?” 蓝修无奈:“知你护弟心切,不过这一百年是封魇的千年禁,若是魇族复苏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任何事都不能有差池。” 虽然作为封魇大战一千年之后出生的人类,十三也只听闻过那场旷世的之战,但蓝修这么说必然事关重大。 “那师门想如何解决此事?” “在不确定她身份之前,就让她以九重弟子身份留在九重门,毕竟放任不如监视。但是,她必须去万魔谷修行。” “万魔谷?”花十三惊讶,“万魔谷魔气深重,很多灵力高强的灭魔师去了那也会走火入魔迷了心智,你们要让她进入那个地方修行?” “正因为万魔谷魔性深重才历练人的心智,看她是否存具备魔性那个地方正好是个试金石。” “就算他有灵力也不过十分弱小……” “十三儿。”蓝修打断了他的话,“你应该明白,今日与你说这些,其实是给了唐千夙生存的机会,否则为了周全九重可是不惜错杀而不会放过。” “……”十三无言以对。 蓝修说:“相关事宜,师门会做出一个安排。” 想起之前蓝修对他说过的话,再看此时刻苦修炼的唐千夙花十三不觉深深拧起眉头。她丝毫没察觉,也许他把她带入的是一条不归路。 唐千夙孜孜不倦的修炼,他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天井之上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十三儿划动了火折子将一盏灯点亮。唐千夙慢慢睁开了眼。 十三席地盘腿坐在她面前,两人之间那盏灯灯火如豆,微微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拖曳在昏暗的地板上。 “十三哥,你有话说?” “有话说。”十三看着她好一会儿,身后胡噜一把她暖暖的脖子,“小四儿,要是十三哥让你别练了,回家去,你听不听话?” 唐千夙任由他捏着自己的颈子后边看着他目光满是不解,这十三的态度可跟之前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怎么突然……”忽然想到今天下午他被蓝修叫了过去的事。“是不是你把我带到井宿院被上头说了什么?” “没有。” “那怎么……” “就让你别修炼了,成不成?” “不成。” 唐千夙斩钉截铁回答,没事儿的时候尽可以开玩笑,说什么她都听着没关系,也可以跟众人打闹成一片。但要认真起来,她自己有自己的主意,不能听了别人的。 “十三哥的话也不听?”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身世隐患 “不是不听,而是这不是你的初衷。是你让我开始的,不可能眼看就快成功时你会让我终止。十三哥,要是我让你为难的话我退出我乐意,但要不是这个原因我不干。就算不在九重门,我也还是能修行……” “你这倔东西。” 花十三捏了捏她那块不输给任何人的骄傲的骨头,手顺着她下颚细致的轮廓到她的脸颊,借着橙色的灯光看看此人坚定不肯服输的目光,揽住这颗小脑袋瓜子抱入怀里。 这人有心事…… “十三哥!” “你别动。” 唐千夙真不动了,头抵着他胸膛,听十三闷闷地喘了一口气:“那日,与凤绯夜一起逃出幽都的人是不是你?” 唐千夙微微一愣,到嘴边的“不是”梗着说不出来,干脆用力点头:“是我。” 他就知道,这家伙最会闹事。“那日你那一掌把幽北门的五行乾坤封印打裂了。” 这会儿唐千夙猛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我打裂了封印?” 又是这种比别人都惊讶的表情。 “嗯,所以九重门在质疑你的身份,认为你体内可以存有魔煞的力量……” “……所以九重门不愿意收我?”唐千夙想到的就是,一个顽劣的学生被一个优秀的学校拒收这等级的事。“你因为这个就劝我别练了?” “不是不愿意收你,而是要对你进行试炼,到时若能判断你体内确实有魔煞,就会将你抹杀。” 听完,唐千夙立刻明白十三劝退她的原因了,她看了他好一会儿微微一笑:“你也担心我体内有魔煞?” 十三看她还笑得出来,拧眉不语。 “你怕万一对吧?”唐千夙盘着腿从下往上看他的脸,“你不是说,男儿不可无志,十三哥,我要富有四海无拘无束,我要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 这也是他的梦想。 “九重门若怀疑的我身份,那就算逃走迟早有一天我也必然会面对他们所质疑的那个身份,与其这样不如现在开始就接受这样的考验。嗯?” 她说的这些他也明白,只是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他是希望她安好。看着眼前这稚气未脱的孩子,其实有着比同龄人更缜密的心思。 终于他拧着眉头道:“就知道你会这样。” 唐千夙耸了耸肩,反问:“我要真的就逃跑了,你就觉得妥吗?” 确实她要是听他话就真的不修炼了,估计她也不是他认识的唐小四了。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花十三无奈胡噜一下她的头。 此时忽而又想起下午那会儿凤绯夜亲她的事,目光有忽而一沉。 “你怎么就那么随便?” 这脸也翻得太快了吧?唐千夙不可置信看了他半晌:“我怎么就随便了?” 花十三又把她捞过来,伸手往她嘴上就是一通抹。 唐千夙秒懂他此举之意,不就还在气她跟凤绯夜嘴对嘴的事吗?抓不下他的手她猛地一阵吐口水:“呸呸呸!”最后一下张嘴咬他的手,两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她被他用手揽住,用腿夹住,再也动弹不得。 “说,还让不让人随便亲了?” “你要让我解释多少遍,那不是亲……” “嘴对嘴也不行。” “你怎么管得这么严?” “就管得那么严。” “那我也管你,不让你跟别人亲近谁都不让你做得到嘛?” “我当然做得到。” “你……你做得到我也做不到!”说完又被一顿小揍。唐千夙躲着他的手回答,“诶诶诶,花十三,就算我有你这样的兄弟,我也还会有其他的朋友,总不能我就跟你玩吧?” 花十三听着这话他不高兴,但又说不出不让他交朋友这样的话,于是反问:“你说过了,就跟我才那么好。” “是啊,那你见我待谁比待你好啦?” “凤绯夜。” 两人又执拗又孩子气的对话一直继续着也不嫌烦。唐千夙支起脑袋,瞪着他:“我几时待他比待你好……啊,明白了,你小肚鸡肠了吧?都说那不是亲,俩男的能亲个什么玩意儿?” “……” 唐千夙嘴角一勾,懒懒道:“诶那要不咱这样,你也亲我一下!” 花十三也支起脑袋瞪大眼睛看她,支吾了半天,莫名就恼了:“我为何要亲你?” 唐千夙一把推倒他:“那不结了,你还非得扮演一次小媳妇要回娘家的嘴脸。” 他小媳妇要回娘家?谁小媳妇呢?花十三气不打一处来,蹬的一下把夹在腿间某人的双腿给甩开,坐了起来,拍拍身上冰凉的冷意。 他觉得自己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生气吗? 生气。 讨厌唐小四吗? 讨厌。 就讨厌她那不痛不痒的嘴脸! 他刷的起身就要走。可是……忍不住又回头隔空指了他一下,警告:“唐小四,你还有下次,看我怎么治你!” 唐千夙也没好气的白了那人离去的背影一眼。 不过……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忽而挑眉笑了。这双手居然能一掌打破了九重门设置的五行乾坤结界?若是她体内真的有连九重门都要忌讳的力量,那是否表示她极有可能从北宫长离的手中挣脱? 如果是这样,她就更不可能会放弃修行。 北宫长离,我一定会摆脱你。 几日之后,九重门扩招一批新弟子。蓝修虽然放了话说让唐千夙在九重门修行,不过这次扩招可是唐千夙自己考上的。通过正规选拔,以第十二名的成绩成为了扩招二十名弟子当中的其中一个。 除了唐千夙,原本混不吝的魏眷也通过了选拔,成为新入选的弟子,不过是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进去的。 换上了朱雀殿弟子的衣服,唐千夙跟魏眷昂首阔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唐小八,可威风了。 花十三与凤绯夜还有朱薰儿在外头等候,魏眷一瞧见朱薰儿,立刻上前作揖行礼。 “九重门朱雀殿新入门弟子魏眷给薰猪师姐行礼了!” “你……”朱薰儿指了他半晌,想骂也骂不出口,谁让她放了话说,若是魏眷也能考进九重门她名字就倒过来念,结果现在这家伙还真的考上了,“以最后一名考进去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诶,薰猪师姐这可就不懂了,只要考得进来,成绩多少无所谓,你名字是得倒过来念就对了。” “你!” 唐千夙伸手拍了魏眷的脑袋一把:“有点男儿样,让让人家女孩子。” “她又不是我媳妇儿,诶薰猪你要是做我媳妇儿我就让着你,你要我让你嘛?” “你,你不要脸!”朱薰儿就怕一旁的凤绯夜听着会误会什么的,恼羞成怒地说道,“我才看不上你呢。” 魏眷乐呵一笑,回头跟唐千夙说:“听见没,我说让她了,她不要。” “……” 有这么让的嘛? 凤绯夜上前问:“公子,可拿到住宿牌了?” “拿到了。”唐千夙拿出自己的住宿牌,“安居苑三十九号房。” “跟我一屋。”魏眷补充了一句,“呵呵,呵。”他这么笑定然不是因为能跟唐千夙一屋而高兴,而是低头一脸垂涎看着唐小八,“儿子,咱们一家三口总算是团聚了。” 唐千夙想踹他,忍了。 花十三拧着眉头,心中稍有不悦,不过唐千夙必然是要交友结伴的,他也不能真的就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哎唷,我还当是谁呢,这不是玄赤堂扩招进来的新弟子嘛?两个从总务殿过来的师弟,你们可要多加勤学修行呢。”一个娇媚的声音缓缓传来。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朱雀四堂 唐千夙回过头看,就见几个同样穿着朱雀殿修行服的人站在他们身后。虽然服饰都一样,但腰带却不相同,这是为了区分殿堂的。 朱雀殿下再分四个堂,分别罗武、凤鸣、清风、玄赤四个堂。 罗武堂是男儿堂,个顶个的有着硬功夫,在朱雀殿乃至整个九重门内都极具威望的。 凤鸣堂正好与罗武堂相反,里边都是女儿家,但却丝毫不比罗武堂威望低,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 清风堂虽比起罗武堂跟凤鸣堂稍有逊色,但清风堂的弟子十分擅长丹药与宝器的炼制,武力值不佳倒也还算术业有专攻。 玄赤堂在四堂之中最差,曾被人指出这里汇聚了一群乌合之众。很多被流放到北茫的,扩招的,没什么潜质的通通都丢玄赤堂,完全是鱼龙混杂的地方。玄赤堂连续十年都没有任何作为,没有拔尖弟子,没有比赛名次…… 正好,凤绯夜、唐千夙、魏眷等人都被分到朱雀殿的玄赤堂。 刚才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姑娘长得美艳,双目狭长妩媚,脸蛋小巧,下巴纤细,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十分好看。 魏眷看了那女人一眼,耸了耸肩偏头贴着唐千夙耳边小声说:“凤鸣堂大师姐吴紫嫣。” 要说这凤鸣堂如今之所以威望如此之大,吴紫嫣的功劳不可不提,一把凤尾剑打下了朱雀殿在修弟子中第一剑的名号。 “那可不是薰儿的师姐?” 魏眷挑眉,朱薰儿确实就是凤鸣堂的人:“凤鸣点专门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女人。” “谁奇怪了?”朱薰儿在后头打了魏眷一掌,上前与吴紫嫣抱拳行礼,“大师姐。” “薰儿师妹最近跑玄赤堂的时间可真多呢。”吴紫嫣手指卷着自己身前的一缕发丝,说着薰儿之后目光抬起看向了凤绯夜,目光微动,“也难怪师妹跑得那么勤了。” 她说完目光再转,落在了花十三脸上。 目光极为放肆,将他从上打量到下,双目含笑着又问:“你就是十三师兄吧?蓝修庄使大人指定招收的弟子,还是唯一一个,紫嫣在这儿给十三师兄请安了。” 听吴紫嫣这么说,唐千夙才明白花十三在这儿的身份。 不过庄使…… 唐千夙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九重门的排行,掌门了之后到首座,首座之后……庄使。艾玛,花十三居然是九重门三大坐镇领导的亲授弟子! 都是人,差别怎么这么大? 她回头又崇拜又嫉妒的看着十三,十三的目光却落在方才跟随吴紫嫣的那些人当中。唐千夙顺着他目光也看了过去。 穿着朱雀殿罗武堂衣袍的男弟子之中,有人抬起头来,目光挑衅看向她。 雷霆! 他居然也进了九重门,还被罗武堂挑了去。 不过也是,雷霆虽然脾气火爆沉不住气,但功夫确实了得。 凤绯夜其实也看到了雷霆,不过他向来不认为雷霆是他们的头号强敌,既然雷霆能知道他们在九重门,那么凤高阳估计也会知道,他悄无声息扫视了在场的人,这些陌生的脸孔当中,指不定有谁就是凤高阳派来的人。 看来就算在九重门日子也未必太平。 吴紫嫣被十三无视掉,倒也不恼,勾起嘴笑了笑,看向唐千夙:“你就是唐千夙?” “嗯。” “首次选拔落选,后来十三师兄言传身教,最后在扩招的时候被选入了对吧?” “对。” “那怎么就进了玄赤堂,直接进罗武堂不就好了?”说罢她笑了,眼里有说不尽的言外之意。 意思就是说,她唐千夙走后门的呗,然后还假惺惺进了最弱的堂会。 周围的人立即窃窃私语。 唐千夙不急不恼,上前十分认真问道:“师姐觉得我该进罗武堂?” “……”吴紫嫣不语,反正都是走后门,还假装去玄赤堂做什么? “多谢师姐提醒,我这就去找统领说说去。连紫嫣师姐都觉得我该去罗武堂,怎么他一个统领却还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这不瞧不起人嘛。” 紫嫣没想到会被这家伙反将了一军。唐千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她吴紫嫣觉得统领考核不严谨,连忙叫住作势要去找统领的人。 “唐千夙!” “师姐还有事儿要交代?”唐千夙一脸无辜,“师姐放心,要是统领不依,我跟监院反应,据说扩招的名额最后是由监院批复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统领或监院将你放入玄赤堂必然有他们的理由。” 要是真让唐千夙说道统领或监院那,那岂不是都知道她吴紫嫣在说唐千夙走后门的事?这小子是笨还是故意的? “噢,那师姐的意思就是说,统领或监院鉴定我能通过选拔,其实也是合理的对吧?” “师门决定的事哪是我们弟子能断言的。” 那不就的了,你在这儿唧唧歪歪个p啊。“师姐说的是,是我心急了,还以为统领他们办事不公才没把我放入罗武堂呢。” 一段对话立刻让自己进入九重门名正言顺。花十三看她洋装无辜那表情,忽而有些想笑,就她那小脑袋瓜里那些小九九,他一下就能点破她。 花十三在看着唐千夙,却不知跟随在吴紫嫣身后的一个姑娘一直在盯着他看。那姑娘长得好看,鹅蛋脸,弯弯柳叶眉,眼睛水灵灵,菱形小嘴儿红润。背后背着一把白色的剑。 估摸也就十五六的年纪。 “那新来的师弟们就安心修行,不管在哪个堂会,终归都是我们朱雀殿乃至我九重门的弟子,大家要相互照应才是。” 吴紫嫣说了一些师姐该说的寒暄客套之后,带着随行的人一道离去。 朱薰儿看着吴紫嫣身后一大群随行者,轻哼了一声,心里嘀咕,等我到她那个年纪的时候,肯定比她还厉害,我现在才十四呢。 花十三等人也准备离开之时,忽而有姑娘从后边叫道:“十三师兄。” 几个人又回过头来,方才一直偷偷看花十三的姑娘小跑着过来,也不敢看十三,红着脸跑到他身旁,将手中的玉佩塞到了他的手上。 “上次扯断了师兄的玉佩,我已经重新编了玉带,还给师兄。” 说完还没等十三开口说话,她又红着脸撒腿就跑。朱薰儿瞪大眼睛看着那玉佩,又看看跑开的人说道。 “六师姐……拿了十三师兄的玉佩……” 唐千夙也瞥眼瞄他的手里的玉佩,那根系着白玉的玉带编得格外好看,唐千夙啧啧两声:“十三师兄,那位师姐的手可真是巧啊。” 十三斜视她一眼,说话阴阳怪气儿的家伙。 “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是做了什么,那姑娘才会把你系在腰间的玉佩给扯断了?如此激烈……” “我知道!”朱薰儿自告奋勇说,“上次六师姐在驯战兽,谁知道那战兽疯了一样的跑,结果六师姐就从战兽身上掉下来了,十三师兄刚好经过救了她一命,就那个时候十三师兄的玉佩被抓断了。” “噢,原来是英雄救美啊,我就说刚才那姑娘从一开始就一直偷偷盯着你看呐,你心里可美了吧……” 哒 唐千夙的额头被十三习惯性的拍了一下,就将手中的玉塞给了她:“这玉送你了,让你心里也美一会儿。” “我才不要人家姑娘送你的东西呐!”唐千夙追上十三,“说了不要……” “不要你便扔了。” “我才不干这事儿,要扔你自己扔。”她丢回了他手上。 十三看了她一眼,当真接了过去咻的一下就扔出了墙园之外。 唐千夙看着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他……还真做得出来。 正文 第八十章 正式入门 “你还真丢了?” “你没看见?” “我就问你怎么能真丢了呢?” “省得你疑神疑鬼,喋喋不休。” “我才没有那样,我就是在逗你玩呢。” “我就偏听不得你这么逗我玩。” “花十三,你未免太……太决断了。” “我向来如此。” “……” 唐千夙闻言,嘴角偷偷弯了起来,丢就丢吧,还别说,真丢了她还感觉挺爽的。 朱薰儿看前头那两人,偷偷笑道: “凤师弟你看,十三师兄跟唐四哥哥看起来是不是就像亲兄弟,一点儿也不生分对吧?十三师兄平时话可少了,还不爱搭理人,可跟唐四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就变那样了,你看他又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朱薰儿看起来非常和谐的那一幕,在凤绯夜的眼里却如同一根刺。 魏眷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一边走一边跟儿子唐小八培养感情,完全不顾及唐小八对他爱理不理的态度。因为他知道他儿子就是别扭啊。 “诶,唐千夙是不是该回去了?儿子饿了。” 唐小八在一旁嗷呜一下,谁饿了,是他饿了吧? “嗯。” 唐千夙应了一声,远远看见了花胤珣等人从对面的回廊走过。唐千夙微微留意了一眼,但又怕给花十三看出自己在心里盘算一些事,又将目光转回来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 花胤珣是罗武堂的弟子,这人虽然性格有些偏执孤傲,但在罗武堂却一直都是不显山露水的,整天就正常的修行,回青山院,除了一些随行的护卫与侍女,也不跟过多的人有交往。 不过,也算醒目了,在九重门估计没几个人能一个人住一个院,身边还能待人伺候。要不她还把罗战跟四喜带过来,热闹不说还能相互照应。 果然西岐的皇子就是牛b。 “你在看什么呢?”花十三问道。 “没看什么,等夜儿他们一起走呢。” “花胤珣方才从这儿走过……” “真的?”唐千夙这会故作镇定往那方才花胤珣消失的方向看过去。 十三斜视他:“我有说他从那走过吗?” 上当了…… 唐千夙回头看他:“我就随便看看,我哪知道他从哪儿走过?” 看十三又要抬手,她连忙先捂住额头:“我就看看,好歹他也算我的病人,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紧张的是你。” “我不紧张。十三哥,咳咳……”唐千夙吸吸鼻子,一副有事儿要商量的模样。 “客气不像你。” “你给我点儿钱花。” 唐千夙现在才知道,原来一千灵贝就是每个弟子入九重之后分发到的钱财,要买什么东西全靠这一千灵贝。可上次她在符箓阁买的一张符,居然就花掉了凤绯夜所有的基金。 现在想想,她那会儿面子也算是值钱了。 花十三掏了钱袋全给她。 “还有一事儿,上回咱们在天纳湖我看你手上有一个乾坤袋,能不能也给我弄一个,那样我出门就不用背着个大包袱……” 混小子,人家新来的都赶着去店里买东西,她倒好,什么东西都往他这儿拿。可偏偏,他就喜欢她跟他这么不客气,她要,他就给。 也跟唐小四接触了有一段时间,知道这家伙对金钱没什么大小概念,不然她能花两千万两黄金买了个奴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倒也不怕她花钱无度挥霍什么的,她心里有数着呢。只要她不去做些没意义或虚度光阴的事,她要的东西他很乐意给。 “还缺什么?” “现在还不缺,缺了再找你。” “嗯。” 与花十三分开,唐千夙与凤绯夜回安居苑的路上,她十分惬意地掂了掂手上的钱袋:“夜儿,咱们有钱了。上次我是不知道那一千灵贝是新弟子进九重门的所有积蓄,让你一下就花光了……” 跟十三她丝毫不客气,心里倒还惦记欠他一千灵贝?凤绯夜笑容有些冷淡:“公子认为我会介意你花的那一千灵贝?” “哪儿呀,我就跟你说现在有钱了。” “那是十三儿给公子的钱,我可不敢沾光。” “……” 这语气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魏眷一把揽住唐千夙的肩膀:“哎呦,有钱还怕沾光?他二爹,分我点儿,我穷死了,光给咱儿子买肉我都得勒紧裤腰带……” 谁让你买肉啦!唐小八非常不爽,说得好像是它把他吃穷的一样。明明就是魏眷那见美女眼睛就发直的家伙,一天到晚给女孩子买东西…… 听小八抱怨,唐千夙斜睨魏眷:“唐小八说啦,你的钱都花人家姑娘身上了。” “啧!唐小八瞎说!”魏眷一只手去掏千夙手里的钱袋,立刻被打了手掌,连忙收了回去。他笑,脸上一对深深的酒窝显示出来,牙齿白白的,乐呵着说,“唐千夙你真不知好歹,不肯要的你硬是塞,要的你偏不给你不自讨没趣?” 这话明摆着就是说凤绯夜。 凤绯夜也忽而觉得自己像深闺怨妇似的,心中自是有些羞恼。 唐千夙瞪了魏眷,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你四爷就乐意这样,管得着嘛你?” “我管你作甚?你又不是我媳妇儿。当然这辈子我是不会管你的,因为这辈子你也成不了我媳妇儿,四爷。哈哈,哈哈哈。” 深井冰! 唐千夙无语地白了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眼,回头跟凤绯夜说:“夜儿别理他,他脑子就短路。啊对了,你住那间屋?” 凤绯夜也不知自己为何心眼变得跟针孔一般大小,什么都容不下,尤其格外容易对唐千夙斤斤计较,她只要稍微做一些让他不高兴的事,他就会特别讨厌她。 而且十分想让她知道他在讨厌她。可真的试探这个底线的时候,又害怕她真的就以为他讨厌她…… 越是想整理对她的心情,反而越理越乱。 “我住十七号房。” “行,那到时候我去认认门。” “好。” 安居苑一共四十间房,唐千夙与魏眷住在了三十九号。一般来说,新弟子一个宿舍住两个人,别的殿堂都住了好几个苑,至少也得两百来号人。玄赤堂连一个安居苑都住不满,加上新扩招进来的,一共也才七十来号人。 从唐千夙进了院子,院中住的弟子们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该干吗干吗去,完全没有一点热情。 很多人都因为自己被分到玄赤堂抬不起头来了,别人看不起也就罢了,倒还自己看不上自己了。 住在一号房的是大师兄,领了一群新扩招的“新兵子”进入安居苑。 师兄年纪大概二十二三,身材不算高,大概一米七冒头,但很强壮,国字脸,浓眉大眼的,说话时眉毛微微挑着。 “我叫骆彦清,是玄赤堂的大师兄。现在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院儿是男弟子的住处,一共三十间屋子。安居别苑住的是女弟子,一共十间屋子。大家回头熟读门规,别擅自进入女院。” “嗯……到今日为止,我们玄赤堂一共七十三名弟子,其中男弟子五十七个,女弟子一十六个……” “嗤……”底下一些来的时间比较长的弟子嗤笑轻声嘲讽,“还报数呢,七十三个就是别的堂的零头数,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亏他还是大师兄……哼,又把这些扩招没人要的东西捡回来,玄赤堂迟早得被撤销了不可。” 骆彦清闻言,牙关紧了紧想说什么,但终归底气不足没回过嘴,就说:“新来的十二个师弟师妹,门上都写有号数你们就对号入住,修行的日程表每个寝室都有,明日起按时到授课点参加受课。” “是,大师兄。”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初生牛犊 唐千夙跟魏眷回答得响亮,剩余那些声音稀稀落落,都显得垂头丧气的。很多人心里就奔着九重门这个名号来的,虽然只能进玄赤堂,但至少出去还能说自己是九重门的弟子,也就忍了。 唐千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魏眷丝毫不被那些人沮丧的斗志所影响,晃晃悠悠的在这新地方东瞧瞧西看看。只要有唐小八在的地方,那都是他的天堂! 唐千夙跟魏眷进了屋。 “那些人完全是没了斗志了,一群散兵。” “这也情有可原,很多人都不愿意来这玄赤堂,我给你数数,罗武堂三百二十二条汉子。凤鸣堂,两百一十九个妹子,清风堂两百四六个男男女女,玄赤堂七十三个……嘿哟,寒酸啊。” 这么算来,就光光朱雀殿现在在修的弟子,那也有差不多八百人啊。如果再加上剩余的青龙、白虎、玄武、明镜四殿,得好几千个弟子呢。 规模还真不小。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怨天尤人者必然无所作为。” 唐千夙低头去整理被褥,然后再看,这睡觉的地方就是一张大炕,虽然很大,站了一个墙面的长度,但是…… “魏眷,是睡哪头?” “还分哪头啊,这么大的炕滚到哪儿睡到哪儿。” 唐千夙指着大炕中央的桌子:“就以这个为分水岭,我右你左,那个枕头你的,这个这头我的。” “磨磨唧唧的,你又不是小娘子我愿意抱桌子也不愿跟你挤一块儿。” “我正好也特别讨厌跟男人睡觉,又不香又不软的。”唐千夙也说了一句。 魏眷懒得跟她讨论这个,就问:“那咱儿子睡哪儿?” 咱儿子咱儿子,他说着也不嫌肉麻!真是服了这家伙了。“它要愿意,你让它跟你睡呗。” 唐小八跳起来,直接扑唐千夙怀里:“绝对不要啊,主人!” “儿子来,以后跟爹睡。” 见他扑过来,唐小八干脆转身一窜就出了门。魏眷被褥也不整理了,直接追了出去。唐千夙哭笑不得,他到底是有多喜欢那只蠢狼? 将自己东西整理好之后,也顺便将魏眷的东西归置了下,反正他的东西也不多。 今日起,唐千夙便开始了她的九重修行之路…… 然后,唐千夙发现玄赤堂确实就像一盘散沙,各顾各的,谁也不待见谁。或者有几个称兄道弟,修炼的成绩又比较好的称兄道弟,一个劲儿的窝里斗。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那些猴子们跟外头的人不敢嚣张,专挠自己人,而且可凶着呢。 带头那个叫李卓宝,人称宝哥。手下那些个小的们当中比较说得上话的一个叫雷子,一个叫张耀祖。剩下那些小罗罗就不一一点名,反正这些人就跟学校里拉帮结派的混混一样。 唐千夙自然不会傻到主动去招惹这些人,但往往这些人就喜欢找人茬儿。 用完早饭唐千夙去上早课,理论历程,室内课堂。 本来说今日就新扩展的弟子上课,怎么班上那么多人?几乎把座位都坐满了。 那边还有个空位置,唐千夙就走过去想坐。李卓宝下巴一抬,小弟们立刻哄抢过去,把她撞到角落里。 李卓宝大咧咧走过来:“要坐这个位置,一百灵贝。” 唐千夙眉一挑,她就说怎么这个班上有那么多学生,原来是这群人要来讹钱的啊。不过她还就不信,等上课了他们还能霸占位置不成?她不吭声想从过道走掉。 李卓宝长腿一伸一脚踏在另一张桌面之上,拦住了她的去路:“要过这个过道,五十灵贝。” 看来,就算她不过那过道,等会儿双脚踩着的地方,那也是收钱的? “没有不收钱的?” “有啊。”李卓宝将衣袍掀起,指着自己胯、下的位置,“从这儿走过,不要钱。” “看来你的胯、下还不如过道值钱呐。” “你说什么!”李卓宝给她气得横眉竖眼,“你知道不买我账的人结果都怎样了吗?” “让开让开让开!”他狠话还没放完,魏眷已经横冲直撞过来,直接撞开了李卓宝,又推开唐千夙,“有位置干吗不坐?你不坐?我坐!” “你这家伙,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宝哥的座位!” “噗!宝哥,好幼稚的名字,笑死人了!”魏眷从身上抽出一支毛笔,点了墨水,在桌上大刀阔斧的写下两个字“魏眷”,然后混不吝地看着那些人,“好了,现在我大名挂这儿,这座位我的了!” “小子胆子不小!”雷子直接一拳就招呼过来。 魏眷头一偏,把雷子的拳头一下狠狠砸在了桌面,再扣住他的脑袋往桌面狠命一砸。 “本大爷好好写的字儿,全给你弄花了!” “魏眷,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李卓宝的人一下就扑过来, 魏眷那家伙也是血性十足,也不管自己单枪匹马,抡起拳头就开打。立马一群人就打了起来。当然很快就变成了魏眷被一群人群殴的景象。 虽然人都长脑子,但不一定每个人都会用。比如魏眷。说实在的,唐千夙最不喜欢的就是打群架,尤其是在力量如此悬殊的时候,跟自己同学打群架。 她从人群之后走开,现在空座位好多,她找到了一个没人监管的空位置坐下,看着被一群猴儿压住的魏眷,一脸懒懒的笑意。 被按在桌上的魏眷朝唐千夙伸出手,指着她手指颤抖。喂小子,咱俩不是一屋的嘛,居然见死不救,我这是为谁才被打的,你个没心肝儿的混球…… “你们做什么呢!” 此刻,授课先生一招灵术如网扑来,打群架的弟子有过前车之鉴,立刻作鸟兽散。 然后,一脸墨水的魏眷被牢牢罩住,愣在了当场。当然这其中还包括被他夹在咯吱窝下的那些小猴儿。 先生说:“谁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唐千夙站起来:“先生,那个师兄让魏眷交一百灵贝的座位费,魏眷不交想走,师兄说要走那过道就要交五十灵贝,魏眷还是不交,师兄们就动手打人了。” 魏眷瞪了唐千夙一眼,到底被勒索的人是谁啊,她居然这么说! 先生:“李卓宝,是不是这样?!” “他胡说八道,明明是他们抢了我的座位还诬陷我打人。”李卓宝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油条懒懒抵赖着。 先生又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一本正经:“我们是新来的,连师兄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再怎么傻也不会只身一人欺负师兄的呀。” 然后她看向魏眷,言下之意,魏眷你就是再怎么傻之下的等级。魏眷气得头顶冒烟,他这么一起,居然被说没脑子? 先生其实心里有数,头疼啊,这些玄赤堂的娃儿!不想细究了,直接挥了挥手:“都给我去外边跑十圈!十圈十圈!” 唐千夙:“……” 计划失败在她太高估老师的审判能力了。只是先生,你确定这么做好吗? 不管好不好,整个课堂新来的弟子,包括来收保护费的李卓宝等人都得到外边冒着严寒,绕着凤鸣花园跑十圈。 凤鸣花园之内,有不少别的殿堂在外修炼,一看玄赤堂的人又被老师处罚,又是一阵挖苦嘲讽。 这就是唐千夙与魏眷进入玄赤堂之后的首映礼! 然后,他们跟李卓宝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从那以后,唐千夙发现自己的制服无缘无故就被剪碎了。去饭堂吃饭,好好的一坐下去,椅子脚断裂!走着路无缘无故就被人使绊儿。 今天回到寝室刚想睡觉,发现自己被子是湿的! 炕上全是水,地板都是! 李卓宝,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掏心窝子 被子湿了,魏眷不仅没生气,还幸灾乐祸的,丢下她扭头去找他一个叫李周成的哥们儿。 李周成之前在总务殿跟他一起干活的,今年首选通过选拔先进了朱雀殿修行。以前一个小总管小总管的叫魏眷,现在还一个小总管小总管的叫他。特别听他话的一个斯文男孩。 唐千夙一筹莫展盯着那床湿答答棉被,唐小八抬起头来看向门外:“主人,是凤绯夜。” 凤绯夜今日看到李卓宝那些人往她的屋里抬水了,如今满屋湿答答的都快结冰的程度,唐千夙却没要第一时间去找他,不觉又有些失望。 唐千夙见他进来,回头就一句:“夜儿你来了,我还想着等会儿到你那去凑合一晚呢。” 一句话又让他心情忽而好了起来:“你真的想过来找我?” “不找你我找谁去?”唐千夙叹了口气,真是遇到跟孩子一样幼稚的这些骚年啊,这种幼稚的举动上了初中的人就不该玩了,“不过你最近有点儿怪怪的。” “我怎么怪了?” “总感觉你在故意疏远我。” 原来她感觉得出来啊,他就是故意不来找她的,想跟她保持距离是一个借口,其实是想看看她被他冷落之后,会不会更加注意到他。 凤绯夜幽幽叹了口气。 “大概,是我怕自己太依赖你,越是依赖越是害怕失去,干脆不如保持些距离。” 唐千夙看了他半晌笑问:“你今年多大了?” “开春就十七。” “夏至我十五。夜儿,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年纪,日后会有无限的可能吗?” “嗯?” “这话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若你还不信,那夜儿就是你信不过我。你,我,十三儿包括薰儿与魏眷,我们都还很年轻,未来的路很长。你有你必须要走的路,十三儿有他必须要走的路,我唐千夙也一样。但只要还没分开,我们依然会荣辱与共并肩而战,我绝对不会放弃你。” 凤绯夜看她如此坚定的眼神,再次觉得自己心胸狭窄,患得患失了些。 “公子,是我多虑了。” “诶,说这些干什么,走,冻死了,快到你那屋去。” 说着两人一起去了是十七号房。 十七号房原本也是两个人住,但朱薰儿不希望有人跟凤绯夜住,就动用了一下权力,如今那屋就凤绯夜一个人住。 唐千夙一进屋,屋内暖意融融,她脱了外衣就滚床上去,拉住被子将自己盖好。 干爽的被子就是好,有火的房间就是暖! 凤绯夜将她随手丢床上的外衣拾起,放在了炕头柜子上。 看着凤绯夜,唐千夙忽而发现一个问题,这床上就一床被褥! 那意味着她要跟凤绯夜同床共枕…… 刚才还坦然说兄弟情深的人,脑中顿时想起那日在井宿院天井之下,凤绯夜嘴对嘴给她过度驭雪丹的事。 她咕噜就坐了起来。 凤绯夜不解看向她:“床不暖和?” “不是……你这儿就一床被子吗?” “褥子很大,足够你我共用。” 那糟了……唐千夙干笑一声。 “我那什么,睡觉不老实,喜欢乱动怕你晚上没被子盖。” 凤绯夜径自脱衣,将外袍解下:“无妨,我睡品极好,不会让自己还有你冻着。” 说着也上了炕,捞了被子的一角就躺了进去。床上就一个枕头,唐千夙立刻把枕头贡献了出去。 “我拿衣服垫着当枕头就成。” 说着从炕头拿了自己的厚实外套,折叠了一番放在床头。这么的,就看凤绯夜躺着看她。 他眉目含笑,嘴角微扬,如上好绸缎的黑色长发铺了一枕头,让他更有说不出的妩媚又乖顺的姿态。 唐千夙伸手将他发丝挪了挪,怕自己压着了。 凤绯夜忽而柔声笑了:“公子你在害羞吗?” “没有。”唐千夙顺势就往床上躺下。“有什么好害羞的?” 两人中间隔着一手掌的宽度,被子被肩膀支撑起来留个空隙,有冷风吹进来。凤绯夜缓慢的眨动了下长长的睫毛。 “公子。” “嗯?” “被子中间有风吹进来,冷,我能挨着你睡吗?” 这个不用问吧?唐千夙耳朵莫名发红:“挨呗,挨。” 原来唐千夙也是会紧张的呀?凤绯夜挪了过去,肩膀挨着她的肩膀。两人身上都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没一会儿彼此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到了对方身上,暖暖的。 凤绯夜偏头看她微微红的耳朵,心里甜滋滋的。不管觉得自己多心胸狭隘,但此刻唐千夙就在他一个人的身边,他心里格外舒坦,希望这样的时刻能更长更久。 “公子。” “嗯?” “你觉得我好看吗?” 虽然平日见得多了,但听他这么问,她还是偏头看他。 两人的目光对视。 凤绯夜的模样,如同用电脑描绘出,从五官到皮肤,没有一丝瑕疵。但这个人不是电脑绘作,而是货真价值的,灵动妖娆,美得让人越看越着迷。 唐千夙由衷回答:“你好看。” “那你喜欢看吗?” “喜欢看。” 唐千夙回答了之后,忽然笑了,笑容里不觉多了一丝无奈。以前她缠着宋子谦问“子谦哥,你觉得我好看吗”,宋子谦也会回答“你好看”。 “公子在想什么?” “我从小就很依赖一个人,一直将他视得比亲人更亲。他待我也特别好,我信他比信我自己更多。后来……他从背后狠狠的捅了我一刀,告诉我他对我一切的好,都只是为了杀我。” 凤绯夜忽而不敢看她此刻的表情,因为他对她好也似乎另有所图。 原来感觉他们两人之间距离遥远,总拉不近,多半原因还是在他身上。他不愿意对她付出真心,所以才感觉求不来她的真心。倘若她把真心给他了他却又不敢承接,害怕辜负。 可不辜负她,如何又能灭了唐门? “公子之前说过,不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因为这个人吗?” “是啊。” “公子当时必然十分难过。” “比死还难过。” 唐千夙看着他,眼眶忽而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咧嘴一笑,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完全没法控制,她抬手擦了擦。 “呵呵,第一次跟人聊起这个话题,没想到我还是这么没出息。” 凤绯夜心口一阵剧烈的收缩,被子下的手不觉就紧紧我成拳头。他不敢再妄自靠近,这个脆弱与坦诚的她。明明她肯吐露心声,是对他信任的表现,看她流泪居然跟看她流血,一样让他觉得撕心裂肺。 他想说话,但嘴角抽动了好几下,才问得出口。 “想必公子这辈子也不会原谅那个人了吧?” “不知道。” “那你恨他吗?” “恨之入骨,可还是忍不住时常想起他对我的好。一想到那些好又好像再次揭开心里被背叛的伤疤,反反复复,这道伤口像永远成为不了伤疤,一直在流血一样。” 凤绯夜无言以对。 唐千夙,若有一日我也如此待你,我是否也会变成你心里一直流血的伤口? 凤绯夜很安静,唐千夙惊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毕竟比起宋子谦对她的背叛,凤绯夜被家人的背叛要更惨重得多。 “对不起啊,是我矫情了,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有,我没事。”凤绯夜闭上眼睛,“公子……睡吧。” 唐千夙恨不得给自己掌嘴,都说的什么话题啊,还真以为是闺蜜同床聊天吗?唐千夙拉了拉被子,盖过了自己半张脸,忏悔了许久,不知不觉睡着了。 很久之后,凤绯夜慢慢睁开眼,偏头看向她。 抬起手,拉下她的被子,那张睡着的小脸露了出来。凤绯夜看了她许久,侧过身将睡得特别安静的她抱入怀里。 “唐千夙……对不住……对不住。” 睡得沉沉的人儿咕哝一声,温顺地挨在他的怀里,没有反抗没有怀疑。 唐千夙,你所谓我们日后的无限可能,能不能是很久之后,我还能抱着孩子一样的你入睡?能不能还能听见你说,夜儿,我们风雨同舟? 凤绯夜一夜无眠,就那么抱着她,忽而希望天都不要亮,就让他们停留在黑夜之中,不用面对将来与现实。 可天终究还是亮了。 他们还是要踏上属于自己的路。 时间其实很公平,不会给任何人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以德报怨 唐千夙与魏眷已经入门一个月,唐千夙知道自己现在所能支配的时间珍贵,所以格外认真的过着每一天,她害怕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她后悔她没为自己努力过。 她非常刻苦的修炼,不敢有一丝毫的怠慢。 虽然玄赤堂的学习氛围挺差,还经常被李卓宝等人整,但体内有着巨大的潜力的唐千夙,还是在修行之中不断得到进步。 她不知道,体内那股深不可测,等着她挖掘的力量是燕纱凌本身拥有,还是她自己具备。还是被宋子谦输入异种血清之后才具备了这样的力量? 只是,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是灵魂,按道理说血清是没办法起效用的。只是,现在她看镜子里燕纱凌的模样,越来越像十四五岁时候的唐千夙了。 那么,如果说,宋子谦在她体内输入的血清有用,那么她体内力量的爆发,会不会真的让她变成异种? 所谓的异种到底是什么? 花十三说,九重门认为她的力量能唤醒魔族的力量,所以要对她进行试炼。难不成,她真的会变成所谓的魔? 唐千夙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她不是,就算是被注入了异种血清,就算是被契约的灵魂,她唐千夙也只相信她就是她,不是别人所能指定她成为什么。 轰隆 正在山上修炼的唐千夙被剧烈的响声震回了神,魏眷冲了出来:“怎么回事儿?” 唐千夙也看向山脚的平台之上,那个灵光交错。 “有人在打架,去看看!”魏眷说了一声就顺着台阶一路跑下去。 唐千夙紧随其后,随后看到的就是,李卓宝等人正与罗武堂凤鸣堂的人交战。这个修炼地点,今日原本应该是玄赤堂修炼的地方。 山谷之内放出一只血魔兽,本来是让玄赤堂的弟子实践扑杀猎物的,当然李卓宝是不让唐千夙这些刚扩招进来的新弟子们动的,所以唐千夙与魏眷才在半山腰上训练。 没想到下午罗武堂与凤鸣堂有几个人从这儿经过,看玄赤堂完全没有团队合作意识的在那瞎打血魔兽,便去抢了他们的怪。 刚才那轰隆之声,就是血魔兽被罗武堂的人杀死时倒下的声音。 李卓宝他们看到自己的怪被抢了杀了,自然不愿意,结果双方就打了起来。 虽然罗武堂跟凤鸣堂的人加起来才六个人,在山谷中的玄鸣堂的人至少有四十多人,但是真正愿意跟罗武堂对着干的也就是李卓宝那一些人。 剩下的人要不是离开了,就是观望的,要不就以自己刚才打怪受伤了现在打不动了旁观着。所以四十来个人的力量,比起那六个人更加惨淡。 李卓宝红了眼眶,大骂道:“你们这些孬种,别人都到你们地盘儿上拉屎了,你们还给人递厕纸!” “李卓宝,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儿,我们是看你们那么多人都打不过一只血魔兽,雷子都快死了,大师兄也受伤了,我们才出手帮忙的!” 说话的是罗武堂的剑修秦永彪。 “你们也不自己瞧瞧,这么多人一起吐口水都能杀死的怪物,你们却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觉得丢人,我们还觉得丢人呢!” 李卓宝眼眶通红,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恨自己不够强大! “我们玄赤堂不需要你们插手!” “不插手,只怕你们大师兄都得死了……” “宝哥,雷子不行了!” 雷子身上覆盖着一层血红的粘液,是被刚才的血魔兽吞过再吐出来的。大师兄骆彦清也一身的伤。 “卓宝,别打了,快去叫师父……” “来不及了!”张耀祖哇的一下就哭了,“雷子没呼吸了!宝哥!” 唐千夙推开围着雷子的那些人:“别围着,散开!” “你干什么!”李卓宝揪住唐千夙的衣襟,眼睛快喷出血来,“滚远点儿,不然我杀了你!” “李卓宝,我没时间跟你闹,雷子再不急救真会出事儿的!” “这个时候我没工夫跟你闹!张耀祖还不把人抬回去!”李卓宝声音撕裂。 “我是大夫,我是大夫!”唐千夙也急红了眼。 李卓宝以为唐千夙是落井下石来的,一把拔出手中的剑。虽然他觉得自己连只血魔兽都打不过,连罗武堂的人都打不过,再杀一个比他更弱的唐千夙是很无耻,但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快炸开了。 他所追求的,不是这样的修行之路,不是这样的队伍,不是这样的九重门! 拔出的剑被人打了回去,凤绯夜站出来说:“他真的是个大夫,不想让雷子死,就放开她……” 凤绯夜从来不插手管这些事的。李卓宝一时愣神,唐千夙已经冲过他,跪在了雷子的身旁,虽然时间紧迫,但唐千夙并不慌乱,一一对雷子进行的检查。 魏眷扫开那些围绕的人:“没听见吗,让你们散开一点,围得水泄不通的,等着哭丧啊!” 唐千夙将雷子的脑袋侧位,打开他口腔,将嘴里那些粘稠的浆液抠出来。雷子鼻腔之中也完全被粘液糊住,唐千夙想也没想俯下身吸住他的鼻子,偏头吐出那些粘液。 迅速几次之后,她贴着他胸口倾听,随后双手交叠放置于他的胸口,甚至手臂按下。 “一!二!三!四……” 俯身深呼气,捏住雷子的鼻子,从他口中输入氧气。 “一二三四……” 继续人工呼吸。 一旁的人都看呆了,这真的能救人吗?但是看到唐千夙用尽全力,全神贯注的模样,大伙儿心中却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凤绯夜看着这样的唐千夙,她真的与他完全不同,她是愿意把自己的光与热发散给大伙儿的人,小打小闹的仇在她眼里根本无足挂齿,轻易就能原谅。 那她是如何才能说出,恨之入骨这样的话? 背叛,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伤害吧? 李卓宝在看到唐千夙丝毫不嫌弃吸雷子鼻子的那一刻,也微微动容。唐千夙是真的愿意救雷子的疑虑,在看到她抢救的过程之后,变成了唐千夙真的能救回雷子吗? 他屏息等待着,像等待一种希望与奇迹。 忽而,雷子猛得咳嗽了几下,剧烈呼吸起来。 他像是被奇迹砸到了脑袋一样,内心发出了一阵狂喜,他上前走了两步蹲在雷子身旁。 看了雷子睁开眼睛,他忍不住看向唐千夙。 以前他觉得她特别娇弱,就不像也哥们儿,可现在看到她擦了擦雷子脸上的血浆,同样脏兮兮的脸上绽放出那种笑容,他忽而觉得这个人微微耀眼。 雷子还没缓过神来,看着唐千夙完全不解,再看向一旁的李卓宝,叫了声:“宝哥。” 李卓宝咬牙,赢了一声:“哎!小子……” 是他没用,眼睁睁的看着雷子被血魔兽吞了,确实就如同罗武堂那些人说,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雷子只怕真是会死。 “雷子哥!”张耀祖哭着就扑过来,“我还以为你会死掉……” 唐千夙被他冲得差点摔倒,魏眷眼疾手快付出踉跄的她。唐千夙无语笑了:“真是的……” 魏眷微微看着这人,脸上沾着血,还有那些粘液,真挺丑的,可是,魏眷忽而咧嘴就笑了,露出两颗酒窝。 唐千夙疑惑看着他。 “怎么了?” “没,就是以前没发现,你小模样还挺俊的。” “我本来就长得俊好吗?”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挺俊,但没我俊你知道吧?嗯?” “我哪儿没你俊了,我眼睛比你大。” “我个头比你高!” “我皮肤比你白!” “男人那么白好看啊?” “公子。” 两人正幼稚的争论谁比谁好看,凤绯夜朝着这边走过来了,方才还理直气壮说自己长得好看的人,在看到凤绯夜那模样时,顿时都有些不爽。 两片叶子相争,你朵花儿来干啥呢!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击掌为盟 凤绯夜掏出手帕给唐千夙擦了擦脸。 魏眷一阵胃疼:“诶凤绯夜,你一大老爷们儿你这样合适吗?” 你美成这样合适吗?原话本该如此。 凤绯夜斜眼睨了他一眼:“如何不合适。” 魏眷看不下去了:“如何都不合适。”说着他伸手去摸凤绯夜的胸膛,“你其实是个女人吧。” 一摸,人家胸膛挺括,比看上去的可要结实太多,一阵嫉妒。不屑地放了手:“大爷的,男人长得这样,你家里人知道不?” 明明就是嫉妒了。 唐千夙好笑,接过凤绯夜手里的手帕,自己擦脸。 “哎唷,看来玄赤堂似乎是进了几个不错的新人嘛。”方才一直在看戏的罗武堂的人还没走,秦永彪看着被人搀扶起来的玄赤堂大师兄,挑衅道,“骆彦清,这次的堂战你们不会再一败涂地了吧?” 骆彦清轻轻咳了咳挺起脊梁回答道:“玄赤堂自然会竭尽全力应战。” “那么还有两个月,你们可要悉心准备啊,到时候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说完秦永彪大笑一声,“我们走。” 每年春节之前,九重门都会有一场堂会战,也就是殿内个分堂的比试。玄赤堂已经十年没有拿过名次,他这个大师兄已经当了两年了,成绩还是垫底的。 今日再对比,人家五六个人相互配合就能杀死的血魔兽,可偏偏玄赤堂的人因为相互哄抢,结果差点就闹出了人命。他这个师兄也是当得太失职了。 骆彦清心中不觉也渐感绝望,对自己也对玄赤堂。 唐千夙看着眼前一群人,还没比马上那六个人凝聚力大,也叹了口气。 “走了。” 唐千夙跟魏眷说了一声,正准备离去。 雷子此刻来到她跟前,支吾了半晌:“那个……我……” 唐千夙摆摆手:“别了,明白,不是你我也会救。” 雷子不大会说话,回头看向李卓宝。李卓宝给他急的,扒开人群走上来,说道:“新来的!” “我叫唐千夙。” 李卓宝白眼一翻,叫了一声:“唐千夙,你救了我兄弟,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说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都说不用了。” 唐千夙跟唐小八准备离去。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事儿,眉儿一挑,她又走了回来。 “李卓宝。” “你这人能痛快点儿吗,用不用你赶紧说,别一下一样儿的!” 唐千夙看他拧眉那倔样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真的想报答我?” “废话,男子汉大丈夫……” “我们打堂会战吧。” 李卓宝脸上那丝不耐烦慢慢变成了错愕,他看着唐千夙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感觉像被人说出了心声,但又感觉像被人点到了痛处。来玄赤堂三年了,第一年认真的去参加堂会战,输了。 顶着玄赤堂极差的名声,第二年又去参加了,结果还是输。最后觉得,自己跟玄赤堂一样,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无所谓了,只是每次被人看扁或嘲讽还是觉得心里难受与愤怒。 但那又如何,他后来再也没去参加过玄赤堂的任何比赛,依旧听到玄赤堂败北的消息。 一直一直,都是如此,那么令人愤怒又沮丧。 如今听唐千夙轻易就说出“我们打堂会战吧”,忽而觉得积压的愤怒与荣辱排山倒海而来。 可这阵激情也不过一时之间而已,玄赤堂不行的。 “哈哈哈,完全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知道堂会战是什么吗……” “第一次听说堂会战,也第一次看到几十号人在六个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众人闻言顿时觉得愤怒,但这却是事实,他们刚才就被六个人耻笑了。 唐千夙随便指了其中一个人问:“你打过堂会战吗?” 那人被点名,愣了半晌,连忙摇头。 “你呢,打过吗?” “没有。” “那我们为什么要在那些人面前抬不起头呢?输不起就罢了,现在我们是不战而败。几十个人打一个血魔兽久攻不下。罗武堂四个人加凤鸣堂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抢了我们的怪。” “我们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但是我们真的该对谁发火?是那六个人还是我们几十号人?” “我们一直觉得玄武堂人少别的堂人多。但今日七十三人对六人,我们依旧输得一败涂地为什么?今日是打怪,若有朝一日是六个人想要我们的命呢?” “呸呸,这些大道理谁都明白,我忒么罗嗦了。总之李卓宝,你若是真想报答我就带我打堂会战。除此之外别的报答我也不要。” “走了。“ 说完,她跟唐小八还有魏眷还有凤绯夜一道离去。 走远了一些后,魏眷问:“你真觉得,李卓宝会跟你打堂会战?” “谁知道。” “那你还费那么多口水?” “如果李卓宝都不打那其余的人更没戏。没看到吗?今日也就李卓宝在撑场面。自负的人都骄傲,要是他真的足够骄傲,会找我的。” “那万一人家找你了,你还真打啊?” “真打啊。” “你能打赢了?” “赢不了就输,反正玄赤堂这鸟样已经不能往更坏里变,只会变得好,懂吗?”唐千夙说得漫不经心的。 魏眷看这人丝毫不在意,似乎没那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挑了挑眉:“你要真打堂会战,算我一个。” “你不怕输?” “小爷什么都不怕,看在你是唐小八他二爹的份上,勉强给你撑撑面子。” “既然如此,公子如何能不算我一个?”凤绯夜也说道。 唐千夙慵懒的笑容荡漾开,跟朵三月桃花似的,她说:“有你们在,堂会战我们打定了。” 唐千夙伸出一只手:“一!” 魏眷一看咧嘴笑,手覆在她手背上:“二!” 凤绯夜目光微动,看了唐千夙一眼,手覆在魏眷的手背之上:“三!” “唐小八!” 唐千夙叫了一声,唐小八凑过来,立起身子放上自己的爪子:“嗷呜!” 四! 叠起盟誓的手一起握住。 唐千夙扛着万里晴空,高高的雪山,白白的山巅,阳光普照,白雪辉煌。嗯,忽然感觉日子过得有意思起来了。 北宫长离,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我都想尽情的过我的人生。 她果然还是留恋这天空,这山川,这四季啊,活着真好! 之后每天会安居苑还是会遇见李卓宝他们,唐千夙从不跟他再提打堂会战的事,她默默地将九重门的修行方案,试炼地点以及试炼内容,通通都熟悉了一遍。 进入九重门之后,她也去了很多不同的试炼点都踩过点,心里盘算着如何能在两个月之后让玄赤堂重振旗鼓。 李卓宝看唐千夙嘴里跟他说着要一起打堂会战,可现在每天都不理他,该修炼还是修炼,好像那天她说过的话全是放屁一样。 难道,唐千夙是耍着他玩的?还是说她翻脸就改变主意了? 不会给了他希望之后,她反而改变主意了吧?! 这怎么成! 李卓宝带着一群人直冲三十九号房。 哐当一声推开了她的门。 “唐千夙!” 唐千夙“一家三口”正在吃饭,人手一只鸡腿,看到李卓宝来势汹汹,她用鸡腿招呼着:“李卓宝,你来得正好,我们刚吃上呢,饭堂打回来了,两只烧鸡,可香了,要一起不?” 还有心情吃烧鸡?这是要打堂会战的人该有的闲情逸致嘛?李卓宝有去掀她桌子的冲动: “你到底想怎样?” 唐千夙看李卓宝气急败坏的模样,懒懒一笑:“我没想怎样,你呢?”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重振堂会 李卓宝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他身后跟着大概十来二十个弟兄,眼睛跟着他们老大转来转去。唐千夙也不急,细嚼慢咽吃着肉。魏眷更是不急,还有心情抢唐小八的肉。 雷子看不下去了,说道:“宝哥,你再走来走去,我眼睛都看花了。” “闭嘴!”李卓宝冲到唐千夙面前,双手撑在饭桌上,看着她半晌,“唐千夙!” “哎。” “你真心要打堂会战?” “啊。” “娘了个……老子跟你打!”说完,一把抢了唐千夙碗里的鸡腿,撕咬下一大块肉,“我算是看明白了,打了那叫输,不打那叫孬!” “雷子!”唐千夙叫了一声。 “哎!”雷子立刻应声,恩人的召唤啊,他虔诚听候。 “墙角那几坛酒放了有几天了,现在抬过来开坛!” “好……”雷子回头一看果真见墙角堆着几坛子好酒,立刻赶过去,“好嘞!” 李卓宝愣了半晌:“你酒都攒好了?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哪儿呀,随便堆着放那的,这不正巧你就来了?” 魏眷看唐千夙那“谦和”的笑脸,鄙视地在心里唾弃一番。别说,还真让唐小四这小子猜着了,说李卓宝三天之内必然会找过来。今天正好第三天。 三十九号房传来一片吵闹之声,凤绯夜站在安居苑的入口看着,并没有走进去,嘴角微微扬起。看来唐千夙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来去。 他正要离去,花十三也出现在了安居苑的门口,看到三十九号房门口站着不少人,脚步也停了下来。 朱薰儿跟在身后,站了出来:“咦,唐四哥哥那屋怎么如此热闹,我也去瞧瞧去。” 肩膀却同时被花十三与凤绯夜按住,她奇怪的回头看向花十三,又看向凤绯夜:“怎么了,我们不去凑凑热闹吗?” 两人又同时将手从她肩膀上移开。 “不是时候。” 再次异口同声。 这个时候,两个平时话都搭不上的人居然是异口同声?朱薰儿非常吃惊地看着他们两人,十三眉尾抽搐,居然跟这家伙说了同样的话,真不爽。 凤绯夜笑了笑缓声解释:“熏儿师姐,我家公子正在说正事儿,你还是晚些时候再去找他。” “我跟十三师兄听说唐四哥哥要参加堂会战,正想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十三看着那屋子传来笑声,眼里出现了一丝欣慰:“看来他并不需要。” 凤绯夜笑道:“我们家小公子爷向来让人放心。” 也是啊,唐千夙比他想的更可靠,只是他忍不住操心而已。花十三转身离去。 唐千夙,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多优秀吧。 三十九号房内。 几个人围桌而坐,面前倒着一碗碗的酒,大伙儿豪迈地干了一碗,再斟满。 唐千夙说:“虽然堂会战是挑选人参加的,但我希望我们玄赤堂内部能做出一次竞选。” 李卓宝:“这个你就别想了,你当真以为你几句激励的话就能让那些麻木的人回心转意,立刻斗志昂扬跟你操练?这不可能。” “我知道,所以我想知道你那边有多少人?” 李卓宝回头看看屋子里人说:“也就十来个吧……雷子,数数到场多少人?” “一、二、三……加我们一起十三个,宝哥。” 李卓宝听了这个数字,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有些郁闷:“就这么多了,其中还有一些底子比较差的。” “足够了。”唐千夙看着李卓宝有些不甘也有些垂头丧气,笑道,“我这边有我,魏眷还有夜儿三人。” 李卓宝抬起头:“那你打算怎么做?” 唐千夙认真道: “在门里有个试炼场叫杀戮空间,里边可以进行幻象对抗赛,被杀死的人会从试炼场自动退出。我想利用那个场地,在我们玄赤堂进行一轮以少对多的挑战赛,激发大伙儿的斗志。” “首轮挑战赛,守擂方只有我、魏眷还有夜儿三人。你们就负责去找堂内其他弟子组成挑战队参加这个比赛,不管你们能组到多少人,以怎样的战略都可以对我们发起进攻。” 李卓宝想了想:“但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去杀戮空间。那是个空道场,除非门里有活动才会有奖励,平日去里面也最多也就打打架,根本没人愿意去那浪费时间。” 九重门本来可以接领任务,完成后能够拿到灵贝或灵石做奖励的。但因为玄赤堂一直被人瞧不起,好的任务都抢不到,难的任务又做不了,只能接些酬劳低的,不断的做任务才能糊口。 杀戮空间是空的试炼场,除了门里或殿里有活动时,才会有奖励分拨,但到这些活动时,就极少有玄赤堂的人能获得奖励。 所以,杀戮空间,玄赤堂的人根本就不喜欢! 但在唐千夙看来,这却是一个十分值得利用的一点。 “正因为是空的,才适合我们堂内充分利用。”唐千夙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这儿有一万灵贝,在我们堂内发布消息,夜晚挑战赛,第一天挑战成功的有一千灵贝奖励,第二天是两千灵贝,如此类推。” 一天比一天奖励丰厚,就能让参加过的人有再次挑战的欲望,且能激起更多人参与的。为了得到高额奖励,挑战队肯定会想法设法要赢,自然战斗力跟作战方式都会有所提高。 唐千夙也算是用心良苦。 李卓宝也将自己的钱袋都奉上:“我的全在这儿了。” “收了。”唐千夙也不客气,“先收了,也许得到的回报比你想得更大呢。” 钱财这东西,可看重可看轻,李卓宝没二话,就看着唐千夙跟魏眷:“不过,你们这这三个新人守擂能守住吗?” “我也没试过,要不,现在我们三对十三来一次?” 李卓宝看唐千夙那闲淡的模样,愣了下,突然就不服了:“tmd,来就来,你们要是连我们几个都防不住,还瞎折腾什么擂台赛啊!” “那走,现在就去比划比划!” 一群人乌泱泱的往杀戮空间场地而去。 说真的,李卓宝对唐千夙心里有着莫名的跟随感。或许,正好是那日他心里咆哮着要变强,要战斗的时候,唐千夙正好给了他一句“我们一起打堂会战”这样说中他心事的话。 又或许,她在救雷子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她身上一种依稀存在的光明,让他恍惚看到了希望之光。 但是这一切并不表示,唐千夙就有能力带给他奇迹。 至少在他知晓的范围之内,唐千夙首次选拔没通过,最后以扩招名次排在第十二的成绩进的玄玄赤堂…… 只是李卓宝不知道,这个首次没通过的人,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通过的扩招选拔。这个人每天都在进步。这个人曾一掌打碎了幽北门的五行乾坤结界。这个人被九重门视为重点防御对象。 “唐千夙,在我知道你真正的实力之前,以少胜多未免有些胜之不武。今晚就我们两个人,你若胜我,我心服口服!” 唐千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目光中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 她现在确实没试过自己能力达到了怎样的程度,但是她体内有强大的力量在潜伏,虽然她所能体悟的不过是那力量的冰山一角,但是她隐约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正源源不断支撑着她走向强者之路。 她有那种预感,渴望,更有信心。 “啊,那我们今晚,一决高下。” 不是三对十三,今晚是一对一,唐千夙与李卓宝双双进入杀戮空间试炼场之内。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两人一道出了试炼场。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同床同窗 来到大伙儿面前时,唐千夙还是一派悠然。李卓宝面色肃然。 雷子等得喉咙发干,咽了咽口水问了声。 “宝哥,怎样?” 李卓宝忽而咧嘴一笑,大声道:“干!你们明日全都给我招兵买马,挑战赛正式启动!” “呼!”李卓宝的那些小罗罗们欢呼雀跃了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们是看着李卓宝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才跟着欢呼的,但仔细再想……宝哥这么激情的要挑战,那岂不是说他认可了唐千夙的力量…… 而宝哥,输给了唐千夙? 这怎么可能! 夜色之中,路灯之下,唐千夙平静站立,地藏狼王站在她的身旁,以前不觉得这画面有种王者之气,今日却恍惚有所不同。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唐千夙,就是一个高瘦高瘦的小少年,最多眉清目秀过分漂亮一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今她依旧眉目清朗,不说话不笑的时候,嘴角仿佛也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橘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镶上一层暖色的光晕。 看到大伙儿在看她,她俊俏的眉一扬,从灯下走了上来。瘦削的肩膀带着一丝柔韧的倔强,脊梁骨挺直如青竹,身上的战斗气息还没完全消失,隐隐透露出一股内敛的强劲力量。 只是走到大伙儿跟前时,她忽而咧嘴一笑:“走了,回去睡觉,冻死了。明晚我们在这儿不见不散。” 魏眷与她并肩而走,唐小八走在他们之间,灯光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还真能打赢了。”可魏眷却没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到惊讶。 “差点就输了。”唐千夙笑弯腰逗小八,“我居然比我想得厉害那么一点,唐小八你二爹给你长脸了没?” 魏眷这次没有嘲笑她,而是看着这人蹲下去逗唐小八愣了许久,又有些恍然大悟。他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个人要是不特别,地藏狼王如何会死忠于她? 唐千夙,你到底是怎样个来历? 你可知地藏狼王是魇族上古的战兽?已经灭绝有一千年之久。这一千年来,从来没有一只真正血统的魔狼出现过,更别说魇族的战兽。 魏眷也蹲着揉揉唐小八的脑袋。 “唐千夙。” “嗯?” 魏眷从自己的脖子里抽出了一个吊坠,吊坠是一颗狼牙,也许因为魏眷长年戴着,已经被磨得光华温润。 “你认识这个吗?” 唐千夙伸手去摸,狼牙上还带着魏眷的体温,暖暖的。她仔细瞧了瞧,抬眼看向魏眷:“这是……” 魏眷屏息等待。 “狗牙?” “……”魏眷拆点栽了个跟头。 “辟邪用的吧?之前凤绯夜身上也有一个,据说能避开尸鬼之内的东西。” 魏眷兴趣缺缺,将自己的吊坠放入衣服里:“什么脑子,你个土鳖。” “我土鳖,你个戴狗牙链的不土鳖?” “哼。”魏眷双手环胸,懒得再跟她说话,一路没有说话,回到寝室倒头就睡。 唐千夙也懒得理他,在床上继续研究作战计划。小八卷着趴在她身旁,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哐啦一声。 魏眷张开眼睛。 一看自己的被子上扣着一个砚台,掀起被子坐起来就要开始骂人。 “唐!……” 唐千夙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的书籍顶着砚台超过了桌子边缘,掉在了魏眷那边的床榻之上。 七窍生烟的魏眷,将砚台往桌上放,掀开被子把伏在桌上的人夹起来。 唐小八立刻睁眼开抬起脑袋,看到是魏眷在搬动主人,它脑袋又搁下闭上眼睛睡觉。魏眷扯过床头的被子将唐千夙盖上,然后盘着腿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看着这人。 嘿,这土鳖眉毛长得挺好的,睫毛很长,鼻子…… 魏眷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继续双手环胸,嗯!我的高一点吧。 皮肤白……白怎么了?男人要黑那才俊!不然呢,像这土鳖一样,长得那么小的下巴,那么粉的嘴唇…… 比来比去,魏眷非常不高兴。 看了看四周,眼睛忽而一亮,拾起桌上的笔,站了砚台里仅剩的墨水。 长得好看是吧?小爷给你画个独眼龙!白是吧,给你画道蜈蚣疤,唇红是吧,那来点儿胡子! 做完一切,仰头无声大笑。 “玩够了吧?” “呃……”魏眷一看唐独眼龙瞪着眼睛看着他,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不是睡着了嘛?” 那么粗鲁死的也给他搬活了,刚才就醒了,就是困得不行了不想动,没想到这家伙没完没了的。唐千夙斜视他。 “你说呢?” 魏眷赶紧指着自己的被子:“你把墨水全倒我被子上啦,你怎么不把油灯给倒下来,一把把我给点着了?” 唐千夙噗嗤一笑:“算我错了,你现在也报仇了,赶紧睡吧。” 说着打了一个哈欠,从被子里爬出来。 “你要去哪儿?”魏眷问道。 “你不废话,当然洗脸啊。” 要不然墨水干了多难弄下来,而且还不知道这墨水里有没侵害皮肤的东西呢,唐千夙到了水弯着腰认真洗脸。 居然没生气?魏眷忽而觉得没趣,也觉得自己幼稚了。 “唐千夙你一点也不好玩。” 说完丢下笔墨,把被子调了个头,继续睡。忽然想到唐千夙跟花十三打打闹闹的样子,忽而叹了口气,幽幽问道。 “唐千夙,你也就喜欢你十三哥而已是吧?” “啥?” “你跟谁你都不闹腾,就看你跟花十三在一起的时候,像个蠢小孩似的。” 埋头洗脸的唐千夙回头看向床榻:“我有那样吗?” “不信你问凤绯夜。” 回头想了想,几时开始花十三已经不是让她避恐不及的人了?几时开始她已经慢慢淡忘自己利用十三护自己周全的事?几时开始的她被他守着护着成为了一种她的认可? 她为什么会半夜爬十三的墙头送红薯?为什么会跟他丝毫没有底线的逗乐?为什么只会跟花十三才会闹成一团。 想到那花十三奋不顾身趴在冰面上,紧紧拉着她的手,死也不松开,那双红红的湿漉漉的眼睛,那么坚定的眼神,至今仍旧清晰存在唐千夙的脑海里。 她嘴角一弯,说了声“他是我十三哥”,便继续低头洗脸。 “切……”魏眷枕在脑后,闭上眼睛,“有什么好稀罕啊,不就是个兄弟。” 唐千夙没回嘴,继续认真洗脸,完了仔细抹上脸油,不然这大冷天的该被冷风吹裂了。又在魏眷一阵吐槽之后,三十九号房终于安静的睡眠时间。 玄赤堂挑战赛开始的第一天,李卓宝他们组到的人很少,很多人都在观望的状态。 但也有人为了那一千仙贝,自己组队来了。 反正他们又不用付出代价,杀戮空间也不会真的死亡,要是答应了不就白白拿一千灵贝吗? 队伍人多分到的酬劳自然就少,所以有人觉得既然守擂队才三个人,就只组了两到三人的队伍进去挑战。 结果,惨败。 一组如此,两组如此,很快挑战赛成了平日都不大相互沟通的玄赤堂弟子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唐千夙觉得这样很好,人一旦有了共同的话题,至少这个时候心是向着一个点的,也算暂时形成一股向心力吧。 “酬劳一天比一天多,既然如此我们多组些人进去,还怕赢不了吗?” 这是打过挑战赛的人,在人数上吃亏了之后得出的结论。 于是,第二天的挑战队人数上增多了,而且不断在增多。 且不说钱不钱的问题,人谁不希望胜利?谁都不想老吃败仗。在人多还赢不了的情况下,很快便有了出谋划策研究作战战略的现象。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再战血魔 当酬劳提升到五千灵贝,唐千夙跟凤绯夜商量,可以让他们赢一场,尝尝胜利的甜头。所以五千灵贝赏给了一组十五个人,有联合作战方略的队伍。 这货真价实的奖励一兑现,玄赤堂一下就有些沸腾了。都去问那组人是怎么赢的,然后不断总结经验,为的是今晚的六千灵贝。 大伙儿又继续招兵买马,商量对策…… 并不是说,唐千夙等人的力量就大到可以随心所以制服十几个人的程度,而是在杀戮空间之内,守擂的人在暗处,有很多暗杀的机会。杀戮空间不仅是在锻炼修行者的灵术,更是在考验他们智慧以及团队合作的能力。 唐千夙一直知道凤绯夜是很强的,魏眷没在她面前出过手,但这次的挑战赛魏眷也着实让她惊艳了一把。 当然凤绯夜或魏眷的力量不是唐千夙掌握的主要方向,她每天把参加挑战赛的名单都统计一边。参加挑战赛次数越多,自然觉悟性越高。 在反反复复的比试当中,多少也能对一大部分人进行了下摸底。再加上从大师兄骆彦清那得到的一些资料,唐千夙开始整理出一本玄赤堂七十三名弟子的花名册。 十天之后,唐千夙与凤绯夜魏眷三人,被三十个挑战者挑落下马,守擂者败战。 安居苑三十九号房内,李卓宝一脸兴奋冲进来。 “唐千夙!” “人不在。”魏眷在床上看书,难得一个清闲的午后。 “去哪儿啦?” “洗澡。” “洗澡……我去找他!”李卓宝咧着嘴笑就要走。 “那最好不要去,唐小八在门口守着呢,别的时间都好说,就洗澡的时候你敢靠近它主人一点点保证咬你。”连他这个爹想一起去洗澡也给咬了,完全六亲不认啊。 正说着,唐小八刺溜进了屋。唐千夙刚洗完澡,神清气爽地抱着盆子进来了。“李卓宝,有事儿?” “那个,大伙儿都在等今晚的挑战赛呢,为擂主是不是要加人数了?再好好干几架。” “嘿,还打上瘾了是吧?”唐千夙把木盆往架子上方,湿毛巾挂上,跟李卓宝亦步亦趋跟着她屁股后,她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干吗?” “千夙,你看,现在咱们堂会气氛好像真的有点好转了,要不趁热打铁再继续呗?” “不了。”唐千夙微微一笑,“挑战赛到昨晚为止结束了。” 李卓宝面色一愣,立刻站直了:“那么好的势头,干吗要结束!你不是想让玄赤堂好起来嘛?” 看他急躁的模样,唐千夙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说话。 李卓宝不爽地瞪了她好几眼,不大甘愿地往椅子上坐下。 “宝哥,我统计了下,基本上会参加挑战赛的人,加上你手下差不多就固定那么些个,再继续下去这个比赛也没有意义。我们想要的是玄赤堂所有的人的凝聚力,而不单单是拉帮结派,三十三个人,还不到半数呢。” 李卓宝知道。 而且这三十三个人里,可能还有一些就单纯是为了拿灵贝来的,还谈不上向心力。毕竟,一盘散沙的状态存在于玄赤堂已经有些根深蒂固,不可能一下就化解。 李卓宝拧眉好一会儿:“可这也许就是好的开始呢?” “这么单一,很快就会有人腻歪了。而且,我们没有灵贝了。” “……”说到这个,李卓宝愣了半晌,脸涨红了,可确实没钱了。这场比赛一共花掉了两万多的灵贝,大半是唐千夙的,还有一些是兄弟没凑的。“那,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跟大师兄商量过了,明天让门里再给我们玄赤堂打一次血魔兽。” “什么?” 李卓宝看着她好一会儿,忽而眼眶有些红了。 上次打血魔兽,玄赤堂输得惨不忍睹。若是开始还有借口说是血魔兽太强他们打不过,那么后来别的堂会六个人就将它打倒又算什么? 那是一个屈辱,今年重组的玄赤堂多少弟子因为那次打击绝望着。多少人想从来一次,想证明自己真的不是那么弱。 如果能重来一次,或许他们也是可以打败血魔兽的!多么想要那样一个重头来过的机会,但没人敢提,因为玄赤堂就是那样的弱,或许再打也是输。 但每个人其实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假设,或许他们其实是可以赢的。 唐千夙恰逢其时的给出了这样的机会。 如果!如果这次能赢的话,确实振奋人心吧。李卓宝忽而觉得胸口特别热,似乎沉寂了多年的血液如今才开始流淌起来。 “知道了!” 很多话想说,可是却说不出口,李卓宝起身离开了唐千夙的寝室。走到门口他忽而又忍不住笑了,唐千夙所谓的擂台赛只是一个热身而已吧?她不是说说而已,她是认真的。 她真的是认真的! 呵呵,他李卓宝也是认真的! “唐千夙,你还真狡猾。”魏眷百无聊赖翻着书,“把一个男人整得眼眶都红了。” “受到过挫折的人才会被真心鼓舞。虔诚渴望的人会特别珍惜重来的机会。重新站起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 “那你是勇者吗?” 唐千夙闻言挺直脊梁:“我是勇者。” 因为她跌倒过,重新站起来,现在在努力前进,哪怕前途未卜。 魏眷拿着书没有反驳,只是咧嘴一笑,翻过一页书,忽而他爬起来说道:“呐呐,唐千夙快来看,美人绘本最精彩的一页!” 唐千夙直接捞起自己的鞋往床上丢过去:“你别没事儿干就在那看小黄书!” 还有,绘本的画技真的太粗糙辣! 次日。 风雪大作。 还是在九重山血魔大峡谷。玄赤堂大师兄骆彦清,带领全堂弟子守在峡谷之内,等待血魔兽的出现。 那一日,苦战一个上午久攻不下的血魔兽,再次向他们猛然攻击而来。 只是,这只凶猛无比的魔兽,今日再战之时却变得缓慢又笨拙了许多。玄赤堂的弟子们少了太多战战兢兢的心态,少了你争我夺的内讧,多出了雪耻的怒火,集体合作的实力。 在李卓宝的指挥之下,居然只用了十几招就把血魔兽打翻在地。 原来,六个人战血魔兽真的已经足够了。不是罗武堂他们太强,而是他们太弱,或许也不是他们太弱,而是人心太散,太麻木了。 整个血魔峡谷安安静静的,扑簌簌的大雪几乎将人的视线掩埋,但是玄赤堂的弟子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看到一只大魔兽倒下的情景。 似乎,阻挡在人心面前的某座大山,被打出了一个裂缝,微微有亮光透过了茫茫白雪照射进来。 暖暖的,让心里某些希望隐约在萌芽。 没有人出声,怕破坏了心中那份小心翼翼的动容。没有人动,怕一动就碎了如水中月镜中花般的希望。 许久之后,魏眷抱怨道:“干什么嘛,我都还没出手呢,血魔兽我没打,大师兄,你干脆再申请放一只啊不,多放几只出来那才够打嘛!” 凤绯夜也还站在老远的地方,脚都没挪动几步,唐千夙在看那些人,而他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她没有说话,让骆彦清传达着下一步的训练计划,虽然那是她的方案,但她听得很认真,生怕错漏了一些细节。 风雪之中她如同一面不会倒下的旗帜挺直而立。 骆彦清的声音在风雪之中响起。 “今日的战斗验证了一句话,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能进九重门的人绝对不会是弱者,我们缺的东西需要我们一样一样的找回来。今天是血魔兽,明天或许就是这些年我们所受的屈辱。后天也许就能成就我们的荣耀。” 骆彦清灌入铿锵有力的理想,希望能唤醒所有人心中的希望。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剑冢银魂 “九重门具体包括剑修、符修、丹修、器修、灵修,今日回去,玄鸣堂弟子重新对自己修行项目进行填写。我们堂将会分门别类的进行专项修炼,今年的堂会战我们玄赤堂一项也不会少参加……” 魏眷挨过去,问唐千夙:“这样就可以?” 其实还远着呢,这些人只是尝到了甜头,觉得好像充满了希望。其实现实若真的打击下来,他们自然又会动摇,又会怀疑。 “呵呵……”唐千夙笑,回了一句,“不过过些时候就该有被打击了是必然的。” “嗯?” “人啊就是喜欢痛打落水狗,落井下石的人一般都不会主动把石头搬开,而是见井里的人准备爬上来时,加一脚。” “你说的事罗武堂与凤鸣堂他们?” “谁知道呢?不过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磨不成才,抱得动荣耀的人必然要背得起屈辱,希望终归在明天,时间会给我们一切所想要的东西。” “切,越来越爱胡说八道了。”魏眷话还没说完,唐千夙脚步忽而一动就小跑着出去了,“喂唐千夙,你干吗去呀?” “我去要点钱!” “……” 这会儿,魏眷也看到了不远处骑着马经过的花十三。小子眼睛还真利,这么大老远的都能认出花十三来。 唐千夙追着马儿跑,唐小八追在唐千夙跑。骏马的速度慢了下来,马上的人伸出一只手,唐千夙伸手抓过去,那人将她往马上一拉,唐千夙落在了他的背后。 站在不远处的凤绯夜看着离去的人,目光幽暗。 一骑一狼快速离去。 唐千夙在花十三背后谄媚叫了一声: “十三哥哥……” “别这么叫,让我听出阴谋的味道。” “诶,说得这么难听,我是有事相求。” “钱花完了?” “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不是心有灵犀,而是隔着风雪我都能看到你双眼冒着灵贝的光芒。” 唐千夙哈哈大笑,双手咯吱他的腰,损不损啊你个大毒嘴。花十三躲了躲,痒得笑了:“别闹我。” 唐千夙伸手探入他斗篷之下,摸他腰间的钱袋。 “摸哪儿呢?”十三没好气说着却也没阻拦,直到唐千夙抓到了乾坤袋,他说了声,“里边有把银魂,给你的。” “银魂剑?”唐千夙看他刚才策马回来的方向,“薰儿说着几日你都不在门内,你是去了剑冢?” 唐千夙研究过九重门的试炼场,她知道剑冢是九重门最厉害的炼器大师祝融锻造剑的地方,后来因为祝融走火入魔之后,那地方就成了级别特别高的试炼之地。 因为祝融的魔魂使得剑冢里边所有的剑都具备了杀人能力,虽然里边珍藏许多名剑,却很少有人能把他们带出剑冢。 银魂剑通体白,剑色如雪,不用时像蒙着雪雾不见剑刃,出招时如银龙出鞘,锋利无比。 “你不是要打堂会战,没有一把像样的武器怎么行?” “十三哥你待我真好。” “那你是否要报答我?” “怎么报答?” “每晚到井宿院与我练剑。” 这哪是报答啊,明明就是施恩啊,这完全是给他最好的训练嘛?唐千夙立刻连着厚厚的斗篷一起一把抱住他的腰,“十三哥,我以后一定会孝敬您的。” 孝敬…… 花十三有想把他踹下马的冲动。 两人进了九重门,不再是骑着马而是下马步行,道路两旁的树木银装素裹,楼亭轩榭的顶部白雪覆盖,近处的灯台也是皑皑白雪落满。 花十三牵着马走在石板路之上,看了一眼在玩银魂剑的唐千夙。虽然看她对自己送的东西爱不释手是觉得物超所值,但是那把剑能比他还好看? “小四儿。” “哎。” “我们多久不见了?” 唐千夙倾身翻转手掌,银魂剑在她手上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刺出。 “嗯……半个月了吧?” “你想我不想?” “想啊。” 唐千夙将剑入鞘,又拔出,果然剑又变成了雾茫茫的。 整个人心思都不在他身上啊?花十三不悦地停下脚步,唐千夙果然完全没有察觉,一直走出了好几米,才发现身边没人了。 终于知道回头找人了。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还嫌他走得慢…… “你过来。” 唐千夙走了回去,站他跟前:“干吗?” “这把冷冰冰的剑能比我好看?” 唐千夙愣了下,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儿,立刻将剑一收,背起手仔细将他看了又看:“噢?哦……” 小爷是让你重视,不是让你观赏……花十三被她看得脸部有些抽搐。 唐千夙点头:“十三哥,你……该刮胡子了。” 他是因为什么都没时间刮胡子的?花十三一把将人捞过来夹臂弯里勒住,唐千夙被勒得嗷嗷直叫。唐小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身雪的又从两人面前略过。 两人一狼一马,停停走走或快或慢的前进。 路过炼器坊,唐千夙忽然想到了一事儿,灵机一动。 “十三哥,你送我这么好的剑,我也送你一样东西,来,反正时间还早,你随我来。” 唐千夙进入炼器坊,花十三将马拴在马厩里也跟着进去。 里边的炼器师看到花十三笑脸相迎:“十三儿啊,是需要什么法器吗?“ “周师叔,是幼弟要寻些东西。” “就那个小少年?”周师叔目光指着在那挑选东西的唐千夙。 “是。” “小模样长得倒是挺俊。”周师叔笑道。 花十三闻言只是微微颔首不置可否,但头一回觉得夸别人他心里高兴。他也觉得他家唐小四长得挺好。 唐千夙指着一款特别薄的半成品刀片问:“师叔,这个刀片能不能给我裁剪出两个手指宽度,大概这么长的?” “可以。”别说两个手指宽度,再精致的东西都能做得出来。“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不单要这个,而且……师叔你这有纸笔吗?我想现在就做一个东西。” 周师叔看了眼十三,才笑着看向唐千夙点点头:“有,随我来。” 唐千夙在纸上画下了一个模型,大概的形状,尺寸,组合结构都讲述了一遍:“师叔,要做成这个东西,需要花多久时间?” “这个倒不是什么精密难做的东西,照你所说也不是武器,你做这个东西做什么?” 花十三看着图稿,也不明白她这是要做的什么。 唐千夙看周师叔对花十三格外亲和,她目光一亮笑道:“师叔,这东西不是我要,是十三哥急着用的。” “十三儿急着要的?” 花十三也不好拆她的台,就说了声:“有劳周师叔。” “既然是十三儿急着要,大概一个时辰,嗯,最多一个时辰就可以出来了。你们去那儿烤烤火,稍等片刻。” “多谢师叔。”唐千夙眉开眼笑道谢。 花十三这名字还真是在哪儿都挺管用,谁都买他的账。难不成,他在九重门有特殊身份?不然庄使师尊为什么就收他一个徒儿? “十三哥,你老实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花十三微微一愣:“为何有此一问?” “你看啊,在幽都瑞小王爷得敬你三分,在九重门那么多人都管你叫师兄,你还是庄使大人唯一的弟子,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你其实是……掌门的儿子?” 花十三被她逗乐了:“胡说八道。” “可你没比我早来多久,怎么都管你叫师兄?” “我跟你说过年幼时我被刺客伤过险些丧命,那次是在九重门被救活的,后来便在九重门修行了几年,不过因体内有封印不能很好的使用灵术,成大了一些后边又被送回了家。”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剃须之刀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师叔级别的人都跟你那么熟。” 花十三端起茶喝了起来:“倒是你,在玄赤堂呆得可好?” “挺好的啊,我们堂前段时间在打挑战赛,开始一塌糊涂……”唐千夙将玄赤堂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把一些感动她的人说了一遍,把自己的期望与抱负侃侃而谈。 俊美少年的脸上有着无可比拟的活力。他臭美爱漂亮,出门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他聪明善良,可以用瘦弱的肩膀承担别人的性命。他勤学刻苦,修炼之时总会越挫越勇不轻易言败。 这样一个小少年,在花十三的眼里发着热,发着光,让他的心也格外温暖起来。 两人说着说着,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周师叔拿着唐千夙要的东西出来了。 “小兄弟,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唐千夙接过一看,t字形,大小合适,弧度合适,摸了摸刀刃,她满意点头:“周师叔,就是这个,您真是天才。” 周峰摸了摸胡子,被夸的眯眼笑着。“诶,这小玩意儿虽巧但不复杂,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不告诉您。” “嘿,你这小子!我有你的图稿,还能研究不出干什么用的啊?” “那您慢慢研究,我跟十三哥就先告辞。” 两人从炼器坊出来,十三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去让你用了,你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唐千夙还特意去买了凝脂,是皂角做的一些类似香皂的东西。随后两人就回了花十三的住处,唐千夙用热水泡了毛巾,准备给花十三擦脸。 花十三看她手脚利索忙活着,也不知道想做什么,他起身准备自己接手:“你这一脸坏相是要做什么?” “诶你别动,坐着,不是说报答你了嘛?今天我伺候你。” 将他按回椅子上后热毛巾就覆上他的脸。花十三无奈,微微仰着头让她弄。唐千夙擦干净了他的脸,用凝脂沾了水在他长出一些胡渣子的下巴抹了抹。 没一会儿,她的手上有了一些泡泡,将凝脂放下,双手轻搓他的脸颊与下巴。 滑溜溜的泡泡之间,她小手来回穿梭,有些痒。花十三不觉咽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摆动。心口又出现了那股暖流,慢慢的流经心窝传到身体的各部,莫名就有了些甜蜜的躁动。 也只有唐千夙,敢摸他的脖子他的脸……随即他不觉笑了,她摸过的又何止这两个地方。 “接下来不能笑了啊,不然割伤了别怪我。”唐千夙亮出刚才周师叔打造的东西,“现在猜到是干什么用了吧?” 花十三一想顿时明白,推了她一下:“等会儿。”他就着唐千夙的手握着手里的器具,气不打一处来,“刮胡子用的?” “啊,这东西叫剃须刀。” 看剃须刀的形状,再看唐千夙,花十三这会儿是绷不住笑了:“周师叔要知道你急着用的是剃须刀,得跳起来。” 周峰,那可是炼器大师,为了弄出一个剃须刀,亲自操刀忙活了一个时辰。 “哪是我急,是你急,看你急得胡子都长出来了……别笑,我开始刮了。” 唐千夙将剃须刀贴着他轮廓俊朗的侧脸轻轻刮下,表情认真而小心,生怕刮了他一脸的血,刮了几下她看花十三。 “你看我干吗,我好看啊?” “你好看。” “那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你好看?” “你好看。” 唐千夙得意一笑,左手上的泡沫往他脸上抹了一把。“现在知道你到底拜了个什么样的弟弟了吧?完全是才德兼备美貌智慧……” “呵……” “让你别笑,刮伤自己负责。” 她手固定住他的下巴,继续刮。刮倒下巴那处,她低头看得很近刮得更仔细,毕竟是第一次给男人胡子,手法不是很熟练。 回过神来,猛然发现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四目相对的刹那。唐千夙心跳不由自主就快了半拍,手忽而就一抖。 “诶糟了。” 某人下颚一道细细的血痕出现了…… 花十三立刻声明:“我没笑。” “可你看我了!” “笑不能笑,还不能让人看了?” “就是不让看……”唐千夙觉得争辩无意义,看着他抱歉笑道,“疼吗?” “不疼。”心花怒放之时,这点小伤算个什么?花十三再偏过一边脸,“还有这边没刮。” “哎呀,真是任重而道远啊。我就帮你这回,下回你得自己来。这个用起来特别顺手,要有电池我就给你弄得电动的……” “什么?” “你别说话听我说就成,不然刮你一脸血色山羊胡……” 说完立刻举起剃须刀,因为花十三又想笑。花十三发现,还是跟唐千夙在一起他特别自在,想说什么说什么,想笑就笑。 花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把花十三拾掇了个精神焕发,都是剃须刀的功劳。 对唐千夙而言……这把剃须刀太值了。 对花十三而言……这把剃须刀太值了。 只是两人的值法不大一样,唐千夙是觉得用一把剃须刀换了人家的钱袋,还有一把冒死寻来的宝剑,能不值吗?而花十三觉得,这把剃须刀不仅是唯一,还是一场千金难换的记忆…… 下午,唐千夙趁着太阳不错,在院子里给她家唐小八刷毛,李卓宝便火急火燎的找过来。 “唐千夙,坏了,今天罗武堂的人抢了我们堂的任务,据说被打得挺惨,估计刚收拾回来的一点信心有被打没了,该死的罗武堂那些人,以多欺少……” 唐千夙都没理他,让他自顾在一旁长篇大论,她在一旁给她家小八刷毛,这家伙喜欢到处乱窜,把一身狼毫弄得乱七八糟。 李卓宝长篇大论没人理,也蹲在她旁边问:“我跟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你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你让我有什么反应,又不是小孩子被打,难不成我还去找人家家长去?” “早上刚打完血魔兽来了点士气,下午那么点士气又怂了!”李卓宝最恨的就是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 “李卓宝,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这世上就没有一步登天的事儿。你也说了,玄赤堂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不可能一下就重振旗鼓。我们最初要的就不是在挑战赛或血魔战中收获的那些不牢固的信心,而是在不断挫折之中一点点扎根树立起来的信心。” “可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堂会战了。” 李卓宝这没头苍蝇是的也算是操碎了心了吧?唐千夙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大师兄已经将修行门类安排下去了,炼丹、炼器、符篆、武斗都会有具体安排到人头上,或多或少都会出成果的,进入九重门的人,再不济也有想赢的,安心吧。” 李卓宝叹了口气,他已经好几天都没能好好睡觉了,又兴奋又担心。 “对了,武斗会参加的人选大概出来了,李卓宝、骆彦清、魏眷、凤绯夜、唐千夙是首推弟子。穆烟雨、邢大年、欧阳磊、严雷、阮小玉是替补弟子。名单会在内部公布,玄赤堂的弟子可以公开挑战选手,被挑战失败的选手会被挑战者取代。你要回去好好训练啊,别被人给挑了……” “我呸,老子还就不怕人挑战。” 虽然玄赤堂还是经常被别的堂挑衅,欺负,这段时间,还是有人会抱怨连连,也有人在说风凉话,玄赤堂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但是又好像不一样了。 至少在玄赤堂内部,所有工序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的堂会战的准备,以前觉得漫无目的的日子,渐渐因为参加大堂会的时间逼近,越发感觉时间不够用了。 所以,转眼,大堂会的时间到了。 正文 第九十章 堂会之战 玄赤堂将炼制出的灵丹、法器、武器、符篆与其他堂一样,都摆在了各自的卖场之上。当然生意是一如既往十分淡薄,没人注意到玄赤堂的东西。 玄赤堂被派到此处售卖物品的弟子,在一波又一波的讽刺之中依然坚持售卖。他们很担心今年的大堂会玄赤堂又是落败而归,但是却又忍不住在心里祈祷,玄赤堂,爆发吧! 而武斗场那边,第一天的比试已经开始。 在朱雀殿的武斗场边已经坐满了观战的观众,主审席上坐着朱雀殿的统领颜伯韬,朱雀殿的侍者高道安,朱雀殿的监院司空摘星。这本来已经是一个堂会战最高的领导配备。 可今日的朱雀殿堂会战武斗场,却来一位等级更为高的人,九重门庄使蓝修。 蓝修在九重门地位排行,那是要在掌门之后,与首席弟子相当,但他的灵术据说是九重门中最高深的一人。 很多弟子都极少能看到他,今日他的到来让真格武斗场更增添了一处不少光芒,也让参赛弟子多出了更多的紧张感。 蓝修却低调温和,一身蓝衣飘逸,模样十分儒雅。身后还跟着一位挺拔的少年,他便是蓝修庄使唯一弟子,花十三。 “庄使大人请入座。”统领颜伯韬恭敬将他请入正座。 蓝修却道:“本座也是闲来无事,只是顺道过来瞧一瞧,坐边上观战便可。” 说罢,他在主审席倒数第二个位置坐下,将一旁的座位留给了花十三。在座的人可能不知道他为何会来,但花十三如何不知,蓝修是来看唐千夙的。 主审席上的人从容等候,武斗场内的弟子们,气氛紧张。 四个堂会派出了大师兄抽取对手以及出场号码牌。 罗武堂大师兄慕容衡。 凤鸣堂大师姐吴紫嫣。 清风堂大师兄冯晨。 玄赤堂大师兄骆彦清。 骆彦清抽了签走回自己的队伍一看,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要是清风堂的话,也许还能有些胜算,至少不会在第一场比试之中,就惨败而归…… 可是为什么是…… 李卓宝上前一看,眉头也拧起来:“第一场,战罗武堂。” 看那两个人面色凝重,唐千夙忽而笑道:“正和我意,要是罗武堂放在最后,估计晚上回去还睡不着呢,就喜欢这么痛快的直接遇到最强的,一鼓作气。” 朱雀殿执事说道。 “第一场,罗武堂对战玄赤堂。” 此话说完,场上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忽而就有人爆笑了。 “今年这是做什么呀,开场就是鸡蛋碰石头对战,有什么看头啊?” “玄赤堂这是要五连败结束今天的比赛吗?” “玄赤堂就是条咸鱼,想在我们罗武堂身上翻身,少做这样的春秋大美梦!” “看上去,还有扩招进去的出来参赛,不笑死个人了呀!” 玄赤堂本来人数就少,又没支持他们的队伍,一下子拉拉队就先输给人了。 李卓宝气得牙痒痒,刚想回头骂过去,唐千夙拉住他笑道:“宝哥,靠实力说话,不比嘴皮子功夫,咱不理他。” 李卓宝气血不畅,深呼吸闭了嘴,但是心有不甘又吼了一句:“第一战我来战!谁敢挑战!” 李卓宝就是年少气盛,脾气暴。唐千夙想说什么,也来不及。 罗武堂那边的二师兄秦永彪说道:“大师兄,就让我去杀杀玄赤堂最嚣张的那股气焰。” 罗武堂大师兄慕容衡点头:“嗯,只要拔了那束火苗,估计玄赤堂也没什么斗志了,全怂了。” 在罗武堂人的眼里,凤绯夜不过就是靠一张脸招摇撞骗,魏眷是在总务殿熬出头的愣头青,至于唐千夙那更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 至于大师兄骆彦清,只会闷头办事,一点也不雷厉风行,干了几年的师兄也没把玄赤堂给训练好。 最嚣张而且灵力最高的估计就是李卓宝了,这个人还有点人气,这一战只要把他打趴下,那么玄赤堂就等于是没了支柱全倒了。 这人心一倒,就彻底完了。 秦永彪是个符修,大概二十出头,各自不高,但手长灵活,据说是罗武堂最优秀的符修,非常擅长使用符篆。去年已经拥有了灭魔师的资格。 面对脾气暴躁的李卓宝,他笑道:“宝哥,我们又见面了。” “废话少说。” “噢,据说后来你们把血魔打败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过你们是多少人一起打的?” “滚你犊子!” 李卓宝被刺激得怒火中烧,身上的力量爆发,猛然就冲了过去。 果然这万年臭脾气还是没改啊,秦永彪身体微微倾泻着,在李卓宝长剑砍来之时,他身影一转瞬间离开了原地,而平地就留下了一道爆破符轰然炸开。 李卓宝反应极快,翻身后退躲过了爆破, 而就在此时,秦永彪如同流星一样冲出,瞬间来到李卓宝面前,手中的灵剑当头砍下。 杀。 李卓宝多得有些狼狈,非常危险地躲过一剑,地面爆裂。同时不甚有把握地挥出一剑,剑流横扫,希望能阻隔一下秦永彪的下次攻击太快的到来,不然他就真的躲不过了。 但秦永彪不仅符篆使用得好,剑术也是不错的,他不躲,反而是迎着剑流冲了过来,当的一声当下了那一剑,随即火符来袭。 李卓宝连忙用灵力打出一个剑阵,试图困住秦永彪的爆发性攻击。 但也只来得及困住那火符,秦永彪飞身上前,一脚踢中他的腹部,他被踢出了七八丈远的距离。 李卓宝迅速爬了起来,咬着牙,趁着对方短暂的停顿,注入灵术的剑阵立刻轰出。这据对已经是李卓宝的大招,如同他的脾气一样,火爆而直接,没有回转的余地。 面对如此爆裂的攻击,秦永彪依旧没有闪避,顺手洒出六道金符,金符在他周围围成一个防御大圈。 轰轰轰 李卓宝的剑流将一道道符冲破,眼看就要能击中。 秦永彪忽而轻蔑一笑,李卓宝,你还是太急了。说着举着灵剑,身子旋转飞升人已经到了半空,手中的火符连贯飞出。 百符激流! 轰 火符连贯飞出,一道道的火符轰向李卓宝。 李卓宝手中挥剑不断的抵挡着火符,同时步步逼近秦永彪,他是冒着宁死不退的战斗方式,死倔死倔的。 按理说他应该不比这秦永彪差这么多的,只要他坚持就能赢的。可是为什么他却招招被制! 李卓宝不甘心啊! 他如猛虎一样硬冲猛攻,眼看就要破了秦永彪的百符激流,但秦永彪长剑一封,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又是一脚猛然踢向李卓宝的胸口。 砰 李卓宝再次飞了出去,口中喷了一大口血。 秦永彪轻轻笑道:“李卓宝,认输吧,你不是我的对手。玄赤堂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们这些弟子也一样。” 在一旁的观战的弟子,这时候有些人悄悄退下了,他们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玄赤堂赢不了,李卓宝都被摧毁的话,他们还有什么希望! 罗武堂的人与玄赤堂恰恰相反,他们气势如虹,从不担心区区一个玄赤堂真能打赢他们。他们罗武堂就是朱雀殿第一堂!玄赤堂竟然敢挑战他们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天大的笑话! 李卓宝却使劲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嘴里淌着血,他笑了笑,牙齿上都是血:“孙子,刚才是爷爷放你一马,现在……呀!!” 他双手一翻抓起自己的武器,在地上飞似的冲过来,身体旋转,手中的剑流如同旋风,杀气大起,狂杀而来。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首局失利 秦永彪被这人这火爆的杀气震慑了一下,不过实力的差别在,他完全没乱了阵脚,脚尖往后挪开,身体飘逸,爆裂的符篆一边退一边发射。 轰轰轰 百符激流! 同一招式,没用! 李卓宝剑面转动,就要破了这阵势。 一旁的大师兄骆彦清大喊道:“糟了,是要上当啊!” 一般来说,这种大绝招是很难连续使用的,所以秦永彪不过是做了一个幌子。而一向耿直火爆的李卓宝上当了。 李卓宝砍向的符篆,烈焰符瞬间烧起耀眼的火光。他目光一亮,什么都看不到了。 就在这一瞬间,秦永彪一声爆吼,浑身灵力光芒大盛,一个大招爆出。 李卓宝知道自己完全没有闪避的可能,他也不躲避了,眼睛看不清无所谓,杀吧!脚用力着地仿佛扎入地面,双手握剑横扫而出。 爆破流! 轰 看不见的李卓宝打偏了,虽避过了致命一击,却没有侥幸地中了招,火符在他肩膀上轰的爆破。 他身体晃了晃就要倒下,手中的剑猛然插向地板,支撑住了破败不堪的身体。 绝对不能绝不倒下! 场边一时安静,李卓宝挺直的脊背,倔强的想要支撑天地不倒。但是……讥笑声再起。“硬撑着,没戏了,输定了!” 虽然气势在,但胜负似乎已经分晓。 这会儿的秦永彪也有些喘息,他已经听到李卓宝骨头错开的声音了,居然还没倒下。但是他也不会再怠慢,不会再给他喘息的机会。 手中的几张飞符飞出,如同带火的利箭刷向李卓宝。 李卓宝还手拿剑,飞跃而起,斩杀! 嘭! 在撞上符篆的那一刻,身体忽而砰然被炸起来,抛到了半空。擂台上的天空,格外的阴霾,他似乎一直悬浮在进退不得的悬崖上,从来没有挣脱过。 输了,到最后他还是输了! 李卓宝被震飞出了擂台,魏眷飞身上前将他接住。李卓宝真心觉得,此刻还不如战死来得舒服。他甚至不敢看唐千夙的眼睛:“千夙,第一场战,我想赢的。” 唐千夙温热的手,覆上他已经错位的骨头:“宝哥,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起的,我们与玄赤堂荣辱与共!” 说完猛的将他脱节的骨头一拉。 “呃……”李卓宝闷哼一声,眼角像流出来一样红,但他没哭,“唐千夙,我信你,我就信你。” “啊,我不会让你失望。”唐千夙站了起来,看着欢呼雀跃的罗武堂,她走回了大师兄身边,说:“师兄,玄赤堂的命运就在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骆彦清点头,不能再输了。 罗武堂在别的堂会面前十分有威望,此刻拉拉队也是众多,不管是战场上还是观众席,在李卓宝输了第一场之后,有了一面倒的趋势。 “要是这次玄赤堂再输,干脆并给罗武堂算了!” “放屁,那么些乌合之众也想进我们堂,做梦呢!” “那也是,那干脆就撤销玄赤堂算了!” 唐千夙看着四面喧嚣,原来四面楚歌说的并不一定是战场,原来人言真的是一种能置人于死地的武器。 她静静看着这些人叫嚣的嘴脸,并不是很在意。她的目光慢慢投向玄赤堂的所在的观众席,人已经走了大半,剩下那些有一部分是李卓宝的人,还有一些坚持没走的。 她用自己特殊的视力,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要记住这些人,记住这些坚持守住最后信念的人。走了的人她挽留不了,留下的人她铭刻在心。 主审席上的人交头接耳说了一会儿话:“蓝修大人觉得这战况如何?” “任何事情不到最后都不能妄下定论,我不过是个观战的。”他一直偷偷留意着唐千夙,她看到她为李卓宝接骨了,于是偏头问花十三,“据说你义弟还是个大夫?” “唐门的人会这些不奇怪吧?” “是不奇怪,就是他手法还挺奇怪。” “师尊不能因为所有人都是右手握剑,忽而来一个左手的就觉得人家可疑。” 蓝修轻笑:“你这孩子,我说什么了吗?” 花十三嘴角扯了一个笑容,说没说他心里明白。蓝修又问:“那你觉得,你义弟能打赢这场比赛吗?” 花十三微微垂眸,淡淡说道:“任何事情不到最后都不能妄下定论,我不过是个观战的。” 说完蓝修愣了一下,被自己的话给堵死了,随即哈哈大笑,端起茶喝了起来:“怎么一旦问起他的事,你就跟只刺猬似的。” 十三不屑回答,只跟刺猬一样已经是客气,他不是为了试探唐千夙,能亲自过来看朱雀殿的堂会战? 不过…… 花十三目光锁住站在人群之中,显得微微有些单薄的唐千夙,不免也有些担心。毕竟那孩子实战经验太少。但是,看她格外淡然的模样,他又稍微放心,天天跟她比剑多少知道,她进步大得惊人。 此刻,罗武堂的大师兄慕容衡走上前来。 慕容衡身高大概在一米九左右,一身横肉,手臂有唐千夙大腿那么粗,肌肉纠结,是个剑修。 但也是个重型剑修! 他肩上扛着的是一把巨型大剑,光剑重量都有一百六十斤,普通人根本就提不起来,更别说舞动。 慕容衡上前说:“你们抽到的第一场就是我们罗武堂,也算是比较倒霉,第一战也输了,也算是倒霉到家,不过,这应该也不会让你们觉得意外。接下来,我们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太欺负人,就大师兄对大师兄吧。” 正好骆彦清也是个重型剑修,使的大刀。他长得是壮实有力,但身高不过一米七多,比起慕容衡立刻显得娇小了许多。 骆彦清看向唐千夙,唐千夙表情淡然,只是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握成拳,捶了捶自己的心口。 骆彦清点头:“好,就大师兄对大师兄,慕容师兄,请!” 慕容衡将大剑扛在肩膀上走上了武斗场。 骆彦清也提着大刀上去了。骆彦清的大刀叫虎啸刃,已经算是够大够凶猛,可是就怕货比货,跟慕容衡的大剑龙腾斩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就跟s遇到xxl似的。 第一场的胜利让罗武堂的人充满了傲气,再看场上光从个头就能明显区分大小局面,更是能笑掉他们的大牙。 “大师兄,干掉他,不要给他任何机会,砸扁这小蚂蚱!” 一直都像是走马观花的魏眷,不知何时已经感染了战斗的气氛,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他有些激动了。大喊道: “大师兄,杀他娘的,那家伙的剑重,移动肯定慢,先攻!” 看到自己人在喊,观众席上的张耀祖也跟着大吼。 战斗一开始,骆彦清果然强攻,利用自己的灵活性,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虎啸刃他的手中虎虎生风,朝着对方面门就罩了过去。 慕容衡像是有些意外开始后退。 骆彦清哪儿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刀接一刀的横斩竖劈,打的慕容衡只有闪避的份儿。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骆彦清可没打算给对手任何机会,一招虎啸山林击出,直轰在慕容衡的头上。 砰…… 慕容衡竟然不闪不避,任由虎啸刃击中,登时全场鸦雀无声!这打的可是要害,怎么反而不躲了?那可是要命的! 但慕容衡确实就这么把这招虎啸山林给防御住了,甚至此时一脚踹出,骆彦清闪避不及被踢出数丈。 慕容衡嘲讽一笑:“蠢蛋,你的善良在战斗中就是软弱,你还怕真打死我不成,竟然还敢收力!”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逆转首胜 慕容衡的举动,简直就是完全将对手的招式与心理掌握通透了。罗武堂的弟子们忽而欢呼大叫: “我们大师兄在逗你玩儿呢!” “大师兄霸气,太霸气了!” 慕容衡此刻伸出自己的剑,单手握着指向骆彦清,仿佛这才是他刚刚开始的战斗。 “骆彦清,去年堂会战你输给了我,大殿战你也输给了我,今年你依然会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今年,又能接我几剑?菜鸟!受死吧!” 手提大剑的慕容衡身体微微一躬,地表爆开了一圈力浪。 嘭 慕容衡不见了! 又是下一瞬间,慕容衡的龙腾斩如泰山压顶斩了下来。 轰!! 骆彦清的举刀猛然一架,身体巨震,体内气血翻涌,身体瞬间划出数丈,浑身骨头都好像被砸缩了层,手臂发麻。 慕容衡是朱雀殿众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巨大的身体巨大的剑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他绝对不比骆彦清慢,甚至更快! 更快!更快! 砰! 第二剑已经接踪而来,骆彦清感觉自己的刀都要脱手,喉间迸出爆吼,拼命的顶住强悍的力浪!但身体还是无法控制的后退。 他们的力量,是悬殊的! 慕容衡根本就没有追击的意思,嘴角一咧,凉凉道:“你还是一样一点进步都没有,玄赤堂就是因为你这烂泥祸祸的更稀烂,想要改变命运,在我慕容衡面前完全是,扯淡。” 慕容衡说完,不看骆彦清,而是挑衅地望着唐千夙:“据说你们想靠一个小毛孩来创造奇迹,那你们就继续保持十一年无出头之日的奇迹吧!” 骆彦清看了场边面色不改,依旧从容淡然的唐千夙,他稳住自己说道:“慕容衡,别管我们玄赤堂靠谁来创造奇迹,你先赢了我再扯淡。” 慕容衡蔑视一哼:“你还死撑几下?一下还是两下?” 砰!! 慕容衡又是一个火爆的突击,大剑斩中了骆彦清的刀,连同地面砰然炸裂!可想而知,这一觉踏出的力量有多威猛。 这次他没有停留,而是一鼓作气连环出招杀向骆彦清。 “大师兄快躲开啊!”雷子大喊道,绝对不能宝哥被砸了,大师兄也被砸! 骆彦清就是不躲,举刀迎了上去。 当!!! 骆彦清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虎啸刃死死的架住了龙腾斩。 慕容衡有点诧异,这一剑他是想让他直接弃械投降的,骨头还挺硬。 “杀!” 慕容衡身上的灵力迸发如浪荡漾开,这是灭魔师的力量,带着强大的灵力的意见斩杀过来,骆彦清这次没躲得开,那股力压大到他无法动弹。 轰!!! 这一招龙腾斩让骆彦清已经站住,整个人飞了出去。 慕容衡傲然屹立,举起大剑振臂一呼,罗武堂包括凤鸣堂的弟子跟着一呼百应! 这力量还是悬殊太大,慕容衡是兼具力量、灵术、剑法于一身的灭魔师,对骆彦清来说还是太强了一些。 “嗯?”慕容衡回头看过来。 骆彦清居然还能站起来,双手紧紧握着虎啸刃说:“我还没输!” 慕容衡暴喝一声:“找死!” 带着旋风的龙腾斩看下,快得让人目不暇接。能把一百六十斤中的武器挥到如此程度,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狂人! 骆彦清依旧只能举刀勉强防御。 砰砰 慕容衡的连环出击,是要全方位的击倒对手,不光骆彦清,还有玄赤堂参赛的所有弟子,玄赤堂上上下下所有弟子,就会因为这场战斗而胆寒心惊。 这就是他的强大,就是罗武堂的强大! 砰砰砰砰 慕容衡的每一击让人感受到的是骆彦清的无助,骆彦清的毫无招架之力。玄赤堂的人看着揪心揪肺,罗武堂的人看着大快人心。 但骆彦清就是死撑着,不管多少下,撑住,撑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输从来没赢过!他从来没给自己的师弟们长脸,他失职了啊! 慕容衡的龙腾斩如闪电般的轰下,此刻他也虐红了眼,心中痛快得无以复加,对手就是个靶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到希望他能反抗一下,倒是反抗一下啊。 反抗,骆彦清没有这个能力! 慕容衡举起龙腾斩…… 就在此刻,骆彦清虎啸刃猛然一摆,挺身而起,硬生生的把慕容衡的剑挥开了,一时认定骆彦清没有反抗之力的慕容衡动作稍有迟缓。 可足够了! 骆彦清反手挥动虎啸刃,猛然横扫慕容衡的面门。 呼…… 慕容衡险险躲过,脸上被力流割出了一道血痕,他怒目瞪大,这蔫不拉几的家伙居然还能反抗,那么…… “去死吧!” 这次慕容衡爆发了,这是关系到他面子的问题,绝对不能再手软,龙腾斩关注了灵力! 杀杀杀杀! 骆彦清有些麻木了,他完全是靠自己的意志跟支撑,身体每次都看似要崩溃,可他就是一点点就能挺过来。 罗武堂的人看了着实让人着急不爽。 “大师兄,一招干死他!” 娘个了,明明弱得要死的东西,居然这么打都打不死?慕容衡实是恼火,也不砍了,一脚把骆彦清踢了出去! 飞出去的骆彦清毫无防御之力,但双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虎啸刃。 慕容衡见倒下的人许久不动,再次举起大剑迎接众人的欢呼。 罗武堂的人继续高声欢呼着,可慢慢又停歇了,因为骆彦清有站了起来。 ——“大师兄,玄赤堂的命运就在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今年也许是最后一次能唤起大家已经散得所剩无几的心,是唐千夙苦心经营而来那一点点的期待与希望,他不能输,不能再输! 骆彦清忽而仰天长啸,寒风之中,他的声音燃烧的火焰,浑身的肌肉肉眼可见的膨胀,散发出钢铁般的光芒。 “这……这是晋升了吗?” 居然是在打斗之下,力量得到了晋升? 骆彦清继续嘶吼着,想让身体爆裂出更多的力量,他猛然用刀面拍了自己的脑袋好几下,他要清醒,要战斗! “玄赤堂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吼——” 慕容衡一看眼前的情景也兴奋了,今年的玄赤堂居然还能出一个金刚体出来,也算有点意思。他也怒吼一声,粗壮的手臂一震,肌肉愣是又膨胀了一圈。拿着大剑的模样,更显的威武霸气。 慕容衡将霸气灵力注入大剑之中,大剑顿时灵气缭绕,如同蟠龙在绕。 他怒吼一声。 “龙腾斩!” 最后一击,两人都使出了浑身之力,他们的是大型剑修,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体魄之力,这一击拼的是你死我亡。 骆彦清这一击为的是,他辜负的,信任他的人,搏命的一击! “虎啸山河!” 轰!!! 两人同时从原地消失。 武斗场震动晃动,两人落在了场地的两侧背对着彼此,就没有动。 场上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结果。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骆彦清没倒下,慕容衡没倒下。 “大师兄……”雷子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骆彦清慢慢抬起视线,嘴角浮现了一丝笑容,他艰难地抬起手中的虎啸刃。 就在此刻,慕容衡高大的身躯忽而笔直向后倒下去。 砰 全场寂静,只有骆彦清微微颤抖的虎啸刃在半空之中,显得那么神圣而珍贵。许久之后,玄赤堂的观众席上忽而响起了颤抖一声。 “大师兄……赢了……” 雷子猛然跳起来,吼道:“大师兄赢了!” 张耀祖哭了,哭喊着:“大师兄赢了,玄赤堂赢了!” 然后几十个人,忽而一起欢声雀跃,虽然显得有些单薄,但声音却如同阳光穿刺过迷雾,照亮了整个武斗场。 结着,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的,清风堂的人还是凤鸣堂的人,还是从别的殿观战的人开始鼓掌,随即场外响起了轰鸣的掌声。 这是一场狂风暴雨之后,颜色浅浅的彩虹,这是大雨初霁乌云之后的阳光。 正文 第九十三章 照魔宝器 雷子跟魏眷把大师兄抱了下来,基本上骆彦清也经疲惫到几乎动不了一根手指头,但因为这次的胜利,给了他继续站着的力量。 唐千夙心中很是敬佩,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师兄,辛苦了,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嗯,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唐千夙、凤绯夜、魏眷与骆彦清击掌,做了接力的承诺。 玄赤堂战罗武堂如今是一比一。 下一场,罗武堂派出的人是季连成,在罗武堂的战斗力直接排在慕容衡之后。 “别以为你们玄赤堂侥幸赢了一场,就以为真的可以改变命运,这一战我绝对不会留情。你们谁来挑战?” “千夙,我来?”魏眷挑眉问了声。 唐千夙点头:“嗯,小心些。” “得令!” 平日里别看魏眷整天跟唐千夙唱反调,混不吝的没个正经,但这人其实很愿意听唐千夙的话。 他觉得唐千夙这人吧有时候是挺招人烦,但更多时候还是可靠的,尤其这两个月他为玄赤堂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你,一个在总务殿混了两年才冒头的家伙?”季连成眼里多出了轻蔑,“不过,无所谓,为了彻底让你们绝望,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上来,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魏眷的武器是一个两把弯刀,趁手又帅气。他啐了一口,说:“你们罗武堂是不是有上场先废话的习惯?别自取其辱狐狸眼,丑成这样还不给小太爷放马过来。” 没被说差被说丑的季连成还真是狐狸眼一瞪,出击。 季连成是个灵修,手中一个术法一个术法打出,果然他没有姑息与轻敌,冷峻的攻击。季连成不是先天的强者,他花费了比常人更多的时间苦练术法,所以招招稳抓稳打。 魏眷不同,随性而犀利,战斗中的他双眸发光,眼睛特别亮,双弯刀在他周身如同杂耍旋转,将一个一个术法轰破,却也显得游刃有余。 没想到,一个在总务殿混了多年的小总管,居然能跟修炼了三年的季连成拼了个旗鼓相当。 季连成看这人随心所欲的很,目光微微一凛,此时不再是攻击,而是不断从不同角度出击。 唐千夙不看他的叫法,暗自给魏眷捏了把汗,季连成是声东击西,在攻击魏眷的时候,脚底在下术法。最后一个术法下完,正好一个空挡,魏眷当时杀机,趁机跃起环刀出手,双脚着力。 他的弯刀刺破了季连成的衣襟,季连成虽被打中,却笑道:“你以为得手了吗?” 说着他双手交叠,手指变化。 魏眷目光一凛,想挣脱已经来不及,脚下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圆形的法阵,法阵中央有困魔图…… 随着季连成嘴里口诀念唱,法阵立刻光芒四起,将魏眷笼罩住。 “五星伏魔阵,缚!” 魏眷想动,却也动弹不得。季连成手指再变化,低斥一声,“收阵,灭!” 阵法当中忽而爆破,场内蓝光四射。 “如此不堪一击……”季连成刚想笑,但光芒散去,哪里还有魏眷的影子,他心里咯噔一下,回过神来魏眷已经在他身后,弯刀出手。 季连成剑指一起。 御!! 一道法阵挡住了身后的杀招,但魏眷眼中光芒大盛,手上忽而燃起一层红色的光芒。手中的弯刀飞射而出。 破 防御法阵如镜子一样破灭。 场边的人看得有些傻了,魏眷是如何从刚才的五行伏魔阵里出来的?唐千夙也微微愣住了,他刚才看到魏眷移形换影一般,从原地消失再倏然出现再季连成的身后。 那绝不是初入门的弟子所会的招式。 魏眷目光晶亮如同野兽的光芒,麦色的脸上充满了振奋的杀机。他飞身上前抓住了方才飞出的一把弯刀,身体旋转双手展开,力量释放就要放手一搏。 此时,天空之中隐约有一层阴影招来,仿佛事实稀薄的乌云掠过天空,唐千夙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一旁的唐小八忽而嗖的一下蹿到了唐千夙的脚边,做出了一阵惊恐状态。 从来没见唐小八这么个模样…… 怎么回事儿? 唐千夙还来不及问,原本冲向季连成的魏眷目光忽而一凛,嘴角抿起,冷冷的杀招虽没有停留,但原本在唐千夙以为能给季连成的一击,忽而就被季连成抓住了某个瞬间,再次发出术法,反攻了回来。 魏眷被术法击中,后退几步,胸腔气血翻腾,轻咳了咳。 “雷声大雨点小,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嘛?” 季连成双手在身前合起,砰砰砰! 魏眷三面都被蓝色法阵困住,魏眷躬身想要跃起逃离,季连成大喊了一声:“叁镇金钟雷鸣!” 他双手一拍,三个法忽而发出轰隆一声巨量,如同晴天巨雷炸向魏眷,魏眷耳鸣眼花。 “杀!” 光剑朝魏眷袭来,魏眷竖起弯刀格挡。 但法阵如网,将魏眷整个罩住…… 魏眷逃无可逃,攻不能攻,败战。 场上传来执事宣布胜败的声音:“第三战,罗武堂胜!” 罗武堂再次欢声雀跃,刚才大师兄那一战完全就是被骆彦清钻了空子,才让玄赤堂有机会赢了一场,接下来绝不可能再给他们机会。 接下来,玄赤堂必然是全败收场。 季连成看着魏眷,狭长弯曲的狐狸眼轻蔑的眨动几下,嘴角勾起冷笑,说道:“看来,你还真只是适合在总务殿当小总管呢。” 魏眷擦了擦嘴角的血,呸了一下,虽然输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讽刺道:“你苦熬三年,也不过如此,死狐狸眼就算你赢了你也还是丑哭了,你小时候你母亲敢带你上街吗?” “你!” 魏眷朝他吐了一个舌头做鬼脸,你赢我是吧,你咬我啊?真是脸皮超厚的家伙,居然战败了还这么不知羞耻的。 只是这个没脸没皮的人走到唐千夙面前,就有点不好意思,抓抓头,浑身不自在。最后咕哝着说了句。 “给你丢人了!” 这倒还是其次,唐千夙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是不是在比赛的过程中,有人动了手脚?” 魏眷微微一愣,瞪大眼睛:“真的吗?” “你没发现?” “我,我没发现啊!你看见了?” “没有,唐小八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儿子,你看见了?”魏眷蹲着去问唐小八,嘴角一阵苦笑。 主审席上的花十三冷眼斜视一旁的蓝修:“原来你观察的人还不只唐千夙?” 蓝修无辜望着他:“十三儿此话怎样?” 十三对他的装无辜一阵鄙视:“我瞧见了你手里的照魔法器。” “呵呵,这东西只能让体内有魔煞的人力量显现出来,看看你义弟是不是对这个光有反应。” “他还没出场呢。” “我随便试试。” “那你照到什么了吗?” 蓝修看了一眼魏眷,拧着眉头笑道:“逃不过你的眼睛,其实是照魔法器感觉到有魔煞了,我以为是魏眷,但现在看看估计是那匹魔狼的煞气。” “既然你这法器能感应魔煞,为何不直接用这个测试唐千夙?” “对唐千夙没反应。” “那你在怀疑什么?” “我也希望我是错的……”蓝修说了一声,继续观战。 玄赤堂如今剩下的只有唐千夙与凤绯夜,这两个人必须都赢,玄赤堂才能在这轮战斗中取胜。 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罗武堂此刻有人站了出来,横眉大眼,目光里充满了仇恨直视唐千夙:“唐千夙,出来。” 此人,是雷霆。 幽都天香楼当家雷傲天的儿子,从父亲过世之后,他在幽都的势力逐渐减弱,他发誓一定会找唐千夙报仇。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千夙vs雷霆 唐千夙看了雷傲天一眼,跨步欲上前。 凤绯夜在她耳边说道:“公子小心些,雷霆最近风头不小,否则不能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加入罗武堂的堂会战。” “嗯。” 在幽都,雷霆的身手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若不是因为脾气火爆急躁了些,倒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当然也不会在幽都被唐千夙捉弄的那么多次。 唐千夙走上了武斗会。 玄赤堂观众席之上,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唐千夙在玄赤堂,算是年纪比较小的弟子,而且还是后来扩招进来的,她入门不过三个月,虽然得到了李卓宝一定的认可,但具体的实力,没人真正见识过,不免也有些担心。 而据说那个雷霆,虽然才进入九重门没多久,但是听说,他打败了季连成!也就是刚才打败魏眷的那个季连成。 罗武堂参加比赛的人员,是通过内部不断战斗之后挑选出名次排在前五名的。罗武堂参加这次堂会战,首推的弟子中排名是慕容衡、敖啸、秦永彪、雷霆、季连成。 这几个人当中,大师兄慕容衡武力值最大,其次是敖啸,秦永彪符修最精,但雷霆是打败季连成、与秦永彪旗鼓相当,在与敖啸的对战之中他也只是稍逊一筹。 雷霆之所以在这儿小半年来,进入如此之大,其实有一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唐千夙。 雷家本在幽都也算是有些威望,甚至在北茫也是有些小势力的,但大哥雷钧被卫门人所害,父亲雷傲天为替长子报仇又间接命丧于唐千夙之手,雷家顿时失去了两大支柱。 雷霆自由骄纵蛮横,却无做大事的胸襟与机会,所以雷家的人不但没有听他的吩咐,为父亲报仇,反而一个个畏惧唐家势力,不是保持中立就是脱离了雷家,让雷家在短时间内势力崩塌。 雷霆发誓要是唐门为敌,一定会想法设法让唐千夙死。 主审席上,朱雀殿统领颜伯韬,使者高道安,监院司空摘星三人正在议论着。 司空摘星:“那个就是雷霆?” 颜伯韬:“正是,那孩子资质过人,完全具备了灭魔师的力量,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独当一面了。” 司空摘星:“幽都来的?” 颜伯韬:“是,雷傲天的幼子,据说是父亲被尸鬼所害,发誓一定要成为灭魔师为父报仇。” 一旁的花十三心中暗自冷笑,什么被尸鬼所害,明明是害人不得自食其果死有余辜。只是雷霆那小子,带着杀唐千夙的决心而站,唐千夙能不能顶得住? 高道安:“资质是不错,但那孩子脾性桀骜了些?” 颜伯韬:“男儿年少谁不轻狂?遇事儿了就慢慢长大。” 一旁倾听的蓝颜倾过身子问道:“你们一直在说雷霆,那旁边那个小弟子可不是输定了?” 颜伯韬闻言,微微有些尴尬,其实他们也都知道,那小弟子叫唐千夙,是蓝庄使弟子花十三的义弟。据说花十三还言传身教地带着唐千夙修炼,如今他们只夸雷霆资质好,可还真得罪人了。 “那个小弟子是唐千夙,那个……”颜伯韬想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夸,因为他确实不大了解那个弟子,“资质也挺好。” 蓝修忽而掩嘴噗嗤想笑,看向花十三:“十三儿,颜统领在夸你家小四儿呢。” 花十三看向颜伯韬目光冷淡,缓缓说道:“统领真是慧眼识俊才。” 听不出是是敷衍还是讽刺,他说完之后转过头,继续目不转睛关注着赛场。 颜伯韬:“……” 花十三虽然是庄使的弟子,但好歹在他面前也算是晚辈,可那小子怎么无论在谁面前,都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可偏偏他还真的就有点打心底的忌讳他。 蓝修说:“诶诶,咱们现在来打个赌,那两个弟子谁会赢?伯韬师弟你押谁?” 颜伯韬面部抽搐,庄使大人您能不能稳重一点? 司空摘星下巴一努:“雷霆身上的灵力非常霸气,虽然唐小弟子是庄使爱徒的义弟,我觉得雷霆胜。” 颜伯韬看到司空监院这么说,他咳了咳:“在下也觉得雷霆胜算大些。” 高道安斜视了这一群没个正经的师父们:“九重门有规定,不能赌博。” “道安就是没趣。”蓝修笑着又看向花十三,“十三儿呢,赌谁赢?” “不赌,也是他赢。”花十三头也没回。 “噢?”蓝修眉高挑,“你真希望是他赢?我若是十三儿倒是希望他输。” 好歹,这样反而更有机会不跟魔族扯上关系。 花十三此时回头看向蓝修,蓝修看着他眼中所有所指。花十三如何能不懂,唐千夙越弱,反而越能说明她身世的清白。原本不大爱笑的十三忽而挑眉笑起来,眉目清朗,分外透彻好看。 “不,我希望他赢,不仅这次要赢,而且一直赢下去。” 蓝修想说什么,但终究无话可对:“那本座也赌唐千夙赢吧。” 说着他也将目光转向了武斗场…… 唐千夙走到雷霆的面前,抱拳:“雷师兄,玄赤堂唐千夙前来迎战。” 雷霆拳头一握,关节咯咯作响:“唐师弟别来无恙。”说完他手中光芒一闪,多了一把光芒四射的宝剑,“剑名雷光,父亲传授,请指教。” 雷霆一概之前一冲上来就要看人的脾气,维持着师兄弟之间的礼仪。虽然他的话语里让唐千夙听不出什么指教的意思,倒是听懂了所谓的“父亲传授”的意思。 要说雷家之所以这么出名,也有部分原因是,雷家有把名剑雷光,据说出招之时,如同雷电披靡。 玄赤堂的观众席上,张耀祖等人为唐千夙又多捏了一把汗。 “那就是传说中的雷光剑?” “居然还没输入灵力,就有力压的反应,不愧是名剑!” “这下糟了,唐师弟面对的敌人,就不单单是雷霆而已了。” 面对玄赤堂的担忧,罗武堂的人可来劲了,叫嚣道:“强者配名剑,所向无敌,场上那个小毛孩儿,赶紧哭着回家去吧,别丢人现眼。” 唐千夙一扬手,手中多了一把白色修长的剑,剑刃雾茫茫一片,像是被冰冻的剑,又像是经久不用迟钝的剑。 罗武堂的人一看,顿时有人哈哈大笑:“玄赤堂是不是穷疯了,居然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那把破剑是不是刚从雪地里捡来的?” 还没笑完,突然被一声训斥声喊住:“蠢货,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说话的却是凤鸣堂的大师姐吴紫嫣,在多人围绕之间,吴紫嫣不觉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银魂吗?” 主审席上的人也不觉惊呆了。 监院司空摘星坐直身子:“银魂剑?!” 颜伯韬:“唐千夙这个新弟子去了剑冢?” 银魂剑,那是上一代炼器大师祝融制造的最后一把剑,也就是那把剑完成之后,祝融走火入魔,最后将剑与自己一起封杀在剑冢之内。 虽然剑冢对门内弟子来说是一个修炼之地,但从来没有人能接近过祝融与银魂的封印,也没人能把那把银魂剑拔出,那这剑…… 高道安看向蓝修。 蓝修其实也有些意外,他看向了花十三:“怎么回事儿?” “师尊不是告诉我好剑都在剑冢里?” 他是这么说过,但没想到他把银魂给拔了出来:“那把剑是十三儿你拿回来了?” “是。”十三看着主审席上的人一个两个瞪着眼看他,他理所当然道,“我知银魂是祝融锻造的最后一把剑,可那又如何?剑冢之内我唯独就看中了这把,非它不可。”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雷霆狂战 众人听完想吐血。 不是说他看得上或看不上,而是很多人看上了也没能拔出来啊,多少人为了得到它付出过性命,也拿不到,可这家伙说的好像拔萝卜一样,他挑中了吭哧就拔出来,如此简单。 蓝修眉头微微紧了紧,一会儿之后又眉目和善说道:“既然都拔出来了,大概是本身与那把剑有缘,又或者祝融师祖封印正好到期限了呢,玄妙之处道不破不如好好欣赏此剑的奥妙之处。” 高道安眉头紧紧皱着:“只是那把剑唐千夙能用吗?” 唐千夙将剑轻轻一划,剑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弧形雪雾,她笑道:“不知道出名不出名,我兄长所赠,银魂,请指教。” “哼。” 雷霆冷哼一声手持雷光剑,身体缓缓悬浮居高临下气势如虹。只要这一战胜利,玄赤堂将万劫不复,他必须击溃唐千夙,彻底的! 雷霆目光锐利的扫过唐千夙,大喝一声: “杀!” 雷光剑弧形剑气扫向唐千夙。 唐千夙一倾,身形飘飞。 剑流在地上炸出一道裂纹。雷霆完全没有情敌的意思,他要的是以最直接最凶狠的方式,完败唐千夙。他猛然冲向唐千夙,雷光剑泛起曲折耀眼的白色闪电,对唐千夙当头斩下。 轰! 唐千夙身轻如燕,闪身一让,剑斩斩在身边,剑气吹得她束发的冠带飞起来。 雷霆再次杀到。 唐千夙不断的避让。 如此来回,剑锋不停扫过,唐千夙的身体如同扶柳一样的飘动。众人再惊,唐千夙合适学得这移形换影? 唐千夙哪里知道什么移形换影,只是身体在战斗状态之下,她的感官会格外清晰,本能躲避雷霆的招式罢了。 雷霆步步紧逼,雷光剑剑流四射完全将唐千夙笼罩。无论她怎么闪避都无法脱离剑阵。 罗武堂弟子疯狂呐喊,只要赢了这一战,玄赤堂就输了! 玄赤堂观战弟子这会儿也不甘示弱,撕裂助威,只有唐千夙赢了这一战,玄赤堂才有希望会赢,再也不用垫底。 罗武堂的人看玄赤堂的人居然敢没脸没皮的助威,骂道:“喊什么喊,你们那小师弟就会躲,属乌龟的啊!” 张耀祖吼道:“你狗眼瞎了吗,你们雷师弟只会砍空气就能赢啊?” 雷霆虽然没听见张耀祖在喊什么,但心中也是越来越惊。明明是他在控局,一直攻击牵制着唐千夙处在优势,但为什么每当优势要变成胜势一击的时候,唐千夙总会用闪避让过去,把局面又拖了回去? 不行,绝对要速战速决,唐千夙向来诡计多端,谁知道她有在耍什么把戏。 雷霆的攻势开始加强,剑招也越来越快,且每一招的剑流都非常强盛。他确实就像众人所见到的那样,资质好,功底扎实。 主审席上的颜伯韬摸了一把胡子:“是该强攻,做的好。” 花十三静观不语。 蓝修的重心一直停留在唐千夙身上。 面对雷霆强化攻击,唐千夙的闪避也变得紧迫起来,身体在剑流中穿梭,险象环生。 弟子们看得心惊胆战,喊的声音也不觉沙哑了。 雷霆忽而一个大招杀出,剑流横空劈下之时,直劈唐千夙。 轰!! 许多人认为比赛到此结束,玄赤堂那弱如灯草的希望破灭了,毫无悬念的必然是雷霆赢!剑流如浪潮一样冲刷而过,士气高涨的罗武堂一下就安静下来。 只见雷霆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后退了数步,他那一剑砍空了不说,竟然还被唐千夙飞踢了一脚。 唐千夙挺立如竹,眼神亮亮的,脸上居然还是一抹懒懒的笑意:“雷师兄,功夫长进了不少,脾气却还是一如既往,这么急是想一剑结束比赛?” 雷霆火气顿时轰炸,但很快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眼神变得更加凶狠。 “就此结束,如何对得起家父赠与的雷光剑,如何能让唐师弟痛快呢?” 喝! 雷霆怒喝一声,雄浑的灵力注入雷光剑,顿时雷光剑力焰熊熊燃起,嗡的一声低鸣,灵焰居然扩大了一倍。 全场哗然。 刚才的战斗只不过是依靠雷光剑自身的力量,雷霆根本没发力。 嗡嗡…… 雷光剑通体透亮,四周缠绕着流动的闪电,一股股强劲的剑压散发出来。充沛的力量让雷霆露出了桀骜的笑意,他随手一剑斩出。 轰轰轰…… 瞬间一排排剑流如闪电在地上劈开了数道沟壑轰向唐千夙。唐千夙显然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悬殊威力,仓促闪避。 砰砰,砰…… 全力逃开的唐千夙还不不能幸免,被剑气轰出七八丈,砰然落地。身上的衣服以及脸颊被豁开数道口子。还有闪电吱吱烧灼着她。 若不是手中有这把银魂为她挡住了致命的一道剑气,那可是要了命的。 雷霆看着被轰倒的唐千夙,冷冷一笑,唐千夙,跟我斗你必然是败!败!败! 雷霆不过轻松一剑,就让唐千夙趴下了,罗武堂继续沸腾。 “紫嫣师姐,你说那把银魂是不是假的,在雷光剑面前完全不起作用啊,你看那剑刃雾蒙蒙的,一点也不锋利。” 吴紫嫣斜睨了那些人一眼,不说话。“那不是剑的问题。” “那就是那小毛孩儿的问题了,就那副身子骨还来参加武斗会,玄赤堂简直就是没人了。” 主审席上的司空摘星也说道:“看来,银魂剑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能使用。” 花十三听都懒得听,唐千夙能不能用银魂,他心中有数。只是雷霆居然比他想得要厉害更多,就算雷霆比常人资质要要一些,但这进步也快得太匪夷所思。 “唐千夙,你还能在我面前嚣张多久?”雷霆冷笑着。这雷光剑本身就附有剑的灵力,再加上他比唐千夙强太多的灵力,他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就能轰杀她。 唐千夙擦了擦脸上的血,不管如何,气势上可不能数了,唐千夙懒懒说道:“剑倒是好剑。” “那我就再送你一剑!” 话音未落,雷光剑横扫,一道剑流如惊涛骇浪,夹杂着滚滚电流澎湃杀出。 面前是一道横阔的剑流之浪,宽阔而汹涌,唐千夙急速后退,但避无可避再次被击中。 轰! 唐千夙被轰飞,显得毫无还手之力。 玄赤堂的人面面相觑,这雷霆也太强了,再加上那把雷光剑,简直势头比起慕容衡也丝毫不逊色。 唐千夙是灵巧有些小聪明,但据说扩招之前连灵力都不会使用,才那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掌握什么箭术或灵术吧? 看着电光四射的雷光剑,玄赤堂的弟子们着实无奈了,看来玄赤堂还是摆脱不了垫底的命运。 雷子看着被打得很惨的唐千夙,头皮一阵阵发麻,于心不忍的喊道:“他娘的,胜之不武,唐师弟咱不打了!” 场边的唐小八嗷呜直叫,让蓝修手上的照魔宝器闪烁不断。 魏眷看了场边的蓝修一眼,按住唐小八:“唐小八,你二爹那是在比赛,不能插手懂吗?” 场上一片电光剑流呼啸闪烁,基本都是雷光剑在不停的进攻,让人目不暇接。 罗武堂的弟子们高声呼喊:“雷霆,干掉他,踩扁玄赤堂!” 轰……轰…… “就这样,灭了他!呃……这怎么可能,居然……还能站起来?” 罗武堂的弟子们目瞪口呆,以为至少也该奄奄一息的唐千夙,慢慢爬了起来。不仅爬起来了,而且还是毫发无伤! 这没有天理了吧?唐千夙是个什么怪物? 玄赤堂的人刚才心都有些冷了疼了,这会儿骤然沸腾,疯狂呼喊起来。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银魂破空 唐怪物手背清扫自己身上的灰尘,对雷霆露出了微笑:“你们堂弟子说得对,我是没好好学过什么箭术灵术。” 混蛋,居然还敢嚣张! 雷霆双目炽烈,双手握住雷光剑。 “杀杀杀!” 噌!!! 剑流纵横成十字脱离剑刃,轰轰烈烈的扫射轰出,十字锁命杀! 比起横流剑浪这招更是致命,避无可避。 主持比赛的执事关仲平一看雷霆有将对手置于死地的趋势,唐千夙眼看着也是溃不成军必败无疑,他手抬起正要终止比赛…… 唐千夙此刻扬起手中的银魂剑,手臂微震,在雷光剑压倒性的剑流之中,一道耀眼之光一闪而过。 银魂雪刃开封了! 雾蒙蒙的剑刃如同如同阳光照下的闪亮冰凌,光芒耀眼。 关仲平连忙收回叫停的手。 雷霆对自己这一击十分有信心,既然唐千夙不要命了,那他正好要了他的命! 开弓没有回头箭,继续杀! 唐千夙目光一凛,银魂斩向了十字锁命杀,轰! 强大的剑气震得她身体急退两步,两剑的剑流碰撞,化成星辉光芒流泻。 唐千夙身上燃起了一层透明的光辉,她淡然如一颗隐隐发光的星辰,光辉却不容任何人阻挡。 雷霆哪里有给她出风头的机会,继续…… “杀!” 他又是两剑斩了过去,唐千夙手中的银魂凌厉击斩,剑流洁白,如蟠龙翻转,再次将他的十字锁命杀化解。 他的灵力要比她强太多了,这小子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甚至没看到她是怎么化解他的杀招。 雷霆表情越来越凝重从空中降落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唐千夙手中的那把银魂,雾蒙蒙的剑刃早已经不是雾蒙蒙的迟钝模样,此刻的银魂白如皓雪,光芒圣洁。 唐千夙虽然有些狼狈,但确实挡住了雷霆万千的剑气。主审席的上的人也不觉有些惊讶,祝融大剑师都支配不了的剑,居然在这小子手里光芒迸射。 “蓝庄使,那把银魂剑是不是已经算是露了锋芒?” “虽然不知道银魂奥义在哪儿,但确实是开封了。” “唐千夙……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颜伯韬十分吃惊,他还从来没把唐千夙当一回事儿呢。“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十三儿,你觉得如何?”蓝修问十三儿。 十三看着唐千夙一身伤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只是男儿上了战场就没有不流血的。“雷霆的灵力是强,加上雷光剑更是如虎添翼,若是唐千夙硬拼在力量或技巧上并没有多大是胜算。” 毕竟唐千夙还是个新手,经验不多。 “但是,方才她在不断闪躲与被攻击的时候,已经识破雷霆的招式之间灵力的缝隙,只要抓到那些空挡反作用力,就可以化解十字索命流。” 颜伯韬更是意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能够看到剑流之间的空挡?” 花十三:“别人能不能弟子不得而知。” 他没说完,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意思是别人不能唐千夙也能。 颜伯韬:“……” 蓝颜:“呵呵,呐呐,颜统领莫怪,我这孩子对他弟弟有着过分的信心。” 蓝颜非常留意唐千夙的一举一动,可居然没有感应到任何魔族的术法或力量。 高安道点头:“这唐千夙小弟子是有两下子,可惜若是雷霆的剑术变化加大了,光是会破解招数,是赢不了战斗的。” 确实如此,雷霆开始就想着几个大招把这小子搞定,让唐千夙看透了他的招式而反击。现在他只要在剑术上发生多样化,唐千夙能挨多少下来慢慢破解? 看着狼狈不堪的唐千夙,雷霆心中更是恼火,明明没什么能力的家伙,凭什么把雷家搅得天翻地覆? 愤怒的雷霆再次震剑。 雷光剑闷声长鸣。 嗡的一声。 四面狂风起,近处观战的弟子都不觉身子往后仰着躲避。 雷霆要玩真格的了。 “天降雷电,烽火起名!无坚不摧,风火雷电斩!” 噌噌噌噌…… 雷霆的双眸都有雷电在激越,雷光剑噼啪作响,无数的剑流伴随着闪电,炫目夺冲向唐千夙。 这已经是他的大招了,原本以为对付唐千夙这等货色是用不上的。太过耗损灵力,雷霆面色也有点苍白,但为了报仇雪耻他豁出去了。 剑流犹似狂蟒,翻滚着金色的闪电向着唐千夙张牙舞爪而来!眼看这就能将唐千夙一口生吞,唐千夙看你这回还不死? 必死无疑! 就在所有人咬着牙屏息的瞬间,一道银光从巨蟒口中炸开。 “银魂破空!” 噌…… 银龙从巨蟒剑流之中呼啸而去,巨浪轰然炸裂,飞身四射化为乌有之外,还在继续奔腾,直接吞噬雷霆而去。 雷霆忙不迭连忙再次使出风火雷电斩,但在银魂之龙面前如同虚设。 银魂破空势如破竹,势不可挡。 破!破!破! 雷霆再想法力,到力量已经消然殆尽,唐千夙手中银魂如冰雪皓洁,将他手中的雷光剑当的一声打落在地。 雷光剑灵焰消失,没有了光芒。 雷子在一旁恨不得冲到武斗场中央,痛扁落水狗:“唐师弟,小四爷!够爷们儿,干掉他,干掉罗武堂!” 唐千夙手中银魂挥下,雷霆誓死一般闭上眼睛。 银魂却只只是指在了他的眉心,唐千夙点到为止。 雷霆紧闭的眼睛慢慢张开,看到唐千夙带着血痕的脸露出了一丝坚定的笑意,他颓然坐了下去。 他居然还是败了!败给了区区一个唐家小四儿子!父亲,孩儿没用! 关仲平深呼吸,看得也是心悬得很,他高声说道:“第四场,玄赤堂唐千夙胜!” 玄赤堂的弟子们喊着,声音已经不是他们的了,他们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胜利,从来没有像此刻如此热血沸腾。 唐千夙走下台,唐小八最先窜到了他身旁,接着是雷子,然后邢大年、欧阳磊、阮小玉与穆烟雨几个替补的弟子冲过了去。 雷子一把就要扑倒唐千夙。 一旁的凤绯夜眼疾手快,身形利索的就先护在唐千夙外头。唐千夙还没弄明白。 “这是想干啥?” 一个一个人拥上来,直接将她连同凤绯夜一道扑倒在地。 被七八个人压在地上的唐千夙真的很想说,小太爷伤口很痛!有你们这么庆贺的嘛!但是却无奈笑道:“还有最后一场没打呢!” 可是那些人像疯了一样,一个个叠加上来。 凤绯夜尽量支撑了,可还是被压得一下一下压在唐千夙。两人离得特别近,周围笼罩的都是喜悦过头的笑闹之声。凤绯夜却慢慢充耳不闻,唐千夙此刻脸上有伤口还有血,但是…… 真好看。 凤绯夜被人压着脑袋,干脆也不支撑了,任由自己的嘴亲在了唐千夙脸上的伤口之上。 唐千夙看他嫣红的唇染上了自己的血微微一愣:“你……呜……” 凤绯夜有被人压着嘴唇按在了她冰凉的鼻尖。 周围都是人,也没人注意到两人忽而亲密的举动。 像是被这样的氛围刺激到,凤绯夜此刻忽而非常的想要更亲近她,这一次他低头凑向唐千夙柔软饱满的唇…… 唐千夙一把捧住他的脑袋,轻声笑道:“别不要脸,这次你自己凑过来的。” 根本就没人压住他,这个趁火打劫的家伙。 她在笑,凤绯夜却忽而握住她的手腕,拉开,暖暖的唇轻如羽毛一般,印在了她含笑的嘴角,停留了须臾离开。 他笑颜如花,承认道:“没错公子,我是不要脸,自己亲的。” 也许这带着点“偷、情”的气氛,唐千夙莫名有些脸红了,沉声说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凤绯夜。”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堂会战胜 “有完没完了,还有一个要上台呢,你们这群疯子。”此时魏眷大喊道。 众人这才嘻嘻哈哈的起来。 凤绯夜起身之时连带将唐千夙拉了起来。 “罗武堂与玄赤堂第五场,敖啸对战凤绯夜!” 唐千夙纤瘦的个头站在人群之中,依旧显得清逸独特,她沉着望着凤绯夜,目光坚定。 “夜儿,我要赢。” “公子要赢,夜儿定然不会输。” 凤绯夜徐徐走上武斗场。 玄赤堂的观众席此刻已经坐着不少人,跟罗武堂的对决此刻是二比二的平分。这是何等的逆天成绩? 万年垫底,居然与罗武堂平手…… 此时几十个人的拉拉队,起势盖天! “凤师弟,必胜!凤师弟,必胜!” 唐千夙走到大师兄与李卓宝身旁,或许比起唐千夙,这两个人心中的慷慨要更大更多。多少辛酸积压在心底,如今才能稍微喘口气。 唐千夙对自己还不是很有信心,最多她也就能博死一战。但对凤绯夜却信心十足。 逃亡的两个月里,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她救过凤绯夜,但更多的时候是凤绯夜在护着她。他比常人美一千倍,但他更比常人坚韧一万倍。 凤绯夜站在武斗场中央,身上穿的是朱雀殿玄赤堂的修行服,淡紫色的衣袍,紫色发冠,长发束起,一切都与其他弟子无异。 但这身姿卓绝,美艳群芳的少年如同花园之中唯一绽放的那朵,将所有光芒集于一身,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原本向着罗武堂倾倒的拉拉队,此刻也弱了很多。凤鸣堂有太多的姑娘被这人的美貌所倾倒,各堂之中也有太多的男弟子为这样的少年暗暗倾心。 他们喜欢凤绯夜平日那酥心媚骨的妖娆,也喜欢他清冷傲娇,更对他倾城一笑难以忘怀。平日也就敢远远望着,看着那似乎娇柔又傲骨的人从回廊或雪地走过。 看到他与朱薰儿时常并肩而行的温婉有礼,看到他与唐千夙一起时的媚态百出和颜悦色。 只是远远欣赏,自是心潮澎湃啊,多少人想着有朝一日与这样的少年并肩同行,或举剑双修,或是品茗饮酒,吟诗对弈,都是何等美妙的事。 可今日要看到他对付罗武堂的大将敖啸。一个如此威武魁梧的男人。 忽而没几个人愿意为敖啸加油了。 直到朱薰儿忽而站起来大喊道:“凤师弟,加油啊!” 立刻有一群女孩子跟着喊,凤师弟(师兄),我们为你加油助威! 魏眷撇嘴:“出卖色相的男人,可耻!对吧,他二爹。” “嗯,可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也可耻……” “……我哪点比他差了?我才不要长得像他那么娘,不信你问唐小八谁好看?” 凤绯夜好看! 唐千夙重复着说:“小八说夜儿好看。” “吃里扒外的东西,那你说是你主人好看还是凤绯夜好看?” 我主人好看! “它说主人好看。”唐千夙非常满意。 “你有没有眼光啊……”魏眷捏了唐小八一下。 唐千夙继续看着武斗场。 敖啸二十出头,个头一米八多,是个壮实黝黑的汉子,用的是法杖,他是个十分霸气的灵修。 凤绯夜十七岁未满,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六,体型修长俊逸,手上没拿武器。 敖啸看着凤绯夜清灵如仙的模样,拧着眉头说:“你们玄赤堂就没人了嘛,就算是,是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为了罗武堂,我必须要赢!” 凤绯夜双手抱拳,弯嘴一笑:“那可要对不住敖师兄了,为了我家公子,我也必须要赢呢。” 敖啸看着这人笑颜如花,黝黑的脸上不觉就起了两团红潮,男人要是美起来,真他娘的要命。 “你的武器呢?” “武器这东西,需要的时候必然会有。” “那……敖啸不客气了!” 敖啸提着法杖击打而来。 凤绯夜信手一握,手中立刻显现一条灵鞭。顾名思义就是灵力幻化成的鞭子。鞭子成火焰色,名为火莲藤。 啪的一声。 火莲藤打在敖啸法杖之上,顿时撞击出一朵妖艳的火焰。随即,场上的法杖与灵鞭相撞之时,炸出了一朵一朵的红莲,剑拔弩张的武斗场犹似暖风吹过,红莲次第开放。 敖啸出击快很准,虽然觉得凤绯夜好看得他脸红心跳,但是为了罗武堂他绝对不会轻敌,更不会被诱惑。这是决定性的一场战斗,罗武堂绝对不能输给玄赤堂。 砰砰砰 敖啸激荡的法杖,挥出一阵一阵的法阵,无数火莲被击碎湮灭。 啪啪啪 凤绯夜灵鞭伸缩自如,进退凌厉,火莲藤光影万千,所到之处红花绽放,虽然杀气如虹,却绝美无双。 敖啸攻击越猛烈,凤绯夜身影越灵犀迅速。 敖啸很快,但凤绯夜更快。 随着击破的莲花与绽放的莲花数量反差越来越大,整个武斗场就是一片红艳艳的花海,那么红那么娇艳,凤绯夜绝色的身影忽而从万花丛中飞升上了半空。 敖啸以为就是出击点就要攻击! 但身体完全动不得。 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才发现簇拥绽放的红莲之下,居然布着一个巨大的法阵。 敖啸大惊失色,凤绯夜是什么时候设下的?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都被那华丽的招式给迷了双眼。他瞪大双眼看向凤绯夜。 悬浮在半空的凤绯夜,衣袍轻扬,似是花海之上最惊艳的那朵,他看向唐千夙忽而说道。 “公子,我要给你,最美的视觉盛宴。” 说罢,他飞身而下,如天将飞花,手中火莲藤瞬间一抽。 地上一朵朵红莲被拔起,花瓣呼啦飞向天空,而身躯庞大的敖啸与花瓣一起被高高抛起。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招数,居然如此华丽惊艳。 砰 身后敖啸的身体重重落地。 凤绯夜就站在原地,半空还飘荡着美丽的花色花瓣,花瓣从他身旁落下,坠入地板之上,噗啉碎了消失。 敖啸这时候已经是动弹不得。 胜败昭然若揭。 场面一时寂静,罗武堂怎么可以输了?真的输给了玄赤堂,这不可能!罗武堂有弟子喊道: “凤绯夜所使的明明就是歪门邪道蛊惑人心之术!我们罗武堂要一个说法!”罗武堂如何也接受不了,敖啸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凤绯夜轻易打倒。 关仲平目光凝视周围的弟子,肃然说道: “再美的灵术不过是障眼法,真正困住敖啸的是方才凤绯夜所设的碧落黄泉法阵,你们只看到灵焰之花的美,却没看到那美丽的东西之下,是可将人送至黄泉路的法阵!” 关仲平看向敖啸,这可是他十分看重的弟子之一,他有些语重心长说道: “敖啸,方才的黄泉碧落法阵并不完整,若是你不受蛊惑轻易就能看出破绽,从而抽身而退,可你却迷乱了心智,才会被一招击破。” 敖啸艰难爬起来,跪在地上:“是弟子大意了,到最后才发现真正的杀机,这一战是敖啸输了。” 罗武堂的人听闻,也不得不服,顿时也说不出话来。 关仲平转身对凤绯夜说道:“力与美共存固然是好,但这样迷惑人心的做法或许也就是第一次会让你侥幸得胜,但若面对的是经验更足的对手,但愿你的黄泉碧落法阵别再出现如此多的破绽。” 凤绯夜颔首:“多谢执事教诲。” 关仲平也不去论凤绯夜是故意没将黄泉碧落法阵设成这样,还是说他觉得这样就足够对付敖啸了,他转身对着场上的人宣布。 “胜败原因不只是强弱之别,希望各堂在此次的对战当中吸取经验,扬长避短。现在宣布,第一轮武斗,玄赤堂五战三胜,胜!”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蓝修试探 玄赤堂的弟子沸腾了,呐喊到失声,高兴到痛哭。 第一个翻盘的机会,既然是从朱雀殿最强的罗武堂上获取。这就是奇迹。 形势忽而逆转,原本气焰嚣张的罗武堂,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离开。别的堂有些人忍不住也为玄赤堂的气氛所感动。 毕竟这是逆转局面的战斗。 十年被掩埋的玄赤堂正在慢慢觉醒,从此以后,还有人能阻止它崛起的脚步吗? 主审席上的人也开始退场,原本还想去给玄赤堂祝贺一下的统领或监院什么的,忽然觉得此刻要是去了,也有些尴尬,毕竟他们到比赛之前也没想到玄赤堂会获胜。 真是……一场挺尴尬的胜利。 蓝修问一直远观的花十三问:“你不过去看看?” “他这会儿没功夫理我,让他跟那群师兄弟闹腾一会儿。” “看不出来你还是贴心的兄长啊。”蓝修说着却朝着那个队伍走了过去。 花十三上前截住他:“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去道贺一下。”蓝修笑道。 十三根本就不相信他,也跟着他过去。 “你不是不去嘛?” “你去不也不是为了道贺吗?” 蓝修一边走一边说:“十三儿有时候你得装作你什么都不懂。不过,你不觉得那个凤绯夜挺有意思的吗?黄泉碧落法阵若是真没破绽,那今日敖啸是必死无疑啊,但好巧不巧正好凤绯夜那黄泉碧落就开了一个生门,有意思啊。” “那哗众取宠的做法,就是凤绯夜的特长。” “呵呵……”蓝修低笑着走向玄赤堂的那些熊孩子们,朗声说了一遍,“今日玄赤堂表现得很好。” 玄赤堂的熊孩子们哪里见过蓝修这样身份的大人物,都不认识。倒是认识花十三,因为花十三是小四爷的义兄。一个一个嘴巴裂到耳朵根笑着跟着打招呼: “十三师兄,你来了!小四儿你兄长来了!” 蓝修脸色一干,怎么他这个庄使还没他徒弟有人气。 唐千夙拨开人群,小跑着到十三跟前,也是认不得蓝修的,眼里就只有十三:“十三哥,我们赢了。” “我看见了。” “呵呵,我……我帅嘛今天,没给你丢人吧?” 花十三看她一身一脸的血痕,拧着眉头说:“很帅,不丢人。” 蓝修给花十三恶心了一把。 关仲平见蓝修被晾在一边,连忙上前行礼道:“关仲平参见庄使大人。” 那一群叽叽喳喳的熊孩子们继续叽叽喳喳,在那吹牛的声音把关仲平都甩好几条大街了。 关仲平咳了咳又行礼:“参见庄、使、大、人!” 叽叽喳喳的声音忽而慢慢停止了,弟子们慢慢看向蓝修,还有些不可置信。 蓝修整理了一下衣襟,挑着眉说道:“关仲平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本庄使还没聋了。” 花十三冷笑,蓝修好假好虚伪…… 玄赤堂的弟子们却忽而受宠若惊,连忙参拜:“弟子参见庄使大人!” “免了免了!今日咱们玄赤堂表现得都特别好,日后要更加勤学修炼,将玄赤堂发扬光大。” “弟子谨听教诲。” 玄赤堂觉得终于是熬出头了,赢了罗武堂之后,居然连庄使大人都来亲自问,这是要让人哭瞎的节奏。玄赤堂威武,师门万岁! 花十三继续面无表情在心里鄙视,这些人都太高估蓝修的本质了,他来就是为了看唐千夙跟凤绯夜的,甚至或许只为了那只蠢狼…… 不信…… 看蓝修那直勾勾的眼睛就盯着唐千夙看了又看。 “你就是唐千夙?” “是。” “可知本座是谁?” “庄使大人。” “不仅是庄使大人,还是你十三哥的尊师。” 唐千夙也是第一次知道蓝修是这样的性格。但听十三说过,蓝修正在怀疑她的身份。她不动声色,继续抱拳:“庄使大人收我十三哥做徒儿,很有眼光。” “噢?看来你对你十三哥的评价很高呢。” “那当然。” “你这战兽从何而得?”蓝修问道。 十三闻言不觉皱起眉头。唐千夙却淡然笑道:“幽都北山上捡到的。” “你可知道它的品种?” “我跟十三哥在山上遇到过卫门玉魂,听她说过好像是什么地藏狼。”唐千夙就照实说,她觉得自己光明磊落,有些事情根本无需隐藏。 “是一头好狼。你手上的剑用得可还趁手?” “趁手,就是我剑术不大好。” “你的潜质很不错,日后定然有大的作为。” “承蒙庄使大人吉言,弟子日后定然多加修行,希望能有大的作为。” “很好。”蓝修注意到了,就算唐千夙离得再近,照魔法器依旧没有反应。唐千夙身上也没有什么魔族力量特征,哪儿出问题了? 他不动声色,看向一旁的凤绯夜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再对在场的弟子们又是一阵寒暄道别。 随后蓝修师徒二人离开。玄赤堂的弟子恭送之后,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花十三听到身后又炸开了锅,回过头去。 人群之中,唐千夙不威武高大,甚至纤瘦的个头几乎淹没在众多弟子当中,但他却一眼就看到她的存在。 蓝修睨了他一眼,忍着笑意:“我可没让你跟我走,要是高兴就去凑凑热闹,都是同龄人,就你活得像个老头子。” 花十三闻言把目光转回来,低着声音说:“今天你也看了,唐千夙并没有什么问题。” 蓝修:“你是想追问这个,所以一直跟着我?” 花十三没有否认。蓝修继续说道:“此事我会慎重。” “你还是觉得她得去万魔谷?” “万魔谷也算是修行之路的一个成长,你也别太在意目的……若是能顺利过关,对师门也是一个交代,就不会对她进行监视,不更好。” “可……” “好了,为师有事就先走一步。”蓝修逃跑似的离去了。 朱雀殿堂会战的还再继续,清风堂与凤鸣堂的比赛结果是凤鸣堂以四比一胜出。比赛进入了休整时期,整个朱雀殿进入了一个短暂的安逸日子。 玄赤堂战胜罗武堂之后,还是会被罗武堂的人说什么胜之不武这样的话,但这些话多少带着点心虚,玄赤堂已经不惧怕这样的语言攻击。毕竟罗武堂是他们堂的手下败将。 玄赤堂的售卖现场,那些丹药、法器还有符篆也有了一些光顾的客人,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这就促进了丹修、器修跟符修的弟子们更加专注于自己的修行,想着炼制出更好的成品出来。 信心与心态绝对是人成功与否的决定性因素。 清晨天还没亮,三十九号房暖暖的大炕上两个人还在呼呼大睡,唐小八在屋里转悠了许久,爪子一刨就把门给打开了,然后吐着舌头看着已经在门口踌躇了许久的人。 唐小八很高冷问,干啥呢干啥?天还没亮呢跟别人门前站着。 李卓宝咕哝了一下,也没听懂小八说了什么,但嘿嘿笑道:“小八,我找你们家主子,有事儿。” 你能有什么事儿?没起呢,两个都没起。 李卓宝没听懂,侧着身子从门口钻进去:“天就亮了,外头真冷,又下雪了。” 喂喂喂,你干吗呢,我没让你进去。唐小八非常不满的等着那不动察言观色的李卓宝,转身回头尾巴一扫把门关上。 李卓宝走到炕头,看着唐千夙睡得脸颊通红,嘿嘿一笑,捋了捋袖子,冰冷的手就要覆住她的脸。 唐千夙猛然张开眼睛:“你想干吗?”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旗开得胜 李卓宝准备进攻的手停下来,放回去揉了揉:“唐师弟那个……我难受。” 唐千夙睡眼朦胧看着四周,天还没亮了呢他跑来她房里说他难受?她哑着嗓音问。 “伤口疼?” “伤口不疼。” “做噩梦了?” “没有。”李卓宝满面愁容。 “那……拉肚子啦?” “没拉肚子!” “那你想干什么,一副拉肚子的模样。”唐千夙坐起来,这伤才好利索的人这么大清早的来这闹哪出? 李卓宝低着头,许久才抬起来:“师弟,你打我吧。” “为什么?” “你打我或许我能好受些……” 砰 唐千夙一拳打在脸上。 李卓宝这下是完全醒了,捂着自己的下巴,她还真是打得一点也不犹豫。 唐千夙咧嘴一笑,捞起被子重新盖上睡觉。李卓宝眉毛一上一下挑了许久,也准备上炕往她被窝里钻。 唐千夙直接一脚把他踢飞了。 魏眷眉头抽搐,揪起枕头就揍李卓宝:“你压倒我了!你俩不睡就都滚出去,吵死了。” 李卓宝反击扑过去隔着被子揍他:“武斗会你也输了,你怎么还能呼呼大睡,老子两宿没睡得着了!” “要是败了你就失眠,那你得几年没睡了吧?” 这……倒也是!李卓宝被他这么一说,不甘心的抽回枕头,许久之后说道:“就是赢了我反而觉得心里特别内疚,都怪我这臭脾气,我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唐千夙终于明白他是干什么来了,找骂。不骂他心里不舒服。她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所以你这脾气得改改,急火攻心很容易就乱了分寸,你要不改再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你还得吃亏。” 李卓宝抱着枕头认真听,他现在就是希望被人大骂一通这样心里才舒坦。“那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这脾气打小就这样要怎样才能改好?” “下次火冒三丈之时心里默数二十下,数够二十之后你还是冷静不下来,那你按你想的来做。不过事后就别来找我,你这病没法医。” “我……”他这又不是病。 “赶紧滚回去,你不睡我们还要睡呢。” 李卓宝抱着枕头挪过去:“唐师弟……小四儿,啊不,四爷,你让我跟你睡会儿成嘛,我一个人我睡不着……” “有完没完!”魏眷噌的一下坐起来,上前就勒住李卓宝的脖子,“你这老脸对着个小孩儿撒娇不嫌害臊,赶紧滚!” 连拖带拽将他薅出去,哐啷关上门,落锁,重新钻回被窝。 自己枕头没了,落在唐千夙那头。 “把我枕头给我丢过来。” “唐千夙,我枕头,丢给我。” “唐千夙……不丢过来我就钻你被窝了。”这句话特有效,唐千夙立马不闹他伸手捡起枕头砸了过去,正中魏眷的鼻子,魏眷倒回床上,骂了一声,“混球……” 两人重新盖上被子躺下,可没人睡得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说着,屋外的天慢慢就敞亮了。 接下来的比赛,是玄赤堂与清风堂对战。虽然很多人嘴上都说,玄赤堂能赢罗武堂不过是一时运气,或是罗武堂轻敌了,但没人敢不重视起与玄赤堂的战斗。 清风堂已经输给了凤鸣堂,跟罗武堂对战他们没有什么胜算,只能把希望放在了玄赤堂,所以清风堂没人敢轻敌,必须全力以赴。但是结果还是出于人的意料,清风堂输了。 且玄赤堂是三连胜! 李卓宝第一战,扳回了之前首战失败的遗憾,胜利。 骆彦清因为正题修行的进步,第二战完胜。 唐千夙被人挑战,凭实力,战胜了对手。 玄赤堂三连胜大败清风堂,又创造了新的奇迹!今年的玄赤堂居然有机会进入一二名的决战!只是不知道决战对象是凤鸣堂还是罗武堂, 次日,凤鸣堂与罗武堂对战。 前边四场,是二比二平。 第五场是罗武堂大师兄慕容衡与凤鸣堂大师姐吴紫嫣的对决。 全力以赴的话,慕容衡的战斗力,总体来说还是比吴紫嫣要稍微强那么一点。但今日的比赛,慕容衡开始作战能力还行,越到最后破绽越大,最后还真就输给了吴紫嫣。以至于罗武堂输给了凤鸣堂。 最后一二名的对决,变成了玄赤堂与凤鸣堂。这个结果让人咋舌。 比赛结束,吴紫嫣步履悠悠走像慕容衡,抱拳说道:“今天比赛,慕容师兄承让了。” 罗武堂的弟子们当然对最后对决不满意,按理说慕容衡的实力不该只是如此,只是今年的堂会战,慕容衡居然败了两局。 第一局或者说是轻敌给了骆彦清机会。但这一局……怎么会被吴紫嫣弄得毫无招架之力?可因为慕容衡是大师兄的身份,弟子们也都敢怒不敢言。 慕容衡看着吴紫嫣,脸上表情复杂,最后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走。吴紫嫣双手环胸,看着那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唐千夙远远看着那两人,虽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不过看样子这吴紫嫣是信心满满了。也难怪人家说,凤鸣堂的娘子军们不容小觑。 “小师弟,走了,吃饭。”雷子跑过来传达宝哥的意思。 “好。”唐千夙跟他们一道向饭堂而去。 李卓宝因为昨日赢回来了一场心里得到了一些平衡,这两日神清气爽的。“走走走,今日不吃饭堂,我们去馆子里吃好的,我请。” “宝哥你太好了!”后边一群小的们欢呼。 李卓宝回头一瞪:“有你们什么事儿,滚滚滚!”前段时间出的钱已经把他的灵贝都花光了,后来又没去勒索同袍,他哪有钱请那么多人? “宝哥,你不能这样!”小弟们叫嚷嚷着抗议。 “罗嗦,去饭堂啃馒头吧!”说完揽着唐千夙的肩膀就走,那步伐叫一个狂拽,“诶,小师弟你想吃什么?” “最贵的。”唐千夙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带这样的!李卓宝眉一挑想骂人,但是忍住了:“得,最贵就最贵的。” 李卓宝、唐千夙、凤绯夜、魏眷、骆彦清、雷子、张耀祖几人就往酒馆里去。酒馆里没多少人,几人选了一个安静的位置,点了几个菜温上一壶酒。 李卓宝:“诶你们说,现在到底是慕容衡变得不济了,还是我们变强了,他居然就这么输给了吴紫嫣。” 骆彦清跟慕容衡交过手,认真说道:“他比去年还要强了很多,若不是他轻敌,我定然不能在他手中险胜。” “可你看他今天对战吴紫嫣,越打越像软脚虾……” 雷子没头没脑的说:“会不会是他故意让的?” “堂会战故意让?哼,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让!”李卓宝横眉竖眼说道。 “又不是我们堂,你管他输还是赢。”菜上来了一个,是芙蓉豆腐,八块嫩豆腐之上撒着碎肉与花生碎,魏眷持起筷子就吃。“这豆腐做得不错。” 当然不错,刚上来盘子就空了……男人吃饭果然是秋风扫落叶的速度。 大家正吃着聊得很开心,隔壁那桌跟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草帘,唐千夙与凤绯夜坐在草帘这面。听着隔壁传来对话,唐千夙不觉挑眉。 应该是罗武堂的人。 那边的人说着。 “上次大师兄输给骆彦清是失误,这次又算什么?现在好了,第一堂就快变成倒数第一堂了。” “诶,我跟你们说一个事儿,昨天晚上我看到大师兄跟吴师姐在一起。” “什么!大师兄昨晚跟吴紫嫣在一起?!” 正文 第一百章 再遇胤王 “小声点!你不知道嘛,我们大师兄倾慕吴师姐很久了。昨天两个人是在一起了,而且大师兄昨晚都没回寝室……” “你的意思是?” “据说吴师姐炼的功夫可以吸收阳气……” 噗…… 唐千夙嘴里的饭都差点喷出来。凤绯夜也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于是伸手顺顺她后背。 李卓宝问道:“吃饭还能呛着了?” 唐千夙只能摆摆手,心里觉得好笑。难怪刚才慕容衡表情那么复杂,他心里大概是怪吴紫嫣的,比赛头一天还勾引他,可毕竟自己也自愿上当,就只能哑巴吃黄连苦也不能说。 何况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晚上那什么了之后,第二天比试他腿软了结果败仗,女的却赢了,这不简介说了,那女人把他干腿软了?无论怎么说怎么输也很没面子。 唐千夙几个人吃着聊着,但没人敢喝多了,因为决赛没几天便要开始,他们得保持身体最好的状态迎接战斗。 没想到玄赤堂还有争夺一二名的时候,这一时刻与其说是可喜可贺,更不如说是可敬可畏,没有人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前古人或后来者都一样是畏惧强者。玄赤堂赢了两场比赛之后,周围的人也渐渐不再对堂内弟子进行言语攻击,尤其见到几个参加比赛的人,还会恭敬的行礼。 调养期间,唐千夙做了基本的训练之后,不再过多进行强度训练,比赛前夕太大强度的寻乱反而会过犹不及。 下午她便带着唐小八去散步晒晒太阳,凤绯夜随她一道溜狼。刚走出安居苑,朱薰儿那粉红的影子就飞奔过来。 “凤师弟,唐四哥哥!” 唐小八这个时候正好从走廊那处嗖的一下钻了出去,唐千夙笑着说道:“诶唐小八跑了,我去追它去,你们慢慢聊。” 她哪里是去追唐小八,显然是为了给这两人独处的机会。凤绯夜看了利落的身影穿过了回廊,想喊也来不及了。 朱薰儿跟了上来,说道:“凤师弟,明日我们便要决战了,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师弟而对你手下留情哦。” 凤绯夜目光直视前方,看着那一人一狼在雪地上走远,有些漫不经心地回了朱薰儿一句:“是。” “自从你们来了玄赤堂之后,真的让玄赤堂完全不一样了。”朱薰儿喜欢跟他这么并肩走,尤其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感觉整个世间就只有他们两人,心中甜蜜蜜的。“你说玄赤堂与凤鸣堂会是谁赢?” “还没比谁又知道结果呢?” “所以我让你猜嘛。” “我并不擅长猜测。” “哎呀你就随便猜一猜,又没关系。反正我当然那是希望凤鸣堂赢,不过要是你们玄赤堂赢也没什么,正常比试输赢无所谓。” “我有所谓。”凤绯夜忽而缓声说道,“要是凤鸣堂赢了我会很不高兴。” 朱薰儿愣了一下:“诶,不过是比试你何必那么计较。” 凤绯夜笑了笑没有回答,但脸上依旧自我。朱薰儿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不打相信他会真的看中输赢:“你平时都不怎么在乎输赢的……” “我是不在乎,不过有人想赢那就必须得赢才行。” “有人……”朱薰儿停下脚步,微微拧起眉头,她居然能一下就猜到谁,“你说的是唐四哥哥?” 凤绯夜微微一笑,一副不是他还有谁的表情。 朱薰儿嘟了嘟嘴,走了过去:“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唐四哥哥?” “嗯,特别喜欢。”凤绯夜直言不讳。 “那……那……”朱薰儿想问那你喜欢我嘛这样的话,但愣是憋红了脸也没说得出来。凤绯夜却停下了脚步,唐千夙跟唐小八已经消失在前方不知去向。 奇怪,刚刚还在那儿,如今是去了哪儿? 唐千夙快速冲过了结冰的不免,爬上了回廊坐着不动。 花胤珣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了!她打算跟他来一次偶遇,然后故人重逢。这段时间忙着修炼,忙着玄赤堂的事,差点把自己的正事给忘了。 好了,到了,可以站起来了。 “小八,不要乱跑。”说着唐千夙从回廊边的椅子站出来,正好与花胤珣面对面。她做出一副微微惊讶的表情,然后悠然一笑打招呼。“胤王,许久不见,身体可全好了吗?” 花胤珣看着眼前的唐千夙,之前还以为她接近他是别有所图,可后来的几个月,她嫌少再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她还真的就只是为了通过胤王这个身份进入九重天而已?没有其他目的?不然怎么会进入九重门之后就没来找过他,甚至这次还在堂会战上出尽风头。 他还记得,他用她做引子寻找想要暗杀他的人,当时她可完全没有这样的身手,否则也不会被那些人追得满山跑,还差点丧命。 花十三果然对他这义弟不薄,居然还真在短时间内就把他送入了九重门。 “本王身体好多了,倒是你,果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哪里哪里。”唐千夙谦虚行了礼,“胤王这是准备去哪儿?” “并不去哪儿,只是在屋里呆着憋得慌,出去走走。” “噢。”唐千夙在想她要不要趁机拉拢一下关系。这个胤王不冷不热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要是太刻意会不会适得其反? “你要不要跟本王走走?” “嗯?”没想到会是花胤珣先提出来,一下就解决了唐千夙的困扰,颇有些受宠若惊,但却很镇定回答道,“胤王邀请岂能有推脱之理?” 花胤珣脸上没什么表情,举步往前走去。唐千夙是什么目的已经不重要,现在在他看来,花十三非常重视这个人,这就足够了。 花胤珣与唐千夙走远,花十三从拱门后走了出来,那两人是巧遇而已?唐小四那家伙不是让她不要再靠近花胤珣? 唐千夙对花十三在后头浑然不觉。 花胤珣也是如此。 “本王听说,之前你接近我是为了想进入九重门?” 唐千夙一听,尴尬了,这都知道?不过她也不怕承认就说:“让胤王见笑了,之前确实有过那想法,不过给胤王治病倒也真不假。” “你应该知道我不过一介流放皇子,在九重门说话的分量并不重,甚至还比不过你义兄。” 就算这样,她也必须得接近他啊,这才是唐千夙郁闷之处:“当时我也不知道十三哥就在九重门。” 她这么说其实理由也很充分,花胤珣没有再纠缠于她为什么想要接近他:“虽然你是想走后门,但现在看来你有充分的实力进入九重门。” “也是运气好,之前有叨扰的地方还请胤王见谅。” 唐千夙尽量减少自己的坏印象,更或者把自己的目的性都隐藏起来,这样反而消除了花胤珣原本对她的芥蒂,更能“好上”也不一定。 “无妨,我到最后也没帮你任何,倒是你义兄待你果真不薄。” 花十三待她自然是很不错:“兄长总是要照顾些幼弟。“ “可不见得所有兄长都是如此,我十多个兄弟姐妹,真诚以对的又有几人。血亲有时候反而是最大的仇人,亲的还不如认的呢。” 听他这么说,唐千夙自然而然又想起了凤绯夜的遭遇。 “也许我们都要经历过很多的挫折才能成长吧,只是有些时候代价有些大而已。” 花胤珣看着她:“小孩子倒还挺感慨的,以后有时间可以来青山院陪我喝喝酒,如何?”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唐千夙点头:“好啊。” “不过上次你来了那会儿,你义兄就跑过来逮人,你不怕他?”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十三禁令 “诶,不会,他就怕我不懂事打扰了胤王罢了。”唐千夙说完自己也有点心虚了,花十三要是知道他跟花胤珣在一起,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 不行,坚决不能让他知道。 唐千夙跟花胤珣好好的“联络感情”之后,心里吹着小口哨回来,老远就看到花十三站在走廊的那头,口哨立刻被口水呛到。 想逃,但花十三那双眼睛正瞅着她呢。于是迎了上去,欢天喜地地喊了一声:“十三哥。” 花十三背着手而站,剑眉星目,极具威严。 唐千夙猜想,此人估计看到她跟花胤珣走一块了,但没揭穿她。她也没打算自己解释,不然显得多心虚:“你在这儿做什么?等人?” “你去哪儿了?” 果然啊!唐千夙说道:“刚才路上巧遇胤王,便跟他走了一圈,说了会儿话。” 还挺诚实。“都说了什么?” 当然得诚实啊,掩饰才说明心虚,那才惨。“我问他,胤王身体好些了吗?他回答,好些了。他问我,上次接近他是不是为了走后门?我回答,是,请胤王见谅……” 唐千夙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都重复一遍,花十三眉尾抽搐,她这是在故意损他呢? “以后少跟他见面,就算碰面了也可当做视而不见。” 唐千夙觉得他管得有点宽。“十三哥,我现在不找他办事,就普通的结交个朋友。” “你不缺他那样的朋友。” “谁说不缺了?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是多多益善。” “他不行。” 唐千夙看他否定的斩钉截铁,不说话了。说下去也没意思。 “听见没听见?” 听见了就应声……知道他下一句肯定是这么接的,唐千夙就是不想回答。其实她有n多种理由编着来骗花十三,只是她不愿意跟他拐弯抹角。 “听见了,但是我说过,结交朋友是我的自由,你说了不算。” “你跟玄赤堂的人,跟魏眷甚至凤绯夜怎么闹我也就当看不见,但是花胤珣你少接近……” “为什么?” “上次你接近他之后,在火炎山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忘了?” “那……又不是每次都会发生那样的事,我现在能保护自己。” “别以为在朱雀殿堂会战赢了两场比赛就足够,你还早着呢,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对她而言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九重门就没放松过对她的考验。 “……” 唐千夙被说得有些不高兴了,别人现在都对她唐千夙刮目相看,怎么到他这儿就是还早着呢?夸一句会怎样?不夸鼓励一下会怎样? 现在的她虽然年纪还小,但在其他人面前是统领跟照顾别人的位置,只有在花十三面前她是被照顾的。她潜意识已经认为花十三是该照顾她,让着她的哥哥。 自从离开了宋子谦之后,她嫌少在人前露出自己任性的那一幕,跟凤绯夜不会,跟魏眷不会,跟李卓宝大师兄更不会。 唯独对花十三,她就蛮不讲理了。 “是,我在你这庄使大人弟子面前,永远都是还差得远着呢。” “……”他就不是这个意思。花十三腮帮子紧了紧,“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真听不明白?” “不明白。” “唐小四,你在无理取闹。” “你不也蛮不讲理?我跟花胤珣说几句话怎么了?我跟他交朋友怎么了?你不让我还偏偏要去做。” 其实她也不想那样啊,她一点都不想待见那个花胤珣,不仅因为他曾经把燕纱凌打下山崖,更因为那是北宫长离交给她的任务,她从心底就抵触这个任务,这个人。 但她能不做吗? 不能。 花十三还偏偏就不让她做 花十三面容一紧,上前一把将人抓住,二话不说夹臂弯里就走,在雪地里两人你追我打你来我往痛痛快快打了一架。 小半个时辰,唐千夙被摔在雪地了第七回,嚣张的气焰顿时消然殆尽。 两人躺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息,嘴里的热气呼出一团一团的白雾,望着雾茫茫的天空许久,同时转过头看向彼此。 花十三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鼻子跟脸颊被冻得红红的。 “这事儿你听我的。” 唐千夙抓起一抓雪丢他身上,其实她很想答应花胤珣,但是她没法答应。她翻了个身,面朝雪地趴着。 花十三也翻了个身,与她面朝雪地趴着,并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脸扳过来,让两人面对面。 “嗯?听见没听见?” “……听见了。” 花十三很坚持,她就只能骗他了。十三哥,这是你逼的。 花十三这才稍微放心,笑着将她脑袋按雪里,唐千夙立刻反击,长腿一勾架在他身上一把推开他的手,骑到了他背后,狠狠往雪地里坐,让他身体陷出一个雪窝。然后快速抓起雪把他埋了。 花十三被她闹得直痒痒,手一撑翻过身来,抓住了她捣乱的手。 “不闹了,小四儿,诶让你不闹。” 唐千夙身上暖暖的,手也是,小脸儿红扑扑的,看起来不是被冻红的,而是像玩得发热双颊红润。她凭借自己此时骑在他身上的优势,丝毫不减要用雪把他埋了的决心,继续闹。 两人就这样扭缠在一起,花十三忽而反手扭住,一下子把人抱到怀里,迅速翻了个身。 位置立刻变成了他上她下。 唐千夙抬脚就是一踢,也不看踢的就是他十三哥裤裆那处。花十三侧身躲伸手一挡。唐千夙脚掌被震的有点疼,低喘了一声。 “唉。” “踢疼了?看你还闹。”十三顺手端起她那小脚给她揉了揉,心里没好气的想,臭小子个子小,但脾气死倔死倔的不肯认输,又打不过他,忒么整天跟他闹什么? 就在此刻,唐千夙另一只脚突然飞起,一脚闷在花十三脸上,一点儿都不肯吃亏。 花十三将自己怀中那只脚往前一送,轻松将她推回雪坑里,一副你想撂倒我还远着呢,平日里让你闹,那是爷让着你。 唐千夙哪里能让他这么鄙视,一把跳起来想要扑。 十三利落地碾压而上,结结实实把她压在身下。 刚才花十三的压出的雪坑比较大,唐千夙一趟里边正好就陷进去,四肢又被人压着完全动弹不得,可她还跟颗小辣椒一样,想要抬头用额头撞人家。 花十三早已经先一步低下来,额头抵住她妄动的脑袋。 唐千夙打又打不过人家,只能炸毛。 “花十三你就只会仗着你个头大欺负人,你给小爷等着,等着我把你压倒!” 花十三微微喘息,胸膛里剧烈起伏:“等你个子比我大的时候,我就让你把我压倒。”后边又调侃着补了一句,“不过,只怕这样,你没有出头之日了吧?” 明显的被人歧视了身高! 唐千夙无所不用其极,张嘴就要咬他的鼻子。 花十三迅速往后一躲,看她像只小野兽一样反抗着,低声笑开。花十三一离开,唐千夙额头迅速就反击。 花十三大笑着偏过头躲过,不然估计得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与她的脸交错开来,将头埋在她肩膀之上,压住这人。 小四儿身上很暖。有种淡淡的香气。 花十三其实说谎了,不是唐千夙喜欢跟他闹,而是他故意接近她跟她闹。 从来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的他,之所以经常对她动手动脚,是因为想要亲近她却又不敢亲近的别扭心里。 他很喜欢唐小四在一块,喜欢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的温度。两人熟悉得渐渐不知道他到底喜欢的是她的什么……只是某种情感慢慢就变成了一种牵肠挂肚。 看着白雪之中,温润暖玉一般的小少年,花十三心里忽而产生了一种迷茫而又甜蜜的情绪。此刻忽而特别清晰的感觉到到自己身下贴着他的那部位……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有毒香囊 唐千夙身上真的太暖了…… 花十三倒抽了一口气,猛地从唐千夙身上滚走,下意识的用手扶了扶衣袍。虽然袍子很厚遮住了别人的视线,但他身体上的反应他心知肚明。 莫名高涨的心境让他眼神凌乱。 唐千夙看他如此怪异的抽身而退开始还有些纳闷,接着她指着他,坏坏一笑:“十三哥,你个流氓!” 花十三避开了她的蔫儿坏了的眼神:“赶紧起来,回去了。” 唐千夙看他尴尬又害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追了上来,故意低头看他袍子上。他越不自在,她越觉得有意思。 “十三儿,起来了对不对?” 这人……这个也要问? 花十三瞪他,不说话。其实是说不出话。 唐千夙嘿嘿一笑,用调戏口吻哼道:“诶,反正附近没人,你让我看看。” 花十三脑门一绷,低声道:“看什么,没见过?” 唐千夙继续坏笑着:“就是没见过,你让我看看” “看你自个儿的。” “到你这个年龄,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是正常生理现象,无需害臊,咱们都是男的对吧?呃,该不会你这是第一次生理现象吧?那你发育也太晚了。啊,还是说……” 坏了,这孩子光长个,那儿没长好? 唐千夙看着他衣袍,从外表上看,也没像小说里说的那么夸张的反应,唐千夙忽而邪念一起,念力瞬间就凝聚,然后……透视…… 不看没什么,一看,艾玛,人家不仅发育了,而且发育得真特么好。 唐千夙看了半晌,忽而意识到一件事儿,天啊她又粗俗了,居然为了看某人的反应透视了……刚才还一脸坏相的人忽而抬头看向十三,脸慢慢烧红。 花十三也顿悟这人刚才都干了什么,这会儿他反而不那么觉得尴尬了。他身上还有哪个地方是这混球没看过的?他还藏什么藏? 完全没必要。 而且他俩都是男的,唐千夙从来就不避讳他,那他对她的各种情绪应该也算是正常。如此一想他反而豁然舒坦。 花十三垂眸,睫毛翕动,低声问:“好看吗?” “呃……呵,呵呵。” “发育得如何?没让你失望吧?”局面忽而发生了大颠覆,唐千夙变成了害羞的那个,花十三顿时体会道方才那人心里那股调侃的愉悦。“无需害臊,咱们都是男人……” 这话听着耳熟啊。 唐千夙真心讨厌被人调侃,于是顶着粉红的耳朵,干脆就放肆地看了又看,然后耸耸肩随意说道:“也就那样吧,马马虎虎。” 男人的自尊心如何能容得下这个马马虎虎,花十三揪住她:“马马虎虎作何解释?” “就马马虎虎那解释啊。”唐千夙故意调侃。 花十三冷哼:“你小孩儿懂什么,跟书上所说的尺寸对比,我这算是龙物……” “哈?哈哈哈……”看来男人都比较在意这个,是古往今来的事啊,“花十三我从来没见你这么幼稚过。” 十三这会儿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有些凶凶地将唐千夙拉过来,干脆幼稚个彻底:“你看了我那么多回,也让我看看你的。” 他力气很大,胸膛贴着唐千夙的后心,热热的气息洒在唐千夙的肩窝,双手也有了举动去撩她的袍子。 唐千夙嗷的一声,连忙抓住自己的腰带用力挣脱,飞快地跑进了回廊之内:“花十三你个流氓。” 到底谁流氓了? 花十三嘴角卷起一层笑意,看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心里顿时又好过了一些,小混蛋,挑衅得这么开心,有胆儿别跑。 他大步跨上回廊。 两人闹够了才往殿里赶,太阳已经偏西,朱雀殿瓦楞上的雪白的积雪,被照出了橙色的光辉,特别好看。 路过的女弟子看到迎着金辉走来的两位少年,翩若惊鸿,顿时觉得此画面美好又动人。 她们驻足行礼。 “十三师兄,唐师弟……” 以前唐千夙路过是没人注意到她的,现在不同了,在武斗场上大放光彩的人,一下子就砸入了大家的记忆当中,让人不得不留意到她的存在。 唐千夙俨然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帅气小师弟。 这不,迎面而来的小师妹还含羞带怯地跑到他跟前:“千夙师兄,这个……送给你。” 唐千夙还没来得及有任何说法,那女孩儿红着脸就跑开。她低头看着手里秀气的香囊,上边绣着荷花,刺绣针脚漂亮。 花十三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传来:“心里美了吧?” “美什么?我都还没见到她长什么样。”唐千夙眺望那里去女孩儿的背影,说真的,穿着都一样,发型也都大同小异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那你要不要追上去看看?” 终于听到凉飕飕的语气,唐千夙回头看花十三那冷睨她的模样,噗嗤就笑:“是不是上次你丢了那块玉佩,现在还耿耿于怀?” 跟那玉佩有什么关系?花十三说:“比赛前夕,别被姑娘家乱了心智分了神。” “十三师兄,唐师弟。”此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兄弟二人看了过去,吴紫嫣徐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对花十三爱慕很久了的柳如烟。就上次还花十三玉佩那位。 在与罗武堂的比试当中,柳如烟战胜了季连成,为凤鸣堂赢了一场。显然此女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的。 唐千夙行礼道:“吴师姐,柳师姐。” “前些日子还觉得唐师弟像个孩子,看来我真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唐师弟在之前的武斗之中展示了非一般的潜能,让人刮目相看。” “吴师姐谬赞了,不过是我幸运罢了。” 吴紫嫣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香囊:“这是有姑娘赠与师弟的吧?” “呵呵,是。” 吴紫嫣走了过来,将她手上的香囊拿了过去,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很特别的香气,不过作为师姐我不得不提醒一下师弟,之前也有人在比赛前夕收到过香囊,后来被查出香囊之中含有迷药,最后倒置了比赛的失败,师弟还是小心些为妙。” 说罢,她将香囊还回了唐千夙的手里。 唐千夙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也拿着香囊闻了闻,味道很香但却是问不出是什么成分。柳如烟说道。 “前边就是丹药房,不如我们就去那鉴定鉴定?” “不必了吧,我不放身上就成。”唐千夙是不想那么麻烦。 吴紫嫣说道:“唐师弟不想小题大做我明白,但这事会直接影响到朱雀殿的比赛,我们便去看看,要是不是固然是好事,但若真有人故技重施可就不好了。” 既然扣了那么一大顶帽子,唐千夙自然不能再拒绝,于是几人前往丹药房。 出于意料的是,这香囊内还真有迷香,毒性比较慢,在开放的室外不会有什么大碍,但这东西一旦带入室内,放的时间久了就容易让人中毒。 这事件无独有偶,在之前的比赛当中,也有人为了赢比赛偷偷给别的堂下了毒。 有人对玄赤们的人下毒,最大的嫌疑应该是凤鸣堂,但吴紫嫣却是最先揭发这件事的人,这让唐千夙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可惜,刚才送香囊给她的姑娘,她也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所以只能跟上头的人做了大概的笔录,就出来了。 “此事多亏了吴师姐提醒,不然我若真把香囊带回去,可要出大事了。”跟她同屋的人还有魏眷呢。 “只可惜下毒之人无法分辨。唐师弟尽管放心,若是我们堂的人做的,我定然也不会姑息。”吴紫嫣说得正义凛然。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师姐诱惑 若这真的是吴紫嫣本性使然,那她倒也还是一个光明落拓的女子。“那我先谢过吴师姐。”唐千夙颔首笑着答谢。 “时候不早了,不如今日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如何?”吴紫嫣看着天色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间说道。 花十三显然不赞同这个提议。“没必要。” 唐千夙看了眼花十三,笑道:“十三哥,吴师姐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请师姐吃一顿饭是应该的。” 小子还不知道人心深浅,花十三拧着眉头不说话。 吴紫嫣就说道:“十三师兄,就吃个饭,紫嫣还能把你义弟当饭吃了不成?” 那可不一定,花十三道:“既然如此,就去总务殿,我让龙母给你们做一顿,就这样。” 说完便率先往总务殿走。唐千夙等人也只能跟上了。唐千夙对吴紫嫣说道:“十三师兄是怕怠慢了师姐,才让龙母亲自准备饭菜。” “十三师兄真是体贴。” 进了总务殿,龙母见到花十三也十分热络,不像对别人都是凶巴巴的,拿着饭勺儿就想抡别人的后脑勺,问了十三想吃什么就立刻去弄。 “唐千夙。”龙母叫了一声。 “哎。” “过来把那鱼给我抓来。” “好。” 唐千夙去抓鱼,回头又跟十三说:“怎么都是人,待遇差那么多?” 花十三起身跟了上去。两人在后院的水槽旁,花十三说:“那吴紫嫣似乎另有所图。” “我知道。” “你知道?”他还担心他很容易就被姑娘家一颗糖顺走了。 “别人送我个毒香囊她就出现送我一个人情,说巧也不巧。玄赤堂跟凤鸣堂决赛在即,我总得留个心眼吧?” 十三一听,眉目松弛,也稍微放心了些。“既然知道你还跟她接近?” “玄赤堂除了我还有别的弟子参赛,若是她有心使绊儿,在我这儿碰壁了会找上其他人,那还不如在我这儿挡下来。” 唐千夙用网兜,将水池中的鱼捞了出来。花十三看这人条理清晰,顿时又觉得自己瞎操心了。遇正事的时候,这小子就会显示出超龄的沉着,他没好气道: “你就不担心自己被绊住了?” “我对吴紫嫣这样的女子不感兴趣。”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细细研究了一会儿,花十三忍不住问:“那你对怎样的女子感兴趣?” 她压根对女孩子就不感兴趣!唐千夙想了想:“我……对温婉的女子比较感兴趣。” 此话让十三心里微微不舒服,但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不舒服。 “唐千夙,鱼!” “噢,来了!”她将鱼送到了龙母的手里。 之后几个人就在总务殿用了晚饭,花十三知道唐千夙心中有底,也不再说什么。晚饭过后,花十三回了井宿院,唐千夙弟子宿舍区走,跟吴紫嫣同路。 吴紫嫣提议,说刚吃饱饭,要走一走散步,所以他们便选择了往凤鸣花园走去。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吴紫嫣正说得高兴,忽而有人从走廊那处直接冲出来,一把雷光剑就指在了唐千夙的面前。 “唐千夙,你不要太过狂妄!” 唐千夙倒是不怕他手中那把雷光剑,只是不解地问道:“雷师兄这是为何?” 吴紫嫣心中有数,雷霆对她可是穷追不舍,这种男人,她随便勾个小指头就能乖乖就范,这样的男人她见多了,不喜欢。而且雷霆也还没强到她需要喜欢的程度。 雷霆看了吴紫嫣那媚态十足的小脸,又回头对唐千夙咬牙道:“这女人就算轮也还轮不到你,赶紧滚。” 唐千夙顿时明白雷霆动怒的原因。唐千夙无辜道:“吴师姐怎么就是这女人了,我不懂你说什么。” “唐千夙,你以为在武斗会上出了点风头,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对吧?有本事你在跟我比一场。” 雷霆怎么想也觉得自己不该输给唐千夙的,他不服不甘心,他正怒不可遏又无法发泄,可没想到这家伙现在还觊觎他喜欢的女人! “雷师兄误会了,唉,那师姐,千夙就先告辞……” 吴紫嫣却忽而拴住了唐千夙的手臂不让她离去,然后一脸轻视地对雷霆说:“雷师弟,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没什么,但若是输了还在这儿拿剑叫嚣的,可是很难看的。” 雷霆怒目一瞪:“吴紫嫣,我追了你那么久你都无动于衷假清高,现在倒是跟着小子有说有笑,他哪里比我强?” “他比不比你强,那日的武斗会我看得很清楚。”吴紫嫣丝毫没有给雷霆面子。 “你……”雷霆被说了面红耳赤,“他不过是一时侥幸,这小子就只会使诈!” “你呢,又会什么?” “……” “既然什么都不会,回去好好练剑吧,雷师弟。唐师弟,我们走。”吴紫嫣挽着唐千夙决然而去。 雷霆火冒三丈,转身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怒喊:“唐千夙,用不了多久,老子定然杀了你!” 没人理他。 他又喊道:“吴紫嫣,终有一日,你会跪着求我要你!” 唐千夙与吴紫嫣继续往凤鸣花园的小路上散步而去,唐千夙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师姐其实不用替我解围,这样反而让雷师兄误会了师姐。” “师姐就见不得你老实巴交地让人欺负,也不知道回嘴。” “让他说说也没什么,又不会掉一块肉。”唐千夙继续“老实巴交”的笑了笑。 此刻正是晚饭时间小路上人烟稀少,道路两旁是被白雪包裹的林立竹林。原本跟着的柳如烟已经不见了影踪,小路之上只剩下她跟吴紫嫣。 吴紫嫣与唐千夙挨得很近,她身上的熏香肆意扑鼻而来。而此时,吴紫嫣正有意无意地用女子柔软的部位不时碰触过唐千夙的手臂。 唐千夙眉微微一挑,嘴角卷起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狡黠笑意,看来有人是要行动了。 燕纱凌此刻大概一米七的身高,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高也算高瘦,肩膀纤瘦挺秀,一双长腿笔直,看上去俊俏帅气。 吴紫嫣身高大概是一米六三,因为常年习武不似普通女子那般纤瘦,身段健美修长,胸部丰满,腰身细致柔韧,其实是个看起来特别有女人味的性感女人。 尤其那双眼睛,总是暗送秋波的模样,却是能勾得不少男人心痒痒,也难怪慕容衡被她所迷惑。 那软软的部位又蹭过唐千夙的手臂,唐千夙忽而慢慢停下脚步,微微低下头有些拘谨道:“师……师姐。” “怎么了,唐师弟?”吴紫嫣看唐千夙低着头,那害羞拘谨的模样,温润的嘴角弯起一丝笑意。 据说玄赤堂之所以有今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唐千夙。他虽然年纪尚小,如今在堂中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若是她能成功的诱使唐千夙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凤鸣堂与玄赤堂两两对决之时,她第一场就让唐千夙上场然后把他打败,那么必然会影响其他成员的发挥。 其实她也可以去找玄赤堂别的弟子,但骆彦清太耿直从不跟女子打交道。李卓宝未必就能胜了她们凤鸣堂的人。至于凤绯夜,虽然她是很想去勾引他,但是那人看着和颜悦色,实际城府极深,她没有把握能控制他。 所以,她只能选择看起来十分稚嫩的唐千夙下手。虽然年轻了一些,不过正是极为好奇男女之事的年纪,只要稍加引导他便会开窍了。 而且…… 唐千夙这模样,可还真俊俏,估计年少气盛的他会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采花女贼 “唐师弟似乎不是很舒服?”她柔嫩的手捧上唐千夙的额头,“哎呀,师弟的脸怎么这么烫,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唐千夙缩了缩脖子,害羞地躲过她的碰触,结结巴巴说道:“可能是刚才喝了一些酒的缘故,师姐,千夙先,先先回去了。” “慢着。”吴紫嫣忽而拉住了他的手。碰一下就热成这样,真是直率的小子呢。“师弟既然有些醉了,还是先到师姐那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泡一杯醒酒茶。” “不,不了……”唐千夙心里唉声叹气,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演一个纯情小骚年呢?吴紫嫣啊,你连这么嫩的小子你都不放过,你个采花女盗贼!“师姐你……” “师姐如何?千夙,你觉得师姐好看吗?” “好,好看。” 吴紫嫣轻拨自己的发丝,她身上的香气更是散发得扑鼻而来:“那你想好好看看师姐吗?” “想!”唐千夙脱口而出,然后有猛然摇头,“不行,后天就大比了,大师兄说不能胡思乱想的。” “傻孩子!”吴紫嫣忽而伸手捏了捏唐千夙的下巴,“你怎么就那么听话?” “呵呵。”唐千夙摸摸被她捏过的下巴,难怪很多男人都沦陷在女人的手里,女人要是勾引起来人,那可真是……不要脸啊。“吴师姐也知道,玄赤堂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进入决赛,我想好好比赛。” 倒还真有几分乖巧可爱,吴紫嫣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心中大概也有个数,唐千夙你要拒绝我,那你可要看看你心理能不能强大到战胜你的心理。 吴紫嫣朝她跨近了一步,挺翘圆润的胸部几乎贴着她的身前,唐千夙运功让自己的脸红了一些,小少年羞涩的后退了一步。 吴紫嫣却忽而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上一贴…… 吴紫嫣为了大堂会也是拼了,但唐千夙有这么一待遇也是醉了。然后反过来想想,若真的是一个男人被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么诱惑,到底能挨多久? 犹豫了几秒,唐千夙连忙把自己的手从她胸前拿走:“师姐,千夙冒犯了!” “师弟要不要更冒犯一些……”吴紫嫣目光娇媚,咬了咬嘴唇,微微仰望唐千夙,“师姐答应让你更冒犯一些,你要还是不要?” 果然慕容衡会就范不是没有原因的!吴紫嫣啊吴紫嫣做女人可不能像你这样,太丢我们女人的脸。唐千夙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就抱住了吴紫嫣。 吴紫嫣轻喘一声,在她耳边酥软的叹息:“唐师弟……”说着就要展示自己诱使小少年的手段,就要对唐千夙动手。 唐千夙立刻推开她,后退了几步,红了脸说道:“吴师姐,这样不好,武斗会后天就开始了……那个千夙也不能这样对吴师姐……” 说完一扭头,撒丫就跑。完全是一个情窦初开,害羞小少年的模样。吴紫嫣看了那落荒而逃的唐千夙背影许久,忽而哈哈就笑了起来。 “好可爱的小子……嗯,模样俊俏,身骨修长,我喜欢。”吴紫嫣回头。 柳如烟走了出来:“大师姐,这样真的好吗?唐千夙好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什么都不懂才好,我就是要他的童子之身。”吴紫嫣妩媚一笑,看着柳如烟,“怎么,因为他是花十三的义弟,你心疼了?” 柳如烟没有说话,她对师姐这样的举动心里是不赞同的,之前大师姐因为害怕输给慕容衡,所以在大比之前把慕容衡勾引了过去,结果慕容衡次日的比赛就输了。 现在又轮到了年纪尚小的唐千夙…… 吴紫嫣走到她跟前:“六师妹,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让花十三抱你吗?” “师姐莫要乱说!” “呵呵呵,胆小鬼。”吴紫嫣再次看向唐千夙消失的方向,“明日约唐千夙前往文婷湖畔饮茶。” 柳如烟微微蹙眉:“唐千夙非常重视比赛,大师姐觉得比赛之前他会来赴约吗?” 难道慕容衡就不重视比赛吗?吴紫嫣轻哼:“天下男人都一样,你刚才没见到他那冲动的小样儿,只要稍微下些功夫不怕他不就范。” “可他若还是像今日这样直接跑了呢?” 吴紫嫣嘴角一弯:“那就只能下点‘猛药’了。” 柳如烟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唐千夙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唐千夙小跑了一阵,看着后边那女色狼没追上来,停下来喘了口气……身后忽而窜出来一个人,唐千夙立刻猛然就要出手。 “公子是我。” 唐千夙才猛然住了手,回头看凤绯夜:“夜儿,你怎么来了?” “看见你跟雷霆起冲突了,不放心跟了过来,没事儿吧?”凤绯夜其实一直在不远处跟着。 唐千夙看他上下打量自己,哑然失笑:“看什么呐,以为我被母老虎生吞活剥了?” 凤绯夜伸手拍了拍她肩头的落雪,脸上还是那淡笑的模样,缓声说道:“那母老虎若敢动你,我定然将她挫骨扬灰。” 唐千夙一笑了之没将他的话放心上,就说:“不过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慕容衡之所以会输得那么惨跟吴紫嫣应该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觉得她会对玄赤堂故技重施,就自愿上了她的当?” “知我者凤绯夜,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估计明日她还会再来约我。” “若是如此,你还赴约?” “赴约?”唐千夙忽而一笑,“当然赴约,那女人如此心术不正,也该受点教训才是。” 凤绯夜看她踌躇满志,也没否定她的做法。两人沿着雪竹林中的小道行走。 “对了夜儿,燕回大哥还有宋旭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 百里燕回已经顺利回到了南秀,将原来百里家值得信任的旧属慢慢召集。在朝廷之中也还存在几个百里家的亲信在朝廷为官,只是此时风头还紧,还无法进行联络,不过一切都会慢慢疏通起来。 宋旭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他已经成功将线人安排到了唐门在北茫之地的“唐家堡”中。一切的一切,都会慢慢布局,而他凤绯夜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到时候来个理应内核,攻其不备。 “百里家流离失所,大势已去,说着报仇雪恨,可如今也觉得有些茫然,我现在一无所有,要拿什么与一个国家的军队抗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夜儿,只有目标坚定不移,总有一日定能如你所愿。” 凤绯夜看她坚定的眼神,笑了笑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公子会不会觉得我在苟且偷生?大仇在身我却在这儿安身立命,追求那一点点温暖与安逸。” “卧薪尝胆未尝不失为深谋远虑,我怎么会觉得你在苟且偷生。”唐千夙背着手,看着头顶白色的竹林,“以前不觉得感慨,现在想想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只要无愧于自己也算是不白活一场。” “公子有想过找那个人报仇吗?” 唐千夙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人指的是宋子谦,想了想叹了口气:“想,想让他尝尝被背叛的痛苦,但是我更想的是问他可曾后悔?” “那你为何不问?若是问了他会说也不一定。”只是说了,就能得到原谅吗?既然做了,又何必说出来求原谅? “问不到,他已经死了。”其实是她已经死过一回了。 “……” “好啦不说这个……嗯?雷霆?”唐千夙看到雷霆从竹林前的过道走过,“那是出后山的门吧?”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密室撩人 凤绯夜辨别了一眼:“是,通向文亭湖。” “文亭湖不是有个温泉湖?” “是,但这个时候似乎不对门内弟子开放。” 唐小八此刻从竹林那头窜了回来,说道:“主人,后山有好几个扛着麻袋的人……” “扛着麻袋?送菜的吗?” “不是,好像朝温泉湖方向去了……” 雷霆正好过去,该不会是做什么坏事儿吧?难道准备把外人放进来杀她不成?臭脾气不改的家伙。唐千夙想了想说。 “我们去看看吧。” 出了后院的门走了挺远看到山腰一处雾气茫茫,温泉文亭湖就坐落在那儿。袅袅白烟之中掩映一座八角宅邸那是文亭阁。 文亭阁笼罩在温泉的热气之中,四周有流水之声,白雪环绕四面,这里似是有一股仙气飘摇。 唐千夙跟凤绯夜躲在窗户旁偷看,雾气缭绕的室内,雷霆就在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人,他们将肩头的麻袋卸下来。既然是四个活生生的大姑娘。 雷霆低头扫视了一番:“就不能找些养眼点的嘛?” “少爷,您要的急,黄花大闺女最快能抓到的就是这几个了。” “算了,也不讲究这些,是个女人就成。”雷霆的语气像是豁出去了。 然后有人迟疑道:“少爷,这九阳神功是能在短时间内将灵力提升,但凡事要讲究个循序渐进,若是太急于求成会不会适得其反……”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唐千夙,还有那个一直看不起我的女人,我要让她对我刮目相看。” “少爷……” “罗嗦什么,赶紧滚!” 刚才想劝雷霆的人也不敢再罗嗦,毕恭毕敬退了出去:“那我等在外头把风。” 看来这个雷霆是急眼了,急迫的想要证明自己天下无敌。不过他要练什么九阳神功?还抓来了一些黄花大闺女是要做什么? 凤绯夜轻声解释道:“九阳神功是一种通过采阴补阳的手段,来提升自己的灵力。跟九阴神功正好相反。” 唐千夙闻言,脑子里想到的是,该不会吴紫嫣炼的是什么九阴神功吧?采阳补阴,才把慕容衡整腿软了。 “不对啊,这种修炼在九重门也准许的吗?” “不准许,不过九阳或九阴功不是灵术,只是一个单纯提升灵力辅助力量,虽然也是属于被禁止的邪俢之术,但只要不被抓个现形通常不能察觉到邪气所在,类似于双修之道。” 这就是所谓的打擦边球嘛? “那这样的话不是有很多人为了增强灵力而进行这样的邪俢?” “九阳与九阴功的秘籍嫌少外传是其一原因。其二,一旦在练此功过程中导致被采集的人丧命的,体内很容易产生一种接近魔煞的东西,有此就会变成魔修,那是所有灭魔师要猎杀的对象之一。所以要修炼此功,必须要十分谨慎。” 意思就是说,万一才采阴或采阳过程中不小心或故意把人吸干了,身上背负的人命,那修炼九阴或九阳功的人体内就会产生类似魔煞的东西,最终成魔,成为灭魔师的公敌。 就在两人坐在隔着两面墙的室外小声谈论之时,雷霆已经解下斗篷,松了腰带,宽了外袍,脱了亵衣…… 雷霆虽然品性不好,脾气也坏,但身材确实不错的,年轻的身体修长结实,六块腹肌分明,腰上没有一丝赘肉,神秘的倒三角区域那东西昂扬似龙。 唐千夙刚才就想透视一下屋里的情景,没想到却看到这样的画面,一时之间恨不得戳瞎自己双眼。 呸! 唐千夙忍不住啐了一口。 “公子?” “看到了极为恶心的东西……” “嗯?”凤绯夜并不知道唐千夙能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 唐千夙点头,心里发誓打死也不透视别人了,还是十三哥的身体好看,就算腰上有刀疤也好看,十三哥自称的龙物形状也是好看…… “咳咳……” 唐千夙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她在想什么呢!为什么十三哥的看了她就不觉得讨厌?还觉得好看?好看?!哪儿好看了! 脸顿时就烧红了,从来没有这么红过。 “公子?” 唐千夙沉浸在自己古怪的思维里没听到他说什么。难道是因为十三哥是她认识的人,还是跟她特别熟,所以她不觉得他难看? 那如果这样的话,凤绯夜这么漂亮的人,她看了应该也会觉得好看那才符合逻辑吧! 唐千夙心中忽然起了一个非常邪恶的念头,慢慢看向凤绯夜,目光从上到下开始打量他,集中念力就要透视…… 忽而她闭上眼睛,拼命摇头。 唐千夙你是偷、窥狂吗? 想了想,顿时又觉得兴趣缺缺了。 以前天天对着一些尸体进行解剖,有过真人穴位辨析,而且因为她有着特殊的能力,看过的身体男的女的虽不叫多,但也不少,她都觉得自己对人体麻木了。 “没事……哼……” “谁在后边?” 似乎有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低喊了一声。 凤绯夜立刻拉着唐千夙往前走,也钻入了文亭阁内。两人无处可躲,在后边有人追上来,凤绯夜将唐千夙一推就进了衣橱之内。 此时屋外传来…… 男声一:“哪儿有人啊?” 男声二:“刚才我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了。” 男声一:“声音……这屋里能没声音吗?” 果然这屋里的声音非常大…… “你,你不要过来……”女子气喘吁吁的反抗。 “我不过去,你身上的药如何解呢?”雷霆邪恶的逼迫,“乖乖的把腿张开,我还能让你舒舒服服的!” “不要,不要啊……啊……好痛……” “呃……”雷霆此时也是似痛苦又似欢愉地呻吟了一声。 “你……你这个大……大淫贼……不得好死……唔……”女子的抵抗变成了低低的呻吟,接下来就是yin靡霏霏的声音了。 这屋子是完全不隔音的木板房,唐千夙跟凤绯夜就在隔壁房的柜子里,不仅能听到隔壁女人低吟男人低吼的声音,甚至那屋动静过大冲撞到墙上,似乎就撞在柜子上一样。 唐千夙此刻正跟凤绯夜面贴面贴在柜子里,两人身高差距算大,唐千夙一抬眼就望进了凤绯夜的视线中。 柜子内广信很暗,但却能看清凤绯夜那水色迷离的漂亮眼睛。 他在看着她,一瞬不瞬,看得唐千夙觉得隔壁的声音让她有些尴尬起来,她微微往前一推:“我们走吧。” 凤绯夜却反而将她往柜子上推进:“外头的人就守在外边,没走。” 唐千夙竖耳一听,果然听到外头那两个把风的在低声说着。“少爷这劲儿真大,那女人叫的我都硬了。” 唐千夙嘴角抽搐,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了。只是此刻他贴着身后的柜子,身前挨着凤绯夜,身体慢慢就僵硬着不敢动弹。 凤绯夜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某种道不出名字的花香。他冰凉的脸微微贴着她的脸颊,似有若无的碰触,让人感觉痒痒的,脸不由自主微微发烫。 凤绯夜没有动,余光却慢慢瞄向唐千夙。此刻,或许是撩拨他心悬的最佳时期,凤绯夜微微偏过头,嘴唇几乎轻轻掠过她的耳畔,低低一声叹息,如一瓣艳红的花落在清泉之上…… 他不说话。 但喘息之声如一朵朵春花在唐千夙的耳旁绽放,灿烂,撩人。 室内的叫声越来越大,男女之事正在面红耳赤的上演,真的让人有些尴尬啊。 唐千夙的头微微往外一偏,避开了凤绯夜有意无意的撩拨:“夜儿,快别贴着我了,你很热。” “空间就这么大,公子让夜儿贴哪儿去?” 唐千夙微微移开了腿,避免了某些亲昵的碰触。 凤绯夜看她避让,忽而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如何是好……公子我……硬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绯夜迷情 唐千夙一听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一阵无语,再美他也是男人啊。脸发烫,她说了一声。 “我知道。” 所以刚才她才努力把腿移开。 凤绯夜低头,轻声询问:“公子不难受?” 她就是觉得挺尴尬的,她身体不难受,就是微微有些羞涩,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的跟凤绯夜挤在这儿也就罢了,这室内还那么现场直播大尺度电影。 “忍着。”唐千夙别开头丢下两个字。 昏暗之中,凤绯夜看着眼神闪烁的唐千夙,嘴角起了一丝笑意,不管这柜子里是男人跟女人,或是男人跟男人,只要是生理正常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感觉。 他倒不是因为隔壁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身体起了反应,而是带有写故意撩拨唐千夙的因素在里头。可又因为怀中站着的人是唐千夙,他放任自己身体肆意冲动,丝毫不掩饰。 唐千夙忍不住骂了一句:“操蛋,太混了……” 凤绯夜胸口明显起伏,呼吸粗重。“是操蛋……” 凤绯夜低声回应了她的话之后,两人对望,唐千夙噗嗤笑出声。可凤绯夜没笑,而是垂眸凝视她,目光温热。唐千夙笑容随即收敛在嘴角,默然相对,不出声。 凤绯夜低头,目光幽暗,鼻尖几乎碰着她的,唐千夙心尖一颤,他此刻微微侧过脸贴在他耳边轻语:“公子,做吗?” 一直以来,唐千夙都觉得凤绯夜在她面前性别有些模糊,但此刻这一声是一个男人带着旺盛欲念低沉微哑的声音。 她从来没像这个时候,觉得凤绯夜是一个男人,果真价值的男人。 唐千夙一皱鼻子,说道:“我俩能做?” 她当然知道两个男的也能做,就是凤绯夜想要跟她做什么意思?她现在是男儿身份凤绯夜应该明白,他不整天公子长公子短的叫着嘛? “怎么不能?” “我,我是男的。” “只要是公子,男女又如何?” 她在凤绯夜的眼里似乎性别也是模糊的,明明认为她是个男的,但却因为她与十三的亲近,不是露出“争风吃醋”的情绪。甚至,偶尔会对她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 她曾以为,那只是因为凤绯夜对她有所依赖的缘故,但也隐约感觉到,凤绯夜那种刻意撩拨的意图。以前没放在心上,此刻却容不得她不面对。 唐千夙给说得面红耳赤,推开了他:“别闹。” 凤绯夜却低下头,亲吻她薄薄的眼皮:“公子,我想要你……”说着长腿往前跨进了一小步,唐千夙一急就要反击。 柜子窄小,她幅度一大,立即将凤绯夜撞到了柜门之上。 哐的一声。 “是什么东西倒了!?”门外的两个守卫立刻冲了进来。 唐千夙身子一僵,难道就要被发现了不成? 凤绯夜却丝毫不为外面的动静所影响,再次上前将她按在柜子壁上,两人胯骨相贴,凤绯夜猛然一撞,随后紧贴着她不动。 “公子若再动就要被发现了。”他声音低沉沙哑,刚才放任的冲动,此刻有些一发不可收。他有些收不住了。 外边有人说道: “我怎么感觉那柜子动了一下!” “该不会是这里边真的有人?” 侍卫二人慢慢朝着柜子一步一步靠近。 唐千夙屏住呼吸不敢再动,外头是步步逼近的侍卫领她浑身紧绷,可身前贴着的凤绯夜,让她想要惊呼出声。 这样胯骨相贴的时间一长,凤绯夜很有可能立刻就察觉了她身体构造的不同,而知道她是女儿的身世。 知道其实她女儿身的身份也没什么的,关键是此刻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揭出女儿身份会不会太暧昧? 身边两大危机降临,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屏息等待着,希望至少能先躲过那些侍卫搜查。 哐、哐、哐…… 隔壁那屋的雷霆,场地似乎又一道了这面墙内的桌上,再次冲撞墙面发出动静,甚至立在墙边的木板适时就倒了下去。 此时门外又传来另外侍卫的询问:“什么情况?” 屋里的侍卫说道:“没事儿,还以为是屋里有人呢,谁知道是咱家少爷在隔壁发出的动静!这九阳功可真是厉害。” 几个人一阵对话之后,甚至还有人跑来过贴着墙壁偷听,而且手还搭在了唐千夙他们所在的柜子上,然后嘴里发出一阵模仿的呻吟声,惹得外头的人一阵笑骂。 如此情况之下没让凤绯夜有所收敛,反而刺激了他作为男人的兴奋点,浑身敏感带激发,他的手忽而下滑捧住了唐千夙的臀部微微提起更贴向自己。 唐千夙瞪大眼睛手也往下,挡住了自己是在没办法如同他一样挺起的下身。 这这一下,正好就把有所图的凤绯夜接在了手中。 凤绯夜在她耳边轻轻一笑,喘息绵长,声音又热又暧昧,他说:“公子的手,我也很喜欢。” 然后就在四面几乎都是敌人的情况下,他紧紧抱着唐千夙,低低喘息着就那样在她手上解决了一道。 男人果然还是男人,再美也是个无耻的混蛋啊。 等到他们从文亭湖走出来的时候,凤绯夜一脸如沐春风模样,这让唐千夙气不打一处来。 “诶,凤绯夜,男人是不是只要受点刺激,就能发情?” “公子为何要这么说?”他明知故问。 “就从刚才那禽兽一般的表现啊?” 凤绯夜一听低声笑:“男人身体的反应有时候是控制不住,但可不是所有人的手我都要。” 想到他方才在自己手上失控的力道,低喘的声音,唐千夙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害羞:“这么说来,我还得代替我的手对你表示感谢?” “那倒不用,是我该跟公子道谢。”他好看的脸凑过来,“公子每个地方都让我很舒服……” 唐千夙脸一红一拳挥过去,被凤绯夜一把将抓住,继续厚颜无耻说:“公子要是愿意,现在四下没人,我也愿意好好伺候公子……” “客气了,我不需要。” 凤绯夜笑了笑,忽而又好奇道:“公子也快十五的年纪,可方才我怎么觉得公子身体反应不大明显……” 男人至少胯骨相贴之时,也能感受到对方第二x征的存在,但是唐千夙身前十分平坦。 唐千夙一愣:“其实那什么,我是……” 凤绯夜看她有些尴尬,以为是自己说中了他什么隐疾,忽而温和笑开:“公子也不着急,你还小迟钝些无妨。” 嗨! 唐千夙之时摇头笑了。 凤绯夜又补充了一句:“再说,公子是大是小,我一点也不嫌弃。” “……我嫌弃你!”有完没完了!唐千夙恨不得踹飞他,凤绯夜轻声笑开。唐千夙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很快她眉一挑说道,“不过通过刚才一事,我倒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刚才你可听到了,雷霆吩咐手下明日同一时间继续带女子上山。” “是听到了。”说完凤绯夜立刻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你想把吴紫嫣给扯进这事儿?” “不愧是夜儿,我不说你都明白。”唐千夙脸上露出笃定的笑容,“只要吴紫嫣再找上门,我自然有办法将她送给雷霆。” 果然不出唐千夙所料,次日,唐千夙就被吴紫嫣邀请到文亭湖饮茶。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欲擒故纵 文亭湖,这不正巧就是雷霆也在的地方吗? 唐千夙心里暗暗一笑,这便叫天时地利吧?吴紫嫣,你真的找错人了。唐千夙将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密不透风,支支吾吾了半晌,只能对来请她的柳如烟说道。 “如烟师姐,明日就是武斗会,大师兄说不能晚归。” 柳如烟昨日就看到唐千夙一直在努力保持最后的底线,她到希望他能继续坚持下去,但是吴紫嫣的命令她有不能不听,继续说道: “唐师弟,只是让你晚饭时间去一趟文亭湖,师弟若是不去那吴师姐可能会以为唐师弟在猜忌她什么,该伤心了。” “千夙绝对不会猜忌吴师姐!”唐千夙说得很急迫,似乎非常想要表示自己不猜忌吴紫嫣,然后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了,又微微害羞说道,“其实不满如烟师姐说,我是有些担心。” “噢?唐师弟担心什么?” “吴师姐太好看,我在她身旁的时候总是很紧张,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做不好。”唐千夙暗自佩服自己扮演小鲜肉的能力。 如烟呵呵就笑了:“唐师弟真是想多了,吴师姐昨日还说唐师弟率真帅气,是个不错的男儿呢。” 果然吴紫嫣有着让大小男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呢,连这个小少年都被她所牵引。 “真的吗?”唐千夙灿烂一笑,明眸齿白,确实十分清俊俏丽。 只可惜了啊。 如烟点头:“嗯,所以吴师姐才邀约师弟到文亭湖一聚,师弟不用担心,就随便吃些茶,明日大师姐也是要参加武斗会的,她也需要早些休息,是不是?” “这……”唐千夙垂眸,眼角流过一丝精芒。 “难道……师弟是觉得,明日是玄赤堂与凤鸣堂的比试,担心我们对师弟做出什么事儿来嘛?” “断然不是,若是这样师姐昨日就不会替我查出有毒香囊的事了。” 果然事因为香囊的事对吴紫嫣没有戒备啊,柳如烟心中叹了口气,吴紫嫣这招先礼后兵可真是让人着了道。“那我该如何回去回复师姐?” 唐千夙想了想:“吴师姐如此盛情,千夙再推脱,反而显得小气了,你回去跟师姐说,我会先去文亭湖准备好一切茶点,等候师姐。” 柳如烟颔首:“那就有劳师弟了,大师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如烟心中有些惋惜,但也没说什么就此离去。男人若是再能坚持自己的立场,不为美色所迷,那么他们也不会上当了。说来说去,任何事情的发生归根结底还是在自己身上。 花十三会是怎样的男人呢,她还未曾见过他与哪个女孩子亲近。以前她挺嫉妒朱薰儿的,因为那丫头时常围在花十三的身边,不过后来才知道,薰儿看上的人是凤绯夜,她顿时又觉得宽心不少。 只是不知道花十三心里可有别的喜欢的姑娘? 正幻想着又有些忧虑了,若是花十三知道她在帮吴紫嫣害他义弟,会不会从此就不理她? 他合适又理会过她?那日,她看到花十三将她还回去的玉佩,当着唐千夙的面丢了出去……不知为何,如烟想到那画面,又忽然间觉得唐千夙被吴紫嫣骗,也不可惜了。 各安天命吧。 各安天命你们就别找茬啊,唐千夙可不信这些。她让玄赤堂的张耀祖带人到后山下道口拦截雷霆那些手下,不让他们今天进山。 再让李卓宝在竹林等候,万一时间有出入,他好拦住雷霆,让计划照常进行。 唐千夙早早就去文亭湖准备了茶点,还将场景布置了一番。 晚饭时分天空开始飘起雪来,天地灰茫茫一片,吴紫嫣只身一人来到了文亭湖。室外的冰封雪飘,白茫茫一片。但温泉湖却白烟袅袅热气蒸腾。 吴紫嫣走过前院,中庭,再到邻近温泉湖的临水房内。 室内红纱垂挂,白烟微荡。室内的灯架纸上,点了数盏红蜡。在坐榻之上立着一个红色的长桌,桌上摆着数道精致的点心。桌旁的炉子呢,炭火通红,照亮了架在炉子上的铜盆底部。 铜盆之内放着一壶瓷瓶装的酒,看来温了有些时间了,已经开始冒出热气。 吴紫嫣眉一挑,听如烟说,唐千夙说会提前去准备,倒没想他会布置得如此有情调。 不过唐千夙并不在屋内,吴紫嫣拿出了一枚银针,将桌上的东西一个一个都试过。她心中自然有顾虑,毕竟明日她也是要上武斗会的,她可不想被人下毒然后比试失败。 看着一丝变化也没有的银针,吴紫嫣忽而想笑,唐千夙果然是嫩了点,不过……看着周围精心的不止,她嘴角一弯。不过这小子还挺会讨女人欢心的。 吴紫嫣起身朝外头走去,目光搜寻唐千夙的影子。 看见了。 此刻的文亭湖畔一片银白,热气袅袅之间,只见小少年身子挺秀,衣衫华贵,面容俊美,目光凝视某处安静淡然。映着这白雪,这烟云,少年竟是别样的善心悦目。 说真的,吴紫嫣此刻倒是真想要他了。 她站在走廊之外,居高临下看着他许久,红唇一弯:“唐师弟。“ 唐千夙忽而偏过头来,仰望着高出的吴紫嫣,列齿一笑,唇红齿白,秀色可餐。“吴师姐,你来了。” 吴紫嫣伏在凭栏处,目光柔媚:“师弟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借住温泉煮鸡蛋,不过好像还没好。” “室内那么多好吃的,足够了,你回来吧,外头怪冷的。” 唐千夙闻言,笑着点头立刻跑了回来。静时淡然,动时矫然,多么招人喜欢的男儿。唐千夙一上来,吴紫嫣立刻抬手拍了拍她肩头的落雪。 “外头这么冷,你怎么就在外头站着,多让人心疼啊。” 说着就靠了过来。 唐千夙微微腼腆推开,进了屋:“师姐,我准备了一些点心,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这翻有心,我如何能不爱呢。” “师姐满意就好。”唐千夙走到桌边,指着一旁的坐垫:“师姐请坐。” 吴紫嫣坐下,目光却从不曾离开他,如一团火一直绕着他。听如烟说,唐千夙承认在她身边,他会紧张,那么必然也会冲动。 男人,如何能抵住她的诱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唐师弟不穿修行服的模样。” 唐千夙伸手抚了抚袍子,依旧有些腼腆:“想让师姐看看不同的我,会不会有点不好看?” “谁说的?特别好看。” “那就好。”唐千夙从盆子里取出温好的酒,“因为明日我们还有比赛,所以这只是甜酒,可以稍微喝一些。” 这个时候居然心里还惦记着比赛的事,吴紫嫣忽而抓住了他倒酒的手,唐千夙微微诧异看向她。 吴紫嫣却只是将酒瓶从她手里拿过:“师弟准备了那么多,就由我来给师弟倒酒。” “多谢师姐。”唐千夙坐了回去。 吴紫嫣将酒斟满,抬头看着唐千夙微微拘谨的小脸,又问道:“师弟方才说,希望给我展示不同的你。” “嗯。” 她举起酒杯,跟唐千夙碰了一下,酌饮,而后又笑道:“那你穿着修行服的模样我看到了,便服的模样我也看到了,你还想如何展示自己呢?” 唐千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却很茫然地问道:“师姐还希望看到千夙怎样的展示?” 吴紫嫣没有回答,只是狐媚的眼睛所在他脸上,随即慢慢坐了过去,顺手拿起一块点心,喂给了唐千夙。 “师弟如此腼腆,是怕我吗?” 唐千夙接过她的点心,咬了一口,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并不是因为我怕师姐,而是我怕自己会吓着师姐。”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作茧自缚 “噢?我倒是看到你在武斗场上那些凌厉沉稳的招式,坚忍不拔的意志,但却不知私底下你能如何让我害怕?” “师姐……唉,还是吃点心吧,然后说会话儿咱们便回去,一切等武斗会之后,师姐那时候想问什么,我定然巨细回答。” 如何能等到武斗会之后……武斗会之后若他还想跟她巨细详谈她倒是不会拒绝,不过武斗会之前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吴紫嫣手中的酒杯忽而一歪,就倒在了她衣襟之上。 “哎呀,好烫……” 尼玛,这招!虽然俗套,但却屡试不爽啊。唐千夙当然会上当前去关心:“师姐你还好吧?” “不好,人家这里好烫!”吴紫嫣无二抓住了唐千夙的手,再次覆上自己的胸口。 “我去给师姐找东西擦拭下……” 吴紫嫣没让她把手拿开,紧紧握住:“我不要别的东西擦,我要师弟你替我擦干……” 人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罪过啊,居然这女人还真没察觉得出来她是个女的,唐千夙忽而有点好奇吴紫嫣发现她勾引的是个女的会不会气得吐血。 “师姐这不好吧……” “刚才你不是说想展示不同的自己吗?你不是说会让我害怕,唐师弟我其实很期待你说的这些……” 唐千夙垂下目光,觉得此刻的吴紫嫣已经确信,唐千夙就是一个冲动的少年,那个抗拒不了她的小公子。而且,时间也差不多了。 “师姐。”唐千夙低声叫了她的名字。 “如何?” “你当真不怕我会对你怎样吗?” “你说呢?” “我是个男人……” “我就喜欢你是个男人。” 吴紫嫣干脆双手搂上唐千夙的脖子,红唇就要送上来,唐千夙微微侧过头躲去了她的红唇。她一概之前懵懂的少年模样,换上了衣服邪恶少年的笑容。 “那,我能对师姐做男人喜欢做的事吗?” “你说呢?”吴紫嫣红唇又要送上来。 唐千夙嘴角一勾,忽而抱起她就起身。吴紫嫣虽没吻到,但觉得是巧合,唐千夙正准备迫不及待将她往床上抱呢。 “师弟,其实师姐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你,尤其在武斗上看到你之后,心里就像有无数只小鹿在乱撞,身体也是,想到你就……很热。” 唐千夙低头对她笑。 吴紫嫣忽而觉得这少年与之前的腼腆少年判若两人,心中微微有些迟疑。唐千夙却忽而搂紧了她,并贴向她耳边说: “师姐,做吗?” 说完,她自己恶寒了一把,这话不就是凤绯夜昨日对她说的那些面红耳赤的话嘛!她居然还学以致用了。 吴紫嫣忽而又想,男人啊,要是想到了哪个事,呆子也能变狮子! 唐千夙接着又低沉耳语说道:“在某些方面,男人的表现可与平日大相径庭。” 吴紫嫣顿时卸下来方才心里的那一丝惶恐,说道:“我也猜到了,平日唐师弟像个乖巧的孩子,但到了武斗场那就是铁铮铮的男人。” “那师姐……可要做好心里准备。” 唐千夙一把将她抱起,往床上用力一丢。没想到吴紫嫣太主动,下一秒就将她一并拉入床上,接着就是急不可耐的一顿摸。 这女人猴急猴急的。 唐千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顺手拿起准备好的丝带,一把缠住绑在床头。 吴紫嫣微微一惊:“师弟……” “师姐,我说过,我担心师姐会害怕,我喜欢这样的,师姐你害怕吗?” “……不怕,只要是你,我什么都不怕。” 慕容衡开始也以为自己无敌,最后经不起刺激,一次一次的来,结果……男人死要面子,等会儿这小东西就得乖乖任她摆布了,明日可能起都起不来了。 而且,若是因为纵欲过度而不能参加比赛,或是输了比赛,定然也会像慕容衡一样,跟吃了黄莲的哑巴一样,一句话都不敢吭。 “师姐好魄力……” 唐千夙将她四肢绑在床头床位之后,伸手解了她的腰带,慢慢的低下头凑近她,再凑近…… 吴紫嫣急不可耐,款摆着妙曼的身躯,衣服慢慢被挣扎开,露出了红色的肚兜。 唐千夙却欲擒故众,又用丝绢一把蒙住了她的眼睛。 听到了外头李卓宝的信号声,她忽而起身一把将室内的压住,用灵力吹灭。随后离开了床榻…… “小鬼,你到底想玩什么,等会儿再玩,先给我,师姐想要……” 屋内没有动静,蜡烛忽而熄灭一时之间让室内昏暗得很,隐约只见飘荡的红纱之间一个人在朝着床榻大步走去。 听到有人靠近,吴紫嫣娇媚唤道:“师弟……你快来嘛,别让师姐等太久……” 那人大步朝她走来,看着床上的人衣衫不整,又是一副受虐型的姿态,眼睛瞬间热了。 吴紫嫣,居然是吴紫嫣! 雷霆二话不说,也不管自己的人为什么不见,为什么吴紫嫣是这幅样子在这儿,一把撵着上去,一顿亲热。 这么勇猛…… 吴紫嫣轻笑:“原来唐师弟看起来瘦弱,力气却好大……” 雷霆听到唐师弟这个称呼身体一僵。 吴紫嫣笑道:“千夙,师姐就喜欢你刚才那样……快来……” 雷霆双目喷火,忽而怒不可遏一把撕下了吴紫嫣的衣袍,并快速脱下自己的。 (不能描写的内容,省却n字。) 雷霆一把扯下了她蒙脸的面巾。“比起你那唐师弟,我是不是更能满足你!” 吴紫嫣一看雷霆,顿时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就是我,雷霆!” 说罢,他继续粗暴的发泄自己怒火以及怒火。吴紫嫣想要反抗,怎奈手脚被绑,雷霆又粗鲁得接近残暴,最后……自食其果。 唐千夙手里提着一个布带,信步踏出文亭阁,凤绯夜看到她也便释怀了。 “看来公子的进展很顺利。” “啊,总算撮合了一对狗男女,我也算是君子成人之美,促成了一桩好事儿,咱们走。” 凤绯夜看这人没脸没皮的模样笑了。 李卓宝他们从后边迎了上来:“小师弟,怎样,成了没?” “嗯,里边正打得热火朝天呢。” 刘卓宝摩拳擦掌:“他娘的,那不安好心的女人,居然敢用这么猥亵的手段。” “吴紫嫣此次是吃定了哑巴亏,跟师兄弟们说日后防一下花枝招展的女人。” “说了,现在那些小的们想到吴大师姐,jb都疼。”都是男人,所以李卓宝说话特别直接,一点也不含蓄。 唐千夙也有些习惯了,男人之间没那么多讲究,粗糙得很,魏眷就是粗糙小爷们,什么话都直来直去的跟她说。 被璀璨得习惯了,潜移默化,她也粗糙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魏眷问。 唐千夙将布带端起来:“鸡蛋,在温泉里蒸熟的。” 雷子立刻跳起来抢,被魏眷一顿揍,一群少年在风雪之中,为了一袋水煮鸡蛋,打得不可开交。 唐千夙看着眼前的情景,由衷笑了起来。 李卓宝说,现在他越来越喜欢玄赤堂,越来越喜欢他唐千夙了。 她也是,越来越喜欢这些朝夕相处的同窗,感觉岁月如此纯净,感情如此醇厚。 “公子,你在想什么?” “我希望我们这些人能一直如此真诚相待,就算日后出师了各自天涯,很少能再见,但每当想起这段年少的时光,还能扬起嘴角,没有悲伤没有背叛。”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背道之心 这句话,忽而如一座雪山压入了凤绯夜的心头,让心又沉又冰冷起来。 “公子,若有朝一日,李卓宝或魏眷背叛了你,你会如何?” 唐千夙眉头一皱,看向凤绯夜:“我没那么想过,你为何有此一问?” 凤绯夜看着眼前一群打闹的少年,觉得自己内心如此苍老:“那画面太美,很容易让人想到破碎,我们都经历过不是吗?” “……”唐千夙无法反驳。 凤绯夜继续说道:“就是我们把所有看得太美好,可越是美好掩饰的往往越是丑恶。” 唐千夙原本豁然的心情此刻又压抑起来,风雪模糊了她的双眼,眼前的画面,耳边的笑闹渐渐疏远她而去一般。 魏眷此刻忽而回头来,大叫了声:“喂,他二爹,接着!鸡蛋!” 一小团东西抛过来,唐千夙立刻伸手去接,可是接到手中的却是一团雪。魏眷跟李卓宝哈哈大笑。 “你蠢啊,鸡蛋在这呢!” 接着李卓宝又是将一团东西丢过来,唐千夙还是连忙伸手再接,这会儿落在她手中的,是暖暖的鸡蛋。 魏眷拍了李卓宝的脑袋:“谁让你真把鸡蛋丢过去了,你傻不傻的?” 也许是情境使然,唐千夙忽而又觉得眼前的画面清晰起来,笑声在耳边来回盘绕。她看了看手中的鸡蛋,转过身对着凤绯夜笑了。 “夜儿,手。” 凤绯夜愣了一下没伸出手,唐千夙弯腰持起他的手,将手中那枚暖暖的鸡蛋放在他手心。 “方才我若怀疑他们再把雪团丢过来不伸手接的话,鸡蛋我就拿不着了。” “……”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怀疑过所有,谁也不信。但后来想明白了,人活着但求无愧于心。珍惜自己所能拥有的,即便在失去时会难过,但至少不会后悔。” “唐师弟,凤师弟,快走啦,天都黑了!” “来了。”唐千夙跟了上去。 珍惜自己所能拥有的,唐千夙算他能拥有的吗?凤绯夜捏着手中的鸡蛋,看着唐千夙的背影,手指不觉用力了些。 鸡蛋碎了…… “夜儿!”唐千夙忽而回头叫了他一声。 凤绯夜忽而将手收到背后,微微有一丝惊慌看着唐千夙。 唐千夙对他招了招手:“快点,不等你啦。” “来了。” 凤绯夜朝她迈步,放在背后紧握的手忽而慢慢松开,手里那颗暖暖的鸡蛋掉在雪地上。他眉头一皱,嘴角却扬起了笑容。 “公子等我。” 唐千夙果真站在原地没动,等着他。 凤绯夜笑容如花,追上了她,与她并肩离去。 那枚鸡蛋孤零零躺在雪地之上,慢慢的冰冷,慢慢僵硬,慢慢被雪覆盖,再也无迹可寻。 他叫凤绯夜,是南秀国第七位皇子,妖后雪皇后的孩子,百里家族的后人,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冤魂,是国耻家仇,是雄图霸业,如此信念才能支撑他走向不悔的道路。 日次。 朱雀殿堂会战最后的决赛,玄赤堂对战凤鸣堂,万人瞩目。 到底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凤鸣堂不负众望的胜出,还是万年垫底的玄赤堂后来者居上再创奇迹? 此刻的观众席上,拉拉队们已经不再是倾倒性的冷落玄赤堂,之前的比赛已经让玄赤堂在人们心中崛起。 那些一直胜利胜利的堂会,再获胜也不再让人觉得兴奋,也是理所当然。所以,更多人更期待绝地反击的玄赤堂,来一场振奋人心的战斗。 原本特别支持凤鸣堂的罗武堂,也因为猜测大师兄完败的原因大概与吴紫嫣有关,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大师兄也都没说话,但确实心中也没再那么热衷捧场凤鸣堂。 一时之间,玄赤堂的支持者爆棚了! “玄赤堂威武!” “玄赤堂必胜!” “玄赤堂,玄赤堂!” “唐师弟威武!” “凤师弟……好看!” 各种各样支持的理由,让玄赤堂被冷落了多年的心,忽而有些接近虚荣的激动,弟子们高兴得有些想哭。 都在祈祷着,决赛一定要赢,一定要赢赢赢! 武斗场上,李卓宝、骆彦清、魏眷、凤绯夜、唐千夙、穆烟雨、邢大年、欧阳磊、严雷、阮小玉,身穿朱雀殿玄赤堂的堂服亮相出场。 他们第一次觉得,玄赤堂的修行服如此神圣耀眼。 随即凤鸣堂的人也英姿飒爽的入场了,领头的依然是大师姐吴紫嫣。从外表上看,吴紫嫣依旧妆容精致,妩媚漂亮。她甚至连唐千夙都没看一眼。 唐千夙倒也不稀罕她看,只是目光扫寻了一下罗武堂的位置,立刻看到雷霆非常牛叉地回应她的视线。 显然,雷霆还是相当的强悍的。 唐千夙忽而站出来,对吴紫嫣说道:“听闻吴师姐凤尾剑练得如火纯青,玄赤堂与凤鸣堂第一场比赛,千夙就领教一下师姐的凤尾剑,如何?” 吴紫嫣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抽,此时目光看向唐千夙。 这本来是她想要做的事,在唐千夙上当之后,第一场上来她就会挑战唐千夙,打败他,扰乱玄赤堂的军心。 可唐千夙如今却将整个计划,用在了她的身上! 看着唐千夙英姿卓绝,脸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此刻吴紫嫣才猛然意识到,她所见到那个腼腆的小少年,不过都是唐千夙的假相。 在这张年轻稍显稚嫩的脸庞之后,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心海。这一个小小少年的背后,长着一双黑色的翅膀。 当时,她怎么就上当了呢?一个能引领玄赤堂崛起的人,如何会是一个懵懂的小小少年?昨晚她忽而对她露出锋芒笑容之时,她就该知道那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吴紫嫣眼中暗潮涌动,看着唐千夙的目光忽而锋利如刀刃。 若是她不接唐千夙的挑战,那么在座的观众必然会瞧不起她这个大师姐。若是接受,她竟然有些担心,不是唐千夙的对手。心里隐约对这人有着莫名的恐慌之感。 更因为她心虚。昨夜雷霆几乎粗暴的要了她一夜,吞噬了她不少灵力。 就算唐千夙的挑战,她可以用言语推脱…… 吴紫嫣的目光看向了场外的凤绯夜。凤绯夜的力量深不可测,来九重门不过几个月,已经学会使用黄泉碧落阵。 若是她拒绝了唐千夙,凤绯夜必然会在下一个出来挑战她,她更没有把握能战胜凤绯夜。她若再拒绝凤绯夜,定然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吴紫嫣眼中暗流涌动:“好,唐师弟,请。” “师姐,请赐教。” 唐千夙说完,拿出了银魂剑。 场上观众立刻大声呼喊:“唐师弟威武!” 今日主审席上,蓝修与花十三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之上,听到“唐师弟”这个呼唤之声完全覆盖了“吴师姐”,蓝修掏掏耳朵。 “十三儿,你那义弟是如何做到的,在如此断的时间之内,居然有这么多人站到了他的那边?” 花十三心中忽而有些虚荣,他十三儿看上的人,其实泛泛之辈?反过来想,他又有些回答不上来,他也分不清当初为何就与唐千夙结义成了兄弟,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非要跟她走进。 第一眼看到唐千夙是在落日广场边,她看到雷霆猎杀奴隶,那种愤怒几乎把她自己都点燃。她答应了他用自己的命来救那些奴隶。两人在北山被六眼绿魒围困,第一次出生入死…… 尸鬼一案,结拜弟兄,天纳湖相遇,到如今,唐千夙已经一个人能在朱雀殿立足了,有了一帮师兄师弟。 慢慢的她变成了他的骄傲。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凤舞九天 看花十三也不搭话,只是目光停留在唐千夙的身上,充满了兄长对幼弟的喜爱与赞同,蓝修反而笑不出来了。 “十三儿,本座认真问你一次,你当真就那么信任唐千夙吗?” 花十三回头看着他,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世人都说修行高手来自于九重门。但关内从来不缺乏各种好手。且不说师门对唐千夙体内的力量存在疑虑,单凭唐门在关内的势力,唐千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隐患。你断定唐千夙目的如此简单,只是单纯来九重门修行?” 蓝修倒也不是不喜欢唐千夙,那孩子看着是挺招人喜欢,聪明大气,坚忍不拔,撇开所有猜忌,倒也算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苗子,只要稍加培养,定能出人头地。 “唐门虽宣称在关外约束自己的力量,但在关内势力遍及各国,为很多朝廷做过事。” “你这么说,那要防唐千夙的人可不计其数。” “诶怎么说到唐千夙不好你就跟刺猬似的,你还太年轻,我只是提醒你,别陷得的太深,很多事情偶尔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会更清晰。” 花十三想要反驳,可是脑中忽而出现唐千夙为了花胤珣不顾一切的模样,心中也有丝忧虑。唐门确实与一些朝廷关系匪浅,唐千夙还偏偏就是唐门的人。 “我知道,会多加谨慎。”花十三不再硬着脾气答应了蓝修。 师徒二人不再说话,目光转向了比赛场内。 吴紫嫣一直算是朱雀殿的翘楚,不仅因为出色的外表,更因为她的强大。只是她争强好胜的心太大,害怕失败所以用了一些手段。 虽然她使用的手段没能让唐千夙上当,但她也未必会输。或许昨晚的事对她有一些影响,但只要用最快的速度打败唐千夙就好。 噌…… “唐师弟,看招。” 凤尾剑出! 若是说,雷光剑算得上是名剑,凤尾剑也绝对不会比那把剑若。未注入灵力值钱,此剑已经自带着流萤的霞光,舞动起来,华贵如同凤尾,剑流飘逸,如同一把仙剑。 吴紫嫣的修行,绝非投机取巧,苦恋多年的她有着非常扎实的功底,战斗力极强,加上手上的凤尾剑,就算当日慕容衡以常态对战也是要头痛的。 吴紫嫣却不似雷霆那种打法,要循序坚强,她一开始就是大招制敌,凌厉无比,招招竭尽全力。起势太过凶猛,唐千夙只能左闪右躲。 比起吴紫嫣,唐千夙的战斗经验那是少得可怜,所以开场之时不免有些被动。 “唐师弟,你要用与雷霆对战的办法来迎战?我可不像那家伙那么弱,凤尾剑不会给你那么多躲避的机会。” 唐千夙避开剑流,嘴角一弯,谦和说道:“师姐确定是雷霆比较弱?” 这一语双关让吴紫嫣瞬间一怒。 “翔凤之翼!” 剑气犀利地展开,吴紫嫣的剑流不像雷霆的雷光剑那么凶猛,却更凌冽,显然这是她纯熟剑法的体现,与对灵力的完美控制。 唐千夙目光凝聚,此刻她的感官与视力敏锐的数倍,看着一道道剑流如影随形般朝她扫来。她身形晃动,闪开剑气。 吴紫嫣丝毫不客气,凤尾剑逼迫式的强攻,凤舞九天的剑式绝美,但华丽的剑法中隐藏着无数杀机。 唐千夙的移形换影明显比起以往迅捷太多,甚至可以反击了,银魂剑挥出,灵力灌注,剑刃瞬间如初生旭日冲破云天。 浩浩荡荡的剑流刷向吴紫嫣。 吴紫嫣攻战老练,身体轻盈悬浮而起,身体一转轻松闪开了银魂剑流的同时,凤尾剑挥斩而出,一道道剑间不容发地轰向唐千夙。从闪避到攻击,如同行云流水。 杀招将至!唐千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身形一下子恍惚起来。 噌噌噌 地面被剑气像切豆腐一样整整齐齐地斩开。 而唐千夙还是站在原地,完好无损。 武斗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刚才那一招凤舞九天有多快多犀利,众人都是应接不暇,但唐千夙那移形换影居然快到可以在凤舞九天之下迅速闪躲! 吴紫嫣的目光有严肃了几分,唐千夙经历了几场战斗之后,进步居然如此之快。 “看来,唐师弟确实是后生可畏,那我就不客气了。” 噌! 凤尾剑剑气轰轰烈烈地倾泻而出,吴紫嫣身形一晃,御剑如同旋风,攻击的势头天下无双。 噌……噌…… 吴紫嫣明白,她必须要速战速决,唐千夙可怕的地方在于,她能从战斗中不断提升,越战越勇,敌人越强她则越强。这让她已经无法估测到他的底线。 这是吴紫嫣真正实力的压制,凤尾剑纵横捭阖! 好强! 唐千夙不得不承认这点。她已经是凝神静气观察入微,但吴紫嫣的剑式还是快到令她目不暇接。除了闪避,没有其他的方法。 此时的吴紫嫣却如剑仙飘逸,剑压却如同狂狼奔腾。 其实吴紫嫣也是好胜心太强,比起其他修行者,她绝对技压群雄。比雷霆要强太多太多。 唐千夙的闪避越来越吃力,身上不可避免被擦了几剑,鲜血迅速渗透了她的衣服。微微显得有些狼狈起来。 吴紫嫣嘴角起了一层冷冷的笑意,目光犀利无比,如果唐千夙认为闪躲能找到反攻的方法就太天真了,她是吴紫嫣不是雷霆! 噌噌! 吴紫嫣一鼓作气,凤尾剑幻化成了九剑绽放,剑流轰动挥出。 唐千夙被逼得只能竖起银魂护体后退,这是无法闪避的攻!一道道剑气毫不客气地斩在唐千夙的身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开要害。 而这一刹那,吴紫嫣腾空而起,凤尾剑散发出炫目的光芒! 她说了她必须速战速决,不会给唐千夙有机可乘。唐千夙,就算你的小把戏把我给骗了,但是你依旧毫无胜算! 吴紫嫣大喝一声: “凤舞九天!” 窒息的气势随着凤尾剑压迫出来,一道道绚丽的剑流同凤凰的羽翼,凌冽而四射!。 全场哗然,就算对付慕容衡大师姐也没有用上凤舞九天,她至高无上的剑式。 此刻的吴紫嫣是那么的美,她的凌厉与眉眼并存的凤舞九天,更是把这种美推向了极致。伴随着的剑流的展开,一只华丽的五彩凤凰嘶鸣而出。 自始至终,唐千夙都没有做出任何防御与抵抗,甚至没有闪躲,哪怕是徒劳。 唐千夙,结束了! 空中的吴紫嫣一剑斩出。 “杀。” 整个武斗场都在吴紫嫣剑威的笼罩范围,在座无不为如此完美一击发出惊叹,凤舞九天结合的是朱雀殿一姐吴紫嫣的经验、技法、灵力。 完美无缺! 唐千夙是不错,甚至在新一代弟子当中算是奇迹一般的人物,但毕竟还太年轻,经验还太缺乏,甚至唐千夙没有一招属于自己的剑式!他还是有待于不断修行与雕琢,才能真正成为大器。 五彩凤凰彻底笼罩唐千夙。 凤绯夜的心忽而揪紧,脚步不觉上前走了几步,公子…… 花十三眉头紧缩,目光紧紧盯着唐千夙,目光凝然。 唐千夙的双目中落满了九天飞凤,眼神忽而迸发出凛冽的光芒。间不容发的这一刻,她不是闪避,竟是凝聚了灵力的魂魄之间挥斩向地面。 地面掀起了一个剑流沟壑! 凤舞九天与其几乎是同时爆开,地面炸裂,一个巨型的光阵携带着强大的剑压扩散开来。 武斗场上根本就看不到唐千夙的影子。全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借花献佛 花十三却悄悄松了口气,蓝修更是忍不住瞪大眼睛问:“十三儿,你那小子多大了?” “差不多十五。” “如此一双年轻的眼睛如何能看破这样的破绽?” 蓝修心中也颇为欣赏起这小少年来。 “凤舞九天虽凌厉无双,但彩凤俯冲角度倾斜,与地面会形成一个死角,那虽是生门,但不足躲避一个人,所以唐千夙干脆就把地面给砸出一个吭,如此那空间就足以逃生了。” 轰隆隆…… 剑流散去。 该结束了,第一场玄赤堂估计是要输了,敢挑战吴紫嫣大师姐,唐千夙也算是有胆量了。 玄赤堂的弟子此刻关心的可不是输赢,而是希望唐千夙至少还健全着。 “唐师弟!” “唐千夙!” 吴紫嫣嘴角微微一勾,唐千夙也不过如此!她看向玄赤堂的侯赛区。李卓宝跟骆彦清吓坏了,但是凤绯夜与魏眷却只是静立而站。 她心里忽而咯噔一下,迅速看向凤舞九天落地的地方。 全场已经哗然。 唐千夙身上被剑阵绞杀得狼狈不堪,但依然挺拔屹立在比赛场的中央。 “唐师弟……唐千夙威武!” 玄赤堂的弟子们沸腾,爆发了狂暴的呼吼!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似乎预示着新的奇迹来临。 但对于吴紫嫣来说,这却是一个劫难一般,她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唐千夙依旧完好站着!她脸色大变,惊呼一声: “这怎么可能!” 即便身上破破烂烂的,但唐千夙却只是抬手擦去了嘴角的一丝鲜血,年轻的脸庞忽而绽放出一抹笑容,恬淡而又自信。 少年的笑容好似冰雪山脉之上忽而映出的一抹暖阳。似春寒料峭之时绽放的第一朵迎春花。风雨之后映出了一弯彩虹。 让人看了不觉有些迷醉 唐千夙轻挥了一下银魂剑,剑刃之上剑流如月光流泻,她说:“师姐的凤舞九天果然名不虚传,差一点我就站不起来。” 吴紫嫣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唐千夙之前虽然也赢了比赛,但几乎就是抗打耐摔防御进攻最后赢了战斗,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唐千夙没有剑式。 她自己也说过,没完整的学过一套剑法,还来不及。 所以没人真正看到过她舞剑。 “难道唐师弟还有压箱底的剑术不成?之前藏着掖着就是为了今日吗?”吴紫嫣微微讽刺着说。其实是心中有些害怕,事到如今,她已经相信唐千夙身上的任何可能。 唐千夙却有些苦恼一笑,轻轻一抹断魂剑:“不怕师姐笑话,我还没学会一套完整的剑术。不过方才师姐的凤舞九天实在美极,千夙就斗胆借花献佛了。” 在座无不瞠目结舌,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现学现卖嘛? 吴紫嫣如何能接受一个初入九重门的人如此大言不惭,凤舞九天她学了三年才到如此境界,他居然说要借花献佛? 不可原谅! 那她就用最后的力量拼杀了。 噌!凤尾剑起。 噌……银魂起! 如出一辙的起势,让全场观众嘴巴都合不上了。 唐千夙到底是怎样的人,也太过自信了吧?自信得有些疯狂,真的是疯了疯了! 吴紫嫣冷冷一笑,唐千夙真的以为,修行如此简单徒有其表?就算姿势动作再雷同,但一个剑式的完成与出击,需要千锤百炼不断精进! 嗡…… 吴紫嫣还没鄙视完,唐千夙跟她一样腾空而起,灵力爆发,银魂剑气流转,剑气沉稳如同浩瀚沧海,剑流舞动只是又如银河倾斜。 当吴紫嫣的五彩凤翱翔而出之时。 唐千夙的银色剑流形成了一只白凤! 嘶—— 嘶—— 双凤长鸣,吴紫嫣的彩凤已经因为灵力的减少,缺了一些狂傲的气魄。 唐千夙的白凤却振翅翱翔,如同活物一般。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吴紫嫣的凤舞九天配上凤尾剑已经算得上完美,但现在看到银魂白凤的气魄铺天盖而来,这明白这才是无懈可击的凤舞九天。 吴紫嫣如何能接受这样奇耻大辱一般的攻击,她源源不断竭尽所能的注入灵力,彩凤的力量瞬间扩张。 “凤舞九天……杀!”吴紫嫣大喝,目赤欲裂。 唐千夙嘴角一勾,目光精芒大盛:“凤舞九天,破!” 轰了一声。 彩凤与白凤相击,在半碰撞出了耀眼夺目的光彩。 唐千夙手中的银魂剑往下挥斩,剑流如同银河落九天! 白凤长鸣划破长空,振翅一撞! 吴紫嫣的彩凤猛然下坠! 地面展示出了纯白的剑阵,却完全攻克了方才吴紫嫣凤舞九天的弊端,不露一丝破绽! 吴紫嫣再想躲避,但避无可避。 唐千夙浮在半空,身姿清逸卓绝,目光单薄如雪,白色灵力盈盈如同仙灵之气。 吴紫嫣轰然倒地。 一切结束! 蓝修却忽而站起来,铮铮看着唐千夙久久不能动弹。 沉浸在唐千夙获胜这精彩一幕的花十三,许久之后才从热烈的现场之中回过神来,看向蓝修,有些得意的问。 “师父觉得如何,唐千夙的表现您可还满意?” 蓝修呐呐说道:“臣眼花了,居然在唐千夙身上找到您当年的影子……” 十三闻言很是不解,蓝修在说什么胡话? 蓝修察觉失言,猛然回过神来,看着花十三目光之中居然有些泪意,他笑着说:“不愧是十三儿认可的人,身上有你的风采。” “那你用当年会不会突兀了些?” “我说了当年了吗?”蓝修起身离开了主审席。 十三想,可能是蓝修抓不到唐千夙的什么把柄,失望离开了吧?他也跟着起身,这次却不是朝着蓝修而去,而是朝着玄赤堂的阵营走去。 玄赤堂与凤鸣堂堂第一战的结果,吴紫嫣败。这无疑是给了凤鸣堂一个沉重的打击,原本最有可能获胜的大师姐今日落败,而且被打败的招式还是大师姐最厉害那招凤舞九天,这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大师姐苦练了那么久的招数,被唐千夙用一场比赛的时间破解不说,而且在这么短时间内,她居然连凤舞九天的漏洞也弥补得天衣无缝。 这到底说是大师姐百炼了还是说,唐千夙的领悟能力非同寻常? 但不管是怎样的原因,这一场失败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二场出战的是柳如烟对战骆彦清。 场上的呐喊助威之声几乎冲破了屋顶,花十三走到了唐千夙身后。凤绯夜正在给唐千夙包扎手上的伤口,抬头看了一眼十三。 十三垂眸看唐千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微微拧眉。 唐千夙却一直注意着场上的比赛,没有察觉到花十三的到来,直到李卓宝看到骆彦清有一招非常巧妙的化解了柳如烟的大招,他兴奋回头就抱住旁边的人。 “大师兄好样的!” 然后就一直挂在一旁的人身上,许久没将手拿开。很久之后才发觉自己抱着的人一直在看着自己,目光有点不对劲。 “唐师弟你看我干吗,大师兄就要使出那招虎啸山林了,哈哈!” 怎么唐师弟的反应这么冷淡……李卓宝这时候才忽然察觉,今天抱的唐师弟体积稍微比之前大了!而且……他的手摸了摸,哇原来师弟看着柔弱其实这么结实的啊? 不对! 李卓宝猛然回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获全胜 花十三今年十七,身高大概一米七八,身姿挺拔,面目冷峻,有着非同寻常的威慑之感。此刻他正冷眼凝视半挂在自己身上的李卓宝。臭小子,若真的是唐千夙,他也必然抱着这么自然吧? 李卓宝一看这人沉着脸满眼警告,平日混不吝的人这会也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恭恭敬敬叫了一声。 “十三师兄!” 花十三?唐千夙立刻偏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身旁的花十三:“十三哥!”她目光一亮,立刻兴奋地就要跟他炫耀一番,谁让他说她还远着呢? 正在帮她绑纱布的凤绯夜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凑近花十三的举动:“公子,还没绑好呢。” 唐千夙这才又站了回来,偏着头对花十三说:“现在总该相信我了吧?相信不相信啦?” 看来说她还差远着那句话,她记仇呢,花十三挑眉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还差远着呢。” 唐千夙直接就被他泼了一盆冷水,不服气地下巴抬了抬,最终也反驳不了。其实不是她想要炫耀或骄傲,她就想让花十三刮目相看一回,好歹赞许一下。但她知道,这只不过相当于校园之争,要细算的话还真没什么值得炫耀。 “跟你说话没劲……” 花十三想笑,但凤绯夜忽而抬手摸了摸唐千夙的头,笑着说:“公子今日的表面,着实惊艳全场,我为公子感到骄傲。” 唐千夙立刻挺起胸膛,斜睨了花十三:“哼,你就嫌弃我吧,总有人觉得我好。” 花十三看了她一眼抬眼看向凤绯夜。 凤绯夜将唐千夙受伤的手捧在手中,目光直视回应花十三,宣誓着自己的强大存在感。 花十三目光微微眯起…… “大师兄!”唐千夙此刻忽而忘我地往前迈了一步,从两人之间走了出去,接着继续走向前。 骆彦清居然被柳如烟给给轰飞了! 花十三与凤绯夜都被晾在了身后,花十三也没兴趣继续跟凤绯夜大眼瞪小眼的,不再多搭理他。 骆彦清最后终于还是败在了柳如烟的手中。柳如烟可能在实力上跟吴紫嫣有些察觉,但此女子十分沉着睿智,赢了骆彦清倒也没有让人多意外。 魏眷之前的比赛没表现得没那么出色,今日这一战也是平平过,但最后一个大招还是将凤鸣堂的师姐放倒了。 李卓宝虽然打得辛苦,到最后还是险胜。 最后一场是凤绯夜与朱薰儿的对决,此时的比赛其实胜负已分,玄赤堂以三胜一败已经胜券在握,但个人赛凤绯夜对战朱薰儿还在继续。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悬念,观众的注意力顿时已经不在输赢,而是此刻朱薰儿与凤绯夜这对被众人冠之以“金童玉女”的话题,一下就成为了大伙儿吆喝的话题。 “熏儿师姐可不要故意放水啊!” “你们俩谁赢都一样了。” “你们俩不用大家,就打情骂俏好啦。” 唐千夙闻言哈哈大笑,她回头对花十三说:“薰儿好像真的喜欢夜儿呢,看薰儿那小脸给红的。” “你生气?” “我生什么气?” “薰儿喜欢凤绯夜。” 唐千夙这会儿倒是认真思考起来:“说实话吧,我还挺不愿意薰儿喜欢夜儿。” 十三原本只是随口问问,现在听她这么说,心口莫名烦闷:“为何不愿意?” “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就是有点担心薰儿会受伤。夜儿那人心思重,他现在根本无法体会到这种儿女情长,我怕他会辜负薰儿……” 花十三阴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诧异:“你就因为这个?” “你视薰儿为妹妹,我也挺喜欢她,所以希望她不要受伤啊。” 一句话似乎把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区分开来了,花十三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背起手问道:“你如何知道我视薰儿为妹妹?” “我当然知道啊!”这不明摆着嘛?唐千夙好笑道,“我俩认识那么久了,可没见你对哪个姑娘那么有耐心,你虽然嫌薰儿烦却总是让着她的……” 说着说着,唐千夙笑容忽而一僵,偏头看向花十三,眉头忽而就皱了起来,忽然就失去了跟花十三继续聊这个话题的兴趣。 花十三看她忽然就冷淡下去,询问道:“如何,怎么说着还不高兴了?“ “谁不高兴了?”唐千夙忽而很大声地回了一句!“我才没有那样!” 花十三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伤口疼了?” “不疼。” “所以让你先去疗伤,你非坚持这么呆着,难受了吧。” “难受我就受了。” 不知为何,心中确实有些难受,花十三对别的女孩都是不理不睬,唯独对薰儿特别…… 花十三看这人翻脸的速度堪称一绝啊,花十三没好气的叹了口气,受着就受着吧,男儿郎总是要经受一些疼痛才能强大起来。 武斗场上,朱薰儿的灵力是蝴蝶,非常漂亮。凤绯夜的火莲藤正好的莲花,整个就是一场闭幕式的表演,花儿绽放,蝴蝶款款,被大伙儿称之为蝶恋花。 最后,凤绯夜输了。 朱薰儿赢了。 当然结果依然是玄赤堂赢了堂会战的胜利。 万年垫底的玄赤堂,终于摆脱了这个称号崛起了。当然,这不仅仅是唐千夙一个人努力的结果,而是坚持走到这一步的所有弟子们,同心协力一起创造的奇迹。 一个强大的团队,除了有优秀的成员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个团队有着凝聚力与向心力,能够一起携手并进,相互支持才能走得更好更远。 玄赤堂回去好好庆贺了一番不在话下。 庆功宴设在玄赤堂的饭堂,那晚统领颜伯韬亲临慰问,说了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完后,唐千夙狠狠地踢了骆彦清好几下,骆彦清看她挤眉弄眼了许久,恍然大悟连忙起身。 “统领大人说的话,玄赤堂所有弟子都铭记于心,可是除了这些话之外,还请统领来点儿实际的奖赏。” 唐千夙点点头,底下的弟子也一个劲儿地嗯嗯。 颜伯韬笑道:“罢了,那你们说你们想要什么实际的奖赏?” “我们要很多很多的灵贝!”李卓宝立刻说道。也立刻被魏眷一巴掌拍回去。 骆彦清是大师兄,最清楚的知道玄赤堂缺的什么,他起身说道:“统领,玄赤堂需要增设几个丹炉,而且有品级比较高些的丹炉。” “嗯,这个,允了。” “还有!请统领也给玄赤堂下任务吧,我们需要更实际的训练。”骆彦清乘胜追击。 “任务那可不像你们在门内修行如此简单,那是货真价实要以命涉险的实践,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骆彦清看着在座的弟子们,那一双双渴望强大的眼睛,他坚定说道:“我们进入九重门修行,目标就是成为灭魔师,踏上修行之路就已经做好生死觉悟。” “是的统领,我们也要跟其他堂一样接受任务,我们势必要成为灭魔师!”弟子们对这个提议几乎是一呼百应。 颜伯韬想了想,点点头:“虽然开始不会给你们很难的任务,但你们的要求我答应了。” 呼—— 弟子们欢呼雀跃。 颜伯韬说:“玄赤堂崛起,居然让我们等了十年,希望未来你们的路越走越宽,希望玄赤堂能比最辉煌的时候更辉煌!” “谢谢统领!” “玄赤堂——必胜!” 颜伯韬离去。大伙儿吃吃喝喝闹开了,气氛十分热闹。 正当唐千夙已经是好几杯酒下肚,没一会儿花十三跟朱薰儿也来到了玄赤堂。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血债再添 大伙儿立刻打招呼,李卓宝说道:“哎唷,这谁来了啊?” 朱薰儿披着一件粉色的貂绒大裘,软绒绒的领子衬托出她精致粉嫩脸蛋。说实在的,朱薰儿是长得十分可爱。而且还带着刁蛮任性,完全就是一个找人喜欢的女孩儿。 她嘴一嘟,对在座的各位说:“怎么,堂会战我们虽然是对手,但是也是同门弟子,我就不能来了啊?” “哪儿的话,谁说你不能来了?”魏眷没个正经地说道,“蝴蝶找花儿谁还能阻止?你家的花在那儿呢!” 大伙儿立刻哄堂大笑。 凤绯夜任由大伙儿闹,他一点也不恼,面色淡然,还让出了旁边的座位。 朱薰儿脸一红,小下巴抬起来:“那是正好有空位,我才去坐的。” 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被大伙儿嘲笑得双颊通红的朱薰儿,忽而推着花十三往唐千夙与凤绯夜之间的座位那坐下。 她虽然有点害羞,但还是很不客气地坐在了凤绯夜的身旁。 唐千夙看着朱薰儿推着花十三那叫一个驾轻就熟,忍不住撇了撇嘴。 朱薰儿是九重门堂主朱玉清的女儿,在九重门长大的。花十三小时候也在九重门呆过,估计跟朱薰儿从小便认识不说,还青梅竹马呢! 花十三往唐千夙身旁坐下,看了唐千夙有些百无聊赖,双颊燃着酒红的颜色,询问:“喝了多少了?” “没几杯。”她给他把酒倒上。 众人还在取笑着朱薰儿跟凤绯夜,朱薰儿再厚的脸皮也挨不住,回头就对花十三撒娇说道:“十三师兄你看,他们一直在取笑人家。” 花十三此时持起桌上的酒杯,对大伙儿说道:“今日我们来讨口庆功酒,祝贺玄赤堂在堂会战之中大获全胜,我敬大家。” “敬十三师兄!” 大伙儿举杯同饮。 然后也不再继续取笑朱薰儿,而是说起了很多趣事,更多对外来的憧憬。 朱薰儿心里像塞着棉花一样,又满又软,其实她知道武斗会上凤绯夜有心让她了,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想到是凤绯夜不想伤她而让着她之后,心中甜滋滋的。 更重要的是,以前凤绯夜总是忽远忽近,可最近突然对她总是和颜悦色。大伙儿说什么,他一点也不狡辩,这让她都觉得自己幸运得不得了。 明明那么心动,她反而不敢直接跟凤绯夜说话,偷偷看了他绝美的侧脸好几回,话都到了嘴边却还是紧张得说不出口。 怕别人看出自己的紧张,她故意找花十三说话:“十三师兄,还是你厉害。” 花十三不明白她为何说这话,她微微倾斜身子在他耳边说道:“你一句话,他们就不敢再取笑我了?” 花十三眉一挑,回了一句:“我以为你很喜欢那样的取笑。” 她是喜欢啊,但是……很害羞的好不好?!“十三师兄你讨厌!”朱薰儿娇嗔地打了花十三一下。 花十三斜睨她:“姑娘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朱薰儿嘟嘴有些委屈:“我又不跟别人动手动脚,跟你也不行嘛?” 花十三看她可可怜兮兮的模样,无奈说了一句:“养出你的坏习惯。” 明显语气就软了,准熏儿立即眉开眼笑:“就知道十三师兄其实最疼薰儿了……” 朱薰儿谄媚地拿了酒壶给他把酒倒上,又借此机会给凤绯夜也把酒倒上,脸微红跟凤绯夜说道:“不要喝太多哦,凤师弟。” “多谢熏儿师姐。” 凤绯夜的一句话,立刻让她心花怒放。蝶恋花,蝶恋花……多美妙的画面啊! 唐千夙忽而持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从来没像今天这么仔细的大量过朱薰儿,今日一看果然发现这女孩儿的可爱之处。 朱薰儿经常跟花十三同进同出的,以前也没在意,今日这么一看,花十三待薰儿确是与常人不同。 心里居然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花十三看她把酒倒满了又要接着入口,他拉下她的手:“身上有伤能这么喝?” 唐千夙看着花十三,这张熟悉的面孔,居然像认识很久很久了一样。她哂笑扯了一个嘴角:“十三哥,谢谢你教我灵术,谢谢你言传身教,谢谢你救命之恩,我敬你。” 突如其来的客气与道谢,让花十三觉得这人不同以往。“你是该谢我,酒就免了,以后多的是机会喝。” 唐千夙手很快,一下就把酒送入口中,一饮而尽,然后倒了倒酒杯笑着说:“我干了,你要不要喝你看着办。” 花十三看了她一会儿,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唐千夙拍手,对大伙儿说道:“看,我十三哥够意思吧?兄弟们都帮我敬敬十三师兄,一个一个来!” “好!我先来!”魏眷那没眼力见儿的立刻端起酒杯。 骆彦清连忙将他拉住:“唐师弟喝多了,你也喝多了?” “不就敬酒嘛,十三师兄,去敬你,谢谢你一直以来对玄赤堂的照顾。”魏眷咧嘴笑着,一脸嬉笑。 “魏眷做得好,做得好。”唐千夙笑了笑,觉得自己真的喝得有点多了。 花十三面目微微一沉,倒还是将将酒倒满杯,与魏眷隔空示意,脸上带着处事不惊的沉稳,他冷静说道: “我没为玄赤堂做任何,一切出发点只因舍弟,所以玄赤堂的感谢我不受。这杯酒我谢诸位对舍弟的信任与照顾。” 说罢一饮而尽。 唐千夙摆了摆手:“这人就是这么没劲……大家自己玩别理他。” 本来还想灌一下花十三,李卓宝看着自己已经倒好的酒,顿时觉得扫兴了:“要不行酒令,来来……” “唐小四,你跟我出来一下。”花十三说了一声,起身。 不去行不行啊?唐千夙坐着不动,好一会让烦躁地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凤绯夜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口,回过头将桌上的酒杯端起,慢慢喝了一口。 昨日收到百里燕回的信,信上说,他派人将南秀国内逃难的百里家人带出南秀国,在经过清河渡口时,船被击沉,船上十一口人无一幸免。清河渡口,那是唐门所管辖的水域。 凛冽的酒入喉,几乎能割破了他的喉管。 “凤师弟,你在想什么呢?”朱薰儿问道。 凤绯夜掀起眼皮看向她,目光迷离潮湿,红唇轻轻离开酒杯,唇角弯起,他说:“我在想十三师兄会跟我家‘公子’说什么呢。” 花十三站在亭子里,看着唐千夙走进,伸手就要扣住她脖子后的那块倔骨头。 唐千夙巧然低头躲过,粗声粗气说:“有话好说,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 花十三倒是见识了,这小家伙是认真的不高兴呢。他双手环胸,靠在了亭子的柱子上,月光与雪光斜斜地照了他一身,他叹了口气说道:“说吧,哪里不痛快了?” “我哪有什么不痛快?”唐千夙话语凉凉的,也学他双手环胸,靠在亭子的另外一根柱子上。 “我想了一个下午也弄明白你这么脾气是哪儿的?最后一场比赛,你说到薰儿忽然就不高兴,你说……” “跟薰儿又没关系!”唐千夙立刻离开柱子。 花十三嘴角一弯:“我可没说跟薰儿有关系,不过现在看来可真就有关系了。” “……”糟糕,掉入了人家的语言陷阱。 花十三这会让走了上来,将她夹臂弯下,屈指弹了一下她额头:“有话直说,别憋得像只小王八。” “你才王八,大王八!”唐千夙挣脱了他的束缚,这会儿倒是不客气直接问,“说,你是不是喜欢朱薰儿?!”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君子之约 花十三是隐约猜到这事儿可能跟薰儿有关,但真没想到唐千夙会以为他喜欢朱薰儿,还为这个事生气了。花十三愣了好一会儿,忽而咧嘴一笑,极为开心。 “你笑什么……难道我猜中了?”唐千夙胸口更闷,立即扭头就走。 “诶诶,唐小四不许走。” 花十三立刻拉住她,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那笑得好像捡到宝了一样的脸,让唐千夙立刻一个拳头呼上去。被十三抓住。接着又是另一个拳头。同样被花十三抓住。 下一招就是腿了。花十三还能不知道她?他立刻将此人的手反剪在身后,捞入怀中。 唐千夙喝了一些酒的,月光之下,面色酡红。呼吸之间,有淡淡的酒香。花十三看着这人,依旧笑而不语。他心里怎么会突然间这么高兴? “小四儿,第一次觉得你生气,我特别高兴。” 不要脸!唐千夙大也不打不过他,干脆冷着一张脸,生硬将脸别开:“别高兴得太早,我不生气,只是要回去睡觉。” “时间还早,多陪你十三哥说会儿话。” “不陪,你让你那薰儿师妹来陪你,你们不是经常出双入对的嘛。” 花十三低头看着她,脸上那笑容一直就没压得下去。看得唐千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冷一笑冷嘲热讽道。 “看来被我说中了,心里特美了吧?” 花十三点头,学她说话的语气:“嗯,心里特美了。” 唐千夙瞪着这人火冒三丈,但忍了。冷冷笑道:“呵呵,那您自个儿美着吧,啊。” 她想挣脱,没挣得开。花十三一点也不急,笑容可掬继续问:“小四儿,为何知道我喜欢薰儿你会不高兴?” “我……”是啊,她为什么那么计较花十三有可能喜欢薰儿这样的事?唐千夙忽而有些慌了,尼玛这是什么征兆吗?喜……喜欢花十三?她?唐千夙心跳忽而飞快,眼神凌乱。 “那是因为!因为你明知道薰儿喜欢夜儿你还喜欢她,我这不是怕你受伤害嘛……” 说着说着嘴一抿,看着花十三她忽而不说话,一脸严肃。 “撒手。” “让你撒手,放开我你听到没有花十三?再这样我真跟你急了。” 花十三察觉到小家伙还真的来了脾气,哪里敢就这样放开,他对她的耐心越来越多。在唐千夙面前,他完全不像自己,又似乎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唐小四,有话你说出来,我都猜你一个下午了,不闹。” “谁跟你闹?我特别严肃。你喜欢薰儿,那你去跟夜儿公平竞争就好,这些事儿与我没半毛钱关系。” 怎么就成了他喜欢薰儿了?他也不打算慢慢撩拨她那小心思,不然看着架势她真的急。 “我不喜欢薰儿。”他说得很肯定。 “嗨,到这会儿了你还否定什么?刚才不刚承认?” “我几时承认?” “你说刚才不是问我,为何知道你喜欢薰儿会高兴?” 花十三想了想,承认道:“是,我确实这么问……” “还说你没承认?”明明就说的,知道他喜欢薰儿…… 一怒之下,唐千夙迅猛挥开他,拔腿就跑。 十三反应奇快,身高臂长,一把抓住她。 唐千夙反手一拧手肘,挣脱,又转瞬被十三从后面拦腰抱住。她嘴角弯起一丝冷笑,回身就一个大脚飞踹! 十三侧仰下腰躲开,擒住她的脚踝顺势一拖,迅速扑过去禁锢住她两条胳膊,把人再次搂进怀里,此番动作依旧轻松利落。 唐千夙趁着一张脸。 “你滚蛋。” “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限制我!” “好了,小四儿……唐千夙。”她还在挣扎,十三热乎乎的气息喷到他脖颈间,有些无奈道:“不闹了,好好说话,你都弄得我一个下午不得安生。” 说得谁心里就舒服了一样?唐千夙歪着头不吭声。其实她心里也隐约觉得,花十三应该不会喜欢朱薰儿,可不止怎么的就胡乱猜测了,因为猜测了,所以就特别想听那人否认。 可刚才他明明否认了,她还是觉得不甘心,她到底想听他说什么? 唐千夙哼哼两声:“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以后就都别理我。” 十三严抬起头看着她:“那哪行?” 唐千夙白了他一眼,继续凉凉说道:“薰儿跟你打小就认识吧?” 十三这会儿学乖了,很注意自己的用词:“就算从小认识我也不喜欢她,至少不会是男女之情,她是妹妹,我在疗伤期间受过她的恩惠。” “那刚才你……” “刚才我,是问你为何,在以为我喜欢薰儿时会生气?” 话说到这儿,唐千夙终于发现这前前后后的自己居然跟个小媳妇要回娘家一样,特么别扭。呆着狡辩的以为,她说: “刚才你没说以为俩字儿。” “……”得,到最后还他说话不严谨有歧义了。花十三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沉声又问,“那我现在问你,为何那样就生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热衷知道这个答案,隐约猜出来唐千夙似乎“吃醋”了,他的心当时变得又软又甜。现在盘问着,觉得一个男人这样是有些黏糊不痛快,但他就待见这样沉甸甸的暗暗的喜悦。 唐千夙目光微微闪烁,撇了撇嘴:“我不是说啦,人家薰儿现在喜欢夜儿,怕你自讨没趣。”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生气。” 他还在笑,还是刚才那种像老鼠偷吃了蜂蜜的讨厌模样…… 唐千夙心里觉得自己小家子气,又觉得这样的花十三有点可爱。也不想多做解释,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刻意隐藏自己想要独占他的念头。唐千夙骄傲着抬起下巴: “我没有生气。” “你生气了。”他笃定。 “我……”唐千夙忽而用肩膀撞的胸口,一把挣脱他的束缚,抬手揉捏他的脸,骄横的一字一句说道,“你要是喜欢朱薰儿我就是不高兴,怎么样?” 不怎样,她不高兴,他挺高兴。花十三眼中笑意流溢,也不问为什么了,一个大劲儿冲过唐千夙的捏着他脸的手,嘴儿在她的额头闷了一口。 唐千夙咧嘴一笑,用力一抹:“亲我干吗?” “别抹。”抓下她捣乱的手,“留着。” “能留着什么?我还不信你能一口亲出个大唇印。” “你想在额头留个大唇印?那我给你闷一个狠的。” “谁想啦?”她立刻手挡住额头。 花十三瞅着她手背,嘴角耸动:“给你印出颗红太阳……” “真有颗红太阳人家也会以为我是撞的吧?” 两人不别扭了。 室内弟子们依旧喝得热火朝天。 花十三与唐千夙在凉亭之下你一句我一句瞎扯,一点也不嫌烦。 唐千夙看花十三今晚心情特别好,他话也微微有些多。看他神采奕奕,目光透彻,她忽而忍不住问他。 “十三哥,你对别人也会像对我这么好吗?” 这句话花十三也问过她。 花十三摇头认真说:“我从没对一个人像对你这么好,以前没有过,以后只怕也难再有别人。” 唐千夙明明高兴了,却言不由衷地问:“那十三嫂呢?你以后娶了媳妇儿还会对我最好?” 他娶妻?思及此花十三拧了拧眉,不大喜欢这个话题,但想了想他说:“我没想过那个。”纯属就只喜欢跟唐千夙在一块,特备舒服。 “呐。”唐千夙忽而揽上他的肩膀,挑着俊俏的眉问,“以后……我是说以后,如果你遇到一个像我一样的姑娘你会喜欢吗?” “嗯?”像唐千夙一样的姑娘?他见过她姑娘的妆扮,所以非常有带入感。“为何有此一问?” “我就是问你,如果我是个姑娘家,你也还会待我好吗?” 花十三看了唐千夙半晌,这人眼睛亮亮的,嘴唇含笑,比其他姑娘家都好看。他抿嘴儿一笑,难得一见脸微微红了,笃定说。 “那也还会待你好。” “不管我是谁?” “只要你是唐千夙。” “你就会一直对我好?” “嗯。” 唐千夙立起手掌,目光明亮:“君子一言!” 花十三看了眼她的手,毫不犹豫用力握住,坚定说道:“驷马难追。”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诱敌深入 朱雀堂堂会战圆满落幕,有不少弟子转堂进了玄赤堂。原本七十三人的堂会扩大到一百二十七个人。 大师兄骆彦清比以前更繁忙了,但比以前却轻松了很多,以前很彷徨,心累,现在目标清晰,充满了希望,很充实。 李卓宝也带着雷子他们开始了认真修行之路,不过不再是集结帮派的势头,而是与弟子们齐头并进。 唐千夙也从不曾止步,努力不懈的修行。 除此之外,她有背着花十三偷偷与花胤珣来往。不过也没做成什么事,两人就喝喝酒下下棋说说话,感情正不痛不痒的发展着。 唐千夙感觉两个人怎么样也凑不到一块,她努力拉近关系时,他就会悄然退开。她要是冷淡了一些,他又稍微热情那么一点。但这种热情不多不少,一直让双方保持了一种不变的距离,不冷不热。 转眼之间,新年就要来临。 各殿各堂都在忙着张罗春节前的各项事宜。这个时候,九重门回来了不少陌生的脸孔,这些人已经从九重门出师回来探访,或是在外执行任务的修行弟子结束任务归来,这个时候纷纷从外头赶了回来。 总而言之,能外出做大任务的人,一般都已经是灭魔师的等级。 过年的气氛很浓郁,但这些人回来之后,又变得有些凝重了。因为接到了消息,如今关内有许多妖魔封印无端瓦解,如今整个苍元大陆显出现了魔煞崛起的势头。 唐千夙一听到这个消息,心想之前蓝修就怀疑她,如今事态严重了,估计对她的怀疑就更加了吧? 蓝修究竟是以什么理由怀疑她的? “你才刚回来又准备去哪儿?”魏眷问唐千夙。 “我去一趟十三哥那。” “你最近跑他那边也太频繁了吧?喂……” 唐千夙已经出了门。 今日的井宿院外站着的几个侍卫拦住了唐千夙:“庄使与堂主正在里边议事,任何人不能打扰。” 据说朱玉清朱堂主也刚才外头回来,一回来就召开回忆,一定有急事。 “我找一下十三师兄。” “十三师兄也在忙,你晚些时候再来。” 花十三也参与这会议之中?唐千夙吃了闭门羹只能离开。走过蕖苑亭,正好看到凤绯夜与朱薰儿在亭子中,不知道在谈什么。 从堂会战之后,凤绯夜就跟朱薰儿走得挺近的,虽然各自都忙于修炼,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最近凤绯夜倒是嫌少来找她呢。 难不成,终于被朱薰儿打动,青葱少年忍不住动心了? 唐千夙弯腰捡了一团雪往亭子内丢去,朱薰儿反应极快立即回身接住,一看是唐千夙,她露出了笑脸。 “唐四哥哥!”她跑过来挽住了唐千夙的胳膊,看着唐千夙眼底都是笑意。 “有什么好事儿?居然笑成这样?” 朱薰儿立刻看向凤绯夜,这会儿脸都红了:“就是我刚才……” “公子。”凤绯夜此刻打断了朱薰儿的话,走了上来站在朱薰儿身旁,“方才去哪儿了?” “就四处走走。” “看你这方向,是去找十三哥了吧?”朱薰儿目光灵动。 “薰儿真聪明。” “你还别白跑了,我父亲一回来,家门都还没进就直接去井宿院找蓝庄使了,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 “这么急,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吧。”唐千夙试探地问了问。 朱薰儿说:“可不是,这事儿估计是跟太阴山下封印的‘蜃楼魔’有关。” 这是之前也听到一些回九重门的师兄们说过,唐千夙问:“据说蜃楼魔曾是魔族非常骁勇的战将,已经被封印了快一千年了,它能出什么事?” “唐四哥哥知不知道千年禁这个说辞?” 唐千夙摇头,她还来不及了结这些呢。朱薰儿解释: “一个封印若千年不破,它所封印的东西就被永远封尘。而在第九百年开始到第一千年的这段时间,正好是封印与被封印物你死我活的状态。” “对封印来说是最后的冲刺年,对被封印物来说是回光返照年,二者之间属性极为相克,灭魔师的职责就是要守住这一百年的封印,不让被封印的东西有机会逃逸,所以被人们称之为‘千年禁’。” 唐千夙大致也就听了个明白:“嗯,那意思就是说,蜃楼魔的封印如今出问题了?” “嗯,我听说蜃楼魔的封印是由白虎七星封印封锁,但当时无法完全封印住,所以有一个非常优秀的灭魔师,耗尽自己毕生灵力做了封印加固,最后在太阴山蜃楼魔封印之上坐化圆寂,一直在那守护着那片土地。” “数百来年在太阴山一带从来没出现过妖鬼邪魔,被人们称之为太阴险灵之地。但是最近那儿却出现了邪气,吸引了不少妖魔前往。大家认为是蜃楼魔的封印出了问题,很多灭魔师去了那都离奇失踪。所以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来九重门寻找解救之法。” 怪不得最近走动的陌生脸孔还挺多。不过这事儿,估计还轮不到他们这些在修的弟子们去执行任务。太大的案子了,就光是这蜃楼魔都是个特别棘手的怪物,被弟子们茶余饭后说的都快能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完全就像听某某高校灵异事件几几几! 唐千夙觉得那东西离自己还挺远的,第一跟自己身边的人没什么瓜葛。第二她的任务只是花胤珣。第三……无论是什么这事儿也不能牵扯到她头上。 凤绯夜此时却忽而说道:“我倒觉得,这事儿也许是人为的呢?” “人为?”朱薰儿不解问道。 “据说蜃楼魔能统领魔兵,是否有人想控制蜃楼魔已达到利用魔兵的力量?” 朱薰儿听他说完,眼睛瞪的大大的:“对啊,树上记载蜃楼魔能召唤魔兵,那么也许有人很想借用这个力量呢!”朱薰儿左右看了看,发现没别的什么人就说,神神秘秘说道,“上次我无意中听到首座跟掌门的对话,说什么南秀国现在在饲养宿兽兵团呢……” 唐千夙一听,虽然觉得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但她依旧下意识地看向凤绯夜。虽然说出南秀国饲养宿兽兵团的是朱薰儿,但她还是觉得凤绯夜是故意朱薰儿带入这个话题之中的。 “我们能想到这些,庄使跟堂主他们也会想到的吧?” “应该是,庄使跟堂主他们毕竟是经验老道,太阳落山了有些冷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凤绯夜缓声说道。 三人离开蕖苑亭,将朱薰儿送回去了之后,唐千夙与凤绯夜走回安居苑。 这么回想起来,她好像有好些天没跟凤绯夜这么并肩而行:“夜儿,最近你似乎挺忙啊?”唐千夙笑容可掬看着凤绯夜,“你跟薰儿是不是……嗯?” 唐千夙眉儿一挑一挑的,凤绯夜看了轻轻扯一下嘴角:“是不是如何?” “你是不是也对薰儿心动了?” 凤绯夜目视前方,忽而停下脚步:“公子你看,那有多梅花开了。” 两人站在回廊之内,看墙角几乎被白雪掩埋的曲曲折折的梅花枝上,居然冒出了一朵红色的梅花:“这是我今年见到的第一朵梅花。” 凤绯夜目光幽暗,看着那梅花许久才问:“公子为何不问?” “问什么?” “问我为何要故意诱导朱薰儿,让她猜测蜃楼魔封印的事与南秀国有关?” 唐千夙想了想:“也许真有关也不一定呢?” “公子真这么以为?”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千夙表态 唐千夙其实认为这也许是可能之一,是在凤绯夜这么提出来之后,她也才想到。“就算你是转移凤高阳的注意力,让百里家喘口气这理由也说得过去。” 在苍元大陆,所有国家都禁止饲养宿兽,但凡被发现都被问斩,严惩不贷。凤绯夜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南秀国饲养宿兽军团的事,这件事再与蜃楼魔能召唤魔兵的特点相关联,九重门应该就会干预南秀国的事。 南秀国会因为九重门的关涉做出对策,或许那个时候,百里家族能从高压监视之中有喘息或逃生的机会。 “又或者,你想借用九重门来对付凤高阳,也是情有可原。” “你不会觉得我利用了九重门,陷其于不利之地?” “九重门自然也有会他的考量,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话就影响他们的判断。反正他们的目标就是灭魔,如果能在这过程中帮到你,那是最好不过。” 凤绯夜听到她完全没有猜忌他的意思微微一笑,但他却不是很满足这样的回答,缓声又问:“听公子的语气,如今是中立的立场,不偏向于九重门,也不偏向于我,对么?” 唐千夙没想过他会从她的话里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只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而已。是她言辞上出了问题? “我当然是站在你那边的。” “那若是让你在我与花十三之间选择,你会选谁?” “……”唐千夙一时愣住,凤绯夜许久不曾问过这样的问题了。 “抱歉公子,我好像又问了让你为难的问题。你说过我们几个人都有各自要走的路的。只是最近感觉公子好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却依旧还那么迷茫。我不像你,人缘好讨人喜欢……” “你最近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啦?”唐千夙看着他认真问,“感觉你不大一样。” 凤绯夜看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这抹亮光真让人想一把掐灭。他牙关一紧,好一会儿失笑:“我能遇着什么事,公子,要是我说我准备回应薰儿的心意,你觉得怎样?” 刚才他岔开的话题,这会儿又自己绕回来了。 唐千夙愣了一下,认真问:“你认真的嘛?” 凤绯夜目光微微有些发亮,问:“我若认真公子会不高兴?” “那倒不会。”唐千夙微笑,“之前你说你现在没有心思儿女情长,薰儿是个好姑娘,我只是觉得……” “怕我伤害她?”凤绯夜忽而抢过了她的话,有种心灰意冷的怒意,“你怎么就认定我会伤害她?” “我没有认定你会伤害她……好啦,你要是真心想要回应,那我当然是恭喜你啦。” 凤绯夜嘴角勾起笑容,缓声又问:“若是薰儿喜欢你十三哥,他说要接受她的心意你也会这么洒脱的恭喜他吗?” 唐千夙听到了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她其实有些明白凤绯夜的心思的,不管是出于独占的念头还是所谓那种懵懂的喜欢,她忽而沉下自己一直在包容凤绯夜的笑脸,认真回答道。 “不会,我不喜欢十三哥喜欢别人比喜欢我多。” 凤绯夜总是那副三分笑意的脸瞬间僵住,面色微微苍白起来。唐千夙第一次这么直接又肃然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居然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忽然特别恨她,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捏碎了,恨不得立刻告诉她他根本就不稀罕她对他好,他做的一切不过就是在利用她! 可是,他做的居然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此刻感觉到窒息、破碎的自己。嘴角动了动,他脸上又恢复以往那绝美的笑颜。 “你是有多喜欢花十三啊?”自己说出的话,像把刀回插自己似的。“还真把他当自己亲哥呢?” 说完他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此刻还想让她说她把花十三当亲哥看待,而不是其他的感情?其他的感情不可能有吧?毕竟唐千夙是个男的啊。 可是,对他而言,唐千夙也不是个男的吗?那他又把唐千夙当什么了? “我对花十三……可能就跟你对我那心思差不多吧。”唐千夙直言不讳。 “……” 多不想承认他居然明白了唐千夙那是怎样一种感情,可心碎的声音早已经明明白白,唐千夙喜欢花十三,就跟他喜欢唐千夙一样。 他不喜欢唐千夙!她是他的仇人,他迟早有一日会杀了她,他只是利用她。 再如何否认又怎样?此刻他嫉妒得发狂!嫉妒唐千夙像他喜欢她一样喜欢着花十三。 “你如何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凤绯夜笑着反问。 唐千夙目光沉静,她觉得自己对自己人还算过得去,通常不会发什么脾气,也不把说了会让人难受的话说得很直白。 但若是有一些事一些话,一直说不明白会成为沼泽地,让一些人或感情越陷越深,她还是不提倡这样的模糊区。 “其实我也不大知道,只是感觉而已,要说错了请你见谅。” “错没错无所谓,你怎么想就是什么呗。不过就刚刚,薰儿跟我表明了心意,我接受了她。” 怪不得刚才薰儿那么开心。唐千夙点了点头。“那你要好好待人家。” “那就不是公子要操心的事儿了。” 男欢女爱的事,她似乎也操心不了。她是那么跟夜儿说了喜欢花十三,不过现在还不是喜欢人的好时期,等她真正自由的时候,那她就能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了。 凤绯夜再看一眼那一朵梅花,之前看着还觉得美妙,如今不过像是白雪之中一滴突兀的鲜血。 草木本无情,又如何喜怒无常?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切不过是心境使然。那他有多久,没看到真正的景色了? “我们回吧,公子。” “嗯,” “公子,你父母很疼爱你吧?” 父母……她的父母工作很忙,陪她的时间不多,但却一点也否认不了他们非常疼爱她。燕纱凌的父母,更是非常宠爱燕纱凌。 “嗯,非常疼爱。” “那你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们就会痛不欲生吧?我是说像你这么好的家境,他们也放心让你来修行。” “不放心也必须得放手,这样我才能长大啊。” “是呢,男儿志在四方。公子日后的愿望是什么?” “嗯……”忽然想到花十三说过的话,“富有四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就好啦……”说完她很自然的就问,“你呢?” “我?”凤绯夜看着远方微微眯起眼,“我要杀了百里家所有仇人,害过我们的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我越是会一点不剩的都夺回来。” 唐千夙忽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不大好,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又问:“若是没有这些伤害,你最初的梦想是什么?” 凤绯夜想了想,摇头。“没有。” 没有? “那从今天开始稍微留意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觉得最开心,就放慢一点脚步脚步想一想,或许它会成为你的愿望。” 说着两人就已经踏入了安居苑。 “唐千夙,快回来吃饭!你要饿死小八啊?”魏眷在门口叫到。 “夜儿,我们一起吃晚饭?” “多谢,我吃过了。” “那我走了。” 唐千夙走了几步…… “公子!” 唐千夙回头看着他,眉清目秀,目光清澈。 “没什么,就想跟你道个别。” “啊。” 唐千夙应了一声,继续转身大步离去。小八迎了上来,跟在她的脚边。渐渐她消失在他的眼前,其实放开不过就是如此,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舍,不是吗?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绯夜出手 凤绯夜转身走出了安居苑。 他在竹林内等候了许久,夜幕降临,四周安静得只有微微落雪的声音。 许久之后,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凤绯夜没有回头,身后的人在距离他几步之外地方停了下来。 “七殿下。” 凤绯夜这才慢慢转过身去,目光显示看向周围,才落回在那个低头行礼的人。 那行礼的人慢慢抬起头来。 “是你。”凤绯夜的声音里没有意外。 “小女子柳如烟是南秀国原护国将军柳正的次女,四年前父亲被奸臣所害株连家族,多亏百里大将暗中相助,才让我还有两个弟弟逃到了西岐,柳如烟誓死报答百里家的大恩大德。” 凤绯夜听完,并没有说话。 柳如烟此时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这是百里四哥燕回让我转交给公子的信。” 凤绯夜这个时候才有了举动,朝她走去,并拿下信。 心中有一块百里燕回的玉佩,而且在信件的某一处有他们通信的特有隐秘标志。这是四哥的信没有错。 信上所写的是。 唐门北茫驻地苍南山,常驻人手百余。时有流动的成员到访。虽人数不多,但所处地势险要难守难攻。苍南山庄外围设满机关,机关中枢无法明确。因初入唐门的普通令牌无法进入内廷。强攻,不可行。 凤绯夜看着普通令牌无法进入内廷几个字,脑中闪过的是之前在幽都,唐千夙在墙头之上,曾拿出一块金色的唐门令,吓退了很多天香门的人。 凤绯夜随手轻扬,信纸化成了粉末飞散在风雪里。 “你跟四哥说,北茫唐门的事稍安勿躁。但要以最快的速度让凤高阳知道,我要去太阴山召唤蜃楼魔,获得操控魔兵的能力。” “殿下要去蜃楼魔封印之地?”柳如烟微微惊愕。“你如何能去得?” “你只管照我的话转告便是,其余的事听我安排便好。” “是。”柳如烟没再多问,离去之前说了一句,“七殿下如今也算是与如烟目标一致,回南秀之时莫忘带上如烟。” 凤绯夜勾起嘴角:“虽然我也算百里家的人,但你别忘了,我姓凤。” “如烟不是糊涂之人,雪皇后与七殿下被逐出宫,四年之前一直在百里城生活。我们柳家的仇只要七殿下不干预,还算不到殿下头上。告辞。” 柳如烟说着举步离开。 凤绯夜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忽而觉得有些忏愧。唐门的仇他又如何算到唐千夙头上? 皇位之争,又如何算到母后头上?百里家那么人的头上? 唐千夙于他,跟他于柳如烟是不同的。他杀了唐千夙她的父母会心痛会愤怒会后悔。但柳如烟杀了他父皇不会心痛不会愤怒不会后悔。 不一样的……他知道这必然不同。 呵呵,不同的,不是吗? *********** 凤鸣堂之内。 今日下着绵绵的雨夹雪,天寒地冻。凤鸣堂的女弟子们聚在一起糊灯笼。 朱薰儿拿着笔傻笑了许久也没能将字提上去…… “薰儿……薰儿!” “啊……”薰儿猛然回神,“六师姐,你干吗突然吓人家!” 柳如烟笑道:“你看你都画了什么?” 朱薰儿一看,自己发呆的时候比划将灯笼纸全点花了。她忽而一囧,脸红红的说道:“我就爱这么画……” 说着又喜滋滋的故意点了无数墨水上去。“我就是跟别人的不一样。” “你画得这么难看,有人会喜欢吗?” 有些喜欢吗?朱薰儿现在连说道喜欢两个字都能傻笑出来:“当然有人喜欢了,就是有人喜欢……” 柳如烟悄悄的凑到她耳朵边,轻声问:“我知道,凤师弟接受你的表白了。” “六师姐怎么知道?!”朱薰儿觉得自己说大声了,看看周围的姐妹立刻将笔放下,拉着柳如烟往外跑,拉到没人的走廊,她问,“师姐怎么知道?”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不可能,我谁都没说,凤师弟说了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儿,别人会说他是因为想利用我攀关系才那什么的……” 这孩子还真单纯,随便说说就能把她的话套出来。柳如烟说道:“放心吧,是凤师弟跟我说的。” “凤师弟跟你说?怎么可能,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 “不熟,是因为他想把这个送你……”柳如烟把手上一个皮囊袋给了朱薰儿。 “凤师弟送给我的?”朱薰儿受宠若惊接了过来,皮囊袋外头用绒毛包裹,摸起来很暖和。“好暖。” “凤师弟知道最近我们堂在做手工,怕你冻着了想送你这个,但又找不到。我就说他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送就不帮他转交,然后他就说了。” 朱薰儿此刻幸福得无以伦比,将那暖手袋抱在怀里嗔怒道:“六师姐,你以后可不许再为难他。” “哎呦,这样的就心疼了?” “呵呵……”朱薰儿点头承认,然后又说道,“师姐一定要替我们守住这个秘密,求求六师姐。” “六师姐是随便乱说话的人吗?” 薰儿往她怀里蹭了蹭:“六师姐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六师姐最好最好了。” 柳如烟目光精明,笑着拍拍怀里的朱薰儿。曾几何时,她也像朱薰儿这般天真无邪?没受过伤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多么娇嫩的温室花朵。 朱薰儿忽而从她怀里站出来:“既然六师姐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也帮六师姐一个忙好了。” “你帮我?什么忙?” “六师姐,你就别瞒着我了,你喜欢十三师兄对不对?” 柳如烟没想到她突然提到这个,也微微有些招架不住:“怎么会,十三师兄……哪里会看上我们这样子的弟子?” “怎么不可能?” 柳如烟想了想,叹了口气:“十三师兄原本就跟我们不一样……” “感觉他高高在上高不可攀?”朱薰儿笑着问。 “本来就是不是吗?” “师姐,不是那样的,他就是话特别少,而且他特别不会说话你知道吧?” 以前朱薰儿也不会主动跟她说这些,柳如烟也不会主动问朱薰儿有关花十三的事,总是在弟子们的闲聊之中,一点一点搜集他所有的信息。 但毕竟花十三连修行的地方都与他们不同,也没人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在大伙儿的心里,他本身就是一个更高的存在。在她柳如烟眼中更是到了高不可攀的层次。 今年的堂会战,他就跟庄使大人他们一道坐在主审席上,一点也不显得突兀,甚至那么理所当然高居临下的模样,多么让人仰望…… 她想接近他,但是不敢。如今朱薰儿主动说起关于花十三,她听着居然也有些心跳加速。 “不会说话,怎么可能?” “嗯,特别不会。我父亲生辰,我母亲盘了一个新发髻问谁都说好看,问他好看吗?你知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 朱薰儿轻轻咳了咳,严肃起一张脸,有模有样学起来:“我说不好看您会不高兴吗?” 柳如烟噗嗤就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他耿直……”她猜到他的那个样子,冷淡清傲。 “不过他要是对一个人好,那是真真的好,所以师姐我觉得十三师兄要是喜欢你的话,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他又怎么会喜欢我?”柳如烟想了想又试探性地说,“他那么好的人肯定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心中其实是期待说没有的。 朱薰儿想了想:“我问过他了……他没告诉我,他特别不爱跟人聊这些!啊,对了,我可以帮你去一个人,他一定知道。” “谁?”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利用薰儿 “唐四哥哥……就是玄赤堂的唐千夙,十三师兄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 柳如烟又想到那天唐千夙与花十三在一块儿时,花十三把她还回去的玉佩丢出墙外的画面。心里有些失落,但不露声色问: “他们在一起都说些什么啊?” “谁知道他们男孩儿会说什么呀?反正就见他们在一起,有时候练功,有时候也不说话,一起看书都能看一个下午不嫌烦……” “那看来十三师兄很疼他那个弟弟呢。” “疼着呢,所以唐四哥哥一定知道十三师兄没有心仪的姑娘。” “算了,别问,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凤师弟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你可小心别让人抢了。” “谁抢?凤师弟可答应了跟我在一起,所以他喜欢的人是我,谁也抢不走。” “好好,谁也抢不走。快进去吧,不然大师姐又该骂人了。” 说着两人便回了屋。 空闲下来,朱薰儿立刻去找凤绯夜。果然在他们经常练功的地方找到了他。凤绯夜在修炼黄泉碧落法阵,她远远看着…… 结果还是看到他的阵法有破绽,就像那日他跟敖啸对战时的残缺一样没能练好。 “看来,又要让薰儿师姐失望了。”凤绯夜走了过来。 “我才不会对你失望,你才入门没多久就能将黄泉碧落掌握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比其他人好很多倍了。” “那都是师姐的功劳。” 凤绯夜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笑容,朱薰儿看着这人依旧觉得心跳很快,她抱着他送的暖手袋,嘟嚷着说:“到现在你还叫人家师姐……” 凤绯夜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一沉:“……薰儿。” 薰儿耳朵都红了,她咬着唇笑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又说:“这个是你送给我的?” 看来柳如烟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东西他是知道,不过并非出自他的手,他柔声问:“薰儿喜欢吗?” “喜欢。”薰儿双颊红润,目光晶莹。 “薰儿真好看。”凤绯夜忽而开口说道。 薰儿错愕看着他,然后一阵狂喜,连忙捂住脸:“你讨厌啦,这么说人家会害羞。” “那我以后都不说了。”凤绯夜有那个自信,只要他愿意不管是女人或是男人都抗拒不了他,唯独那个人……唐千夙。 薰儿还当真怕他不说了,连忙走过来揪住他的衣袖:“你怎么那么笨,在喜欢的人面前人都会口是心非,我不是让真的不想听你说。” 可唐千夙从来不就不会跟他这么口是心非。“原来薰儿还是喜欢让我夸的呢。” “知道还说……” 凤绯夜看了她须臾,又说:“薰儿,我想利用年前的这几天闭关将黄泉碧落法阵连到圆满,你觉得如何?” “嗯,闭关清静或许能然给你很快能找到突破口也不一定,我陪你。” “你陪我估计过了年也练不成。” “为什么?” 凤绯夜上前凑近她耳边,暖声说道:“你在我会分心的。” 热热的气息让朱薰儿的耳朵都红了起来,心里甜滋滋的,她说:“我就陪着你不说话。”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因为心动而无法凝神。薰儿,我只是想成为更配得上让你喜欢的人,你明白吗?” 薰儿闻言瞬间感动得一塌糊涂:“我明白,那我每天给你送饭……” “不行。” “这样也不行?” “嗯。” “可是人家会很想你。” “我也会想你。”凤绯夜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要不这样,你让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来送饭,然后我每天给你写一封信,如何?” “……”可是她还是很想经常与他见面。 “薰儿,我知道你很乖很懂事儿,对不对?” 凤绯夜能喜欢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当然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过缠人,害怕他会讨厌她。最后还是委屈地点了点头:“好吧。” “拉钩。”凤绯夜伸出自己的手。 他的手真好看,修长如玉。朱薰儿含羞带怯又满怀期待的勾住他主动伸出来的小指头。 “拉钩。” “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守约定的人,薰儿你可别……嗯?” “我,我当然不会偷偷去看你啊。”说完看到凤绯夜挑起好看的眉,才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立刻竖起手发誓,“我一定遵守约定,一定乖乖在外头等着你!” “薰儿真乖。”凤绯夜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刁蛮的薰儿温顺得像只小猫咪,她抱着暖手袋皱着鼻子说道:“那你也要守住约定,每天给我写一封信,听到没有?” “好。不过薰儿,我之前说过,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 薰儿好一会儿才会意:“我明白,我会让六师姐给你送饭,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对不对?”凤绯夜之前跟六师姐说过他们之间的事了,这样只有六师姐知道就没有关系。 “嗯,薰儿真聪明。”凤绯夜像哄小孩儿一样将朱薰儿揽入胸前,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虽然脸上还在笑着,只是目光望向前方瞬间冰冷。 既然有了薰儿跟柳如烟作掩护就算他出了九重门,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凤绯夜回头与唐千夙交代了一声,第二便开始闭关修炼。 于此同时,九重门侍者高道安将九重门下青龙、玄武、朱雀、白虎、明镜五个殿总十名弟子召集到了一起,准备进行任务。 朱雀殿被点名进队伍之中的有唐千夙、魏眷、慕容衡、雷霆、吴紫嫣。 其他殿也派了相应人数,青龙殿绍荣。白虎殿赵毅。明镜殿无悔。玄武殿罗靖,宁远程。 唐千夙还真没想过,自己现在就被派上外出做任务的队伍之中,但一听到高安道说要去的地方是万魔谷时,心中便有了个数。 九重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测试她体内的魔煞反应了。 花十三说过,她之前一拳砸开了幽都幽北门时,打破五行乾坤门,让九重门这边收到了强大的魔煞反应。随后有许多妖魔的封印瓦解。 现在魔族的力量有滋长的趋势,估计是觉得与当时的魔煞有关联,尤其那个“蜃楼魔”封印出了问题,九重门当然更快查出魔煞的来源。 万魔谷据说曾经是魇族的发源地,那儿魔气非常重,就连强大的灭魔师也很有可能被吞噬了心智。当人心迷失,体内的魔煞很容易就会显现出来。 所以万魔谷对她而言不仅是一个历练更是一个考验。 九重门侍者高道安说道:“这次万魔谷之行,对你们而言不仅是一个历练,更是一个任务。绍荣,赵毅,你们在九重门修行的时间最长,做过很多难度系数很高的任务,所以外头的魔族或邪俢,对你们定然有所防备。” “基于这样一种情况,门内作出这样一个决定。” 高道安拿出两个法器,从外观上两者一模一样。 “这是北斗封印法器,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绍荣、赵毅、误会、罗靖、宁远程你们带着假的北斗法器前往万魔谷,假装目的是去加固‘箜篌邪灵’封印,引开邪俢的注意。” “是,侍者。”绍荣回答。 “而真的北斗法器,将由朱雀堂比较新的面孔带去,慕容衡由你领队,与吴紫嫣、雷霆、唐千夙、魏眷无人一组。” “是,侍者。”慕容衡上前领命。 侍者高道安继续又说道:“记住,这个任务,你们要在三天之内完成。” “是,侍者。”所有弟子领命。 高道安环视了在场的所有弟子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唐千夙身上:“北斗法器就交给你唐千夙保管,意下如何?”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历练任务 那么多人居然交到她这个新人的手里?唐千夙看着高道安没回答。 高道安微微颔首说道:“既然你有号召玄赤堂的能力,必然有过人之处。本侍者相信你能胜任,对么唐千夙?” 都这么说了她也拒绝不了吧?看来为了考验她,九重门倒是做得周全。 唐千夙跨步上前:“是,侍者。” “好。”高道安说了一声,立起剑指,指尖发出蓝色的光焰,口中念了口诀,一道蓝光飞入唐千夙的身上,接在她身上出现七颗星星,星星排列在她心脏一处,形状如同勺子。 是北斗星的形状。 好一会儿,星光又消失在了唐千夙身上。 高道安说:“北斗法器就在你的身上,我会传授给你口诀,只要念唱口诀法器就会从你体内飞出。” 侍者看着唐千夙,他嘴巴没动,但唐千夙的耳朵里竟然有他的声音。 千里传音? 唐千夙只是微微一愣,却也没有惊讶到四处看其他成员有没听到,而是很快就很平静默记口诀。倒也是个沉着的孩子,高道安心里对她倒是有几分赞许。 等高道安说完,唐千夙抱拳回话说道:“弟子定竭尽所能。” 再交代了任务要注意的事项之后,几人各自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出发万魔谷。 几人从议事堂走出来,雷霆立即冷声哼道:“唐千夙,就你一个刚入门不到半年的弟子,居然也能出去执行任务,看来又是拜托了你那好兄长吧?”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再继续说话。 倒是一旁的魏眷微微嘲讽问道:“雷霆你是不是没花十三收买了?” “什么?”他怎么可能被花十三收买,这里可是九重门,又不是关内,他还不怕花十三那皇族的身份呢。“胡说八道。” “既然你都没被十三师兄收买,怎么会在堂会战上输给了新入门几个月的唐千夙呢!” “你!”雷霆火冒三丈。 “好了,都回去收拾细软,明日一早准时出发。”慕容衡制止了他们的对话。“还有,大家之间的矛盾统统都要排在任务之后。” “那慕容师兄,我与魏眷就先回玄赤堂了。”唐千夙道别之后便离去。 魏眷跟上她,嘴里嚷嚷道:“组的什么破队伍,看看都是什么成员,那些个人能一起办事儿吗?” 唐千夙自然明白,他们这个组的组合情况糟透了。 她跟雷霆有仇,雷霆势必想要杀她。 慕容衡跟雷霆喜欢同一个女人吴紫嫣,而吴紫嫣正好与他们俩又都一腿。 她跟吴紫嫣又有过那么一小段过节。 总之,这一路都不大好过啊。 “不管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我们的目标都是万魔谷的箜篌邪灵封印。” 魏眷看了她一眼还想说什么,不过看到屋檐下站着的人,他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就先走。唐千夙此时也看到了在那等候的花十三,她举步朝他走过去,脸上露出了笑容。 “十三哥。” “任务下来了?” “下来了。” 唐千夙知道花十三应该也知道她此去万魔谷的原因,之前他已经跟她说过九重门对她的猜疑。 看他拧着的眉头,忽而更明白了,他为什么说她还差得远呢,为什么教她灵术的时候那么一丝不苟,不让她有丝毫怠慢,他就怕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恨不得倾其所有让她变得更强。 用心良苦的花十三啊。 “就是去加固一个封印,没什么的。” “此行定然不易,记住我的话,进了万魔谷,你身旁的师兄弟未必是你的队友,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必要时刻可以杀了他们。” “……”这下唐千夙可就没听明白了,“杀了他们?”这话是指的是雷霆他们吗? “进了万魔谷之后,你只能相信自己,要有这样的觉悟。” “只相信自己……记住了。” “嗯。” 这是她选择的路她必须得走下去,男儿志在四方,本就该在磨砺中成长。只是,担心她而已。但也不多说些徒有其表的赠言,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废话。 他将手上的一件御寒的斗篷披在了唐千夙的身上。大裘全以上好貂尾缝制,毛色铮亮,摸起来触感极好,十分保暖,一看就知道是上品之物。 “好暖和。”唐千夙笑着说。 他又从一旁拿起一个盒子给了她。“这是外出任务会用得上的东西。” “呵呵……”唐千夙此刻只有无条件接受了,“对了,唐小八不能随行,你帮我照顾它。” “嗯。”花十三裹了下她大裘的领子:“年夜饭我让龙母准备好,你早去早回。” “梦回酒你多温两壶。” “啊。” “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花十三点头,目送她离去。 前往万魔谷的第一支队伍,绍荣与赵毅是当晚从九重门出发。而唐千夙他们这一组是清晨出发。迎着风雪马不停蹄地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来到了太阴山。 太阴山便是之前所说,蜃楼魔封印所在之地。 花十三给了她详细的北茫地图,从九重门到万魔谷,需经过北茫大街,北江支流燕河,苍南山,太阴山,九曲湾,才到最北端的万魔谷。 此刻的太阴山依旧被白雪覆盖,山体环绕着一股灰暗的邪恶瘴气。太阴山下的居民,很多都已经搬迁,来不及或没搬迁的门户紧闭。 开放的酒家更是寥寥无几。敢开设的,就是一些灭魔师在支撑,门前屋后挂着各式各样的法器。 “就在这儿吧。” 仙临客栈。 太阴山本来被称之为仙山,所以在这儿安家落户的人不少。附近的田地开垦得较多,城镇的街道看也比较繁华。 唐千夙他们点了一些菜,准备简单的吃了热乎乎的午饭。 在客栈里聚集了不少灭魔师,进进出出来问话的也都是准备去上山的灭魔师。 “掌柜的,今天有队伍上山了吗?” “还没有。” “那前天上山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 听到掌柜的都说还没有,屋子里忽然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据说很多灭魔师上山之后就离奇失踪,看来此事不假。 此时忽而有人站起来吆喝道:“我等是苍川灭魔师,可有人愿意与我们一道组队上太阴山?” 苍川来的灭魔师打扮有些像少数民族,身上穿的是皮毛大衣,最特别的是他们的五指之上都带着扳指。扳指雕刻的是不同的图腾,估计这些扳指都是一些伏魔的法器。 “苍川灭魔师排名连一百都进不了,谁会想要跟你们组队啊?” 说话的是另一桌的灭魔师,他们头上绑着蓝色的护额,武器都很长,有法杖有灵幡。刚才说话的那个一开口就能看到一颗大金牙。 “你们南派的怕死了吧?”苍川灭魔师嘲笑道。 “不是怕死,是不想白白送死!早前还有两个九重门的弟子死在了太阴山呢,这蜃楼魔可不是普通的魔族,可是魇时代的大将,要能从破了封印而出,别说是北茫,就是关内也得有一场浩劫。” “你们说,这么大的事儿,九重门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说不准了,不过大前天,居然有一个蒙面的少侠只身一人就上了太阴山!大伙儿都猜那是九重门的灭魔师。” “那又如何?不是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在座的灭魔师们几乎不单单是来吃饭的,而是有些人已经在这里停留了数日,为的就是要组成一支灭魔的队伍一起上太阴山。 “喂看你们这么年轻,是在哪儿修行的?要跟我组队上太阴山吗?”苍川灭魔师走到唐千夙这桌发出邀请。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隐患危机 慕容衡说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来吃个午饭,不去太阴山。” “又是一群胆小鬼……” 雷霆闻言就要顶嘴,被慕容衡在桌下拉住。 苍川派的灭魔师啐了几句离开了。 慕容衡说道:“快吃,吃完就赶路。” 几个人稍作了一会儿停留,又立即赶路。傍晚才到了万魔谷的入口处。万魔谷地形是数座山峰之间形成的峡谷,从地面上仰望,看到的是一条条窄长的一线天。 山顶以及峡谷底部是白色的雪,山腰中断是透明的冰凌,还能看到山体些许灰暗的颜色。 此刻,太阳刚刚落山,天边是奇异的血红,因为他们站得位置低,感觉这血色的天空仿佛就扣在万魔谷的顶端。 “很奇怪,在这儿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平日在这儿就算没有灭魔师,也会有些一些邪俢在这儿守株待兔猎杀灭魔师才对。” 吴紫嫣说道。 “慕容师兄,该怎么办?” “当然是趁着没人直接进去,把任务给做了。”雷霆不愿意吴紫嫣问慕容衡,直接抢了慕容衡的话。 “贸然进去,只会送死。”慕容衡直接否定了雷霆。 “……”雷霆想跟慕容衡唱反调的,但最后还是一扭头,瞪了唐千夙一眼。 这关她什么事儿啦?瞪她有用?唐千夙不跟他一般见识。 慕容衡继续说道:“天色已晚,只能先在入口休息,等天亮了再行动。” 为了安全起见,大伙儿就搭了一个帐篷一块儿挤着。 这就出问题来了,在一同前来的人之中有吴紫嫣一个女孩儿,雷霆想睡在她旁边啊,所以吴紫嫣刚刚躺下,他就立即在她旁边躺了下来。 大高个慕容衡一看,脸都绿了。这不当面给他戴绿帽嘛? “雷霆,现在是出来做任务,你要注意自己的举止。” 雷霆抬起头说:“师兄,现在是睡觉时间。” “那你……睡在吴师妹旁边成何体统?” “大师兄,你就别操心了,这女人我早就睡过了!” 唐千夙很明显地看到慕容衡立马握起了拳头,吴紫嫣看慕容衡这样她笑了笑,一点也不慌乱不害臊,反而说:“你们再说,我就睡唐师弟身旁去了。” 这女人是要把这里所有的男人都变成敌人吗? 唐千夙可不想跟他们争谁睡谁旁边合适的问题:“只怕今夜我们不能睡得踏实了,这风雪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我们还是捉紧时间休息一会儿,祈祷今夜能平安度过。” “已经在帐篷外贴了一些符篆,要是有什么东西靠近会有感应的,抓紧时间睡。”慕容衡将吴紫嫣拎到最里的竖向方位,“一个姑娘家睡一堆男人中间,成何体统?” 吴紫嫣媚笑一下,这里的所有男人都知道她的底细,她也不隐藏,就说:“慕容师兄这可真是多此一举,我都无所谓你在乎什么?” “别啰嗦,在这儿就听我的。”慕容衡指着最里边一个位置,“唐师弟睡最里边魏师弟……” “我就睡这!”魏眷在唐千夙身旁坐下,慕容衡没再说什么,便一个人再最外头坐着。 “真tm晦气。”雷霆怒斥了一声,居然跟唐千夙躺一个地方睡觉,憋气。“大师兄我睡外边。” 外头的风雪呼啸,似是野兽在咆哮,又似是厉鬼在嘶鸣。帐篷虽然搭在避风处,但仍旧有风雪吹得厚厚的帐篷咕隆咕隆想。地上太凉,就算垫了草垫跟皮草,依旧有冷气冒上来。 而且感觉越睡越冷。 “小八他爹,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睡着了还能跟他说话?魏眷翻个身直接贴过去,抱住唐千夙:“太冷了,抱会儿。” 唐千夙身体僵了僵,原本像推开他的念头放弃了,这冰天雪地的抱在一团才是取暖的好办法。而且都穿得那么厚,再怎样也摸不出性别吧? 抱就抱吧。 她整理一下两人身上的被褥,继续闭目养神。只是过了一会儿,忽而发觉魏眷有些不对劲,他整个人在微微颤抖着…… 唐千夙猛然惊醒,转过身来看着魏眷。 “魏眷……魏眷?”伸手摸他的脸,居然是一片湿冷。唐千夙连忙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脉门,脉息缓慢。 慕容衡问道:“怎么回事儿?” “魏眷身体不大舒服。” “所以都让什么阿猫阿狗的来执行任务啊。”雷霆冷笑着说道。 听到雷霆这样的话,吴紫嫣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雷霆气匆匆说道:“唐千夙你不是大夫吗,不是医术高明吗?” “我没事,就是觉得冷,你们不用管我。”魏眷说道。 就算要管,在这地方他们也没办法管,也只能交给唐千夙。 魏眷不容唐千夙抗拒拉着她躺下,两人面对面,接着屋内的夜光珠,唐千夙看他面色很苍白。她轻声问他: “以前有过这样的症状吗?” “有过,不是什么病,就是冷而已。” 唐千夙看他紧闭着的眼睛,这会让主动上前将他抱住,手越过他的腰覆在他的背心,运功,手掌慢慢开始发热。 魏眷感应到了慢慢睁开眼睛:“不必消耗灵力做这些无关紧要的。” “你怎么就成了无关紧要?”她轻轻拍了片他的背,“这种程度没关系的。” 魏眷看她认真,咧嘴笑了:“睡一个炕上好几月,还第一次睡在一起了。” 唐千夙挑眉:“暖和些了吗?” “嗯,你热得跟个小暖炉似的……”魏眷忽而上前将她抱入怀中,唐千夙还微微诧异,就听到魏眷贴在她微变轻声说,“千夙,放弃任务吧。” “你说什么……” 魏眷轻捂住她的嘴,认真看着她继续小声说:“万魔谷煞气非常重,前所未有,肯定有封印已经快瓦解了,放出来的东西不是我们所能抵抗。” “你……你怎么知道?” “你别问为什么,我能感应到,这任务得放弃。” “该不会,你身体突然这样是因为来到万魔谷的原因?” “兄弟一场,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你刚才说,封印快要瓦解,说的可是箜篌邪灵的封印?” “不知道是什么封印被触动,但是必然有一个大魔将要问世……” “既然是将要那么就表示还没有。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箜篌邪灵封印出事了,所以我的任务必须继续。” 来之前就做过最坏的打算,若是才到了门口估计到了也许很危险,她立即返回那也太说不过去。 九重门既然要测试她,她若不好好做一次,还指不定九重门会如何处置她。她还不能离开九重门,花胤珣还在那呢。 “你当真以为九重门就是单纯让我们来加固封印?最近如此动乱他们就没想过万魔谷会出事?你看看我们的队伍都是一些什么人组成?” “并不是说因为,要经历万魔谷试炼的人,通常都是他们怀疑的对象,不是推测我们体内有魔煞就是邪俢,这些都是九重门要铲除掉的人……” “为什么会有很多出色的灭魔师,到了万魔谷就出事了?因为那些灭魔师有部分人确实体内有魔煞,而在这儿被杀并不一定是被魔物所杀,而是随行的灭魔师一旦感应到了他们的魔煞所在,立刻会将他们抹杀……” 唐千夙倒没想过他们也是被九重门怀疑,才被派到万魔谷的。 “你是说……” “没错,你、我、雷霆、慕容衡、吴紫嫣都是隐患。” 隐患就必须被挑剔或抹杀……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死亡考验 听他这么说,唐千夙倒是想到了雷霆与吴紫嫣,他们修炼的九阳与九阴功虽没被列为邪俢的范围,但却是一个隐患,又或许他们已经伤了人命…… “可你跟慕容师兄是为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呢?” 是啊,她有是为什么呢?她也觉得被怀疑得有点冤,但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唐千夙忽然笑了:“你的意思是,若是一旦我们体内有魔煞反应,那绍荣他们就会趁机把我们抹杀?” “是不是绍荣他们抹杀那还不一定,但终归是要被九重门抹杀的。” 看来她还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她所看到的世界还是太小太有局限,她所经历的还远远不足够扩大她的心海。 “若是万魔谷是前进方向的一个障碍,我只能冲破,不能绕道,因为这是我的必经之路。” 看她如此坚定,魏眷也没有继续劝告,他知道劝说没用。 “算了,所以方才不想劝你的,现在看来刚才的决定是对,白白浪费了口水。” “你呢,要回去吗?” “哼,你自己要爷们儿的往前冲,让我回头是想嘲笑我是不是?” “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走这条路。” “比不必须不是我考虑的事,随便走走吧,碰碰运气。” “……”唐千夙无奈,“暖和些舒服了吗?” “舒服,你要是个姑娘,我把你娶回去给我暖床去。” 没个正经。 两人面对面而睡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眷动了一下。唐千夙也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帐篷外边传来了一些呼喊之声。 “慕容师弟……” 声音有些飘忽,像随时散在风中一样。 慕容衡辨别了一会儿坐了起来:“好像是绍荣师兄的声音。” “慕容师弟,是你吗?” “真是绍荣师兄的声音。”慕容衡说着起身。 帐篷里所有人也跟着起身,从帐篷里钻了出去。 天色依旧很暗,唯独天边有些翻白,几率灰暗的晕漂浮在半空之中。雪反射了浅淡的晨光,有着暗淡的光芒。 这暗淡的光芒幽幽的笼着在离帐篷十米开外的三个人影身上。天太暗,只看到灰色的体型轮廓。分辨不出谁是谁。 知道那三人之间有人又开口叫:“慕容师弟……” 慕容衡确信就是绍荣没有错,立刻应了一声:“邵师兄,我是慕容衡。” 那边那三人没有回应,慕容衡大步朝前走去。 唐千夙忽然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下意识地猛然冲过去一把拉住慕容衡:“慕容师兄,不对。” “怎么不对?我确定是邵师兄他们没有错!” 唐千夙没与他辩解,只是说:“你再等等。” 那三个人站在那还是没动,许久之后又发出“慕容师弟,是你吗”这样的声音,声线与方才一模一样。 慕容衡刚才都没注意,现在这会让也觉得有些脊背发凉。他咽了一口口水,试着问了一声:“来的可是绍荣邵师兄?” 对方也没动,也没回答。 此时就听到四周传来了咯咯咯的声音,类似一种动物的叫声,开始就是从绍荣他们那个方向走来,慢慢的四周都有了回应的声音。 咯……咯…… 吴紫嫣喊道:“有魔煞反应,快戒备!” 大家立刻都拿出了武器。而就在此时,那些声音越发靠近,昏暗之中有密密麻麻的黑影朝着他们聚拢而来。 放在帐篷上的符篆忽而发出光芒,咻的一声直升到了半空。符篆上的符文闪烁而起,发射的光芒照亮的范围之内,之间许多红色的影子,迅速后退。 那些东西看起来类似眼镜蛇那样的形状,但是比眼镜蛇提醒要打很多,血红色,头上有冠,在脖子那处有一个很大的皮囊。 当他们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时,那皮囊都鼓了起来,眼睛也是鼓起如青蛙,却发出血红的光。 “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吴紫嫣惊讶问道。 “红麟蛇,是存在与黑暗深处的魔。”一直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魏眷此刻话语之中不觉多了凝重,看来在万魔谷必然发生了什么,否则这些东西不可能会出得来。 雷霆看着四周说道:“那符篆顶不了多久,管他是什么,杀过去!” “就算你不杀过去,它们也会杀过来的。”魏眷回应。 慕容衡一直没有说话,他盯着绍荣许久说道:“绍荣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接着就看到绍荣的身体,很诡异的扭动扭动着,忽而噗的一声,一个血红的东西忽然从他体内破茧而出。 绍荣的皮囊与头颅被撕裂着到处都是,那东西左右摆动了下,头忽而伸了出来。居然是一只体型比在场所有红麟蛇都大的巨大红麟蛇! 这红麟蛇大概有两丈长,大腿那么粗,立起的头部有七八岁带孩子那么高,它盯着慕容衡他们所在的方向须臾之后,脖子鼓起来,发出声音: “慕容师弟……是你吗?” “娘了个,刚才就是那蛇王发出的声音!”慕容衡抽出身上的大剑龙腾斩,“擒贼先擒王,我杀了那东西!” 他立刻往剑上注入灵力。 如此同时,那蛇王忽而跃起滋出一道红色的毒液。 大伙儿连忙躲开。要是被这毒液沾染了一点,那可是要毙命的。 可是那蛇王非常聪明,它要攻击的根本就不是慕容衡他们,目标是在半空发光的金色符篆。 符篆被毒液侵染了之后,很快光芒消失。 早在他们还担心符篆会被毁坏的时候,蛇王已经迅猛朝他们攻击而来。显然它对它的攻击十分有信心。 符篆一掉下来,四周的红麟蛇立即就围攻上来,速度之快,可以听到雪地也掠过发出簌簌的声音。 大伙儿连忙各出奇招对付这些魔兽。 慕容衡在与那蛇王决斗,一边打一边说:“唐千夙,天快亮了,有机会立即进谷,赶往箜篌邪灵的封印!” “是!” 吴紫嫣再次飞出一张伏魔符。“红麟蛇数量太多,继续打只会消耗我们的力量。我先去万魔谷入口设阵,你们想办法进谷,然后把这些东西拦在谷外!” 几个人一边打一边往万魔谷而去…… 等他们都进入了万魔谷之内,天逐渐亮了。吴紫嫣在峡谷的入口设立了一道法阵,又在峡谷后边贴上了伏魔符。 这相当于设立了几个拦截红麟蛇的门,没有人知道,这法阵到底能支持多久。但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任务不同于以往在九重门的训练,打的那些魔物,有一些还是被擒获关押在九重山的妖魔。 在这儿,只要稍微大意就会丧命。所以他们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完成任务。 天虽然亮了,但却觉得前行之路却异常黑暗。但是此刻的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往前。 看着眼前分叉的峡谷,慕容衡拿出地图看了看,指着其中一条说:“出发箜篌邪灵封印!” 就在此时,在九重门的议事堂内,坐着九重门最高领导人,九重门的掌门李慕天,首座弟子南相御,庄使蓝修,堂主朱玉清,监院司空摘星,侍者高安道。 李慕天:“南相御,你确定万魔谷触动了天罡封印?” 南相御:“回禀掌门,一切都如我们所料,今日万魔谷魔煞达到了最顶峰,邪灵封印只怕已经瓦解,天罡封印正被启动。” 蓝修微微诧异看了一眼李慕天,随后又非常了然的笑了笑。 李慕天问道:“蓝修庄使似乎有疑义?” 蓝修说道:“没有疑义。只是蓝修一直以为掌门是真的要给唐千夙一个考验,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了一个死。”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宁可错杀 李慕天看了他须臾:“该不会蓝修庄使还觉得本座做法不对?” “那倒没有,只是蓝修不知道若是十三儿知道了此事,会做出如何反应?” 说道花十三,李慕天微微拧起眉头,闭上眼睛,牙关紧了紧说道:“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十三儿,他若怪罪,本座也认了。” 蓝修听他这么说,也没再说话。之前花十三几次三番追问他,他也总是冠之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逼不得已,必须得这么做。 现在听到李慕天这样的决定,他居然站到了花十三那个立场之上,既然只是怀疑唐千夙,为什么就不给她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但是,在这千年禁的时间里,他们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这话他也曾对花十三说过。只是现在想着唐千夙那孩子,再想到花十三,他居然有些于心不忍。 “掌门用心良苦,想必十三儿也会明白你的苦心。” 高安道问道:“掌门,既然已经触动了天罡封印,那我们还要派人前往吗?” 司空摘星说:“天罡封印一旦触动,在里边的人无法出来,在外头的人也难进去,它的力量能将整个万魔谷轰塌,所有生灵涂炭,即便我们到了那里,也只能观望吧。” 之所以九重门对万魔谷的箜篌邪灵封印、太阴山的蜃楼魔封印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出手,其实也是有原因。 既然封印有千年禁,第一千年被封印的妖魔恶灵有可能会冲破封印,那么他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会在各大封印之外再造一个加护封印,一旦邪魔真的冲破原来的封印,加固封印就会发生效用。 而天罡封印力量之强,足以能让整个万魔谷消失! 李慕天说道:“虽然如此,南相御你即刻带五十个灭魔师前往万魔谷。” “是,掌门。” “高道安,你带一些人去查一查太阴山的蜃楼魔封印,太阴山的封印之前都安然无恙,不该突然浮动那么大。” “是,掌门。” 分布了任务之后,李慕天停顿了一会儿又交代:“万魔谷的事不能让九重门在修弟子知道,尤其对十三儿更是得守口如瓶。” 这些不用交代也是知道的,只是当真只能保得住火吗?不过到那个时候,就算十三儿要闹,唐千夙也已经不在了。 天罡伏魔封印之下难有活口。 而此时的唐千夙等人对所谓的天罡封印浑然不知,一心朝着万魔谷的深处走去。沿路有许多凌乱的尸体,有的已经被风雪糊住了,但从鲜血的颜色看,也许就是昨天在这里发生过打斗。 除了人的尸体,也有一些魔兽的尸体,其中就有一些是红麟蛇的。 想必这段时间进入万魔谷的人并不少。 “慕容师弟……” 再次听到有人这么叫,顿时让前行的五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所有人都拿好手中的武器转过身。 无悔与宁远程从峡谷那头走了上来。 “站住,别再往前!”有了前车之鉴慕容衡扬起手中的大剑,“你们自动报上名来。” 无悔与宁远程相互看了一眼,无悔说道:“慕容师兄难道不认识我们了吗?我是无悔,他是宁远程师兄。” 慕容衡看那两人谈吐自然,回头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问道:“无悔师姐,宁师兄,绍荣师兄怎么不与你们在一起?” 无悔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说道: “昨日下午,我们在谷中遇到了邪俢,他们人数太多,我们便躲入峡谷之中,邵师兄说好像看到了慕容师兄进了岩洞,以为也是避开邪俢藏身,便跟着进了岩洞。谁知里边居然有很多红色魔兽……” “罗靖战死,绍师兄与赵毅师兄殿后,让我与宁师兄先走,我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他们……但是看到了很多人的尸体,包括昨日那些邪俢的。” 听到无悔这么说,唐千夙等人确定了一点是,无悔跟宁远程现在还是个正常人。唐千夙不知道之前万魔谷是否是这样,但是今日总觉得这个地方无限地接近死亡。 慕容衡将大剑放下说:“邵师兄跟赵毅都没了。” “没……没了?”宁远程脸色大变,“你们是在哪儿发现他的?” “今早天还未亮,我们在万魔谷入口处遭到红麟蛇的攻击,看到了师兄的尸体……” 此话说完,感觉山谷之中格外寂静,只有寒风得人骨头冰冷。 宁远程忽而又问:“万魔谷的出口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是什么意思?”雷霆大声说道,他还想着从出口出去了,他可不愿意为了什么破任务送掉自己的命,“我们早上来还好好的呢。” 无悔眉头始终就没有松开过,她说:“我们刚从入口那边过来,入口那有聚集了一些灭魔师还有邪俢,他们现在正在尝试各种办法从万魔出去,但计算上天遁地都不行,整个万魔谷现在是出不去进不来的状态……” “什么!”雷霆顿时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我们要死在这里?我不信,我就要去炸开那个门!” 雷霆忽而冲了出去。 “雷霆!”慕容衡叫了一声,但此刻他怎么能把这样的雷霆给叫回来。 雷霆很快消失在了峡谷之内。 这种感觉像忽然陷入了灾难前的恐慌,人心惶惶。唐千夙问:“这会不会是因为箜篌邪灵封印瓦解之后产生的结界?” 无悔看向宁远程,显然他们谁也没有答案。宁远程说:“我们出来做了那么多此任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唐千夙此刻想到了昨晚魏眷跟她说的那些事,她转头看向魏眷。 魏眷说:“这个不像是魔煞引起的结界。”但他也说不出来这就是怎么回事儿。 吴紫嫣看了看周围,心底也微微有些发凉,她问:“那现在,我们是继续前往封印之地,还是先到出口那看看?” 生死关头大家也都慎重起来。慕容衡也有些不敢拿主意了,他看向宁远程:“这种情况会不会是邪灵封印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这样再贸然前去……” 宁远程叹了口气:“很多人都急着想要出谷,但即便到了门口也是徒劳。” 吴紫嫣看那两个大男人那拿不定主意,回头问唐千夙:“你平日不是有那么多鬼点子吗,现在也快想些办法啊。” 唐千夙此刻心中也是没底的,她想了想说:“想要解决问题,必须先要知道问题在哪儿。我们得弄明白,这个封锁的力量从何而来,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往哪儿走?”慕容衡问道。 “所有人都在急着出谷,意味着万魔谷之中出现很多妖魔。就算我们几个人要去封印之地只怕也是羊入虎口。所以我建议我们先往入口处走,看看那里到底有多少人,问清楚了情况再多决定。” 唐千夙的意见被采纳,几个人往万魔谷的入口走去。 万魔谷的入口吵吵闹闹挤着二十多个人,有灭魔师也有一些邪俢。邪俢其实也是修行者,只不过所学的灵术是所谓的歪门邪道,才被称之为邪俢。就灭魔师对比,那就是正派跟魔教那样的区别。 比如卫门,就是邪俢之中最大的门派。 雷霆也混在那些人当中,此刻的他正费尽心思,用他手中的雷光剑不断击打入口那处。 整个万魔谷此刻被一个弧形天罡罩笼罩,万魔谷内的生灵不论正或邪都被扣在这个透明的结界之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结盟求生 雷霆的雷光剑一次一次的击打在结界之上,可所有攻击都像用刀切水,抽刀断水水更流,丝毫动摇不了那封印。 雷霆大叫道:“一定是里边的箜篌邪灵设置了结界,想把我们所有人困在这里。”雷霆气喘吁吁回头说,“不想死的就跟我一起攻击这结界!” “没用的,刚才我们所有人联手了,这个阶级纹丝不动!”有人回应了雷霆的话。 “若真的是箜篌邪灵,哼哼……那我们这些人都将必死无疑!” “那你们就要在这儿等死吗?”雷霆怒道,“刚才你们多少人,现在不是又来了一些了吗?也许力量就够了呢?” 果然没一会儿,这儿有聚集来了十来个人,那些人形色十分慌张,一听说门打不开惊恐说道。 “怎么?出口被封了?上空也不出不去?!那糟了!后边正追上来一群魔煞,现在也只是暂时被困在法阵之中,指不定很快就挣脱了!” “我们这么多人汇聚在此,肯定会引来更多的怪物,可能再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围困在此!”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一个年长的人站了出来说:“我们数了一下,现在我们聚集在此的由四十二人,我们所有人用尽最大的力量,一起攻击这结界,若是还不行,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形势严峻,谁也不想白白在此地丧命。也不管是邪俢还是正修,大家终于还是达成了协议。 唐千夙他们当然也是希望,这一次能够打破这个结界,也加入了破结界的队伍。 四十二个人同时发出大招。 五颜六色的灵力,五花八门的招式,一鼓作气轰轰轰砸向了结界。可所有的攻击,依旧如石沉大海立刻隐没在结界之中,没结界有一丝的松动。 大伙儿又试了几次,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魏眷说:“没用的,这攻击不过是九牛一毛,就算我们灵力都耗尽也不可能成功。” 没一会儿,第一波魔煞杀了过来,被入口处停留的人们消灭。又过了一会儿,又是第二波……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 “与其在此等着被围剿,老子还不如进去杀他娘的几个魔妖!” “大哥,我们跟你去!” 有些人干脆挫败的连武器都丢在了一旁,听天由命。“飞鸽传书无法传出,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进不来,如此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万魔谷为何变成了这样?邪灵复活了吗……” “我还不想死啊!” 看着这些人分别作出了不同的举措,唐千夙忽而喊住了要离开的人:“那位大侠请留步。” 那个准备离去的人是灵山的灭魔师,大概四十来岁,叫孟凡。他回头看到唐千夙一个小孩家家把自己叫住,顿时没什么心情理会,转身又继续走。 唐千夙立刻大声说道:“在下九重门弟子唐千夙!” 听到是九重门的人,孟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了唐千夙以及她身边的几个小年轻,牙关一紧说道:“这个时候,只怕是你们九重门统领来,也无济于事。” 不过在绝望的时候,大伙儿听到九重门几个字,还是萌生了一点点的希望。 唐千夙说道:“邪灵封印有异常九重门已经得到了消息,昨日我们便接到了师门任务,特意前来加固箜篌邪灵的封印。我身上有北斗封印法器。” 唐千夙说完,底下有了议论之声。 “这可是七星宿法器,或许能抑制住邪灵封印也不一定。”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有法器也未必能用得上。” “那不过是个孩子,能信任他吗?” 唐千夙听着各式各样的议论,上前走了几步:“现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与其在此等死,还不如去找到破解结界的办法!” “如今出现这样的结界,魔煞到处横行,也许邪灵结界早已经瓦解,就算你有封印法器,还有什么用?” 有些人还在垂死挣扎的抗议。 唐千夙脸上是肃然却沉静的表情:“或许你说的没错,但也只是或许。我们有很多个选择,第一留在这儿等着被魔煞围困战斗到死。第二出去作战杀个痛快而后死。第三什么都不做等死。第四,寻找生路活着走出万魔谷。” “我们都是为了活才寻找出口,证明我们都不想死。既然不想死,为何要在这儿等死或白白去送死?而是不是为了寻找生机?” “虽然我不能断定邪灵封印没有瓦解,但是有一个迹象表明,至少箜篌邪灵如今还不能行动自如。不然为什么只是困住我们而不是一网打尽?” “大家都知道,地震来之前才会有牲畜禽兽在乱串,如今早万魔谷出来的都是一些逍遥小怪,这不显示着邪灵封印暂时还没有完全打开吗?我们还有机会活着。” 唐千夙说的这些话,无疑是给很多绝望的人心里注入了希望,反正都是死,还不如豁出去了。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寂静的人群之中忽而响起了雷霆的反驳之声,“你不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能保证跟着你我们能活吗?” 这个完全不顾场合的家伙,唐千夙看着雷霆,双目凌厉。 “我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活,在这里靠一个人的能力绝对不能逃出去。我要的不是跟随,而是万众一心。若是想在此等死的人我绝不勉强。” 唐千夙竖起剑指,只见萦绕出淡淡的白光。她念唱北斗封印法器的口诀,身上显示出北斗七星的光芒。 众人一见,果然是北斗七星法印,目光之中立刻显现出一丝希望之光。或许,或许这就是一线生机! “唐少侠,我等愿与你们九重门集结,一起逃出去。” “我们也愿意一道。” 灭魔师的队伍立刻有人响应。 “还有那些人愿意与我们一道前往箜篌邪灵封印之地?请与我们站到一块儿这边。” 一些零散的灭魔师都跟了过去,他们人少,跟着队伍存活的几率更大。看着唐千夙的队伍壮大,又有一些灭魔师的队伍跟了过去。 唐千夙那边已经有二十余人。 剩下的是一些邪俢的人,他们看着唐千夙没有说话。自古以来,邪俢与名门正派就是死敌,只怕他们也不愿意与他们为伍。 唐千夙看着邪俢那个领头的人,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的男人,身体挺拔,体内灵力丰盈,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战将。而且,他的手下就有七八个人,可以说是存活下来的队伍之中,人数比较多的。 唐千夙知道他们是邪俢,也大概能猜到他们是怎样一个心理状态,于是上前抱拳行礼。 “这位大侠,可否与我们一道前行,祝我等一臂之力?” “他是魔教的少主徐晃!不可能让他入组!”立刻有灭魔师反对。 徐晃看着冷眼瞪了过去:“哼……”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条件去分正邪,一切恩怨等或者出去再谈。”唐千夙说完继续与徐晃说道,“徐大侠一看便是身经百战之人,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像您这样的大将,千夙恳请诸位一道并肩作战。” 徐晃队伍从十几人,如今只剩八人,当然知道形势严峻。他们势单力薄,胜算非常少,他也甚至必须合力才有希望。 “唐少侠随年少,却有大将之风,其实也不必说什么恳请,我们邪俢一样需要帮手,我愿意与少侠并肩作战。”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千夙失约十三 两人抱拳示意。 唐千夙看着稀稀落落剩下的一些心存侥幸,以为等会儿门自然会开的人,没再开口劝说。身临险境,人总会做出各自的判断,她没有十全的把握会胜利,自然也不能强求那些人与她犯嫌。 “站在这边的诸位,我们此行必然九死一生,若是有人后悔请现在立刻退出,若没人退出那么此刻起,就不分出身来历,而是生死与共的弟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以大局为重!” “好!” 大伙儿积极回应,唐千夙回头再看了那些落在后边的人,回头说了一声:“我们出发邪灵封印之地!” 在门口观望的人,看着大群人离开,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在寒风之中僵硬的魔兽尸体,心中越来越没底。 要是再来一些妖魔,那他们这么点人,只怕会死得更快。 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远,有些人也站不住了,立刻拿起武器跟了上去。一见有人跟着上去,其余也怕了,连忙也跟着走。 雷霆见这些人都跟着唐千夙的人马走了,本来觉得没面子,但比起面子他更不希望一个人留在此地,于是里举步跟了上去。 唐千夙看着身后跟上来的人,也没多说什么,只管前进。一路又组上了几个人,五十人的队伍一路前行。 一路上遇到了各种妖魔,但因为队伍庞大,却还能勉强希望,伤亡也不算太大。 到了邪灵封印之地时,队伍还剩下四十五个。 邪灵封印在一个山谷之中,众人都有些奇怪,这片山谷在寒冬腊月这儿居然生长出许多的新竹,大大小小无数。 当他们站在山谷中央只是,四周忽而破土而出一管管大概能一人环抱的竹笋。竹笋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长势飞快。 众人立刻拿出手中的剑,将那些竹笋挥断。被挥断的竹笋掉入地面又拔地而起。 再看四面环绕的哪里是山谷,都是大片大片的竹子,与掉落在地上的竹笋已连接,空间无限无限变化,要将这山谷里的队伍割断分散。 徐晃大喊一声:“大家聚在一起,不要被冲散了!” 即便是这样,当整个山谷移形换位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密封的空间,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密封的洞穴之中,又好像在某种魔物的身体内。 人群还是被冲散了,唐千夙身旁剩下的只有三十人。 魏眷说道:“这是魔境,很有可能是箜篌邪灵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一个困敌空间。” 有人尝试在岩壁之上施法或攻击,都无效。 徐晃说道:“只有攻击到了魔物本身,不然这些攻击是无效的。” 话说到此,忽而外头传来了数声惨叫之声。 这里有几扇门,靠近门边的人闻声立刻推开门跨步出去。 “怎么会?”走掉的几个人忽然就从门前消失了,再后变得人没人敢贸然跟着进去。“他们都不见了!” 接着外头又传来了惨烈的叫声。 众人不再立即冲出去,而是看向了唐千夙:“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门似乎能将踏进去的人直接传送了出去。“先不要贸然行动,我们得弄清楚状况才行。” 唐千夙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往那门口丢了进去,那石头也在瞬间就消失了。 众人惊愕。 “这门会将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徐晃说道:“带到的地方,必然已经装满了杀人的东西。” “那也就是说,我们被送出去就相当于被送出去死?” 将一个人从一个地方带到死亡之地,确实是邪灵想要的效果,它所要的就是杀个措手不及。 “那我们该怎么办?” 魏眷说:“选择一扇门大伙儿一起出去。出去之前就做好防御,一出去立刻杀了守在那道门前的妖魔,我们才有存活的机会。” “那……若留在这儿等他们回来找我们?” 徐晃:“只怕我们没有等的命。” 果然没一会儿,忽然有一扇门被打开了,数只红麟蛇飞了进来! 也就是说,这个空间他们可以进来,那些魔物也可以进来。 随后一扇扇门打开,各种凶恶的妖魔就那么凭空进入。 一阵阵厮杀间间断断的进行着。 在场有些人被逼到了绝路,情急之下打开了一扇门,立刻就从这空间里消失了,不知道了何处。 情况十分不妙。 唐千夙等人就在这空间里不停地打打杀杀,完全分不清黑夜与白天。这种逃亡与杀戮,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而此时,万魔谷之外,已经是大年三十。 今夜的九重门格外的热闹,到处张灯结彩。被点燃孔明灯,在月光照耀下,从雪山上冉冉升起。炮竹声,欢声笑语声此起彼伏。 只是,在朱雀殿井宿院却十分安静,桌上却摆满一桌的菜。两个火盆炭火通红,是暖暖意融融。一碰温着的梦回酒散发出纯纯的酒香。 可屋内空无一人。 花十三身影寥落站在门前,月光清冷如水,幽幽的笼着他的身影。寒风吹着他穿得有些单薄的身子,但他停止而战,浑然不动,他在守望着院门的入口处,等待那个小小少年,双目含笑走进来。 只是他等不到他…… 天地间素白一片,墙角的老梅已经开放,但掩映在一片茫茫之中,昏暗的光下也显得暗反倒让人心中多了几分凄凉。 唐千夙,说好了的一起吃年饭,一起迎接新年,梦回十三哥为了温了数坛,一桌你爱吃的菜,今夜本来就该不醉不归的。 可你怎么还不回?你该回来了。 花十三越等心越不安。 脚边的唐小八呜呜两声…… 许久之后,花十三才低头看它:“唐小八,你也等急了?他不会有事儿,唐小八你说对吗?他一定会回来的……” 只是,心中那么不安的,到底是什么呢? 脑中立刻又出现了唐千夙的模样…… 从第一次见开始,每一个模样的她,他记得清清楚楚。 ………… ……“不想看到那些人死,你就要具备让那些狼死的本事。若是没有那本事,别做出义愤填膺的表情,碍眼。” ……“所以你没有杀死那些狼的本事,才这么麻木不仁?” ……“你觉得那些命重要?” ……“当然重要!” ……“既然如此重要,那么用你的命来换如何?” ……“我的命也是命。” ……“那不也是没多重要嘛?”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可贵,那些人的,我的,都很珍贵!所以你们没有权利这么践踏。你要是能保住那些人的命,我任凭你处置。” ……“别后悔。” ……“小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我唐千夙对天起誓,今日与花十三结义金兰,我为幼弟,他为长兄,以后若有健全之躯,定让他云游四海无拘无束,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有悖誓言,魂飞魄散。” ………… ……“千夙,你跟别人也会像跟我这么好吗?” ……“不会,我就跟你才这么好。” ……… ……“我就是问你,如果我是个姑娘家,你也还会待我好吗?” ……“那也还会待你好。” ……“不管我是谁?” ……“只要你是唐千夙。” ……“你就会一直对我好?” ……“嗯。”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花十三此刻忽然后悔极了! 什么男儿闯荡四方流血流汗当自强,唐千夙完全不需要这样。他会守住他,他说了要守住他的…… 花十三低头摸了摸小八,说道:“唐小八,你主人还不回来,我们该去接她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魔幻境 “十三儿……”蓝修此时走了进来,“为师闻到酒菜之气,看来看得正是时候。” 花十三看了他一眼:“是来的正好,师父屋里请,且慢用。” 说完他继续往外走去。 蓝修不得不伸手拉住了他,笑眯眯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明知故问。 “除夕以至,我弟弟未归,正要出门寻找。” “完成了任务他自然会回来,你这一去指不定跟他岔开了,他回来还找不到你呢?来来,随为师吃些……” 花十三没动,他不阻止九重门考验唐千夙,也知道唐千夙这一去或许会九死一生,但是也没人能阻止他前往寻找唐千夙。如今他最后悔的莫过于让她只身一人去承担这一切。 蓝修看他虽然不语,但面色是任何人也改变不了坚决。 “十三儿,即便为师说不让你去,也阻止不了你对吗?” 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来?花十三不言。 蓝修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我说过,千年禁期间,任何决定都是为了大局。” “你们的大局与我无关。” “却恰恰与你有关。” “既然与我有关,那便只能随我的意,你们定夺不得。” “……”蓝修摇摇头,“只怕这事儿,无法随你的意。” “你要拦我?”花十三冷漠询问。 “我拦你不得?” “不得。” “你现在的身手根本不是我对手。” “是,那你若不杀我,便拦不得我。”花十三不在多话立即转身继续走。 蓝修抬起手,手上已经浮现了蓝色的灵力。但花十三却是头也不回继续往前大步而去。他不是觉得蓝修不会对他出手,而是就算蓝修出手也阻止不了他。 看那倔强的背影,蓝修忽而无奈笑了,这性子还真是得磨一磨,比起以前可真的差太远了呢……十三儿。 罢了,就算他此刻前去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们想要隐瞒他的事,他迟早会知道。 蓝修看向天边,那是万魔谷所在的地方,此刻的天罡封印应该是束缚的时候了,他倒真希望唐千夙死得不冤枉。真希望这一百年能迅速走过,那么一切也终将得以圆满。 只是唐千夙此刻却依然存活着! 五十人的队伍,如今还在身边的只有十个,这些都是在拼拼凑凑之中保持下来的人数。死去的很多人唐千夙还没来得及知道他们的名字。 但是无悔师姐战死。慕容衡师兄战死。 战斗的时间太长,大家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身上的符篆与法器,就在这如迷宫一样的魔境之中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天,因为食物也是所剩无几。 “千夙,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会被消耗而死。”魏眷说道,“你发现了吗?这个魔境里死的东西越多,魔煞越强大。这些死去的人会被慢慢吸干,这显然是一种进食的过程……” 魏眷对魔族的了解比这儿所有人都透彻。起初他不想涉入其中所以装的一无所知,但事情到了这地步,他不得不将自己所知都说出来。 “你是说,箜篌邪灵是用这个方法吸收邪气转化成自己的力量?该不会这儿是邪灵的身体里吧?” “不,我能断定封印还没瓦解,这空间只是魔煞囤积的地方,似乎它是故意将所有魔煞都集中在这儿不让魔煞扩散出去,而是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嗯,这些门都有传送的功能,一旦进去就会被送入指定的地点,人与妖魔都可传送,自然魔煞也能传送出去。” 魏眷说完,徐晃也赞同说道:“我也觉得这箜篌邪灵不同寻常,它是在故意隐藏或转移自己的力量,很有可能它的真身其实还在封印之中。” 魏眷说:“现在剩下的办法,就是要将这空间打破,我们才能找到它。” “可能用的办法我们都用了,却还是做不到。”说的是徐晃,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老江湖,经历了无数生死,这次却是最无头绪的一次。 唐千夙看着这墙体须臾,说道:“我想也许有一个办法,但需要你们帮着争取一些时间。” 别说争取一点时间,现在哪怕是豁出命,也不能放弃任何一种办法。徐晃说道。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事不宜迟!” 徐晃与魏眷带着大伙儿猎杀那些飞进来的妖兽恶魔,唐千夙用手掌压在墙壁之上,缓慢地,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寻找这墙上的玄机。 她手掌发热,如同摸索人体心脏,目光紧紧凝视哪怕是石头的每一个纹路。额头上洇出汗,滴落到了眼睛里,她用力的眨掉继续凝视,一点点摸索。 时间缓慢而又静止了一般,身后的屠戮之声抽离,血腥之气消失。唐千夙双眼缓缓眯到最细,修长的睫毛间隙里闪烁神秘流动的光泽。 她看见了厚厚一堵岩石层层叠叠互相压摞。 这不似人体有热能感应,能透过石头看到什么,所以唐千夙的手磨着石头磨出了血。 她的血渗透入石壁之中,此刻像忽而打开了一个冗长繁琐的密码,瞬间就看到了这些石头的脉络,如同人体一样被经脉遍布。 唐千夙眼睫毛上挂了一圈珍珠,眼前水雾淋漓,她又甩了甩头,手不离石壁,目光紧紧盯着这些石头的脉络! 这墙里哪里是石头,而是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一节一节竹筒垒砌而成。竹筒密密麻麻如同密码之墙。这些竹筒就是整个魔境的门。这些门不断将人传送到一个一个被割断的空间里。 唐千夙全神贯注,墙壁之上有一道一道都是她的血痕。 没人敢打扰这样的她。 唐千夙将这些画面凿刻如大脑之间,许久之后虚脱一样从墙上滑着跌坐下来。 “千夙!”魏眷上前接住了她,“还成吗?” “……成。”唐千夙汗湿的小脸微微苍白,眼睛却通红一片,她看着魏眷嘴角抿出了坚毅的弧度,“这石墙里都是竹筒。” 这里的墙面是大大小小的竹筒横着摞起而成,每一个竹筒对应有一个能传送的竹筒。把其中一个竹筒设置成为门,当他们进入一个竹筒之内,就会被传送进另外一个竹筒之中,出现在另外的空间。 “这墙面的石头只是表层,被裹在里边的竹筒是滚动的,我们以为我们走进的是同一扇门,但其实不然,是完全不同的。” “别解释些没用的,那可有对策?!”雷霆有些急不可耐,人死得太多,时间熬得太长,心里的恐惧一天天扩大,他已经没有了耐性。 “有,我们破门。” “你傻了,这门一站进去就会消失的。”雷霆瞪着唐千夙语气不善。 “你闭嘴!”魏眷怒斥雷霆。 雷霆不服还想叫骂,但看到所有的人都不悦瞪着他,他哼了一声没继续说道。 “这门应该不难破,只要我们不被传送出去就行。”唐千夙说着站起来。 魏眷扶起她。 唐千夙说:“魏眷你站在外头拉着我。” 魏眷看了她一眼,便知她心中有底,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血肉模糊,摸着有些扎手。他都能感觉到一股疼痛。 唐千夙走进门内,魏眷拉着她。果然她在这竹筒里并没有被送走。就好比一个灌满大风的大钢管内,把人放进就会被吹走,但只要把人拉住就不会那样。 众人一惊。 唐千夙握住手中的银魂,注上灵力,刷的剑挥斩。咔嚓,竹筒碎了,掉下了一片片的竹片。显然,这验证了唐千夙的说法是正确的。 大伙儿齐心协力,没过一会儿一面面的墙面倒塌,魔境很快他们眼前倒塌。 魔煞之气呼啸着如群鬼冲向天空!撞在了天罡封印之上。 真正的灾难,正要临头而下……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绝不言败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原来他们所看到的山谷。 山谷之上有零星的翠竹。更多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眼前一片狼藉。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些个幸存者站在横陈的尸体之中,每个人脸上都有历经死亡的恐惧与肃然。 唐千夙清点了一下人数,还有十九人。方才进入魔境的有四十五人,那么二十六人已经死亡。 但地上的尸体却远远比二十六多太多,至少有上百具。而且那些尸体都已经被吸干了,只能从衣着之上辨认出大概。 唐千夙说了一声:“这些不是我们的人。” 那些陌生的人身上穿着皮毛大衣,那衣服看着十分眼熟,唐千夙往近一点看,他们五指之上带着扳指,扳指雕刻图腾…… 这似乎是之前他们在太阴山下的看到那些苍川灭魔师。 “魏眷你来看,这些是不是我们在太阴山遇见的那些人?” 魏眷辨认了那些人:“从穿着打扮上看是苍川灭魔师,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就是我们在太阴山下遇见的那些人。”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股压力从天而降,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天地开始动摇。 “怎么回事儿?”大伙儿失声叫道,“怎么感觉这山谷就要塌了?” “是不是封印瓦解了?” “一定是箜篌邪灵复活了!” 众人各种猜测。 唐千夙与魏眷仰头看向高空。 这里是箜篌邪灵封印所在,山谷比较开阔。之前笼罩在万魔谷上空的透明结界,被方才从魔境之中释放的魔煞冲击之后,正轰隆隆笼罩下来。 雷霆大喊道:“唐千夙,还不快加固封印!” 只是现在根本还找不到封印所在之地,而且就算是邪灵复活,为什么是整个山谷都在压塌下来! “不好!”徐晃忽然面色大变,恍然大悟说道,“这很可能是二次封印被触动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二次封印?” 唐千夙对这个异大陆一些生层次的东西并不是很能理解。但说完二次封印之后,她顿时从字面上明白意思。 “你的意思是这封印根本就不是邪灵所制造,而是灭魔师为了防止邪灵破了原本的封印,制造的二重封印吗?” “正是如此!” 徐晃的脸色比起之前在魔境之中更加愕然,看着笼罩下来的封印,徐晃原本挺拔的身体,也不觉微微耷拉下来。 “若是妖魔我们还存有一丝希望,但现在看来九重门早已经设有最后的关卡,这是天罡罩封印,很快万魔谷就会从这世上消失。今日此地将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 “不,不可能!”雷霆面色刷白,“我们厮杀那么长时间,最后却还是要死在这儿!”雷霆口不择言叫骂着,“唐千夙,你不是要带我们出去吗,你不是很了不起的嘛,你现在倒是说句话啊!” 众人此刻也都望向了唐千夙,一双双眼里最后一丝赌注与光芒,在唐千夙无言以对之中,慢慢的,慢慢的消失了。 唐千夙忽而觉得肩头的担子,如同大山一样沉重。 但是,她此刻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二次封印是要空间粉碎,何况这些生灵! 原来九重门所谓的考验她,不过是表面上的话,从她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将会与万魔谷一同消失? 心中冒出了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唐千夙忽而看向万魔谷入口的方向,也不知道外头如今是几月几日,她答应了十三哥回去吃年夜饭的,难道那一别却是最后一面了吗? 徐晃的手忽而搭在了唐千夙的肩头。 “唐少侠,即便这儿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但徐晃却很高兴能在此与你并肩作战,也算死得尽兴了!” 大伙儿看着唐千夙,知道她已经尽了全力,没能开口责骂,但是没人愿意死。 “不想死的,随我到出口去!”雷霆放了话便要带走人。他不相信,唐千夙能耍威风,他还不能了! 一些人开始往峡谷的出口而去! 唐千夙看着轰隆隆的震响,张嘴就要喊…… 可是,将那些人喊回来又怎样呢?陪她一起死吗? 苦战多日的大伙儿,如今已经是身心疲惫,身上的血分不清是妖魔的还是自己亲人朋友的,浴血奋战的结果,还是最终走向了灭亡。 声音在喉间哽咽了许久…… 她眼睛忽而就红了。 魏眷忽而伸手罩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唐千夙,想说啥做啥,到这个时候还怕呢?” 唐千夙回头看着魏眷,眼眶微微红着,眼睛里也有些湿润。这是魏眷从来没见过的她,这个时候,小小少年终于像个孩子,倔强而委屈着。 他知道她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悲愤,而是对那些跟着她过来的人。 魏眷的手滑下她的后脑按在她脖子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魏眷冰凉的手落在她脖子后那块傲骨之上。 唐千夙忽而就底下头去…… 她想起了那日在幽都北山的萤火树下,花十三捏着她这块傲骨将她按在地上与他结拜结义。 ……我花十三对天起誓,今日与唐千夙结义金兰,我为长兄,他为幼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悖誓言,天诛地灭。 十三哥,我绝对不会在这儿倒下! 唐千夙抬起头看着魏眷,嘴角扬起了一丝坚韧的笑意:“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日后同喜同忧同甘苦。” “千夙……”他又看到了她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光明。 “我唐千夙只求生不求死。” 她上前走了两步,纤瘦的背影如同寒山峭壁之上挺直的青松。山谷之间地动山摇之声闷闷作响,她清亮的嗓音在深谷之中清晰响起。 “这山谷是我们生存的唯一希望,妄想能从万魔谷入口出去的人,你们看看前边的峡谷!” 峡谷石头在松动,眼看就要从岩壁之上坠落。“这里除了邪灵封印山谷地势宽阔之外,其余都是峡谷,还没走到出口你们已经被坠落的石头埋葬!” 雷霆大怒:“别在那妖言惑众,大伙儿都是跟着你才来到这儿送死,或许现在在万魔谷的入口,统领他们已经在那儿等着接应我们!” “愚蠢!”说此话的是吴紫嫣,“雷霆,九重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离开你还不明白吗!” 吴紫嫣的眼睛里忽而出现了一丝疼痛,她是为了变强修炼了九阴功,但她从来就没想过背叛师门,只是……今日这二重封印,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丝绝望。 雷霆也忽而怔忪。 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唐千夙牙关一咬,毅然说道:“已经没有时间,我们要立刻找到邪灵封印。箜篌邪灵为了活命必然也要与天罡罩为敌,我们现在最大的帮手就是邪灵!所有人发动阵法,触动邪灵封印!” 徐晃说道:“此刻唐千夙的话就是我徐晃的话,魔教弟子听令!” “是,少主!” 魔教剩下的还有四人,一个一个张开了法阵。 “南派弟子听令!” “得令!” 灭魔师加入! 吴紫嫣加入! 魏眷加入! 所有人聚集到了一起,凝聚成了一个巨大杂合了无数颜色灵焰的圆阵。 天罡罩继续如泰山压顶而下…… 峡谷两侧的山体崩塌,直接砸入了通道之内,方才想要跟雷霆一起逃出去的人,顿时面色苍白,也立即返回法阵之中,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此刻地上的出现一个白色的封印。 已经松动的箜篌邪灵结界,在众人合力的攻击之下破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箜篌邪灵 地面出现了裂缝,裂缝崩开,两个巨大的竹笋破土而出。地面再崩裂,竹笋之下冒出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头颅。那两颗竹笋是它的犄角,而它是一只面部与身上是鳞片的四脚怪兽。怪兽体型庞大,如同恐龙巨无霸的体型。 随着它的出现,地面四处长出无数的竹笋,竹笋疯长成青翠的竹,绿色的邪气冲天而起,竹节变成了金刚色,如无数柱子顶住了一直压塌下来的天罡罩封印。 唐千夙此刻才明白,这些竹子都是箜篌邪灵身体的一部分。 “唐少侠快看,那些尸体!” 那些尸体跟着竹子生长而从被被带着从地下拔出来。 那些尸体还没来得及被邪灵吸收,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有几个居然就是唐千夙他们在太阴山仙临客栈遇到的那些人!其中一个还曾邀请他们加入灭魔队伍进入太阴山,错不了。 可万魔谷离太阴山如此之远,那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后来不去太阴山而来了万魔谷? 如果是平时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唐千夙他们来到万魔谷之后不久,整个万魔谷就被天罡封印封住,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进不来。 显然他们不是从万魔谷的入口进入的,那么……他们是通过……竹筒传送来的吗? 唐千夙心里忽而一阵激动! “魏眷,徐大哥这地下有通向太阴山的门!” 为什么太阴山的蜃楼魔封印没有被削弱,但太阴山却突然被污染?为什么那些上太阴山的灭魔师都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都是因为箜篌邪灵运用了它的传送竹筒,将那些人传送到了这儿,然后不断吸食他们力量。 这邪灵显然非常聪明,可能很久之前就已经苏醒,但它感应到了外头有天罡法罩,所以将根系无限的往外伸展,到了太阴山后,在那设置了传输之门,将一些灭魔师从太阴山移到了万魔谷。 但是它的力量不能太大,不然就会打破封印触动天罡罩。所以一些邪气就会被释放到太阴山,让人以为那是太阴山出现了魔障。而之前在这山谷之中的魔境,它也是小心翼翼将魔煞封锁起来,不让肆意泄露。 但最终被唐千夙他们打破,导致了魔煞直接冲击触动了天罡法罩。 唐千夙想,若是没有他们,箜篌邪灵很有可能会慢慢将自己的身体从万魔谷的地下转移到太阴山,从而逃脱了二次封印的命运。 妖魔的智力比起人丝毫不差。 魏眷一看地上的尸体,也顿时了然。“确实有那样的可能!” 听到地下有门,在场立刻有人朝着沟壑之下看去。有些人走得很近,急着寻找出路,忽而一条竹条如蛇信吐出来就将他们卷了下去。 那些人瞬间就被吸成了干尸! “不要妄自靠近!”唐千夙大喊,“箜篌邪灵是要抵抗天罡罩与我等目标一致,但绝对不是我们的队友,一旦它的力量不足,就会吃掉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算有出路,底下都是箜篌的根系,一下去就会被吸干的!”有人急迫大喊,“天罡罩就要压下来,一旦邪灵消亡,我们也将跟着死!” 徐晃说:“大伙儿将身上的符篆全都拿出来,看看是否能够杀出一条出路。” 大伙儿将全身的法宝都拿了出来,但是连日的战斗已经让他们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剩下的符不过就是几张力量等级不高的次品。 唐千夙说道:“即便没有符篆,但我们是灭魔师,手上有武器。留在这儿是死,那还不如杀出一条血路!不想死的,跟我来!” 少年拿起银魂剑注入灵力。白色剑刃的光芒在昏暗之中划出了一道希望,一道光明。 魏眷如何能不知道,唐千夙的体力消耗几乎到了底线,但那小小的人儿身上有种坚韧一直在支撑着整个队伍。 他不知道是不是有种号召力与生俱来,但是很多时候,他开始仰望这个人。看着看着感觉很久很久之前,那曾这样仰望他如同仰望神灵。 他拉住了唐千夙,说道:“你站我后边,我来开路。” 唐千夙抬头看向他。 魏眷麦色的脸此刻脏得几乎辨不出五官,可目光明亮而又可靠,他抿嘴一笑,脸上的酒窝深深的,似有千言万语在倾诉。 他从乾坤袋中抽出了一把剑。 此剑修长厚实,剑身通黑,出鞘之时若有黑龙低吟,剑上剑流横溢,如同黑炎焚烧。 徐晃一看,瞪大了眼。 “此剑……” “没错,此剑暗魂。” 银魂……暗魂……唐千夙不知道这两把剑是否有关联,此刻也没有时间深究。 “这……”徐晃还想说什么,但他立即闭了嘴,抿着唇目光如注,“你我一同开路!” “好!” 魏眷的力量澎湃如海,一道黑光斩入地下沟壑之内! 唐千夙喊了一声:“所有人跟上。” 队伍从地面消失转入了地下。 暗道光明极弱,四面攀附的都是箜篌邪灵的根系。 箜篌邪灵曾是千年之前的巨魔,灭魔师集结数次进攻之后才将它封印。如今力量虽被削弱,但若不是因为要抵御天罡罩,它依旧强到可以将他们一瞬间毁灭。 一路之上杀机重重,依旧还有人在死,依旧生死未卜! 更重要的,在地下的洞穴里他们找不到那扇门! 这儿曲曲折折来来回回,如同迷宫。 雷霆不耐烦说道:“唐千夙,你不是可以摸到石头里的门吗?快点找出口!” 魏眷狠狠地瞪向了雷霆…… 虽然雷霆的语气让人不爽,但却也能算是大伙儿的心声。 “有劳唐少侠。” 这路太长,这洞穴太宽,唐千夙没有把握:“这样花费的时间太长,天罡封印的力量箜篌邪灵可能抵御不了多久,我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多说无益,唐千夙的手探向了墙壁。 这儿不比魔境,魔境的墙壁都是竹筒,比较容易“看”到。这里很有可能一个洞穴只有一扇门,她要是把整个洞穴都找一遍,太耗时间。 箜篌邪灵的力量越消耗越大,急需要补充,所以那些根系就像蛇一样,随时出现要吞咬如同困兽的他们。 大伙儿都在为唐千夙争取时间,但时间越长存活率越低。 地面上那些如同金刚一样顶着天罡罩封印的竹子被压断砸在了地面。 他们所在洞穴开始震荡起来。 唐千夙此刻已经是大汗淋漓,身上的湿气已经湿透了她背心,她眼睛看着那些石墙都快滴出血来。 啊…… 洞穴里又传来一声惨叫,又有人死了。 “唐千夙,你倒是快点!”雷霆挥断了不断涌出的根须,回头朝着唐千夙怒吼,“你答应了要带人活着出去,这么慢是要让我们等死吗……” 笃! 魏眷一剑穿过了雷霆的胸膛。 雷霆瞪大眼睛低头看贯穿自己的黑剑,再看向魏眷。 “你不配被唐千夙所救,早该死。”魏眷狠狠抽出自己的剑,血注随剑飞射而出,雷霆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吴紫嫣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面色凶狠挥断了根须! 邪灵为了掩护自己,将竹筒埋得特别隐秘,这洞穴太大,唐千夙时间不够。 轰隆! 洞穴崩塌。被天罡罩压顶的箜篌支撑不住迅速往地底下钻,它需要力量,需要更多抵抗天罡罩的力量!坚硬的身体破开了洞穴俯冲而来! 众人极力击杀! 但是没用! 箜篌张开大口就要袭来! 魏眷就站在离箜篌最近的地方!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千夙舍身救人 他最大力量进行一次暴击!不过只在那怪物的头上砍出了一道伤口,没能阻止它继续疾驰而来。 眼看那怪物就要扑食而下,魏眷闪躲不及。 唐千夙飞身上前,一把撞开了魏眷,扑向了箜篌。 她口中念唱北斗七星的口诀,身后立刻显示出北斗七星的形状,星光发射出的光芒,切割着穿过箜篌的身体。那怪物嘶吼一声,张口狠狠咬住了唐千夙的肩膀! 鲜血立即渗透了唐千夙的肩膀,染红了她的衣裳。 十三哥,可惜了你送的衣裳……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一身装扮。 此刻最想的人,居然还是花十三…… “啊——” 她还想见到他啊! 唐千夙怒喝一声,紧紧抵住箜篌邪灵猛烈的冲击,脚在地板上划出了两道沟壑,石头翻飞。可却仍然没能停止箜篌如同狂牛一样的撞击。 唐千夙被狠狠的撞在墙壁之上,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魏眷上前拼命地砍着箜篌,眼睛血红一片! 箜篌被攻击,离开了原地。唐千夙也得意离开墙面。 而此刻就在刚才唐千夙被撞到的岩壁染上了她肩膀上的血,岩壁上密密实实的箜篌根须忽而溶化剥落。 墙壁之上出现了巨大的竹筒! 这就是出口! 众人惊喜万分看向唐千夙,但惊喜的脸上多出了更为复杂的表情。 唐千夙的血被拖了一地,那些鲜红的颜色极为刺目。 洞穴之内除了唐千夙跟魏眷还剩七人。唐千夙如此舍命相救,他们要是这么走可真是失态啊。 唐千夙与他们素未蒙面,却从头到尾毫无怨言的倾其所有。如果他们现在放下她不管,那还不如那一些死人! 即便出口就在眼前,此刻没有人想着逃生。 吴紫嫣最先出手杀向箜篌! 果然她的眼光没错,这个少年身上有种让她敬畏的东西,曾经也有些恨他的,可这一战之后,她对此人的敬大于畏大于恨。 徐晃也毫不犹豫出手。 剩余人的人也都极力击杀箜篌。 不能让唐千夙死,不能眼看就要逃出去了,却把唐千夙留在此地! 众人齐心攻击,只可惜,箜篌邪灵坚硬如金刚般的鳞甲,天生就是最好的防御!也许他们能杀了它,但是那需要太长的时间。 此刻洞穴依旧震动不止,天罡罩已经压平了万魔谷的地表,正向地底下侵入! 很快也将入地十丈粉碎所有。 唐千夙有想过挣脱箜篌的束缚,但她身上的北斗七星法器念了法咒后,不仅是将箜篌邪魔封住,同样她也无法挣脱。 高道安跟她说,只要念唱法咒,北斗七星法器就会飞出她的身体,可此刻却像将她与箜篌黏住了一样。 是不是九重门早就想将她处死? 唐千夙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她死死顶住了箜篌邪灵,对身后的人说道:“多谢大家不离不弃,千夙今日只能送你们到此,各位就此别过。” “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如此还不如一起死!”徐晃坚定说道。 “大家看到我身上的北斗七星了吗?它已经将我与箜篌邪灵捆在了一起,即便杀了邪灵,我也离不开这怪物,我被封印住了。” 魏眷脸色忽而苍白。 众人面色惊愕。 唐千夙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虽有些遗憾,但同生共死之后的不离不弃,也算是诸位给千夙唱了一曲最动听的挽歌。若当我是朋友,请活着!” 山洞在崩裂。 唐千夙嘶吼一声:“我比任何人都珍惜我这条性命,所以请活着走!” 吴紫嫣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少年的背影,她从来不为一个男人哭,但今日却忍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转身往外走去。 徐晃抱拳:“若还有机会再见,我们便是兄弟!” 众人离去。 魏眷不走,他也砍不动这箜篌邪灵了。索性将兵器一丢,上前从后边抱住唐千夙,死命地想将她从箜篌邪灵的身上拉出来。 可是…… 拉不动! 这七颗星星就如同七根长钉将她钉死在了箜篌身上,纹丝不动。 “魏眷,走,赶紧走这里就快要塌了!” 魏眷像个倔强的孩子,死死的抱着她,不肯撒手,他绝对不会撒手…… 唐千夙的血一直在流,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唇色全无。 “魏眷你拉疼我啦!” “魏眷!听话,快走!” “你不想要唐小八了吗,我们都出事了谁陪着它?” “魏眷你tm赶紧走……咳咳……噗……” 天罡封印像直接压到了她的心脏一般,忽而觉得格外窒息。箜篌邪灵也发出低低的咆哮,显然它也非常痛苦。 “魏眷……求你了……就当是为了我……走……” 唐千夙的头忽而垂了下去。 魏眷倔得像头驴,死死的抱住唐千夙,也不说话,只是眼泪一遍一遍刷过眼角。他站得高高的,弯着修长的身体将昏死过去的唐千夙裹在怀中。 “唐千夙,天若塌下来,就先砸我。” 魏眷闭着眼,等待着被粉碎的那一刻…… 此刻的一个时辰之前。 万魔谷入口之外,花十三已经疯了一样砸着天罡封印几个时辰,没人能够劝阻。 他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但天罡封印他知道是什么!那是上天入地式的天罡摧毁,没人能在这封印之中存活。 他的力量在这天罡封印面前就只如沧海一粟,撼不动半分。他此刻多么痛恨自己太弱,多么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唐小四,他的小四儿还在里边呢! 终于蓝修也来到了万魔谷之外,看到花十三如此,也觉得实在不忍,上前拉住了他。 花十三回头就要一剑砍杀过来,蓝修一把制止。花十三已经有些神志恍惚,但一看蓝修,他立刻双膝跪地,恳求道: “师父,请你求求我弟弟,千夙他……他还在里边!” 他知道。 “十三儿……”蓝修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摇摇头,没人能在这空间里存活下来。 十三紧紧抓住蓝修:“那你让我进万魔谷,我知道你有办法!” “师父我求你了!” “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把命给你们,只要能让唐千夙活,我什么都依你们!” 能让花十三这样的人卑躬屈膝到此,蓝修何尝不知唐千夙对他而言是怎样的存在。“十三儿,天罡封印已经封到了地面,什么都来不及了。” 花十三看着他,再看着南相御,看着这些各色各样脸孔,他脸上忽而露出了冰冷的神色,慢慢站起来。 “这才是你们的真正目的对吧?你们跟我说的考验是假要他命是真!” “……”蓝修原本可以骗他,说这是预料之外的事,或是说唐千夙任务失败,导致了箜篌邪灵冲破了结界……但看到他眼底的悲痛,他竟也无言以对。 花十三牙关一紧,目光猩红,咬牙切齿,声音冷如冰渣子:“蓝修,你说过,日后我会成为举世无双的存在,你们可以从今日起开始盼着那天。那天我必然会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蓝修怔忪…… “首座大人!” 而就在此时。一个快马加鞭的弟子赶了过来。他飞快地跳下马,对南相御说道:“首座,侍者让我传话,在太阴山上发现的是箜篌邪灵的魔煞!” “什么?”南相御微微一怔,“确定吗?” “侍者说,蜃楼魔封印没有任何动静。在太阴山发现了数具尸体,都是箜篌邪灵的术法所伤,而且在那些尸首当中有慕容衡师弟的尸首。” 南相御看向看向蓝修:“这太阴山与万魔谷相距可不止百里,怎么会有关系?” 大家还在讨论,一个身影已经冲过了人群,骑上了马背,朝着太阴山飞驰。 “是十三师兄,庄使大人,要追下来吗?” “不必了,我也立刻前往太阴山。” 蓝修也策马赶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要离开我 花十三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的太阴山,迅速赶到高道安所在的地方。就是在那发现了慕容衡与其他人的尸体。看着那些面无全非的尸首,花十三觉得格外扎眼扎心。 在所有人都认为,天罡封印之下存活没有生还可能的时候,他的心其实一直被撕扯着。他力保着自己冷静,心中一直有个信念支撑,就算别人不行唐千夙必然能活下来。 “侍者,慕容衡的尸首从是哪儿发现的?”十三询问。 “就在那个洞穴,邪气也是从那散发出来,但是找不到原因,这些似乎都是凭空冒出。” 花十三转身朝着那个洞穴走去。 洞穴之外围着不少其他的门派的人,他们在围观这场离奇案件,看九重门如何破案。而在人群之中一个戴着斗篷的人,目光幽暗看着眼前的一切。 花十三疾步走入洞中。洞穴并不深,他尽其所能运用探知的能力,却始终找不到这洞穴其他出口。 随后跟过来的蓝修问道:“会不会是人为地将这些尸首搬动到这儿的?” “那慕容衡如何解释?”花十三反问。 “或许他没有前往万魔谷,而是在太阴山出事的呢?” “在万魔谷入口的帐篷里有他的物件。” “或许是其他弟子带过去的,毕竟他们是路径太阴山的不是吗?” 花十三回答不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推论。他心中忽而又多出一个祈祷,唐千夙现在好好地呆在万魔之外,她也没有进入万魔谷,那该多好? 这太阴山毕竟离万魔谷太远,万魔谷此刻正在天崩地裂,但在太阴山连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花十三与蓝修走出了那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山洞,刚走到了门口,忽而听到洞内传来一阵动静。 “我们……真的活着出来了!” “我们没有死!” “少主,要是唐少侠也能一起出来就好了……” 话音未落,洞内的人看到洞口站着好些个人影忽而都愣住了。他们的命保住了,现在才想起来研究,这是在哪儿。 啊,对了,唐少侠说这里是太阴山。 吴紫嫣此时也认出了花十三与蓝修等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十三几个大步走上来:“千夙呢,千夙在哪儿?” 唐千夙是跟吴紫嫣一起任务的,她必然知道他的下落。 花十三这样急迫又惶恐的模样,让吴紫嫣心里产生了一丝内疚:“唐师弟……被困在了万魔谷。” 唐千夙确实在万魔谷…… 花十三心冷了一个瞬间又迅速回过神,他不能急,现在找到吴紫嫣那就很有可能找到唐千夙。花十三不要像个没用的孩子一样恐慌,你要做的想办法把唐千夙接回来。 “那你们又是如何出来的?” “箜篌邪灵能制造传送之门,在太阴山与万魔谷之间来回,门就在那面墙上。 看起来像岩石一样的岩壁,在蓝修用了术法之后显现出一扇门。花十三立刻冲向那扇门。吴紫嫣还没来得及再解释那边危险。蓝修一个法阵锁在了花十三的脚下。 万魔谷正在被摧毁之中,此刻要是进去那就是白白送命。 花十三看着那门就在眼前,但脚却迈不出一步,心如火焚,回头对蓝修咬牙怒道:“蓝修,放开我,快放开……” 他身上的灵焰此刻熊熊燃烧,因为用尽全身的力量,所以脖颈上血管微凸,几条青筋若隐若现,眼睛也瞬间血红一片。 他不再求蓝修他们,知道求他也没用,十三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他若出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一个也不会……” 十三哥! 十三哥哥。 十三哥…… 耳朵里忽然充满了唐千夙各种声调的叫唤,一声声都让他痛彻心扉。但是蓝修的力量他挣不脱。 ……“十三哥哥……” ……“干什么?” ……“你说了从此与我生死与共,还要我命不?” ……“当然也要,我给你守着。给你守着。” “啊——” 花十三忽而仰起头嘶吼一声,蓝修锁在他脚下的蓝色法阵闪烁起来,正在被削弱。 蓝修没想到他的力量会爆发到这样的程度,立即施加灵力加固封锁。 花十三看着眼前那扇门,双拳捏紧,青筋蜿蜒,他身上忽而凝结出了一层冰,地板以他脚下为中心,顿时向四方涌出一层冰浪,层层包裹住了脚下的法阵。 他要粉碎所有阻止他的一切! 虽不能感动深受,但看他如此痛苦,蓝修闭上眼。十三儿,我不能让你出事儿,哪怕你日后会怪我也无妨。 “仙灵缚。” 十三脚下蓝色法阵光芒冲破了厚厚的冰层,冰面哐啷碎了。白色的冰晶哗啦从地上飞散而出,从花十三的眼前飞过…… 他想起了在井宿院天井的落雪之下,那小少年抱着他给她塑造的小白兔,笑容灿烂的模样。想起那小少年躺在白白的雪地上,笑着对他说“我就跟你才这么好”。 十三终于撕着嗓子喊:“唐千夙他还在里边,他还在里边……” 悄悄围观在洞口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忽然不顾一切冲了进来,毫不犹豫地跳入了那个竹筒之内。 一切太快没人来的及阻止。 但是,那个跳入竹筒里的人却依旧停留在竹筒之中,没有被传送进去。 他回过头质问:“不是说从这里进去就能找到她吗?!” 是凤绯夜…… 凤绯夜不是应该在闭关修炼吗?他如何出现在这儿?高道安愣了一会儿问道:“凤绯夜,你如何在此?” “是不是从这里就能去到她的身边?回答我!”凤绯夜此刻眼里谁也看不见,谁也听不见。美丽的脸上充满了一种唯恐失去的慌乱。 唐千夙去万魔谷他一无所知,他才离开那么几天居然她就出事了? 上次见的最后一面,是他最恨她的时候,说了放开不过如此的他,此刻追悔莫及! “为什么进不去,为什么进不去?!” 吴紫嫣喉头一紧,低声说道:“这门需要两个才能传送,可能……万魔谷那边的门已经被压碎了。” 花十三与凤绯夜面色顿时都苍白了。 如果刚才这一扇门是离她最近的地方,但现在已经离她千山万水。她远在万魔谷之内,深受天罡封印的毁灭,他们在太阴山连她疼痛的声音都听不见。 凤绯夜用力捶打这扇门一下,忽而抛下所有人飞快地朝洞外跑去,任由高安道如何叫唤也不回头看一眼。 花十三脚下的仙灵缚消失了,他目光黯淡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 他的手触摸冰冷的岩壁,心如刀绞,嘴巴张了张,却许久都发不出声。 “小四儿,听见吗?我是你十三哥……在叫你呢。”万水千山居然是那么遥远的距离,那么冰冷的碰触,十三眼眶一红差点没忍住就掉了眼泪,忽而他一改悲容用力拍着竹筒,“唐千夙!我在等你!快些回来!唐千夙——” 传达了悲痛、希望、祈求与思念的呼喊,穿透层层岩石,穿越千山万水…… 一直穿到了万魔谷底下的坍塌的岩洞。 而冰封的山脉之间,凤绯夜骑着马狂奔向万魔谷,马蹄声一遍一遍回荡的茫茫雪山之间,那是一种追寻的急迫,是踏破心尖的后悔。 他听到了自己内心哭泣的声音。 唐千夙,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绝境变身 此刻的万魔谷已经被夷为平地,地表还在不断下陷。 天罡罩压到了地表之下的洞穴上方。洞穴在不断坍塌。 魏眷头上的血流出来滴落在唐千夙唇上,流入她的唇间。 一切都将要被掩埋! 唐千夙,我在等你! 快回来,唐千夙。 花十三的声音…… 她不想死。 想要证明即便没有宋子谦她也会活得很好。想要冲破命运的束缚做一次更好的自己。她还有很多没完成的愿望。 不想输…… 呼……呼…… 唐千夙原本几乎若不可闻的呼吸渐渐加强。 四周的轰塌之声震耳欲聋,魏眷没有听到。但他看到封印在箜篌邪灵身体之上的北斗七星忽闪忽闪,似是要被破坏。 他心里一慌,忽而伸手探向唐千夙的鼻息。唐千夙在用力呼吸。魏眷立刻从她身上离开了一些,叫道: “千夙,能听见吗唐千夙?” 而此刻,他也发现自己一直戴着的兽牙吊坠在微微发着光。随着北斗七星光芒的削弱,吊坠的光芒越发明亮。接着如同一颗星辰光芒万丈,笼罩在了唐千夙的身上。 一直昏迷不醒的唐千夙忽而睁开眼,目光炯亮如兽瞳。 感受到头顶持续传来令她胸腔快被压碎的压力,她低头看向自己心脏那处的七星北斗,目光一凛。 方才已经消然殆尽的灵力,此刻又轰的一下燃烧起来。 她双手抵住箜篌邪魔的大嘴用力将它上下颚扒开。 闷声低斥一声。 咔! 箜篌邪灵的嘴巴被掰开的同时,唐千夙的肩膀获得了自由,身上的北斗七星也瞬间剥落。 虽然这一幕有些突然,但魏眷此刻有更多的惊喜,上前喊了一声:“千夙你没事儿?” 唐千夙回头:“啊,阎王爷好像还不打算收我。” 魏眷一把将她抱住。 唐千夙没阻止他,只是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已经被压崩了的门。出口没了,看来这个逃生之门无望。 天罡罩已经临头,难道还是逃不了死的命运? 不想认命! 箜篌邪灵庞大的身躯被压碎朝他们倒塌而来,唐千夙与魏眷同时出手顶住。 轰 千钧之力几乎震碎了两人的骨头,体内的灵力瞬间朝着双臂涌出,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屏障。压力越来越大,空间越来越短,两人的腿被压弯了,却死死顶住箜篌庞大坚硬的身体。 魏眷觉得胸腔被压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魏眷,你别再硬撑,蹲下去!” 魏眷咬牙顶住。 永远不会听话的倔驴!唐千夙伸腿踢他的膝盖后边,魏眷噗通就倒在地上,挣扎就要起来,但气血翻涌他又颓然倒了下去。 唐千夙开始也觉得难受,但此刻被压迫的身体里像有个气球,压力越大气球越几近爆炸。一旦气球爆炸,那么充盈在她体内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感觉有些类似那日在幽都,她砸开幽北门用那一拳时,发生的力量效应。 只是,天罡罩比起那扇门那强大可不止千万倍。 唐千夙的嘴角再次洇出了鲜血。 “千夙,别勉强了!” “大不了就是死,我就勉强到死!” 轰…… 感觉身体就要被轰碎的刹那,体内的力量如炸弹炸开,冲向头顶的天罡封印。 箜篌邪灵坚硬的躯壳整个被轰碎了。 唐千夙双手之上,撑起了一弧红色的灵光屏障,红色屏障笼罩而下,将她与魏眷覆盖。 在这个屏障之内,魏眷顿时没了灭顶的压迫。 天罡罩以压碎崇山峻岭的势头继续压下。 唐千夙脚支地手撑天,她的衣袖在两股力量之间,被轰得粉碎! 魏眷就在她支撑起来的小小天地之间仰望着她,瞬间失神。 唐千夙的手背到手臂,耳朵到脖颈都布满了雪白的鳞片,她的脸她的皮肤变得雪白晶莹,闪闪发光…… 她虽没能冲破天罡罩,但却也没被压碎,而是不断被天罡罩往深层的地下压下去,踏破了十丈、百丈、千丈的大地。 她就那么支撑着,一直撑着他的天,他的地。 而他的天地也最终变成了她。 原来天塌下来扛着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罡罩的压力消失,许久之后唐千夙低头看着他,问:“结束了吗?” 魏眷站起来,凝视她:“结束了。” “我们……在哪儿?” “地下暗河。” “我们能活着出去了吗?” “嗯,我们能活着出去了。” “呵,我就知道……”唐千夙身上光芒消失的同时,她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魏眷连忙接住她。鳞片从她身上消失,她此刻面色苍白如雪。他慢慢的将她抱入怀里,深深拥住。然后带着她趟过地下长长的暗河,终于寻找到了出口。 天罡封印之下,谁说没有活口? 有时候人总以为那就是绝境,再也没有出路,但绝望才是人最大的绝境。只要心存希望,像唐千夙一样永不放弃,也许挨过了最黑暗的时候,光明就会降临。 魏眷不知此刻身处何处,四周都是茫茫的白雪,他背着唐千夙走了很远很远。夜色茫茫,他终于看到零星几间屋子在白雪之中点亮着温暖的灯光。 他敲了一间离他最近的屋舍,一个老婆婆打开了门从门缝里看他。 “婆婆,我跟弟弟在山里被野兽攻击迷路了,您能让我们借宿一宿吗?” 老婆婆看他身后背着的人都埋在斗篷之下,回头对屋子里的人说:“老头子,来了两个借宿的孩子。” “让他们进来吧,今夜得有大风雪,这大过年也不能外头冻死。” 婆婆将门打开:“进来吧。” “谢谢婆婆。” 屋子不大,坐在轮椅上的老大爷正在屋里烤火,看了魏眷一眼说:“那间屋子是空的,你们就用那间。” “谢谢大爷。”魏眷将唐千夙背进屋,老婆婆提着灯跟了进去。魏眷将唐千夙放在了床上。那婆婆一看唐千夙那一身的血哎哟了一声:“被野兽咬得那么严重,还能活吗?” 魏眷看那血迹是挺吓人的,不过这家伙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活着呢。婆婆,那有一部分是野兽的血。”魏眷给她盖上被子。 “噢,噢……”老婆婆这才松了口气,把灯放在了床头的桌面,“我们这儿没大夫,这大过年你要到几十里地外请大夫人家也未必过来。” “没事儿,我们就需要一些热水。” “热水有一大锅呢,去提吧。” 婆婆一直念念叨叨着说着什么,魏眷闷头打水。那大爷说道:“别叨叨,去把窝窝跟羊肉给热一热,他们估计得饿啦……” 魏眷就在这朴素又善良的话语里,提着大半桶热水进了屋。 毛巾湿了热水给她擦脸。 擦手。 那手心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如今也完好无损。忽而又想起她手背起麟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可哪里能摸到鳞片? 这人手掌很小,手指细长圆润,手背肌肤也是光滑细致,除了手心练剑留下了一层茧,这双手就跟女人的手似的。 就是这衣袖,方才给震得破破烂烂…… 魏眷将她的手捂暖,摸了摸似乎暖和了,然后挺有成就感说道:“好了,先把你这破衣裳给换下,咱们再捂捂脚。” 说着他从唐千夙的乾坤袋内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起身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挪,毫不迟疑的开始给她宽衣解带。 拨开棉袍,将暖衫,中衣、亵衣都解开,他要的是一下把她全扒了,而不是一件一件的来。好啦,魏眷将她所有衣服一剥,动作毫不迟疑一气呵成……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魏眷误识女身 只是最后一个动作完成之后,映入魏眷眼球那两团小小的柔嫩让他微微一愣。诶?然后“啊”的一声,他连忙将她的衣袍全部拢上。 “怎么啦小伙子?”老婆婆提着小火炉正好出现在房门口。 魏眷一把揪起被子将唐千夙盖住,连忙回头看向婆婆:“没,没没没事儿!”心脏快从他嘴里蹦出来了,他心虚得直哆嗦。 老婆婆见他慌张,提着那小炉炭火走进来:“那你怎么像做了亏心事?” “我没有做亏心事,我不亏心就是……”魏眷回头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唐千夙,咽了一口口水,“就是我把那水弄到床上了。” “把水弄床上你喊什么呀?又不是姑娘家。” “他当然不是姑娘家!他是小子,我弟,弟弟!” “老太婆知道他是你弟弟,说的是你像姑娘家一惊一乍的……火给你们放这儿了啊。唉,笨手笨脚也不知道能做好吗……” 老婆婆一边说一边走出去。 魏眷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好一会儿才敢回头看唐千夙,可就看了一眼,他脸立马通红。 唐千夙是女人…… 啪 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刚才肯定是看错了,这家伙哪里像女人了! 咳咳,要不再确认一遍? 啪啪 又给了两下嘴巴子。 魏眷,你疯啦你! 是疯了,疯了疯了!唐千夙是个女人!跟她睡了几个月他居然都没发现!魏眷狠狠瞪向唐千夙,你大爷的哪里像个女人? 只是这会儿这么一看,这人眉目清秀,哪里又不像女人? 只是想到唐千夙带着李卓宝他们打杀戮空间,调戏吴紫嫣,打堂会战,战箜篌邪灵……居然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一个女人在做…… 娘了个,还不能称为女人,就是一个丫头! 丫头丫头!!! 魏眷揪住自己的头发扯了扯,就这么一惊一乍,惊惊呆呆了大半天,又忽然似乎想通了。 男的女的有差吗? 唐千夙就是唐千夙…… 这事儿别人肯定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而且,唐千夙更他睡呢! 这么一想魏眷咧嘴一笑,看着唐千夙须臾,抓了抓头,然后别开头将被子拉下,用余光有一眼没一眼的将唐千夙的衣服整理好。 唐千夙醒来已经是他们来到这个小村庄的第三日的晌午。陌生的房间让她咕噜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看自己一身血衣,脑子迅速搜索到之前的记忆。 “魏眷……” 立刻翻身下床。 室外艳阳高照。 魏眷在院子里劈柴,老婆婆推着坐轮椅的老爷爷晒太阳。 魏眷举起斧头要劈柴…… “魏眷!” 哎娘嘞!魏眷一斧下去险些把自己腿给劈了。回过头看门口,那人儿迎着灿烂的阳光咧嘴一笑,如同迎阳春花,分明就是女儿家,以前他怎么就看不出来? 咳了咳,魏眷将斧头扛肩膀上:“终于知道醒了啊?啊?” 唐千夙笑,走到院子里给二位老人道谢。那老婆婆一看唐千夙还是一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忍不住瞪魏眷。 “你这兄长怎么当的?居然还让弟弟穿着这一身啊?” 魏眷闻言忽而想到那日所见的柔软画面,顿时脸通红:“男儿皮粗肉厚,哪讲究那么多?” 唐千夙摸了摸自己厚衣服前平平的身板,笑道:“我去洗洗。” 看她那动作,哪儿像个女孩儿?嘿哟,好歹也快十五了,还真……没啥看头! 那他脸红什么? 脸红是因为……聊胜于无嘛,好歹…… “诶!”魏眷哐啷丢下斧头,跑了过去,“我今早打到一只雪猪,给你烤着吃!” “啊。” 唐千夙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魏眷立刻止步没有冲进去,转头走向厨房,又喊了一声:“有热水你要不要洗洗?” “要啊。” “嘿……”声音就在他身旁响起魏眷吓了一跳,这家伙不是在换衣服?怎么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唐千夙衣服还没换,从锅里打热水,利索地将水提入房间。 一个姑娘家洗澡,也不说一声“别进来”……啊,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唐小八在唐千夙洗澡的时候,就一直守在门口谁都不让进了! 大伙儿也不追究这些小细节,是因为对唐千夙都有几分敬意。 唐千夙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性别,除了要求炕上每人睡一边之外,跟他同处一室一点不别扭。 魏眷摇头笑了。 唐千夙换了一身清爽的,那老婆婆一直夸这小伙儿长得俊,魏眷就在一旁撇嘴,这小子以前还跟他比英俊呢?啧啧啧,不要脸啊。 吃完了中午这一顿,唐千夙与魏眷给老人留下了银两便准备告辞。老两口相依为命,家里没孩子,一直想让唐千夙与魏眷多留几日。 唐千夙虽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拒绝。 “婆婆,我们以后再来看望你们。这次就先回去,家里人以为我们出了事,再不回去他们会担心。” 二老也不再强求。 两人便买了一辆马车离开这小小的村庄。 半途。 魏眷说:“你是怕你十三哥担心吧?” “嗯,过两日就正月十五了,原本答应十三哥回去吃年夜饭,可这餐饭延迟了半个月。” “估计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死了。”魏眷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也不知道多少人会难过,多少人会高兴。” “不是我在乎的人,我不介意他们高兴不高兴,我只想让为我难过的那些人不要难过。” 魏眷笑。后叹了口气。认真问道:“千夙,你还记得自己在对抗天罡封印时……” “我身体有变化了对吧?”唐千夙挑眉问。因为她也看见了自己的手。 魏眷点了点头。 唐千夙问:“样子很恐怖吗?” “不,一点也不。” “少安慰我啦。”她看到自己手上起的那些鳞片。 魏眷问:“以前有过这样吗?” 唐千夙想了想,她其实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燕纱凌身体的问题。她是魂穿过来的,那应该是燕纱凌的身体特质。但她又发现燕纱凌越来越像她的模样…… “也许是因为被注入药剂的关系。” “什么?”被人下药才会变成这样? “你就当我是被注入一种能让我变成怪物的药……” “怪物?”魏眷不屑地笑了笑,“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你在我眼中就是唐千夙。”停顿了好一会儿他说,“只是九重门那些人……” 唐千夙点头:“我知道,不然怎么会有万魔谷一行?” “所以若他们问起我们是如何平安归来,便说是传送门传到了太阴山,这是我们一致的口径。” “嗯。”她自然也不会说她扛住了天罡罩,不然真把她当魔煞给剿了。“那魏眷,你怎么也会被怀疑的……” 而且在万魔谷魏眷所展示的力量,绝对不是他平日那层次,他还知道很多关于魔族的事。 不过…… “算了,我不想知道,就如你所说,无论你时什么,你在我眼中就是魏眷。” 经历了这场生死之战,两人心中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半夜回到了九重门。值夜巡逻的弟子看到他们回来,跟看到了鬼似的,连忙连夜奔回去报告。魏眷跟唐千夙心里都有点得意。小爷吓死你们。 两人昂首阔步进了朱雀殿,魏眷直奔安居苑:“我首先一个就钻李卓宝的房间,吓死他。” “嗯。”唐千夙却脸迫不及待就与他反道而行。 他揪住她问:“你要去哪儿?” 唐千夙理所当然回答道:“井宿院,十三哥那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逢之夜 魏眷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摆摆手:“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往安居苑走了好几步,回过头来。 月光洒满的回廊里,唐千夙步履匆匆的背影渐渐走远。甚至她开始奔跑起来,就怕自己再多迟多慢一点。忽然间,花十三成为了这个世上可以让他嫉妒的男人。 魏眷摇摇头,他还是回去吓唬安居苑的那些小兔崽子们吧。 唐千夙跑到井宿院门口,微微有些喘息。 今晚是正月十四,皓月当空,月光明亮,井宿院内一片寂然冷清。 这个时候,花十三应该在房里睡了吧?嘿,她都“死了”那家伙还能呼呼大睡?她倒还是不信了。 忽而有些期待,他看到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唐千夙蹑手蹑脚推开他房门。室内冷得让她打了个寒颤。这屋子一点火都没有,比外头冰天雪地还冻人。 床上也根本没人。 屋子就不像有人住,难不成花十三不住这儿啦?唐千夙驾轻就熟把灯给点上,床上的被褥什么都还在,摆设没变化,那就是说人还在这的。 唐千夙踏出房间,想了想,虽然有些不确定,但她还是举步朝大殿的天井方向走去。 井宿大殿里光线昏暗,视线很轻易就被天井那洒下的银白月光吸引过去。今夜没下雪,月光清幽如同天光从高空撒下。笼罩在地面一尊洁白的雪人身上。 雪人高冠玉面,衣带翩翩,盈盈月光之下,站立之姿亭亭又带几分俊俏。 …… ……“呐呐,你看看我,好好看我。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那你能造一个我吗?” ……“……嗯?” ……“就是你脑子里想着我,然后造出小唐小四,小小唐小四,特别小的唐小四,微型唐小四……” ……“你要那么多么多小小的自己做什么?” ……“你不觉得把很多大大小小的自己摆在一起的话,会很好玩吗?” ……“赶紧去练功。” …… 花十三啊,原来我在你脑海中的模样这般好看。 唐千夙心口一暖。那雪人足足有自己一边高,身形姿态与她神似。看着看着,不觉又有些心疼。花十三在幻化出她这模样的时候,心里一定特别难过吧? 若一个人离去后会有一个人伤心欲绝,那么也不枉在这世上存活过。倒并不是希望对方难过,而是因为这样能证明自己活着的时候被深深在乎过。 她在宋子谦心中的雪人是什么模样?后来的他,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会不会驻足怀念?会不会在脑海之中描绘出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的唐千夙?会不会有一点点思念一点点懊悔? 无法求证,永远没有回答的问题,只怕会追随她一生,哪怕有一天她觉得自己足够豁达。 也许人活着,无非就是想要被人或为人惦记,这或许就是心灵的幸福。 唐千夙情绪如丝缕揉散之际,忽而看到天光之外的暗处,一双幽绿的眼睛。接着,那眼睛忽而一动,那东西就忽的一下窜出来。 唐千夙咧嘴一笑。 “唐小八。” 才念完就被唐小八狠狠扑了,它欢天喜地的迎接主人平安归来。嗷呜,嗷呜呜呜呜呜…… “嘘嘘嘘,明天才月圆呢,你别嚎得所有人都给吓醒。” 唐千夙揉了揉唐小八,然后朝天井走去。 天井光圈之外,花十三靠坐在柱子上,一边看着雪人一边喝酒。而手边已经放倒了不少酒瓶子。 在借酒消愁啊兄台? 虽然觉得自己这会儿挺重要的心里有点高兴,不过这真人就站在他旁边,他盯着假的看未免有些失礼? 走到他跟前挡住他视线笑看着他。 他才慢慢抬起视线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一眼忽而一怔,随后又恢复了漠然,拿起酒又仰头深深闷了一口。 这闷闷的性格,就算是醉了也不叨叨一下? 唐千夙盘腿坐在他跟前与他平视。 花十三看了她一会儿,笑了。抓起地上的一瓶酒,给了她。 这人是醉了还是太过淡定?唐千夙挑眉接了过来,两人酒瓶子一碰,两人对饮成双。唐千夙挑眉说道: “梦回。” 花十三看着这样的唐千夙好一会儿,昏暗之中他眼眶忽而泛起一丝光芒。 唐千夙微微一愣…… 她以为他会哭,但他笑了下,又笑了下,然后低下头去。 埋着头许久,他问:“小四儿,十三哥是不是很没用?” 唐千夙愣了一下:“没有……” “十三哥救不了你,我什么都做不了。”花十三打断了唐千夙的话。 “别这么想……” “我不该让你去的,明知有危险却还是把你送过去……” 唐千夙明白了,这人不是在跟她对话,而是自责的自言自语。她想过他会担心,却没想过他会觉得这一切他有责任。 “十三哥。”她跪坐起来,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她,“我没事儿,我回来了。” 花十三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并没有因为她说回来了觉得喜悦,眼里露出更痛苦的神色。 “你真回来了吗?” “嗯,真回来了。” “那能不能回来了就不走?” “……” “让我醒来也能看到你,成不成?” 这些天,她说她回来很多次了,可是他醒来却又是一场空。明明天天见着的人,可清醒之时都不在。她经常坐着的地方,站着的地方,空空的。 他的心也空了。 空得只剩下无限的思念、难过与内疚。可终究再也无法弥补。 那个温暖的少年,他的男孩儿再也不会回来。 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叫十三哥能把他的心叫软了,他也不能再抱着他说,唐千夙,我会一直待你好。他所谓的一直,竟然如此短暂。说过守着她,他却如此无能为力。 唐千夙笑着红了眼眶,捧着他被酒熏得发烫的脸,看着他用力点头。 “成,这次你醒来一定能看到我。” 花十三忽而沉下脸粗声粗气说:“你之前也这么说过。” “十三哥真的是我,你的小四儿,我回来了!不信你摸摸看,这是我的脸,你碰一下试试。” 花十三一直在跟她说话,却不曾碰触她一次,一次也没有。唐千夙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花十三却用力将手收回去,有些赌气看着她。 “不碰。”花十三闭上眼,“碰了……你会消失的。” 唐千夙心口顿时一阵紧缩,花十三,谢谢你这么为我难过。唐千夙热泪盈眶:“好,你不碰我,那我碰你可以吗?” 花十三看着她许久,忽而低下头,露出坚韧的脖颈。 唐千夙愣了一会儿心软如水,她微微施了一些灵力,让连夜奔波寒气侵蚀的手暖和一些,然后覆在他骄傲的脖颈上,轻轻握住。 肌肉紧实,力量强硬的脖颈,慢慢在她轻柔安抚之下软化地往前,再往前,头顶小心翼翼靠在了她纤瘦的肩膀之上。 这是小四的手,是小四的力度,是他的小四儿的温度。 “唐千夙,不要走……” 两行热热的眼泪流入她的衣领,沁入她的皮肤,灼热了她的心脏。人有多骄傲,眼泪就有多珍贵。这样的眼泪浇灌出的心脏,一定会开出不同寻常的花朵。 花十三,我祈祷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背叛。 唐千夙轻轻拍他的背,安抚着醉倒了他。 次日清晨…… 井宿院东院。 花十三的房间门户紧闭,室内一只蠢狼在来回踱步,不时地看一下床上一张被褥之下,埋着的两个人。 还不起床,还不起床!都日晒三竿辣! 但是主人才回来,应该多睡会儿的。嗯……可是!要去散步了呀! 嗷呜…… 它忍不住小小的嘀咕了一声。 面朝外边侧着睡的花十三悄然睁开了眼。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谁亲谁远 最近总是这样,心里只要想到唐千夙三个字就会揪心的醒来,然后睡意全无。唐小八蹲坐床前看着他,哈哈哈着舌头。 不知道它在说什么,除了唐千夙没人听得懂。 就是这狼的眼神似乎不是看他而是要看穿他背后的东西。 是,花十三也察觉到自己背后贴着一个暖暖的东西。而且……他将被子掀起来看了一眼,一只手横过他的腰抱着他。 谁那么大的胆子?! 但是一看这人的手…… 他想要起身的动作忽而就顿住,屏住呼吸将那手托起来看了看,随后放在手里用以前握过的方式握住,捏了捏。 这是唐千夙的手。 不敢呼吸,他看向唐小八,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又做梦了。 蠢狼呜呜了两声。 不是梦吗?花十三悄悄吐了一口快要窒息的气,慢慢转过身去…… 身后的人还是被惊动往里边翻了个身,顺便把被子卷走,继续睡。花十三坐着看了那睡姿半晌,心跳的每一下都疼,特别疼。 这背影分明就是唐千夙。 他扯了一个嘴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烧坏。 没办法形容这种高兴到忐忑的是怎样的心情,他许久不能动。 唐小八看不下去,一下就窜到床上,隔着被子踏在了唐千夙的身上。 “嗷……蠢狗……” 啪 唐千夙翻过身一把挥开唐小八。然后睡眼惺忪的人傻眼,她挥的那一掌没打着唐小八,而是打在了花十三的脸上。她连忙收回自己的手,笑道: “抱歉,失手,失手。” 这一掌倒是把花十三给打醒了,他一把将被子全部剥开! 唐千夙完好无损,安然无恙。 唐千夙坐了起来:“我说过的吧,这次你醒来也能看到我。” 花十三现在脑子里没法想起昨晚的一些画面,只记得最后他一直不让唐千夙走,结果醒来她真就在他床上…… 唐千夙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花十三,你酒还没行呢?是你非要拉着我睡,别摆出一副我吃了你的表情好吧?” 花十三笃笃笃的心跳根本就无法平静,仿佛她出事那十几天才是他的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一切安好。 “诶?好像有人看到我也不是很高兴啊,那我走了。” 唐千夙说着就要爬下床,花十三迅速一把将人捞回,紧紧勒着,勒到怀里的人无法呼吸,勒到自己破碎的心脏被她慢慢糅合复原。 唐千夙软软埋进他的怀里:“不能呼吸啦。” 花十三深深又抱了一下,拉开她上下看了几眼,眼眶微微潮湿,然后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深深重重的印着,久久不肯离开。 唐千夙看他上下动了一下的喉结,似乎在哽咽,她手指调皮的摸了下,低声问:“十三哥,你当真要在我额头亲出个红太阳?” 他将她扣在胸膛,怕她又消失了,闷不吭声的抱住,再也不让她走。 “虽然有点晚,不过……十三哥,小四儿回来啦。”唐千夙由衷说道,“让你担心了。” “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花十三声音低哑,“小四儿……” “十三师兄……”外头有人喊道,“十三师兄在吗?” 花十三眉头一皱低头看唐千夙。 唐千夙抬头看他:“李卓宝。” “不管。”花十三继续将她扣怀里。 “十三师兄在吗?”李卓宝等人等不及要见唐千夙了,虽然说唐千夙让魏眷跟他们报了平安,她来见自己兄长是没错,但好歹也不能把人扣押那么久吧? 都一个晚上,该放出来让他们也瞧瞧吧? “会不会不在房里?”雷子问。 “怎么可能,唐小八都出来了,唐千夙能不在?” “那还没起床?” 李卓宝:“就是猪也得给叫醒了。” “……”胆子不小啊李卓宝。“晾他们也不敢进来。”花十三不肯松手,他还很多话没说呢。 唐千夙推了他一下:“跟你呆一晚上了,我也该走了。” “不说该走之类的话。”花十三不爱听。 唐千夙哭笑不得:“那……我总不能不出去吗?”。 花十三抿嘴不语。唐千夙忽而起身在他额头快速的亲了一口,花十三一愣,她趁机挣脱下了床。花十三瞪了她半晌,终于也笑,说她: “衣服……” 唐千夙随便整理了一下,又拾掇拾掇头发,回头对他说:“你赶紧洗澡去,一身的酒气,还有胡子,胡子……” 说完就出了房门。 花十三低头闻了闻自己,傻笑了一阵。忽而想到什么,也迅速下床冲了出去。看唐千夙跟李卓宝他们嘻嘻闹闹正要回去。连忙喊了一声: “唐千夙。” 众人笑闹之声顿时都停下来,回头看着门口那不可一世的十三师兄此刻有些凌乱的模样,顿时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大对劲。 花十三匆忙的状态瞬间调整过来,把手负在背后,挺起胸膛说了一声:“今晚与为兄出去办事儿。” 众人沉默,人才刚死里逃生回来,又要办什么事儿? 唐千夙摆摆手:“知道了。” 一群人乌泱泱的走出去,一路走一路嘀咕。 “师弟,晚上真不跟我们去喝酒啦?今晚元宵节!” “你们没听见啊,今晚要跟十三师兄出去办事儿。”唐千夙回答。 “至于嘛,办什么事儿还必须你这刚回来的去?” 唐千夙:“谁知道他那人想干吗?” 花十三:“……” 看着人群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花十三不觉深深呼吸,心脏慢慢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安居苑。 凤绯夜站在走廊之下,看着唐千夙与李卓宝等人一道进来,身上安好没有伤口,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旁人大笑之时,她嘴角卷起。 这人便是唐千夙,人群之中他能一眼识别,然后无法移开视线的人。 只是…… 昨晚魏眷进了安居苑,几乎把所有人都吵醒。凤绯夜几乎是忘乎所以的冲上去,揪住他问“千夙呢”。魏眷那一句“她让我给大家报平安,先去花十三那儿了。” 先去花十三那儿了。 一句话,把远近分得多清楚。 …… ……“若是薰儿喜欢你十三哥,他说要接受她的心意你也会这么洒脱的恭喜他吗?” ……“不会,我不喜欢十三哥喜欢别人比喜欢我多。” …… ……“我对花十三……可能就跟你对我那心思差不多吧。” …… 唐千夙,你又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心思? 凤绯夜嘴角荡漾浅淡的微笑,走上前来一把将唐千夙抱入怀里,不紧不松,靠在她耳边说。 “公子,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唐千夙轻轻反抱他:“抱歉夜儿,让你担心了,昨晚我让魏眷跟你报平安的。” 可是她应该第一个跟他报平安而不是花十三。 “我知道,不过,你只要回来就好。” “唐四哥哥!”朱薰儿看着凤绯夜抱着唐千夙倒也不恼,而是飞奔着进来,“听到你平安回来的消息,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嗯,我平安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绯夜跟十三师兄都不理我了。” “怎么会呢?” “就是会。”朱薰儿委屈看向凤绯夜,“他这些天都不理我。” 凤绯夜只是笑了笑:“我是担心公子的安危。” “我都说了唐四哥哥一定会吉人天相,你还凶我……” 凤绯夜没再接话,他没有心情去跟她解释,没有耐心体会她的心情。 唐千夙却说道:“那可就是夜儿你的不对,现在好好哄一下我们薰儿。”说着越过他继续走入人群之中,把两人的世界留给了他跟朱薰儿。 多么无情的温暖。多么讨厌的懂事。 凤绯夜忽而回头看朱薰儿,目光迷离深不见底,他问:“朱薰儿,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吴紫嫣辞别 朱薰儿闻言,咬着唇说:“嗯……喜欢你全部。”说着娇笑一声立刻朝唐千夙跑过去,“唐四哥哥,你等等我。” 她的天真与害羞在凤绯夜的眼里不过就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娇嗔,不管她做得多好,也不会感动。不是他不想感动,是他的心没有反应。 玄赤堂因为唐千夙与魏眷的平安归来喜悦庆功不在话下。 午时过后,唐千夙与魏眷被侍者高道安叫去。不过魏眷见的是高道安。唐千夙见得却是司空摘星。他们或许是想将两个人分开,问同样的问题,看是否得到一样的答案吧。 不过两人之前已经说好了,答案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如何能从万魔谷内安全逃出?因为箜篌邪灵有传送之门。 但吴紫嫣他们出来之后那门就破损了,后来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因为有另外一扇门。 司空摘星说道:“那扇门出口在哪儿?” 唐千夙微笑着看司空摘星:“监院大人,弟子是脱险不是逃狱,怎么感觉您在审问弟子一样?” 司空摘星微微怔忪,正色说道:“你们能平安脱险,门里所有人都很开心,但为了彻查箜篌邪灵封印的事,只能问仔细一些。既然你们有机会逃脱,邪灵自然也有机会逃脱。” 好吧,既然他要这么说,那她就直接继续编:“那门就在太阴山,具体位置我也说不上来,日后若有需要弟子可以去指正。” 司空摘星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说法,毕竟吴紫嫣与那些生还者就是通过传送门出来的,,那唐千夙存活下来也不奇怪。 “去做任务时北斗封印法器是放在你身上的吗?” “回监院的话,是的。” “你后来用法器封了箜篌邪灵?” “嗯。” “法器可起了作用?” “起了作用。” “没发生什么意外?” 他想知道发生什么意外?当时封印把她也给封住了,她还想反问他们呢。但是想了想,既然已经成功逃脱,那她也不必要说那些细节,总觉得北斗法器有些不对劲。 唐千夙目光清澈,面容淡然:“没有发生意外。” 没有…… 司空摘星又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最后寒暄几句就让她回去了。唐千夙心想这些人估计当初在北斗法器之上就动了什么手脚。 在回安居苑的路上,唐千夙看到吴紫嫣坐在蕖苑亭内。远远看到她就走过来,站在唐千夙面前,看了她许久。 唐千夙行礼:“吴师姐。” 吴紫嫣双手环胸:“陪我走走?” “……”又走?上次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文亭阁,现在还来? 吴紫嫣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就走走,不会吃了你。”说着自顾往前走去,还嘀咕了一声。“要吃也要能吃得了才行……” 唐千夙眉一挑跟上了她。 两人走了一段路吴紫嫣才开口说道:“很意外你能平安回来。” “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很高兴你能回来。”唐千夙停下脚步,朝她转过身。 唐千夙也停下脚步,目光坦然看着她:“嗯。” 吴紫嫣外表依旧很艳丽,可唐千夙还是看到了她与以往的不同,眼睛里多了一些沉淀的东西。果然吴紫嫣忽而开口说道:“我不打算跟你道歉,也不打算跟你道谢。” “嗯。”唐千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但是要跟你道别了。” 唐千夙微微诧异:“你要走?” 吴紫嫣点头,转身面朝走廊之外,看着远方白茫茫天地:“我一直很向往九重门,原本以为还会呆很久,修炼到更高的层次,做高深的灭魔师,现在看来我似乎并不适合这里。” “师姐是觉得被师门质疑心里难受吗?” “或许有一点失望,但想想我确实走在了正道的边缘,被质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忽然不明白自己这些年所执着的到底是什么,这个梦想是否就是我所追求的?” “是因为慕容师兄的离开吗?” 那时候,本来该被妖魔杀死的是吴紫嫣,但慕容衡帮她挡了致命一击,结果慕容衡丧命。 吴紫嫣眉头忽而皱起来,又停顿了许久才说。 “慕容师兄一直将九重门当做自己的家,他不该在我们的队伍里。我不知道他离开了,师门内有多少人为他难过?至少我就没那么难过,即便他舍身救了我。暮然发现这么多年的修行变得最硬的是我的心,最麻木的也是心……” 唐千夙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这突如其来的心声。只是与她一道看着远处茫茫雪山。“人心情低落的时候,总会消沉一些,也许等到开春花红柳绿时就会豁然开朗。” “明年开春便是我离开九重门的时候。” 唐千夙偏头看她。 她也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像普通的女孩儿一样,笑容恬淡。 唐千夙说:“嗯,希望那时候春暖大地,普照人心。” 吴紫嫣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目清朗目光清澈,翩若惊鸿又淡似冰雪。忽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那么阴暗渺小。 有些人似乎天生在阳光下灿烂,有些人却慢慢生成了黑暗角落的苔藓。 “好啦。”她恢复了平时那妩媚艳丽,“来日出了九重门也别再遇见我,不然小心你的童子身。” 唐千夙哑然失笑,笑容洁白如雪,清隽如莲。吴紫嫣不敢多看,偏过头去。 “差点忘了跟你说一件事,那日侍者大人问我,当初你启动北斗七星封印法器时,有没有也被法器封印。” 唐千夙闻言微微一愣,刚才司空摘星也问她法器的事,看来她的推想是对的,那法器有些故意针对她。 吴紫嫣对她妩媚一笑:“有没有一点担心我是如何回答的?” 唐千夙挑眉:“嗯,很担心。” “我说没有。” 即便当初唐千夙真的被封在了箜篌邪灵的身上,但她那时候选择了不说。无论师门是在验证什么,但她所看到的唐千夙绝对不该被抹杀,至少在目前来说。 唐千夙微笑不语,担心……也不担心吧。 “虽不知那法器要验证什么,但我的眼睛看不到那么深远的东西。”吴紫嫣说着,上前抱了抱她,并在她脸颊不深不浅吻下,随即离开。 “珍重,唐师弟。” “诶?唉……” 唐千夙看那婀娜离去的背影,无奈一笑转过身,然后…… “吴紫嫣,你坑我。” 花十三就站在回廊那头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晃晃悠悠朝着他走了几步,接着小跑过去站在了他跟前:“十三哥。” 这人干净的脸上无端多了一个红色的唇印真刺眼,花十三皱眉看他:“觉得自己特别好看?” “啊?”这是询问的语气吗?唐千夙笑容可掬,“你觉得我不好看?” 花十三瞪了她一眼,拾起她的手往她脸上抹了一把,放开她大步离去。 唐千夙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边是红红的胭脂,嗨,那吴紫嫣刚才亲的唇印!唐千夙一边抹脸一边追上花十三。 “我没同意她亲我。” “你不也没拒绝?”花十三不冷不热说着。 她又不防女孩子偷香…… 唐千夙又擦了几下,跑到他面前,倒着走在他前头:“现在没有了吧?” “我都看见了。”就算擦干净他刚才也看见了,花十三依旧面无表情。 唐千夙啧啧两声,指他那小气的摸样不跟他一般见识。“你就小气吧。” 花十三这会儿话都不回她,小爷就小气,就不想让他给人亲。 唐千夙岔开话题问:“你让晚上跟你去办事儿,什么事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北茫元宵节 花十三这会儿停下脚步:“北茫大街晚上有灯会,你要不要跟我去看?” “就我俩?” “不然?” “好嘞,等我换衣服咱们马上出发。” 还以为她不想跟他单独出游的花十三心中豁然欢喜:“别倒着走,撞上了。” “等我,我去换衣服。” 十三又补充了一句:“把脸也给洗了,干净点儿。” 跑到拱门边的唐千夙回过头隔空指着他:“花十三,你忒么小心眼儿。” 十三这会儿嘴角卷起了笑意,知道他小心眼她还让人亲,欠揍。 时间已近傍晚,两人乘车便出了九重门。 北茫大街十分繁华,因为元宵节的关系,更是张灯结彩,火树银花。 不过赏灯大会此刻观赏还稍微有些早,天还亮着呢。但街道两旁已经挂满了两排长龙般的大红明灯。 四周楼宇灯笼高挂,喧杂乐曲,歌舞笙箫。 唐千夙坐在马车内一直从窗户那左顾右盼,看这之前都没好好看过的古代繁华闹市夜景。来到苍原大陆之后,她也没能在好好在哪处观赏游玩过。此番出来,也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看唐千夙兴致勃勃,花十三对马夫说道:“我们在这儿下车。” 平日里这北茫大街卖的大多都是伏魔的东西,最近过年那些东西虽然也在卖,但很多都被喜庆的玩意儿给遮挡在后边了。 人潮拥挤,道路两边挤挤挨挨满是各式小玩意。唐千夙与花十三就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走,唐千夙在卖女儿家胭脂水粉的摊位前停了下来,随手拿起一盒润肤凝脂,闻了闻。 然后伸到了一旁的花十三鼻子前。 “这味儿好闻吗?” 那香味立刻弄得花十三皱眉,鼻子跟着都皱起来,脑袋开始眩晕。 唐千夙极其爱美,早上起来洗了脸都要在镜子前捣鼓好久,束发要束得不……不土鳖才满意。也不知道她那土鳖的概念定义在哪儿。弄完头发再涂一层擦脸油,弄得香喷喷的才肯出门。 看他表情那么痛苦:“不好闻啊?” “隔二里地闻了能栽跟斗。” 唐千夙噗嗤笑着把那瓶脸油放下,又拿了另外两个,一手一个闻了闻,又放到花十三鼻子前:“哪个好闻?” 非选不可吗?花十三面部僵硬随便指了一个。再不指,他怕她把摊上所有的脸油都拿过来让他闻个遍,那时估计他得晕过去。 “这个好闻?”唐千夙闻了闻,还勉强吧。于是把被花十三否认掉的那盒放回去,“你觉得这个好闻我就买这个,我用。我再帮你挑一个我觉得好闻的,你用。” “为何要这样?” “这样我闻你的时候香香的爱闻,你闻我的时候香香的也爱闻。” 我吻你?!你吻我?? 周围的人觉得耳朵要瞎了…… 摊贩看着眼前这两个俊美少年之间的互动,再听这小少年说的这话,比当事人更是害羞的脸红了。 花十三知道大伙儿误会了,微微咳了咳,沉着声音说道:“我不用。” 唐千夙完全不顾摊贩与周围人的眼光,掰过花十三的下巴左右瞧了瞧:“你平常脸擦油吗?” 花十三摇头。 唐千夙说:“冬天不擦脸就皴了。” 花十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唐千夙不管,一定要买回去让他用,不用脸粗糙了。 “这个……嗯这个好闻,你就用这个。老板,这两样你每样给我两盒。” “诶……诶!”老板看得险些忘了自己是在卖东西,这俩少年当真是有断袖之臂? 花十三付了钱拿了东西,看唐千夙已经转移到香粉那摊位,跟过去时心想但愿别给他买那个。于是悄悄站离她一些,随手翻面前摊位上的物件。 摊主老板娘立刻就凑过来拖着袖子拉生意:“公子是给娘子买簪子的吧?您瞧瞧这凤钗,宫里娘娘头上戴的新样式,姑娘们都喜欢着呢。您给您娘子捎一个,管保她喜欢!” 花十三原本没打算买。但看不远处的唐千夙拿起一个香囊,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回头看向他,露齿而笑,繁华街市顿然将所有光芒聚集在她身上,让她在他眼中灿烂夺目起来。 就昨日他还曾因为失去她天昏地暗,此刻居然能看她安然无恙就在眼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能眼见,心中忽而动容至极。 花十三低头看摆满发簪的铺面,拈起其中一枝朴素的骨簪。 老板娘笑开了,直道:“还以为公子要送家里小娘子呢,这骨簪好,公子哥儿戴着也好看。” 花十三也不搭话,掏了银两买下。 唐千夙正好走过来,手里捏着一个香囊。 “十三哥要买发簪?” “嗯,给你。” “买给我的?”唐千夙眼睛一亮,拿过他手里乌骨发簪。发簪温润质感厚实,朴素却也好看。“那我便收了。”说罢拿着便往自己发髻上插下,然后歪着脑袋笑问,“我戴好看吗?” 少年正是俊俏时,如何不好看?只是从刚才买脸油就给人盯上,这会儿花十三脸皮是有些挂不住,点了头之后,便迅速推着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天全黑下来,灯会开始了。 街上各家都高挂着六角宫灯,树梢屋前挂满了各色花灯,有生肖,花鸟,人物等等各式各样的,街口还设了灯谜五花八门。 街上有孩子牵着动物类的花灯在人群中穿梭嬉戏。 楼阁之上有精致妆容的女子倚在窗前,慵懒地向下张望。 唐千夙正好走过,上头飘下来一袭白绢手帕正好落在她的肩头。她抬头一看,楼上女子轻扯面纱,秋波暗送,说道:“公子拿了奴家的手帕……” 唐千夙冲着她莞尔:“那我便回赠姑娘一个香囊。”说着把手中刚买的香囊抛上了二楼,女子一把接住,笑声顿时如若莺啼传出,“奴家不只想要公子的香囊……” 又在这儿跟姑娘打情骂俏不知悔改。花十三沉着一张脸上来,按着那一直望着人家阁楼里姑娘的唐小四就走。直到离开了怡春楼才将她放开。 唐千夙还忍不住回头,看那一张手帕勾去一个男人,多火热的画面。她忍不住说一句:“怪道有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果然人比花娇。” 花十三不悦瞥了他一眼:“那你便留下吧。” “……”唐千夙眉一挑说道,“十三哥既然这么说,那我便过去啦。” 说着转身往回走。 一瞬间,花十三已经出现在她身旁,一把拉住她:“唐千夙你也敢!” “哪是我敢,不是你让我留下的嘛?”唐千夙眼里满是笑意。 花十三怒视这人,从那明亮的眼睛到粉润的双唇,恼怒的眼神忽而一热,顿时莫名心虚,视线避开了唐千夙的看起来格外可口的唇,严肃说道: “不闹了,以后不要随便跟姑娘家搭话,不要对她们那样笑。” “哪样笑?”她故意反问。 哪样笑都不行,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就刚才抛香囊那样……” 唐千夙看他还继续严肃说教,踮起脚尖迅速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顿时一直不开心的人立刻怔忪看着她,然后甜蜜从心底泛起,瞪着她狡黠的笑容不说话。 两人自顾嬉闹,全然没发现远处的朱薰儿瞪大眼睛:“绯夜你看到了吗?唐四哥哥亲十三师兄的额头!” 凤绯夜拳头慢慢捏紧,说道:“兄弟之间亲额头又怎么了?” “不怎么吗?”朱薰儿想了想,“好像也是,那我们真不过去找他们吗……诶你不是说不去找他们的嘛?等等我……” 朱薰儿跑着跟上把她落下的凤绯夜。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花灯上的名字 “既然你那么嫉妒人家姑娘把手绢丢给了我,那我让你好啦,给你。” 唐千夙将方才接到的手绢丢给花十三,背起手她步伐轻盈钻进了人群之中。花十三将那手帕一丢,跟了过去。 “我并非嫉妒人家姑娘把手绢给你。” “那你嫉妒什么?” “我……” “十三师兄!”朱薰儿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唐四哥哥,你们出来玩也不叫上我们?” 现在朱薰儿只要跟凤绯夜在一起,说的都是“我们”。唐千夙看着那两人揶揄道:“我们哪里敢打扰二位的美好时光啊?” “公子跟十三不也是二位吗?”凤绯夜说道。 “确实是二位。”花十三站在唐千夙身侧,那么理所当然。 凤绯夜看着两人并肩而站,方才就看到他们在摊上买东西,两人举止亲昵。虽然都是男儿身,但两人却比兄弟更显得亲昵。凤绯夜不动声色问: “那么接下来二位是要去哪儿?” “据说前边有人在放花灯,我们正打算过去瞧瞧,要一起吗?”唐千夙问。 朱薰儿看向凤绯夜,其实她更喜欢单独跟凤绯夜在一起。凤绯夜却没留意她的眼神,只是看着唐千夙问:“我们不会打扰到你们的雅兴?” “哪来那么矫情的话,一起走吧。” 在北茫大街的中央,有一条河流过,河水将街道分成了南北两道。此时河边花灯如昼,星星点点倒影在河中,犹似银河流经地面。 花灯之下有年轻男女成群结队,有的一起点灯,有的一起欢笑畅谈,有的是姑娘红着脸把香囊塞进情郎手中。画面俏丽胜过灯会。 唐千夙等人行到拱桥边,桥下清水河微波荡漾,河面之上开遍莲花,莲花之中点着一盏小小的蜡烛,火光在风中摇曳,承载人们愿望随着水流飘向远方。 “别处河面都结了冰,怎么这河倒是水波荡漾。”唐千夙说道。 “为了迎合灯会,之前就用术法把冰面给去除了,每年都会如此。” 朱薰儿是地道的北茫人,自小在九重门生活,所以对北茫的习俗略知一二。 唐千夙看到了这河的南北岸是全然不同的形式,来了兴趣。 “这边有人有人放灯,那边有人在勾灯?” “这个通常是年轻男女的习俗,这边河的在花灯里写下心上人的姓名,那边会有人拿着竹竿来勾,念出的名字主人若在,还能促成一段姻缘呢。” 朱薰儿正说着,卖花灯的小贩立即就把花灯塞朱薰儿手里:“姑娘知道那么多,还不如放一盏灯,求个良缘呢。” 朱薰儿闻言挑眉一说:“你个没眼力见儿的,没看到本姑娘的良缘吗?” 朱薰儿将凤绯夜拉了过来,跟小贩示意。 小贩一看凤绯夜那倾城的容貌,看痴了须臾立刻又笑着说道:“那姑娘就为良缘许个愿,保证您与公子和和美mei到永远。” 和和美mei到永远,这话她爱听。“绯夜,我们去放灯好不好?”朱薰儿揪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人家想去。” “那就去吧。” 朱薰儿立刻欢天喜地买了两盏,便拉了凤绯夜往河边跑去。 小贩又走到了花十三面前:“公子可要一盏?看上谁家姑娘就写上,保不齐人家就在对岸,偏巧就成了段金玉良缘人间佳话。” “不必。”花十三推拒。 “怎么会不必?公子若还没心上人也会有个至亲的家人不是?放个花灯祈个福。功名、前程、姻缘,求什么都成,灵验着呢。”小贩热情的很,一个劲儿地给推介。 花十三看了一眼唐千夙,就把灯买下,然后递给了一旁的唐千夙:“给,把你心仪姑娘的名讳写上,兴许她在对面。” 唐千夙接过去:“我那么多姑娘,一盏灯哪写得完?” 花十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又经不起激偏偏又喜欢找茬……”唐千夙好笑地也顺手又买了个花灯,塞给了他,“你心仪对象肯定就在河对面,你也写一个。” 说完她拿着灯就往河边走。花十三举步跟在她身后。唐千夙伸手阻止他再往前走:“我写什么你不能看,不然不灵验你负责呀?” 花十三当真止步不前,看唐千夙问旁人拿了笔,认真在灯上写了名字,写罢点上中央的蜡烛,俯下身把灯放在水面上,看着灯上的那个名字离自己越来越远。 唐千夙放了灯,回头看花十三也正在写花灯,蹑手蹑脚走过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唐四爷可别偷看。”花十三头也不抬说道。 “不看就不看,谁稀罕啊。” 话虽如此,唐千夙微微眯起眼,视线透过纸背,看那持笔之人一笔一划写的分明就是“唐千夙”三个字,嘴角不觉扬起。 花十三写完,看了她一眼,脸上没表情走到河边,将花灯放入水里。 唐千夙凑过去问:“十三哥,你写的是谁的名字?” “不与你说。” “嘿,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也不大想知道。”唐千夙挨着他站着,双手环胸上下看了他一会儿又说,“十三哥今日怎么不穿金色的亵裤啦?” 说完事不关己的模样离开。 花十三瞬间反应过来,愤恨地闭上眼,他怎么忘了那家伙的视力非同常人,肯定知道偷看了他写的什么,立刻大步撵过去揪住她问。 “那你写了谁的名字,是不是我的?” 唐千夙无辜望着他:“十三哥,说好了要对彼此保密,你怎么还问?这不为难我嘛?” 花十三看她那小样儿,真恨不得立马按在腿上揍一顿屁股。“快说。” “那是我心仪对象,绝对不能告诉你。” 心仪对象?当真?花十三更想知道:“到底写的谁?” “那你便猜吧。”唐千夙已经走到了凤绯夜旁边,看四周没有朱薰儿的影子,“薰儿呢?” “说是突然有事儿,也不知道跑去哪儿了。”凤绯夜不想看唐千夙与花十三此刻脸上的表情,因为他们看起来玩得都很尽兴。 唐千夙立刻看向河对岸,说道:“她肯定是去勾你的花灯,想看你写了谁的名字。” 凤绯夜闻言微微一愣,他的花灯! 再看河面无数盏灯,心想,这么多灯如何能勾得着他的呢。 “对对,就勾那盏!”河的对岸,朱薰儿正在叫老板勾灯,已经勾了很多盏,这一盏也很快就拿到了手,正要打开看…… “朱薰儿,你做什么呢?” 糟糕,绯夜来了!朱薰儿连忙将手中的花灯纸收入袖子中,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没有啊,看别人勾花灯呢。” 看朱薰儿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唐千夙给了朱薰儿台阶下。 “看别人勾花灯确实蛮有意思的。” “对啊对啊,可有意思了,刚刚还有牵成了一对佳人呢!” 她的花灯肯定写了凤绯夜的名字,可凤绯夜就是不告诉她他写的什么,所以她就只能自己来找了。本来是打算勾到凤绯夜的那个为止的,不过现在好像不行了。 凤绯夜脸上还是那笑容,但眼中没有笑意。朱薰儿知道,她又惹他不开心了。正要前去哄劝,凤绯夜忽而又笑容盈盈说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去吃些东西。” “去哪儿吃呢?”朱薰儿立刻讨好地问道。 “薰儿不是说有一家叫如意楼的菜做得不错?” 她说过吗?那应该说过,平时话太多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嗯,如意楼的菜不错,不如我们就去那儿吃,十三师兄,唐四哥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绯夜复仇启动 唐千夙点头:“只要好吃,哪儿都没问题。” 几人转头朝如意楼的方向走去。 唐千夙悄悄问朱薰儿:“薰儿,勾到了吗?” 朱薰儿看着凤绯夜没注意这边,小声说:“够了五六个,都不是……”希望最后那个就是夜儿的! 唐千夙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傻丫头。” “唐四哥哥,你说绯夜真的喜欢我吗?” “……”这个唐千夙还真回答不上来,很多时候她也不知道凤绯夜在想什么,这人心思太重,“夜儿既然已经答应与你在一起,应该是喜欢的吧?” “是吧!”朱薰儿立刻开心起来。 “他是个心思特别细的人,你得慢慢发现他对你的好,不要着急。” “嗯!”朱薰儿用力点头,然后又笑眯眯地问,“唐四哥哥,我刚才看到你亲了十三师兄,你,很喜欢十三师兄吧……” 唐千夙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一问,不知如何回答,似乎对花十三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了啊,比她想得更快,没控制住。 唐千夙并不打算跟人分享她现在的想法,就迅速在朱薰儿的额头亲了一下:“我也很喜欢薰儿啊。” “啊。”朱薰儿立即捂住自己的额头,“你……你喜欢我也不能随便亲……”亲字一出口,看到凤绯夜看过来立刻打住,“唐四哥哥你太坏了!” 花十三看朱薰儿抹着额头,再看唐千夙那不大正经的表情,脸黑了大半,敢情这家伙除了亲他之外,也经常亲别人?真不是个好习惯。 “唐千夙,你过来。” “干吗?” “有事儿得提醒你。”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夜儿!”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唐千夙等人看了过去,就见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站在花灯之下,看着凤绯夜。 “四哥?”凤绯夜叫了一声。 百里燕回走上前去,与他拥抱在了一起。 唐千夙对一旁的花十三解释道:“是夜儿的表哥,百里燕回。” 百里家的人?花十三目光悄然落在了百里燕回身上,虽不动声色却将此人记于心。 百里燕回转身看向唐千夙,行礼:“上次匆匆而别还没来得及跟公子道谢,百里燕回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你们安好便好。我们正要去吃饭,百里四哥也一起吧?” “多谢邀请,不过我有些话要与夜儿说,所以请个方便。” “噢,你们请便。” 朱薰儿说道:“绯夜,我们就在酒楼等你,说完话你就回来。” “好。”凤绯夜应了一声便与百里燕回离去。 唐千夙与花十三他们进了酒楼吃饭。 花十三问:“上次你所救的便是这些人?” “嗯。” 朱薰儿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唐四哥哥对绯夜有救命之恩啊?” “算也不算吧,他也救过我很多次。” “怪不得,上次他修炼到了一半听到你在万魔谷的消息,立即不顾一切就去找你了呢。”朱薰儿全然不知道,那时候凤绯夜根本就不在九重门内。 “夜儿去万魔谷找了我?” 方才与花十三来北茫大街的路上,两人说了万魔谷一事。 当然唐千夙把自己被北斗七星封印法器封印、身体发生变化、被打到地下暗河逃生的事给隐瞒了。花十三要知道这些是不会向九重门告密或揭发,但很有可能就不让她呆在九重门,以免她被抹杀掉。 她也不是非要留在九重门不可,但目前是离不开的,除非北宫长离能告诉她,她已经不用再跟着花胤珣。不过,她倒不知道凤绯夜也去了万魔谷找她。 花十三回答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在太阴山。” “对啊,他还因为擅自出九重门被罚了呢。后来还被调查了很久,要不是有我还有六师姐给他作证他一直在闭关修炼,还要得查得更久。不过那也是因为绯夜他重感情,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去找你……” 朱薰儿说了凤绯夜根本就停不下来。 唐千夙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只是有些感慨,凤绯夜为她确实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而此时的凤绯夜与百里燕回,正在百里家临时在北茫设置的一个小酒坊后院。 小酒坊比较偏远,四周布置了一些人看守, 百里燕回说:“夜儿,你这样让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没关系吗?” “无妨,此刻我们的力量还引不起别人注意,这样越是光明正大的见面,越不会让人起疑心。” 说的也是。 百里燕回又问:“蜃楼魔封印的事……” “四哥放心,事已办妥。凤高阳可知道你这一趟过来?” “嗯,故意走漏了风声,让他以为我是过来拿蜃楼魔心脏的,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在包围这个酒坊了。” 凤绯夜眼神冰冷,嘴角勾起:“那我们便等着让他来抢。” “夜儿,四哥有几处想不明白,这蜃楼魔心脏被凤高阳拿了去,他有了魔兵,那我们岂不是更加寸步难行?” “四哥,你想想,魔兵出现时谁会出手?” “……九重门?” “没错。反过来若是我们启用魔兵的力量,那我们的敌人除了凤高阳之外,又多了一个九重门。所以……” “所以你打一开始想借用的就是九重门的力量而不是魔兵?” “……算是吧,不过这力量不会长久,九重门不可能永远为我们所支配。所以在此期间,我们必须尽快强大。” 百里燕回想了想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过…… “凤高阳也势必知道,利用大量魔兵会被九重门所制约,他会不会不敢用?” “南秀国皇帝如今身体日况愈下,却迟迟不肯退位给凤高阳,而三皇子凤泰成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凤高阳为了强大自己的力量,宿兽都敢养上了,还能对魔兵不动心?” 百里燕回想了想,再次颔首:“夜儿果然聪颖,有你在就不怕报不了仇。” 凤绯夜笑了笑没说话。 百里燕回看着他好一会儿…… “四哥有话直说。” 燕回有些难以启齿:“夜儿,我知道唐千夙救过咱们的命。” 凤绯夜听到唐千夙这个名字,目光一动,垂下视线没说话。 “你之前隐瞒他是唐门四子的事儿,可是想放他一条生路?” “不是!”凤绯夜低声轻喝。他如何能在百里家人面前,说放了唐门的人这样的话。牙关紧了紧,笑容在唇边微微颤抖,“只是还不是时候。” 百里燕回知道要对唐千夙痛下杀手,也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唐千夙没有那么罪有应得到被仇杀。但是,百里家上百口人的,有多少是罪有应得而死的? “夜儿,或许你可以试图网开一面,但若有朝一日他知道我们灭了唐门,又将如何?” 终归,他杀或不杀唐千夙,也无法与她走到一块儿。所以,就算看到她跟花十三亲密无间的模样,他也不该是嫉妒,而只是愤怒才对。 “你想多了四哥,我不曾想过要放过他,只是他还有利用价值,而且价值大的惊人。” “你是说?” “四哥,既然是仇人何必让他死得那么痛快……”凤绯夜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若是借他的手杀了他家人,或让他成为我们报仇的利刃,那岂不是比杀了他更大快人心?” 人心必然肉张,之前凤绯夜有意对他们隐瞒了唐千夙的身份,心中必然也矛盾着的。 “夜儿……” “四哥什么也不必再说。”他知道燕回要说什么,“过些时候,夜儿必然有唐门的好消息相告。”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凤绯夜的花灯 百里燕回闻言,也不再多话。且就在这个时候,凤高阳所派来的杀手将百里家的酒坊围了个密密实实。 凤绯夜与百里燕回连同酒坊内的人联手抗敌,但对方人手众多,且个个武艺高强,最终将百里燕回擒住,要求凤绯夜拿蜃楼魔心脏来换。 当日凤绯夜在幽都为了他的五哥百里若风,死也不肯一人离去。最终百里若风为了不再拖累他,在他背上自杀身亡。如今为了百里燕回,凤绯夜定然也会拿蜃楼魔心脏来换。 最终,凤高阳派出的杀手将蜃楼魔心脏带走。 唐千夙与花十三得到消息,感到酒坊之时,那些人已经离去,地上留下了酒坊所有伙计的尸体,以及对方的一些尸体。 寒风之中,凤绯夜搀扶着扶伤的百里燕回,目光肃然看向了唐千夙。 朱薰儿飞奔着过去扶住他:“绯夜,你受伤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唐千夙心想,大概又是凤高阳派来的人干的。 花十三去查看那些刺客,唐千夙上前与凤绯夜扶着百里燕回进了房间。 “百里四哥的伤口需要马上止血,薰儿你进来帮忙。” “好!” 百里燕回身上的伤口很深,所幸没有伤及要害,在唐千夙的救治之下无生命危险。朱薰儿出去找人,准备将百里燕回送到安全的地方。 唐千夙从室内出来。凤绯夜站在院子里身影寥落。 “夜儿,百里四哥并无生命之忧,别太担心。” 凤绯夜转身掀开门帘进了屋,看百里燕回已经睡去,幽幽叹了口气。 “多谢公子。” “还是那些人吗?” 凤绯夜扯出一个无奈笑容:“这种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唐千夙给不出答案,她坐过去拾起凤绯夜的手:“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给他清理伤口的血迹,拿出一瓶金创药。“会有些疼,忍一忍。” 将药撒入他伤口之中,凤绯夜只是看着唐千夙细心的模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余光看到花十三从门外走进来。他倾身头靠在了唐千夙的肩头。 “公子,让我靠一下。” 唐千夙挺起身子让他靠着。 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我的亲人还剩下多少个,很害怕只剩下我一人,公子,你留在我身边好吗?” 唐千夙拍拍他的背:“夜儿,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必然也会有亲人盼着你。或许现在他们还看不到你,可等你站在了高处显眼的地方,他们就会看到并朝你走过来。” 花十三看着屋内的两人须臾,折身往外走去。 随后他们将百里燕回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养伤,几人才返回九重门。 朱薰儿将凤绯夜送回宿舍,然后又再三叮嘱唐千夙一定要照顾凤绯夜,才从安居苑离去。 回到了家,宽衣准备沐浴之时,一张纸从她袖中掉了出来。 她差点就忘了,这是她让人勾上来的最后一盏花灯。 之前那么多盏都不是凤绯夜的,这个可能性估计也不大。 而且,凤绯夜心仪的人可不就是自己嘛? 朱薰儿随手将花灯放在了一旁,舒舒服服的泡入木桶的热水之中。热气腾腾的水面飘着红色的花瓣,朱薰儿靠在木桶边,脑子里想的都是凤绯夜。 薰儿母亲黄婉言端着热热的汤进来:“薰儿,今晚的花灯会可好玩?” 朱薰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汤一边泡澡一边喝:“前边还挺好玩,后边好不玩。” “怎么?后边没去放花灯?” “去了……总之,后边不好玩。”都怪那些刺客! 黄婉言看着女儿眼里全是慈爱,笑着问:“跟你十三师兄去的吧?” “对啊,跟十三师兄呢……”避开母亲询问的目光,她埋头喝汤。因为夜儿说他们的关系要保密,薰儿连母亲都没告诉。 “唐千夙……” “母亲怎么知道我还跟唐四……”朱薰儿抬眼一看,母亲正拿着那花灯在看。“母亲,那纸上写着唐千夙?” “正是。” 薰儿立刻将手里的汤碗放回母亲手中,并抢过那花灯:“哪个姑娘喜欢唐四哥哥吗?唐四哥哥也是她们能喜欢……的?” 朱薰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写了唐千夙名字的花灯上落款是……夜儿。 虽然不是凤绯夜的全名,但平日唐四哥哥就管他叫夜儿。朱薰儿面色苍白,颓然坐回了木桶之中,凤绯夜心仪的人是唐千夙? “怎么了薰儿?” “不会的……”薰儿自言自语。 “薰儿?”黄婉言担心又询问,“这花灯上的名字怎么了?” “啊,没事儿,就是师门里一个师弟的名字。” 花灯不一定都是写喜欢的人的名字,也可以是恩人,朋友,兄弟,至亲……凤绯夜之所以会写唐千夙,肯定是因为想为他祈福,感谢他呢。 “哎呀母亲,薰儿现在都是大姑娘了,人家洗澡的时候你就不要随便进来。”薰儿在那踢着水赶人。 黄婉言连忙站起来,以免被淋湿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给你汤喝的时候你可没说你长大了……” 母亲一离开,朱薰儿忍不住再次确认了花灯上的名字,心里很是不安起来。 但随后呵呵又笑了,不可能,唐四哥哥可是个男孩儿,再怎样也说不过去吧。 她瞎紧张什么呢,虚惊一场。 ********* 九重门的修行,在过了年之后再次按部就班的进行起来。 朱雀殿的罗武堂、凤鸣堂的长幼排序都做了调整,因为慕容衡已经离开了人世。而吴紫嫣也在年后离开了九重门。九重门又新招了不少弟子,玄赤堂如今已经有一百八十多人。 玄赤堂的大师兄还是骆彦清,二师兄是李卓宝。 唐师弟虽然排不上几师兄,但毕竟也当上人家的唐师兄啦,还是不少师妹青睐的唐师兄。当然,玄赤堂之所以来了不少女弟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美人凤绯夜的关系。 一切似乎都在有序进行着,但唐千夙发现了一个事儿,花十三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去井宿院找了他好几次也没找到。 哪有人说了一句,这两个月我会比较忙之后便消失不见?这时候,唐千夙忽然觉得手机是多么的重要!而且让唐千夙有些恼火的是,越是找不着她越是想见他。 唐千夙再次从井宿院扑空而返,决定了,再也不去井宿院找花十三了。 一进安居苑…… “唐师兄好。”迎面而来的师妹们热情打招呼。 “师妹好。” 然后身后一阵女孩子的窃窃私语。 “唐师兄果然长得很好看。” “你看到了吗,他鼻子好高。” “我还是觉得凤师兄好看。” “都好看。” 唐千夙:“……” 耷拉着脑袋进了三十九号房,李卓宝热情的准备熊抱过来,魏眷一把拦在唐千夙面前。自从知道唐千夙是个女孩儿,魏眷就比当事人还记住一点,男女授受不亲! “唐师弟……诶怎么抱的是你啊!”李卓宝立刻把魏眷给丢开,绕到唐千夙跟前,“师弟,帮帮我吧?” “说吧,又闯什么祸啦?”唐千夙去逗唐小八,这蠢狗现在受万人宠,每个人见它都喂肉,干脆以后叫唐胖得了。 魏眷说道:“宝哥最近春心萌动,喜欢上一姑娘了。” 唐千夙立刻来了精神:“谁呀?我们堂的还是别的堂的?又是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看上的?” “呸呸!”李卓宝揍了她一下,“不是。” “那谁啊?” 魏眷受不了李卓宝假惺惺的害羞:“凤鸣堂新来的师妹宋昕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新扎师兄追妞 果然哪个学校的师兄都喜欢追师妹!唐千夙说:“那赶紧表白去啊?” “我这不是正来跟你拿主意嘛,我要怎样跟她表白?” “嗯……呐,凤鸣花园里的花开了是不是?你等宋昕儿下课的时候,让路过的都给她送一只花,请到凤鸣花园。然后你就在凤鸣花园捧着一束花等着……” 电视剧那些梗,唐千夙全给贡献出去了,兄弟,去爱吧,像没受伤过一样。 “这么露骨?”李卓宝都觉得有点扛不住。 “你要觉得露骨,你就去拦住人家说,此路是我开要想此路美色留下来……” “去你的!”唐千夙还没说完就要给李卓宝伸手就掐住。 魏眷立刻拍掉李卓宝的手:“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我俩新来那会儿你不就这么干?” “又提以前那些破事儿,心胸真狭窄。”李卓宝吊儿郎当的走出去。“我走了啊。” “走哪儿?” “凤鸣花园采花去啊!” 唐千夙跟魏眷相互看了一眼,立刻兴奋地跟着出去,唐小八也跟着窜了出来。魏眷边走边喊:“雷子,张耀祖,快来,有事儿!” “啥事儿?”雷子从茅房探出脑袋。 “别问,带人跟过来。” “干罗武堂嘛?”雷子立马拉了裤子就跟上来,“诶,有活的没,唐师兄要带我们打罗武堂了!” 唐千夙差点没摔喽! 结果三十条少年跟着去采花了。 宋昕儿从训练场出来,便有人上来询问:“请问你是宋昕儿师妹吗?” 新来的姑娘腼腆,连忙说道:“我是。” “这花送给你,有人在凤鸣花园等你。” 谁会给她送花呀?宋昕儿又是好奇又是羞涩的,一路接了好多人送的话。到凤鸣花园的时候,手里已经捧了大大一束花。 且在凤鸣花园有一群师兄正拿着花等她过去。 人群最前面的是李卓宝,他手里还拿着一朵花,焦急等待着宋昕儿一步一步朝自己手来。心中默背表白词…… 宋昕儿紧张走过去,近些,又近了些。 忽然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传来:“李卓宝!” 众人一看,来的是执事关仲平,心中大叫不妙啊。 关仲平看着这群手里拿着花的弟子们,冷着脸说:“凤鸣花园的花,何时任由人采摘?” 宋昕儿一看手里那束花,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着急得脸都红了,不过姑娘倒还算够义气,也没说花不是自己摘的。 李卓宝更是英雄救美立刻站出来,把宋昕儿怀里的花都抱了过去:“花都是我们摘的,跟师妹没关系!” 关仲平说道:“你们摘这些花做什么?” “这……” 唐千夙立刻说:“执事,我们二师兄看上宋昕儿师妹,要送她花!” 李卓宝瞪着唐千夙,这个时候还要说出来……会被罚的好吗? 反正都是因为要表白被罚,那好歹也得先表白,不然一切不白瞎? “表白……”关仲平脸一沉,“你们玄赤堂最近很热闹嘛,人多了是吧,摘花也快?是谁出的主意要摘花表白?!” 唐千夙再次指向李卓宝:“二师兄觉得花很好看,让我们摘的。” 李卓宝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就把他给踢出去当替死鬼了?但唐千夙说的话,他不敢反驳,又扛过来:“是的执事,我让摘的!” 魏眷:“噗……” “魏眷你笑什么!” “报告执事,我笑是因为我们二师兄很实在。” 关仲平点了点头,回来慢慢看着这三十来个弟子问了一句:“你们是否都觉得你们二师兄很实在?” “是!”大伙儿异口同声。 “很好,既然你们都觉得你们二师兄实在,那么就跟他一起受罚。梨园的梨树正好需要施肥,你们就去给梨园松土!” “啊?” 这样也要一起受罚? “你们不愿意?” 要说不愿意那才见鬼呢!得加罚的。 “我们愿意!” “很好,松好土之后,每株梨树要施半桶粪水。” “啊?”大伙儿顿时瞠目结舌,粪水!别闹了好嘛?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是!” 李卓宝的表白以付出惨重的代价结束,不过结局倒是好的。人家李卓宝把宋昕儿给追到手了!这是后话。 唐千夙等人一身的大粪的味道从梨园出来,从此都不觉得梨园是个诗情画意的地方。 出了梨园,花十三出现了。 李卓宝见谁他都那拽样儿,就看到花十三他不敢造次,老实的叫了一声:“十三师兄。” 花十三颔首。 雷子叫道:“十三师兄。” 唐千夙也跟着大伙儿叫:“十三师兄。” 说着也要跟着人群离去,花十三手长腿长,跨上一步把人拉了回来,站在一旁等大伙儿离开。大伙儿知道这两兄弟感情好,也都羡慕的看了一眼便离去。 等人一走唐千夙斜睨了他一眼:“十三师兄这是干吗呀?”说完就不停把鞋子上的泥就往他鞋子上蹭,解恨。 “回来就看到你义务劳作,动静不小,据说还是因为追人家小师妹被罚的?” “你管我们怎么被罚,跟你没关系。” 花十三不怒,认真说道:“太阴山蜃楼魔封印出事了。” “啊?”唐千夙立刻停止了往他鞋上泥的举动,“所以你这些天都是去了太阴山?” “不是太阴山,是南秀国。” 唐千夙思考了前后:“蜃楼魔具有召唤魔兵的能力,你去南秀国……南秀国有人想启动魔兵的力量?” 所以他喜欢跟唐千夙说话,一点就通。“嗯,是南秀皇族。” 皇族?那就是陷害百里家族的一群人渣。“那查到了吗?” “虽然得到南秀皇族盗走蜃楼魔心脏的消息,但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此次前去是以盘查他们饲养宿兽之名去的,宿兽是查到了,不过这些小案子他们只要找几个替死鬼就能脱身,不伤大雅。” 宿兽,就是在人体之内眷养魔兽,将人变成半兽人那样的战斗工具。在苍元大陆,不论哪个国家,眷养宿兽都是死罪。 这些,是为了维护关内大陆的平衡。不过最近动乱甚多,妖魔横行,这种宿兽案子更是屡见不鲜。 “只是蜃楼魔不是封印在太阴山吗?怎么能被轻易盗走?” “所以能将蜃楼魔的心脏从封印之中解救出去的人,绝非普通人。而且蜃楼魔的心脏还是在万魔谷封印破解的前后不久发生的。” 当时太阴山忽然被邪气侵染,便以为是太阴山的封印出事,可后来又是因为万魔谷的邪气传送过去的。到最后太阴山还是出事了。 “那你是觉得太阴山跟万魔谷两个有必然联系?” “不仅如此。”花十三脸上有些无奈,“小四儿……” 唐千夙一看这人的表情,叹了口气:“还是觉得我们跟那些事件有关系?因为我们居然从万魔谷那活下来,有重大嫌疑。” 花十三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知道你憋屈。” “没所谓了,反正我就一直被怀疑。”唐千夙看向他,“你以前不是不爱管这些?” “这事儿算到你头上我自然要管。”花十三看着她目光赤诚,“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十三哥跟你一起,成吗?” 之前还气他没消息,这会儿立刻又全好了,唐千夙欣然点头:“成。” 花十三嘴角耸起:“那还往我鞋上蹭泥么?” 唐千夙看那脏鞋:“你知道我去井宿院找了你多少趟?一次都找到,没把粪泥蹭你脸上你就该高兴。” “我不在时你去找我啦?”花十三挑眉,心里高兴。“有事儿?” 就想见见。 “没事儿不能找?” “没事儿找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儿。”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过桥诗述衷肠 “什么?” “唐小四你想我了。” 唐千夙一听也不否认,骄傲问道:“我还不能想你啦?” 闻言花十三恨不得将这人揉心窝里去,她说什么他都爱听,他嘴角隐含笑意回答:“你能。” “那你想我不想?” 花十三低头看她,目光不觉又落在她粉润的唇瓣之上,心脏怦然悸动,羞臊之余又混合几分甜蜜……想亲这刁钻又诚实的嘴儿。他别开头,脸微红。 “难不成我还不如你?”他当然也想她,思念很长,迷茫而又固执。 “诶?花十三你脸红什么呀?”唐千夙揪着他问。 “我脸没红。” “你就脸红了,我看着你脸红的。” 花十三轻声笑着推开她凑上瞧的脸,从原地起开:“别闹我,唐小四,你臭死了唐小四,赶紧回去洗澡。” “臭?”今天她还掏粪了呐!两次人生的第一次!唐小四干脆撩起自己沾了粪水的衣袍下摆,对他一阵扇呼,“我熏死你!” 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些画面因为美好而刺痛人的心。 回廊里两个少年嬉闹的模样,落入了远处柳如烟的眼里,刺痛了她的心。 她时刻留意为之倾心的人的悲喜从来不曾属于自己,原来单相思,不止能让人黯然欣喜更多的是煎熬。就连对方在意的人是个男孩儿,也忍不住黯然神伤。 朱薰儿从后边走上来,看着柳如烟一直凝望的方向:“柳师姐又在看十三师兄呢?” 柳如烟回过神来,笑道:“没有,不是薰儿你让我在这儿等的嘛?” “十三师兄跟唐四哥哥真的比亲兄弟还亲呢。”朱薰儿看着也有些羡慕起来,凤绯夜跟她是情侣也不曾如此亲昵过呢。 她们就这么看着远处那两个少年边走边闹,最后十三忍无可忍一把将旁边的少年夹臂弯里,少年才老实下来,两人步调一致并肩前行,边走边不时转头与对方说话。 太远,听不见说的什么,但想来应该很有趣,看花十三,笑得多好看。 要是有一日,他能与她这么笑,对她而言定会比什么都珍贵,柳如烟心里想着…… “男孩儿都这样吗?”朱薰儿撇撇嘴,“好啦师姐,我们走吧。” 次日,唐千夙就接到了任务,与花十三、凤绯夜、魏眷、朱薰儿一道前往太阴山,追查蜃楼魔的事。 唐千夙看了一下被选过去任务的人,她与魏眷一起在万魔谷任务最后一起逃生。凤绯夜一个是与南秀国流放的皇子,一个原因是那日也突然出现在太阴山。 并不知道这些条件会不会是让他们一起任务有联系,但总觉得吧,动机不纯。九重门一直在怀疑她,她也条件反射的怀疑九重门来。 花十三说了这事他会介入,而朱薰儿……估计是为了跟凤绯夜才一起出来的。 不过,这只队伍唐千夙很喜欢,大家都是熟人,在一起舒服。 如今已是阳春冰雪融化的时节。很多地方残雪未尽,但已经有春的绿色渐染大地。看枝头嫩芽茁壮,地上绿荫清新。春花零星几点嫣红。融冰之下水声淙淙。 唐千夙几人策马来到太阴山脚下的富泽村,与之前腊月来时的景象别有一番模样,不再是银装素裹,而是屋舍清晰,嫩柳扶风,飞鸟啼鸣。 几人落脚的地方是“仙临客栈”。 仙临客栈比村庄更靠近太阴山,独居一处,坐落在山脚一丛竹子之下。 竹丛旁边依傍一株山桃,枝桠曲折,枝头花朵如今开得粉红。客栈前有一个池塘,里边小荷才露尖尖角,几片浮萍水中漂。 平日这里经常入住的是要上太阴山的灭魔师们。 唐千夙翻身下马,深深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看着周围满山春色,楼阁独具,想到一首诗,一边将马拴在了马厩里,一边叨咕: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魏眷栓了马从她后边走过:“别酸,就你那点墨水。” 花十三目光里有几丝笑意,也从她身后走了出去。 “什么叫酸,我这叫触景生情。”唐千夙跟着走出来。 凤绯夜问:“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果然将春色描写得恰到好处,虽说的不是同一个地方,但春色却是相同的……” “还是夜儿体贴。不过这诗不是我写的,是我们那一个叫白居易的诗人描写的西湖春色。” 唐千夙正好走到荷塘这边木桥,花十三站在桥上说:“既然小四爷有如此雅兴,不如来一首过桥诗?” 过桥诗?那就是走过桥上得写一首诗吧?跟七步诗差不多,不过这桥穿过池塘的小拱桥应该稍微长点,不止七步吧? 魏眷已经走到桥的对面,也对她招了招手:“来,唐诗人,来一首过桥诗。” “哼……”唐千夙双手环胸,“还真别激我。”她立在桥头回头看,凤绯夜与朱薰儿站在身后看着她,好赖也有几个观众了吧,那显摆一下。“来就来。” 唐千夙想了想,看着桥上的花十三挑眉一笑,迈上了一步。 “春时芳华未尽然。”说着又朝他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河边的青草之上,“三月风吹青草芽。”想了想,目光落在了仙临阁后边的高耸山脉,白雪依稀笼罩山头,她举步走到花十三的身边,嘴角一弯,“白雪意将春色弄……山川庭树……见飞花。” 春时芳华显未尽,三月风吹青草芽。白雪意将春色弄,山川庭树见飞花。 说着她已经走到魏眷身旁,回头对身后的人挑眉一笑:“四爷方才那算是诗吗,算诗吗?” “酸。”魏眷推了她一把。 “酸什么酸,十三哥你来守半桥诗呗?”唐千夙故意刁难花十三。 花十三表情淡然看了她一眼,举步就走,边走边说:“同行四五人,乘骑四五匹。百川溅残雪,天涯共逢春。” 五人骑马奔驰,踏破山川残雪,共赴天涯的画面直扑脑海,果然这男人的心里很大气。唐千夙不服气地推了他一下。 “比我还酸!” 花十三眼底尽是笑意,也不跟她争。他倒也不爱附庸风雅,不过看唐小四想玩,就跟了一把。 凤绯夜那旖旎风流的模样出现在了桥头,一旁朱薰儿一脸甜蜜站在他身旁说:“绯夜也要作诗,你们可得听好了!” 凤绯夜踏上拱桥,扶柳之下,春风吹动,他浅色的衣袖翻飞,掀起层层素白细纱。天光春色瞬间笼罩了他一身。 面若桃花,目光旖旎,彷佛他才是春色最灿烂的一景。 他隔着荷塘看向对岸,目光落在唐千夙的身上,眼中却似隔了层纱,疏疏淡淡,宛若琉璃。 他步伐轻迈,脚下春风轻卷,缓缓徐徐。 “湖畔何人静相待?此时相望不相闻。浅水荷叶卷春心,可怜相思未见明。”他走过荷塘的拱桥,惹得春水清波荡漾,四面桃红柳绿。红唇轻启,继续道,“谁人作诗雪弄春?水中轻雾起白莲。但愿此花非唐出,愿逐天光流照君。” 说实在的,唐千夙听了一遍她也背不出来,得慢慢回想才能一句一句体会。绝对不是那种人家张口说完,她就能说出“好诗好诗”的水准。 湖畔何人静相待?此时相望不相闻。 浅水荷叶卷春心,可怜相思未见明。 谁人作诗雪弄春?水中轻雾起白莲。 但愿此花非唐出,愿逐天光流照君。 倒是一旁的朱薰儿一脸陶醉,又重复了一遍。 “湖畔何人相待,那人肯定是……”虽然她没说出来,但听的都知道她指的是自己。 “用现在卷曲未舒展的荷叶比喻还不能言语的相思……”原来不能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绯夜心里也是那么苦闷。其实她一点也不介意他有没有出人头地,不过他作为男人他坚持,她也就由着他了。 “呼应唐四哥哥刚才做的‘白雪意将春色弄,山川庭树见飞花’,忽然觉得水中似乎开起了一朵白莲,很有意境!” 朱薰儿得意得跟大伙儿卖弄自己心上人的文采,继续说道:“绯夜希望这花并不是出自荷塘,而是来自天山圣洁如雪,那么他愿意如天光一样,永世照耀追随着它……” 朱薰儿悄悄挨着凤绯夜说:“原来,你对我的期望那么高,觉得我是雪莲吗?” 晒幸福真无耻! 唐千夙与魏眷一看那两人,同时转过头去,摇摇头。“最酸的一个。”说完就转身往仙临客栈走去。 谁人作诗雪弄春?水中轻雾起白莲。但愿此花非唐出,愿逐天光流照君…… 花十三看向凤绯夜,怎么他觉得这首诗的意思不仅如此呢? 凤绯夜淡淡回应了他的目光,丝毫不躲避,而是勾起嘴角笑了笑。对薰儿的诗词赏析他也不置可否,举步跟上唐千夙,进入仙临客栈。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受供奉的干尸 唐千夙几人的房间在二楼的,一进屋她便迫不及待将窗户打开,吸纳这大自然的清新空气。从窗户看后山的湖光山色,不觉心旷神怡。 在对面的山脚,有一排屋舍,一群小孩在玩着,屋檐之下坐着一个老人,静坐观看。店小二正好进来,唐千夙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孩,是学堂吗?” 店小二回答道:“不是,是净空祠堂,那是天元圣人,是守护太阴山的人。” “噢。” 一千年前,蜃楼被封印在太阴山时,是有一位叫净空的修道之人消耗毕生法力,坐化于封印之上。后来都会有一代一代道人守护着太阴山,守护着净空道人的遗骸圣骨。 次日清晨,唐千夙与花十三等人便前往净空祠堂。 一路都听到净空祠堂的积德行善之举,净空祠堂的师父天元圣人是远近闻名的善人,如今已经七十多岁高龄,却依然到处给人义务治病,给贫困的人家施恩,救助附近的小孩并教他们读书识字。他这一声都奉献给了百姓,并守护着太阴山的圣地。 净空祠堂不愧是个圣地,四处开满了紫色的圣地花。即便太阴山的封印被破坏之后,邪气四溢,但净空祠堂的周围设立了结界,让整个村落都笼罩在灵气之中。 天元是一个高瘦的老人,背有些驼,但慈眉善目精神矍铄。看见他时,他刚将来这里上学的孩子送出门口,见到他们缓声问道: “你们是……” 唐千夙上前说道:“您是天元圣人吧?我们是九重门的弟子。” 老人一听九重门,点头说道:“本道人天元,你们随我进来吧。要查什么你们随便看,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些斋饭。” 净空祠堂内供奉的是一尊圣骸,就是一尊圆寂了的圣人尸体,他们坐化之后,变成了一具不灭的金身,供奉与祠堂之内,守护太阴山。 魏眷看了半天说了一句:“怎么看也就是一具干尸,怎么就叫不灭金身……” 立即被朱薰儿踢了一脚:“这么说是遭天谴的。” “这些金身都是历代圣人的遗骸吗?”谈钱苏忍不住问道。 “正是,如今座位之上是白心圣人,也是我的师父。”说话的是天元,“我是净空祠堂第九位圣人,身负守护净空法身的使命,只是我愧对先烈,让封印出事儿了。” 此祠堂的圣人必须心存善念,将圆寂之时,身上的圣光就会补给给净空的法身,让他有持续的圣洁之力守护封印,继续镇压蜃楼魔。 圣人一生要断七情六欲,一心向善,不得杀戮,不染血腥。保证圆寂之时,圣光纯洁,才能让净空的法身永保灵力。 当圣人计算到自己的圆寂之日,就会将圣人法号传给下一代继承人,而他也会提前七天进入坟墓之中,清心净身,等待圆寂。 圆寂之后,圣光传入净空的法身后,风干为不灭金身,被供奉与祠堂之上。 虽然说是正义大义之举,唐千夙还是觉得挺残忍的,要自己被关在坟墓之中,只留一个通风孔,就在那等死坐化。 但对于追求至善至美的人而言,这是无比神圣的责任,很多人都想成为净空祠堂的圣人继承人,所以有不少弟子前来拜师。 但毕竟不杀生不染血腥不沾七情六欲的人为数不多,挑选得格外严格,所以这个祠堂也只有四名弟子。 宁静致远。 清宁,清静,清致,清远。 便是他们的四个弟子。 而天元已经有了下一任继承人的人选,他的大弟子清宁。 也就是说,天元已经算到了自己的死期…… 有点残忍的循环。 斋饭时间,问了一些关于净空祠堂的礼法,天元圣人巨细详谈。 花十三冷不丁问了一句:“天元圣人可知最近太阴山附近经常出现的杀人案?据说有很多孩子还被送来这儿避难。” “确实如此,太阴山曾经是个圣地,很多灭魔师前来,但也有动机不纯的,想要挖掘蜃楼魔之心,自然也会招来不少杀戮之气。净空祠堂设有结界,戾气太重的人进不来,便有不少灭魔师为了避开仇杀,将孩子送到这儿……” “既然圣人世代守护净空的法身,那天元圣人可知道封印到底是何时被毁?” “圣人只是净空法身力量的补给,而且还是在圆寂之后。所以活人无法很准确判断封印何时被毁。而且破坏封印的此人手法极高,居然毁了封印而又未让蜃楼魔复活,更是让人无法察觉。” 原本封印瓦解,封印内的妖魔一旦复活便会有很大的动静,但此次封印毁了,妖魔却没有及时复活,这便是令人费解的地方。而且到现在,也没能准确感应到蜃楼魔的力量。 “那天元圣人现在能否带我们进一下封印之地。” “可以,不过,我们需得在落日之前回到祠堂?” “为什么必须要在落日之前回来?”唐千夙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圣人每到落日之后必须在圣殿诵经念佛。”解释的是清宁。 真是规矩多。“我们便遵循圣人的时间便是。” 封印出事之后,整个封印之地被净空祠堂设了结界封锁,通常的人无法进入。要进入此山必须由九重门的令牌,天元才能将人带入。 封印在一座宽阔的岩洞之内,岩洞有个巨大凹坑,凹坑之中一尊大妖魔的干枯的尸骸都大概七八米高,体型巨大,獠牙跟人大腿一般大。 它反倒在地,四肢被铁链所困,看附近的石头依稀还能看到千年之前的激烈的战况。 而在它胸膛之上坐化着一尊干尸,干尸已经有些石化,右手剑指指天,左右扶于身前,仍能感觉此人一身浩然正气。这便是净空的法身。 “蜃楼胸膛的空洞,是因为心脏被盗取之后形成的吗?”看那模样,似乎最近才造成的破坏。 天元圣人说道:“是。” 花十三等人上前仔细检查蜃楼魔的封印破坏细节。 唐千夙微微眯起眼,看向空境左手的姿势,看了许久。天元圣人看着她问:“小公子可是发现了特别之处?” “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凤绯夜也立刻看向了唐千夙。 天元圣人随即叹了口气:“估计是破坏封印的人,把净法身上的东西拿走了吧?” 唐千夙微微一愣,回头看向天元,笑了笑:“天元圣人如何知道我看的就是法身呢?” 听到唐千夙反问,花十三身形一顿,慢慢回过头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信竹相赠 天元说:“我看公子一直在看着净空的法身,在研究着什么。” 花十三看了天元须臾走了过来,站在唐千夙身旁,也看了看那法身:“看他左手的姿势,应该手里应该握有法器,就不知道这法器是何时被人带走。” 凤绯夜闻言也前来仔细观察:“这手指之上又刮痕,痕迹还没被尘埃所覆盖,显然拿走的时间并不长。” “会不会是拿走蜃楼魔之心的人,看到这法器顺手牵羊了?”朱薰儿问。 “不无可能。” 唐千夙目光凝视着法身,一寸寸地看,没人知道她几乎能透视里里外外,唯独花十三心中自是有些低的,但唐千夙此刻不说话,他也不问。 天元圣人的目光在此轻轻落在了唐千夙的脸上。 凤绯夜不动声色,也随着花十三继续检查洞内的一切。为了迎合天元的时间,几人便也早早下了山,赶回仙临客栈。 魏眷:“唐千夙,你是不是在那法身身上发现了什么?” 唐千夙说道:“净空圣人身上的心脏也被挖走了。” “那人连净空圣人的心脏一起盗走?”花十三立刻回想方才在洞中所见的情景,分析道,“净空的心脏被拿走身体却完好。蜃楼魔的胸口却被挖出一个洞。显然此人是故意想要隐藏净空圣人心脏被挖走的事实。” 凤绯夜垂下视线,他还真不知道唐千夙是如何发现的净空心脏被挖走的,他用的特别的方式,从外表上看绝对不能看出来才对。 “如何能断定那两颗心脏是被同一个人带走?有没可能不是同一批人所为?而且,你们不觉得那天元有些奇怪吗?他一直在留意那个金元的法身,开口就公子那少了什么。” 凤绯夜决定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原本这些事他不想多言,但是世道如今,他不的不找个凶手出来,隐藏自己拿走蜃楼心的举动。 “而且你们可有发现,整个祠堂都十分诡异,其供奉的白心圣人金身毫无灵气,但整个祠堂布满灵气结界,那股灵气倒与封印之地净空的灵力相似。” 花十三看向九千流:“这话你倒放到现在才说?” “我只是没有把握,不想妄下断言,而且天元圣人积德行善,我不敢妄自猜忌。倒是他在封印之地的举动,让我心里生了疑虑。有没有可能是他拿走了法身的心脏?” “我觉得绯夜说的有道理!”朱薰儿觉得凤绯夜聪明极了,“要不然明日我们再去净空祠堂仔细搜一遍,看看有没有净空的心脏在那!” 千夙看向花十三,花十三没有疑义,她说道:“那我们明日就再去一趟净空祠堂。” 几人达成协议,继续策马赶回客栈。 诶?唐千夙看到了几株很眼熟的东西,马速放慢了下来。 “魏眷你看。”唐千夙喊了一声。 魏眷勒住马绳,回头看她,然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山上。 那儿有几节新绿的竹子长了出来,这竹子于其他的主子不大一样,竹节短切粗壮,看起来坚硬结实,靠近根部的地方长着一些鳞片的裹叶。 “看什么?没见过竹子?” 唐千夙仔细看了许久,那些竹子其他的都一样,就是有那么一两节竹子内,有黑色的影子动。 “你不觉得这竹子是我们在万魔谷看到的那些?” “你说的箜篌邪灵那东西?”魏眷说着就要拔剑,准备把这些箜篌邪灵的后代给剿灭。 唐千夙没好气的笑道:“得了,箜篌邪灵已经死了,这些已经对人构不成威胁,不过就是几株植物。” “那你还让我看!” “我让你看是因为也许这东西很珍贵……”唐千夙忽而就闭了嘴,“算了,先不告诉你。” “你这人说话怎么说一半呢!” “唐四哥哥,魏眷你们在干吗呢?”薰儿在前头喊道。 唐千夙策马跟了上去。 “说话到一半吊人胃口,你缺德不缺德!”魏眷大声抗议。 凤绯夜问:“你们在说什么秘密呢?” 唐千夙笑而不语,目光一直落在山上,可能是因为箜篌邪灵的根系延伸到这儿的关系,这山上居然长出了不少绿绿的箜篌竹。也许,这会是一个重大发现也不一定! 唐千夙内心莫名激动,终于有些明白什么叫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心情了! 魏眷说:“唐千夙说山上的那些个竹子是箜篌邪灵的子孙,还不让砍,说是很珍贵!那鬼东西差点让我们挂了,它有什么珍贵的!” 唐千夙悠闲了骑着马,幽幽说道:“若是你那笨脑子都能想明白喽,这地方就该进入网络时代啦。” 没人听得懂她说什么。 花十三看她那一脸得意,一直看着这山上的竹子傻笑,实在忍不住了,兴奋道。 “要是跟我想的一样的话,我晚上有礼物给大家,夜儿、薰儿魏眷,你们先回客栈,我跟十三哥去办点事儿。” “就你俩,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魏眷十分抗议。 “老实呆着,不然不给你带礼物。十三哥,我们走。”唐千夙抽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就走。 花十三也不问去哪儿,策马跟了上去。 凤绯夜看着那两人策马而去的背影,目光再次变得冰冷。果然在唐千夙的眼里,花十三永远排在第一位。 “唐四哥哥真偏心。”朱薰儿抱怨道,“要是晚上没礼物,他们肯定是去玩了,我回去就告诉庄使他们偷懒!” 凤绯夜却已经策马往客栈走:“既然别人不愿意让我们跟着,抱怨又有何意义?” 只是身后远去的马蹄,让在他心里踏下了一阵一阵的空虚与失落,究竟他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唐千夙远离花十三。 花十三与唐千夙策马上了山,道路两旁的树林枝叶新嫩。两匹骏马飞快穿越而过。 “十三哥,你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儿?” “你带我去哪儿就去哪儿。”别人她都不带就带他,多么好的待遇? 唐千夙笑,抽住马绳,马停了下来,她翻身下马。花十三也跟着下来,走到她身旁:“这些竹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唐千夙神秘一笑,凝视那些竹子好一会儿,抽出匕首便将其中一根砍断拖到平地上来。竹子直径大概是四个手指的长度,唐千夙削下来其中一节。 “十三哥,我能让你买下两座山吗?” “嗯?”这话题跳脱得有点让他应接不暇,“你想要那两座山?” “太阴山跟万魔谷。” 小子口子还真大?“你要它们做什么?”花十三倒是认真看了看着幅员到底多辽阔,盘算这买下来送她,管她要来做什么,不就两座山嘛。 “不是我要,我送给你的。”唐千夙一边说一遍削竹子。 “我买下来,你送给我?” “啊,然后你要封山育林,让这里长满这些竹子,到时候你会特别感谢我。” 唐千夙将手里的竹筒喀拉一下破开,大竹筒里还单独藏着两个竹筒。形状大小一模一样,大概两手指的宽度与长度,嫩绿色,竹节两头圆润坚硬。 花十三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赶紧说,这到底是什么?” 唐千夙笑:“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若是我找到一种能缩短世上距离的通讯工具会第一个告诉你?”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黑暗之花 这中天马行空的话她倒是说过,那时候她说…… ……“关键是你们这儿没有便捷的通讯工具。” ……“你们这儿?” ……“我是说咱们这儿……若是有一种通讯工具,我写了信你能马上收到,那样的话就不用那么麻烦。我想约你喝酒,寥寥几个字一投,等你到我这儿刚好酒已温好……” ……“若真有那样的被你如此利用,岂不浪费?” ……“对我来说可不浪费。” ……“若是真有如你所说的事物,世上的距离都能缩短。” ……“我要是能发明出这东西,第一个就告诉你啊。” ………… 花十三一看她手中的竹节,再想到刚才魏眷说,这是箜篌邪灵的子孙之类的话,又再想之前万魔谷的传送之门,恍然大悟。 “你是说……这两节竹子能相互传送东西?” “不知道啊,现在不是叫你来跟我验证一下。这竹筒里有灵物,大概是一些小妖精,得把它们弄出来。应该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怪,魔煞之气不重。” 唐千夙剑指起了灵焰,形成一个“卍”字符,打开竹筒一头的同时,形成一个小小的罗网将那小妖精抽了出来。 黑色的一小团灵怪,没什么魔煞,一松手休的一下就窜入草丛里。 “我当时就看到,竹筒里有两节箜竹,然后有一只灵怪在穿来穿去,忽然觉得不可思议。”唐千夙说着将其中一个竹筒给了他,“之前在万魔谷,大竹筒是可以将人转移的,这个转移人大概是难了点,不过书信的话应该还成。” 唐千夙拿出了一张纸折叠几下,投入自己手中的竹筒里。 咚 轻微一声响,沉静如花十三也迫不及待的打开自己的竹筒,一看心潮滂湃,看了唐千夙一眼,迫不及待将自己箜竹里的纸片抽出来! “小四儿……”这太不可思议了!唐千夙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 唐千夙莞尔,目光精明:“你买不买下这两座山你说吧?” 花十三满怀惊喜,因为这样的竹筒,更因为这样的唐千夙。捏着手里的竹筒,满眼笑意看着她。 唐千夙看他那眼神,微微甜蜜得意意气风发说道:“我说话算话吧?魏眷跟夜儿我都没说,第一个告诉你……” 话还没说完,花十三直接上前将她抱入怀里,欲罢不能的抱了又抱:“唐千夙,这世上为何有这样一个你。” “那我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吧?” “你一直就是。”他独一无二的唐小四。 唐千夙心里喜悦蔓延,推了推他又说道:“这些竹子不是所有竹节都长两个竹筒,十分稀少珍贵,所以有可能就尽量保护这两座山,让竹子长出来。在那之前,这个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会被砍伐精光的。” 人类有这样的习惯,一旦有好东西每个人都会来寻找。比如现代人为了吃到谐音“发财”的“发菜”破坏了大片大片的草原。 “听你的,我会保护好这两座山。” “不能叫箜篌邪灵,不然又得给灭魔师找上门来,以后就叫这个……信竹怎样?” “信竹,恰如其名,就叫信竹。”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万魔谷看看如何?” “好。” 两人也干脆,说走就走。 万魔谷如今已经凹陷下地表,四面水流都流入其中,变成了一汪大湖泊。多少人被埋葬在这湖水之下。唐千夙也险些成了这片土地下的冤魂。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万魔谷周边的山上,倒是随处可见信竹的踪影,两人在附近骑马走了一圈,天色已晚便又掉头回了太阴山…… 夜色如墨,此刻的太阴山极为诡异。 只见沿途一路开满了圣地花,紫色的花在夜间发出荧光,遍布了从仙临客栈到净空祠堂。 “出什么事儿啦?”怎么到处都是花?难道……不好! “四儿小心!”唐千夙话还没说完,花十三喊了一声。 唐千夙立刻感应到身下的马出了状况,两人同时从马上一跃而起。眼看唐千夙就要着地,花十三朝她脚下设置了一个冰镇。 唐千夙落在冰阵之上,下一秒花十三也赶到。 两人的坐骑已经被紫色的花藤完全缠住,那些花藤钻入马匹的身体内开出紫色的花朵。 原本十分圣洁的圣地花,如今每一朵花看上去都像一个骷髅。 此时,花十三抽出了一把长剑。剑身白光流萤,他举剑挥下,剑压如崇山峻岭,在地上轰出的一道沟壑,紫色骷髅花四溅飞出,在半空中惨烈鬼叫。 而此时,终于发现,原来那些开满圣地花的泥土之下,埋葬着无数的人头。 这断时间以来,来太阴山的人屡屡失踪,可并非都是被箜篌邪灵所吸收,而有更多是被埋葬于净空祠堂。 在净空祠堂的另一头,朱薰儿与魏眷正在应战。 一看到唐千夙与花十三大喊道:“十三师兄,快救救绯夜,他被花海吞没了!” 话还没说完,花海忽而起了重重波涛,如海浪一样席卷而来。 朱薰儿与魏眷也瞬间被花海淹没。 四周出现四个金身干尸坐化于祠堂的东西南北四角,他们浑身发着金光,口中诵念佛经。而在他们横纵交叉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法阵。 唐千夙与花十三脚下的冰镇哗啦全碎了,紫藤花迅速缠住了两人的腿,牢牢固定在了上边。 藤蔓充满着探知的力量,立刻陷入了唐千夙的记忆。她的心海顿时翻了黑暗的记忆浪潮。 “子谦哥哥,救我,救我!” 六岁的唐千夙与宋子谦一起放学回家,她让宋子谦去给她买冰淇淋,她就在外边等着。结果被人掳上了车。 宋子谦丢了冰激凌就追上来,拖在绑匪的车门口,腿全被马路磨破了,但他就是不肯松手,一直叫着她:妹妹!千夙! 劫匪一看行动将要暴露,就把两人丢出了车子外。她的头磕碰在了路上,流了很多血。 十三岁的男孩儿背着她在黑夜里奔跑。 “妹妹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唐千夙你再忍一忍……不许睡,唐千夙!子谦哥不让你睡你要听话不能睡!” 漫长的路,少年的脊背,呼吸,心跳,呼喊从那时候起,一直在铭刻在她的心里。只是,她所铭刻的一切,变成了将她推上手术台时,她昏迷之前听到的绝望的声音。 “千夙乖,你睡一会儿等会儿就没事了。” 他往她身体里注入了麻醉药剂,用绷带锁住了她的手腕,肩膀,腰腹,膝盖,脚踝。在她的头部以及身上的感应穴位贴上测量装置…… “噢,你想问为什么要选你?呵,不但是我选你,更是我的家族选择了你……” 背叛,绝望,黑暗! 唐千夙身上忽而开出了紫色的骷髅之花! “千夙!”花十三挥剑斩断自己脚下的花藤,上前抓住了唐千夙,撤掉她身上的话。 可一股黑暗的力量从她身上过度到了他的手上。 背叛、绝望、愤怒、痛苦、如怒海狂澜! 让十三也跟着骤然心痛。 唐千夙忽而伸手抓住了花十三,睁开双眼,眼睛里有两朵紫色的骷髅之花。 “宋子谦,我要杀了你!” 她身上的紫色骷髅之花,随着她的怨恨与愤怒一朵朵开放,有吞没十三的趋势。 花十三不顾身上开出的骷髅花,剑指落在她的眉心,沉声说道:“千夙,唐千夙,醒醒,我是花十三,你十三哥!” “你说……”唐千夙看了花十三好一会儿,忽而一把挥开他的手,眼里流出了紫色的眼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她手一动,银魂剑已出,刺向花十三……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凤绯夜的黑暗 花十三举剑挡住她的攻击。两人在紫色的花海之中对战几个来回之后,花十三出手想要挑落她手中的剑。 唐千夙眼中的紫色花朵瞬间消失,看着花十三的眼睛里满是楚楚可怜:“十三哥不要……” 花十三心神一惊,收手的瞬间,唐千夙眼中瞬间再次恢复紫色的骷髅印记,嘴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意,举剑朝他刺去。 花十三疾步后退,身子撞在了祠堂的墙壁之上,紫色花藤迅速将他缠绕捆绑。它们想进入花十三的身体,但是这个人的内心居然……没有破绽。 只是被花藤所困,花十三此刻也难以挣脱,而唐千夙猛然的攻击已经急速而来。 四尊金身金光普度,佛经念唱的声音在圣地环绕不绝,犹似声声安魂曲,超度声。整个结界里依旧充满这灵气,没有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魔煞之气。 唐千夙的剑就要穿过十三的胸膛。 “唐小四!”十三大喊一声。 剑尖点中了他心脏,唐千夙忽而抬头看了他一眼,剑身迅速向外花开,咻的一声,银魂剑雪亮,挥断了花十三身后的不灭金身。 “啊……”惨叫声起,一尊金身被一分为二倒下来,恢复了原来的面貌,此人居然是清远! 诵佛之声戛然而止。 唐千夙嘴唇被她咬出了鲜血,她站在了他身边,毁掉他身上的紫色花朵:“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这花能让人进入心里灰暗的记忆,多加小心,我去找夜儿他们!” 花十三说道:“我掩护你!” 两人并肩奋战,一路斩杀向圣殿。 此刻的圣殿之内。 凤绯夜被紫色的花藤缠在了柱子之上,他身上的花开得格外灿烂。 “越是开得灿烂的花,说明心中的仇恨怨气越大,你这怨恨可谓是能毁灭所有!” 天元圣人对凤绯夜说道。 “你真是一股可观的力量,我现在就把你吃掉,再慢慢杀掉你的同伴……本来想放你们一马的,可谁让你们怀疑到了我的头上?我就快成功了,绝对不允许你们毁了我的计划……” 天元苍老的手压在了凤绯夜的心口。 “多么有力的心跳,我喜欢活人的心就是以为跳动的力量让人兴奋……” 手逐渐压下,就要压爆凤绯夜的心口。 笃 天元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昏迷过去的凤绯夜,再低头看,一束火莲藤贯穿了他的胸膛。 “怎……怎么可能?” 凤绯夜闭着的眼睛忽而慢慢睁开,一双灿金的眼眸望入了天元的眼睛里。 天元惊恐大喊:“你……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难不成你是吗?白心道人。”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你自己说的。” 白心是一百多年前的祠堂圣人,也就是天元的上一任。在进入坟墓的那七天,因为害怕死亡圣心收到了污染,恰逢千年禁之时,万魔谷的箜篌将邪气传送到了太阴山。 白心不仅没有按计划圆寂,补给净空的力量,反而被邪气侵染成魔,依附到了下一任圣人的身上,继续以活人的形式存活在净空祠堂。 而现在他所利用的这个身体,已经接近毁灭,所以他又在司机准备新的身体,用于进行第二次进化。 这这些需要大量的魔煞之气,所以便利用圣地花吸食人类的恶念与怨恨,从而不断强化自己的力量。 天元闻言瞪大眼睛看着凤绯夜:“是你!是你破坏了封印,盗走蜃楼魔之心。” “没错,那日你也在封印之地,与那些干尸谈心呢。不过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污染了净空的心脏,那蜃楼魔之心我还要得不是那么顺利……” “你不是九重门的弟子吗?” “你不是也是净空祠堂的圣人吗?”凤绯夜笑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紫色充满的空间里,熠熠生辉,“像你这样低等的妖孽,想要驾驭我的力量我的仇恨,凭你……也配?” 也配两字,凤绯夜说得极轻,嘴角含着笑,目光炽烈地将火莲藤从他心脏那噗的抽出来。 “呃——”天元凄厉一声,胸口的洞不断飞出黑色的灵魂,他低低控诉着,“凭什么圣人的一生就注定要为别人倾尽所有,就连去死也是被活埋七天……我一生行善,为什么却不得不死……” “夜儿!” 唐千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凤绯夜目光一凛,扑向天元一手抓住了他的心脏,猛然扯了出来,捏碎了! 他可不能让唐千夙发现了什么。在捏碎天元心脏的时候,他另一只手用天元的法杖划伤自己。眼中的金光消失…… 等唐千夙赶到之时,他狠狠抓住天元说:“凤高阳,你要让你血债血偿,我要用你的血祭奠百里家的冤魂……” 他的血染了一地。 看到唐千夙过来,他目光凶狠,火莲藤鞭向了唐千夙。确实,被污染的圣地之花,开始确实翻动了他黑暗的心海。相信唐千夙他们也会有这样的感受。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幻术对他而言……差远了。 但现在他得做做样子让唐千夙看到。 唐千夙阻挡他手中的火莲藤,将他逼到了角落,最后抓住他的火莲藤,大声道:“夜儿醒醒,夜儿!” 凤绯夜根本就劝不住,唐千夙一掌将他打昏了。 因为天元的死,祠堂结界在崩塌,他的身体不断飞射出被他吸附的邪恶灵魂,魂魄在院中找到了自己的尸骨,一朵朵圣地花站起来形成了魔兵。 魏眷杀进来掩护唐千夙。 唐千夙背着凤绯夜到了院子之内。 花十三此刻又斩掉了一尊不灭金身,金身落地,原形是清静。天元的二弟子。 这些人不过都是天元的杀手。 花十三说道:“小四儿,你带着凤绯夜先走!” “可是……” “剩下的交给我,走。” 唐千夙一咬牙,背起凤绯夜朝着祠堂外走去。 花海所遍及的地方,都是骷髅魔兵,朱薰儿虽身上有伤,却坚韧杀了上来为唐千夙开路。 “唐四哥哥快带绯夜走!” 唐千夙背着凤绯夜一路杀出…… 夜色茫茫,唐千夙避开紫色的花点亮的地方,一路狂奔。 在她背后的凤绯夜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这人的侧脸,在朦胧月光之中,微微散发光华。颔首她单薄的背,支撑着自己的全部。听着她的呼吸很近很近的耳边吹动。 凤绯夜嘴角扬起笑意,贴在她身上,听她砰砰的心跳之声。 这真是个美丽的夜晚。 路上的已经没有了蓝色的花,但此刻天黑茫茫一片,唐千夙放慢下脚步。回头看,她已经离开太阴山很远。 凤绯夜的血,染湿了她的衣袍,此刻停下来,冷风吹过有种粘腻的冰凉。 太阴山再往前就是苍南山了吧?凤绯夜目光轻漾,比月光更冷更朦胧。 “咳咳……”凤绯夜咳了咳,幽幽“醒了”过来,“……公子?” “嗯。”唐千夙没再跑,而是接着月光大步大步走着。 “……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唐千夙被圣地花操控过自己的愤怒与怨恨,所以像凤绯夜如此大的心结,定然受到的侵蚀更大。只是没想到,天元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居然被九千流失控后杀死。 “圣地花能让人陷入痛苦的记忆中,你会这样在所难免,不过现在没事儿了,别担心。” “……那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已经出了太阴山挺远了的,天太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凤绯夜气息虚弱,看了看四周:“太阴山出来后……应该是……苍南山了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借千夙杀唐门 “苍南山?”这不是唐门所在的地方吗?唐千夙停下脚步,果然再往前就能看到唐门再苍南山庄发出的灯光。 不过,若是没有必要,不至于要进唐门吧。毕竟,她也不是唐门的人。虽然现在是唐门四公子的身份能够进入唐门,但她还是想尽可能避免与唐门有太多的交集。 “嗯,是苍南山。不过我们随便找个村庄落脚,等十三哥他们过来。” “好……听公子的。” 只是这方圆几里地之内,也不见有灯光,唐千夙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 “公子……能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啊,你先别说那么多话,休息一会儿……” “好……”眼看苍南山庄就要这么错过了,凤绯夜将身上残余的被污染的花瓣揉进自己的伤口里,伤口的血肉顿时变黑,疼痛让他轻伏在了唐千夙的耳畔,气若游丝说道,“公子,若是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唐千夙有一丝很不好的预感,她骤然停下脚步,叫了一声:“夜儿?” 凤绯夜许久之后才应了一声:“嗯?” 唐千夙方才看过,他受伤的地方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凤绯夜的呼吸很不正常,唐千夙连忙将他放下,将他扶起来 一看,凤绯夜嘴角流出了一丝丝黑色的血。 “夜儿这伤口……有毒?” 月光之下,凤绯夜苍白的脸,像一朵失了水分的花,他微微笑道:“只是瘴气,我没事儿的,公子别担心……” 唐千夙目光肃然,看着四周,再看一眼苍南山庄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去一趟苍南山庄了!” 凤绯夜垂下眼皮,遮掩了眼睛里流过的一丝得逞的笑意。 唐千夙殊不知自己此行,让唐门在北茫的常驻势力几乎全军覆没。 凭借着自己身上那块唐门令牌,唐千夙确实受到了四公子的待遇。凤绯夜也得到了最好的救治。两人便暂时在苍南山庄安顿下来。 半夜,唐千夙的信竹就收到了花十三已经顺利清扫净空祠堂的消息。 净空祠堂之所以被圣洁的结界包围,是因为天元圣人将封印之中净空战斗之时,所用的法器埋在了净空祠堂,借用圣物设置了结界,掩盖自己的魔煞。 但到最后,他们也没弄明白,蜃楼魔的心脏与净空圣人的心脏是被何人盗走。 唐千夙给十三回信,说与凤绯夜会在苍南山停留两日,待凤绯夜身体恢复便回九重门。 花十三回复,他们会在燕河边上的燕河镇等她吗,一道回九重门。 两人因为有信竹联系,一切情况尽在掌握之中…… 次日,凤绯夜醒来,以散步为借口,在唐门人带领之下,与唐千夙参观了唐门的中心殿的庞大机关阵。 苍南山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是,他们的水源就在苍南山庄的中心殿。那里的水除了供给着整个苍南山庄的日常饮用之外,也是操控机关阵的动力。 他们的机关阵是通过水力带动齿轮,操控外围的机关。且听带他们参观的那个人说,平日不会用这机关,除非是被外敌入侵。 凤绯夜将中心殿的构造铭记于心。 随后,他盗走了唐千夙的唐门令牌,伪装重伤修养。百里家在苍南山的卧底来给他送药,他便将令牌给了卧底。 卧底拿着令牌进入中心殿,用线绑住密封的毒药,放在水源的齿轮之间。 随后,卧底再将令牌还回给凤绯夜,凤绯夜物归原主。 再接着凤绯夜便与唐千夙离开苍南山庄,到燕河镇与花十三会面。 接下来,由百里燕回组织杀手进攻苍南山,苍南山为了应付外地启动机关,齿轮压碎密封的毒药,剧毒流散在水源之中…… 唐门在苍南山的常驻人马一共一百五十多人,当日在山庄之中一百二十人,立马被毒死的有五十多人,百里燕回带人趁机杀挥,将剩余人全部杀光。 这已经是唐千夙等人回到九重门第五天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苍南山庄一夜灭门! 这桩案子震惊了关内外,这是唐门近年来最大的一次被暗杀的伤亡。后来被人称之为,苍南山密杀令。唐门虽是关内大家,但也是仇敌满天下,要找到仇人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唐门至今仍寻找不到确切的凶手。 凤绯夜心里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终于讨回了一点点血债,虽然还是不够,但是至少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 他一个人躺在九重门梨园的一株老梨树的枝桠之上,看着阳光透过簇拥开放的梨花枝头,在他眼里晃动着。 风吹过,梨花落…… 脑海中浮现母亲在梨花树下起舞的身影。 他的母亲,百里雪,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原本该拥有最大的幸福,可却成了这世上最不幸的女人。 “母后,孩儿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他伸出手要触摸梨花…… “鬼奴,确定是他们吗?” 梨树之下忽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凤绯夜捻住了一支梨花不动,慢慢偏过头去。 梨花树下站着的男人,是西岐被流放的皇子,花胤珣。 鬼奴站着了出来说道:“回主子,就是他们。主子掉入悬崖的那日,出手相救的其中一人叫罗战,确实就是唐千夙的手下,他们一直在暗中追查花胤珣,但却没有出手害过主子。” 花胤珣轻哼了一句:“当时不害可不表示以后不会。唐门与南秀国关系匪浅,他们能帮助凤高阳铲除百里家,又有什么不可能为了南秀国要害花胤珣呢?” 花胤珣把玩着手里的念珠:“说什么巴结我是为了让我帮她走后门进入九重门……显然她是在撒谎。一个心虚的人才会撒谎来掩饰自己的目的。” 鬼奴:“那么主子,需要我去杀了他吗?” “不用。”花胤珣轻声一笑,“你不觉得挺有趣的吗?她一边接近我,却一边跟十三称兄道弟,太有趣了不是么?” 鬼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那主子觉得,她知道十三儿的身份吗?” “这……”鬼奴这么一说,花胤珣倒是稍微思虑起来,没有说话。 鬼奴又说:“若是知道的话,他对十三儿出手,我们该如何向上头交代?” 花胤珣一颗一颗拨弄手里那一小串念珠,许久之后说道:“鬼奴你说,我们就当不知道会如何?我很想知道会如何……” 花胤珣说着一步一步离开了漓渊。 凤绯夜手中的那枝梨花忽而就松开弹了回去,震落了一片片的花瓣,落在了凤绯夜的身上。这话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唐千夙故意接近花胤珣是别有目的?那么又跟花十三有关系? 不管是什么关系,但若是唐千夙接近花十三是别有目的,那就表示其实她跟花十三也没那么好不是么? 这样很好。 凤绯夜最近一直觉得一切似乎慢慢都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一袭轻盈的身影从梨花树上徐徐而落,白色落英如细雨纷飞。凤绯夜举步离开梨园,身后白英席卷,依依相随…… 傍晚的斜阳穿透八角凉亭。蕖苑亭之内,唐千夙与花十三正在凉亭之内举起对弈。他们没有说话谨慎走棋,棋路相逢之时,两人同时抬起目光看向彼此,嘴角卷起笑意。 凤绯夜已经不止一次远远望着那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唐千夙对他固然是好,但却从不曾与他畅谈欢笑,不曾与他各自捧着一本书看上一下午都不说话,不曾与他亲近亲吻额头,不曾与他说只对他好…… 那么她对花十三做的一切又都是出于真心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利用的喜欢 若是以往,凤绯夜必然会立刻上前去破坏那一副和谐的画面,但今日他却没有,而是转身往凤鸣堂的方向而去。 凤鸣堂里都是女儿家,凤绯夜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门口等候。随性而站,嘴角自带三分笑意,让四周的花都黯然失色。自然而然引来无数女弟子的侧目。 新来的弟子自是不敢妄自靠近,只是羞涩地打了招呼便走过。 师姐们倒是凑了过来,问道:“凤师弟来我们凤鸣堂可是有事儿?” 凤绯夜谦和有礼说道:“请问师姐,薰儿可在?” “怎么不叫熏儿师姐,改叫薰儿呢?”女弟子们知道凤绯夜与朱薰儿走得近,而来明眼人就看得出来,朱薰儿非常喜欢凤绯夜。 凤绯夜只笑不语,在众多女子的包围,看到朱薰儿从后边走上来,他温和说道:“还请师姐让一让。” 女弟子让出一条道直接通向了朱薰儿,大伙儿立即心知肚明,人家大美男就是来找薰儿的。 “熏儿师姐,你可真幸福,你看我们凤师弟眼里就只有师姐你一人!” “方才他就一直站着不动,师姐过来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听大伙儿这么一说,朱薰儿心里甜蜜又得意,嘴上却说道:“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啊。”说着朝着凤绯夜走了过去,虽然两人经常在一起,可跟他说话还是不自觉就脸红了,“你是在等我吗?” “我是在等你。”凤绯夜目光都集中在朱薰儿的身上。 “等很久了吗?” “等你多久都没关系。” 女弟子们一听,又是一阵羡慕嫉妒。朱薰儿满脸笑意,拉着凤绯夜小跑着离开,到了无人之处欣喜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薰儿……”凤绯夜贴着薰儿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薰儿脸微微一红娇嗔道:“就我们俩去吗?” “若是薰儿不想跟我单独相处,那我就把公子跟魏眷他们都叫上。” “不要不要!”薰儿立刻拉住他的手,“我就喜欢跟你单独在一起。” 凤绯夜微微笑着,目光潋滟,然后微微低下头看着朱薰儿紧抓他的手。薰儿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矜持的握着他的手,脸通红着就要撒开。 凤绯夜却反手将她小手握在手心里,薰儿瞪大眼睛看着他,最后含羞带怯顺从:“绯夜,你待我真好。” “走吧,不是说要去看落日?” 他将薰儿带到了九重门内的落霞峰,他之前也经常在这儿看日落,想着带唐千夙一起来看的,不过却一次也没带过来,因为他最想带她来的那一次,她正跟花十三在一起。 薰儿与凤绯夜并肩坐在山顶。 一轮红日慢慢从层叠的山峦之后落下,橙色的光芒剪切了山的沦落,最后剩下余晖染红了天际,照红了朱薰儿满是幸福的笑脸。 凤绯夜偏头看薰儿,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 薰儿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凤绯夜将她拥了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之上:“落日好看吗薰儿?” 薰儿心跳得不能自已:“很好看。” “可我觉得薰儿更好看。” “再好看比起你,都不好看了。”薰儿娇羞的靠着他说。 “怎么会,薰儿在我眼里比谁都好看。” 薰儿一听,主动地抱住了他的手臂,痴痴地看着凤绯夜绝世无双的脸,看着晚霞在他眼里绽放如同火焰一样。 “凤绯夜,我好喜欢你。” 凤绯夜笑,让山峦清澈,风云柔和:“我也突然好想知道薰儿很多很多的事,薰儿小时候就这么可爱了吗?” “小时候?”现在凤绯夜已经对她好奇到自己的小时候都要知道了吗?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凤绯夜已经喜欢上她了吧。 朱薰儿说起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儿,凤绯夜听着却没一件是自己想听的,于是叹了口气:“唉……” “为什么叹气?” “薰儿小时候就那么讨人喜欢,可惜那时候我没看到,突然有点嫉妒十三师兄。” “嫉妒十三师兄?” “嗯,你之前不是说,你跟他从小就认识了吗?他知道小时候的你我却不知道。” 薰儿一听噗嗤就笑了,紧紧抱着他手臂说:“你这是在吃醋吗?”被他吃醋原来是那么开心的事。 凤绯夜说:“他是比我好……” “胡说,十三师兄是好,但是我觉得你最好,比谁都好。” “我不过是个被流放的皇子,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跟我在一起你不委屈?” “不委屈!我才不稀罕你是什么出身。” 凤绯夜感动地搂紧她的肩膀,望向天边的晚霞:“你说,花胤珣也是被流放,他前后都有人伺候着,果然是备受宠爱的幸运之人,我真羡慕他。” “羡慕那个花胤珣?”薰儿忍不住嗤之以鼻,“完全没有必要羡慕他!” “是,我不该有那样的想法。再怎么说北茫之地说到底也是西岐的领域,所以像花胤珣或花十三这样的皇族后代,本就该被人爱戴,若是我也是个被父母喜欢的孩子……” 从百里燕回受伤的那会儿,凤绯夜跟薰儿大概说了他的情况,所以她也心疼被家族抛弃的凤绯夜。 “你不是还有我吗?还有花胤珣你莫要羡慕他!” “为什么?” “因为……”朱薰儿欲言又止,最后撇了撇嘴,“不为什么?” “你讨厌花胤珣?” “我不是讨厌花胤珣……”朱薰儿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反正那个花胤珣就没什么可以让你羡慕的。” 看来那花胤珣的身份果然有待挖掘啊,凤绯夜更想探究到底了。他斜睨着朱薰儿,凉凉说道:“你就让我莫要羡慕那花胤珣,那花十三呢我就该嫉妒他对吗?” “十三师兄……”朱薰儿倒是说不出十三的不好来。 “花十三在你眼里就是特别好对吗?” “不是那样的,十三师兄他好……” “你说他好?”凤绯夜忽而就松开了她,站了起来,“薰儿师姐,我先回去了。” “绯夜!”薰儿也连忙起身拉住他,吃醋是好,但生气了不理她那就糟了,“绯夜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薰儿拉住他的手,紧紧拉住。 凤绯夜望着前方,眼里有算计的光芒,他轻哼一声:“我无话可说了,请熏儿师姐放手,我日后也不会再叨扰师姐。” 怎么会突然这样?!薰儿此刻完全六神无主,立刻从背后抱住他急切着问:“我觉得十三师兄是好,但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哼哼……”凤绯夜低声笑着,“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介意出身,但你却看不起花胤珣,不就是因为他是被流放的皇族后代吗?” “我不是……” “可你别忘了,我也是被流放的皇族后代,也很可能就像花胤珣一样,一辈子就流落在外,我就像你看不起的他一样也许永无翻身之日!” “我不是因为他被流放……” “而是为什么?”凤绯夜有些咄咄逼人,“那你为什么如此却别对待,花胤珣好歹也是皇室正统,花十三不过就是……” “花十三才是被流放的皇室正统!”朱薰儿脱口而出。 凤绯夜不可置信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朱薰儿许久:“你……说什么?” “我……”朱薰儿也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父亲说了,这事儿必须得保密。“反正你要相信,我就不在乎你是流放或是不流放的身世。” 凤绯夜看着朱薰儿,眼神忽而放软了:“抱歉薰儿,是我太害怕你会因此嫌弃我。”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十三身世之谜 他慢慢将薰儿搂入怀中,感动的眼神消失,举而代之的是那一抹迷离的笑意,花十三啊花十三,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你当真以为自己全然获得了唐千夙的真心吗? “绯夜……”朱薰儿第一次被他抱在胸口,那么温暖的环抱,为何让她忽而那么不真实,可又忍不住喜悦得想要掉眼泪。 她是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明,还是对方太过令人捉摸不定,她总觉得这种感觉像踩在云端之上,软软的很舒服,却又感觉随时能踩空了掉下来。 “你怎么会以为我嫌弃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知道了,对不住薰儿。”凤绯夜修长的手轻轻抚着她冰凉的长发,“可我完美想到,花十三才是真正的花胤珣。” 朱薰儿身体一僵,从他怀里站了出来,看了他半晌……也是,她都说得那么清楚了,聪明如凤绯夜又如何还猜不到,花十三才是花胤珣的真相。 不过,就凤绯夜知道而已,应该没关系的。 “绯夜,这件事儿我就偷偷告诉你,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不要让第二人知道,否则我会被父亲打死的。” 凤绯夜满脸温柔:“放心吧,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跟别人说的。” 朱薰儿点头,又重新依偎进入他的怀中,凤绯夜轻轻抱着她,心却去到了朱薰儿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从落霞峰回到安居苑。 正是晚饭时间,在九重门修炼的人大部分都吃饭去了,不然晚点了就没吃的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凤绯夜看着三十九号房许久,目光越发明亮,一步一步朝那走去。 花十三是花胤珣,唐千夙知道的吗? 他倒是希望她是知道的,是带着企图心靠近花十三的,这样的话…… “公子。”凤绯夜推门而入。 唐千夙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抓住床上的被子竖起来挡住自己。魏眷跟唐小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大伙儿都去吃饭,她趁机洗了个澡正在换衣服,凤绯夜就进来了。 凤绯夜也愣了一下,方才就恍惚看到一身雪白的影子瞬间被被子遮挡住。 室内的大木桶旁有水渍,满屋子有沐浴的暖暖潮湿的香气。 唐千夙就站在床上,此刻正披着潮湿的长发,拉着被子当屏风遮挡住自己,只露出下巴以上的脸部,面色粉润看着他。 “夜儿,你怎么来了?”声音微微有些紧,毕竟自己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 被子是横抓着的,这种了上方,却露出了白嫩嫩的脚踝与脚丫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唐千夙光着脚丫的模样,居然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凤绯夜目光落到之处,非常明显,唐千夙低头一看,微微又将被子放下来遮住自己的双脚,露出了修长的脖子。 “公子没穿衣服?”凤绯夜说着就走了进来。 唐千夙后退几步,笑道:“所以你先出去一会儿。” 凤绯夜却持起她放在床上的干净衣裳,递给了她:“那现在穿。” 唐千夙摇了摇头:“还是别,我不习惯让别人看我穿衣服。” 凤绯夜绽放懒懒的笑意:“我说过的,不管公子长什么模样,我都不会介意,还是说……公子需要夜儿伺候更衣?” 唐千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别闹,衣服放下,你出去等会让再进来。” 凤绯夜却忽而作势就要爬上床。 “唐师弟……”李卓宝的声音远远传来,并很快靠近,“唐师弟!” 唐千夙目光一紧,凤绯夜却比她更快,将衣服抛给了她快步走向门口,一把将门关上。他面朝门背说道了一声: “可不能让别人也瞧见了,我且也不看,公子快穿上衣服。” 唐千夙看凤绯夜的背影,也快速抓起衣服穿上。 “唐师弟,给你买了烧鸡!”李卓宝推门,“诶,怎么还闩门呢。”砰砰砰敲了几下,“唐千夙,干什么呐,开门啊。” 唐千夙已经把中衣套上,不急不缓说道:“我在洗澡,我吃过饭了,烧鸡不吃啦。” “大男人洗澡还锁门……”李卓宝抱怨了一声又笑道,“那个,我给你说一声,宋昕儿今天跟我吃饭啦,哈哈哈……” 唐千夙一愣,笑道:“所以你想用只烧鸡打发我?” “诶诶什么叫打发?下次请兄弟们一起喝酒,这个是特别犒赏你的……” “行了,下次,你先回吧!” “……”那他先回吧,那家伙在洗澡,什么好藏的!“哎,那我走啦。” 李卓宝这才离去。 唐千夙将衣服穿妥当,如今虽然已经开春,不过天气还是偏冷,但比起寒冬腊月穿得就少多了。 凤绯夜背对着听着身后那人的说话声,穿衣服声,嘴角扬起:“公子可穿好了?” “好了。” 凤绯夜这才回过头来,唐千夙正在传袜子,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肩膀到脊背更显得单薄瘦削。可这肩膀曾经背着他,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支撑着全部的他。 将毛巾罩在她头发之上,正要帮着擦拭。 唐千夙已经穿好了鞋,接过了他手里的活:“你不用做这些,我自己来就好。” 并不是他觉得应该才做,而是他想做,唐千夙一直在强调,他是自由的个体,不是她的奴隶。他也从不屑当任何人的奴隶,包括唐千夙的,但是偶尔真想让她使唤一下自己,可她从不使唤,比对任何人都在意他的想法。 他知道她的用心,却又觉得她的举动过于客气。 “噢对了。”唐千夙从乾坤袋里拿了一个信竹给他,“上次在太阴山说要给你们送礼物,没送成,现在补上。” 那小竹筒上细细刻着一个“夙”字,唐千夙跟他说了信竹的用法,拿出自己的另外一个竹子,上边细刻一个“夜”字。 “这样不管我们离得多远,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收到对方的书信。” 收到这样别致的礼物应该是高兴的,可忽然想到那日唐千夙只带花十三去拿的就信竹,自然就是第一个跟花十三分享了信竹的秘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唐千夙又拿出了几对信竹给他:“我多给你备了一些,我想你会用得到的。”她知道他在筹划复仇的事,要联系百里家的人所以给他多准备了一些。 她连这个都记得为他准备,凤绯夜看着手里一对对的信竹,其实唐千夙对他很好,只不过是她给的好与他索需的不够。也许也是够了的,只是对比起花十三,他才觉得远远不够。 “多谢公子。” “客气啦,别让魏眷看到就成,那家伙现在可学会嫉妒了。” 嫉妒?对啊,嫉妒…… “薰儿的我就不亲自送了,你到时候拿给她,反正你们……” “公子。”凤绯夜打断了他继续将他与薰儿说成“你们”这样的话,“最近经常见你跟十三师兄在一起修炼,进度如何?” “还行吧,十三哥最近都修炼任务比较重,也不是知为什么,以前也不是特别在意修行的人,这几个月来没日没夜都在炼,恨不得明天就成为武林高手。” 唐千夙殊不知,花十三经历的了万魔谷的打击之后,便想强大到可以完全的保护唐千夙。 “也许那就是十三师兄必胜的梦想呢?” “不是。”唐千夙直接否定掉了凤绯夜的说辞,起身走到镜子前整理自己的仪容。 “公子如何知道?” “因为花十三的梦想就是自由自在云游四海,一个向往天空的人,根本就不想成为什么武林高手。”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儿试探千夙 凤绯夜坐在原地不动,她想起了那日她说过她的梦想,也就是这个。原来她说的是花十三的梦想,或者是说,那是他们两个人的梦想。 当时唐千夙问他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他的梦想就是要杀光百里家的仇人,夺回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而他没有其他像他们一样高贵而又单纯的梦想。 所以她会与十三走得那么近,是不是因为他们连梦想都是一样的?他们才是一样的人吗? 不,不会的。 花十三就是花胤珣,唐千夙接近他不过是别有目的。 方才还因为得到这个消息无比高兴的他,此刻又没有了把握。唐千夙未必就是别有所图接近花胤珣,未必就不是真心。 别人说的都不算,只有唐千夙说了才是她真正的心声。 凤绯夜回头看向唐千夙,她正对着镜子细致的护理自己的肌肤,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如段子流泻。 这人……若是要隐藏什么秘密,他不可能用诱导朱薰儿的方式让她脱口而出。 “公子跟十三师兄这么好,可知道他的身世?”他干脆直接问道。 “之前在幽都时候不是听说了,是什么分封王的后代。” “公子全然信了?” 唐千夙回头看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看,她立刻警惕起这个话题来。“我是听薰儿说,她小时候就认识了花十三。” “啊,你说的是这个啊?”唐千夙说,“这个十三哥说过,他小时候受伤是在九重门得以救治,在九重门呆了几年,所以跟薰儿从小就认识。” “看来你跟他还真是无话不说。” “你怎么突然对十三哥的事那么感兴趣?”唐千夙朝他走过来,目光清澈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说,又如何能用对朱薰儿那样的方法用在唐千夙身上?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公子之前说喜欢十三儿的事儿,说着说着就说到这儿啦。公子喜欢花十三?” “我……” “算了,无所谓。”要再听她说是,他觉得他受不了,不愿意再听,“你别说了,你一说我又该嫉妒花十三有你这么一个兄弟了。” 唐千夙挑眉。 忽而又想到了一件事。 “夜儿,记得苍南山庄吗?” 凤绯夜微微一愣,心里暗自揣测她说这话的动机:“当然,那不是公子家在北茫的据点吗?早些时候你不是还带我在那疗伤?” “嗯。”唐千夙点了点头,“不过我今天刚收到一个消息,说苍南山庄两日之前惨遭灭门,在山庄内的一百三十多人,一个活口也留下。” “什么?两日之前离我们在山庄的时间并不长,怎么突然就。” 唐千夙哀叹了一声:“是啊,我们是出事的五天之前离开的,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居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 “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正在查,不过……还没查到。刚接四喜的信让我多加小心些。” 凤绯夜看着唐千夙,忽而又觉得……似乎杀唐门的人也不是那么痛快了。“公子很难过吧?” “啊?”其实震惊大于难过,唐门跟她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感情,“……唉。”唐千夙没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 凤绯夜说:“公子节哀。” “我没事儿,别担心。” 正说着,魏眷与唐小八回来了。魏眷看屋里有大桶水,一把抱起唐小八往里边丢,唐小八噗通了一下连忙冒出头,被魏眷一把往水里按。 唐千夙看魏眷一头的汗:“你们都去哪儿了?” “去后山打猎了,唐小八掉泥潭里去,哈哈……”魏眷揉着唐小八。 凤绯夜也便先告辞了。 唐千夙过来,跟他一起给唐小八揉,两人以前经常一起给唐小八洗澡,可今日,唐千夙刚洗了澡,身上香香的,而且头发也没束起,而是在她低头的从身后流泻过肩膀,从魏眷的余光里流过…… 以前魏眷老觉得唐千夙一小老爷们儿,总是把自己拾掇得清香无比,像个娘们儿。 后来知道她是女孩儿了,才开始注意,他随手乱丢的衣服唐千夙总会随手收回柜子里。唐千夙总有时间在太阳出来的时候把两人的被子扛出去晒晒。 别的寝室那些男人住的跟猪窝似的,进去就是一股臭男人味,但一进他们的寝室,总是清爽无比。 “你看我干吗?” 不觉就盯着她侧脸出神的魏眷猛然回神:“谁,谁看你来着!” “不看我你赶紧给小八洗啊。” “你赶紧起开,别碍事儿。”一身干净的衣裳等会儿就得湿了,“去把小八毛巾拿给我。” 唐千夙去那毛巾。 水里的花瓣挂在了唐小八的身上,他随手抓下来,捏在手里时,想到一个事儿…… 这水是唐千夙洗澡用过的,那么刚才……魏眷忽而脑补了刚才唐公子泡花瓣浴的模样,又回想起那日脱人家衣服看到的画面…… “不会吧魏眷。”唐千夙凑过脸来,“你到底有多喜欢唐小八?” “什……什么?”魏眷做贼心虚,因为他脑子里邪念重重啊。 “你居然看着唐小八洗澡流鼻血!” 鼻血?魏眷抬手擦了下一看,还真是鼻血,连忙抬头。唐千夙一把扶住他的额头,唐小八的毛巾就罩过来。 魏眷也忘了嫌弃是唐小八的毛巾,就傻傻看着唐千夙许久,知道人家说“唐小八的毛巾挺好用吧”才嗷嗷挥掉了她的手。 ********* 梨园的为主就在青山院后头,甚至从青山院后门出来,就能进入梨园的南面。 凤绯夜最近经常去梨园,这会儿他已经到了青山院后边。 “你说什么?”“花胤珣”不可置信的声音。 鬼奴说道:“长平公主奉旨嫁出嫁东越国十一皇子,昨日已经出阁。” 花胤珣手里的杯子咔嚓一声被捏碎了,在皇宫里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并没有皇室的血统,但却因为模样与皇子相似被朝廷供养着,用来充当得宠皇子的替身,去代替皇子受苦受刑。 他是花胤珣的第几个替身他不知道,但他从小就要模仿花胤珣活着。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要做他的影子。他从来没有自己的快乐,直到遇到了公主长平。 他深深的喜欢上了那个善解人意的四公主。而长平 可是花胤珣居然被流放到北茫,他必须作为假的花胤珣在九重门呆上三年。长平说了会等他的。那皇帝也说等他回来,会考虑他与长平的事。 可如今他到九重门一年不到的时间,长平却已经出嫁东越国! 都说君无戏言,花玄霄为什么要骗他! 做花胤珣的替身,他不知道被人暗杀多少次,多少次险些命丧九泉!?可那狗皇帝却把他心爱的女人嫁了出去。 花玄霄,为了你的孩子你找那么多的替死鬼,不就想让他过得好吗? 那么我会好好尽我所能,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 “鬼奴,把唐千夙给杀了。” “主子,唐千夙可是十三……” “我知道!” 因为长平的公主的出嫁“花胤珣”有些疯了。他们让他不好过,那他也要让他们难受,反正这命迟早有一天也是要白白送给花胤珣的。 “你不是已经查到唐千夙是故意接近花胤珣的证据?反正对花胤珣有威胁的都是我们这些替身该挡下的,为了保护真正的十三皇子她该杀……不是吗?” 花十三的拜把子弟兄唐千夙,花十三在乎那个人到登门前来警告他不许动她?既然如此他就要动一下试试看,看看花胤珣是否会像他失去长平公主一样痛彻心扉?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假花胤珣之死 “明日下午,越她到文亭阁下棋,就在那个时候把她给毒死。然后发消息告诉皇上,唐门的人要对十三皇子不利……对了,那日把我打下山崖的就是唐门的人吧?” “正是唐门的人。” “很好,就以那个为借口,杀了。我要让花胤珣也尝尝失去至爱之人的滋味,让他看看他父皇对他的爱是有多么的罪孽深重。” “是主子。” 凤绯夜闻言,目光阴冷,还真不是有出息了呢替身,不过想杀唐千夙还轮不到你…… 不过,这真是一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唐千夙到底知道不知道花十三就是花胤珣,是不是有目的地接近花十三一切都将一目了然。 花胤珣这替身,将会死有余辜又死得其所…… 次日,花胤珣把唐千夙约到了文亭阁。以前两人也不时一起下下棋,钓钓鱼什么的,说来唐千夙也算是花胤珣在九重门接触比较多的人。 在众人的眼里,唐千夙也算得上是花胤珣的好朋友。因为青山院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出的,那里住的皇子虽然是被流放的,但毕竟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孩子,就算是在九重门,那地位也是尊贵的。 花胤珣给唐千夙下毒的方式是阴阳酒壶。 这酒壶上有个阴阳开关,阳面倒酒无毒,但阴面倒酒却是有毒的。 这招在花玄霄后宫那些争宠的妃子也用过来杀人。而他以前也用来毒死过不少故意跟他攀关系却图谋不轨的人, 花胤珣相信这次也是万无一失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凤绯夜却在其中动了手脚,将他的阴阳开关调换了,如今已经是阳面有毒,阴面无毒。而且投在阴面酒壶里的毒,是唐门的不轻易外传的“绝命散”。 唐千夙果然没有什么怀疑,他给她倒的酒她也喝了下去。 两人喝完继续下棋。说实在的,唐千夙真觉得花胤珣棋艺不怎样,比起花十三他水平差远了,她还得偷偷让他好几步呢。可他找她下棋,她还不能拒绝。 想曹操曹操到,花十三忽而就出现了在文亭阁,唐千夙吓得连忙站起来:“十三哥!” 他怎么回来?完蛋了,这会儿让肯定又要被说教一通,花十三警告过他很多次,不让她跟花胤珣在一起,她也满口答应了的。 花十三看着唐千夙慌张的小脸,脸一沉,转脸目光犀利看向花胤珣。 花胤珣这会儿也是紧张了,唐千夙的毒估计很快就要发作,但花十三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原本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的人,见到十三的瞬间心里还是习惯性的产生了畏惧。 他也站了起来…… 花十三没理会他,抓住唐千夙的手腕:“我们回去。” 转身刚要走,却听到哐啷一声。 花胤珣忽而扑到在地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看着唐千夙:“你……” “……”唐千夙连忙挣脱十三的钳制大步越过去,“喂花胤珣……”花胤珣瞪大眼睛,血丝迅速布满他的瞳孔,接着一股黑血喷了出来。 “中毒……” “呃!呃……”花胤珣最后一眼落在了那个酒壶之上,在唐千夙想要开始施救之时,已经气绝身亡。 花十三也愣了半晌,几步跨过去,伸手去碰触花胤珣脖子的脉搏,手顿住了。他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是个大夫应该比他清楚,这个人身中剧毒当场毙命。 怎么回事儿?唐千夙这会儿也是懵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再看花十三拧眉看着她的模样,她心里咯噔一下说道。 “十三哥,不是我!” 花胤珣没有回答,目光转向桌上的酒壶,一看那酒壶他眉头紧紧皱起,该死的又是这破玩意儿。后宫出过阴阳酒壶害人案件,现在倒是被这冒牌货效仿了。 唐千夙也看了过去,难不成那壶酒有毒?“那酒我也喝了的……” “是那酒壶有问题。” “酒壶,我不知……” “我跟你说过不要接近他。”花十三很低。 现在出了人命,唐千夙更是哑口无言:“我……” “你们都留在外边不必进来!”是统领颜伯韬的声音。 唐千夙诧异的看向花十三。 花十三说道:“有人在后山发现了鬼奴的尸体,而我正好得知你跟花胤珣来文亭阁的事。” 唐千夙用力揉了揉额头:“怎么会这样?” 花胤珣可是西岐的皇子,又是北宫长离让她友好接近的人,现在出大事了! 花十三说道:“等会儿你什么都别说,这事儿交给我就行。” “什么?” “听话。” 花十三沉声又是两个字。唐千夙还没来得及答应,颜伯韬已经走进了室内。看到花胤珣躺倒在地,他也微微一愣,看向花十三。 “十三儿这是?” “还请统领明察,唐千夙约了弟子来此处饮酒,来了还没坐下花胤珣就如此了。” “唐千夙约了你?”颜伯韬看向唐千夙,“是你约了十三儿?” 唐千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花十三冷淡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小四儿,你要好好回答统领的话。” 唐千夙看了眼十三,转向颜伯韬:“统领,我没有约十三哥。” “唐千夙!”花十三低喝一声。 唐千夙摇了摇头,这涉及到皇族的事情,唐千夙不想让花十三被牵扯进来。“统领,是胤王与我相约在此处喝酒对弈,可一盘棋还没下完,就这样了。我愿意配合所有调查。” 花十三狠狠闭眼深呼吸,事已至此唐千夙必然是要被师门审查。 颜伯韬说了一句:“来人,将唐千夙带回禁闭室关押,事情调查清楚之前,闲杂人等不能探视。” 唐千夙被带了回去关押在禁闭室。 经过调查之后,“花胤珣”确实是阴阳酒壶里的毒所害,而且那酒壶是属于花胤珣的东西,但花胤珣却让自己误食中毒而死,显然是有人在阴阳阀门那做了手脚。 但却没有证据指明,那就是唐千夙所为。 而且,花胤珣有毒杀唐千夙的举动在先,若是没有调换那开关,那么死的人就是唐千夙。而且,在花胤珣的青山院之中却是查到了与投在酒里的那种毒药。 显然已经可以证明唐千夙是没有投毒。 但是,谁调换了开关?谁又杀了鬼奴? 鬼奴被杀的时间,应该是在花胤珣到达文亭阁之后不久,显然杀鬼奴的人身手非常了得。 当时,发现鬼奴尸体的是凤鸣堂的几个女弟子,包括柳如烟在内。而告诉花十三的是朱薰儿,当然也是凤绯夜巧妙安排。至于为什么凤绯夜要把鬼奴给杀了,当然是因为鬼奴有杀唐千夙的可能,那就留不得。 反正这个假货的安排,就是为了当真的花胤珣挡箭牌的,想要趁花胤珣在九重门时暗杀掉他的人多的事,西岐的皇室也不会太在意的,最多也就做做样子。 倒是花十三,此刻必然也该对唐千夙起疑心了吗?只有他起了疑心,不管唐千夙是不是有目的地接近他,那兄弟二人之间必然会产生隔阂。 那么他凤绯夜的目的就完全达成了。 凤绯夜看着远方无端地叹了口气,朱薰儿跑了过来:“你在叹什么气呢?” “公子被关在禁闭室已经好些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 “一定会没事儿的,还有十三师兄在呢。” “如今花十三呢?” “被蓝修庄使叫了去。” 此刻。 花十三在蓝修的府上,面色肃然反驳蓝修说道:“唐千夙并不是毒害花胤珣的凶手,这便是事实。” 蓝修颔首赞同他这个观点,反问道:“那你可曾想过,那个替身为何想杀唐千夙?”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绯夜离间失败 “你想说什么?”十三不愿意承认他知道蓝修想说什么,蓝修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唐千夙是唐门的人让他千万要小心。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你们怀疑她体内有魔煞结果一无所获,现在又怀疑她是唐门派到我身边的人,非得让我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你们才肯善罢甘休?” 花十三非常抵触别人攻击唐千夙,也不知道唐千夙到底是给了他什么定心丸,让这孩子如此深信不疑。 “十三儿,你当真从来不曾怀疑过唐千夙?” “无须怀疑。”毫不知情的唐千夙为了不让他牵扯其中,甚至连利用他撒谎都不肯,“把她放了,这事跟她无关。” “但你要知道,死的可是众人眼中的‘十三皇子’,若是九重门或朝廷不做出一些事来,迟早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别人我不管,但若要唐千夙来担这个罪责掩护我,还不如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世。” “十三儿……” “不就是要是个替死鬼,想要花胤珣性命的人那么多,随便捏造一个不就好?”花十三不愿意再过多关于唐千夙对花胤珣图谋不轨的话,“若没别的事儿,我便告辞了,明日一早我要把唐千夙从禁闭室接出来。” 说完转身就走。 魏眷与唐小八就在门口井宿院候着花十三,一看他进来就走过去问:“十三儿,怎样了,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玄赤堂的人来询问了好几次,魏眷更是来得频繁。花十三原本对他们都是一概不理,但魏眷着实是让他也有些动容,便说道:“不是让你不要总过来?” “你给我句准话我早不来啦!”魏眷有点上火了,“他们要是再不把人放出来,本大爷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花十三拧着眉问:“你会做出什么来?” “我……你们再不放人试试就知道!” 花十三心里叹了口气,说了一声:“什么都别做,老实呆着,我在唐千夙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不在多做解释,他举步离开。 来到禁闭室,看着唐千夙靠在墙上睡着,天气还挺寒冷,看着也挺可怜。“把门打开。”花十三对看守的人说道。 唐千夙听到开门声,睁开了眼:“十三哥。” 花十三看着这人这幅摸样心里也不好受:“你就该多吃几天苦头。” 说着却把手上带的吃的,给她放了下来。虽然关禁闭一般情况下不会被苛待,但总不如外边。 唐千夙知道他在责备她不听他的话偷偷接近花胤珣,可这也不是她自愿的啊? “找到凶手了吗?” 十三摇头。 唐千夙揪了揪有些凌乱的头发,哀叹了一口气。 “知道后悔了?”花十三也盘腿与她一道坐在地上,虽然扑了一层旧棉被,但又冷又潮湿,“早你做什么去了?” “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呀?” “明早你可以出去,但手脚上的捆灵索暂时不能打开,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被关禁闭的人,手脚上戴的不是锁链而是捆灵索,一种能封锁灵力的术法。“知道,不能使用灵力不能修行。” “先别着急,我会再想办法。快吃饭吧。” 唐千夙吃着好些日子没见着的可口饭菜,花十三看着她吃,原本想问的话也暂时都憋了回去。还是先让她好好把饭吃了。 持起筷子给她夹菜,看这人虽不至于狼吞虎咽,可一看就知道许久没吃好了。 “慢点儿吃。”语气忍不住就放软了。知道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问他:“唐小四,我现在想跟你确认一件事儿。” 唐千夙心里有数,知道他有问什么:“嗯,你问。” “我相信花胤珣不是你杀的,但你老实回答,你接近他有没有别的目的?” 唐千夙咀嚼食物的速度慢了下来,北宫长离说过的话还在耳边环绕。 …… ……“差遣你接近花胤珣,成为他最信任的人……怎么做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北宫长离,你应该不只是想让我接近花胤珣那么简单而已吧?” ……“后边的事,等你成功接近了花胤珣之后,自然会告诉你。” ……“你想杀他?” ……“如果是这样,你还会用你的灵魂跟我交换你的健全吗?” ……“我答应你。” …… 北宫长离确实只要求结果,不要求过程,可是这过程之中花胤珣就没了,北宫长离要知道了会怎样? 如果北宫长离的最终目的是让花胤珣死,那么现在倒是直接帮他走到最后一步了,只是动手的人不是她罢了。 可万一北宫长离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花胤珣的性命,那现在已经没了又该怎么办? 所以,到现在为止,她从来就没想过会要花胤珣的命,只是想跟他做朋友而已,应该算不上是带着恶意靠近吧? 有点自我安慰,但…… “我没有别的目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让我不要跟他做朋友,我虽然没听你的话,但我也就只想跟他成为朋友而已,别无目的。” “为什么就一定要跟他成为朋友?”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那我与你为什么会成为兄弟?你问原因我也回答不上来。你一直在追问我为什么要接近花胤珣,是不是在怀疑我什么?” 花十三被她反问也一时说不出话来。说了对她深信不疑,结果还是忍不住问。 “并不是不信任,而是想到听到你的答案,你说的我便信。” “……”唐千夙有些心虚了,将筷子放在了桌上,不吃了,有些赌气道,“我对别人好坏我不敢保证,但我唐千夙对你问心无愧。” 她对他的好他铭记于心,点滴感化在心。但他对她却还有隐瞒。若是他现在告诉唐千夙他就是花胤珣会如何? “千夙,若是我告诉你我才是……” “弟子参见蓝庄使。” 花十三的话被打断了,蓝修走了进来,与花十三说道:“十三儿,皇室来人了,你与为师去看看。” 花十三看了唐千夙一眼,伸手摸摸她的头:“好了,我明早来接你。”说完离去。 唐千夙如期在次日清晨离开了禁闭室,不过手脚之上还戴着捆灵索,无法使用灵力,其实还是属于被软禁的范畴之内,只是范围不再是禁闭室而是整个九重门。 西岐皇室干预进了花胤珣的案子,做出了势必要找到凶手的架势,体现出一种对花胤珣的离开极为悲痛与愤怒的举动,这样才能真正掩人耳目。 凤绯夜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嗤之以鼻,一切不过是虚有其表,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随便揪出一个替死鬼,说那就是刺杀花胤珣的凶手,这案子就会不了了之。 他知道会如此,所以也不会担心唐千夙会在这其中发生别的事。他要的不过就是花十三与唐千夙之间有隔阂,让他们之间相互猜忌。 只是…… 唐千夙与花十三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对对方产生怀疑,两人依旧时常在一起,甚至比起以前相处的时间更多。 唐千夙是不能使用灵力不能修行,就时常在一旁看着花十三修行,花十三会将什么心法口诀一字不差教给她。或是她实在嫌无趣了,花胤珣习武修炼她便捧着书在一旁看,两人这样也得呆上一天。都不嫌烦。 如此一个月过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十三情难自禁 花十三倒是担心她无聊,所以修行的地方时常选在风景宜人之地。 四月的阳光温暖洒满大地,冬雪剥离了人世,留下了绿意盎然的山涧,高山流水淙淙,山花姹紫嫣红。 绿荫草地之上,一株老海棠曲折伏卧,伸展是枝桠开满了粉色的花朵。袅袅清风吹过,花瓣飞舞飘落。 风和日丽的午后,这景色极为怡人。 而更怡人的是,属下那位少年在落英之下靠在树上,闭着眼睡得怡然。手上的古老卷轴从她的膝头散开,在草甸上铺了一路。 花十三收势,举步朝那株老海棠走去。 蹲在唐千夙跟前望了很久。 柔和的阳光穿透青嫩的树叶,粉色的花瓣浅浅斑驳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是因为臭爱美吗经常打理的关系么?她皮肤润泽宛如凝脂。 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眼窝映出两扇好看的影子,鼻子高挺立体,嘴唇微微噘着,颜色与树上的粉色海棠极为相近,色泽温润剔透。 十三心喉结上下轻动,就算再克制但他明白,他想亲她的嘴儿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且一天比一天更冲动,想吻她,太想了…… 阳光微微,在她唇上轻动,十三看着心更软了,热热的像要溶化。内心的悸动点燃了生理的炽热,他脸微微红,有些羞涩却难以自制,慢慢倾身上前…… 动作很轻很慢,她如兰气息暖暖与他融合,心脏猛然一震狂喜又慌乱,看着这样的唐小四,原本要落在她唇上的举动,克制地往旁边移去,轻轻印在了她的唇角。 微凉柔软的碰触,让他心脏狂跳不止,想要离开却舍不得,想要深吻又怕亵渎了他们之间的情义。 冲动想要将她揉碎进入自己的身体,可晦涩又陌生的喜欢让他不敢妄动,于是就轻轻贴着她,滂湃的心海在微微的碰触中迷醉又清醒。很浅的碰触,却深深将他掩埋了。 一片轻盈的花瓣,落在两人之间,与羽毛拂过唐千夙的脸颊。 她慢慢睁开眼,与尽在咫尺的花十三目光交接,她微微一愣。花十三也似乎吓到了,原本想要退开的,可下一刻他改变了注意,深深望着唐千夙。 若是小四儿也不反对,那么表示他与自己的心意一样。 世俗在他眼里是存在的,但他却可以忽略世俗,只要他愿意。之所以有些望而却步,不是因为世俗,而是因为他害怕唐小四无法接受男子之间的喜欢。他只是害怕伤害到她…… 暖暖的呼吸在彼此之间流连着暧昧的气氛,唐千夙明白,她此刻只要轻轻一推,十三必然会退开不会为难她。但那一瞬间退开他的念头一闪而过,心念不过转瞬之间,却忽而清晰地说明了一件事。 她不想推开花十三。 两人都有些紧张又拘谨,但都没有打破这一刻的心动。 一个小心翼翼的给与,一个小心翼翼的接受…… 花十三悬着的心,慢慢复位。唐千夙虽然没有动,但却也没有推开她,那么……慢慢变得炽热的喜悦,让原本印在她嘴角的唇慢慢移到了她的双唇之上。 树影盈动,花影斑驳,粉色的花瓣雨落在树下两位相拥的少年身上。 少年鼻尖蹭到鼻尖不敢乱动,耳畔是各自沉沉的呼吸,擂鼓般的心跳。黑漆漆的眼珠对望凝视…… 小四儿还是没拒绝他,十三内心欣喜若狂。 没了之前的顾虑,男孩儿的冲动来得格外猛烈,他捧住她的脸,像捧住了自己的心。她眼眸如暗夜闪动的星,而他俨然已经迷失在这样的星海,再也无法克制用力吻上她的唇。 这是十三十七年来的第一次亲吻,略带着着男人的粗糙而霸道,不用学,不用人教,本能地迅速找到节奏共鸣,他疯狂迷恋着怀里人的一切。 山涧流水潺潺,原野空旷辽远,耳朵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唇间的动静。 海棠花香,此刻也如此醇厚,让人沉醉。 许久之后,十三儿喘息着放开了她,两人额头相抵,对望。没有说话。十三目光炽烈,看她软软乖顺,红唇潮湿红肿,心脏再次疯狂,追逐再吻…… 唐千夙此刻轻推开了他,目光羞涩却没有闪躲,捧着他的脸。 “有完没完?” 十三年轻的脸庞,染上情yu之后显得异常性感俊美,他望着她眼里丝毫不再隐藏自己的喜欢与渴望,热切又直接。 将她抱入怀里,环着她,捏捏她修长的脖颈,嗓音低哑:“小四儿,我待你不止如兄弟那样。” 唐千夙低声笑:“我知道……” “知道?” “当然,哪家哥哥亲弟弟如你那样?” 十三低声笑了,心里甜蜜翻涌:“那你害怕这样吗?能接受吗?” 唐千夙抿嘴,唇上还留有亲吻过的温度与力量,她红着脸:“刚才不是给了答案?” 是,她接受了他的拥抱与亲吻,十三心花怒放:“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走就拉起她,唐千夙抓了一下手上散开的卷轴:“书……书!” “不管它,来。” “到底去哪儿?”唐千夙将卷轴一丢跟上。 花十三说:“前头有个蝴蝶泉,我带你去看。”他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心里暗暗发誓,此生不放。 只是后来,两人从蝴蝶泉出来的时候,发现之前他们初吻的地方,那株老海棠,在短短时间内被人劈断在地…… 可整个蝴蝶谷,空无一人。 虽然觉得有些诡异,但却也没影响两个人的好心情,从蝴蝶谷回到了朱雀殿,两人心里甜蜜蜜的道别,看她转身欲走十三儿喊住:“小四儿,要不然你就跟我回井宿院吧?” 唐千夙闻言脸迅速红了:“啊?” 十三看她脸红突然笑了起来,知道她想歪了:“就一起吃饭。” “不要!”唐千夙大声否决,立即大步离开。 唐千夙路过了蕖苑亭。 蕖苑亭之内的朱薰儿正拉着凤绯夜说着什么,凤绯夜今日心情非常不好,完全没有耐心,忽而就甩手要走。 朱薰儿追着跑上来,看到了唐千夙她愣了一秒。 忽而跑上前,拦住凤绯夜的同时抱住他,踮起脚尖亲吻绯夜的嘴。 凤绯夜眼中忽而起了一丝杀气,捏着朱薰儿的手就要推开。抬眼只见,看到唐千夙站在远处的走廊内。 推开的朱薰儿的手忽而转为拉入自己怀中,低头猛然加深了这个吻。只是目光一定盯着唐千夙看,眼中充满愤懑。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这样?唐千夙微微一笑,转头继续离开。 凤绯夜忽而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他这是做给谁看呢?唐千夙看了会难受吗? 她不会啊。 更难受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朱薰儿被吻得嘴唇有些疼,她的心更疼,她闭上眼,眼泪流过眼角,不想承认她看到了,凤绯夜在看到花十三亲吻唐千夙之后,徒手推断了那株开满花的海棠树…… ********* 小半个月之后,花胤珣一案结案,唐千夙恢复了自由之身。 此时,南秀国正对外发动战争,对其邻国辽疆进行攻占。九重门原本不会介入四国纷争,可因为很有可能涉及到蜃楼魔,所以正准备调兵遣将前往探查。 在九重门的立场,他们无需介入战争,目的只是伏魔,诸国之战都与他们无关。但此时介于目的性的相同,他们暂时与辽疆统一战线。 “你不能去。”这是花十三第好几次对唐小四说的话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获知十三身份 唐千夙想的是,既然是南秀国发动对外战争,那么这就是凤绯夜的一次反击机会,她想助凤绯夜一臂之力。 “李卓宝他们都要去呢。” “他们去便是,你不能去。” “为什么?” “我不让。” “是谁说的,男儿志在四方……” “你有四方之志?”花十三问。 “我……我不去。”她被捆灵索捆住的那段时间,九重门似乎不再对她加以防范,这一个多月她过得特别自在。“我倒是问你,你不是有四海之志,怎么最近这么苦心修行?” 花十三深望了她一眼:“我有自己的理由。” “突然改变主意要做武林至尊啦?” 十三没有否认说道:“若是成为武林至尊就能保住你,那我就当武林至尊。” 哪个位置能保住她,他必然会达到那个位置。他不要在经历那种失去她时那种无能为力。他不想更不能再失去她。 唐千夙这才恍然明白他的决心原来与自己有关。 “十三哥……” “所以,我会强大到,让你富有四海无拘无束,众览天下自由自在,再也无人敢约束你。” 唐千夙笑着眼眶微红,心中感动非常…… 此刻唐小八跑了进来,扯了扯唐千夙的衣摆。 唐千夙低头看它:“我知道了。”然后抬头对十三说道,“我去一趟,有人找。” 回到房间看到来人唐千夙微微诧异:“罗战?” 罗战见到她恭敬行礼:“公子。” “你怎么来了?” 罗战面色冷凝。 看来是极为重要的事,唐千夙心里产生一丝很不好的预感。 魏眷见两人如此,起步离开:“我去找李卓宝。” 室内只剩下主从二人,罗战问道:“公子对花胤珣的事儿如何看待?” “最后九重门给的答案是,被南派暗杀,还说凶手已经落网,对其罪行供认不讳。” 罗战拿出了一张纸条:“主子,昨晚有人给我这样的密信。” “密信?” 唐千夙一边说一边打开纸张,上边写着:我知你等从幽都便在追查花胤珣下落,如今有事相告,九重门被杀的不过花胤珣替身,真正的花胤珣是花十三。 唐千夙看完这一排文字,脑子瞬间炸开,空白了,手中纸张飘落而不自知。 不可能。 一直否定着,可却不禁回想,从幽都到九重门,花十三一直就是高高在上的模样,瑞小王爷、幽都督抚、“花胤珣”都让他三分…… 不可能! 难怪北宫长离从来不曾出现,他想让她跟花胤珣好,可她却跟花十三比任何人都好!然,十三才是真正的花胤珣,所以北宫长离想要的结果一直就没有偏差! 不……不可能。 唐千夙猛然就要冲出门口。 罗战拉住她:“主子,请三思而行。” 唐千夙咬了牙关,慢慢又踱步回来,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双手搁在桌面紧紧握住。唐千夙,你还是太稚嫩了,需用灵魂去抵押的任务,如何就简单的以花胤珣中途消失而结束? 而给他任务的人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以前从来不曾怀疑过花十三就是花胤珣,可如今被这么点化之后,顿时觉得这是一个不用去验证,也是事实的事实。 她不知不觉就把最初阶段的任务给完成了,获取花胤珣的信任。多么狡猾的北宫长离。只是,北宫长离的第二阶段任务又是什么?他的目的真的是想要花胤珣的命? 若是如此?那么她要杀的人……十三哥。 呵,呵呵,这怎么可能? 唐千夙脑子嗡嗡作响,一刻也不曾平静,她就那么安静坐了足足半个时辰。 罗战不出声打扰。 直到唐千夙忽而悄然深呼吸抬起头来:“罗战,知道是谁给你的信吗?” “信是托了一个孩子送到我手里的,没查到是谁。” 是谁其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北宫长离从来不曾出现,但却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一直控制着任务的节奏。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 九重门的人?他身边的人? 回想起来,居然不能找到任何可疑之人,看来这一段时间她真过得安逸了,一切都想当然。还大言不惭的说,宋子谦毁了的信任已经被她找了回来,所以还真以为自己就能像个普通人,无忧无虑的生活。 尤其是在花胤珣离开人世之后,她心里还曾暗暗松了口气,以为侥幸就幸福了。 唐千夙,你的天真终将毁灭一个人的信任,如同宋子谦毁掉你的信任一样。花十三,我如何开口承认,我接近你是另有所图? 她与宋子谦又有何分别? “主子,其实这仇报或不报不就在您个人意愿吗?若是十三公子当真是花胤珣,你们现在感情如此要好,或许还可以冰释前嫌。” 罗战不懂,她与北宫长离的契约。若是简单的私人恩怨,她也不必如此纠结。 “来不及了。”唐千夙目光沉淀下来,眉目轻蹙,“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主子想如何做?” 北宫长离想一直躲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唐千夙目光一沉,她必然会让他浮出水面。 “引蛇出洞。” “公子的意思是要与十三公子摊牌?” “没必要,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北宫长离。 罗战听不明白,唐千夙说道:“罗战你先回去,我这几日会离开九重门,到时候与你会面,我们从长计议。” “是。” 罗战离去。 唐千夙依旧坐在座位上不动。凤绯夜没一会儿推门进来,在她对面坐下。唐千夙抬眼看向他,嘴角微动。 “夜儿。” 随即笑容隐去。 信是凤绯夜让人转交到罗战手中的,方才罗战来过,唐千夙如此苦恼看来,花十三就是花胤珣的事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如此能否断言花唐千夙确实是故意接近花胤珣的? 那么唐千夙之前对十三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情? 凤绯夜心里忽而有些痛快,唐千夙你现在也尝到了,想要在意的人不是自己能在意的人那种滋味了吧? 他承认,他不想让唐千夙过得不好,但也见不得她比他幸福。 就这样,与他一样心如煎熬,同病相怜吧公子。 “公子似乎有心事儿?” 唐千夙叹了口气:“没有,只是想要理顺一些之前搞砸了的事儿。” “夜儿愿意与公子一道分担。” “已经理顺了。” 凤绯夜垂下眼睫,沉默了一会儿:“公子决定要与我一道前往辽疆了吗?” 唐千夙眉头一皱,点头:“嗯,我们一同前往。” 凤绯夜忽而握住唐千夙的手,心里很开心:“我就知道公子不会弃我于不顾。” 唐千夙之前与他畅谈之时,说这次九重门干预南秀国对辽疆的战事,必然是他打击凤高阳的一次机会,这与他计划没有出入,唐千夙跟他的想法一样。 但她却没有要跟他一起出征的决定,他知道是因为花十三。 如今看来,一切都将按他的计划进行,没有偏差,包括唐千夙在内。 明日便是九重门弟子前往辽疆的日子,统领颜伯韬正在整理名单。花十三无意之中看到玄赤堂的名册,因为是唐千夙所在的堂会,便下意识拿起来翻阅。 前往辽疆的九重门玄赤堂弟子有凤绯夜、骆彦清、李卓宝、严雷、张耀祖……唐千夙。 唐千夙居然在这些人名之中? 之前不是答应他说不去的吗? “统领,这是最后的名单了吗?”花十三问道。 “是,明早出发的第一拨弟子。”颜伯韬回答道。 十三立刻放下名册,疾步往玄赤堂而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千夙辞别十三 玄赤堂的弟子们正在集合,执事关仲平在进行出任务之前的讲话。 二十来人当中,他轻易就辨别出人群之中瘦削挺拔的背影,唐千夙果然在出征的队伍里。 关仲平说完了话,便让他们回头收拾行李,明早与其他殿的弟子一道出发。 人群之疏散,唐千夙看到了花十三身体微微一僵,拳头握了握朝他走过来,脸上没有了往日盈盈的笑意,但没有别的表情:“十三哥。” “随我来。”花十三转身而走。 千夙犹豫一秒,举步跟上。 两人站在蕖苑亭内,花十三问:“什么时候决定去辽疆?” “开始就想去了。” “可你头两天……” “我是想过听你的不去,但想来想去,我还是想走自己的路。” 唐千夙确实一直都是如此,自己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即便如此,为何要瞒着我报名?” “即便说了,你会答应吗?” “……”他不答应,不会再让她像奔赴万魔谷一样奔赴战场。“唐小四,就算你想走自己的路,等你再长大一些成吗?等你能够保护自己的时候,我不拦你。” “在你眼里我始终都是还早着,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会是。”唐千夙看着花十三,这张她曾经细细铭刻于心的模样,她曾经想过要为这个人带来很多的快乐,还待这个人好,别人所不能及。 只是如今,这个愿望变成了望而却步的奢望。 十三哥,有朝一日你的小四儿真的自由了,再回来与你许诺白头,只是那时候,或许你已经恨我怨我忘了我。 “无论我如何反对你还是会去是吗?” “是。” “那好,我与你一同前往。” 花十三并不能轻易参与这样的战斗,他是西岐国的皇子,他若是前往辽疆,除了表示九重门的力量之外,也带上了西岐国的政治意愿,很有可能会引起四国纷争。 所以西岐的朝廷不会让他出征,九重门内部也不会让参与这场战斗。 “不了,庄使大人不是让你勤加修炼吗,你就别让他们为难了。” “我向来不介意他们为难与否。” “我会为难。”唐千夙说得直接,让十三怔忪,蹙眉。 “你不觉得你转变的太快了?” 十三心里有些不安,其实他们两人走得太近,弟子们之中已经有人在传些闲话,他是可以不在乎,但他很担心唐千夙会因此动摇,他害怕她动摇。 不想看到他这样不安的表情,但是……她必须放手,必须让花十三不再对她有任何幻想,不要再相信她,不要再靠近她。 “十三哥!”唐千夙豁出去了,若是注定要分开,也许现在还不早,也许现在的感情还不算深,“你之前说待我不止如兄弟那般,问我害怕这样吗?” 十三闻言浑身一震,忽而有些恐慌。唐千夙想说什么?害怕了吗?后悔了吗? 惊慌地握住他的肩膀,就怕他轻易就言语:“小四儿你别说……” “我害怕了。”唐千夙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歉意,“十三哥……我害怕了。” 花十三的握着他肩膀的手慢慢滑了下去,原本这样违反世俗的喜欢就带着太多的晦涩,只是想到对方是唐小四便觉得义无反顾。只是若是唐小四不愿意,他又如何抓住他? 滑到唐千夙手腕的手忽而一紧,不愿意就轻易放开,十三重新握紧他说:“我带着你也会害怕?那我们远离世俗,就我跟你在一起,还会害怕吗?” 唐千夙腮帮子紧了紧,握住他的手轻轻推下去:“十三哥,我们都是男的呀。” 十三痛苦闭上眼,觉得有些羞愧,自尊心极高的人忽而觉得自己卑微,本可怒斥一声不许忤逆这样的话,愣是变成了委屈:“你不是说不介意?” “我也以为自己不介意,可后来我才发现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位兄长,我没有断袖之好。” “……” 一句话,如同无形的刀子在十三的心里切下一道看不见的伤口。他也从来不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只是因为是唐千夙所以即便断袖又如何? “你现在能明白我为何一意孤行要出征的吗?” 花十三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以他那高高在上的脾性如何能让人如此言语重伤?再就该拉出去斩了。可是类似于愤怒的难过让他只能红着眼看着唐千夙,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可恶的家伙。 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快乐之后,又给了他前所未有的难过,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可怒火发泄不出去的,因为察觉自己有些想要哀求他再试一段时间,别轻易就放弃。可自尊心放不下来。 放不下自尊心他讨厌自己,更讨厌这样让他无路可退的唐千夙。 恨她怨她,却说:“就算为了躲我,你大可不必去送死,就当……”这话怎么他也不想说出口,“就当我们只是普通的兄弟。” 卑微,从来没有如此卑微。 “你与我还能回到普通兄弟的位置吗?” “……唐千夙!”十三突然很讨厌她的直接,她的一言击中,她说得对,他回不到兄弟伙朋友的位置了,因为他喜欢上她了呀。还因为……她没喜欢上他。 十三怒不可遏:“你当真非要这么绝决?” 不吵不闹把人逼入绝境。 伤人的话说透,唐千夙看着他抱拳行礼,只道了一声:“保重。” 转身离去。 唐千夙!你回来! 心里呐喊,可嘴上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心脏从她说害怕了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停止过疼痛。问时间情为何物?如此只恨如此之痛还如此欲罢不能。 唐千夙与凤绯夜等人前往辽疆! 朱薰儿原来就想随凤绯夜一起去辽疆的,但被家人阻挠去不得。但后来得知唐千夙也一起随行时,便不顾一切偷偷跑出了九重门。 而百里燕回也带着重整的部队前往辽疆,作战的地方是辽疆与南秀过的边境。 战争初级阶段,南秀国并未使用魔兵与辽疆作战。 辽疆国土面积不大,土地相对别国也显得贫瘠了一些,比起其他国家稍显的落后。在唐千夙他们还未赶到之时,辽疆缕缕败战,已经失去了几座城池。 若是南秀国不使用魔兵与宿兽作战,九重门弟子是不能介入战争,这是九重门的规矩。 但凤绯夜与唐千夙悄然离开了九重门弟子驻扎的地方,一边前往了战场,一边让燕回将宿兽带入南秀国的兵营之中。 战斗之中一旦有了宿兽,作为九重门的弟子,便可以有足够的理由出手,哪怕只是一只宿兽。 此后,凤绯夜在战斗之中显示出了他惊人的智慧与作战能力,将南秀国的绝对压回边境,他的目的并不大算胜战,而是要逼出凤高阳使用魔兵。 讨伐辽疆是南秀过多年的夙愿,凤高阳若是败战,那么他将在众大臣眼中失利。所以他只要再施压,凤高阳必然会拿出压箱底的兵力。 所以,战斗一直就在僵持着。凤绯夜几次机会招兵买马。 从九重门出发时还时初暖乍寒的时节,晃眼此刻已经是炎炎夏日。 几个月的时间在生生死死之中晃眼而过。 随军的日子比唐千夙想得更苦,风吹日晒,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儿,但让人觉得痛苦的不是恶劣的幻境或饥渴的身体,而是看着冲锋陷阵的杀敌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暗,死亡如此近,生离死别如此轻易。 尤其,当凤高阳被迫使用出魔兵之时,战争更加艰苦。 长期作战积累下来的,是唐千夙慢慢又称为了这群人之中的领袖人物。令她欣慰的是,李卓宝还在,雷子还在,张耀祖还在,魏眷还在,唐小八还在! 战场之上,尸骨堆山,腥臭之气从进入战场开始就不曾从他们身上消失过。 如此生命攸关的时期,却依然能时常想起远在九重门的那个人,花十三,你如今可还安好?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千夙戎马生涯 “唐师弟,南秀兵已经过了凉州,我们还是不进攻吗?”李卓宝问道。 外头炎炎夏日炽烤着大地,地面蒸腾着一层热浪,李卓宝的脸被晒得黝黑,汗水湿透的脸颊在阳光之下透着红色的光泽。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严守大夏城西面的西山,等待辽疆调遣援兵前来。但是已经好些天过去,援兵迟迟不见。 “西山易守难攻,我们这点人马主动出击毫无胜算,而且对方还是复活的武将石虎。”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个月,也了解到蜃楼魔之心到底有多强大,它不是单单召唤那些阴兵那么简单,那是能让死去的人复活,除了没有体温不怕疼痛之外,复活的人与生前没有差别。 石虎,是一百年前南秀国十分骁勇的战将,曾为南秀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战功累累。经他指挥的部队,都勇猛无比。 如今,石虎集中了三万精锐骑兵,在凉州附近筑城防守。此外,他还利用机动性很强的骑兵去抢占附近的战略要道,想先立于不败之地,再以逸待劳,顺势围点打援,已经攻破了之前辽疆大将赵达所守的凉州,如今正奔着唐千夙所在的西山而来。 “可是,赵达两万步兵都已经沦陷,何况我们西山这儿才有五千兵马,那还不够他塞牙缝!” “我们只要坚持三天,辽疆定会派兵来增援。” “大夏城里带兵的是辽国的四殿下金宗昊,畏首畏尾,你还真信他真会派兵前来支援而不是逃跑吗?” 唐千夙头上戴着的是用树枝围成的草帽,她看着李卓宝坚定说道:“我不是相信金宗昊,而是相信夜儿。他定然会说服金宗昊派兵前来的。” 凤绯夜并没有直接正面与凤高阳的军队交战,而是在幕后运筹帷幄,因为指挥打了不少胜仗,俨然已经是九重门此次任务的最高领导。 九重门出征人数头一批是两百人,战斗几个月之后剩余人数一百三十八个。大部分的牺牲是在南秀国使用魔兵之后。 是,凤绯夜那小子是有两下子……“不过,石虎要真的进攻,只怕不用一天,就能把我们都收拾了。” “魔兵固然是厉害,但毕竟是死了的大将,死后有不少传记流传下来。石虎一生也有不少败战,其中一次就是被人使用了空城计,最后被别人以少胜多打败,失去了一只右眼。” “你最近一直在看南秀国的史书,原来是在研究这些?” “所以我们只能冒险,再给他一个空城计,让他防备不敢轻易攻进,或许还能拖住他几日。” 他们也能就此一搏了。李卓宝说道:“我去看看,师门让人遣送了破魔箭来了没?” 石虎复活,能够召唤旧部,他复活的时间越长,能力恢复越强,召唤的兵力就越多。 而魔兵普通的箭射不死,没有疼痛之感,没有惧怕之念,就是一只敢死队。活人士兵在他们面前,就显得格外脆弱不堪。要是没有破魔箭,那就更加溃不成军。 “破魔箭一到,城内弓箭手位置必须分发到位,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李卓宝领命而去。 唐千夙身上没有盔甲,穿着一身素白常服,头戴遮蔽阳光的树枝帽登上城门。 之前石虎那一场失了右眼的败战,就是因为看到对方将领不穿铠甲,身穿儒服,在城中不断鸣鼓奏乐,便认定对方在是唱空城计,所以毫不犹豫率兵前来攻打,结果人家在城中早有防备,最终他落败。 如今石虎来到西山城外,又看到城门之上的少将不穿盔甲,手持蒲扇,在墙头静静观望。城外戒备也十分松弛,心中恐防有诈反而停止了进攻。 他殊不知,唐千夙这放眼望去,便立即能分辨出,他的部下有多少是魔兵,多少是普通兵。 听到身后有动静,唐千夙没有回头说道:“记,石虎军队一万人,魔兵人数三千以内,通通列在冲锋前卫。” 站在他身后的人深望了他一眼,往一旁的座位之上坐下。桌面上摆着的地图,一旁是几部被翻阅得很陈旧的南秀国史记。 他默不吭声,持起桌上的笔在本子上记下方才她所说的话。 “嗯?石虎居然召回了他的副将王良?” 王良是个非常有智慧的副将,文武兼备,石虎之所以能立下这么多战功,跟王良有着密切的关系。 “王良!”唐千夙立刻转身回头寻找桌上的史记,她记得王良…… 急迫翻阅史记的手忽而停了下来,猛然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心跳在瞬间凝结,然后砰砰砰跳得飞快,许久之后才猛然回过神,叫了一声…… “十三……师兄。” 十三师兄…… 花十三眉头不觉皱得更紧,这人瘦了,黑了,浑身上下比起以前多出了一层坚韧与不屈。 几个月的时间,她似乎长大了不少,他都能看见她身后慢慢长出了一对翅膀,随时都能远走高飞的模样。 十三不说话。唐千夙下意识想要打破这样紧绷不自然的气氛,可话到了嘴边忽而觉得不该如此,惊讶的目光慢慢沉淀成了一种极为自然的对视。 “押送破魔箭来的人是你?” “嗯。” 离别是在她一句“我没有断袖之好”之后,愤懑许久,怨恨许久,可终归牵挂总是更胜一筹,当前方传来了某某弟子在战事之中消亡之时,他不知道有多痛恨她选择这样避开他的方式。 还是忍不住找他来了。 担心?是。必然担心。 除了担心,还有很多的放不下。他终归不是她,说断就能转身浪迹天涯。一遍一遍将两人的相遇相知到相互喜欢……应该能算是相互喜欢的吗?他不能断定。但唐千夙的前后变化太快,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一两天的时间,就能颠覆爱恨别离。 想问到底是为什么,怕旧事重提惹来不欢而散。所以他试着守在一旁,等着她有朝一日心结打开了,回心转意。 卑微,卑微到想要恳求她重新再回头。嘴上没说,但此行已经让他不得不承认,他输了,输给她,输给自己的放不下。 十三喉头哽咽,站了起来:“王良,协助石虎打过七次举世闻名的战争,后来因为风头过大,石虎担心他功劳盖过自己便趁机打压,最终石虎以居功狂妄,违反军纪之罪将他斩杀。” “嗯,确实。” 唐千夙听他这么说放下了史记,又从那摞书中翻出一本军事野史。 这种书籍一般不会留存与正规的书院,都是民间的一些野史,有随军的一些有文墨功底的军人退伍之后偷偷撰写的。 因为军务在身,唐千夙也没有刻意去回避与计较与花十三之前的种种,她的一举一动可关系到众人的生命危险。 “石虎此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极为贪图美色,甚至看上了王良的发妻还曾对其有过非礼之举,王良与石虎的矛盾真正的源头是因为王良妻子赵氏。” 唐千夙盯着书页陷入思考状态。 “要杀石虎,有几种方法?”十三问道。 “第一,砍下他的头颅,不仅他死而且他所召唤的部属也都将随之幻灭。第二,复活石虎需要得到他的一根尸骨,尸骨为骨陶土为肉塑造成一个陶人,陶人由蜃楼心脏持有者操控。击毁陶人也是直接灭了石虎的一个办法。” 所有被复活的魔兵都是如此。 只是这石虎的脑袋不好取,找陶人也不容易。 唐千夙将手上的书一合,抬头看十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很礼貌客气的:“你呢?任务完成应该回去了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十三奔赴军营 她这是在赶他走? 花十三腮帮子紧了紧,心里不痛快,但表情没什么变化:“此次押送军需的弟子,包括我在内一共五十人,是九重门派出的援兵。” “你也要参战?”唐千夙不可置信问道。 “我不能战?” 不是不能,而是有些意外。 “十三师兄当然能战。” “你们作战进度太慢,南秀与辽疆的战事与九重门无关,我们的目标是要将蜃楼魔心脏毁掉便可,战斗一线无需消耗太多时间与战斗力。” 唐千夙知道,九重门的弟子首要任务是应该将蜃楼心毁灭,这样接下来南秀国与辽疆就算斗得国破家亡那也与九重门无关,九重门无需插手。 但是凤绯夜需要这样的时间,扩张自己的势力,她也赞同了凤绯夜的想法,所以没有直接针对蜃楼魔心脏进行攻击,而是选择在战场之上,参与灭魔战争,争取得更多的时间,招揽得更多的力量。 她还献计给凤绯夜,让他与辽疆国皇帝达成了协议,他助辽疆抵挡外侵,但南秀国所有的俘虏兵都必须归于凤绯夜。 若是辽疆皇帝不答应,那么九重门立刻转移力量,直奔蜃楼魔心脏的任务,不在一线作战。 战斗之初屡屡败战的辽疆皇帝哪里想失去凤绯夜与九重门的支持,反正凤绯夜要的不过就是南秀国的战俘,也不算想要侵占他们国家的资源,自然也答应下来。 如今凤绯夜所招收到的兵马超过了十万人,交由百里燕回与宋旭等人分管。当然这些,九重门并不知道。只当是俘虏被辽疆收容或处理。 几个原本在领导九重门弟子的前辈或战死,或……被凤绯夜各种手段令其消失。 唐千夙是在那些小领导都消失之后,被凤绯夜安排到了统领九重门弟子的位置之上。当然,唐千夙本身也具备着能够统领这些人的能力,自然而然就成了领袖。 两人一个在一线,一个在幕后,一步一步让凤绯夜的力量随着战争逐渐强大。 眼下花十三一来,就明确指出了他们战斗方式的偏差,唐千夙心中也有了数。九重门决定要换新的师兄带领作战。 这一天是迟早的,只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花十三。 唐千夙不动声色,说道:“十三师兄说的是,我们太缺乏战斗经验,所以这么久也没能完成任务。” 十三目光冷静落在他的脸上:“若真是缺乏经验倒还好了。” 唐千夙垂下眼睫。 十三直接点破:“凤绯夜什么身份,他想做什么并不难推测,你为何非要趟这摊浑水?” “师兄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这就是你决定要走的路?”跟凤绯夜一起并肩作战?不得不承认言语之间他如此嫉妒。 唐千夙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嗯,这便是我想走的路。” “凤绯夜与你信仰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的城府远甚于你太多,有朝一日你得吃亏。” 唐千夙其实也有些迷茫了,原本她是带着北宫长离的任务,追随花胤珣来到了九重门。如今因为花胤珣就是花十三,她对自己的任务退怯了,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 她想把北宫长离引出来,看看灵魂被契约了之后,她若违背他的意愿下场会如何。但北宫长离像消失了一样,一直都不曾出现。 在等待北宫长离的日子,她远离了花十三,不再继续认真又虚伪的接近他,所以不远万里来到辽疆,履行着之前她答应过凤绯夜的承诺,与他共同进退。 可十三却找到这儿来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喜欢宋子谦的,分离时间久了会思念,毕竟两人青梅竹马,她总觉得宋子谦喜欢她或她喜欢宋子谦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还说过了长大了要嫁给宋子谦这样的话,就像小娃娃说长大了要嫁给爸爸一样。长大了以后也依然觉得,以后要是能跟宋子谦过一辈子,也必然会幸福的。 宋子谦就是她心目之中的幸福城堡,她曾以为会在那样的城堡里过一辈子。然而慢慢她有些明白,她与宋子谦之间亲情大于爱情。而且她对宋子谦没有亏欠,很坦荡。 花十三给了她很多的感动,她也曾为了这个人脸红心跳过,悸动雀跃过,想入非非过。 现在也深深愧疚着…… “这是我所选择的路,吃亏我也认了。” “难道你就只有这样的选择?” “十三师兄此行的目的不是跟我讨论人生选择的吧?”唐千夙微微挑眉,面目坦然,“既然是因公事而来,我们就只谈公事吧。” 十三目光黯淡下去,低声问:“此战过后,你必须离开一线?” “我……” “这是命令,公事。” “是,师兄。” 石虎确实因为这个空城计在头一天,不敢轻易进攻西山。但是一天过去了,西山还是没有等到援兵…… 此刻的大夏城内,凤绯夜与金宗昊正在筵席之上。 金宗昊是四皇子,没什么气候,牌位也成不了太子。来大夏城不过就是履行公事一样,守一守,守不住了他就逃,他已经想好了特别好的退兵路线,饶是南秀国有再好的兵力,也追不上。 如今,他就派人再外头守着,等着西山失守,他就逃之夭夭。 凤绯夜已经陪着他一天了,但他没有丝毫要出兵的意思。如今酒席又摆了上来。笙歌燕舞,饮酒作乐,他倒是花样众多。 凤绯夜心里暗忖,如此人才也派上战场,辽疆亡国那是迟早。 “四皇子,如今石虎手下魔兵至多不会超过三千,在下方才所说的计策,应能将石虎逼退出凉州。到时候四公子也算功成名就,定然会被皇帝陛下重用。” “再多战功加身我也当不上太子,被重用不过就是被派上战场,我何须要功成名就?” 金宗昊二十出头,宽袍长袖,头戴高冠,手中把玩一把金漆玉骨折扇,看着那些歌姬舞姬,双眸放光。 一个舞姬秀舞靠上来,他一把揽过身边邪恶地吻了下去,手掌贴着高耸的胸脯来回摸索。周围一群他的酒肉朋友立时拍手叫好,一片哄笑声。 凤绯夜脸上带着一个面具,他是南秀国七皇子的身份可不能被辽疆人知道。所以不能以真面示人。 银白的面具半遮了他倾国的容颜,面具眼睛弯弯,配上凤绯夜嫣红常带着三分笑意的嘴角,还是有几分媚态遮掩不住。 只是,面具之后那双眼睛,看着这些即将国破家亡的人,还沉浸在酒色之中,不觉就流露了几丝精芒。 他们那些士兵的死活他可以完全不顾,可唐千夙正在前线等着他出兵支援,石虎是什么角色他跟唐千夙都研究过,几天前他所召唤的魔兵已经有两千,现在又攻下了凉州,估计魔兵数得达到三千。 而唐千夙所在西山,只有五千普通兵马。他答应过她三天之内必然有援兵到。凤绯夜此刻恨不得立即把金宗昊的脑袋给掰下来。 但却什么都不能做,静坐在一旁看着金宗昊那骄奢yin逸的举动。人蠢没能力无所谓,该死的是这人根本不懂国与自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目光短浅只知道享受一时的痛快…… 此刻,朱薰儿忽而踏入了殿中,看到莺歌燕舞的画面眼中很直接的就鄙视了一通,娇俏的模样笔直走向凤绯夜。 朱薰儿打小在九重门修行,一身灵气逼人。 金宗昊看着这样一个如同轻灵仙子一样的女孩儿,顿时就被勾了魂儿一样,目光一直盯着她看。那些在他眼前扭动摇摆柔细腰肢,玲珑曲线,淫靡歌舞顿时都进不了他的眼。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女子啊。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朱薰儿的危机 朱薰儿斜睨贪婪的他一眼,冷冷一笑,自顾倾身在凤绯夜耳旁说:“破魔箭已经运至西山,石虎带兵一万,其中魔兵大约三千人。今日空城计拖住了石虎,但王良被召回来了。” 凤绯夜微微一愣,南秀国的历史他如何不懂?王良与其说是石虎的副将,还不如说是军师,是个智勇双全的战士,比起石虎也不会差。他若在,那么空城计能唱多久? 唐千夙……凤绯夜有些心焦,伸手慢捻手指上的扳指。 朱薰儿知道他担心,又加了一句:“别太担心,九重门新增了五十个弟子,十三师兄也来了。” 花十三来了! 凤绯夜方才还能算得上冷静,此刻心潮忽而澎湃,花十三必然是为了找唐千夙来的! 这几个月来,他与唐千夙并肩作战,默契十足,身边没有了花十三,不知道有多融洽,他为何还要找过来? 若是他搬不动救兵,那么花十三又要与唐千夙经历生死,唐千夙会不会又心软了? 凤绯夜抬头看向薰儿:“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嗯。”朱薰儿点头,然后看到那些妖艳的舞姬,又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你可不许乱来。” 凤绯夜掀起眼睫看她,微微一笑颔首:“不会,放心。” “看也不能随便看。” “不看。”他哪里有心思看那些肮脏的东西,凤绯夜笑颜如玉。朱薰儿这才笑了,举步离去。 凤绯夜的目光慢慢扫向金宗昊,这人眼睛从一开始就粘紧了朱薰儿,一刻都没有移开,就差没流口水了。 凤绯夜轻咳一声,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四皇子这些歌姬可真是美极了。” “跟那小仙女比起来可就差太多了。”金宗昊顿时觉得这些胭脂俗粉一点也不讨他欢心了,随手摆了摆,“都下去,换一批不要这么露的!” 凤绯夜说道:“四皇子也是极爱风雅之人,所谓没人爱英雄,你若是赢了战事还怕没仙女相伴?” 金宗昊从一开始就不听凤绯夜说话,这会儿倒是来了一些兴趣:“你是说,只要打了这场胜战,就算想要‘小仙女’那也是可以的对吗?” 凤绯夜之前倒没别的意思,但听金宗昊这么说,立刻明白他所指的小仙女是朱薰儿。凤绯夜入口的酒微烈,令他眉宇微微皱起,精致的瓷杯贴着红唇许久没拿下来。 金宗昊又说道:“反正这仗是你打赢还是我打赢,那都是功名在我对吧?” 凤绯夜放下就酒杯,唇角扬起:“那是自然,兵权可都是辽疆国的是四皇子的。” “所以我把兵给你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金宗昊眼中充满了目的性。 凤绯夜心里自然明白,这人打着什么主意:“四皇子若是能把兵力给在下,那么定然会给你赢回功勋……” “本王所过功勋什么的完全不重要,人生不过及时行乐,功名利禄四皇子之位已经足够,我缺的就只是……快乐……” 金宗昊,必然是日后他要杀的人物之一啊。凤绯夜真想给这人一剑封喉,然后夺了他的兵权,只是这样……他就失去了继续利用辽疆战场的机会。 为了朱薰儿放弃他的计划? 还是为了朱薰儿让唐千夙继续坚守西山? 似乎……都不大可能。 “四皇子予在下所需,在下自然会予四皇子所需。” “百里灭魔师确实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啊。”金宗昊摸着下巴,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凤绯夜端起桌上的酒杯,深深喝了一口酒。 从殿上出来,朱薰儿立刻跟了上来,询问道:“如何?那昏庸无能的家伙肯出兵了吗?” 凤绯夜看着朱薰儿还略微带着稚气的脸庞。唐千夙很疼薰儿,从来没让她上过前线。他知道除了那是因为照顾年纪尚小薰儿之外,还因为她是花十三视如妹妹的人。 不然年纪小?唐千夙比起朱薰儿又大了几个月? 凤绯夜笑着抬手摸了摸朱薰儿的头发:“说是答应了的。” “那个家伙要不是因为他是四皇子,我早就想杀了他了!”朱薰儿愤愤不平,明明是帮他们辽疆打仗,搞得他们还像求他们打一样。 凤绯夜没日没夜费劲脑汁要赢的胜利,唐四哥哥生死未仆奔赴前线,九重门弟子因为他们不知死了多少人,他们却在这里饮酒作乐,比起那些敌人他更该死。 凤绯夜得到了令牌,立刻连夜出兵。 朱薰儿也换上戎装准备一道出城。叶军行路不必白天速度能很快,朱薰儿看着马背上的凤绯夜身穿轻甲,卓绝身子在白色月光的笼罩之下,俊美如同仙灵战神。 只是,现在的凤绯夜离得也来越远了,他就好比天上的月亮,她仰头看着她,她走他也走,永远也追不上。 尤其看着他与唐四哥哥讨论军事上事务时,她一点也插不上嘴,那两人却志同道合,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默契。 她望着他的时候,时常看到他正凝望着唐四哥哥。 从他徒手推到了蝴蝶谷的海棠树,他在花灯上写下“唐千夙”三个字,从他看唐千夙那眼神,她就知道他更加的遥不可及。 可是,唐四哥哥是个男孩儿,他们不可能能走到一块儿的。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对他更好,迟早有一天他会感动。 朱薰儿深呼吸笑了笑,策马上前与他并肩而行,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给他:“你晚饭都没吃,给你留了一个饼,吃吧。” 凤绯夜看着那饼子一眼,摇头:“不饿。” “你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打仗?” “你这么跟过来,等会儿你唐四哥哥看到你又该说我的不是,带你上战场了。” “不会的啦,快吃嘛,人家特意留给你的。” 凤绯夜接过,没往嘴里送,忽而想到了一个事:“刚才走得匆忙倒是忘了一件事儿。” “有什么东西忘了拿?” “是四皇子的印章,说用了必须给他还回去,事关军事要件我怎么给忘了。” “那……怎么办?” “若是让其他人送回去,自是不放心。”凤绯夜寻思许久说道,“不如薰儿你帮我拿回去如何?” “你该不会是故意要把我支回去的吧?”朱薰儿笑盈盈的问,“现在离大夏城还不远,我去了也很快能赶回来。” “所以我如何又是故意差你回去?”凤绯夜将装有印章的盒子给了她。 朱薰儿接过:“放心交给我吧,我会很快赶上来。” 幽蓝的月光之下,戴着面具的凤绯夜如同鬼魅一样,双眸发出幽暗的光芒:“有劳了。” 薰儿拉着马缰调转马头正要准备离去。 “薰儿!”凤绯夜叫住她。 薰儿回头,俏丽的脸庞在月光之下,如同一朵初绽的花朵,纯净而又美丽,她目光清澈望着他问:“什么?” “可戴了佩剑?” “戴着呢。” “好,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走了,你们也多加小心。”说着朱薰儿策马疾驰回了大夏城。 凤绯夜微微颔首,正要回头,忽而听到朱薰儿“哎呀”一声,他回过头来应了一声:“如何?” 清淡的月光照耀之下,朱薰儿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指着远方幽暗的树丛:“绯夜你看那!” 凤绯夜举目望去,就几个灰色的树影在晃动。“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萤火虫的命运 “萤火虫呀!” 星星点点的荧光,在昏暗的夜里蹁跹,如同人间会飞舞的星辰,一闪一闪,扑朔迷离。 朱薰儿说道:“之前因为一直站在火把的光芒里没看到,这会儿猛然回头,原来这儿有这么多萤火虫,他们的光虽然都不亮,可却是在用生命点缀了黑暗,所以……” 朱薰儿看向凤绯夜,眼睛里还残留着萤火虫的光彩,她说:“所以它们其实很漂亮,对不对?” 是很漂亮,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光明太过微弱,萤火虫即便点燃着生命在发光,却还是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嗯,很漂亮。” “那,这就当是你送我的礼物吧。” “礼物?” “你看,早几天我刚跟你说几天之后是我生辰,你果然忘了。” 凤绯夜心忽而微微一沉,是啊,他忘了,一干二净。 “抱歉,我忘了。” “不怪你,这几天战事这么忙,大家生里来死里去的,你要处理那么多事,哪里会记得住,反正那萤火虫就当是你送我的……” 似乎还有话想说,但忽而哽住,扬起笑容:“我这便启程啦,要是你觉得愧疚的话,等我回来再送我一份大礼。” 朱薰儿策马而去,转身的刹那,眼里的泪水从眼角飞落,像极了两只被遗忘的萤火虫。 唐千夙的生日是夏至日,两个多月之前,凤高阳正式开始启动魔兵,凤绯夜被围困在雍丘,还受了伤,却坚持连夜突围赶回禹县。 因为唐千夙当时就在禹县,而那晚正好是夏至之夜,唐千夙的生辰,他只为了送她一枚他闲暇里雕刻的玉佩。 那个人若在心上,就算再忙也有想她的时间。那个人若不在心上,哪怕整日空闲也不会念起。 凤绯夜,你从来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失望,因为你不在乎。 就如同火光之下,被你忽略掉的萤火虫…… 凤绯夜看着朱薰儿马蹄声渐远,无数举着火把的士兵从他身边走过,知道人群上前,火光剥离,终于在昏暗的夜色中,苍茫的山野内,看到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漫天飞舞…… 可这也许,是朱薰儿眼中看到的最后一场人间盛景。 他……确实给她的生日,准备了一份大礼。 萤火虫在凤绯夜眼中浮动如星辰,但光芒渐弱,他充满仇恨的眼睛里承载不下人世间的美景。 他真的除此举动之外,再无他法可以获得金宗昊的部队了吗?或许不是的,只是这个办法最快最直接,而他没有一丝时间可以浪费。 不管是他急迫需要重建百里家力量,或是他急迫需要军队支援唐千夙,任何一个借口都让他义无反顾的选择这条捷径。 朱薰儿,愿你的佩剑能销毁你的苦难。 若是不能,来日金宗昊的命我为你取来。 凤绯夜调转马头,沿着通天的火把光芒一路前行…… 石虎与王良又挣扎了一个晚上,纠结着是进攻或是不进攻,进攻又怕如同当年遗失右眼的战况一样失败。可不进攻,又怕错失了攻下西山这块要地的时候。 王良说道:“石将军,定然要越早攻击越好,若再晚些只怕他们从大夏城调来兵马,那时候我们就来不及了!” “那万一他们的兵马已经在城中等候,又给我们来一场请君入瓮又该如何!” 两人意见不统一,石虎有些惊弓之鸟,等到天快亮时,石虎忽而坐不住豁出去组织进攻。当时凤绯夜的人马还来来到! 唐千夙早已经有了防备,知道石虎进攻必然以魔兵冲锋陷阵,所以在城门前设有无数术法阵型,专门围困魔兵二用。符篆法器大量投在了首战。 石虎的普通兵以为有魔兵开道,必然松懈等候时机再进攻。 早前,唐千夙已经部署辽疆一千人沿河而上,绕到石虎军背后进行掩袭。 前头的石虎看到西山城中确实没有援兵不顾一切前进,后方却遭到了袭击一片混乱,他的兵力如此被一分为二,前后受敌军心大乱。 随后,凤绯夜带着援军正好赶到。 石虎腹背受敌,若不是有那些魔兵以一敌百的人肉盾牌战,只怕脑袋已经被砍了下来。 最后石虎军惨败而归,不仅攻不破西山,还被击退出了凉州,凉州被凤绯夜收回归还辽疆。 辽疆军队歼灭石虎魔兵两千人,普通兵三千余人,凤绯夜收获俘虏八百余人,缴获兵器不一一列数。 西山之战大捷。 李卓宝与严雷等人欢呼雀跃。 其实灭魔师在参战与灭魔过程之中,都会对自己的修行有所提升,他们从军数个月,比在师门修行一年收获还多。 他们已经不再是那些稚嫩的修行弟子,而是经历了生死在迅速成长的灭魔师。 原来之前的前辈们说得对,九重门是早就灭魔师的地方,但灭魔师真正的成长是在实践之中。 有人说,九重门有修行成仙的,但成仙的人数远远少于出师的人数,或许不仅仅是以为内修仙艰难,成功率低。而是因为修仙枯燥,留不住太多的热血青年。 他们已经在师门修行多年,但男儿志在四方,他们要追求更高的境界,就要在江湖或战场这样的大熔炉里千锤百炼,磨练成金。 唐千夙却从来喜欢不上这样的杀戮,看看这浑身的血,看看这血染的土体,看看那些横陈的尸体,那些狰狞的死相…… 谁会爱上这样的地方? 人各有志吧。 他回头看向花十三,他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人似乎放在哪里都不突兀。若非听他说过,他想做一只飞鸟自由自在,看他批腥待血杀气未消的肃然之气,冷眼睥睨生死的眼神,她会觉得他天生就属于战场。 可只有花十三心里明白,他多杀一个,唐千夙就少一分危机…… 他手中的握的是天道剑,据说数千年前仙尊所使的神剑,只是神剑沾染了血腥,与魔剑又有何区别?仙尊使用之时可曾它拿来杀过人?杀的可都是该杀之人? 可天生谁该死?谁该活?谁为正?谁为邪? 这些不过就是世人立场不同,世俗眼光使然罢了。 他不认为谁该死,但侵犯他的人就不该活。若是守护的办法非得屠戮才能完成,那么他的杀戮便无赦。 他回头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收回了凝视他的目光,回头对士兵说道:“清扫战场,只要有一口气在的,全都尽力进行救治。” “是。”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可有一边杀一边救的医生? 凤绯夜与辽疆带兵的大将重新部署了凉州的戒备,凤绯夜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总忍不住看向城下的唐千夙与花十三。 至于凉州如何戒备,那个大将爱如何安排他都不想理会,只是此刻他太需要为日后打江山铺路而已。 还好,唐千夙没跟十三说什么话,他才放心回头与那大将慢慢说。 处理了一切之后,除了必须留守的九重门弟子之外,花十三将剩余的全部一起带回了大夏城,从今往后他来带队,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蜃楼魔一案。 回到大夏城已经是日次的晌午。 花十三看唐千夙从方才就在吩咐救治伤员的是,但她手臂上那道伤口却迟迟不见处理。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踏进伤兵营。 唐千夙将纱布放下,检查了重伤士兵的伤口处理还算妥当便站了起来。看花十三朝她走来,她目光一沉举步朝另一头准备离去。 她在躲他! 十三大步跟上,掀开了晒在院中的白布。但唐千夙走得很快,身影已经上了走廊。十三扶着护栏矫健的身体一翻也跟着上来。 唐千夙已经越过回廊,花十三追得心里堵得慌,大喝:“唐千夙!你要那么坦然就别跑。”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坠落的少女节 唐千夙闻言,脚步停了下来,挺立而站,背影倔强。但想了想,何必又因他言语有所为有所不为?于是局部又要走。 十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躲我,是因为你自己心虚?” 唐千夙回头看向花十三,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十三师兄说什么?” 十三师兄十三师兄!她越是要与以前区别对待,越表示她心里藏有他所不知道事。十三倒也平静了下来,只是她的眼睛: “我能回到兄弟的位置,唐千夙,你能吗?” “我……” “若是你不能那是你心虚,你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感情,不是我回不到兄弟的位置,而是你也回不到。” “我没有什么可掩饰的。”唐千夙说完。 “那就像之前一样做我幼弟……” 十三有些耍赖的成分在里头,他知道自己回不去的,只是若不是这样唐千夙定然拒她千里。他不想离她千里…… “十三……” 哐啷…… 楼上厢房的门被从里边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金宗昊从里边走出来,头发微微凌乱,一边扣着衣服一边笑着说:“这丫头还真烈,不过滋味真不错……” 看到楼下的唐千夙他微微一愣,随即扶着护栏说道:“唐少侠可真是好福气啊。” 唐千夙完全不明白他这突然冒出来的这句是什么意思,与十三相互看了一眼。金宗昊一脸淫笑,吧唧了一下嘴:“是否九重门的女弟子都这么……销魂的?你们这些弟子艳福不浅啊……” 说着摸了摸被脖子上被抓的数道伤痕:“带爪的小猫儿再几次肯定就服服帖帖了……” 唐千夙忽而有强烈不好的预感,疾步跑上楼。 十三愣了一下举步跟上。 打开门的瞬间,唐千夙觉得心被一把扯住了,看着凌乱的室内,再看床上双手被绑在床头,那凌乱的姑娘,她喉头忽而划过一阵咆哮,心尖传来一阵阵剧痛,她甚至不能迈出步子。 “薰儿……” 床上的人动也没动,像是死了过去。平日粉润的脸颊上是深色的巴掌印记。嘴角是凌乱的红肿与血丝杂糅。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屋顶空洞而虚无。 衣服……没有衣服,身上没有一件衣服,柔弱的女子身体,有遭受过虐待的屈辱痕迹。唐千夙心如刀割。 当她沙哑地再唤一声“薰儿”的时候,薰儿呆滞的目光看了过来,忽然身体难堪又恐惧的躲避。大好年华的美丽少女如今像一朵白揉碎的白色花朵,卷曲破碎,狼狈不堪。 花十三跨步进来,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千夙红着眼用被子遮蔽了薰儿的身子,声音低哑:“薰儿等着,唐四哥哥去把那家伙杀了。” 说着立即起身。 唐千夙面色肃然从花十三身旁走了过去。 十三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看了床上的朱薰儿一眼,脸上印上了肃杀之气。 唐千夙想冲着他喊,十三哥快去杀了那个该死的男人!可说不出来,只沉声道:“你松开我。” 十三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她往回一拉:“看着薰儿。” 说罢人已经出了屋子,身形迅速消失在走廊,下一瞬间已经出现在了金宗昊的面前。 金宗昊身边的两个仆人问道:“你是谁啊?敢拦住四皇子……” 簌!簌! 天道剑闪动,说话的人话没说完就被一剑封喉。 金宗昊这才惊恐躲避,但是下一瞬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面色顿时煞白说道:“我可是辽疆四四四皇子!你是何人居然敢如此大胆……” 花十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噬人般冷,手中长剑一转,直接切了金宗昊的犯罪工具。 金宗昊顿时惨烈倒地,胯间鲜血迅速染满,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叫喊,却为了保命不断往外爬着想要远离花十三。 “啊!来……来人啊!” 凤绯夜就站在入口处,对身后的宋旭说道:“旭儿,去把大门落锁,府上金宗昊的侍卫全杀光,战俘房的锁给敲碎……” “是。“ 既然已经有人对金宗昊出手了,那就要演一场战俘逆袭的戏码,让金宗昊死于战俘乱战之中。而他就站在远处,看着花十三。 那人看着挺冷静沉着,没想到为了朱薰儿居然不顾一切后果就出手。换做是他,他定然是不会这么做,是要杀,但要杀他也会找个最佳的时机,现在还不是好时期。 但是又有一点憎恨这样的花十三,凭什么理直气壮毫无顾忌就杀了金宗昊,这人是他势必要杀的…… 凤绯夜忽而又自嘲地笑了笑,想替朱薰儿报仇吗?可害朱薰儿的人又何止金宗昊?凤绯夜,要成大事儿你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去怜悯或自责,根本就不需要。 他嘴角清冷一扬,面具之后目光迷离,冷眼旁观花十三一步一步走向金宗昊。 金宗昊见招不来人,惊恐地看向门口,看到凤绯夜忽而嘶声大喊:“百里少侠救我!你若救我,我以后听你差遣……” 要早听他差遣,又如何会落到此番下场?凤绯夜无动于衷。 金宗昊的血拖了一地,他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yin欲居然让他命丧黄泉。他指着凤绯夜:“你……你过车拆桥,用完了我的人……就弃我于不顾……” 花十三的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挑,他脖子上的大动脉瞬间列出一个口子,鲜血喷射而出。原本捂着下身的金宗昊惊恐的捂住脖子上的血洞。 “饶……命……” “你这淫贼,死不足惜。” “你……究竟是谁?”居然对他这个位高权重的皇室中人一点都不忌讳。 十三冷眼睥睨着他,低冷地回了一句:“花胤珣。” 花……花胤珣……西岐十三皇子!不是死了吗? “你……饶命……我让父皇割城池给……给你!” “城池本王若要,无需拿你狗命换。” 金宗昊完全没想到,昨晚也姑娘居然与西岐皇室有关,吓得魂不附体。不过此刻他已经没了几个魂魄了,鲜血汩汩流出他的指缝,根本就压不住,那种临近死亡的惊恐让他表情扭曲。他不想死啊,他怕死,怕极了…… “是……是他……把那姑娘……” 啪!的一下。 一条红色的灵鞭打碎了金宗昊的脸颊,灵鞭迅速收回,几片红色灵力花瓣飘落在半空,凤绯夜举步走了过来,话里带着三分笑意。 “虽不知道十三师兄为何如此不计后果地要杀了这家伙,不过请快一点儿,要是让外头那些辽疆的将士知道了此事,只怕不好收场……” 金宗昊瞪大眼睛看着凤绯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你……你!” 凤绯夜又是啪的一下抽烂了他另外半张脸,金宗昊的牙齿崩落,嘴唇裂开,再也无法发出完整的音。 花十三看着凤绯夜,牙关紧了紧,不知为何,他如此厌恶眼前这个人。可他想跟他说薰儿在楼上,需要他的劝慰。但又觉得不该说。薰儿太喜欢这个人了! 十三师兄,十三师兄! 那个娇气的孩子,话特别多的丫头,以后还能见着吗?还能听到她吵闹着叫他师兄师兄吗? 花十三这人心冷,感情慢热,装入心里的东西少,正因为少,所以每样都是他所珍惜的,朱薰儿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他嘴上不说,可心里装着。 凤绯夜却与他恰恰相反感情敏感精明,恨不得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心里装得多,心思就重。但真正让他收纳于内心的却也与十三一样寥寥无几。 他是一个被仇恨塞满心脏的人,他似乎已经找不回自己迷失的真诚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朱薰儿寻短见 花十三没跟凤绯夜说任何关于朱薰儿的事,只是冷眼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金宗昊慢慢死去。 但即便是金宗昊死了,可很多事情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状态,有些事情破碎了就难以再圆满。 辽疆朝廷在追查金宗昊的死因,凤绯夜在与他们周旋。 有一些事情,即便没有在证据,但也会隐约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可却不能追究。金宗昊的死慢慢就被列做了战俘反击,牺牲与战场的结果收尾。 与辽疆的战争进入了一个短暂的休战时期。 很长的一段时间,唐千夙一直陪在朱薰儿身旁,这个原本天真开朗的女孩儿,已经一连几天都不曾说一句话,那一场劫难让豆蔻年华的丫头一夜之间沧桑。 “唐师弟!” 李卓宝跑着过来,似乎有要事报告。虽然现在凤绯夜与花十三各自统领大局,但李卓宝还是更愿意相信唐千夙。 唐千夙回头给了他一个安静的手势。 李卓宝立即噤声,他不知道薰儿师姐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似乎好像得了什么重病,终日都躺在床上不能起身。 唐千夙看了一眼在床上睡着了的朱薰儿,起身往外走去。 李卓宝轻声问了一句:“薰儿身体好些了吗?到底生了什么病?” “好些了。”唐千夙与李卓宝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你要说什么?” “十三师兄似乎是要带人去雍丘,似乎是要直接进城去砍石虎的脑袋。” 雍丘城已经被南秀军占领有两个月余,石虎被从凉州逼退之后就暂驻雍丘。花十三想去直接拧了他脑袋的想法,确实是作为九重门弟子更为直接而且势在必行的举动。 “石虎的脖子很硬,他手下还有两万的兵马,魔兵千余人,直接正面取他脑袋,悬。” 李卓宝点头:“我也这么觉着吧,所以才来找你商量。师弟,十三师兄来了之后,你就不带我们打仗了吗?” “十三师兄带着不好?” “不是不好……”李卓宝扭捏了一阵,“其实我觉着吧,这么正面打仗感觉也挺不错的。” 唐千夙点了他脑袋一把:“德性,你就想着多杀几个魔兵,提升自己吧?” 李卓宝看着她也不反驳,笑了:“呵呵,我也并不是喜欢杀人,但杀那些魔兵灵力提升可快了,这一仗回去我就能在昕儿面前抬头挺胸啦!” “你就急着给昕儿看你厉害的模样吧?” “那当然!男人当然有能在自己女人面前显摆的资本,昕儿喜欢英雄,我就要当个大英雄!” “小样儿……” 两人在那头说了会儿话。唐千夙走了回来。看到花十三从朱薰儿的房间走出来停下脚步,十三询问:“薰儿呢?” “她不在房里?” 十三摇头。 两人目光一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儿,赶紧四处寻找。 唐千夙所处的年代,大多女子对女子贞操不是很在意,至少不是没了贞洁就不能活。这个年代,女子将贞操视如性命,尤其是朱薰儿所生活在一个修行世家之中,忠节烈女是她们的信仰。 何况受到那样残暴的侮辱,自然对薰儿而言是巨大的伤害,以及心理无法承受的压力。 唐千夙与花十三跑了河边,看到夜色之中的朱薰儿正在一步一步往河里走去。唐千夙疾步奔跑过去,被花十三一把拉住。 此时,唐千夙看到凤绯夜跟在了朱薰儿身后,她也停下脚步。 唐千夙不知道这个年代的男子对女子的要求如何,至少在她那个年代,很多男人已经不在乎女子是否是处女,而且不少男人更喜欢有经验的女子,各种心理吧。 唐千夙希望凤绯夜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更希望他能怜惜受过创伤的薰儿,仔细呵护,让脆弱的她从阴影中走出来。 或许,能让朱薰儿真正摆脱阴影的人也只有凤绯夜。 “走吧。” 唐千夙与花十三离开。 凤绯夜拉住了准备投河的朱薰儿。朱薰儿回头一看是凤绯夜,顿时举得羞愧难堪,奋力地挣脱他的手喊道:“你放开我,让我死……我不想活了……” “薰儿,别胡思乱想,一切都过去了。” “不……过不去了,过不去了啊!”朱薰儿痛哭失声,她已经离凤绯夜太远,如今这样的自己更是不配再喜欢他了,“你放开我放开我……” 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凤绯夜弯腰抱起脆弱不堪的朱薰儿上岸。他没有太多话,无话可说,只是他也不想让她死。多少人想活都活不下来,她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事而死? “我已经不干净了,我配不上你了……我没脸见你了。” 凤绯夜抱着她坐在河岸边,任由她挣扎,听她歇斯底里哭喊,他抚摸她的头发。要是她知道这一切是他任由放纵,她会是如何反应?该有多恨他? 看她挣扎着失去了力气,哭声沙哑,他低头看着她说:“薰儿,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你在我眼里依然与以前一样……” 是一样。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但也仅仅是可怜。 “你……你真的不介意……我已经不是……不是完璧之身……” “不介意,我从来不介意这些……” 感觉这些其实与他都无关,或许可怜她之余,也多了一丝丝内疚吧。 “你连死都不怕,为何不能坚强地挺过这一关?灾难过去回头再看不过只是过往,有些时候执着的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必要,没人能活在过去,所以不要回头薰儿……” 听他温柔耳语,让朱薰儿再次崩溃,但这次却好似找到了避风港,可以尽情的将恐惧与脆弱哭出来。 这是唐千夙或是花十三即便日夜陪伴也无法让她释然的哭泣,因为她最在意的人,一直只是凤绯夜,他能宽容她才能安生。 河岸的草丛之间萤火虫星星点点。 一座延伸到湖面的木桥在星光与萤火虫之间铺展,木桥的尽头是一间草棚,月光星辉流泻而下,在湖面幽暗留了幽幽的影子。 十三跟在唐千夙身旁,她没说话,他也不说,害怕打破也似乎是偷来的和平时光。 唐千夙沿着木桥往河中的草亭走去,惊得两旁的虫蛙噗通落水,河水荡漾起层层涟漪,扰了一湖平静的星湖。 蛙叫虫鸣,让原野显得更空旷寂寥。 十三站在桥上,并不敢贸然靠近她。唐千夙站在草棚下,回头看他挺拔修长的身影,忽而叫道: “十三哥。” 花十三浑身一颤,紧皱的心脏顿时舒展如湖面荡开的涟漪一般推开,涌出层层波浪。仅仅一个称呼让他心潮翻涌,必须深深呼吸才能压抑住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 多害怕自己的急切再次将她推出千山万水的距离,他只应了一声。 “嗯。”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仔细能辨认出一丝颤抖。 “换做是你,会介意吗?” 她记得那天看到薰儿之后,十三下楼就把金宗昊给杀了。 十三明白她所问的是什么,他认真回答道:“若说不介意那是撒谎,但若真心待一个人,更介意的是她所受到的伤害,其他不重要。” 花十三啊…… 花胤珣。 为什么是你? “十三哥,你认识一个叫北宫长离的人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想要坦白的心 “北宫长离?”花十三脑海中搜了一遍,“不认识。” “不认识啊。” 是啊,北宫长离既然要针对花十三,他何必要用花十三认识的身份出现? 花十三一直站在桥上,没有走进草棚,保持着一段合适的距离。“北宫长离是什么人?你为何问起他?”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如果北宫长离针对花十三,那么她将这事跟花十三说了情况会如何?可她到现在还是没遇到他,不知道他下一步又会是想做什么?若是他是想害花十三,为什么要让她获得十三的信任作为任务的开始? “这件事关于北宫长离?还有我?”十三立刻察觉到她话里的关联之处。 真是超级敏感分子啊,唐千夙想了想:“……也不算,我再想想,想好了再跟你说。” 她似乎……不再可以推开他了,花十三想了想:“那你想好之前,还这样吗?” “怎样?” “躲着我?” “……”这人,唐千夙叹了口气回头扶着扶栏指着水里,“哇十三儿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花十三立即大步上前,与她一道低头看水面,除了黑乎乎的水什么都没有。他诧异抬头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已经离开了扶栏走上木桥,笑着说:“你怎么那么好骗。” 说完转头大步就走。 十三苦恼了一会儿,心情反而大好,迈步跑了上来,走到她身旁,眉头舒展之后,整个人明朗起来:“我打算去雍丘。” “嗯,我听说了。” “打算乔装成商旅或邪俢接近石虎,取他项上人头。” “雍丘是交通要塞,于南秀进攻辽疆或辽疆击退南秀都极为重要。那个地方我们曾久攻不下,之前夜儿还被困在那儿过,戒备十分森严,要取石虎的人头只怕没那么容易。” 月光照出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曾经经常如此。 十三:“那你是觉得直接进入雍丘不妥?” “也不是不妥,只是商旅或邪俢接近石虎有些困难。石虎前生极喜欢女人,或许利用这点接近他更容易一些。” “……”十三思索。 “石虎手头还有两万多的兵力全部驻扎在雍丘,就算我们进城把石虎的脑袋给砍了消灭了魔兵,也还剩两万的南秀国兵力,脱身也不容易。” 说着两人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会儿看向彼此…… 唐千夙微微一笑。 十三说:“你想利用王良的力量?”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唐千夙说: “这几个月,我们研究过级别越高战斗力越强的魔兵被复活之后,拥有的思维与感情就更接近正常人类。王良初入战场或许没有生前太多的记忆,但我想稍微点拨一下,也许他能想起来过往也不一定。” 如此一来,王良知道自己之前是被石虎所陷害杀死,势必也不会那么衷心。 十三:“不如,在进入雍丘之前,先给王良写几封信?” “既然十三哥想法如此,那么我就顺道说一声,罗战正在雍丘。” 罗战身上有她的信竹,沟通起来极为方便。 如今信竹的使用度没那么大,而且相当隐秘,对于唐千夙等人而言是一个绝对的优势。 十三目光一亮,看着唐千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唐千夙这是给他提供条件,在帮他呢。心里高兴了,沉默不说话。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能够看到兵营的火光了。 十三停下脚步,感觉这路途太短,真希望能这样并肩再走更远的路。唐千夙回头看他:“怎么了?” “好多萤火虫,我要看一会儿。” 道路不宽,两旁夏草丛生,仲夏夜确实有萤火虫,但却为数不多,零星飞舞。男人的心思也细到要看着三两只飞舞的萤火虫? “哪儿多了,就几只。” 十三身上泛出一层温润的白光,脚微微一踏,一道冰冷的气浪向四周排开,如一阵风惊动了草丛里的飞禽走兽。 瞬间噗啦噗啦几声鸟兽散的响动。 接着从草丛之间,灌木丛内,由近到远,慢慢飞出了一只只小小的萤火虫,如一盏盏微弱的许愿灯从昏暗的地面轻盈升起。 空旷的原野忽而化作了一面星星之海,星光斑斓,分不清人间还是天上。 唐千夙忽而想起了那日,在北茫城的燕河之上,那一盏盏的许愿灯,想起十三在花灯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写下她的名字。 四海辽阔,十三静静站立在她的身后,如一尊守望的石头。即便四周是汪洋,也能一眼看到他茕茕而立的守候。 告诉他吧,所有事情的真相。这一刻,心里呼之欲出的是这样的想法。唐千夙回头走到他跟前,抬起头看向他。 他眼睛是容纳浩瀚星海的深幽,是能涌出千万巨浪的感情,她感觉自己能在这一瞬间,陷入他眼中的漩涡。 “十三哥,其实我知道你是……” “唐千夙!”一人一狼沿着这条小路奔跑而来,魏眷看了他们两人问,“你们跑这儿来做什么?” 似是忽然梦中惊醒一般,四周不在是汪洋星海,而是一片野草茫茫,唐千夙回过神来:“我们在商量对付石虎的事儿呢。” 十三非常不悦地斜睨魏眷,他知道刚才唐千夙必然有话要说,而且是很重要的话。 或许就是之前她所说的,等她想好了要对他说的话。 “有什么事必须两人到这荒郊野岭才能说?” “走了,回去了。”唐千夙说着就要跟魏眷离去。 十三拉住了她的肩膀:“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唐千夙偏头看着肩膀上那只手:“不着急,明晚我告诉你吧,地点还是刚才那儿。” 肩膀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抽离:“好,明晚,我等你。” 次日,暮色笼罩大地。 唐千夙已经独自一人思索了很久,思前想后,既然北宫长离迟迟不肯露面,那不管他是下一步是什么目的,她还是决定先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花十三。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花十三获悉北宫长离这样的敌人的存在,或许也可以同她一起想办法脱离北宫长离也不一定。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月朗星稀的天空下,夜晚也显得有些敞亮。远远的就看到花十三独自一人站在河面的草棚之下,背着手看着天空,跃下轮廓硬朗挺拔。 她心里忽而有些释然。 她是不知道自己违背北宫长离会是怎样的下场,出卖了灵魂的人到底该如何反抗才能脱身?也不知道这样对花十三是好是坏。但终归告诉十三之后,就不用再欺瞒。花十三也会原谅她,愿意与她承担一切。 会的,花十三会这样的…… 唐千夙嘴角弯起坚定的笑意,拔腿向十三跑去,两步之后身形忽而一顿,身后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她猛然回过头来,面色惊得微微苍白。 “北宫长离……” 白色的月光笼罩在北宫长离素白的衣袍之上,此人身材修长傲岸,黑发不扎不束披散了他一身,衣袍与发丝在晚风之中翻飞。 诡异的灰色的面具蒙了满脸,站离她只有两步之遥,但却有远在天边的错觉。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唐千夙觉得自己还算是镇定的一个人,但从他身上辐射出的力量,犹如海水将她吞灭迅速灭顶,她心里微微有些惧意,却挺起胸膛说道: “你终于肯出来了。” 北宫长离站立不动,衣袍轻扬的声音柔软,他充满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犹如夜间清泉石上流转。 “听七公主的语气,想来是盼在下已久。” “是啊,缩头乌龟都等出了好几只,就是不见你来。” 北宫长离闻言也不恼,目光看向了草棚之下的花十三又问:“怎么?这是要去跟十三儿幽会呢?不打算找他报仇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北宫长离的惩罚 从一开始就知道花十三是花胤珣,看着他们成为了彼此信任的人,如今他目的达成了必然十分得意吧? “似乎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报仇,是你想的吧?”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不管我对十三儿是怎样的立场,公主与我都应该是同一战线上的吧?你应该是帮我的,不是吗?” 当初与他签下灵魂契约时,她只想着让自己重新获得健康,重新开始人生。却没想到会与花胤珣成为了交心的人。 “你到底相对花胤珣做什么?” “我告诉你了,你就会去告诉他吗?” “……”唐千夙没有回答。 北宫长离说道:“若是我就是要告诉你,我要花十三的一颗真心呢?” “什么?”唐千夙微微一愣,“难道你不是为了杀他?” “我若杀他他还能活在这世上?你应该知道我有那个能力。” 北宫长离忽随意打开了自己的灵力,唐千夙目光肃然,这人身上涌动的力量是她见过的前所未有的强大,比起蓝修的更强大数倍。 他确实具备有杀了花十三的能力。 “那你要他的真心做什么?” 难不成他还真是为了花十三好不成?不可能,这人绝非好意。 “我很喜欢他的心脏,只要那颗心动了真情就会变成绝世珍宝,这样说你信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要那颗冷漠的心变成赤子之心,然后等它成熟了一把摘下来……” “混账!” 唐千夙一把抽出银魂剑力量充满杀向北宫长离。 北宫长离身子动也不动,任由她这么劈斩而下,剑流在他身上如烟云散开之后,他仍旧安然无恙站在原处。 “公主好大的火气。” 唐千夙真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北宫长离罔顾她的愤怒,继续说道。 “好了,十三儿一定在等你跟他说出事情的真相,我想他听了之后必然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真没想到十三儿还有这么率真的一面,只要他彻底爱上你,这颗心会像树上的果实一样,迟早会成熟的……” 北宫长离不急不躁,声音幽幽在茫茫夜色之中回荡。 这人却是功力高深,即便这边发生了这样的动静,不远处的花十三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唐千夙看着他忽而笑了。 “你其实很害怕我去找他的吧?不然怎么会在我决定去找他的时候恰巧出现?既然你对的行动了如指掌,知道我去找他是要跟他道出实情,你应该做的就是跟以前一样坐壁观战,不是吗?” “……”北宫长离眼睛里露出一丝精芒,没话反驳。 “你如此激我就是让我害怕,一旦十三儿知道事情真像就会影响到你的计划,所以试图用激将法让我不去找他。不过你要失望了,我决定听你的话。” 说着唐千夙回头就朝十三的方向走去。 “七公主。”北宫长离的声音忽而冰冷决然,“就算你猜透我的心思,可你明目张胆忤逆我,就不怕我责罚?” 唐千夙背部微微一僵,嘴角一勾:“我正好想知道到底这灵魂契约的下场会如何?” “如何?” 北宫长离冷哼一声,手指一勾,唐千夙忽而如断了线了傀儡娃娃,瞬间垮塌倒在地上。手与脚完全不能动弹,她又变成了那个经脉尽断的燕纱凌。 心中忽而茫然又失措,痛苦而又后悔,她似乎打了一个把自己输掉的赌注。 北宫长离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望着她,冰冷的面具背后是一双幽暗的眼睛。“这还没用到我所捆绑的灵魂,只不过让你恢复原状,怎样,感觉能接受吗?” “若这是我最终的命运,我乐意接受。” 北宫长离忽而抬起手,在她上空隔空轻轻一捏。 “呃……” 唐千夙的骨头似乎被她揉捏成了一团,剜肉挫骨的疼痛一寸一寸由内之外,她想缩成一团,但她没法做到,四肢无法动弹。 只是脑子一片空白,一阵绝望的窒息之后,脸色在瞬间刷白如月色清幽。心脏如同火焰烧灼一般滚烫,疼痛……就在一个瞬间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不是她想哭,而是因为疼痛却无法动弹,只有泪腺失禁,眼泪划出了眼角。 北宫长离看着她微微抽搐的模样,幽幽又道:“这不过只是让你浅浅尝一口忤逆我的滋味,真正的痛还没开始呢?怎样,觉得受得了吗?” “……”根本无法说话,哆嗦着连呼吸都疼。“我……宁愿……死……” “死?”北宫长离幽幽念了这句,“你的灵魂在我手上,你死一百次我也能让你活过来。” 卑鄙的混蛋……躺在地上的唐千夙瞪着他,眼里快滴出血来。 北宫长离却极为喜欢这样的眼神,声音里带出几分残忍的笑意。 “那我就不防告诉你我到底想要什么?我确实就要花十三的真心,一颗动了心的心脏,他至死不渝的心脏!所以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去跟他说明一切,若是他听你说明一切之后,还愿意为你不顾一切,如此赤诚的心不也就是我想要的吗?”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然我要你接近花胤珣做什么?博取他的信任做什么?” “那你就不怕我不跟花胤珣说,让他疏远我吗?” “你若让他疏远你……”北宫长离的手又是轻轻一捏。 他的手似是提住了唐千夙的生命线,唐千夙如同傀儡昂任由他捏圆搓扁。他只动一动手指头,说这只是浅浅的尝试,对唐千夙而言就是撕扯剥裂的疼痛。 一刀一刀剜肉,一寸寸挫骨…… 唐千夙瞪大,痛得脑仁撕裂视线发白,嘴角与鼻子溢出殷红的血。 “你知道吗公主,其实我可以控制你的灵魂,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但是那样打动不了人……不过我也没打算不用……就让我们一起等着十三儿心脏成熟的那天,可好?” 唐千夙无法回话,身体微微抽搐着,想要抓住他撕毁他,可动不了,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转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他一离开,茫茫长草起波澜,唐千夙被淹没在草丛之中。 突如其来的风让花十三不觉回过头来,看向唐千夙所在的位置,忽而觉得有些不安,他举步走向桥边,喊了一声。 “小四儿……是你吗?” 唐千夙眼角再次流下眼泪,只因为听到十三再的小四儿。燕纱凌属于东越国,唐千夙属于二十一世界,只有唐小四属于花十三。 望着那轮明月,万里苍穹之下,几盏萤火虫从她眼前飞过。 只是十三儿,我如何要你的真心?让它至死不渝后供人夺取? 花十三总觉得好像唐千夙就在附近,可是回头却只是茫茫夜色。风吹草低,却始终没看到近在不远处,疼痛得说不出话来唐千夙。 忽而又觉得心里不安起来,又担心唐千夙改变了主意。用力握住扶栏,忍不住心中又隐隐作痛。 唐小四啊,能让他飞入云霄又能让他跌入谷底,心绪起起落落只因为这个人。 想回去找她,又担心她来了会与她错过,可等着等着又怕她不来想去问个明白。可是要如何做才能让他甘愿留在他的身旁?掏心掏肺还不足以吗? 唐千夙倒在地上许久,身上的疼痛慢慢平复,她手指才能微微动了一下。 花十三沉沉叹了一口气,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她听到了他的充满失落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里渐行渐远,而她能坐起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影踪。 十三回到了军营直接就去找唐千夙。人不在。找遍整个军营,还是不见她人。想了一会儿,他再次举步朝着草亭奔跑而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承认别有居心 来到了湖边,果然看到唐千夙就站在草亭里。 他嘴角起了一丝笑意,大步走了进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早知道他再多等一会儿。 唐千夙望着水中月亮的倒影,放在身侧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她回头目光平静看着他:“我刚到。” 十三抑制住心里的喜悦,沉声道:“嗯。”一点也不介意她晚到,只要来了便好,只是……十三微微凑近了一些看她的脸,脸色苍白得居然能在月光之下都感觉得到。“你这脸……” 她后退一步,让草棚的影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太热了,刚在河里洗了一把。” 十三没有继续靠近:“你昨晚要跟我说什么?”心中微微期待。 “啊,我是想告诉你……”回想起刚才的疼痛,让她头皮不自觉发麻,她打了一个寒颤,“就是那个……”北宫长离你想要花十三动了真情的心脏?做梦吧。“有一个叫北宫长离的人,他想要杀你。” 十三微微一愣,北宫长离确实是她昨晚提到的人。 唐千夙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纸。 十三接过,摊开在月光之下。这画并不像是用笔墨所画,但是人物栩栩如生跃然于纸上。 “光线不够画不出来,用手烧的。你知道我的手会发热。不过他戴的面具很奇特,似乎用了灵术阻挡我看不透,但整体是这幅样子的,你要留意。” 花十三的目光只在画上停留了须臾便抬起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他要杀我?” “因为……他让我杀你。” “……”十三一时怔忪说不上话来。 唐千夙看他暗淡下去的目光,无奈低下头:“我知道你是花胤珣。” “什么时候时候知道的?” “这并不重要吧?” “重要。若是开始就知道那么唐小四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若是后来才知道,那么唐小四确实存在着。”花胤珣说得格外平静。 说一开始就知道,那就她故意接近她,所有投入的感情都是虚假。若是后来才知道,那么他会认为唐小四真心实意与他结拜与他交心。 她不想否认掉曾经的一切,但她现在做的不就是要否定掉曾经的一切抹掉他的真心吗? “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撒谎。”花十三忽而上前握住他的手腕,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唐小四,我抓到你了。” “……”唐千夙没弄明白,“我说了我是要杀你的!” “若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花胤珣,别人我不知道,你的机会却是无数次,因为我根本没有防备。” “我……” “你!”花十三打断了她的话,“一开始就认错了人,所以一直瞒着我接近那个替身。而你也绝非想杀他,至少到他被毒死的那刻你是没有杀心的,否则不会被关在禁闭室。” 花十三一边回想一边推断:“后来那个替身死了,你才发现我是花胤珣,可你已经无法对我下手所以弃我而逃,唐小四你敢说你待我不是真心?” “不是!” “不是真心你为何要将北宫长离供出来,告诉我他要杀我?” “我……”花十三的逻辑永远与常人不同,他没有因此生气反而释怀,“可是你就不介意,我是为了杀花胤珣而来的吗?” “介意,毕竟你要杀我。可我喜欢你的心,胜过你说的话。只要你心里向着我,你做什么我都不介意。” 唐千夙鼻子一酸,眼眶滚烫,她摇头推开了他:“可我的心从来没向着你呀。” “你确定?”十三反问。 唐千夙点头。 “你要杀我?” 唐千夙再次点头。 十三手一抽手中已经握住了天道剑,塞入她的手中,剑尖指向自己的胸膛:“那便杀吧。” 说着按住唐千夙的手将剑推入自己的胸膛,唐千夙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惊恐叫道:“十三哥不要啊!” 手用力一划收回剑的同时,已经被花十三狠狠拉入怀中,撞入方才剑尖指着的胸膛,将她扣在怀里,紧紧抱住,胸口剧烈起伏。 “唐小四……”他声音很低,“还说你没撒谎?你根本就下不去手。” 他一直能感受到她的真心,说不上为什么,可彷佛她的心就在他的胸膛里跳动,他快她也快,他喜欢她也欢喜。 唐千夙眼里的眼泪砸出了眼眶,没入他胸膛的衣襟,花十三我要怎样你才能离开? 她要不起他的真心,也抱不紧他的啊。 说过四海同行这样的话,只怕她也兑现不了了,她的双腿双手很快就会被北宫长离收回了吧? 唐千夙破涕为笑,推了推他:“好啦,我确实下不了手。” 花胤珣深呼吸,刚想松了口气,想着不管谁指使他也会找出那个人来,不再让唐千夙受他牵制。唐千夙却说:“我答应你啦,十三哥,我们还是好兄弟。” 好兄弟? 花胤珣愣神看着她。 唐千夙笑道:“因为你是我十三哥,我才下不去手的,我们回到普通兄弟那个位置。” 然后慢慢远离。 “……”花胤珣心角缺失,“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来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嘛,你能回到兄弟的位置。当时没法答应你,就是因为觉得对不住你。”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喜欢……彼此的吗?“我其实……” “反正我就觉得,俩男的在一起挺不靠谱的,我接受不了。”说完她从花胤珣身旁走了过去。 这算什么啊?闹了半天,结果还是因为是俩男的被拒绝。十三在后边忽而低斥道:“唐千夙,你给我好好接受!” “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 “你这身份你父母让你乱来吗?” “我自然会有办法应对。” “那你能给我生孩子吗?” 花十三:“……” “反正做兄弟,成。别的不成。你自己看着办。” 花十三彻底被惹怒,可无处发下,狠狠敲了一把草棚的柱子,震荡出水面层层涟漪,晃碎了水中的月亮,可却没让转身离去的人再回头。 唐千夙回到了营地,凤绯夜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公子。” “夜儿,你还没睡?”唐千夙有些疲累,就北宫长离那两下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如今手脚还在发抖。 “我在等你。” “等我?薰儿呢?” “已经睡下了,我派人守着呢,别担心。” “嗯。”唐千夙进屋,凤绯夜跟着进来。 借灯光一看,唐千夙脸色非常差,唇色煞白:“公子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唐千夙抿了抿嘴:“没事儿,你有事儿说吧。” “你要是身体不适就先早点休息。”这段时间唐千夙也是没有好好休息过,整个人瘦了一圈。他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唐千夙坐下来,喝了一杯水:“你要说的是十三儿的事儿吧?” 凤绯夜也坐下来,点头:“正是。” “阻止他是不大可能,我们在一线消耗的时间太长,门里自然也会留意到。蜃楼魔迟早有会被消灭的那天,战事拖延太久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或许此战之后我就要脱离九重门了。” “你要走?”这个唐千夙也想过他离开的那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凤绯夜静静望着唐千夙。 “想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吗?” 其实是有打算了,只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罢了。凤绯夜摇头:“心里没底……”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也攒了一些力量,慢慢开始吧。” “你若不在,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他想让她跟他一起走。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绯夜暗里偷香 唐千夙垂下眼睫,她又能陪他多久?“你身边不是有百里四哥,宋旭,百里丹红他们吗?” “可我更希望你也留在我身边。”凤绯夜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徐徐说道,“从我被你从牢笼中救出的那刻,或许你就成为了我心里所依赖的人了吧,这一路你我……” 凤绯夜说着说着,许久没见身后的人有动静。 他回头一看。 唐千夙趴在桌上睡着了。煽情的那些话戛然而止,踱步回到她身旁望着她许久,终于不用伪装着善恶,他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倾城的容颜,同她一起趴在桌上,偏头看她睡着的模样。 他眼里露出笑意,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真诚。终于忍不住抬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庞,但最终也没有碰触,只是隔空描绘她的轮廓,眉毛,鼻子,嘴唇…… 忽而又皱起眉头来。 唐千夙你脸色真的太差了。 叹了口气,起身抱起她往床榻上走去。唐千夙比他想象的更轻,只是这人骨头分量重,从来不愿被折服,所以充满了安全感。 拉了薄被将她盖住,指背轻触她脸庞,如此冰凉。 又忍不住把了她的脉象,微微凌乱,刚被人打过吗?倒是没见到伤痕…… 手轻轻理过她的碎发,这小家伙被晒黑了,但在他眼里依旧如此漂亮。凤绯夜轻抿了嘴唇,悄悄俯下身,在她软软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哐…… 窗外忽而传来的响动,凤绯夜冰冷的眼神向外看去。听到有人疾步的声音。他也没有去追,只是回头看着依然沉睡的唐千夙,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走廊的那头…… “薰儿姑娘,你让我好找!”一个丫鬟见到薰儿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薰儿微微低下头,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句:“你找我做什么?” “百里公子让我好生看着姑娘呢,你要是有什么闪失,百里公子一定会怪罪于我。” “不会的……”朱薰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不会在意我的……” “姑娘说什么呢?”最后那句丫鬟听不清。 朱薰儿也没再搭话,只是刚才凤绯夜亲唐千夙的那一幕,如同一把刀插入她脆弱不堪的心脏。 唐千夙醒过来已经次日晌午。出征之后就没这么睡过,今天这么晚了居然没有人叫她起床?唐千夙睡眼朦胧看着窗外,凤绯夜端着一托盘的食物走了进来。 “醒了?” “什么时辰了?” “刚好午时。” “我怎么睡了那么久?”唐千夙赶紧下床洗漱。 “不着急,今日没其他事特意让你多睡了会儿。” 唐千夙做桌旁就开始吃饭,顺口问了一句:“魏眷呢?” 醒来问的第一人居然魏眷,凤绯夜回答道:“跟十三师兄在一块儿。” 入口的饭一顿,垂眸思索了一阵。 “你找他有事儿?” “……没事儿。”唐千夙继续细嚼慢咽吃饭,只是吃了一会儿她立即放下碗筷,“我出去一下。” 凤绯夜拉住将她按回桌旁,将筷子塞回她手里:“再急也先把饭给吃了。”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坐了下来继续吃饭,吃了两口又问:“薰儿呢?” 凤绯夜眉头不觉皱起来,这人一醒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而且每每见到他就问薰儿,他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吃饭的时候别想那么多,事情是做不完的。” 唐千夙闻言笑了,只是忽而觉得睡了那么久浪费了好多时间,她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够,想一下子把所有事情都解决。 “你吃了没?” “我吃过了。” “……嗯。”唐千夙吃了两口,又抬头要问,“夜儿……” “停,食不言寝不语,你好好把饭吃完再问话。”凤绯夜给她夹了菜,看不下去她如此心不在焉的吃相。 唐千夙埋头吃饭,他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不说话。这次她安心把饭吃完了,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问。 “之前我也不过问你跟薰儿之间的事……” “我不在乎。”凤绯夜直接打断了唐千夙的话,他知道她要问什么,淡淡回应唐千夙询问的目光。 唐千夙看他这样,也不好开口再说什么,点头:“那就好。” “我所说的不在乎可能跟公子的理解有所不同。”凤绯夜忽而又添加了这么一句。唐千夙不解看向他。他笑了笑说道,“没什么,薰儿的事你就别管了。” 他想跟她说他对薰儿其实没有感情,所以才不在乎。一旦说了,唐千夙势必会追问,那之前为什么要开始?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她,就是为了刺激她吧?为了利用薰儿? 想了想,解释起来可能会牵强,还是不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反正我是希望你这个时候能多安慰一下她……算了,不说这个。我得出去一下。”说着她立刻起身,走到了门口又走回来,“金宗昊的事真的谢谢你,我跟十三儿都太不计后果了,还好你在。” 说完便走了出去。 凤绯夜看出了门,从窗前疾步走过,这么急着离开是去找花十三吧?既然觉得他好,就不该每次离开都头也不回啊。 凤绯夜捏了捏手上的茶杯,他要怎样才能彻底断了她与十三之间的关系? 花十三与李卓宝等人站在议事堂的沙盘之前,研究眼前从雍丘到大夏城的沙盘地图,这个地图山脉立体,通道清晰,似乎是一个缩小版的实物。 李卓宝说:“这地图十三师兄没见过吧?我们唐师弟用沙土造的,随时能够进行沙盘推演,不知道给我带来多少便捷呢。” “确实精妙。”花十三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那是,我们唐师弟那双眼睛,看过的东西就能过目不忘。” 十三看李卓宝那夸赞的语气似乎是自家的骄傲一样,他抬起视线看向他,慢慢反问了一句:“你们唐师弟?” “当然啊……”被雷子一推,李卓宝立刻醒神,“嘿嘿,当然别人不知道唐师弟如何,十三师兄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你幼弟嘛。” 知道还在他面前炫耀? 十三说道:“言归正传,这次我们前往雍丘的目的是为了取下石虎的项上人头。石虎那人喜好女色,所以我们得雇佣名妓,有谁能提供可以胜任这个任务的歌姬或舞姬?”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平日修行之余也有那么些人,喜欢去烟火之地泡泡妞什么的,可这会儿让选倒是没人选。 雷子说道:“张耀祖,你不是很喜欢去怡春楼的嘛,快推荐!” 张耀祖:“我哪有喜欢去……”看到大伙儿一副你怎么就不喜欢去了表情之后,张耀祖咳了咳,都是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是喜欢去了,但就我那身份,认识的都是普通的姑娘,那些头牌哪里轮得到我们这号人的?” 大家又是一阵赞同,一阵鄙视。确实没什么背jing的,想认识头牌或上等歌姬舞姬是有些困难,可不只是张耀祖有这样的待遇。 张耀祖:“这事儿问魏眷,那小子对女人可有研究了!” 魏眷:“那是,我当然是有研究的……” 雷子:“去!就魏眷那种有贼心没贼胆光喊口号不操练的,没戏。” 魏眷脸一憋,反驳不上来。在场的小老爷们儿哄堂大笑。 魏眷说道:“十三师兄这么显贵的身份,别说头牌要啥样儿的都有吧?” 是啊!大伙儿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了十三。 “十三师兄,你跟我们说说头牌是什么滋味儿呗?” 十三方才还在无奈这些个没正经的愣头青们,这会儿被大伙儿一指,一个一个都是那种坏坏的表情,他拧起眉头。 “我对这方面没研究,严肃点儿,谈正事儿。”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背叛者卫眷 没人嘻嘻哈哈了,但仍忍不住交头接耳。十三心里想,这些不正经的人真能委以重任吗? 唐千夙在楼上看着花十三站在人群之中,挺拔又严肃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噢,唐师弟来了!”李卓宝指着二层的走廊。 花十三闻言立刻回过头去,唐千夙伏在扶栏之上,神态有些懒散,依然十分俊俏。 有那么一个人不管是身处人群之中,或独自出现,都会立刻成为你眼中的一副画卷。唐千夙在十三的眼中便是如此。熟悉,却又让他怦然心动。 她问:“你们这是打算去找姑娘呢?” 大伙儿一笑:“十三师兄让我们去找。” 花十三:“……” “十三师兄真是有雅兴。” “……”明知实际是什么状况,她还是在说风凉话,十三对她说了一句,“快下来。” 唐千夙手撑扶栏翻身利落跃下,步伐轻盈走了过来,不朝别人的方向,而是笔直走向魏眷。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所有所指的笑容。 魏眷目光微微闪躲。 唐千夙这才转过身问:“找到合适的人员了吗?” 李卓宝说道:“我们想用随行女弟子乔装一下,觉得薰儿师姐可选,但十三师兄否定了。” “薰儿不行。”唐千夙也直接否认了,别的弟子都不知道薰儿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除了薰儿师姐最好看,别人能引起石虎的关注吗?” 啪 唐千夙什么也不说,直接揍了李卓宝的脑袋一下,不解释。 “你们知道一个叫丽姬的舞妓吗?” “知道啊谁不知道?”张耀祖说道,“上次还在怡春楼跳过舞呢?游走各国的神秘舞妓,脸上一直带着一个金色面具,最擅长剑舞!” 李卓宝:“你还认识那号人物?唐千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小小年纪艳福不浅。” “自然艳福不浅。”唐千夙斜视了他一眼,“丽姬是瑶池的后人,瑶池是一百年前南秀国举世闻名的舞妓,丽姬是承袭了她的技艺。石虎将军曾痴迷过瑶池许久……” “你的意思,咱们还得去把游走四国的丽姬给找来?”李卓宝反问。“找来也未必肯帮忙啊。” 唐千夙目光亮亮的看向李卓宝。 李卓宝一愣,这是什么眼神? 十三问道:“你想让人乔装成丽姬?” 唐千夙点头:“是。” “那还不是得找人扮演,找谁?熏儿师姐?” “……”唐千夙想敲昏李卓宝,“说了薰儿不行你……” “我可以。”薰儿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我来扮演丽姬。” 唐千夙说道:“薰儿……” “我可以!”薰儿有些倔强地说道,她看向花十三,“十三师兄,我要试试。” “不行,过几日你便该回九重门了。”十三也立即否认。 “我也是九重门弟子,为什么我就不能为门里出一份力?” “你胜任不了这样的任务……” “以前或许不行,我现在就是可以!”朱薰儿忽而大声说道,把四周的人都吓了一跳,她声色严肃说道,“你们难道想让我一辈子就这么没出息下去?若此次你们不让我去,那我……” 后边的话没说出来,眼眶却红了。 然后轻轻笑了:“还不如死了。”她绝对是能干出这事儿来的。 十三拧起眉头看向唐千夙,唐千夙只能微微颔首:“那就只能麻烦薰儿了,不过你还是稍微练习一下剑舞如何?不然万一需要跳的话你……” “我会跳,瑶池剑舞,我正好学过一出南王出征。” 有没有这么巧的?唐千夙说道:“也挺好,不过薰儿,这只是我们的初步计划,未必就按这个方案……” “唐四哥哥似乎很看不好我?大家都觉得我可以,就你跟十三师兄觉得我不行吗?” 唐千夙:“当然不是……” “小四儿。”十三摇了摇头,“这几日薰儿就多加排练。” 大伙儿有商议了一会儿,散会。十三刚想找唐千夙说话。唐千夙却举步朝魏眷走去。似乎是有话要说,十三只能看着他们走远。 魏眷看唐千夙一直跟着自己走,也不说话,哈哈笑道:“他二爹,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唐千夙反问:“你呢?老跟着我做什么?” “我哪儿跟着你了,我就稀罕咱家小八而已……” “我知道你喜欢小八,而且你对驯养战兽很有一套,小八俨然已经把你当成他的第二个主人了,你随时能让它找到我,对吧?” 魏眷哈哈笑了笑,忽而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低下头说了一句:“对不起,唐千夙,是我出卖了你。” 唐千夙望着远方,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她不说话。 魏眷心口钝痛,整张脸皱成一个痛苦又羞愧的表情:“他只是让我报告你跟十三儿的举动,说了不会伤你性命……我开始不知道,我们会成为朋友。” 朋友?她跟魏眷同窗同炕,一起经历生死。在万魔谷,那么绝望的境地,魏眷都没有舍她而去,而是留下来跟她一起送死,她是真的不怀疑魏眷视她为朋友这样的说辞。 也许因为自己与花十三也差不多如此,若以她反而更能理解魏眷的说辞。只是她想问的是:“北宫长离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说,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你信吗?” 唐千夙微微一愣,然后又有些了然,难道魏眷跟自己一样,都是被北宫长离当傀儡的人? “那你又是为什么帮他监视我?” “我父亲在他手上。” “……”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瞒你,我其实是卫门的少门主‘卫眷’。两年之前我父亲被灭魔师抓住关押在九重门,为了救他我便来到九重门。但九重门比我想得森严太多。那时候北宫长离说,他能救我父亲,而且也确实顺利将我父亲救出了九重门。” “但是想从他手里带走我的父亲,需要我帮他做事两年。第二年你来了……开始我觉得他让我做的事也不算过分,就看着你跟花十三,对不住,但我真不想害你。” 唐千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愿意与她同生共死的人,不得不做出背叛她的事。她是该怨恨还是宽恕? 忽然想起昨晚,十三说的那些话。 ……“介意,毕竟你要杀我。可我喜欢你的心,胜过你说的话。只要你心里向着我,你做什么我都不介意。” 或许,她一直没有花胤珣那么豁达,可是因为那句话,忽而能理解,有些背叛无可奈何。虽然介意,但却可以原谅。 花十三,能拥有你的人,一定会非常幸福吧? 不,她希望花十三一辈子都没真心喜欢的人……这么说,忽然觉得自己像在诅咒他。 只是,北宫长离想要的就是他动情的真心。北宫长离到底想要那样的心脏做什么?为什么又非是花十三不可?是除了不能对她又真心之外,还是对别人也是如此? 不对,应该特指的就是她,不然北宫长离不会指定她接近花胤珣,明明他知道花胤珣开始的时候有多么排斥燕纱凌。如此,她找别人的胜算会比燕纱凌更大。 那么,燕纱凌与花十三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关于心脏? “我没有指望你能原谅我,只是……别否认我们曾经经历的种种,那些都是真的。” 唐千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听卫眷这么说才回过神来:“你父亲呢?现在可还安好?”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夙拒绝十三 “……”魏眷愣了一下,“千夙……你……” “问你父亲如今怎样?北宫长离不是什么好东西。” 魏眷鼻子一酸:“昨晚已经安全回到了卫门。” “你这是想哭吗?” “不是……是抱歉,我……谢谢。” 唐千夙叹了口气:“也没什么抱歉的,他让你做的确实不是什么伤害我性命的事。这事即便不是你也还会有别人,到时因为这个能让你父亲安全回家,也不算得不偿失。” 若是要算错了,那最先错的那个人是她,是她那会儿就那么把灵魂出卖,才走上这条路。 “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嗯,以后再有这样背叛我的事儿,兄弟没得做了。” 兄弟…… 兄妹还差不多。 兄妹其实也差挺多的,想讨一个像她这样的媳妇儿。 但是不敢啊,现在抱歉来不及呢。 “那我们现在还是兄弟对吧?” “嗯!” 魏眷洗了洗鼻子,抿嘴笑,脸上又露出了两颗深深的酒窝,竖起拳头:“从今日开始,我绝对不会再做背叛你唐千夙的事儿。” 唐千夙看那了一眼他的拳头,抬手与他一击,不计过往。 “我要所有北宫长离在你那的资料。” “嗯。” 两人在那说了许久。 分开之后,唐千夙余光看到了花十三在远处等候她的样子,心想着要怎么逃走…… 正好四喜被李卓宝带了过来,指着她说:“你家公子在那儿呢。” 唐千夙立刻感觉如获大赦一般,朝四喜疾步而去。 “四喜!” “公子!”四喜飞快的跑过来,刚要行礼,却突然被唐千夙抱住吓了一跳,“公公公……公子?” “嘘,等会不管我做什么,你就害羞附和就行,明白?” “四喜不明白……” 看着花十三朝这边走来,唐千夙也不解释了,直接拉着四喜穿过了走廊,在拱门之后看四下无人,唐千夙立刻凝视着四喜说。 “四喜,我好想你。” 四喜眼睛眨呀眨,公主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不过刚才公主让她害羞附和,嗯! “公子,四喜也好想你。” 走到门口的花十三身形一顿,看向一株石榴树后边唐千夙与四喜的身影,两人举动亲昵。甚至,唐千夙忽而握住了四喜的肩膀,将她推到了墙上,头就凑了过去。 从十三这个角度看过去,唐千夙是在吻四喜。 忽而想冲上去扯开两个人,把唐千夙给狠狠揍一顿,再把那个四喜给杀了! 可为什么突然连脚步都迈不开,还下意识就避开了。 那小子肯定是故意气他的。可故意气他就必须跟别的姑娘那样?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自己的这种喜欢怎么就那么不理直气壮? 因为是男人喜欢男人?还是因为他真不能给他生孩子? 他就不相信唐千夙那家伙真的就没对他有一点感觉。 花十三深呼吸,大步跨入她们所在的院子:“唐千夙!” 可人家已经不在院子里,回头看两人已经手拉手往房间走。 房……房间? 花十三这会儿脚步窜得特别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唐千夙手腕,一个劲儿往外拉去。 四喜连忙上前想要拉回唐千夙:“公子!” 花十三冷眼瞪过来,四喜脖子一缩,退了回去。 唐千夙跟着就被带入另外一个房间,花十三胸口起伏,忍着没发火盯着她问:“你那是演给谁看呢?” 谁看就演给谁看啊。 “什么?” 还给他装无辜?“那个北宫长离是不是还威胁了你什么?” “北宫长离没威胁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拒他千里?问不出口,十三忽而大步跨向她低头就要吻。 唐千夙连忙扭开头。 十三跟着追寻她的唇瓣。 唐千夙推开了他:“十三哥,不是说好了吗?咱俩就当兄弟。” “当日在海棠树下,我给你过机会离开,可你选择接受,你现在抽身算什么?” 那个初吻…… “那是因为……” 十三不管,双手捧住她的脸就要再问。唐千夙低头推开他的胸膛。十三有些霸王硬上钩的架势,将她推到了墙边,霸道地要继续…… “十三哥……花十三你不觉得恶心啊!” 猛然一踹,将被她言语中伤的花十三踢得后退了数步。 十三脸色凝然,愤怒又痛苦:“你觉得……我亲你……恶心?” 唐千夙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眉头一拧:“两个大男人嘴对嘴能不嘛!” “滚……滚出去。” 唐千夙看了他一会儿,他怒视了一下她,她不走他走,随即摔门而出。唐千夙一下瘫靠在墙上,用力揉了揉额头。 四喜走了进来,轻声问:“公子,你还好吗?” 唐千夙点了点头:“嗯。” “十三公子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不知道。” “虽然公主没有之前的记忆,不过公主以前真的特别喜欢西岐国的胤王,那现在他喜欢上了公主不也挺好的吗……” “胡说八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了吗?” “公主要的衣裳、首饰、胭脂都是按丽姬喜欢的拿过来的。” “好,确定丽姬现在身处东越国朝邑了吗?” “丽姬确实就在我们国的朝邑,准备在红颜坊献技呢。” “立刻飞鸽传书给父皇,一定让他阻止立即在红颜坊咸及。” “红颜坊可是歌姬舞姬乐师聚集之地,只怕丽姬要来红颜坊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估计会有人慕名而去的,会不会这个消息也传到了雍丘?” 到时候再是他们所假扮的丽姬又出现再雍丘,那可就穿帮了。 “那样也没关系,父皇将人拦下后让红颜坊再传出丽姬不在红颜坊,而是前往南秀国的消息传出来,这样我们的出现就理所当然了。” “是。” 接下来的日子,有部分人在排练立即的南王出征舞,有部分人在监视王良与石虎的动静。不过气氛比起之前那些日子,这些天可真是……凝重啊。 十三师兄很恐怖。 以前虽然知道他不苟言笑,但刚来那几天还能开开玩笑,现在……可别了,太苛刻了。好比他们就是石虎,随时有被十三师兄拧下脑袋的错觉。 原本演习的时候大家还挺欢快的,花十三一进来…… 所以人立即慎重起来,各就各位认真演练。 花十三冷了一张脸走到了舞台前,看着舞师指到朱薰儿排舞。 李卓宝胳膊推了推唐千夙,嘴巴不敢大肆张开,咕哝说着:“你哥这样了,你也不管一管?” 唐千夙余光看了十三冷得冻伤人的模样。“不管。” 又被李卓宝胳膊捅了一下:“再不管这屋子都结冰了。” “夏天正好需要凉快凉快。” 然后李卓宝就一直拿胳膊肘捅她,唐千夙一恼之下一巴掌拍他脑袋:“别闹。” 花十三一记阴冷的目光斜睨过来:“要闹就出去闹个够。” 两人立即噤声。 四喜却屁颠颠跑进来,一把挤到唐千夙身边:“公子,给你买了冰糖葫芦,快吃。” 然后热情地喂过来。 唐千夙张嘴想咬…… “唐千夙,你所演的角色可排好了?” 一颗冰糖葫芦差点噎着了她,赶紧说道:“我是丽姬身边的女护卫,专门负责守护丽姬的。” “拿冰糖葫芦守护吗?” “……” 好凶啊……四喜偷偷看了十三一眼,再悄悄张开自己的手说道:“公子,核儿吐这儿。” 唐千夙赶紧把硬核吐四喜手绢里了。 这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花十三眼睛都着火了。“明日一行绝非儿戏,任何人发生任何差错都有可能让整组人全军覆没,没有觉悟的人尽早退出,别拖累大伙儿。” “好像在说你没觉悟……”李卓宝小声说道。 唐千夙撇了撇嘴,没吱声。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假扮舞姬诱敌 花十三忽而觉得自己也挺幼稚的,他脾气闹得这么大,不也是为了让她注意到自己的区别对待?太过刻意,反而更觉得自己在乎。 喜欢人的心思,怎么就能那么折磨人呢? 花十三深呼吸,调整心态继续看大伙儿的排演,再怎样,他也不能乱了自己的分寸,这个计划排演无数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凤绯夜留守大夏城,唐千夙与花十三等人前往雍丘。 石虎是为了战事而复活,对于自己那个年代的风花雪月也是在休战时期,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慢慢回忆起来的。 他以前也是儿女满堂,妻妾满室。只可惜常年在战场奔波,始终聚多离少。 不过如今孑然一身也没有不好,至少这世上众多女子还在,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过石虎这人是好色成性,但头脑却没有被女色冲昏,他很警惕身边的女子,就怕有人拧下他的脑袋。 他上一辈子的仗还没打够,最后就战死沙场。这一世,他要再继续勇猛的前程。而且,这身体着实不错,比起以往强大了不少。 石虎将身下的女子几乎揉碎,终于舒坦的从那女子身上翻身下来。 那女子叫牡丹,是这春花楼头牌,已经伺候了石虎好几日。虽然这将军勇猛无比,但是就是身体冷得紧,不过银子多便什么都好说。况且,这么一个强壮的大汉,如何能不喜欢呢? 牡丹细嫩的手攀附上来要抱住石虎的脖子。 石虎巨臂一挥,拒绝被她碰触。他可不想有人动他的脖子。牡丹一愣,这男人上了床就把人死死按住,只许自己动手却不让她动他一分…… 她还就不信这个邪,袅娜温润的身体又匍匐过来。 石虎翻身按住她的双臂,庞大的身体欺压而上,再次勇猛再战。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冷冷笑着,大手移到了牡丹细嫩的脖子之上,勒得牡丹快要窒息满脸通红,他才大笑着松开了手,身下猛烈攻城略地。 “你就张开腿就好,手就给老子好好放着别乱动!” 许久之后…… “大将军。”王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石虎闷哼一声,爽了,从牡丹身上抽离。“明天让你们老鸨给本将军换人,你别来了,腻了,老子要新的。” 牡丹听这么薄情又可恶的话心中自然是不舒服,但还是笑道:“将军放心,我们春花楼多的是可口的姑娘……” 石虎慢条斯理穿着衣服,牡丹也袅娜离开。路过门口,看到王良,她嘴角一笑轻轻伸手触摸了一下王良的肩膀。 “王zong将,来了有些日子了,怎么不去牡丹那坐坐?” 王良不过三十来岁,面貌俊俏斯文,但身子挺拔结实,比起那一身横肉的石虎,也是别有一番风采。 王良抱拳:“王良军务繁忙,无福消受。” “哼哼……”牡丹轻笑着离开。 王良这才举步往房间走去,跟石虎说道:“将军,军队已经休整数日,我们何时再进攻凉州夺取大夏城?” 石虎四十二岁,体格健硕,光着上身坐在床沿,一身肌肉横扩,身上有数道伤疤,印证着这人的戎马一生。 他想了想,说道:“不凑足三千魔兵,只怕无法将凉州与西山一举攻下。之前的作战路线,已经被辽疆那些个知道,必须想出更好的对策。” “我们可以先占凉州,再从水路进攻西山同时进攻大夏城。” “水路……再等几日,等我多召回一些旧部,现在这些士兵比起我们当年,可真差远了。”石虎回忆往昔的战场,自己无往不利,“王良,你可记得沙海之战,你我们一万精兵破敌四万,攻下沙海,哈哈哈……” “属下记得,那是与将军打的第一场战。”王良说着也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忽然想起来,将军在沙海还遇到了一位美人儿不是?” “是啊,瑶池。一个喜欢在战场领略战魂舞剑的奇女子,只是如今不知白骨何在?人一世不过几十载,如今回头再回头,江山依旧,却早已经改朝换代,我们不过都是白驹过隙的过客。” 王良也颇为感慨,笑道:“想想将军活得就是痛快,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快哉。”两人哈哈笑着,王良又说道,“不过属下倒是听说,瑶池的后人,也就是瑶池剑舞的三代传人丽姬,似乎是要来雍丘呢。” 石虎一听,来了兴趣? “当真?!” “好像还说是要入驻春花楼。” “那便是极好,以前没机会得到瑶池,如今可不能让她后人还跑了……” 一日之后,唐千夙等人所乔装成的丽姬舞队来到了雍丘。春花楼的老鸨自然听说过丽姬,只要丽姬落座春花楼,那可真所谓是蓬荜生辉。 如今在这雍丘都是兵将,尤其那石虎大将军出手阔绰,丽姬这么到来她在操办一下,定然能发一把大财。 正好,石虎将军说吃腻了牡丹,要换新人…… 虽然这丽姬说是卖艺不卖身,但石将军怎么看那可就是他们之间的事儿了,她玉娘只看钱可不看人。 怡春楼外头此刻已经是红毯铺地,喜气洋洋等候丽姬的舞队。 朱薰儿穿着一身轻纱裙,头上戴着白色笼罩的斗笠,完全将自己容貌掩在白纱之中。唐千夙是贴身侍婢曲荷,她走到马车钱伸出手护着朱薰儿下马。 老鸨玉娘丽姬上前恭敬说道:“丽姬大人落座春花楼,玉娘三生有幸。” 朱薰儿不说话只是隔着纱子看着玉娘。 唐千夙脸上带着微微的清高,说道:“妈妈客气,我家大人这几日就劳烦妈妈照应了。” “客气客气。”玉娘说道,“不过早阵子还传言说丽姬大人是去了东越国的红颜坊呢,没想到偏偏我这小庙把大佛给接着了。” 唐千夙斜睨了老鸨一眼,知道老鸨这是在验证身份呢。唐千夙拿出了随身的丽姬牌,老鸨偷偷的又很仔细地看了一道没出声。唐千夙微微一笑。 “之前大人确实说是要去红颜坊,不过后来听闻南秀与辽疆边界有战事,于是便过来了。” 对,瑶池剑舞的传人,都喜欢在战场附近游荡,说是需要战魂,才能舞出更好的剑舞。 “外头日头大,丽姬大人还是快些进屋来。姑娘们,迎贵客!” 春花楼门口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而那些姑娘们一个一个都貌美如花,一起行礼:“恭迎丽姬大人……” 朱薰儿微微扬起下巴,不卑不亢在人群与花海之中走了进去。唐千夙随后跟上,眼睛瞟向了一旁眼神锋利的牡丹。 牡丹身旁那几个人显然身份比较尊贵,估计就是春花楼的头三魁吧。 牡丹当然是不想让别人抢了她这个头牌的风头,冷冷笑道:“什么瑶池剑舞的后人,一个一个女子都戴着面具,肯定模样长得特别丑……” 另外一个姑娘叫杜鹃,她脸上虽然也带着不屑,不过叹了口气说道:“瑶池剑舞的队伍里,一直都是所有女子都戴面具,据说就是因为这种神秘感让男人神魂颠倒……” “还指不定是真货假货呢!”牡丹轻哼一声袅娜进屋,“不过都是娼妓,还叫什么大人……” 唐千夙自是听见了,但听而不见。想必这种话,真正的丽姬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吧。 花十三与李卓宝几个护卫随后跟上,十三经过唐千夙身旁时低声说了一句:“石虎就在对面的酒楼,一直看着我们……”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形势迫在眉睫 “嗯。” 石虎倒也没有盲目到一听见瑶池后人来,便立即过来。他又不认识那个丽姬,可不保证这些人不是冲着他脑袋来的。 王良陪同他在酒楼上喝酒,石虎问道:“王良,你对这行人有何看法?” “将军是担心这些人的来历吧?” “……”石虎大口饮酒不语。 王良笑道:“是狐狸总带着尾巴,我们且先看看再说。不过就这么几个人,不管那姑娘是不是丽姬,只要将军想要,还怕得不到?” “哈哈哈,知我者王良。” 石虎又看向那门口,方才那个带着斗笠的丫头,亭亭玉立,腰肢柔韧看着确实也不错。 头两天,石虎并没有找上朱薰儿,连来都不来春花楼。在玉娘的安排下,朱薰儿的第一场南王出征舞蹈虽然宾客爆棚,但石虎依旧没有前来春花楼观赏。 牡丹:“还以为这丽姬名气多大呢,石虎大将军宁愿在家下棋也不来看。” 杜鹃:“可能石将军就喜欢姐姐你这样的吧……” 牡丹轻哼,那男人喜欢的是他没玩过的女人。“谁知道呢,也许下次他就找上妹妹你呢。” 杜鹃也假客气恭维了一下,将目光转向舞台。 台上是朱薰儿等人排演了无数遍的南王出征舞,台下看的无不喝彩。 其实真正看过丽姬舞剑的人不多,大多数都是从旁人嘴里听来,一传十十传百,如今再融合这舞姿,没有对比过,大概也分辨不出真伪。 十三目光看着观众,仔细分析前来观赏的客人,自然能看出几个人是来收集情报辨别真伪的。他不动声色,目光落回舞台旁。 唐千夙一身女儿装扮,从背影看身姿亭亭,肩膀瘦削,脖子修长,下巴轮廓利落却不显得硬朗,倒是多了几分柔和。目光静望四周之时,从容坦然。 以前她问他,若是他是女孩子家他也会待她好吗? 其实在他眼里,唐千夙不是男孩儿也不是女孩儿,她就是唐千夙,他的唐小四。 只是,若是他是女孩儿,会不会就欣然接受了他的心意,不在因为两人同是男儿身而故意疏远他? 他呢?真能因为她计较男男之亲而放开他?还是该不顾一切把她强留在身边? 只是倘若唐千夙无法接受他他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她说跟他在一起……恶心。 眉头一皱,他目光转向别处。 李卓宝看着四周都没见石虎,忍不住问向一旁的花十三:“师兄,石虎会不会不来了呢?” 十三没有看他,淡淡回了一句:“不会,稍安勿躁。” 舞蹈结束,虽然今日春花楼收获颇丰,但在玉娘看来可还不够,因为石虎大将军这么重要的客人没来呢。她去查过了,石虎并没有出征,还是在雍丘城内,可怎么就没来? 朱薰儿从台上下来。 玉娘连忙笑着说道:“丽姬大人这南王出征挑得妙哉,辛苦了,我已经为大人准备好了休息之所,请慢用。” 这玉娘也知道丽姬能招财进宝,也不吝啬招待,给朱薰儿准备的是北苑的豪房。 北苑独居与院子的北角,院子内繁花锦绣,别具一格。 房间宽阔,除了上好家具摆设之外,内设一个很大的浴池。 浴池外一个放置一个刺绣百花争艳的屏风,浴池四周红纱垂挂,被金色的钩子固定与柱子之上。池内热水蒸汽腾腾,水面上漂浮着红色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唐千夙将朱薰儿送回了房内,说道:“丽姬大人今日辛苦了,请好生沐浴休息。” 说完她退到浴池外的房间守候,正好就有人敲门。 天气炎热,朱薰儿便脱了衣裳进入水中,才走到游泳池边,忽而有人从后边抱住朱薰儿的同时,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鼻子,薰儿惊愕想要尖叫,却只感觉到一阵晕眩…… “不知丽姬大人在做什么?”牡丹手持一个篮子,“牡丹这儿有些沐浴香料,特来送给丽姬大人……”说着她就想踏入屋内。 “丽姬大人正准备沐浴,多谢牡丹姑娘好意,心领了。”唐千夙阻止她进屋,“丽姬大人现在不方便见客,姑娘请回。” 牡丹看着唐千夙冷淡的目光,冷冷一笑:“那牡丹晚些时候再来。” 牡丹袅娜离开,嘴角笑着。是不是真的丽姬,试一试就知道了。 屏风之后,朱薰儿一个术法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人,但因为中了迷药,她力不从心,眼看着那个男人揭开了她的面具之后,猥亵的手开始剥她身上最后一层单薄的衣裳…… 那日金宗昊带来的耻辱与恐惧再次袭来,可唐千夙此刻却身在屋外。朱薰儿惊恐万分。 唐千夙一进屋,察觉到屏风之后有微弱的动静,大步走近叫了叫了一声:“丽姬大人……” 那男人紧紧捂着朱薰儿的嘴,薰儿的手用尽全力将池边装着香粉的盒子踢入水中。唐千夙下立刻冲入屏风之后。 那个男人是个邪俢,灵力不弱,擅长暗杀术。他看到了唐千夙并不慌,而是冷冷道:“如何是好,你们被我识破了,她根本就不是真的丽姬。” 唐千夙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薰儿,心里虽然也着急,但表面却很淡定。“识相的话赶紧把丽姬大人放了。” 那男人拿起薰儿的面具,脸上一派得意:“我说她不是丽姬,你没听见吗?真正的丽姬我见过,根本不长她这样的。” 唐千夙想了想,冷冷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听到你说你见过丽姬,会害怕得要逃?这样你就能证明我们不是真的丽姬?” 不管是不是如此,那邪俢也不急,而是反问道:“你们这是在硬撑吧?丽姬此刻恐怕是在东越国的红颜坊之内献舞。” 唐千夙看到花十三从屏风的另一侧走出来。 为了吸引那邪俢的注意,唐千夙忽而说道:“对,我们不是丽姬,那你又能如何呢?” 那邪俢心中一乐:“果真不是……” 顿时察觉背后有杀气,心里打探不妙的时候回身已经来不及,他的身体迅速冻结成冰动惮不得。没想到这组人当中还有如此高手,他刚想破冰而出。 十三哪里还给他这个机会,手一推冰成刃,冰块之内刺出一把利刃直接贯穿了邪俢的心脏,鲜血迅速染红了冰块的内层。 唐千夙把薰儿扶起来…… “薰儿。” 薰儿频频发抖,还沉浸在恐惧之中,低声道:“不要,不要……” 而此时外边已经有了动静,牡丹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哎呦,石将军有几日不来了啊……这是要去找丽姬大人呢?不过那大人正在沐浴……” “正在沐浴更好。” 说罢人已经推开了房门。 李卓宝等人想拦都拦不住:“石将军,我家大人正在沐浴,原谅怠慢,请出去等候。” 石虎冷冷一笑,一把推开了李卓宝,往座位上坐下:“本将军不喜欢出去等候,就在此处等。” “石将军……” “你要再说,我可就进浴池里找你们丽姬大人了。” 李卓宝:“……” “不懂事儿的下人,整个雍丘都是是将军事说了算,你居然敢让将军到外头等?”牡丹说道也推了一把李卓宝。 玉娘说道:“石将军就在这儿等,想必丽姬大人也不会介意的。” 唐千夙与十三相互看了一眼,再看此刻还没彻底回过神的来朱薰儿。唐千夙立即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绑在了薰儿的脸上。再捡起地上丽姬的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外套也立刻脱下来,套在薰儿身上。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识破小四女儿身 朱薰儿虽然还没恢复过来,但心中也明白此次任务的重要性,现在石虎又在外头,要是出任何闪失,她会连累同门都死在这儿。 薰儿手脚发抖着穿上衣服。 唐千夙用透视之眼看向外头,心忽而绷紧了,低声道:“牡丹过来了。” 可能这个邪俢还是外头那些人派过来的,现在特意来查呢。 此处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处,十三与唐千夙也没有时间商量该如何做,只是十三揪住那冰冻的尸体,唐千夙刷的一下扯下自己中衣的同时拉住朱薰儿,四人一起滑入水。 牡丹几乎在下一刻踏入内堂,直入屏风之后说道:“哎呦,丽姬大人一个人洗澡也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该不是与什么水中嬉戏吧?” 朱薰儿此刻噗地破水而出,吓了牡丹一大跳。 唐千夙压紧了自己嗓音,说道:“你这曲荷,这么多年了还如此笨手笨脚,还不赶快出去?” “丽……丽姬大人,咳咳……”是真被水呛到了,“曲荷不是有意的,是踩到香粉盒子才滑了脚……”朱薰儿从水池里爬了出去。 “你出去吧,让小翠进来,招呼好外头的客人。” “是。” 牡丹却在这池子边没有要走的意思,唐千夙心里明白,现在时间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她必须让牡丹赶紧离开。 十三憋气憋不了多久。 若是十三的冰融化了,那邪俢的血可要把这池子的水给染红了。 花十三的手压在冰冻的尸体之上,这样的水温倒不至于让他的冰术那么快融化,只是…… 唐千夙在水下的身体,让他惊愕得快喘不过气来。本来只是觉得,唐千夙假扮女儿身,戴个肚兜有些让他挺……挺心浮气躁的,可肚兜在水下晃动着,时而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了一些他所惊讶的弧度…… 浑圆,挺立的形状……这会儿不是什么泡水的馒头之类的吧? 唐千夙此刻顾不上这些,一心只想让牡丹赶紧走。 “牡丹姑娘一向如此无礼么?” 牡丹觉得奇怪,她雇来的那个邪俢到底哪儿去了?她让他来吓唬丽姬的,假装说见过真的丽姬,若是这些人是假的,定然会方寸大乱,很容易就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只是听到丽姬大人这里发出好大的动静,担心便进来看看。” “那现在可看完了?” “可牡丹见到丽姬大人沐浴,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唐千夙嘴角一勾,微微带着讽刺询问:“妈妈,这便是您春花楼的待客之道?” 玉娘连忙走过来:“牡丹,休得打扰丽姬大人沐浴。” “是,牡丹这便出去。” 牡丹扫视了室内一圈,转身往外走。 花十三憋得有些不行了,刚要冒出换气,唐千夙此刻眼尖地发现,牡丹折身再次快速进入屏风之后。唐千夙立刻俯下身堵住了花十三的嘴,顺势将他压入水下。 水下。 十三瞪大眼睛看着唐千夙照面而来,她将嘴里的气息过入他窒息的胸膛。心脏舒缓的同时,却又瞬间迎来一阵狂乱的跳动,那点氧气根本就缓不过来的震惊与激动。 因为他的手此刻不偏不倚罩在唐千夙的身前,他不可置信自己手心那柔软的触感,不由自主仔细碰触确认…… 唐千夙! 若不是知道面具下的人是她,他都怀疑是不是此人是不是唐千夙! 唐千夙心里暗骂一声完蛋了,手一推他的胸膛,在牡丹“丽姬大人,丽姬大人”声中破水飞身而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箭,顺手抓起木架上的衣服,旋转落地的同时已经将衣裳披在身上。 在牡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落在了她跟前,不由分啪啪就给了两个嘴巴子。 声音缓慢有气势,一字一句说道:“无礼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你……你打我?” 在牡丹将要撒泼地冲过来时,唐千夙又是给了她一掌。牡丹被打飞撞翻了浴池房间内的屏风,哐啷一声弄得满室作响。 唐千夙就穿着一身绣着百花图的外衣,外衣褶皱半掩之下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脸上金色的面具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她目光丝毫不怯看向了外殿坐着的石虎,身上带着气压万千的气势。随后,她嘴角缓缓勾起,不卑不亢说了一声。 “见笑了。” 说罢,她手一挥,一道凌厉迅速将门关上。一切妥当之后,她疾步走到木架之前,拿了衣服。 十三悄悄从水下冒出头来,靠在水池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目光紧紧锁着她。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唐小四……是个丫头? 唐千夙要换衣服,但他这么盯着她看她怎么换? 一把抓起毛巾,往他头上丢过去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十三有些恼怒地要抓下来,但手碰到了毛巾,却没有再继续。 唐千夙是个女孩儿,非礼勿视。只是……既然她是个女孩儿,为什么还要以她没有断袖之好来搪塞他? 就那么不喜欢他? 这么一想心中又是一怒,可有不能现在去质问,外头是生死关头,他只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知道听到她的脚步声往外走,他才抓下自己罩在脸上的毛巾。 唐千夙穿着徐步走了出去。 石虎一边饮酒,目光紧紧盯着她不放,这女子身上有他喜欢的东西。 唐千夙走到石虎跟前,欠身行礼:“不知石虎将军此刻到访有何指教?” 石虎嘴角一勾:“本将军军务繁忙,错过了南王出征舞,所以此刻前来邀请丽姬姑娘为本将军独秀一曲。” 唐千夙微微一笑:“将军若觉得遗憾,明晚再来,今夜恕丽姬不能答应。” 牡丹捂着脸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谁,居然敢忤逆石将军的话……” “诶。”石虎倒是喜欢这样傲骨的女人,跟当年的瑶池居然有几分相似,“那好,那本将军明晚再来。” 然后他放下酒盏,走到碳千夙身旁,站得很近闻了闻唐千夙的头发。 唐千夙浑然未动,只是目光淡淡地看向石虎那充满欲念的眼睛。石虎看这丫头胆子倒是大,他喜欢这样的!石虎大笑道:“玉娘,明晚好好安排!” “是是是,玉娘定为将军安排得妥妥当当,将军就放心吧。” “那么丽姬,明晚本将军等你。” 唐千夙微微再欠身,颔首恭送。 牡丹捧着自己被打肿的脸愤恨地看着唐千夙一眼,怒意匆匆离去。此刻不管唐千夙是不是真的丽姬,牡丹也败下阵来了,石虎对此人已经感兴趣。 目送那些人离去之后,李卓宝立刻命人去外头放哨,然后猛然将门关上,回头看着唐千夙:“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临时换角?我都快吓尿了!” 换了干爽衣服的薰儿站在一旁,低着头没说话。 唐千夙看着在场的师兄弟们说道:“今日开始,我便是丽姬。” 石虎站得那么近,要是明晚又换上薰儿,那么从身高上也能被心细的人认出来。魏眷说:“那明晚石虎让你跳剑舞怎么办?” 唐千夙想了想,沉着说道:“我有办法,别太担心。明晚按原计划,务必取下石虎的人头。” 此时花十三揪着水池里那大冰块走了出来,李卓宝一看里头还藏着这么一个人,惊讶得嘴角抽搐。看来方才屏风之后发生的事还不仅仅事换角色而已。 “十三师兄……这个是?” 花十三说道:“立刻把这尸体处理掉。” “是。” 花十三浑身湿透,目光潮湿又锐利看向唐千夙。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舞动剑魂 唐千夙眼观鼻鼻观心走到了薰儿身边:“薰儿,已经没事儿了,你还好吗?” 薰儿揪着自己的衣袖,抬头看了唐千夙一眼,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其实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唐千夙眼疾手快接住她,将她抱到了床上,给他诊治。 花十三听到唐千夙说“没什么大碍”之后,吩咐室内的人各自的任务,随后师兄弟们都被分派出去。 室内只有花十三与昏睡的薰儿,十三心中虽然有万千个问,但为了不影响明晚的计划他忍了下来。 “明晚你有什么对策?” 居然没问她别的事…… “剑舞我是不会,不过可以利用剑术,我明晚会舞石虎的玄黄剑。” “……几成把握?” “七。” 十三目光一沉,点头:“那早点休息。” 说完再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往室外走了出去。 唐千夙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又有些无奈,没道理啊,再没有也不能摸得那么仔细也没摸到吧? 她自己摸了摸,有的呀,而且比起以前已经长大不少了好吧?十三肯定是没说而已,非常时期时候不对而已。 忽而回想起水下十三那手法,唐千夙脸一热,害羞了一阵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现在该苦恼的是,没有了“没有断袖之癖”这个借口以后,要怎么才能让十三知难而退? 唐千夙苦恼地往室内的坐榻上躺下…… 躺在床上的朱薰儿眼角却留下了两行眼泪,唐四哥哥根本就是个女孩儿。感概入水的时候,她看见了! 如果唐千夙是个女孩儿的话…… 薰儿脑中立刻浮现凤绯夜出神看着飘远的花灯时的模样。凤绯夜见到十三师兄亲吻唐千夙之后愤怒推到海棠树。凤绯夜那晚偷偷亲吻了唐千夙…… 这么优秀的唐四哥哥居然是个女孩儿!而她自己现在偏偏还是一个已经不完整的朱薰儿…… 她该怎么办? 拿什么来跟唐千夙争凤绯夜? 薰儿心里冒出了一阵阵的恐慌,她害怕面对将来任何的一切,害怕面对任何人!可是,她现在连在别面面前哭的勇气都没有,谁来帮帮她,谁来救救她…… 唐千夙不知道此刻的薰儿是醒着的,她翻了一个身,面朝墙壁。 她的心中何尝又比薰儿好过? 面对石虎她一点也不畏惧,是因为面对过真正令她畏惧的北宫长离。她要怎么才能把那个人绊倒,要怎么才能让花十三脱离他的罗网? 唐千夙伸手摸着墙壁,看着自己的手指…… 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大拇指都很灵活,但是这些灵活始终掌握在北宫长离的手里,只要他愿意,他就能立刻让她如断线的提线木偶一样破碎。 唐千夙,你真能在那样的人手中夺回自己的灵魂吗?你能在这个人的手里夺回十三儿吗? 唐千夙凝神望着手,目光忽而一热,视线穿透了墙壁身子忽而就顿住了。 花十三就坐在回廊边,背抵着柱子,手里抱着他的剑,曲起一只腿,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月亮。 白色的月光斜斜照射在他身上,地上延绵出他黑色的影子,若是没有墙壁似乎就能拖曳到她的身上。 唐千夙砰然心动,忍不住想要看得更仔细,于是凝神再看。 十三的侧脸轮廓镶着月光的银白,硬朗的眉骨增添了一丝凉薄与柔软,不知道他再想什么,没什么表情的脸有时候会微微皱眉,直到他忽然抬起自己的手看了许久…… 唐千夙顿时明白那人在想什么呢! 当时形势所逼无法考虑太多,只是十三这么凝神望手的一个举动,让她清晰回忆起当时他的触碰,忽而心口一阵滚烫。 十三嘴角忽而卷起微笑的弧度,然后他手掌平躺,掌上雪光微微,细雪慢慢凝聚,一个小小少年郎俊俏立在他的手心里,十三嘴唇微微一动。 看得不清楚,但唐千夙确定他刚才说的是。 “唐小四。” 唐千夙隔着墙轻触那人的轮廓,看得眼睛发疼也不愿意闭上。花胤珣,如何能让你的心,回到从来没认识我的状态,如果可以宁愿从来不曾遇见你。 次日晚上。 这是战争之后,春花楼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 百姓看了之后无不心寒,他们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战争,而这里却争着那些夜夜笙歌,仿佛没经历过流血和屠戮。 石虎的两千魔兵就守在春花楼附近,只要他稍作指令,就立即能包剿而来。 百花楼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鼓,鼓用红绸绑系。 “今晚不是南王出征,而是换了节目吗?” 石虎正坐在舞台前最中央的位置,什么节目倒是无所谓,歌舞欣赏只是其次,他要看的是美人! 唐千夙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绣着红花的衣袍,色彩艳丽却又不失铿锵秀丽。头发高束于顶,没有过多的首饰装扮,只有一朵与她衣服颜色极为相衬的红花。 金色的面具半遮脸颊,面具的眉心镶嵌红色宝石,唇色所描的胭脂与宝石相映辉,只是那双唇看起来更加诱人。 石虎端起一旁的酒喝着,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傲气美人。 王良在一旁说道:“将军似乎对这位丽姬十分有好感,可将军真能断定她是丽姬吗?” “你当日不是说,是不是丽姬跟我而言根本不重要吗?就那几个小毛孩子,这女人我要定了。” 唐千夙走到鼓前说道:“今日坐在场下据说是骁勇善战的石虎大将军,石虎将军手中有把玄黄剑,让丽姬一时兴起,敢问石将军能否将手中的玄黄剑给丽姬舞动?” 石虎放下酒杯,目光直视舞台上的她:“剑舞历来,以读取剑魂而舞动为最上层的剑舞,当年的瑶池就是以这样的能力,艳压群芳,没想到她的后人也能品剑起舞?” “丽姬的品剑起舞之技比起瑶池祖师不过是皮草之上,虽然有些献丑,可却想一品玄黄,将军是否愿意观赏?” 石虎看着身旁有王良,四周有魔兵,随即抽出自己的玄黄剑放在了桌面之上,随手一拍桌面,玄黄剑立即剑脱鞘朝着唐千夙飞驰而来。 唐千夙退后一步接下玄黄剑,石虎注在剑上的力量庞大得让唐千夙接着又倒退了好几步,被逼至大鼓边缘。 场面的女弟子手中古琴扬起。 噌噌…… 咚! 唐千夙左脚顶住鼓边,右脚再一蹬,稳住了宽厚沉重的玄黄剑剑。 据说,玄黄剑是极为霸道的剑,今日握在手里,已经感受到它张扬蛮横的力量。 唐千夙脚踏鼓面,回到鼓中心,把自己的灵力注入了玄黄剑之内。鼓芯最空洞最清亮的鼓声被玄黄剑的鸣叫声掩盖。 嗡 剑鸣。 琴鸣。 鼓声。 共鸣成嘹亮的军歌,磅礴的战场! 剑,舞得豪迈奔放,激越飞扬。 这把剑纵横过无数的沙场,畅饮过无数敌人的鲜血。无数忠贞精魂在剑上高唱嘹亮军歌。 琴声高亢缭绕,跌宕起伏。 观众无不被这把英雄剑鼓动,尽感磅礴的剑魂。 高亢的琴声慢慢转低、转慢、转沉。像是海浪达到巅峰潮退而去。 起起落落,战将的戎马一生,宝剑的锋芒一世,都在唐千夙的挥舞之中淋漓尽致。 剑本没有善恶之分,石虎也算是沙场上的忠魂,只是立场不同,捍卫的东西不同,才会变成了敌人。 但敌人就是敌人,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唐千夙整个人都燃烧着玄黄剑的力量,她的舞步变得杀机重重,变成了杀戮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血腥与杀戮。 众人看着朝他们急速攻来到唐千夙,无不瞳孔放大,惊恐后退。 石虎做凛然坐在位子上,没移动半分。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雍丘之战大捷 当然唐千夙也不会直接这么刺杀他,这样没有胜算。 唐千夙收剑回旋,艳丽的衣袍被玄黄剑的剑气吹得咧咧翻飞,她用手轻抹玄黄剑的剑刃,她的血在剑上抹出一道血光。 随后拂剑静静地落在鼓上。 几个柔和迂回的收势,慢慢让这场舞到了尾声。 剑本无善恶,只是人心充满着无限黑暗的另一面。 再骁勇的战将,即便不战死沙场,也将年岁老矣,只是瘦马归途,但愿有人记得他一身戎装…… 鼓声停。 剑鸣平。 琴声落。 唐千夙利落感慨收势,一个回旋,将手上的玄黄剑飞向石虎。 石虎举起剑鞘,长剑咻的一声落入剑鞘之中。 完美结束,在座诸位掌声爆鸣之时…… 唐千夙忽而飞身而起,手中同时抽出了银魂剑,劈向石虎。 石虎嘴角一扬,他就喜欢这样带爪的猫儿,石虎往后一跳,拔出了玄黄剑,注入自己的力量。 忽而大感不妙,剑上方才唐千夙所抹的血在注入他的力量之后,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一道法阵铺天盖地笼罩而下。 石虎其实想过很多可能,唐千夙他们会如此行刺他,着实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以这样的方式确实……有点意思。 红色的法阵布开之后,立刻牢牢套住了石虎以及与石虎离得很近的王良。 场内一混乱,单纯来看戏的观众立刻惊恐逃窜。 石虎虽然深陷法阵之中,但却丝毫没有慌乱,久经沙场的老将,这点小陷阱他都扛不住还算是军人将领吗? 花十三等人此刻也杀出。 王良喊了一声:“保护将军!” 立刻有士兵围了上来,室内打斗成一团。 一看这些人的流派,石虎冷笑一声:“九重门!” 在十三进攻之时,他玄黄剑呼啸飞出,但奇怪的是,唐千夙所设的阵法并不算特别高明,但玄黄剑却似是被那鲜血镇压住,忽而有千金之中。 剑锋也像镀了一层锈,丝毫不利索。不过这位驰骋沙场的老将力拔山河,愣是用蛮力将所有,将自己从法阵之中拔了出来,他横刀阔斧,直逼唐千夙。 花十三砍了一个士兵的脑袋之后,横空而出,硬声接过了石虎对唐千夙的攻击。 锵 天道剑击在玄黄剑之上,玄黄剑上的唐千夙的血星子飞溅在石虎脸上。石虎没有什么疼痛感,但脸上的皮肤如同被火星子穿透的纸一样溶化出一个窟窿。 花十三与唐千夙左右开弓,双剑配合极为默契。 石虎倒不是怕抵不过这两个人,而是这剑上的血太过诡异,能直接焚化魔煞躯体。 石虎大感不妙,立刻召唤魔兵。 魔兵密密麻麻朝着春花楼靠近。 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开始乌云笼罩,他们集体飞跃而起,房顶门前屋都是重重魔兵。 后石虎力量爆发,大笑一声:“汝等小儿也敢与本将军作对,女人留下,男人杀光!”十三目光一凛举剑向前,抵住了石虎灌满魔煞的剑。 当 两人剑再相抵。 乌泱泱的魔兵此刻也聚拢而来,眼看就要出击。 石虎眼睛炯亮,胜利在望,低哼一声:“受死吧!” 可此刻,在他的身后一个身影忽而飞身而起,王良凌空而下软剑已经缠住了石虎的脖子。 石虎没想到王良居然早饭,怒眼巨瞪,回身举起手就要抓下王良。 十三长剑插入他的胸膛,石虎怒吼一声:“通通给我受死!” 唐千夙身影一晃,剑影飞转之间,石虎手臂已经砍下来。 王朗说了一声:“前世你欠的债,今日我终于得以讨回,为我妻儿与我!石虎……同归于尽,离开不属于我们的年代吧!” 手上软剑绞杀! 呲呲 石虎瞪大眼睛,此刻才回忆起前生强占王良妻子,怒杀王朗的事。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脑袋被绞断之后,身上的骨肉立即像被焚烧一样,瞬间化作了通红的灰烬。 石虎一消失,急攻而来的魔兵也全部都静止住了一样,随即也迅速燃烧,风化,灰烬散灭。 一点一点话化成灰烬的王良,看了一眼十三与唐千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会感激他们给了他报仇的机会,因为虽死他依旧是南秀国的战士。 自顾忠义难两全,生前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国家,亏欠了妻子太多,却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被石虎所害。如今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决定舍弃自己的衷心,给自己与妻子一个交代,也算是了却生前的夙愿。 只是,他的妻子却无法再看到……终归只是解了一时的气,亏欠妻子的他依旧无法偿还。 王良就如此消失了。 而十三立即向天空发出了信号。 原本在外头候命的弟子们进攻入城。 九千流看到信号立即带兵从凉州攻打入雍丘城。 里应外合,之前他们屡攻不下的雍丘,在历时一夜一个早上之后,南秀国军队败北投降,辽疆收复了这块失地。 看到九千流在城外打出了胜利的旗号,李卓宝等人在城头欢呼雀跃! 唐千夙也利落地将脸上的面具一把揭下来往城墙之下丢去。雍丘是她心里的疙瘩,她攻不下的城,如今终于得手难免暗自激动。 李卓宝与雷子包成了一团,又与张耀祖拥抱,接着就要抱唐千夙…… 花十三揪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开了。回想起来,以前唐千夙跟这些师兄弟都太亲密,脸色立即黑了大半。 被十三揪着的李卓宝此刻傻呆着不动,傻傻看着唐千夙。 唐千夙此刻艳妆在脸上,居然……颇有些国色天香的美色。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之前也不觉得她腰细,如今一身女儿霓裳加身,腰如束素,盈盈一握。 不只是李卓宝看傻了而已,十三也是头一回见她如此盛装,微微也有些失了神。 唐千夙神情昳丽,清朗的目光因喜悦顾盼撩人,看到他们如此有些不解,嫣然一笑,不张扬也不拘束,一切恰到好处。 “我这是有何不妥?” 话语之间,眸光流转,靥笑春桃。 “男儿身女子相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吧,唐师弟,你不做女人亏大了。” “……”十三闻言憋了一脸的心事,手心微微刺痒,水中那柔软的触感此刻格外清晰起来。 “喂喂,雷子快看,唐师弟是个大美人儿!”李卓宝忽而大喊。“比薰儿那丫头还美呢!” 魏眷与严雷立刻回过头来看,第一眼魏眷立刻捂住严雷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看!” 雷子立刻抓下他的手。 然后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花十三已经拉着唐千夙往城楼下走。 唐千夙提着裙子跟了一路,两人避开了人群往河边柳堤上走。唐千夙就看着花十三拉着她的背影,步步跟随。 真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因为这也许是他们一起走的最后一段路。是唐小四与十三哥最后的时间了。 花十三在无人的地方将松开了她的手。 河畔低垂的柳树随风轻摆。河中是高高低低荷叶,荷花点缀其中。 唐千夙仰头看向了花十三,此刻早已经失掉了胜仗的喜悦。她目光变得懒洋洋,有些漫不经心问: “你拉我来这儿做什么?我还要回去参加庆功宴呢。” “你就没话要跟我说吗?”十三不喜欢她这么散漫的模样。 唐千夙也不想装蒜,背起手目光直接看向他:“对,我是个姑娘,你不是摸过啦?” “那你为何还要以那种理由拒绝我?”十三最不能容忍的是这一点,为了拒绝他她居然连这个都隐瞒了。 唐千夙目光一亮,眼里多了几分狡诈:“花胤珣,你现在知道我是姑娘家了,是不是还是一样喜欢我?”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十三由爱生恨 她有些不像平时的唐千夙,话语里带着很刻意的意图心。十三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按自己心里所想承认道: “我以前就说过,你是男是女对我而言都一样。” 只要他是唐千夙。 他从来就不介意,一直介意的是她。 若是男儿之身的唐千夙接受不了他,那他是多么庆幸她是女儿身。这样,至少她能心安理得。 唐千夙背着手,凑近他轻声又问:“那就是说,现在就算我要是让你娶我,你也会答应?” 娶她? 他是想过与小四儿一生做伴天涯同行,但从来没想过娶她。因为他一直以为他是男孩儿,如今她说到娶她,被唐突了一阵的十三内心忽而冒出更多喜悦。 她愿意嫁给他吗? 十三心嘴角卷起一丝笑意,沉声应答:“嗯,我娶你。” 多么令人觉得动容的回答。 十三这人面冷,但心很纯粹,喜欢或不喜欢他很明确。 或许唐小四对于十三而言就是一场妙不可言的初恋,他的心如同那株开满花的海棠树一样,一开便是一个春天,然后那个春天充满了整个人生。 只是她今日之举却要摧毁他的初恋,他的初开情窦。 也许两人之间的情义,从此以后就像那株被推断的海棠树一样,再也无法复原。 可是她要摧毁的,就是他的真心啊。 唐千夙微微低下头,嘴角笑容有些苦涩…… “花胤珣,你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她说什么呢? 唐千夙再次看向他时,眼里已经事全然的得意与嘲笑:“你当真记不得我是谁了吗?嗯?” 她不就是唐千夙吗? 不,若是她就是唐千夙便不会如此反问。十三牙关紧了紧,心中颇有些慌乱。 “我不在乎你是谁……”他甚至不在意她为杀她而来。 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毫无顾忌,付出得有些盲目。明知道或许陷入的就是一个沼泽,可因为太喜欢而甘愿深陷其中不自拔。 “那如果这样呢?你也还是认不出来?”唐千夙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十三依旧认不出的样子,她徐徐解释:“在我们国家,未出嫁的公主必然会半遮面容出行,你可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去找过你?” 十三自然记不得那张脸,但他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流放到北茫之地。因为他将东越国一个公主打下了山崖,结果那公主经脉尽断。 难道唐千夙其实是…… 他身体微微一晃,眼眶微微红了,不愿承认地他动手拨开她故意遮挡起来的脸。 “唐千夙,你果然很讨厌我,否则怎会用各种借口逼着我离开?” “……你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我是谁吗?” “别的你谁也不是,你就是唐千夙,你就是我的唐小四!” “花胤珣!”唐千夙嘲笑着,“我是燕纱凌,那个让你把她娶过门却被你打落山崖的傻瓜,就是我。” “……” “当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不过现在我得谢谢你,要不是因为你的残忍,我还不能对你死心呢。所以,现在你想娶我啦?告诉你,我绝对不嫁。” “……别闹了。”花十三咬牙说道,“我并不是不会生气,我只是让着你。” “你这么低声下气让着我是想求我嫁给你?那胤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你可对着世人发过誓,绝对不会娶燕纱凌,那现在是要去告知天下你反悔啦?” “别说了,别让我恨你,唐千夙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十三拳头狠狠捏起,身上辐射出冰冷的气息。 “本来看你喜欢我喜欢得那么可怜,还想网开一面不跟你计较,找各种借口赶跑你,谁让你还是不肯知难而退,现在好了我倒是痛快了,你舒坦吗?不过我也算对你好了,还没把你打下山崖呢。” “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花胤珣?” 他不想承认她是燕纱凌是因为!他不记得燕纱凌长什么模样,但是燕纱凌断然认得他。 若是她就是燕纱凌,那么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应该认出了他! 那么唐小四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什么萤园结义,什么长兄幼弟,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燕纱凌为了报复他所给予他的一切虚情假意。 花十三心如刀割,愤怒到了极点忽然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可眼前这人的眉眼如此熟悉,熟悉得他以为曾经那个说只待他好的唐小四是真的存在。那么美好的一个人,觉狠狠将他的信任扼杀。 唐千夙终于看到他坚定的眼神破裂的模样,她曾侥幸的想要给他存下一些她的美好,但现在看来,要摧毁一个人的心,就要彻底撕毁他心里所有的美好与希望。 十三儿,就这样,收起你的真心,离我越远越好。 “当然,我燕纱凌如何能认不得你?从小就喜欢你不是吗?” 他真的毫无保留的为这个人付出过,可为何换来的确实今日这样的背叛?心脏像被人剜出一个巨大的口子,花胤珣真想此刻就把这人撕成碎片。 花十三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细致的脖子…… 触碰到那一片皮肤之时,忽然又觉得悲哀,他从来不曾那么温顺地给一个人伸出自己的脖子任她揉捏。唐千夙,你把我变成一个柔软的人之后,为何要残忍的推开? 报复吗? 十三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眼睛渗透出血丝,杀气凌人,冷声说道:“本王今日仍旧能置你于死地,万劫不复。“ 这双曾一次一次揉捏过她脖颈那块傲骨的大手,终于将她勒得窒息。 她很珍惜自己的命,但此刻有那么一个念想,其实就这么死在花胤珣的手里,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但这念想不过转瞬而过,这么死不过就是不负责任的离开,她还要找出北宫长离然后杀了他呢。她还有太多没有实现的愿望! 她红妆渲染的脸颊,在窒息之中依旧美艳如花,红唇扬起笑容,声音散漫带着嘲讽:“恨之切,爱之深……花胤珣你此刻杀了我,我会很高兴地一直记得我生命最终一刻,你爱我如命……” 他不爱她! 从来不爱! 可是,如何立刻抹杀掉自己前一刻还对她掏心掏肺?说要娶她?如果她现在死了,那么就永远以为他喜欢她放不下她? 他不会让她如此得意地死去。 唐千夙……确实应该被他恨之入骨,然后狠狠践踏,就像她践踏了他一样,他要千百万倍的还回去给她。 他忽而狠狠地松开了手,脸上杀气沉沉盯着她许久,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 “燕纱凌,你说恨之切爱之深,那你这么千里迢迢来找我报仇,誓死相随的举动是否表示你心里其实才是爱我如命?” “你要这么想……” “那么从今日开始!” 花十三已经不再听她那些说了会让人想要撕碎她的话,声音如冰渣子说:“从今日开始,看谁能恨谁再也与爱无关。”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我不会让你那么早死的,你就好好看着受着,我如何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他狠狠放开她的下巴,转身大步离去。 唐千夙看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坐在了地上,抬起手按在心口,也遏制不住那疼痛的心跳。那个发生在冬天,纯白如雪的少年情怀,终于要溶化消失,遍寻不见了。 那个看似冷漠却温暖坚定少年花胤珣,十三儿,我们还会有机会如同初见时再遇见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不散之筵席 雍丘之战胜利之后的一段时间,在南秀国的战场上之上再也没有出现魔兵出战的计划。战事稍微得到了平息。 九重门下达了弟子召回的指令,不在辽疆的战场直接作战。而是将任务转移到了蜃楼魔心脏的本身之上,要求直接对召唤的源头出发。 在回九重门的弟子之中就包括了花胤珣与骆彦清。 凤绯夜开始正是脱离九重门,开始了百里家族的复苏计划。 魏眷也离开了九重门回到卫门之中。 唐千夙答应了凤绯夜继续留在了两国边塞,其实留下来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远离花胤珣。 李卓宝与严雷几个已经跟随花十三他们回到了半路,但临时却改变了主意,策马掉头回到了军营。 李卓宝是觉得,在外头的修行要比在九重门修行更迅捷,而且他喜欢跟着唐千夙一起共事。雷子与张耀祖是跟着李卓宝习惯了,宝哥在那儿他们就在哪儿。兄弟几个在一起呆着习惯了,就不想分开。 花胤珣走的那日,唐千夙悄悄在城门上目送过,自从那日在河畔柳堤说话之后,就从来没再看她一眼。 从表面上也看不出他在生气,带队走的时候也没有道别,就好似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她明白,这一次,花胤珣不会再回头。因为唐小四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假象。他认定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就一直在欺骗他。 唐千夙心里非常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当时她知道宋子谦从一开始对她都是虚情假意,背叛她的时候,也曾恨不得杀了他。只是她现在跟当时的宋子谦又有什么差别? 凤绯夜看着站在城楼上的唐千夙的背影,晚风吹过,她衣袍轻浮。 他上前与她并肩,看着一轮通红的落日悬挂在天边,几多灰色的云朵漂浮,高山青灰,远树凝重,这个傍晚显得格外沉重寥落。 “小公子想什么呢?” 落日的迂回镶了她一脸橙色的光芒,她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单薄的笑容,说:“感觉早些时候大家还一起出生入死,今日觉已经各奔东西。” 对,这种心情有些像毕业的分离。 此去各自踏征程,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人生路,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还会有下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很庆幸,你留了下来。”凤绯夜说,“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 “现在还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吗?”凤绯夜如今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队伍,短短时间十来万人数目不小啊。 “那些都是战俘,能真正归顺于我的现在又有几个?” “比起归顺,首先解决应该是吃住问题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在养。而且很多士兵并不是不愿意归顺于你,而是他们在家乡还有亲人在,谁不想回家呢?” “是,若是我们不再为辽疆打仗,他们不可能还会提供场地与食宿养活我的人。” 这也是凤绯夜苦恼了许久的事情,现在他们所占用的是辽疆的地盘,物资也是辽疆提供。倘若战事过去没有地方安顿兵力的地方,是没办法长期将那些士兵留下的。 再者,他还不能用南秀国的领地,若是被凤高阳知道定然会立刻将他赶尽杀绝。他现在还没有力量与凤高阳一决高下。 “要不,我们建造了一个小帝国如何?”唐千夙忽而突发奇想说道。 凤绯夜不可思议看着唐千夙,他发现唐千夙是个特别敢想的一个人,很多想法都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你说……建立一个帝国?” “你不是说,在南秀与辽疆的边界有一些部落,什么羌秧、乌蛮、拓跋等等,他们也自称为一个小国,经常对南秀边防做出攻击对吧?” “你的意思是要联合他们一起对抗南秀?” “不是联合是统领,让他们成为你的力量。他们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成不了气候,除了是因为被南秀国所打压之外,还因为每个部落各顾各的,只要将他们统一起来,那么那里的土地与物资绝对可以供你使用。” “再者,你若想留住你手头的那些战俘,是不是得考虑把他们的家属一起迁移,安家落户?南秀国刚经历了与辽疆的战斗,也无暇顾及边塞的小部落们,你便可以在那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慢慢计划未来的事对不对?” 凤绯夜一听,心潮有些澎湃。 他倒是也想过,要将他的力量转移到边塞唐千夙所说的地方之一,乌蛮部落。 乌蛮部落曾受过他外祖父百里无涯的恩惠,得知百里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还曾出手救了不少跟百里家有关系的人。现在听唐千夙如此一说,他更觉得该往那迁移。 “好,我们就来打造一个小帝国。” 凤绯夜开始了迁徙自己力量的过程。虽然说着不过几句话,但实际要面对太多的困难。要统一边塞的部落采用的是先礼后兵,从比较强大的部落开始攻克,说不服的只能通过战争打到服。 所以在此过程中,要付出很多鲜血的代价。一个王国再小也是血肉筑成。初次之外,还将所有士兵的家属,悄悄从南秀国迁移到了巴陵边塞。 除了统一疆土之外,也需要农耕经济支撑。春耕秋收这样必然的过程之外,还需指定一个能安稳人心的政策。战事政治的管理,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凤绯夜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这些事情当中。 唐千夙在帮助凤绯夜的同时,一直让罗战与魏眷帮她去追查北宫长离的事。按理说,像他那样的身手,出现在江湖的哪个角落,若是有一个动静,也能掀起轩然大波。 但这个人几乎没留下任何行踪,不属于各门各派,更像是不属于人类一样。 最后,唐千夙只能安排一些人暗中追查花胤珣的动静,毕竟北宫长离的目标是他,至少也应该会出现几次。 但是花十三从辽疆回到九重门之后,就与蓝修一同闭关修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到那两人。 在这一段时间内,花十三消失了。北宫长离消失了。 但唐千夙明白,北宫长离就是装在她身体的炸弹,随时都可能有爆炸的过程。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 确实就如李卓宝所说在战争的过程当中,修行者的修为会不断增强。甚至唐千夙对战斗力的吸收,比起李卓宝或严雷都更快。 于是修炼不停,战斗不止。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为凤绯夜战斗,还是在为了自己的强大一直在战斗着。 一年之后,凤绯夜终于在巴陵边塞成功立足,建立了千夜帝国。 此时的辽疆与南秀国的战争还在继续。 凤绯夜此刻倒希望那两国的战争能更久一些,这样他的力量便能在无人干扰的情况逐渐强大。待到南秀国力量被大大削弱之时,便是他出击的绝佳时刻。 只是…… 他许久没有见到唐千夙了。 他作为千夜国的帝王之后,便留在了千夜宫内处理政务,唐千夙却长期留在了战场。有时候他倒是羡慕李卓宝他们,能时常留在她的身边。 凤绯夜放下手中的奏本,从乾坤袋内拿出了信竹。 这是唐千夙发现的东西,因为要打仗的关系,唐千夙说,这种通讯方法绝对不能普及。确实这小小的竹筒,为他们的作战提供了无数第一手消息,为胜利作出了无法估量的贡献。 唐千夙是个吝啬又大方的人。 不能让人知道的,她严苛要求要保密。 应该普及的,她绝对不让信息私存。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千夜帝国崛起 良田灌溉用的设备,耕地所用的工具,战事所用的武器,杀敌的计策,破魔所用的阵法……有太多东西跟她有关,提到她几乎没有人不是人。 凤绯夜看着窗外下着大雨,提起笔给她写了一封信。 千夜城大雨,羌秧之地又如何? 唐千夙此刻与李卓宝刚狙击了羌秧部落的大将图霸,此刻正在大雨之中血战。 羌秧是巴陵边塞最后一个不愿意被凤绯夜收服的部落,而且今日他们还打算亲自前往南秀国通风报信,想要巴结南秀国的力量反击千夜帝国。 所幸,唐千夙与李卓宝等人在此拦截了。 凤绯夜等了许久,也不见信竹有动静,不觉有些心浮气躁,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忽然间格外的想念。 凤绯夜起身走到床边,看着茫茫大雨之中的景色。 上次跟唐千夙秉烛夜谈是在什么时候了? “绯夜,给你熬了甘露羹你尝尝看。”朱薰儿将托盘放在了桌面,看着窗前那背影,一年时间,这人显得更修长挺拔。“绯夜……” 凤绯夜这才转过身走回桌前:“你以后就别忙活这些了,下人们会做的。” 朱薰儿一直没离开过他,而且一个原本联系完都不会的人,留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学会做饭熬汤等等,这让他心中也有些无奈与烦闷。 “我刚学会的,你就尝尝看。” “薰儿,其实你根本就不用做这些。” “可我在你身边除了做这些,别的我也帮不上你。”朱薰儿将勺儿给他,“快试试看,我让别人尝过都说不错。” 盛情难却,凤绯夜接过勺儿吃了起来。 薰儿就一直看着他。 凤绯夜吃了两口:“薰儿,朱堂主派人来接过你好几次了,要不你回去看看父母如何?” 几个月前,薰儿说要回去见父母的,但那时候唐千夙正好回到千夜宫,已经出宫的薰儿听到这个消息又折返回来。然后一直没有再说要回九重门的话。 “你是想赶我走?”薰儿想跟之前那种天真无邪的她一样,但她知道,她心里多了很多负担,根本就不能若无其事。 “我就在这儿,你想来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我只是不想让你父母担心。” “没关系的,我都有给他们写信呢。” “夜哥哥!” 两人正说着,从殿外就传来清脆的叫唤,凤绯夜微微有些诧异望去。 一个穿着绿罗裙的丫头轻快地跑进来,站在玄关那处,歪着脑袋看着他。 凤绯夜辨认了好一会儿,忽而惊喜地站起来:“谨言?是谨言吗?” 正好此时百里燕回从外头进来,笑着说:“正是谨言,我回南秀的时候,找到了她。” 凤绯夜早已经大步上前。 百里谨言飞快的跑上来,一把跳入他的怀里:“夜哥哥,谨言还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你了呢!” “傻丫头,怎么会不能见到?”凤绯夜将拉开她看了又看,“都长成大姑娘了。” 谨言抹去了重逢的眼泪:“当然啊,上次分开的时候,我才十二,我现在都十五啦!” “这些年你……”凤绯夜想问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害怕让她回忆起不堪的往事。 但经历过生死苦难的孩子,心智往往成熟坚强一些,她笑道:“母亲将我送到了一个乡下人家家里,没事儿了,现在都过去了对不对夜哥哥?” 凤绯夜抚摸她的头发:“对,都过去了,” 谨言揪着凤绯夜的衣袖,也抬头打量他,嘟嚷道:“夜哥哥比起以前又更好看了!这不公平,你答应了你不会比我还好看的!” 谨言其实长得很好看,仔细看,眉眼之间还有几分凤绯夜的模样。 “你在夜哥哥的眼里一直是最好看的。” “我才不信呢!”谨言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朱薰儿,“这位姐姐是谁,你说说看?她看到我抱你的时候,很不高兴哦。” 朱薰儿一听,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哪有那样?” “看,脸红了,夜哥哥她是不是我嫂子?” 薰儿一听她说嫂子,心里顿时对眼前的丫头极为有好感,她没回答只是看向凤绯夜。 凤绯夜眼里都是谨言,笑着说:“别不知礼数,她叫朱薰儿,比你大一些,你叫她姐姐。” 朱薰儿心里又一阵失落,凤绯夜始终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 “姐姐,我叫百里谨言。” “百里谨言……”原来是百里家的人。 百里谨言,是百里容也就是百里雪最小的弟弟的女儿,当时圣旨是全家斩首在罗雀台,不过正在外婆家的百里谨言是唯一一个幸存者。 也是凤绯夜从小就最疼爱的小表妹。 “很高兴见到你。”朱薰儿由衷说道,“现在每来一个百里家的人,你夜哥哥就会特别高兴。” 凤绯夜又捏了捏谨言的脸颊,小时候胖嘟嘟一个,如今这么瘦。 看着她,凤绯夜不觉又想到了唐千夙说过的话。 ……夜儿,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必然也会有亲人盼着你。或许现在他们还看不到你,可等你站在了高处显眼的地方,他们就会看到并朝你走过来。 果然到了现在确实有一些百里家的人朝着他走了过来,虽然不多,但是每来一个都会特别感动。 几个人寒暄了一阵,凤绯夜桌面的竹筒内忽而传来咚的一声轻响。不注意的人可能没办法听见,但凤绯夜却立即回身拿起了桌上的信竹。 打开一看。 唐千夙:下雨呢,图霸的人头给你砍下了,羌秧部落愿意归顺。 信纸微微还有些潮湿,凤绯夜心中一阵澎湃,回头对百里燕回说:“四哥……” 薰儿知道他们要说正事,她拉着百里谨言说道:“谨言,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然后咱们到处走走看可好?” 谨言也有眼力见儿。 “那四哥,夜哥哥,我就跟……小嫂子一起出去了!” 朱薰儿笑着指了她的脑袋一下,牵着她出去了。 凤绯夜也不纠正谨言,而是对百里燕回说道:“千夙那边来了消息,图霸已经死了,羌秧愿意归顺于我们了。” “这可是大好的消息。”百里燕回也忍不住振奋一下,“羌秧可是巴陵边塞三大部落之一,也是最后一个抵扛千夜帝国的部落,这会儿他们被收编,总算是完成了巴陵的统一大业。” “唐千夙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凤绯夜脸上尽是喜悦,“今天可真是大好日子,千夜帝国版图完成,谨言又回到了我身边,四哥……” 凤绯夜眼眶也微微有些红了。 百里燕回用力握了他的肩膀:“夜儿,以后会更好的。” “呵呵……”凤绯夜难得一见的出现了孩子气的笑容,“你说,我要给唐千夙什么奖励才好?” 他高兴的坐回到书案之前,准备开始拟定奖赏之类的文书。 百里燕回看他如此,脸上的笑容慢慢隐没,有些话其实他很早就想说,但一直忍着。今日似乎是必须说不可了。 “夜儿,你……打算给你唐千夙什么奖励。” “他想要什么我都……”话说到此,凤绯夜的笔忽而都停顿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散去,原本要落下的笔触,犹豫了许久慢慢地收回。“四哥……想说什么?” “我不得不承认唐千夙比我想的更优秀,但就因为太优秀了,我有些担心。” “……” “在整个千夜帝国,除了你之外只怕名头最响的便是唐千夙了。甚至,可能军营之中响应他的人比起你有过而无不及。他功高劳苦没错,但夜儿你别忘,她是唐门的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凯旋归危及起 凤绯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想唐千夙的身份,这一年,唐千夙身边没有了花胤珣只有他,虽然聚少离多,但唐千夙为他所做的一直令他很满意。 百里燕回要是不提醒,他一直不愿意去想唐千夙的出身:“四哥的意思还是想让我杀了他?” “这决定还得夜儿自己自己定夺,四哥只是觉得不能让他掌握太多兵权。” 心里知道百里燕回这样的顾虑是没错,但心里莫名有些恼,凭什么就不能让唐千夙拥有这一切?不管是功劳还是苦劳她都理所当然能够拥有。 “她其实……不介意拥有这些。” 也许是因为唐千夙本身就生活在富足家庭的孩子,所以金钱、权力这些她似乎都不大感兴趣。有时候他倒是希望,她能跟他要写什么,可她什么都不要。 “那夜儿,你打算将她留在身边多久?” “……”他说过不杀她是因为有比杀她更好的报复方式,借用她的手报仇雪恨。此刻却不知道他为了报复,还是为了将她留在身边。 百里燕回知道他心里的为难,提醒了之后也没再说别的:“我先出去看看谨言。” 室内只剩下凤绯夜,他转头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雨,那张犒赏的文卷始终没有写下。 几天之后。 大雨初霁。 一道彩弯弯卧在半空。 一条窄长的路似乎从彩虹之门延伸入千夜城,道路两旁是绿油油的稻田,刚下雨的大地一片新绿苍翠。 而唐千夙等人就沿着这条残红之路,向着千夜城请其而至。 凤绯夜早已经早门口等候,一看唐千夙他目光染上了彩虹的光彩格外柔美,唐千夙利落下地,走到他跟前。 “夜儿,我回来了。” 凤绯夜看着这人,她又长高一些,不过依旧瘦削秀挺。皮肤因为长期在外晒成了健康的蜜色。一双轻甲披身,银色的头盔之下一张脸瘦长清俊,目光经历了时光与世事的历练多了几分坚毅,但看着人时眼神眸光流转,十分灵动。 凤绯夜看着她身后一组人马,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队伍已经算得上是兵强马壮。 “回来便好。” 凤绯夜说完,看向她身后的一群将士说道:“诸位将士弟兄辛劳,我已命户部颁发粮草彩缎,着礼部加封。今晚工部发出美酒五百坛犒赏三军,大宴轻功!” 战士们一阵欢呼。 随后士兵归营,唐千夙与凤绯夜一道进了千夜宫。 千夜宫不能与四国的皇宫相比,面积不大,也没那么雄伟奢华,但毕竟这是他们建业最开始的地方。 朱薰儿见到唐千夙显示微微一愣,然后上前打招呼道:“唐四哥哥你回来了?” “薰儿。”唐千夙微笑打招呼。 “啊!”百里谨言跳出来,指着唐千夙半晌,“你……你就是赫赫有名的唐将军吗?”然后围着唐千夙看了一圈,“原来不是三头六臂啊?” 唐千夙看着她微微一笑,不认识。 凤绯夜笑着解释道:“我表妹百里谨言。” “谨言给唐将军行礼了。”百里谨言巧笑盈盈,“我听夜哥哥说起了你,还以为你不是三头六臂就是高大威猛呢,原来……这么秀气啊?要不是看你一身戎装,还以为你是姑娘家呢!” “怎么可能!”朱薰儿下意识的反驳,“唐四哥哥怎么可能是姑娘家!”她目光闪烁看向凤绯夜。 凤绯夜并不知道唐千夙是个姑娘家的事,而且这一年他们很多时候并不在一起,她才没有很顾虑唐千夙。 唐千夙之时笑了笑没说什么。 谨言哈哈笑道:“薰儿姐姐你怎么那么紧张,我当然知道唐将军不是姑娘家,只是说他长得好看罢了,要是长得好看就是姑娘,那我夜哥哥也必然是个姑娘。” 凤绯夜宠溺地看着谨言:“就你话多。” 唐千夙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洗洗,等会儿再出来。” 唐千夙离去。 百里谨言看了看说道:“夜哥哥,唐将军是不是特别不爱说话啊?还是他害羞了?” “是因为你话太多了,他嫌你烦。” “我哪里烦了啊?那你觉得我烦了吗?” “你可烦了。”凤绯夜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下巴,被禁言啪啪拍掉,他一点也不恼,笑容温和,“来千夜城有些时候了,可还习惯?” “习惯,只要见到你跟四哥还是八姐宋旭哥哥,就特别心安。”兄妹二人并肩走着,也没发觉把薰儿落下了,“夜哥哥,我们以后不会再有分离了对吗?” 凤绯夜偏头看她一会儿,将她搂入身边:“不会了。” 禁言眼眶微红,笑着问:“夜哥哥会保护我的,对吗?” “夜哥哥会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人。” 朱薰儿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的,原本一直跟着的脚步慢了下来。无论她被落下多远,凤绯夜也不会察觉的,总是她奔跑着跟着他。总是害怕自己被丢下,所以尽全力跟在他身边。 有时候她真想停下来看看凤绯夜会不会察觉到她不在他身边了,然后急着找寻。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不敢停下来,因为隐约知道一旦她停止了,就会跟他走散了。 庆功宴的夜晚格外热闹。 偌大的营地此刻已经已陷入了一片欢声笑语之中。 篝火处处。肉香四溢。 凤绯夜行走在人群之中,身后跟着几名亲随还有百里谨言。百里谨言一直在仰头张望。 “夜哥哥,那个唐将军说了洗漱之后就来的,怎么这会儿哪都不见他?” 凤绯夜没有回答,他也在找。 有人看到了凤绯夜,立即起身行礼:“夜帝安好!” 一听有人如此行礼,立刻引起众人侧目,都起身给凤绯夜行礼:“夜帝安好。” “今夜庆功,大伙儿不必拘礼,只管尽情尽兴便可。” 站起来的人这才陆续坐下,一名将士问道:“夜帝是否在找唐将军?” “可见唐将军在何处?” “应该与李zhong将在那边。” 随着士兵的指点,凤绯夜往那处走去。 突然,远处一处人声鼎沸,百里劲儿立刻奔跑着过去,然后回头笑着对凤绯夜招手:“这儿呢,这儿!” 拓跋人喜欢摔跤,此刻他们的篝火旁,二十多名彪形大汉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草地里抓对摔跤。而跟拓跋人摔跤的是李卓宝与雷子他们。 唐千夙坐在一旁观战,旁边坐着一只地藏狼,主从皆看着场内的人摔跤。 此刻的唐千夙已经卸下戎装,一身军绿的衣袍,稳重又不失俊逸。黑发高束成马尾,柔韧撒在身后。火光照在她清晰的面容之上,鼻子高挺立体,唇角隐含笑意。 一旁的人看着摔跤激动得大声呼喊,她只是目光清澈发亮,微微笑着,显得格外平静。 百里谨言自来熟,上前就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唐千夙也不动她的手,保持原来坐姿不动,说了一声:“谨言。” “不对。”百里谨言摇头。 唐千夙笑了,说了一声:“不闹,坐下来。” 百里谨言立刻松了手,往她身边坐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下午不是听过她的声音吗?“我看见你了。” 凤绯夜也在她身旁的草地上坐下来,唐千夙拿起一瓶酒递给了他。凤绯夜接过,两人酒瓶子一碰喝了一口。 谨言抗议道:“为什么只给夜哥哥酒喝不给我?” 唐千夙看了凤绯夜一眼,凤绯夜笑。唐千夙这才对一旁的严雷说:“雷子,去把我那两坛醴酪酒给拿过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伴随岁月成长 “好嘞。” 雷子拿来了醴酪酒,唐千夙给了谨言:“看看喜欢不喜欢。” 谨言看了她一眼,灿烂一笑,给自己倒了一小碗,像只小动物一样舔了舔酒,眼睛忽而一两,小闷一口:“很好喝!我第一次喝到这样的酒!” “喜欢那桌上那坛也送你了。” “真的?!”百里谨言立刻把那坛醴酪酒拿到自己身旁,“那我就不客气了。” 凤绯夜笑道:“唐千夙你再这样,她更无法无天了。” 唐千夙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寻找了一会儿问道:“薰儿没跟你一起过来?” 凤绯夜原本挺好的心情又给他弄得有些无奈:“你一见到我就必然会问起薰儿,你知道你有这样的习惯吗?” “我有这样吗?”唐千夙倒是没发现这点。 砰的一下。 李卓宝把拓跋部落最猛的摔跤勇士绊倒在地,全场哄闹,立刻上前把着实不容易的李卓宝给抬起来,抛高,欢呼,接住。抛高,欢呼,不接了…… “嗷!你们这些臭小子!” 李卓宝被摔在地上骨头都快散架了,气得吹胡子瞪眼:“谁他娘的摔老子!” 战士们大笑。 李卓宝上前把战利品全部抱回来:“我们九重门,今日打败最能摔跤部落,承让承让。” 唐千夙转头跟凤绯夜说道:“你手底下那么多部落杂糅,本来各族之间有些矛盾的,可别让内部再分帮结派。” 怪不得她非要让他们的士兵跟拓跋部落的人混在一起玩。凤绯夜说道:“所有的士兵部分民族重新编排,由各自的统领带领,基本能保证每个小队里各种民族都有。” “拓跋曾是巴陵边塞最大的部落,羌秧跟其矛盾很深,上上任拓跋部落的统领的头颅,一直被悬挂在羌秧城门之上。这次我把他带回来了,到时你让羌秧族将此头颅还给拓跋,至少能化解一些矛盾。” 凤绯夜诧异看着唐千夙,没想到她这么小的事也留意到了。“你怎么知道这些?” “没事儿的时候去扮成羌秧人到处走走,听老人家讲故事呗。” 对,唐千夙很喜欢到处走,不打仗的时候,她也不会时常留在屋里,而是喜欢爬山涉水,四处走动。 她很喜欢蓝天白云,喜欢山川河流,喜欢民俗民风,喜欢春夏秋冬。 他问过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到处走。 她笑着回答,趁腿脚利索的时候,多走走看看挺好的。 之前谨言问他,是不是唐千夙很不喜欢说话,似乎比起以前,她改变了不少,话少了情绪没那么高低起伏,性格多出了一分平和。 “到时候,我会让羌秧与拓跋做一次言和仪式。” “啊。” “来来来,分发战利品了……”李卓宝将一把带着宝石的小匕首给了唐千夙,“师弟,这匕首好看给你的!” “你不留着给昕儿啊?” “有两把呢,给一个你一个她。” “那我呢,给我发点什么?”百里谨言起身去翻,没有喜欢的了。 李卓宝说:“要不,给你一个手镯?” 百里谨言不大情愿的拿了手镯,怏怏坐下。李卓宝大咧咧才又去给其他兄弟分战利品。谨言把玩了一下那统治刻着花纹的镯子,比起唐千夙那秀气的匕首确实差了很多。 唐千夙看她那喜欢的眼神,将桌上的匕首递过去。 “喜欢?” “嗯!” “拿去吧。” “呵,呵呵……”百里谨言双手接过,又偷偷看了自己表哥一眼。 凤绯夜摇了摇头:“百里谨言,你知不知羞?” 谨言拿着匕首对他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对唐千夙说道:“谢谢唐将军。” “不用谢,你是夜儿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谨言乖巧的笑着,低头玩手里的匕首。 凤绯夜却被唐千夙这样的话弄得感动也不是,不感动又控制不来。他知道唐千夙并非随口说说。她对他身边的人,确实没得挑剔。 只是想到百里燕回说过的话,他觉得心口一片怅然。 “千夙,你呢?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想要什么?” 唐千夙望着跳跃的篝火,忽而想起了在那次在天纳湖旁,十三将她从冰窟窿里救出来后,他们也曾点燃了这样跳跃的篝火。 唐千夙一直以为,时间能愈合任何伤口,能淡化任何记忆。 再喜欢一个人分开了之后,日子一长那感情就会慢慢消失。 比如现在她再想起宋子谦,心已经没那么痛,也没那么恨。 跟花十三的记忆也一样吧?以后会慢慢就淡化。 唐千夙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凤绯夜垂下眼睫,有时候他真希望她企图心大一点…… 庆功宴还在继续,营地之内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大半夜……李卓宝喝的有点高了,被雷子背着回去的。 而百里谨言已经靠在凤绯夜的肩头睡着了。回去的时候,是凤绯夜背着她走的。 唐千夙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凤绯夜忍不住问道:“夜儿,虽然平日看你也是挺温和的一个人,但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姑娘家这么温柔。” “谨言从小就粘我,她从小就跟我在百里城长大。五哥最疼我们,我最疼的就是这丫头了。” 五哥就是百里若风,之前在幽北门为了不拖累凤绯夜,在他背上自裁的五哥。 “有哥哥疼的人就是幸福。”唐千夙感慨说道。 凤绯夜停下脚步看向她:“我也想多疼你。” 千夙失笑:“你疼得过来嘛?” “别人不知道,但你总是能让我心疼的。” 两人说着已经回到了门口,朱薰儿迎接出来:“你们回来了?” “薰儿方才怎么不去庆功宴?”唐千夙问道。 她是故意没去找凤绯夜的,等着看他是否会主动来带她去。谨言的房间离她的房间不远,但他就差人叫了谨言却也没把她叫上。 “有些累了,所以没去。”朱薰儿说着跟着凤绯夜进了百里谨言的房间。凤绯夜将谨言轻放在床上,薰儿帮着拉上薄被。 “我来。”凤绯夜说道。 唐千夙看他们在房内也便不进去了,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朱薰儿见凤绯夜也不用帮忙,回头看了一眼走开的唐千夙,举步跟了出去。 “唐四哥哥!” 唐千夙回头:“薰儿有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很久没见你了,想跟你说会儿话。” 也许经历了太多事,朱薰儿以前比起谨言更娇蛮直率,如今在这丫头身上多出了很多沧桑感。无关外貌,是这人心思沉重了,纯真的笑容一去不复返。 他们都会成长付出了很多的代价。 “唐四哥哥这次会在千夜宫呆多久?” “是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 “啊,不是,只是觉得你每次都来去匆匆的,这次巴陵边塞都被降服了,所以问问你能不能住得久一点儿?” 唐千夙这才了然笑道:“应该不会很久吧,具体还得看夜儿怎么安排。” “噢……”还要看夜儿怎么安排,那就是她也不确定了。“唐四哥哥最近跟十三师兄还有联系吗?” 被这么问,唐千夙脊梁骨挺起,最终只是摇摇头。 “很奇怪啊,你们以前那么好,怎么突然就各分东西了?” “人各有志,自然就分开了。” “我听母亲说了,十三师兄全心跟蓝修大人修行呢,据说如今的他可今非昔比,比以前更出色。” 花十三一直很出色。 她在他手里还没赢过呢。 见唐千夙不言语,朱薰儿又继续说道:“你就不想回北茫看看师兄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铲除千夙计划 若是唐千夙还跟花十三在一起的话,那么她心中还没那么多顾虑。不然,她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夜儿对你好吗?”唐千夙没有回答,反问道。 若是说她会将凤绯夜的妹妹视为自己记的妹妹,那么朱薰儿更会如此。 朱薰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其实她是需要倾诉的,但唐千夙绝对不是她可以倾诉的对象。 “挺好的。”薰儿知道唐千夙其实待她不错,更因为花十三的关系对她照顾有加,她得让唐千夙知道凤绯夜跟她好,至少在道义上讲,唐千夙也有几分顾及与凤绯夜保持距离。 “挺好就好,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朱薰儿还多试探问问两句,比如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留在这儿?但若是揭穿她是女孩的身世,对她却是百害无一利。 “那唐四哥哥也早些休息。” 两人道别。 之后,唐千夙有些奇怪,凤绯夜给李卓宝他们下了任务,但是却没让她参与。而且,一连几次都是如此。他是想让她休息?但她回来已经有半个月了,早已经能整装待发。 而且,此次,李卓宝他们的任务是,乔装成部落族人,前往南秀国的边界阻止南秀国所携带的力量进入千夜帝国。 看来,南秀国已经开始注意到了千夜帝国的存在。 而且此次李卓宝带回来的消息是,南秀国进攻的队伍人数不多,虽然属于试探军情的意图,但是那队伍里有魔兵!李卓宝等人虽然阻止了南秀兵的侵入,但是损失不小。 “这事儿,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唐千夙问凤绯夜。 李卓宝那家伙,已经让他对唐千夙保密了,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凤绯夜说道:“我是想让你多休息休息。” “就算想让我休息,也没必要不让我知道这些吧?” 凤绯夜无奈笑道:“你要是知道了还能安心休息?放心吧,这些小事儿即便你不亲力亲为也能解决好。” 不过显然,凤绯夜所说的小事并不小。 毕竟千夜帝国的崛起,这么大一个动静,就算是南秀国在战事之中也会得到一些风声。 凤绯夜依旧会派兵支援辽疆,他想将辽疆与南秀的战争拖更长的时间。 凤高阳在后来对辽疆的战场之上,没再使用魔兵,那是因为他的能力还没强大到再召唤第二个像石虎那样的猛将。 但是巴陵边塞那些小部落,占地面积小,他完全可以不用南秀国的名义出击,而是直接利用那些不愿意归顺千夜帝国的散兵部落的名义,发配一些魔兵协助他们战斗,让千夜帝国不得安生不能发展,便不会成为大气候。 这样,他们不会被九重门讨伐,同时扼制千夜帝国的发展,又能抗击辽疆。 李卓宝已经来跟唐千夙通信说了战斗的情况,但是唐千夙没有得到凤绯夜的允许不能出战。 李卓宝从战场回来,直接找到了唐千夙。 这人脾气更,性子直,说着说着直接就说道:“师弟,你不觉得这段时间凤师弟有点奇怪吗?他似乎在刻意让你脱离军营呢!” “胡说八道,军营那么多将士比我有经验的比比皆是,我没必要参与每场战事。” “我都跟他申请了,说对方有魔兵,咱们打魔兵比这些部落将领有经验,可凤绯夜不肯采纳,要是指挥得当也不至于损失那么多人。” 李卓宝自己带兵,他的兵出事了,他心里当然不好受。 唐千夙也明白,她也承受过这样的心理煎熬。 “李卓宝,他们是你的兵,同样也是千夜帝国的兵。你别带着情绪打仗。再说就算不熟悉打磨兵的方式,部落的统领总得学会应对。”唐千夙不会跟李卓宝说,她也去问过凤绯夜这样的问题,否则李卓宝会有更大的情绪。 李卓宝恼怒之下,用力往座位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不服气。 “反正我心里不舒服。以前这些部落还没完全统一之时,他可有孤立你?现在统一了,他肯定觉得士兵的向心力太过向着你,他担心你会威胁他的统治地位,所以防着你呢,你别以为他人有多好。” 啪 唐千夙揍了李卓宝脑袋一下,笑道:“没完没了了?你在其他人面前也这么说?” 李卓宝不甘心的哼了一声:“没有,就跟你说了。” 唐千夙拍了他的肩膀:“我在这个战场上不会太久,所以夜儿这么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唐千夙跟李卓宝在室内说着,门外的凤绯夜转身离去。 百里燕回跟在他身后:“夜儿你别介意,不管你怎么做,底下的人总会有些不满。” “我没放心上。” 凤绯夜目光冷淡,他更介意的其实是唐千夙最后一句话。她不会在这个战场上呆很长的时间。 他不把责任给她,是不是会促使她更快离开?这个小帝国的建立她也有份不是吗?她什么都不要,是因为她已经计划好了要离开? 若是不让她离开,那他就必须得把责任放到她的身上,正好她是唐家的人,又不能给予太多的。 这样,他到底要以何种身份让她留下? “其实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战况,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士兵们确实有大多数人都以唐千夙马首是瞻。虽然唐千夙提倡不分部落民族,不拉帮结派,但是你可见着了,九重门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因为唐千夙留下。” “刚才你也听见了李卓宝对你意见多大。他所想追随的人并不是你。若是唐千夙真被夺了兵权,你觉得李卓宝所带领的那些人,甚至他们所影响的将士还会听令与你?” “再有,巴陵边塞的部落战争很多都是由唐千夙带领,或直接由她打败,那些部落有多少人是被她所震慑?若是她真有他心的话,那些归属的部落会不会再次动摇?” 凤绯夜忽而停下脚步,用力闭眼:“四哥你别说了!” 他已经够烦了。 百里燕回知道自己的话不好听,但却也是忠言逆耳,值得防范的事情。夜儿一直说是在利用唐千夙,确实是利用到了,但夜儿对那人的依赖不减反增。 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得不提醒他。 “夜儿,想想你母后……也许是到了该与唐门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母后,没有唐门母后也许不会死,也不会有百里家的灭门时间发生。唐门的人确实罪该万死。 凤绯夜痛苦的闭上眼:“那四哥觉得应该如何做?” “既然有将士认为你是因为忌讳唐千夙掌握太多兵权不让她参战,那就干脆让指派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给她。” 凤绯夜此刻不期待燕回的计策,反而有些害怕,担心自己的这么一个决定,会陷唐千夙于危险之中。微微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 “很重要的任务?” “夜儿你不是说,凤高阳手里的蜃楼魔心脏是到了该销毁的时候了吗?” 凤绯夜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知道燕回所指的任务是什么。“你想让他去南秀找凤高阳?” 燕回知道凤绯夜心里不舍了:“举目之下,除了她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 百里家的人凤高阳基本上都能认得出来。而除了自己家人之外,最合适去帮他做这个任务的人便是唐千夙。 百里燕回继续说道:“眼下若是将蜃楼魔心脏拿回,那么也可以接触千夜帝国的危机,扼制凤高阳的力量,让我们的势力得以发展。” 是,他是说过该销毁蜃楼魔心脏了,只是他还没想到好计策去对付凤高阳而已。 他没想过让唐千夙去犯这个险。 “夜儿,唐门已经派出了次子唐少廷追踪百里家的人,他们很可能已经在赶往千夜帝国的路上,这里是关内,唐门势力遍布各地,也许很快他便会与唐千夙遇见,到时候他们兄弟回合,就算你不说百里家与唐门的纠葛,唐千夙也会知道……” 所以百里的燕回的打算是,就算唐千夙去追回蜃楼魔的心脏任务不成功,那么也是到了结唐千夙的时候。 凤绯夜身体忽而晃动了一下,努力回想母亲的死难,牙齿都快咬碎了,他说:“好,四哥说的计策……极好。就按四哥说的办。”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无法舍弃的人 百里燕回还想说“以大局为重”这样的话宽慰,但……说这些,只徒添凤绯夜的烦恼,若不是想着这些,夜儿又如何能咬牙答应。 凤绯夜也没有要了继续与他说话的意思,有些失魂落魄回到了千夜殿。 百里谨言跟着他跑了进来,手里藏了一个东西收在背后,左看右看不见她想见的人,笑着问:“夜哥哥,你不是说去找千夙哥哥了吗,他没跟你过来?” 凤绯夜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坐在了坐榻之上垂眸不语。 谨言觉得奇怪,跑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夜哥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快喝点水。” 凤绯夜轻轻抬手拒绝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问道:“谨言方才问我什么?” “是这样的,千夙哥哥之前送了我一把匕首,我现在想回送他一个香囊,还以为他会跟你一起过来呢。” “我没去找他。”没脸去,不敢去。 “可刚才你不是说……”谨言识相不再继续问,她拿出了香囊给凤绯夜看,“你说他会喜欢这样子的香囊吗?” 香囊之上绣着青莲,白荷秀气清雅。凤绯夜忍不住伸手触碰。 谨言说道:“我觉得千夙哥哥是青莲一样的君子,所以给他绣了荷花。” 确实是个青莲一样的人啊。 凤绯夜想笑,可嘴角抽搐了几下没笑得出来:“谨言很喜欢千夙哥哥?” 谨言脸颊一红,点头:“嗯,很喜欢。” 凤绯夜心口针扎一样疼:“我也很喜欢……太喜欢了。” 谨言看他眼眶似乎都有些红了,担心道:“夜哥哥?” “拿去送给他吧,他会很喜欢这个香囊。”别人送的礼物,不管贵贱,她都很高兴。凤绯夜笑了笑,“谨言,夜哥哥有些累了……” “好,那夜哥哥早些休息,谨言先出去。” 唐千夙很快便接到了前往南秀宫毁灭蜃楼魔心脏的任务。 她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李卓宝急匆匆跑进来:“千夙!” “嗯?”唐千夙头也没回应了一声。 李卓宝拉起她的肩膀:“你要一个人前往南秀国?” “南秀国有百里家的亲信,到时候与我接应。” “那也不成!”李卓宝说道,“你一个人去……不成!” 李卓宝与唐千夙一起经历过生生死死太多回了,他救过唐千夙,唐千夙更是救过他很多次。他知道唐千夙这一年进步了很多,也不能否定她的能力,但去南秀宫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明明就是想让你去送死!” “李卓宝!”唐千夙又拍了他脑袋一把,“你最近很会闹情绪啊,不给我任务你说是要孤立我,给了任务你又说让我去送死?你就这么盼着我死?” “谁盼着你……那样了!”大伙儿都是九死一生的人何必还咒她?“那你说他让你去南秀国做什么?” “吱!”唐千夙斜视他,“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李卓宝深呼吸:“一、二、三……十八,十九,二十!” 生气的时候自己默默数到二十。 唐千夙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回头跟他说:“雷子他们都看着你呢,你别的都行,就是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李卓宝绕着走到她跟前:“要去多久?” “说不准。” “我……我们都等你回来一起打仗呢!” 唐千夙知道他担心,从九重门的玄赤堂,到辽疆,再到如今的千夜帝国,他们一起走过很长很长的生死岁月。 他们成长了,情义也深厚了,虽算不上是真的血亲兄弟,但也算是血浓于水的身后情义。 唐千夙竖起拳头。 这是他们相互鼓舞的方式。 李卓宝的拳头与她相击,然后各自打在胸膛上。 他们都在努力活着,努力变成强者。 唐千夙只身一人策马出了千夜帝国。凤绯夜就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望着接到任务没有一丝疑问的那人就那么策马离去。 那马蹄似乎踏破了他的胸膛,踩碎了他的心脏。 朱薰儿站在他身边看着唐千夙如一只孤鸟,就要消失在雾霭潺潺的田野尽头。天刚刚亮,露水深重,晨风从田野里吹来了一阵稻花的香味。 唐千夙终于离开了千夜城,她心里微微能透气了。 “绯夜,你昨晚那么晚才睡,现在又一早来送唐四哥哥,会不会很累?” 他没敢去送,怕自己会拉住她不让去。所以就站在城楼之上看她从城内策马,出了城门,踏出千夜城…… 田野的尽头,几个巨大的木质风车随风转动,带动了巨大的水车在翻滚。那是唐千夙设计出的风力灌溉水车,无需人工踩踏,用风力带动水车就能灌溉良田。 巴陵边塞有些地方土地贫瘠,植被覆盖率低下有沙化的趋势,唐千夙便提议减少树木砍伐。为此她让人将粪池封闭,用铁管传输一种叫“沼气”的东西,造出了“沼气池”这样的供火方式取代烧柴。 原本需要一百个人才能做的事,她能设计出一种工具,减少一半的人力消耗。 在凤绯夜看来,像唐千夙这样既能带兵打仗,又能发明物件改善百姓生活,更是精通医理,这样的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 他要将这样的人摧毁。 就算他对唐千夙没有任何一丝感情,作为一个领导者,也会痛惜这样的人才。 何况,她还是唐千夙。 那个将他从奴隶的牢笼之中救出的小小少年。 那个不知道是他故意策划出现在岳阳楼拍卖场,不惜得罪江湖各路人士,用两千万两黄金买下的唐四公子。 那个为他出生入死,却说什么都不想要的唐千夙。 ………… ……“我从小就很依赖一个人,一直将他视得比亲人更亲。他待我也特别好,我信他比信我自己更多。后来……他从背后狠狠的捅了我一刀,告诉我他对我一切的好,都只是为了杀我。” ……“公子之前说过,不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因为这个人吗?” ……“是啊。” ……“公子当时必然十分难过。” ……“比死还难过。” ……“想必公子这辈子也不会原谅那个人了吧?” ……“不知道。” ……“那你恨他吗?” ……“恨之入骨,可还是忍不住时常想起他对我的好。一想到那些好又好像再次揭开心里被背叛的伤疤,反反复复,这道伤口像永远成为不了伤疤,一直在流血一样。” ………… 终于他凤绯夜又在唐千夙的心里,补上了一刀。只是不知道,她到死的时候,是否知道他背叛了他?若是知道,那她心里必然会又多一道一直流血的伤口。 …… ……“凤绯夜。我帮你。”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 ……“公子为我做这些真觉得值吗?” ……“不知道,但这是我的选择。也许这是我们俩生命之中注定要有的一个交集。” …… ……“唐千夙,你后悔了吗?” ……“没有。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 …… “唐千夙……” “啊?” “千夙。” “……我在。” …… 以后他叫她时候,再也听不到她回答说,她在。 凤绯夜这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你当真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你真的能失去唐千夙吗? 凤绯夜身体微微晃动。 朱薰儿担心问道:“绯夜,你怎么了?” 凤绯夜回头看着薰儿,目光没有焦距。 朱薰儿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哭了?” 哭?凤绯夜摸了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流了眼泪。忽而踉跄了推开了朱薰儿,喊了一声:“李策,备马!” “备马?你这个是要去哪儿?” 朱薰儿想拉都拉不住他,凤绯夜已经疾步下了城楼。 薰儿立刻猜想到他要去哪儿,追着喊:“绯夜,你不能离开千夜城的呀,你现在可是千夜国的帝王……帝国不能没有你坐镇,绯夜……来人,来人!快去通知燕回大人!” 但此时的凤绯夜已经翻身上了马背,举步追着唐千夙而去。 公子,等我,一起。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千夙绯夜被困 唐千夙刚进入南秀国的境内,凤绯夜便追上了她。 凤高阳不会把蜃楼魔心脏直接留在皇宫东宫之内。 在南秀国的京都长阳城郊外,有一座皇家别院叫铜城。那里有一座用大量金铜建造的楼,铜光楼。自从百里家被罢黜,太子凤高阳屡立功勋,铜城便是皇帝赏赐给他的。 经过朝廷之中安插的密探来报,凤高阳在出征打仗之前,在铜城呆过一段时间,并且在石虎被召唤出的前一段时间,他也是在铜城之内。 有此可推断,蜃楼魔心脏很可能是在铜城内。 凤绯夜发现唐千夙特别沉着冷静,她耗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对铜城的兵力部署,巡逻时间,出入人员。凤高阳进出铜城的时间,进了铜城之后他所去的地方都仔细记录。 对铜城的结构凤绯夜是完全掌握的,曾经当朝天子他的父皇是打算将这铜城赏赐给他的。若不是发生各种变故,原本的太子之位也该属于他凤绯夜。 所以当今太子才会那么热衷抹杀他。 唐千夙说:“凤高阳每次以来都会直接进入铜光楼,我估计蜃楼魔心脏应该放置在铜光楼内。同城巡城侍卫一共分为四组,第三组跟第四组的交接换班时间是寅时准点,他们会在这儿……” 唐千夙指着地图之上南门。 “交班之后,第四组人从南门走到铜光楼大约是三分一刻钟,这个时候从这里……”唐千夙又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会出现空挡,我们必须抓住你这个时间从这里潜入铜光楼。” 凤绯夜看着地图,心里盘算距离与时间,点头:“时间似乎刚刚好,出一点差错可能就会与第四组巡逻队撞上。” “这些天我发现,皇宫里的规矩多,很多事情都是按部就班,时间也会踩得恰到点上,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应该能顺利进入铜光楼。” “铜光楼内设置了很多机关,弄不好就可能被关在里头出不来了。”凤绯夜看着唐千夙说道。 “所以你在外边等,我一个人进去便可。” “当然不行,铜城的布局我比你清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唐千夙看着他,目光微微柔和起来。之前李卓宝还说,这人是为了除掉她才派她出去任务,她也不想去猜测那些话的真伪。可是才入南秀,却看到他不顾一切跟上她,她又如何去怀疑他的目的。 此次前去,要是发生了意外,那么他也难逃此劫。 凤绯夜此次除了赌上身家性命之外,还赌上了所有背负的责任与仇恨。 “前路生死未仆,你当真不后悔吗?”唐千夙问他。 最后悔的一刻,莫过于答应四哥让她去走这一趟几乎等于送死的任务。看到她孤身一人跑出千夜城的刹那,他心里真的闪过一个念头,唐千夙若不在他用她换来的所有又算什么? 不顾一切追上她或许是一时的冲动,但是他不后悔。 或许他心里还存在唯一的懦弱就是唐千夙,这个地方时常告诉他,甘愿舍弃所有也不愿意舍弃她。别的人他都可以利用可以一起,但她是他无法舍弃的人。 “不后悔。” 她也曾信誓旦旦回答他,她为他做的这一切他都不后悔。这次就算是偿还吧? “好,今晚寅时我们一起出发。” 今晚月色很暗,唐千夙与凤绯夜穿着夜行衣趁着月黑风高,按原计划潜入了铜城。 顺利进入铜光楼。 铜光楼从外观上看是与其他楼阁一样,最多就是比其他金碧辉煌了一些。但是这楼设计会楼中有楼,没有机关按键,他们只能从楼顶往下进入。 两人顺利进入顶层,顿时发现这儿有无数法器照射出的灵光,如激光纵横交错在塔楼之间。密密麻麻的光线之下,暗藏了一个宝盒。 唐千夙他们猜测那个宝盒里藏的就是蜃楼魔的心脏。 唐千夙看着横纵交错的线,深呼吸,轻声说道:“我们必须穿过这些线。” “我打头阵。”凤绯夜说道。 唐千夙拉住他:“我能看到法器埋的地方,你在后头。” 她不做没把握的事。 凤绯夜看她目光坚定,拧着眉头点了头。 唐千夙如同幽灵似的影子穿梭,又像一只狡黠的大猫滑过悬梁,身体没入灵线之下。这里的线只要碰触一根就会触动法阵,不仅落入法阵之中,更会将四周的侍卫招引进来。 唐千夙凭借着特别的视力能力,花了很长时间,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穿过了几根灵线。 汗水嘀嗒从脸上滑落,坠落到低层。 唐千夙屏住呼吸,面色依旧很冷静,身体柔韧和灵活,又下去一段,连着墙面移动之后,伸手按住了墙壁。 手掌发热熔化了木头墙面,伸手往后一抓,将法器拔了出来扣在了房梁上。顿时她上头的灵线曲折的少了好几根。 这样凤绯夜下来就简单得多了。 两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往宝盒的方向而去。 终于将室内所有的法器都消除,那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寅时就要过去,天也很快就会亮起来,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出去 宝盒之外有法阵保护,凤绯夜刚想要破解。 唐千夙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拉住了凤绯夜:“这盒子是空的。” 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吗?为什么? 砰砰 砰砰 心跳本能地剧烈跳动,唐千夙与凤绯夜立刻双双离开原地,但此刻已经来不及,四周的墙壁忽而机关启动,原本木质的墙壁之上哐哐哐的扣上一层厚厚的铜板。 头顶降下厚实的铁栏杆。 转瞬之间,唐千夙与凤绯夜就被扣在了牢笼之中! 而墙面之上伸出无数个几个弓nu槽,锋利的箭头发出阴冷锋利的光芒。根本容不得他们有任何时间想对策,墙壁上的箭孔嗖嗖嗖的发射。 万箭齐发全部射向唐千夙与凤绯夜的牢笼之中,那样的密度能让人立刻变成蚂蜂窝。 凤绯夜将唐千夙拉入身后,双手起势,身上瞬间发射出无处红色的火莲藤。红色的莲花在他与唐千夙周围环绕次第开放,形成了百花齐放的盾牌。 万箭射穿了一朵红莲,花瓣破碎撒开,立即有又另外一朵花填补而上。 第一波箭阵停止,墙上的强弩立刻换了一个箭孔,再次上满锋利的剑。 铜光楼的门打开了,凤高阳连同侍卫一起走了进来,他步履徐徐,走到了牢笼边。 看着飞箭飞花脸的景象露出了一丝笑意。 “七弟,许久不见?”果然是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功夫,“早知道你会送上门来,我也就不用费那么多心思去找你了。” 凤绯夜目光冰冷看向凤高阳。 凤高阳笑道:“从我得到蜃楼魔心脏那日起,我就想过有一天你会来拿,可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也不枉我费尽心机做的这一切。七弟,我可是恭候多时了。” “这里的法器埋得很隐秘,而且只要有一个法器不解除,你们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底层。我倒没想到你们居然把所有法器都挖出来了。不过,我忘了告诉你们,那里每个法器之上都涂有剧毒……” 剧毒?! 凤绯夜立刻回头看唐千夙,迅速抓起她的手。 唐千夙的手全然变成了黑色,这人却不吭一声:“你……” “不碍事儿。” “不碍事儿?啧啧啧。”凤高阳走进牢笼一些,“那可是会让人丧命的剧毒,你居然还可以站着说话,难道唐门的人都这么耐毒?不过就算没有毒发身亡,此刻显然你也不大好受吧?还能动弹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绯夜死护千夙 是有些难以动弹,手指没有知觉,很麻,像被压坏了一样。 唐千夙不动声色,视线停留在了凤高阳身后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身上,她目光一冷说道:“夜儿,蜃楼魔的心脏在那个人身上。” 凤高阳居然将蜃楼魔的心脏,转移到了人的体内! 难怪他们会找不到。 “这个居然也被看出来了?真是好眼力。”凤高阳冷冷笑了,“不过无所谓,今日你们所知道的一切都将到此为止,这个笼子非常适合你们一起死。” “刚换上的这波弓箭箭头是玄铁所指,可谓是具有石破天惊的威力,七弟灵力高强,不过到底能抵挡多少波这样的攻击?我可以源源不断的给你测试。” 再强的灵力也会有耗尽的时候,他还真就不怕他不死。凤高阳手双手环胸:“七弟,不对,是刺客!你准备好了吗?” 凤绯夜看着凤高阳那胜券在握的模样,忽而眯起眼,不怒反而微微笑了。俊美的脸上有几分戏谑的意思。 “皇兄似乎高兴得早一点儿,这笼子是管不住我的。” “皇兄知道你灵力高强,不过这铜光楼的构造你再了解不过,你头顶的那是用铜铁所致,任凭你插翅也难飞出去。” “皇兄说得极是,这铜光楼的构造我再了解不过,我被召回宫的时候第一个接到的任务就是监督铜光楼的建造。所以,我们所说的绝无生路的铜光楼其实我有偷偷留过一个生路。” “你说什么?!” 确实当年雪皇后与凤绯夜再次被召回宫里的时候,父皇指派了凤绯夜监督这行宫的建造。莫不是他真留了一手? 凤绯夜不急不缓指着天花板左上角,话里带着三分笑意:“最角落那块铜板,我有偷偷留了一手,没想到还真让我用上了,你知道我做什么都喜欢留一条后路。” “你……好,那今日就看是你们飞得快,还是我的箭快。放箭!” 墙上的强弩再次发射。 凤绯夜与唐千夙十分有默契的朝着天花板最左上角的块铜板飞身而起。凤绯夜飞起的瞬间,四周再次百朵红莲绽放,密密实实将两人掩盖。 凤高阳眼里杀气汹涌,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拿了弓箭。 装上了玄铁箭,强弓拉满,朝着凤绯夜射杀而去。 咻!! 他的箭注入了灵力比起墙上的机关要强大数百倍,直接穿透了层层红莲! 凤绯夜忽而抱住唐千夙的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利箭咻的一下从他背后侧身而过,笔直朝着天花板最左边那块铜板射去。 花瓣碎开,凤高阳看到自己利箭的走势,心里才暗叫“糟糕”,怒吼一声:“凤绯夜,你骗我!” 哪里有什么生路,完全就是凤绯夜信口雌黄编出来。 但此刻觉悟为时已晚,他的箭直接将天花板最左上的铜板击碎了。 外头微微天光照进来,生路就在眼前! 凤绯夜再翻转身体,脚踏红莲一跃再上。 凤高阳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强弓之箭再次破空射来! 凤绯夜与唐千夙两人已经临近出口,但此刻箭速比他们要快很多,唐千夙可能会被伤到!几乎没有思考,凤绯夜脚踏墙边,肩膀一顶唐千夙的脚,将她迅速推出了那个窄小的出口。 而此时,凤高阳的箭从凤绯夜背后直接穿透了胸膛射出去。 原本轻功跃起的人顿时受挫身体坠落而下,说时迟那时快,唐千夙本能地忽而出手。 原本黑乎乎的手,顿时振开了一层毒麟,手的颜色恢复如初,甚至微微带着白色的荧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凤绯夜,转眼就消失在那块铜板之后。 原以为万无一失的凤高阳见状大惊失色:“快追!” 士兵这才猛然去追。 但唐千夙与凤绯夜逃离,从铜城的屋顶飞快穿越,逃出了铜城。 被追捕的滋味两人曾经也一起经历过,如今再次重演,如此亡命天涯般经历了一个时辰,终于出了长阳城…… 昨晚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滴滴答答下起雨来。 两人躲入荒郊的破屋子里,体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消损。两人贴着墙而站,看向彼此,唐千夙看他脸色苍白问道:“还成吗?还能继续走吗?” 凤绯夜按着她安然无恙的模样,弯起嘴角:“还成……” “那趁雨还没下大,我们再赶一段路。” 唐千夙离开了墙面走到门口,但却没听到身后的动静。 回头一看,凤绯夜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墙上留下的是触目惊心的黑血。 “夜儿!” 唐千夙这才发现他身上有一个发黑的伤口。凤绯夜被箭穿透的时候她没看见,现在才顿时猜到他是什么时候受到的伤。 必然是他推着她出去的那会儿! 偏偏两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一路只顾着一起逃,也没注意到鲜血居然把他衣裳都染透了。 “这箭上有毒……” 唐千夙把自己身上能用的药都给他用上……但毒药扩散了,药敷进去也不能好好吸收。 干脆将他衣服一把撕开,他洁白如玉的身体,右侧从臂膀与胸膛那块已经被染黑,显得格外扎眼。 唐千夙没多想,低头就要将他体内的毒血吸出。 凤绯夜左手抱住了她,手指轻捂她的嘴,半昏半醒之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别吸……有毒……千夙,别管我了……快走吧……” 握住他的手拉下:“说什么胡话。” 说罢已经埋头在他胸膛,用嘴将毒血一口一口吸出。 凤绯夜视线有些模糊,昏迷之前,努力把她的样子的刻在脑海里。 外头的风雨很大,破屋的门忽而哐当被推开,唐千夙立刻拿剑回头。 “千夙哥哥是我!”是百里谨言,看到穿上躺着的凤绯夜她疾步上前,“夜哥哥……夜哥哥怎么了?” 凤绯夜还想安慰红了眼眶的谨言,但他实在没力气了,昏死了过去。 “夜哥哥,夜哥哥!” “是毒发昏了过去,谨言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放心就出来找你们!四哥也来了,不过他不在这儿。刚才我遇到了凤高阳手下的那些坏蛋才慌不择路往这里逃,没想到会遇到你们。啊,千夙哥哥,夜哥哥嘴里有血……” 中毒之后,凤绯夜又连着逃亡,毒自然扩散得更快,他的情况其实十分危急,再不快点救可能会死。但唐千夙身上并没有解这种毒的药。 她尽量不让谨言慌乱,仔细询问道:“百里四哥大概在哪个位置?” “他不让我来的,我是偷偷跟着他来的,刚跟丢没多久,他应该就在附近……” “谨言,这样,你用这个信竹给百里四哥写信让他往你这里赶。我现在就赶回城里找解药,随后回来找你们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 唐千夙从来没想过,她这一去终究酿成了另外一个悲剧的发生。 她离去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百里谨言将给百里燕回发了信竹之后,大雨渐渐停歇,她走到门外去看百里燕回是否已经到了,却发现几个刚才她遇到的凤高阳的那些手下朝着这件废弃的屋子走来。 那领头的那个人她认识,是之前也曾去追捕过她的唐门次子唐少廷! 回头看凤绯夜在床上不省人事,她情急之下只能背着他倒了午后的拆房之中,用潮湿的草垛将他埋藏起来。 做好了这一切刚走到门外,唐少廷便进了这间屋子。 一看到漂亮的百里谨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邪恶的笑意:“果然,我们还是遇见了,美人儿!”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与唐门不共戴天 百里谨言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唐少廷的对手,立即不顾一切冲杀出去。只要离这儿越远,夜哥哥才会越安全。 她是很害怕,但是她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愿意让夜哥哥出事,因为夜哥哥是他们家的希望,只有他在百里家才能终有一日沉冤昭雪。 只是还没跑出去,就被唐少廷的手下给抓住了。 唐千夙不急不缓地朝她走了过来:“刚才就让你跑了,这回还让你跑,我就枉为男人,更枉为唐少廷!” 唐少廷一把将百里谨言抓了回来。 “都说百里家出美人,男人女人都如此漂亮,这么看你倒是有几分凤绯夜的模样,啧啧……来,让本公子好好疼你!” 百里谨言害怕极了,但是她没有大哭大闹,只能用尽全力挣扎着要挣脱这个魔爪。她很想像凤绯夜求救的,很想大喊“夜哥哥救我!”但是她知道若是凤绯夜此刻醒来,必将是必死无疑。 室外忽而响起一阵闷雷。 紧接着沉闷的天空又哗啦啦下了倾盆大雨。 接着又一阵轰隆的雷声让凤绯夜醒了过来,外头的雨下得很大,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会埋在草堆里,是那些追上来了吗? 唐千夙呢…… 浑身沉重得动弹不得,耳朵里除了大雨之声,还传来了一阵男人的声音还有女子的哭泣。凤绯夜慢慢转过脸,看到了室外男人正在对一个女孩儿…… 他喉间忽而一紧,心脏都快裂开了,想叫但是完全出不了声,想动也无法动弹。 谨言……谨言! 是他的谨言啊! 凤绯夜一个脸憋得发黑,脖子上血管吐出,想要爬出去救人,但他动不了!嘴巴张了张……黑色的鲜血咕噜咕噜喉咙里涌出。 “……” 谨言!谨言! 唐少廷残暴的对一个少女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他的丑陋与邪恶通通施加在了少女稚嫩如花的身体之上。 唐千夙……唐千夙你在哪儿……救救谨言!快制止你哥!唐少廷我要让你碎尸万段! 唐门的人绝对不能原谅! 凤绯夜看着被侵犯的谨言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滂沱的大雨像浇熄了他所有的希望,鲜血汩汩的堵在了他的喉咙,眼睛里也流出黑色的血,此刻他生不如死…… 唐少廷玩够了之后,对几个手下说道:“反正下雨你们也玩玩再搜人也不迟!” 随后,那些手下继续在破败不堪的百里谨言身上侵犯…… 凤绯夜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焚烧与罗雀台,看过百里家的人死于乱箭之下,见过五哥死在他的背上,而这次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真想把这一切的苦难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唐千夙你到底在哪儿,此刻我是多么需要你! “二少爷不好啦,百里家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百里燕回赶了过来,但是一切都晚了。唐少廷的手下死了,但唐少廷却逃脱了。百里燕回用斗篷苍白颤抖的百里谨言包起来,看着她这样不知所措地抱住她叫了一声。 “妹妹……” 叫完忽而仰头咆哮,经历的生死的大男人,终于潸然泪下。 凤高阳,唐门,这些畜生!一个都不能放过! 许久许久之后,百里谨言忽而悠悠出声:“四哥……别哭……比起我们家人……我这……不算什么……” 女孩儿的嘴唇咬出了血,眼睛通红,可泪水早已止住。 空洞的目光,慢慢冷却,她指着柴房说:“……夜哥哥……在里边……” 唐千夙浑身湿透了冲进了屋子,凤绯夜已经从草垛里被带回了床上。 百里燕回也在。 唐千夙根本没有时间去估计屋内一片肃然凝结的气氛,也没来得及去看百里谨言那苍白的脸庞。 这里除了凤绯夜就只有百里燕回知道唐千夙是唐门的人,所以百里燕回的眼睛冰冷如刀落在了唐千夙身上。 她正埋头给奄奄一息的凤绯夜处理进行救治。她浑身湿透,肩膀有剑伤,水从肩膀和着血流到了地上,淌成了一片红色的水洼。 她没有时间去顾虑那些人,也没时间顾虑自己身上比起凤绯夜现在的情况,算不上伤的伤口。 百里燕回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个冷笑,唐门如此卑劣的门派,唐千夙这是算什么呢?她一个人抵不了唐门对百里家犯下的滔天大罪。 处理了凤绯夜的伤口,唐千夙说道:“百里四哥,我们得立即离开此地,凤高阳的人已经追上来了,应该很快就会来到这儿!” 百里燕回腮帮子紧了紧,看了一眼床上的凤绯夜,说道:“回千夜帝国。” 若换做是普通人或许十条命都已经没了,但是凤绯夜在唐千夙的救治之下,昏迷了四五天天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唐千夙看着床上的人微微有些诧异,醒过来的凤绯夜眼睛居然是金色的,许久之后才慢慢恢复成常人的颜色。 他看了唐千夙一会儿之后,忽而推开了唐千夙坐了起来:“谨言!” 百里谨言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夜哥哥!你醒了!”说罢眼眶就红了。也不知道是太高兴夜哥哥活过来了,还是因为看到他忽然委屈就涌上心头。“我去告诉四哥!” 凤绯夜忽而将她拉回怀里,紧紧抱住。 …… ……“夜哥哥,我们以后不会再有分离了对吗?” ……“不会了。” ……“夜哥哥会保护我的,对吗?” ……“夜哥哥会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人。” …… 可是,他还是保护不了她,还是让她受到了伤害。他该那什么来偿还对她的亏欠?谨言……夜哥哥没用,保护不了你。 但凤绯夜说不出口。 百里谨言并不知道自己的遭遇让凤绯夜几乎都亲眼目睹,只是被他这么抱着,忽而泪如泉涌。 “哥哥……” 朱薰儿此刻也跑着进来,气喘吁吁的:“绯夜醒了对吗?” 唐千夙看着这屋子里的人一眼:“我去看药熬好了没。” 到了门口与步履匆匆的百里燕回差点撞上,百里燕回冷眼看了她一眼,继续大步进屋。接着宋旭与百里丹红也都陆续回来,一个两个的对她都没好脸色。 唐千夙这几日一直在给凤绯夜救治,大伙儿这都是担心坏了吧?不然她怎么觉得自己不是救了凤绯夜而是加害了他一样?转念一想,大概是凤绯夜是跟她去执行任受伤,让这家人心里不痛快吧? 唐千夙摇头,没所谓了,凤绯夜没事儿就好。 刚回到住处,李卓宝就在她屋外等候:“师弟!” “有事儿?” “嗯……那个,凤师弟……夜帝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醒了。” 唐千夙推门进屋,李卓宝跟着进来,又开始数数。 就知道他不是为了问凤绯夜的情况来的,看来又是遇到什么大动肝火的事儿啦。唐千夙将桌上扣着的两个杯子翻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了起来。 李卓宝数了二十之后,往座上一坐,端起茶咕噜咕噜一口喝完然后把杯子放回桌面,面色依旧不善。 唐千夙也不催他,端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李卓宝这会儿不喝了,直接说道:“百里燕回他几个意思啊?” “几个意思你说说。” 李卓宝说道:“他回来之后就把我们营的兵全部重新编制了,而且……而且还把我降职了,不让我干zhong将了,说我狂躁不适合带兵。” “你们最近败仗了?”她跟凤绯夜去南秀国这来回差不多一个月,李卓宝很多事情还是会给她写信告知,但没想到这几天百里燕回就把他们队伍重编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绯夜让千夙娶妻 “败……败少胜多!哪有打仗都是打胜仗的?而且这一批魔兵没有我们他们能打赢啊?百里燕回愣是说我们营不听指挥,别的营都有犒赏,就我们营没有还被臭劈了一通!士兵们现在心里头火气可大着呢。” 李卓宝虽然在她面前骂骂咧咧的,但在士兵面前从来不说抱怨的话,这个唐千夙还是对李卓宝有信心的。 凤绯夜不让唐千夙带兵了之后,就将原来她那队伍给了赵策大将带着。赵策那人带兵也还行的,虽然为人不够大气。 唐千夙看着李卓宝:“说你们不听指挥从何说起?” “还不是赵策那家伙,他没有打魔兵的经验还偏要瞎指挥害败了几场小战,说他还不听人劝!后来我跟雷子他们就没听他的自己去打了,结果胜仗。但是……百里燕回说我们目无军纪狂妄自大,结果就把我给贬职了……” 其实唐千夙猜得到大概是什么情况。 在打仗的时候,下属对上司的作战计划不满的时候会提出来。可能李卓宝他们说话的方式欠缺,语气不好。她是习惯了没所谓,但李策一直认为李卓宝他们只听令与她,不服从他,自然也不会听得进去李卓宝他们的话,结果分歧了。 双方都又错,但毕竟李卓宝等人是没听军令。违反军令罪责很重,百里燕会做出这样的处罚也说得过去。但唐千夙也觉得有点怪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好在你们这次不服从命令是打了胜仗,要是败了杀头你们也得要担待的。这处罚严格说来已经是从轻。” 李卓宝火大的吹了吹刘海。 “师弟,其实我被刷下来是不痛快,可自我反省了一下,我是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但是!要跟你一块儿我犯了错你就杀我头我也绝对不会有半点怨言。可是最近我们是真窝囊啊,那些人似乎都在排挤我们营!” “……”唐千夙当然了解雷子跟李卓宝他们,这些人是混不吝,但都是铁铮铮的男子汉,能容人的人。 “娘了个,我们从辽疆打到羌秧,一路凯旋,现在却受到这样的待遇。师弟你没再军营你大概不大明白,弟兄们都盼着你回去呢,不然……有些人都说这仗没办法继续打了,卖命也得卖个值钱的,不然……太贱。” 这么严重? 唐千夙说道:“你先回去安抚一下,等夜儿好了些我再问问,这样成吗?” “成。”李卓宝也痛快就答应,然后又说道,“听说这次任务失手了?” “嗯,你写封信回九重门,就跟师门说,凤高阳把蜃楼魔心脏种在了活人体内,若是蜃楼心脏复活,只怕后果严重。” “行,我现在立刻回去写信。” 凤绯夜恢复的速度比唐千夙预想的还要快,没几天就能行动自如精神也不错。唐千夙决定去跟他说一下调回军营的事儿。 在去千夜殿的路上遇到了百里谨言,她见她目光先是一亮,又立马暗淡下去,甚至还打算逃跑。 “谨言。”唐千夙出声叫道。 百里谨言离去的步伐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刚才夜哥哥突然把她叫过去,问她:“谨言是不是很喜欢唐千夙?” 她心里是喜欢那个人的,但是现在……谨言回头看向唐千夙。 这人身姿挺直修长,虽然不能算得上威武强壮,但身上有种坚定不移的柔韧毅力。眉目晴朗,目光清澈,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有安抚人心的平和。 他的身上有种圣洁的光芒,以前她曾偷偷仰望,如今她已经不敢仰望,她配不上这么好的人了。 所以她回答夜哥哥说:“喜欢啊,千夙哥哥是夜哥哥的朋友,当然也是谨言哥哥。” 她也只能将她视为哥哥,如此已经足够。 谨言上前给唐千夙行礼:“千夙哥哥。” 虽然谨言逢人还是笑着,但唐千夙能看到她眼里那丝压抑的痛苦,目光不似从前那么闪亮,在没人的时候目光暗淡没有生机。 “看你脸色不大好,身体还好吗?” “我挺好的,可能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没休息好。千夙哥哥前段日子一直照顾夜哥哥不眠不休,也要多注意身体。” 唐千夙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她:“这里是气血丹,每日睡前服一颗,女孩子补血补气看起来会更健康。” 百里谨言看着那盒子,鼻子微微一酸,伸手接过来,笑道:“谢谢千夙哥哥。你是要去找夜哥哥吧,快去吧。” “嗯,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来找我。” “好。” 百里谨言看着唐千夙离去的背影,紧紧抱着那盒丹药,眼泪扑簇簇掉下来。 唐千夙没有看到。 可远处的凤绯夜将一切看在了眼里,他看了唐千夙目光幽暗。 唐千夙进了千夜殿,凤绯夜临窗而立,背影稍显单薄了些。“夜儿,我有事儿要与你说。” “我正要也有事儿对你说。”凤绯夜深呼吸,转过身来走向唐千夙,指着桌旁的座位,“坐吧。” 唐千夙坐下之后,便直接开口:“我先说吧……” “这个……”凤绯夜却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将手中的一个绣着青莲的香囊放到了她面前的桌面,“你收下吧。” 这举动让唐千夙有些不解,她拿起香囊:“怎么突然要送这个?” 凤绯夜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香囊,嘴角微微弯起,只是笑意始终没达到他的眼睛里:“这香囊可觉得好看?” 颜色好看,刺绣针脚也好,唐千夙点点头:“好看。薰儿做的?” 说到薰儿凤绯夜目光一暗。这会儿心里倒是来了一些内疚,那日看到百里谨言被唐少廷那畜生伤害的模样,才觉得自己当日把朱薰儿推出去给金宗昊的举动有多残忍。 但是当时他根本就不在乎朱薰儿的感受。看到谨言被那样伤害过,他才知道心有多痛,多愤怒。 “不,是谨言做的。” “噢?”唐千夙微微挑眉,倒是笑了起来,“看不出来那丫头还有这般手艺,那我便收了。说来也奇怪,刚才我还遇见谨言了,她怎么不自己给我。” 凤绯夜看着唐千夙许久,牙关一紧说道:“她是个姑娘家,难免害羞。” “这有什么好害羞?”唐千夙也没多想,拿着香囊看了又看确实做得不错,“你要跟我说的是这个?” 凤绯夜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那就是这个了。 唐千夙说道:“那到我说了,我要说的有两件事儿……” “谨言她喜欢你。” 凤绯夜再次打断了唐千夙的话。唐千夙被他这么说也愣了一下,似乎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觉得好像不应该是那样。 “嗯,我知道了,不过我要说的是……” “我要让你娶她。” 虽然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这是他保全唐千夙并给谨言交代,最好的一个办法了。 只是,凤绯夜觉得自己可真私自,即便把唐千夙推给谨言,他还是不想答应。可是如今,他每每看到唐千夙,心里的恨就如同丝线一样慢慢把套牢,让他无法呼吸。 如此恨,可又忍不住给她找一个他自己都接受不了的退路,留她一个活口。 因为谨言喜欢他,所以她只要对谨言誓死相依,他就饶过她。 这样的举动他都不知道是对谨言好,还是在给唐千夙与自己找一个可以继续走下去的借口。 凤绯夜没有笑,目光直视唐千夙。 唐千夙眉头微微一拧:“此话你不是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 “既然你不是开玩笑,那我就好好回答你,我没办法答应你。” “没办法答应……”他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睛。 唐千夙从容点头:“嗯,谨言很好,但我不娶。”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绯夜铲除千夙 他居然敢说不娶? 凤绯夜目光一冷:“难道我们谨言还配不上你?” 唐千夙摇头:“不是配不上,而是我不能取,我……” “那若是我非让你娶不可呢?” 唐千夙很少见到凤绯夜这么强硬的态度,回想起来,凤绯夜从刚才她刚进屋,就一直在强行灌输他的要求给她听。不过她这人还真就不吃这一套。 唐千夙脸上表情依旧淡然,但俨然已经失去了再继续讨论这件事的兴趣。直接说道: “我要跟你说的,一是关于凤高阳将蜃楼魔心脏养在活人体内的事。二是我不大适合呆在这千夜宫里想回军营。你情绪平稳下来的时候就给我个答复。” 说着她将原本收了的青莲香囊放回了桌面,起身离开了千夜殿。 她需要的是无限接收战斗力提升自己的力量,别说她是个女的不能娶谨言,就算是个男的,她要做的也不是娶谨言这样事。 凤绯夜的目光紧随唐千夙毫无顾忌就次离去的背影,深深呼吸,唐千夙从来就不愿意被人约束,她即便一直留在他身边,但他也左右不了她,一直都是如此。 唐千夙,我不能再留你了…… 凤绯夜居然让唐千夙娶百里谨言?在门外偷听的朱薰儿心中大惊,在她看来唐千夙是凤绯夜对谁都不会让出的人。 若唐千夙能娶谨言也就罢了,只是这事儿再纠缠下去,万一唐千夙是女儿家的身份暴露,那凤绯夜哪里还肯对她放手? 朱薰儿思前想后去找了谨言,有意无意的就将凤绯夜要让唐千夙娶她,但唐千夙毅然拒绝掉她的事都告诉给了谨言。 谨言一听这话,顿时觉得羞恼,她原本就没想过让唐千夙知道她对他的心意!这孩子心眼直,直接就找上了唐千夙。说什么让他娶她不是她的本意,唐千夙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只能说没关系。 然而,对于现在的谨言来说唐千夙的拒绝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心里的多重压力之下,终于身体挨不住病倒。 百里燕回再次回到了千夜宫找到了凤绯夜。对谁他都能痛下杀手,唯独对唐千夙,凤绯夜迟迟做不了决定。他现在不逼他是不行了。 “因为这次任务的失败,凤高阳已经分派了更多兵力出战千夜国,夜儿,你要留着唐千夙到什么时候?” 凤绯夜觉得力不从心,终于对百里燕回说出了心里的话:“四哥,纵使唐门有千错万错,可我始终没办法将一件归咎到他身上。” “你的意思是要继续留下他?” “……”想留啊,想用自己的一切去挽留,可他知道留不住了,只是舍不得放开。 百里燕回大道理他心里也知晓,唐千夙救过他们的命,这些他都知道!可是……“唐千夙没错,那谨言哪儿错了?五哥哪儿错了?百里家所有的人就都是该死才死的吗?” 百里燕回眼眶也红了:“不,唐千夙有错,若不是他,你会去长阳城?你若不去长阳城谨言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吗?现在是谨言以后又是什么?!唐千夙他确实可杀,他让你变得不像一个帝王,让你变得软弱这样的罪责早该杀!” 可是唐千夙她从来就没让他跟着去长阳城,是他不顾一切跟着去,才让谨言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 “夜儿,你不仅没杀他,如今还答应让她回了军营,带领李卓宝他们继续征战!” “是啊,她跟我说了两件事,一是提防蜃楼魔,二是让她回军营……”凤绯夜捏紧拳头,心脏颤抖着,一字一句说道:“凤高阳大军进入狼牙谷,唐千夙带兵三千前往制敌,死守狼牙谷等候援军……” 百里燕回不解。 凤绯夜忽而看向他,忽而就笑了,笑得眼睛都红了:“我没给她发兵,已经四天了……她那点兵力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最多就能挺两天……” 凤绯夜拿出几张信纸:“四哥你看,这是她两天前给我发的信,说凤高阳派出的大量魔兵把他们包围了,她需要破魔箭……” “还有这封……这封信里她求我出兵了,因为张耀祖战死了,他们只剩下两百人了……还被困在狼牙谷呢……” 凤绯夜站起来,手里的信如同坠落的翅膀,洒在了他的身后。 他走到窗前,看着茫茫夜色,想起了在太阴山,唐千夙背着他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想起了白雪之中少年回眸如若朝阳一样笑脸。想起了战场之上浴血奋战披星戴月的热血男儿郎。想起了他一拳轰开了幽北门,开启了他新的生命旅程。 ……夜儿,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我说过,会带你出去。 ……你有你必须要走的路,十三儿有他必须要走的路,我唐千夙也一样。但只要还没分开,我们依然会荣辱与共并肩而战,我绝对不会放弃你。 …… 可是,他放弃她了。彻底的将她连同自己的心,一起舍弃。 狼牙谷的战场之上,唐千夙的三千精兵如今只剩百人不到,此刻早已经是弹尽粮绝之时,被南秀兵困在了狼牙谷的红河边上。 李卓宝用符篆宝器设置了法阵之后,退回到了唐千夙身边。 唐千夙捏着手里的信竹,在李卓宝走进时收入了乾坤袋中。 之前李卓宝对凤绯夜一通责骂,如今知道那些话已经没用,他们这是被那忘恩负义的家伙的给坑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何况说了,唐千夙心里会更难受。 李卓宝坐在唐千夙身边,两人身上的血积了厚厚一层垢,别人的,自己的。李卓宝把最后小半块饼递给她。 “吃点。” 唐千夙没动,望着秋色苍茫的河边,芦苇枯黄,河水倒影落日赤红如血。 “你不吃,谁来护我们?” 唐千夙多次要求凤绯夜发兵支援无回应之后,她的身体在战场之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手背起逆鳞,手指生利甲,像恶魔一样杀人,像战神一样守护着他们。 但敌军两万人,他们只有三千。 比那些魔兵更疯魔,李卓宝从来没见过如此一个……充满绝望又不肯服输的怪物,唐千夙身体中数刀倒在地上不久又活过来,继续杀。 可张耀祖死了。 雷子被打下的悬崖。 如今他们只剩下六十多人被困在红河边,唐千夙身上的伤口原本可以迅速恢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灵力的消耗,她伤口恢复得越来越慢,肉体像支撑不住体内的力量,裂开的伤口处都长出了红色的鳞片。 这模样有些让李卓宝有些不敢认。他不知道她继续这打下去,会不会活活战死。 没有这个人,他们余下的人可能连半个时辰都顶不过去,都得死在这儿。 李卓宝知道她心里难受。 把剩下那小块干粮收了,拿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给了她:“师弟,你帮我把这匕首送给昕儿吧。” 唐千夙这才偏头看向那把匕首。 李卓宝说了,等今年冬天回北茫,宋昕儿就答应嫁给他了。 唐千夙看向李卓宝,眼睛干涸,没有眼泪却蓄满血色。她从来没想过她等不到凤绯夜的援军,以前不管有多难他都是她强大的后盾。也许她早该听李卓宝说的,提防凤绯夜的。人心终究是善变又残忍的。 “师兄,对不起。” 李卓宝嘿嘿一笑,干裂的嘴唇列出血:“听你叫我师兄真不习惯,这些年来你虽然是师弟但一直都是你照顾我,认识你……唐千夙,我这一生值了。” “……”她想跟他说,他这一声日子还长呢。他几年才二十一岁,大好年华。可是……这话她说不出口了。 “师弟,你走吧,你一个人定能杀出重围冲出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战场离魂別歌 唐千夙必然能杀出去,只是她放不下他们。她也不能去找援军,因为她来回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全军覆没,所以她不走,死死守着。 “走吧,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个模样吗?” 唐千夙看着自己伤口上长出的红色鳞片,以前是白色的,如今却红如鲜血。 “若是这样的能杀了所有敌人,我愿意变成一只永远不会复原的怪物。” “你这是何苦,就算你留下来我们的命运也无法改变……” “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赶我走?”唐千夙苦涩的望着天边的落日,“法阵最多只能挺到晚上,今晚是我们最后突围的机会。” 李卓宝还想什么,但终究抬起胳膊拦住了唐千夙的肩膀。 “好,今夜再他娘的血杀一场!”已经走到了最绝望的边缘,怕死或不想死都没有选择,已经只有死亡的选择了,也就没有害怕的了,李卓宝站起来,对着剩下的士兵说,“所有人把武器擦亮了,能吃的都吃了,能喝的都喝了!” 战士们看着两位将领,面色怆然而又无奈,忽而有人站出来说道。 “唐将军,今晚之后等我十八年,我再来当你的兵!” “唐师兄!男儿流血不流泪,砍头不过头点地,来生来做弟兄!” 李卓宝咬牙闷闷笑着,想说什么,忽然也说不出口了,狠狠地摸一把脸,亏欠的没法还了,想念的没法见了,仇恨的没法报了! “我!”他就很想念家乡的爹娘,想念他如花似玉的昕儿,可惜了憧憬了多年的未来,“哈哈哈,给大家唱只歌,唐将军屡教我都不会,五音不全凑合了听吧!”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苍茫的歌声在秋色染黄的山谷里回荡不觉,杀戮之声逐渐将这嘹亮的歌声掩埋。那些曾经熟识的脸庞,如同秋天的落叶一样掉落。 鲜血染红了唐千夙今年的秋天。 多少悲欢离合,多少生死与共,雄姿英发的少年儿郎,将在历史的书页上就如同今年的秋天翻过不再复返。 再见,父亲母亲。再见,心上的人儿。再见,未来的自己。 唐千夙首当其冲杀出血路! 黎明到来,但未来却黑暗如夜! 也分不清乱刀之下是谁出的手,一把横刀直劈唐千夙头顶而来,她的脸被豁开了一个口子,从眉心划过鼻子穿过脸颊。 岂曰无衣,身披敌血,与子同袍! 飞过天空的鸿雁,带走的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的遗憾,抹去的是未来无限的遐想。 唐千夙身体直直超后边倒了下去,她一倒下,身后的士兵立刻受到更猛烈的冲击。他们在等唐千夙身体恢复过来,可是她脸上的伤口狰狞着没有愈合,她的眼睛瞪着天空。 那一缕天光照不进她的眼睛里。 又是一把横刀要砍下她的脖子。 李卓宝扑了过来,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刀,李卓宝的鲜血滚烫的渗透进入唐千夙的身上。唐千夙脸上的刀口呲呲呲此刻才猛然化作了红色的逆鳞,横亘在曾经美好的脸庞之上。 眼睛忽而有了焦距,李卓宝带血的嘴角微微弯起,但最终再也没能叫出“师弟”,脑袋垂在了唐千夙的额头。 天空乌云翻滚! 原本应该冲过狼牙谷进入拓跋山地段的南秀国魔兵迟迟都不曾出现。奉命驻守在狼牙谷之后的李策也感到非常诧异。 夜帝说了,他们的战线就在拓跋山,只要前边的南秀国军队没打进来,任何人不能进入狼牙谷。 按理说,唐千夙那三千兵,即便是精兵,在后头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早就应该弹尽粮绝才对。可都已经过了六七天,前方却一直什么动静都没有。沿河一带也没有发现后退的南秀国部队。 大家都觉得很诡异,但没人敢踏入狼牙谷。 凤绯夜与百里燕回来到了拓跋山时,李策连忙上前要奏。凤绯夜抬手制止了,举步朝着狼牙谷走去。 而南秀国剩余几千人的病得到千夜帝国援军来到,迅速后退。他们已经没有胜算,三千轻骑兵,逼死了他们将近两万人…… 这里有一个杀不死的恶魔! 凤绯夜站在高处望着狼牙谷,恶臭的山谷,黑压压的一片是战死的尸体。他没想过这个必输的战斗会留下满山谷的尸体,唐千夙他们到底经历怎样的六天五夜。才会尸骨堆山,遍野染红。 而唐千夙呢? 这群人当中,哪一个是她? 凤绯夜眼睛刺痛,那些尸体都像堆积在他心里,让他问道自己心脏恶臭的气味。 “来人。”百里燕回看着面色苍白的凤绯夜,忽而出声道,“去寻找唐将军在哪儿!” “是!” 那些士兵看着山谷横陈两万具尸体,也觉得心惊胆寒。没想到,唐将军那点兵力居然抵住了这么庞大的军队。 一个士兵刚要跑下山谷,忽而:“啊!”的惊叫一声,屁股往后一坐瘫软在地。 “何事如此慌张?” 士兵手指颤抖指着山丘的那边:“燕回大人,有东西在动……” 似是有风从凤绯夜心里呼啸撕裂而过,看着前方那“东西”他整个人呆住了。 唐千夙背着李卓宝,慢慢出现在山丘那头,浑身血红一片,已经看不出她的模样,她脚步沉重,目光直视凤绯夜一步一步走过来。 李卓宝的脑袋垂在她的肩膀之上,双手垂在她的身前,鲜血从手指之上不断滴落。 唐千夙每走的一步,都似是在凤绯夜的心脏之上踩出带血的脚印。 尤其,他看到了她身上一道一道的伤口长出了血红的逆鳞,脸上的逆鳞刀疤似是活生生把这人劈成两半,但被鳞片黏住了才不至于散开。 她如此模样,让凤绯夜心疼得窒息。内疚得想要上前跪在她面前请求原谅。 百里燕回握住了自己的剑,原本他应该立刻上前就把她杀掉的。但是,很多将士都在这儿,唐千夙在将领面前极具威望,他若没有理由就杀,势必打乱军心。 凤绯夜下意识地往前走过去。 百里燕回拉住了他:“夜帝!” 凤绯夜拨开了百里燕回的手,走上前去。 唐千夙呼吸沉重,俨然体力已经消耗到了尽头,苍白干裂的嘴唇轻动,第一句问的是: “……为什么?”声音低沉嘶哑。这是她之前最想问宋子谦的话,今日依旧想要问凤绯夜。只问这个,别的,她都不想知道。 凤绯夜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嘴唇颤抖着扯出了一个笑容:“为什么?” 凤绯夜漂亮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无措与扭曲的矛盾。 以为她死了觉得自己快疯了。 因为她忽然还活着他心里更是疯狂着,像被尖锐的锥子狠狠戳着,他恨不得想要直接戳穿自己的心脏,让它立刻死掉,才不会如此撕心裂肺的痛,不会如此无地自容的悔。 “为什么……”凤绯夜笑了,可比哭还难看,“因为你是唐门的人,唐门一个也不能留。” 唐千夙闻言,心血一翻腾,噗的一下就吐了一口血喷在了凤绯夜的脸上。双膝也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单膝跪倒在地。 双手紧紧抱着身后的李卓宝,她抬头看着他双目血红,牙齿都快咬碎了:“凤绯夜,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千夙命坠悬崖 凤绯夜倾国的容颜被她鲜红的血灼烧着,皮肤痛得撕裂。他脸部微微扭曲,低吼着说道:“问什么!是你们唐门!用变身蛊让我母后变成了一只狐狸,最后被烧死在罗雀台上!” 唐千夙低下头沉痛的摇了摇,李卓宝,雷子,张耀祖……你们这冤屈我要如何替你们讨回。我该如何跟你们说……我们就被这样一个身份客死他乡? “所以……从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唐门的人,从而留在我的身边?” “从什么时候知道又有何差别?” 唐千夙忽而觉得自己失败透顶了,跟十三经历过的事如今又在她与凤绯夜身上重演。 …… ……“我知道你是花胤珣。” ……“什么时候时候知道的?” ……“这并不重要吧?” ……“重要。若是开始就知道那么唐小四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若是后来才知道,那么唐小四确实存在着。” …… 只是,此刻她变成了十三的立场,凤绯夜变成了她的立场。她突然才明白,十三的心里有多难受。 什么都不问了,人活着必然会相互亏欠,她亏欠过花十三终有一日她得还上。 而凤绯夜,你真的不可原谅。 唐千夙将李卓宝的尸首轻轻的放在了地上,吃力地站了起来。 百里燕回已经握剑上前,唐千夙虽然已经摇摇欲坠,身上也不见武器,但这人身上依旧杀机重重。 唐千夙走到了凤绯夜的跟前:“凤绯夜,你必然会为今日你所做之事追悔莫及……” “这是我的选择。” “你也必然将为此付出代价……” “即便后悔呃……” 他话音未落,唐千夙目光凛冽,指尖利甲瞬间长出的同时,她快速插入他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脏。 “夜儿!” 百里燕回上前就要看了唐千夙,凤绯夜下意识出手将她推开,唐千夙抓走了心脏那处一块肉。 也因为凤绯夜这一举动,百里燕回原本要砍她脑袋的那剑,只砍中了她的肩膀。 鲜血迅速飞射而出,很快又被鳞片虽填满,唐千夙锋利的爪子再次出击…… “保护夜帝!” 燕回喊了一声,傻眼的将士们这才纷纷上前护住凤绯夜。 百里燕回说:“唐将军被魔煞附体,所有将士听令,杀无赦!” 将士们看到唐千夙此刻确实就是一个怪物的模样,信以为真立刻围攻唐千夙。 凤绯夜想说什么,被撕裂的心脏想要嘶吼,可不知道该喊不要动她,还是要说杀了她? 也许唐千夙真的命中了他的要害,他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自己剧烈的呼吸声一遍一遍撞击着他的耳膜。 呼……呼…… 模糊的视线里,唐千夙被众人逼到的悬崖边,百里燕回的长剑剑流飞射。唐千夙的身体,在他眼睛里被撞飞出的悬崖边,然后……坠落。 公子。 千夙……唐千夙! …… ……“我希望我们这些人能一直如此真诚相待,就算日后出师了各自天涯,很少能再见,但每当想起这段年少的时光,还能扬起嘴角,没有悲伤没有背叛。”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怀疑过所有,谁也不信。但后来想明白了,人活着但求无愧于心。珍惜自己所能拥有的,即便在失去时会难过,但至少不会后悔。” ……“凤绯夜,我帮你。” ……“夜儿……” ……“夜儿。” …… 凤绯夜捂着撕裂的心口,猛然喷了一口鲜血,目赤欲裂,终于在看到唐千夙消失在崖顶的时候,眼前一黑,陷入黑暗之中。 时间是一条洗涤万物的长河,每个人不过是这个洪流之中的一粒尘埃。 只是,在时间的浪潮堆叠之时,总会有些人乘风破浪站在了风头浪尖之上,他们承载着不同于常人的命运,要经历很多的坎坷,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能掀起苍元大陆历史的狂澜。 秋去冬来,雪过花开。 时光荏苒,四季更迭。 一晃三年过去。 这三年里。 南秀国与辽疆的战争结束,南秀国也没在战争之中获得更大的领土扩张,反而因为在活人身上种下蜃楼魔心脏,被九重门讨伐,最终蜃楼魔心脏被毁,战事平息。 南秀国陛下凤云锦驾崩,太子凤高阳继承皇位,统治南秀国。 辽疆国在与南秀国的战争之中损失惨重,原本就不算富足的国家,处在了战后的动乱时期。 千夜帝国在九重门讨伐了南秀国期间,稳固经济,发展兵力。 待南秀国从辽疆退出之后,发兵辽疆,占领辽疆都城金都。辽疆国从此在史册记载中终止,退出历史的舞台。 千夜帝国取而代之,金都改为京华,皇城名为千夜宫。 如今的苍元大陆还是四大国分布东南西北,但已经由原来的西岐国、东越国、南秀国、辽疆国变成了西岐、东越、南秀与千夜四国。 西岐国为大,不提倡攘外安内,凭借的自己强大的国力,依旧屹立与四国之首。 东岳国好战,但多年之前被西岐惨败之后,一直被其压制多年未起战争的硝烟。 南秀国刚经历了战争,也进入了休养生息的恢复时期,加上凤高阳新接管政权,暂时也就以安内防御外敌为主,不在对外扩张。 而由此,给了千夜帝国一个较为平和的发展环境。 辽疆虽然有些地区土地不肥沃,有四国之中最大的沙漠地带,但却也不乏土地肥沃之处。夜帝凤绯夜根据南北土地质量的差异,南方大力发展农耕,北方注重发展畜牧业。 他知贤善用,兴文教,开商贸,改良田地制度,减少农民赋税,让一直处在动乱之内的辽疆百姓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新的国家政策。 加上在取缔辽疆之前,他已经统一了辽疆与南秀外围的各族部落,更是为千夜帝国后继发展提供了安定的环境。 千夜国帝都京华,融合了辽疆与巴陵边塞大地各个部落与民族的集中特色。 既有南方烟雨流水,小桥楼阁的雅致之境,更有巴陵塞外的厚重与巍峨。 千夜宫更是经过了一番重整与加固,外城坚实,红墙金瓦,黑墨石台。 中城为百官纳言之地,红木大殿的金门楼宇更是大气万千,巍峨雄壮。 而后城,则是皇室中人居住的地方。那儿花草繁盛,绿竹悠然,湖色山光,楼台轩榭,处处皆景,景景精致。 只是,这皇庭后宫各宫各院都依然空荡如新,无人居住。 倒是可以看到,后宫之内立着的几个巨大风车,在风中慢悠悠的旋转。 后城一处清幽的竹海之中,一轮水车在轻轻转动,清澈的泉水在吱呀吱呀声中,哗啦啦流过木板,落回池内。 离水车的不远的地方有座凉亭掩映在竹海之下。 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 亭子下正坐着一名锦年轻公子。 年轻人年纪二十出头,正坐在书案前,垂眸凝视手中的卷轴。 面容俊美无俦,一双眼睫弯弯如扇,在白皙剔透的皮肤上留下两扇的影子。鼻梁高挺,唇角自然微翘,双唇饱满嫣红如丹,一头银发如同银丝垂挂披散在他身后,流泻与身前,落满了他一身。 黑色的长袍雍容华贵,上绣银色雪狐,暗花祥云为边。 身旁焚香袅袅。 书案之上几卷书卷散落在一旁。一壶青玉酒壶旁放着一只琉璃玉盏。 此刻,此人一手捻着酒盏酌酒,一手推开案上书卷。 一阵清风穿竹而来,吹得他银发轻舞。 “夜帝。” 朱薰儿端着参茶徐步走上前来。凤绯夜准备入口的酒忽而就轻挨在了唇边不动。许久之后,红唇轻动,华丽带着三分冷漠的笑意:“朕不是说了,不让人打扰。”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绯夜得知误杀千夙 朱薰儿径自将他面前的酒瓶移开,换上了热热的参茶。 “这梦回酒性寒,虽然今日已是夏至,可这酒常喝可不行呢。” 不凤绯夜手中的酒盏忽而一颤,冰凉的酒划过了他的红唇流过他漂亮的下巴。继而,他目光一冷,将酒盏之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今日……是夏至日。 口中的梦回咽下,冰冷的灼烧他的喉管。他将酒盏放下:“把那壶酒给朕拿过来。” “还是别喝酒了,给你熬了烫你趁喝……” 说着朱薰儿把汤碗送到他手边,凤绯夜忽而袖子一扫冷声道,那碗汤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砸得细碎。 瓷片飞到了亭子外的人鞋子旁。 “夜帝你……”朱薰儿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眼眶红了。 已经三年了,唐千夙已经死了三年!凤绯夜却变得比以前更冷淡。到底横亘在他之间的是什么东西? “我再去给你端一碗过来。” 百里燕回踏入亭子内,对朱薰儿摇了摇头。 走上前来说道:“夜儿。” 凤绯夜抬起视线,金色的眼睛透着凉薄的光芒。他嘴角微微一弯,叫了一声:“四哥回来了,来,正好陪朕一起喝酒。” 百里燕回站在他面前,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唐千夙生辰。只是唐千夙从那日坠落山崖之后,就已经在这世上消失了三年,凤绯夜从那之后就没再提起过那个人,但他知道他还一直念念不忘。 “夜帝现在这样,看来也不想听到我带回来什么消息了。” “若是重要的事,四哥必然会说,四哥一直都事谏言直接的不是吗?” 百里燕回深呼吸,说了一句:“唐少廷被我们抓到了。” 凤绯夜闻言忽而站了起来,看了百里燕回一眼忽而大步离开了凉亭。 百里燕回看着那人银发飞舞的模样,忽而觉得心口微微刺痛。 唐千夙坠崖之前企图挖了凤绯夜的心,也确实让夜儿在地狱走了一着。御医束手无策,已经说回天乏术准备后事。 但心脏一听停止跳动的人,次日清晨却好好的活了过来。只是一夜之间银发铺地,眼眸化金。拥有了比以往都更强大的灵力。 百里家族的传说似乎应验了,凤绯夜并非常人之身的预言zheng在一点点成真。 凤绯夜赶往刑部大牢,看到唐少廷被绑在刑架之上。 凤绯夜拿起软鞭将他的脸转了过来,仔细看了又看,虽然是同胞弟兄,但他与那人完全不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一点都不像。 啪 他抽了唐少廷一鞭,让他吃痛的醒了过来。 唐少廷看着眼前银发琥珀色眼睛的人微微一愣,继续大喊道:“夜帝饶命!不关我的事,一切都事凤高阳的指派与我无关啊!” 不过就事胆小如鼠之辈,比起那个人差得远了! “与你无关?”凤绯夜嘴角一弯,“哼哼……朕知道与你无关……” “是,都是凤高阳的主意,我告诉你,他说了两年之后就会出兵进攻你们千夜国的!只要你放了我,我回去就帮你做内应,把他的消息全部告诉你!” “哼,你们唐门的人可都像你这样识趣?”凤绯夜走回头往刑房里的椅子上坐下,脸上带上了一丝邪恶的笑意,“王莽,唐门不是有一种叫‘蚀骨虫’的蛊毒吗?二少爷这么识趣,还不拿来赏他?” “是,陛下。” 蚀骨虫…… “夜帝饶命啊,饶命!” “别害怕,朕会陪着你走过最痛苦的过程。” 想起那日谨言所受的痛苦,想想母亲所受的苦,看着唐少廷痛苦惨烈的模样,凤绯夜金灿灿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痛快。 只是,远远还不够,他麻木的心需要更多唐门的痛苦来交换。 百里燕回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凤绯夜随着唐少廷越痛苦的惨叫,笑容越灿烂越美丽,但是眼神却越来越冰冷,他忽而觉得凤绯夜似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 第一波蚀骨的痛苦过去,唐少廷已经奄奄一息。 凤绯夜走到唐少廷面前:“王莽,泼水!” 泼! 唐少廷匹夫之下出现了许多血印,那是毒虫噬血后留下的印记。他体内的骨头被在被腐蚀,然后到内脏,再到皮肉,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皮囊。 凤绯夜想到这个人的下场,却远远不及那日背着李卓宝一身血红逆鳞的那个人惨。 他从来没见过,有谁死得比那个人更惨,从来没见过绝望得裂开的眼神,他依然记得那双眼睛在别离时的仇恨与痛苦。 “唐少廷,你们唐门的人若是都像你四弟,或许也不至于那么丑陋卑劣,不至于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朕赶尽杀绝……” 唐少廷目光浑浊带血:“四弟……呸!”中了蚀骨虫,唐少廷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他啐了凤绯夜一口,立即被王莽一个铁杵挥下去。 唐少廷吐了一口血水,冷笑道:“你今日杀我,来日我父亲兄长定然会替我报仇!我们唐门绝对不会四弟的下场……” “他的下场可比你惨烈多了,你该高兴!他是为我杀你们而战死了。顺便告诉你,北茫苍南山唐门一百多口人那也是多亏了你四弟带引,我才有机会在那里下毒杀了他们……” 唐少廷血红的眼睛一瞪:“信口雌黄!我们唐门是有个四弟,不过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惨遭别人的毒手,被人毒死啦,想咒我们唐门还轮不到你……” 凤绯夜闻言,浑身一个机灵,心突突跳得发疼,他屏息再问:“你……说什么?” 唐家四子十年前就死了?! 百里燕回也愣了一下,上前问道:“你们唐门不是四兄弟?” “那又如何,不管有多少兄弟,他们一定会帮我报仇的,你们知道毒死我四弟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吗?全家上下八十口人全都陪葬,用蛊毒侵染他们所有田地祖坟……” 无论唐少廷说的什么处罚,都进不了凤绯夜的耳朵。 忽然回想起来,唐千夙那么绝望地说。 ……“凤绯夜,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 ……“凤绯夜,你必然会为今日你所做之事追悔莫及。你也必然将为此付出代价……” 哪里搞错了吗?他摇了摇头,忽而上前揪住了唐少廷的衣襟:“你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害怕了吗?” 是他害怕了,害怕的心里直发颤,手指都微微颤抖。 他红着眼睛,深深呼吸,慢慢松开了唐少廷的衣领:“我今日问你什么,你若是老实回答,我可以饶你不死……” 唐少廷没想到自己还有活路,眼睛一转,说道:“你只管问便是,只要你留我一条活路,我定知无不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命才最重要,只有命保住了,才有机会报仇雪耻。 凤绯夜嘴唇颤动了一会儿,心里产生一丝求证的害怕。 百里燕回忽而拉住他说,拧着眉头说:“夜儿,别问了,别问。” “你害怕什么!”凤绯夜忽而回头冷声低斥,“四哥你说,你是不是也害怕听到答案?” 百里燕回拉着他的手忽而松开了。 凤绯夜看着他,牙关一紧,回头看向唐少廷问道:“你四弟叫什么名字?” 怎么突然问四弟叫什么名字?这有什么关系?唐少廷才忽然想起来,早几年之前,有个“四弟”跟凤绯夜有过一段交情,或许与那个人有关? “唐少君。” 凤绯夜面色瞬间刷白:“他确实死于十年之前吗?” “是,四弟酷爱读书,不爱习武,极少为江湖人士所知,不过十岁那年被奸人毒杀身亡。” 凤绯夜身体一晃,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唐少廷看着他问道:“你所说的那位四弟,是否是多年前与你一道杀出幽都的那位?” 凤绯夜胸口梗得窒息,许久之后才问道:“他是……你们唐门什么人?” “并非我唐门中人,何许人不得而知,只不过身份十分显贵,秘密使用了四弟的名号罢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花胤珣出关 凤绯夜闻言脸色煞白如雪,脑子里又回想起唐千夙坠崖之前的那绝望到撕裂的眼神。想到她用信竹传来那一封封求救的信函。 想到她浑身起血色逆鳞斑驳的模样。 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凤绯夜不愿意相信自己当初的决定,给了唐千夙莫大的冤屈,他亲手杀了最无辜的她。 她痛心疾首的问他“为什么”。当他说出因为她是唐门的人的时候,她喋血颓然跪倒在了地上…… ……“凤绯夜,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 是啊,为什么不问一下,那么舍不得那么害怕失去她为什么就没问清楚?若是问了,她必然会说的。以唐千夙的性格,她必然会说。 只是当初他想着利用她杀唐门,所以一直隐瞒自己心中对唐门那种不可遏制的仇恨。用尽全力不让她知道唐门与百里家有多大的仇恨,只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凤高阳所做,所以她拼上性命跟他追杀凤高阳…… 她背着李卓宝的尸体朝他走过来的时候,那是他见过的她最沉重的脚步。 她给他建立起来的千夜帝国,如今巍峨的立在了苍元大陆的北部。 她送给他一个江山,他还她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多么讽刺,这让他如何接受? “唐少廷,你骗朕……你在骗朕……” 凤绯夜喃喃说着,脚步沉重地卖出了刑部大牢。 “你问这样不痛不痒的问题我何须骗你?” 不痛不痒的问题的答案却让他追悔一生。他要如何面对自己曾经的记忆,如何面对他与唐千夙出生入死的那几年? “你……你不是说放我一条生路?” 凤绯夜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幽幽又说道:“王莽,别让他死……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啊……啊!凤绯夜,你……你这个大骗子!”唐少廷惨烈的叫声再次来袭。 对啊,他是个大骗子。 为了留在唐千夙的身边,他假装为他受了一剑杀了落英。 为了博取她的信任,他把自己卖给了岳阳楼,给自己喂了药。 骗她去了苍南山杀了唐门一百多口人。 挑拨她与花十三之间的关系,告诉她花十三身份,逼她前往南秀国盗取蜃楼魔心脏,一切的一切……他都是别有居心。 以前他怪唐千夙偏心,现在……凤绯夜,你凭什么要唐千夙的真心?你不配。 “夜儿……”燕回一直跟在他后边,此刻心中也是后悔不已。他们错杀了一个百里家的大恩人,犯下下滔天的大罪,“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自责,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怪我,是我逼你那么做的。” 又如何能怪百里燕回,他认定唐千夙是唐门的人时候,也从来没做对一件事。真想要时间倒流,他想用这片江山把那个人换回来。 “四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哪个王朝不是用血肉筑成的呢?” 凤绯夜笑了笑,目光幽暗,他抬头看着千夜城内那几架旋转的风车,心口被唐千夙挖过的心脏,阵阵疼痛。 “重新让工书部撰写开国大将唐千夙,重封他为开国圣元大将军。以后每年的夏至就是千夜国的千夙节,千夜帝国的夏至日当国庆来朝贺。” 其实他知道这些都于事无补,做了也没让他心里好受,只是就是想做这些,不得不做。 百里燕回沉声说道:“是。” “夜帝。”宋旭疾步上前行礼后说道,“东越国来了邀请函,邀请陛下下月初六前往东越国参加东越国开国日庆,据说四国使臣都会参与……” “旭儿……”百里燕回摇头制止宋旭继续说。 宋旭不大明白,但四哥说不说,他就不说了。 凤绯夜没有回答,独自一人离去。 宋旭低声问:“四哥,怎么每年夏至日,夜帝都会如此?” 夏至日啊…… 今天是夏至日。 北茫大地如今也是夏意浓浓,艳阳高照。 北茫大街被一条清澈的河流一分为二。河岸两旁绿柳低垂,绿树如茵。河岸两旁的店铺,卖的都是各种符篆法器,街上叮叮当当响的那是铁铺忙着打造武器。 如今魔族兴起,在北茫的人越聚越多,灭魔师也随着与魔族的战斗变得越来越强大。 此时,一个穿着粗布衣的年轻人穿梭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看着似乎发生了不少变化的北茫街。 当年最后一次逛北茫大街是在元宵节的晚上,那会儿的灯会夜景热闹非凡。他跟宝哥还有张耀祖…… 想到宝哥,年轻人面色忽而就沉了下来。 宝哥,唐师弟,耀祖,雷子回到北茫了,可是如今这儿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记得那晚在这拱桥边,花灯在河面铺成了一个夜空的星星,如今河水依旧,花灯早已经不见,花灯上那些名字的主人也许也都消失了一些。 你们的名字可曾在那花灯纸上? 愿那年的祝福,能陪你们在那一个世界平安,没有背叛。 四年多了啊,重新踏入这片土地,严雷觉得自己早已经没有少年时期意气风发的模样,与拱桥一起倒影在水中的人,已经沧桑。 雷子盯着水面看了许久,忽而在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影,水面晃动他还没看清,但身边的人很快就离去。 雷子恍惚那一眼倒影,让他觉得有些面熟,猛然回过头去。 那人背影挺拔,身姿卓绝,俨然不是他认识的背影,但却依旧觉得熟悉。待那人走过拱桥,转过身沿着河岸走时,雷子浑身一震…… “十三……十三师兄!” 花胤珣停下脚步,偏头看了过来。 雷子已经朝着他狂奔而去。 花十三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郎,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原本身上仅有的一点年少青涩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今他的脸瘦削有棱角,剑眉星目,目光镇定冷峻。看着人时让人微微心里觉得发寒。 个头比以前要高出许多,身形挺拔硬朗,整个人透出金属硬度。以前就觉十三师兄那人挺冷的,现在再看这人还是冷,又冷又硬,脸上是人看不出的表情。 但因为他以前跟唐师弟特别好,知道十三人不错,所以见到他时几乎激动得想要抱他。 “十三师兄!”他又叫了一声,忽而有想到唐千夙已经不在人世,五官顿时扭成一团,不知该该说什么好。“师兄……” 只能又叫了一声。 花胤珣看了他许久,眉头微微蹙起。 雷子以为他认不出来他,毕竟多年过去,他们的模样也发生不少变化:“我是雷子……严雷!玄赤堂的弟子,就是唐师弟……” “我知道。”花胤珣声音多了几分低沉沉稳,少年已经长大。“你叫我有何事?” 雷子愣了一下,顿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就是多年没回北茫,见到熟人很激动。” 花胤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浮动,也没接话。 雷子搔搔头又说道:“三年前我们中了凤绯夜的计,在狼牙谷被围剿,我坠入山崖结果反而苟活下来了,唐师弟……” “我知道,死了。” “……”雷子看花胤珣如此不痛不痒,轻易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忽而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可是毕竟那么多年过去,悲伤也会淡忘的吧。“对不住,我现在还跟你说这个,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吧?” “没有,我不伤心。” 雷子又一阵愕然,然后想想也是,只有他们这些冤死的人才没被时间若包容,过了再久也依旧满怀仇恨,无法释怀。 当初他在千夜帝国听到唐千夙与李卓宝等三千人全军覆没的消息,真恨不得立刻杀了凤绯夜,只可惜他没有那么杀他的本事。 不过终究有一日,他会杀那个畜生,为宝哥他们报仇的。 “……也是,都过了那么久了,不该伤心了。” “是从来不曾。”花胤珣淡漠说了一声。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捷足先登之仇 雷子嘴巴张了张,人走茶凉不过如此吧。他摇了摇头,有点为唐千夙不平,但人都不在了,他在计较什么?他跟花十三也不是有交情的人,以前都是因为唐师弟……唉,只有他这样没有未来的人,才一直念着以前以前。 宝哥,你知道吗?没有你们之后,才忽然明白这世道原来如此炎凉。 “十三师兄,告辞。” “……”看雷子离去的背影,花胤珣忽而开口说了一声,“你这是要去哪儿?” 说实在的,雷子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他没有背jing又不是绝世高手,他不知道该找怎样的办法来实时报仇的计划。 要是唐师弟在,他肯定会有办法…… 又来了,雷子你忒么没出息。 严雷拧着眉头说:“去找几个杀手,跟我一起去杀凤绯夜。” 他熬了那么多年,攒了足够雇杀手的钱,但几个杀手……怎么能杀凤绯夜?但是,他必须试一试,哪怕死了也无所谓。 十三看他一身粗布衣,那不甘又无奈的眼神:“身上的钱能雇多少个杀手?” “能雇十个……吧!” “你雇十个杀手杀凤绯夜?”花十三面无表情说道,“少雇一个吧,剩下那钱买棺材。” 说完他转身离去。 刚才就对他意见大了去了的雷子一听,瞬间跳脚追了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我雇十个杀手去杀他,就没打算躺棺材里!我再不济总比你这个死了弟弟一点都不伤心的人强!” 花胤珣冷眼看他:“既然没打算躺棺材里你就雇十个吧。” 雷子鼻孔放大,捏紧拳头,看着硬邦邦的背影他继续又追上去:“你的心是肉长的吗,是肉长的嘛啊你!” “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反正你脑子也想不过来。” “……花十三!”雷子七窍生烟。这人这几年吃毒药活着的吗,嘴巴那么毒。 他刚想冲上去再骂他一通。 一辆马车在花胤珣身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同样二十来岁高高瘦瘦的男人,恭敬地给花胤珣行礼。 “属下来迟,主子请上车。” 严雷看着花胤珣其实挺羡慕的,要是他有花胤珣那样的家世,他要报仇那可就容易多了。只可惜自己一无所有。 花胤珣走到马车前,停下来脚步,转过身来。 “严雷。” “干什么?” “你把身上的钱给本王如何?” “什……什么?!”雷子想把那人踹燕河里去!娘的,当老子以前瞎了才认识这样一个人!话都懒得跟他说,雷子转身往拱桥上走。 “你就算雇百个人也会连千夜宫都进不去,或许本王能让你走到凤绯夜面前也未必。” 雷子闻言身体忽而一顿,拧着眉头想了又想:“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愤怒回头,可人家已经转身准备上马车,丝毫没有让他讨价还价的意思,完全一种“反正路是给你指了,你要不要随便”的模样。 雷子根本就没有考虑或纠结的时间,立刻冲过去:“等等,等!” 花胤珣回头看他揪着他衣袖的模样,目光一凛,雷子连忙就放了手,眼睛眨了眨说道,问道:“你当真能让我接近凤绯夜?” 其实雷子知道,光十个杀手那顶个屁用。可谁愿意与他一起长期谋划复仇呢?他也是没有办法了。他没有唐千夙那样的号召力,也没有他们那么聪明。 所以花胤珣反而是他的希望! 花胤珣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 雷子看这人的手,嘴巴一撇,这皇家子弟到底是多缺钱啊! 收钱没关系,但至少给人一句承诺好吧!到底行还是不行,带还是不带! 他还在布满与犹豫,花胤珣根本不痛不痒就要把手收回来,雷子连忙把自己的钱袋双手奉上,放入他的手里。 “我给你!给你还不成吗?” 花胤珣看着手里那沉甸甸的钱袋,抬眼看向雷子:“十个这样价格的杀手,是打算请街上的屠夫?” 我……他……诶怎么说话的啦? 雷子双手抬起去揪自己的头发:“我查过杀手榜了,一流杀手够请十个!” 混蛋啊!这可是他这么年全部的家当! 花胤珣早已经坐入马车当中。 马车渐渐远去,这个方向是要去哪儿?严雷追了上去:“喂喂,你这是携款潜逃吗?” “诶!要去哪儿?!” “到底要去哪儿!你这个屠夫!” 马车之内的人,许久才回答了两个字。 “锦城。” 锦城? 西岐中州境内的帝都? 严雷顿时疾步跑着跟上马车,追着问:“你……你去锦城做什么?” 车内的人不回答。 “我知道你是皇室的人,但……你到底是哪个王的人?” 车内还是很安静。 雷子这会儿不气馁,继续又问:“你能拥有多大的权力?” “你说你能让我见到凤绯夜……你到底是什么人?” “喂,好歹你也收了我钱了,我现在是你雇主!我问你是谁,” 马车内的人这会儿转过头,隔着纱帘看他:“花胤珣。” 花胤珣……花胤珣?花胤珣!“他不是……死了吗?”难道那个是假的?如果他就是花胤珣,那么……雷子忽而一阵激动:“我……我以后给你鞍前马后,你能帮我杀了凤绯夜嘛?” “本王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是他逼死唐师弟的……他杀了你结拜兄弟!” 花胤珣嘴角微微一弯,眼里露出一丝精芒:“本王若说他此举是帮本王了却了一桩心事,你该作何感想?” “什么……什么意思?” “意思便是,本王也想杀唐千夙。” 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辆如同车里人一样冰冷的马车,冷不丁地大一个寒颤,大喊一声: “那你为何还要帮我!” 花胤珣冷声说道:“兴许本王是有点恨凤绯夜,该由本王亲手了结的人他也敢捷足先登,罪不可赦。” 雷子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么跟上花十三的选择,算不算上上当了啊?好像有,可好像又没有,管他呢,先跟着看看情况! 如此,一个月之后。 东越国国庆之日,举国同庆,各国使臣来访道贺。 东越宫位于东越国朝邑城,这座城繁花锦绣。 东越人是个好战的国家,但帝都朝邑却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整座城种满了红色的樱花,此刻花开满城。 朝邑也是一个技艺之城,汇聚个天下文人墨客歌姬舞姬乐师。有一座著名的技艺坊红颜坊。 史传这个地方是东越曾经一位三太子所建筑。那位三太子美貌倾国倾城,琴技更是天下无双,所以红颜坊曾经是琴师乐师趋之若鹜的神圣之地。 所以,远道而来的使臣们,都会在朝邑游览一番,当然也不会错过红颜坊。 朝邑城美不胜收,东越皇宫更是美中之美,红花绿树簇拥之间,楼台殿宇金碧辉煌,呈现出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各国来贺使臣被安排在蓬莱宫参加宴会。 在苍元大陆,四国除了千夜帝国周边被收服的那些部落之外,其他各地也存有散小的部落,他们虽然没有建朝立国但也不归属与哪国管辖,而是以每年进贡临近大国的手段,获得相对独立独立自主的统治。 总体来说也算得上是小国。 只是他们的地位带有着很多从属之意,也微小得多,见到大国帝皇还要客气的尽君臣跪拜之礼。 蓬莱宫大殿宽阔,四面墙雕花镀金,光泽璀璨。殿宇之内垂挂锦丝红绸,显得喜气洋洋。 大殿正座是一尊金色的桌子,当国陛下席位。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东越朝庆大会 两侧分布精致雅座,那是各国使臣的座位。离正座最近的一侧是剩余三国的席位,另一侧是当朝皇尊贵族的席座。远一些的自然就是那些小国的席座了。 小国的使臣已经汇聚在大殿之上,不过东越国皇帝燕历还未曾入席,使臣们便相互讨论起来。 恭维了东越国的强大。赞赏了朝邑城浓厚的人文气息。说着说着便说道…… “方才诸位是否去过红颜坊?” “去过,还听了举世闻名的相思赋曲,只可惜用于奏乐的不是传说中的鸾凤琴。” “史上记载,那位三太子用鸾凤琴奏曲能引得百鸟围城,春花吐蕊,可谓是天籁之音。” “不仅如此,据说那三太子更是比女子更加惊艳动人,银发红袍,倾国倾城,更有说他回眸一笑春风渡,举足生莲步步香……” “皇上驾到——” 燕历身穿龙袍,威严踏入蓬莱宫。皇后仪态雍容华贵跟随其侧。二者徐徐进入殿内。 小国使臣们立刻上前礼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历坐于正座之上,龙颜带着威震四海之气,而后笑道:“诸位使臣免礼。” 使臣们说了一些恭维的话之后,安坐于坐位之上。皇宫贵族也陆续进了场。唯独还剩那三大国的位置,至今还空无一人。 燕历却也一点不急,每年国庆之日他都会宴请各国以示友好,哪国不来那就是不想跟他友睦,如此他也一点不吝啬自己的不友睦,找个借口开打也好。 “方才挺诸位说起先朝美人,可都说起谁来?” “要说起美人,皇帝陛下身边就有一位母仪天下的大美人儿。”又有人接着恭维皇后。 皇后笑道:“东越确实是生美人之地,历史上便有一位,也便是方才是使臣们所说的皇子三殿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朝邑之所以成为技艺之都,典故很多出自其身。” “千夜国贵宾驾到——” 皇后正说着,屋外响起了宣召。 阳光明媚的室外金光耀眼,门前粉色樱花影影绰绰,门口光影忽而一暗,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形稍微一停,举步跨过门槛。 柔软的袍尾从门槛之上轻轻拂过,身后眷恋着卷起几片粉色的樱花花瓣。 众人的目光不觉从那袍尾网上移动。 浅紫色丝袍绣着同色系暗纹,衣襟之上用银丝线秀出了娇媚雪狐的图案。 众所周知,诸国皆以龙纹为耀,虎符为威,但惟独那千夜帝国以狐为耀以狐为威,举国上下严禁猎杀狐狸,违者与杀人同罪。 而衣服上穿有狐耀纹的人……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千夜帝国的帝王凤绯夜! 众人的目光骤然全凝聚在了那人脸上。 顿时,一个一个从惊艳到诧异,从诧异再到惊艳。 这仿佛从画中走出的美人儿,有着如同陶瓷一般光滑白皙的肌肤,高挺的鼻梁,嫣红胜过春花的唇,唇角自然扬起带着三分笑意。 银发用紫色发冠束起,未束起的长发流泻与身后胸前,飘逸如同银丝。 刘海之下,一双媚眼若有若无的回应周围的注视,让人惊奇的是他那双金灿琥珀一般的瞳仁,眼睫之上每根睫毛均浓密织长得令人无法置信的地步,眸光流转之间迷离慵懒。 他步履从容踏上殿内,恍惚之间,可见脚下春花轻卷,室内顿时春风徐徐,让人心神荡漾。 都说世上最美的男子莫过于书上所记载的东越三太子,可谁也无缘亲眼目睹芳容。现如今此人活生生就在他们的眼前倾国倾城绝世无双啊。 只是,这便是在短短时间之内统一了巴陵边塞,又吞并了辽疆,建立起千夜帝国的男人? 不敢想象,明明是国色天香祸国殃民的姿色,却又是骁勇善战,智勇无双的帝王身。此番美人让人疼还来不及,如何舍得让他征战沙场? 众人的目光像黏在了凤绯夜的身上,直到他走到眼里面前,抱拳行礼:“燕皇陛下安好。” “夜帝亲临东越,朕不胜荣幸,请入座。” 凤绯夜往席上坐下。 众人的眼神有意无意都在偷偷望着凤绯夜,凤绯夜慢慢掀起视线看向斜对面那人。那人面色一顿,居然不自觉脸红的避开了视线。凤绯夜微微一笑,高贵之中多出一丝娇媚之色。 众人不觉心跳加速。 不仅因为这人美貌勾魂摄魄,还因为此人位居皇尊之位,让人心中明白求而不得望尘莫及,还忍不住爱慕又敬畏又渴望…… 没一会儿,南秀国的帝皇凤高阳也亲临东越。不为别的,南秀国大战初平,还在回血时期,他得给东越一个大大的面子,不然指不定东越就学起千夜帝国侵占辽疆那样,把南秀国被痛打一顿。 千夜帝国现在是还没能力与南秀抗衡,但是东越要动起手来,那可至少能折了大半个南秀。所以凤高阳不得不屈身前来。 再者,凤绯夜建立的千夜帝国,必然是以击垮南秀国为目的,所以南秀国最直接的对手边上千夜国。 所以现在的南秀国需要笼络东越国,瞻仰西岐国,以保自己在政治地位处在相对平衡的位置。免得那个狡猾的凤绯夜联合哪国来对付他。 所以南秀国此番前来,带来了厚礼,大肆得笼络东越。 燕历又如何不知道凤高阳的心思,虽然表面上和颜悦色,与各国都亲睦友邻,其实心里也暗暗鄙视,你一个南秀国当初为了扩张版图入侵辽疆,还不惜动用魔兵,结果被九重门与辽疆一起讨伐。 最后什么都没捞着不说,还让凤绯夜趁机而入,趁辽疆与南秀大战时期,统一巴陵边塞,而后又在辽疆大战之后的颓靡时期一举进攻取缔辽疆,坐收渔翁之利。 不得不说,凤绯夜是个没人,外貌与智慧都极美之人,只是美人越美毒性越大啊。尤其是这样美丽的男人。 筵席已经开始,但迟迟不见西岐国的贵宾莅临。 燕历最不喜欢的就是西岐国,若不是那可恶的国家兵强马壮,他早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人当然也看得到,座上缺的是何人,可没人敢问。 凤高阳心里暗自高兴,西岐越是能压制东越,那南秀就越安全。凤高阳端起酒杯,敬一旁的凤绯夜。 “夜帝,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会是在友邦皇宫大殿之内。” 凤绯夜心中自然是想灭了凤高阳,但此刻他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隔空与他碰杯:“本帝打算最多只见你十次,这是第一次。” 轻柔的一句话,沉淀了一会儿,众人立刻暗惊。这是威胁吗?意思就是,打算见十次就要把这人给抹杀再也不用见? 凤高阳目光一冷,嘴角一阵冷笑,之前是他疏忽了,才让他的力量崛起。现在他放这话,未免有点太过狂妄自大。他回敬了一句: “或许我们见面的机会确实也不会多。” 众人都知道,这大殿之上,南皇夜帝,那是兄弟二人。谁都知道,凤绯夜是被流放的皇子。看兄弟二人之间暗流涌动,大伙儿心知肚明也不言语。 兄弟二人举起酒杯对饮,但眼睛里暗流涌动,谁也不让谁。 帝皇之家最是无情,最是残酷,兄弟之间的血战,已经不是当朝才有。权势力量的诱惑很容易就让人迷了心智,流逝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凤高阳放下酒杯说道:“本皇看夜帝衣服上那纹耀绣的可是狐狸?真是想不到,原来夜帝是如此青睐狐狸。”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七公主回归 凤绯夜微微一笑,声音暖和:“这图案总是能催人奋发,时刻记得不能忘记的事。” 当年凤绯夜的母亲便是南秀国的狐狸妖后,没想这夜帝还居然把狐狸当成了圣物。不过,想想此举倒是不意外。 凤高阳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事:“有些东西还是忘了人生才会快乐。” “我会忘了,会在见你十次之后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快乐的生活。” 凤高阳冷冷一笑:“再怎么忘记,夜帝也姓凤。其实百里姓氏也是极好的,不是么?” “百里姓氏是极好,不过本帝也想要当‘凤皇’。”凤绯夜目光璀璨。 眼下之下,他不仅要当千夜帝国的夜帝,也要当南秀的凤皇。口气真是不小啊,却着实在凤高阳的脊梁骨上狠狠戳了一道。 “来,诸位,这是我东越国的美酒佳酿,请多饮几杯。”燕历缓和了一下逐渐剑拔弩张的气氛。 两人话里带枪,字面上却是温文尔雅,燕历看着眼下两个年轻的人,目光微微发出精芒。兄弟二人若是和睦,南秀与辽疆合并在一起,那将是凌驾于西岐的大国。不过可惜,往往反而越是兄弟,越是难以谦让。 大家举起酒杯刚要饮下…… “西岐贵宾来贺。” 室外的阳光依旧灿烂,粉色的樱花隐隐绰绰。 门前又是一阵暗影驾临。 一个人影跨入了门槛。原本炎炎夏日愣是在此人跨进室内之后,空气一阵凝结,一丝寒气从门口渗透而来。 室内忽而陷入寂静。宾客忍不住翘首观望。 门口的人信步朝室内走来。 此人身材挺拔颀长,穿了一身暗红色锦袍,宽阔的衣袖那处是张扬的火红,火焰的纹路。整个人显得张扬又不失几分沉淀的厚重。 黑发如墨,金冠束发,五官硬朗,剑眉星目,眼神冷峻如雪,浑身透露这一股孤傲之气。 明明如此高冷的人,偏偏一身落拓张扬的的衣袍,让人觉得此人极寒又极炽烈。 两个极端,让人捉摸不透。只是室内一阵凉薄的气息覆盖,让人心里微微起了一丝敬畏之意。 毕竟这人是西岐国来的人。 只是,这人一身贵气,定然来头不小,却不知道是何人,于是大伙儿都竖耳倾听。 “西岐花氏大帝第三十九代孙,西岐当今圣上第十三子,花胤珣给燕皇陛下问安,祝福东越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室内忽而陷入一阵肃静。 除了在座的凤绯夜之外,都没想过,花玄霄的十三子居然还活着。不是流放到北茫之地后,就九重门就被毒害而死了吗? 如此恍然一想,顿时又明白,皇室子嗣怎样会轻易就被毒杀而亡,必然又是什么假道消息。只是没想到,花胤珣的死讯沉静了四五年之后,今日才忽而浮出水面。 花胤珣不仅没死,而且如今已经从苍北大陆回归朝堂,如今以使者的身份的来到东越国。 果然,花玄霄那个老狐狸给自己留了一手。燕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欣然说道:“十三殿下大驾光临,东越福泽所致。” 只是他心里就是有点不服气,这小子又没长得镶金带银,怎么就嫌弃他的公主啦? 花胤珣目光淡泊冷静,不急不缓说道: “深知朝邑乃是技艺之城,本王第一次到访贵国,欲赠一幅锦绣于燕皇陛下。抬进来。” 此时,严雷与罗武将那块锦绣山河绣匾抬了进来。 花胤珣:“父皇让人以西岐国苍川冰雪蚕丝用西岐湘苏绣法,刺绣了一幅东越国万里山河,以示西岐东越睦邻友邦之义。” “多谢西皇大帝馈赠,朕也希望两国长久和睦并进,共创繁荣。” 他们都在说话,只有严雷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了凤绯夜的身上,他的眼神恨不得在凤绯夜身上挖出两颗洞,恨不得挖他的心吃他的肉。 凤绯夜原本不以为意,就他这样的模样,被人多看两眼避无可避,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恍惚他回望了一眼,忽而目光迅速回到了严雷的脸上。 顿时,微微愣住了。 三年前,唐千夙三千兵马在狼牙谷全军覆灭,雷子应该也是其中一人,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儿见到严雷。 胸口忽而一阵,呼吸微微有些乱了。 这个人活生生地提醒了他那日犯下的滔天大罪。 那三千个精忠为他打下江山的人,里边有他的师兄弟们。虽然,他从来没亲口承认他是九重门的弟子,也没有时间去体会所谓的兄弟情感。 但不可否认,在唐千夙精心图治逆转玄赤堂的落魄地位那段时间,他曾与这些人并肩作战过。在辽疆战斗与巴陵边塞的战争之中,这些人也曾与他出生入死。 而最终,他将他们的命断送在了狼牙谷,与唐千夙一起遗弃。 看到雷子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凤绯夜自然而然又想到唐千夙那决裂的眼神,嘴角忽而一扯,有些伤疤带血不会愈合他如今感同身受了。 不过,无所谓了,凤绯夜嘴角再弯,有恢复了那淡笑的模样。 “严侍卫如何还不松手?”花胤珣冷声询问。 眼泪这才将目光转回到了花胤珣脸上,紧紧捏着绣匾像捏着凤绯夜脖子的手这才慢慢松开。所有使者来访,在门口已经被下了武器,所以这殿上的人是没有武器的。 但是即便没有武器,对于灭魔师来说,不算什么。 几年的沙场斗争,他早就脱胎换骨不是少年时候无所作为的严雷。他眼里只有凤绯夜,所以松开了绣匾之后,就举步笔直朝他走去。 花胤珣自然是看到他的举动的,不过也没打算现在就阻止,不让他知道凤绯夜不是他随便就能刺杀的对象,他断然不会放弃整日都惦记杀凤绯夜这事。 一步两步,雷子越走越近。 凤绯夜只是淡淡望着他,表面波澜不惊。只是他身后的百里燕回,已经做好的护驾的准备,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步步紧逼的人是谁。 严雷,唐千夙的师兄,李卓宝的师弟,三千个狼牙谷不知为何还活着的仅此一人。 燕历微微挑眉看着这位侍卫罔顾尊卑,自行靠近凤绯夜,不觉又看向了一旁的花胤珣。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那燕历也么打算就此阻止。 “凤绯夜……”雷子咬牙切齿说道,“我要你血债血……” “启禀陛下!”太监总管常德兴匆匆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娘娘,七公主回宫了。” “噢?”燕历闻此讯忽而大笑起来,也不顾这花胤珣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直接挥了挥手,“今日果然是大喜之日,十三殿下,你的两名侍卫也辛苦,速到一旁喝酒歇息。” 花胤珣此刻却有些恍惚。 罗武一看主子模样,上前拉住了严雷,与花胤珣拜别:“殿下,属下先行告退。” 花胤珣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举步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抚袍坐下。 方才那人禀告了什么? 七公主回来了? 七公主不就是……燕纱凌? 燕纱凌是唐千夙…… 唐千夙三年之前,已经在巴陵边塞的狼牙谷战死,而且据说是被魔煞附体,变成了红麟怪物。 那些关于千夜国最年轻,智勇双全的大将唐千夙最后一场战斗的传言,在四国传得沸沸扬扬。 说她率三千精兵驻守狼牙谷,被两万大军所包围,第二日便战死沙场,但被劈开的尸体却化作战魔,坚持了六天五夜,最终魔煞附体不分敌我险些杀了夜帝,最终被杀死于狼牙山。 在千夜国的史册撰写中,开国大将唐千夙,战死于狼牙谷战役,殁时年仅十六岁。 这三年来,这片大陆之上,却是再也没有唐千夙这个人出现过。 那么东越国的七公主不是燕纱凌?还是唐千夙根本就不是唐千夙! 唐千夙你对我到底撒了多少谎? 不,唐千夙没有撒谎。 至少北宫长离那个人是真的存在。 那么这七公主又是谁?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燕纱凌与花胤珣 金碧辉煌的蓬莱殿内,徐徐又走进一个俏丽的身影。 女子身姿修长,比普通女子显得高挑一些。云堆翠髻,头戴金爵钗,额前覆有宝石护额,宝石如绛红的水滴落在她眉心。 身着交领襦裙,上衣绛红色,下裙为淡淡月光色,纱裙之上有同色暗绣的花纹,显得飘逸却不失端庄。 纤腰楚楚,步履轻盈,步伐不紧不慢。轻裙拂动,不似娇柔女子翩跹婀娜,也不似男子随性风流,举手投足怡然得体且不拘谨,不浓不淡一切恰到好处。 众人觉得此女子给人的气质十分从容,唯一可惜的是,东越国未出阁的公主,脸上都会蒙着面纱,让人想要一睹芳颜而不能得。 女子目光很淡然看大殿之上坐着的人。 只是她目光只是微微一扫,便迅速被花胤珣顷刻间抓住。她也只是轻轻瞟了花胤珣一眼,移开。又落在了花胤珣身旁的凤绯夜脸上,依旧只是淡淡的一眼便收回目光。 她走到燕历面前行大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皇后:“你这孩子,年初就说回来到今日才回到,都去了哪儿?” “让母后挂心,儿臣在路上耽搁了小段时间。” 燕历皇帝:“赶在朝庆之时回来便是有心,快坐下。”燕历对自己的公主可谓是疼爱有加。 “谢父皇。” 公主才坐下没多久。花胤珣问道:“这位公主是?” 原本还挺开心的燕历顿时脸上就没了笑容。之前女儿去杀他却杀了个假的,已经让他够窝火了,现在这人居然连女儿是谁都认不得。 好在女儿现在没有花胤珣的记忆,燕历也不想让女儿再想起过往,便说道:“朕的七公主。” 花胤珣的目光一直落在七公主的身上,缓声又问:“七公主可是名为燕纱凌?” “本宫确实名唤纱凌,请问阁下是?” “花胤珣。” “花氏……胤珣?原来是十三殿下,西岐国来的贵宾,欢迎来到我东越做客。”燕纱凌端起桌上的酒盏,礼敬,“此酒乃我国佳酿,春露,请饮。” 花胤珣垂眸端起酒,回敬,饮下。 闭口小品一番,眼光冷淡看向燕纱凌,话语淡漠:“酒中带甘,入喉温和,不列,如春暖,好喝是好喝,但不和本王的胃口。” “噢?”燕历说道,“那十三殿下喜欢喝那种酒,烈的醇的,朕立刻命人为你斟来。” “七公主爱喝什么酒?”花胤珣不答反问燕纱凌。 “纱凌自然喜欢国产的春露。春露酒以东越国早稻最早一批成熟的新米为材料,以东山石泉水加以酿制,有东越大米醇厚的稻香,东山泉水的甘甜回肠,春露是故里的味道。” 这女子言语从容不卑不亢,爱国情怀与礼数纹丝不减。 “本王爱喝……梦回。”花胤珣这个时候回复了方才燕历的问话,随后将目光落在了燕纱凌身上。 燕纱凌微微颔首:“西岐的梦回酒冷冽醇香,回味荡气回肠,能得十三殿下喜好也很正常。” “在本王看来却不是那般味道。”花胤珣脸上没有表情,“那酒每次喝起来如同噩梦初醒,寒气逼人,让人瞬间能清醒过来。” “原来十三殿下喜欢这番淋漓尽致的味道。”燕纱凌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花胤珣看她垂眸的模样,即便画了女子的妆容,他依旧能看到那眉眼之间的英气,与唐千夙有着几分相似。还有那眼神,即便淡然没有波动,但依旧类似唐千夙的目光。 凤绯夜从刚才就一直拿着酒杯没动,他一直在燕纱凌的眉眼之间寻找那抹他觉得熟悉的模样。这女子给他的感觉,说话的模式似乎有几分像……唐千夙。 只是这日怎么可能?唐千夙已经离开了人世,而且他的是男儿身,又怎么会跟燕纱凌相似? 这些年,凤绯夜嘴里不提唐千夙,但却一直在寻找一个长得像唐千夙的人,可却从来不曾遇到一个人举手投足能有她的模样。 不过…… 所以今日遇见燕纱凌,心中顿时又几分恍惚,有种熟悉感的错觉。 凤绯夜忽而站起来,徐徐问道:“敢问燕皇陛下,七公主可有婚配?” “……”众人一惊,没想到夜帝居然会问出这样的话,这是要联姻的意思吗? 花胤珣捏在手中的酒杯忽而一斜,酒水洒了出来,嘀嗒落在了桌面之上。凤绯夜这是要做什么?他想要跟燕纱凌联姻?他知道燕纱凌是谁? 不,不可能知道,脸他现在也不确定燕纱凌是谁。 燕历也微微错愕:“夜帝为何有此一问?” “若是没有……” “谁说没有?!”凤高阳忽而反驳道,“似乎谁都知道东越七公主有婚配了吧?” 凤高阳断然不能让凤绯夜娶了燕纱凌,那不相当于千夜帝国有东越这样的国家做后盾,如此南秀国可就出现大危机。 凤高阳笑道:“当年七公主不是让着非西岐十三殿下不嫁吗?” 燕历目光一冷,有事没事干吗提那事儿! 小国的使臣们也有人说道:“对对,此事当年连我等都知道,燕七公主昭告天下,要嫁给十三殿下呢,如今二人言语之间话语相投,看起来俨然就是金童玉女?” 谁不想笼络吹捧一下两大国啊。 谁知这么马屁拍到马蹄上,让燕历很是不高兴。燕历气不打一处来,要当年花胤珣娶凌儿的话,还会发生那么多事吗? 花胤珣的手捏了捏杯沿不说话,只是目光阴冷瞪着燕纱凌,很想知道那人面纱之下的面容,更想知道这人心中到底想着什么。 皇后笑道:“那时候小女还小,言语之间不知分寸唐突了十三殿下,十三殿下莫见怪。” 花胤珣剑眉忽而一挑,看向正座上那两位:“那时候本王年纪也尚小,言语之间不知分寸伤害了七公主,还请燕皇陛下莫见怪。” 他照搬了皇后的话语,跟燕皇说道。 燕历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发火,嘴角抽搐笑了笑:“既然是年幼无知,便不提啦。” “可如今胤珣已经长大。”花胤珣态度忽而来了一个大转变,他起身抱拳说道,“恳请燕皇陛下将七公主许配给胤珣。” 燕纱凌脊背微微一挺,看向了花胤珣。 这人这是做什么? 燕历也给他弄得浑身不对劲,这小子是几个意思?“十三殿下不是宣言不娶朕的女儿?” “娘娘说了,胤珣与公主年纪尚小都失了分寸。且陛下刚刚也原谅了胤珣,所以恳请陛下将公主许配给胤珣。” 花胤珣此番话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就算他没确定燕纱凌是谁,但也绝对不能再让凤绯夜占了先机。他谁也不让再来坏他的计划。 燕历实在是想拧下这小子的脑子,他不想娶就不娶,想娶就娶?还当真以为东越国是对西岐俯首称臣了嘛? “十三殿下……” “父皇。”燕纱凌起身对父亲行礼,对在座诸位欠身行礼,缓声说道,“诸位或许有所不知,纱凌全然不记得当年之事。只是听说,当初是因为无知年少时去跟十三殿下表明心意,随后被殿下失手打落山崖,便丧失记忆。” 花胤珣忽而抬起眼看向燕纱凌,目光微漾,沉声问道:“七公主当真不记得当年的事儿?” “……确实。” 花胤珣目光微微再动,向燕历询问:“燕皇陛下,公主当真不记得当年的事儿?” 这都怪谁呢?!燕历面色不悦:“托殿下的福,是忘了。” 花胤珣垂下眼眸,许久之后缓声道:“那本王更要娶。”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只是时候未到 “不嫁。”燕纱凌说道微微一笑,“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如今纱凌早已心有所属。还望夜帝、十三殿下、南皇、诸位睦邻友人今日只与父皇同庆朝日,莫在笑话纱凌年幼时的举动。” 心有所属? 凤绯夜心中又一阵失落,但此事总不能强求,她毕竟不是唐千夙,他也只是贪恋那几分熟悉感,来抚慰自己心里那无法愈合的伤口,与穷其一生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花胤珣却忽然强烈要求要与燕纱凌成亲? 凤绯夜当然不会明白,因为凤绯夜不知道唐千夙是个姑娘,不知道当初唐千夙跟花胤珣说的是,她就是燕纱凌。最终将花胤珣的心伤了个透彻。 但不管唐千夙是不是就是燕纱凌,燕纱凌都与唐千夙脱不了干系。 花胤珣忽而扬起嘴角,暗红色的衣袍此刻不觉辐射一股戾气,他笑了,却让人不敢跟着再笑。 “不过是心有所属,本王会好好会会七公主的所属之心。” 言下威胁之意凌驾全场。 燕历目光一凛,他是不知道燕纱凌说的是谁,但是也绝对不是眼前这个曾伤害他女儿的花胤珣。 “十三殿下如此关心我儿终生大事,那么朕凌儿成亲之日必将请殿下到场。” “胤珣定然到场,毕竟那也将是本王的婚宴。” “十三殿下此话怎讲?” “回燕皇陛下,不管七公主是否心有所属,但若是她有成亲的那日,必然是与我花胤珣。” “……” “十三殿下若是决意如此,那纱凌也回殿下一句,若是成亲必是与胤王,那我燕纱凌宁愿永不成亲。” 这公主胆子也够大的,居然公然反对了西岐的十三皇子,西皇大帝的胤王? 燕历却重重点头,凌儿果然是他的女儿,这般胆量气魄有东越女将的风范,好。 大伙儿都在看花胤珣的反应,以为他会公然大怒,只是没想到他凛冽的气势又忽而急转而下,变成了那抹冷然。 “如今本王与燕纱凌已非童言无忌,今日各国贵宾在此作证,在我花胤珣放弃娶燕纱凌的决定之前,燕纱凌不会与任何人成亲。” 全场的人愕然。 此话从何而来? 回过头在想,方才花胤珣说“不管七公主是否心有所属,但若是她有成亲的那日,必然是与我花胤珣”。燕纱凌说“若是成亲必是与胤王,那我燕纱凌宁愿永不成亲”。 随后两人的意思就成了“在我花胤珣放弃娶燕纱凌的决定之前,燕纱凌不会与任何人成亲”。 这……这十三殿下话语可真是,又绝又妙啊。不管燕纱凌是否是真的心有所属,还是为了搪塞他而已,现在都回到了一个起点,就是燕纱凌不能随意嫁人, 一下把之前一个誓死要嫁花胤珣,一个誓死不娶燕纱凌的年少狂言给抹去。如今各国使臣都在见证这一时刻。 燕纱凌:“……” 燕历:“……” 后边的严雷可一点都不觉得稀奇,花胤珣这几年都闭关养毒舌来着,他可受了不少那样的毒害。 只是,严雷心中还是对凤绯夜耿耿于怀,但其实初次重逢时那股要杀他的冲动,在沉淀之后,严雷忽而有些明白,他确实就算雇佣一百个杀手也杀不了凤绯夜这样的事实。 只是花胤珣现在心里想着娶媳妇呢,他会不会还记得找凤绯夜报仇?他还有没有更好的行刺凤绯夜的机会? 燕历也不想在众人面前再过多的涉及女儿的事,于是让歌姬舞姬献舞,缓和明争暗斗的藏刀话语。 在燕历“明日的赏樱大会再聚”这样的话语之中,筵席结束。 燕纱凌随其父离去,一路都在说着什么,随后燕历赞同点头“好就按凌儿说的办,朕现在就安排下去”。 花胤珣与凤绯夜等人就安排在蓬莱宫留宿。 凤绯夜看到花胤珣站在回廊里背着手赏花,想了想,他走了过去。徐徐问道:“原来十三师兄是胤王,真让人意外。” 花胤珣脸上表情都不动一下:“你是该意外,当年给罗战送信,告诉他我是花胤珣的人,毕竟不是你。” 显然他知道了。 凤绯夜却不懂声色,看着院中开得灿烂的樱花嘴角扬起笑容:“还以为胤王这些年都在闭关修行呢。” “不闭关修行的人都死在了狼牙谷。” 一句话直接戳透了凤绯夜心里的伤疤,凤绯夜脸上的笑容有些颤抖,这花十三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狼牙谷确实是千夜帝国不能忘却的战斗。” “因为它戳着你的脊梁骨。” “……”凤绯夜忽而觉得被花十三这么嘲讽,也是一种痛快,没人骂他做不得不对,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十三骂得好,他笑了笑,“你呢?不是因为她想杀你而离开她的吗?” 花胤珣嘴角冷冷一勾,看向凤绯夜:“事到如今,你还这么觉得?” 凤绯夜闻言顿时恍然大悟,之前一直在想唐千夙是唐门的人,她接近花胤珣可能是唐门所指派的任务。现在唐千夙不是唐门的人,那么这个推论根本就不会成立。 虽然这不能表示,唐千夙就不是为了杀花胤珣,但至少…… “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去查了,可是一无所获。 “怎么?不认定她是唐门的人了?” 花胤珣也是后来才知道,唐门与百里家有着血海深仇。以前他不知道啊,还任由凤绯夜留在她身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凤绯夜看着花胤珣如此冰冷却没有情绪浮动一样的眼神,忽而无奈地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既然她不是唐门的人,她不想杀你,可你难道不想杀我?” 花胤珣凝视着眼前那株开得正艳的樱花,目光一凛:“耐心等,总会轮到你。” 直视目前还不是他…… 凤绯夜偏头看向身边这个人,似乎与以往有太多的不同。他听到的消息,都是花胤珣在闭关修行。直视,在他驰骋沙场,权谋天下的时候,花胤珣真的是在闭关修行吗? 凤绯夜忽而很不确定起来,他获得千夜帝国历经的这五年,花胤珣到底在做什么? 花胤珣目光忽而一动,举步便离开了回廊。 凤绯夜晃眼看去,之间一个人影从假山后边走过,消失在了拱门,他却认不出是谁。 花胤珣跟上那个人,叫道:“罗战。” 罗战回过头来,看到花胤珣微微一愣,随后立即抱拳行礼:“十三公子,许久不见。” 花十三心口微微起伏,罗战一直跟着唐千夙,现在他出现在这东越宫之内,显然唐千夙确实跟这东越有关系的,或许唐千夙确实还活着,而且就是那个燕纱凌? 一个在万魔谷天罡罩的镇压下,安然活着回来的人,是否也应该在狼牙谷奇迹生还? 可千夜帝国史书所载,唐千夙的尸骨在狼牙山下找到,最后葬于巴陵元勋墓地,同三千个烈士一起建立了烈士塔。 不,那家伙也许死了也能从墓地里爬出来。 “许久不见。” “胤王是来参加朝日庆典的吧?” 罗战丝毫不忌讳直接说出了他是胤王这样的事实。花胤珣回答道:“是。” “希望胤王能在东越国过得愉快。”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罗战的,但罗战如今只字不提那年的主子。 “若是胤王没有其他事,在下先告退……” “唐千夙……如今何在?” “若是在下没有记错,唐姑娘如今应安息于巴陵边塞千夜国元勋烈士塔内。” 罗战直接说的是,唐姑娘,显然态度十分诚实,看不出隐瞒的意思。 只是他说唐姑娘…… “她不是燕纱凌?”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唐千夙替身论 罗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唐姑娘已经不在人世,在下便告诉胤王殿下,不是西岐国才有皇嗣的替身。唐姑娘便是与七公主长像有几分相似的替身。” 花胤珣的心忽而微微一颤,所以唐千夙最后说的,她是燕纱凌那样的话也是骗他的? 罗战继而又道:“唐姑娘的存在,可能便是九重门那花胤珣的存在吧。” 所以,唐千夙是代替燕纱凌前去找他报仇的? 花胤珣忽而看向罗战,许久才说道:“听说那七公主被本王打下悬崖之后,便不能下地行走,可尽早本王所见她倒是利索得很。” “经过太医的诊治,两年之前已经恢复如常。” “两年前……”花胤珣重复这句话,忽而微微一笑,“好,你去忙吧。” 罗战微微看了花胤珣一眼,也不知道此人心里想着什么,随后行礼:“在下告辞。” 看着罗战离去,花胤珣垂下眼睫。 燕纱凌在大殿之上说,她对过往的事情早已经没有记忆,那么不管唐千夙是不是燕纱凌,那么极有可能在看到他时并认不出他,所以唐小四其实是存在的。 燕纱凌似乎是觉得自己在大殿之上说了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会让他心生怀疑。毕竟这话与当日她说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花胤珣的话自相矛盾,所以干脆就设计出,唐千夙与燕纱凌不是同一个人的版本,为的就是让他认定唐千夙已经死了? 看来燕纱凌还是真的煞费苦心,与当初的唐千夙一样,都想与他撇清关系。 只是她的这个举动,与唐千夙的目的太过相同,难免会显得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如果…… 花十三嘴角忽而卷起一丝笑意。 唐千夙……还活着。 这种强烈的预感,忽而让他精神为之振奋,激动得有些热血沸腾。没死便好,活着……才不至于让他觉得这世上的一切是如此寡淡。 罗战回到了燕飞阁,那是燕纱凌所在的宫殿,他上前说道:“公主,方才属下见过胤王。” 燕纱凌点头:“他都说了什么?” “果然不出公主所料,他问唐千夙与燕纱凌有何关联。” “然后你说了,他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 “笑了?”燕纱凌目光沉静思考了一会儿,“罢了,不管这些,你们退下吧。” “是。” 蓬莱宫内。 凤绯夜赏了一会儿花,忍不住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信竹,信竹之上有小小的“夙”字。温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上边的字,仿佛又看到那少年俊俏的模样…… 夜儿。 她笑着叫他。 只是这好看的脸庞,多想一会儿就会变成那日被横刀劈开的脸,那双绝望的眼睛。可他一点也不会就此醒来,即便心里很愧疚很难受,却想着那双痛恨他的眼睛一点点凌迟自己的心脏。 公子。 这一生他不甘为人下,却习惯了喊他公子,希望承她喜欢,受她眷顾。 只是……机关算尽,最后落得自己戳自己的脊梁骨,十三骂得没错。 百里燕回从后边走上来,凤绯夜悄然将手中的信竹轻轻握在了手心。百里燕回看见了,心中也有些于心不忍。凤绯夜嘴里没再提唐千夙的事,但他知道他心里自责后悔。 “夜帝,今日你在殿上问燕皇燕七公主的婚事,是不是有意成立后宫。” 后宫? 凤绯夜微微一笑。 以前千夜宫就他与唐千夙经常秉烛夜谈,虽然大部分说的都是公事,但两人总是意见相投,话语投机,他从来不觉得寂寞。 如今经常觉得寂寞,却从来没想过娶妻,只是感慨没人与他彻夜长谈,对月共饮……唐千夙的棋艺甚好,他下不过她。 怎么说道后宫还是想起那个人,果然是后悔到骨子里了。 “四哥不觉得,朕与燕纱凌成亲实在最好不过?凤高阳一旦势力恢复,必然想着进攻千夜国,若是有东越国这样的依仗,到时候还怕南秀国拿不下吗?” “夜帝确实是这么想的才突然提出要与七公主结亲?” “不然还能为什么?” 百里燕回也看出来了,燕纱凌有几分熟悉之感,不用说也知道像谁。“不过,说来也奇怪,花胤珣为何突然在那样的场合让燕皇将七公主许配给他?” “朕也觉得这十三儿行动可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夜帝,他会不会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方才花胤珣与凤绯夜的对话,燕回就在一旁。 “……”凤绯夜凝眸思考了一阵,“当年忙于战事,也忘了在意花胤珣当年为何就与唐千夙如此干脆的分道扬镳,明明是真如何也插足不进的关系,忽而说断就断。他知道唐千夙战死的消息,却从来没有过问过。” “那我派人追查此事。” “过往就罢了,花胤珣方才说还没轮到我所以没动杀机,你派人查看,他最近会有什么动向。” “是。”百里燕回低头看他手里的信竹,眉头微微再皱,“夜帝,今年二十一岁生辰已过,千夜帝国如今也在稳步发展,也该考虑娶妻之事了。” “四哥……”凤绯夜笑,“你就事有操不完的心。” “延绵子嗣也是帝王的职责之一,你的后宫如今还空无一人,都快让人臣议论啦?” “议论什么?朕身体有问题?还是喜好取向有问题?” “都知道你还不放心上。”百里燕回心里其实也担心啊,倒不是他身体问题,而是……他觉得夜儿对唐千夙的情愫不单单只是君臣、朋友、至交或是仇人那么简单,以前就觉得,现在那人都走了三年了。 “若是夜帝也不想争七公主了,就把薰儿纳入后宫吧。” “……”凤绯夜一愣随即哂笑,“四哥,你说人心有多奇怪,朱薰儿在朕身边呆了那么久,这心就算是块铁也得给她捂热了,可它……”凤绯夜指了指自己心脏,“一直都无动于衷,无动于衷。” “那是因为你这儿装了别人。” “……”凤绯夜微微一愣,随即又觉得无需掩饰,苦笑而不语。 “未必纳入后宫的便是能让你心动的。” “你是让朕像其他帝王一样,养一群莺莺燕燕的产子工具,让她们争宠斗艳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凤绯夜摇头,“我不要那样。” “……” 看来凤绯夜对唐千夙的内疚,在知道她不是唐门的人之后,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如何才能让他稍微放宽心一些? 百里燕回看他手里紧握的信竹,他知道那是唐千夙的信竹。唐千夙被困在狼牙谷时,用这个信竹给凤绯夜发过很多求援的信件,但凤绯夜始终没回复。 知道误杀了唐千夙之后,百里燕回也想过,有些事他是不是要对夜儿坦白。 说了可能会给凤绯夜一些渺茫的希望,以至于他心里不那么内疚。但他也担心他会执着于那渺茫的希望,无法自拔。 只是,如今说或不说,凤绯夜都好像沉浸其中出不来,这样还不如给他一些渺茫的希望。 “夜儿,其实……我隐瞒了你一些事儿。” “……”凤绯夜回头诧异看着百里燕回。 百里燕回苦笑:“其实当年在狼牙山下,并未找到唐千夙的尸体。” “四哥你说……什么?”凤绯夜脑子嗡的一声,像一根弦忽而崩断了,好一会儿他木然地抓住燕回的手臂,“四哥你再说一遍。” “那年我们翻遍了整个狼牙山也没找到唐千夙。”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严雷刺杀绯夜 当时凤绯夜身受重伤昏迷了好几天,他们也没在狼牙谷找到唐千夙的尸体,为了彻底断了凤绯夜的念想,他只能偷梁换柱的随便找个尸体充当唐千夙。 在凤绯夜醒过来时,告诉他已经找到了唐千夙的尸首,因为他昏迷的时间过长,尸体承受不住,便擅自火化了。 凤绯夜也没说什么,就说建个烈士林园,安葬狼牙谷的三千将士。 百里燕回也接受唐千夙已经死了的消息,只是他心里不安,害怕那人回来找夜儿报仇,所以还是习惯日防夜防,习惯的去寻找他的下落。可如今三年过去,一无所获。 “那是不是……他其实还好好地活着?” “兴许吧,所以夜帝不用如此痛苦。” “……”凤绯夜紧紧揪着他手臂的手,忽而又慢慢松开了,“四哥是为了不让我自责才这么说的吧?” “我说的是实话,我只是让你看开一些。我们并不是只失去了唐千夙,还失去了百里家很多很多无辜的人。你可以后悔可以缅怀,但四哥不愿意看你一直沉浸在唐千夙的阴影里。” “朕没有那样。” 百里燕回低头从他手里拿走了那个小竹筒:“被你握得多光滑?” 凤绯夜:“……” “你总是一个人喝梦回,一个人下棋,每到夏至日,你闹脾气你自己知道吗?” “……” 凤绯夜难以掩饰自己,笑容单薄,却也漂亮如同透明的花瓣。 “什么都瞒不过四哥。” 说完忽而眼眶一红,笑着回忆。 “最后跟她下的那局棋,还差一步她就赢了,却被李卓宝叫了去。临走前她说,夜儿留着那一步,等我回来定江山……” “四哥你不知道,我其实有多听她的话,经常不自觉地摆好棋等她回来走那一步……我经常梦见她回来,还是十六岁那时候的模样。” 百里燕回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日次的赏樱大会,开设在朝邑的樱花庄,一座山头种满了樱花,此刻开得正艳,满山都是花,整座山看起来都是软绒绒的。 以前每当樱花盛开的时候,东越皇帝就会来此狩猎。今年燕皇还请了各国使臣一起来此地狩猎。 骏马在花海之中驰骋,掀起一阵阵花浪,花瓣飞扬,满山飘摇。 在樱花林有种鸟叫雉莺,吃樱花瓣长大的鸟儿,身上的羽毛形状是粉粉的花瓣状,一层一层的很是好看。 大伙儿赏花的赏花,狩猎的狩猎。 燕纱凌虽然也跟随皇室参加了今年的朝圣出席于樱花庄,但却没有与众人到樱花山同游或狩猎,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落英殿。 落英殿位于樱花山比较便宜的山坳,这里有一片绿荫地,上边几株巨大的老樱花树。落英殿坐落在那几株樱花树下。 殿前是一面湛蓝色的湖泊,此刻湖面之上落满了粉的白的红的落英。 狩猎的一般不会来到此处,赏花的也嫌少来到,那些使臣通常会跟在燕皇的身边,所以这儿闲暇宁静,鸟语花香。 燕纱凌喜欢任何山水,任何景色,所以烟头深呼吸。 走廊的那头传来了脚步声…… 燕纱凌猛然回头去。 凤绯夜没想过会在这儿遇见燕纱凌。她今日穿着紫色罗裙,交叉的衣领之上绣着金丝纹路。身姿修长俏丽,面上依旧蒙着与衣服同色的面纱,今日额前的护额宝石是紫色的。 任何颜色在这人身上都不显得突兀,总是带着一份清丽从容。 气质十分特别的姑娘。 他喜欢她那双眼睛,虽然轻施粉黛,但眉眼之间还是带着他熟悉的几分模样。 他举步朝她走了过去,此女子身量极高,能到他耳朵那处。 此刻的凤绯夜二十一岁有余,身高一米八二左右。燕纱凌今年十九,身高大约是一米七四,这身高正好也是唐千夙穿越过来时的身高。 凤绯夜今日身穿乳白色绣着金丝祥纹的衣袍,头戴金冠,银发依旧流水流泻在身上。他举步走来,衣袍翻飞。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七公主。” 燕纱凌也很意外,目光落在他脸上许久,微微颔首便举步从他身边走过。 “七公主。”凤绯夜叫道。 燕纱凌没有转身,背部挺直,看向了走廊之外的百里燕回,微微眯起视线:“夜帝有何指教?” “想必公主方才在此是在心上湖光山色,千万别因为朕到此处而夺了你的风景。” “……夺?”燕纱凌转过身看向他,“夜帝是握有江山的帝王,但这风景偏偏你无论如何也夺不走。” “公主看来对朕有敌意?” “夜帝看来很会多想。” “若是公主没事的话,可否陪同朕一起赏花?” “我有事儿。” “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 两人正在湖边的走廊里对话,花胤珣与严雷还有罗武正好骑马到了此处。花胤珣手里有一只像团花一样的雉莺鸟,他看了走廊里那两人,又看看手上的雉莺,再看一旁咬牙切齿的严雷,目光一沉。 “严雷。” “干什么?” “把这只雉莺送给公主可好?” “胤王爱送不送。”严雷的眼睛里只有凤绯夜,拳头捏得紧紧的。 花胤珣微微叹了口气,垂眸看手上的雉莺:“本王还以为,你会帮本王将此物献给燕七公主。” “是你想娶人家,怎么不自己去?” “那本王可自己去了?”花胤珣目光淡淡落在严雷身上。 又是这样的眼神,严雷忽而一激灵,伸手就把他手上的那团花瓣抢过来,拧着眉看着花胤珣:“你的意思是我拿过去,然后就近杀了凤绯夜?” 花胤珣垂下眼睫不言语。 娘的,这人又这样的!不过,若是他把这只雉莺送到燕七公主的手上,那么确实他离凤绯夜会特别近,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啊。 花胤珣果然够意思,给他制造了这样的机会。如此,那十个杀手的钱,也不算浪费了。 “胤王,属下这就给燕七公主送去。” 严雷抱着小鸟策马就朝着凤绯夜而去。 罗武看着主子问道:“胤王觉得严雷真能刺杀凤绯夜?” “当然不能。” 罗武:“……” 花胤珣轻扯马缰,慢慢跟在了那拼命三辆严雷的身后,目光一直凝视燕纱凌的举动。 严雷翻身下马,站在走廊外:“燕七公主,在下奉胤王致命,将这只雉莺献给公主。” 燕纱凌看着严雷目光一热,慢慢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花胤珣。花胤珣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看着她。 百里燕回见严雷前来,立刻从走廊那头疾步走来。 严雷自然是看到了百里燕回护主的举动,他比起燕回离凤绯夜更近,若以必须在燕回赶到之前,就先下手杀了凤绯夜。 于是他迅速将灵力凝聚成剑杀向凤绯夜。 最终当然是被凤绯夜躲掉,而严雷被百里燕回扣住了。 刺杀帝王那可是死罪! 百里燕回的剑抵住了严雷的脖子,严雷叫骂道:“凤绯夜,你这个无耻小人,我杀了你杀了你!” 凤绯夜与燕回都知道他为何会行刺,是为他的那些弟兄报仇雪恨。 严雷继续骂。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故意派我们去狼牙谷后断我们后路,就是想逼死唐师弟!我真替师弟不值啊,为你这样的白眼狼打江山!你不就怕他势力比你大威胁你的帝位吗?我呸!他若稀罕你的帝位,你连p都不是!” “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花胤珣此刻步履从容走上走廊,沉着脸看着严雷,“本王只是让你把雉莺献给公主,你还行刺起夜帝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花胤珣的试探 百里燕回冷眼看向花胤珣,这人到底打算做什么?难道不是他故意让严雷前来的? 花胤珣看了一眼燕纱凌,目光淡然:“七公主,在东越行刺帝王的罪多大?可以不用顾忌本王,这刺客该如何处置还如何处置。” 燕纱凌看着严雷说道:“他行刺的是夜帝,那要看夜帝怎么处罚了。” “四哥,留他一命,由他去。” 燕回眉头一紧,这人按理说是放不得的,只是……“今日夜帝网开一面,留你一命,不想死就别再出现。” “我只要知道凤绯夜还有一口气在,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会弄死他!” 真是个耿直的孩子啊,花胤珣看向凤绯夜,沉声说道:“夜帝,这样的人饶不得,是本王都会杀了。” “……”别人说杀没问题,花胤珣这落井下石的家伙,到底是站哪一边?不是他让他过来的嘛?严雷瞪着花胤珣,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凤绯夜,你有种就杀了我!” 严雷以前可是唐千夙的兄弟花胤珣鼓励他杀了他?凤绯夜真不知道花胤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既然是胤王的手下,随胤王自己处置。” “为了给夜帝一个交代,本王也不能徇私舞弊,罗武,把严雷的脑袋给砍下来。” “……花胤珣,你……”严雷什么都不说了,花胤珣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大混蛋,“你好样儿的!你跟凤绯夜一样都不是娘养的!” 花胤珣脖子轻轻一动,面无表情说道:“罗武,砍他脑袋之前,先掌嘴二十。” “胤王可真是有好手段。”燕纱凌轻声说道。 花胤珣回头看她:“如何?公主对本王惩罚属下的手段有疑义?” 燕纱凌看了他一眼,不语。 还真沉得住气。花胤珣面无表情又道:“罗武,还不动手?” “是。”罗武揪住严雷的衣襟,啪的一下重重就扇了严雷一巴掌。 那下手重得让严雷直接眼冒金星,破口大骂:“花胤珣你个狗崽子,你现在就砍了老子脑袋,扇你娘的巴掌!” “罗武,加二十板,他多骂一句就加二十。” “花胤珣……凤绯夜……”严雷气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在罗武身上的巴掌又要落下去时,严雷身上忽而起了巨大的灵焰,他这最后拼死的一击可是要破罐子破摔,不要命了。 他不要命,只怕别人也不会再给他留命。 花胤珣嘴角忽而一弯,他忽然喜欢雷子这种脑子很容易烧毁的性格。严雷要杀向凤绯夜时,燕纱凌眼疾手快立刻将凤绯夜拉走,而后一脚将严雷踢入水池之中。 砰地一声,严雷落水。 一下走廊里杀气就没了。 燕纱凌说:“胤王,今日乃是我东越国朝圣之日,还请别在樱花庄闹出人命。” 花胤珣:“既然七公主如此说,那本王便不要他的命。不过这小子屡教不改,也得让他吃吃苦头。罗武,把他捞上来,剁了双臂,看他还怎么惦记报仇。” 燕纱凌:“……” 罗武立刻将严雷拖上来,看了花胤珣一眼。 花胤珣面无表情:“剁了。” 眼看罗武举起手中的剑就要落下。 燕纱凌目光一闭,这家伙真能干出来的:“住手。” 花胤珣闻言,目光顿时微微荡漾,如同这湖水一样波光潋滟。 “燕七公主为何如此护本王的手下,难道你们认识?” “今日东越朝圣,不宜有血腥煞气。” “这样。”花胤珣朝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的头顶,他的嘴正好是她额头的高度,“那公主可否赏脸与本王一同赏花?” 不赏脸他就杀了严雷? “恭敬不如从命。” “罗武,把那小子带回去。” “是。” 燕纱凌:“……” 花胤珣举步离去,燕纱凌跟随其后,随后并肩去……赏花。 凤绯夜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忽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花胤珣这是做什么? 可是再看那两人的背影,他忽而微微一怔。如此对比一看那画面突然格外熟悉。他似乎曾经看了无数次。但又说不上来,眼中那熟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花胤珣与燕纱凌走在樱花树林之间,粉红的花瓣不时随风洒下来。这景象像极了那日在幽都北山的萤火花园内的景象。 只是燕纱凌一直没有说话。 花胤珣走在她跟前,忽而停下脚步。 燕纱凌也停住脚步。 花胤珣冷着一张脸看了她许久,不说话,只是忽而大步上前,就要来摘她脸上的面纱。 燕纱凌原本想躲,但最终停了下来让他摘。 花胤珣牙关一紧,却忽而停下摘她面具的举动。两人离得很近,目光交织在了一块。他目光如炬,几乎想要将她焚化。或许别人能认不出眼下这个人,但花胤珣却记得这双眼睛。 “本王问你,燕纱凌到底记得不记得之前的事?” “记得。” “那为何在要在蓬莱殿上说忘了?” “不过是搪塞那些使臣的话,胤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罗战说唐千夙不是燕纱凌。” “……”果然越想要掩饰,反而过犹不及,如果她现在说她不是唐千夙,花胤珣要是把她面巾揭下来她想藏都藏不住。唐千夙目光一暗,“因为不想跟你有过多的纠葛。” 这么说她承认她就是唐千夙?这家伙真的还活着……很好。 是,她确实就是唐千夙,他刚才不是不断利用严雷来刺激她?知道如果她是唐千夙,必然会舍不得让他真把严雷给杀了。 “不想跟我有过多纠葛?”花胤珣目光一冷,“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见到我?”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花胤珣放置在她面纱上的手冷冷松开,花胤珣笑了笑:“确实没必要?那倘若本王要让一切变得有必要你又能如何?” “……你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最不想与我有纠葛?” 唐千夙不知道花胤珣想做什么,心中微微有些迟疑,随后微微一笑说道:“胤王将我打下山崖险些丧命,我欺瞒胤王一次,胤王大人有大量,就当是你我两清各不相欠如何?” “哼……”花胤珣冷声一笑,“你大概不大了解我花胤珣的作风,一向只能我负他人,而不能让他人负我,可明白?” “……”唐千夙垂眸不说话。 “本王不是你,即便被凤绯夜背叛还能在他面前若无其事,谈笑风生。” 谈笑风生?唐千夙目光一凛,没有回应花胤珣心中的冷嘲热讽。花胤珣见她沉默,心口更是郁闷。 凤绯夜伤她如此,她都能轻易放过,对他她却如此苛刻,果真不可原谅。 花胤珣目光冷冽:“显然本王没你大度,说过让你生不如死这样的话,在知道你还活着之时,突然格外强烈。” “既然如此,胤王大可杀了我。” 两人目光相接,一个冷冽,一个淡泊,花胤珣讨厌她这样无动于衷的眼神,走上前贴着她耳边说:“看来你还是没听清楚,本王不杀你,而是要你生不如死。” “……” “既然你说你心有所属,最不想的就是与本王成亲,那么就从这儿开始。” “……什么?” “我要把你娶回去,慢慢折磨。” 唐千夙这会儿目光微微惊愕看着他,随后笑道:“看来你对过往那点事还是耿耿于怀,花胤珣,你忘了我说过,只有爱得深才会恨得切,你还没将我放下呢?” 花胤珣闻言拳头忽而就捏紧,目光杀意。不过转念忽而一想,他若是生气了,一定就是中了她的激将法。于是眉一挑,目光里写满了嘲讽。 “你便猜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胤珣欲纳妾侍 这是她曾经让他做过的事。 当你去猜测一个人,无论你心中多么笃定对方就是你想的那样,只要对方没有亲口承认,那么你依旧无法给自己的揣测百分之百的肯定。 尤其是对于感情这样的事,猜测事最摇摆不定的说辞。 花胤珣见她不说话,冷冷说了一道:“本王刚从九重门回宫不久,本王母后一直在张罗问本王的婚事,十天之后你便随着那些被挑选的秀女一同进入西宫。” 唐千夙抬眼看向他:“你为何笃定我就会去呢?” “三年前,追随你的李卓宝、张耀祖等百名玄赤堂弟子,因为你的对凤绯夜的盲目信任,全部死在了狼牙谷,你……心里可将那些灵魂从你肩上放下?李卓宝的尸体是否如今还沉沉压在你的肩头?” 面纱之下,唐千夙牙关微微一紧,眼中没有什么波动:“时间能让过往烟消云散,过去与未来孰轻孰重,我心中自有答案。” 她如何回答,花胤珣倒是不在乎,只是凉凉又说道:“既然如此,哪怕是那三千人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严雷在你眼中也不过是过往云烟,对吗?” “……”她已经听出了他不急不缓的声音里那丝威胁。 “既然如此,便没什么可谈的。”花胤珣也没再多话,转身离去。 “……等下!”唐千夙忽而出声。 背对着她的花胤珣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头也不回问:“公主还有话要说?” 她知道他在拿严雷威胁她,斩杀严雷对与花胤珣来说,似乎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她现在无法知道他心中对她是有多么大的怨恨,不敢轻易拿严雷的性命去冒险。 她已经失去了李卓宝,张耀祖还有玄赤堂的那么多师兄弟妹。 花胤珣说得没错,那些因为她死去的灵魂,从来不曾从她身上卸下过。李卓宝那沉重的重量,那灼热的鲜血至今还在她的背后。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她将诗经里的这首《秦风·无衣》传教与那些将士,可最终战场之上,只有她活了下来。多么沉重而又深厚的情义,最终化作她身前身后无数冤死的战魂。 在九重门雪地上奔跑的那些英姿少年,那些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的纯真师兄弟们,如今已经化作了地下的白骨,即便再思念也无从找寻。 记忆,变成了永久的怀念,悼念。 所以严雷对她而言,是何等重要? 唐千夙低声问:“严雷是否可以还给我?” “还给你拿去送死?” “……” 身后一片寂然,花胤珣眉头微微蹙起,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带着嘲讽的表情:“可以还给你,但你必须拿自己来换。” “如何换?” “十天后出阁东越,嫁到西岐,做本王的妾侍。” “……花胤珣!” “做不做随便你,严雷的命我给你留十日。”说完不等她回话,转身离去。 樱花庄的花瓣漫天飞舞,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花海之中。唐千夙望着那人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狠狠叹了口气。 终归有些事,避无可避,要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她还以为,在她杀了北宫长离之前,不会再遇见花胤珣或是凤绯夜,只是这一切还是提前到来。 花胤珣辞别唐千夙,立刻到燕历面前辞别,立刻带上自己的人马连同严雷一起赶回西岐。 一路马不停蹄赶着回西岐。 罗武有些诧异问:“胤王是否收到了陛下让速赶回宫的消息?” 花胤珣面无表情:“没有。” “那殿下这么急……” “再不急,我们可就出不了城。” 罗武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燕皇妄图扣押殿下?” 花胤珣微微摇头:“燕皇不会。” “那是……” 花胤珣回头看被绑在马背上的严雷,目光微漾:“自然有人想要救那马背上的人,会想方设法把我们留下。” 罗武思前想后,方才胤王明知道雷子刺杀夜帝不会成功,还故意让他上前刺杀。而后又逼得燕七公主为严雷求情,随后跟公主赏花之后,就立刻辞别朝邑…… “殿下说说的那个人是燕七公主?” 花胤珣目光望向前方,那小子……那家伙向来不会坐以待毙,他可见识过了。 罗武想了想忽而又笑着问:“殿下果真想娶七公主吧?” “谁想娶她?”花胤珣脸上充满不屑,“本王?不是想娶才娶。” 罗武看了主子一眼,感觉主子与往常稍微不同,目光很亮,充满了光彩:“胤王,方才跟公主赏花可见了公主的模样?据说燕七公主美若天仙……” 花胤珣这会儿脸沉了下来,方才确实有冲动将那面纱给揭下来,可不知为何心中居然有些恐慌,想见却又不想见,想见却讨厌见,想见却害怕见。 他如此讨厌她,如此讨厌。看到那双眼睛,知道她还活着,简直讨厌到了极点。 “立刻信竹传书回宫,告知父皇母后,十天后燕七公主准备出阁到西岐,与本王成婚,请母后准备本王纳妾事宜。” “……”罗武愣了一下,昨日在大殿之上燕七公主不是说了不嫁?而且现在是纳妾? “如何?没听清本王所言?” “不是,恭喜胤王!只是纳妾……燕皇会答应吗?” 让燕七公主以妾侍身份加入西岐皇室?花胤珣斜睨罗武:“燕皇答应与否,那是唐千夙要操心的事儿。” “唐千夙……是何人?” “罗武。”花胤珣眉头一皱,“知道本王最痛恨什么?” 最痛恨话多的人。 “属下立刻传信!” 花胤珣已经在回西岐的路上?! 唐千夙原本还想着,要以严雷在东越的朝庆之日,妄图刺杀夜帝为名,将其扣押在东越,并让凤绯夜答应将刺杀他的此刻交由东越国处理,这样的话,她就有把握救下严雷。 可她居然晚了一步,花胤珣已经离辞别而去,而且把严雷带走了! 显然花胤珣已经猜到她会由此一举。 罗战问:“公主,现在该怎么做?” “他们此刻应该还没处朝邑,我们追上去把严雷救下。” “是,属下现在立刻就去安排。” 花胤珣的队伍已经出了朝邑。 天色已晚便在城外郊区的驿站落脚。 罗武说道:“殿下,似乎有一组人马已经跟上我们了。” 花胤珣目光一亮,说道:“你去把严雷带进来。” “是。” 严雷进屋,见到花胤珣他冷冷一瞥,自顾往桌旁的位置坐下,反正他现在一点也不怕花胤珣,以前被凤绯夜骗过,现在被花胤珣骗,他已经看透了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桌上放着好酒好菜,他也不客气,自己招呼自己开吃开喝。 花胤珣坐在一旁,也不出声,就看着他吃吃喝喝。看这人不客气地把桌上的菜扫了大半,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说道。 “你心里很恨本王吧?” 严雷瞪了他一眼:“你不配我恨。” 花胤珣也不恼,饮了一口酒,脸上没什么表情,幽幽说道:“你应该谢本王,你那雇十个杀手的钱,我已经让你接近凤绯夜两次不是吗?” 不说还好,一说严雷就有严重被利用的感觉:“你打心眼里就没打算帮我!” “我有说帮你?” “你……”是,当时花胤珣是没说帮他,只是让他有机会接近凤绯夜,严雷这会儿理亏又愤怒,不知道骂人家什么好,只能吹胡子瞪眼的骂了一句:“你这个卑鄙小人。” 花胤珣忽而就笑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胤珣设计套千夙 笑起来模样倒是跟以前有几分相像,虽然这人不大爱笑,但是严雷以前见他跟唐师弟在一起的时候,特别目中无人的一个人,笑起来像个孩子。 “笑……笑你大爷啊!” 花胤珣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真笑了。今天到底是有什么值得笑的事情? 知道唐千夙还活着?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他不是一直坚信,祸害遗千年? 花胤珣笑容一敛,给严雷倒了酒。 现在他给严雷做任何严雷都觉得此人居心叵测,瞪着他问:“你又想做什么?” 花胤珣掀起眼睫看他:“身上还有钱吗?” “……”严雷不可思议瞪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本王再让你雇佣一次。” 又来行骗!严雷啪的一下拍桌,指着花胤珣手指颤抖:“花胤珣你……你你你不可理喻!” 花胤珣自顾饮酒,还是那副冷心肠的模样:“你想不想见你唐师弟?” 指着他的严雷手一顿:“你……你说什么?”随即又顿时醒神,“别有在那装神弄鬼,我告诉你,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上当?让你接近凤绯夜本王没做到?” “……”是做到了,“可你想杀我!” “那你死了吗?” “我……”是啊,凤绯夜从来没说过要杀他们,可冷不丁就下手了,花胤珣一天说了要杀他好几次,还要砍他的手脚,可他如今完好无损。算了,君子不跟小人一般见识,严雷怏怏坐下,“唐师弟……我知道在哪儿。” “巴陵边塞的烈士塔里?” “……”严雷一听目光炽烈,“知道了还说!” “你当真认为她在那儿?” “……”严雷看着花胤珣目光淡然,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唐师弟跟宝哥他们还在?” “李卓宝,不在。” 严雷眼眶一红,轻哼了一声,倒酒闷了一口:“那唐师弟……真的还在吗?” 花胤珣看着他,再次伸出了手。 严雷一看这熟悉的讨债手,忽而闭眼轻哼,他真的是皇尊贵胄的子孙嘛!一半负气一半故意,严雷将身上仅剩了四个铜板逃出来放入他手心里。 “四个铜板雇你,你爱说不说吧。” 花胤珣看着手心的铜板须臾,修长的手指一握,收了那四枚铜板:“十天之后,本王把你唐师弟带到你面前。” 严雷这会儿浑身一激灵,看着他问:“此话……当真?” “本王几时骗过你?” 几时都在骗!可是严雷还是当真了:“我就再信你一次。” “不过,这十天之内你得听我安排,莫要再大喊大叫。” 又来了…… “好,我听你的!”反正他与他而言就是砧板上的肉,都得听他处置。若是那四个铜板真能验证唐师弟是否安在,那他当然愿意忍辱负重! “罗武。”花胤珣叫了一声。 罗武拿着一套衣服进来:“雷子,你把这身衣服衣服换上。” 严雷一看,那是花胤珣的衣裳,突然又有一种被卖掉的感觉,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花胤珣骗了,怎么还这么轻易就上当? “该不会有人想刺杀你,你把我当替身了吧?” 还算有点脑子……花胤珣淡淡问道:“你当真以为四个铜板雇佣的活就那么容易得手?” 到底谁雇的谁! 严雷很郁闷,但还是将他的衣服换上。 而花胤珣却换上了严雷的衣服。 随后“花胤珣”押着“严雷”一起上了马车,趁着暮色茫茫赶路。 车上传来雷子叫骂的声音:“花十三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说了帮我杀凤绯夜,结果你倒是想杀起我来!你不是人!” 雷子一路叫骂,没一会儿就被车内的另外一个人堵住了嘴,接着没声了。 沿途追踪的罗战回来禀报:“主子,严雷确实与胤王在马车上,我们现在行动吗?” 唐千夙摇头:“跟花胤珣的人正面冲突没胜算,我们得等待时期。” 花胤珣一干人等来到朝邑城外的槐南镇,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 夜幕浓重,他们不再连夜赶路,而是再一间客栈停下。 马车停在客栈的院子内灯光昏暗,“花胤珣”被罗武带下了车进了客栈,马车旁只留下两个看守的人。 唐千夙说:“你带人过去行刺花胤珣,我去救雷子。” “是。” 罗战带着人攻击了花胤珣,马车旁看守严雷的人闻声立刻赶过去救援。此时,唐千夙立刻摸到马车内搭救严雷。 车内光线很暗,而严雷此刻被施了术法不能动弹。 而那边已经传来罗武的声音:“胤王有令,看着车上的人!” 看来,花胤珣知道是他们来抢夺严雷了,唐千夙二话不说,将严雷背在身后立刻离去。 罗战等人看到主子得手,也迅速撤离。 穿着胤王服装的严雷问道:“果然是刺杀花胤珣的!” 罗武:“……” “你们不追?”严雷问罗武。 “你们四个,立刻将严雷护送回西岐,记住,越快越好。” “是!” 罗武:“你们几个,跟我来。” 严雷有些看不明白情况了,为什么将他送回西岐比去追花胤珣还紧迫?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真搞不懂花胤珣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他还是跟随着那几个护卫,一道就离开了客栈,连夜继续赶路。 后边的追兵一直跟随,穿着夜行衣的唐千夙背着花胤珣穿越过了深长的小巷。再听到后边有人跟随之时,忽而纵身一跃,一脚踏在墙上,飞身就上了屋顶。 虽然身后还背着一个人,但唐千夙的步伐轻快,气息平稳。 看来,这几年她非但没有死,而且身手也大有长进。记得以前她连夜翻墙给他送红薯,还踩碎了屋顶的瓦片。如今背着他也能飞檐走壁。 唐千夙与花胤珣躲在屋顶的阴暗一处,几乎融进了黑夜之中。 罗武带着兵马从底下的巷子追了出去,唐千夙望着那些人远去之后,背起花胤珣往院子里一跳。 在一间客栈之前她眼睛眯起看向屋内。借着室内灯火的照射,可以看到室内模糊的景象,确定那间屋子没人之后,她带着他翻墙而入。 雷子身上的术法需要些时间破解。只是当她把雷子放下来的时候她诧异无比。雷子身上的术法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糟糕,上当了!意识到这点,她转身就要逃开。花胤珣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哒哒两下点了她的穴位。 花胤珣不紧不慢转身走到桌前,将室内的灯点上。 室内一亮,他走回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然后将蒙在自己脸上的布扯了下来。 唐千夙微微闭眼,花胤珣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在设计她! “你看到本王似乎很吃惊?” 唐千夙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花胤珣也没有揭开她面巾的意思,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 “燕七公主不用那么客气,还亲自送我们到朝邑城外。” 唐千夙深呼吸,花胤珣说得对,以前他只是让着她而已。 “你不说话,那就是本王说错啦?你其实不是来送行,而是等不及十天,现在立刻要随本王回锦城?” 明知故问。 唐千夙在暗自运功,希望能冲破穴道,好一会儿才说道:“既然已经被胤王识破,那我就送你到这儿,恕不远送。” 花胤珣冷勾了一个唇角:“既然公主都将本王带到了客栈,不好生住一晚岂不是辜负了公主的美意?” 他能不知道她想什么?现在让他走那是为了更快地去追严雷。他当然要跟她再这儿多耗上一些时间,让严雷走得更远些他再离开,才能万无一失。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与爱无关的恨 聪明的人都知道各自心里的想法,但唐千夙亏就亏在了此刻身体无法动弹。 花胤珣从她身旁越过,埋头将桌上的灯火一吹,室内立刻陷入黑暗。他再走回来,往床上躺下。唐千夙就站在床前不远处,黑暗之中,花胤珣的目光放肆地停留在她身上。 即便只看到模糊的身影,他也那么紧紧盯着她,一望一夜。 天微亮,唐千夙冲开了穴位。 花胤珣也毅然从床上起身,离开之前说道:“严雷的命还剩九天,燕七公主好自为之。” 说罢毫不留恋,转身离去。 唐千夙看着窗外的天光,听到罗武的声音出现在了楼下,此刻她就算再想去追严雷已经来不及。 花胤珣要娶她,俨然是志在必得。 “花胤珣!” 唐千夙叫住了他。 花胤珣走到门口,停下脚步。 唐千夙看着那宽阔挺拔的背影,微微蹙眉。 “我真不能嫁给你。” 花胤珣闻言腮帮子一紧,目光阴暗充满怨气:“能不能由不得你说。” “可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北宫长离?” “那又如何?” “他想要你的心脏。” 花胤珣没有回头:“要我的心脏,与你何干?” “他要的是……你的真心。”唐千夙忽而觉得胸腔一阵翻腾,“要你为爱沦陷的心脏。” 花胤珣微微抬起头来,喉结上下摆一动,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唐千夙走来:“你是担心我会为你沦陷?” 看他决绝的眼神,唐千夙忽而皱眉回答不上来。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你沦陷?真心,唐千夙你拿什么还能要我的真心?” 是啊,凭什么以为四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人死心。 “你说过,时间能让过往烟消云散,你于我而言便是过去。我不会对你心动不会为你沦陷,不会再对你有半点真心。” “既然如此何必要娶?” “我就要娶你的不真心,就要让你悔不当初。”他逼近她,一字一句道,“你若真心不曾存在过,就不必再担心我的心脏,九天以后自己嫁过来。” 话说完,他走到门后豁然将门打开,头也不回离去。 原来花胤珣之前所说并不夸大其词,曾经那个对她几乎有求必应的花十三,果真只是在让着她,以他的才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果然有办法得到。 院中的马车离去。 唐千夙摘下自己夜行衣装束,换上便于出行的衣着。 一身浅蓝的衣袍,束着男儿发髻,走出了客栈。 回到朝邑城之时,已经太阳当空,商铺刚刚开始营业,已经有摊贩在街上吆喝。因为是东越的朝圣期之后阶段,街上已经挺热闹,外地人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游览观光。 唐千夙显然有些心不在焉,难道她真的就要这样嫁给花胤珣? 那这几年分离的时光又算什么? 唐千夙摇摇头,她从花胤珣的眼睛里,已经看到当年花十三的影子,他长大了,他的眼神变得像一个陌生人。 或许,他真的不过就是为了找她雪耻的吧。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当时辽疆国的雍丘城柳堤,分开之前对彼此说了伤人的话。 ………… ……“恨之切,爱之深……花胤珣你此刻杀了我,我会很高兴地一直记得我生命最终一刻,你爱我如命……” ……“燕纱凌,你说恨之切爱之深,那你这么千里迢迢来找我报仇,誓死相随的举动是否表示你心里其实才是爱我如命?” ……“你要这么想……” ……“那么从今日开始!从今日开始,看谁能恨谁再也与爱无关。我不会让你那么早死的,你就好好看着受着,我如何让你生不如死。” …… 谁恨谁再也与爱无关。 经历了太多,分开了太久,她已经有些相信那冷漠的眼神,确实就是他恨她再也与爱无关。 “公子……这位俊俏的公子爷!”摊贩的老板娘热情地上前挡住了思绪万千前的唐千夙,“公子在我们朝邑城,如何能不那一面折扇?” 老板娘热情的将一把画着樱花的折扇递过来。 唐千夙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身处在热闹的摊贩之内,这儿有卖折扇的,纸伞的,面具的,各式各样的工艺品摆满了整条街。 东越朝圣的时间里,会吸引来很多外来客,所以街上关于本土的商品琳琅满目,摆满了整条大街。 “公子面如桃花,唇红齿白,风度翩翩,跟这粉色樱花扇面的折扇,简直是绝配啊。” 有些盛情难却,唐千夙付了银两便把折扇给收下了。 她这才收了折扇,又被一旁卖面具的给半推半就的带过去:“公子爷,您拿了这折扇,再戴一个樱花面具,参加我们朝邑城今日的千面樱花表演,必然是最优雅的公子……” 千面樱花会,就是一群人戴着面具来朝邑城里玩,才加各种活动。唐千夙实在不想再应付这些人,手中折扇一打,巧妙避开了那卖面具的老板。 “不买。” 说完举步离去。 这条街两旁是高大的樱花树,落英纷飞之下除了道路两旁的摊贩之外,行人也不少,已经有很多人戴上了各式各样的面具。 唐千夙不喜欢面具,因为北宫长离就戴着面具,她讨厌那样的诡异。 所以,唐千夙凝神,目光穿透了面具之后看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北宫长离的面具是看不透的,至少至今她也没能看透。 唐千夙再次透视了一张面具,忽而心血翻涌。 落英最繁华的樱花树下,高贵的公子身穿白袍,一袭银色的头发披散了一身,脸上带着的是银色的狐狸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倾国的容颜…… 凤绯夜。 两人之间人来人往,但一切在凤绯夜看来是如此虚幻,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目光穿越人潮直视唐千夙,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唐千夙目光一寒,看着百里燕回与几名侍卫在后边紧随,她转身往人潮拥挤的地方而去。顺手还抢了刚才那个要卖她面具的老板手中的樱花面具,戴在脸上迅速离开。 凤绯夜早已经不顾一切追了上来! 可是面前攒动的人一个一个脸上都戴着面具,已经没有了唐千夙的模样。 刚才是他!真的是他! 凤绯夜晃眼又看到一个浅蓝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之内,立刻追了上去。他不敢叫她,怕惊扰这突然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梦魂牵绕的人。 直到追入一个空挡无人的深巷。 前头已经是死胡同,凤绯夜知道她就在他的身后,他没有刻意防备也没有回头,而是任由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之上。 凤绯夜如玉的手指慢慢卷曲成拳,喉头干涩,他轻声道:“我知道是你,只要你让我再看你一眼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让你杀了我。” 说着他就要回头。 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忽而一紧,制止他转头的同时,手劲已经发出,匕首就要落下…… 咻! 一把利箭恰时飞射而来。 唐千夙连忙闪躲猛然避开,凤绯夜连忙回头,却只见那个浅蓝色的身影纵身飞上了墙头,迅速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千夙!” 凤绯夜想要追上去,赶过来护驾的燕回拉住了他。“夜儿!” 其中几名护卫跟着翻上了墙头,追赶刺客而去。 “他是唐千夙!”凤绯夜面具之下的眼睛热切而又忐忑。 百里燕回没看到唐千夙的模样,只是此时从刺客脸上掉下来的面具在地上晃动还没有停息:“那人带着面具,夜帝如何断定她便是唐千夙?” “我方才见他就站在人群之中。” 百里燕回心里叹了口气:“夜帝不是经常见到他回来了吗?” 凤绯夜:“……” 百里燕回:“那她方才可否还是十六岁时候的模样?” 百里燕回这么反问,凤绯夜忽而又有些迟疑了,他也没注意是否还是十六岁时候的模样,只是他一眼就认定那人就是唐千夙! 难道真的是眼花了吗? 凤绯夜心中忽而极为失落,走上前将那面樱花面具捡起来。 百里燕回看他如此,以兄长的身份说道:“夜儿,此番回国后你真该成家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燕七公主出阁 凤绯夜闻言并没有回答。这个时候他如何有心情去想别的。 百里燕回说道:“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室,就不会再想很多别的事。” 凤绯夜触摸了下面具上粉色的樱花,面具上还残留了一丝温度。多么希望方才那戴着面具的人就是唐千夙,至少他还能知道他还活着。 没一会儿,那些追寻此刻的侍卫无功而返,并没有追到刚才那名刺客。 凤绯夜忽而一恼,随手摘下脸上的狐狸面具,连同手里那个粉色的樱花面具一起丢弃。 他不想再活在过往的内疚之中了,对于那样的心态他厌倦极了。 就算是唐千夙也无所谓。 这一刻,他是如此想要摆脱掉心里的内疚,也暗暗发誓不要再陷入这样的情绪之中。 “回千夜帝国。” 凤绯夜起驾回国,离开这个飘满粉色樱花的城,离开这个国度。从此以后,他只专心于报仇之事,再也不会再伤怀。 九天之后。 唐千夙如期出阁西岐国。虽然贵为公主,不用经过皇室皇子的秀女选拔,从进入西岐宫之后直接成为了十三皇子的侧室。 侧室的婚礼不比正室那么隆重,简单的参拜了西岐的皇帝皇后之后,唐千夙就被送入了西岐的西宫。 在西岐国,东宫是太子的居所,西宫便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所居住的宫殿,而西宫的主人就是花胤珣。 唐千夙的花轿在西宫的院子里停下,陪嫁的丫鬟四喜看花胤珣并没有将唐千夙从轿子里扶出来的意思,咳了咳。 “胤王,该是把公主接回去的时候了。” 红色的娇子外,缀着红色的刘苏,还贴着喜庆的“囍”字。花胤珣看了轿子帘须臾之后,目光一眯。 “四喜,把你家主子送到偏房去。” “奴婢送?” “你若不愿意你们就呆在院子里。”花胤珣说道。 “可是胤王,按东越的礼数,您要给公主将面纱给揭下以示公主已经结亲,从此后公主便可除去面纱……” “那面纱无所谓去留,你们看着办吧。” 轿子里的唐千夙算是听出来花胤珣话里的意思了,他就是要故意为难她。她也丝毫不恼,掀开了轿子的红帘自己就下了轿。 一身红色的嫁衣,头上还盖着红色的盖头。 吓得一旁的太监腿都软:“公主殿下,您不能自己下来啊,这可不吉利。” 既然花胤珣都不讲究礼数,她就更加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抬手就把盖头给掀开,转过身看向花胤珣。 “胤王,参拜的礼数已经完成,严雷所在何处?” 今日她蒙的面纱为红色,额前的宝石也是剔透的红,青黛描眉,眼角描着红妆,眼睛多出了几分妩媚姿色,只是目光依旧如之前那般沉静没有波澜。 花胤珣目光一指,严雷与罗武就在门口那处。 唐千夙看见了,问道:“多谢胤王。” 花胤珣看她依旧如此淡定,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不巧,今日正好那些秀女也送到的西宫,本王还要前去挑选一番,公主便自己招呼自己。” “无妨,胤王请便。”唐千夙对四喜说道,“四喜,我有些饿了,你让人将膳食送到偏房。” 说完就走。 “公主留步。”花胤珣倒不想让她摆出如此不痛不痒的模样说道,“既然公主饿了,便与本王一道前去兰亭,那已经准备好膳食。” “那多谢胤王款待。” “不客气,正好你也替本王挑选看看哪位女子更适合做本王王妃。”他一边说一边看唐千夙的眼睛。 唐千夙的眼神波澜不惊,微微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前往兰亭。 严雷看花胤珣这会儿终于闲下来,他可不管他们新婚洞房不洞房的,只管上前问:“你之前说今天会把唐师弟带到我面前,人呢?” 花胤珣斜睨一眼一旁的唐千夙冷声回答:“自己找。” “我……我自己能找得到还找你干什么?”严雷觉得这次自己肯定是上当了,“你果然又骗了我四个铜板!今日你娶亲还不够还要选妃!你哪来的时间把师弟带到我面前。” 花胤珣这会儿连话都懒得回答。 唐千夙看着严雷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忽而觉得一阵温暖。她以为已经全都离开人世的人忽而出现在眼前,如何能不动容。 一直骂骂咧咧,不知死活的严雷感应到了唐千夙的目光,看了过来。 唐千夙忽而对他微微一笑,目光温和。 严雷顿时住了嘴,这公主是在对他笑吧?虽然就看到了她的眼睛,但还是觉得挺亲切。也是,她在樱花山救过自己的命呢,于是他立刻收敛了方才毛躁的举动,点头行礼。 花胤珣看着两人“眉目传情”,可严雷完全看不出这人就是他要找的唐师弟,不觉在心里暗自摇头,对严雷的迟钝不敢恭维。 只是转念又想,即使再相似的人,也没人会想到,一个男孩摇身一变变成了东越国的公主。 凤绯夜不是也没认出她来? 此刻正值夏季,西宫之内绿树成荫,百花开放。波光粼粼的相思湖面之上,有一座人造的小岛,小岛不大,立着一座八角凉亭,亭子上写着“兰亭”两字。 兰亭的前方是一个小花园,种着很多花,不过大分布以蓝花为主。 一入庭院之内,就能闻到淡淡的兰花香味。 凉亭便垂挂着草帘,旁晚的夕阳斜照入亭,在草帘的缝隙穿插而过橙色的光芒。 宽敞的亭子内放置一个长方形的方桌,上边摆着食物瓜果与美酒。长桌后放置着坐垫,走在唐千夙前头的花胤珣往里边的坐垫上坐下。两人身上都还穿着红色的礼服,坐在长桌之前。 而此时西宫的文礼殿内,聚着八个姿色容貌极佳的女子,这些都是之前被选入宫内,准备让胤王挑选的秀女。 穿着粉色罗裳的女子叫裴蓉蓉,是当朝中堂大人的千金,她看着一旁还在照镜子的女子说道: “吴艳儿,你就别打扮了,今日胤王娶亲,这会儿也该将新娘带入宫,不会再来兰亭选妃了。” 吴艳儿是护国将军吴平桂的千金,原本是可以作为太子妃的人选,不过因为吴艳儿就喜欢胤王,便放弃了参选太子妃而等到胤王选妃的今日,进入皇宫当秀女。 “不过是娶个妾有什么大惊小怪?”吴艳儿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脸,“这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胤王这次娶回来的还是当年他最不愿意娶的燕七公主?” 正说着,一个太监就进来传话:“胤王请各位美人速到兰亭。” 此话一出,文礼殿立刻炸开了锅,莺莺燕燕立刻忙着打扮起来。吴艳儿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笑道:“可见着啦?胤王这是在新婚的今日选秀,那燕七公主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八名女子将自己打扮得最漂亮的状态,拿着一把透明的圆扇就赶往兰亭。 唐千夙刚想持起筷子进食,就见一群婀娜多姿的女子从相思湖的岸边,袅娜穿过汉白玉桥来到岛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个顶级美女,用小扇子半掩着面容低着头,不敢直接看花胤珣,齐声行礼:“参见十三殿下……” 花胤珣看着亭子外,红的粉的蓝的女子一眼,偏头问唐千夙:“公主觉得哪位第一眼最好看?” 记得以前他还气恼过唐千夙老盯着美女看,这会儿倒是觉得当时自己在唐千夙的眼中有多可笑。 唐千夙抬起袖子将手中的糕点吃下,一边咀嚼一边看着台下的八名女子。 “第三个的嘴唇很漂亮,用的是粉色的唇脂,跟她这身衣裳很衬,模样漂亮。” 第三个的嘴唇根本就看不到……花胤珣目光一凛,他怎么忘了,那么薄的遮挡物在唐千夙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她自然看得见。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师兄弟来道喜 唐千夙又看了一眼说道:“第五个胸部很大,腰很细,皮肤很好,手感应该不错。” 花胤珣:“……” 原本想气她的花胤珣闻言,脸黑了一半,为什么要告诉他手感不错?!一个姑娘家说话就不能含蓄些? “看胤王喜欢什么类型了,我觉得都不错,胤王艳福不浅。” 台下的秀女原本还等着胤王发话,可凉亭之内除了胤王之外居然还坐着燕七公主,而且两人都穿着成亲的红袍,看着还挺让人不舒服。 吴艳儿说道:“胤王,小女子乃护国大将军吴平桂的女儿吴艳儿,今年十七,琴棋书画也算精通,不如此刻让艳儿给胤王弹首曲子可好。” “允。” 立刻有丫鬟抱来了琴,放置于草坪之上。 吴艳儿将脸上的折扇移开,含羞带怯地看向花胤珣:“艳儿要给胤王弹奏一曲《相思赋》。” 裴蓉蓉也将那小扇子移开,躬身行礼:“只有琴声不免单调,小女子裴蓉蓉正好会跳此曲相思赋,便与艳儿一道给胤王表演。” 吴艳儿被人抢了风头,脸色大变,但也只能暗暗瞪了裴蓉蓉一眼说道:“裴妹妹请。” 随后吴艳儿的琴声淙淙,裴蓉蓉的舞姿款款,唐千夙一边吃东西,一边欣赏,丝毫没看出来她心里有任何不痛快之处。 花胤珣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既没有自己的情绪,也不会主动刺激他。他想做什么,她只管让他做便是。 花胤珣:“燕七公主可否能跳如此妙曼的舞姿?” “我自小习武,不懂音律舞蹈,比起裴姑娘的妙曼舞姿自叹不如。” “既然不懂,明日开始便练习。” “好。”唐千夙也爽快答应。 花胤珣心里如何能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老老实实听话?她心里一定在盘算着,如何将严雷一起带出西宫。 罗武上前说道:“胤王,有客求见。” 花胤珣点头:“传。” 没一会儿,便有客人鱼贯而入。 唐千夙一看来的人,微微错愕。 骆彦清?当年玄赤堂的大师兄!邢大年,阮小玉……这些都是玄赤堂当年的师兄跟师姐。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朱薰儿。 这些人不仅来了,还带着贺礼。 朱薰儿一进来便说:“十三师兄,真没想到才出关多久你就成亲了!” 骆彦清:“十三师兄,恭喜恭喜,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关仲平:“十三儿,统领他们最近任务重,就让我作为代表来给你道喜了。” 这些人怎么会来? 唐千夙还在吃惊之中没反应过来。 花胤珣已经站起来,而且还将她也拉了起来,难得一见的胤王这会儿给同门诸位抱拳行了礼。 “多谢到访来贺,请坐。” 唐千夙显得有些茫然地点头,两人身上还穿着大红礼服,还真有那么一丝新婚夫妇迎宾客的模样。 九重门的弟子们入座,都悄悄打量了下新娘子,不过可惜新娘子带着面纱看不清模样。 朱薰儿看着眼前这对一身喜庆服装的新娘新郎,顿时好生羡慕。什么时候她才能为凤绯夜穿上凤冠霞帔,成为他的妻子。 这段日子,凤绯夜比起以前更加令她难以接近。而且从东越国回来之后,百里燕回就开始在张罗着给凤绯夜建立后宫。凤绯夜是帝王,她知道他总有一日会有后宫佳丽,到时候她朱薰儿在他眼里就更加渺小了吧? 凉亭之内热闹非凡。 凉亭之外的八名秀女却十分尴尬,她们现在不像是来选秀的,而像是给人表演的歌姬舞姬。 吴艳儿岂能容得自己被这么的看低,将琴一停走上前来,再次请安:“胤王,艳儿的相思赋已经弹完了,胤王觉得如何?” 正在听师兄弟们说笑的花胤珣回头看了吴艳儿:“没听,换别的,你们不是排练了舞蹈,正好此刻献上吧。” 邢大年:“那我们可大有眼福了,还能见到宫里的宫女跳舞。” 吴艳儿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后笑道:“这位公子似乎看错了,我们不是宫女,而是胤王的妃子候选人,今日再次不是为了给在座的各位献舞,而是给胤王选秀” 胤王妃候选人? 方才还觉得新娘子挺幸福的大伙儿,这会儿再看向唐千夙时,眼里有了很多同情的眼神。居然再新婚第一天,就得跟着胤王选妃? 若是别人,大伙儿还能调侃一下,但十三皇子大伙儿也就只能赔笑看着。皇宫里的主子们谁不有很多的嫔妃佳丽。 气氛有点尴尬。 唐千夙看着大伙儿,笑着持起桌上的酒杯:“多谢诸位师兄师弟前来参加道贺,这杯酒我敬大家。” “恭喜恭喜。” 大伙儿也立刻举杯庆贺,以免让新娘子难堪。 朱薰儿这会儿觉得穿着红袍的新娘,仿佛就只自己以后的写照,顿时也叹了口气。嫁到帝王之家的女子,很多都是命苦之人吧,连堂堂燕七公主不过也就是当人的妾侍。 坐在唐千夙身边的朱薰儿说道:“嫂子,只要你能抓住十三师兄的心,那些女人不过就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消失的。” “没关系,只要胤王喜欢便随他去。” 看着师兄弟们对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尤其是唐千夙如此事不关己的模样,让花胤珣突然觉得这场选秀到底是他让她不痛快,还是让自己不痛快? 花胤珣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吴艳儿:“本王的席座之间何时允许你多话?” 周围的公公立刻说道:“还……还不赶紧献舞?” 吴艳儿这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又回头去献舞。但是花胤珣从头到尾就没看过她们在跳什么。这算什么选秀嘛。 严雷百无聊赖地将酒抬入兰亭,看到亭子里坐着的人时,他瞪大眼睛喊道:“大……大师兄!” 骆彦清看着严雷半晌,也惊愕地连忙站起来:“雷子!” 然后场下的舞蹈又是炮灰,亭子内的人完全沉浸在他们自己的气氛之中,没人欣赏舞蹈。最后那八个秀女只能悻然离去。 唐千夙看着严雷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这些年自己的经历,看着严雷的目光不觉有变得格外柔和。 花胤珣喝着酒,眼神不由落在了唐千夙的眉宇之间,这人此刻安安静静听着雷子哭诉,严雷情到深处泪流满面时,她也微微红了眼眶。 花胤珣瞬间跟着拧起眉头。 朱薰儿晃眼之间,看到唐千夙看着雷子,花胤珣看着唐千夙,那眼神深沉如海。忽而,薰儿心中某根敏锐的玄骤然绷紧,她猛然看向唐千夙。 那眉,那眼…… 该不会,该不会! 新娘子……是那个人吗? 不可能,唐千夙不可能还活着。百里燕回已经焚烧了她的尸骨不是吗?可薰儿知道唐千夙是个姑娘,所以越看这人越觉得像。心里恐慌着。 可转念又想,就算她是唐千夙,那已经嫁给了十三师兄,就算有朝一日凤绯夜知道她还活着,也不会再有机会接近她…… 可这如何能说得准? 凤绯夜对唐千夙一直念念不忘,到时候就算唐千夙跟十三师兄在一块儿,以凤绯夜也性格他真的就能放下了唐千夙?没关系,只要凤绯夜不知道她的存在就好,而且这个人也未必就是唐千夙! 朱薰儿心不在焉到离席。 花胤珣与唐千夙将他们送出了西宫,两人站在门口并肩看着那几辆马车远去。唐千夙没看好的大喜之日,因为师兄弟们的到来,确实有不小的惊喜。 两人不约而同偏头看向对方,目光没有掩藏多出了几分坦然。花胤珣眼神迅速冷下来,丢下她自顾先转身往市内走。 进了正殿,一名穿着藏青袍子的侍卫上前行礼,禀报:“胤王,北宫长离果然随着唐千夙进入锦城。” 正文 第二百章 没有新娘的洞房 花胤珣坐在正殿之上,沉思了须臾说道:“看来那人就是冲着本王与燕纱凌的心脏来的,他这么多年没有动静显然是时期尚未成熟。王朝,除了派人盯紧北宫长离之外,还留意蓝修的举动。” 花胤珣不仅对北宫长离的目的有所提防,同样对于蓝修与九重门的目的,他也有很多想要知道的地方。 蓝修他们必然隐瞒了他很多事,或许对他而言不一定是坏事,但过分的保护,反而更让他起疑心。 “是。”王朝领命之后,又忍不住问道,“殿下是否是知道,北宫长离既然是要针对您与燕七公主,所以才将她娶回西岐国?” 是这样吗? 要套用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花胤珣垂下眼睫,他不想去细究自己心里想什么,很多心事他已经不习惯再对人表明。只是,他也是在见到燕纱凌之后,才确信唐千夙还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说想要拿她来引出神出鬼没的北宫长离,未免有些太仓促。再者,就算是用她引出北宫长离,也不一定非要娶她。 娶就娶了罢,还死活只娶做妾侍。 他在证明什么? 过往已经过去?所有的恨都已经与年少的悸动毫无关系?他单纯就是为了想要报复她? 寻找那么多的理由是为了让自己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吗?花胤珣,四年过去,再遇到唐千夙,你是否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以前是觉得,既然北宫长离是为了要本王的命,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可看他如此执着于燕纱凌,想必本王与燕纱凌有着必然的联系。” 唐千夙说,北宫长离是为了要他花胤珣的为爱至死不渝的真心。北宫长离的目标锁定在他与唐千夙身上。有此可见,北宫长离要的是他为了唐千夙至死不渝的真心? 所以…… 花胤珣忽而从座儿上起身,走到窗前。 所以唐千夙,当年你是否是因为这个据我千里? 唐千夙,你以为了我好离开我的理由,我就能充分原谅你吗?我没这个打算。 她杳无音讯的这几年,以为她死了的这几年,他心里是多么的痛恨她。如今也一样,恨得想要把那人捏碎。 花胤珣从床边走了回来与王朝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罗武。”花胤珣又将罗武叫了进来,“盯紧燕七公主与严雷,没有本王的允许,绝对不能让他们出西岐宫。” “是。” 入夜。 偌大的西宫此刻挂着喜庆的红绸,大殿正中央一个吉祥的囍字,红色的蜡烛火光飘摇。婚房之内红,桌上放置一瓶绑着红绸的银壶。酒壶放置两个银色空空的酒杯,这是给新婚的他们和交杯酒之用。 宽大的床榻之上,红罗帐垂挂,红锦被铺张,锦被之下埋着红枣花生。 依旧红烛摇曳的屋子里,什么都有,就唯独缺了新娘。 花胤珣往桌旁坐下转头望向偏房的方向。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今天的一切对他而来,匆忙而有茫然。至今他心还没有一个落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唐千夙就在他周围。 唐千夙是燕纱凌……他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这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 他记忆之中的燕纱凌,却唐千夙的性格大相径庭。 花胤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起了他将燕纱凌打下悬崖那日的情景。 在西岐国的南部有座风桦山,山上有座燕飞行宫。 正值秋高气爽时节,宫殿就掩映在红色的枫叶之间,隐约可见山间楼阁高耸,翘角飞檐。 宫殿不大不小,但却人烟罕至,清净得很。 在此宫殿之中临山崖而建的燕飞亭旁,视野更是极好,能见到近处是红枫金杏,远处是苍松树林,仔细倾听可闻松涛浩瀚淙淙。 秋日的天空看起来离地格外高远,几行南飞之燕振翅飞过…… “十三殿下……”此时罗武进来禀报,“镇西王之子吴旭昌求见。” 镇西吴王之子?吴旭昌那家伙如何知道他在燕飞宫? 原本站在燕飞亭旁观景的花胤珣转过身来…… 少年花胤珣身型挺拔修长,穿着紫色衣袍,整个人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又透着一种凉薄不羁,他步入亭子内的石桌旁,抚袍坐下才开口说道: “传。” 说罢他给自己斟了杯酒,自饮自酌。 “人世十月,霜叶红于二月花,十三殿下好雅兴趁着时节来赏枫景!”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吴旭昌爽朗的笑声未歇,人从内殿走了出来,穿过庭院直奔燕飞亭,在亭子外驻足行礼,“吴旭昌见过花胤珣。” 花胤珣饮了一口酒,品了品唇间的酒香方才将酒盏放下,轻声短促一笑,不冷不热说了一声:“不知吴大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他没有让吴旭昌进入亭子或过来吃酒的意思,吴旭昌却也不在意,西岐过最受宠的皇子,哪能不傲气?他继续朗声说: “在下听闻胤王三次拒绝了东越国公主燕纱凌的求婚,旭昌今日特意来送上一份大礼。” 别说第三次,哪怕是第三百次他还是一样会拒绝,花胤珣不说话看着吴昌旭。 吴旭昌就当他收了这份礼了,双手拍击两声,随即几个小厮抬着四个绑着红绸的箱子进入了庭院。后边还跟着一支丝竹管弦的乐队。 花胤珣斜眼睨了那几个箱子一眼,又为自己添了酒,风景不错,酒也入口,就是人有点煞了风景,坏了酒香。 这世上就没有一处能开心喝酒的地方吗? 吴旭昌看花胤珣并无阻止之意,说道:“胤王若是喜欢旭昌的礼物,只管说一声便是。” 说了手一扬,乐师们立刻吹起笙箫,弹起琴瑟。 而四个绑着红绸的箱子非常神奇的发出光芒,红绸自动慢慢解开,四个用袖子掩面的姑娘徐徐从箱子里站起来。 她们身姿袅娜从箱子之内走出来,半掩的面容之上,一双双眼睛欲羞还勾人,舞步轻摇便朝着亭子走进些,秋波暗送只盼君顾。 花胤珣嘴角一勾,哂笑,只管吃酒。镇西王被放逐边塞二十年,吴旭昌此举显然是前来贿赂他的。 花胤珣正在吃酒,美人儿的水袖甩了过来,一阵香粉的气息随之而来,他微微皱眉放下酒盏,冷眼看向吴旭昌,杯中的酒也顷刻洒了出去…… 虽然只是酒,但洒出时似是兵刃,刮过了吴旭昌的脸颊立即划出了一道血痕。 吴旭昌噗通跪下。 音乐骤然停止,跳舞的美人更是吓得面色苍白,一组人马统统下跪。 花胤珣虽然最得皇帝陛下宠爱,但这人对于江山或美人,他都只是一笑了之,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喜欢什么东西。 这次吴旭昌献美人本就冒险。但谁让之前花胤珣回绝东越国的联姻时说了一句“本王娶任何人都有可能,唯独燕纱凌,绝不可能”。于是他便找来了其他的美人前来,谁知还是惹得十三殿下大怒。 吴旭昌俯首问道:“不知旭昌何处做得不好,让殿下生气了?” 花胤珣将酒盏搁在桌上,不屑解释,起身就要离开。 而就在此时,外头传来的了小厮元宝咋咋呼呼的声音。 “十三殿下正在会客,请容小的去禀报一声……七公主,七公主……啊!” “让开!” 女子一声娇喝,元宝已经被轰飞落进了院子。 随后一身红色装束,就跟颗朝天红辣椒的姑娘手持马鞭大步进了院子。 她脸上蒙着一层红纱,看不到她的容貌,只见红纱之上一双眼睛明亮无比,但目光十分凌厉,先是看向了亭子内的花胤珣。 他人在便好。 再见到院中跪着四个姿色极美的舞姬她顿时勃然大怒,火烈的性子爆发,也不问先后手中的软鞭立刻向院中的女子抽了过去。 “大胆舞姬,居然胆敢来给胤王献媚!”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燕纱凌的诅咒 话音一出软鞭啪!啪!抽在了舞姬身上。 她毫不手软,几个舞姬闪躲不及,身上立刻渗透出鞭子抽出的血痕。 来的人正是东越国七公主燕纱凌。 一旁的花胤珣对此冷眼旁观。 吴旭昌硬着头皮上前阻止:“七公主请息怒,这些其貌不扬的女子不过是来献丑罢了,刚才还被花胤珣嫌弃来着。” “被嫌弃那是活该!”她堂堂北国七公主都被拒婚,凭什么这些丑八怪不被嫌弃,“哼,今日是看在胤王的面子上本公主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再有下下次本宫扒了你们的皮当风筝!” 燕纱凌收了鞭子便走向亭子内,站在花胤珣面前下巴一抬,红纱掩映下隐约可见精致的脸部轮廓。 “花十三,我帮你处理了这些讨人厌烦的人,你是否该感谢我?” 他厌烦的可不单是那些人。花胤珣目空眼前的燕纱凌说道:“趁着还能安然无恙走出燕飞宫时立刻消失。” 燕纱凌是何等高高在上的人,亲自前来找这个三次拒绝与她成亲的男人。可他居然无动于衷,着实有些太伤自尊。 “花胤珣,今日我必然要你答应与我成婚,这世上没人能拒绝我。” “与你成婚?不可能。” “你!你是不是怕我长得丑?我现在就可以掀开面纱让你看,本公主漂亮着呢。” 作势她就要掀开面纱。 花胤珣嘲笑:“你就是把衣服脱了,依旧只是自取其辱。” “花胤珣!”燕纱凌大怒,“你到底你要如何才肯娶我?” “如何都不娶。”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纠缠不清。 这世间到底有无可以相处不厌的人? 罢了,他的耐性已经给这些人耗尽,已经没有必要留在此处。 “元宝,我们回去。” “是主子。” 一条软鞭忽而如灵蛇扑来,直接打穿了花胤珣脚边一个舞姬的心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花胤珣的衣袍下摆。 “花胤珣你再走,我就杀了这里所有人!” 花胤珣目光微微一凛,默然从那舞姬一旁走了过去。 啪! 燕纱凌的鞭子卷住了元宝的脖子往后一抽。 元宝呜一声往后飞去,被燕纱凌扣在了手里。 “花胤珣你若再不答应娶我,我就杀了他!” 元宝从小就伺候着他,他总不能依旧无动于衷了吧? 花胤珣此时脚步骤然停止,四周空气仿佛都凝固,他慢慢回过身来,目光极寒。 “立刻把元宝放了。” 在一旁的吴旭昌忍不住暗自咽了口气,偷偷又退开了几步。 花胤珣这人更是最不能被约束,想来我行我素,放着虽似是无害,但要真狠起来,那可是要人命的。 吴旭昌又往外退了几步。 燕纱凌知道花胤珣灵力高强,但她不怕:“我若不呢?” “不?” “对。”她就是要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亲口答应娶她,哪怕不是出自真心的,至少也能挽回她的一点骄傲。“我给你选择,一,跟我成亲,二,让他死。” 花胤珣嘴角一勾,说了一个字:“三。” “三?”燕纱凌知道这个字里有很多的威胁成分,“莫非……你要杀本宫不成?”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花胤珣若真敢伤她,那就是得罪了东越国。燕纱凌傲气说道: “那好,今日你若不敢杀我,你就得娶我……” “哼……” 花胤珣目光一冷,周围气流逆转。 咻 燕纱凌自认为灵力不弱,甚至她已经是北国女子灵力的佼佼者,但花胤珣一招还是轻而易举将元宝从她手里夺了去。 他将元宝丢到一旁,手里已经握上一把长剑。 元宝一看那剑…… 天……天道剑。 刚才元宝还没窒息,现在倒是快真吓昏过去:“主子!胤王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啊!” 花胤珣要做的事从来就没人能阻止。他身体极为轻盈,燃起一层白色的力焰,目光决然没有丝毫感情与退缩。 燕纱凌心里微微一紧张,但是……谁怕谁啊。 燕纱凌活力全开,身上红色力焰腾起,她长鞭一甩进攻而来。 啪!啪啪! 她的招数招招都是大攻,快而狠。 花胤珣身体闪动挥剑格挡她的长鞭,长鞭撞击在他剑面之上,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光。电光石火之间,花胤珣翻转剑身将她长鞭一卷。 嗡 长鞭被两人拉扯紧绷,燕纱凌稍显吃力,但却倔强的死活不肯认输,她就笃定花胤珣不敢真的将她如何。 花胤珣嘴角不屑一勾,力道一阵,天道剑震碎她的长鞭。 长鞭崩断,紧拉扯长鞭的燕纱凌后退数步。 花胤珣此刻分身上前,剑指一指,隔空封住她内力的同时,也将她再次震飞出去。 “花胤珣,你……你你敢!” 花胤珣不屑再笑,眼神极寒,在她身体飞出去之时飞身追上,手上的天道剑发出雪亮的光芒,他利落挑断了她的筋脉,废她武功。 细血如丝在半空飞溅,燕纱凌吃痛大喊 此时的她已经飞身出燕飞亭外。花胤珣一个回旋飞身,持剑飞回了燕飞亭,冷漠看着燕纱凌坠落山崖。 花胤珣对她,果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坠落的燕纱凌眼泪随风飘散,却哈哈大笑,喊着。 “花胤珣,只要我不死,你就祈祷这辈子千万不要爱上我,否则我会让你爱到撕心裂肺,爱到粉身碎骨!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 她的声音在山林之间层层回荡,像一种诅咒在不断被反复念唱。 而这个咒语,却似乎真的灵验了。 也只是似乎而已…… 花胤珣持起桌上的酒壶往镶嵌着宝石的银杯中倒下酒。 这么回想起来,早前唐千夙承认自己是燕纱凌,说是有目的来寻他报仇的,也说得过去。 只是…… 花胤珣将端起酒杯,细品杯中的梦回酒。 梦回酒清冽,后劲醇香。 只是……唐千夙与燕纱凌真的太不一样。 不过,不管是诅咒还是复仇,唐千夙,这辈子你我已经注定纠缠不清。花胤珣再次看向那个红红的“囍”字,目光炽烈。 这是花胤珣与唐千夙的洞房花烛之夜…… 婚宴之后,花胤珣并没有刻意去找唐千夙,两人从婚后就几乎没有碰上面。 花胤珣一方面在追踪调查北宫长离。另一方面,他故意给出唐千夙空间,看她下一步有何举动。这样,他才能知道她下一步的计划。 但奇怪的是,唐千夙并不打算带着严雷离开西岐皇宫,罗武几次来报,都说她一直在西宫,十分安分守己。 四喜看主子这么淡定,忍不住问:“公主,我们不带着严雷一起走吗?” 唐千夙懒洋洋在躺椅上躺着,晒着午后的阳光,她笑着说:“花胤珣如何能不知道我们要带严雷走的意图,他这么放任显然是欲擒故纵,我们无需徒劳。” “那……公主打算一直留在这儿?”四喜知道主子与花胤珣之间的事,她觉得公主其实留下来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公主一直就想嫁给十三殿下。 唐千夙斜睨了四喜一眼,没说自己去留,而是说:“你给罗战写信,说花胤珣的人已经也在追查北宫长离,给他们提供尽可能的线索。” “公主的意思是想联合胤王一起杀了北宫长离?” “能杀便是好事儿。”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胤王这样的决定?” “我若是与花胤珣走得太近就必须得走了。” “为什么?” “……你的问题越来越多了四喜。”唐千夙没好气道,“赶紧给罗战写信。” “是,公主。” 唐千夙看着茂盛的绿叶之间斑驳耀眼的阳光,她抬起手隔空触摸。嘴角起了一丝笑意,花胤珣,在你杀了北宫长离之前,一定不要再靠近我。 在你杀了北宫长离之后…… 或许就是我离开你的时候。 那时候,希望你的心安然无恙。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胤王的惩罚 花胤珣出宫已经有些时日,一进入西宫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西宫的花园之内,唐千夙正与四喜同行穿过,四喜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边放置的是沐浴用品。正要前往香山浴池,结果大将军的女儿吴艳儿给拦了下来。 “哟,这不是燕七公主嘛?”吴艳儿绕着唐千夙走了一圈,“燕七公主,据说你们东越国的礼俗,是夫君揭了面纱之后,日后便不用再蒙面对吧?” “正是。” “那燕七公主来到西岐已有十日还蒙着面纱,那岂不是胤王连面纱都未曾给你揭下?”吴艳儿嘴里满是嘲讽的语气。“这是为什么呀?” “那你们来西宫已经十天,还没能正是选秀又是为什么?”四喜可不能容忍自己的主子被人笑话。“按理说,像你这样的身份还得给我家主子跪安呢!” “你这个奴才也敢插嘴……”吴艳儿怒目一瞪又嘲笑道,“是你家主子几年之前就死乞白赖宣告天下非胤王不嫁。如今是嫁过来了,但洞房花烛之夜却在被关在偏房,成亲十日胤王都不曾来见一面,我为何要跟这样的人行礼?” “你……” “四喜,礼数乃是有教养之人所用,心不诚即便叩拜也是枉然,无需计较。” “你……你骂我没教养!?” 唐千夙之时看着吴艳儿一眼:“并不是,吴小姐很有教养。” “你……” “告辞。” 说罢唐千夙与四喜继续往前走。 吴艳儿骂了人却没得到回应,心里很是不舒服,一看四喜手中的沐浴篮子又追了上去:“你要去香山浴池沐浴?!” “真是。” “你晚些时候再去,让我先去。” “凭什么让你先去!”四喜真不爽这蛮不讲理的将军小姐,“我家公主……” “四喜,既然吴小姐想去香山浴池,那便让她先去。” “公主……是。” 吴艳儿看唐千夙处处妥协,更是变本加厉道:“都说燕七公主自小刁蛮骄横,看来也就只限在你们东越国额,出了国门不过就是一个草包。” 唐千夙不回应,只是转身的同时跟四喜说道:“四喜,殿下是否是今日回宫?” 四喜愣了一下,才忽而反应过来:“是的公主。” “估计也准备到西宫,既然香山浴池我们没法用,只能用殿下寝宫里的玉华池了。你等会儿再多准备一些花瓣,也许殿下回来也要沐浴的……” 唐千夙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吴艳儿听得一清二楚,心里顿时担心唐千夙这是要去勾引,连忙又上前抓住四喜。 “站住!” “你又要如何?”四喜一脸不悦。 吴艳儿轻哼了下:“香山浴池让给你好啦。” “不必客气,吴小姐可慢慢享用。” “我忽而不想这个时候沐浴,不然你们还当真以为我们西岐人不懂礼数,就算胤王不待见你,但毕竟你也是胤王的妻妾,你就用香山浴池好啦。” 这个时候吴艳儿表现出一副很大度的模样。 唐千夙笑道:“吴小姐果然通情达理,四喜,我们便去香山浴池吧。” “是。” 吴艳儿一看唐千夙果真往香山的方向走,掩嘴笑着对身后的奴婢说:“去多准备些花瓣,我们去玉华池。” 那奴婢说道:“小姐,那玉华池可是在胤王的寝宫之内,我们如此前去……” “傻瓜,届时便说是燕七公主霸占了香山阁,我们没地方沐浴无心闯入玉华池。再说,殿下若是见了我在池中,如此妙曼之躯,他还能赶我走不成?” “小姐果然冰雪聪明,奴婢立刻就去准备花瓣。” “要粉色的,粉色的衬我肤色。” “是小姐。” 四喜三步一回头地看那一对主仆,不解地问:“公主,殿下今日真的回宫了吗?” “不知道。” “那万一他要真回来了你还真让吴艳儿色诱他不成?” “若他想要何须别人诱惑,若他不要又怎凭对方诱惑,不需计较。” 唐千夙也没有想跟那些女人争夺的意思,更没有打算与花胤珣有所交流,如此冷淡以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站在高处回廊里的花胤珣俯视眼下发生的这一切,目光幽暗。唐千夙她还真做得出来。 罗武问道:“殿下,要不要属下前去将吴小姐拦下?” “不用。” 严雷在一旁冷笑道:“殿下果然艳福不浅啊,东越大殿之上信誓旦旦要让人将公主许配过来,现在好了,这西宫里除了有肱骨大臣的女儿之外,又多了异国公主,多好啊。” 花胤珣看着已经在他身边呆了两个月,却对他日渐不满的严雷:“罗武,一个时辰后让严雷去清扫玉华池。” “我去清扫玉华池?” “每一块砖都必须擦得仔仔细细,恢复如新。” “你……给我指派任务没问题,扫你们风流后的浴池也没问题,可你堂堂十三皇子说话不算话,说了把唐师弟给我带过来,如今呢!” 花胤珣冷眼一瞪他,没说话,转身就走。 罗武问:“殿下这是要回寝宫?” “本王去香山阁,你们不必跟着。” “你去香山阁让我洗什么浴池啊?” 花胤珣停下脚步回头对罗武说道:“在玉华池热水中放入一些痱粉。” 罗武愣了半晌,忽而咳咳几声:“……是,殿下。” 雷子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痱粉……毒粉啊,触及皮肤会起红疹子极痒无比!搞不好毁容的……” “胆敢私闯玉华池多少得付出点代价。罗战,痱粉要去燕七公主的偏房拿。” 罗战嘴角微微抽搐,点头:“是。” 花胤珣这会儿离开了回廊。 “啧啧,人家姑娘不就是想跟他好嘛,至于如此歹毒?”严雷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罗武他为什么让你去燕七公主房里拿痱粉?” 罗武:“……” 严雷:“不对啊,他怎么知道燕七公主房里有痱粉!” 罗武看着严雷:“别问了,跟你解释起来,很费劲,我先去干活儿。” 花胤珣走到了香山阁的门口,四喜惊讶张大嘴就要行礼:“胤……” 花胤珣面色严肃做了一个噤声的命令。 四喜忽而就为难了,她应该让公主知道胤王来了的,但是胤王的命令她也不能不听。而且胤王跟公主如今已经是夫妻,按理说胤王要进公主的浴室,她一个小丫头也说不上话。 四喜只能抓了抓头,看着十三殿下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走了进去。 在西岐皇宫之内,有几处温泉之地,西宫内的香山也算是一处。 香山阁室内点着数盏宫灯,室内显得也算亮堂。但因为热水蒸汽腾腾,室内的敞亮又蒙上了浩渺的白烟。 花胤珣推开门的刹那,问到了淡淡的花香。花香之中带着水蒸汽的潮湿雨温暖,立刻笼罩了他一身。 在这夏天的时候,这气息显然是有些太过温暖了的。花胤珣脱下了外衣,只着乌金长袍入内。长袍的下摆处是一双藏青色的靴子,靴手表面绣着精细的蛟龙圄纹。因为是同色暗纹,乍看平淡无奇,细细打量,却隐含豪气富贵。 花胤珣挥了挥手,里边的宫女也全数退下。 西宫虽不及东宫那般尊贵,但历代都是宠子殿堂,这香山阁内的布置也尽显了奢华。 除了一个大水池之外,房内还席地而设一张地席大床,床面宽敞,铺着红色金丝的锦缎,软被高枕,一应俱全。 大床前面的内门是璀璨的珠帘,外门外罩红纱帘,纱帘轻抚,在温暖的灯光之下,流泻chu水一样的奢华暧昧。 显然,这地方供西宫皇子取乐很是适用。 花胤珣往床上一座,看着水池之中背对着他,靠在池边泡汤的唐千夙。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揭下面纱 此刻她黑发盘在头顶,露出了洁白修长的脖颈,花胤珣就看着脖子后纤细又骄傲的骨头,微微眯起眼,手心不觉感觉到空荡。 那管脖子,他曾经捏过无数遍。 唐千夙已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四喜便叫道:“四喜,不是要给我搓背,还不快来?” 花胤珣闻言微微挑眉,随后站起身来,大步走向浴池。 边走边将外袍解下,随手扔在地上,他只穿棉白的内衫,硬朗的面容此刻染上了一些不羁的神情。 她果然大度到可以任由别的女人去引诱他? 花胤珣目光一冷,随意地挽起袖子,露出有力的手臂。来到池子边,更觉得,顿时清香四溢,暖意袭人。 察觉到身后的人靠近,唐千夙起身,背部离开了池子的边缘,露出了如玉般的背。从花胤珣的角度,能看到她细腻的肩膀,还有身侧那圆润的弧度。 十四五岁的丫头,身上俨然已经多了女子的温润于柔软。多年之前那青涩的碰触,手心的触感忽而格外清晰起来。 花胤珣目光染上几丝水汽,蹲下来,看她没有带着面纱的侧脸,那修长的脖颈,手指微动,抬起轻触她的脖子。 就在他大手覆上她脖子的那一刻,唐千夙猛然被惊动,几乎是同时出手击打了水面,砰的一声,水花四溅的同时,唐千夙已经离开了池子。 白花花的水落下之时,花胤珣看到的就是一个轻盈的身影瞬间钻入屏风之后。 反应倒是快得很。 花胤珣起身盯着那屏风。 屏风那处这会儿并没有衣物可遮蔽,唐千夙躲在屏风之后依然能看到花胤珣此刻正在紧盯着的屏风,她叫了一声。 “四喜,给我拿衣裳过来。” “没本王的命令谁敢进来?” 唐千夙微微皱眉,成亲这么多天他对她都不闻不问,今天这人是想要做什么? “殿下是想用此地沐浴对吗?” “对,你过来给我搓背。” “……”若是现在她推脱,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毕竟她现在身上没有衣服,“好,还请胤王行个方便,让我先将衣服穿上。” “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嫁给我,我看你那是你的荣幸。” “殿下迟迟不肯揭我的面纱,我还以为殿下不想见到我。既然殿下忍不住想看了,那么……就看吧。” 唐千夙说罢立即从屏风后走出来。 而花胤珣此刻已经将身上的单衣卸下,步入温泉之中,坐下,侧边对着她那方向,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摆出一副他不屑一顾的模样。 唐千夙没有不会,信步沿着池边走向放置衣服的地方。 花胤珣听到她脚丫与地板发出声响,喉结不够自主忽而一动,心中有些燥热起来。唐千夙将白色的中衣穿上,系上绑带。 看着那面纱一会儿,终于还是持起往脸上蒙住。 “还不快过来?”花胤珣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语气之中不难听出他的不耐烦。 唐千夙悄悄深呼吸。 花胤珣侧脸眉目英挺,水中的背也硬朗宽厚。 她不由想起多年之前偷看他在瀑布之下洗澡的情景。 不过此刻眼前这人,显然已经完全剥了当年的年少模样,健美的脊背如蝴蝶展开双翅,肌肉线条华丽流畅。 男人的脖颈与女人不同,充满了力道与阳刚,那一块最骄傲的骨头,曾被她多次揉过,此刻回想起来,还依稀记得那柔韧的触感。 背后那双眼睛,几乎让花胤珣想要回过头来来确认她看着他时是怎样的眼神。她是否也在看,他最骄傲却也最柔弱的傲骨。 于是他轻喝一声:“还不快点儿?” 有些心猿意马的唐千夙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下意识听话的迅速迈步,突然脚下一滑就踩空,她踉跄着往前直接向着池子栽倒下去。 她刚想发力寻个支撑自己的招式,以免狼狈入水。 一只有力的手已经一把托住了她的腰,手上两下利落的推扶,唐千夙被摆弄得半跪在浴池边。 花胤珣面色不善看着她:“看来你不单想帮我擦背,还要做别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还带着微微的压抑。 唐千夙看着眼前这尊修硕的身体,还有那已经被水湿透的白色单裤,下意识地别开视线。 华引胥看在燕历,目露不屑,转身他又坐回了池子内。 “别装得一副好似没见过的表情。” 是啊,她以前不是透视过他很多次了嘛?这会儿倒是不敢看了。 唐千夙又偷偷吐了口气,暗自甩甩头。 来吧,不就搓背按摩嘛,一个对人体脉络精通无比的人,还怕按不了他? 唐千夙推按着这人后颈和肩膀。 花胤珣的身体忽而比之前更僵硬起来,显然对这双手的碰触有种不能不抵抗的本能。 唐千夙忽而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殿下,放松。” 花胤珣面目冷峻,想在反驳她几句,可身体的反应比他话语诚实,于是抿嘴不语,尽量适应她的碰触。 唐千夙十指温润细长,一寸一寸摸下去,细心地按摩,按过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按到穴位处,花胤珣蓦地咬紧牙关,胸腔洇汗,喉间微微颤动。 很舒服了,是唐千夙的手,是她的力道,即便这双手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舒坦。 脖颈不觉想要弯下,等待她手指的莅临,但忽而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笑,立刻回过神来,绷紧背部。 只是按着按着,他眼神慢慢就溶进了水色,目光变得凌乱又沉醉。他心里忽而酸不溜得,很多话想要直接问她,但她终究不是当年的唐小四,两人关系终究淡了,回不到过去。 唐千夙变了,几乎不对他笑,也不对他闹。 想起白雪之间,那温热如火一样的小小少年,花胤珣气势忽而微微就低了,硬邦邦的身体失去一些支撑的力气,他闭上眼睛。 想问“小四儿,从军那些年苦不苦”问不出口。想问“杳无音讯的这几年你都做了什么”无法问。 几年光阴,深重的痛苦与全部的思念都说不出口。 滴 唐千夙光洁的额头滴下的一滴香汗,落在了花胤珣的鼻梁上。 花胤珣忽而张开眼睛。 两人一上一下,一个仰着头,一个俯着头,目光交接。 时光刹那间迅速倒流,那日在九重门井宿殿内,她给他刮胡子的时候,两人的目光也曾在瞬间电光石火般冲击对方。 唐千夙在迷失的瞬间就能迅速回过神,猛然就要抬头起身。 花胤珣却更快地抓住了她,迅速拉住了她放在他肩上的手腕往前一扥。 唐千夙猛然往前一跌,越过了花胤珣的头顶,直接被摔入水池之内。 池中水浪拍起,她眼前一花,又被人拨蒜一般的提上去。 哗啦 破水而出。 “咳咳咳……” 都是自己太大意了,还以为花胤珣跟以前一样无害,简直就是高估了他的善良。唐千夙呛了好几口水,被他扶着站在水池中央。 温热的水漫过他们的腰,雾茫茫的水蒸汽弥漫着整个浴池。 朦胧的白雾中,唐千夙身上的白色衣衫尽湿,紧紧的贴在身上。 她身姿非常高挑柔韧,此刻衣服贴身更是衬出她的窈窕曼妙,凹凸玲珑。 修长的双腿此时正贴在花胤珣的腿上,花胤珣妨碍不过是想奚落一下她,更是气恼她总是能瞬间抽身而退,才有了方才的举动。 可看她此刻狼狈咳嗽的模样,不由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以前从不曾发现,挺秀的脊梁骨居然能够如此光华柔软。他目光一热,凝视她湿漉漉的眼睛。 唐千夙却猛的身体一僵。 危险! 想要逃跑,花胤珣却忽而揽住她的腰,一把拉下她脸上的面纱。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欲纵故擒 几番冲动想过要揭下她的面纱,心中却忐忑不敢行动。此刻情难自禁的举动,让这人的脸终于毫无遮掩印入眼睛。 模样恍惚之间看像是变了一个人,但仔细再辨认,这模样还是原来那般。 只是眉目之间少了少年的那抹俏皮与稚嫩,多了做为女孩子的妩媚。一双明澈的眸子,似是越打磨越光亮的玉石,隐隐透露清润光华。 这管鼻子高高的,比起普通女子多了些俊俏。 红唇潮湿,在微微的白雾之中,如晨雾之中含露的春花。 是当年那个好看的男孩儿,是他想要抱在怀中捧在手心的唐小四,是那个让他立下重誓要报复的唐千夙! 爱恨纠缠如藤迷茫如雾,霎时间让花胤珣猛然低下头,狠狠的吻住了唐千夙双唇,深深的痛吻下去。 唐千夙惊愕得来不及闭上的嘴,被他带着激烈狂野的气息骤然侵入。 男人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箍在怀中,一手死死的按着她的后脑让她避无可避,霸道得无以复加。 惊愕初定,唐千夙回过神来的瞬间抬脚就往他身上踢。 只是水下的阻力让她惊觉这举动太多没有力量,花胤珣退都没退开,一手抱住她的腿缠在身侧的同时,眼神邪魅,往前顺势将她往水中扑倒。 嘭 巨大的水花砰然溅起,被排开的热水又迅速回笼,刹那间将两人掩埋。 两人的黑发在水中如墨汁散开,缠住了对方的视线,花胤珣压在唐千夙的身上,慢慢沉入水底。红色的花篮凌乱四散。 唐千夙觉得沉溺窒息,眼看就要被慢慢压倒水池底部,花胤珣拖住她的后脑勺,再次吻上她的唇。 更沉溺,更窒息。 因为水下,更因为这似乎在发泄某种不满的亲吻。 唐千夙在水下挥动拳脚,双手被剪在身后,修长的双腿被他牢牢卷住。此刻她的脑子似乎都被灌进了水不能思考,只是张嘴便咬破他才唇。 鲜红的血随着水流动飘散消失。 而她这反抗的举动也彻底惹怒了也被困扰着的花胤珣,激发了他的yu火。双手忽而有些不耐烦,一把拨开了她衣衫的前襟,露出大片晶莹的肌肤。 她的手也在此刻得到了解脱,手上划出了一道术法,发展忽而在水下破开。 气浪轰退花胤珣的同时,唐千夙破水而出爬上了岸,花胤珣也哗啦从水底站了起来,手迅速地抓住了她堪堪落地的脚踝。 唐千夙另外一只脚立刻反踢,脚下生风,下手一点也不手软。 花胤珣不得不松开了她的脚踝,偏头躲过的同时,又抓住了她飞踢的那只脚。 两人一个在水里站着,一个坐在水池之外。他站在他的腿间,她的一只脚被他捏着,没法动。唐千夙也不打算动了,居高临下垂眸睨着他,一脸不屑。 花胤珣摸了一把脸,满眼阴郁。 “别忘了,你已经与我成亲。” “所以你要强迫你的妾侍?” 花胤珣光火瞪着她:“你不反抗,何须我强迫。” “嫁给你非我所愿,我为何不反抗?”说一说完,被捏在他手里的脚丫顿时一痛,被他用力握疼了。 “你还不明白,你越是不愿意做的事我越要做。” 唐千夙忽而的牵起嘴角,轻轻的眯起了眼睛,忽而笑道:“那好,你来要吧。反正我也是出过嫁的人了,清白之身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正好我洗好了,现在就去那床上等殿下。” 花胤珣闻言没有高兴,忽而觉得愤怒。 唐千夙用力一踢被他握住的脚,当真往室内那张大床走去,边走边说:“你打算要强暴几次才能解恨?” 混蛋,说得如此不痛不痒! 花胤珣紧抿着嘴,知道她在用激将法,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该死的,他当真以为他真不敢对她怎样?花胤珣恼怒之余,忽而从水池里走了出去,一步一步走向那张红绫大床。 床边是唐千夙脱下的那身湿答答的衣裳。 唐千夙就躺在床上,红被盖在身上,她望着他目光没有怯意,没有期待,而是无所谓,甚至嘴角还吟着那抹淡淡的轻视。 花胤珣尤其讨厌她这样的表情,紧抿的嘴唇再一紧,看着床上那人冷声道:“如此恭顺,脱了衣服等候,看来你心里其实早就想要我那么对你是吗?” 他在给自己台阶下。 随即冷冷说道:“如此廉价的姿态,忽而让本王毫无兴趣,西宫女人甚多,想必在玉华池也会有不少人如你这般在等候本王。”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取了架子上的衣袍便离开香山阁。 唐千夙狠狠松了口气,抱住了身上的锦被,若是花胤珣当真扑过来,她真要将自己给他? 其实,她是在赌。若是以前的花十三,定然不会欺负她。果然她赌中了,该高兴的事,可却让她觉得害怕,她害怕被他喜欢。 唐千夙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四喜将她头发擦干了,回到了大殿的院子内,就被罗武叫了过去:“凌姬,胤王让你即刻前去大殿。” “……好。” 唐千夙便直接去了大殿。 一看大殿之上坐着一干秀女,其中一个哭哭啼啼的就是吴艳儿,唐千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吴艳儿脸上居然长满了红包。 奇怪,刚才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过敏了似的。 吴艳儿一见到她就叫道:“殿下,就是她,她说她要用香山池洗澡,就让我去用玉华池,结果……结果我就这样了!” 吴艳儿骂骂咧咧了一顿,这会儿才留意到,唐千夙已经卸下了面纱,一张脸还有几分姿色,甚至比起选秀的女子好看上血多,顿时哭天抢地。 “殿下您要为艳儿做主啊,肯定是有人在水里下了药。” 正座上的花胤珣看向唐千夙,面无表情问道:“燕纱凌,是你让她去玉华池的?” 唐千夙摇头:“没有。” “还说没有,绿柳你快说方才你所听见的事实。” 绿柳是吴艳儿的贴身婢女,当然说道:“确实是凌姬不让我家主子到香山阁沐浴……” 唐千夙:“绿柳要这么说,那我家四喜可就有的反驳了。” 吴艳儿:“就是你不想让胤王选妃,所以想要毒害我们这些秀女,你动机与嫌疑最大……” 花胤珣摆摆手,制止她们再说,就对唐千夙说道:“你也算精通医理,就帮她看看,她这身上是怎么导致的。” 唐千夙上前给她做了鉴别,说道:“皮肤感染所致,确实像是中了毒。” “启禀殿下。”此时老太医也赶来了正殿,“微臣仔细检查过,吴秀女身上所中之毒是痱粉。” “殿下!”吴艳儿顿时哭天喊地喊冤,“确实就是凌姬所为啊……” 花胤珣看向唐千夙:“凌姬,你就如此想要想要成为本王的专宠?还不择手段加害于吴秀女?” 唐千夙:“……” 四喜:“回胤王,绝对没有此事,凌姬连正殿就没进来过不可能下毒?再说有动机,几位秀女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啊。” 另外几个秀女顿时普通跪下:“殿下,我们绝对不敢擅自进入正殿或殿下的寝宫。” 花胤珣:“看来你们都知道,在西宫哪里不能进?” 裴蓉蓉:“这些礼仪在宫女掌事有跟我们交代过。” 花胤珣这会儿看向吴艳儿:“吴秀女可也一同接受过训言?” 吴艳儿:“我……我……”要是说没听那也是罪,被责任起来她也说不过去。听了还乱闯也是罪,吴艳儿不敢造次,“艳儿受过训言。” “既然听过还胆敢进入玉华池?” “是……是凌姬让艳儿去的玉华池。”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雇佣严雷 “你这话证据不足切先不论,那若是凌姬让你去坐圣上的龙椅你也会去?” “艳儿不敢。” “吴秀女不守礼数在先,本王也不考虑将其留在宫中。来人。将护国大将军之女护送回将军府,另外派一名御医跟去救治,以后不得再进入西宫。” “是。” “其余人退下吧。” 唐千夙有些莫名其妙,跟着那些秀女就要退下。 “燕纱凌,你留下。” 其他人退下,花胤珣翘着二郎腿问:“你果然在意本王选妃的事对吧?” “不对。” “那么……元宝,呈上来。”叫元宝的小厮将一个药盒子呈上来。花胤珣继续说,“这是痱粉,在你房间里找到的。” 唐千夙哭笑不得:“既然是在我房间里找到,为何胤王方才不说?” “因为本王着实不喜欢吴艳儿,所以干脆借你的手将她赶走。” “殿下用词可要谨慎,我从来没伸过这样的手。” 花胤珣也没打算跟她大讲道理,反正他只是要一个借口惩罚她:“本王向来最讨厌麻烦,既然吴艳儿简单处置,你也一样,从今日起到书房抄写妇德内训。” 这人是不是随口就能定别人的罪?还是信口开河那种?唐千夙不想跟他多说,点头应是。 严雷站在门口听到这人说话,几个白眼不断丢过来,明明是他自己下的手,结果还把罪责加到别人身上,是不是皇室之内的人都这么无耻。 凤绯夜是,花胤珣也是如此。 严雷不打算再进这个门,因为花胤珣太让他想要刺杀啦。 这人说话不算话之外,严雷说着转身就要走,正好唐千夙也回过头来。 雷子晃眼一看,走了两步,停下脚步之后,猛然回过头看向唐千夙,然后惊呆了。 这人是燕纱凌没错…… 可这模样分明就是唐师弟的样子。 唐师弟……燕纱凌……花十三娶了的媳妇儿,啊,雷子脸皱成了包子,呐呐走了过来问:“怎……怎么回事儿啊?公主你……”雷子磕磕巴巴半晌,忽而走到花胤珣面前:“十三师兄,这……你没骗我?” “你还需要人骗?” “啊……”雷子哽了半晌回头看向唐千夙,“咋,咋回事儿啊?” 唐千夙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对他伸出拳头最后敲向自己的胸膛,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经常做的动作,雷子一看眼睛就红了。 唐千夙叫道:“雷子。” “……”雷子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咬着嘴唇,男儿刚强的眼眶热得溶化,眼泪啪嗒就掉下来,“唔……”哽咽着走上前,一把将唐千夙抱住,“师弟……” 说完直接大哭。 这哭声他压抑了很多很多年,那深刻的感情就有多深刻的痛苦,这些年一直就埋压在他的心里,无处倾诉,无处痛哭。但在看到唐千夙的这一刻,悲痛与思念如同洪水绝提。 花胤珣看着抱在一起的那两人,有些于心不忍拧起眉头,忽而他起身,举步离开了正殿,走了殿门挺远,依旧能听到雷子的哭声,一遍一遍传过自己的脑海。 许久之后。 西宫兰亭之内,花胤珣独自一人坐在亭子中央。 严雷面色严肃地走到了他跟前。 花胤珣放下手中的卷轴,淡淡看向他。 两人没有说话,花胤珣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严雷看着这人,忽而双膝跪在地上给拜了大礼。 “十三师兄,这些日子是我错怪你了。” 知道唐千夙就是燕纱凌之后,严雷忽而明白了花胤珣所有的用意。花胤珣从来不跟他解释他的动机,但此刻他却忽而全能能明白花胤珣的目的。 花胤珣看着他,脸上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严雷抹了一把脸,眼睛还是红红的,却像个孩子一样笑着看花十三。 “我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宝哥跟唐师弟还有耀祖是我最亲的兄弟,现在宝哥跟耀祖都不在了,唐师弟就是我最亲的人,我……我谢谢你把他带到我身边。” 花胤珣闻言目光投向他:“我可从来没把她带到你身边的意思。” 严雷一囧,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很感谢你……”严雷这会儿忽而想到,“不过,你把唐师弟给娶回来,是为什么?” 花胤珣垂下眼睫,思考了许久,又朝严雷伸出手:“还要雇我吗?” “我……我没钱了,真没钱了。”严雷这会儿也不觉得花胤珣跟他拿钱有什么不对了。 花胤珣这会儿从自己的钱袋里,把严雷原本给他的那个钱袋,还有四个铜板如数放在了桌上,严雷的面前。 “雷子,换过来,我雇你,成吗?” 严雷看着花胤珣认真的眼神,忽而坐得笔直:“只要我严雷做得到,别说雇,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若是我想让你帮我监视你唐师弟呢?” “什么?那不成……”严雷看着花胤珣严肃的表情,反对的意见忽而咽了下去,花胤珣似乎有很大的事儿要交代给他,“这件事关系到唐师弟?” 花胤珣:“以唐千夙的性格为什么这三年她活下来了,却一直没有找凤绯夜,你有想过她这三年都做了什么?” 严雷摇头:“我还没来得及想呢,也没来得及问。” “她不会完全告诉你的,但我可以告诉你有人正筹划着要杀她,而她也在想方设法扳倒那个人。” “所以……你想让我跟在她身旁,给你监视她的举动。” “总算你还有能想明白的事。” 严雷没听出来这话人家在挖苦他,严肃着一张脸说道:“那你之前还说也想杀她呢!而且你把她娶回来还对她那么不好,我怎么知道你是为了她好还是为了让她不好。” 花胤珣想拿桌上的书敲他:“我不能对她好。” “为什么?” “我对她好,她会立刻走掉。”花胤珣看着雷子完全不理解的模样,说道,“这么跟你说把,那个想要杀你唐师弟的人,想利用她杀了我。” “唐师弟要杀你?怎么可能!”雷子被说得越来越不懂了。 花胤珣将一个信竹放在了严雷的钱袋旁:“我现在没有把握能留她多久,或许你认为我讨厌她,而我也真的很想讨厌她。但我不在的时候,雷子,好好守着她,帮我看着她。” 严雷看着花胤珣半晌,又低头看桌上那个可以雇十个杀手的钱袋,那四个铜板,一个信竹,严雷拧着眉头,将桌上的三个物件都手下了。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要不要给你写信,但你若真的是为了唐师弟好,我会知道该怎么做。” 花胤珣点头。 两人就此别过。男人之间有些感情,不管是友情还是感激,在某个瞬间就能建立起来,这样不温情也不柔软,但却是很坚定。 夜幕垂落的西宫,灯火辉煌。 花胤珣看着书房的灯亮着,光线从门口与窗户照射出来,仲夏夜的风习习吹过,他走到入内,透过屏风,看着把书桌绊倒窗前的唐千夙,拿着笔埋头抄内训。 写了一会儿,随手拿起一旁的蒲扇在那扇风。 这家伙,冬天的时候都不怕冷,夏天倒是扛不住了。 花胤珣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室内的柱子上,手掌微微起了白雾,一层薄薄的冰蔓延过书房的房顶。 唐千夙的扇子摇了两下,慢慢的扇子就放在了一旁不再扇动,方才闷热的夜晚,忽而凉风习习,格外舒服,她就一直埋头写字。 花胤珣转身走出了书房,书房离他的寝宫很近,元宝端着消暑的绿豆汤过来:“主子,这天给闷热的,估计明日要有大雨,您喝杯冰镇的绿豆汤解解暑。” 花胤珣直接越过那碗绿豆汤,头也不回地说:“本王不喝,拿到书房去。” 书房?凌姬不是在那儿?“是,主子。”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神秘力量崛起 接下来的时间,花胤珣自己通过各种方法将留在西宫的秀女,一个一个的请了出去。他没有选出自己的王妃,依旧对唐千夙不甚友好。两人虽然已经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更多时候是各不相干。 光阴依旧如水流匆匆。 苍元大陆的格局,依旧维持在表面平和的状态之下。 但是,却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正在这四国之间慢慢崛起。 这股力量它原本就存在,但存在感不强。因为它承受着苍元大陆关内四国的打压,也一直受到关外九重门以及所有灭魔师的打压。 它便是,魔煞之力。 魔族如今正在以一种若隐若现的姿态,在各种势力打压之下,犹如迷雾之中的黑影一样,慢慢彰显出棱角。 从万魔谷箜篌邪灵封印瓦解,到太阴山蜃楼魔心脏被盗,苍元大陆关内发生南秀国与辽疆国的战斗,九重门派弟子讨伐战场之上的出现了魔兵。 蜃楼魔心脏召唤出的魔兵肆虐关内,魔族四面崛起,让九重门也陷入了一场千年以来空前的灭魔战争。 这是大势。 然而,在大势的洪流之外,关外北茫之地陷入了一阵空窗期,在灭魔师将很多的经历,投入到关内的灭魔行动之时,北茫之地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在北茫,九重门是最大的灭魔门派,名门正派的领袖。 而邪教势力的两大门派分别是卫门与魔教。 当灭魔师们剿灭了关内的势力再回望北茫之时,惊讶地发现,魔教与卫门的势力悄然蔓延了整个北茫大地。原本各不相干的两派,如今有携手共进的趋势。他们悄悄的同化了北茫之外各种邪魔势力。 若是原本魔族、邪教、邪俢是散落在北茫各处的零散力量的话,如今似是有一个引导的主力将他们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力量。 一旦魔族与邪俢被统一,在北茫大地就算是被建立起了一个小国般的势力。 西岐皇宫西宫正殿之内。 罗武:“胤王,在南秀国与千夜国附近,又有妖魔出现。很多灭魔师说是,真正的蜃楼魔心脏其实还未被毁灭,所以各地还是魔煞崛起。” 王朝:“相比之下,这两年北茫之地反而显得格外和平。” 花胤珣问:“如今卫门与魔界在做什么?” 王朝:“魔界与卫门都在扩建领地,甚至奇特的是如今的北茫不在忙着灭魔,而是在忙着秋收。” “秋收。”花胤珣思考了一会儿,“北茫因为有魔煞隐患,虽然归于西岐统领,但从来不用向西岐交税纳贡,如今大量种植农作物发展畜牧业,显然是有人在规整北茫。” 罗武:“只是这些举动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被限制的举动,农耕秋收百姓日常,根指正不出来有何不良作为。” 花胤珣:“北茫之地有个别名叫无疆之土。因为存在魔煞、奇幻、封印之地,所以没有人能真正知道它有多宽阔,关内千年以来没有哪个国家真正去统御那个地方。就连九重门,也没有办法将那块地方地方完全。” “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另一个界层?”罗武认真说道,“传说在天地之间存在着三界,魔族本不就是统领魔界的物种吗?” 王朝:“统治魔界的不是魔,而是魇。不过,随着魇族被封印之后,魔界就已经不复存在,除非魇复活,魔界再生,第三界层才会被重新开启。” 罗武:“那这一百年不就是封魇的千年禁吗?” 花胤珣:“真是封魇封印出了什么问题,九重门自然会知道。企图统一北茫的这股势力应该是认为的,你们派人去细查卫门与魔教的动静。” “是。” 正说着,元宝飞快地跑了进来:“主子,有邀请函。” 花胤珣打开邀请函一看,微微挑眉,八月二十凤绯夜与朱薰儿结亲。 朱薰儿苦守凤绯夜这么多年,终于也修成正果。花胤珣虽然很不喜欢凤绯夜,但薰儿对那人情有独钟。 “殿下,日期就是半个月之后,需要元宝给您安排行程吗?” “嗯,看来是要去看看千夜帝国了。” 秋日茫茫,芦苇枯黄。又是一年秋高气爽天高水长的时节。昨日刚下过异常秋雨,今日气温骤然下降,千夜帝国的宫殿,显得清澈又寂寥。 凤绯夜坐在书案之前批阅奏疏,百里谨言捧着几匹上好布料走了进来:“夜哥哥,四哥让我挑选了几匹布过来,你看看给薰儿姐姐挑几匹呗。” 四年之后的百里谨言,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曾经岁月给她的伤害,曾经萌动的少女心,如今已经被岁月抚平。 凤绯夜看着那锦丝布匹拧着眉头说:“你们看着挑选。” “是你成亲好歹你也多重视一下。” “这是族里安排的婚姻,自然由族里解决任何。” 上次从东越国回来之后,百里燕回就连同百里家族的人给他指赔了婚姻,那时候他也焦躁的想要摆脱唐千夙的阴影,没有反对。唐千夙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他再有愧于她也需要继续自己的人生。 他知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朱薰儿,唯一能让他心软的,莫过于朱薰儿五年的陪伴,还有曾经对她的亏欠。 若是一定要选个女人来完成一项君王的使命,那么他也应该选择朱薰儿,不是吗? 只是越接近成亲的日子,他心中仍旧控制不了越发抵触这样的婚姻。 谨言走到他背后,给他捏了捏肩膀:“夜哥哥,不过就是成亲。当年你给我许配的郎君,我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但是成亲之后,日子长了,就会慢慢习惯,慢慢喜欢上的。” 凤绯夜叹了口气,卡着眼前的布匹,将手中的笔搁在笔架之上,拿起其中一匹看了看说道:“就这么吧。” “好的,我立刻去告诉薰儿姐姐。“夜哥哥,你的礼服我亲手帮你缝制,用我们百里家的绣法,一定会特别好看。” 凤绯夜看着谨言,心中不觉柔软。 其实,牺牲了那么多的人,再看看嫡系、旁系的百里家人,原本三四百人的家族,如今剩下不到一百人,而宗族血脉剩下的也只有百里燕回,百里山河,百里丹红,百里谨言等不过十来个人。 只有看着这些人,他才觉得自己可以挺起胸膛。 百里家,凤家都将会在他的庇护之下,重新开枝散叶,繁荣昌盛起来。 成亲吧,不过就是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其实也该如此。他想要获得一个至死不渝的爱情,在他的生命力几乎不可能存在。所以跟谁成亲又如何? 既然不是挚爱又何须唯一? 唐千夙对他而言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因为那个人他牵肠挂肚过,欲罢不能过,欲杀不舍过,想要同生共死过,但最终……舍弃了。然后,悔恨着。 现在试着忘怀了,梦里梦外,不想再牵挂与悔恨。 “谨言,告诉夜哥哥,你如今过得好吗?” “我过得很好,夜哥哥,有你们,有夫君还有孩子,我很满足。” 凤绯夜闻言微笑,眼里终于出现了柔和的光芒。 “陛下。”宋旭这时候走了进来,“谨言妹妹。” “宋旭哥哥。”谨言打完招呼拿起布匹,“你们先谈正事儿,我去找薰儿姐姐。” “陛下,在雍丘一代又出现了魔煞,而且数量不少。现在有很多传言,说是蜃楼魔心脏还未被毁灭。” “九重门当年不是亲手毁灭了蜃楼魔心脏?” “但现在有传言说那个蜃楼魔心脏是假的,还说,真正的蜃楼魔心脏就在南秀过千夜国境内,否则两国的边界不会不时出现魔煞。” 凤绯夜闻言,垂下长长的睫毛,嘴角隐含笑意:“看来是有人想把这样的矛头指向千夜帝国。” 宋旭愤愤不平:“还有人说……”似乎又觉得不该说,拧着眉头没继续说。 “旭儿,但说无妨。” 宋旭拧着眉头道:“还有人说,夜帝根本就不是人类,所以很有可能操控妖魔。”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绯夜再遇千夙 “哼哼哼,旭儿。”凤绯夜闻言忽而低声笑开,看着宋旭笑着问,“你是因为这个所以那么愤怒?” 宋旭看着自己这么好看的表哥,用力点头:“别人那么说你,你还笑得出来?” “咱们百里家不就是妖邪?以前有个妖后,如今有个妖皇又有什么的?” 宋旭拧着眉头继续又道:“陛下,会不会是凤高阳讹传的谣言?” “谣言不足畏惧,只是这魔煞频繁出现在关内,北茫之地反倒和平安宁有些奇怪,似乎是有人故意将人们的视线关注在关内,旭儿你命人去北茫查探一下具体的情况。” “是。” “四哥呢?” “四哥好像在准备明日的旧藩王犒赏大会。” “明日?”凤绯夜想了想,“你跟四哥说,明日朕就参加早上的颁章典礼,下午便由四哥组织。” “……是。” 宋旭回到百里燕回那,说了此事之后有些奇怪:“那些旧藩王都是辽疆的旧官,往年陛下都会亲自招待,怎么这次他就不管了。” 百里燕回也有些纳闷,将手中的帖子签了日期,八月初九…… 顿时忽而就想明白了。 “四哥,虽然那些旧藩王很快就会被解散掉,但陛下现在就冷落会不会有些不妥?要不然你再去跟他说说?” “说不动的。”百里燕回说道,“明天是八月初九。” “八月初九怎么了?”宋旭是在想不明白,“不是夏至日啊!”一般陛下只会在夏至日才会很恐怖,“再说夏至日现在不是咱们千夜国的‘千夙节’了嘛?” 百里燕回叹了口气,看着宋旭:“夏至是生日,八月初九是忌日。” “啊……”宋旭忽而就想明白了,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距离那天正好四年了。” 四年了。 再次回到这个狼牙谷,似乎依旧能听到这山谷之中的杀戮之声,还能闻到浓郁的血腥之气。唐千夙与严雷坐在红河边上,看着幽幽水面倒影山峦斜阳。 湖边的芦苇枯黄。 山谷之中有牛羊在牧,却不见放羊之人。 几行鸿雁振翅飞过。 唐千夙与严雷往这片土地之上,倒下了两坛美酒,然后举起酒坛对着天边仰头咕噜咕噜饮下。酒水从嘴边溢出,侵湿了衣襟。醇厚的米酒,让两人都红了眼眶。 故人已逝,天地茫茫,再无重逢之日。 严雷回头对唐千夙笑着说:“师弟,要是宝哥知道你是个姑娘家,肯定会气哭的!” “所以,我今日还是他的唐师弟,你别偷偷告诉他。” 严雷偏头看唐千夙一身男儿的妆扮,依旧如当年英姿俊俏:“不说,蛮他一辈子,到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好跟他炫耀。” 唐千夙笑,忽而笑容消失在了嘴角。 严雷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这么些年,你想过找凤绯夜报仇吗?” 唐千夙点头,偏头看他:“你怪我到现在还没动手吗?” 严雷摇头:“不,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 严雷这个时候想起花胤珣说过的话,看来唐千夙身上有着别的苦难,而且这苦难她至今仍旧无法摆脱。 唐千夙目光迎着红彤彤的太阳,笃定说道:“只要我不死,我定然会杀了凤绯夜。” 严雷看着她的侧脸,看她眼底的伤痕,忽而明白,唐千夙这些年也不曾开怀过。很多想问的话,也觉得不该再问。 “师弟,你还记得吗,宝哥最爱唱的那首歌。” “嗯,记得。” “你再给我们唱一遍吧。” “好。” 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巴陵边塞的这座烈士塔,凤绯夜以前不曾来过。从千夜帝国迁都千夜城之后,他也很少有机会再来到巴陵边塞,这个他与唐千夙一同打下的山河。 这是千夜帝国的发源地,是那个人在腥风血雨之中,一点一点为他开阔的疆土。 这座烈士塔的墓碑已经被风雨侵蚀,这里埋葬的是唐千夙的兵。他第一次来此祭奠。想听听这坟墓里的怨言,但苍松幽幽,墓碑森森,回应他的不过是这秋日的凉风。 芳草枯槁,一切萧条冷清。 随行护卫王莽说道:“陛下,这便是最年轻的将领唐将军长眠的地方吧?” 凤绯夜也看着墓碑之上“唐千夙”三个字,点了点头:“嗯,十六岁,却有着超于年龄胸襟与智慧。” 一旁的随行侍卫穆河是个老人了,还跟着唐千夙打过仗,所以由衷说道:“不仅智慧超群,而且看他那模样,绝对看不出他是一个能以一敌百的悍将。” 王莽:“我就听闻,唐将军是女子相男儿身,现在挺穆河这么说,看来真是个美男子。” 凤绯夜闻言,嘴角笑了,目光却很悲伤:“是个漂亮的孩子……” 只是,在狼牙山上最后那一眼,身上一道一道逆鳞耸立,脸上也被豁开了口子,几乎将那人的模样弄得支离破碎。 心口骤然一紧,闭上眼。 身后的王莽又问:“最后一站是不是就在后边的狼牙谷,属下听说在那年秋天之后,那山谷开满了红色的野花,每到秋日就能听到山谷回荡一首歌谣……” 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 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 王莽话还没落完,忽而就听见了从山谷里飞出的歌声。凤绯夜身体猛然绷紧。是错觉吗,怎么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唐千夙的声音。 穆河顿时也举目望向狼牙山的方向。辽阔的天地,茫茫的秋色,一缕歌声在山谷之间不断空灵回荡。 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陛下……陛下!” 凤绯夜已经飞快地朝着狼牙山而去。 夕阳染红的红河边上,矗立这两个身影。两人一边高,一个身材稍微壮实宽厚些。一个修长瘦削,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出了长长影子,他们抱着酒坛,面对这湖光山色悠悠斜阳,高声大唱。 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站在山头上的凤绯夜看着那瘦削的背影,忽而想要痛声哭喊,可是声音梗在了喉间,如刺痛这心脏。 唐千夙…… 唐千夙! 是他!是他! 那种呼之欲出的呼唤在喉头哽咽成了胆怯,此刻忽而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明明想要奔跑而去,但却感觉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夜帝。” 穆河与王莽也赶到了狼牙山头。 穆河看着凤绯夜那苍白的面孔,那通红的眼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红河边上。他没认出是唐千夙,只是疑惑说道。 “那两个人难道曾在唐将军麾下从戎?不然怎么会唱这首歌。” 凤绯夜没有回答,许久之后忽而咧嘴笑了,胸腔震荡,眼睛里冒出了瑰丽又凛冽的光芒,他看向穆河说。 “穆河,你没看出来吗?” “属下眼拙,陛下是指什么?” “那个人……就是唐千夙啊。” “什……什么!” 凤绯夜笑容嫣嫣,忽然奔跑着下了狼牙山。素白的袍子,在风中翻飞。他如同一只白色的飞蛾扑火一样朝着唐千夙飞奔而去。 他知道,她必然会恨他。 也确定,在东越国朝邑的樱花之下,那个蓝袍公子就是他。所以那个毫不留情就要刺杀他的,也是唐千夙。 如此,杀意决然的遇见,不也很好吗? 他站在唐千夙的影子里。 唐千夙抱着酒坛的手一顿,已经知道有人站在身后。 没一会儿,就听到那再熟悉不过,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悠悠地叫了一声: “公子,你回来了。”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唐千夙索需三样 唐千夙没想过今日会在这儿遇见凤绯夜,她不想见他,见到他心中杀气不觉四起。唐千夙垂眸望着湖面许久,才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凤绯夜表情平静。 “夜帝,许久不见。” 凤绯夜看着这人,上次狼牙山上她几乎支离破碎的容颜,如今已经恢复如常。 眉如墨画,面如桃瓣,色如春晓之花。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嘴角依旧含着一抹笑意,以前暖洋洋的,如今却漠然疏远。 又如何不漠然不疏远? 凤绯夜心中明白她心里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可他不在乎,只要她回来了怎样他都不在乎。 “太久不见了,唐千夙。” 穆河看着唐千夙许久,无法相信一个“死”了四年的人,刚才他们还去拜祭过他的陵墓,这会儿又突然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唐……唐将军?!”喊完之后立刻抱拳行礼,“唐将军,属下穆河参见将军!” 唐千夙看了一眼穆河,微微颔首。 凤绯夜脸上一直洋溢喜悦的笑容,似是重逢多年没见的挚友,对身后的王莽说道:“王莽不是认不得唐将军,这位便是。” 王莽行礼:“属下王莽参见将军,将军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气宇非凡?” “唐将军的传言在千夜国不是魔化了吗?怎么这会儿又气宇非凡了?”严雷冷冷说道。 凤绯夜知道严雷在挖苦,但听而不闻:“公子既然已经回到了千夜国,不如随我一起进宫如何?” 既然今日已经遇见,那她也没必要再避开:“恭敬不如从命。” 得到她的应允,凤绯夜心中更是雀跃,高兴得像个孩子:“王莽,立刻将马车牵到路口!” “不必,我们自带了坐骑。” “也好,那这边随我回宫。” 凤绯夜的心一直无法平复,唐千夙再次出现犹如一场美梦。他高兴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似乎都生硬慌乱。 可真的太高兴了。 他悄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马背上英姿卓绝的唐千夙,那背影让他眼球滚烫。 唐千夙,我要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原谅?要如何才能让你解恨?如何才能将你留在身边?心中一点底儿都没有,却如此渴望将那人牢牢抓在手中,再也不会放开。 踏入千夜宫已经是入夜,看着眼前这座巨大的宫殿,琼楼玉宇灯火辉煌,几轮风车高高耸立,灯火照耀之下能看见黑色的轮廓随风转动。 唐千夙嘴角忽而一勾,眼中满是讽刺。 百里燕回刚安置了藩王回到宫里,三更半夜皇宫内所有的灯都点亮,灯火通明的景象除了在迁都那会儿见到过,如今还是头一遭。 “旭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刚收到消息,说陛下带回来了一个贵客,正要夜宴接风洗尘。” 百里燕回:“今日陛下不是去了巴陵边塞?” “是,可能是接回来什么旧部功臣吧。” “功臣也不至于全城明灯如此迎驾。”燕回纳闷了一阵,说道,“我们也赶紧去瞧瞧。” “嗯。” 两人来到千夜殿,看到与凤绯夜一道坐在餐桌旁的唐千夙时,双双愣在了当场。这人……不是唐千夙嘛? 所以说,这全城明灯带来的贵宾就是唐千夙? 凤绯夜一看那两人,心中其实也猜到他们心里会是怎样的想法,但还是非常开心招呼道:“四哥,旭儿快看,是谁回来了!” 唐千夙对他们抱拳行礼,脸上表情泰然自若。 百里燕回如何能不知道唐千夙对于凤绯夜是怎样的存在,虽然当年他们误将唐千夙陷于危难之中,知道唐千夙不是唐门的人,燕回心中是有些愧疚,但是他绝对不像凤绯夜那般,希望唐千夙再次出现。 因为他知道,唐千夙对凤绯夜有着必杀的仇恨,对于凤绯夜来说她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所以,即便有愧于唐千夙,燕回仍旧希望这个人已经死了。 百里燕回行礼:“唐公子果然福大命大。” 宋旭窒息了半晌忽而大口呼吸道:“这……这怎么可能!” 严雷活着那也就算了,当日他是亲眼看到唐千夙重伤之后又被打落悬崖之下,如今不死也就算了,居然还活得跟原来一模一样,那几乎被劈开的脸蛋居然连个疤痕都没有。 看着此人这幅模样,他居然有些胆寒心惊。 对,胆寒心惊。 “在你们看来当然是不可能,你们所希望的自然是我们都战死。”严雷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说道。 唐千夙没有制止严雷的怨气,表情平和看着在座的人一眼。 凤绯夜笑道看这人幽暗的目光,呵呵笑道:“四哥,旭儿,今日高兴,咱们一起坐下吃酒。” “谢陛下。”百里燕回平静入座。 宋旭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下人将他们的酒杯倒满酒,百里燕回举杯敬唐千夙:“唐兄弟,所有恩怨纠葛都是因为国耻家仇,不求原谅,若能补偿在所不惜,若唐兄弟此次前来还有别的目的,燕回……奉陪。” 凤绯夜说不出口的话,唐千夙避而不谈的话,其实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燕回不会像凤绯夜一样只字不提,也不惜告诉唐千夙他的立场。 若是她要伤害凤绯夜,危及千夜国,那么他不惜再次对不起她。 “四哥,你说什么呢?”凤绯夜有些不悦,但更多是无奈。 唐千夙垂眸看着桌上的酒盏须臾,将酒杯端起来与百里燕回相敬,然后将杯中的酒轻抿了一口,放于桌面之上。侃侃道。 “不知为何,听闻百里四哥此言,我忽而有些敬佩起南皇陛下凤高阳。那人虽狠辣六亲不认,但大伙儿都是为了国耻家仇,南皇陛下至少表里都是六亲不认,也算光明磊落。” 凤绯夜闻言,笑容微微一颤。 唐千夙的意思就是,凤高阳那人虽然坏,但至少不会是表面上跟人接交朋友,背地里却六亲不认。而在唐千夙看来,他凤绯夜就是如此之人。 也确实,他无可否认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凤绯夜微微一笑:“公子说得没错,比起凤高阳我更阴险狠辣。不过,公子你想要什么,我现在都可以给你。” “包括你的江山吗?”唐千夙毫不迟疑笑着反问。 凤绯夜一点也不意外,所以只是淡淡看着她。 百里燕回拧眉盯着她不语。 宋旭这会儿看哥哥们都不说话,他忽而拍着桌子喊道:“唐千夙,你还真是能信口开河!自古以来征战沙场几人能回,你又何须如此耿耿于怀忌恨夜帝!” “旭儿说得很对。”唐千夙看向宋旭不紧不慢说,“自古以来帝王之家争夺王位都会血流成河,百里家不过是这千篇一律的争斗中的一袭血脉,你们何须如此耿耿于怀忌恨于南皇?” “你……”宋旭被堵得眼红脖子粗,愣是回不了一句话。 凤绯夜轻笑:“千夜帝国我可以给你……” “夜帝!”百里燕回低斥一声。 凤绯夜抬手制止他说话,继续又说道:“不过不是现在……你现在想要什么?” “你的命。”唐千夙继续笑着又说,“你也可以给我,但也不是现在对吗?” 凤绯夜垂眸,嘴角一弯。以前他问她想要什么,她说什么都不想要。现在她说想要的这两样东西,他也一样都给不起。 “抱歉公子,你说的这两样的东西现在还都不是我的,我给不了。” 唐千夙哑然失笑,看着他又问:“那我要他的命。” 唐千夙指着百里燕回。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近墨者黑 凤绯夜这会儿笑容一敛,回答不上来。 百里燕回看着凤绯夜,又看着唐千夙:“若是燕回的命能让唐兄弟释怀,不再为难夜儿,燕回这条命也值了。” 百里燕回说着迅速抽出一把匕首,准备自裁。 凤绯夜出手打掉了他的剑,他如何能让四哥死?不可能。 唐千夙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目光直视凤绯夜,嘴角一卷挑眉问:“如此,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凤绯夜无言以对。 江山他给不了,自己他给不了,家人他也伤害不了。 他如何能说唐千夙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可因为给不了这些,他真觉得自己确实自私极了。 凤绯夜轻声又笑了:“正如公子所想我确实就是那种阴险狠辣,还自私无比的人,你要的我都给不了,可却依旧想要想方设法把你留下,即便你恨我入骨。” “真的是千夙哥哥回来了!”毫不知情的百里谨言看到唐千夙时,小脸露出了万般庆幸的笑容,而后很快又热泪盈眶,“千夙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吉人天相!” 室内紧绷又僵硬的气氛,被百里谨言带笑的哭声弄得不伦不类。唐千夙微微笑着,也不知道该与谨言说什么,只是面对这个善良的女孩儿,她也露不出真诚的笑容。 并不是她连带责怪谨言。 所谓爱屋及乌,反之亦然吧。 看着唐千夙那陌生的眼神,凤绯夜心中失落难当,但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从一开始见面,唐千夙就对他极为警惕,他费尽心思终于能呆在了她身边。经过了很长的岁月,共同经历了很多生死,终于换取她的坦诚相待,生死与共。 最后,又是拜他之手,亲手摧毁了这种信任,要博取她的信任太难太难,甚至再也无法获取。 即便如此,他承认着自己的卑鄙与自私,依旧欢天喜地地将她送入那座带着风车的竹林轩。这是根据巴陵边塞千夜宫内她的住处所建造起来的庭院,他时常逗留的地方。 “公子你看还缺什么,我差人给你置办。” “多谢夜帝款待,不缺。” 唐千夙眼中有赶人的意思,凤绯夜看得出来。 “那……那我便先回去。”说着脚步却不愿意离开,想着又笑着说,“入秋之后千夜城有些冷,要是褥子不够暖和的话你可以跟下人们说。” 唐千夙颔首。 凤绯夜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明知道该走了,可总有些担心一旦离开她就会走。很想赖着不走,或是问一问她确定不会擅自离开这样的话,但话儿滑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凤绯夜啊凤绯夜,你也有如此局促不安,有话难言的时候。 唐千夙其实隐约能猜到他是怎样的想法,原本还装得挺客气的脸此刻忽而沉了下来。 “夜帝还有事儿?” 知道她不高兴了,凤绯夜摇头:“没事儿,天都快亮了,你早些休息。明早多睡一会儿,迟些我找你一起用膳。” 唐千夙走到了门口,手拉着门,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很尴尬的境地,凤绯夜心中叹了口气,举步离去。才跨出门槛,身后便是不重不轻的关门之声。 有时候,他真希望唐千夙能愤怒到立刻动手杀他,骂他,但这些举措从来就不是唐千夙所为。 凤绯夜忽而想起,唐千夙既然不是唐门的人,那么她又是什么人?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如她这样聪明的人如何没想过找他报仇,而是对他避而不见呢? 凤绯夜回到了千夜宫,朱薰儿已经在室内等候。 “陛下!”朱薰儿面色有些慌张,但力保镇定上前给凤绯夜披上斗篷,“更深露重,怎么不多穿些?” 凤绯夜有些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临近婚期,按礼俗朱薰儿已经好几天不曾与他见面。朱薰儿扯了一个嘴角:“我……我是听谨言说,唐四哥哥回来了是吗?” 起初她只是很奇怪,为何入夜之后,宫里的人都忙着点灯。看到满城灯火通明,亮白如昼,她就很好奇是不是有什么喜庆的事。 后来才听谨言说,唐千夙回来了! 这对朱薰儿来说,无疑就是一个晴天霹雳。碍于家族的压力,凤绯夜好不容易才应口娶她入门,婚期就在十天之后。 不管那日跟花十三成亲的人是不是唐千夙,十日之后她成为凤绯夜的妻子,一切都将成为定局,可万没想到那个死了四年的人却在今日回到了千夜宫。 凤绯夜笑道:“对,是千夙回来了。” 看到凤绯夜这样的笑容,朱薰儿心里更是虚软,想笑嘴角却微微抽搐:“她怎么会今日突然回来?” 凤绯夜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敛:“我以为你知道了会高兴。” 当年唐千夙可没少疼朱薰儿。 “我当然高兴!”朱薰儿立刻眉开眼笑,“只是太意外了,不是吗?” 凤绯夜没有深究朱薰儿的意思,只是深深呼吸:“以为一辈子也等不回的人,忽然回来是意外,意外得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梦,不敢等天亮,就怕天亮了他又消失。” 凤绯夜很少跟她说心里的感受,今日却有些情难自禁。 但朱薰儿对这样的心里话感到惶恐不安,呐呐问道:“陛下会为了他不要我吗?” “……”凤绯夜不可思议看着朱薰儿,“你说什么?” “呵呵……”朱薰儿自觉失态又笑开,“我是说,你以前就经常因为唐四哥哥而冷落我,现在咱们都快成亲了,你总不会再这样了吧?” 凤绯夜没好气地笑了:“你脑子里能想些正常的事儿吗?” 朱薰儿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我就是害怕失去你,恨不得现在就跟你拜堂成亲。” 凤绯夜偏头看着她笑,但心里却叹气,面对朱薰儿他的心热不起来。这跟唐千夙没关系,跟谁也没关系吧…… 朱薰儿看他走神,踮起脚尖就要吻他。凤绯夜借故转头看向窗外。 朱薰儿没亲到,一阵尴尬又难过,这么多年凤绯夜也不肯碰她,她很担心他不是因为那年她被金宗昊玷污过所以……嫌弃她。 不会的。 若是他真的介意就不会答应娶她。那么多肱骨大臣或权贵想将女儿嫁给他,他都一一拒绝了的,这应该也算是他对她的情义不是吗? 朱薰儿将头轻轻挨着他的肩膀:“陛下,若唐四哥哥是个姑娘家,你想娶她吗?” 其实唐千夙是男是女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他在意唐千夙,跟她是男是女没有区别。只是唐千夙若是个女子……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胡说什么呢?” 朱薰儿苦涩笑道:“我知道你很在意唐四哥哥,但是,她还会原谅你吗?” “……” 凤绯夜转过身将朱薰儿推开了些:“你今晚怎么回事儿,唐千夙回来你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朱薰儿摇头:“我没办法面对她。” 凤绯夜蹙眉。 朱薰儿:“就如你无法面对她一样。” “你究竟在说什么?” “四年之前,我也收到了唐四哥哥的信竹,让我想办法出兵支援狼牙谷。我拿着那封信去找你的时候,听到你了你也百里四哥的对话。我知道你是故意没有出兵去救她,所以……” 所以她也没将那封信给凤绯夜看。 不停地安慰自己说,就算凤绯夜看到了她给的信,也必然不会出兵狼牙谷。但是朱薰儿明白,当时她起了邪恶的念头,她希望唐千夙战败,甚至……战死。 就算不战死,也希望她再也没有原谅凤绯夜的理由。从此以后凤绯夜与唐千夙就再无可能有任何交集,两人会成为敌人。 其实狼牙谷之战后,内疚的人不只是凤绯夜还有她朱薰儿。她原本可以为唐千夙以及师门的那些师兄弟们做些什么的,甚至可以任性地不择手段发兵支援,或许那三千将士就不会全军覆没。 但是她什么都没做。 凤绯夜看着她半晌,想要怪罪她,可他又有什么立场。 就算当初朱薰儿找上他,他也不可能发兵支援的。 朱薰儿在不纯的动机,又如何有他不纯?只是……朱薰儿这一举动确实让他意想不到。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 凤绯夜看着她许久,摇了摇头,他不想知道。 朱薰儿却自己说道:“陛下,你在我的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会支持,我可以为你负任何人。” 凤绯夜看着朱薰儿,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五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丫头嘛?朱薰儿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星星的光彩? 凤绯夜忽而想到了西山之战,那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那阑珊处十五岁的丫头目光清澈跟他说,让他把山上的萤火虫送给她做生辰礼物。 也许就在在那晚,属于朱薰儿的萤火虫已经燃尽了生命,终究失去了光芒。 原来,他身上的黑暗确实可以轻易摧毁一个人。 比如朱薰儿。 凤绯夜忽而将朱薰儿抱入怀中,感觉两个人的心即便靠得很近,也温暖不了彼此。 “薰儿……” 是我对不住你。但他说不出口。他没有道歉的资格,更没有道歉的诚意。他给不了唐千夙任何,更给不了朱薰儿任何。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薰儿vs唐千夙 唐千夙倒是不知道八月二十是凤绯夜与朱薰儿成亲的日子,这是在次日薰儿来见她说了她才知道。 朱薰儿热情说道:“唐四哥哥既然回来了,就不要急着走,等喝了我们的喜酒之后再走也不迟。” “我没说要走。”唐千夙淡淡回了一句。 朱薰儿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也是,不论如何,只要是唐四哥哥,要留多久夜帝与我都会特别高兴。” 一句话,立刻将自己的主人地位摆了出来。唐千夙虽然参加过千夜帝国的开国战,但毕竟已经离开有好几年了,如今的千夜国之所以能够由此发展,后来人更是功不可没。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再看朱薰儿,唐千夙已经找不到了当年的亲切之感。她想问她,当年她有没有为了她的求救信做过一些举动。 那死难的师兄弟中,有没有她觉得愧对的人? 只是如今已经无需再问。 宋旭倒是说对了一句话,古来征战几人回?只是战死无憾,枉死不甘。 “好。” 唐千夙表面上没露出情绪,对朱薰儿她连讽刺的话都不想多说,不恭喜也不抒发己见。 这样的她让朱薰儿更加不确定她此次回来的目的。有很多顾虑想要跟她问清楚,但又害怕自己泄了自己的不足的底气。 “唐四哥哥,咱们千夜国迁都京华之后比原来的大了很多,我便带你到处走走。” 唐千夙没反对,朱薰儿便带着她从后宫走到了 千夜宫整体建筑为红墙金瓦,黑墨石台。中城金门楼宇巍峨雄壮。 秋色怏然的院内,还能见到几株石榴树,挂满了小灯笼似的丰硕果实。果园之间,还有人一群人走过,手里提着竹篮。 朱薰儿介绍道:“那是果园,里边有很多水果,刚才那些人是辽疆国原来的藩王,这几日在宫中游玩,估计是来摘果儿的,我们也去那儿凉亭歇歇,吃些新鲜的果子。” 唐千夙与朱薰儿在果园边上的凉亭坐下,侍女去院中摘了一些新鲜的水果送到亭子中。朱薰儿将石榴掰开给了一半给唐千夙:“唐四哥哥你看,这些果粒一颗颗跟玛瑙宝石一样漂亮。” 这石榴是长得好,果子饱满红色透亮。 “唐四哥哥,你发现你现在话特别少,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呢。”朱薰儿有些坐不住,便主动开口寻找话题切入。 唐千夙目光不抬说了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薰儿不也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吗?” “也是,毕竟我们分开太久,必然会生疏一些。而且,以前唐四哥哥也只跟十三师兄在一块儿的时候话才特别多。对了,你现在还跟十三师兄经常联系吗?” 唐千夙这会儿目光抬起看向朱薰儿,目光有种看透人的精芒,嘴角一弯:“这果子不错。” “呵呵……”朱薰儿听出来她在避而不谈,但是这正是她想要了解的话题,“唐四哥哥大概不知道,就两个月前十三师兄成亲了,娶的是东越国的七公主燕纱凌……” “薰儿,你在害怕什么?”唐千夙打断了朱薰儿的话,目光幽幽看着她。“想求证什么?” 朱薰儿微微一愣,又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十三师兄他成亲了……” “你难道不是想问我是不是燕纱凌?” “……”朱薰儿笑容隐在嘴角,这会儿也只是看着唐千夙不再可以说着刻意的热络。 唐千夙修长的手指挑着石榴吃着:“你难道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吗?” 朱薰儿咽了一口气,深深呼吸,胸口起伏,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冷漠:“你都知道,却还一直在演戏。” “我从来不演戏,尤其对你没有必要。反而是你,既然知道为何要装作不知道一再试探?” 朱薰儿笑了笑:“你自己都不公诸于世,我又何必拆你的台。” “是不拆我的台还是害怕凤绯夜知道?” “你……”唐千夙不咸不淡的一句反问,却如同一颗炮仗丢入了火炉之中,一下炸开了朱薰儿的心扉,火花四溅。“你此次回来,难道就是为了拆散我们吗?” “呵呵呵……”唐千夙低声笑了,“这么多年你还一直担心这个?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你便猜吧。” “唐千夙!”朱薰儿杏眼一瞪,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你跟绯夜是不可能的,你们之间有些血海深仇,你们连朋友的位置都回不到了……” 朱薰儿不提起这茬唐千夙也不想跟她记仇,只是现在想起来,觉得心寒。 “爱情很自私,你当初提防我情有可原,但别让你盲目的爱情把你的心变得残忍。朱薰儿,四年前你收到我的信时,但愿你不是为了你所谓的爱情无动于衷。” 朱薰儿嘴角微微抽搐,她内心深处也时常懊悔的,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也无力挽回。而且,也许再让她选择她还是会那么做。朱薰儿笑了笑。 “你以为我把你的信拿给绯夜他就会改变初衷吗?结果还是一样的。以前他以为你是唐门的人,必然需要将你铲除。” “你若要救何须一定经过凤绯夜之手。”唐千夙眼里写满了失望,人心终究是会变的,只是她不知道,那个她那么疼爱的妹妹,曾几何时比起陌生人还要冷漠,“朱薰儿,你如此费尽心思,掏空所有甚至自己,不就是为了获得凤绯夜的一点点温情?” 唐千夙眼里透过一丝冷嘲的光芒:“爱情不用处心积虑才能获得,除非得不到。你以前的不安,现在的恐慌只能说明了一件事,你从来没获得凤绯夜的心。” “你胡说!” 被踩到痛处的朱薰儿心中闪过一丝尖锐的痛,一直自欺欺人的伤口在慢慢被撕裂。 “你这么说不就是为了报复?你见不得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要拆散我们。唐千夙,不管你是谁,以前你是凤绯夜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在凤绯夜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们永远走不到一块儿。” 唐千夙看她有些扭曲的表情,忽而有些不明白,自己说这些是真的想让朱薰儿难受的吗?朱薰儿又有什么错?只是她跟她期待的不一样罢了,何须又给她怨恨? 人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不顺利,怪别人不对自己伸出援助之手,怨天尤人吧。 两人正说着,忽而有一位藩王也走到了凉亭之内:“二位,在下沈颢,可否也借凉亭歇息?” 朱薰儿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回头瞪着那沈颢:“地方那么大,你为何偏要在此处歇息。” 沈颢一看朱薰儿那美丽的脸庞忽而一愣,随即咧嘴笑道:“原来是小仙女儿,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金宫……当然现在不能称作金宫了,也是千夜宫遇见。” 朱薰儿对“小仙女儿”一词格外反感,低斥了一句:“你是何人居然出言不逊?” “小仙女儿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刚烈啊。” 沈颢是辽疆的世袭藩王,大伙儿都心知肚明这次前来,千夜国是要飞了旧式藩王,实现千夜帝国的皇权集中制,心里是不痛快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头虽然得低着点,但还是忍不住要置气一下。 “听说十日之后夜帝大喜,该不会新娘子是小仙女儿你吧?” 朱薰儿方才给唐千夙刺激得有些糊涂了,这会儿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恢复了平心静气的模样:“沈侯要是走累了,我便差人送您回厢房。” 沈颢却不客气往桌边坐下,目光非常不客气地打量着朱薰儿的美貌:“小仙女儿也算是对千夜帝国做出了巨大贡献,嫁给夜帝也是天经地义,日后更应该要成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最美丽的邪恶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听沈颢这么说,朱薰儿也算是在唐千夙面前收回了一些颜面。千夜帝国帝王的妻子,一国之后,母仪天下,这些句子多么诱人? “虽然跟夜帝结亲的人是我,但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沈侯可别擅自信口开河。” “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有凭有据,小仙女儿为了夜帝的江山社稷,可谓是舍生取义啊……”沈颢脸上忽而出现了一丝邪恶的笑意。 朱薰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拧着眉看着这人:“沈侯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沈颢却将手中折扇一打,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啧啧两声。 “臣下真心佩服夜帝。那日为了西山之战的胜利保住大夏城,把自己的女人献出来。如今大业已成又始终如一将此女娶做妻子,可谓是能聚能伸的大丈夫也。” 朱薰儿闻言面色苍白,她之所以那么排斥小仙女儿这么一个称号,是因为金宗昊凌辱她的时候,就是满嘴的小仙女儿。 只是…… “你……说什么?” “噢?”沈颢折扇轻抵住嘴唇,“难道准皇妃还不知道?” 唐千夙看这沈颢确实模样可恶,换做以前她早把这人给踢出去。但今日她只是作为旁观者在一旁看着。 沈颢又道:“那日西山大战,九重门弟子唐千夙镇守西山急需来兵救援。大夏城内的前朝四皇子金宗昊却不肯发兵,后来在酒宴之上见到了美若天仙的小仙女儿,便跟来请兵的夜帝说,出兵支援唐千夙也可以,但要小仙女儿来换……” 唐千夙拧起眉头,看着朱薰儿惨白如纸的脸,牙关微微一紧。 沈颢看到她此番模样,又作惊恐状:“这话我是不否不该说?抱歉,我当日正好在酒宴之上。正好不久之后,四皇子便死于俘虏暴luan之中……准皇妃也该解恨了。” “你胡说!” 朱薰儿说话的同时,一道术法也将沈颢轰飞出了凉亭之外。 凤绯夜不会那么做的,不会那么做的! 忽而想起,凤绯夜带着金宗昊给的援兵连夜出征西山,在半道上却让她将金宗昊的符文带回去给金宗昊,结果…… 这不可能! 那个不幸只是个巧合! 朱薰儿却觉得自己整个心脏,乃至头皮都快爆裂,想起那日的种种让她痛不欲生的画面,再想到凤绯夜当日的举动,她揪着头发想要尖叫! 忽而她抓住了静坐在一旁唐千夙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唐四哥哥,你快告诉我,这不可能是真的!” 唐千夙面色漠然,凤绯夜……果然就是凤绯夜,即便这是真的,她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朱薰儿感觉自己快要疯狂,狠狠地松开了唐千夙后退了数步:“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唐千夙没有说话,不落井下石,也不安慰,只是冷眼看着朱薰儿到底还能自欺欺人多久? 朱薰儿眼眶一红,目露杀机,提着匕首就朝着沈颢杀去。那一夜是她毕生的阴影,如今沈颢又让她噩梦缠身。 她要杀了他! “薰儿!”百里燕回此刻赶到,制止了朱薰儿,“薰儿,这是为何?你冷静一些!” 朱薰儿看着百里燕回,又看着不远处步履悠然走上前来的凤绯夜。 回廊如画,那人身上红衣帝皇袍,头戴金色红宝石帝皇冠,一袭银发,与华袍轻抚。目光璀璨,肌肤如雪,唇红如丹,美得倾国倾城,美得勾魂摄魄…… 只是,她五六年得到的,也就只是观望这样的美色。 别看那嘴角总是含笑,那眼神总是温润迷离,但这人心冷胜寒冰,残忍胜尖刀。她却爱这样的人如命…… 凤绯夜越走越近,朱薰儿心里忽而害怕得颤抖,看着他看着他,恐慌得视线起雾,心脏极度喧嚣又极度窒息,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凤绯夜,即便你不爱我,但至少那残忍的一夜不是你给我一厢情愿的回报。 “快请御医!”百里燕回接住了朱薰儿,“宋旭,将沈颢收押,稍后审问。” “是。” 沈颢被关押。 朱薰儿被送回去治疗。 随后,凤绯夜与百里燕回从朱薰儿的住处出来,凤绯夜看着唐千夙不言。百里燕回沉声问道:“事情发生的时候,唐兄弟就在一旁,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唐千夙挑眉点头:“知道,沈颢给薰儿讲了一个笑话,薰儿觉得太可笑。可笑至极,忍不住就动手了。” 燕回:“唐兄弟……” “四哥。”凤绯夜让百里燕回不要再问。 百里燕回深呼吸:“我去审问沈颢。” 唐千夙:“夜帝去审问会更加合适。” 百里燕回:“唐兄弟既然不愿意说,就莫要句句挖苦。” “我是否是挖苦,你们且去问沈颢便知。” “……”百里燕回拧着眉头,唐千夙回来之后,他一刻也没安心过。 “好啦,先不说这些。昨晚跟公子说了今日下朝后便一起用膳……” “不用,薰儿如今身体不适,你与我吃饭作甚?” 说着她举步离开。 百里燕回看那里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陛下,此人绝对不能长留宫中。” “能再遇见她朕高兴还来不及,无论如何也要将她长留宫中。” “他根本不会原谅我们,甚至她会……” “杀了朕?” “难道不会吗?” “……”她还不如直接就杀他呢。凤绯夜笑了,“四哥你想多了,她此刻若能杀早便动手了。” “那他这次回来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他想回来,只是朕正好遇见,你还是派人查探一下,她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已经派人查了,但这么凭空冒出的人,估计很难查到底细。” “花胤珣那边呢?”若是当年唐千夙跟花胤珣有纠葛,那么至少能在花胤珣身上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花胤珣这些年一直在九重门,我原本认为唐千夙还活着也曾派人到九重门查过,但没有查到任何消息。花胤珣早前几个月才回到了西岐,而后不久便与陛下在东越国遇见,再后来他便与燕七公主结亲。” 想到那个燕七公主,凤绯夜微微觉得不对劲。“说来也奇怪,那燕七公主那日放话不会嫁给花胤珣,可怎么突然没几天就与他结了亲?” 百里燕回:“大概是西岐国施加了压力,让东越国不得已而为之。” 不对,似乎哪里衔接不上。凤绯夜说:“那日在东越国朝邑城,确实有见过唐千夙。唐千夙出现在东越国难道只是巧合?” “我会再派人调查。” “先去看看那个沈颢到底说了什么。” “是。” 两人便去了刑部大牢。 朱薰儿听到他们离去的脚步,睁开了眼,她没有哭,只是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从天光到黑夜,再到天亮。 凤绯夜再也没有踏入她的这个屋子。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时常记得凤绯夜在花灯上写的唐千夙的名字。 凤绯夜徒手推断了,唐千夙与十三师兄初吻之地的海棠树。 凤绯夜偷偷亲吻睡着的唐千夙的唇。 那个夏至日,凤绯夜为了唐千夙从雍丘负伤归来,却不忘送上生辰礼物。 那她生日的那个夏天,她自己将山上的萤火虫当做他送他的礼物,而凤绯夜却为了去支援唐千夙,将她出卖给了金宗昊…… 朱薰儿坐了起来,木然走到窗台前,拿出纸笔写下:十三师兄,唐千夙现在在千夜宫,薰儿很害怕,她是来报复我,破坏我的幸福的。 写完,将信往信竹中投下。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彼岸花忘川咒 三日之后。 唐千夙其实对千夜国并没有任何期待,她现在也不能杀了凤绯夜,因为她现在没有精力去应付一个国家对她发动的进攻。 若是没有后顾之忧,没有北宫长离的制约,她必然会选择杀了他或就算杀不得,也不惜与他同归于尽。 她不眼馋他的地位,也不在乎这个帝国,更没有参加他们婚礼的想法。 原本跟严雷说了会尽快离开,她收到了花胤珣的来信:八月二十与本王一道参加薰儿的婚宴。 那个人啊…… 唐千夙走到这竹林轩的凉亭,看到凉亭之内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 这棋局看得挺眼熟。 ……“夜儿留着那一步,等我回来定江山。” 真讽刺,再仇恨一个人,但过往的记忆无法抹灭。记得越清晰,心思越坦诚,就显得过往越讽刺。 只是,之前沈颢在凉亭里说,凤绯夜为了搬救兵去支援在西山的她,将朱薰儿留给了金宗昊…… 怎么可能,凤绯夜那么做无非是为了他的建国大业罢了。 她已经不再相信,凤绯夜的任何目的。 只是又忍不住想到,那次她只身前往东越国的铜城,凤绯夜不顾一切前来,最后两人被关于铜光楼内,凤绯夜为了她受了致命的毒箭,她是名医生,知道那一剑有多致命。 凤绯夜,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你连性命都不要了吗? 其实事后她在想,或许前往东越国铜城的那天,已经是他们安排她赴死的计划。只是也许后来凤绯夜于心不忍罢了。 唐千夙在棋盘之前坐下,看着还有最后一步她就能胜了的棋局,心中忍不住还是难过。 有些人,哪怕恨不得要杀了他,但是心中却还是能笃定,有些情义是真的。 就如同作为“唐门人”的唐千夙,对于凤绯夜而言,即便有些情义是真的,但却也是必定要杀的人。只是他杀她的理由,太过让人冤枉。 宋子谦以前伤害的不过就是她一个人,但是凤绯夜,你让我如何面对宝哥与耀祖? 傍晚的秋天,显得格外苍凉,高耸的风车在凉风之中徐徐转动。竹林变的泉水,水车在哗啦哗啦转动。桌上的棋盘是一副四年之前未下完的棋局。 只是任凭这些东西在人为地被复原,但岁月早已经一去不回头。 唐千夙心头千思万绪,忽然被一只突然跳到石凳上雪白色的东西打断了惆怅,抬眼望去,一只雪白无暇的狐狸正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之上。 小狐狸不过一直小猫儿大小,但皮毛纯白如雪,光泽柔亮,最讨人喜欢的,是它身后居然有修长蓬茸的……三尾。 那小屁股向后坐在石凳上,胸膛挺起,小脑袋高贵仰着看她,一双狐狸眼金光璀璨,长长密集的雪白睫毛媚态十足。 唐千夙看着它,它也看着唐千夙,唐千夙微微摆动脑袋,它也跟着摆动。 啧。 这么高贵的狐狸…… 唐千夙回想起来,千夜国的皇族纹耀是狐狸,所以这宫里会出现这么一种珍奇品种,也未尝不可能。 唐千夙看看左右无人,朝着它伸出手。 那一团小雪球雪白的睫毛一睨,看了她一眼软软的脚垫子踩入她的手心,顺势就爬上了她的手里。 唐千夙将它抱在腿上,手揉揉它柔软的小身体,那毛发柔软顺滑如绒,让人爱不释手。尤其她在摸着它的时候,它非常乖顺的就依偎着它的手掌,办眯起眼睛。 唐千夙忍不住笑道:“看来,你这小东西是被人宠溺着习惯了,这么会谄媚。” 那小狐狸软绒绒的小脸贴着她手掌心蹭了蹭,跟暖暖的棉花糖似的,忽然就让唐千夙心里柔软起来。 双手捧起它伸到面前,笑着问:“你说,你是那个宫殿的小宠儿?” 那白雪的小狐狸眉眼含笑,忽而蹭着去贴她的脸,软软依偎。狐狸总是贪图安逸与温暖的。唐千夙叹了口气,也任由着它:“你比唐小八会撒娇。” 正想逗一逗那小狐狸的唐千夙,忽而倒抽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表情。牙关一咬,她从身上抓下小狐狸往桌上一放,弄乱了石桌之上的棋局而浑然不知,举步便走出凉亭。 小狐狸看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睛眯起来…… 唐千夙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注意,脑中有一个指令让她一直往目的地而去。 暮色四合,京华西郊之外,金灿灿的银杏树之间多了夜色的昏暗,唐千夙踩着地上的落叶,朝着林中的落叶胡而去。 落叶胡四面都是高耸的杏树,如今河面落了一层金黄的叶子。 北宫长离矗立在停靠在河边的木船之上。 唐千夙才到,河边垂挂的宫灯忽而一盏一盏亮了起来。橘色的灯光在河边点缀出了暖暖的色调,诗情画意的深秋之境,在北宫长离回过头看过来时,多出了一丝诡异的神色。 “过来。”北宫长离清冷的声音,让清凉的湖面似是要冻结。 唐千夙目光一沉,举步走了过去。站在河边看着他不说话。北宫长离垂眸看她脚下,又说了一声:“到船上来,你不觉得此处正是泛舟的佳境吗?” 唐千夙头皮忍不住微微发麻,踏上了那叶扁舟。 船体轻晃,水面起了波痕。她也没见到北宫长离出手,但小船幽幽离开岸边滑向湖中。 北宫长离穿着紫色的长袍,脸上依旧戴着面具。唐千夙尝试过很多次,但始终无法透过面具看那张脸。 北宫长离看着她许久,忽而一把扯下她的衣领。 衣服左肩滑下唐千夙的手臂,露出了修长的锁骨之下的一片肌肤。 北宫长离目光一刺。 她锁骨之下有一朵红色的曼珠沙华,也就是彼岸花。 “果然是忘川咒。” 别看这花似乎是纹身纹上去的,其实不然,这是一个术咒。那一点点红色不是颜料所致,而是血咒。 彼岸花开在黄泉忘川,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它的色是触目惊心的赤红,态是如血一样绚烂鲜红。 花开时看不见叶,有叶时却看不见花。 所以彼岸花的诅咒是,始终不能相见,生生相错。 唐千夙看着他,目光眼中多出了一丝不屑,既然北宫长离希望的是她与花胤珣两人真心以待,她既然没有把握花胤珣的心意,那么就控制自己的心。 接受黄泉的诅咒,永世与花胤珣错过。 忘川咒: 彼岸之花,悠悠忘川。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愫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永远相识相知却不能相恋。在此生无法触及的彼岸,卸下所有记忆,心死黄泉为忘川。 北宫长离眯起眼看着唐千夙许久,震撼,怒意让他胸口剧烈起伏。他没想到唐千夙会为了花胤珣做到这一步。 “这世上居然还有能镌刻彼岸术咒的人,唐千夙,看来这些年你瞒着我,遇见了一个世外高人。” “我并没有打算瞒着你,只是突然发现你也能力有限,并非无所不能。或者是说,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进行你这样的计划,北宫长离,这么些年我也猜不出你的身份,但是我能确定,你这行为在你们家族当中绝对不能见人……” 北宫长离闻言忽而一怒。 唐千夙眼中立刻引出血色的法阵,随即她浑身一抽,忽而就普通跪在了船上,单手撑地,痛得面色瞬间煞白。 她抬起头看向他,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丝笑意:“你除了这些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次数多了,很容易就让人觉得没意思了呢呃咳咳……” 疼痛敢让她目光充血,脑子刷白,她深深呼吸,努力再扬起嘴角无所谓笑着,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夜儿悉知千夙身份 话说不出口,看着在金色的银杏包裹着的湖面之上,露出了一片天空。月亮当空,像极了九重门井宿殿的天井,只差落雪而已。 她被背叛过,所以……不忍心背叛他啊。 北宫长离蹲在她身边,冷冷笑着:“你在自己身上下了忘川咒,只能证明了一点你心里根本不能忘记十三儿不是吗?” 那有如何?不能忘,就强行忘。 人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 “但你有没想过,你在自己心口刺下一针针的血咒,束缚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但是你根本无法管住花胤珣的心。” 木船推动这河边的黄叶,船尾幽幽划开了浪。几片落叶落在了唐千夙的身上,脸上。她哑着声音笑。 让北宫长离想要掐她的喉咙,他目光阴冷带着绝情。 “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忘川咒是一个狠毒的诅咒,但却需要你的灵魂走一趟忘川才能遗忘。但你别忘了你的灵魂在我手上。难道那个给你下咒的人没告诉你,若是灵魂不渡忘川,忘川咒就是焚心咒。” 北宫长离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也觉得格外刺眼。 “你这样事倍功半的诅咒,不过只会像荆棘笼套住了你的心,你若动了情,荆棘就会绞杀你的心脏……你……” 话说到半,北宫长离忽而顿住。 唐千夙目光缓慢地看向他,神情坚不可摧。 北宫长离目光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他说:“你就是要套牢自己的心?你怕自己情难自禁所以缠住自己的心?哼哼……你难道还不明白,你能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你已经无路可退。” “我从来不想要退路。”唐千夙声音低哑虚弱,“北宫长离,我知道你能约束我的灵魂,但你却没办法猜到我的心,而你……恰恰要的就是我心,我不怕你。” “我只要操控你的灵魂,可以随时能让你对花胤珣投怀送抱。他若对你有心,想必会欣然接受你吧。我可以这么做。” “你是可以,但被你操控的我,却不是真心的。” 是,没错。唐千夙看来已经琢磨到了他所想要的东西。两情相悦的心。北宫长离笑了笑:“那如果你也喜欢花胤珣,那就算我操控你的灵魂,也是如你所愿随了你的心而已。” 唐千夙嘴角一弯,看着他说,笑说:“你现在还不明白?我若对花胤珣动情,忘川咒必然会被触动,我会痛到抗拒那样的真心如同抗拒你的操控一样。” “这……才是你刺忘川咒的目的?” “你便猜吧咳咳……喝呼……喝呼……” 背叛北宫长离的结果,就是无止无尽的痛苦,唐千夙在船内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呼吸不过来,疼得目光有些涣散。 北宫长离修长的手指就停留在她卷曲身体的上空,就像在把玩一个提线木偶,他被这个不听话的木偶气得胸口发闷,看她痛成这样却倔强不肯求饶,手指猛然一捏。 原本卷曲挣扎地的唐千夙忽而动弹不得,线断了,她的身体也不能动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汗水湿透了的脸颊,月光一样的颜色…… 而就在此时,一道红色火莲藤啪嗒飞着打了过来。 力量之大,让北宫长离下意识伸手抵抗。 啪的一声。 红莲绽放! 北宫长离这次没能躲开在唐千夙的面前被打碎了,一片白色的云朵,呈人形,轻飘飘落在了她面前,然后噗的一声消散了。 怪不得她无法看到北宫长离的模样,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真身,不过就是一个式神。 “公子!”凤绯夜雪白的身影落在了湖中木舟之上,扶起气若游丝的唐千夙。“千夙,千夙你听到我说话吗?” 想推开他,没有力气。 凤绯夜看她如此虚弱的模样,轻轻扶着她汗湿的脸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人是谁,是谁?” 唐千夙在那人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接着灯光,凤绯夜看到了唐千夙身前的那朵红色的彼岸花纹身,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而让他吃惊的是,那一抹裹着她身上的白布。 担心之余,忽而又一阵震惊。 不确定地将视线移回唐千夙的脸上,单手捧着她的脸,这人是唐千夙没有错啊,可这……是个女儿身! 凤绯夜无措地将她搂入怀中。 她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儿? 唐千夙猛然回了一口气,缓过劲来,这次她不能动弹的时间缩短了些。她在他耳边虚弱说道:“放开……” “不放,我不放,不能再放了……” 听到她慢慢恢复的心跳,凤绯夜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唐门四子不是他。公子他也不是。凤绯夜更是忏愧,他对她的了解还太少了,在爱与恨恩与仇之间,他忽略了太多太多的她。 他一直以为,这单薄的身子能抗得一个天下,能支起一片天空,能经历风吹雨打。 只是,如今怀中的人像柔软的孩子一样脆弱,凤绯夜眼眶红了,由衷说了一句:“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 唐千夙心里忽而一阵难过。 夜空之中飘落下来的落叶,落入了灯光之内,像一片片单薄的影子,那是一张张消逝了的年轻面孔。 以前她渴望得到宋子谦的道歉。 现在凤绯夜的道歉也无法挽回心中被摧毁的情深义重。 孤舟轻泛,落叶凋零,湖面寂静而冷清。他知道,他即便给出自己全部的热血,也再难温暖怀中的人。凤绯夜揽紧怀中的虚弱她,低下头亲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嘴角…… 唐千夙抬手推开他。 船身忽而动荡。 唐千夙还担心是北宫长离又出现,定眼一看,船已经靠岸,花胤珣立在岸边一脸阴霾。 “本王是否来得很不是时候?” 船靠了岸,岸边站着朱薰儿还有百里燕回等人。 船头的花胤珣冷得让整个落叶湖都冻结了,再看船上是凤绯夜与唐千夙抱在一起的画面,严雷也来不及责备唐千夙什么的,只是跳上船将凤绯夜推开。 “你干什么呢!”严雷说着就要把唐千夙拉过来。 “让她自己走。”花胤珣冷斥一声。 严雷头皮发麻,缩了一下脑袋看着唐千夙,还动手将她敞开的衣襟快速拢紧。他完全理解花胤珣发脾气的举动,再怎么说师弟现在也是十三儿的媳妇啊。 换做是他他早就跑过来拧掉凤绯夜的脑袋。 严雷缩回了自己的手。 唐千夙起身。 凤绯夜伸手要扶她。 唐千夙冷眼看了他一眼,挥开,咬牙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船在晃还是自己,她晃晃走到了船头,视线悬浮,上岸的脚忽而就踩空了。 花胤珣下意识伸手就要拉住她,但中途收了手。 噗通一声唐千夙落水。 而凤绯夜下一秒也跟着跳入水中,将她扶了起来,对着岸上的花胤珣怒道:“你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花胤珣背负在身后的手捏成拳,面无表情说道:“凭她是本王的凌姬。” 凤绯夜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唐千夙浑身湿透,她背对着岸边的人,只面对凤绯夜,苍白的脸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用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很意外?我就是燕纱凌。” 凤绯夜面色怆然。 岸边的水不深,只没过了腰,唐千夙转身离开了他的怀抱,爬上了岸。虽然有些狼狈,但也未尝不是很不错的遇见。 花胤珣走在前头,月光透过金色的银杏树落在他硬邦邦的背影之上。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尽情地盯着这个背影…… 只是他走得太快,她有些跟不上。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爱恨得失 唐千夙被湖水浸泡的眼睛有些疼,她抬手揉了揉,再看,花胤珣已经停下脚步,回头面对着她目光幽暗冷漠。 “本王知道你谎话连篇没心没肺,但却不知道你这般没有底限。” 唐千夙怕刚才自己揉眼睛的举动,让他瞧见了以为是自己想哭,所以顺势又擦了擦额头水,嘴角微微一扬。 “嗯,这就是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吧。” 花胤珣目光更冷:“严雷说你们是被凤绯夜遗弃在狼牙谷导致几乎全军覆没,看来那些死去的人也无法让你心存愧疚。” 唐千夙深呼吸:“胜败乃兵家常事,当时千夜帝国刚成立不久,调遣不出兵力也没有办法。” 花胤珣心中怒火翻腾一步一步走向她:“你这么说是承认你不顾一切是与凤绯夜有私情?” “眼见为实,胤王看见了什么便是什么。” “唐千夙!”花胤珣忽而恼怒地揪住她的衣襟,“你已经是本王的妻子。” “确切来说是妾侍。殿下应该明白,这不是两情相悦的婚姻。” “两情相悦?”花胤珣低声重复这四个字,咬牙道,“本王不屑与你这样的人两情相悦,不会再有那么一天。” “我想也是,所以殿下应该不至于会生气。”她看着花胤珣,眼睛里满是无所谓的笑意,“你要生气的话,你就输了。”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唐小四嘛! 花胤珣闭眼,平息自己胸臆间被她挑拨得起伏不定的怒火:“西岐皇族丢不起这脸。” “那殿下大可以不守妇道为由休了我……” 话没说完唐千夙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提离开了地面,最后又狠狠被推开,她踉跄几步往后靠在了一株银杏树上。 花胤珣接踪而至又已经上前将她推在树上。 两人都在树荫之下,昏暗之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只是花胤珣身上辐射出的冰冷之气,让她更觉得冷。 胸口的忘川诅咒一针一针轻轻戳刺,这比起方才北宫长离那种蚀骨的痛要轻很多,但是却更疼,疼在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花胤珣按着她说:“燕纱凌,我当真会杀了你。” 喉间微微哽咽,愤怒之中带着一丝狼狈。 昏暗之中,唐千夙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难过,她问他:“花胤珣,让我离开你吧。” 花胤珣左手按着树干之上,右手慢慢移到了她脖子上,真想一手拧断这纤细的脖子,他凑到她耳边说,寒气在两人之间冰冷环绕。 “在我身边,真有那么痛苦吗?” “……啊,痛苦极了。” 花胤珣修长的手指收紧,她的皮肤特别凉,她真的不是那个,会发光发热的唐小四了,这个人真的不是。花胤珣冷声低笑。 “痛苦就对了,我就想让你痛苦才把你娶回来的不是吗?所以,不要妄想因为你痛苦我就会放你走。” “那我说……我喜欢你呢。” “……”花胤珣忽而更生气了。“你当我是什么!” “我输了,我喜欢你,所以你离开我吧。” “……你这混蛋,没见过你这么混的!”花胤珣怒极重击她身后的银杏,随即丢下她大步离去。 黄色的银杏叶,纷纷落下来。 唐千夙终于站不住,沿着树干滑着坐下来,她埋首在自己的膝盖,树叶哒哒轻轻落在了她潮湿冰冷的衣服之上。 花胤珣走了很远很远,才能抑制住自己慌乱的脚步。喜欢……就她那一句言不由衷的喜欢,他居然险些又要上当! 骗子。 她不过是想离开他才说的这些。 临近中秋的月亮,亮得让人无处遁形。花胤珣抬头望着那轮明月,却看到了五年之前那小小少年唐小四温润的脸庞。 其实他应该心平气和的再问问她,到底再躲避什么,北宫长离到底拿了她什么把柄?就因为他说了要他的真心,所以她才那么抗拒吗? 肯似乎应验了一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想再在她面前露出自己虚弱的那一面。 “殿下。”罗武上前说道,“王朝来信,说北茫那边来了消息。” 花胤珣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说。” “据说有一个叫摩罗迦的人统领了卫门与魔教。” 摩罗迦这名字还是第一次听到。 “卫门与魔教算不上敌,也非友,向来没有什么往来,摩罗迦为何能将这两大门派联合起来?” “摩罗迦嫌少出现在江湖之上也无法探知她的底细,王朝说,此人也就在这三四年的时间才出现。” “让王朝在查此事的同时也注意九重门的动静。”卫门与魔教联合,九重门不会坐视不管。 “是。”罗武说完正事之后,又说道,“殿下,这已经三更天了,咱们是否该回去歇息了?” 花胤珣点头:“回去吧。” 花胤珣回到了千夜宫。作为西岐的贵宾,又是朱薰儿邀请的贵宾,自然受到礼待。只是凤绯夜从西郊回来之后,一直还无法消化太多突然的事。 袭击唐千夙的那个人是谁? 唐千夙是个女孩儿。 唐千夙是燕纱凌。 燕纱凌已经是……花胤珣的妾侍。 一切震惊之后,得知唐千夙已经嫁给了花胤珣之后,他心里顿时就空荡荡的,得失就在这一瞬间。 凤绯夜与花胤珣寒暄之后,便安排道:“胤王远道而来,那朕便安排在重华园休息。” 花胤珣闻言冷眼看向他:“看来要辜负夜帝的安排,本王更喜欢与凌姬住在一起。” 凤绯夜目光一沉,这才笑道:“瞧朕这记性,来人……”真不想开这个口啊,但燕纱凌确实嫁给了花胤珣,“将胤王殿下送到,竹林轩。” 看花胤珣那么理所当然的模样,凤绯夜心中很是压抑。从西岐的幽都,到北茫的九重门,再到现在,为什么花胤珣对唐千夙总是那么理所当然。 明明他跟唐千夙在一起的时间,要更长久,他却一直被冷落。 是,他是别有私心,可却还是无法接受,作为男孩儿的唐千夙成了花十三的男孩儿。作为女孩儿的燕纱凌,又成了花胤珣的女人! 这一切都是被惩罚他的别有用心吗? 他该欣然接受这些? 不,这样的话他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会彻彻底底失去唐千夙…… 好不容重新遇见,却又这么放手,他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 把她从花胤珣手里抢回来?怎么抢? 凤绯夜慢慢坐回了椅子上,他回想起那日在东越宫内,唐千夙说了,绝对不会嫁给花胤珣这样的话,显然那么快就出嫁或许并非就是她的本意。 而且,以前唐千夙不是也有目的地接近过花胤珣嘛?后来两人彻底闹翻,就没再见面。 所以,唐千夙也许对花胤珣根本就没有感情…… 有没有感情又如何?花胤珣举步走进竹林轩。这屋子倒是布置得雅致,不过摆设的都是一些男孩儿喜欢的器具。 摆的是一副紫檀龙纹如意。茶具是犀角雕。墙上挂着两组佩剑。在墙角还摆着一尊银色的铠甲,铠甲之后披着的红披风。 花胤珣顿悟,这应该是当年唐千夙所用的战甲之一。 他再回望这屋里的书架,桌上的黑白棋,这些摆设该不是就是以前唐千夙在千夜帝国时的住处吧? 不,唐千夙在巴陵边塞就战死了,而千夜国迁都京华是在那之后。 那么这屋子…… 花胤珣眼睛一眯,凤绯夜刻意给唐千夙建造的吗? 想起两人在落叶湖上泛舟拥吻的模样,胸臆间忽而又怒意泛滥。唐千夙你知道不知道好歹! 说着大步穿过雕花的门,进入内室。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恨之深爱之切 室内没有点灯,内室昏暗,安静。 但他内心怒火中烧,直接走到床边隔着被子抓住了床上的人:“你这个骗子,到底有没有底限……” 说跟他在一起痛苦要走。 说喜欢他,让他放她走。 她到底想走到哪儿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唐千夙却丝毫没有回应,花胤珣愤怒的表情忽而一顿,但室内太暗,他并不能清楚看到她的模样,现在的唐千夙话比以前少太多,或许她是故意不跟他说话的。 花胤珣不确定说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在黑暗里嘲笑本王对吗?” “……” 唐千夙依旧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花胤珣心里有些慌了,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去碰触这人半埋在被子下的脸。 她的体温烫得他手一颤,仔细再摸,这人的脸又烫又湿。 花胤珣这会儿连忙将被子拉下来,叫了一声:“唐千夙……”没回应,他起身点上了床头的灯,在坐回床边。 唐千夙的脸颊病态的通红,一头的汗。 不止这样…… 花胤珣摸了摸这人被子下的身体,衣服全然已经湿透,床上也像发了大水,被子被洇出一个潮湿的人形。她整个人陷入昏迷的状态。 “唐千夙……” 花胤珣捧住她的脸,以前她救四喜的时候她也会这样,但好像没这么严重,他有些害怕这样的她,就仿佛早些年他最恨他的时候,听到了她战死的消息。 嘴上很痛快地说,妖孽天收,终于她死了。 可却感觉天地失色,坍塌了。 再恨,再想让她后悔,不过就是不甘。唐千夙,你说对了,爱之深恨之切,我从来没停止过恨你,我诅咒着你,却在听到你战死的消息时,崩溃过。 恨自己为什么没再多坚持一会儿,也许还能让你免于一死。 好不容易看到你还好好活着,心里高兴极了,可嘴上却说,祸害遗千年。 我为什么要这么不诚实?我不想这样了。不想再一次失去你。哪怕被北宫长离掏了心,哪怕再卑微都不想再错过。 花胤珣将唐千夙抱入怀里。“罗武。” 罗武立即进来,站在内门之外:“殿下!” “把白羽叫进来。” “是。” 白羽是花胤珣随性的侍卫之一,除了拥有精湛的武艺之外,还非常擅长医术,但他还是第一次诊治体温高到如此的人,居然还能活着。 他没有把握,只能又请了千夜国的御医。 可太医们忙碌了一阵,得出的结果是,可能天冷了落入湖中,引起的风寒的症状。但是这体温也太高了一些。打算开几个伤寒的药物。 严雷这会儿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床上的人,然后把手中的丹药给了花胤珣。 “伤害药物治不了。” 花胤珣看着手上黑色的药丸,认不出是什么东西想问严雷。 严雷摇头。 花胤珣看着在场的凤绯夜与御医们,知道严雷有难言之隐,说了一声:“你们都先出去。” 凤绯夜不放心,不肯离开。 花胤珣一句“处理家事无需他干预”让他不得不退了出去。他心里很着急,却自己却像个外人一样,只能旁观。 罗武与白羽守在外头。 花胤珣问:“这是什么药?” 严雷目光有些闪躲,说了一声:“灭兽丹。” “你……说什么?”花胤珣闻言变色,灭兽丹是给那些被宿兽俯身之后,抑制体内宿兽的丹药,“她怎么会……” “不是!”严雷说道,“我也解释不上来,唐师弟身体里没办法检测出宿兽的心跳。” 宿兽是一些人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而在身体里眷养的战斗兽。 而一些国家,为了培养战争的工具,也会在士兵的体内眷养入宿兽。这样他们既有战将的忠诚,又有宿兽的力量。 但在苍元大陆,到目前为止,所有国家都禁止眷养宿兽。 因为眷养宿兽的结果通常都是人的肉体被宿兽侵占化成魔兽。宿兽比起人的力量要更强大。 而一般体内有宿兽的话,强大的灭魔师能听到双重心跳,判断出人体的异常。 唐千夙身上并不存活另外的心脏。 “以前唐师弟在一次大战之中,受了很重的箭伤,箭上有毒,师弟高烧,伤口上起黑鳞,几天几夜都不退烧。” 黑鳞? 花胤珣想起了他们在幽都的北山,唐千夙中毒之后就会起鳞片。对,唐千夙的身体比起常人是特别了些,这也是她开始被九重门锁定要抹杀的原因。 “那时候连天的战争根本就没办法停下来好好治疗,我们在转移的时候,在南秀国的一个zhong将身上找到了灭兽丹。宝哥看师弟那黑鳞觉得像宿兽,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死马当活马医,就给她服下了灭兽丹,第二日就好了。” 严雷说完,脸一皱,有些痛苦。 “我不相信师弟是不好的东西……就算是,他也是我师弟。狼牙谷之战,我们之所以能坚持那么久,是因为……” 说着雷子眼眶一热。 “唐师弟几乎被劈成两半倒下,伤口迅速愈合又活过来。后来她体力耗尽,我背着他跑,她身体就是这么烫,伤口也愈合不上了,我们都以为她活不成了。可不久之后她伤口里长出了红色的逆鳞又活了过来。” 雷子吸了吸鼻子,皱着脸笑,眼里有泪花:“她身上确实满是逆鳞像个魔……可师兄你不知道,那是我们见过的最美的战神。” 花胤珣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人,说了一声:“去倒一杯温水过来。” 严雷擦了擦鼻子:“嗯。” 将灭兽丹给唐千夙服下,花胤珣又说道:“再去拿两套干爽的衣服跟床褥过来。” 严雷走到门口,凤绯夜已经差人拿着被褥跟衣物在外头等候。严雷瞪了他一眼说:“师兄说把这些东西送进去。” 侍女们立刻将被子与衣裳送进去。 凤绯夜尾随进入。 侍女说道:“胤王殿下,让奴婢们来吧。” 花胤珣将唐千夙从床上抱了起来,说道:“你们将棉被换上就出去。” 宫人掌事如画回头看向凤绯夜。 凤绯夜拧眉最终还是点头。 侍女们便将潮湿的被子床单换掉。如画将柔软的衣裳放在了床头的说:“胤王殿下,衣服放在此处。” 花胤珣将唐千夙轻放回床上。室内的人一一离去。凤绯夜看着花胤珣能理所当然照顾她的模样,羡慕到了极点,心中又嫉妒起他成为可以理所当然为她宽衣解带的人。 下人遣散,身后就跟着王莽,凤绯夜走在竹林轩内,看着在微微天光中慢慢旋转的风车。听着那水车哗啦哗啦流水的声音,心中失落不已。 他终于知道自己失去了心中最珍贵的东西。 心中最珍贵的,不是他的复仇大计吗?除了这个,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以珍惜的东西。 …… ……“夜儿,若是没有这些伤害,你最初的梦想是什么?” ……“没有。” ……“那从今天开始稍微留意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觉得最开心,就放慢脚步想一想,或许它会成为你的愿望。” …… 唐千夙曾这么与他说过,但他从来没在意过自己得到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种责任。他背负的是母亲的愿望,家族的愿望,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也只有这样的愿望。 复仇。 光复。 对,这就是他的愿望没错。只是……这千夜宫灯火为何却如此寂寞孤独。 肩头忽而一沉,一件斗篷披在了他的肩上。 朱薰儿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夜帝,你累了一天,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凤绯夜偏头看向朱薰儿,失落的表情一改,换上了往日那抹淡淡的笑容,又是这样的笑容,即便再暖的灯光照耀,也依然能看到他眼底的落寞。 朱薰儿说:“放心吧,唐四哥哥有十三师兄照顾着呢,他们一直都很要好不是吗?” 凤绯夜嘴角再弯起,幽幽问了一句:“朱薰儿,你就一点也不恨朕?”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凤绯夜的愿望 朱薰儿眼底洇出痛苦的泪光,她摇了摇头笑道:“我怎么会恨你?” 朱薰儿再深的喜欢也始终只是让他无动于衷,或许此刻的他心中是愤懑失落的,所以忍不住想要质问朱薰儿。 “几日之前沈颢说的话……” “我不相信!”朱薰儿没让他说完就打断,“他是旧国的朝臣,虽我们心怀不满所以才说的那些话。” 朱薰儿面色苍白。 她在自欺欺人。 “可如何是好,他说的确实就是事实。” 她心里其实已经猜想到了,但这话从凤绯夜嘴里说出来如一把利剑直入她的心脏,她真的宁愿在那个时候便死去,不愿意知道这样的真相。 悲哀到了深处,竟然也哭不出来了,也许她偷偷为这个人流过太多的眼泪,所以如今眼睛才那么干涸。 “我不相信,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才这么说的?” “西山一战,若是辽疆再败,金宗昊从大夏城逃跑,那么大半个辽疆就会落入南秀国的手中,我无论如何都会守住西山。”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朱薰儿悲痛欲绝。 “或许有,但最快拿到兵符的就是牺牲掉你。” “呵呵呵……”朱薰儿低低笑着,表情得比哭还难看,接着又放声大笑“哈哈哈……凤绯夜!若是换过来,金宗昊要你拿唐千夙来换,你会这么毫不犹豫吗?” 凤绯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在我将她放入狼牙谷之后,我再也没有资格说舍不得她。可是,我是真不舍啊。” “你胡说……”朱薰儿眼睛红红的,嘲讽大笑,“你为了你的江山社稷,为了你的复仇你可以牺牲掉我,你也牺牲了她!凤绯夜,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多残忍。” 她分不清是怒极了凤绯夜,还是想要将唐千夙从他心里的地位降低,放到与自己一样可怜可悲的地位。 但她心里明白着,唐千夙即便死了,她朱薰儿也不曾比得过她在凤绯夜心中的地位。凤绯夜从来不曾忘记过她,看看这千夜宫里到处留着一个“死人”曾经喜欢的所有。 凤绯夜无力反驳,也不需要反驳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内心深处有一个能大喜大悲的地方,全都只为一个人。 以前不愿意承认,以为是恩仇交错,所以痴缠最后放弃,只是以为她死了之后,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朱薰儿看他不生气,不争辩,而是一种绝望的坦然。 就像他从不说他很想念唐千夙,却时常深夜无法入睡徘徊在竹林轩,对着一件铠甲喝梦回。整整四年他只下一局棋,每次都走到白子还差一步就赢了的时候停下来,静静看着对面的座位,空空的等待,年复一年。 她活生生的在他身边,却比不过他心里一个死去的人。 “凤绯夜,若是现在唐千夙还是唐门的人你会放过她了吗?若是有朝一日你的雄图霸业被一个唐千夙阻碍你还会杀她吗?若是她要杀你呢?” “以前我没有愿望,经你这么一问忽然好像有了一个。真希望有朝一日能死在唐千夙的手里,但愿那时她能再唤我一声夜儿。” 那时候一切虚妄、仇恨、野心、罪恶都将得到救赎。 “你没有希望了!”朱薰儿忽而歇斯底里喊道,“她已经嫁给了十三皇兄,你永远也得不到她,她从以前开始喜欢的就是十三师兄!” “……”凤绯夜也被朱薰儿踩到了痛处,他挑眉笑了笑不说话。 朱薰儿可看出来了,他在掩饰自己的,心里忽而冒出一丝痛快,她从来不会跟他说重话,生怕他生气了会不要她。但今日,所有的喜欢、委屈与愤怒化作了尖锐的话语。 “你现在知道,喜欢一个人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回应的痛苦了吗?就算你推断一百棵海棠树,一千棵海棠树她也不会心疼你。” 凤绯夜闻言,目光幽暗看向朱薰儿。 朱薰儿胸膛起伏,表情有些歇斯底里:“没错,我看见了,十三师兄与唐千夙在那株海棠树下亲吻,而你能做的不过就是推断那株无辜的海棠!” 凤绯夜目光一眯,微微笑了起来,但全身笼罩上了一层危险。 朱薰儿抬头挺胸,直视他:“你也就敢偷偷的亲吻睡着的她而已,凤绯夜你跟我一样可怜可悲!” “呵……”凤绯夜玩味看着朱薰儿,声音温暖缓漫不经心道,“这么多年来,就今天你最像当初的朱薰儿。不过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还要嫁给这样的我吗?” 朱薰儿方才是气疯了,痛过头了,现在被他这么一问,又忽而害怕他现在是不是想要悔婚。然后,觉得自己可笑,事到如今她依旧想要嫁给他。 朱薰儿,你到底是有多卑微! “嫁,怎么不嫁?”朱薰儿深呼吸,“若是不嫁,岂不是太辜负我这么多年的等待。” “我方才说错了一件事,我说对你没有任何隐瞒。现在突然想起来似乎不是这样,好像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对你坦诚过。” 凤绯夜就算怒极了,说话依旧慢条斯理,但话锋却尖锐如针。 “当年答应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想通过你套出花十三的底细,结果你告诉我花十三就是花胤珣,然后我就顺便告诉给了我家公子,导致他们分道扬镳……” “……”这个人笑起来很美,却如蛇蝎一般剧毒让人觉得恐惧。 “还有闭关修炼什么黄泉碧落法阵不让你来看过,是因为我趁机出了九重门办了一件大事,需要你给我做我一直在师门的证人。” 凤绯夜听朱薰儿说起十三与唐千夙的事心里是吃醋,是被惹怒了,但他不会因为愤怒而告诉朱薰儿,他那时候是去太阴山盗走了蜃楼魔的心脏。他不过想惩罚她的出言不逊,让她后悔惹怒他。 “至于西山援军之事……”凤绯夜无情说道,“金宗昊最后也是由我所杀,我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办法拿到兵符出兵?只是我不想那么麻烦所以就把你给了金宗昊……” “不要再说啦!” 朱薰儿尖叫着抽出匕首抵住了凤绯夜的胸膛,歇斯底里的她只是悲痛得脑子一片空白,心已经破碎不堪。 不管凤绯是否跟她一样都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但她所爱的人就是他啊。凤绯夜或许在唐千夙面前会狼狈不堪会千疮百孔。但在他面前千疮百孔的只是她。 被喜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喜欢他的人为他有多牵肠挂肚。 朱薰儿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凤绯夜却忽而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手上的匕首推入自己的胸膛。 黎明破晓。 草甸之上裹着一层浅浅的白霜。 雾霭笼罩着千夜宫一盏一盏的宫灯。 凤绯夜银发在破晓的晨曦之下,微微发出清冷的光泽。他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却也如草地起白霜冰凉。 只是如此冰冷绝情的人血却是温热鲜红,流过了朱薰儿的冰凉的手指。 朱薰儿看着他,银发轻扬,面如鬼魅,惊怕得浑身颤抖。 凤绯夜笑着问:“薰儿,这一剑你心里痛快了吗?”他带血的手覆上她苍白的小脸,“我对你仅有的一丝愧疚,这便还你了,可好?” 他温热的血在她脸上划出了美艳无比的红,朱薰儿看着鲜血迅速染满了他的皇袍,握着匕首的手却忘了要放开。 凤绯夜不疼,真的,甚至有点痛快。对比起知道唐千夙与花十三成亲了,他宁愿受这样的痛,才能让紧绷的脑子与心脏得到一丝的缓解。 “不过薰儿,弑君之罪已定……你决然不能再得偿所愿与我成亲。”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花十三的回归 “……你……呵呵,呵呵呵……”朱薰儿这会儿松开了他手上的匕首。而王莽已经感到,一把将她制服。朱薰儿摇着头,“就算你不娶我,你也得不到她,你得不到……” “谁知道呢,反正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即便她嫁给了谁,我也许心血来潮就去抢也不一定呢,反正她也不会原谅,再让她讨厌点又如何?” 朱薰儿目光有些涣散,虽然看着凤绯夜,但没找不到她目光的焦距:“你这个疯子,对谁都残忍,连自己也不放过,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凤绯夜这会儿没有回答,表情如故。 “御医,快去叫御医!” 王莽扶着他回了千夜殿。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透过雾霭照耀千夜宫。 那几座高高的风车依旧在慢慢转动,竹林轩内水车水声哗哗,泉水旁的的凉亭之内,石桌之上的棋盘留着一副散乱的棋局,几颗被磨得透亮的玉石黑白棋掉落在地上。 在竹林轩外围的回廊那处,还有些许还没凝固的鲜血。 这一夜对于凤绯夜、朱薰儿、花胤珣与唐千夙都是深刻的一夜。有的迷失了,有的继续沦陷,而再有的,却清醒了。 花胤珣躺在唐千夙的身旁,手再次伸到她的背后,终于这人皮肤干爽不在发汗,而体温也慢慢下降了许多,脸色终于也恢复了正常。 他拉下她的衣服,将垫在她脖子后的干毛巾也抽了出来,让她躺好。 因为擦汗她微微敞开的衣领下,能看到那个红色的纹身。花胤珣看了沉睡的她一眼,昨晚只顾着担心没大留意,现在他轻轻拉下了她的衣领,看那朵红艳艳的彼岸花。 虽然很美艳,但他总觉得这东西不吉祥,扎眼。而且仔细一看,那红色只见密密麻麻的似乎都是字符,再深究再看,又只是普通的花瓣…… 他忍不住伸手轻触那片皮肤。 “嗯……” 唐千夙忽而拧眉轻哼了哼,花胤珣的手收回来。 “会疼?” 不应该,这东西应该已经印了许久,他不确定地再轻轻再碰,唐千夙这次却没有反应。 那看来不是这疼才哼哼。 “疼不死你……”花胤珣拉上她的衣领,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声随后又拧起眉头,“我收回那个字,不咒你了……” 那年忽闻她战死,他忌恨所有的人,甚至觉得是自己把她咒死的,懊悔,对她说过的每一句重话。 如果,知道那么轻易就会失去她,他该用尽所有对她好才是。 可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看到她还能活蹦乱跳的,又忍不住恶语相向。 他躺了下来,靠在她的脸颊旁,手横过她的身体轻轻抱住她。 再次看到人事不省的她,才唯恐再次失去又在祈祷重来一次的机会。 生命如此脆弱又短暂,他为何还要再这么为难她为难自己? 他贴着亲吻她冰凉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四儿,别再赶我走,你真不要我,那还不如就把我的心挖给北宫长离我还舒服点儿……” “唐小四,不闹脾气了,五年了,我们还有多少个五年?嗯?小混蛋,我们还能有多少个五年你说。” 手臂慢慢收紧,将这人狠狠抱入怀中。 原来,这么对她才让他真的痛快,失而复得有多珍贵,不会再错过了。 这么决定之后,花胤珣心里也踏实下来。 严雷在门口看了几次,想进去又觉得不大合适,不进去把又不放心,于是在门口不停唉声叹气。来来回回了数次之后,背对着门躺着的花胤珣终于忍不住说道。 “严雷,再来本王便砍你脑袋。” “那个,我就想知道我师弟烧退了没?” 我师弟…… 唐千夙,这就是你带的兵,跟你一样不懂规矩。 “……退了。今天别让本王再见到你。” “好!不见就不见!”严雷这才蹦跶着出了门。 守在门外的白羽笑道:“有王在让你别瞎担心,看你毛毛躁躁的。” “我回去睡觉了。”严雷屁颠着回去了。 时间已经过了晌午,唐千夙这才慢慢睁开了眼,她鲜少发烧感冒,但没想到这次却这么严重,应该是越来越能抵抗北宫长离才对啊,这次怎么就这么倒下了? 忘川咒的关系? 意识慢慢回笼,鼻息之间都是暖暖的温度,唐千夙猛然睁大眼睛,自己正埋在一个温暖的胸膛里,脑袋还枕在这胸膛主人的手臂之上。 这味道…… 花胤珣。 她吸了一口气就没能好好呼出来,抬眼,看到那人的喉结与下巴。 那下巴忽而底下。 她不动,只是闭上眼睛。 怀里的人稍微有动静花胤珣就醒了,他看她装得有模有样,嘴角卷起一丝笑意。埋头唇落在了她额头。离开,看她依旧无动于衷装睡。他再低头轻吻她高高的鼻梁,一路慢慢往下…… 越过了鼻尖。 一只手立刻伸出来,推住他的下巴。 “殿下这是又要故技重施吗?”声音还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花胤珣握住了她的手腕,拉下,按在自己的胸膛。 他有力的心跳,在她掌心砰砰跳动。 多么健康的心脏。 唐千夙却冷然收回手,准备起身。 花胤珣却比她更快,按着她继续躺下他已经起身:“嗓子哑成这样,要不要喝水?” “不劳殿下费心,雷子……” “雷子一夜没睡,本王让他休息去了。” 唐千夙目光看向窗户。 “午时早就过了,你昏迷了八个时辰。” 唐千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看自己这一身衣裳,虽然她不动声色,但那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一直留意她的花胤珣。 “你身上像发大水似的,本王帮你换的。” 唐千夙垂眸须臾,嘴角一弯:“有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确定要让本王夸你这词用得恰当?本王到不介意坐实了。”他坐在床边给了她一杯热水,“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别折腾。” 唐千夙看着他手上的那杯水,咽喉冒烟,倒也不客气地接过喝了。 “要吃些什么?清淡的粥有胃口吗……” “花胤珣,你这么做什么?突然又不想找我报仇,不对我恨之入骨了吗?” 花胤珣拉了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你呢?说这些话也不理直气壮了吗?” “我有什么可不理直气壮?” “那你为何一直避开视线不看我?” “……”也许是因为被照顾得太周全,也许大病初愈,她从花胤珣身上感觉到了非常熟悉的感觉,像极了那年的花十三,她有些害怕看那人的脸,怕看到那双眼睛情深似海。 “呵。”她短促一笑,举目看向他。 忽而松了口气,花胤珣还是那副冷漠的模样,面无表情看着她。可忽而又微微失望,因为期待所不达到。 她笑了笑:“我看了,不过还是这样一张脸,如何?” “本王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本王这张脸,记得你第一次随你父皇来西岐宫?那时候你才多大?” “……”她哪儿知道燕纱凌多大? “你才十岁,就跟你父皇说,父皇,儿臣要嫁来西岐做十三皇子妃。” “都说当时不过儿戏,胤王何必旧事重提?” “旧事重提。”花胤珣起身,在床边坐下来,“那显然你也还记得要做我皇子妃的事,不是吗?” “记得又如何?胤王不也记得将我打下悬崖的事儿?” “可你坠下的时候,还誓死要当本王的妃子,你如何变得如此之快?” 唐千夙有些搞不清楚,花胤珣为什么一直在强调燕纱凌之前说过的话:“殿下一直在讲述过往的事,是不是想要认输?是不是就算知道我骗你,依旧情难自禁。” “嗯。”花胤珣出乎意料一点也不计较就点了头,“我承认我是情难自禁,我认输。”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负之约 对她认输有何妨? 唐千夙闻言却有些慌,目光微微闪烁:“那我可要辜负殿下的情难自禁了。” 花胤珣对她眼中那闪躲的神情很满意,就好似昨晚她说,跟他在一起痛苦想要离开。他不让。她又说她喜欢他所以让他离开这样的话。 他听着那些的时候,就如同现在的她一样措手不及。 “虽然被你辜负,但至少你承认了,你在十岁的时候便发誓要当本王妃子,就算被本王打落山崖你也依旧还说想当本王妃子对吗?” 花胤珣面无表情看着她,似乎又有发火的冲动。 原来脾气还在啊,这就好办。 唐千夙满不在乎笑道:“嗯,我承认。那也改变不了我现在不再喜欢你的事实。” 两人目光交接。 唐千夙不屑。 花胤珣冷淡。 可一会儿之后,这样的冷淡忽而就慢慢融化,嘴角卷起了笑容。 这是唐千夙最害怕见到的,她十三哥的模样。唐千夙眼底露出一丝惊慌,下意识要退开离他远一些。 花胤珣却忽而伸手勾住了她后仰的脖子,大手在她脖子后捧住。 唐千夙瞬间软软的缩了一下脖子,随即浑身一僵,脖子发力硬着要撑开他的手。 两人心知肚明,知道彼此脖子后那片地方被对方驯服过,于是她死不想承认自己想要顺从。 花胤珣将她拉过来就在她额头深深印了一口。 深呼吸:“真恨不得给你闷个红太阳。” 熟悉的话让唐千夙猛然挥开他的手,用力抹去自己额头,花胤珣笑容却更深了:“你这样的举动,反而跟之前最像。” “花胤珣,看来你还没骗够?” 花胤珣看着她,挑眉说道:“你十岁的时候我根本没见过你。你坠下山崖说的也不是想当我的妃子。” “……”这家伙,又在套她的话。 “燕纱凌……唐千夙,你根本就没有之前的记忆,唐小四她真实存在,只是你把他藏起来。” 这家伙平日话不多,但嘴真的一点都不笨。 唐千夙无可否认,平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说道:“即便唐小四存在又如何?” 不论如何,至少还是承认了唐小四的存在。 “唐小四……”花胤珣目光温润,凝视着她又喊了一声,“小四。”喊完目光静谧的大海,涌出了水色柔光,“我很想你。” 有没有一个人人对你说过一句话,很动人,却让你想要放声大哭。 有那么一瞬间,唐千夙是舍不得惊扰这美好的一切。想要否定这一切的嘴唇翕动两下,却一句话也道不出来。 花胤珣垂下眼睫看她颤抖的红唇,慢慢靠了过来。 唐千夙闭眼。 待他靠近,几乎贴上来,她偏过头去。眼睛慢慢睁开,目光平静而冷漠:“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花胤珣看这人拒他千里的侧脸,往床内挪了挪,将那硬邦邦的人儿揽入怀中:“你呢?到底在抗拒什么?” “即便唐小四存在也改变不了任何,花胤珣,放手吧。” “那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我无需回答。”她现在有些害怕与他对话,因为面对他她的漏洞太多。 “你是不敢回答。” “那你便当我不敢吧。” “既然你不敢,我来帮你回答。北宫长离要我对你的真心,你害怕我爱上你,所以你据我千里之外。” “你便猜吧。”唐千夙漫不经心说,“只是没想到,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对唐小四却依旧如此情有独钟,十三殿下可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着。” “这也是你迟迟不看露面的原因之一?狼牙谷一战所有人都以为你战死,而你也想让我认定你死了,从而忘了你对吗?” “那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不想再见你,宁愿当自己死了也不要再与你有任何关联。” “你说得对,我就是情有独钟,这一辈子就只认定你。以为你战死了的那几年我从不曾忘得掉你,何况你现在就在我眼前你就是四儿。就算你再躲避,我这颗心对你都是真的。” 唐千夙无奈地笑了笑,颇为困扰:“我说是为了不想见你才避而不见。你非得说成是为了你我才不见。你这么一厢情愿的猜想我,很困扰。” “唐小四不会假。” “唐小四就算不假,可我不喜欢你了,我变了,你让我怎么办?” 花胤珣心中忽而有些慌了,想过无数种可能,明明就把她捉了个现形,可却没想到她能临阵逃脱,并不否认过去,但却也不承认现在。 “我不相信你变了。” “那你是认为,我们分开四年,那时候四儿才十五岁,我也一直敬重你为兄长,但是你非要让我男女喜欢那么喜欢你,我喜欢不上来。” “……”说好了的,不会觉得卑微也不会觉得受伤,但终究还是没有做到。生气吗?心痛吗?依然还是。他心甘情愿捧出自己滚烫的心给她,但终究却猜不出她的心意。 真恨不得融进她的心脏,看看那颗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好,我不逼你。但唐千夙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只要她管好自己的心,花胤珣被冷落久了,自然就慢慢学会放弃。“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若知道,我会改成你不喜欢的样子。” “我不喜欢的样子,从你决定离开我的时候你就一直是,可我这儿……”花胤珣按着自己的心口,“依旧死心塌地。” “不管你方才那些话是否真心,但我花胤珣宁愿被你爱着到心脏被挖走的那天,也不愿意这心被你口是心非的拒绝到死的那天。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你若喜欢我,请不要以为我好为借口离开我,成吗?” “……” 有时候,她也想,轰轰烈烈爱一场,同生共死不是美极了的事?但是,她是个灵魂被囚禁的人,随时都可能被北宫长离操控,随时都可能被北宫长离弄得痛不欲生,支离破碎。 而到目前为止,最好的想法也许就是,她摆脱了北宫长离,然后身体残缺地等着花胤珣像燕纱凌的父母一样,到处为她寻医治疗。 而她或许再也不能陪他云游四海,走遍天涯欣赏这世间的美景。 “唐千夙,你若爱我而弃我,那样还不如让北宫长离把这心给挖了去。”他握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而且你又如何断定北宫长离就能要了我心?” “那若是我要呢!”唐千夙脱口而出,眼眶一红,“别的不说,我若要你如何防?你就不怕我现在说喜欢你,不过就是为了要你的心脏吗?” “只要你真的会要,我给,所以不要再对我视而不见。” “呵。”唐千夙推开他目光一沉,“别说笑了。即便当时作为唐小四对兄长有所心软,但如今燕纱凌若说要你的心时必然不会手软,别再露出这样让我忍不住想要骗你的模样,花胤珣,这不是你该有的样子。” “你所希望我该有的是什么样子?”花胤珣看着这绝情的人儿,不怒不行,“你为何就那么笃定北宫长离一定能杀我,却一点也不信我能杀了北宫长离。” 唐千夙目光一热,若是她告诉他,他杀了北宫长离她也许就会死去,他还会杀吗? “好,既然你非要这么坚持,那你去杀北宫长离,北宫长离若死了……我就做回你花胤珣的四儿,爱你一世,永不负你。” 唐千夙眼神坚毅无比。 花胤珣看这倔强的人,气了痛了,可忍不住心疼了。沉声说道:“唐小四,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何谓花小唐 唐千夙醒来的当天正好是中秋节。 千夜宫里的丫头在唐千夙醒后没多久,就已经把消息传到了千夜殿。晚上也便被邀请到了辰月宫一道参加中秋夜宴。 唐千夙正在用白布裹胸,花胤珣大步走了进来,唐千夙惊讶地看着他:“你……我正在换衣服。” 花胤珣看着那卷到一半的白布,胸前的柔软被束缚成两个浑圆的弧度,拧起眉头:“拆了,不许裹着它们。” 它们…… 她以为刚才两人已经约好了,在他杀了北宫长离之前两人是不相干的。 横竖他是看了,唐千夙也不加以理会,说了一声:“殿下此时该按约定,走出我房门才是。” 边说还边转过身去,继续对着眼前的镜子包裹身上的白布。 她修长的脊背如同花瓣细腻光洁,脊梁骨挺立,肩胛骨虽瘦削但不显得僵硬,有着女子的柔韧与秀丽,手臂修长,应为习武与出征战场,不似其他女子柔弱无骨,而是富有弹性又极为流畅的线条。 “约定?什么约定?” 镜子中低头裹胸的唐千夙忍不住抬眼,看着镜子内的花胤珣:“在你杀了北宫长离之前我们该保持距离不是吗?” “本王记得你说的是,等我杀了北宫长离你便爱我一世,可没说让我跟你保持距离。再说了,是你要等到那时候才爱我,我可不会等。” “你……”唐千夙回头,花胤珣已经站在她身前。 她后退一步,抵在了化妆台前。 花胤珣握住她拿着白布的手:“虽然是长在你身上,但它们是本王的福利,本来就不大,你还要虐待,本王可不依……” 这人……不要脸! 唐千夙看他一副正经的模样在耍流氓,嘴角一勾膝盖提起来要袭击他的下身的某个部位,花胤珣却早料到她会如此,手压下她长腿的同时,整个人欺压上前。 她不得不微微向后仰。 花胤珣挑眉:“同理,你要袭击的部位虽然长在本王身上,但却也是你的福利,同样不能被你虐待。” 唐千夙瞪着这人:“既然是我的福利,那我可以选择不要了它吗?” 会顶嘴了,很好。花胤珣继续面无表情的耍无赖:“花小唐们说,当然不行。” 花小唐……们? “不认识花小唐?” “殿下认得的人我自然认不得。” “那就……认识一下如何?” 花胤珣眼底一亮,一手扶着她的大腿就将她抬到了梳妆台上。自己挤入她的双腿之间。 唐千夙空着的一只手立即出击他的脸。 花胤珣偏头躲过的同时,握住了她的拳头,压在了梳妆台上。 两人是兄弟那会儿是不是打一场,后来再也没有跟人那么打过,现在出手居然还是一样的套路,像从来没改变过一样。 唐千夙一手被他扣着,一手还得护住身上的白布,横眉瞪他:“花胤珣,你别太过分。” 她坐在书桌台上,双腿被他被迫分开在他的大腿两侧。他所站的位置十分暧昧,还一本正经说: “我只是想跟你介绍花小唐,如何过分?” “介绍个人你需要如此轻薄吗?” “确实,介绍的这些人轻了薄了都不成。”他微微放低自己的身体,下身方才险些被她袭击的部位抵在了她的双腿间,唐千夙连忙往后退。 花胤珣却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外猛然挪出来。 唐千夙身体一晃,背撞在了身后的镜子之上,冰凉的镜子让她浑身一颤。而下身被他那么一撞,更是让她惊慌,想要退开无路可退,想要夹起双腿却因为他的存在无法做到。 手上立刻有了术法的举动。 他扣住她手的同时,双臂将她紧紧抱入怀中,隔着衣物慢慢挺动摩擦唐千夙女儿家最羞涩的那儿。 “或许我们现在努力,十个月后之后你就能认识第一个花小唐了。” 身体的羞怒还让唐千夙没反应过来,再听他这么说她忽而就愣了一下,所以花小唐是…… “嗯?”看她有些软化的意思,他低头看她有些红了的脸颊,“你是不是该听花小唐的话,不许伤害你该珍视的宝物了?” 宝物…… 不要脸。 唐千夙反击,花胤珣制服,两人扭打着,花胤珣借机不是碰撞,他呼吸忽而就沉了。唐千夙怒视着不要脸的人。他生理反应十分明显地低着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是能看得见?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花胤珣声音低哑,“当然现在不用透过裤子,你也能看见,更应该能感觉到我想做什么?” 他的呼吸特别热,起伏的胸膛显示着强盛的yu念。 唐千夙此刻当然不会像上次在香山阁内故意激他让他要她,此一时彼一时,她今天要是说了那话,花胤珣必然会直接就要了她。 “十三殿下这是要用强的?” “我们是夫妻……” 唐千夙低头看他支起来的衣袍,像花胤珣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yu望如何不强盛? 她若无其事地透视过去,虽然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无动于衷,但看到某人直棱的部位之时,这视觉冲击绝对比起以前大太多。 颇有些逞强了,她抬起视线,不屑道:“殿下果然英武不凡,不过你是不是觉得没信心打败北宫长离,所以想先逞一时之快活?” 又在刺激他。 花胤珣真恨不得一口把这小东西给吃了,他有些粗鲁的埋头就咬她那欠吻的唇,用力的吻了两口,解心头之恨,缓解一些紧绷的身体,在猛然欲求不满地移到她脖子上,用力吮吸。 唐千夙被蹭得后背撞了好几次梳妆镜,脖子上传来了甚重的吸附,身体一绷她脚趾悄悄卷起,倔强的不推开也不迎合,一副你承认自己没信心就来。 花胤珣喘息粗重,张嘴松开了她的脖子,喘息着抱住她压下燃得快要烧坏的身体反应。 许久之后,说道:“今晚不许男儿装,以本王凌姬的身份,一道出席千夜国中秋夜宴。” 他起身离开她柔软的怀抱,看她垂眸不语,伸手抬起她下巴:“凤绯夜已经知道你是燕纱凌,你无需再掩饰身份。” “我并非为他掩饰,而是朝堂之上有许多曾经与我相识的将臣。” 花胤珣目光一沉:“作为唐将军的你四年前已经战死,你现在还在意这个国家的朝臣?是打算继续效忠?” 唐千夙闻言忽而就蹙眉,是啊,这么多年过去,还有多少人记得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忠魂烈士无数可被人永远记住的有几人?被载入史册的又有几人? 死去的她是愚忠,活着的她还有习惯性的效忠,这么多年还未曾彻底清醒,这千夜帝国虽因她而生,却从不曾是她的国。 “我知道了,会遂了殿下的意思。” 花胤珣悄然深呼吸,从她腿间退了出去。他衣袍前搭起的帐篷很突兀,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在了他身前。 她就是无意中那么一看,抬眼别开视线时又恰巧与他目光相撞,虽然看着似是若无其事,其实脸还是微微红了。 花胤珣没好气得瞪她,用手按掉昂起来的龙物,撒气般说道:“没见过?” 唐千夙心里隐约又觉得好笑,不屑哼了一声从梳妆台上下来,刚才被他顶撞过的地方微微异样。背对着他说道:“早见过了,不稀罕,你快点出去。” “本王这样出去?” “……”反正他也不要脸。唐千夙扭头瞪他,“你不出去?好,我出去。”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花胤珣立刻扣住她的肩膀:“你这样怎么出去?” “走出去。” 外头有别人!花胤珣不悦,沉声道:“我出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千夜国夜宴 说完花胤珣还真就直接出去了。 外头就白羽跟罗武还行,都是小老爷们儿也不会害臊。就怕有几个侍女在外头,那得给人家吓得够呛。唐千夙转身面朝镜子,忽而发现镜子中的自己满脸笑容,忽而一愣。 随即叹了口气,看着镜子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再看胸前那朵彼岸花娇艳无比。 花胤珣啊,你当真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十五的月亮明晃晃挂在天空之中,千夜宫内挂着中秋节的宫灯,像点缀在人间的星星点点。辰月宫之内坐着百里家族的人,还有千夜帝国的肱骨大臣。 千夜国比别的国度不大一样的地方就是,这里的朝臣都比较年轻化。因为这个国度刚刚成立五年。除了百里家族原本的守护老臣,还有几个能重用的旧国老臣之外,几乎都是新国成立之后的新秀。 君臣年龄年轻化虽然有弊端,少了一些老臣的老道经验。但也恰恰展示了这个国家与他国不一样的体制,他们敢于创新,敢于尝试,所以让这个年轻的国家极度独有生命力。 宫里最近有了传言,说四年前据说战死了的开国大将唐千夙奇迹生还,又回到了千夜国,就在此千夜宫内。 但能为这个开国年轻大将归来由衷高兴的大臣已经为数不多,毕竟唐千夙驰骋沙场的时间是一年多,却得到了与皇帝陛下一样之高的威望,很多现在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大臣,是在她离开了之后才冒出头来的。 人走茶凉,有。 但也不乏有期待的。 巴陵边塞一些部落的首领,他们大部分都是战败在唐千夙手下,少数民族多好战,但胸襟落拓,对获胜的对手不吝啬仰慕。好些人期待着再能见一眼当年的英勇少年。 还有一些,比如像穆河这样跟随过唐千夙打仗的小将,都打心眼里喜欢他们曾经的上司。之前陛下说过,会在中秋夜宴的时候将唐千夙重新介绍给各位大臣。所以,不免有些期待起来。 各位大臣已经入座,凤绯夜坐于高座之上。没人之相,帝王之气,依旧让在座的大臣们精神为之振奋。 凤绯夜面带微笑,目光微微扫视下座的臣子。看上去与平日没什么两样的人,仔细看会发现他面色微微苍白,唇色也不如从前那么红艳。 当他端起酒盏,一旁的百里燕回说道:“陛下,能少喝尽量少喝些。” 昨晚刚被刺了一刀,不重却也不轻,这人却没人事一样继续参加中秋夜宴。凤绯夜轻声说道:“不碍事儿。” “西岐国胤王殿下驾到。”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刻看向门外。 花胤珣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身姿卓绝仪表堂堂,确实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他微微偏头,伸出自己的左手。 随后,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将修长的手放入了他的手心。他手一握。身后的人跟了上来,一看是一名身姿高挑的女子。 “胤王及凌姬,进殿。” 两人举步踏入辰月宫的门槛。身上穿的是同一色系的衣袍。乳白色锦衣之上用紫线绣着富贵图文。不管从衣领与袖扣的镶边,还是交领内的衣服都是一样的款式,不同的只是分了男款女款。 如此一看,胤王与凌姬模样极为般配。 这凌姬…… 对了,早两个月之前西岐国十三皇子花胤珣娶了东越国燕七公主燕纱凌,这凌姬便是燕纱凌。 只是这燕纱凌居然生得如此俊俏。 身姿纤长,腰段迷人。脸上轻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别致飞云髻斜插着紫鸯花簪。 脸上轻描脂粉,朱唇粉润,雅致的眉心画着清淡的梅花妆。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诱人的眸子,微微荡漾令人迷醉的神韵。 她走在花胤珣的身侧,步履从容优雅。 极少看到这样的女子,美丽之外用“落拓有大志,不拘小节”一句也可形容。可偏偏女子象美貌至极。 这女子…… “啊。” 大殿之上,忽然有人惊讶发出了抽气之声,脱口而出“唐将军”三个字。 难怪总觉得此女子磊落大气,这人居然跟当年的唐将军长得神似。 花胤珣与唐千夙两人听而不闻,走到凤绯夜面前。花胤珣脸上依旧是那么冷傲的表情,只是目光里多了一丝力度,强硬的宣示唐千夙是他的人这个事实。 “花胤珣问夜帝安好,同祝中秋佳节月圆人圆。” 花胤珣行的是抱拳礼,唐千夙跟着他行了一个女子的问安里,双手交叠在身侧,微微欠身说道:“凌姬向夜帝问安。” 红颜女子身,当他获悉这个事实的时候,她已经身为人妻?看着她红妆罗裙,款款相随在跟在花胤珣的身边,凤绯夜感觉伤口在慢慢撕裂。 他嘴角一弯,金色的眼睛光彩迷离,缓声说道:“胤王,凌姬,请上座。” 他笑着,看着花胤珣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入了座位之内。花胤珣坐下,抬起目光看向凤绯夜。凤绯夜对他颔首笑,随后举起手中的酒杯对在座的人说道。 “晚宴开始,举杯同庆这花好月圆之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里燕回看着凤绯夜笑着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心中有些担忧。 百里燕回身后旁边坐着的是百里燕回四岁的儿子百里百里,看着父亲整晚都在忧心夜帝陛下,小小的身子悄悄地走到了凤绯夜的身后,揪着他衣服叫道:“夜帝表叔……” 凤绯夜偏头看到百里百里,笑着拉住他的手:“百里,你有话要跟表叔说吗?” “嗯,陛下身体乃国之根本,表叔现在身上有伤,少喝些酒,可好?” 小孩轻轻的话语让凤绯夜一愣,看向了百里燕回。 百里燕回不语,虽不是他让百里去说的,但确实是他所希望。 凤绯夜回头看着百里百里笑着点头:“好,表叔答应百里,一定会保重身体。” “谢夜帝表叔。”百里百里嘟嘟嘟又走了回来,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吵不闹,格外的懂事。凤绯夜爱极了那个孩子。 “陛下。”穆河起身行礼说,“属下有几个问题要问。” “允。” 穆河转身面朝唐千夙行礼:“胤王殿下,凌姬,在下穆河。凌姬与在下之前的将军长得颇为相似,不知两人是否有何渊源?” 之前他跟陛下在狼牙山重遇了唐千夙,可现在唐千夙不见,却来了一个与他很相似凌姬,让穆河实在好奇得紧。 凤绯夜的目光慢慢投向了唐千夙。 唐千夙回答到:“世间花有相同人有相似,不知穆河说得是哪位有缘人?” “这……”唐千夙的身份穆河很笃定,但燕纱凌是东越国的公主还是胤王的凌姬,应该也不会是假,那么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穆河看向夜帝。 凤绯夜笑道:“你这人,不会问话有偏偏开口,现在又说不出口了。在座诸位兴许也发现了,凌姬与开国大将唐将军模样相似,朕第一次见到也是……吓了不止一跳。” 凤绯夜这句话说时目光停在唐千夙的脸上,多好看的眉目,他是否还有机会为她梳妆描眉点胭脂? 凤绯夜目光忽而一凛,他看到了唐千夙领子边,那枚紫色的吻痕,锥心一痛,哑然笑开。就一个痕迹,居然比昨晚那匕首插入胸膛更难受。 想到花胤珣可以理所当然的拥有她,抱着她爱着她,他忽而觉得心里有嫉妒在呼啸来回。 唐千夙却没有回应他的眼神,目不斜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凤绯夜抉择 夜帝都这么说了,那关于唐千夙回宫的消息就是假的了?就说嘛,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就突然死而复生,不可能。 居然不是唐将军回来,确实可惜了。 群臣窃窃私语,各自说法不一。 “凌姬与唐将军着实样貌神似,让人惊叹。” “仔细一看,也有不同之处。” “是吗?唐将军我见得比较少,不大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了。” “高瘦秀气,差不多……”就是凌姬那模样……不过大伙儿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尤其胤王在场,也不好老盯着他的夫人看。 室内宴会结束,大伙儿一道出去看中秋烟火。 炮声阵阵,烟花满天,灿烂了整片天空。 凤绯夜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忽明忽暗的火树银花在唐千夙的眼睛里灿烂熄灭,忽而觉得自己就是那些烟火。 想要极力绽放,却始终只在她眼中如昙花开败,没有停留。 花胤珣忽而伸手将唐千夙的手握在手中,唐千夙立刻偏头看他。他变本加厉,搂住她贴向自己身旁,笑着问她: “四儿,烟火好看吗?” “殿下说呢?” 一整晚都在无事献殷勤,牵手还不够,现在还搂上了。若是这么多人,估计两人又得打上了。 花胤珣凑近她又说:“烟火算得了什么,本王丽姬才是真绝色。” 唐千夙皮笑肉不笑问:“做戏给谁看呢?” “本王这是假戏真做,但谁看便是谁。” 唐千夙心里明白,他在做给凤绯夜看呢,唐千夙掀起眸子看向她:“昨晚你看了一场,今夜你又回一场?殿下,你怎么不问我,昨晚是不是假戏真做?” 花胤珣立刻想到昨晚唐千夙与凤绯夜在船上的情景,脸一沉:“再提那事,我们就回床上好好讨论一下。” 唐千夙:“……” 两人在斗嘴,但炮竹声音将他们的声音掩盖,在别人眼里看来,好似夫妻二人在轻柔耳语,你侬我侬。 当然在凤绯夜的眼里也是一样。 凤绯夜昨日也不觉得痛的伤口,此刻让他有些疼痛难耐,对一旁的百里燕回说道:“四哥,朕需要回去休息,余下就交由四哥了。” “伤口疼得厉害?” “不疼,只是有点累。” “穆河,扶陛下回去休息。” “是。” 烟火还在明灭,一遍一遍照亮了整个千夜宫。那几架高耸的风车忽明忽暗。这是他的皇宫,他的帝国,偌大的地方,此刻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安身之所。 以前这样的时候能去竹林轩缅怀忏悔,如今……他还能去哪儿? 天大地大,他所珍视的时光不过是与那人举杯对饮,举棋对弈。不过是与那人秉烛夜谈立国安邦,个人志向。 …… ……“小公子在想什么呢?” ……“感觉早些时候大家还一起出生入死,今日觉已经各奔东西。” ……“我很庆幸,你留了下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 ……“现在还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吗?” ……“那些都是战俘,能真正归顺于我的现在又有几个?” ……“要不,我们建造了一个小帝国如何?”。 ……“你的意思是要联合他们一起对抗南秀?” ……“不是联合是统领,让他们成为你的力量……” ……“好,我们就来打造一个小帝国。” ……… 在他最迷茫的时候,她给他注入了一个如梦一般的愿望,他们那会儿有一样的雄心壮志,有一样的目标与困难。他们曾一起流血流汗,驰骋沙场。 那个时候,他得到了她全部的信任。 他起名千夜帝国,千来自于她的名字,夜来自他的名字,但他终究将她背叛了。 如今又疯狂地想着要回她。 可是凤绯夜,你凭什么去拿她的真心? 若真对她好就该放了她,让她自由让她幸福,可是……多么不舍得她,多么想得到她,多么想拥有一次补偿她的机会。 自私,是,他就是自私!他就是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可唐千夙不是一般的女子,除了心甘情愿他还有别的办法留下她吗? “呵呵呵呵呵……”凤绯夜忽而大笑起来,银发飞舞,雪袍翻飞,“穆河,你说,你说!说朕要如何才能得偿夙愿,才能得偿所愿……哈哈哈……” “陛下……”陛下听了百里百里的话,今晚也没多贪杯,怎么却比醉了更让人担心,“陛下想得到什么?”他现在立刻就去替他拿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戎马少年,梦中儿郎……朕想得到天上那轮月,皎洁如同白雪。朕想得到那轮日,热烈如同火焰……绾青丝,绾青丝,青丝长长,长不过君之手,华发生时许白头……” 凤绯夜胸前的伤口忽而崩开,血染红了他的皇袍。 穆河连忙上前:“陛下请速与微臣回千夜宫让御医诊治。” “如何治如何治?” ……夜儿,你还有我。 ……夜儿,我帮你! ……没关系,夜儿,不着急,时间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时间到底给了我什么?失去了太多了。 凤绯夜用力按着那伤口,希望此刻疯狂的自己能再痛一些? 以前以为对于唐千夙是恩与仇的纠葛,遗弃了她的愧疚,背叛她的忏悔。那明明存在他却让他一再忽略不承认的是他爱她呀。 因为她的是唐门的人,所以他不能爱,但却早已经在迷失的心一直沉坠在她的心海。 “只萍水相逢,何故惹春风,悉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日东西走,凄兮复凄兮,何求不分离……” 他不要再与她分开,不会再有分离! 凤绯夜凌乱的身影之下,忽而出现了重重叠叠的影子,那分明就是数条妖异的尾巴。穆河大惊,抬头看向凤绯夜雪白的身影,忽而看到他身上凭空批出了白雪的皮草。 皮草从他肩膀披落,拖曳在地上,雍容华贵,却也妖异非常。 “陛下……陛下!” 凤绯夜忽而回头看向他,眼眸在幽暗之中发出双束金亮的光芒。如此漂亮,却如此让人胆寒。 “夜帝……” “穆河!”百里燕回忽而出现在穆河身后,看到凤绯夜那样他面色一凛说道,“你退下。” “是。” 百里燕回看穆河退下后,看着凤绯夜说:“夜儿,你可否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凤绯夜抚摸了下自己肩上那柔软的皮毛,修长白皙的手指之上,露出了修长锋利的指甲,眉眼颜色深暗,嘴唇红艳欲滴。 “朕要去把唐千夙抢回来,她是朕的,只是朕的……” “以你现在的面目去吗?” “那有如何?” “好,你去,你的数百位大臣在看着你,西岐十三皇子也在,你要做的必须是瞒过那些大臣的眼睛,还要瞒过西岐国把花胤珣给杀了,便可以把唐千夙抢过来。” 百里燕回说得很冷静,但咬字很重,因为他心里其实害怕,怕这个孩子会撑不住。 他背负了太多,为了百里家他把自己都搭上了。 “你以为我不敢?!”凤绯夜忽而回头瞪着百里燕回,用的是平日燕回从来没见过的幽怨与愤怒的眼神,“别的我不要,我就要一个唐千夙如何就不行?” “夜儿。”百里燕回的声音此时放软了,“就算你把唐千夙抢回来了,不说大臣们如何看,不说花胤珣如何做,且问你,你要如何留下唐千夙?她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可以留下来的人。” “那我要如何做才能留下她?”凤绯夜低声咆哮,而后颓然一挥手,打断了不远处凉亭的柱子,凉亭轰然倒塌下来。“我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了,我就要一次让她原谅的机会……” 唐千夙是凤绯夜心中永远的遗憾,百里燕回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但看他如此他也于心不忍。可是,无能为力。 “夜儿,你等着,四哥去给你要回唐千夙,安静地等我一会儿。” 百里燕回举步向外走去。 凤绯夜看着四哥那坚决的背影,忽而也觉得心慌。 他想起了母亲被冤枉成了一只雪狐的模样,被活活烧死在了罗雀台。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姨,小舅,表兄,表姐,表弟,表妹…… 一个一个惨死离开的画面,一一印出脑海。 他着急着追着四哥走了几步,又想着唐千夙,脚步又停了下来。 直到听到百里百里那稚嫩的声音说:“父亲您要哪儿?百里同你一道去。” 灯光之下,百里燕回只是摸了摸孩子的头说:“百里在这儿等,听表叔的话。” 简单两句他继续往前走。 百里百里在后边应了一声:“好的父亲。” 凤绯夜觉得心脏撕裂,他追着上前大叫了一声:“四哥!”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我不要了。” 他的声音特别低。 百里燕回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灯光照在他拧着眉头之上。夜儿,别怪四哥残忍,四哥只想护着你在帝王的路上一路前行。 百里百里看表叔似乎想哭了,着急着问:“表叔,您是不是那儿疼?” 凤绯夜却笑了,眼睛如同陨落的星辰,他说:“表叔不疼。四哥,你说得对……你带百里走吧,我回寝宫了。” 凤绯夜说着木然转过身,朝着千夜殿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决绝唐千夙 中秋夜宴结束了,人群离散,烟火早就消失在了夜晚。人的生命,在时间的长河里,或许不过就如同那些升腾在半空的烟花。 升空,灿烂,陨落。 唯独剩下天空那轮明月普照红尘。 花胤珣与唐千夙并肩而行,长长的回廊,清幽的月光,一切彷佛回到了从前,那两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奔跑追逐的时光。 只是,他们再也不是当年那青葱少年的模样。 回竹林轩的路上,看到不远处一座被坍塌的凉亭,唐千夙微微停下了脚步。这么大的动静,宫里居然还这么安宁,这亭子是自己塌了的吗? 唐千夙其实一直觉得今日似乎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今天……”脱口而出的话让她愣了一下,她这是想跟他聊天? “今天怎么了?”花胤珣却颇为满意她的忘我。 继续这样呆在花胤珣身边,必然会不知不觉就被他潜移默化,人总是贪图那么一点点安逸,然后沉沦,再后悔。 “今天没见薰儿。” 花胤珣听说了薰儿刺杀凤绯夜一事,只是没告诉唐千夙。薰儿被软禁了她的住处紫薇殿,花胤珣去看过她,状态很不好,不哭不闹,像灵魂被抽空了一样的人儿。 在这世上,有人看不破生死,有人看不破离别,有人看不破爱恨。 这些人都是有执念的人。 朱薰儿的境遇其实与百里谨言有些类似,百里谨言走出了那过往的阴影,如今已经是为人妻母,或许她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幸福,但她很知足。 朱薰儿却被禁锢在了过往的牢笼,或许她太过于执着心中的爱恋,或许她没经历过太多的失去,所以她只能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 后来薰儿执意跟着凤绯夜,花胤珣也许久没见过她,如今再见她时倍感陌生,心中从对妹妹般的心疼,变成了一种同情。 看花胤珣没说话,唐千夙回头想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觉得这样相处太过自然,于是也就闭了嘴不问。 花胤珣也没说。 唐千夙走进竹林轩,花胤珣也跟着走进竹林轩,唐千夙拧眉:“你也住这儿?” “胤王与他凌姬不该住在一起?” 唐千夙立刻停下脚步:“在别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现在没人不需要如此。” “又不是第一次一起睡,怎么?你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定力会扑倒本王?” “抱歉,我对本王不感兴趣,你要住,随便住。”她说着就要退出竹林轩。 “唐小四!”花胤珣一把拉住她,“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我会一直这样。” “你就不担心我在杀了北宫长离之前就死了吗?” “……”唐千夙不觉一震,这人说什么不好,非要说死字。 “若是我死了,可能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我你的心意,你真不会后悔?” 胸口的忘川咒又在一针一针扎疼,她抱歉道:“……该如何是好?即便如此殿下,我的心还是没办法回应你。” “你真的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 唐千夙叹了口气,平淡说道:“世上很多女子比起我都要好太多,像你这样尊贵的皇子,可以拥有更多更好的女子,去见别的女人吧,或许你会发现你所谓的喜欢我,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才觉得想要拥有……” “唐千夙!”花胤珣低喝一声,“你可以无动于衷,但别轻贱我的心。” “我只是建议你别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轻贱你的心的人身上,这不是为了你好,而是你让我十分困扰……” 他在拼命地靠近她,她在拼命的摆脱他。 有时候花胤珣也在怀疑,是不是她真的就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面对这样的唐千夙他也时常觉得力不从心。时间越长,他越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只是一厢情愿。 即便已经如愿娶了她,却从来没感觉拥有过她。 她不说她想要什么,在她眼里似乎什么都不重要。即便用婚姻、感情、他的全部来捆绑,也困不住她。或许他可以用很长的时间来感化她,但这样的状况他能留她多久。 感觉自己在祈求被爱。 卑微吗? 卑微。 可在她面前,再高贵的自尊心也已经抛开了。 “到底北宫长离对你做了什么?让你非要离开我不可?”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再继续我可能真的开始讨厌你了……” 语言中伤人的能力不比刀枪弱,不同的只是看不见血而已。花胤珣沉着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被击溃的模样,于是上前将她抱入怀里。 她也不反抗,可也不回应。这样的无动于衷,能让他崩溃。 花胤珣用力搂紧了她:“若是不被喜欢,那就被讨厌好了,唐千夙你就讨厌我吧。” 唐千夙挨着他的肩膀,看天上那轮圆月,沉重叹了口气:“花胤珣,我们分开吧。” “不可能!”花胤珣这会儿大怒,“你想离开我,除非我死。只要我没死,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花胤珣,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但是我不爱你。最难也不是上天入地,而是要进入一个不爱你的心里……” “……” 如此平静的陈述,字字都如同针尖麦芒刻在心里,花胤珣抱着她的手顿时觉得沉重无比,身体如同石头破碎,可不愿意放开她。 真的是他弄错了吗?他的爱与恨都留不住她。 “唐千夙……” “殿下!” 罗武似乎有紧急的事情大步走了进来,撞到了两人相拥的画面,连忙又转过身去。但却没有离开。现在事情很紧要。 花胤珣闭上眼,收拾自己狼狈不堪的情绪放开了唐千夙。 罗武来得正好,他正被唐千夙说得体无完肤疲惫不堪,他几乎痛到失去理智,又想着要恨她来面对她。再继续他很担心自己会做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唐千夙从他怀中走开。 花胤珣转身面朝罗武。 “什么事?” 心在坍塌,可面对别人的时候,他还得摆出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可这个时候真想抛开一切,忘了一切。 “殿下,九重门朱堂主与夫人方才赶到了千夜城,不过,薰儿姑娘不见了。” 原本八月二十就要成亲的女儿,突然又成不了亲,父母自然放心不下。其实,朱玉清与黄婉言夫妇是反对女儿与凤绯夜在一块儿的。 只是朱薰儿倔强,寻死觅活要跟着凤绯夜留在千夜国,坚持说凤绯夜一定会娶她,最后也是闹得不行了,只能依了她。 她在凤绯夜身边一呆就是五年,黄婉言问他们什么时候成亲,薰儿总说千夜国建国初期凤绯夜日理万机没有时间。作为母亲,能不着急吗?旁敲侧击地催促成亲的事也不止几回。 终于凤绯夜应口说八月二十成亲。 这不眼看就要到时候了,却突然又传出了婚变的事情。 朱玉清与黄婉言认定是凤绯夜欺负了自己女儿,毕竟薰儿为他付出了太多,不可能是薰儿这头出了问题。 只是,凤绯夜却告诉他们,是薰儿想要杀他。弑君之罪可判斩立决甚至诛九族,但凤绯夜看在朱薰儿这么多年跟随的份上,只是将她软禁在了紫薇殿。 天下父母心,一下又从兴师问罪变成了忧虑,心里是责怪凤绯夜的,但他们当时也不在现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只是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朱薰儿。 他们只能选择暂时的妥协,先去探望女儿。 只是,来到紫薇殿,却没有了朱薰儿的踪影,朱薰儿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音讯。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朱薰儿复仇 黄婉言当下就是昏了过去。 朱玉清只能先派出随自己一起前来的九重门弟子出去寻找薰儿。 凤绯夜也没想到朱薰儿会离开,这么多年,他赶她都赶不走。看来这次她是真的绝望。凤绯夜也立刻派人出去寻找,至少也得给这对父母一个交代。 随后花胤珣就来到了紫薇殿。 多年之前,小小的孩子们,如今不知不觉就成了父母一辈的依靠。黄婉言一看到他,就流了眼泪说道。 “十三儿啊,薰儿,薰儿她不见了,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花胤珣点头。 朱玉清一脸严肃:“十三儿,还好我见到了罗武,知道你们在这儿,关于薰儿刺杀凤绯夜一事你可知道?” “师叔,此事我查过,当时确实是薰儿的匕首刺伤了凤绯夜。” “她……她这是为什么啊?” “具体事由薰儿没说,也没否认是她出手。弑君是重罪,凤绯夜确实是将她软禁在了紫薇殿。” 当初听到薰儿的出事,花胤珣也是立刻追查,他以为是凤绯夜动的手脚,可确实光从 黄婉言听完之后捂着额头痛哭:“这孩子到底是为什么啊,好不容易盼到今日,她图个什么啊……” “师父,叔母,当务之急是先要找到薰儿。”花胤珣嘴上没说,但还是比较担心朱薰儿会做傻事,毕竟那孩子有前科。“我立刻带人出去寻找。” 其实,在听到罗武说了此事就已经动用力量寻找,现在跟朱玉清碰面之后,也立即出去找人去了。 花胤珣也是折腾的,收到朱薰儿说唐千夙在千夜宫的事就马不停蹄赶到了千夜国,直接逮了一个“出墙红杏”唐千夙,结果那家伙半夜就病倒了。 虽然病倒,但折磨人的功夫盖世把他狠狠的虐了一通,还没缓过劲来,这边朱薰儿又出了事。 八月十五,或许圆满的不过只是天上的月亮,今晚的人心里却都是残缺的。 朱薰儿站在月色之下茫茫的河边,想着或许自己往这水里一跳,所有的痛苦与不甘心都会消失。 想到多年之前,她也曾经要经历这么一幕,后来是凤绯夜将她从水里救了出来。她从来不曾想将她推入无底深渊的人就是那个救她的人。 为了不娶她,他甚至可以不惜借她的手伤了自己。 凤绯夜凭什么可以这么践踏她的真心? 恨他吗? 恨得入骨! 还爱他吗? 比恨更深。 如果可以不爱就好了…… 有些人,为了爱付出了一切包括自己,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比如她朱薰儿。有的人,即便被恨着却还是被爱着,比如唐千夙。 这世上要是没有唐千夙该,是不是她就不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凤绯夜不会看不到她不会那么残忍的对她。 若是这茫茫的河水,淹没的不是她而是唐千夙该多好? 本来就应该在四年前就死了的人,为何还要出现。她都快跟凤绯夜成亲了,她还故意出来破坏她的幸福…… 对,唐千夙一定是故意的! 那天晚上在落叶湖的船上,定然是她故意暴露自己的女儿身,所以凤绯夜才忽而就改变心意不跟她成亲了。 唐千夙…… 朱薰儿紧紧地捏住了拳头,她不怕死,但她害怕自己死后,凤绯夜会跟唐千夙幸福滴生活在一起。 灰茫茫的水,如同朱薰儿的心一样灰暗。 “如何不跳?不甘心吗?” 身后忽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准熏儿猛然回过头去。 河岸边站着一个紫袍带着面具的人,他的面具在夜色之中发出幽暗的光芒。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为什么想死,又不想死。” 来的人正是北宫长离。朱薰儿并认不得他,只是盯着他没说话。 “你想死是因为凤绯夜抛弃了你。不想死是因为你觉得有人比你更该死。我说得对吗?” “别说得你好像有多了解我一样。” “唐千夙,难道你想杀的人不是她吗?” 他怎么会知道唐千夙?朱薰儿警惕看着看他。 “以死来解决办法无非原因只有两个,一是解脱。二是想让有些人内疚。你觉得死能让你解脱,还是复仇更能让你痛快?至于能将你逼到死的人会因为你死忏悔还是会更快地忘掉你,你就自己斟酌了。” “你到底是谁!”他说的都是她心里不甘心的,这让朱薰儿内心深处的黑暗之血开是涌动。 “一个能掌握唐千夙生杀大权的人,这么说你会感兴趣吗?” 是,她是想杀唐千夙,但是唐千夙本身又有什么错?她不得不承认唐四哥哥曾将她视为妹妹看待。 不过,这些又如何? 破坏她幸福的就是这个人啊。 “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死也不怕了,你还顾虑什么?” “你要杀唐千夙?”朱薰儿反问。 “目前并不打算杀她。” “那你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死亡并不是最大的报复,而且你要的不就是让她彻底离开凤绯夜吗?” 这人到底是谁,居然对他们的事情了若指掌? 北宫长离看她犹豫,幽幽又道:“说说到此,你现在依然可以选择跳河自尽做一具浮尸,或者选择我让自己痛快活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薰儿,我并不会给你很长的时间考虑……” 说完北宫长离转身就走。 朱薰儿回头看着那冰冷的湖面,再看北宫长离越走越远的背影。 那个人说得对,她若死了,凤绯夜那个薄情的人,定然会很快就将她忘记。更或者他心里还想着摆脱她的纠缠也不一定。 绝对不会再让那些人看轻她。她要凭自己的力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答应你!”朱薰儿喊道。 北宫长离脚步停了下来,嘴角弯起一丝笑意。 而此时的千夜宫之内也是无人入眠。 严雷并不知道,当时在狼牙谷,唐千夙还曾给朱薰儿写过信,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曾经有过怎样的对话。他看着她在收拾行李,问道:“师弟,是要去找薰儿吗?” 唐千夙手下的动作未停:“找她的人已经够多,不缺我们俩。” “那你现在收拾行李是?” “有别的要做的事。” “你要离开千夜宫?” “嗯。” 东西全都收纳入了乾坤袋,唐千夙整装待发。 严雷觉得好像就这么走,总有些不妥:“十三师兄出去找薰儿了,我们不跟他说一声吗?” 就是要趁他不在的时候走。 “不用,走吧。” 严雷特别喜欢唐师弟,但花十三是真的为了师弟好,所以他想到了花胤珣给他的那个信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师弟要逃跑……的事。 算了,唐千夙向来也是拿主意的人,应该知道自己做什么,严雷也相信她的解决能力。于是跟着她除了竹林轩。 天刚亮。 凤绯夜到没想过这么与唐千夙碰面。昨晚想要争夺她的冲动被强行压制下来。如今再见到她忽而再次心潮澎湃,冲动而有悸动。 这是知道她是女儿身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他心里居然微微有些紧张。 不过看她这幅模样…… “公子……”习惯性喊了这个称呼之后,他微微一愣随即又淡然说道,“公子是要去哪儿?” 唐千夙睨了他一眼,说道:“借过。” 说完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笑容维系不住了:“你要走?” “你要留我?” 手腕上的力道忽而增大了,凤绯夜握着她手腕的劲儿让她发疼,她面不改色。 他是想留下她啊,不想让她走,但他以怎样的理由?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胤王遇险 “薰儿不见了,十三儿正在找她呢,你不等一等他?” 唐千夙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没抽得动,他握得更紧。“朱薰儿为何不见,夜帝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 “没错,沈颢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当初我确实利用薰儿得到金宗昊的援军。” “如今听到这些我一点也不意外,夜帝的雄心壮志知人善用让人由衷钦佩。” 虽然说出来有些虚伪,凤绯夜也知道现在再辩解没有意义,但他除了能为自己说一句,不知道该如何扭转在她心目中的模样? “我当时只想快些得到援兵……” “你想说是为了支援我与宝哥?如此想来到西山之战为止,我们对夜帝而言还非常具有利用价值,所以可以牺牲朱薰儿来成就我们对么?” 凤绯夜一向觉得自己能言善辩,但言语在唐千夙面前是如此的苍白。 唐千夙这会儿猛然抽出了自己的手,但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凤绯夜面前,淡淡看着他说道,目光一沉一手指向他胸膛之上的伤口。 “大胆!” 王莽看夜帝的伤口被按着立刻提刀上前。 凤绯夜手一挥,一道火莲藤将王莽打出了回廊之外。 王莽不可置信看着凤绯夜,心中着急,但也不敢妄自靠近。 穆河对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声:“快去通知百里大人,快。” 隐约之间,穆河有些知道燕纱凌与唐千夙是什么关系了。 同一个人。 不是因为他猜出了燕纱凌的身份,而是从夜帝对那个人的态度,可以看出,燕纱凌就是唐千夙。敢问这世上,除了唐千夙还有谁敢如此对待夜帝?夜帝又如何能让人这般对待过自己? 严雷在一旁看得捏紧拳头,恨不得唐师弟立刻杀了这人。 唐千夙目不斜视看着凤绯夜,手指用力按着他伤口:“是这儿?薰儿刺伤的?” 伤口慢慢渗透出鲜血来,在凤绯夜的雪白的袍子之上开出了一朵艳红的花朵。凤绯夜不疼,而是觉得痛快极了。她对他说的每句尖锐话语,都让他痛并舒服着。想有被虐待狂一样。 来吧公子,一手捅穿他的心脏吧,他会虔诚的死在她的手里。 “你的眼睛向来敏锐,一点即中。” “眼睛是能够看到人的心脏,但却看不到不是人的心思。不过,你怎么会平白无故让她刺了这一剑?以朱薰儿恼羞成怒为借口是为了成就你什么目的……” “公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我确实是有目的的,我从来就不想娶朱薰儿。” “不想娶又娶了,那便是说,在你反悔娶她之前她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确实如此。” 凤绯夜忽而用力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心脏那处压下,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贴近她耳边说。 “我利用她来遗忘一些人,可如今那些人回来了。” 唐千夙目光一凛,丝毫没推开,手心被他胸膛洇出的血侵得发烫。 “我,对吗?” “对,你。” “你喜欢我。” “即便杀你的那一刻,我也深深爱着你。” 唐千夙牙关一紧,目光骤然冰冷,手心起了灵力发出了白色的光芒。 “你不配。” 心脏几乎被她的力量穿透。 凤绯夜银发飞舞,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流出来,在他白皙如雪的脸上显得格外娇艳。 他的目光是许久不曾见过的璀璨,就如同少年时的两人坐在屋顶,他看长河落日点亮了唐千夙的眼睛。而那样的唐千夙璀璨了他的眼睛。 他的笑容是许久未见的灿烂,如同两人骑着骏马穿越芦苇坡,在鸿雁飞翔的天空之下,那发自肺腑的自由自在的笑容。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她的愿望能许云游四海无拘无束了。 “不配,我还是爱你。” “我恨不得杀了你。” “这便是我的夙愿……你杀我,杀了我……” “唐将军手下留情!”穆河上前,“唐将军,再下去你就出不了千夜宫了。” “穆河,你好大的胆子……”凤绯夜轻咳,“退下。” “恕微臣难以从命。” 与此同时,百里燕回已经带着护城军赶了过来。 唐千夙牙关一紧,用力推开了凤绯夜:“不是我不杀你,而是时候未到而已,总会有轮到你的一天。” 居然跟花胤珣说了同样的话,凤绯夜想笑都笑不出来。 “将这刺客拿下!”百里燕回一声令下。 “谁敢动她?”凤绯夜挥开扶着他的穆河,声色俱厉,“都退下。” “夜儿!” “违令者,斩。” 百里燕回:“……” “雷子,咱们走。” 唐千夙与严雷正正欲离开。 “报——”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启禀圣上,在西郊玉带河边发现了薰儿姑娘还有上百个魔煞,西岐胤王正在援救,但此魔煞非同寻常,胤王已经负伤,需要立刻派兵支援。” 走了挺远的唐千夙闻言脚步猛然停顿下来。 胤王负伤? 她这是听错了吗? 脚步迟疑了许久,她又迈开步子继续前行,如果花胤珣连魔煞都顶不过去,那……那什么…… “师弟,我们真不用去看看?” “……不用,胤王身手……身手……”话更在了喉咙说不出口。 ……“你就不担心我在杀了北宫长离之前就死了吗?” ……“若是我死了,可能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我你的心意,你真不会后悔?” 唐千夙觉得胸口窒息,迈离的脚步跟生了根一样难以拔出。 严雷看她如此,将她用力一拉:“走,去玉带河!” 严雷才说完,已经看到唐千夙比他更慌忙的脚步朝着西门的方向疾驰。 唐千夙从来不觉得马的速度如此之慢,前往玉带河的路为何这样的长。 她现在才知道,当年听到她在万魔谷时花胤珣是怎样的心情。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她出征。在外的拼搏的人不知道担忧她的人会有多牵肠挂肚。 旭日初升,长河如链。 唐千夙赶到了玉带河附近,远远就能看到花胤珣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身前是一直巨大的魔煞。 杀气之重,能让玉带河瘴气横生。 唐千夙没见过如此强大的魔煞之力。花胤珣深陷其中,砍碎一只小魔煞的同时,又被最大的那一只挥出的毒爪割破了身体,身上不断有鲜血渗透而出。 这画面缓慢的灼伤了她的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呼啸而过。 那魔物叫姣麟,生在暗河之中,偶尔会在淡水河中出没。非常嗜血凶残,部分族类全部攻击。在魔族之中也被列入猎杀的种类之一。 而且,攻击花胤珣的那个,是姣麟王! “不要……不要……” 花胤珣,再等一等,我马上就到了! “驾!” 马蹄翻飞。 唐千夙翻身下马,抽出了手中的银魂剑,就快杀到花胤珣身边之时。 花胤珣手中的天道剑插入了姣麟王的眼睛,姣麟王的獠牙也穿透了花胤珣的胸膛,于此同时,姣麟王推动着花胤珣一道坠入山崖。 花胤珣赤红的血从唐千夙的眼里撒开。 “啊……啊——” 唐千夙心脏忽而被这一幕撕裂,唐千夙冲到山崖边伸手想要抓住他。但只见姣麟王庞大的身躯噗通冲入水中。她甚至连花胤珣的脸都没有看到。 “十三哥!” 唐千夙不顾一切尾随跳了下去。 “唐千夙不要!”来迟了一步的凤绯夜撕心叫道,但已经来不及阻止,“立刻派人下水支援,快!” 唐千夙用银魂剑切开了河水,但始终也找不到姣麟王,更找不到花胤珣。若是姣麟王直接将花胤珣拖入暗河…… …… ……“千夙,你跟别人也会像跟我这么好吗?” ……“不会,我就跟你才这么好。” …… 她来晚了,真的来晚了吗!找不到,她找不到花胤珣!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真情告白 唐千夙被严雷从水里拖了上来,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跪伏在地上颓然爬上前又要下河,那种仓皇失措是严雷从未见过的唐千夙。 他把她抱在怀里,拧着眉头喊:“师弟,你已经在水里找了一个时辰了,休息一会儿,大伙儿都在找呢。”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人在水底顶不住那么长的时间的。 唐千夙更是惊慌地拨开了严雷又继续想要下河。 凤绯夜走到了从严雷手里拉回了她,在唐千夙回过头时,他一手点了她的穴位。 唐千夙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凤绯夜接住她,抱回了马车之上,然后对严雷说:“你带她回竹林轩。”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知道如此无措的唐千夙,虽然心疼,但却嫉妒极了花胤珣。可再想唐千夙听到他死讯的那天,会不会有一丝难过呢? 一定不会吧…… 唐千夙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白茫茫的雪地,井宿院的天井,玄赤堂的庭院。蝴蝶谷的海棠树。梦见少年时候的花胤珣。 她问他:“十三哥,你对别人也会像对我这么好吗?” ……“我从没对一个人像对你这么好,以前没有过,以后只怕也难再有别人。” 她问他:“如果我是个姑娘家,你也还会待我好吗?” ……“那也还会待你好。” 她得寸进尺又问:“不管我是谁?” ……“只要你是唐千夙。” 她梦到那个冰雪一样凉薄的少年对她卷起嘴角温和笑开,然后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可是那暖暖的吻没有落下,却看到他被姣麟王的獠牙穿透了胸膛。 唐千夙猛然从梦中惊醒做了起来。 她还身处在竹林轩内,头痛欲裂。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噩梦。 ……“我花胤珣宁愿被你爱着到心脏被挖走的那天,也不愿意这心被你口是心非的拒绝到死的那天。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你若喜欢我,请不要以为我好为借口离开我。” ……“若是我死了,可能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我你的心意,你真不会后悔?” 唐千夙掀开被子下床。 严雷走了进来。 “师弟你这是要去哪儿?” “找花胤珣。” “可你……” “雷子,我很清醒。” 严雷没有再说话,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须臾,让道,唐千夙走了出去。 看到她笔直的背在微微的颤抖,严雷知道她在硬撑着。 唐千夙虽然没像开始那样疯狂的寻找花胤珣。但却是严雷最担心的唐千夙。 唐千夙一直坚强,心智坚定,冲锋陷阵面临刀枪乱箭,生死存亡也不曾凌乱。但严雷看到她一直在微微颤抖的身体。苍白的唇紧紧抿着,等着一只一只搜救的队伍前来报道消息。 凤绯夜并不在乎花胤珣的生死,他看了唐千夙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说了一声:“继续找。” 从日出到日落,从玉带河上游到下游搜了个遍,花胤珣杳无音讯。 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陛下,胤王落水之前就已经身负重伤,只怕凶多吉少。” 唐千夙的银魂剑已经抵住那个侍卫的脖子:“继续搜,从头开始再搜。” “……是。” “启禀陛下!在玉门镇的玉带河分流中发现了姣麟王的尸体浮出水面!” 唐千夙立刻飞身上马,策马狂奔。 玉门河流经玉门镇外围,并不算十分宽敞。 姣麟王巨大的尸体正好出现在河面最窄的地方,几乎堵住了河口,浮在河面之上。河水被鲜血染得通红,引来了不少的旁观者。唐千夙翻身下马推开了人群。 就听到士兵与百姓的对话。 “你们方才说有人的尸体跟随这魔物一起浮上来,尸体现在在哪儿?” “在那儿呢……” 唐千夙也算九死一生,看过了太多太多的死亡,可看到河对岸那句被席子覆盖的尸体之时,她心慌得快要崩溃了。 她急急忙忙沿着合上的小桥飞奔到了对岸,离那尸骨越近,双膝越虚软。心跳震得她耳朵一直轰鸣不止。 不长的一座桥,唐千夙感觉时间太过漫长,怎么也走不到对岸。时间又如此短促,她害怕走到对岸之后,所要面对的事实。 她不敢呼吸,看着那士兵掀开了草席,那死者的模样一点一点砸入眼睛里。 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当看到那人的眉眼之后,唐千夙重重吐了一口气,不是花胤珣!身子一颤,又立刻不顾一切地跳下河去,推翻姣麟王的尸体。 沿河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议论纷纷。 唯独桥上站在人群之中一个的高大男子,深深望着在水中仓惶的人,在不停的红色的水中穿梭,清寂的目光慢慢染上一丝温暖,带出了一阵疼惜之色。 当她再一次破水而出仰头换气之时。 人群之中挺拔的人忽而俯身手肘撑在木桥的扶栏之上,对着水里的人说道:“姑娘在找人?” 唐千夙根本不加以理会,吸气再钻入水中的刹那,恍惚之间拼凑了方才那人的模样。沉下去的人体忽而再次破水而出,看着桥上的人。 那人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的人就伏在桥边,眼睛虽然盛满了动容之色,但他脸上却没给出任何表情,不冷不热说。 “要是被你这么翻出来,还能活着吗?” 唐千夙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有些明白,什么叫寻而不见的恐慌,什么叫失而复得的珍贵。她有些凌乱的爬上了岸,花胤珣站直身子,目光追随着看她。 如同他所期许的那样越过人海不顾一切朝他奔跑而来。 目光交织,他终于看到了这倔强的人儿眼中的软弱,化作了泪水流出了眼眶,那个纯白的少年忽然就活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 任凭月围的人群如何拥挤,她伸出手去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衣襟,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是眉眼冷傲不羁,却从不曾真的对她冷酷绝情。这嘴少言淡泊,却从不吝啬对她倾心相诉。这冷峻的身体刚强不屈,却一次次在她面前温顺屈服。多少委曲求全多少谦让疼爱。 这个人是最疼爱她的人啊。 唐千夙终于动容地喊了他。 “十三哥。” 时光仿佛倒流,两人之间的隔阂瞬间烟消云散,她还是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他还是长他三岁的兄长。 小混蛋,终于肯认他了。 花胤珣伸手将她紧紧牵住,周围的人都已经不存在在两人的眼中,他们此刻眼中只有彼此。他们又不仅仅是当年的少年儿郎,他待她从来就不只是兄长。 “我方才就在这桥上,你跑过去就不会多看一眼?冒冒失失,一身腥臭可舒服?” 责备的话却带着宠溺的语气。 别人都说唐千夙能力挽山河处事不惊,能带领千军万马踏破敌营威震四海。只有他会说她冒冒失失,离好总是还差一大截。 可她就是这样,想做永远被他疼爱的唐小四,能永远像个孩子一样的唐小四。 唐千夙再也忍不住扑入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力道之大让他不得不抄住这修长人儿的腰稳住她接近蛮横的拥抱,她身体湿答答的,还在微微颤抖。 “十三哥,不……不要……我……” “不要什么?”他认真听她在耳边哽咽哭诉,手顺着她的背轻拍,“嗯?你哭着说我听不见……” “你不要离开我……我以后待你好了,我以后待你好……我是小四儿,我没变,我只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委屈、害怕、倔强在此刻通通化作了泪水。她心里还是很害怕有顾虑,可此刻对十三的感情已经满溢到她无法自持的程度,无法遮掩。 断断续续哽哽咽咽,就连十四岁的她也不曾如此。 花胤珣如何能不动容呢? 几次启唇,感觉喜悦到手足几乎有些无措,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里感动得要死,又没好气说:“小混蛋,非得把人弄成这样才肯老实了,总有一天得给你折磨死。” “……对不起。” 花胤珣深呼吸,胸口的伤痛得他龇了一下牙,嘴角却卷着幸福的笑意,埋首在她肩窝质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的?” “真心。” “真心什么……”他将她拉开看着她的眼睛笑着却也认真问,“嗯?” 唐千夙擦了一下眼泪,看着他有些害羞却不退怯,慎重说道:“喜欢你。”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坦诚相对 就这么三个字,让之前所有对她的怨,曾经以为已经失去她的遗憾与悔恨,那些郁郁寡欢的相思都得到了舒缓。 心中的喜悦言语无法形容。 花胤珣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脏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归属的感觉。“唐千夙,你知不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 桥上人来人往,原本是来看突然付出水面怪物的人群,都对桥上相拥的男女悄悄侧目。当事人却目空着一切。 官兵在处理姣麟王的尸首。 一两金冠马车来到了河对岸的街道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凤绯夜将帘子掀开,修长的睫毛掀起,目光投向横跨河面的桥上,两个相拥的人影立在人群之中,一点一点宰割着他的心。 也许真的是他该放手的时候了。 也许让她幸福,是他给她最大的道歉。 也许……只是也许。 他若是那么容易看得开,或许就没有今天的凤绯夜。只是如今他又能做什么呢?直接冲上去把那两个人拆散? 是该拆散的吧? 跟随他的穆河自然也看到桥上的情景,轻声问道:“主子……” 原本嫉妒心极盛的他,想到今日唐千夙为花胤珣做出的种种表现,忽而又自怨自艾起来。他是否也曾经得到过她这样的关怀? 也许得到过,只是被他破坏掉了,他要拿什么来跟花胤珣争? 凤绯夜放下车帘。 “回宫吧。” “是。” 马车从人潮之中离去,谁为谁望眼欲穿,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落花流水便是如此。即便他从她身边走过去,她此刻也看不见他。 唐千夙确实没察觉到凤绯夜的存在,而是此刻忽然想起来,就去剥花胤珣的衣裳:“我方才看到你受伤了。” “咳咳……”花胤珣没阻止她,只是低头看她忙碌的小手问,“唐小四,你这是要当街脱你夫君的衣裳?” “没心情跟你开玩笑。”唐千夙可顾不上别人的眼光。 花胤珣拉住了她的手腕:“白羽已经给包扎好,身上有伤便在玉门镇稍作停留,没想到这东西到傍晚才从水底浮上来。” 看他一身干净的行头,唐千夙这才将他衣领重新拢了回来:“这伤口肯定不轻。” “你看到了?”在玉带河花胤珣却没有见到唐千夙,再联想之前她惊慌失措寻找他的模样,忽而就明白了,“这伤就是再重也值得。知道这样会让你真情流露我早该如此。” 唐千夙闻言,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 花胤珣眼里有了笑意:“走吧。” “去哪儿?” “去把你身上这湿衣裳给换下来。” 花胤珣落脚的客栈叫君悦客栈。 天字一号房的洗澡间热气腾腾,唐千夙将一身的湿臭洗干净。 木桶旁边的衣架上挂着干净的衣裳,唐千夙靠在木桶里泡着,抬起脚去勾木架上的干毛巾准备拿来包一下头发。 这就经她的脚这么一勾,毛巾是拿到了,但整个挂着衣服的架子也被她勾得倒下来,她还没来得救,上头的衣服一股脑儿都往木桶里掉。 唐千夙看着挂在头上唯一算是干爽罩衣外纱,嘴角抽搐。 懒人有懒报吗?刚才她要是起身好好拿个毛巾,至于整出这么多事来吗?更倒霉的是,她已经没有备穿的衣服。 刚刚好像有看到花胤珣有个包袱就放在床上,也许里边能有他的衣裳。 她洗澡之前,花胤珣与罗武他们出去,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吧? 唐千夙将罩衫外相当于只是装饰的纱衣随意地披在了身上,虽然遮蔽的效果不大,好歹也是聊胜于无。 拉开了洗澡间的门,看室内确实空无一人,她快步走向室内的床铺。然而,就在她距离床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 咔嚓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唐千夙微微回身僵住,不会这么凑巧他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诧异地看向门口。 通常她在室内的话,花胤珣的那些下属是不会进入室内的,这么不敲门就进来的人显然是花胤珣。 花胤珣显然也没料到一进门竟然是这样的景致,手停在了门上。 唐千夙头一次觉得羞怯,下意识的拢了下身上的薄纱,解释道:“我把衣服弄掉水里了,想看看你包袱里有没备用的。” 说完,脸红了。 他见过她脸红的模样,是在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海棠树下,她的粉红得跟书上的海棠一样。 那如今的她,比起那海棠,更动人。 披散着潮湿的长发,罩衣外纱本就比较薄透,侵染了她身上的水半湿地裹在身上。修长白皙的玉腕露出浅红的广袖之内,笔直的长腿纤腰更是若隐若现。 聊胜于无,此刻的解释便是,她这模样比什么都不穿更诱惑人心。 “嗯,我有备用的衣裳。” 花胤珣说着慢慢将门关上,走到床边,弯腰继续她方才想要做的事情,打开床上的包袱,将里边一套衣裳拿出来。 衣服不是新的,他穿过,折叠得整整齐齐白色单衣,裤子,中袍,外衫。 他转头面对她,目光潋滟。 唐千夙心脏微微一颤。原本脸皮就挺厚,加上这些年在男人堆里扎堆,更是练就了一脸的后皮囊。但今日的唐小四着实是害羞了,连忙说道。 “我自己来。” 花胤珣看她耳朵粉得跟两朵海棠一样,嘴角一卷:“原来四儿心里想着让我来?” “啊?没有!” 谁那样想了? 他已经拿起了一件白色的单衣,看她依旧紧紧拽着手里的衣领,他修长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拉下。 “你没有,可我想来。” 我想来…… 唐千夙有点醉了的感觉。手坚持了一会儿,最终在他不依不饶的坚持下,松了开。 花胤珣手指修长,节骨有力,指甲椭圆修剪得整齐干净,是一双很好看的男人手。平日术法,习武练剑指法灵活利落。 只是这个时候这双手轻拉她的已领时,居然显得有些笨拙。 当他灼热的手指微微碰触过她胸前的肌肤,花胤珣虽然依旧是那副老成沉着的表情,只是目光中的悸动燎原一片。 轻纱从她肩膀上剥开,落在了她的脚边。 唐千夙亭亭玉立的身躯,勾勒出诱人的曲线。肩膀,锁骨,手臂,腰身,长腿。身前的柔软在他如炬的目光之下,挺立绽放。 花胤珣此刻忽而抬眼看向她,目光灼灼。 唐千夙脸更红,别开头。 他没拆穿她难得一见的害羞,将那件白色的单衣罩在她身上。唐千夙个子挺高,但花胤珣更高,且女子与男子的骨架没法比。 宽大的衣服披在她如同刀削一般的肩膀之上,盖过了她的俏挺挺的臀部,显出她一丝孱弱又俏丽之气。 花胤珣慢条斯理将系带系上,看看眼前这人染满红霞的模样,心动到了极点。 他忽而说:“四儿,这样有点儿麻烦。” “嗯?”唐千夙精神有些恍惚,“那我还是自己来……” 她理解错了,以为他是觉得给她穿衣服麻烦,所以立刻想要去拿床上的衣物,便被人横腰抱起,唐千夙微微惊呼,落在了他的腿上。 两人同时坐在了床上。 “我是说,反正还要脱,不如到到时候再一起穿上省得麻烦。” 唐千夙哪里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不敢对上他意图很明显的眼睛,侧头埋在他的颈间低声道:“你身上不是有伤?你能乱来?” 这话不是拒绝,花胤珣立刻应口:“伤口在肩膀,我能乱来。” 说完室内一阵安静,接着唐千夙噗嗤就笑了。 花胤珣微微有些窘,可也不害臊了,以前两人好那会儿,他也没害臊过。反正他身上长什么模样,四儿都知道。而且,他们现在是夫妻。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补了一句。 “我就想对你乱来,这么多年来,四儿,对你我未曾变过……” 这次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将她放在床上就压下来,渴望的唇罩住了她的。 当年在雪地之中的阳光少年,在蝴蝶谷的海棠树下充满花香的小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他怀中温软的妻子。 这坦诚以待的两情相悦当真等得太久,压抑得太残忍。 回过头来,最爱的终究还是这个人。 他的感情如一,如同梦回酒,随时光酝酿得更加香醇,味儿厚,不管是喝的时候,还是喝过之后都令他沉醉不已。 花胤珣双臂摁压着唐千夙两只手,手掌紧扣。也许两人都曾身为男儿之身,又也许彼此开始的方式,花胤珣有多冲动就有多热烈而霸道。 男人的冲动,一旦点燃一丛小火苗,片刻野火燎原,根本收不住心思。 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唐小四,他恨不得想把他一口嚼了吃了。 唐千夙轻轻托着他手上的那只手臂,这家伙冲动得不管不顾,搞不好就得将身上的伤口崩裂了。 花胤珣的唇离开她的唇,沿着她脖子一路而下。 “呃……” 忽而唐千夙嘴里发出一阵抽气之声。 花胤珣脸微微后撤,低喘着问:“弄疼你了?”看着她红肿的唇,脖子上也留下了湿漉漉的吻痕,他有些歉然,自己冲动,会不会弄疼了她? 唐千夙看他迷乱的表情,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温润的小手落在他脖颈后的那块充满阳刚的脖子上。 她是疼,但不是因为他,而是种在她身上的忘川咒正在一寸一寸反噬她。 “我只是怕你伤口疼,我不疼……”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迟来的成亲礼 得到唐千夙这样的回答,花胤珣继续将脸埋在唐千夙脖窝里,方才穿上的那件白色中衣被扯开一半,他继续亲吻的肩膀,锁骨,亲他想得发疯的人。 只是吻到她锁骨下的彼岸花时,唐千夙明显身体僵硬。 花胤珣想抬头问什么,唐千夙咬着下嘴唇,将他的头往身上按:“十三哥,不要停……” 身体的疼痛,提醒着两人今后将要面对的生死局面。 以前会觉得害怕,如今却提醒着她,在那之前在一起的日子弥足珍贵。 所以,想要给他全部的自己。 想要此刻全部的他。 她身上的忘川咒很疼,她知道他肩膀的伤口也在疼,因为包裹着他伤口的纱布慢慢渗透出一丝殷红的血迹,但他想要她丝毫没有迟疑,那么疯狂。 疼痛到了痛快的时刻,合着两人的渴望忽而变得一种极度的快乐。 即便是床笫之事她也没有女子的欲拒还迎,搅扰造作,虽然动作生涩但却将自己完全地虔诚地奉献给他。 花胤珣如何不动容呢?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放肆意,好像终于忍无可忍地抛开了所有的顾忌。两人胯骨相贴,手掌紧扣,十指痴缠,仿佛相隔了几生几世的轮回之后,再一次试图攥将她铭心刻骨。 喜欢她,太喜欢了。 唐千夙被他吻得喘不过起来,感觉到自己被他揉弄得生疼,感觉到他的吻越来越下…… 胸前的彼岸花开得尤为灿烂,她心跳突然就失去了控制,身体紧绷得好像连指尖都在颤抖,很疼,被片片撕裂的疼。 她的呼吸很凌乱,胸口剧烈起伏。 花胤珣克制着着自己的冲动,怔怔地看着蹙起的眉头,眼底也尽是凌乱和心疼。但是这是她的第一次,那是他们的第一次,都要刻骨铭心一次。 “千夙,对不住,我要你。” 话音未落,花胤珣眼底漆黑蓦地沉下腰身…… 疼痛到了尽头,唐千夙视觉茫然,目光所及,仿佛彼岸花化溶化成了一片片的血色,分不清身体哪一处是最痛。 她白色霎时间刷白,不想让花胤珣看到这样的自己,于是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抱在自己的肩膀之上,微微抬头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花胤珣任由她咬着,以为她只是初次的痛所以只是不敢动,耐心在她耳边亲吻哄劝。 “好了,千夙,好了,一会儿就过去了……” 白日化的痛让唐千夙呼吸急促,整个人陷入了清醒与迷醉两重漩涡中,指甲在花胤珣的背上留下了一道道指痕。 “千夙?” 花胤珣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心跳太快,体温升得也很快,呼吸急促而凌乱。 女子第一次会疼,但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千夙?”他声音低沉沙哑,显然他在努力克制。 唐千夙:“……” 花胤珣:“千夙……太难受了吗?” 唐千夙:“嗯……嗯……” 以为她身体不能适应自己,花胤珣立刻要退了出来,一把抱住人:“唐千夙?” 唐千夙却忽而死死抱住他,仿佛他才是她沉溺与汪洋之中的唯一浮木。 “十三哥,要我!要我……” 花胤珣平日是个冷面禁欲的男人,但这道玄铁般刚强的抵御之墙,在唐千夙这样的热情邀约之下骤然崩塌。 唐千夙,是他找回的当年最美好,最刻骨铭心的一段信仰。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如火如刚一样的年纪,此刻他根本无法克制。 此刻的唐千夙仿佛与他融为一体,这气息,声音,温度是他的唐小四,她美好得让他窒息。 太舒服了,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唐小四是他最好的,唯一的永远。 唐千夙紧闭着眼,眼角还挂着泪花。感觉四分五裂的身体,在花胤珣的怀中一点一点被他重新糅合成型。 疼痛的感觉还在,但逐渐被另一种陌生的欢愉取代,变成了热切的渴望。 慢慢的…… 这些年压抑着对他的思念远走他乡,戎马厮杀,九死一生。长年疲于奔命,被束缚的灵魂无法释放。此时,精神上的压力和负疚感在他热烈的缠绵之中得到了释放。 他肩头的纱布,晕开的血花,如同她胸前的彼岸花一样艳丽鲜红。 两人身上都有伤痛,但彼此却给予了对方更大的抚慰,身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契合。 日暮西山,月升东方,今生谁是谁的缘,谁又是谁的孽?谁欠了谁的,谁又是谁的劫? 无从计较。 他们是彼此的世外桃源,为对方而活,此刻剩下的是无法自拔的沉沦。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室内一阵翻云覆雨之后,室内的喘息之声逐渐平息,月亮敞亮的越过窗台照入撩人的室内。 唐千夙的余韵之中缓过来。 花胤珣趴在她旁边借着月光看她良久,见她回神,抬手摸了摸她微微汗湿的脸庞。 “难受?”他的声音有餍足的慵懒。 唐千夙摇了摇头,深深看着人,由着他捏脸不说话。 花胤珣忍不起身亲吻她的唇。他知道她开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适应他,但后来他们都知道彼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只是心中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 “抱歉,是我没把持住,弄疼了你。” 真正弄疼她的,并不是他。 两人之前就称兄道弟的没对彼此遮遮掩掩有什么说什么,这会儿是真的亲密无间了,害臊什么的就算有也都是过去式。 唐千夙偏头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故意调侃道:“那么猴急猴急的,你到之前为止还没抱过别的女人?” “我不抱别的女人。”他一板一眼回答。 她挑眉:“第一次?” “嗯,刚进去那会儿险些没绷住。” 唐千夙脸一热,哼了哼:“很舒服?” 花胤珣点头很诚实回答:“哦,你……” 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露骨的情话,唐千夙没好气斜睨他:“真的假的?” 花胤珣眼神深邃,半埋在枕头里的脸扬起了笑意,暴露出得逞的愉悦:“嗯……” 初尝滋味的某人一脸满足的笑意,平日那硬梆梆的模样,此刻也显得柔软了些。 唐千夙这会儿伸手推他的脸笑骂:“花胤珣,你骨子里就是个流氓!” 花胤珣顺势就翻了一个身,将她捞回怀里,欲罢不能地搂着她润滑的肌肤:“抱你去洗澡?” 她有些疲倦,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两人在一个大木桶洗了个热水澡,花胤珣将她抱回来了房间。 两人之间有着温暖的亲昵。 此刻的唐千夙全身粉扑扑的,望着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乖顺,猫儿似的。花胤珣看得心里一阵温暖柔软。 “唐小四,刚才我没做完的事现在继续。” 唐千夙伸出手,他将那件白色的单衣套在了她身上,将剩余的衣裳一件一件万般细致地为她穿上。。 第一次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宽衣解带,也是第一次为她穿衣系带,却不是罗裳女儿装,而是男儿装,他的衣裳。 她穿的有些大,但却一点也不突兀。而是宛若年少时的唐小四俊俏,唯独不同是这人眉眼之间有了受他宠爱的女子韵味。 不管是男儿装还是女儿装的她都那么好看,他都很喜欢,很喜欢。 花胤珣两只大手托住唐千夙的肋骨,像抱个大娃娃,微微低下头来,与她睫毛和鼻尖蹭着。 “千夙,你是我的妻子,从此之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唐千夙点头,也不矜持靠上去。 两人在灯下搭成个人字形,静静贴着,花胤珣的怀抱安稳依旧,胸膛里的跳动坚实有力,多么令她安心的心跳。只是这心脏让唐千夙心中又隐约不安。 不过,只有她还活着,她便会珍惜这即便短暂却美妙如梦的幸福时光。 唐千夙:“十三哥,从此以我与你生亦同生。” 花胤珣:“死亦同死。” 唐千夙:“患难与共。” 花胤珣:“至死不渝。” 两人目光相视许久,花胤珣将她揽入怀中:“娶妻只娶唐千夙。” “嫁人只嫁花胤珣。” 唐千夙紧紧抱住他,这希望这个夜晚能长长久久一直到永远。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明天不要来。 只是,时间如流水,从不曾为任何人停留。 唐千夙不知道未来还为遇到什么事,但因为有了想要珍惜,想要守护的人,她要变得更强大,也会更加珍惜自己。 月落西山,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又将来临。 唐千夙为花胤珣的伤口换药,估计昨晚两人都有点过头了,他的伤口没见好转反而肿得厉害。 疼是疼了点,花胤珣可丝毫没放在心上,因为用这点疼痛换来的喜悦更多,如果让他选,他还可以让伤口更肿一点。 他这意思表达出来后,忍不住被唐千夙小揍了一顿。 花胤珣收拾了蔫儿坏的表情说:“我还得回千夜宫一趟。” 唐千夙一边给他伤口换药,一边说:“因为薰儿的事?” “嗯,她与凤绯夜可能成不了亲了。” “我知道,我同你一道回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掀起盖头来 玉门镇是离千夜帝都不远的一个小镇,这儿种植了大量的荷花,高产莲子莲房跟莲藕。农历八月中正是采摘莲子莲房的好时期,再过一些时候下了霜,便可以采摘莲藕了。 所以这个时候也是玉门镇好吃的也是最多的时候。很多食物都是用莲的各个部位做成的。所以说莲是个好东西,浑身上下都是宝。 唐千夙与花胤珣从君悦客栈出来,去了一间叫莲舫的船上吃这儿的特色美食。 莲舫算是玉门镇的标示性建筑,在荷花池建立起的一座类似楼船的一片建筑,背迎着十里荷塘,面对的是玉门镇的街道。 而这间莲舫的主人就姓何,是玉门镇的大户人家,拥有了上百亩荷田,算是这儿屈指可数的富豪。 唐千夙点了这儿莲子羹,藕粉等等好几样小吃与花胤珣坐在临河的窗边。 窗户开阔,可以看到方圆几里的莲池内,一群采莲姑娘在劳作,不时还飘来一阵一阵的歌声。 万里无云好晴天哎,看那莲房在水面呐,千万朵花儿数着它好,人人见了心喜欢呐。 莲房朵朵放光彩哎,薄雾青纱头上戴呐,微风轻轻迎面吹来,莲房点头笑颜开呀 姑娘唱完,只见一个莲蓬忽而抛向莲舫窗边的某个窗户。然后穿上带着薄纱帽的姑娘们立刻清脆的都笑起来。 莲舫内接到莲蓬的公子涨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端菜上桌的小儿呵呵笑道。 “今日是我们玉门镇的采莲日,姑娘们是看公子顺眼给您抛了莲蓬,让公子唱一曲儿呢!公子快接吧,弄不好给您抛莲房的姑娘是看上了公子,等会儿下船就跟公子回家也不一定。” 唐千夙正在吃红豆莲子羹,听小二这么说立刻朝窗外看了几眼,窗下不远处乌篷船上,背着背篓的姑娘正对着方才接到莲蓬的公子眉开眼笑的,很是好看。 唐千夙将自己吃了几口的红豆莲子羹放到了花胤珣面前:“我不吃这个,你帮我吃了。”说着取走花胤珣的莲子百合炖鸡肉片吃起来。 花胤珣怎么说也是宫廷出身的贵皇子,也就唐千夙敢打一开始就跟他这么不客气。 以前就说“这个不好吃,我不吃你帮我吃”然后把自己不吃的给他。不然就“这个好吃,我要吃”把他的东西给抢了。再不然自己爱吃的,他不爱吃也非要“这个好吃,你必须尝尝”逼着花胤珣吃她觉得好吃的。 诸如此类行为在她与花胤珣相处的时候,司空见惯。 唐千夙在现代时家庭bei景就特别好,也算得上是娇生惯养。这人其实有很强的控制欲,天生的。自然而然地就用自己的潜移默化影响与改变身边人。而且她很享受这种影响力。 比如她跟花胤珣好的时候,觉得花胤珣是她的人,她给他的都是最好的。从他那拿什么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恰巧花胤珣能忍她让他,不然怎么这么一个尊贵的人,丝毫不嫌弃地将她挑三拣四剩下的东西照单全收或全给? “你一直在看什么?”花胤珣问唐千夙。 “我看那接到莲蓬的男子害羞的模样好可爱。” 花胤珣闻言脸一沉,转过头去看那男子,就是一个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人,哪儿可爱? “一个撑不住场面的男人,接首曲子半天都反应过来,有何可爱之处?” 唐千夙一听这人话里的嫌弃这才将视线转回来,落在了他脸上:“十三儿,这是在吃醋嘛?” “你一直在看那个男人。” 唐千夙噗嗤笑了:“我还看了那女子呢,诶你看,那个穿着湖绿色裙子的采莲女,一直往咱们这儿看,你说她是看你还是看我?” 花胤珣伸手把她的脸拨回来:“快吃,都凉了。” 唐千夙这时候听话埋头吃东西。 方才接到莲蓬的男子这会儿站起来,对着楼下的姑娘唱道:“满,满天的云哟满池的莲,最美那朵是那背着半箩箩莲蓬的姑娘家,请再给我投上一朵莲房,让我带你回家……” 众人一听,那害羞的男子居然这么直接,顿时嗷嗷起哄。 船上的姑娘也像逗着他玩一样,也都跟着发出笑声,摇着小船从那片湖面离开。 莲舫上的小伙子们立刻都挤到窗户边,对着那些欲拒还迎的小丫头们一阵欢笑追逐。甚至还有人挤到了花胤珣他们这边的座位。 唐千夙被推搡着跟着群人站了起来,被挤在一堆小伙子中间,俨然就是一个俊俏小生。 夫妻二人被分开在座位的两端,分成了两组人马。 花胤珣刚要起身往唐千夙走过去,一个莲蓬就从窗户之下抛到了上来,正好落在了花胤珣身上。 唐千夙一看正是那个穿着湖绿色衣裙的姑娘,她噗嗤就笑了起来。 花胤珣脸色难看。 那个姑娘大大方方就对着花胤珣唱道:“哎——为何十里荷花漫池香?哟——只因妹妹摇船荷花池里会情郎。丢个莲蓬当绣球,哥哥敢接不敢接呐?哥哥你羞答答的哎,是否要等着妹妹亲手来把你牵嘞……” 莲舫的公子爷们就等着花胤珣接着唱。 “这位公子爷,您赶紧接啊,看那采莲姑娘多好看,赶紧学方才那位公子,说要将人带回家!” 花胤珣哪里开得这样的玩笑,唐千夙看那人脸部冷酷一脸不悦,她跟着大伙儿调侃他:“十三哥,赶紧接啊,你可是一个可以撑得住场面的人啊。” 方才他说那位害羞的公子撑不住场面,她看他倒是怎么接啊? 她居然还让他接? 花胤珣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莲蓬随手就丢出窗外,阴测测对着人群里笑容可掬的人:“还不快过来?” “姑娘给你的莲房,你怎么说丢就丢呢?” 她这样的举动明显是吃定了花胤珣对外人刻板冷淡的性子,故意闹他。 那些小伙子也立刻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姑娘你莫心寒,这人不识抬举你给我们抛莲房呗。” 那湖绿色衣裙的女子却不依不饶,又给花胤珣抛了个红绣球。 人群之中,她唯独就看上那个器宇不凡的男人。 “红绣球!”当地的男子看到红绣球大声叫道,“公子艳福不浅啊,我们玉门镇的女子抛了莲蓬之后再抛绣球,那是认定了公子,欲与公子携手白头啊……” “啊!我认出来了,那不是何老板的次女何碧婷姑娘嘛!” “今日碧婷姑娘抛绣球嘛?” 何碧婷立即抽出一个红盖头,盖在了头上。 “风儿清水长流,自古美女爱英雄,红绣球一诺千金到尽头……” 这会儿不管是莲舫之内还是莲舫之外,齐声喊道:“回抛绣球,回抛绣球!” 唐千夙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花胤珣脸色更难看,不管什么红绣球还是莲蓬,他冷眼看向宽大窗户外那个披着红盖头的女子,面无表情随手将绣球一捏,碎了。 爷是有夫之妇,就没心情跟你们瞎起哄,无理取闹成何体统。他警告地睨了唐千夙一眼,转身就走。 敢不跟上来,看他回去不好好收拾她。 真的是一点玩笑都经不起的家伙,唐千夙笑着就要跟上他。 何碧婷抓下头上的红盖头,绿色的身影忽而从船上飞起,穿着绣花靴子的脚点在了莲蓬之上,身轻如燕飞身上了莲舫,就要追花胤珣。 唐千夙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肩膀:“姑娘且慢。” 何碧婷回头看着唐千夙:“长得不错,我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放手。” 这里的风俗习惯还真是直接由热烈啊,女子的性子如火,还真不能怠慢了。 唐千夙笑道:“那公子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你如何知道?” “因为我就是那人。” “你?”何碧婷诧异之后,眉头拧起来,上下打量着她又到,“你?” “嗯,我。” 大伙儿也跟着唏嘘。 “男的?” “俩男的。” “该不是……咳咳,怪不得那公子对姑娘家如此无动于衷啊。” “不可能!”何碧婷说道,“我不信你。” 唐千夙目光一亮:“不信,且瞧着。” 她随手抽了她手里的红盖头,又从莲舫内的架子上拿了一个红色的绣球。 花胤珣已经走出了门口,身后一股力量直逼而来,他抬手一接。 又是绣球! 那个他根本不认得的女子怎如此不知礼数羞耻?看他不治她的罪。 刚回过头来,就见唐千夙双手拢在嘴边对他唱道: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啊 从此后你 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啊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嘿 花胤珣看那人一点也不害臊,在人群之中高声大唱,哪有女子如她这般?不对,其实也有女子如她一样直接不害臊,比如那个何碧婷。 但别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做起这些都让他无法接受。唯独她做起来,不管好坏他都欣然接受。 唐千夙在他眼中不是男人,不是女人,她就是唐千夙,与别人永远不一样。 “十三哥,绣球抛回来。” 花胤珣看了看手中的绣球,脸上虽然还是那冷酷的模样,但眼神已经软化,看了那绣球一眼抛回去给了她。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 唐千夙接住绣球冲他眉开眼笑走了过去,走到他身边,将红色的盖头往他头上一盖,很像那会儿孩子一样玩闹的唐小四。 花胤珣目光柔和,他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瘦削的身姿站在他跟前,仰头看着他盖着红盖头的模样,眼睛亮亮的很好看:“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抛洒着红绣球啊,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 “不闹了。”他拉下头上的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露出她那双好看的眼睛,表情软化下来嘴角忽而卷起笑意,“唐小四,新婚之夜我没掀起的盖头,没完成的洞房花烛,今日我们补齐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各自命运走势 两人再次回到了千夜宫。 八月十七,原本离千夜帝国夜帝婚期不过三天,但举国同庆的大喜之日就这么被取消。朱薰儿在与姣麟的战斗之中也受了伤,凤绯夜也没好受。也可算是两败俱伤。 朱玉清问朱薰儿是不是她刺伤花胤珣,朱薰儿并不否认。 问她为什么,她只是说她心意已改,不再对凤绯夜执迷不悟。否认她还能怎么说?告诉父母那年她被玷污之事?再告诉他们是凤绯夜把她推到那一步?还是说凤绯夜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纵使心中有千百般委屈,也再也说不出口。 曾几何时,父母俨然已经成为不了她的天地她的靠山,心中的话也无法再道出口? 五年了,她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凤绯夜身上,自欺欺人到了今日,她失去的远远比得到的多太多? 突然回过头去想这五年来自己幻想的幸福,让她有种幻灭的恐慌。 他们正说着。 花胤珣与唐千夙从外头走了进来。 唐千夙如一根尖锐的钉子扎入朱薰儿的眼睛里。 已经消失了几年的人再次出现瞬间就摧毁了她的所有。若不是唐千夙,她也不至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几步之遥的幸福,就这么毁在了唐千夙的手里。 “父亲,母亲,我现在不想回九重门,不想见到师叔师伯还有师兄弟妹们……” 朱玉清与黄婉言夫妇如今也无话可说,真是朱薰儿刺伤了凤绯夜,凤绯夜退婚他们就算不情愿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要求继续婚礼。 朱薰儿要嫁给千夜国君的事在九重门已经传开,这也算是十分体面荣耀之事,如今婚事就这么取消薰儿会觉得难堪在所难免。 黄婉言叹了口气:“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你不回九重门你能去哪儿?” “我想跟十三师兄去西岐走一走,散散心。” 她说这话的时候,花胤珣与唐千夙正好进来听到了。朱玉清看着花胤珣,面上有些难言之隐。 “十三儿,你看这儿……” 花胤珣已经听到了朱薰儿的话,带着唐千夙在桌旁坐下,看向薰儿:“薰儿,你若还想嫁与凤绯夜,我便再与他说说。” 朱薰儿掀起视线看了唐千夙一眼,那日沈颢说的那些话唐千夙也听见了,唐千夙知道凤绯夜当年对她做的事。这让朱薰儿在唐千夙面前,更觉得自己输得彻底,更不甘心。 “我心意已决,所示十三师兄觉得为难,薰儿自然不会勉强。” 花胤珣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点头,一切他拿主意便好。 花胤珣说道:“若是师叔与叔母也觉得此法可行,师妹便我们一道回西岐。叔母也可随行同往与师妹作伴。” 她也前往照应那是再好不过,黄婉言看向朱玉清,老夫老妻目光一对心里就有数:“那我便随同薰儿一道小住些时候,薰儿觉得可好?” 薰儿心里是不大愿意母亲跟随的,但母亲若是跟随,唐千夙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薰儿也希望有母亲陪伴,就不知道十三嫂……” 唐千夙微微一笑:“十三哥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朱薰儿看她穿着花胤珣的衣裳,脖子那处还露出半枚吻痕,既然她已经有了花胤珣为何还见不得别人幸福,还要来勾引凤绯夜? “那多谢十三嫂了。” 十三嫂? 朱玉清看了唐千夙半晌:“这不是……”唐千夙在九重门也掀起过一阵风浪,朱玉清自然记得这么一号人物。 后来唐千夙还与凤绯夜携手建立千夜国,不过四年前不就死了吗? 花胤珣解释道:“这便是两个月之前与我成亲的燕纱凌。” 东越国燕七公主…… “那与……” “父亲,她是燕七公主,也是唐千夙。”朱薰儿幽幽说道。 朱玉清愣了半晌。 唐千夙起身行礼:“弟子参见堂主大人。” “噢……好。”朱玉清一时之间也无法消化这些事情,便先接受了吧。“以后薰儿还得拜托你们多加照顾。” 唐千夙颔首,她对朱薰儿如今是说不上什么感情,但朱家对花胤珣也算是有恩,她自然是听从花胤珣的。 “既然如此,我们便立刻离开这地方。” 事情已经到这份儿上,这个皇宫朱玉清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怎么想还是觉得自己女儿委屈了,这么些年罔顾父母之命追随凤绯夜,如今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如今女儿与这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想尽早离去,省得别人还因为他们不舍得这皇室的荣华富贵。 “罗武,备车马,准备回锦城。” 朱薰儿听到这话,心里忽而就冒出了抗拒的本意,不舍得就这么离开,她还想见一见凤绯夜。 随即又在心里自嘲道,她回来这么久了,凤绯夜连一句问候都不曾送到,何况会来见她? 眼中不觉暗自神伤。 眼看着罗武就要将车马准备妥当,朱薰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母亲,我还有些东西落在别处必须去拿一下。” “你这孩子!”黄婉言如何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你怎么还不死心……” “师叔,为尽邦国之礼我需前去与凤绯夜告别,二位稍作等候。” 花胤珣适时说道。 唐千夙知道他为了给朱薰儿时间与机会,便起身与他一道走了出去。朱薰儿也跟着出来。然后,她熟门熟路直接走向了千夜殿。 花胤珣与唐千夙跟在她身后。 他这人面冷心暖,待自己人总是不薄的。唐千夙觉得这人很多时候得吃亏:“你身上这伤这么急于长途跋涉能行吗?” “不妨事。”花胤珣说完偏头看她,“昨晚你不是见证过?” 唐千夙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是见识了,肩膀的伤口肿得很厉害。” 花胤珣嘴角一弯:“肿的厉害的何止伤口?” 这人…… 她要收回刚才说他面冷心热这样的话,花胤珣这人是个闷骚的,跟外人面前摆一张冷脸,面无表情,拒人千里之外。 私底下就他们俩的时候,大男人会时常变得无耻兮兮的,还各种脾气本性暴露出来…… 也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这样露出本色,当然也毫不会吝惜迁就她。 “花胤珣你当真臭不要脸了?跟你说正经的。” “不妨事,再说不还有你在?” 前头的朱薰儿忽而停了下来。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可以见到凤绯夜坐在花园之中,秋风徐徐,他一袭浅蓝的衣袍,银发不扎不束披散在身后。 桌面的奏疏被他放在一旁,他的目光静静落在对面坐着的小男孩儿身上。 小男孩不过四岁多,一脸正气,很懂事。是百里燕回的儿子百里百里。 凤绯夜手支着下巴问他:“百里真觉得当皇帝很好?” “嗯!” 凤绯夜闻言眉眼一弯,唇红齿白的模样少了一些世故圆滑,多出了几分亲切:“那以后表叔让你来当皇帝可好?” 百里百里蹙眉看着凤绯夜半晌,摇头:“百里不能做皇帝陛下。” “为何不能?” “太子才可以做皇帝陛下,以后百里做太子弟弟的侍卫,就像父亲做表叔的侍卫一样。” 凤绯夜伸出修长的手轻轻落在他脸上:“那要是表叔让你当太子呢?” “不可以,太子是表叔的孩子才可以。” “那表叔要是都没孩子呢,百里不愿意做表叔的太子吗?” 百里百里很为难:“嗯……那……父亲说了,表叔成了亲之后就会有孩子,那时候百里就有弟弟或妹妹了。” “可是表叔不成亲了。” “为什么?” “因为表叔娶不到最喜欢的人,没办法成亲……” 话说到此,他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抬起目光所及之处,正好看到朱薰儿出现在花丛之后。而在朱薰儿身后不远处,是花胤珣与……唐千夙。 目光一沉,他又笑了笑,轻声道:“既然都来了,何须站在那儿不动?” 朱薰儿听到了他方才与百里百里的对话。 她曾经幻想过跟他在一起的种种,以前看他喜欢百里百里也曾想过,若是她能给他生一个孩子,那么他必然会因为孩子多喜欢她一些吧? 至少他们之间还会有一个他喜欢的东西连接。 今日才知道他居然还想着立百里百里为太子,也不愿意与她生养一个他自己的孩子。凤绯夜能为了家族的仇恨,什么都豁出去。 为了他自己,他却连将就都不愿意。 凤绯夜,你要多让我多绝望才肯罢休? 朱薰儿走到了他面前,这是她见过时间最美的人,她以前还认为这人可能不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再看,果然他就是误入世间的鬼魅吧? 百里百里给她行礼。 朱薰儿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孩子,坐到了凤绯夜面前:“我会离开你。” “嗯。” “至少你该说,我会找到更合适我的人。” “你会找到更合适你的人。” 即便是分离,他依旧如此薄情。以前她怎么会沉沦与这样没有温度的话语?朱薰儿自嘲笑道: “凤绯夜,我问你最后一次,放我走你就一点儿也不后悔?”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被困 后悔? 凤绯夜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唐千夙。 人的感情果然很自私,他从来没想过朱薰儿离开后悔不后悔,而是一直纠结这样将唐千夙放走他会不会后悔? 唐千夙与花胤珣并肩而战的模样让他眼球发热,他嘴角一弯笑道。 “不悔。” 两个字,一句话,如刀插入朱薰儿的心口,已经卑微得不能再卑微,朱薰儿咬牙说了一句:“那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木然起身,依旧想哭,可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漠然从唐千夙与花胤珣身旁走了过去。 唐千夙与花胤珣也十分有默契转身跟在了朱薰儿身后。 “公子要走怎么也不给我留句话?” 他凤绯夜与朱薰儿又有什么不同? 朱薰儿放下所有矜持与自尊来见他最后一次为的是得到他的一句话,哪怕回到他给的话不过就是火上浇油,也义无反顾。 他明知道唐千夙只会在他伤口撒盐,还是不识趣地一再发问,为的不过就是临行之前再听听她的声音。 唐千夙却不言语目光沉寂。 花胤珣说道:“夜帝有礼了,今日我夫妇二人回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他日再见。” 凤绯夜看着他们牵着手离开的背影,眼睛眯起。 后悔,放她走他必然会后悔。只是,此刻的他居然做不出任何挽留的举动。因为他没有任何留下她的筹码,也连要挟她的把柄都没有。 她是一个令他束手无策的人。 唐千夙与花胤珣等人一路向西,朝着西岐国的方向归去。 他们离开京华一天之后,王莽就拿着急报飞奔向千夜殿欲面圣。 凤绯夜才刚躺下不久,百里燕回拦下了王莽:“夜帝刚服药睡下,切勿打扰。” 凤绯夜原本被朱薰儿匕首刺伤的伤口,后来又被唐千夙掌力所压,伤势并不轻。加上凤绯夜这些日子抑郁寡欢,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可是……”王莽欲言又止。 百里燕回反驳道:“这事不能与我知道?” “并不是。”众所周知,百里燕回在千夜国的地位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夜帝如今最敬重的兄长。更是一心一意辅佐夜帝的将才。“百里大人,属下收到急报,有一队人马假扮成千夜国的人很有可能要突袭花胤珣的队伍。” “可查到是什么人?” “都是一些雇佣的杀手,已经对花胤珣他们进行了一轮行刺,虽然失败,但不像会收手的样子。” 百里燕回闻言思考了须臾,大概有了些眉目。 “最近有南秀国的杀手入镜,很有可能是南秀国的人想挑拨西岐与千夜国的矛盾,故意设计的这么一出戏。” 刺杀西岐的皇子花胤珣,必然会挑动了千夜国与西岐国的关系,好借西岐国的手灭了千夜国。 而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当然就是南秀国。 凤高阳为了灭掉凤绯夜,当然会不择手段。 “属下也这么推测,所以才急着找陛下询问,是否该派兵支援花胤珣以正我们千夜国的立场。”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千夜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西岐的。 “人是要派。”百里燕回目光一沉说道,“但不是支援,而是要将计就计。” 王莽没听明白:“大人的意思是?” “凤高阳想把责任推在千夜国身上,我们就反过来将责任推在南秀国身上。你去安排一些人,混入那些刺客当中,目标是杀了唐千夙。” “什……什么?”王莽万没想到百里燕回会做出这样的决策。 对于唐千夙百里燕回心中是感激也觉得悔恨,但为了千夜国为了凤绯夜,那些对唐千夙的亏欠心理算不上什么。 “唐千夙的存在对于夜帝威胁不小于凤高阳,即便此举要遭千万人唾弃,这个恶人也由我百里燕回承担。杀唐千夙。” 王莽想起那夜唐千夙几乎震碎了夜帝的心脉,夜帝居然还甘之如饴完全没有还手。 如此一想,不管唐千夙是什么人,他王莽首先要保护的是他的主子,若是此举需要有人用性命来换,也不该是百里燕回而是他。 王莽说了一声:“燕回大人,此事王莽来担。” 说罢立刻去执行命令。 唐千夙与花胤珣等人再次被行刺的地点在西山。 王莽赶到西山之时,看到此番景象也是懵了。行刺花胤珣他们的哪里是杀手,而是五千轻骑兵。领队的人是千夜国大将刘安邦。 刘安邦今年四十四岁,是前朝辽疆国少见的良将,在千夜国灭辽疆之后第一个归顺的人。 因为他的归顺,也带领了不少辽疆国老臣的归顺,为了安抚前朝动乱,凤绯夜也对他委以重任,他是千夜国的前朝藩王之一。 没想到此刻他居然带领手下的五千部队在西山围剿花胤珣,难道他不知道千夜国与西岐国之间的利害关系吗? 刘安邦自然是知道这层利害关系,不然他也不会走这步险棋。 “花胤珣!还不快束手就擒!”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如同滚滚闷雷逼近,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着。 “继续走,不要停。” 这地方并不是合适以少战多的反击。 花胤珣面容坚韧如铁,剑眉紧锁,握紧马缰厉喝一声,战马瞬间扬踢飞跃,嘶声长鸣,势如疾风。 唐千夙与朱薰儿等人追随着他疾驰。 车马队还没跑出多远,下一个出口又是一阵冲锋陷阵的呐喊之声。 他们被包围了。 “嗖”的一声,一只劲箭激射而来直逼花胤珣,唐千夙眼疾手快,从马背上飞身跃起,挥剑狠劈。利箭与剑锋撞出了一流火星。 箭被击落的同时,唐千夙落回了马背,手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围在了花胤珣的身旁,看着那些人马不觉也惊讶。 “千夜国轻骑兵。” 有那么一瞬间,唐千夙是在想,难道凤绯夜为了留住她居然不惜围困花胤珣?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她否定。 凤绯夜不会做出这样威胁到他复仇大计的举动,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得罪一个足以倾覆他帝国的人。 只是眼前这军队又如何解释? 无数的人马从四面八方回笼而来,足有几千人,他们身上的战衣染成了与山水一样的颜色。唐千夙很清楚记得这样的战术,是她之前曾用过的伏击战队。 他们手持长矛,冲杀而来。 唐千夙守在花胤珣身侧,罗武与白羽带随行兵迎敌,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双方陷入混战。 对方人数很多,一个个都是敢死队一样冲锋陷阵,目的都是要至花胤荀于死地。 唐千夙左手抓过一个骑兵手中的长矛一拨,挡住了斜对面两人攻击,三把长矛夹在手臂之下,在那三个骑兵要抽回之时,右手的银魂剑一挥。 笃笃笃 三根长矛被砍断,她左手一抓,三根矛头嗖嗖凌厉飞出,射穿了那三个士兵的胸膛。 “放下武器!”刘安邦乘着坐骑在人群之后,冷冷的哼了一声:“花胤珣,辽疆西山将是你的丧身之所。” “凭你?”花胤珣目光锋利,没有丝毫慌乱。 “凭我。” 刘安邦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将朱薰儿押了上来。 刘安邦刀锋架在朱薰儿的脖子上。 “薰儿!”随行的黄婉言大叫一声,“十三儿,一定要救救薰儿!” 朱薰儿垂眸看了一眼银亮的刀口,又看向刘安邦。她知道刘安邦是前朝的大臣,所以猜想他是知道千夜国如今根已经深扎,凤绯夜要清理朝堂铲除了前朝隐患的时候,他便故意要造反。 她并没有说刘安邦任何,只是目光看向花胤珣:“师兄别管我,晾他也不敢拿我怎样。”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质 “不敢?”刘安邦冷笑,“你还当自己是凤绯夜的女人呢?你不过也是被他利用后随手丢弃的残花败柳。” 朱薰儿目光一寒:“你呢?是不是听说了藩王即将被撤所以打算破罐子破摔?” “我这破罐子总比你这破鞋好。”刘安邦冷声道,“凤绯夜将你送给金宗昊的事,你当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沈颢早在出事之前就已经将此事传播开来,大家不说不过是不想得罪凤绯夜。 朱薰儿最想忘记的事,却一直再被人刻意提起,而且还是在自己母亲面前,这令她再次无地自容,肝肠寸断。 她也不顾刘安邦的刀,直接对他出手。 刘安邦伸手并不弱,反剪她的手之后,将她扣在胸前。抵着她脖子的刀刃也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薰儿!”黄婉言吓得面色苍白,哭喊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跟她换,你让我做你的人质!” “我要你这老太婆做人质有何用?”刘安邦眼神飘向花胤珣,“如何,十三殿下是要她死呢,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这人刚才说辽疆西山。 又是前朝的藩王。 花胤珣明白他的意图,将手中的天道剑随手一丢,说道:“我可以束手就擒,不过你得把这些不相干的人都放了。” “殿下!”罗武沉声叫道。 花胤珣抬手制止罗武的言语,上前朝着刘安邦走进了两步。唐千夙没有说话,也不制止花胤珣的举动,目光专注随着花胤珣,时刻准备出手。 花胤珣冷然看着刘安邦。 “众所周知千夜国若此时得罪西岐必然会得不偿失,你却明知故犯,显然是罔顾国家安危或故意将邦国陷于危难之中。本王猜这并不是夜帝的主意吧?你确定此举能让西岐讨伐千夜国?” “你又如何确定不是夜帝将计就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为了置身事外?” “本来不确定,但你现在给夜帝如此落井下石的言语,不得不让本王确信。” 刘安邦自知中了言语陷阱,眉头一拧,忽而又冷笑:“或许胤王猜错了呢?夜帝并不是想要为难胤王只是想要留下唐将军呢?” 花胤珣目光一紧。 刘安邦:“胤王愿意用自己来换朱薰儿,是否也愿意让唐将军来换朱薰儿呢?” 当然不愿意,花胤珣浑身迸发一股杀气。 朱薰儿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十三师兄,我已经亏欠唐四哥哥他们太多,你们就不要再为我涉险,我也早就不想活了!” 朱薰儿挣扎着又要撞刘安邦的刀口。 “薰儿不要!你要是死了母亲也不活了!”黄婉言哪里见得自己的宝贝女儿送死,哭着就要冲上去。 白羽将她拉住。 “十三儿,叔母求求你,救救薰儿……她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黄婉言挣脱不了,只能哭求花胤珣。 花胤珣目光一拧冷声道:“刘安邦,你若是敢动她们一根毫毛,本王保证会让你后悔莫及。” “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若是胤王有疑义,可以去跟夜帝说。”走到今日,刘安邦已经不惧怕死亡,他就是破罐子破摔豁了出去。 朱薰儿的血染红了刘安邦的刀。 “好,我来做你的人质。” “四儿,不行!” “十三哥……”唐千夙对他微微一笑,心中自有一片坦然与自信。她将手中的银魂剑放在了地上。 她并不是为了救薰儿,只不过知道朱玉清一家对花胤珣有恩,不想让花胤珣为难。 朱薰儿看着唐千夙,眼泪挤出眼眶:“唐四哥哥,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我不是为你。”唐千夙走向刘安邦脚步没有迟疑,话语也是没有迟疑,“今日之事是我为十三哥还你们家一个恩情,日后是非恩怨自当好自为之。” 唐千夙与花胤珣都能猜到,刘安邦很可能再抓到她之后,就会很快毫不留情地将她杀了,这样才能将挑起花胤珣的怒火。 所以她要做的是比刘安邦更快地反击。 但,这种被动的情况下,反击的成功率并不高。 刘安邦几乎是在抓住唐千夙的同时就起了杀机,但几乎在那同时一只锋利的箭咻的一下射来。 那只箭带着凌厉的红色力焰,几乎要将他与唐千夙同时猎杀,决绝得让刘安邦在瞬间分不清对方是为了救唐千夙还是杀唐千夙。 但没有判断的时间,刘安邦只能放弃自己的杀招,勒住唐千夙逃离了原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 砰的一声。 那道红光就射入他们方才所站的位置,并将地表炸出一个凹坑。若不是他带着唐千夙一起逃开,只怕这会儿两人都要被穿出一个大窟窿。 他抬头看向利箭飞来的方向。 西山四面的高地站满了弓弩手,他们一个一个已经拉满了弓箭待命。高山之上,人群之前站的人,白袍银发在风中翻飞,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弩。 果然是他,凤绯夜。 刘安邦眯起眼睛,也只有那个人,做任何事都比别人要绝。也只有他敢用杀人的办法救人。他就敢断定,他为了保命与保住手中的人质,必然会不杀了唐千夙反而与她一道全身而退。 多么果敢的一个人鬼才,这样的帝皇之才,他从来不曾质疑过他的能力,只是忠臣不可能一事二主。 他生是辽疆国的战将,死是辽疆国的战魂,归顺千夜国,不过是为了等待时期有朝一日能光复辽疆国,只是没想到凤绯夜会在这个时候推翻藩王,再次清楚旧朝官吏。 凤绯夜利用沈颢伤害朱薰儿这个君王未婚妻为理由,连带治了好几个藩王罪责,明着是连带罪责,其实他是借刀杀人,摧毁了部分旧朝藩王的中坚力量。 逼得他不得不想出刺杀西岐胤王,试图利用西岐国的力量摧毁凤绯夜。 可没想到,他还是来得如此之快。 刘安邦紧紧扣住了唐千夙的命门,锋利的刀抵在她的动脉,只要他轻轻一动,她立刻成为他倒下亡魂。 凤绯夜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他手上的利刃,目光寒冷,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 “刘将军果然深得朕的心,知道朕想留下唐千夙不惜得罪胤王也要抢回她,就冲你这份心,朕便扛下这得罪西岐的罪名。” 他话语舒缓柔和,在山间随微风流动。 说着,白色的身影如同山间的仙子从山上轻跃而下,绣着金丝的银袍浮动,如云的银发轻舞,他脚尖轻轻落地。 衣袍与发丝软软坠落归位。 他朝刘安邦伸出手:“既然是给朕留的人,那送过来吧。” “凤绯夜,事到如今你无需再惺惺作态!” “惺惺作态?难道刘将军扣下唐千夙并不是因为朕?” “何须明知故问!”刘安邦怎能不知道凤绯夜早已经将自己识破。 “既然如此,你若把人交出来,朕倒可以饶你不死。” “哈哈哈,我刘安邦走到今日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国破人在又有何意义?”刘安邦扣紧了唐千夙,“我多年的计划被你破坏,那我也来破坏你所珍视的人如何呢?” “珍视的人?你是指她吗?” “难道不是?”刘安邦说道,“这个人不就是死而复生的唐千夙唐将军吗?” “是她又如何?”凤绯夜不痛不痒笑道,“几年之前朕可以送她死,今日又何惜她再死一次?” “我倒听说了,千夜皇宫里有座竹林轩与当年唐将军的屋舍一模一样,那晚唐将军伤你你也不还手,凤绯夜,你是能容得下别人对你下手的人吗?” “所以你在试图验证这句话?” “不是,我在验证到底这个人对你而言有多重要,我到底可以用她跟你交换什么。”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心债成结 唐千夙曾经跟他拿过三样东西,第一个是千夜帝国,第二个是他凤绯夜的命,第三个是百里燕回的命。 当时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她讽刺地反问他,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如今,她的命就悬在刘安邦的手中,他会拿什么跟刘安邦换回她? “恐怕要让你失望,我并不打算用任何换她……” 呲! “住手!” 凤绯夜话还没说完,刘安邦忽而就像疯了一样一剑划破唐千夙的手臂,唐千夙的手臂顿时被豁开了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袖。 果然凤绯夜脸色大变再也保持不住之前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 花胤珣瞬间出击。但刘安邦反应极快,迅速扣住唐千夙的回避。他的手下也立即围了上来。这些人深知走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回头路,反正都是死他们宁愿找个垫底的。 深知这些人不会手下留情,凤绯夜与花胤珣都不敢妄自行动。 唐千夙看向花胤珣,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哈哈哈……”刘安邦大笑,刀刃在唐千夙的脖子下划出了一道血痕,有鲜血流了出来。“凤绯夜,你笑啊,继续笑啊!现在你还敢说你不珍视这个人?” 唐千夙身上的伤口像切在他心上一般,他目光阴冷看向刘安邦:“你到底想换什么?千夜帝国的江山?” “江山?你已经将前朝皇族赶尽杀绝,这江山就算你同意其他人也容不得我,我要你的命为我先皇报仇。” “国之将士为国为民,刘安邦亏你一世为官,却始终只是辽疆国昏庸皇帝的官。”凤绯夜冷嘲道,“一代将才却徒有愚忠。” “愚忠又如何?” 他何尝又不知道,凤绯夜统治下的国家要比金氏皇朝要强盛很多。 但他却是前朝的官,祖祖辈辈就在为金氏皇朝卖命,刘家人经历了辽疆从繁荣到衰败时期,他曾发誓要辅佐先皇让辽疆国重新繁荣昌盛起来。 但他此生再也机会。 “国在人在,国亡人亡。” “金氏皇朝就算不被凤绯夜取代,也迟早会毁了国人自取灭亡……” “住口!”刘安邦一手勒着唐千夙,另一只手中的剑指向凤绯夜,奋力一发,带着链条的剑飞射而出,噗的一声插入了凤绯夜的肩膀那处。凤绯夜被冲击地后退了一小步。 “陛下!”百里燕回惊恐大喝。 四周的围军全数握紧手中的弓弩准备发射。 “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手。”凤绯夜站得笔直,只是插入肩膀下的剑洇出一片鲜红的血,他低头看了看无所谓地抬起头来,没有看刘安邦而是目光看向唐千夙。 她眉头微微拧起。 就这么一点反应,让凤绯夜忽而觉得心里格外高兴,嘴角又重新微微露出了笑意:“公子,看到我如此有没有一点点感动?” 他所中的伤,正好与当年他们在南秀国的铜光楼,他为她挡下那一箭受伤的位置大概相同。他为她做过很多事,但她不会,更不能感动。 唐千夙目光平静说道:“没有。” “那有没有一点解恨呢?” “不是我动手何来解恨之说?” “所以,你想亲手杀我?” “你不该被我杀吗?” “该,这可是我的愿望呢。”凤绯夜低声笑,“所以你现在是不想让我死的意思吗?”他目光顿时一亮,“你不希望我死在别人手里其实是舍不得我死的意思吧?” “呵……”唐千夙看着他忽而露出天真的表情冷声一笑,“你死于他人之手是你活该,你若侥幸不死我迟早有一天会为你还愿。” “该死的!” 刘安邦猛然一拔手中的铁链,剑簇的一声从凤绯夜的身上抽出来,连带抽出一呆血肉。他们到底有没有浓情状况,明明是他在要挟他们,能别这么事不关己的聊天吗? 凤绯夜身体被拔着往前颠簸了一步,嘴角也洇出一丝鲜血。 咻咻咻 刘安邦的剑在凤绯夜的胸前划出了数道剑伤,将士们看得双眼通红。他们是恨这些该死的叛军,可又如何不恨这样的唐千夙? 如今的西山,唐千夙与花胤珣等人被刘安邦的兵马围困,而最外围围着的是凤绯夜的军队,只要凤绯夜一声令下,花不了多长时间刘安邦的这些叛军就会被射死。 但满弓之弦整装待发。 他们的帝王却在为一个人质血溅西山。 却还笑着问:“唐千夙,我欠你三千条命,我若还清你能否原谅我?” 如妖精一样的人,衣襟破碎血肉模糊,却艰难地站在唐千夙的面前,用喋血声音说着恳求的语气。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艳高高在上的人,露出这样宁愿死的卑微。 唐千夙目光有些热,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在刘安邦热衷于弑杀凤绯夜的时候,她的手指在微微起势,小心翼翼启动术法。 “凤绯夜,你也有今日!” 刘安邦再次就要出手。 百里燕回已经顾不得凤绯夜的命令,准备抬手下命令。就算事后需要向凤绯夜以死谢罪,他也会杀了唐千夙! “住手!”花胤珣冷声喊道。 若是百里燕回让那些士兵出手救凤绯夜,必然会让局势打乱,坏了唐千夙的计划不说,甚至还会将害了唐千夙。 “刘安邦,你的初衷不是让西岐出兵千夜国吗?” 刘安邦闻言立刻看向花胤珣。 花胤珣:“你放人,我便答应出兵千夜国。” 这会不会是缓兵之计?他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管是凤绯夜与花胤珣必然都会想杀他。“我如何信你?” “信或不信你们的最终结局不过都是死,如何还不敢走你的最初计划?” 是啊,他本来就是要让西岐过灭了千夜国的,又还在犹豫什么? “好,那在你灭了千夜国之前,唐将军我就先代为照顾了!” 说着他就要将人带走。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忽而眼睛一瞪,身体浑然僵住。低头一看,原本勒着唐千夙的手灼烧一般疼痛,他一使劲儿骨头似乎都燃烧起来。 确实燃烧起来了。 骨头像是化作了沸腾的火红岩浆从他皮肤之下渗透出来,皮肤瞬间被烧开。 “你……你做了什么?” 他身前的唐千夙剑指一起,鲜血布满的手臂之上,立刻呈现出一道术法的火色光耀,整只手臂火光纹路耀眼。 “血……血煞!” “没错,血煞。” 唐千夙目光凛冽,不知为何她心中非常强烈地想要杀了刘安邦。或许她讨厌他在她面前,让凤绯夜以这般模样跟她说了太多的话。她讨厌,凤绯夜成为了她心里仇恨的负担。 刘安邦还没来得及逃开,整个人从内到外瞬间被熔化,惨叫着逃开了几步,最终摇晃这散架成为一堆火骨架。 叛军惊愕了须臾才记得反抗。 早有准备的花胤珣已经出手。 百里燕回也趁机救出了凤绯夜。 高处的弓箭也如蝗群一般飞射向山谷那些叛军。 骤然间,山谷中决裂狰狞嚎叫四起,仿佛是那些冤死的精魂不甘的嘶吼。经历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唐千夙已经看破了这世上的善恶。 她不认为刘安邦是恶,也不认为那些所谓的叛军就是真的叛军,只不过他们所忠诚的人不同,所信仰不同。 她也不认为自己是善,她杀过的人未必就是该死的人。 不过就是弱肉强食。 她的世界,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融入了这样的弱肉的战争之中。有时候想想,忽而也觉得可悲。 她曾认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唐千夙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学医不过是因为跟随了宋子谦,成为了一个略微比普通人更特别点的医生。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新的愿望 来到了苍元大陆之后,她想自己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自己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是,她现在的愿望就是要成为弱肉强食中的强者吗?她自己要走的路是一条布满自己人与他人鲜血的道路吗? 唐千夙看着自己手臂之上一道一道的血色纹路,像流在地上一道道鲜血的血。那些死去的亡灵从她头顶飞过,心里忽而二外迷茫。 她抬头,又看到一群鸿雁从天空划过,天空离她越来越遥远。 唐千夙,你的信仰究竟变成了什么? 如今你连个善良的人都算不上了。 “四儿,走。” 花胤珣将战场留给了千夜国的士兵,他拉着唐千夙离开。 “唐千夙!” 凤绯夜却忽而飞奔上来拉住了唐千夙的手,握到了她手上滚烫的血煞纹。他的血染上了她的手,显得格外冰凉。 “别……”走。 说不出口。 如何挽留,已经身为人妻的她?如何才能偿还她三千条命?如何才能再让她叫他夜儿。 “那三千条人命,我会还你,我真的会还你。” 唐千夙回头看他,目光幽暗。 那三千条人命,又何尝只是他的债呢?她手上的血煞再次燃起,灼烧着凤绯夜拉着她的手,烧裂了他手指的皮肤。 百里燕回拉回了凤绯夜:“夜儿,够了!有些债欠下了,还不了。” 有些债是自己背上不愿意卸下,这些债会变成心结,变成不会结痂的伤疤。 花胤珣握紧了唐千夙的另外一只手,不再疾步离开,而是走回到她面前,捧回她望着凤绯夜漠然的脸,让她与他对视。 “唐小四,好了,我们回去。”他的手从她冰凉的脸蛋上滑下,划过了她倔强的肩膀,手臂滚烫的血煞纹。“千夙,跟我回家了。” 唐千夙望着花胤珣,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幽暗的眼睛慢慢透亮起来。 手臂上的血煞纹也逐渐隐没消失。 她点头,反握住花胤珣的手,与他一道离去。 凤绯夜看着他们策马离去的背影,消失在秋色弥漫的山间,目光灼热,喉头一甜,猛然就喷了一口鲜血。 “夜儿!” “陛下!” 所有惊慌失措的声音同时响起。 “呵呵呵……哈哈哈……”凤绯夜却忽而仰天大笑。 为什么他得到了天下,却仍旧觉得一无所有! 这就是愿望吗? 即使他在她面前血流成河,即便他就那么在死在她的脚边,她也能无动于衷地走过。 永远得不到的才是愿望吗? 那唐千夙就是他的愿望啊! “夜儿,放手吧!”百里燕回揪住了凤绯夜的肩膀,“看看你这一身伤痕,她可曾为你有一丝心软过?” 凤绯夜看着百里燕回,轻轻擦拭了一遍自己嘴角的血:“这一点伤算得了什么?比起她狼牙谷那个破碎的她而言这点又算什么?当初见她那般,朕不是也不心软吗?” “……” “四哥,我这样活着挺痛快的,所以别再为我想要除掉她?” “……”原来他知道。 凤绯夜推开了百里燕回:“她是这世间我唯一渴求的东西,就为我留着吧。” “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 “放心吧,四哥,我不会忘了我们的仇,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拿到原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最快的速度……” 凤绯夜似是在喃喃自语,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独自怆然离去。 已经走了挺远的唐千夙那些人的队伍之中,朱薰儿回头看向了西山山谷的方向。 远远再看一眼凤绯夜,目光之中多了更多的憎恨。 凤绯夜,你该请求原谅的人,何止是唐千夙! 唐千夙…… 朱薰儿目光冷冷看向前方与花胤珣并肩骑乘的唐千夙,真恨不得此刻目光能变成兵刃直接射穿她。 花胤珣偏头问唐千夙:“手臂上的伤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 看他仍然担忧,唐千夙拨开衣袖让他看:“已经好了。” 伤口确实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粉红痕迹。只是衣袖上的血迹显示,这人方才确实受过伤。 花胤珣忽而有些心疼。 她的伤口会自动愈合,那么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曾经受过多少伤? “四儿,过来。” “过来?”唐千夙看他特意让出的马背,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有马,为何要跟你共骑。”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大家都看着呢。”唐千夙故意矜持了一会儿,手还是放入了他的手心,被他轻轻一托她轻盈落入了他身前的马背上。 花胤珣从后边抱住她,将她搂入怀里,深呼吸贴着她耳边问:“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受伤的地方还疼吗?” 疼痛会随着伤口的愈合慢慢消失。 开始的时候很痛,但慢慢就学会了承受这些痛。所以,她都有些能忽略这样的伤痛了。 “愈合了就不疼了。” 颜色消失了,疼痛就会消失。 花胤珣摩斯她的脸颊:“虽然这样很好,可这样我也没办法知道你哪儿疼,四儿,我想分担你所有的痛苦与不安,所以你那里难受都告诉我可好?” 其实他抱着她,她心口会隐隐作痛。 她向他敞开心扉,她会痛,只是却始终无法关闭敞开的心。 唐千夙握住他抱在她身前的手,看着秋色苍茫的景象。 落日,山林,湖泊,飞鸟。 “十三哥,你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花胤珣看着苍茫秋色,飞鸟,湖泊,山林,落日。“记得,就像现在这样,与你天涯一起看一样的湖光山色。” 身下骏马像是感染了两人心中这份宁静的时光,步履缓慢。 而唐千夙那匹没人骑乘的马,也乖顺地跟在一旁。 时间的步调,像傍晚的时光缓慢又静谧,湖面的波光粼粼,山间几处炊烟袅袅,唐千夙轻轻往后靠在了花胤珣的身上。 “可是,我的愿望好像改变了。” “那还有我吗?” “有你。” “只要有我有你,不管你的愿望是什么也会是我的愿望。” “那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想。” “我想安定下来,在哪里都好,你都会陪我吗?” “我都会陪你。” “你给盖我一间房子。” “在有海棠树的地方。” “我给你生两个孩子。” 花胤珣闻言将她圈紧了些,想将她溶化在自己的胸膛:“我在海棠树下给你们挂上秋千。” “海棠花开的季节我们在海棠树下野餐?花落之后我们一起远行。” 他嘴角卷起笑意,仿佛已经看到那样幸福的花开花落时节,忍不住偏头亲吻她的耳畔,沉声说:“唐小四我喜欢你这个愿望。” 愿望多美好,只是何日才能实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千夙已经隐约能感觉到有些事情即将发生。厮杀过后宁静的时光,仿佛是下一场战斗的准备。 越是美好,反而越让人不安。 她做好了一切与花胤珣一起面对的准备,只是他们真的能并肩作战吗? “十三哥,你说,北宫长离为什么会选择我们的心脏呢?” “这也是我想要解开的谜题。”为什么就必然是他与唐千夙的心?“只是可惜,我用了很长的时间,也无法查到北宫长离的真正的身份。” 若是知道他的目的,一切解决起来或许更容易些? 唐千夙忽而说:“不如,我们一起引出他来,如何?” “你的意思是?” “他既然是针对我们而来,他想要的是你的真心,如今我们在一起了,他势必会找上我。” 花胤珣闻言拧起眉头,问道:“千夙,你告诉我,北宫长离对你是否还有别的威胁存在?”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九世轮回 她能跟他说北宫长离契约了她的灵魂,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他的木偶吗,他可以随时剥夺她的自由或要了她的性命吗? 唐千夙点头:“有啊。” 她微微侧身往后看他紧张的模样,抬手摸他的脸。 “不过就是不按他的要求会要我性命罢了。现在我不是按他所要求的接近你,让你喜欢上我了吗?所以到目前为止他还不会对我怎样。你该担心你自己。” 花胤珣搂紧她,他自己想什么他心里有数,他不担心自己,唯独担心就是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他如今鲜少在她脸上看到开怀的笑容。 看他出神,唐千夙手往后将他按下来,亲吻了他的嘴唇。 然后放开他目视前方。 花胤珣愣了一下,随即笑开,贴着她问:“手臂上的伤能很快愈合,被我弄伤的地方也应该如此吧?” “嗯?” 他什么时候弄伤她了? 啊,这人又无耻了。 手肘往后敲他的肚子。 他闷声一笑双腿夹了马身,策马快速上前疾驰而去。 不管未来迎接他们的是什么,就把现在每一天的相爱当做世界末日珍惜彼此。 唐千夙与花胤珣回到了西岐宫内。 一直照顾花胤珣饮食起居的元宝一见主人回来,立刻跑了过来:“殿下您可回来了,蓝修大人已经在宫里等候多时。” 蓝修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西岐? “十三哥你去见蓝修大人吧,这一路风尘我先去洗洗。” 唐千夙正要离去,就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十三儿,你让为师好等。”蓝修已经踏进门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唐千夙身上,笑道:“没想到曾经的兄弟二人,如今已经成了夫妇二人,燕七公主这变装的能力可真是高人一筹,把所有人都骗了。” “让蓝修大人见笑,您与十三哥久别便好生聊着,我便先下去。” 蓝修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会儿唐千夙,颔首。 “你别说你来西岐就是为了见我。”花胤珣往座上一坐。 “你不想为师,为师可想你想得紧。”蓝修也往他一旁的座位坐下。 元宝为他们二人端来了两杯茶,放下。花胤珣端茶喝了一口,对蓝修来的目的并不感兴趣。 蓝修笑道:“好吧,我承认我是听朱堂主说燕纱凌就是唐千夙,便特意来此一趟。真没想到这人还活得好好的。” “你们不要再打唐千夙的主意。” 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跟护犊子一样护着唐千夙啊。知道他抵触这个话题,蓝修并不打算从唐千夙这个切入点说起,就问。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九重门向来不与任何国家有往来,可为何如此维护你这个西岐出生的皇子?” “以前守口如瓶,现在为何想要告诉我?” “因为时候已经到了。十三儿,你虽然出声在西岐,但你并非真正的人类。” 不是人类? 花胤珣看向蓝修:“以前说唐千夙很可能是魔,如今不是唐千夙而是我吗?这倒是,我比唐千夙更像魔。” “你不是魔,你是天界的神。” “……”花胤珣看了蓝修须臾,“看来师父确实很会编故事。” 蓝修忽而伸手在他额头轻抹而过。 花胤珣的额头顿时出现了一个神印,银色的,如同冰晶的神印。花胤珣脑海之中,忽而出现了一些陌生的记忆片段…… 天界二太子胤珣,触犯天规,为正fa理按律打入轮回盘,在人界轮回九世,洗清冤孽方可再回天界。 恢弘天庭扭转,祥云骤变,堕落轮回盘。 日月星辰、风雨雷电、黑暗翻滚…… 二殿下! 殿下…… 女子哭泣的呼喊之声从脑中闪过。 破碎的画面,却始终拼不全女子的容颜。 记忆消失,人界轮回…… 花胤珣拳头一捏,挥去了这些令他压抑的画面,怒视向蓝修。 蓝修微微颔首行礼。 “殿下经历人间各种磨难,第九世终于成为人界帝皇之家十三子,原本平步青云,应该在十七岁那年正式进入九重门修炼七年,躲过魔魇封印的千年禁,方可获得原来的仙骨慧根,重返天庭的。” “只是千防万防,殿下还是逃不过第九世的红颜劫。殿下,唐千夙并非你的情缘而是劫难,你们二人不能并存。殿下,这是你最后一次劫难,躲过了便可羽化飞仙,重返天界。” 开始说的那些,花胤珣心中还微微震撼,如今听他这么说,目光顿时冷了下来:“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要除掉唐千夙。” “不是我们想要除掉唐千夙,而是有人想利用唐千夙除掉你。” “你说的有人是指北宫长离?” “殿下让我查的北宫长离很有可能就是魔族的后裔。殿下当年之所以被罚下天界,正是因为被魇族注入了魇煞,才需要历经九世轮回,净化根骨。” 花胤珣倒没多在意自己的身份,而是问:“那北宫长离为何想要我的真心?” “若是我没猜错,北宫长离要的并不是殿下的真心,可是要殿下的坠落之心,真心一旦坠落,殿下体内的魇煞会再次反噬,让你不能复活为仙,而是堕落成魇,到那时候封魇封印就会打开,魔界再生。” 蓝修看花胤珣沉默,继续又说道:“所以,殿下飞仙不仅是殿下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整个苍元大陆的生死存亡。” “这些事情,难道只要离开了唐千夙就可以结束了吗?”花胤珣看向蓝修,“来不及了,这颗心早就属于唐千夙。她对我而言比苍元大陆更重要。我宁可负天下人也不会负她。” 蓝修看着他,想起当年的二太子胤珣,眼前这个人太过陌生。 “以前的二太子,心中满是天下苍生,如今的殿下真让臣感到陌生。” “所以我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生的二太子胤珣,天界或苍生与我无关,我只是花胤珣。” 蓝修望着他笑了笑:“不爱江山爱美人,殿下还有这样的情怀。既然殿下如此在意唐千夙,那你可否想过,为何北宫长离偏偏只希望殿下钟情唐千夙呢?” “……”这也正是花胤珣所不解的地方。 蓝修正色道:“在魔界有一种暗术叫占心术,就是交换心脏。殿下体内的魔煞经历了九生九世的洗涤已经很弱,但唐千夙体内的煞气却奇特无比,只要将殿下的坠落之心种入唐千夙的体内,那么唐千夙比起殿下更容易魔化成魇。” “魇一旦出现必然是天界与人界的公敌,届时殿下或许能逃过此劫,唐千夙却必然成为三界公敌,人人得而诛之,是必死的结局。” 花胤珣被他这话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心中自是不愿意唐千夙受苦,但他忽而又释然了。 “唐千夙也曾因为害怕我死而离开过,我们浪费了五年的时间。我不会因为害怕她可能陷入必死的结局再与她分开。既然一切源头是北宫长离,那只要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前,将他杀了便可。” “殿下……” “不必再说,与其浪费唇舌,不如再继续追查北宫长离的下落,将妖魔清楚便可。” “那倘若真正的魔最有可能的是唐千夙。” “为什么不是我呢?”花胤珣反问,“经历九世轮回不就是为了清除我体内的魔煞?既然如此最危险的应该是我。天界既然维护众生,但因为我是天帝二太子所以能轮回之后羽化飞仙,而其他人就只能死,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道吗?” 蓝修:“……” “元宝……送本王师父回去休息。” “是,蓝修大人,请。”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生死不悔 蓝修离去之后,花胤珣眉头拧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话变多了,反而显得自己心里发虚。 以前他有些埋怨唐千夙,为了他好而离开她,只是如今在面对她的安危时他又何尝不犹豫纠结? 天界二太子? 或许当真没有曾经的记忆,他对那个身份不过就是嗤之以鼻,他根本就不在意。 “殿下!” 王朝此刻也进了西宫,禀告关于北茫之事。 花胤珣刚回到宫里,显然已经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处理,吩咐了得力手下一些任务之后,连晚饭都没时间跟唐千夙用,匆忙梳洗了一道又立刻去泰安宫见了见了皇帝。 等从皇帝那回来之后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入秋后夜凉如水。 西宫内外随着夜深,逐渐静谧。 在西宫深处是花胤珣的寝殿。 此时,屋内的灯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亮了门廊。精致的院落开着一扇窗,透过窗户看进去,桌上的灯正亮着,桌上的书翻到一半搁着。 却不见人在其中。 这个时候,人去哪儿了? 他踏步进入室内,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刻从背后扑了过来,跳到了他的身上。洗过的长发倾斜着划过他的脸颊,扑鼻而来是她沐浴过后的香气。 他笑着抱住她的腿,走进卧室,边走便问:“不是让四喜跟你说我会晚,你怎么还没睡?” 唐千夙笑了一笑,搂着他的脖子。 “我在等你。” 他将她往床上卸下来,她顺手就为他脱去了身上的衣袍,利落翻身下来,轻推着让他在床榻边坐下。接着她敛起湘裙蹲下去,要为他脱去鞋袜。 花胤珣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你别忙了,以前你可没那么贤淑?” 唐千夙抬头瞪他,没好气道:“我从今天开始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你不喜欢?” “喜欢的。” 他放开了她的手。 她替他脱去鞋袜,仔细收妥,再回到梳妆镜前,先将毛巾浸在热水里,再拿出拧干。 不同于以往与花胤珣相处时的懒散与依赖,而是温柔又专注的伺候着他洗脸。 “十三哥,我好久没给你刮胡子了,刚才我看到那枚剃须刀还在,现在给你刮胡子。” “嗯。” 唐千夙的手摸了胰子在他略微粗糙的下巴仔细涂抹出一些泡泡。 “你换了胰子?” “嗯,气味好闻吗?” “好闻。” 以前他挺受不了唐小四喜欢在身上涂涂抹抹一些香香的东西,可是与唐千夙分开之后,他却思念那些味道如命。 后来再出现的唐千夙,身上已经少了很多香粉的味道。因为常年的潜伏作战,并不允许战士的身上留存太多的气味,一面暴露身份。 如今再闻这清香的气味,如此熟悉。 “不嫌二里地外闻着能栽跟斗啦……别笑,再给你刮破了……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笑不让笑,还不让看了?” “不让看,看多了看腻了怎么办?”他们在尽量对彼此好,因为害怕在一起的时间太短。 “怎么也看不腻。”他说着,也不笑。 唐千夙看他严肃拍了拍他的脸:“还敢说,我不过就是个妾侍,指不定什么时候你就弄个正室进来。” “胡说八道,当时就是为了气你。” 她知道。即便他说他恨她,她心里能有一处在坚持他是喜欢她的,这种喜欢,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 他们两人注定是逃不开的缘分。 “你当时怎么就看出来是我,我都包成那样了。” “你是唐小四,再变我也能认出你。” 剃须刀与他坚毅的下巴发出刮动的声响,花胤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舍不得移开。唐千夙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呐呐,你给你闷个红太阳。” 他直接捧过她要离开的小脑袋,狠狠吻了一口,低声笑:“现在一个红太阳打发不了我。” “啊不要把肥皂蹭我脸上……” 两人嬉闹着刮完了他的胡子,唐千夙的脸上已经沾满了胰子水。 她满不在乎,用热毛巾为他擦拭双手,擦净他指尖的墨渍、擦过他掌心的粗茧。再用温热的毛巾按摩他宽阔的双肩,解下他的外衣,直到那精壮的身子上,只剩下单薄的内裳。 灵巧的小手再解开他的长发,用乌木发梳一绺一绺的细心梳着,直至他的黑发,乌亮如猛兽的毛皮。 “十三哥,我这样算不算一个合格的妻子?” “合格?”花胤珣眼睛一两,强而有力的手臂倏地探出,轻而易举的抓住她,像是猛兽逮着猎物般,转眼就将她拉回床上。“还差了一点。” 他的动作奇快,却很从容,还带着一丝慵懒。 “差什么?”她脸微红,明知故问。 他亲昵紧密的贴着她,强健的身躯将她压进床榻,结实的体魄只隔着几层布料,贴熨着她的曲线。 “你说呢?嗯?”花胤珣笑着问,呼吸吹拂着她的发。 她的脸儿,被他的气息吹拂得更嫣红了。 “还差?我不是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服帖了吗?”热烫的薄唇若即若离的游走着,跟她娇美的轮廓、芬芳的发丝,只有一个呼吸的距离,“似乎有个地方此刻不服更不帖呢唐千夙……” 他声音有些嘶哑。 “不信你看看?” 唐千夙娇嗔一句:“我才不看。” “那你摸摸。” “我才不摸……” 话音未落,手已经被人带着往那处不服帖的地方探去。“这里,你是不是也该管一管?” “管你个头啦!”唐千夙另一只手推了他一把,翻身下床。“你自己管。” 唐千夙当然愿意将自己给他,但心中也有些抗拒,因为身上有忘川咒她有些抵触那样的疼痛。 但是又贪求那疼痛之中,甘之如饴的交付与给予。 唐千夙还没跑出几步,花胤珣迅速下床单手一抄,就将没跑出几步的抱了回来,一顿上下其手。 “我现在管不了它,必须交给合格的妻子打理……” “啊,好痒,花胤珣,哈哈……你放手啦” 在唐千夙笑骂之中,他跨开大步直走到桌边将她放下。 好嘛,刚才故作矜持欲擒故纵的逃跑,现在好了,连床都回不去了。 唐千夙一时措手不及,只能匆忙伸手,抵着铺着缎布的桌面,才没有瘫倒在桌上。 “花胤珣,你不会要在这儿吧?” “不是四儿自己跑到这儿来的吗?” 男人热烫的体温就逼近过来,他结实修长的体魄,已经欺身压上她。 “我哪有跑到这儿唔……”她轻呼一声,红润的唇瓣却也被他封缄。 他的手紧抱着她,饥渴的吻着她,吞咽她的喘息。 他心里其实明白她的不安,曾经他以为唐千夙离开他就是为了他,所以他用尽所有办法想将她绑在身边。可如今他也有些不能确定,他这么把她留下来是对还是错。 如果留在他身边会将她送入死亡,他也是如此义无反顾吗? 这么一想,忽而有些害怕。 花胤珣有些恐慌,紧紧地保住住了她。 花胤珣,你这样是不是太过自私?你这样真的不会后悔吗? 想到会失去她,他手上猛一用力捧住她,悍勇的挺腰,深深进入她。 两人合二为一,融为一体,这样彷佛就不会再有分开的时候。 “千夙……你会后悔吗?”热烫的薄唇,滑落到她颈间。 唐千夙还是疼,疼得浑身冒汗,只能紧紧抱住他无法回答。她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适应忘川咒的疼痛。 若不是身体经受过太多疼痛的折磨,常人只怕早已经昏过去。 眼泪从眼角流出,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愉悦,她轻泣着说道:“十三哥……我不后悔,死也也后悔。”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甜蜜日子 两人之间的相处,因为融入了太多的不安定因素,有时候总觉得两人总在抢着时间在一起。 但是又各自有必须要做的事。 于是,相处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的紧迫,恨不得把时间掰开来花,是所有能一起做的事情缩短时间来做。 如此,就不断暴露出各自的心事,他们都在争分夺秒。 唐千夙还没从上一波的颤栗中回过神,迷糊之中察觉到他退出后留下的run湿,他将她抱了起来。 一会儿之后,她再度平躺,只是这回背后贴着的,是柔软的被褥。 两人已经回到了床榻上。 花胤珣似乎也察觉到了方才自己的彷徨与失控,呼吸颤抖而急促。唐千夙笑着笑着抬起手捧住他的脸。 “蓝修跟你说了什么,你这么不安?” 花胤珣手抚摸她汗湿的鬓角,借着灯光看她略微苍白的脸,很奇怪,唐千夙并不排斥他,甚至很热情地回应,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应该也是快乐的,但每次欢爱之后她脸色总会略微苍白。 “我是不是太粗鲁了,总觉得弄疼了你。” 唐千夙抬头亲吻他的额头,又娇气搂住他地蹭到他耳边说:“那是不是来一次不粗鲁的补偿一下?” 说完,倒回枕头上看着他目光潋滟。 花胤珣哪里承受得住这般邀请,目光一亮低声问:“那我慢点儿再来一次?” 然后……许久之后…… 唐千夙:“唔,不行……别……慢……快点儿……” 花胤珣眼底沉醉闷声问道:“快,还是慢?” 他问得特别老实,只是看着她像只带爪的小猫一样挠着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感觉错不了,她应该也是沉醉其中的。 知道他故意,唐千夙娇嗔打了他一下,一个翻身就将他压在了身下。 小娘也不是吃素的,快慢自己来。 慢慢长夜,两人你追我逐,将这甜蜜的旋律延长再延长…… 唐千夙与花胤珣毕竟年轻,又处在“蜜月期”,彼此承认对对方的感情之后,精神的喜欢,自然而然也过度到身体。 花胤珣性子外人看来冷酷沉闷,可床上干这事儿真不含糊,力气很大,对他的唐小四毫不吝惜证实自己一身硬把式。 当然,唐小四也还是那个控制欲很强的唐小四,就连在床上也丝毫不羞涩,想让他用力绝对不会说让他轻点,想让他慢也会各种要求。 爱人之间要从精神到肉体都契合,所以才会亲密无间。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天生就配对,很快彼此就对方身体熟悉,都知道怎么让对方最舒服。 花胤珣身强体壮,很容易被“不知羞耻”的唐小四逗出火来。时常整个夜晚花胤珣做做停停,着实威猛有力,恨不得月亮都在天空走了大半圈。 不过,他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让唐千夙把身前那朵彼岸花的纹身给去除了。 比如今日,两人正在恩爱。 花胤珣沿着唐千夙修长的脖子一路啃咬而下,到了胸口睨见她胸膛那似乎开得越来越灿烂的彼岸花,埋着的头离开了她胸前说道: “千夙,就这两天找个时间把这纹身给洗掉。” “不好看吗?”唐千夙故作轻松地问他。 他总会皱着眉头说:“跟好看不好看没关系,就是看着它扎眼,摸着难受,不想让它出现在你身上。” 每每说到这个,她就会转移话题,各种不害臊地挑逗他。 “十三哥……再抬起点儿。嗳,就那儿……唔……用力再走一趟。” 花胤珣时常给她闹得气息粗重,卖力取悦她又宠溺取笑她:“唐小四,知不知羞?” “我若知羞,你肯罢休?” 花胤珣:“……” “那我害羞了,你出去……出去!” 作势就要从他身下逃走,花胤珣哪里真让她走,立刻把人按回来:“我就爱你这么不知羞……” “我还不稀罕了呢!” 唐千夙玩儿心大起,偏要走,双手推他。 花胤珣去抓她乱晃的手。 两人在床上动起手来,下半身仍然紧紧结合着,上半身你一拳,我一掌。床上一阵兴奋激烈的喘息,低低的笑声还有厮打混闹声。 灯下阴影凌乱,阳刚与柔美的身体绞缠在一起,两人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花胤珣一把终于握住了她的手腕,悍然压上,攻城略地,狠狠地冲撞…… 即使会疼痛,唐千夙却更对花胤珣给予的充实、安稳的感觉迷恋成瘾。 她喜欢被他完全占有的感觉,就如同甘愿将自己作为祭品放在他的祭台上虔诚奉,美丽到窒息之时,恨不得就这么死在对方怀里。 只是,这样安逸缠绵的日子,终归会走到尽头。 日上三竿。 唐千夙卧在床榻上睁开蒙眬睡眼,她鲜少睡懒觉,最近经常因为某人晚上不知节制索需,最近总是起得很晚。 手往前探去滑过身旁柔软滑溜的锦缎。 冷的。 花胤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她慵懒的撑起身子,长发如丝缎般垂落,柔如轻雾的的双眸,注视着床上的鸳鸯双枕。 想到昨夜两人的种种,耳朵立刻就染上一片红色。 以前她觉得自己独立,不喜欢被约束,喜欢到处行走。 可呆在花胤珣身边的这些日子,她越发喜欢起这样安逸又安稳的日子。喜欢在他身边,当一个被爱的女子。 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旁花胤珣的枕头。意外的发现手背之上,居然起了一层白色的麟纹。 通常情况下,她身体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在受了重创,或是她全力抵抗某种力量之时才会这样,这段时间她并没有经历什么大的战斗,这些麟纹为什么会出现? 难道是因为跟花胤珣有肌肤之亲,她抵抗忘川咒的结果? 唐千夙起身走到镜子前,看自己身上还有没其他变化。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四喜便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 “公主最近跟胤王感情的真好。” 唐千夙不动声色埋头洗脸,心里也不大明白身体上的变化从何而来。 “胤王呢?” “一早王朝回宫之后,胤王就一直与他们在议事厅议事,一直没有出来。” 唐千夙擦脸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问四喜:“罗战那边,可有传回消息?” “说是在北茫寻到了北宫长离的踪迹。” 唐千夙闻言,心中微微有数,看来花胤珣与王朝在议的也是这件事。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花胤珣来说,变得出奇的顺利。 曾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北宫长离如今行踪被锁定,确定他就是魔族的后裔,经常隐匿于北茫之地的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的出现,让原先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尽头的北茫变得格外开阔,据说迷雾森林所在的地方便是千年之前魔界的入口——绝境。 魔界,纯血统的统治者是魇族。 魇。 他们拥有着强大的魔煞之力,是魔界最强的族类。但这个种族人也相当有弊端,他们的人数很少,孕育正统后代的几率低,又是所有灭魔师攻击的首要目标。所以他们的人数随着年代的推移逐渐减少。 魔。 虽然无法像魇一样先天就拥有强大的血统,确实魔界人数最多的族类。他们人数庞大到可以推翻魇族的统治。 所以,魇族为了压制魔族,防止他们的反叛魇族就会与魔族通婚,生下的后代虽然不能成为纯血统的魇,但却是维护魇族统治魔界的中坚力量,是魔族当中维护魇统治的力量。 魇与魔,在魔界数千年的历史洪流之中征战不断,直到魔界被天界封印,魔界的历史被中断。 而北宫长离,便是在千年禁时冲破封印的魔族后代。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绝境之地 因为绝境的出现,魔族与北宫长离都成为了灭魔师与九重门征讨的对象。这正好给花胤珣提供了追杀北宫长离的有利条件。 花胤珣觉得,只要杀了北宫长离,他与唐千夙之间的危机就会迎刃而解。 只是,绝境之中的迷雾森林,像是一个会吃人的关卡,四国派来的战将或灭魔师很多在进入绝境之后就消失了。 绝境被发现已经有一个多月,至今仍然没有人能从那走出来,人们不知道这重重迷雾之下,藏着的是怎样的妖魔,甚至不知道这地形如何。 花胤珣已经出发去关外半个月,但事情的进展却极为缓慢。 关外的雪总下得比关内早一些,此刻寒霜笼罩了整个关外。漆黑的天宇之中,璀璨的星辰照耀着灰白的大地。 在这片大地之上,林立着一个军队的阵营。 一阵马蹄由远而近,踏破了残雪飞快进入营地。 “是胤王回来了!” 花胤珣翻身下马将缰绳丢了一旁的士兵冷声问:“白羽,她人在哪儿?” “就在营帐之内……” 白羽话音刚落,花胤珣已经快步走向营帐,将门帘一掀走了进去。 宽大帐篷之内的铁架上,火盆里烧得正旺的火被他带入的一阵寒风吹得摇摆。室内坐着的人也连忙用手捂住了摇晃的灯焰,抬头看向进来的人咧齿一笑。 “十三哥!” 这丫头还真跑到关外来了?虽然已经半个多没见,但花胤珣见到她在这儿并不高兴,他站得笔直表情冷峻。 “不是让你留在宫里?” “诶你的脸!”唐千夙指着他脸上的伤,“受伤了?”说着立刻上前要帮他查看,花胤珣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不悦。 “等天一亮,我让罗武送你回关内。”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涉险,好赖我也带兵打过仗定能祝你一臂之力。” 唐千夙身上穿着雪白的斗篷,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他知道她有这方面的才能,但他真不想让她再参与到战争中来。 刚与她结拜成为兄弟那会儿,他希望他少年有志,日后能有所作为。可后来,他却更愿意让他成为他保护之下不会被风险侵扰的孩子。 之前她在战争之中,经历了腥风血雨,甚至曾“死”与战争之中,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让她经历那样的事。 “不行。”他果断否定,“你不能留在这儿。” “十三哥……”唐千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循循善诱,“你知道我视力很特别对吧,也许我能进入迷雾森林寻找到正确进入绝境的路呢?” “有九重门的人一起出动,会很快找到方法突破绝境。” “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有很大的突破。” “我会解决,你听话……” “你这人就是永远觉得我不行对吧?”唐千夙没好气地瞪他,伸手去按他拧起的眉头,“说好了的,肝胆相照,一起面对……你担心我有危险就把我留在宫里,就不怕我担心你啊?” “千夙……” “你把我丢在宫里,自己在关外,这样分开两地就不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被浪费掉了?你若真疼我就等一起把北宫长离给解决后,再心安理得地说吧。” “你……” “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是我的人,你应该知道我要是愿意即便不告诉你也能进入绝境……” “你敢!”花胤珣这会儿是真的急了。 气焰有些嚣张的唐千夙立刻笑眯眯去拉他的手:“十三哥哥,我就是不敢才来找你的嘛。” 娇气地依偎进入他硬邦邦的胸膛,抬头亲吻他的下巴:“我们原本就生死一线,就别计较谁要护着谁?你守护我我也守护着好不好……” 花胤珣垂眸看了她许久,终于妥协着将她抱入怀里。 什么也不说了。 她说得对,他要再一味反对,她很有可能一个人就行动。与其如此,还不如将她放在身边。 花胤珣叹了口气,带着寒气的唇印在她的眉心:“不管什么时候,最先要做的就是保护你自己。” “知道了。” 次日清晨,唐千夙与花胤珣便带兵来带迷雾人林之外。 任林位于苍元大陆北端的盘底,灰色的迷雾覆盖之下,微微露出了树冠的顶端。花胤珣解释道。 “进入森林后很难找到来时的路所以容易让人迷失。进入迷雾森林之后,所有随身携带的食物哪怕是干粮也会很快腐臭。砍伐过的树木很快就会再次生长,火烧也一样。” 唐千夙目光透过重重迷雾往里头走去。树林与普通的林子没多大区别,除了这里的树木长得过分高大之外,这里的草木颜色都十分浓郁鲜艳。 确实进入森林没多久,身上所携带的食物立刻腐臭,就连水也是。 但林子内并没设有结界,而且这林子之中没有禽鸟,只有植物。 这种似乎是自然又超自然的东西,让唐千夙有些费解。 唐千夙拿出一个桃核做成的哨子放到嘴上吹了吹,桃核发出了清亮的声音,没一会儿,远处顿时传来一阵辽阔的狼嚎之声。 再过了一会儿,狼嚎之声四面而起。 “唐小八?”花胤珣问道。 唐千夙点头:“嗯,好久不见了吧?” 是许久不见。 唐小八从雪地之中窜出来时,眼睛迸射出两束铮亮的绿光。体型高大俊美,比起几年前的唐小八魁梧了更多。 它是群狼之首,带着狼群飞驰而来,惊得战马焦躁嘶鸣。 也不知道唐千夙用的是什么方法,唐小八似乎已经接受到命令仰头嗷呜一声,群狼毛发耸动嗖嗖就窜入了雾气缭绕的林子内。 罗武揪紧了缰绳,虽然知道花胤珣应该也察觉到,这些狼的不同。但还是禀告说道:“胤王,那些狼魔煞之气极重。” 是,唐小八已经魔化成一个强大的地藏狼王。 唐千夙自然也听到了罗武的话,她并不回答。 花胤珣说道:“罗武,你们先退下。” “是。” 花胤珣:“这些年,唐小八一直在北茫?” “嗯,它身上的魔煞太重,进入关内就会当成魔物猎杀掉,所以我将它放在了外边。” “我一直没问,当年你被打下了狼牙山是如何得救?在东越国见到你之后,我曾查过你是三年之后才回到东越国的。” 其实,花胤珣心里也明白,唐千夙的力量与常人不同。 “那时候伤得很重,被卫门的人所救,便一直留在卫门疗伤。” “魏眷?”后来他才查到,卫眷是卫门的人。 “嗯。” “那你可知道一个叫摩罗迦的人?” “……”唐千夙看向他,“知道,听魏眷说过,这人想要联合魔教与卫门做一些事情。”看到花胤珣拧眉,她笑道,“你这表情还想问什么?” “摩罗迦是魔族的人吗?” “我不大确定,以前也有人说卫门是魔族的人,但魏眷是我的朋友,你在九重门时就应该知道。” 花胤珣心里有些担忧。但唐千夙又太过坦然。她的人际关系向来如此,所谓的正派与邪派不是她交友的界限。 唐千夙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知道九重门对我一直心存芥蒂,就如同对卫门那样。上次蓝修出现在西岐,我也能猜到他的来意。我不会成为他的敌人,只要他是为了你好。也不管我与谁成为朋友,他们若与你为敌,便也是我的敌人。” 花胤珣看她认真的表情,沉声道:“四儿,我并不是怀疑你。” 只是很担心。 “我知道,这世上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胤珣,我们谁也不要背叛谁,要为彼此忠诚到最后。” 唐千夙曾为了保护他而离开过她。如今他不担心她背叛他,却更担心她为了他背叛了自己。 两个人因为太过想要忠诚于对方,而不敢轻易承诺不会背叛。 花胤珣点头应声:“好。”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魔境召唤 唐小八进入迷雾森林大半天之后才回来,体力消耗了很多身上沾染了很多粘稠的浆液。 唐千夙捏了一些浆液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又上前用匕首在一棵树上划了一刀。树干立刻流出绿色的浆液,与唐小八身上的粘液的气味相似,有生木的气味之外,还有一丝腐臭的气息。 她与花胤珣说道:“这些树流出的是活物的血浆,这些不是树而是某种魔物身体的一部分。” 唐千夙望着灰色的雾气说道。 “这是绝境的入口,那么这儿应该有一只守护兽,瘴气、腐化是这只守护兽的力量,若是没猜错这只魔兽叫沼树。” 沼树本身的形态就如同沼泽,肉食性生物。 经常在魔界森林中移动,能够进入植物的身体内同化它。吸入了沼树的花草树木树木会变得格外茂盛,结出的果实也比普通的更丰硕。 人们一旦进入这样的森林之中,随身携带的食物会很快腐臭,便会本能地寻找野果充饥。 吃了沼树的果实就会被沼树同化,外表变成树木的模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然后内在会慢慢被沼树吸食,最终真正死亡。因此沼树森林之内只有树木没有野兽或飞鸟。 所以,人们进入迷雾森林之后,会迷失方向或消失就是因为这些理由。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抓到沼树吗?”严雷问道,“之前用过火烧火砍伐,都很快再生。” “沼树是活物,用火烧或砍伐会让它从依附的树木上溜走,等强火过后,这样液态沼泽一样的生物再次返回时,便可以这些树木迅速再生。” “那这东西岂不是杀不死?” “虽然这东西有些像水无孔不入,不过毕竟是活物,是活的必然就会又死可能,要寻找到杀它的办法还得需要一些药材……” 唐千夙写了一些药单,花胤珣立刻派人去寻来。 寒风呼啸的关外,夜幕降临之后,四周彷佛都是千百只鬼在嚎叫。唐千夙在营帐之内调配药剂,她的模样认真又沉静。 花胤珣走了进来。 她头也不抬问道:“蓝修大人来过?” “嗯,送来了一些丹药,已经回去了。”花胤珣将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你已经许久都没休息,先去休息一会儿,等那药齐全了再继续不迟。” 唐千夙打了一个哈欠:“嗯,也是真的困了,那我回去睡一会儿。” 花胤珣揉了揉她的头发点头。 唐千夙将一个瓷瓶给他:“那你帮我将这瓷瓶里的药,倒入装有沼树血浆的壶子里,两个时辰之后,看看有些什么变化。” 花胤珣看了那装着沼树血浆的罐子一眼,点头:“好,剩下这些我来做。” 唐千夙起身往另外一个帐篷走,花胤珣跟了上来,她好笑道:“就隔壁,你要送我?” “走吧。”他推了推她的肩膀,将她送到了床边,看到她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才安心离去。 花胤珣一走,原本已经睡着的唐千夙慢慢张开了眼,起身离开了营帐。 唐千夙来到了迷雾森林之外,看着这座在夜色之中发出蓝色光芒的森林,微微眯起双眼。 她点燃了一盏灯,徒步走进森林。 因为有了灯笼的光芒,四周却显得黑洞洞,只是,越发走进深处的时候,一缕光芒从前方照耀而来。 视线越发开阔。 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石门,门上攀附着绿藤,绿藤丛上开着妖娆的花朵。那些花很大,甚至花朵之中出现了一张张漂亮的脸孔。 男女都有。 他们全数看着她,开心地叫道:“小主人,您终于回来了,欢迎您回来!” 从她见到迷雾森林的那一刻,心中就不断涌现出一种回忆的欲望。这个地方对她有一种吸附的力量。仿佛曾经她来过这个地方。 掩映在花丛下的门轰然打开…… 唐千夙站在原地没动,可门内的画面却铺面朝她走来。 巨大的树木,巨大的花朵在她身边快速生长起来,低头一看,她俨然已经站在了一个横卧的树枝之上。 树枝像一座桥,铺满了苍翠的蕨类植物。四面垂挂这绿萝藤,如马蹄莲叶子下,一只只荧光白的小妖精探出脑袋,冲着她笑。 “小主子,小主子……” “小主子!” 奇妙又美艳的画面,让人砰然心动。但唐千夙依旧站着不动。 忽而,从脚底苍绿的森林深处,一只只小精灵如同水母一样,扑腾扑腾浮上来,从她身边上升再上升,然后在眼前铺开了一条通向花园的路。 四周的光芒催菜,如同深处奇幻的世界。 一个开满花的秋千之上,坐着一个发着光的女孩,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头发乌黑漂亮披散在身后,眼睛乌黑透亮,嘴唇粉红发着光…… 是发着光。 女孩的耳朵尖尖的,皮肤发出如同钻石一样的光泽,仔细一看,不仅她的耳朵,就连她的脸上有一层细密的雪白鳞片,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她抓着秋千的手背,有一层逆鳞,像是戴了一双铠甲手套,手指却修长柔美,皮肤光泽莹白。 在唐千夙微微错愕看着她时,她忽而就转过头来。 唐千夙原本浑然不动的双脚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些,这个女孩的脸居然跟唐千夙极为相似。 那双粉红的唇撅起,又慢悠悠的笑开叫了她一声:“北宫灵,你是我吗?嗯,你就是我吧……” 唐千夙牙关一紧,转过身。 一道蓝色的光束忽而铺面而来,唐千夙甚至还没来得及挡,整个空间忽而从奇怪的幻境之中坍塌下来。 那些人面花朵,那些精灵爱付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唐千夙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虚妄的幻境,她甚至没有察觉到杀气。 当然,这杀气也不是制造幻境的人所致,而是另一股强劲的灵力。一个金光钟罩法器从唐千夙头上笼罩而下,将她锁定在了原地。 伏魔钟? 唐千夙抬起视线,看向前方。 一个蓝衣人徐徐出现,唐千夙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叫了一声:“蓝修大人。” 他果然没走。 蓝修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我曾经想过,若是今晚你不会来绝境,或许我便信你与魔界无关,可以让你留在十三儿身边。” “若不是今晚我来了,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往往发生了,才会说出“我给过你机会”这样的话不是吗? 蓝修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 “我一直很怀疑,一个身体里存在灵力的人,却能不断触发魔煞的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我们用过很多方法却也检测不到你体内的魔煞。” “难不成今晚的这场幻境,也是你们试探我的方法之一?” “幻境?”蓝修摇了摇头,“这并非幻境,而是召唤。也不是我们所制造,而是魔煞之力的凝聚能让有羁绊的人感应,显然有些想召唤一些人回来。告诉我唐千夙,你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召唤与幻境不同。 幻境能让深陷其中的人都能看到幻境的模样,召唤虽然也是幻术,但却只有被召唤的人,才能看到其中的景象。 比如,以蓝修那么高的修为,虽然知道有个幻术在其中,却无法看透幻术的内容。 但唐千夙却能看见。 显然,被召唤的人,就是唐千夙。 “我若说我什么也没看到,蓝修大人会相信吗?” “既然没有被看到,为何半夜独自一人出现在绝境?” “不过是想找找线索罢了。” “既然如此有必要隐瞒十三儿吗?”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线索,便立刻过来,这是我一贯的行事作风。”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承接的新生命 唐千夙说得有些牵强,蓝修也没有办法证明唐千夙究竟看到了什么。既然彼此都不能说服对方,蓝修也不算用言辞继续。 “如今禁锢你的是七星伏魔罩,纵然平日你可以将体内魔煞掩藏,但这七星伏魔罩能让任何一丝魔煞之力都无处遁形。若是你体内真没有魔煞,自然可以安然无恙,反之你毕竟被禁锢而亡……” 蓝修手指起势,触动法器的咒语。 笼罩在唐千夙周身的金光,七星伏魔阵显现,将唐千夙禁锢住。 唐千夙并没有可以隐藏自己体内所谓的魔煞,也确实不能从她身上体察到魔煞之力。原因不得而知。 但她隐约知道,自己与常人力量是不一样的。 比如她的身体会生长出奇怪的鳞片,她以前以为是宋子谦给她注入异类血清所导致。 可是,吸食了她血液的唐小八,从普通的魔宠变成了极为强大的地藏狼。她的血液,让魔界远古的战兽复生了,如今魔煞无法遮掩。 七星光芒照射之下,唐千夙起初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那些光芒居然纵横割破了她的肌肤,手背之上划开一道猩红的伤口。唐千夙心脏忽而一热,隐约察觉到血液之中一股喧嚣的力量在奔涌。 她抵抗着体内躁动不安的力道,但伤口却不由她控制慢慢愈合了。 蓝修看着她肌肤上愈合的伤口,手指再动。 咻的一下,新的伤口再次割破了她的手背,唐千夙目光一凛,骤然瞪向蓝修。她不想反抗,但是伤口却本能地再次愈合。 这伏魔罩能迅速消耗她的力量,且将她体内的异能无限放大。 唐千夙很想让蓝修不要再尝试,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她知道,蓝修要的就是那样的后果。 拳头慢慢捏起。 几次三番愈合的伤口又不断裂开,鲜血不断流过唐千夙的指尖,滴滴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的鲜血,被沼树吸收。 四周的绿树猛然抽长,在唐千夙与蓝修周围如同猛兽一样虎视眈眈。 蓝修法力高强,是沼树不能轻易近身的存在。唐千夙被伏魔罩笼罩,那些魔爪一样的枝桠一旦靠近,立刻被粉碎飞散。 林中不觉狂风而起。 树叶草木纷飞。 蓝修的发泡烈烈翻飞。 唐千夙她眼神冷酷,本能被引出了灵力,难受,血液里叫嚣着反抗。 但一旦反抗,必然是输。 她不是魔,不是煞,她只是唐千夙,花胤珣的唐千夙。 目光慢慢变红…… 皮肤慢慢变白。 裂开的伤口之内,慢慢起了一层白鳞,身体抗拒忽而爆发,唐千夙猛然启动攻势。 但反击刚出。 身体像瞬间被金光贯穿,伏魔金钟罩下上的七颗北斗星变成了一根一根的锁魂钉。 天枢、天璇、天玑星芒贯穿了她的眉心、双肩! “啊——” 唐千夙发出低声的咆哮。 蓝修目光一沉。 这是魔煞触动伏魔罩的现象! 唐千夙体内确实有魔煞反应。 十三儿,对不住了,此人不得不除,即便你会恨我杀我,但这是我职责所在。 第四根锁魂钉噗的一声,天权星芒贯穿唐千夙的心脏。 唐千夙站不住轰然倒在了地上。 身上立刻显现出方才被光芒切割的所有伤口,那些隐藏愈合的伤口,重新遍体裂开。 唐千夙身上逆鳞涌现,如同妖魔人形破损,就要显现真身。 她不想服输,不想成为势必得花胤珣的人。 北宫长离想要她离开花胤珣已经足够了,她不想再有人来阻止她与他在一起。 胤珣,对不起,我真不想输啊。 “伏魔第五星,玉衡斩!” 第五颗玉衡星光就要贯穿唐千夙的肚腹。 忽而,唐千夙的肚腹忽而发出了一阵洁白的屏障,玉衡星撞击而上,忽而破碎成了数道金光流散。 白光携带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唐千夙身上如浪一样推开。 蓝修给震开后退了数步。 笼罩在唐千夙上空的伏魔罩法器发出闷声的钟鸣,咔擦咔擦出现了裂痕,随即在白光的冲击之中粉碎了。 唐千夙伏在地上,身上的伤口立刻又隐没在皮肤之下,愈合。 身上的白鳞也慢慢抚平。 唐千夙站了起来。 四周招数森林动荡,发出了幽幽的低鸣,最后风止树静,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蓝修身上的蓝袍平复,他怔忪看着唐千夙须臾,目光慢慢落在了她的腰腹之中。 唐千夙仿佛也听见了自己的肚腹之内,有轻微的心跳之声,一种莫名的感动,让她不由自主就热了眼眶,目光坚定而又柔和起来。 蓝修望着她许久说道:“唐千夙,或许只有你能给这场灾难最圆满的结局。” “……” 不管是什么原因,隐藏了唐千夙体内的魔煞之力,但他们都明白,她体内有魔煞反应是事实。 “花胤珣并非普通的人类,他要经历九世轮回才能恢复真身。第九世注定要有一场红颜劫难,而这场劫难就是你。若是他毁于今生便将元神消散,永远消失与三界之中……” “唐千夙,你们之间必然有一个会死。我并不是要求死的那个一定是你,只是倘若你活下来,不仅是花胤珣的劫难,也是世间的灾难。所以你必须死。” “劫难注定而来结果,但却没想到你们之间会出现一个新的生命。这或许便是一线生机。” 唐千夙从来没想过要将蓝修当做自己的敌人,因为蓝修与她一样,都希望花胤珣能活着。所以听到他这么说,她忽而有些激动的问: “你的意思,有办法让我们都可以活下来?!” 她希望花胤珣活着,但也不想自己死,她想要的是两个人都活着,在一起。 蓝修摇了摇头。 “花胤珣注定要了断人世情缘羽化飞仙,你体内那个新的生命原本就不该存在,所以你与他不过是一种生命的转移……” “什……什么?”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灯,又成了巨浪之中颠簸的一盏漂泊的灯。 “这个孩子是你生命的转移,他会承接你的性命存活于世,而你将会消失。这或许也是你与十三儿最圆满的结局了。” 所以,她与这个孩子也一样,注定只能一人存活? 一条巨浪瞬间打翻了唐千夙心海之中那盏希望的灯光。 “不,我不信命,花胤珣就是花胤珣,我是唐千夙,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一定会一起活在一起。” 是非恩怨,缘起缘落,孽或福,有时候终归太过残忍。 “唐千夙,福祸相依,善恶并存,爱恨同在,有时候舍便是得,得便是舍。我虽质疑你的身份,却从不曾质疑你对十三儿的情分。” 蓝修说着也觉得自己残忍。这样的言语,与刀子又有何差别?一样致命,那么伪善。但他却不得不说。 “你若真心对待十三,那我相信你会将这孩子保全。” “他也是我的孩子!”唐千夙忽而愤怒,难道他会认为她为了保全自己,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吗? 不觉就中了蓝修的言语陷阱,唐千夙顿时无言再对。 蓝修点头:“我也相信,爱情或亲情都能至死不渝,珍重。” 说完,蓝修转身离去。 唐千夙看着黑暗的森林,如同张牙舞爪的命运。口口声声说,不对命运屈服,但若孩子…… 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之上。 不论蓝修说的是否是真的,她都会让他安然诞生下来。 胤珣,你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能孕育你的孩子。 唐千夙走到了炼药的营房,掀开挡风的厚重帘子走了进去。 两个时辰已经到,花胤珣按唐千夙所说,将施加了药的沼树血浆倒了出来。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看到唐千夙愣了一下。 “不是让你休息,怎么就起来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一家准三口 有那么一瞬间,唐千夙忽而想狠狠抱住眼前这个人,跟他说她有宝宝了的事。似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种惊喜的模样。 她走向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睡不着。” “太冷了?” “不冷啊。”她从后边抱住他的脖子。 他摸了摸她的手,暖暖的,似乎并不是因为寒冷。这丫头的体温,总比普通人要高一些,特别温暖。 “没我在你身旁睡不着?”他转过身将她拉到腿上。 她枕在他手臂上,点了点头:“大概吧。”说完忽而新奇地问道,“十三哥,有没发现我重了一点儿?” “重了吗?”花胤珣将她托起来掂量了下,“差不多。”然后又捏捏她的手臂,摸摸她的腰,还是一样的细,“该把你养胖一点儿。” “我要成了大胖子腰是一堆肉你还喜欢吗?” “喜欢。” “我要是变成黄脸婆了还喜欢吗?” “还喜欢。” “喜欢儿子还是喜欢女儿?” “嗯?”话题跳得有些快,花胤珣愣了一下眼中起了一层温暖的光芒,“喜欢女儿,跟你一样让人操心的女儿。” “噢,原来我一直让你操心呢。” “就没让我省心过。” 那他还希望有个不让他省心的女儿?唐千夙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幽幽说:“丫头啊,听到了没,你父亲希望你跟我一样不让他省心……” 花胤珣嘴角卷起笑意。 还没反应过来。 真不是普通的迟钝啊。 唐千夙拉住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肚腹之上又说:“丫头呀,这就是你爱操心的父亲的手,很温暖对不对?” 花胤珣笑容忽而僵在嘴唇,放在她肚子上的手猛然一顿,惊讶看着她。 火盆的火焰在他眼睛里跳动,他想要说什么嘴唇却颤抖了下,目光从她脸上慢慢移动到她的肚子,喉结忽而抽动了一下,眼中忽而引出一层激动的水光。 依旧不可置信看回唐千夙。 唐千夙挑眉一笑,看他激动的模样,眼中漫过一层水色柔光,安定又坚定。 花胤珣冲着唐千夙拧眉笑,有力的双臂猛然收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四儿,我的小四儿!” 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满满的喜悦无法表达,他忽而抱起她想要抛弃来。 手用力往上刚想抛,又猛然僵住。 不行,不能抛,会吓着他丫头。又欣然坐下,看着唐千夙一脸抑制不住的狂喜:“从今日开始,你绝对不能再动武骑马……你几天之前是骑马过来的?” 从锦城到北茫这一路……花胤珣想着脸色都有些变了。 果然是喜欢操心的父亲啊,唐千夙笑着推了他一把:“我好好的。” “不行。”怎么想也不妥,花胤珣抱着他就出了炼药的帐篷,往另外一个营帐走去,“白羽,进来。” “你不要这么小题大做好吗?” “这不是小题。”他将她小心翼翼放在了铺着柔软皮草的床榻之上,拉起被子将她盖住,“关外的条件太过恶劣,你得立刻回宫才行。” “我好赖也算是大夫,我知道该注意什么。” “躺好。” 他微微按压着被子的边缘,让白羽给她进行检查。 突然见发现自己变成了易碎的瓷娃娃,唐千夙有些后悔这么早将这消息告诉他了,应该回宫之后再跟他说才对。 花胤珣非常严肃地期待着白羽的诊断。直到白羽笑着说“恭喜胤王,凌姬有喜了”他眼里高兴的火花继续迸发。 “今日起你要好好照顾凌姬的饮食,将女子孕育方面的书籍给本王找来。” 唐千夙:“……” 花胤珣:“还有这个消息在回宫之前暂时不要与任何人说。” “是。” 交代了事情之后,白羽便走出了营帐。花胤珣心中的兴奋还是难以抑制,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只是动作轻缓地躺倒了她的身边,手轻轻越过她的身体抱住她。 “你好好睡一会儿,我陪你。” 唐千夙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感动,又觉得这个初为人父,甚至还只是个准爸爸的举动太过可爱,她噗嗤笑了,侧过身与他面对面说道。 “女人怀孕,不会变成泡沫一碰就碎。” 她主动拉住他又长又沉的手臂往自己腰上抱,再往他怀里蹭:“这样的程度完全可以。”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应该没关系的。 “我知道。”花胤珣搁在她腰间的手还是显得有些笨拙将她轻搂在怀中,“睡吧。” 他心跳沉稳有力。 唐千夙希望这个孩子能像他一样有那么健康的心跳。 其实她更希望孩子像他,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只是…… “呵呵……”窝在他胸膛里的她闷闷又笑了,抬头咬他的下巴,“花胤珣,是我怀孕不是你,你放轻松好吗?” 身体那么紧绷不自然,生怕会抱坏她似的。 花胤珣不觉狠狠吁了口气,低头看她,大手覆上她的脸,低声说: “脑子满满的都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在想如何才能给你们最好的照顾,想到你挺着肚子十月怀胎,千夙,我让你受累了。可是,我真的好高兴。” 他手心有薄薄的茧,手指修长,掌心厚实,捧在她脸上如同捧着他的心。 唐千夙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胤珣,我也是,能给你生孩子真的好高兴。”不由自主想到蓝修说的话,忽而觉得腹中的小生命,眼中的花胤珣更加珍贵起来。 她很少哭。 可此时不觉就红了眼眶。 不想让他察觉到她的情绪,她笑着说:“呐,看你这么紧张,唐医生给你科普一下女子怀孕的知识。” “你应该好好休息。” “情绪有点激动,睡不着。” “好,那你说。”其实他也是断然睡不着的,因为太过激动。花胤珣轻轻抚弄她柔软的头发。 “嗯……整个孕期约为40周,就是大概9个月零7天。我上次最后一次葵水来是……” “九月廿六。” “……你怎么知道?”她都有些记得不大清楚了。 “你跟我说过安全期与排卵期。” 对。 前两个月正好是蜜月期,某人需求很频繁,想要的时候碰到她生理期了,她就顺便给他科普了一下安全期的知识。 唐千夙刚想继续说,忽而想到了什么,她抬头瞪他:“所以你在排卵期那么勤奋?!” 花胤珣笑:“何其冤枉,安全期我也很勤奋。” 是,他勤奋,最勤奋!唐千夙轻捶了他的胸膛一下:“上次葵水来的时间是十月廿六,月份减三或加九,日数加七,你的丫头大概会在明年的六月初十左右出生……” 六月初十? “今天是十一月十六,那孩子现在快两个月了?” “嗯,四十九天。这个时候,她长非常快,手指和脚趾间看上去有少量的蹼状物。各个器官开始忙碌地发育,牙、腭、耳朵也在继续成形,她的皮肤就像纸一样薄,血管清晰可见。这时用超声波检查……” 超声波说了他也听不明白吧?不过她不是妇产科的大夫,这些基本都是专业外的知识。 她说得太具体,花胤珣似乎都能见到那小人儿的模样了,眼神充满了父爱的光芒。唐千夙笑道: “就是可以清楚的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心跳。”他的手轻轻移到她的腰腹上,“我现在也能听见吗?” “……你要是认真听的话。”她翻了身躺平,让他更顺利的摸到自己的腹部。其实这个时候,没有超声波仪器是很难听到婴儿的心跳声的。 但她很认真的覆上他的手,放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北宫长离的礼物 “孩子是在子宫里长大的,这……就这个位置。它是孩子的一个保护层,所以像现在的力道是不会伤害到她,她很安全。” 花胤珣的手慢慢就放松了下来:“她在这儿对吗?” 唐千夙点头:“嗯,这时母亲可能因为恶心和呕吐的原因不愿吃东西,所以应该尽量吃些有营养的食物,这个就是父亲大人的使命啦,要负责我们娘俩的足够的营养。” 花胤珣记下了:“那你有没觉得不舒服?” 唐千夙想了想,完全没有,她笑道:“好吃好喝好睡,看来丫头跟我都不是很需要人操心的嘛。” 花胤珣闻言躺下来,挨着她说:“我一定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她知道他会是的。 斜睨了他一眼,她又凉凉说道:“你知道,女子怀孕期间,男人特别容易出轨。” “什么是出轨?” “……就是很容易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我不会。”他慎重道。 “你们这男人三妻四妾……可能还不能说得上出轨。“ “我没有三妻四妾也不会出轨。” 唐千夙揶揄道:“那我可先告诉你,怀孕的前三个月跟后两个月,是不能同房的,你受得了?” 说着还故意把腿搭到了他的身上。 “如何受不得,想到孩子想到你,如何都受得了。” “是吗?” 唐千夙转过身故意逗他,手抵在他胸膛,曲腿在他腰下上下轻轻蹭动,如何都受得了的某人原本柔软的部位慢慢就硬挺起来。 花胤珣浑身紧绷起来,目光一沉,眼神漆黑深邃。 “唐小四……” “别闹。” “不闹了!” 花胤珣喉结滚动,被逗得没处躲没处逃,用力夹住她的长腿,哑声说“诶你这个人,别闹了……”说完,冷硬的面部线条骤然变柔软,“我受不了。” “才这样你就受不了了,这才刚开始呢。” “是你我就受不了。” “那也没办法,我可帮不了你。”这活生生的就叫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唐千夙笑弯了眼睛。 “帮得了。”目光一热沉声道,“你身上所有地方我都想要。” “……” “所以,除了可能会伤到孩子的那里之外,这儿……”他捏了捏她的手,“我也很喜欢。” 这话题到底是谁比较吃亏啊?唐千夙斜睨他。 他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坏坏笑开:“还有这儿。” “滚蛋。”唐千夙娇嗔推了他一把。 他胸膛发出一阵闷笑,手握住她胸前:“这儿,你想试试吗?” 唐琴苏低头看自己胸部:“这不行吧?你那么大这儿好像有点小……” “试试看?” 说完两人一对视,花胤珣浅浅笑着,唐千夙哈哈大笑揍他,“说,在哪儿学来的,是不是偷偷看过不良书籍啦!” “很多东西,碰到你就会无师自通。” “花胤珣,你骨子里一定是个流氓没跑!” “我说了你身上每个部位我都喜欢,都想要……”他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喃,“你起的头,现在就该试试,到底大小行不行……” “不要……呀,不要……啊,你碰我痒痒肉啦……” 花胤珣将她抱入怀里,没真的继续闹:“好啦,不闹,你真得睡一会儿。”将她扣在自己热热的胸膛,深呼吸,“睡吧,听话……” 唐千夙闭上眼。 这时候,幸福到想哭。 她伸手抱住他:“你不难受?” “无妨。” “其实我……可以帮你。” 花胤珣哑然失笑,将她更深纳入怀中:“不管他,快睡。” 唐千夙嘴角一弯,这时候也真是有些困乏了,他的心跳是这时间最美的声音,最安稳的催眠曲。 “胤珣……” “嗯?” “胤珣。” “嗯。” “我还有孩子……会陪你……陪你……很久很久。” 花胤珣低头亲吻她的头发,喉间有些哽咽,嗯字梗在喉间,他点头又吻她的发,良久良久不愿离开。 怀中的人呼吸慢慢平和。 她睡着了。 室外的风呼呼地吹过营帐,撞击在营帐之上发出声响。白色的雪从灰暗的天空中零星飘落,如蒲公英,如柳絮,如鹅毛越来越大,洋洋洒洒。 花胤珣将怀中的妻子拥得更深稳,这个时候他抱着的是两个对他生命里最终的两个生命。 他真的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她们的平安。 “千夙,我会保护你,保护孩子……” 这夜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鹅毛大雪。 此时天快要亮了。 可风雪正当时…… 之后不久。 唐千夙研制出了能够消灭沼树的药物。 迷雾森林被突破,人界正是能够进入绝境的深处。但一群潜伏在绝境中的魔物,也在蠢蠢欲动,等着迎来新的重生。 花胤珣自然不会让唐千夙继续留在关外,尽快地就将她安全送回了西岐宫。西岐宫的守卫,西宫的守卫都做了更大的加固。 唐千夙也期待着,能够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但她知道,这会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以前她已经学会了面对北宫长离,可如今她非常惧怕再遇见他。 可终归还是遇上了。 他能随时对她进行召唤,而她找他却无比艰难。 北宫长离并不像被追杀那么窘迫,依旧带着那个面具,衣服从容的模样。 昨天还听说在绝境中遇见过他,没想到他人却在锦城。 天刚亮,白雪笼罩的西岐皇宫正门之外,唐千夙撑着一把雨伞,身上披着斗篷,站在了北宫长离的面前。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他那张面具。 北宫长离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锦盒走向她。 唐千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北宫长离脚步一顿,轻声道:“换做以前,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步的,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身上有了势必要保护的东西,她必然比以前谨慎。 “我已经按你说的在接近花胤珣了。” “我知道,所以这些日子幸福吗?” “很幸福。” “忘川咒,不疼?”北宫长离轻柔细语,好似真的发自内心的关心一样。 “……不疼。” “不过你好像瘦了。” “……”唐千夙嫌弃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北茫?” “在试探我的行踪?” 虽然都说,北宫长离是魔族后人,但是他身上也有意思魔煞的反应。或许,这个又是式神?即便是式神,那也应该有主人的气息。 不,这个人是是真人,除了脸她看不清之外,至少手脚是存在。 所以,以前出现在她面前的北宫长离并不是同一个人。 可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或是不是都是人,他都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存在。 “随口问问罢了。” “今日的你似乎特别温顺呢。”北宫长离轻声一笑,“过来。” 唐千夙不觉咽了口气:“有事你说便是。” “你……不过来吗?”他声音微微扬起。 唐千夙撑着雨伞走向他。 离得很近。唐千夙垂眸并不看他,心里想着如果这个时候,她出手是不是可以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北宫长离目光停在她脸上:“你怎么不看我?” 唐千夙掀起眼睫,看向他。这个面具后的眼睛,倒是让唐千夙笃定了一件事,这人就是她在东越宫时,第一次见到的北宫长离。 “面具很好看。” “谢谢夸奖。”北宫长离目光却从她脸上,移到了她的肚子,“……” 唐千夙下意识脊背紧绷,不管北宫长离想做什么,她这次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暴露所有隐藏的力量,也会护住孩子。 他却忽而抬起手中的锦盒,送给了她:“送给孩子的礼物。” 唐千夙微微一愣他知道她有孩子?但也只是一瞬间,立刻更警惕。 北宫长离笑道:“怎么?不收?” 唐千夙伸手接过了锦盒。 “打开看看。” 唐千夙手摸着锦盒,迟疑。 “怕有毒吗?” “是。”她直言不讳。 北宫长离却将她手里的锦盒转个面,打开。没有异常。他将锦盒转过来面对她。锦盒之中,放着一对小小的手镯,还有一个金锁。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什么诅咒。 “多谢。” “哼……”北宫长离笑了笑,“恭喜已经送上,不过,这孩子必须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花小唐的来由 唐千夙目光如刃看向他:“你想要的不就是花胤珣的真心吗?因为他的心具有重振魔界的力量?” “不可否认。” “那与这个孩子又有何关系?” “这个孩子的出生会让你死去。” “难不成你不想让我死?” “确实我并不想让你死。” 她当然不会认为,他不想她死是为了她:“你若敢动这个孩子,我向保证你绝对不能再利用我半分。” 北宫长离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嘴角一勾。 他以为契约了她的灵魂,就能控制她的全部。可眼前这个女人,比他所想所见的,都要坚韧更多。 “我知道你现在翅膀硬了,但你当真以为我就没法子治你?你现在该做的是求我而不是威胁,燕七公主。” 若是求能换的孩子的平安,她何尝不乐意? “那若我求你会有用吗?” “有用。” 北宫长离缓声说道。他想看看她低声下气的模样。想知道她能为花胤珣做到什么程度。 “我求你。” 居然想也没想就开口求了。“就随口这么一求就想让我答应?未免有点太没有诚意。” “那你想让我拿什么以示诚意?” “跪下。”他抬起高傲的头,仿佛就想要看她一次臣服的模样,“求我别伤害这个孩子。” “……” 尊严与骄傲是个奇怪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如同支撑人脊梁骨的钢筋。有时候可以百折不挠,抵死不肯放下。可有时候,尊严与骄傲又算得了什么? 唐千夙弯腰将手上的纸伞放在了雪地之上,上前走了一步在他面前,双膝曲起跪在了柔软的雪地之上,双手伏地给他深深跪下。 “我求你不要伤害这个孩子。” 大学落在她俯下身露出的脊背,冰冷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之上。 为了保住花胤珣,他抽断过她的筋脉,扭曲她的魂魄,那种非常的疼痛之下,她倔强的不肯有一丝屈服,强硬如同磐石。 为了这个孩子,磐石一样的人又柔软如同蒲草,匍匐在他的脚边,但他却看不到这人身上的一丝卑微。 能屈能伸,柔韧不能挽断,女儿何时不如男? 北宫长离心中隐隐透出了一丝失落的怒意:“哈哈哈……你也有今日,你也有几日!”笑声戛然而止。 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背上,他的视线里。 北宫长离面目如同那张冰冷的面具一般,声音不带一丝温暖:“你以为找个孩子从何而来?” 唐千夙心里咯噔一声,慢慢直立起身看向她。 北宫长离继续说道:“燕七公主,以前我是小瞧了你,现在我承认你是个极度聪明的人,我曾以为你给自己下忘川咒仅仅只是为了离开花胤珣。” “……”唐千夙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你我之间是契约,除非我愿意你必须众生囚困在我手里。然而,时间任何契约都必须避让法则,而忘川咒就是法则。” “在我触动与你之间的契约时,忘川咒也会被启动,届时契约失效,法则成立,控制你的不再是我,而是坠入彼岸。” 他说得对。 她不否认。 任何一件事情的结果,都会因为事情的发展而变得不同。 若是她走过忘川,那么她将永远与花胤珣彼此忘记对方。 若是北宫长离启动契约,她的灵魂就会坠落忘川,进入彼岸。 这就是她身上那朵彼岸花的效能。 “所以你如此有恃无恐。只要我使用契约,就会让你灵魂坠落忘川,从此花胤珣将永远忘记你,而我也无法得到他的心脏,这才你刺忘川咒的原因是吗?” 唐千夙目光淡然,并没有回答,依旧留给他你便猜吧这样的答案。 人有时候,总以为很了解对方,所以不断去推测对方的想法。但无论推测得如何准确,得不到对方肯定之前,永远只是推测。 当推测变成了猜测,猜测很快就会变成猜疑,慢慢就会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信心。推测也会变得混乱。 而她正好不想让敌人那么清晰知道自己的一切。 北宫长离嘲讽横冷,继续说道:“曾有三年我无法找到你,三年,九百九十九个诅咒刺在你的胸口,普通人只怕不知死了多少次,唐千夙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还得多谢你没放手,不然我也早就死了。” 不然,就算拥有再奇特的身体,她早就在狼牙谷一战死亡。 “哼,你就不怕我会不惜让你死?不惜让你的灵魂走一趟忘川?” 唐千夙抬头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容纳天地白雪:“北宫长离,你爱过别人吗?” “……”北宫长离喉结忽而一动,轻哼,“爱是什么东西?” “若是你真的爱一个人,你永远不会感觉害怕或后悔。活着,你会因为有人陪伴而幸福。死了,你会因为有人思念而永恒。而若相互遗忘,你会因为他不会难过,知道他能重新找到幸福,而永远不会后悔。” 所以生又何患,死有何惧? 遗忘是最宽容的放手。 “但你却在努力的活着不是吗?”北宫长离反驳,“你也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放得开不是吗?” “是,因为这世上除了他我最爱的是自己,我留恋他也留恋这时间的繁华或萧索,我想活着,只是若两者不能兼得任何结果我愿意放弃所有……” “所以!”北宫长离低吼一声打断她,“所以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我会毁了他毁了你们……” 北宫长离的话里多出了很多的怨气。 “你以为这孩子怎么来了?你与花胤珣是九世劫难,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这孩子是我遮蔽了你们的姻缘劫她才有机会出现。她将会是你生命的承接,而忘川咒会因为她而失效……” 唐千夙目光一冷,从雪地之中站了起来。 “你想控制这个孩子?” “你会死,花胤珣会坠落,这个孩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当然,你若将她杀了,一切还会按你的计划走。” 唐千夙看着他许久。 说完全没有愤怒与害怕是骗人的。 可反过来一想,她却给北宫长离轻轻颔首:“是你让我能重新走过千山万水,也是你让我痛不欲生,但今日我却要跟你道谢,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拥有这个孩子。” “……”北宫长离眉头一拧,“你就不担心我会契约这个孩子?” “担心,但她是我的孩子,继承我的命,必然不会让我太失望。生命无错落坎坷,灵魂何以鉴日月?” 唐千夙重新持起那个红色的锦盒,对北宫长离微微一笑。 白雪落满了她一身。 她却依旧温暖如同朝阳。 “镯子与金锁很漂亮,花小唐必定会喜欢,多谢。” 花小唐…… 多谢? “我做的并不是让你能感谢的事,你会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她持起雨伞遮过头顶,抱着那个锦盒,雨伞之下,她面容恬淡。 “任何事情不会是绝对,我不信谁能真正左右谁的命运,至少现在我多得到的与付出很值得。告辞。” 她转身离去。 风雪弥漫过她挺直的背影,她真的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他没见过她现在这个模样,唐千夙真的长大了。 或许,他该说,北宫灵真的长大了…… 只是忽而,他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那个北宫灵。 又如何能完全是北宫灵呢? 岁月长河,波澜起伏。被封印的年代早已经成为了历史。即便他赋予了她远古的力量,但她所经历的是唐千夙的人生。 她成为不了北宫灵,也成为不了燕纱凌。 她只是唐千夙,又跟他所认识的唐千夙,很不一样。 只是命运的最终,真的能被她跨越吗?从来没想过她能,却又觉得似乎有些东西在被改写……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薰儿复仇开始 唐千夙与北宫长离离开之后。 朱薰儿从风雪的那头走了出来。 北宫长离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让唐千夙死? 她说她现在很幸福?破坏了她幸福的她,又如何能这么幸福下去? 唐千夙不能忘了花胤珣,但不能跟花胤珣幸福的生活下去。当然她也不能忘记她与凤绯夜之间的仇,否则凤绯夜还心存侥幸。 她会死,但绝对会不是坦然死去。 幸福?永恒?无悔? 唐千夙,不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愿的。 只是她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他们一个一个都后悔呢? 正当朱薰儿一筹莫展之时,忽而在锦城福来楼外碰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宋旭。 百里家族的表亲弟弟,虽然关系不如百里家人之间那么亲,但凤绯夜待他却是不薄。 而这个宋旭却恰巧对她伤了心,平日碍于对凤绯夜的敬重,不敢多看她几眼。 不过曾有一次醉酒之后劝她说离开凤绯夜,说凤绯夜那人没有爱她的心,如果她愿意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那次她回应他的是一个狠狠的巴掌,那时候她会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日她会与凤绯夜白头偕老。 多么愚蠢可笑。 只是若是这个直接上前打招呼,必然不能动摇宋旭…… 所有人的都有心机有城府,她朱薰儿也不是没有,只是以前天国天真而已。 宋旭正要去办事,在锦城之外“恰巧”就遇见了一帮恶棍仗势欺人,那被欺负的女子不甘示弱地反抗,但寡不敌众最终被打败,便立刻欺凌而上。 看样子是要凌辱那女子。 宋旭手下大铁锤说道:“主子,要不要去帮忙?” “各安天命,此次任务很重要,不能节外生枝。” 正要离去,却见那女子大喝一声:“你们谁敢过来,过来的话,我就死给你们看……” 正要离去的宋旭听到这个声音,猛然回过身来。 朱薰儿将剑抵在脖子上,对那些恶霸以死反抗。宋旭见那人当然不能见死不救,立刻喊了一声。 “大铁锤,将那些混蛋碎了!” 说罢立刻上前将搭救朱薰儿不在话下。那些恶霸当然趁机逃窜。拿人钱财替人演戏可不能搭上性命,不然这么可观的报酬该怎么花? 宋旭立刻上前扶起朱薰儿。 “薰儿,你没事吧?” 朱薰儿看了他一眼,难堪地别开头,不说话。 见她领口凌乱,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帮她拢上。 “别碰我!”朱薰儿忽而惊恐地挥开他的手,眼中都是恐慌。 沈颢当时在宫里闹出了挺大的动静,别人不知道,但作为陪同审讯的宋旭不可能不知道,朱薰儿曾遭过什么罪。 而且,还是凤绯夜亲手断送了她的清白。 宋旭对凤绯夜可算是忠心耿耿,但在这件事上,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埋怨了凤绯夜。他觉得,朱薰儿行刺凤绯夜也是情有可原的。 朱薰儿对凤绯夜用情至深,甚至都能让他感动,可最后还是被逐出了千夜宫。 多么专情又可怜的好姑娘…… “薰儿,我不会伤害你。” 朱薰儿许久之后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随手将手中的刀子一扔,苦笑着说道:“对不起……” 说着便低头匆忙要离去。 宋旭看她仓惶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害怕唐突她,又连忙放了手说道。 “你身上的伤必须好好处理一下。” 朱薰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割破了,她只是看了一眼自嘲说:“这点伤又算什么,多谢你们相救了。” 说完还要走。 宋旭哎呀一声,只能强行拉着她,将她带入了可以比风雪的驿站茶馆之内。替她包扎了伤口。 一杯热茶下肚,朱薰儿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神气,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你们怎么会在锦城的?” 见她放松下来,宋旭心里也松了口气:“来办一些事情。” “噢。”不知道说什么,朱薰儿只能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叫他,“宋旭,最近过得可好?” 这话,他一直想问她。 “我还那样,就是你在西岐宫过得还习惯吗?” “……习惯啊。” 她话里有些言不由衷,宋旭听出来了。 “那你刚才去哪儿,怎么是一个人?花胤珣没派人保护你?” “我哪用什么保护?” “你还不用保护,刚刚要不是我正好路过……”宋旭牙关一紧,没继续说,两人又一阵尴尬,“对不住,我说话太凶了。” “没事儿,虽然离开了千夜国,但见到你真亲切,让我有了久违的温暖。” “花胤珣他们待你不好?” “十三师兄很忙,闲下来的时间照顾嫂子都不够呢。” “唐千夙还需要多照顾?” 宋旭对唐千夙意见可不小。 当年以为唐千夙是唐家的人,他曾那么恨过她。 也因为凤绯夜太过信任她,而微微不满过。 后来知道她不是唐家人了,但她却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回到了千夜国,将夜帝弄得遍体鳞伤,将朱薰儿伤害了一通之后,甩手离去。 “你还不知道吧?十三嫂子有身孕了。” “她……有身孕了?” 夜帝为她如此痛苦,她现在倒是幸福得很。 “对啊,我刚才就是去庙里给她烧香拜佛,求平安符呢,不过平安符现在不知道丢在哪儿。” 薰儿还真是的善良的丫头。他都知道藏在凤绯夜心里的人就是唐千夙。薰儿怎能不知道。他有些为薰儿抱不平。 “你做的这些,她会感激吗?” “……”薰儿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笑道,“这是我欠她的。” “你欠她的?”宋旭这会儿真的是不平衡了,“你欠她什么了?” “你大概不知道,曾经……算了,你不是要去办事,还是快去吧。” “无妨,事情可以稍后再去办。”朱薰儿看起来很需要倾诉的样子,何况,难得薰儿想要跟他敞开心扉。 果然,心机会让人防不胜防啊,宋旭似乎很上道。 “你知道狼牙谷一战的实情吧?” “……知道。”就因为这个,他们都觉得亏欠了唐千夙,但唐千夙却要杀夜帝报仇,未免也太不知好歹。 “其实那时候,她也给我写了求救信,可当时我选择了不为难夜帝,所以……袖手旁观了。” “那怎么能怪你?就算你跟夜帝说了,就能改变什么吗?” “但终归是我亏欠了她……” 宋旭看着朱薰儿逆来顺受的模样,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为了凤绯夜愿意侵尽所有的那个单纯的姑娘。 他心疼这人啊。 “薰儿,你现在可恨夜帝?” 朱薰儿垂眸:“你们肯定都以为,是我刺伤了他。” 难道不是吗?宋旭虽然很想这么反问,但没问,只是看着他,脸上满是询问的表情。 “我是很想那么做,但我下不去手。” “那为什么……” “为什么夜帝还会受伤?”朱薰儿苦笑。 凤绯夜为了拒绝她不惜借她的手伤自己,这举动成为她心中绞痛的结,她无法跟人述说,无法辩解,所以至今也无法释怀。如今变成反击的利器,终于让她心里有一丝痛快。 “若是我说,是他自己动的手,你会信我吗?” 宋旭震惊了许久,眉头拧起来:“我信你,你这么善良,对夜帝那么好,宁愿伤了自己你也不会伤害他的。” 朱薰儿眼泪立刻掉出来,轻声哭泣着。 “薰儿,薰儿你怎么哭了?” 宋旭不知所措,连忙去拍她的背。朱迅哭声越发大了,他心都给她哭皱了:“薰儿……我知道你委屈……所以当初,你就应该……” 应该答应跟他在一起才对。 薰儿忽而扑入他的怀中:“我以为我说出来谁也不相信的,我以为你们都不会相信我的……” 宋旭愣了许久,薰儿这么抗拒与人接近,如今却肯靠在他身上,必然是十分信任他的,伸手拍她的背。 “我相信你。” “呜呜呜……” 薰儿把她衣襟都哭湿了,虽然是演戏,可很久没有流出的泪水,如今真的……虚情假意的奔放。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真心,只有虚情假意。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凤绯夜出场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宋旭将将朱薰儿抱在怀中,此刻他心中忽而多出了更多的责任感,他觉得他应该保护怀中这个柔弱的女孩子。 之前,曾经为了凤绯夜强制压下的情感,曾经因为她离开而觉得失落的心,如今有慢慢回温。 他一点也不嫌弃她的过往,而是觉得她更应该被疼爱。 朱薰儿哭了许久终于止住了哭泣,眼睛,鼻子与嘴唇都红红的,轻轻推开了宋旭。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 “不过,哭出来好受多了,心里也敞亮了。” “那……以后举得委屈的时候,还可以继续来找我。” “宋旭……你待我真好。离开千夜国之后,我不敢回九重门,虽然在锦城有十三师兄的保护,但我却知道自己一直寄人篱下。” 她深深叹了口气。 “身边没有一个关心我的人,直到你出现,我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温暖。” “薰儿,不然你就跟我回千夜国吧!” 薰儿惊讶地看着他,随即摇摇头:“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我以前……”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那都已经过去,我会照顾你!” “……”朱薰儿眼看着动容了,却甩了甩头,彷佛不让自己沦陷与这样的温柔之中,她笑着说,“先不说我的事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还有什么比她的事情还重要? “你说。” “你知道其实夜帝很在乎十三嫂的吧?” “……说这些做什么?”这些事情对她伤害多大?他都不想提她却还说着。 “人命关天不能不说。” 人命关天?“你是说唐千夙还是想要来杀夜帝?我这就去杀了那小子……那女人!” “不是你说的这样。”朱薰儿拉住了宋旭的手臂,“是十三嫂性命攸关。” “她要死了?”祸害遗千年她怎么可能会死?“不是有身孕了嘛?” “正是因为有身孕了,那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 “什么?” “唉……我现在也不方便见到夜帝,他也必然不想听我说这些,所以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 朱薰儿将唐千夙腹中胎儿是生命承接的话跟宋旭说了一遍。 “总之,唐千夙要生下那个孩子,必然会死。” 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听着还挺震惊的,但宋旭想了想说道:“其实,对于唐千夙我与四哥立场是一样的,虽然他救过我们百里家,但是她的存在若是危及夜帝的话,我们宁可做无情无义之人。如今虽然不杀她,但她若死我们也不想相救。” 相信四哥也会这样选择的。 “你们这么想夜帝也这么想吗?” “夜帝……唉。” 就宋旭这一声叹息,朱薰儿忽而好想开口问,凤绯夜现在还好吗?好想知道她离开之后,那个人会不会察觉到一丝不习惯? 会不会也会将她曾经住过的宫殿一成不变地保留下来。 会不会偶尔也到她的院落呆着回忆过往。 只是……他跟她有什么回忆呢?在以如此痛苦落幕的今日回想起来,那些记忆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罢了。 “宋旭,你就当是为了我还债好吗?” “……” “也许把这些债都还清了,我就能接纳新的生活,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狼牙山一战是夜帝、唐四哥哥的劫难,也是我的心结,你帮帮我好吗,我真的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她死了。” 朱薰儿真的太值得怜惜了。 “那……告诉了夜帝又如何?他总不能杀了唐千夙腹中的胎儿……你想让夜帝杀了那胎儿?” 陛下若知道这事,必然会杀了这胎儿的! “我……我……不知道,可是除了夜帝我不知道该找谁帮忙。那孩子毕竟是十三师兄的孩子,十三师兄定然想要保住那孩子,可是十三嫂会死的呀……你让我怎么办……” 说着她又嘤嘤哭了起来。 “你可以把我想成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的女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薰儿,薰儿!” “那个孩子还没出声,但唐千夙要是死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命啊,她会让十三师兄难过,夜帝难过,她是那么艰难才活下来的人,她不该死……” “我知道我知道,我必然会告诉陛下的,你放心吧。” 朱薰儿又哭了一阵,最后在“我不想再也夜帝有太多纠缠,所以千万不要告诉他这些事是我跟你说的”之后,宋旭带着朱薰儿的善意,完成了此次到西岐的任务之后,回到了千夜国。 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凤绯夜。要是那孩子真能让唐千夙丧命,夜帝必然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让那孩子死。 到时候,唐千夙就更恨夜帝了吧? 更恨那是最好了,总之夜帝就不能跟那个女人有太多关联。唉……其实要是夜帝能有那个女人,其实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唐千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作为男子如此,作为女子何尝不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 呸呸他想什么呢,那一切都只是如果,如今她与夜帝之间的恩怨已经结下,她势必是要杀夜帝的,所以那女人不能留! 那他还要将此事告诉夜帝吗? 找四哥商量一下? 四哥要是知道,定然不会让他说的,四哥是想过要除掉唐千夙的。这样,他就不能帮薰儿把话传到了。 宋旭想了许久,已经不知不觉就踏入了千夜殿范围之内。 白雪覆盖的花园之内,一座宽阔的亭台之上,凤绯夜修长的身影立在其中。银发高束成马尾,如丝缎厚重落在他修长的背影之上。 他身上穿着白色紫纹长袍,背影如画。 宋旭从小就觉得绯夜哥长得好看,如今更是妖娆夺目,倾天倾地。 在凤绯夜面前练剑的,那是四哥的长子百里百里。这小半年来,凤绯夜一直让百里百里到宫里陪他。 说是身边少人陪伴,实际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是有意将栽培百里百里做继承人。 显然,他已经做好了这辈子不娶亲的准备。 这会儿……宋旭真的确信,凤绯夜那夜很有可能是自己伤了自己,把责任推给了朱薰儿。 以前他因为自己杀死了唐千夙,耿耿于怀从来没能释怀。后来知道唐千夙还活着,还是个女人,他就更放不开了…… 这世间,两情相悦的爱情怎么就那么难呢。 “百里,出剑时手臂要伸直了……”凤绯夜弯腰轻握百里百里手臂,笑道,“很好,再来一遍……” “是,夜帝表叔。” 凤绯夜看着百里百里,修长的眼睛微微弯起,眉目抬起之时看到了亭台外的宋旭,他脸上的表情未变,朝亭台边踱步而去 “在那纠结了那么久,到底所谓何事?” 宋旭在下方行礼,才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如同天仙一样俯视他的夜帝:“旭儿有事想说。” “便说吧。” “这事……” 看来还是难以启齿的事?凤绯夜往亭台扶栏下的椅子坐了下来,半倚在栏杆之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白色的肌肤,在雪光的照耀之下,仿佛发着光。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宋旭,红唇微微扬起。 “都已经是成亲的人了还如此吞吞吐吐的,像个男人些有话直说。” 一年之前宋旭已经成亲,娶了一位开国大臣的女儿,乌泽玉。她是归顺了千夜国的原乌蛮族族长的女儿。 两人之间算不上有感情,至少宋旭对她并没有喜欢的念头。但这种婚姻可以稳固社稷,他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他不像夜帝,能为了一个人放弃所有。 “这事……”宋旭看着眼前美丽如雪的人,“这事是关于……燕纱凌的。”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新的交集 那双盛满光芒的眼睛在慢慢就失了光泽,扬起的嘴角定格住。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没人敢再提有关唐千夙的事。 凤绯夜重伤回来之后,也不曾再说。他依旧是那个睿智的君王,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夜帝。 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 宋旭真的看到他眼中那抹黯然,只是很快又慢慢回过神来,嘴角一卷又说:“燕纱凌如何了?” “陛下让我到西岐国查北宫长离的下落,其实此番前去除了追查到北宫长离之外,还得知了一些关于眼杀李的事。” “你之前没有说起。” “那是因为……” “罢了,不说了。”他轻拢自己华丽的银发,揉了揉,“放心吧,不管是燕纱凌还是……唐千夙都不再是阻碍朕的绊脚石。” 那他又何必费尽心思追查北宫长离的事呢? 凤绯夜嘴角吟着笑意,手指往前拨动,发丝从他指间一缕一缕落下。 “时间过隙,一切不过都是手中沙……” “她怀了孩子了。” 最后一缕发丝从凤绯夜指间剥离,发丝上的凉意渗透进入他的手心,手心空空的,就如同他的心。 “那过些时候,朕就得准备贺礼了。”他起身离开了座位,衣袍轻轻从座椅上剥离。 唐千夙也会像其他女子一样孕育生命,也会像其他女子一样成为一个母亲?好陌生的感觉。 就像所有的雪都下入了他的心里。 唐千夙要为花胤珣生孩子了吗?真是嫉妒得发疯啊。 “该送什么好呢?” 很心疼这样的夜帝,宋旭忽而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是……这个孩子会继承她的性命。” 凤绯夜背影一顿:“……此话怎讲?” “那个孩子出生,她就会死。” 凤绯夜脸上顿时失了神色,回头看向宋旭:“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我是在追查北宫长离的时候无意中听到。” “你不是说追到锦城的时候,北宫长离已经离开,这消息又是从何听来?” “这……我是听说的。”现在不知道是改口说见到了北宫长离,还是将朱薰儿的事情说出来。 “听谁说?” 原本就对兄长很敬畏的宋旭搔搔头:“我……不能说。” “难不成……”凤绯夜纯属激将,“你实际上是见过北宫长离的,但你保密了?” “旭儿没有!”宋旭看着凤绯夜似乎看穿他的眼神,叹了口气,“其实,是薰儿告诉我的。” 朱薰儿? 想想那人已经离开千夜国有一段时间了。凤绯夜等着宋旭自己供出来。 宋旭也一五一十将薰儿跟他说的事都告诉给了凤绯夜。 凤绯夜听完没说话。 “陛下打算怎么做?” “你就如此相信朱薰儿所说的话。” 光凭朱薰儿几句话他就能相信所谓的生命转移只说?也许不过是朱薰儿挑唆罢了。 那种情境之下遇到的朱薰儿还能编故事不成?宋旭对她自然深信不疑,还因为凤绯夜的怀疑心里为薰儿略微抱不平。 若是薰儿想至唐千夙于死地,干吗要把这些说出来?直接让唐千夙等死不就好? “陛下要是怀疑薰儿另有所图我无话可说,但若是真的,到时候遭殃的可是燕纱凌,薰儿没有半点儿损失。” 凤绯夜精明的脑子,此刻也有些乱了。 在他的意识当中没有保大人与保孩子的选择,若是危害到唐千夙的命那孩子必然不能留下。 只是他该用什么办法除掉那个孩子?还是一个不过只是也许会害了母亲姓名的孩子。 稍有一个大意,很可能就是伤害无辜,到时候他与唐千夙之间的矛盾就更加不能消除。 “陛下是要放置不理?”宋旭反问。 知道威胁唐千夙性命他如何能放置不理?不过,他得查一查所谓的生命承接之法有何说法,这件事跟北宫长离又有什么关系。 “你继续追查北宫长离,追查到唐千夙与北宫长离到底有什么关联。剩下的朕自会有主意。” “……是。” “对了,你方才说,花胤珣知道不知道生命承接之说?” “知道……吧。” “嗯?” “薰儿是说,花胤珣想留住自己的骨肉,那应该是知道的吧。” 如果花胤珣知道此事还理所当然地要唐千夙生下这个孩子,那他也太为唐千夙不值。 “好,你下去吧。” “是。” 宋旭转身离开,走了几步,脚步又停下来似乎还有话要说。 凤绯夜睨了一眼他犹豫的背影没说话。 宋旭又往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说道:“陛下!” 凤绯夜眉一挑看着他。 他又走了回来,脚步在雪地之上发出迟疑的响动,他问道:“陛下……当真不考虑把朱薰儿接回来吗?” “……” “那个,薰儿行刺你的事……我,我都知道了。” “噢?”凤绯夜并不打算否认,“那你该知道,我宁愿伤了自己也要赶走她,又如何还会将她接回来?” “那……我那什么……没事了!” 宋旭说完立刻奔跑了出去。 臭小子,还当他看不出他的心思呢?以前看薰儿就面红耳赤的,如今说道薰儿还毛毛躁躁。 不过这些都不是大问题,眼前最重要的是。 唐千夙。 北宫长离。 凤高阳。 凤绯夜苦涩一笑,何时凤高阳居然拍排到了后边? 说好了不再与她有关联,可如何又能将她放下? “王莽,去将百里丞相请到千夜殿。” “是。” “穆河,你去做远行西岐的准备,三天后你与朕出发西岐宫。” “是。” 百里燕回来到了千夜殿。 “陛下要去西岐?” “四哥不也曾提议去一趟西岐建立邦交吗?” “我是说过,但陛下这个决议有些急。” “早该在刘安邦胁迫花胤珣之后,就该去表明千夜国对西岐的立场,只可惜那时朕身体不大方便。在西岐有过春节的习俗,朕便借此机会去参见一下西皇大帝。” 百里燕回并不反对凤绯夜前去建立邦交,但西岐国有个唐千夙。 “那微臣同陛下一起。” “此次西行定然需消耗一些时间,朕不在朝中四哥也不在,谁来主持大局?”凤绯夜眼睛缓慢眨动缓声道,“四哥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百里燕回拧着眉:“你也知道臣担心什么?” “呵呵呵……”凤绯夜失笑,搂住了百里燕回的肩膀,“四哥,有时候我觉得您不像兄长,像父亲,有操不完的心呢。” “你还不如百里百里让臣省心呢。” “我也这么觉得,那四哥觉得我立里儿为储君如何?” “胡闹!”百里燕回怒斥,“陛下可否能慎重考虑一下国之血脉之事!” “百里百里不就是咱们百里家的人……” “夜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知道了,朕知道……”凤绯夜安抚地拍拍他胸膛给他顺顺气,“朕不就是问问看你着急的,真无趣,都不想与你好了……” 说着拍了拍他的胸膛,走会了书案前的椅子。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还请丞相多替朕看家了。” “……臣去给您配备人马。” “穆河已经去做。” 凤绯夜知道百里燕回是不想放过唐千夙,所以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让燕回参与其中。他与穆河踏上了前往的西岐的道路…… 就快过年了。 西岐国的锦城变得格外热闹。 西岐宫之内,也是锦上添花,张灯结彩。 严雷将掉在西宫寝殿前的宫灯摘了下来,换上一个新的喜庆的宫灯重新挂上。四喜将剪好的窗花上了。 宫女们手脚利落打扫卫生,但每一个人出声,就怕吵着屋子的主子。 “四喜,师弟还在睡觉呢?” “师弟师弟……你就不能该改口?不睡了,已经起来了,在做女红呢。” “啊?师弟……我是说凌姬还会做女红?” “当然啊……虽然真的有点笨拙。”四喜噗嗤一笑,“不过最近正在给未来的小主子还有胤王做衣服呢,看样子是要送给胤王做新年礼物呢。”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流失的温度 两人正一边说一边忙活着,回头就看见花胤珣那修硕的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四喜连忙请安:“胤王吉祥。” 还在梯子上的严雷想要行礼,梯子却摇摇晃晃动荡起来。 花胤珣瞥了他一眼,尽自就跨步进了室内。 严雷低头看四喜:“胤王不是要到年尾才回?怎么提前了那么多天?” “这还用说嘛……” 两人目光都看向那个匆匆进屋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笑意。 花胤走过院子进了寝殿,唐千夙坐在躺椅上,腿上披着一个毛毯,手里拿着一件成衣,针线活做到了一半,人却已经睡着了。 花胤珣看了她好一会儿,嘴角起了笑意,他矮下身子蹲在她脚边,看她手中抱着缝到一半的成衣,那这尺寸似乎是给他的。 心中一暖,想抱她,又担心惊醒了她。孕妇比较嗜睡。 不过唐小四这是真要做起贤妻良母来了? 在她旁边的矮桌上还放置着折叠得整齐的小孩衣服,花胤珣顺手拿了起来。孩子衣服的布料很软和,针脚也比之前她做的第一件小衣服好上很多,基本上已经算得上平整了。 只是这衣服的尺寸似乎有些大,已经适合三四岁的孩子穿了吧? 这母亲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花胤珣回头看唐千夙沉睡的小脸,眉头微微皱起,怀孕三个月了,这人一点也没胖起来,冬天穿的衣服多,几乎都看不出她有了身孕。 御医坚持都说大人一切正常,胎儿一切也正常,怎么她不胖反而有些瘦了。 花胤珣弯腰,轻轻拿走她手里还衣服,手碰到她手指之时,他微微一愣,又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确实是凉的。 唐千夙跟别人不一样,通常情况下手脚都十分暖和,是穿得太少了? 他正打算将她抱回床上休息,唐千夙睁开了眼。见到眼前的花胤珣笑开,慵懒问道:“回来了?” “嗯。” “我又睡着了……”唐千夙像一只懒猫,双手举过头,在躺椅上伸长了腰肢。 他伸手摸她身上穿的衣裳。她垂眸,眼神有些惺忪玩味问他:“花胤珣,你这是打算袭胸吗?” “你是不是穿少了?”他没心情跟她开玩笑。 “已经穿很多了呀,旁边还有火笼呢。” “那手怎么这么凉?” 他说了她才注意,放在头顶的手相互摸了摸,确实手指冰凉:“是有点凉……”说完抬起手就往他脖子里放,“嗯,这样就暖和了。” 贴着自己脖子冰凉的温度让花胤珣眉头皱起来:“以前冬天也没见你手凉。” 其实唐千夙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我刚才在做针线活,手一直放在外边会凉不奇怪,过一会儿就暖和了。” 他还是严肃着一张脸。 “我是孕妇啊,身体有些轻微的变化不奇怪。有些人怀孕了会不怕冷,有些人会很想吃以前都不爱吃的东西,所以别担心。” 唐千夙勾下他的脖子,亲了下他的唇:“我的。”又亲了一下,“咱闺女的。” 花胤珣这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 “对了那个……”唐千夙指着被他放置到一旁的衣服,“拿给我。” 花胤珣拿过来给她:“给我做的?” “嗯……”她找到线头,继续缝起来,“还有几针就做完了的怎么就睡着了……” 花胤珣挪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不着急。” “我急着让你穿呢……”她将衣服提起来亮了一下,“怎样,还不错吧?” 花胤珣挑眉,勉强点头:“还不错。” “还敢嫌弃?” 他笑着将她腿上的毯子拉高了些:“不嫌弃。” “是没宫里那些良工巧匠手艺好,但这件衣服必然是独一无二,最珍贵的。”最后一针缝完,唐千夙打了结,剪刀将线头一剪,她站了起来:“快试试看。” 花胤珣起身,脱了身上的外衣。 将她缝制的那件衣裳穿在了身上。 衣裳的料子质地当然是极好的,但表面上并不奢华,蓝色,衣领与袖口绣纹同色系的绣纹。手肘部分还加衬一块布,就怕他在外奔波时给磨破了。 虽然针脚只能算一般,但大小却非常合身,穿上花胤珣挺拔的身上,很是好看。 唐千夙给他整理了下衣领,拍了拍,后退,上下打量。 “出大事了,我发现自己就是个天才。” 花胤珣嘴角一弯,没说话。 “花胤珣,你看你都娶了什么媳妇,上辈子你到底积了什么的,你媳妇简直全能。” “小声点,我听了没什么,反正习惯了,但你别误导咱闺女。” “去。”唐千夙推了他一下。 “殿下。”此时门外传来罗武禀报的声音。 “何事?” “太子让殿下前往东宫商议瑞雪节事宜。” “知道了。” 西岐国分五州九省四岛。 分别为:中州、白西州、青东州、玄北州、朱南州。西凉省、曲凌省、燕盟省、苍川省、崇明省、邕漓省、楚境省、湘苏省、吕海省。淮屿岛、抚天岛、金沙群岛、无月岛。 每年瑞雪节举办的时间大概是在春节前后,届时各个州省都会向朝廷进贡。也有外国使者前来朝贺。 今年的瑞雪节,安排在大年初二。 锦城这个信念聚集了全国各地甚至各国各地的人,变得格外热闹。 西岐宫也是如此。 此时的中安殿内,皇帝跟皇后坐于高堂主座,堂下两侧设了上百桌筵席。前左侧是皇亲国戚,前右侧的肱骨大臣。再往前是各个州省的代表。 太子坐在前左侧最靠近皇帝的位置,太子妃坐于他的身侧。 西宫胤王坐于太子的旁边,而唐千夙就坐在花胤珣身侧。 各位大臣有序行礼之后,往对应作为坐下,一切礼数到位,井井有条。 室内虽然人多,但并不吵闹。 没一会儿,门口的传话太监喊道:“南秀国南帝前来朝贺。” 凤高阳。 唐千夙看向花胤珣,花胤珣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住她的,很多事情现在都不是在意的时候,他现在只希望唐千夙能平安,他们的孩子能顺利降生。 其他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 “参见西皇大帝。” “南帝日理万机,百忙之余前来西岐,乃是西岐的荣幸,请上座。” 其实各个国家之间进行的互动,无非就是为了求得发展。像西岐这样的大国,其他过的礼仪必然是要做到。 如今,东越国的燕七公主嫁到了西岐,颇有些强强联合的意味。他自然更要与西岐打好关系,保住南秀过的地位。 凤高阳坐到了贵宾席上,与对面的西岐太子卓熙颔首以示友好。 花卓熙抱拳回礼。 凤高阳又看向一旁的胤王花胤珣:“胤王,许久不见。” 花胤珣颔首,没有做什么表示。凤高阳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唐千夙身上,他也知道那日在东越放话要娶燕七公主的花胤珣,确实把人给娶回来了。 只是燕七公主时,他脸上那圆滑世故的表情顿时顿住。 燕七公主居然与唐千夙长得十分相似,这怎么会? 以前在南秀的铜光楼他曾经要杀死唐千夙的,虽然没有成功,但两人毕竟是仇敌关系。 那唐千夙与眼前这燕七公主有关系吗? 唐千夙是与东越国相关的人? 想到这个,凤高阳倒抽了一个冷气,难道他无意之中就得罪了东越国? 不对,如果唐千夙是东越国的人,那为什么要帮凤绯夜打天下,最终还战死沙场…… 还是说,当时东越国就与凤绯夜有来往? “千夜国夜帝前来朝贺,中安门,进——”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愈合的伤口 凤高阳正在揣测这些,听到凤绯夜前来朝贺,不觉背部一阵发凉。如果说,东越国之前就与凤绯夜有往来,那么他南秀国的处境就不安全了。 听到夜帝前来朝贺这句话时,意外的不仅是凤高阳还包括唐千夙。 她倒没想过在这儿遇见他。 不过,凤高阳会来,凤绯夜自然也会来,他们两国都在力保自己国家的平稳位置。 一旁的花胤珣脸上并没有任何变化,目光淡淡落在了凤绯夜身上。 在场的人也无不被眼前模样绝世无双的帝皇吸引而去。 他身上穿着白衣,衣服之上除了金丝绣的绣纹之外,外袍之上用白色系绣着一只雪狐的形状,那是千夜国的标志。 银发金冠竖起。 发帘之下一双金色的眼睛目不斜视走向大殿中央,给西岐皇帝花玄霄行礼。 “绯夜给西皇大帝请安,祝西岐国运昌盛,永世安泰。” 声音如同丝绸一样,细腻又格外有气质,语气轻松优雅,如同那人一样,让人看着倾心,听着倾闻。 哐哒 花玄霄还没回话,安静的室内出现了突兀的声响。 太子爷花卓熙看着凤绯夜,手里的酒杯掉了都不自知,在众目睽睽之下才猛然回过神,对一旁的侍女低斥一声。 “酒杯为何如此滑腻?” 那侍女普通一声跪下:“太子殿下恕罪,奴婢这就给您换酒杯……” 凤绯夜慢慢偏过头来,看向一旁的太子,莞尔一笑。 修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雪白的睫毛迷离,唇红齿白,犹如白雪之中一抹惊艳的桃花儿。 花卓熙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太子爷今年三十有二,世间女子见过无数,称得上绝色佳人的也不在少数,但那些女子加起来,也没有眼前这个人勾魂摄魄。 “赐座。” 花玄霄对太子这样失态的举动有些不满,不过这凤绯夜果然比传闻中的更好看。长相如此蛊惑人心的男人,却又是一个有着雄材伟略的帝王之才,倒也值得称赞一番。 “多谢陛下。” 凤绯夜的座位就在凤高阳的旁边,两人双目一对。 凤高阳原本心高气傲,是万不会在凤绯夜面前示弱的。但方才的推测让他有些警惕起来,于是笑着说道:“夜帝,许久不见,进来可安好?” 凤绯夜坐下,回之以礼:“嗯,这是你我第二次见面。” “……” 凤高阳脑海中立刻想起之前凤绯夜说“本帝打算最多只见你十次”这样的话来。顿时心头一堵。 “夜帝记忆可真好。” “你若忘了,我会见一次提醒一次。” 凤绯夜说着举起酒杯,回应花玄霄对大家的敬酒,一脸和颜悦色。花玄霄问起什么时,他亦是侃侃而谈。大伙儿的吟诗作对,他异能附庸风雅。 惹得西岐国未出阁的公主们心花怒放的。 只是从头彻尾,他也没看过唐千夙一眼。 他知道,他在刻意避开唐千夙,不想看那么耀眼夺目的一个人,如今心甘情愿陪在花胤珣的身侧,为他生儿育女…… 只是无论如何刻意避开。 只是透过眼前眼花缭乱的舞蹈,他还是能见到花胤珣与她不时或对视说话,或交头接耳。 “筵席还要很久,要是累了就让四喜扶你回去休息。”花胤珣对唐千夙说。 唐千夙点头:“那我便先回去。” 花胤珣扶她起身,四喜抱着斗篷立刻从后头走上来,接过花胤珣的活。 唐千夙与他说道:“别喝太多。” “嗯。” 唐千夙走出中安殿,四喜将斗篷披在了她身上,严雷跟在她身后:“又下雪了!” 灯笼悬挂在长廊外,白色的雪花从黑暗之中落入灯光的范围之内,落在了灯笼上。 不同于室内的温暖,外头的凛冽凉意之中带着淡淡的花香。 “是梅花开了吗?” “嗯,梅园的花开得正好,不过就是西宫离得比较远,闻不到香气。”四喜回答了主子的话之后,“雷子,你去摘几只花苞多些的,咱们拿回去花瓶里。” “好嘞。” 唐千夙与四喜走上亭台。 严雷往梅园里走。 四喜站在高处喊着:“插花瓶不能要全开的,否则没两天花瓣就落了……就后边那枝……” 严雷:“哪枝?” “你右手上方……不是……雷子你能再笨点儿吗?” “那么黑你也能瞧见……哎呀……” 噗的一声,光顾着摘花的严雷,在雪地里栽了一个大跟头,四喜哈哈大笑:“笨死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她也从亭台上走了下去。 唐千夙看着他们两人在那摘花有说有笑,嘴角也起了一丝笑意。她站在亭子内,借着灯光去拉了下挨近亭台的花枝。 可没想到掺杂在花枝中的是凋零的花藤,她被上边的刺扎破了手指,立刻痛得直接收回了手。 “没事吧?” 身后的人疾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查看她的手指。 唐千夙惊讶与眼前这人的速度,看看清来人时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夜帝自重。” “别动,刺还在里边呢。” “不劳烦……” 指尖微微刺疼,凤绯夜已经把刺拔了出来,并迅速将她的手指放入嘴唇之中允xi。 啪 唐千夙空着的左手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他的脸歪过一边。 唐千夙下手并不轻。 他没放开她的手,只是转回头,掏出手帕擦过了她手指上的血迹,然后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唐千夙身上的小伤口,会很快愈合的不是吗? 但就算多此一举,他也想借此机会离她近一些。 这小半年来仿佛可以释怀可以放开她了,但见到她的这一刻,才知道那真的只是仿佛而已。 他嘴角起了笑意,隔着手帕轻按她修长的指尖,抬起眼睫看着她:“你现在似乎不大合适动气。” 她背着光,他能看到她波澜不惊的眼睛发着微微的光芒。 “我不过想跟你道喜,唐千夙,恭喜你……将为人母。” 他方才,见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还是觉得奇怪又不可思议,但心中的那丝嫉妒却有些缓和。 “不过,这个时候,你不是该长胖一些吗?” 唐千夙不说话,他一个人一直在说,也不觉得冷场与尴尬。 “我从来没想过你有身孕的模样……”他低下头,心疼,心脏疼,还有心疼现在的她,“我……” 忽而,他话语停顿住了。 唐千夙手指上的小伤口并没有愈合,还在继续流血。 刚才仿佛觉得可以跟她道贺的心情,骤然降温。 宋旭说过,这个孩子出生之日,便是她死亡之时。 难道,这个所谓的生命承接是真的存在? 她真会死…… 心头一哽他看向唐千夙眼眶忽而就红了:“你……” 唐千夙并没发现自己手指还在流血,只是抽回了手:“我或你,早已不是可以相互恭喜或倾诉的人。” “花胤珣知道吗?” 他可不管她把他放在什么位置,他想知道的是花胤珣知不知道这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 “什么?” 他似乎与她说的并非同一件事。 凤绯夜面目顿时失去了温度:“没什么……你不用提醒,我知道你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我。” 不能告诉唐千夙他知道这孩子存在的秘密,他也不想再让他们支离破碎的关系更加支离破碎。 他会阻止这孩子的降生,但在那之前,该做决定的人不是他,而是花胤珣不是吗? 凤绯夜嘴角微微抽搐,扯出了一个笑容:“唐千夙,既然要杀我,那你可要比我活得长久。” “……”唐千夙蹙起眉头,他在说什么? “一般来说祸害遗千年,你可要比我这祸害活更久才行。”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北宫身世端倪 “你干什么呢?!”严雷将手中的腊梅往四喜的怀里一塞冲了过来,“凤绯夜,你又打什么主意!” 作势一拳就要打下来。 唐千夙握住了他的手腕:“雷子。” 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雷子目光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然后离去。 雷子刚才塞腊梅给四喜的时候手里还刮来了几朵花苞,这会儿他狠狠地丢在了凤绯夜身上,愤然离去。 或许别人会因为凤绯夜是皇帝而惧怕他,但他严雷只知道,他是叛徒,是他的仇人。 长廊外的雪下得很大,白绒绒的。 没有多大的风,落雪扑簇弥漫了回廊之外。那三人离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凤绯夜摊开手帕,她的血在雪白的手帕上晕染开了一朵红色的梅花。 亭台之下的梅园忽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凤绯夜迅速转头看了过去。 一袭粉色的斗篷穿梭过梅花树下。 凤绯夜举步追了上去。 那人虽然再逃,但是没有刻意逃离,似乎在等着凤绯夜追了上来。 “站住。” 凤绯夜说了一声,那人却没有停下来。 “朱薰儿,我知道是你。” 不愿意停下来,不过就是为了听听他叫她的名字。朱薰儿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目光直视凤绯夜。 白雪落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似乎与他银丝白袍融合在了一起。橘色的灯光,打在他如若桃花瓣的脸上,一双睫毛掩映秋水瞳眸。 他眼中一直有那抹亮光,以前她总误以为某一刻这样的眼睛是因为她动容,而如此光亮的,但这不过就是先天的。 “你有事儿?” 朱薰儿头上戴着斗篷的帽子,半遮了她阴暗的眼眸,也很好隐藏了她有可能泄露的任何一丝动容。 不想去期待,他会问她最近过得好吗,那会让她误以为,他偶尔还会想起她。 “你见过北宫长离?” 他没有。 就如她所想。 既然她所想的就是他不会问,心中为何如此失望?朱薰儿忽而低下头去,眼中仅剩的一丝光明与希望消然殆尽。 在皮草帽子遮掩成的暗影之中,她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不动声色道:“我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既然没有这个义务,你为何还要跟宋旭说那些话?” 她也没想过宋旭能瞒得过凤绯夜:“那你便当做都没听过好了。” 以前她对他百依百顺,他却无动于衷。唐千夙对他爱理不理,他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如今,她也会好好冷待他,不会再付出任何一丝情感。 “几个月之前,在玉带河出现了姣麟王只是巧合吗?” 姣麟王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召唤出来,后来他查过,北宫长离恰巧在那天也在玉带河出现过。 “你现在是在向我问罪?”朱薰儿抬起头,脸上是傲气的笑容,“那你得有十足的证据啊。” “并不需要证据,只是提醒你不要走错了路。” “你现在提醒是不是有些晚了,我已经错了五年了,如今才开始走自己的路。” “你是如何知道唐千夙身上有生死劫?” “若是我说我跟踪她,然后无意中听到你会相信吗?”朱薰儿不痛不痒地说着,“北宫长离的目的是让唐千夙死,而我告诉你实情你却被怀疑……你们还真的不知好歹。” 确实,也是从这一点上,凤绯夜也在怀疑朱薰儿的初衷。 不,朱薰儿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 “那我有些奇怪,既然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唐千夙活下去,那你可将此事告诉过花胤珣?” “……”她倒没想过他会这么问,“我不想让十三师兄经历这样的抉择。” “可你却选择了我。”凤绯夜满不在乎地笑了,“你希望我动手,希望唐千夙更恨我一些?” 他脸上依旧是那漫不尽心的笑容,看不出他在乎或不在乎,这让薰儿又有些不甘心起来,比起这些人,她的心思还是太浅了吗? 无所谓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就算是花胤珣动手,那对于唐千夙来说,也是最痛苦的报应。 “你要这么想我无所谓,唐千夙能不能活又不过就是你们的选择。”朱薰儿忽而笑了,朝凤绯夜走近几步,“凤绯夜,我突然明白了,你定然不会自己动手的,对吗?” “……” 当然,这件事本就不该由他先决定,花胤珣才是生死抉择的人。若是花胤珣选择留下那个孩子,那他会杀了那孩子,然后杀了花胤珣。 因为他不配活着有唐千夙的世间。 “凤绯夜,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都多自私。”她轻笑着说。 “自私的人本就没有自觉。” “……” 她尽可能地挑拨他的底线,说难听的话但他不会生气,不会反驳,就如同他不会问候她一样。绯夜对她一直就是这样不痛不痒到让她能发指的地步。 所以很多抱怨很多愤怒,此刻她若脱口而出,她也不会有发泄的满足,而是更显得卑微,因为他不在乎。 朱薰儿愤然离去。 砰 砰砰 烟火在天空炸出了灿烂的花朵,凤绯夜抬头看着天空好一会儿,将手中的手帕收入怀中,举步朝烟火走去。 花胤珣站在高台之上,陪同父亲一道赏烟花。 几个大臣围在他身边说些什么。 花胤珣只听没说话,眼角瞥见了凤绯夜走过来,而且还站在了他的身旁,一道仰头观赏烟花。 光芒在他美轮美奂的脸上忽明忽暗,格外好看。几个大臣们都被惊艳了一把,连忙打了招呼离去。 花胤珣斜睨这人一眼不说话。爷就不爱搭理他。 凤绯夜却主动开了口:“恭喜十三殿下准备当父亲了。” 此事宫里的人都知道,凤绯夜也知道不奇怪。 “多谢。”说完花胤珣就要离去。 “如何?在北茫可抓到了北宫长离?” 这与他又何关系? “若是我告诉你,北宫长离有两个人呢。” 花胤珣准备离开的身子又转过来看着凤绯夜,北宫长离确实有混淆人视听的本事,唐千夙说,北宫长离能制造替身,不过那是用术法所造。 但凤绯夜说,是两个人? 砰 砰 烟花依旧灿烂,一朵赛过一朵,竞相绽放。凤绯夜看了好几朵,才回过头看向他,然后拿出了一片类似羽毛的东西。 但这却不是羽毛,而是云。 上次他在银杏湖上看到唐千夙轻易而举地就被一个人制服,他出击之时,发现那人却只是一个式神,当时他就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人,然后碎尸万段。 也是在那晚,他知道了唐千夙就是燕纱凌。 然后,在他们离去之后,他在水面看到这片式神云。 从而追查到了北宫长离。 “这是式神云,知道嘛?只有天界的人才能使用的东西。”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总不会听了还无动于衷吧? 天界? 凤绯夜也知道天界的事? 一个普通人类通常无法知晓天界的存在,他居然能找到式神云。看来,凤绯夜确实不简单。 “这儿太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哼,终于肯认真听我说话了吗?” 凤绯夜不屑地轻哼。 花胤珣不表态,转身离开了城墙之上的高台。 这人,这么无趣,公子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凤绯夜轻手抚袍,跟了上去。看着眼前那人的背影,忽而又十分嫉妒起来。 唐千夙是否抱过他的背? 目光落在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温柔的手,可这双手却可以碰触唐千夙的所有。如今唐千夙会有他的孩子,那是因为他们彻夜缠绵过? 又如何不会这样呢,他们是夫妻啊。 他所幻想的期待的唐千夙,他却实实在在拥有。 太嫉妒了……真恨不得立刻从后边掏出他的心,捏碎。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十三面临的选择 但他不能那么做,至少现在他不能。 别人都说,要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希望她过得幸福。 反正唐千夙是不会原谅他了,他就该把这个坏人做到底,就由他来处理掉那个孩子,然后让她继续跟花胤珣幸福滴活在一起。 不过朱薰儿说得对,他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他确实想让花胤珣自己处理那个孩子,他心底甚至希望因为这个孩子会导致花胤珣能离开唐千夙…… 他就是这么一个冷血的人啊。 花胤珣进屋,凤绯夜跟了进去。 花胤珣问:“你说的北宫长离有两个人,与这个式神云有什么关系?” “式神身上会留下主人的力量,我与北宫长离正面交锋过,他却没有这个力量……” “这并不能成为判断有两个北宫长离的理由。” “但总能断定北宫长离有一个很强的帮手,然后幕后到底是北宫长离还是那个可以操纵式神的人?还有,这个人能操控天界式神云,你不觉得有点诡异吗?” 是,这点让花胤珣觉得不安。 按蓝修所说他是天界的人,天界应该是期待他回归的,那么会是谁不想让他回去? 他曾经的仇人? 可若是仇人,他直接杀了他便可,为何却千方百计想要他的真心?想要恢复魔界的力量? “十三殿下对我所说的这些有什么要头绪的吗?” “并没有。”花胤珣看着他,“可否将你手上的式神云给我?” 凤绯夜看了那式神云一眼,给了他:“时间太长了,上边的力量已经消失,就算给你也没多大用处。” 花胤珣看着轻如羽毛的云片:“你为何突然愿意与我说这些。” “我可不是为了你。”别说得好像他跟他是一伙儿的一样,“只不过,你我有共同想要保护的东西。” 唐千夙。 花胤珣知道他指的是她。 “你说这些会不会太假?” “我不想跟你解释为何当初我会选择放弃唐千夙。”也不会告诉他事后他有多难过多后悔,“我承认我很自私,只是花胤珣你觉得你想保护唐千夙就是真的吗?” 从来不会有假,花胤珣不屑回答。 “你确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而不是为了满足你喜欢她的心?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让她留在你的身边,从而获得你所向往的幸福感?” 这些,他没法否认,因为他确实在唐千夙身上寻求着让自己满足的一切。只是,偶尔他也不由自主扪心自问,他要求她不顾一切呆在他身边是对她好还是不好? 相爱的人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只是被凤绯夜反问,他却也没那么理直气壮。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从她身上得到我所有想要的一切,但我对她亦是如此。” “所以你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吗…… 因为爱而离开,他一向不赞成。 当初就算知道,唐千夙接近他有可能会让他死,他却没有丝毫犹豫将她抓回身边。 他们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才走到一起,所以他们才如此珍惜眼前的彼此,他相信唐千夙也是这么想的。 “问心无愧。” “呵呵呵,好。”凤绯夜目光大盛,盯着他问道,“那是不是为了保护她你愿意牺牲一切?” “当然。” “包括……她腹中的孩子吗?” “……” 凤绯夜目光锐利,声音也穿透了花胤珣的耳膜,初次听到这句话是立刻怒不可遏。 那个孩子是他与唐千夙的命,花小唐是他的闺女!他不可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他说过,会护住她们娘俩,会让她们平安的。 只是看着眼前眼神坚硬的这个人,愤怒的心骤然又冷却下来,心中不安更忐忑。 两人对望许久。 原本很沉得住气的花胤珣这次忍不住先开口问:“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吧?” 声音似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言语有时候确实如利刃,中伤人不费一丝力气。凤绯夜笑了笑,说道:“是,你或者那孩子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我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唐千夙……” “那你知道她有多爱那个孩子吗?” “若是危及她的性命,那些都不是我考虑的东西。”凤绯夜直视他,“那个孩子是她的生死劫,他会取代唐千夙活下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花胤珣恨不得立刻撕了眼前这个人,“我知道你放不下她,所以才说出这么狠毒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杀了我们的孩子?” 凤绯夜看着他,忽而就好像看到了在朱薰儿面前的自己,他也多么想这一切不过就是朱薰儿报复他。 但看到她手指上不会愈合的伤口之后,他害怕了。 “花胤珣,你自称是她最亲近的人,那你可察觉到了她最近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唐千夙说这些不同不过是孕妇的正常反应,他担心过,但他相信了她的说辞。 “在你见到我与她同在木船之上,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与她是在亲近?”凤绯夜自嘲笑道,“以她那性格如何能让我亲近?你们来的前一刻她正与北宫长离在一起。” 花胤珣瞳孔猛然收紧。 凤绯夜继续说:“你没看到,她在那个即便只是式神出现的人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北宫长离似乎可能轻易就将她捏碎。你说你保护她,那你知道这些吗?” 他……不知道。 “那你知道吗?那个孩子是北宫长离送给你们的礼物,礼物的名字叫生死劫,也就是所谓的性命转移。那个孩子的出生带来的将是唐千夙的死亡……”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我有如何断定这一切不是你的阴谋?你跟北宫长离有什么关系?” 他也曾这样质问过朱薰儿啊,如此雷同的心情,凤绯夜忽而有了同病相怜的平衡感。 “我不敢断定这是否是真的,这一切还得你去追查,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我会对你所做的选择做出相应的决定。” 花胤珣向来挺冷静,即使面对生死存亡一刻他也不曾如此恐慌。脑中呼啸而过的愤怒、猜忌与恐惧将他整个人攫取。 他若不相信,那是拿唐千夙的命去赌。 他若轻易相信,就是事关他们孩子的命。 还没见面却倾付了他们作为父亲与母亲太多情感的小骨肉,花小唐…… “你的意思,若是我不做决定,你就会动手是吗?” “是。” “你凭什么这么决定……”花胤珣抽住了凤绯夜的衣襟。 凤绯夜没反抗,只是看着他脸上笑意都不曾消失,目光笃定:“就凭……不比你少。” 中间省略的字,在他微微翕动的唇间没说出来。 他爱她。 不说,也是深深的。 不会比花胤珣少。 花胤珣猛然放开了他:“我家人的事,无需你操心。” “我不过……” “她是我的人由我来守护。” 凤绯夜讨厌他这样理所当然的模样,低头拍了拍自己被他弄皱的衣襟:“那……我拭目以待。” 说罢,他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室外的冷风扑面吹来,花胤珣不觉猛然一哆嗦。他不该听取片面之词,就失去了理智。 这还不是最后。 唐千夙也说了,他们不屈服与所谓的命运,无论是生死劫还是红颜劫,他们都要抗争到最后。 那什么才是所谓生死劫的最后呢?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一切还来得及吗?可他又如何能断然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 唐千夙知道这些……是,凤绯夜不就是通过北宫长离与唐千夙的对话,知道这件事的吗? 但她只字不提,是执意要生下这孩子。 唐小四,关于你自己,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是不是决定跟他在一起之后,已经将自己性命赌上?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离别的痕迹 花胤珣回到了西宫,在寝殿的院子里站了没办法走进屋。白雪落满了他的肩膀,以前从不在意,如今却感觉这雪重量也是如此沉重。 屋内有温暖的灯光从窗户纸上透了出来, 他却有些面对这样的温暖,那样的唐千夙还有花小唐。 正在迟疑,门从来变被人打开了,他心中一颤连忙收起沉重的表情,不过出来的人不是唐千夙而是四喜。 “殿下怎么站在外头不进去?” 花胤珣往屋里迈出脚步:“你家主子睡了吗?” “刚刚睡着。” 花胤珣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平日话就挺少的花胤珣,今日话也还是少,但……应该没什么事吧。只是他身上落了那么多雪,是在雪地里站了多久? 花胤珣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许久。 她变得很嗜睡,消瘦了些,身上的温度频繁的变低,其他的变化他并未察觉。花胤珣轻坐在了床沿,唐千夙睁开了眼睛,见到是他安心下来。 花胤珣的手现在很冷,所以没碰她,只是隔着被子轻轻拢了拢她的手臂:“继续睡。” “……嗯。” 眼皮太沉了,她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花胤珣凝眸注视着她。 许久之后,唐千夙嘴角弯起来,没睁眼只是将手从被子伸出来:“赏你的,握着吧。”她声音没完全醒过来。 “……我手凉。” 她却没收回手继续等。 花胤珣紧抿起嘴唇,将她修长的手握在了手中。 “胤珣,我听到孩子的心跳声了……特别有力量,他一定是个健康聪明的孩子……跟你一样。” 换做平时她说这些,花胤珣一定会乐不可支。可今天听她说,却觉得胸口一阵一阵发疼。 许久得不到他回应,唐千夙眼睛又轻轻张动。 “嗯。”不想让她见到此刻他的表情,于是他弯下腰,耳朵隔着被子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 花小唐,父王真的很期待你的到来,所以不要闹,要让你母亲健康平安,好不好? 唐千夙嘴角隐含了微笑,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伸出来,暖暖地覆在花胤珣的脸上,没一会儿便真的陷入沉睡之中。 花胤珣安静带着许久,真希望凤绯夜说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阴谋,这一切都不会成真。 花胤珣从她身上离开,握着的手抬起亲吻了她的手背,然后放入被子底下…… 只是。 唐千夙手指上是什么? 重新端详了一眼,花胤珣倒抽一口凉气。 伤口? 细小的伤口,没有如同以前一样愈合? 心忽而恐慌,凤绯夜说过的话顿时再次直轰脑门笃笃直跳,唐千夙身体失去了自我修复的能力,她变成了普通的血肉之躯? 这意味着什么? 还又只是怀孕的症状而已? 花胤珣此刻真的害怕起来,不好的预感让他急切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一次一次的亲吻,彷佛这样就可以让她恢复原状一样。 那小小的一个伤口,换做常人根本不在意,但因为出现在唐千夙身上,却能撕裂花胤珣一般。 只是,又如何能恢复原状? 花胤珣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将她的手收回被子里,他离开了床榻。屋里多出了一个箱子,以前花胤珣极少打开看,不过他知道里边放着的是花小唐的东西。 他以为只是唐千夙给他展示看过的那些,如今打开一看。 堂堂男儿也忍不住眼眶发热。 里边确实是花小唐的东西,但比他知道的更多。 花小唐小时候的衣服,一岁的衣服,两岁的衣服,三岁的衣服。男女个准备了一套。小小的绣花鞋,拨浪鼓,小布偶,虎头帽…… 话音新一件一件展开,一件件仔细看。 唐千夙在缝的一针一线时,都在想些什么? 他忽略了太多了。 花胤珣一夜不成眠。 唐千夙醒来摸了摸枕头,凉的。是她又睡过头了,还是他压根就没睡?昨晚他确实回来过了。起身看,屋里的一切的妥当。 正纳闷呢,门就被推开了。 花胤珣走了进来,看她醒着脸上染上笑意:“今天起得那么早?” “你更早吧?”花胤珣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手里拿的什么?” “昨天听到贡品之中有上好的貂皮,我去拿了一些回来给花小唐做一件小袄。” “……还有呢?” “还有这暖玉玉佩,送给花小唐出生的礼物。” 唐千夙起身,拢了拢一头乌黑的长发,看了他手上的东西:“这布匹不是我喜欢的颜色。” “不喜欢也没关系,这是给花小唐做新衣裳的。” 啪 唐千夙额头爆了一个十字,睨了他半晌:“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 “你这么多东西都是给花小唐的,那你有没想过他母亲的感受?” 花胤珣笑了:“你这是吃孩子的醋吗?” “你不觉得你太偏心了嘛?” 花胤珣将手中的东西给了四喜,弯腰去听了她的肚子:“咱们闺女正笑话你呢。” “是不是有孩子了你就不管我了?我失宠了是吧?” “我是看你又亲手给孩子做衣服,又做玩具,不想她出生后偏爱母亲不爱父亲,所以才好好表现一些。” 花胤珣将她扶到梳妆台前坐下。 四喜笑着将热水断货来。 所不是因为服饰唐千夙,她是永远不可能知道,花十三有这样的一面。以前还发誓不娶公主,将公主打下悬崖,现在好了完全就是宠妻的典范。 不过平日挺周全的一个人,今日怎么就拿小主子的东西而忘了大的呢? 唐千夙斜睨他一眼,埋头洗脸。 下人将早餐端了进来放在桌上。 屋里的一切显得井然有序,这不过就是普通的早上。唐千夙擦了手回到餐桌前。 “你这么疼孩子,干脆你以后就跟孩子过好了。” “……”她调侃的语气,让花胤珣端着碗的手一顿。 唐千夙吃了一口芝麻核桃糊,掀起视线看他。 他垂眸吃东西不语,显然唐千夙这句话杀了他所有的伪装。 “干吗,怎么突然不说话?” “赶紧吃吧,别饿着我孩子。” “嘿你……烦人。”她笑着又吃了两口,“对了,胤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 “不会有那么一天!” “你……你干吗呀?”唐千夙不可思议看着他,“吓着花小唐了你。” 花胤珣深呼吸,觉得自己太过敏感:“抱歉,想事情想多了。” 他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不告诉他她跟北宫长离见过面的事,为什么关于孩子她没跟他说,但问不出口。她若知道他知道了关于生死劫的事,必然会想多了。 他以前以为他们两人之间没有秘密,但现在忽而明白,有些事情他们没办法向对方求证。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梅园赏花吧?” “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嗯,一天抓不住北宫长离,就一天也不能放松啊。还以为在绝境能有什么进展,没想到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千夙,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胡思乱想什么呢?”唐千夙笑着说道,“或许,你该往另外一个方向想想,或许以北宫长离身份出现的,不只是一个人。” 她居然得出了与凤绯夜一样结论。 唐千夙嫁给他之后,可以算是安心在呆在西宫当他的凌姬,尤其有了花小唐之后,更是嫌少出门,但她知道的事情并不比他少。 “让你担心了。” “你很奇怪。” “有点吧,等会儿又得出宫一趟,不能陪你们。” “辛苦了胤王,都是因为我们娘俩让你劳心劳力,来,再给你盛一碗热的。” 花胤珣与她吃了早饭之后,很快便出宫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幸福如刀割 花胤珣去九重门找蓝修问关于式神云的事。 蓝修能断定式神云出于天界,但却无法判断出自谁的手。不过至少可以断定的是,想要害花胤珣的其中一些人来自天界。只是出于何种目的如今还不得而知。 知道花胤珣的天界身份而动手,还是因为与现在的花胤珣有仇而动手? 还是说完全是协同另外一个北宫长离而动手? 毕竟,在天界也存有邪神存在。 与蓝修推测了许久,终究也只是推测,他没有天界的记忆当然不知道关于那个他的恩怨情仇。 事情对花胤珣而言依旧没有进展。 以前就知道他们的时间紧迫,如今因为唐千夙与花小唐的关系,时间变得更加紧迫。 以前他期待着花小唐快点出生,如今却忍不住想让时间停下来,想让花小唐再慢点,等他解决完一切确保唐千夙安全才降生。 离开的脚步忽而停下来。 “殿下还有话要问?”蓝修问道。 “你,知道唐千夙有身孕的事,对吗?” “……是,我知道。” “你说过,我与她之间不会有任何因果出现,那孩子是不是不同寻常?” 难道唐千夙跟他说了关于生命承接的事?蓝修拧眉,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倒是回答啊!” “殿下……臣并不知这孩子如何的不同寻常。”他要的,是唐千夙消失,所以不会跟花胤珣坦白关于孩子的事。“难道唐千夙有什么不对劲?” “……”蓝修在撒谎吗?花胤珣盯着着不回答。 “还是说,殿下不喜欢唐千夙肚子里的孩子!” “不喜欢?”看来要在蓝修这儿知道什么太难了,“哼哼……” 花胤珣冷冷笑了笑走了出去。 他是太喜欢了,做梦都梦到能碰到那孩子小小的脸蛋,软软的小手…… 皑皑白雪,覆盖了千山万水,忽而,在雪地之上出现了一匹骏马直立风雪之中,马上坐着的是一个戴面具的人。 花胤珣身体猛然一震。 北宫长离! 他立刻策马追上去。 罗武与王朝也迅速跟随。 但花胤珣很快便与前头的那匹马消失在白雪之中。 王朝与罗武面面相觑,怎么转眼之间人就不见了? 花胤珣看四周空寂的雪地,抽着马绳在原地转了一圈:“我知道你在,既然故意找我,何必躲藏?” “十三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来此处吃一杯酒。” 在雪树之间,一座凉亭已经与雪景融合在了一起,这种几百的景色之下,之间一个穿着灰色袍子,带着的面具的人坐在凉亭之中,桌上放置一壶温得发热的酒,桌上放着两个杯子。 花胤珣策马跑到了亭子外,翻身而下,毫不迟疑举步走向凉亭。 北宫长离动作从容,往他杯子之中导入了热酒,花胤珣坐下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酒,举杯便喝。 “殿下果然直爽,就不怕我在酒里下了毒?” 花胤珣将酒杯放下:“你若要下毒,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周旋这么久。” “……呵呵,确实如此。” “当了这么久的缩头乌龟,如今终于出来了?” 北宫长离听了也不恼,又给他续了酒。 花胤珣凝视那张面具:“还是说,今日需要我的心脏了?” “我若说是,你愿意给我了吗?” “你这么问不怕得不偿失?” “你想杀我……当然的。”这个不用问也知道,“不过你确定你要杀我?” “你认为我没那个能力?” “你有,不过,你可能一直不知道,你若杀我唐千夙也会死。” “你……说什么?” 果然,花胤珣什么都不知道呢。北宫长离说道:“唐千夙没告诉你?”他小声低低的,带着一丝痛快,“那看来该是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了。” “你以前将燕纱凌打下山崖,让她筋脉尽断,她为了得到健全的身体与我签订了灵魂契约,而契约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近你。” “你也没想到吧,一个曾经你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人换了一个身份,居然成为了你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事情进展得比我更顺利……” 花胤珣都有点听不清北宫长离在说什么。 只是脑海中,不断涌现出他与唐千夙之前说过的话。 他问唐千夙“你为何就那么笃定北宫长离一定能杀我,却一点也不信我能杀了北宫长离”? 她欣然回了他一句“那你去杀北宫长离,北宫长离若死了……我就做回你花胤珣的四儿,爱你一世,永不负你。” 她一面在让他存活,却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向死亡的境地。 他还在她面前,那么信誓旦旦,那么拼尽全力的要杀北宫长离,殊不知这也是在杀她。 就如同现在,他每天每天盼着花小唐能出生,或许盼到最后可能就是她的离去。他的幸福,他的不顾一切,总是能将她推向无底的深渊。 这就是所谓的劫难吗? 无论如何逃,终归也避不开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人消失的事实? “北宫长离,你说了那么多,想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你坠落。”北宫长离一字一句说道,“要你坠落为魔。” “我要如何坠落为魔?” “自断仙骨慧根成为坠仙,进入魔道,背叛初心,永世为魔。” 酒杯里的酒失去了温度,慢慢凝结成冰。 因为他体内曾有魇煞的关系?所以北宫长离这样做是为了光复魔道?“你想打开魔眼封印?” “我的目的你无需探究,我只想告诉你若是想就唐千夙你只能如此做。” 花胤珣冷冷凝视对面的人:“不管是仙骨慧根还是魔魇之道,我不在乎,我只是花胤珣,不会被你们任何人左右。” 不管是天界想让他回归,还是魔界需要他坠毁,他都不会照做。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守住我的人。” “你?哼哼哼……能守住什么?你以为你能守住什么呢,到目前为止,都是唐千夙在守着你呢。” “那又如何,人生苦短,我与她不求永恒。” “这就是你所追求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你在唐千夙身边很快乐吧?那我不防再告诉你。” 北宫长离话语如同冰刀,直指花胤珣的心脏。 “唐千夙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痛不欲生。”看花胤珣表情毅然,他笑了笑,“你不相信?那我想问你知道她胸前那朵刺青是什么嘛?” 他连唐千夙身上有刺青都知道。 “看来,你什么都一无所知啊。” “那究竟是什么?”以前就觉得不吉利,让唐千夙去除掉多次,她都没听,后来他也没强求,“是什么?!” 花胤珣倾身上前揪住了北宫长离的胸襟。 “哈哈哈……”北宫长离一点也不惧怕,“杀我,试试看?” 轰—— 北宫长离忽而被一道强劲的力量猛然轰出去,砰的一声倒在了雪地上,脸上的面具被打飞了,他猛然抬起宽阔的袖子遮住了脸。 花胤珣想要杀向前,他一股灵力推出一道雪浪,挡住了花胤珣。 再次出现时,他已经将面具戴上。 万没想到,花胤珣会真的对他出手,难道他就不在乎唐千夙的生死? 花胤珣手中拿出了一把长剑。 他凝视着那把长剑,眼睛眯了起来。 天道剑。 花胤珣:“她身上的印记也是你下的术咒吗?我可以不杀你,但我可以让你再也没有能力唤起咒术。”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且先不论,以你现在的功夫能不能打败我,但我可以告诉你,那确实是咒,却不是我给唐千夙下的,而是她自己……” “你说什么?” “那叫忘川咒,来自死亡彼岸的法则咒。花胤珣,你所谓的幸福,就是你女人身上的九百九十个诅咒,你让她动心的每一刻,她都心如刀割。”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劫难承担者 “那叫忘川咒,来自死亡彼岸的法则咒。花胤珣,你所谓的幸福,就是你女人身上的九百九十九个诅咒,你让她动心的每一刻,她都心如刀割。” 忘川咒? 他一点也不知道。 花胤珣以为只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就能守住身边的一切。他一直从不懈怠,一直想要守住自己的挚爱。 可他一心想要杀的人,今日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不攻自破。 他到底是有多天真,才会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才会没有察觉的到自己一无所知? 唐千夙被契约的灵魂。 唐千夙身上的忘川咒。 唐千夙与花小唐的生死劫。 他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不相信?唐千夙曾为了离开你痛得七孔流血也不肯向我屈服,又为了呆在你身边枉顾身上的九百九十九道诅咒之痛,她真的是个怪物,常人如何抵住这样的痛楚?” 心里已经屈服地相信了他的说辞,却不得反驳,不想承认她留在他身边,爱得心如刀绞。 “若是她为了跟我在一起,根本就没必要刺忘川咒不是吗?” “你知道契约与法则的关系吗?” 契约从属法则。 “所以她是为了……” “为了防止我操控她的魂魄去伤害你,宁愿把魂魄出卖给彼岸,知道那个意义吗?那是万劫不复的结果。花胤珣,当你抱着她的时候,当她说喜欢你的时候,她其实在被煎熬……” “闭嘴,闭嘴闭嘴!”花胤珣彻底被惹怒了,不仅是因为北宫长离的说辞,还因为自己的疏忽。 天道的剑在雪地上划出了一道冰凌剑流。 北宫长离此刻已经有了准备,并没有被他击中。身体往后跃起消失在了原地。一道橙色的光芒朝着花胤珣飞射而来。 花胤珣立起剑一挡。 叮的一声,一个小东西掉在了地面。 “掉在地上的东西叫感应扳指,只要把对方的血滴在扳指的宝石上,就能感应到对方两成左右的对方疼痛感,你若不信不妨试试看。” 不该相信他嘴里说的任何一句话不是吗,但这一切事关唐千夙他如何能不动摇? “北宫长离,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坠入魔道,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为什么非要是唐千夙,你可以用别的为什么非要是她。” 自然有为什么非要是唐千夙的必然,但他并不打算告诉他。北宫长离不语,站在风雪之中,冷漠而决然。 人不是天生冷漠,只要有了想要温暖的人或事,就会变得温柔。 花胤珣,曾经以为你牢不可破,但你一旦心软便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就算非要是唐千夙,那跟孩子又有什么关系?我消失唐千夙就会活,可为什么要在她身上种下与孩子的生死劫?” 这样,就算她们为彼此倾尽所有,终归还是会灭亡。 “孩子……”北宫长离垂下眼睫,“孩子活还是唐千夙活,一切不过就在你的选择,那些便与我无关了。” 若不是这个孩子出现,他也不会这么早地与花胤珣碰面。 那孩子出生了以为着唐千夙必然会死,唐千夙若死,他所有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当然,只要花胤珣答应坠入魔道,那么唐千夙活孩子哪个死那个活,都与他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北宫长离,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啊。”花胤珣说道。 “……” “一个想要控制唐千夙,一个想要控制我,你们出现了分歧了吗?” 看来动静闹得有些大,连以北宫长离出现的人不止他这样的结果都推论出来了?确实,该死的出现分歧了,那天杀的家伙,居然瞒着他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 “不管你们得出怎样的结论,都不伤大雅,花胤珣,我会是最后的赢家。” 说完,四周白雪一卷,雪花落定之时他已经消失在了雪地之上。 “殿下……殿下!”罗武与王朝连忙赶了过来,戒备。“殿下可还好?” 花胤珣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许久,咬了咬牙,低头捡起了地上的扳指。 西岐宫之内。 唐千夙正在做针线活,以前班上的女生折星星,织围巾,绣十字绣,她怎么都觉得自己干不来这些事,太墨迹,没耐心。 现在做起来,却乐在其中,看到花胤珣或想到花小唐穿她亲手做的衣裳,心中就十分有成就感。 她在做一个小红肚兜,绣上花对她而言有点难度,而且她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去做这些。 所以只是在小红肚兜上缝上“花小唐”字样。 “呲……” 又扎手了,有快两个月的经验了,还是免不了扎到手。看着血珠从指间冒出来,她放入嘴里吸了一下。 放开。 血珠又冒出来。 伤口愈合不上,左手的食指上已经有了几个小红点,她身体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她知道。 伸手抚摸肚子,迷上眼睛,想象以后孩子的模样轻声道:“花小唐,妈妈很爱你对吧?所以一定要努力长大,就算妈妈看不到,也要活得帅气,不低头。” “这是什么呢?” 怀中的小肚兜被人夺了去。 唐千夙睁开眼,温和的目光消失:“东西还我,滚蛋。” 凤绯夜看着手帕上的字:“花小唐,十三儿起的名吗?啧啧,还真是随意。” “年已经过去,夜帝还不回去你的国家?” “千夜国刚成立不久,还得多吸收各国治国的方略,尤其是西岐这样的大国,应该多留几日熏陶熏陶……” “所以研究到西宫来了吗?” “你都不知道,那太子殿下太过热情,让我找不到北,跑到了西宫来了。” “四喜。” “是,凌姬有何吩咐。” “夜帝找不到北,你带他去找找。” “是,夜帝请。” “多年不见,公子说话还跟以前一样让人忍俊不禁。”反正无论他怎么做,她都不会原谅他,何不按自己想做的做呢? 最大的希望,不就是让她杀了他。所以随便怎样相处都可以。 恨也好怨也罢,他都接受。 凤绯夜不仅不走,还拿起篮子里一个小小的布偶。 “这个是小兔子布偶?”看到她为孩子做的这些,忽而心疼。他还没来得及嫉妒,心先疼了。“看来你真的很爱这个孩子。” 唐千夙不说话,他就一直在自言自语。 “没想到你除了会拿剑,还会拿针线。做男儿俊做女儿巧,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存在。” 四喜在一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凌姬,要不我去把雷子叫过来?”雷子可以什么不顾,见到凤绯夜就像能上脸。 “不必了,给夜帝倒茶。” 也许她没有机会对他动手了。也许,她与他的恩恩怨怨就这样不了了之。死亡是仇恨最大的解脱。 四喜愣了下,才记得应声。 凤绯夜更是受宠若惊,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呆在了原地。 唐千夙走到了茶桌旁,行了礼:“夜帝,请坐。” 凤绯夜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看着她反常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唐千夙也坐了下来,就在他的对面,望着他目光平和。 “凤绯夜,我们不会再成为朋友。”她第一次与他用平和的语气,说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你事出有因,或你对我心存愧疚,但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想让你心里好过些。” “你确定不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些?赎罪或忏悔原本就是一种自我安慰。我们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或许某一天我杀你的时候,已经不恨你,但还是必然会杀。或许我没能杀你,但心里会一直记着我有必须要杀你的仇。所以即便我没动手,请带着你的悔恨到死的那一刻。” 平和的话语。 果决的心态。 他听着无力反驳,她就在眼前不闪不躲,可他找不到可以更靠近她的办法。 “所以,我可以认为你已经不恨我了吗?”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原谅的借口 “那你现在还恨凤高阳吗?” “……”凤绯夜张了张嘴,道不出话来。 唐千夙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很平静。 “人的感情其实很雷同,并不是只有你家族的感情特殊。被杀了十个至亲的人,不能说他比被杀了一个至亲的痛苦。我对你,就如同你对凤高阳……” 果然是他家公子啊,依旧能直切他的要害,她屋里反驳:“可凤高阳从来没给我真心……” 说完,他苦涩笑了。他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真心,却无意中给两人都补了一刀。 因为真心给予的背叛,比从没给过真心的人,更不可原谅。 她没有点破这一点,但她清楚他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又如何!即便知道他该做的就是放手,却完全不由自主地走近她。他控制不了无能为力地想要靠近她。 “即便你这么说可我依然要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唐千夙,若是我将那三千条命还给你,你会原谅我吗?” “你还是不明白……” “我什么都明白!你说过,我现在是你即便不恨也必然要杀的人,可当时的你就是即便我很爱却必然要放弃的人……” 很爱却要放弃。 他爱她。 没有假啊。 为她生过为她死过。 事情的发生,总会有太多太多的因素。 “那若是有一天,花胤珣背叛了你,你会不原谅他吗?” “……”她从来没想过花胤珣会背叛她,“十三哥不会的。” “若是他会呢!他若伤害了花小唐,或伤害了你,你会恨他还是给他一个原谅的借口?” “他为什么要伤害我或伤害花小唐?”唐千夙警惕看着他,因为这个话题比较敏感。 “看,我不过只是打个比方,你立刻护着他给他台阶下。”凤绯夜觉得自己激动过头了,但却没有遗漏自己的秘密。 “我只是想说,我跟他其实没有差别……若是你与花小唐是花胤珣的艰难选择,那你与百里家族就是我的艰难抉择。” 不管凤绯夜是巧合或故意说道了这个点,但唐千夙心里忽而很难过。 若是有一天,花胤珣面临与凤绯夜一样的难题,最终要在她与花小唐之间选择一个人,他放弃任何一个,过后都会如同凤绯夜一样痛苦吧? “千夙,你说得对,这世上的感情都很雷同,我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你能原谅的借口。不是让你既往不咎,而是我还你我欠下的,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就一次,就一次……” 唐千夙看着凤绯夜,一时之间也反驳不了。人的感情是很雷同,即使她再装得若无其事,但重感情的人心里怎能不脆弱? “你要怎么还?你把李卓宝还给我吗?把张耀祖还给我吗?把那些我精挑细选为你一同赴死的他们还给我吗?” 看她红了眼眶,他觉得心破碎难以自持,上前将她抱入怀中。 “我还,我都还给你,你再等一等,等一等……” 唐千夙的手阻挡在他的身前,拒绝他的拥抱。 “那我就把这借口给你,你若能办到我原谅你。” 凤绯夜几乎喜极而泣:“千夙……千夙……” 而就在此时,花胤珣推门而入。 唐千夙下意识推开了凤绯夜。 花胤珣一身风霜,看着屋里的两个人许久,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急忙跑进来的四喜一脸惊慌,接过了花胤珣的斗篷。 “殿下,您回来得这么突然……”说完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她说什么呢,“夜帝是刚刚到……” “四喜,把姜汤端上来给殿下御寒。”唐千夙反而很平静,走上前拍了拍他身上的寒气“还以为你午时便到了呢。” “在路上遇到一些事耽搁了时辰,你们一切可还安好?” 自从有了花小唐,花胤珣口中问的就是“你们”。 “都挺好。” “东宫没茶给夜帝饮吗?”花胤珣冷眼看向凤绯夜。 “西岐到处都有好茶,我正好来此处跟凌姬叙叙旧。” 花胤珣低头看唐千夙:“本王不记得你与夜帝还有旧续。” 唐千夙没回答,对四喜说道:“四喜,恭送夜帝。” “夜帝,请。”赶紧走吧,他到底要缠她家公主到什么时候? “那么,告辞。” 凤绯夜离去。 室内只剩下夫妻二人,唐千夙睨了他一眼,他面色凝然盯着她看,她轻揪他衣领问。 “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生气吧?” 这个比起北宫长离说的那些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着唐千夙的脸真的是清瘦了许多,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在碰触她,下意识地放开了,因为不知道这样她会不会疼。 “十三哥你醋劲有点大了哦,花小唐可以作证……” “去那坐着吧。”他们往座位上坐下,他严肃看着她的脸,“你脸色不好。” 她摸了摸脸:“可能是太想你了,睡不好。” 每次她都用甜言蜜语转移他的注意力:“白羽,进来。” “又看大夫吗?你别一回来就让我看……好好,看,看。其实你不在,我也有好好注意的。” “注意还让自己脸色这么不好?” 唐千夙挑眉,乖乖将手放在了桌上。白羽进行了一些检查,最后说:“凌姬,要根据个人身体情况配药,需要凌姬的一点血。” 抽血? 唐千夙忍不住看了一旁的花胤珣,她真的没事,不用验血了吧? 花胤珣立场坚持,枪林弹雨都不怕的人,还抗拒抽血? 好吧…… “手臂还是手指?” “手指就可以。” 唐千夙将右手伸过去,白羽用空心的细针轻插入她手指。 “……好痛好痛。”她跟他装腔作势了一番,花胤珣看着心里挺难受的,比起这点疼,她身上承受了多少? 看他拧起眉头,她立刻笑道:“骗你的啦,没情趣,这个时候该做的是哄啊。” “我哄你,就不疼了吗?” “嗯,你对我好我就不疼了。” 花胤珣想笑,可嘴角抽动了几下没笑出来。 “属下先告退。”白羽笑着退了出去。 唐千夙才横眉看着他:“花胤珣,你还真因为刚才的事情一直生气是吧?” “我没有生气。” “那你笑起来为什么比哭还难看?” 也许有太多的歉意,太多的情绪,在她面前掩藏不了。他只能将她拉入怀里。 “跟别的男人抱在一起的你还有理了?” “谁抱了?” 她想推开他理论,他紧紧将她扣在怀中,不让她看到他面对她时无法压住的歉疚。 “不抱我也不高兴。” “不高兴拉倒。”说着她也紧紧抱住他,慢慢就软软贴在他怀中,“你回来还没跟花小唐打招呼呢,父亲大人。” 花胤珣闭上眼,这时候觉得怀中的人如此柔软脆弱,她才是该被他保护的人。 “花小唐,父王回来了,你要是乖就让你母亲脸色好一点,吃得胖一点……” “你这人,怎么跟孩子说话的?临走前还只对花小唐好,现在又偏向媳妇啦?” 对花小唐好,是因为害怕辜负…… 唐千夙,我从来没跟你说,你才是我最想要守护的人。 “我们闺女很乖,不会跟你一样爱吃醋。” “谁才比较爱吃醋?”唐千夙推开了他,“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准备。” “你们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你等会儿。” “好。” 唐千夙走了出去。 花胤珣也很快走了出去,来到药房。 白羽立刻将刚才那个抽血的针给了他,花胤珣接过之后,说了一声:“你下去吧。” “是。” 白羽离开了药房并关上门,花胤珣拿出了身上的那枚感应扳指。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守护的代价 唐千夙的血浸入扳指之内消失了。这枚扳指看起来与普通的戒指没有差别。花胤珣将它戴在了左手的食指之上。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这扳指没有温度之外,并不产生疼痛感。 从药房出来看到唐千夙出来找他,他下意识往后躲,怕她会疼。 “看见你了,赶紧过来吃饭。” 他这是在躲什么呢? 花胤珣举步朝她走了过去。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她吃饭的样子还是挺香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这人嘴挺挑的,每样东西都尝了一遍之后,才挑拣喜欢吃的吃。 “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她一边吃一边说,“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精神好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这人……看吧看吧。”她继续吃饭。 他往她碗里夹菜:“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又来了……”唐千夙没好气地看着他,“现在还没有什么不适,到肚子大了那时候才会比较笨拙。” 花胤珣看了手上的戒指一眼,忽而悄悄松了口气,也不是呆在他身边她就难受啊,戒指没有感应到。 北宫长离骗了他? “那就好,吃完陪你散步。” “你刚回来不累?” “不累。” 他给她披上了大裘,将她包裹得暖暖的,在铺满白雪的西岐宫里散步。夕阳在覆满白雪的屋顶上折射橙色的光芒。 皇宫的高墙拉出了很长的影子。 “胤珣,你再给我造个雪人吧?” “唐小四吗?” “嗯,现在的唐小四。” “好。” 他越过她走向雪地,手扬起,地上的白雪应手而起。 唐千夙看着那人的背影,想要镌刻在心里,她是有多喜欢这个人啊,才会想到离开就会觉得抱歉…… 花胤珣左手的食指,忽而轻动。 一股疼痛的感觉顺着血脉直击心脏,让他胸膛一阵钝痛。 他猛然回头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对他露出笑脸,手上疼痛的感觉消失了。唐千夙呼吸起伏,看不出不适的样子。方才自认为侥幸的花胤珣,心头又落下了沉重的石头。 他转头沉默用雪造出唐千夙此刻的模样。 只是不断有疼痛在冲击心脏,就如同有人用针一针一针扎的。但这种感觉只是唐千夙感觉的两成。 “四儿……” “嗯?” “你现在是在想我吗?” “你怎么知道?” “感觉……”无法停止心动,就无法停止疼痛,可思念若能喊停又如何称为思念?“感觉你一直在看着我。” 唐千夙并没有否认。 “我想到咱们以前还在九重门的时候,在井宿院,你给我捏的兔子。那些时光依稀就在昨天,可我们离那天已经六年。最近可能太闲了,时常想起以前的事……” “别想了!” 花胤珣手中的雪人咔嚓就碎了。 唐千夙一惊:“你把我弄碎了。” 花胤珣忽而回头猛然将她抱住:“四儿……” 对不住,对不住。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十三哥太喜欢你……” 说完这话须臾,身上的疼痛更明显,显然唐千夙在被他感动着,花胤珣却顿时后悔了,立刻又推开了她。 原来他的表白,她是这样的感受。 确实安如刀割。 她在割扯她在承受。 他还以为很美妙,其实他爱得多么残忍。 “你到底怎么了?” “忽然觉得累了,外头冷,回去吧。” 今天的花胤珣一直很奇怪,难道去九重门发生了什么事? 蓝修告诉他孩子与她之间的生死劫了? 不会。蓝修希望她从这个世上消失,必然会担心花胤珣知道真相,对孩子不利。 那是北宫长离? 北宫长离也是愿意让孩子出生的,不会贸然就将事情传达给花胤珣。 那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了?不会真误会了她跟凤绯夜吧? 小肚鸡肠的男人,睡觉的时候好好盘问一下。 可说去一趟泰安店的花胤珣,很晚也没有回来,只是给她写了信说:“跟皇兄议事,会晚些回来。” 结果,要盘问的当晚,她先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又说十三殿下去了哪儿哪儿哪儿,不见他人影。 他是忙,但还没有这样反常过。 那日又给她写信,说在东宫与太子议事,晚些时候回来。 唐千夙看了信竹之后,说了一声:“四喜,梳妆。” “主子要去哪儿?” “东宫。” 还没进东宫,就听到一阵丝竹之声。虽然她现在功力大不如前了,但还是可以将视力透过墙壁看到了里边的莺歌燕舞。 要议事的男人们,正在饮酒赏舞,而花胤珣也是其中一个。 甚至,一个袅娜的舞姬还不停地围着他跳舞。 太子爷在一旁取笑:“十三弟,皇兄是过来人明白的,女子怀孕男子也辛苦,何况你如今还只有一房妾侍,要不,皇兄给你挑一个?” 说着便招了招手:“这个叫淑芳你喜欢不喜欢?” 那叫淑芳的女子立刻被安排做到了花胤珣的身旁的位置。 花胤珣忽而觉得心一痛,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目光看向了那面墙。唐千夙在想他。 “公主,咱们不进去吗?” “不进去了,就在外头等吧。” “可这天寒地冻的……” “没关系,等吧。” 唐千夙就站在走廊内,身上虽然披着大裘,但这天气在外头站着也一样。 凤绯夜老远看到唐千夙站在回廊里,又听殿内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原本要走向唐千夙的他转了身进了殿内。 果然看到花胤珣正在那些寻欢作乐的人中央。 目光一凛,他大步走了进来。 场内那些姿色不俗的女子,顿时黯然失色。太子立刻迎上前来:“可把夜帝盼来了,快些入座。” 丫鬟给他倒上了酒,凤绯夜嘴角含笑看着场内那些歌姬舞姬,赞口不绝:“西岐可真所谓英雄遍地,美女如云。” “这些美女算得上什么?夜帝才是真绝色……”太子脸上有了一些酒气,恨不得将凤绯夜拉过去与他同坐一桌。 凤绯夜笑着,端起银色的酒杯敬了他一杯,转头看向花胤珣:“十三殿下,美人在侧必然很暖和吧?” 花胤珣只是端起酒杯喝酒,不看凤绯夜,也不搭理身旁的女人。 该如何是好,他呆在她身边她会疼,他离得这么远了,还是依稀能感觉到那抹疼痛。 离开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他感应不到她的疼痛,但却消除不了她的痛苦。 他该拿她怎么办? 淑芳又给他将就倒上。 凤绯夜目光忽而阴冷起来,有那么好的妻子居然还来喝花酒,花胤珣你不过如此。 “既然十三殿下如此繁忙,看来我只有去温暖一下寒风之中的人了……” 花胤珣一听转头看向他,在凤绯夜作势起身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往门口疾步而去。 果然见到唐千夙话四喜正调转头往回走。 “公主,怎么又回去了?” “凤绯夜进去之前看见我们了。” “那又如何……” 唐千夙没说话,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殿下?”四喜诧异了一会儿,连忙放慢脚步,让两位主子相处。 唐千夙表情很平静,可花胤珣手上的感应扳指像紧箍咒一样在禁锢他的心脏,很疼。唐千夙是他这样疼痛的好几倍。 但她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只是……并没有……” 心虚,词穷,花胤珣觉得自己很窝囊。 “胤王若是想娶妻纳妾,最后是在休了我之后比较好。” “唐千夙!” 唐千夙停下脚步看向他:“难道你躲我不是为了这些?那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最后的合影 “我并不知今日皇兄将我叫来看歌舞表演。” “早几日夜不归宿呢?” “没有夜不归宿。” “可你没回房。” “我在书房。” 她说出休了她这样的话后,花胤珣特别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行踪。 “是不是去九重门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有。” “……”花胤珣是个克制有理智的人,应该不至于是……“你是不是?” 他拧眉,不知道她有在猜测什么,不敢妄自回答,担心激怒她。 她凑近了他一些:“你是不是太想要了? 花胤珣一愣,忽而忍不住笑了,可察觉到自己笑了,又觉得内疚。现在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两人同房之时,她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来适应他。 因为她太疼。 “我没有想要。” 他迷恋在她身体里的感觉,可没想到他活生生就是一把刀。从头到尾,都舒服的人,只有他而已。 唐千夙推了他一下:“不想要你找什么女人?” “我没找。” “今晚你要是不回房,我也带你孩子逍遥快活去。” 花胤珣嘴角卷起笑容,但眼里是苦涩的悲伤。孩子,原来我与你都是你母亲的劫难。 他曾想过,如果花小唐危害到了唐千夙的命,那么他就放弃花小唐。可是他意识到自己危害到唐千夙的命时,却依旧不想离开他。 是爱自私,还是他自私了? 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去做满足自己私欲的事。 唐千夙,我现在知道当初你为什么那么想要逃离我身边,说你自私的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 甚至,这样的自私欲罢不能。 他还是踏进了这个暖意融融的房间,他们的寝室。室内有她的香味,而让他有了深刻的归属感。 他迷恋这个女人身上的一切,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心脏微微疼着,一直没有停止。 因为害怕失去他,所以站在门外不远离开的她会疼。 因为害怕失去他,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更爱他,挽回他,所以她会更疼。 唐千夙身上披着一个锦缎,跪在床上看着他:“十三哥哥,你要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 她将锦缎滑下,露出一段细腻的香肩。眼睛很漂亮,看着他的时候,像是会说话。 他站在床前点点头。 “那你来脱我衣服呀。” 为他跳动的心越快,感应扳指所接受的力量越强。“你不会冷吗?” “你能不能别这么大煞风景?”她没好气道,“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那儿你是别想要了,现在你只能让着花小唐。” 他知道,知道的。 若是知道她会这么疼,他不会那么毫无节制……他最自己还真是宽容,到现在只说不会毫无节制。 他抬手轻触她身上的锦衣。 “千夙,说实话,我要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疼?” 唐千夙想了想,点头:“开始有……一点点,后来很舒服……诶你现在让我聊这个是几个意思?” 花胤珣笑。 站在床边将她身上的衣服退下。 她身上依旧瘦,锁骨修长,手臂线条流畅,看起来很有力度。皮肤像初绽的花瓣,细腻有活力。虽然没长胖,但胸部因为怀孕微微更圆润了些。 让花胤珣目不转睛地是她修长柔韧的腰身之前,微微隆起的腹部。 饱满,温暖的形状,让他有低头亲吻的冲动。 他看向她,激动,欣喜。 “我好看吗?” “你好看。” “花小唐好看吗?” “花小唐好看。” 唐千夙伸出修长的手,将他抱入怀中:“十三哥,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或许过程会很痛苦,可是因为感动许多痛苦都可以忽略。” 她就是这样扛住了她所谓的过程?然后,把感动留给他? 将她纳入怀中,背部弯成弧度,微微腆起的肚子贴着他。多么令人颤抖的依偎,上天,请用他的一切来换她们母子的平安吧。 花胤珣的手划过她柔嫩的背部,往前捧住了她的肚子,在她的肚子上落下轻轻的吻。 唐千夙的手落在他的脖颈后那块坚强的骨头上,低头看他时,心里蹦出很多很多的喜欢。 她的疼痛,传达到了他的身上。 花胤珣闭上眼,眼泪划过眼角,落在她的肚子上。 一家三口相拥的模样,在墙上打赏了美妙的影子,像一副永恒的画卷镌刻在了他们家的墙上。 后来花胤珣去求过蓝修,用他天界的身份让他们拯救他的家人,但无能为力。他甚至愿意与北宫长离签下灵魂契约,来换唐千夙的平安,但徒劳。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目的而活,而他此刻力不从心。 命运的爪牙将他按在了地上,难以翻身。 他可以死也要把唐千夙留在身边。可唐千夙若留在他身边会死,他害怕也后悔了。他可以承受任何一种痛只要有她在身边,可却无法忍受她在遭这样的罪。 他无法做出抉择,谁会这样就把自己的孩子给杀了?只是,他在犹豫着,失态却更显得飞快恶化。 随着花小唐越来越大,唐千夙身上的特质在一点一点消失。花小唐在成长,她就需要睡眠。 一个月后,她视线已不能再看穿墙壁,灵力也渐渐消失。她吃很多的东西,但却越发清瘦,眼睛空灵,眼眶有些凹陷,黑眼圈有些深。 宫里开始有不好的传言,说西宫的女主人,怀的是不吉祥的胎儿,吸食着母亲的血肉在成长…… 这是惊动得皇上皇后都来看了她好几趟。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啊…… 唐千夙看自己还挺好的。 花胤珣越来越沉默,两人之间有着一种无法道破的障碍。 “花胤珣,你最近又开始借口外出了,你是不是开始烦我们娘俩了?” “没有。” “那你多久没跟花小唐说话了?” 越是到这个时候,唐千夙对孩子更是有了一种超乎一切的保护欲,她变得有些敏感,有时候即便是花胤珣她也不让靠近。 母性在她最软弱的时候,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可是她大概不知道,上次她睡了整整一天也没醒得过来。 严雷看到两人的相处,也不觉冒了一层汗。因为他也看到了唐千夙身上的变化,灵力变弱,伤口不会愈合,那是她最最糟糕的状态。严雷很担心,他不想失去这世上唯一最亲的人。 花胤珣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心如同被绞杀,却微微笑着说道:“花小唐,我是父王……虽然父王很爱你,但你抢你母亲的食物真的太多了……” “说什么呐,啊,别说了,不利胎教。” 花胤珣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暖玉:“给我丫头的,小子也行。” 温润如同满月的暖玉上,刻着“花小唐”三个字,上边还存有他的体温。唐千夙喜悦将他抱住。 “是我误会了你,还以为你失职了呢。” 花胤珣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眉头拢得紧紧的,眼眶红了,用力闭上闭眼,许久将唐千夙从他身上轻轻拉开。 “好了,药凉了,可以吃了。” “……嗯。”虽然药不好喝,但为了孩子她得喝呀。喝完,将碗给他,“对了胤珣,你这次出宫要去多久?” “没几天,很快就回来。” “嗯。” “那你先睡一觉,我晚点再过来陪你。” “好。” 唐千夙乖乖躺下,闭上眼睛。 花胤珣走了出去,她眼睛睁开了。 “雷子。” “让你办的事怎样了?” 严雷拧着眉头:“已经办妥了。” “那便好。” 严雷退了出去,可总觉得这样不行,虽然计划可能是天衣无缝顺利就完成,但是结果却他却不看好。 花胤珣的身影走过回廊,严雷张嘴喊了半声。 “殿……” 花胤珣已经走了过去。 严雷方才那强烈要跟他说的冲动,又被慢慢消退了些。 花胤珣忽而又返回来,远远看着他不语。 严雷一看那人,犹犹豫豫的心忽而坚定起来,朝他走了过去。 “你方才想跟本王说什么?” “殿下是否在任何时候,都会优先保护唐千夙?” “如今你还在怀疑这点?” 他摇了摇头,他只是给自己开口的勇气:“千夙她想要瞒着你出宫去。” “……”花胤珣嘴唇紧抿,但却并不显得诧异。 “你不诧异?” “本王猜到她会走到这一步,所以一直观察你们的动静。” “那你也不阻止?” “她出不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命惊雷 唐千夙决定次日等花胤珣出宫之后,她便与严雷一起出宫。虽然花胤珣很喜欢花小唐,但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发展下去的话,别说御医建议不能留住孩子,迟早花胤珣得知道她与孩子生命转接的事。 为了确保孩子的万无一失,她不得不做出离开花胤珣的举动。 只是,这个似乎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今日是惊蛰,万物出乎震,震为雷。第一场春雷轰隆炸惊醒蛰居动物。 从晚饭之后,唐千夙就觉得肚子不舒服,作为医生,她有不详的预感,心里特别恐慌。 “四喜,去叫御医,快去……” “是,是!”四喜看到唐千夙那脸色也吓坏了,走到门口看到花胤珣,连忙说道,“殿下,公主她……” “怎么了?” “好像不大对,您快进去看看吧。” 花胤珣目光一沉,快步走了进去。 唐千夙站在椅子旁,动弹不得。座位上见红了。 花胤珣立刻上前扶住她:“是哪儿不舒服?” 唐千夙紧紧抓住他的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慌:“胤珣……你扶我到床上躺着。” 她力保镇定,但花胤珣感应到她手指在微微颤抖。躺在床上,一边紧紧抓住花胤珣的手,一边调节着呼吸。脸色苍白,一行清泪从眼角留了出来。 花胤珣抚着她微微有些汗湿的头发:“千夙……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胤珣,救救花小唐,救救我们的孩子……救救孩子……” “御医马上就来了,四儿没事,很快就没事了。” 看她痛苦却不敢乱动,大口大口调整着呼吸,他心里也难过得窒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此刻如钢铁一般的男人也落下了沉重的眼泪。 御医来了。 唐千夙也昏迷了过去。 鲜血染红了一张一张纯白的棉布,花胤珣分不清是千夙的,还是孩子的。那一团鲜红的血肉,如同从他胸膛里剜出的心脏。 春雷滚滚,一阵又一阵,春雨滴答答地敲打在房顶。 一声一声,轻轻的,像一个小生命在屋顶上行走,离别。那个声音在他的心里落下一个一个血的脚印。 他多么想看到小小的她,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走到他怀里。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抱她,亲吻她小小的脚丫,却听着她唱着哀歌离去的脚步。 对不起,孩子…… 花胤珣始终都陪在唐千夙的身旁,直到屋里变得静悄悄的,他就一直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唐千夙真希望这个惊蛰夜不过就是一场噩梦,醒来……孩子还在。 只是,不在了,她知道那个珍贵的小生命已经从她身体里离开,她似乎也只剩下一个躯壳。 “千夙……”她目光茫然空洞,只有眼泪不断地划过眼角。他心疼地抹去她的泪水,轻声说,“千夙,看着我,听见我说话吗……千夙……” 那种悲痛是肉眼所能见到的撕裂,耳朵里似乎还听见那孩子的心跳声,此刻却从遥远黑暗的地方,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 看她如此,花胤珣也痛苦极了,语言如何能安慰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他所希望的是自己的陪伴能让她尽快恢复起来。 “千夙,不管经历什么痛苦的过程,我们都一定能撑过去,所以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我就在你身边……” “……”唐千夙苍白的唇微微颤抖,慢慢偏头看向了花胤珣,眼睛红红地看着他,“胤珣,花小唐……没了,我没守住她……” “这不怪你,不怪你,是我不好……” “我说过会保护她的,我们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胤珣,我们的花小唐怎么办啊……” 说完她撕裂的哭了出来,冲破了凄厉的雨声,传入遥远灰蒙蒙的天空。 “是我没用,没守住你们……”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像失去了方向的船只在汹涌的波涛之间摇晃,命运的海洋浩瀚无边,不会因为他们失去方向而平静下来。 山海茫茫,不知何时才能求得终有一日望着旭日东升,到达彼岸。 半个月之后。 西岐最近一直在下雨,梅雨时节细雨蒙蒙,绿树发芽。 西宫的愁云还未能散去。 四喜最后送来了一个消息:“公主,已经查过了,开药的人李太医胤王的心腹,这些药也是白羽检验过。四喜按照您的吩咐,一直都是奴婢亲手煎药,别无他人经手。” 公主平日就十分谨慎,平日所吃所用都格外小心。香粉什么也极少让出现在房中。可孩子最终还是出了事。 御医的说法是胎儿原来就有些问题,加上母体出现了不适,气血太虚最终小产。唐千夙却不信,将她所用的药都重新检查了一遍,却没发现在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侍女来报。 “凌姬,薰儿姑娘求见。” “不见。” “十三嫂。”薰儿已经踏入了门槛。 唐千夙的脸色大不如前,整个人还笼罩着一层失去孩子的悲怆吗。看到平日那个似乎所向披靡的人如今这个样子,朱薰儿心中有一丝的解恨。 “你身体可好些了吧?” “四喜,上茶。” 朱薰儿坐了下来,将手上的一个礼盒放下:“这是九重山上的人参,请一定要将身体调理好。” “多谢。” “之前就想来看你,只是……我在想可能你见到我心情会更加不好。” 朱薰儿这段时间都在西岐宫,偶尔外出除外。期间没有招惹过唐千夙,偶尔一起吃饭她也是客客气气。不喜欢外出,经常呆在自己的院里就不出来。 大概是凤绯夜给她的打击太大。 唐千夙一度这样以为。 不过这些跟她基本无关,对于背叛过自己的人,唐千夙向来不选择不会再靠近。见到她也没有所谓的心情好或不好。 “薰儿希望你不要太过悲伤,可能只是与孩子的缘分还有些浅,才会错过。你爱过她,她必然也会感受得到……” 听人再提起孩子,心里还是像被锥子戳了一下,很疼。 “你的心意我收了,我有些累需要休息。” “好……”朱薰儿似乎还有话要说,迟疑了一会儿继续又说,“这段日子十三师兄看起来也很痛苦,所以你别怪他。” 薰儿这话让她听得有些膈应,她为什么要怪花胤珣? 薰儿垂下眼眸,眉头拧紧了:“要换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呢?” “你还不知道?”薰儿忽而慌乱地站起来,“十三嫂你好生休息,我就先出去了……” 话说道这个份上,唐千夙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走,一定会追根问底。 只是,她都走到了门口也没叫住。 难道她还不明白她所要表达的意思吗? 薰儿忍不住回过头来。 立刻被唐千夙锋利的目光抓住:“这么想说,何必假装要走?” 果然还是被她看穿了,心里有一丝不甘心,但她若现在不说,日后想说也还是会被揭穿,薰儿也不客气地走了回来。 “你不是一直在查孩子怎么就没了吗?” “你可以走了。” “你查过我查过所有人,可你查过花胤珣吗?”朱薰儿直视她,“或许他能最快给你答案。” “……”花胤珣知道了生命转移?那会是谁告诉他的? “你心里应该有底了吧?生命转移,他知道了。凤绯夜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 唐千夙觉得身体有些摇晃,很多事情事出有因,但还是觉得……不愿意相信。 花胤珣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永恒的纪念 “我不过是无意中听到……其实你当真不能怪他,他真的只是为了让你活下来,不是吗?那么嫂子好好休息了。” 有一种愤怒明明很理所当然,可却无法将怒火发泄出来。有一种悲伤很绝望,却更忍不住心疼这样的花离荒。 只是,为什么不多坚持坚持,也许结果并不是必须有一个人得死呢? 唐千夙就这样枯坐着,直到花胤珣推门进来,看到她这么坐着立刻拿起斗篷给她披上。 唐千夙却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之上。 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力量,她打完他之后呼吸剧烈起伏。 花胤珣站直了看着这样几乎崩溃的她,眼里突然迸出很多的难过与愧疚。心沉重得像被埋在深海之下。无话可说,因为他自知罪孽深重。 只是即便罪孽深重,他也愿意为她承担下来。 唐千夙颤抖着说道:“……为什么不能等到最后?也许我们还有希望呢?” 其实她已经心理准备,花胤珣若是遇到这样的状况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所以才打算离开他。 只是她太贪恋在他身边的时光,所以才会拖到他下定决心的时候。 “再等一等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呢?” “……” 从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就一直在抱着能两全其美这样的愿望。可她的身体日渐承受不住的样子,他不敢尝试再等。她能忍受痛苦,他却不能看着她备受煎熬。 孩子与母亲保住谁这样的问题,不管多残忍他只能选择后者。 “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等等,为什么不等!”她捶打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 花胤珣沉默承受,至始至终都不说一句话,不辩解,不拥抱。 就算他不说,她又如何不知道他的心呢?终于忍不住趴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对不起胤珣……是我让你背负了这样的罪恶感……我知道你比谁都爱花小唐,我知道……胤珣……” 此刻,她深深心疼着他,想接纳他所有的对与错,心中的喜欢极力包裹着那一丝不知该如何恨的恨意。 花胤珣嘴角抽动,他又感受到了身上传过来那种疼痛,前所未有的慎重。他感觉到如此,她何尝不肝肠寸断?将她抱入怀中,安慰着却让她如针锥扎…… 于是这次,她终于昏了过去。 终于,他找不到了喜欢她的方式,接近或远离,都是一种撕扯。 过了清明天就暖和了,锦城绿柳扶苏。 世间开始繁华热烈起来。 但人心却不见回温。 从花小唐离开,花胤珣陪她走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之后,她瘦削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一些。 只是花胤珣已经很少与她对话。 曾经她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也没大在意,恍然间发现,她与花胤珣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难道是她无意中给了花胤珣脸色,让他以为她还在怪他?让他原本就内疚心雪上加霜? 其实,需要安慰的人不止是她。 唐千夙将以前给孩子准备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出来看了看,又一件一件收拾妥当,她必须收拾掉阴霾的情绪,后边还有硬仗要打。 只要不输才是给那个孩子,最大的宽慰。 唐千夙将自己拾掇了一番,人也精神了起来。 “雷子,你去拿把锄头来。” “拿锄头做什么?” “你去拿便是。” 在西宫的庭院内有一株海棠,花胤珣之前从别处移植过来的,如今花开得正好。 七朵成簇朵朵向上。未开的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绽放的花朵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俏立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 海棠,是她与胤珣之间最单纯美好的回忆,当初他们只是花十三跟唐小四。 唐千夙在海棠树下挖出了一个坑,将装有花小唐东西的大箱子放入坑中。摘了树上一只海棠,放在了箱子上。 “亲爱的孩子,虽然爸爸妈妈没能把你留下来,但你要相信我们都很爱你。箱子里有爸爸还有妈妈的衣服,记住我们的气息,下次请还来做我们的孩子,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花胤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用泥土埋了那个她注入太多希望与爱的箱子。 但终于还是没有走近她。 唐千夙从院子回来,洗了手,进书房一看,发现了花胤珣的东西。 “殿下回来过?”他回来了,却没通知她说一声。 “是。”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早就回来了。”西宫的管事王守镇定的回答,“最近宫里事儿多,殿下回来后没有时间入府歇息,便又忙去了。” 以前也忙,但也不至于这样忙啊。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守下去后,唐千夙打开了放在书桌上的丝绒盒子。 里边一窜饱满浑圆的珍珠项链,细腻华重,瑰丽多彩,每一颗都是价格惊人,难得的珍品。 虽然她不常佩戴这样的华丽隆重的饰品,但若送给她她也高兴的,真漂亮。估计又是哪里送来的珍宝。 “哇,这项链真漂亮,肯定是殿下要送给公主的。” 之前还觉得他不大对劲的唐千夙稍微放下心来,将项链放回了盒子中。 “殿下不直接拿给公主,是不是想等到夏至日您生日那天作为礼物呢?” “就你话多。” 主从二人从书房走了出来,唐千夙问:“四喜,你看我现在的气色是否好了许多?” “已经好很多了,脸也红润了些。所以公主,宫里那些传言说胤王要娶妃的消息,必然是假的,殿下这么喜欢公主,定然不会负了您。” 唐千夙摇了摇头,她只是问她脸色,怎么还说到花胤珣娶妻上了? 不过,宫里确实有这样的传言。 因为她怀孕身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宫中传出了她不易生育的说法,皇帝与皇后便再次张罗给胤王殿下娶亲的事。 “十三嫂也在这儿。” 四喜嘀咕:“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上,住了那么久也不走……” “四喜。” 朱薰儿是花胤珣的客人,以前花胤珣也在朱家住了很长的日子,所以她从来不会过问朱薰儿去留的问题,该招待的,她一样不会少的都招待上。 “不是我要来书房,是蝶鸳妹妹说闷了,我给她来找几本书看。” “这是你十三师兄的家,无需拘谨。”唐千夙说完便要离去。 这女人真不知道在想什么,花胤珣把孩子给弄没了,她也没有跟他闹翻。没达到想要的目的,而且还看着她日渐好起来,她有些不甘心。 “蝶鸳妹妹嫂子可知道?她是九重门首座南相御的女儿南蝶鸳,今年刚十六,据说皇后非常喜欢她,让十三师兄将她从九重门接来呢。” 来了这么一位客人,花胤珣也没跟她说。 “十三师兄没跟你说过?可能是见你身体还没好,不想让你操心吧。来了两天了。” 唐千夙不动声色:“那我便前去打个招呼,四喜,你让厨房准备晚膳……” “不用麻烦凌姬,十三师兄等会儿就带蝶鸳妹妹去朝凤宫与陛下还有娘娘用晚膳。” “那也好,就辛苦你了。” 唐千夙离开了书房,某种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随后又摇摇头,花胤珣不会那样,可能她这段时间真的是太疏忽他。 花胤珣避开没跟她碰面,估计是觉得有愧于她吧,那她便找他好了。 他要去见皇帝,必然会回来换衣裳。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在屋内久候的唐千夙,立刻站起身来,为他开了房门。 花胤珣看到室内的人也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不好好休息?” “我已经好了。”她在他面前展开双臂,“不信你抱抱,是不是又沉了?”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婚姻隐患 “脸色是稍好了些。”他说完不知再继续说什么,“父皇召见,我得立刻换衣服去面圣。” 唐千夙蹭过来抱住他的手臂:“抱我一下又不花多长时间?” 手上的扳指传来一丝疼痛,他知道他让她不安了。伸手抱了抱她打算就放开,唐千夙却踮起脚亲了下他的唇。 “胤珣,我只对你才这么好,一直没变过。” 所以不要内疚,不要逃避我,你为我承受的一切,我们要一起承担。 为什么所有,都要由她来承担呢? “我知道,我换衣服。” “我帮你换,穿这套,这套我最喜欢……” 她就喜欢给他挑衣服,搭配颜色,要穿哪套要按她意思来。 驾轻就熟将衣服一件一件为他穿上。 不问他要带什么人去,为什么没告诉她。他们刚经历过这样的悲伤,她确信他不会放开她的手。 拍了拍他的肩膀,贴近他耳边。 “晚上早点儿回来,我洗好澡等你。” “……” 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要她?即便她说,她也很想要他。但她身上有九百九十九根刺,他如何能将这次刺在她身上磨平了,再让她慢慢恢复与适应? 以前在她身上有多放纵,现在就觉得自己有多禽兽。 痛到极致的欢悦,爱到极致的割扯,要是在他身上无所谓,作为她的男人他无法忍受。 花胤珣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出去。 唐千夙跟在他身后。 朱薰儿正好带着一个女孩儿从门外走了进来。 女孩儿很年轻,脸有些圆,眼睛大大的,睫毛又长又翘。鼻子小巧,嘴唇丰润粉嫩,脸上带着一抹红霞。 不胖,却给人软软的感觉。 这样的孩子像……从荷花里跳出来的小美人,一看就是那种备受呵护的小孩。 女孩儿一见到花十三立刻笑了。 “十三哥哥……” 声音软软的,带着轻微的鼻音,被人宠的语调。 唐千夙一直想不起来改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目光落在她粉色的衣裙之上,脑子里跳出一个词。 糖果女孩儿。 走近了,她又给唐千夙行了礼:“蝶鸳见过姐姐。” 这就是九重门首座南相御的女儿。模样真是个能让人疼爱的孩子。唐千夙颔首。 “不必多礼……” 南蝶鸳身上那一身上好的衣裳,绣花繁复精致,以海棠花绣在领口、袖口,花瓣粉嫩鲜妍,栩栩如生。而胸前的那串珍珠项链更玉润星圆。 珍珠项链。 唐千夙看着那串珍珠项链,脸色微微一变。 四喜惊道:“这不是……”说完猛然就住了口,哀怨地看向自己主子。 唐千夙没说话,朱薰儿说道:“十三师兄送的这串珍珠很适合蝶鸳妹妹戴呢。” 花胤珣脸上没什么表情。 南蝶鸳询问:“十三哥哥,我这样穿着去见陛下跟娘娘,可以吗?” “可以。” “陛下跟娘娘一定会喜欢妹妹的。”朱薰儿笑着说道。 “走吧。”花胤珣向前走去。 “姐姐,那我们先走了。”南蝶鸳跟唐千夙道别,然后转身提着裙子疾步追上花胤珣,可走到门口,她忽而停住脚步,捂住嘴,“呕……呕……” 一旁的花胤珣立刻伸手扶住她:“不可疾跑。” “蝶鸳妹妹你没事吧?” “没……没事!”南蝶鸳拍了拍胸口,虽然没吐出来可眼睛里都是泪水。 唐千夙已经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手腕:“让我瞧瞧。” “不用不用!”南蝶鸳连忙摆手,“谢谢姐姐,我没事。” 唐千夙手落空,看着蝶鸳紧张的模样,再看向花胤珣。 花胤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唐千夙只觉得有些不对劲,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转身往屋子里走。 “公主……” “嗯?” “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 “就刚才那个蝶鸳戴的项链不就是之前我们在书房见到的吗?” “那怎么了?” “明明应该送给公主的。” 真是公主不急婢女急,那项链她也以为是花胤珣要送她的,不过想了想:“你看我什么时候喜欢过那些过于奢华的东西,戴着多俗气。” 俗气二字用的会不会带点葡萄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她这是嫉妒还是生气了? “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就送给那丫头……” “那丫头?四喜,九重门首座弟子的女儿可不是一般身份,虽不似皇族身份却也十分尊贵,那礼物受得起。再说那礼物也未必就是殿下送,皇上跟皇后送的也不一定……” 说的也是,但是四喜总觉得不舒服。 “虽然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是公主不觉得最近胤王殿下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吗?” “那是因为……” 四喜是不知道孩子的事情跟花胤珣有关,但唐千夙还是觉得自己想要解释的话多了,反而显得是给花胤珣找借口。 “好啦,就你话多。我要沐浴,你去帮我放热水。” 用了自己最喜欢的香粉,在许久没打理过的脸上,涂上了一层精致的粉妆,换上花胤珣最喜欢的衣裳。 看着镜子里的人,她微微扬起嘴角,坚信着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他们,不会在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之后反而变得陌生。 未来的一切艰难险阻,他们还会一直相互扶持走下去。 “公主……公主不好啦!”四喜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那个那个……” 没等四喜说完,唐千夙已经看到,朝凤宫的管事领着几个宫女抱着锦盒走了进来。 见到她,恭敬行礼:“奴才给凌姬请安。” 唐千夙看着那些锦盒布匹微微挑眉。那管事又说:“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蝶鸳姑娘的礼物。”说完手中的拂尘一甩,宫女们立刻将礼物松了进来。 看那物件,倒不比那时候她怀孕时,皇后送的东西差了档次。 “凌姬,赏赐已经送到,奴才便先行告退。” “有劳管事。” 唐千夙看着那些礼物,垂下眼睫想了想,嘴角微微扬起,目光看向了朝凤宫的方向。 花胤珣,不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让彼此都失望的事情来。 按以往的时间正常用了晚饭,在西宫转了一圈。来苍元大陆六年,走过很多的地方,看过很多生死,也看过很多悲欢离合,今晚忽而想起了很多天沛流离的过往。 想起了李卓宝,张耀祖他们,想起了战场上悲壮的呐喊。 她抬手摸了摸已经平平坦坦的腰腹。 人生莫过生离死别,无非就是如此,不要庸人自扰,自寻烦恼。 “四喜,那是百合花吗?” “那叫四月白。” 花圃里种了许多,开了一大片,模样像极了白色的百合,散发了淡淡香气。 唐千夙弯腰摘了一些,插在瓶子里,在家里摆放着。 “诶四喜你看,我还挺有插花天赋的对吧?” 四喜给她整理枝叶,还有别的花种:“公主现在又会女红,又会插花,真没办法联想起当时能驰骋沙场的唐四公子。” 还好吧? 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子,喜欢漂亮的女孩子,虽然针线活是后来学的,但她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时尚美妞。 她低头闻了闻桌上的花。 前院有了动静,是花胤珣回来了。 唐千夙走到殿外。 看花胤珣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扶南蝶鸳:“感觉如何?” “还好,就是有点闷……” 花胤珣扶着她走过来,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千夙,他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将蝶鸳放给一旁的下人。 只因为蝶鸳不舒服吗? “四喜,蝶鸳姑娘看起来不是很舒服,你还不上前扶着?” “是!” 四喜立刻上前接过南蝶鸳。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出轨事件 唐千夙搂住了花胤珣的手臂:“十三哥,你今晚回来的有点晚了呢。” 她明明说了会等他。 以前她这么说,他总会尽早回来,也不会像现在,弄得一身酒气。 “今日父皇母后高兴,让我多喝了几杯。” 高兴?是挺高兴,不然也不会赏赐了南蝶鸳那么多东西。 “父皇母后高兴,那十三哥呢?”她抬眼望着他,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十三哥高兴吗? “……我也挺高兴。” 说着脚步一跨进了门槛,就好像跨出了心里的坎,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 “跟我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呕……呕……”南蝶鸳捂着嘴又一阵反胃,指着桌上那瓶花,“那花……太香了,四月白不行呕……” “来人,将这些花全搬走。”花胤珣已经立刻了唐千夙走到南蝶鸳身边,“以后西宫不得出现这样的花。罗武,命人将后院子的四月白铲除。” 屋里的插花被搬了出去。 唐千夙不动声色,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花胤珣,还有忙着搬花的下人。 南蝶鸳喝了一些水,好受了些,不好意思看向唐千夙:“抱歉姐姐,我对花香有点敏感,以前还能忍受,远离些便是,现在闻着就……” “之前我不知道,现在你这么说,我以后注意便是。”唐千夙走到了蝶鸳身旁,“十三哥,你歇着让我来照顾蝶鸳妹妹。” 她声音不大,音调也缓和,但花胤珣从她坚定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丝严肃。 “蝶鸳妹妹,我略知一些医术,不如给你瞧瞧身体可好?” 唐千夙的表情很淡定,可有种说不出的威慑之气,南蝶鸳拉着衣袖遮挡了手腕,看向花胤珣。 “四喜,扶蝶鸳姑娘回屋歇息。” 四喜看着自己的主子一眼,没反对,这才应口:“……是。” 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唐千夙看着他表情平静。 左手食指微微一颤,花胤珣却已经感受到,她向着他的心在不安的抽痛:“你坐下来,我有事与你说。” 他这么说完,明显察觉到传来的痛楚感觉加深了。 唐千夙很敏感,心思细,已经预感到一些事情将要发生。 却很平静地在一旁的座位坐下来。 她今晚很漂亮,梳着他最喜欢的发髻,头上那个发簪是多年之前,他们在北茫大街他给唐小四买的乌骨簪。 那个发簪普通,却是他们最初最单纯的喜欢。 她画着他最心动的妆容,穿着他最喜欢她穿的衣裳,还上了一层清淡的粉香。 他记得她说,等他。 他回来了,却无法面对她红妆相待。 “千夙,我食言了。” 具体还没说什么,但这四个字撞碎了唐千夙的心扉,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我没听清。” 花胤珣你敢再说一遍! “我食……” “你看着我说。” “……”他目光慢慢承接她的视线,看到她眼底的恐慌,被她小心翼翼隐藏,“我要娶蝶鸳为妃。” 一股辛辣水汽抑制不住,从心底往眼睛冒,唐千夙嘴巴张了张,许久导不出话来。 愤怒吗? 愤怒,快要失去理智的愤怒。 但是这不对,花胤珣不会这样。 唐千夙低下头,深呼吸,压住心中的恐慌、愤怒与不解,再次看向他。 “你见过北宫长离?” 花胤珣摇头。 “你见过北宫长离。”这句是肯定句,“他跟你说了什么?我会死?所以你得必须离开我?” 这招北宫长离就用在她身上,所以当初她选择离开花胤珣。 “你现在是要从新走我曾经的迷茫?因为怕我死而离开我?你就不会后悔没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多爱我一些?” 那唐千夙你,为什么要在爱我的时候,在身上刺下忘川咒?你用尽一切护我爱我,我又如何反馈这样令你疼痛的爱? 爱你,却一刀一刀削你的骨摧你的心?换做我这样,你依然还会义无反顾走向我吗? “蝶鸳怀孕了。” “!” 唐千夙的手狠狠抓住了桌子的一角,面色在瞬间苍白,为他说了千百个理由,被他这一句堵得无话可说。 “我还是没听清。” “蝶鸳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啪 桌角立刻被唐千夙捏碎了,桌角的木屑扎入她手掌的皮肉,鲜血流了出来。 两个多月之前,花小唐三个月。如今蝶鸳怀孕两个多月,花小唐离开这个世界一个月…… 唐千夙忽而笑了:“呵呵。”泪水涌出了眼眶。“我不信,我不信……” 在她失去孩子那么痛苦的日子里,他却已经有了新的孩子?那她的花小唐算什么? “胤珣,花小唐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不要骗我们。” 花胤珣看着她鲜血染红了桌面,眉头一紧:“一切都是我的错,那次去九重门回来你不是问,我为何反常吗?你说过,男人做了亏心事都会反常,原来真的是那样……” 是,那次他去找蓝修之后之后,回来是反常,她当时还以为是关于她跟孩子之间命运转移的事被他知道? 唐千夙抬起双手捂住额头。 …… ……“女子怀孕期间,男人特别容易出轨。” ……“什么是出轨?” ……“就是很容易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我不会。” ……“你们这男人三妻四妾……可能还不能说得上出轨。“ ……“我没有三妻四妾也不会出轨。” ……“那我可先告诉你,怀孕的前三个月跟后两个月,是不能同房的,你受得了?” ……“如何受不得,想到孩子想到你,如何都受得了。” …… 鲜血染红了她脸颊。 以前在人说,老公若有外遇,老婆应该怎么办。她毫不迟疑就说,离。现在这事落到自己身上,老公带着怀孕的小三进门,在她刚失去孩子不久之后? 小三娶进门就是王妃,她还只是一个妾侍? 这些都可以不计较,她只想知道,那她现在算什么?他们之前的一切又算什么? “要是我坚持不让你娶呢?”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把这个孩子也……杀了吗?” 也……杀了?锥心的痛,再次将她席卷。 心痛得几乎想要跪下来求饶,像被人掐着喉管,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她面色涨红。她以前从来不指责他,今日理智被烧成了灰烬。 “所以当初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她眼睛血红一片,“你当初杀花小唐的时候,是不是因为有另外一个孩子填补,所以心里其实也不太难过?” 花胤珣牙关一紧,没说话。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又要为人父了?” “……” “你是不是准备也给那个孩子起个名字叫花小南?”唐千夙指着他,“所以当初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啊……” “事已至此,我自知难以得到你的原谅。” “我原谅……”唐千夙忽而站起了,“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也去把你的孩子杀了我就原谅你们所有人。” 唐千夙忽而起身就要冲出去。 花胤珣一惊,连忙追赶而上。 她跑到门口就被他追了回来,唐千夙回身就是一掌,往花胤珣的胸膛打了下去,她手上的伤口还没能愈合,血侵染了他的衣襟。 她灵力也没有完全恢复,那一掌他完全可以避让化解。 但他没有。 真想就让她这么打碎自己的心脏。 可是,她的灵力一经发出,胸腔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她猛然喷了一口血。 热热的血喷在他的脸上,灼烧一样的疼痛。 “千夙!” 他叫了她一声,她却不顾一切再次发力,力焰扬起,那掌继续打在花胤珣的身上。 他往后退了数步,看她苦苦挣扎的模样,终于没再继续阻挠。 “若是杀了那孩子你能解恨,那你便去杀。”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最后的挽留 唐千夙将她打飞之后,完全失去的理智也慢慢回归了些,平静了下来。她又如何能真的动手杀那无辜的孩子? 他知道她不会。 就如同到此刻,她依旧再次坚信问他:“我重新问一遍,你当真要娶南蝶鸳?就算我说,你娶她我会离开你,也要娶?” “父皇……” “我不问他问你。”他向来做事由着自己性子来,否则又如何能将堂堂东越国的公主纳为妾? “是,我要娶。” “仅仅因为那个孩子?” “……不仅仅因为孩子。”就让一切都结束了,结束。“我以为我可以不计较生死只要与你在一起。可我们之间有太多束缚,失去了花小唐之后,面对你我没办法喜欢得那么坦然。” “你的意思……你已经变心了?” “不知道,只是看着你就会想到孩子,便无法接受你。” “所以当初你为何要做出那样的决定!” “可就算花小唐留下来,想到你我也接受不了她。” “……” 唐千夙此刻脑中忽而想起凤绯夜说过的一句话:“若是你与花小唐是花胤珣的艰难选择,那你与百里家族就是我的艰难抉择。” 当时她就在想若是有一天,花胤珣最终要在她与花小唐之间选择一个人,他放弃任何一个,过后都会如同凤绯夜一样痛苦? 今日他说出这样的话,她忽然觉得特别的难过,心中忽而也没能那么生气。 “那我们日后,慢慢克服不行吗?不是说好了,不论过程遇到多大的痛苦,我们一起承受,等待最幸福的结局。” “那你能慢慢接受蝶鸳跟那个孩子吗?”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所以就算在我与她们之间只能选择一方,你还是会坚持?” “蝶鸳不像你那么坚强,而且她现在需要我照顾。” “坚强……”唐千夙苦笑,以前觉得自己太依赖宋子谦了,要改,要成为独立强大的人。看来现在她做到了,只是所谓坚强未必就会有好的结局。 “你要这么说服我去相信你这些……”唐千夙摇头,再次克制自己平静下来,“不对,这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而且这些日子,你嘴里没怨恨我,但你心里始终接受不了伤害了花小唐的我,沉浸在自我的状态之中。我也一样,看着你就像看到一面照耀罪恶的镜子。我需要简单点的人来解救这样的生活……” “那个人,就是南蝶鸳吗?” 花胤珣没正面回答:“父皇跟母后已经定了日子,四月廿五我与蝶鸳成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一向不吝啬表示自己的感情,喜欢,不喜欢,一清二楚。 他一直懂,所以解释不过多余,他若要不舍就不会继续伤她。 唐千夙抹了一把脸,已经无话可说,转身走了出去。 多么雷同的场景,以前她推开花胤珣的时候不就是如此。只不过现在他们的立场变了而已。 这一夜花胤珣无法入睡,虽然她在寝殿他在书房,相隔有些远,但还是察觉到到胸口疼了一夜。 已经分不清是她带来的,还是自己的。 第二日,清晨,才打开书房的门,唐千夙已经站在门口,穿的还是昨天的衣裳,想必一夜未眠,不知何时已经在门外等候。 她拉住他的手,放下了所有的骄傲。 “胤珣,我想了一夜,这段时间是我错了,我冷落了你,我以后会待你更好。” 现在才明白,当时花胤珣拉着不让她走是怎样的心情。 卑微吧? 卑微啊。 但在失去的害怕面前,卑微不算什么。 她还要如何待他好?她又有什么错,刚失去孩子的她向他道歉,他如何承受?祈求的话语扎心扎肺,花胤珣几乎想要抱住眼前的人。 “你根本就不用道歉,你没有任何错,是我的责任。只是你想我如何做?” “你告诉我实话,不要为了我好而离开我。” “我没有离开,只是让南蝶鸳嫁进来,并非让你出去。” 他的意思是…… “所以,你要我跟南蝶鸳分享你?” “……”花胤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西岐,这并不稀奇。” “你说过你不会三妻四妾。” “我当初说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不会……” 啪 唐千夙一巴掌就要甩下去,花胤珣抓住了她的手腕:“本王要上朝,脸上留着你的巴掌印不大体面。” 说完,他放开了她的手,举步离去。 总以为找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可以天长地久,没有分离。 她真不愿意相信花胤珣会变,但是他若坚持跟南蝶鸳成亲,她又该怎办? “花胤珣!你若敢娶南蝶鸳,我定然不会容你所愿!” 原来很多纠缠不清都是情有可原,只是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罢了。 朋友若知道,或许还会说,这样见异思迁,在老婆怀孕时搞外遇的男人早就应该抛弃,一了百了。 以前她也曾这样过。 “四喜。” “公主。”胤王怎么可以这样? “给我更衣。” “您要做什么?” “去找南蝶鸳。” 南蝶鸳与朱薰儿正在下棋,一见到她来,立刻起身行礼:“姐姐早安。” “十三嫂子早安。”朱薰儿也行了礼,然后起身扶这南蝶鸳,“你有了身孕,还是坐下来歇息。” 南蝶鸳露出尴尬的表情,对下人说道:“元宝,你去给姐姐上早茶。” 元宝是花胤珣的贴身小斯,如今倒是派给南蝶鸳用了。 唐千夙在棋盘旁的另一张椅子旁坐下,看向南蝶鸳:“我有话要单独问你。” 南蝶鸳知道她要说什么,微微低下了脑袋。 朱薰儿拍了拍蝶鸳的背:“别紧张妹妹,再过半个月你可就是胤王妃了,到时候凌姬还得给你行礼呢。” “薰儿姐姐别说了。”南蝶鸳看向唐千夙,眼眶微微一红,跪了下来,“姐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请姐姐给我与腹中胎儿一条生路。” “你为什么要给她跪下?”看到唐千夙如今这模样,朱薰儿心里痛快极了。 “朱薰儿退下。”唐千夙冷声低喝,严雷立刻从她身后站了出来。 朱薰儿愣了一下,她这是在命令她吗? “薰儿姐姐你先回避一下。”南蝶鸳也说道。 蝶鸳这丫头到底是帮谁说话?没出息的,迟早有一天吃了唐千夙的亏才知道后悔莫及。 不过昨天花胤珣跟唐千夙似乎大打出手,动静很大,闹得很凶呢。 朱薰儿与一干人等退下,室内只剩下唐千夙与南蝶鸳。 南蝶鸳看起来有些不安与拘谨,这是一种战术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 “起来,手伸出来。” 南蝶鸳听话将右手伸出,放在了桌面,并将衣袖往上拉了拉。 唐千夙给她把脉,清晰听到喜脉的时候,唐千夙心里凉了半截,手指微微颤抖。 “这孩子,是花胤珣的吗?” 南蝶鸳将袖子放下来:“姐姐,这件事情不能怪十三哥哥……” “这孩子是他的吗?” 不许点头不许说是! 南蝶鸳却点了头。 “但是真不能怪十三哥哥,那天……那天他喝多了,是我不好。” 好奇怪,现在燕纱凌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她居然开始觉得自己比眼前这南蝶鸳老了很多。 娇小玲珑,如同水mi桃似的年纪。 花胤珣喜欢这样的姑娘? “姐姐,我其实不要当什么胤王妃,也没有抢你地位的意思。” 什么地位?胤王妃她不稀罕。她要的不过是花胤珣心里的唯一。 唐千夙不说话,南蝶鸳心里也紧张了:“姐姐,我知道你刚刚失去了孩子,所以看我腹中孩子可怜的份上,请你原谅我们可以吗?千错万错,孩子没有错。” 可她没有错的孩子呢?她孩子有错吗?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折断的乌骨簪 曾经百折不挠的人,此刻忽而也有些怨天尤人起来,她不过就想像普通女人一个生个孩子罢了,为什么却如此折磨她? “这孩子,真的是花胤珣的吗?” 她又问了一次,这次却没有等南蝶鸳说话就站了起来。 她曾说过,只要不是当事人的给的答案,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所有一切都是主观推测。 所以即便她再怎么对自己说,花胤珣不是这样的人,但终究没有了百分之百的笃定。 老婆怀孕。老公酒后乱性。多么老的梗,但是谁经历谁撕心裂肺。 她经历过人生特别痛苦的过程,一个被宋子谦背叛她离开了自己的故乡与亲人。一个是被出生入死的凤绯夜赶尽杀绝失去了生命中的战友。 再一个就是最近,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又将失去了最爱的丈夫。 或许她现在太脆弱,想起过去的他们再联想起花小唐,感觉人都快疯了。 唐千夙这几日都后院那株海棠树下徘徊,看着满树的海棠花,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花瓣一样的亲吻,想起花十三说过的每一句话,时隔多年犹在耳边。 ……“我就是问你,如果我是个姑娘家,你也还会待我好吗?” ……“那也还会待你好。” ……“不管我是谁?” ……“只要你是唐千夙。” 人真的会变吗? 山盟海誓总也熬不过时间。 即便她能原谅花胤珣的酒后失误,那她又该如何接受与她们共享男人?而且,她还是妾。 名分,原来真的重要。 唐千夙就站在这朱海棠花下知道太阳快要落山。 “凌姬。”西宫的宫女掌事如月跑了过来,“太子妃组织募集善款,准备在锦城开一间绣房,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西宫。” 唐千夙回过神来,反应迟钝了些,但很快记起来是什么事。 作为皇子宫中的女主人,必然要知晓西宫的账务。日常开支的审核,人脉关系的维系。整个西宫内务的运作。 以前花胤珣知道她没那心思也没刻意让她管,只是他不在宫里时,时常被问来问去。所幸就接手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就上手。 现在才觉得,原来这些是责任之外,还是权力的象征。 “你把年后西宫剩下的生活开支都捐出去。” “是。还有襄阳王府二小姐准备出嫁,凌姬觉得应当送些什么好?” “你让宫里的巧匠做一套精致的首饰……” “如月,襄阳王府二小姐是我的朋友,她下个月初才出嫁,现在准备是不是早了些?” 朱薰儿与南蝶鸳恰巧走到了后院。 如月给她们请了安,说道:“凌姬说提前说,比较好准备贺礼。” “以前是凌姬管事,可没几天这西宫的女主人可就是胤王妃了,到时候还指不定要听谁的呢。” 朱薰儿喜欢对唐千夙落井下石的感觉。就好比她快成亲,唐千夙出来破坏一样。她也要做到那份儿上。 “不,还是听姐姐的,我什么都不懂,以后还是姐姐管着西宫便是。”南蝶鸳赶紧说道。 说得好像她有多喜欢管这西宫一样。以前当是家,如今这还是不是家还不知道呢。 “如月,就按之前我说的办,去吧。”唐千夙说。 “是。” 如月退下。 朱薰儿又笑着说道:“妹妹说得对,应该也让凌姬管着,你现在怀着身孕,十三师兄定然舍不得让你辛苦,这样凌姬做就更合适。” “薰儿姐姐不要这么说!”南蝶鸳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唐千夙的手,“姐姐,你别介意,薰儿姐姐就是说话比较直接。” “放手。” 朱薰儿说再多刻薄的话,再落井下石她也觉得没什么,因为她不在乎这个人。她要的不是她们任何人的说法,只要花胤珣的。 “姐姐,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跟你争……” 忽而反感极了南蝶鸳这样柔弱的对手,楚楚可怜她还是做给男人看吧,她不大合适。 唐千夙冷眼看她:“放手……” “燕姐姐你听我说……” “我家公主让你放手!”四喜当真受不了自己主子收到这样的委屈,急着想上前要拉开南蝶鸳。 朱薰儿忽而伸出了一只脚。 四喜一把撞在了南蝶鸳的身上。 南蝶鸳几乎被撞飞。 孩子…… 唐千夙猛然出手拉住她,没拉住,南蝶鸳尖叫一声倒下去。 朱薰儿一看花胤珣从那边走过,立刻上前抱住南蝶鸳。这孩子要真出问题,花胤珣不娶南蝶鸳了怎么办? “十三嫂,你别这样,蝶鸳有孕在身得出大事的呀……” “朱薰儿你不要信口雌黄,我家公主什么都没做!” “没事我没事……呕……”一阵颠簸惊吓,南蝶鸳吓白了一张脸,连忙护住身体,回过神来又觉得晕眩反胃,她壬辰反应太大。 “你……你们少在这儿装腔作势,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 “大胆奴才。”花胤珣冷冷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四喜一看花胤珣冷着的那张脸,吓得心都哆嗦了一阵,连忙跪下来:“叩见胤王。” “十三师兄你来得正好,十三嫂她居然想要伤害蝶鸳妹妹腹中……” “薰儿姐姐,不要说了。十三哥哥,并没有这样,是我准备摔倒,燕姐姐伸手扶了我。” “扶?明明是主仆二人想要推倒蝶鸳……” “你胡说,明明是你绊了我一跤,才撞上南蝶鸳的。”四喜看唐千夙不说话,也顾不得身份之嫌。公主现在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她必然要帮公主讨公道。 “是你要去推蝶鸳结果差点摔倒了吧?” “我……没有。” “来人,四喜目无尊卑,出言不逊,杖打二十。” “……”四喜不可置信看着花胤珣。 “你如此看本王,是觉得罚得不公?” 四喜看向唐千夙内疚地低下头来,回想起来跟在唐千夙身旁的时间久了,很多礼节她确实疏忽了。而且以前,花胤珣也没那么苛求,她也就松懈了。 “胤王教诲得是。” “一个贱婢恃主人得宠而骄,一直说话没大没小,你们东越国的奴婢都这样吗?”朱薰儿轻声说道。 “东越国奴婢不全如此,是本宫教导无方,所以这二十杖,本宫受了。” “公主!这万万使不得!”方才从没想过求情的四喜跪到了花胤珣跟前,“胤王,都是四喜的过失,求您千万不要打公主,她刚小产过受不住那二十杖的……” “这二十杖,我燕纱凌受得起。” 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头,唐千夙趴在了那张杖训的长椅上。 长椅就摆在海棠树下。 就在埋着花小唐那片土地的前方。 粉色的花瓣从树梢飘落下来。 她看着花胤珣。 “从进宫那日起,燕纱凌自认疏忽礼法,尊卑不细,包庇家仆,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多谢殿下今日教诲。” 花胤珣记得那日花小唐离开她的时候,她鲜血染红了整张床,他不怕血,却那么害怕看到她的血。 那俏挺挺的小臀部,他自己从来不舍得真的打,二十杖,二十杖…… “十三哥哥,求你不要责罚燕姐姐,她没有错,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花胤珣没有看南蝶鸳,唐千夙也没有。 他们两人对望着。 花胤珣,你今日若下不去手,那就说明你舍不得?你在撒谎,你撒谎。若你下得了手,这二十杖正好让我清醒一些。 花胤珣背在身后的手紧握。 就算唐千夙承受疼痛的能力非人一般,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在她身上留下自己制造的伤害…… 现在说这些不免虚伪。 她身上的疼痛全来自与他。 “落杖。” …… ……“千夙,你跟别人也会像跟我这么好吗?” ……“不会,我就跟你才这么好。” …… ……我唐千夙对天起誓,今日与花十三结义金兰,我为幼弟,他为长兄,以后若有健全之躯,定让他云游四海无拘无束,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有悖誓言,魂飞魄散。 ……我花十三对天起誓,今日与唐千夙结义金兰,我为长兄,他为幼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悖誓言,天诛地灭。 …… “公主,不要啊!公主!”四喜哭喊着,“求殿下开恩,殿下开恩……” 一杖落下。 树上飘下了粉红的海棠。 一杖再下。 白雪之中两位少年追逐奔跑。 一杖一杖…… 过往的时光啊。 说了生死度外,不离不弃的誓言,到底是谁选择了背叛? 一根乌骨簪,从她袖子里掉在了地上,掉在了花瓣里。 ……“十三哥要买发簪?” ……“嗯,给你。” 唐千夙伸手去捡…… 花胤珣,说好了的死之前要狠狠相爱,即便你是因为爱我而离开,但你背叛了我。 乌骨簪,一折两断。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新人笑旧人哭 叮的一声。 那根乌骨发簪折断的部分被弹飞起来,正好划过了花胤珣的脸颊,在他肃然的脸上划破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他动也不动。 脸上的伤口比起心上的疼痛,不过只轻如一阵风。 二十杖,每一杖打在她身上,就像是打在他心里,他一点点沉沦,她却一点点清醒。 或许她们就是把爱看得太执着,在一起的人总害怕离开了伤感,其实欣然接受,不过只是需要时间来消除习惯。 又或许,人爱上的不是某个人,而是爱上跟他在一起的时光罢了。 可是,或许不过只是或许。 二十杖之后。 四喜已经哭得声音嘶哑,唐千夙忽而有些羡慕起四喜来,能哭得彻底的人,至少心里不会积压太多悲愁。 在四喜的搀扶之下,她站了起来。 从花胤珣身边走了过去。 几片粉色的海棠,从她身上落下,幽幽从两人之间飘过。 终于他们还是走在命运的轨道之中,没能挣脱…… 放开吧,若是花胤珣执意要娶南蝶鸳,她便彻底离开他。 唐千夙曾这样下定决心过。 只是如今看来,花胤珣并没有打醒她,下定的决心总被“在他真的娶亲之前,他还有可能回到她的身边”这样的希望动摇。 明天就是他与南蝶鸳的婚期。 她包袱都已经收拾妥当,但她再次踏上了西宫的后院。 后院除了有一株她最喜欢的海棠之外,还有那一座兰亭。 他们成亲时,宴请师兄弟们的地方。花胤珣当时虽然很气她,却把九重门她所认识的师兄弟都叫过来吃喜酒。 他那个人啊,就算别扭的时候,也未能对她真的下过狠心。当初他的动摇是不是就如同现在的她? 正想着,兰亭入口处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唐千夙的思绪,她本能的抬眼望去。 只见花胤珣牵着南蝶鸳的手从桥上走来,亲昵地靠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她羞红了脸,脆声甜笑着。 他再抬起她的下巴,细心的拉拢她的狐裘,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就怕她会冷着了似的。 这都四月天了,不至于冷着吧? 那是演戏,那只是演戏……事实并非她所看见的那样,他们只是在演戏……可唐千夙下意识地躲到了那株海棠树下…… 花胤珣身后跟着他们的是那些才道喜的黄皇亲贵族贵公子们,他们一路吹捧恭维着花胤珣与南蝶鸳。 “真没想到铁骨铮铮的胤王还有如此柔情一面,胤王妃可真要遭所有女人嫉妒了。” “九重门首座的女儿,身上果然有一股灵气。胤王的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 唐千夙闻言嘴角自嘲一笑。 她是不如南蝶鸳如此被其与厚望。 毕竟当初花胤珣娶她的时候只是纳妾。当初他赌气,所有婚礼仪式从简。两人中间倒是有过一段蜜月期,但他忙着寻找北宫长离,所以相聚的时间并不长。 再加上后来,她怀孕时,宫里有很多不好的传言,再后来孩子没了…… 而如今花胤珣带着有快三个月身孕的南蝶鸳回宫。 南蝶鸳,那是九重门首座的女儿,身份地位不必燕纱凌差。 更重要的,花胤珣这次是娶妻,真正西宫的女主人,胤王王妃。 在大伙儿的眼里,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看南蝶鸳的眼睛充满了羡慕与恭维,而看她这个过气的姬妾自然也多了几分嘲讽与同情。 男人不过喜新厌。 只是新的用着用着也会旧,再有新的,他还是会忘了旧的。 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见到旧人哭? 兰亭内的长桌上,摆着瓷盘瓷碗,乌木镶银箸,那些都能称得上无价之宝。平日嫌少用到,她被迎娶进来那会儿,那不曾使用。 花胤珣进了兰亭,没有直接走到主座,而是回头伸出宽厚的大手,牵着一只白嫩的小手,带着年轻貌美的南蝶鸳一同坐在绣垫上。 奴仆们瞧见殿下入座,全都不敢怠慢,立刻从厨房里端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一道道搁上桌,美酒与佳肴,小宴席上也格外热闹起来。 以前花胤珣特别不喜欢与这些趋炎附势的人打交道,如今却身处其中,对应自如。 他不是不会应酬只是以前不屑。所以这就是他现在所说想要的简单生活? 她就站在那株海棠树下,看着花胤珣偏头问蝶鸳。 “吃虾吗?” 温柔醇厚的嗓音,仿佛就是他曾经用来对她嘘寒问暖的体贴殷勤。 南蝶鸳红着脸,轻轻摇头。 “不吃。” “怎么不吃?” “要剥壳,怕脏了手。” “挑食。”花胤珣靠近那张红润小脸,“那你想吃什么?” 南蝶鸳指了前面那盘大闸蟹。 花胤珣看了一眼,微微一愣,随后笑道:“那个不行,孕妇不能吃蟹。” 唐千夙忽而抬起视线来,眼前的花瓣飘飘悠悠而过。 她怀孕的时候没有壬辰反应,就是胃口大开,半夜饿了推醒身旁的花胤珣:“你闺女饿了。” 花胤珣侧过身抱住她,声音还没全醒:“闺女说想吃什么?” “我白天听四喜说来着,这个季节还有人送了海鲜过来。” 花胤珣立刻全醒了,瞪着她说:“孕妇不能吃蟹。” “我有没说要吃蟹,别的不行嘛?” “行。”他亲了她一口坐起来穿衣服,“唐小四你这么能吃,能不能有点出息,长胖一些?” 只是花胤珣你,可曾记得你蹭说过雷同的话,可能记得那个同样被你喂养过的,还来不及与你见面的花小唐。 唐千夙摇了摇头,摸了摸身下那片泥土。 花小唐,小孩子不许不乖乱生气,你的父亲也曾真的,很爱很爱过你。 心里安抚着泥土里的花小唐,耳朵里却听进去了他们那些会让她的过往,变得可悲的话语。 南蝶鸳咕哝了一句,娇气地问:“那我到底能吃什么?” “给你夹块鱼好不好?” “鱼太多刺。” “本王给你挑。” “好,为了他……”南蝶鸳双手轻覆着小腹,神态更羞了些。“我就吃鱼吧。” 胤珣点头,也伸手也覆着她的小腹,两人相视一笑。 唐千夙仰头望着树梢上开得烂漫的花,抬手覆上了眼睛。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海棠树一树浪漫,未必只为她。不管她开心或不开心,它依旧花开花落。 花胤珣也如此,是吗? …… ……“十三哥哥,若是给你选你想做什么?人飞鸟禽兽?” ……“你想做禽兽?” ……“呵呵……有时候人还不如禽兽呢。”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一朵花,春天开放,冬天枯萎,不管有没有人欣赏,兴衰不患,荣辱不惊。” ……“我要做一只飞鸟,云游四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 兴衰不患,荣辱不惊? 言语所能到达的境界,人的心却只能望尘莫及。 他对另一个女人微笑。 他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 他温柔的注视着另一个女人。 这也是在演戏吗? 那些曾是专属于她的温柔、宠爱、呵护,如今都已全部易主。 在突然之间,在她失去了骨肉之后…… 温热的水雾弥漫在眼中,热烫的泪水烧灼着她的眼。她非要用尽力气,捏紧双手,直到指尖都陷入掌心,才能忍住不落泪。 不管是不是演戏,明天他就要娶妻了。 她应该做的就是明日将他的婚礼搅得天翻地覆,若是他们还有很多时间的话,她必然会这么做。 只是……唐千夙忽而笑了。 花胤珣,但愿你以后都不后悔,但愿你以后过得幸福。 她站了起来。 正准备离开。 回头的南蝶鸳看到了她的裙摆,心中一慌,叫了一声:“燕姐姐。”猛然站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被斩断的海棠 众人也立刻朝着南蝶鸳的视线望去。 花胤珣牙关一紧,许久才回过头去,看到那如青竹一般挺直的背影,站在海棠树下。 风吹着她的发,她的衣裳,花瓣落了一地。 去或留,她还没想清楚。朱薰儿却从前方走了出来,叫了一声:“凌姬,我正要给大伙儿送酒,不如凌姬也一起过去吧。” 她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好。” 唐千夙转过身,朝着筵席那走去。挺起的胸膛,堂堂正正。因为她没有亏欠。 当着花胤珣的面,那些公子爷们不敢说什么,眼睛里都是一种同情与嘲讽。却客气得体得出声行礼。 “凌姬安好,请入座。” 所以说,言语所能达到的境界,人心很多时候都无法到达。 唐千夙坐下来,花胤珣对下人说了一声:“元宝,给凌姬添酒。” 唐千夙看着花胤珣,缓声道:“元宝,这酒不够烈,给本宫取一坛梦回。” …… ……“十三哥,锦城的梦回酒,这个好喝?” ……“这酒性寒,清冽,回醇……可好喝?” ……“入口比较烈微苦,回味特别甘醇,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口,就是为了那香气。” ……“所以它叫梦回。” …… “传言燕七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气魄非凡,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些人不知道梦回的意义,在那虚无的吹捧。 唐千夙垂下眼睫,嘴角一弯。 以前不大懂,为何有些人听到某一首歌会停下来,有些人看到一个街角会落泪,如今明白,一首歌一个人,一个街角一个故事。 一杯梦回,一生醉。 南蝶鸳舀了一碗汤,轻盈的起身,走到唐千夙面前。 “燕姐姐,喝酒伤身,请先喝碗汤。”她双手端着热汤,捧到唐千夙面前。 又有人羡慕说道:“胤王可真有福气,一妻恭顺谦和,一妻豪爽大气。” 豪爽大气? 唐千夙看着南蝶鸳的腰腹那处,想到花胤珣第一次碰触她怀着花小唐的肚子的模样,想到他也会那样对待南蝶鸳,也会用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听这个孩子的心跳声…… 心中忽而闪过一丝疯狂的绝望,她无法抬手,更无法去接那碗汤,就连唇畔的微笑,都岌岌可危。 “姐姐,汤得要趁热喝才行啊!” 南蝶鸳无辜而温柔笑着,将那碗汤捧得更近了些。 人们都在注视着她们。 唐千夙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接那碗汤。指尖才刚碰着碗,那碗汤陡然翻倒。 “啊!”南蝶鸳发出一声轻呼。 热汤淋湿了两个人的衣裙。 南蝶鸳缩手倒退几步,左手紧握着右手的指尖,露出痛苦的表情,娇小的身躯轻晃着,仿佛就要跌倒。 唐千夙本能伸手要去扶她,但最后什么都没做。 “你在做什么?”带着怒意的指责如鞭子般抽来。 花胤珣推开她匆忙跨步上前,将瑟缩的南蝶鸳拥入怀。 “十三哥哥……”南蝶鸳轻唤一声,偎在他怀里,微微仰起圆润诱人的下颚,双眼眨了眨,似有泪光。 十三哥哥…… 唐千夙嘴角再次勾起,这呼唤一样谁都能叫。 “伤着哪里吗?”花胤珣表情担忧,“可烫着孩子了?” “没有,只是我稍微烫着了。” “我看看。” 南蝶鸳伸出右手,娇嫩的指尖有些微红。 花胤珣握着她的手,仔细的端详着,仿佛烫伤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他的心。然后他抬起头来,注视着唐千夙,眼里满是责备。 整个兰亭陡然安静,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静默不语,瞧着这一幕景象。只剩下满树的海棠花,在不知人情世故的飘零。 果然兴衰不患,荣辱不惊。 唐千夙学着草木的样子,不患不惊,矗立而站,不卑不亢。 花胤珣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燕纱凌,你非要伤了这孩子你才罢休?” 众人都知道凌姬前不久早产了,胤王却在之后带着一个孕妇回来,要立为妃,凌姬能受得了吗?皇宫后院,哪个女人不心狠手辣? 众人的沉默与注视,以及花胤珣眼里的指责,仿佛利刃一般,残忍的戳刺着唐千夙。 她仿佛听见了,海棠树下,传来一阵一阵婴儿的哭声。 花小唐,乖一点的孩子才会被人喜欢呢。 元宝抱着一坛梦回过来,才发现事情好像不大对劲,正要退回去。 唐千夙却伸手抓住了那坛酒,抱在胸前,右手启坛,嘣的一声,将盖子一丢,捧起酒坛来。 看着花胤珣,仰头咕噜咕噜喝下。 酒从她唇角溢出,酒流满了她的脸,酒灼烧着她的心。 喝完将酒坛子啪叽摔在地上。走到他面前:“花胤珣,我最后问你一遍,选我还是她?” 众人倒抽一口气,这燕七公主果然脾气大得很啊,以前就曾逼过花胤珣娶她,如今又逼花胤珣不能娶别人? 果真是个烈火一样的性格。 但以前她那性子惹怒了花胤珣,不是被打下山崖了嘛?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人最终又搅和在了一起,最终还是落到这样的结果。 花胤珣该不会这次又要把她怎么地的吧? 花胤珣此刻心中根本就没有旁观的人,看着唐千夙许久,冷声道。 “明日,本王与南蝶鸳大婚。” 唐千夙忽而抽出了银魂剑,众人吓得瞠目结舌,有往后跑的,有立刻拿出剑护住花胤珣的。 唐千夙身上的力焰猛然烧起,白色的灵力充满了银魂剑,手一扬。 众人要上前制止唐千夙。 花胤珣张开双臂阻止。 唐千夙挥下银魂剑。 站在远处的朱薰儿却飞身向前,长剑破空一把划过的唐千夙的背后。 同时银魂扫出的一道剑流往海棠树的方向飞射。 “!” 花胤珣瞳孔睁大,看着一道血注从唐千夙的后bei飞射而出。 四喜与严雷此时才赶到,严雷上前制止了朱薰儿。 花胤珣脸上是肃杀之气。 朱薰儿惊恐道:“十三师兄,我只是以为她会伤了你……我不知道,不知道……” “公主,公主!”四喜扶住了唐千夙。“快,快请御医!” 唐千夙眼睛里有一道血红的光芒闪过,她笑了笑。 忽而传来嗡的一声。 一旁的那株海棠树干一震,错位,在花胤珣的眼睛里慢慢倒了下来。切口平整,庞大的树冠扣在了埋葬花小唐的地方…… 唐千夙身上慢慢燃起红色的光焰,白色的灵力已经退却,她推开四喜,转过身走向倒下那株海棠。 鲜血染红了她的背。 站在海棠树之前,看着那满地的花枝…… …… ……“千夙,你是我的妻子,从此之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十三哥,从此以我与你生亦同生。” ……“死亦同死。” ……“患难与共。” ……“至死不渝。” ……“娶妻只娶唐千夙。” ……“嫁人只嫁花胤珣。” …… 唐千夙面无表情,再次抬起手中的银魂剑,挥斩。 满地花分散。 他偷偷吻过,那个抱着书卷在海棠树下睡着的少年,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如今,心脏依然快要跳出来,却不是悸动敏感,而是悲痛绝望。 如同现在那个背影一样。 别人或许没注意看,但花胤珣看到了她背后一道长长的伤口,慢慢被红色的逆鳞填满。 听严雷说,在她耗尽所有力气的时候,身上起了一层保护麟,开始的时候是白色的,太过深重的伤害就会变成红色。 原来这世上,能一下将她伤到深处的人,一直是他。 “哎呦,胤王这儿好热闹。”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让此刻压抑的气氛被打乱。 众人望去。 银发锦袍,可不正是那风华绝代的千夜帝国的夜帝?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纸被休书 来的人确实就是凤绯夜。 刚才还在看家庭剧,看小后宫女人斗争的客人们,看到凤绯夜之后又陷入了另外一种的惊艳之中。 这人,高贵,华丽。慵懒的姿态之中,又带着几分狡黠。 或许许久之前,曾有人被这个男人的美貌所迷惑,心中不自觉产生一种想要亵渎的邪念。但多年过去之后,知道他手腕的人,绝对不敢碰这个如同蛇蝎一样的绝色男人。 凤绯夜看着这场景,笑了笑:“多美的海棠,居然就这么被砍到了,不过砍了也好……” 多年之前,他看到花胤珣与唐千夙在海棠树下亲昵的画面,也曾徒手推断过一株。 他目光看着唐千夙的背后,笔直走了过去。 那红色的鳞片,他看得见了。 虽然只是一道,比起狼牙山上他看到那个支离破碎的模样好了些,但依旧让他心痛无比。 他站到了她身旁,轻声道:“你不是向来最洒脱?背叛过你的,不会给予原谅。花胤珣他背叛了你。” 没想到这个孩子,真的会让曾经他如何都拆不散的两个人,变成了今日的模样。虽然心疼这样的唐千夙,但是却也有意思正中下怀的得逞。 有人失去机会,那就有人得到机会。 是,背叛她的人,从来不曾得到过原谅,比如宋子谦,比如凤绯夜。唐千夙看也没看凤绯夜一眼,将手中的银魂剑哐啷一丢。 就算她离开了花胤珣,但也绝对不会选择凤绯夜。 故意投入一个男人的怀抱,去激起他的嫉妒,她不屑用。她也知道,此刻的花胤珣连她身上的伤都不顾,又如何会对她使用的嫉妒伎俩动摇? 只是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当自己的孤单的守候,居然找不到可以倾述与投靠的朋友。 她所有的感情都太孤独一掷,一旦失去,一无所有。 太过信任依赖,会受伤。 太过独立自主,还是会受伤。 人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证明哪条路才是正确的选择?还是,人的一生要一只在寻找这条路的路上奔走。 到底有没有真正无拘无束,自由快乐的生活? 枷锁何时才能从她身上卸下? 回到寝殿,四喜给她上了药,包扎上背后的伤口,哭着一边说:“公主,您放心,总有一日你一定会重新得到殿下的宠爱,到时候,绝对不能放过南蝶鸳,也不能放过那个朱薰儿……” 唐千夙垂下眼睫,嘴角连笑容都勾不起来。 四喜还想让她重新博取花胤珣的宠爱?如同那些后宫的女人一样? 她拉住了衣领,系上细带,表面镇定,做法的决绝的人,手指却微微颤抖。 怎么?唐千夙,想要妥协吗? 按四喜说的,东山再起,争宠斗艳就为了拨回花胤珣的宠爱? 居然心中还真有那么一丝丝不甘心,想着也许应该这么做。 门外有了求见的声音。 管事的宫女掌事如月与管事王守进屋,两人一脸尴尬,目光闪烁地来到她跟前,跪了下来。 “叩见凌姬……那个……” 站在门外的宫女,手里捧着红绸,红灯笼,还有红囍字。 唐千夙目光一暗,随后摇了摇头,笑了。 她一直睡在花胤珣的寝殿,以前没有正妻王妃,她理所当然地一直在那住着。现在胤王要娶妻,立王妃了,她当然得把正殿给让出去。 这是礼俗。 “四喜,把行礼带上。” “凌姬,东厢房已经给您收拾妥当,布置得很舒适,定也能住的安心。”西宫的下人们,喜欢这样落拓大气,决策起事情来丝毫不输给男子的女主子。 如月也立刻说道:“凌姬,奴婢这就立刻带您前去东厢房,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奴婢立刻给您换上满意的。” “好。”唐千夙也没为难那些下人们,“不过我自己去便可,你们且忙着。” 她跨出了高高的门槛,看到凤绯夜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忽而有些愤懑他那样的眼神,他仿佛再看一个被赶出去的女人。可何尝她又不是?还是连人带行李被丢出去那样的感觉。 自己现在是有多可怜可悲可笑? 可就算再如此,也轮不到你凤绯夜看笑话。原本不想去东厢房的她,反而向着东厢房走去。 九重门来了许多贵宾,除了南蝶鸳的家人之外,掌门、庄使、堂主等等都来了。西宫热热闹闹了一夜。 唐千夙拿着笔,对着空白的纸坐了一夜。 直到天亮了。 喜庆的锣鼓敲响了婚礼的前奏,丝竹管弦响彻云霄。 唐千夙终于在白纸之上写下了“被休书”三个字。 东越燕皇大帝十七代孙,东越国十六代君第七女燕纱凌,嫁入西岐之后,秉性跋扈,不容其他妻室,怠慢生育职责,特立此被休书,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立书人,燕纱凌 休妻人, 立书人后边的名字,按上了她的指印。 休妻人后边留着的是一片空白,到时候会是花胤珣的名字与指印。 然后他们的一切就此终止。 唐千夙看着镜子里的木然的自己,笑了笑,摘下了头上的饰物,解下了女子的发髻,擦掉了脸上的妆容。 何时开始,即便悲伤也还记得浓妆淡抹?一个失宠却时刻想着重新得宠的女人心思。 可笑了点,可悲了点。 他若要,不需描眉点胭脂。他若不要,哪怕描他最爱的红妆,也感动不了他的心。 盘上了一个男儿髻,脸上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少年郎的模样。曾几何时眼中多了幽怨与委屈? 唐千夙走到了寝殿正殿的门口,元宝给花胤珣戴上了串着玉的红腰带。为了打破室内的沉默,他伺候完笑着说: “胤王果然身姿卓绝,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花胤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到了镜子里的唐千夙。镜子中的他,一身红袍新郎服。 镜子中的她,一身素蓝的衣裳。 终不是那日她与他喜袍红装,对镜成双。 “凌……凌姬!”元宝显然被她吓到了,看着花胤珣一脸无措。 花胤珣摆手,他连忙退了下去,然后转身面朝唐千夙:“何事?” 原来这就是十二章礼服,是皇族之内最高礼仪的礼服,上头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纹章。 通常都是在皇帝、皇子立位加冕,或娶正妻之时所穿。 皇子娶妻,穿的是玄衣十二章,腰上配大带,坠之与玄玉。 有诗说,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今日的花胤珣挺拔的身躯上就是这样的玄衣红袍,她与他成亲那日也没仔细看过,今日却看得仔细了。 这人好看。 真的很好看。 “花胤珣,恭喜你。” 今日,她是唐小四的模样。 带着感应戒指的手指微微痉挛,他垂下眼睫,语调冰冷:“时辰快到了,本王今日无法让你耽搁行程。” “不会耽搁多少时间,给你。”一个小卷轴递了过去,“签个字就行。” 花胤珣手指轻卷,接过了卷轴,打开。 被休书三个字,如刺扎入他的眼球,他捏了那卷轴许久,问了一声:“日后可有去处?” 唐千夙眼眶忽而发酸。 “天涯之大,何处不是家?” “去哪儿?” 唐千夙看着他,没回答。他还想问,却知道问了她也不答。 “好,既然你心意已决……”他走到书案前。 这个书桌他们曾一起举案齐眉…… “好。”他又说了一声,持起了笔,沾了墨水,在休妻人后边写上,花胤珣…… …… ……“千夙,你是我的妻子,从此之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 ……“十三哥,从此以我与你生亦同生。” ……“死亦同死。” ……“患难与共。” ……“娶妻只娶唐千夙。” ……“嫁人只嫁花胤珣。” …… 花胤珣在自己的名字后边,印上了自己的手印。然后把休书递给了她。目光干涸冷漠。 唐千夙接过,笑了笑,嘴巴张了张要说些什么。 “胤王,时辰到了,该去接新娘了。”王守不知情,在外头说了一声。 唐千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拿着那卷休书,转身离去。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离别的笙箫 门外的锣鼓喜庆的敲打,大红灯笼高高挂,唐千夙的背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她以走远,胸口依旧钝痛,他仿佛又听见了她叫他。 十三哥,十三哥哥,胤珣,花胤珣…… 他却踏上了休了她之后迎亲的道路。 他的迎亲队伍从她身边走过去,男儿装的他微微欠身礼让,仿佛就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宫中侍卫。 不抬头,不观望,不道贺,不挽留。 迎亲的队伍长又长,新娘的花轿娇而艳,朝着金碧辉煌的泰安宫前进,准备迎接隆重的朝拜。 花胤珣坐在马上,却看不清前方那道路,听不见笙箫。 耳朵里传来的是,那日唐千夙用红盖头将他罩住时,唱的那首民谣: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啊 从此后你 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啊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 红红的高粱酒呀嘿 …… 那个在落日广场上,义愤填膺的纨绔小少年。 那个在北山之上,偷走他衣服的采花小贼。 那个在落花之下,说要让他富有四海无拘无束的唐千夙。 那个被他扑倒在雪地之上,说只待他好的小四儿。 那个抱着他,说要给他生儿育女的妻子…… 花胤珣忽而笑了,眼睛里却崩裂了无数的悲伤,无以回报的遗憾,就只能将遗忘送给她们。 千夙,孩子,忘了曾经所有的悲伤,逃脱命运,开始新的生活吧…… 唐千夙、严雷与四喜骑着马出了西岐宫。 早已经听不到身后的锣鼓笙箫,但唐千夙却像逃亡一样,马不停蹄地往城外赶。 严雷上前说了许多次:“师弟,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能这么奔波!” 唐千夙停了下来,离锦城已经挺远。 “没事,四喜,给我一些水。” 就是心脏很热,浑身都很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能将冰雪融化的身体状态上去了。 四喜给她递了水。 唐千夙喝了两口。 砰——砰——砰—— 遥远的天边忽而炸开了烟火,那是西岐皇宫的方向,风妃仪式即将落幕。 四喜与严雷也都抽了马绳,回头抬头看着天上。 噗通 身后忽而传来声响,两人同时回过头去。 “公主!” “师弟!” 唐千夙从马上倒了下去。 两人赶紧下马查看。 四喜扶着主人的时候惊声叫道:“好烫的身体!” 严雷摸了一下也倒抽一口气,连忙去看她的手背是不是有红麟,他以为是她兽化了,但并没有。 这体温也不像是普通的发热,因为温度实在太高,已经非常烫手。 “快扶师弟上马!” “去哪儿找大夫?”公主的身体向来挺好,就是最近老不好,都怪那个花胤珣。 唐千夙这毛病可不是所有大夫都能看,之前在军营的时候也试过。 现在又出这样的状况,万一兽化了,被人发现还被当成是宿兽给上交官府也不一定。 眼下,离西岐宫最近…… “实在不行,回西岐宫。” “回宫?”四喜想了想,“可是公主不会想让花胤珣看到她这样的……” 严雷也知道唐千夙要强,而且他们两人现在闹成这样,可是…… “还有其他办法吗?是救她重要还是别的?” 也许,眼下最近的还就是花胤珣那边。他总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两人正准备扶人上马。 四周传来了马蹄声,昏暗的傍晚亮起了火把的光芒,周围来了不少人。而马车上下来的人,一头银发…… “凤绯夜!”严雷大喝一声。 凤绯夜笔直朝着唐千夙这个方向走来,伸手摸了摸她脉门,严雷恼火地要将他推开,凤绯夜身后立刻飞射出一个火莲藤,将严雷捆绑住。 “凤绯夜,你要是感动我师弟,我杀了你!你别拿你的脏手动她!” 凤绯夜却伸手摸向了她的背后,逆鳞没有消失。 她的身体恢复得特别差,显然已经达到了某种承受的极限。 “凤绯夜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没资格碰她……” 凤绯夜已经将唐千夙包了起来,他站在严雷面前说道:“她身上的驭雪丹已碎,不想让她出事安静跟着。” 说着立刻把她抱入了马车之内。 唐千夙曾一度不能控制火灵术,因为体内藏着巨大的热量,在九重门时凤绯夜曾把一颗驭雪丹过度到她体内。 严雷身上的火莲藤自动破碎解开了,他看着凤绯夜的背影,牙关一紧跟了上去。他依旧恨凤绯夜入骨,但这人也确曾救过唐千夙无数遍。 或许,除了花胤珣之外,这个人才是最能救唐千夙的人。 锦城的上空,烟火灿烂。 西岐皇宫大内热闹非凡。 一辆马车与数十骑乘骑快速离开了锦城。 西岐宫宴会之上高朋满座。花胤珣坐在其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罗武快速穿过人群,走到了他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殿下,夜帝已经接走了凌姬,此刻已经出了锦城。” “然后。” “已经按殿下指示,尾随清扫了九重门的人。夜帝的人马布置在中州之外,很快便有会所接应。” 果然九重门的人不肯罢休。 花胤珣看向九重门那些来吃喜酒的人,这些人虽然表面是来喝喜酒的,但是私底下却没有丝毫放松对唐千夙的警惕。 花胤珣不动声色,与前来敬酒的人碰杯,饮下。 喜宴闹到了深夜,花胤珣便回了寝殿。 笙歌过后,西宫终于陷入了冷寂。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说了一声:“师父是要护送本王到哪儿?” 过了一会儿,蓝修从他背后站了出来:“怕殿下喝多了,所以……” “所以想跟着入洞房?”花胤珣声音冷淡。 “殿下真爱说笑……” “所以你跟着本王是听笑话来的嘛?” 话里带着冰刺,蓝修也没打算再遮掩:“我只是觉得,殿下并不单单是为了成亲。” “所以你们也没单单是来喝酒?” “确实如此,不过看来殿下知道的比我们所想得要多。” 他们派去跟踪唐千夙的人,都被杀了。 “为何是本王知道的多而不是你们隐瞒得多?”花胤珣话语冰冷,并没有打算与他正面交谈。 蓝修却单刀直入。 “我知道,是殿下让凤绯夜将唐千夙接走。” 唐千夙现在的力量最弱,是最佳的下手时期,本以为脱离的花胤珣的保护圈,他们就能下手。只可惜,又让凤绯夜将人带走。 “她现在被谁带走都与本王无关,或许应该让你知道,本王与她已经没有瓜葛。” “这已经不是又无瓜葛的事。” “为什么?”花胤珣眼睛一眯,咬牙说道,“因为孩子已经没有了,所以她就必须死对吗?” 蓝修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花胤珣愤怒说道:“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与孩子有生死劫的?” “……开始就知道。” “所以你就跟她说,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是不是?是不是?” 可怜的那丫头把所有最坏的结果,都自己揽上了。 蓝修说道:“那只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应该做出的选择罢了。” “本王求过你帮我保住那孩子跟她……” 花胤珣呼吸颤抖,不再继续说下去,也说不下去。 他亲手杀了他的孩子,他亲手捏碎了她的心。 无话可说了,他很所有的人包括自己! 花胤珣目光凶狠,嘴角冷冷一勾。 “是不是除了我的命其他人的都不重要?” 可他已经失去了,比他生命更珍贵的两个人。他从不求富贵,不求权势,不求天下,只想守着他们安稳,可终归他没守住。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道?你们要拥护的一切我会一点点摧毁……”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生死抉择 花胤珣说完,轰隆一声,天上忽而翻涌起一阵巨雷。紧接着一道闪电从天边闪过,似是要割裂天幕。 又是轰隆一声怒雷。 昏暗的天边,涌起滚滚乌云。 这些黑暗,仿佛就是从那道闪电的裂痕之中涌出来,在天边遮蔽出一层更深重黑暗。 这似乎不过是入夏之后的雷雨前兆,但隐约又预示着某些不详的预兆。 蓝修看着天边诡异的闪电鸣雷,说道:“殿下,千年禁在即,魔物横行,殿下只有放下执念才能达到更高的界层。” 更高的界层? 他们所谓真正的他,对他而言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雪亮的闪电在花胤珣的脸上,找出的冰冷的轮廓。 “蓝修,九世之前我的力量有多强大?” “天界第一人,莫过于二殿下。” “天界第一人?”花胤珣嘴角一勾,“既然如此强大,终究落得个九世轮回才能重返真身的下场?” “这……”蓝修没有回答,“命数天定不可违,殿下乃是为天下苍生斩妖除魔的仙神,寄众望于一身。” “天下苍生?”他连自己的妻儿都守不住,又如何守得天下苍生,“所以,今日喜宴,九重门掌门到位,首座到位,所有仙籍的九重门弟子都到位,不单单是为了喝本王的喜酒吧?” “即日起由我等暂时守护殿下,明日殿下必须启程回九重门。” 看来时候快到了呢。 花胤珣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睨了蓝修一眼:“好,本王倒是也想看看,到底所谓的真身是否有可以支配自己命运的力量。” 说完他转身离去。 他虽然这么说,但蓝修听了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多出了一些不安。 高安道此时疾步跑了进来:“蓝修大人,中州之外聚集了大量的兵马,我们安排的人没能将唐千夙等人拦下。” 蓝修说:“是凤绯夜将人带走,极有可能是赶往千夜国的方向。唐千夙的力量已经非常弱,必须尽快将她处置掉。再者天帝有令,尽快将殿下带回九重门,进入仙道门。” 高安道:“天帝之意要是提前让殿下飞升?” “殿下心中执念太重,封印在九重天的神格出现了很不稳定的状态,强行飞升比自行飞升更紧迫。” 神格是天界仙神仙骨慧根之源。 人类、妖魔、仙神都有元神,但区别在于,人类在元神的基础上产生灵格,灵格决定人类灵力的大小。 妖魔具备魔格,魔格越强者,魔煞越强,力量越大。相对应仙神则具备神格,神格越强大仙骨慧根越纯粹,法力越强大。 原本,花胤珣是要经过九世轮回,不断净化仙骨慧根,最终自行冲破神格的封印,获得羽化飞仙的资格。 但如今,他的神格出现了问题,必须强行将神格注入他的身体之内 “属下得令。”高安道应答。 而此时的凤绯夜与严雷,刚刚避开了一场追杀,正在逃亡的路上。 严雷的信竹咕咚响起。 他将信竹打开一看,立即策马回到马车旁说道,让马车听了下来,他掀开了马车的门帘说道。 “凤绯夜,十三殿下来信,让你莫要赶回千夜国。” “这个朕明白。” 他们知道他带走了唐千夙,必然会沿途追到千夜国,这样很容易就暴露了他们的去向。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带唐千夙去无月岛的。 那是真正的他的故乡。 “十三殿下让你去……忘川。” “……什么?” 忘川?!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方位,但殿下信中所言就是让你去忘川!” 严雷是西岐人,在千夜国打过仗,走过的地方很多,但他确实不知道忘川是什么地方。 可看凤绯夜那表情,他似乎知道。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吓成这样?” 凤绯夜在惊讶的状态之中,陷入了沉思。慢慢的,他目光转向了唐千夙血色全无的脸上。 为什么以她的力量,在北宫长离的式神面前毫无反击之力,必然是被契约所牵绊。所以,当初她有目的性地接近花胤珣,是因为花胤珣。 要摆脱契约,必然要有法则咒。 所以……是忘川咒吗? “你先退下。” 凤绯夜声音有些僵硬,不像平时的模样。形势迫在眉睫,严雷也不与他唱反调,放下了车帘。 公子,你不至于做到这份儿上吧? 他嘴角微微抽搐,拉开了唐千夙的衣襟。 锁骨下方左边靠近心脏的位置的皮肉之上,刺绣一朵艳红的彼岸花。花虽然很美,但是一针一咒怨,唐千夙你都是怎么忍下来的? 因为花胤珣而刺下的吗? 好嫉妒。 他将昏迷不醒的唐千夙抱入怀中,深深抱住。 太嫉妒了…… 嫉妒的心发狂,又心疼她得要死。 不走忘川的忘川咒会反噬,她必然知道。而且如果,北宫长离硬是要强行触动契约,那么忘川咒将会直接将她的魂魄送到彼岸,永不返还。 这是万劫不复的毁灭,她必然也知道,但却义无反顾呆在了花胤珣身旁。 唐千夙你为了他,居然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他以为花胤珣与她分开不过是因为孩子的事,他还纳闷花胤珣为何给他写信说带走唐千夙。 看来是花胤珣知道唐千夙身上的忘川咒,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唐千夙牵制了北宫长离,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就不能轻易操纵她去伤害花胤珣。 同样也牵制了花胤珣,因为花胤珣若是杀了北宫长离,唐千夙也必然会跟着魂飞魄散。 所以花胤珣利用孩子为理由,将她 所以花胤珣已经走投无路了 花胤珣,凭什么是你安排我们走到一块儿! 可现在他让他带她去忘川? 忘川咒除了能牵制契约之外,一旦去了忘川,唐千夙与他之间的所有记忆都会被斩断,一干二净。 这对于他凤绯夜来说,无非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可居然如此不甘心。 不甘心她为了花胤珣这样的付出,更不甘心花胤珣这样的退出。 可若不去忘川,如何拔出她身前的九百九十九根刺?若是北宫长离启动契约,那必然会将她摧毁。 所以,他剩下的选择,最终还是将她带到忘川。 这也是花胤珣想要的结果吗? 也许,花胤珣也没想过要走到这一步,不然他从一开始就不单单说,让他将唐千夙带走,而是让他将她带入忘川。 或许,他心中还留着一丝希望,所以不敢忘记彼此。 今日给严雷这样的提示,是否表示他已经走投无路。 花胤珣到底是怎样的身份? 逼得他走投无路的除了北宫长离还有什么人。 凤绯夜将怀中的人揽紧了一些,他现在没有时间去一一验证他的推断,虽然不想让花胤珣给他之路,但现在似乎能走的就是这样一条路。 忘川。 “严雷,穆河。”凤绯夜喊了一声。 严雷与穆河已经来到马车旁边待命。 “你们现在与我一道前往忘川。四喜,你暂时充当一下你家公主。王莽你带两百精兵护送四喜,尽量避开大道赶回千夜国。胤王的人会一路跟随。剩余三百人,两人坐于马车之上,假装另一只队伍朝小道赶会千夜国。” 这是要做出真假队伍的幌子,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让其以为其中有一组人马必然是真的。如此能更好掩护真的唐千夙离开。 “是。” 凤绯夜与严雷等人立刻连夜出发。 严雷不知道忘川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只知道他们一直往北茫方向,经过了几个白天黑夜,来到一个夜色最浓郁的地方。 凤绯夜修长的背影在夜色之中,忽而发出了莹白的光芒。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护渡忘川 他具体面部模样他没能看到,但那一头银发随着风越飘越长。 一条柔软的皮毛白皙的皮毛,在他身后飞扬起来,绒软柔和的滑过严雷的脸颊,严雷抬手想要阻挠,但那皮似的东西似是活物,瞬间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眼前似是有一层黑幕从天上垂挂下来,在凤绯夜身上灵力的冲击之下,夜幕出现了一层水面似的涟漪。 结界! “跟上。” 凤绯夜说了跟上二字,身影像是一瞬间钻入了夜幕之中。 他一消失,那一圈圈往外扩散的水波,又慢慢回笼缩小,是结界重新关闭的现象。 穆河毫不迟疑就钻入了波动的光晕之中。 为了跟上唐千夙,严雷自然也不迟疑就跟着进去。 “不要回头,无论看到了什么一直往前。” 凤绯夜的声音已经在前方较远的地方传来。 严雷确实不敢回头,四周是棉绒绒的黑暗,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感觉整个黑暗可以触碰,像是在积压他的身体。 甚至,有无形的东西从后边将他拉住,不强烈的拉扯,就好像有一层海浪一直席卷,仿佛他一回头就会被浪吞没,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 而眼前指引着他前进的,是凤绯夜身上那那条雪白的皮草。 严雷也说不上这是什么地方,但必然不是普通人所能进来的地方。凤绯夜却能进得来?而且,十三殿下也能断定他能进来。 原来,花胤珣一直说的,凤绯夜不是他雇佣杀手就能杀的人,这话并不单是指他的帝皇身份。 严雷追逐凤绯夜一路留下的结界通道,冲破黑暗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向焰火天堂的大门。 骏马嘶鸣一声奔腾跨越。 他以为自己要跳入火海,其实不然,不过就是一大片火红的花海。 严雷认得那些花,代表死亡与分离的彼岸之花。 传说,在黄泉路上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所以,这里是火照之路吗? 所以这里的黄泉之路。 忘川! 他顿时明白忘川是什么地方了,黄泉路上的忘川。 据说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可为什么花胤珣会让凤绯夜将唐千夙带到这个地方? 严雷还没弄清楚状况,凤绯夜已经抱着唐千夙从马上翻身而下。 忘川咒对现在的唐千夙而言太过沉重,所以只要走过忘川,身上的忘川咒一旦解下,也许她就能苏醒过来。 但前尘往事哀乐情愁全部忘却,曾经的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 凤绯夜站花海之中。 一条浅濑的泉水从山涧上流下,河流两边是烈焰一样的彼岸花。 这一条川河就是忘川。 这是一个安静得没有呼吸,美丽到死寂的地方。 只要唐千夙通过这里,不仅能忘记花胤珣的一切,会不会连他凤绯夜曾亏欠她的一切也将在她脑海之中删除。 如果是这样,一切似乎对他而言都非常有利。可心中居然也不是那么情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想要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归还她的一切的。 她这么忘记了,他将永远还不清心中对她的亏欠。 只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凤绯夜目光一凝聚,一条火莲藤立刻缠住了飘在河边的木船之上,木船被他拖到了河岸边。 “穆河,严雷,天亮前我若还回不来,你们立刻拉住这条藤蔓,将船拉回来。” 话到说到这儿,穆河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点头。 凤绯夜将唐千夙放入船上。 船立刻沉下去。 严雷眼疾手快就要去拉住船,凤绯夜出手一推,将他打飞出去。 严雷还没来得及反应,几点零星一点忘川水溅到了他身上,立刻感受到刀割似的疼痛。 而凤绯夜的灵力已经将船包裹住。 穆河解释道。 “这里是忘川,普通人类肉身可以通过。这船平时只承载魂魄,肉身上船必然下沉。忘川水看似清澈,但却是剐断前尘旧事的利刃,活人若强行趟过后果不堪设想。” “那他……” 严雷看着凤绯夜不说话,那人不是已经下去了嘛? 凤绯夜的火莲藤将整艘小船包裹,唐千夙躺在上头,犹如躺在红莲花丛之中。她的身上,忽而慢慢燃起了一层洁白的灵力。 凤绯夜推着她进入水中,平日如桃花一样的脸,慢慢退了颜色。总是吟着那三分笑意的嘴,紧抿着。 光是零星的水都能让严雷感觉如刀割,光用想的也能知道,此刻的凤绯夜正忍受多大的疼痛。 但他一声不吭,往忘川水越发深的地方而去。 清澈的水面荡起阵阵涟漪,冰凉的水轻柔的拂过肉身,如同柔韧的刀片细密的绞杀肉身,腐蚀身骨。 凤绯夜捏着木船边缘的手指不断发白。几乎克制不住倒抽一口气,可看着船上人苍白的倦容,嘴角又扯出一丝笑意。 唐千夙,你是时常在承受这样的痛苦?到底需要多深的爱,才会让你从中还能获得幸福? 只是,这样的付出,你可曾后悔过?如果不曾后悔,那现在是否后悔?渡过忘川,是不是现在的愿望。伤得如此之重,是否想过要将他遗忘? 这些,无法征求她的医院。 他推着船走得越深。 忽而。 从唐千夙衣领之中忽而发出微弱的红光,接着飘出了一片修长的花瓣,那是她胸口上的忘川咒刺青。 一个花瓣一个咒语,已经有一个咒语被冲散。 忘川咒开始瓦解。 一片片花瓣从她领口飘出,发出萤火的红光,被风吹散飘荡在灰蓝的夜色之中。 严雷看着那些花瓣坠落到了水面之上,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正当花瓣落在水面的瞬间,天空忽而劈下一道雪亮的闪电。 闪电倒影在水中,似是被那小小的花瓣点燃炸开一般。 接着轰隆一声。 穆河面色肃清,说了一声。 “忘川如何会起雷电?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雷劫。” 严雷:“雷劫是否是指妖魔的化形劫?” “雷劫分两种,一是妖魔化身人形时,五百年需要遭受一次雷劫,才能继续下一层的修行。二是当世上出现强大的妖魔,天会将雷劫伏魔警示三界。” “那这个算什么,为什么一直在忘川之上盘旋!” 穆河摇了摇头:“不知。” 他看向了已经到了河中央的凤绯夜与唐千夙。 严雷也看了过去,天上正好又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忘川。 严雷惊喊一声:“血……” 凤绯夜身后的水中,拖曳而出一条血红的水路, 穆河眉头拧得紧紧地:“是血祭。” “什么是血祭?” 呜……呜……呜…… 不用穆河解释,水面之下忽而发出请问的呜咽之声,诡异深幽。水面晃动着,忽而无数的眼睛在水底亮起来。 破水而出,争抢着去吸食水中凤绯夜的血。 “这些是不愿意渡河的怨念积压而成的怨灵,专门吃那些被遗弃的魂魄。” “凤绯夜如此能撑得下去嘛?” “……能。” 凤绯夜的血,在水中忽而开出了一朵朵红莲,红莲此地开放,犹如一盏盏超度佛连,原本抢食的怨灵顿时如惊吓地全数又沉入水底之下。 “凤绯夜到底是什么人?” 穆河没有回答。 只是抬头看着天,这雷劫到底打的是何方? 没有人能确切指出,这雷到底打在何方。整个西岐的百姓陷入恐慌,本来入夏之后有雷雨很正常,但是这雷雨天持续了三天不停。 惊吓得百姓不敢出门。不仅是怕被雷劈,也怕这被雷劈了三天还不死的妖孽出来吃人。 不是有说,天雷劈妖的说法吗? 天雷劈妖? 九重门内,准备进入仙道门的花胤珣,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淡的冷笑。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飞升坠落 仙道门之内可见一个阴阳太极八卦阵。 八卦指,乾、坤、震、艮、离、坎、兑、巽。 即:天、地、雷、风、水、火、山、泽、 这些都是万物衍生的物质基础。 其中以天地为万物之母。 万物生于天地宇宙之间,水火为万物之源阴阳之基,风雷为之鼓动,山泽终于形成,有了山泽,生物开始滋生,生命开始孕育,人类因此繁衍。 天与地一直相辅相成存在。 八卦阵,也是最古老的法阵之一,阴阳两点,可承接天帝之灵气。 花胤珣被蓝修等人请入了太极阴阳图的中央,震、离、坎、兑四个方位由掌门李慕天,首座南相御,庄使蓝修,堂主朱玉清坐镇,辅助花胤珣法力飞升。 乾、坤、艮、巽四个方位,由高安道,司空摘星等人坐镇,镇压煞气。 九重门外设置了重重法阵,为的就是放置那些妖魔趁机阻挠花胤珣飞升。尤其是北宫长离。 乾三连,坤六断; 震仰盂,艮覆碗; 离中虚,坎中满; 兑上缺,巽下断。 太极八卦阵启动,圣洁的灵光顺着法阵亮起,盘腿坐在法阵中央的花胤珣,身上也被笼罩上了一层洁白的光芒。 日内深埋的力量,仿佛千年冰封慢慢融化,力量如泉涌向四肢百骸。 记忆倒退。 花胤珣封王,花胤珣出生,花胤珣消失…… 八世、七世……六五四三二……一…… 孽障帝鸳洵,忤逆苍生,有悖天职,今日奉承天道之责,将其打入轮回道,九世轮回,净化仙骨…… 重重叠叠的记忆,如泉涌,又如水流逝。 茫茫的雪山之上,人迹罕至。 回忆里看不到人影,却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说。 “凭什么这雪域是你的?呐呐,我在这儿写下了我的名字,那就是我的雪山……呐呐,你看,这是我的名字……你快看,这是我的名字……” 雪地之上,什么都看不到。 记忆又在急速飞流。 “我说我喜欢你……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你……” “因为本座是守护天界与苍生的灭魇神君,势必要杀你。” …… 记忆在飞逝…… “我没说我就是那株水仙花呀,但是,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你喜欢上的不是那株水仙,而是我就是我……” “让我放弃你,除非暮雪仙山冰川消融,除非七十二峰再无棱角,除非海水干枯!你若敢娶她,我就杀了她,你喜欢谁,我就杀了谁!” “鸳洵,帝鸳洵……为什么我就不行……” 喧嚣的记忆,重重叠叠,九生九世,前生前世,人来人往的声音,刮风下雨的声音,生离死别的声音,是自己还是他人的,分不清。 却清晰听到一个声音,在嘈杂的声音之中不断地刷过他的耳膜,他的心瓣。 最终,潮起潮落汹涌澎湃的记忆之海,慢慢被冰雪冻结,不再有浪潮。心事已经被冰封,一片冰冷沉寂。 他叫帝鸳洵,天界帝王次子,几千年都在与魔界争斗,是天界的守护者。斩妖除魔,是他的天职,从不曾动摇过…… 花胤珣慢慢睁开了眼睛。 目光透彻。 太极八卦阵之内,法力充盈,光芒圣洁。 蓝修不觉看向了李慕天,眼中有松了口气的神情,万事俱备,只剩神格注入了。 只是,至今他们也没能找到唐千夙的踪迹。 不过,只要花胤珣成功飞升,那么唐千夙也就成为不了障碍,性命迟早会枯竭。 蓝修等人继续护法,凝神汇聚。 太极图的上空,打开了一道天窗,白光笼罩下来,将花胤珣圈在其中。 一个白色耀眼如同水晶一样物体,从天慢慢降下。 花胤珣果真能将自己的神格召唤来了? 蓝修心中大喜,更是卯足了力量护法,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神格入体,所有被动摇过的记忆都会从殿下身上移除。 届时,他就不再是花胤珣,不再是那个被污染过的仙神,而是至尊至上的伏魔仙神,帝鸳洵。 花胤珣慢慢抬起头来,神格没入他的眉心,在他的眉心形成了两道洁白的神印。 轰轰! 此时,九重门的仙道门外,忽而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要妖魔闯入九重门圣地! 是北宫长离的人! “高安道,不要分心,继续护法。” 花胤珣的身体从地上慢慢升起,在光束之中他的黑发慢慢长长,虽然还是原来的五官,但却也隐约被仙气打磨,镀上一层圣洁细腻的色泽。 真身,正慢慢浮现。 他慢慢睁开了眼,眼中的瞳孔由漆黑清澈,慢慢白化。 他嘴角微微一勾,眼神决然。 手指启动术法。 蓝修一看,大惊道:“殿下万万不可!” 李慕天也瞠目结舌,许久之后说道:“神印变红,神格在坠落!殿下触发了坠仙道!” 花胤珣额头的神印在燃烧,周身一明一暗的,似有淡淡的白光一片一片冒出。 这是仙骨解释的前兆啊! “殿下快停下,继续下去,您的仙骨就会被烧毁……” 蓝修眼中露出了一阵悲痛:“不单是坠落,而是坠毁,仙骨坠落则用不可入仙道,元神烧毁那是灭亡,殿下是在……销毁自己。” 李慕天看了蓝修,愣了半晌。 “那还不快快阻止!无论如何先把人给救下来。” 二殿下的神格入体,此刻的力量,凭他们又如何能够阻止? 难怪他这么顺从地就进入仙道门,原来根本不是为了飞升,而是为了得到神格,然后坠仙。 坠仙,是陨落的仙神,是背叛者。 果然几个人出手的同时,花胤珣身上反震出一股强大的法力,室内的一切都冰封起来。 而他的周身,已经起了一个冰封的结界。 花胤珣的眼睛变得灰白苍茫,若是必须要遗忘才得以重生,那他为何要重生?若是必须要死亡才能结束一切,那么他能给她的,就是遗忘。 唐千夙,放开过往,逃脱命运,去富有四海无拘无束那样的生活吧。 花胤珣的眼睛结了一层冰,心口那处翻涌出巨大的魔煞之力。圣洁的仙骨正迅速被污染。这会是他成为坠仙之后的强大力量。 而他体内确实有魔煞…… 这才是他必须经历九世轮回的真正原因。 不过这些无足轻重。 他不愿为神,更不愿为魔,只要得她的心,如此而已。若是没有了她,那他宁愿在遗忘之前离开。 花胤珣灰白的眼睛里下起了白雪,他又看到了那个在雪中笑容灿烂的少年。 她叫他,十三哥! 她叫他,胤珣。 她说,胤珣,我只对你才这么好,一直没变过…… 雪白的视线里,飘过了一瓣瓣细长的红色花瓣,那是彼岸花的凋零,是忘川咒在瓦解。 是唐千夙身上的疼痛,是他们曾经的记忆,正从她身上一瓣瓣飘零。 他忽而有些惧怕,所以拼命的回忆,怕她渡过了忘川一切终止! 唐千夙,千夙!小四儿…… 眼看仙骨就要完全污浊! 轰隆!! 忘川之上,一道闪电几乎直劈忘川之上的木船,穿上的唐千夙忽而睁开了眼睛,眼中出现了蓝色的封印,她瞳孔一张,眼中的契约法印哗啦碎了。 她眼中光芒大盛,倒映天上耀眼的闪电。 雷击越来越密集,震得她耳朵都快聋了,她嘴角微微抽出,体内有股狂热的力量在爆发,她非常讨厌这样的闪电与雷鸣。 犬齿悄然变长,刺破了她柔软的嘴唇。 手指慢慢伸直,手背之上长出了白色的鳞片,麟纹往她手背迅速蔓延,白色的血液一路逆流。她身上起了一层晶亮的白鳞,发出了洁白的光芒。 九重雷劫,不断打在忘川之上。 唐千夙忽而从船上一跃而起,仰头冲着九重天雷怒吼。 “吼——” 狂风四起,万里彼岸花掀起了一层血色之浪,冲向高空,撕裂了高空。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觉醒之路 万魔呼吼,地平线涌出红云。 如同妖魔张口将电闪雷鸣,猛然吞下。 嗡! 九重天内,花胤珣所造的结界瞬间咔嚓一声裂开。 轰的一声,震飞了正在急速施救的蓝修与李慕天等人。 花胤珣仙骨上的污渍迅速退下,被天边的红云吸附而去,露出纯净无比的光芒,照亮了九重门上的天空。 如今的天空一半是浑浊的红,一半是圣洁的光明。 正在攻击九重门的妖魔瞬间都听了下来,听着来自遥远的吼叫之声,慢慢呜呜地退避,臣服。 九重门的弟子还分不清是什么状况,但妖魔忽而作鸟兽散一般,立刻逃离的九重门。 传说,当世上出现了更强大的妖魔就能震住四海群魔。 传说,当天界出现强大的仙神妖魔就会被震慑四处逃散。 像是一种争夺,原本要坠落的花胤珣,额头的神印立刻褪色成银白之色,灰白的眼睛迅速恢复了色彩。 身上的法力贯穿仙骨慧根,心海如同方才被冰封之时,波澜不惊。 黑发飞扬,身上发出淡淡的莹白光华,在光柱之中,慢慢落回了太极八卦阵之内。 盘腿而坐,静谧如同雪山。 慢慢的,他张开眼睛,瞳孔黑色灼灼,目光淡泊坚毅。 他望向红云蔓延的天边许久,又扫视在座的人群一眼,问道:“蓝修,此乃何妖孽横生?” 蓝修看这这人,一身凛然风骨,忽而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噗通一声跪下。 “蓝修拜见神君。” 李慕天与高安道等人也立刻俯身下跪,不敢抬头,臣服于他的光芒之下。 花胤珣……不,此刻已经是帝鸳洵的神君站起来,沉声道:“本座在问,这九重天劫所击的是何妖孽?” “回神君,如今正是魇族的千年禁时期,九天雷轰的是魔魇的劫数。” 魔眼封印千年禁? 他的记忆怎么如此恍惚? 魇族一千年前被封印没错,但怎么恍惚就过了这么多年? “千年禁?为何本座没多少印象?” “千年之前,神君为了封印魇族,受了重伤,这些年……” ……将其打入轮回道,九世轮回,净化仙骨…… 隐约有些记忆。 帝鸳洵沉声问:“本座被魔煞所污染了?” “……神君受累了。” 被蓝修这么说,记忆似乎慢慢就顺理成章了。不过,只要能封印了魇族,区区一千年的轮回又算什么? 千年禁,是魔眼封印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倒要看看,到底这些妖孽如何作祟。 “神君,天帝有令,若神君醒来,便立刻返回天庭。” “回天庭。” 帝鸳洵与蓝修等人返回天界。 天就快亮了,天边飞扬着无数细长的红色花瓣,花胤珣经过之时,忽而有几瓣从他脸上刮过。 他轻摊开了手,两片细长的花瓣落在他的掌心。 细腻冰凉,散发一股幽幽的香气。 他目光沉淀,幽幽说道:“彼岸花开,彼岸花落,忘川之海,过往已虚幻。人之所以执迷不悟,只因对过往执念太深。舍。” 一个舍字,手中的花瓣立即翻滚出了他的手心。 在风中翻滚飘落。 又坠回了忘川的彼岸。 落在了唐千夙洁白晶莹的脸颊之上,飘回了她的手心。 此刻雷声已经停了,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静下来,低下头露出了倔强的脖颈,脖颈后边那块骄傲的骨头上,一样逆鳞倒生,就算是谁也碰触不得这个地方。 两片细长的花瓣落在她手心,异常冰凉。 她体内沸腾的血液,也慢慢冷却下来。 而此时,她看到了自己手背上的白色鳞片,心中忽而有一阵狂躁,将手中那两片花瓣用力一捏,碎成了花汁,如同血液。 她想起了,宋子谦将她绑在了手术台上,给她注射了什么异种血清,然后手术室爆炸。 这就是他给他注入血清之后,她身体之上发生的变化? 自己现在是怎样一个怪物? “宋子谦!”唐千夙对着四周大喊,“你给我出来!” 出来来来来来来…… “宋子谦!” 宋子谦谦谦谦…… 回应环绕在死寂如血一样的花海之中,没有人回应。 那这一片如同火海一样的花丛,这红光通天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地狱? 她又不是宋子谦,凭什么她要下地狱? 这应该不是地狱,具体来说是一艘被红莲包裹的小木船上。 低头一看…… 一个银发美人正伏在船边,静静仰头看着她。 这是什么眼神?吃惊?还是惊吓? 他看着她,她也回望过去,下巴一抬,无声挑衅“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不过美得不真实,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月光流泻在身后,上半身伏在花船边上。下半身则侵泡在水里。 五官精美绝伦,眼睛是金色的,鼻子高挺,嘴唇微微惊愕张嘴,看着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人虽美,但出现在这诡异的地方,是在不能让人恭维。唐千夙沉下脸来,试探地叫了一声: “白无常?” “死神?” “阎王?” “美人鱼?” 嗯,还是美人鱼适合,可惜,是个哑巴。 唐千夙继续搜身旁的景物之中,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够辨认出的地方。忽而那只美人鱼出了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她似乎完全认不出他,眼神很陌生。 但是,忘川还没渡完。 她却冲破了身上的灵魂契约,苏醒过来。也不知道,忘川咒到底有没有彻底消除。 唐千夙听到他说话,猛然低下头看了他须臾,蹲下来看着他半晌:“原来你会说话,那就好办了,这是哪儿?” 她果真记不得他是谁。 而且她身上这些莹白的光芒,那白色的鳞片,凤绯夜看着她看着她,忽而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是她…… 是她啊! 凤绯夜忽而一跃而起,将唐千夙狠狠抱住。 忘川上的船猛然往下沉,两人都落入水中。 “嗷——嗷——” 唐千夙嗷嗷大叫。 凤绯夜喜极而泣哭着喊着:“是你……是你!” “这水咬人,痛啊,放手!”唐千夙狠命甩开凤绯夜往抓住一旁的船,但她爬上去,船立马又沉了下去。 凤绯夜又一把抱住她,拉着她问:“是我,是我……你记得吗,是我……” “我记得,我记得,你得先把我弄上去……” 两人在水中厮打了一会儿,唐千夙晃眼看去,岸上站立着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她浑身忽而一震。 那人虽然带着面具,但她认得他! 这会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猛然推开了凤绯夜,纵身飞跃而起,叫了一声: “宋子谦,站住……我知道是你,给我站住!” 忽而她已经飞身上了岸,追赶而去。 但那人迅速消失在黑暗当中。 严雷立刻追上了上来拉住她,喊道:“师弟,唐师弟……” 唐千夙一把甩开严雷,看到旁边的战马,立刻飞身而上狂追而上,白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夜帝!” 穆河担心的是自己的主子。 凤绯夜也飞身上马,说了一声:“跟严雷一道出来,快,天亮之前必须离开忘川!” 快马加鞭在黑暗里奔驰了许久,砰的一声,战马忽而就驻足不欠了。 结界! 唐千夙看得很清楚,像是本能的反应,她伸出手凌空一划,五道爪痕光刃将结界撕破,她冲了出去。 冲破而出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 眼前已经没有了宋子谦的身影,只剩下雨后的山林苍翠的清晨,林中有鸟儿啼叫。 完全陌生的环境,她抽住了缰绳,回头看已经出现在她身后的凤绯夜与严雷等人,她出声问道。 “诶,告诉我,这是哪儿?”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记忆之门 唐千夙这才注意到这些人的打扮,再看自己这一身,再看那些人方才的反应。一想比较敏锐的人察觉到要出大事了。 先不管他们,她着急着问:“刚刚那个,带着面具的人,跟你们是一起的吗?” 严雷与穆河没看到除了他们之外还存在的别人。 “什么人?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吗?” “当然有,就是刚才那个戴面具的,然后转眼消失掉的那个人。” 凤绯夜说道:“那个人跟我们虽然不是一起的,但你要找他做什么?” 而且,刚才唐千夙叫的是,宋子谦。 按理说度过忘川之后,唐千夙就会忘记之前的事,但他们还没度过忘川唐千夙就如同复活了一样,提前行了。 虽然忘记了他与严雷,但却记得北宫长离。 “你认识他?”唐千夙不答反问。 “不算认识,不过可以告诉你关于他的资料。” “那你告诉我去哪儿能找到他。” 她要将他揪出来,问个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凤绯夜忽而想起了,唐千夙曾经跟她说过的一段话。 ……我从小就很依赖一个人,一直将他视得比亲人更亲。他待我也特别好,我信他比信我自己更多。后来……他从背后狠狠的捅了我一刀,告诉我他对我一切的好,都只是为了杀我。 他以前不知道唐千夙就是燕纱凌,所以不曾去想过这个人对她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后来知道她是燕纱凌之后,又没记起这件事。 现在回过头一想,燕纱凌被花胤珣打下山崖之后,就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唐千夙跟他说的小时候的事…… 这个人如果是指宋子谦的话。 那么……又怎么解释她失忆的事。 凤绯夜试探性问道:“宋子谦是否就是那个背叛了你的那个特别亲的人?” “你跟他一伙儿的?”唐千夙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告诉我他在哪儿!” 果不其然…… “你别误会,我并不认识宋子谦,但方才你说的那个人叫北宫长离,也是我的仇人。” 严雷瞪大眼睛,刚才北宫长离出现过了?他怎么没看到。不过看唐千夙与凤绯夜的目光,确实都有看到,他立刻在一旁猛然点头赞同了凤绯夜的话。 “唐师弟,北宫长离是我们的公敌。” 唐师弟? 这是什么称呼? 唐千夙寻思了一下,还是不大愿意相信这些人。 因为他们让她想起了手术内宋子谦的那些同事,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你们先把我带到市里去。” “市里?”严雷很奇怪的反问。 “你们身上谁有手机?”虽然是cosy的打扮,但终归也得带有现代通讯用品吧,“给我。” “手机?”严雷想了想,“你是想要手撕鸡?” 估计是饿了。 唐千夙闻言,巨怒,手机跟手撕鸡他开玩笑呢嘛!“给我。”反正她现在就是一个怪物,她还怕他们不成? “唐师弟……” “严雷。”唐千夙现在完全是在戒备的状态,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只会让她更加焦躁。凤绯夜制止了严雷上前说道,“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满足你,不过你现在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 她现在这个模样,可能很快就得上网络头条了,而且指不定很快就成为医学研究的特例。 不对啊,刚才她在黑暗之中出不来的时候,脑子里居然自然而然地蹦出结界两个字。 脑子忽而一刺,似是有尖锐的声音从脑海中穿过。 ……灵儿,一定要活下去。 ……你要活下去,就必须杀了帝鸳洵! ……北宫灵,你要活下去就挖了他的心! 心,谁挖了谁了心。 破碎的画面,血淋淋粼充斥脑海,唐千夙捂住脑袋,这些都是什么记忆?根本就不是她的。 这也是宋子谦的异种血清效果之一嘛。 “千夙,你没事吧?还好吗?” 凤绯夜担忧着策马上前,唐千夙捂着脑袋瞪着他:“你既然知道我名字,还明知故问,到底想做什么实验?这也是你们实验阶段之一对吧?” 他只是脱口而出叫了她的名字,没想到的是…… “你就叫唐千夙?” 如果说燕纱凌开始追随花胤珣的时间,那也是在燕纱凌被打下山崖之后,从那时候起,她才借用了唐门四子的名义,成为了唐千夙。 “别在那惺惺作态明知故问……” 刺—— 脑海中又闪过锐利的疼痛,唐千夙捂着脑袋疼痛得无法忍受,几乎从马背上翻下去。无数画面从脑海之中涌出,她疼得无法看清。 “不要过来……” 不行了,不能在这些人眼前倒下,这里肯定是隐蔽在山中的某个实验基地,她可能已经成为研究对象了。 逃,快逃。 唐千夙jia紧身下的马,策马开始狂奔。 路上的行人看到她,都吓得四处逃散:“妖魔来了!” 唐千夙也被吓傻了,这里是……什么古镇吗?还是影视拍摄基地?就算是影视拍摄基地,会不会太过真实? 唐千夙奔腾了大半日,终于有些绝望,这里真的没有一丝现代的气息。 所有人见到她都是退避三舍,但她无暇顾及,焦躁不安又开始让她体温升高,那些尖叫逃跑的人开始让她觉得烦躁。 热,体内的血液持续攀升,她目赤欲裂,口干舌燥。 回头看凤绯夜等人又追上来,她抽紧马绳要继续逃跑,一个网兜忽而从天而降。 不是网兜,而是灭魔符篆。 “抓到这个妖魔了!”几个灭魔师围了上来,开始布阵。 唐千夙掀起眼皮,将额头那个符篆撕下来,看了一眼忍不住想要骂人:“你们开玩笑嘛!驱鬼呢!” 唐千夙想上前咬断那些人的脖子。 凤绯夜顿时收手。 符篆在她身上没反应。 那些灭魔师也面面相觑,怎么会没魔煞反应? 凤绯夜此刻给了穆河眼色,全部除掉。 不对,这所有的一切都太不对了,唐千夙觉得口里有些不舒服,她抬手摸了摸嘴唇,犬齿又长出来。 她身体正在发生异变,不仅有鳞片生成,而且还有獠牙。 自己摸了一些额头,体温似乎已经破表。 再摸脉门,非常快的心率。 真的是吸血鬼的反应吗?心里发出饥饿的反应,很焦躁,她想要体温降下来,想要……杀了眼前这些让她烦躁的家伙们。 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咬破他们动脉,喝他们的血,这样就不会口干舌燥,不会狂躁不安。 这一切都是宋子谦造成的! 唐千夙忽而回头愤恨看向凤绯夜,还有这群同伙! 凤绯夜看到她猩红的双眸,雪白的脸色,尖锐的犬齿也微微诧异,她似乎一直处在很不稳定的状态,像是一种蜕变的前兆。 “唐千夙,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做你的人质,你怎样的都行。只要你不要跑,我们想办法让你平静下来,我会回答你所有问题。” 她奔逃了一天,确实找不到可以求救的地方,外边的人不仅怕她甚至还当她是怪物扑杀。 做人质,他? “那你过来。” 凤绯夜走过去。 “双手交叉放在脑后。” 凤绯夜依言照做。唐千夙一把将他扣住,锋利的指甲抵住他脖子上的动脉,只要他稍微一动,她就立刻在他脖子上打出几个血洞。 “你现在立刻带我我警局……” “目前,我们之间的语言出现了一些出入,你说的东西或地点我有些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你还装!” “我命在你手上,装对我而言没有好处不是吗?” “……” “你先冷静下来想想,目前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杀了宋子谦。”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噬血红莲 “那我们就从宋子谦说起,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所认识的那个人叫北宫长离,你却叫他宋子谦……” “他就宋子谦!” “他带着面具,你为何如此肯定就是他?” “我……” 是带着面具,但她的视线能透过面具看到的。而且,她自己能断定,那人就是站在黑暗之中,并没有走出来,但她却一眼就能看见。 这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在这儿都变得理所当然。 又如何不理所当然,看看她身上手指上的利刃,看看她手背上的鳞片,她没看到自己脸上是什么模样,可不用想也知道,有如何的恐怖,否则人们也不会当她是怪物。 唐千夙真愿意这就是一场梦,醒来一切都恢复如初。 陌生的幻境,虎视眈眈的人,让唐千夙看起来犹如困兽之斗,心中焦躁不安,呼吸起伏剧烈。体温攀升了压迫视线的时候,猛然低头…… 看到凤绯夜那修长柔韧的脖颈,那跳动的脉搏,凝神一看,她可以看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 炽热而芬芳。 为什么会出现看着血脉会如饥似渴的感觉? 她有些恐慌地闭上眼,用力咽了一口口水。 凤绯夜看到她身体不断出现了重影,仿佛有东西要从肉身之中脱离出来。但是力量不够,又被吸附回去。 “千夙,你若是想要吸我的血,那是我的荣幸。” 谁说她想吸血来着?真当她是吸血鬼吗! 紧扣住他脖子的同时大喊:“闭嘴!” “那你就当我是宋子谦那一伙儿的人……” “吼!” 这话瞬间激怒唐千夙,即使不以吸血为目的,愤怒或自保的意识促发,她也立刻恨不得咬断他的脖子…… 锋利的牙齿就要刺透他白皙的脖子,那薄薄的皮肤。 刺—— 脑海之中再次发出尖锐的声音,魔音穿脑一般想起。 ……噢?倒是只奇特的小妖怪,体内有血煞,小东西,你肉身出现之前若吸食人血致他人丧命,必然坠入恶魔道,我本该杀了你。但你又刚刚救了七条人命…… ……污既是净,净即是污。善即是恶,恶即是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若是要饶你一命……呐,吸吧。 那个人淡泊沉冷的声音在脑海之中回绕不觉。 但唐千夙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一个黑色的高大轮廓,然后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 手很大,手指修长。 在他食指的指尖之上,有一颗血红色的珍珠。 ……我不能吸……不能吸人血。 小女孩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痛苦喊着不能这样做。唐千夙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那种焦躁饥渴的感觉,跟此刻的她竟如此相似。 ……我不要吸人血! ……不要?即便会死也不要? ……不……要。 ……是不,还是要? 那人却忽而蹲下来,黑色的长发倾泻在她的眼前,她抬起头,只看到了一个浅淡的唇,坚毅的嘴角。 ……是不要。 ……希望你长大之后依旧坚守如此信念,或许就不会有我杀你的那日。我的血你可以喝,保你不会成疯魔。但记住,除了我的血,谁你也不能碰,否则,格杀勿论。 …… 刺—— 唐千夙想罔顾这样的话,倔强想要咬破凤绯夜的脖子,可脑中一直盘旋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 最终,她忽而仰头长啸。 脖颈那处,麟纹浮动,可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双眼一黑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凤绯夜转身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只是,心中居然如此失落。 为何不肯吸我的血? 妖魔所吸的第一口血,将会镶嵌在她的生命,流淌在她的血液之中,变成一种内心的信任或依赖。 但魔魇一族非常骄傲,因为不想被牵绊与制约,所以很多魔人会选择杀死自己第一个吸血的人。 即便不是他自己亲自动手,也会想法设法将对方杀害。 当然,也有些人会吸食自己最信任的人,最爱的人的血,从此之后以他为信仰一般守护一辈子。 他想成为她那样的人,不管是绝对的依赖还是誓死的杀害,都是一种铭心刻骨不是吗? 但他虔诚的等待也等不来她贯穿他的血脉。 唐千夙,到此刻你还在坚守什么?迟疑什么? 难道你还记得他? “她怎样了!”严雷立刻上前问道。 凤绯夜抱起了唐千夙:“回无月岛。” 无月岛并不是很大,但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可谓是人间仙境。 无月宫坐落在岛上,清澈的水面环绕楼台轩榭,水面层层碧色荷叶上,开满了红莲。 这儿汇集天地灵气,十分适合休养生息。 这儿一切都很好,唯独欠缺的就是天上没有月亮,无论哪个季节,都无法从这个地方看到星星与月亮。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正因为是被月亮屏蔽掉的地方,才更适合现在的唐千夙修生养息。 凤绯夜将唐千夙放入莲池之内。 她身上的麟纹总是忽隐忽现,一直处在非常不稳定的状态之下。他必须让她不然蜕变,不然平息下去。 其实他一直不大敢去确认她身上的忘川咒。 如今让她侵泡在莲池之中净化煞气,第一次忍不住拨开了她的衣领。 瞬间他忍不住提了一口气,唐千夙身上的那朵诡异的彼岸花虽然已经消失,但在她身前却还留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类似于残存都一点花蕊。 弄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唐千夙中途突然苏醒。 甚至,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变身的迹象。 难道真是千年禁的力量所致? 那么现在的她算是苏醒了吗? 似乎没有,她只有唐千夙的记忆,然后不管是燕纱凌或北宫灵的记忆她都没有。 是,他认出她来了,她就是北宫灵。 他早该认出她的。 凤绯夜持起她的手,看着她晶莹洁白的鳞片,轻触上去,有一种柔软的触感。温顺的时候,她的鳞片非常柔软。 低头,亲吻她的手背。 “为何不记得我了呢?我找了你太久太久。” 抬起目光,又看到她胸前小小的红痣,这是否表示她与花胤珣还有最后的牵绊?她还有会想起过去的可能吗? 即白如玉的手指,触碰她胸前那枚小痣,心里忽而有些疯狂。 他想让她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那才能让他觉得满足。所以他总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就这么将他的亏欠忘记,因为他不能堂堂正正的偿还。 不甘心他还没重新得到她信任之前,她就已经重新开始。 只是,若是他还只是在等待,总有一日他还是会失去她。 如此一想,心忽而疯狂。 绝美的脸上绽放出荼蘼的笑容。 “唐千夙,我本来就很自私,我可以这么做的对吗?” 凤绯夜忽而咬破自己的手腕,大量的鲜血流了出来,然后将流血的伤口放入她的唇前。 昏睡的她开始没有反应,可当血流过她的口腔,进入她的心脉,血管忽而再次沸腾空虚,锋利的犬齿再次本能生长。 潜意识的,张嘴猛然允xi他温热芬芳的血。 凤绯夜鲜红的血流过了唐千夙的唇角,流过她修长的脖子。 同时也流过他白皙如玉的手腕。 滴入池水之中,染红了一池清水。 莲池两旁的红莲,如被点燃的火焰,未开的瞬间开放,开放的瞬间盎然。 满池的芬芳,已经分不出是花香,还是热血的香气。只是,在她的吸食之下,那隐约痛苦又沉沦的感觉,让凤绯夜着迷。 心里也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修长的眼睛迷离沉醉,喉间微微发出低低的喘息。 声音如同开放的红莲一般,在莲池之内的每一朵红莲之上辗转低吟。 “公子,请尽情的要我,因为我的体内一样有你的鲜血在流动……”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初相识 三千年前…… 日暮西山,山林安静而幽深。一两用红木雕刻的马车,咕噜咕噜行驶在山林之间。 马车在白天看起来十分稀松平常,但随着夜色的降临,山林变得幽暗起来。马车所用的材料就会发出光芒。 这辆马车的材料并不是人界普通的木头,而是来自魔界的灵木所雕刻而成。 马车之前坐着一个车夫,名叫卫蒙,从外貌上看大学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结实,穿着一身粗布衣,却隐藏不住此人隐藏的霸气。 拉着马车缰绳的手节骨粗壮,手指粗糙,这只手经常拿武器,孔武有力。 哐 发光的车轱辘压过路中的石头颠簸了一阵。 “哎唷……” 车内传来的软软的童音。 卫蒙头也没回问了一声:“小主子,可还好?” 车内呜呜了一阵,似乎是刚刚睡醒,没一会儿马车内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车里探出来。 8,9岁模样的小女孩儿左看,又看,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在暮色与马车的夜光色之中,闪闪发光,犹如天上璀璨的明月。 发现这山里什么人都没有,于是将罩在头上的斗篷往后一拨,一蹦就跳了出来。 小女孩儿身上有一层红色鳞片,细小如同一枚枚小小的宝石,镶嵌在皮肤的表层,夜光照耀之下,露在外边衣服的皮肤,折射红色的光芒。 她的模样闪闪发光,特别漂亮。 不过,之中模样放在人群之中是要被当成怪物来看的。所以,她白天经过有人的地方,都不会出来。 如今是晚上了,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看呼吸了! 小女孩儿顺势就爬上了卫蒙的高大如山肩膀之上,抱着他脑袋低头就问:“卫蒙卫蒙,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大好亮!” “嗯,今日是十五,每月每逢十五,月儿都会变圆。” “你再看,那边的星星好漂亮!” “星星?”月亮刚升起来,天上并没有星星,卫蒙抬头看了一眼,“小主子看见星星了?” “嗯,在那呢,还有那,那!”小女儿圆润的手指,随手指着天上,“好多好多,一闪一闪。” 卫蒙抬头看了一看说:“还是小主子眼力好,比别人看到的都要遥远辽阔。” “嗯嗯!”小女孩儿仰着脑袋一边看天空,一边点头,嘴里还哼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锵锵!轰! 前边传来了打斗之声,卫蒙立刻停住了马车说道:“小主子快进马车离去,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能出来。” 说完立刻将女娃从肩膀上抱下来,小女儿立刻钻入马车之内。 马车的光芒,立刻收敛成为了一个法阵,将马车牢牢封锁住。 卫蒙想要赶马车撤离,但似乎已经来不及,砰的一声,一直巨大的三尾狐满身是箭掉在了他的马车之上,震得车身晃动,鲜血立刻在昏暗之中晕开了深浓的黑色,淋了马车的一身。 血流进了马车之内,车中的小女孩儿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车门有些被撞开了,从三尾狐巨大身体之下的血洼之中,出现了一颗小小的脑袋。 已经分辨不出它的颜色,身上全部裹满了血红的血水。 唯独那双金色的眼睛,在小女儿看过去,虚弱地张开。缓慢的眨动,似是快要晕过去,又似是在求救。 原来大狐狸将它埋在身下,是为了保护它。 “大家各自赶夜路,希望不要相互找麻烦,我们只是要走我们的东西,请让开。”那些来到马车前的领头黑衣人说道。 旁边又有人说:“大人,已经死了。” “他是死了,那小孽种还在,一定要救出来连根拔起。” 连根拔起? 拔掉小狐狸的意思? 小女孩看着那弱小的小狐狸,立刻起了恻隐之心,趁着外头的人还在交涉,她微微探过身去。 在外头的人翻动那庞大三尾狐身体的时候,趁机就将那小狐狸抽了出来,抱入斗篷之中,又退回了马车内的一角。 心笃笃跳得飞快。 外头那些人说道。 “没有发现那只小的。” “刚才还一直在怎么就没了?” “再找!” 领头的那个声音停了一会儿,问卫蒙:“喂,你车里装的是什么?打开让我们看看。” “这个恕难从命。”卫蒙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响起。“既然已经看到我们的令牌,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请不要妨碍到我们赶路。” “哼哼,我怀疑我要找的东西躲到你车里了,还请务必要让我搜一遍。若你实在坚持,那也休怪我们不看憎面也不看佛面……” 卫蒙握起了手上的大剑,手一按,剑出鞘。 那蒙面黑衣人冷笑:“仅凭你一人,也胆敢造次?” 那黑衣人也立刻拔剑。 呜…… 周围忽而响起了狼嚎之声,很快附近就围拢而上一大批狼群,一双双发绿的狼眼,在夜色之中熠熠生辉。 黑衣人与手下们身下的马焦躁狂嘶,这么大一匹狼群,要对付起来可就没那么简单。 怪不得卫蒙一个人护车也如此镇定,有地藏狼族跟随。 卫蒙说道:“你们可以检查马车,但仅仅陷于看,不是搜。” 黑衣人识趣道:“那便……打搅了。” 车内的小女孩儿一听,连忙将小狐狸塞衣服里去,并将斗篷拉上。 卫蒙对着马车恭敬说道:“大人,让您受惊,属下需将车门打开一下。” 好一会儿孩子后,卫蒙才将门打开。 黑衣蒙面人看着里边带着斗篷,到不到具体模样的小身影,不过目测,就是一个孩子。他目光又顺着华丽的车内扫寻了一番。 女孩心里紧张极了,生怕自己的怀中的小狐狸被发现。 因为紧张,她手上的鳞片慢慢硬化,体温加热。 到她以为自己都承受不住的时候,那黑衣人用力放下了车帘,卫蒙将车门关上。 “把那老东西带走。” 黑衣人抬着那三尾狐的尸体离去。 卫蒙才说道:“小主子可还好?” 她要不要告诉卫蒙小狐狸的事? 算了,还是不说,卫蒙虽然疼她,但他向来顽固不化,要知道她身上藏着小狐狸,肯定不让她带走。 “没事。” “没事便好,咱们继续赶路。” 马车继续前进,走了很久,小女孩儿才将那只小狐狸拿出来,看到自己衣襟之上都是血,她嫌弃地拍了拍。 大狐狸留了那么多血,估计真是活不成了吧? 小女孩儿伸手摸了摸小狐狸,忽而倒抽了一口气,小狐狸身上也有一个大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血。 难怪刚才就觉得黏nian热热的液体渗透衣服,原来是它身上的伤。 她将它抱在腿上,用手摸了摸它的身上,靠近心脏的地方,看见了,这伤口直接从心脏下侧穿过,再不止血这小东西会立刻血干而亡。 小女孩儿有些着急,连忙喊了一声:“卫蒙……” “小主子先不急着出来,那些人还尾随在后边不远处。” 小女孩回头目光透过马车,果然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远远跟在他们之后。 这该怎么办? 小狐狸已经奄奄一息,再等多一会儿可能就会死掉。 小孩儿捂着它的伤口一脸着急。 因为身份特殊,她从小没有跟自己玩的小伙伴,连动物都不行。这只狐狸现在被她抱回来了,那就是她的朋友,她该对它负责。 父王说了,她不能吸被人的血,那样她就会变成十恶不赦的人,以后都不能交到朋友。 不过,听说魇族的首血,也就是第一个吸食魇族血液的人,死人可以复活,活人可以无比强大的力量。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梦回花落花开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人会一直跟在他们马车之后的原因吧。 再还没有献出首血的魇人,是所有人眼中的瑰宝,人人趋之若鹜。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人都想猎到小魇人喝他们的血,以提升自己的能力。 很多魇族的小孩,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被绑架或被杀死。 “小狐狸,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反正现在的你也回答不了,就当你答应了。我叫北宫灵,今年二百七十岁。我现在还不能修炼魔煞,所以不知道我的血能赐予你怎样的力量。” “嗯……不过,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还没修炼我也有一个术法,就是能召唤火莲,那就把火莲传递给你吧。” 小孩儿说着,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放入小狐狸的口中。 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原本已经回天乏术,可能永不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能死绝,却瞬间感应到生命回流。 它流逝的生命与力量,在通过她的血液从新流经它的四肢百骸,像是溺水之中抓到了浮木,小狐狸忽而抱住她的手,用力允xi她甘甜温热的鲜血。 眼睛流过一道红光之后,才慢慢又变得金灿。 她的血特别热,似乎在它都快要僵冷的血管里燃烧沸腾。小狐狸抬起眼睛看到,是一张晶莹璀璨发着光芒的人。 她是人形,但皮肤有红色鳞片,亮晶晶的。那双眼睛,漆黑发亮,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就是这样一个发光的人,成为了他濒临绝望的黑暗之中希望的光芒。成为了他生命的延续。 小狐狸眼睛眯了又张,最后在她腿上沉沉睡去,等待着新的生命,重新出发…… 日夜兼程,卫蒙带着北宫灵来到了雪域群山脚下。 尾随的黑衣人一看是暮雪仙山附近,立刻跳转马头离去,不敢再继续前行。 据说,雪域之上有一座神山,哪里居住了一位法力高强的仙神,所以这一代从不曾要妖魔出现。 刚才他们怀疑能够召唤狼群护卫的车马队与魇族有关,所以一路跟随,一位能找到一个魇族的新人,现在看来绝对不是魇人。 魔界的人,如何敢出现在雪域附近? 这圣灵之地,容不得魔煞侵染? 卫蒙将马车打开,说道:“小主子,前边便是雪域,记住,那座山上不能去。” 北宫灵抬头看着雪山群之中,最高的那座山峰,点了点头:“知道了,那么高的山崖我也爬不上去。” “您要在这儿修行到五百岁,压住体内炎火,等您成人那天便可回去加冕,小主子,我们都等待您的好消息。” “知道了,放心吧。” “您要记住了……” “我知道了,不能食人血。这雪域人少,魔族也嫌少来,我能避开的。” “地藏狼族就在附近,这是声哨,遇到什么事吹响,狼族就会出现。” “好。” 北宫灵将声哨挂在脖子上,踏入了雪域。 等卫蒙走后,她悄悄回了头,左看右看没人,叫了一声:“小狐狸,出来,走啦!” 将身上的斗篷猛然一丢,像脱了绳的野马,开了笼子的小鸟飞快地朝雪域飞去。 小狐狸立刻从雪地里奔跑出来,狐羽如同白雪一样洁白无瑕。 看着在雪地之中,像小鹿一样奔跑的孩子,它眼睛一眯,加快了步伐跟上去。白雪的身影往前跳跃,狐狸身形一变成了跃出一个修长的少年身影。 银发如同风一样飘散开来。 少年模样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皮肤细腻如脂,一双丹凤眼修长迷离,高高的鼻子如同雪山,唇红如同雪中红梅。 白色长袍,剑上披着一条雍容皮草。 他人高腿长,没几下就跑到了小女孩儿身旁,从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北宫灵。” 北宫灵被推着往前弯下腰,不会这么倒霉吧,才刚进了雪域就被人发现?回头一看这绝色的少年半晌,没反应过来。 少年背起手,双目笑得双眼弯弯,睫毛如扇,红唇之中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 “如何?” “啊。” “你是……” “我叫凤绯夜,今年四百岁,是只雪狐。” “你就是我的小狐狸?” “嗯,我就是……你的小狐狸。” 他是雪狐狐王的幼子,雪狐是天界的神族之一,属于天界龙、凤、狐、虎四大家族之一。 不过,他从小生性太过顽劣,打折了虎王小儿子的腿,被罚到无月岛思过,没想到才来没多久,就遭到了杀身之祸。 之前死的那只三尾狐,是守护无月岛的侍卫之一。不过,现在已经没了。 虽然这件事情是灭魔师所为,说是为了要他身上的驭雪丹,但他们怎么知道他身上就有驭雪丹? 必然是虎族人所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现在是还没有能力,等他修炼成为大妖仙,那些人就等着一个一个被他收拾吧。 凤绯夜四百岁,北宫灵快三百岁。 他看起来是人类十三四岁的模样,而她勉强算是人类的模样的8,9岁。 这是凤绯夜最喜欢一百年,因为这一百年,他每日都与小恩人北宫灵一起修行,一起一起生活。 这座雪域里仿佛就他们两个人存在,他们就是彼此的全部。 他喜欢北宫灵,像个孩子一样守护他,又像一个孩子一样让他为她挡风遮雨。天界的人与魔界的人一样,寿命比普通人类都要长很多。他们会在五百岁,长成成人的模样。 他是少年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有灿烂如同朝阳的笑容,有如同宝石一样的皮肤。整个人在他眼里都发着光。 虽然她还小,但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所以他一直喜欢她又敬重她。 直到他五百岁生辰那日,看到突然长大成人的自己,看到躺在自己怀里,还是个小孩子的北宫灵,突然之间他心里对她产生了很多很多的宠爱。 然后,他总是喜欢抱她,将她抱进长袍中不受风雪的样子。虽然,她一直都不畏惧寒冷。 他总以为,他们会这样走过百年,千年,永远。 他会看到她从一个孩子,变成亭亭玉立的女子,如同她见到他变成了挺拔的男人一样。 只是,没想到,看到这一切的人并不是他。 他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雪域之上的,那一日……他回来只看到了雪地之上凌乱的血迹。 那一日,他错过了所有的她。 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再也不是他那个会发光的孩子。然后,他再也不是她的唯一。 那一天,她突然告诉他说,她有了渴望与信仰。 然后她的信仰,毁灭了他们包括她自己。 ……“凤绯夜,我恨你!” 我恨你! 凤绯夜猛然醒了过来,心口空空荡荡。不过,还好只是一场梦回过去。莲池如同一座荷花森林,唐千夙此刻被包裹在其中一个巨大的荷花花蕾之内。 这样只剩下他与她的空间,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一百年。 多么美好的重现? 他走了出去,严雷急忙上前问道:“怎样了?” 凤绯夜回头看着那一朵花蕾,眼睛里像看那时候的小小北宫灵,他说:“花开之日,便是她苏醒之时。” 相遇,便是缘起。 分离,便是缘散。 原来分开过的人,总会有相逢之日。 如同花一样,即便离开了花朵,香味依旧残存在这世间。某年某月某日,总会有人,在闻到那个熟悉的香味之时,与那花儿再重逢。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也会在灰烬里重生。 北宫灵,我们的重逢,就是为了不分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剥离苏醒 时光荏苒。花开花落。年复一年。 苍元大陆的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南秀国皇帝凤高阳bao政好战,压迫得百姓揭竿而起,引发了多次内战。 凤绯夜趁机派人侵入,火上加油扰乱民心,使其统治地位越发不稳定。在其国内战争演变到不可收拾地步的时候,趁机出兵攻打南秀。 终于在见到凤高阳第七次面的时候,在百里城原址取下凤高阳的项上人头。 唐门对外城外,当年在凤高阳的指示之下,在雪皇后百里雪身上下了变身蛊,让她变成了一只狐狸,让百里家族遭受到了灭门之灾。 百里一族的冤案,终于在十年之后沉冤昭雪。 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眼下的城池,看着远处的山峦,这万里的河山在他眼中的意义,已经与往日有所不同。 今时今日,他已经完成了他之前所说的那个愿望,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这种似乎理所当然的喜悦过后又有淡淡的失落。 一个支撑着他放弃所有走到今日的愿望达成,日后他又该做些什么? “夜帝。” 百里燕回走到了他的身后,看着风吹影动的背影,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沉重。 凤绯夜转过头来,笑问百里燕回:“四哥,朕做到了对吧?” “嗯。”百里燕回看了他许久,终于双膝跪地。 “四哥这是做什么?” “这么多年了,四哥还没好好对你说一声感谢,走到今日,陛下为百里家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太多。” 其实他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他没有渴望得到的东西,复仇曾经是他的全部,支撑他走到今日的全部力量。 凤绯夜将燕回扶起。 “四哥如何忘了,朕也是百里家的人。” “四哥没忘。”燕回站了起来,与他并排站在墙头之上,“陛下今年也二十有六了吧?” 凤绯夜闻言挑眉:“是。” “让陛下成家的话,我就算再说陛下也无动于衷的吧?” 凤绯夜不说话。 燕回说:“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办法忘记。如今你为百里家的愿望已经达成,我都有些担心日后你会觉得孤独。只是陛下,真就非那个人不可吗?” “……嗯,四哥也知道朕的脾气,一旦认定很难再改。” “但是她并不是能回头的人?” “她不需要回头,我跟上她就好。” “你知道我指的是她能不能原谅你,这样的事。” “所以……四哥,我想要一些自己的时间。” 百里燕回不说话,他想要的是凤绯夜能继续守着江山,统治千夜国。但他又如何能拦得住他? “你想怎么做?” 凤绯夜忽而一笑,回头看像城下。 “四哥你看,这万家灯火,谁说人间烟火不好看呢?那一盏灯下就是一个故事,有些人一生不过就是想守住自己心里的那盏灯罢了。四哥,这次,我也想守住心中的灯。” 两人正说着,他手中的信竹忽而咚的一声响。 将信拿出来一看,上边写着:红莲花就要绽放。 凤绯夜眼睛一亮,立刻奔下墙头。跑到了一半,又回头对百里燕回说道:“这几日政务之事拜托四哥。” 百里燕回看着那奔跑的背影,露出这样神态,他不用想也知道事关于谁。 只是,夜儿,你当真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吗? 谁知道呢! 凤绯夜急速赶往无月岛。 三年了,那朵莲花终于要开放。 凤绯夜赶到了无月岛,发现严雷居然不在莲池。而之前包裹着唐千夙的花蕾已经开放。 荷花之中,她还躺在上边,没有醒来的迹象。 难道他没能让她苏醒吗? 凤绯夜心都凉了,脸上上前试探着摸了摸她颈上的脉搏,还跳动着。 还活着! 凤绯夜心情慢慢恢复下来,看着沉睡在花朵里的人,她脸上的鳞片以及麟纹都消失,皮肤恢复如初。 按理说,若是花开了,说明一切顺利,她应该醒来才对。还有严雷他们,怎么不在这儿好好看着人,跑哪儿去了? 他担忧着伸手触摸她的脸,忽而又有些想知道,她胸前那颗红痣是不是还在? 于是轻轻拉开了她的衣领。 没有了?! 他心中一喜,又往下拉了开,果然那颗痣已经没有! 而就在此时,方才还沉睡的人忽而慢慢睁开了眼。 凤绯夜心忽而一抽,更是喜悦无比。 醒来的人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眼前的人可真好看啊。只是,再好看的人,他的手……摸哪儿呢。 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啪 “大胆色胚,居然敢轻薄本公主!” 凤绯夜扎扎实实挨了一巴掌,白皙的脸蛋愣是给抽出几个手指印,发红起来。 他倒没有愤怒,只是很惊讶看着眼前的人。 虽然这人看着很眼熟,但好像不是原来那模样。倒是非常像之前他第一次见到的唐千夙,跟后来的长相有点相似,又有些不同。 而且,刚才她说什么? 本公主? “还敢看?”那人抡起巴掌就要再来一巴掌,“别以为你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 凤绯夜往后退开,避开了她那巴掌。 “你是何人?” 就算之前唐千夙把他们都给忘了,但眼神却名不陌生。而此人此刻眼神,完全不同。如此一看,到还真不像唐千夙。 “本公主还想问你呢!” 又是本公主? “你是燕纱凌?” 燕纱凌愣了一下:“你认识本宫?” 果然是燕纱凌?怎么回事儿?之前只有唐千夙记忆的人,如今又只剩下燕纱凌的记忆? 正疑惑不解之时,严雷与四喜走了过来,他们之间还跟着另外一个女孩儿。 女孩子一头弯曲的长发,身材高挑修长,身上之时随意绑着……燕纱凌的外套。露出修长的锁骨,还有一双长腿。 鹅蛋脸,一双大眼睛,高鼻子,双唇粉润,目光坦然坚毅。 即便身上只绑着一个外套,遮蔽了胸部以下,大腿衣裳的位置,但她丝毫不尴尬,见到他时说道。 “诶,上次我们见过,你是他们的头儿吧。” “唐千夙?” “是我。”唐千夙双手环胸,“你们到底把我带到这儿干什么?” 关键是,醒来发现自己从一个女人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很吓人。 不过比起之前的惊慌失措,她已经平静了很多。 “啊,你……你这女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穿着如此露骨?”燕纱凌指着她指责道,“你们……”突然有些惊觉,想要摸着随身的软鞭。 软便没有,心中忽而有些惊慌,叫了一声:“来人,来人……” 凤绯夜看着唐千夙许久之后,才猛然回过神来,回头安抚燕纱凌说道:“燕七公主莫怪,之前你受了伤,如今伤势好了便好。” “本宫受伤?”燕纱凌回想起来,脸忽而一沉,“我想起来了,花胤珣那个狠心的家伙,既然把我打下山崖!” 严雷:“……” 这记忆都退到哪儿了? 燕纱凌又问:“是你们将我从山崖之下救上来的?” “公主刚刚醒来,不如先让人带你去休息可好?” 燕纱凌扫视了他们一圈,正好看到了此时跑过来的丫头:“四喜!” “公主你醒了?” 见到熟人燕纱凌心里放心不少:“你怎么会在这儿?” 凤绯夜:“四喜,你先带你家主子到厢房休息,好生照顾。” “是。” 四喜便带着燕纱凌走。 “穆河,你先带唐姑娘到厢房,穿上暖和些的衣裳……” 话说到此,忽而发现,在唐千夙的身前,有一枚红色的小痣。心忽而一紧,怎么会还在? 忘川咒刺的是魂魄,如此说来当初在燕纱凌身体内的是唐千夙的魂魄? “一会儿不让我走,一会儿又让我走的……”唐千夙摇摇头,便与穆河离去。 凤绯夜问:“严雷你说到底是什么状况?”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燕纱凌与唐千夙 “当初花苞又开放的趋势,就给你发了信。没想到花朵提前开了,我看到的就是……” 严雷都有点分不清,谁是他师弟来着。 就暂且按她们各自说的名字对号入座吧。 “花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一个白色透明的人体从燕纱凌身上剥离出来,开始还以为是燕纱凌灵魂出窍,可剥离出来的身体在阳光照耀之下,慢慢就实体化了……” 唐千夙当时看到严雷,扒了燕纱凌的衣服外衫绑上之后就走。 严雷当然不能让她走啊,万一她走了,他师弟醒不过来该怎么办,于是就追了出去。 然后凤绯夜赶到,就只看到了燕纱凌独自一人留下的景象。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一种取缔生长,唐千夙的魂魄在燕纱凌的身体里实体化,使得燕纱凌的模样越来越像她本人。 见凤绯夜不回答,严雷又问:“是不是唐师弟身体里真的有宿兽?” 因为唐千夙以前就有宿兽变化的趋势,刚才从燕纱凌身体里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有白鳞,在阳光之下,白鳞像被照亮的白雪一样闪闪发光。 就好像是宿兽从燕纱凌的身体里爬出来似的。 “唐千夙就是燕纱凌体内的宿兽?”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你见过宿兽这么脱离人体的吗?” 不过确实有些类似,唐千夙在燕纱凌体内的生长跟宿兽倒是有些相似。也发生了取缔燕纱凌的现象。 她若没有从燕纱凌的身体里出来,很有可能以后的燕纱凌就完全变成唐千夙的模样。 “我没见过,但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俩?”严雷摸不着头脑,“那到底哪个才是唐师弟?” 凤绯夜其实很确定,唐千夙就是唐千夙。 “两个谁都不是,你所认识的唐千夙已经不在,从今日起她就是全新的一个人。” “怎么可能不在了?”严雷听了心中一怒,“就算她忘记了一段记忆,但我没有忘记,她就是存在的。” “那你认为谁才是她?你一直跟随的人是燕纱凌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 “你要让她想起过去?” 他不知道,过去对于唐千夙而言太过痛苦。因为痛苦,她才险些死去。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他又如何能再灌输给她这些痛苦的事? 严雷沉默了许久,脖子一粗说道:“你是不是很高兴!” 凤绯夜:“……” “她忘了对你的仇恨,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不要以为她忘了,这件事就不会存在,我记得你干过什么坏事。” 确实如此,就算唐千夙忘记了,他始终记得她对他的恨。这是一种唯恐有一日她想起来的不安。 “严雷,你要知道,于我而言你从来都不重要。” “不用提醒,我们当过你眼中的蝼蚁。”严雷冷冷一笑,“所以你要杀我灭口吗?可你别忘了,忘记不是不存在。就算我死了,你自己也会记得。” 凤绯夜嘴角冷冷一勾,居然也反驳不出一句话:“你真的是该死的人。” 说完他离去。 唐千夙坐在殿上喝茶吃点心,如今她也不着急了,就算这些人要对她做什么事,至少得让他们做了,她才能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 她也已经隐约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似乎她真变得不大一样。 凤绯夜走了进来。 唐千夙已经换上了一身衣裳,简单的衣裙在她身上不显柔美,而是利落洒脱。那张脸,确实跟北宫灵极为相似。 见到他进来,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掀起眼睫看他,不说话,等着他说。 他坐下来,嘴角慢慢卷起笑意:“这些糕点可合你的口味?” “还可以。” “那便好。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不舒服。” 她始终没有相信,这些人会与宋子谦无关。她得想办法摆脱这些人才行。不过在那之前,她要先找到宋子谦的下落。 “你把我带到这儿的原因,跟那个公主一样?” “嗯?” “单纯因为我受伤了所以出手相救?” “……算是吧。” 算是…… “那你不会限制我的自由?” “在你还没弄清周围是什么状况之前,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你。” 保护? 唐千夙心里冷笑,点头:“反正我无处可去,还得多谢你这样的善举。” 至少有一件事,他们的想法一致,就是得先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处。 知道她心存疑虑,但他不在乎慢慢让她明白他的立场。 “谢倒不用,待你休息好了,我们便离开这儿。” “尽快离开吧。” 唐千夙完全不知情,自己已经在红莲之中沉睡三年。她只知道,与其坐等猜想,还不如尽早探知一切。 “也好……” 哐啷!! 隔壁传来的摔东西的声响,接着就听到燕纱凌大叫:“这是什么,被休书!四喜你再说一遍,这是我自己写的被休书?!” “确实是公主自己写的!” “我现在不是十四岁而是二十四岁?掉下山崖醒来之后跟花胤珣成亲过?后来还自己写了被休书!” 哐啷…… 又是摔砸东西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我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那你说,我到底是怎样来到这儿的!” 燕纱凌的声音很大,很炸。 四喜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然后又是燕纱凌大喊:“因为花胤珣有了别的女人!凭什么那个女人能抢了我的位置!” “夜帝?苍元大陆哪儿的夜帝……千夜国?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说完人已经从隔壁气匆匆跑了进来,质问凤绯夜道。 “你就是千夜国的陛下?” 唐千夙闻言眉微微一挑,陛下? 凤绯夜微微颔首:“正是。” 这么一个妖孽长相的人,居然还是陛下。唐千夙不动声色,看来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她捡起一块甜点一边吃一边看戏。 “你喜欢我吗?”燕纱凌劈头盖脸就这么问。 凤绯夜倒是没法回答了,当初救她确实是因为喜欢,可现在情况有点复杂。 “不然花胤珣把我休了,你为什么会救我?还从西岐把我带到这儿!” “燕七公主此刻该说谢谢不是吗?” “本宫没让你救!”燕纱凌将手中的被休书揉在手中,“就算你再喜欢我,花胤珣再无情,本宫还是喜欢他!” 这是电影的广告植入吗? 她自己还没弄清楚状况,如今还来一个爱情戏插入。还是故意演给她看的?不过她对这些可真一点兴趣都不感。 凤绯夜:“燕七公主喜欢任何人我都不会阻止。” 燕纱凌无奈,哼了哼:“原来你也这么傻。” 凤绯夜:“……” “明知道我喜欢别人,却仍旧放手让我去喜欢。就如同我,明知道他不值得喜欢,却还是放不下……” 凤绯夜只想说,燕七公主您真的想多了。 燕纱凌却慎重说道:“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去找花胤珣问个明白!这被休书,我不认!我立刻去找花胤珣!” 凤绯夜很想说,只怕这么去找他不是什么可行之法,但最终没说,怕那公主又想多了。 “既然如此,公主保重。” 看来,这公主没与凤绯夜是一起的?唐千夙眼睛一亮,说道:“既然我们也要离开,总会有顺路的路段,不如就一起出发吧。” 或许跟着这女孩儿出去,能看到真实的幻境也不一定。 为了减少唐千夙心中的疑虑,凤绯夜想了想答应了:“那也好,便一同离开,到分岔路时再分开。” 于是,几个人离开了无月岛。 无月岛属于西岐国的管辖范围,要回千夜国,也必须要路径西岐国内的几个省份。 凤绯夜会尽量离开西岐,为的是不让唐千夙与花胤珣有任何见面的可能。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帝鸳洵 唐千夙一路随行,出了无月岛。 原本心中还存在,这些人与事不过就是宋子谦刻意安排,混淆她视听然后又继续进行什么变态的实验。 然而,眼前的一切真让她大跌眼镜。 车马队已经行驶了大半天,眼前所见的景色依旧没有一处发现有现代的气息。非常高的植被覆盖率,非常古风的建筑,乡村、县城无不是这类年代久远的风格。 据她所知,就算是名胜古迹或影视拍摄基地,国内也没有这么庞大的地域。 难道这是在国外? 不,国外也不可能这么大的区域,都没有一个现代设备吧? 马车内的唐千夙,一直趴在窗户边上看着,越走越不对劲,难不成她真的到了一个异世界的大陆来了? “我们这是到了哪儿?”没有指定问谁,她随口问了一句。 “这是西岐国的幽都。”马车外骑着高头大马的严雷回答道。 幽都位于西岐国西凉省边界,幽都北面出去便是北茫之地,而九重门就在北茫之内。 严雷不觉想起了,以前跟宝哥还有唐师弟在九重门的日子。 晃眼之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十年。 如今已经物是人非,宝哥离开了多年,而如今的唐师弟也对这一片土地毫无记忆。 唐千夙没有。 燕纱凌也没有。 严雷心中很矛盾,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将谁当自己师弟才是完全正确的。 西岐? “前边那辆马车里的女孩儿,是西岐的公主?” “不是西岐过的公主,而是东越国的公主。” 啊,是,刚才那公主说了,她是嫁给西岐的什么皇子,然后又被休了之类。 “西岐国,东越国,千夜国……”唐千夙回头看室内的凤绯夜,“你是千夜国的皇帝?” …… ……“夜儿,我们建造了一个小帝国如何?” ……“你的意思是要联合他们一起对抗南秀?” ……“不是联合是统领,让他们成为你的力量……” ……“好,我们就来打造一个小帝国。” …… 唯独在这个人面前他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千夜国是他的国,即便他几乎花费了所有心思将千夜国统治到今日。 “如何,我不像?” 像不像不是关键,既然他一个国家的皇帝,抓她做什么?跟宋子谦又是什么关系。 既然这是异世界,那么之前那人还真就不是宋子谦? 难道她看错了? 凤绯夜看唐千夙并没有意识与他搭话,心中明白她心里有芥蒂。 他看向了窗外,看到幽都的落日广场。 想当年他被当做奴隶贩mai,几乎要在这儿被猎杀,然后被唐千夙所救。那时候,他还怀疑她是唐门的人,千方百计留在她身边进行报复。 “我曾经险些死在这个地方。” 他的话让她目光跟随着忘了出去,那是一片广阔的广场,夕阳之下反射出一层橙色的光辉。 “幸得一位小公子搭救保住了一命。” 这人自来熟吗?还是想通过编故事的事来消除她心中的警戒?省省吧。 “我一直怀疑那小公子是我的仇人,所以想方设法接近她,最终终于博得她的信任,借助她的力量报了仇,然后将她置于死地。” 这种话他说不出来不觉得臊得慌?把自己恩人当仇人,然后置于死地是有夺值得炫耀? “后来才知道,她是无辜的,她并不是我的仇人……” 唐千夙忽而扯了一个嘴角,无声讥笑,目光又落到了窗外。即便觉得这事荒唐,但真跟她没有关系。 “若你是她会怎么想?” 想个p啊,不是说人死了吗? “我?没什么感想,正常人干不来这腌臜事儿,你挺棒的,呵呵哒。” “……”凤绯夜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忽而无奈又欣慰的一笑。“那若你是我呢,你会怎么挽回?” 干吗老问她? 他还想着挽回呢?也是,把自己兄弟当仇人给灭了,最终发现只是兄弟不是仇人,老后悔了吧? “不挽回,也没可挽回的。” “因为不会被原谅对吗?” “换你你原谅吗?” 这人无论变成谁的模样,思维却还跟以前一样。声音不同了,但言辞表达还跟以前一样。 “夜帝,幽都进关内的城门已经关闭,只怕今日只能在幽都留宿。”四喜回头跟凤绯夜说道,“我家公主说,要在岳阳楼留宿。” 如今这世道,妖魔横行,幽都都会提早将城门关上,放置北茫的妖魔进入关内。虽然如今,关内也不太平,但多少这举动也能发挥一些作用。 十年之后,岳阳楼成了幽都第一大客栈。 而原本由唐门支撑的天香楼,也因为唐门被凤绯夜铲除之后,衰落了。 唐千夙与凤绯夜的马车尾随燕纱凌的马车之后进了岳阳楼,还没下车就听到外头传来特别大的动静。 燕纱凌叫道:“花胤珣!你给我站住!” 花胤珣? 凤绯夜当真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居然这么快就发生。连忙拉住准备下车的唐千夙。 “稍等一会儿。” 外头都打起来了,还等?唐千夙回头不解看他。 “燕七公主脾气有些急,你现在下去只怕会被殃及无辜,先坐在车中等候片刻。” 说的也是。 她想着又退回来,坐回了座位之上。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也不比去看离婚男女大战。 “穆河,今晚不住岳阳楼,立即离开。” “是。” 穆河驾着马车就要离去。 燕纱凌却一把冲上来,拉住了马车,并迅速打开车门:“夜帝,你快些下车给我作证。” 凤绯夜确实非常想直接把燕纱凌给打晕了。 唐千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目光看向窗外,只看到远处站着几个人,脸没瞧见,就看到衣袍下摆。 若是他不去,以燕纱凌这样的个性,必然会闹大了。 “公主要我证明什么?”凤绯夜起身下车,“千夙你在车中不要出来。” 这人还真是自来熟,她在不在车中跟他有什么关系? 凤绯夜下车。 燕纱凌盛气临人冲向帝鸳洵:“我只是暂时想不起之前的事,但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出我的位置。” 帝鸳洵看着眼前的燕纱凌,脑海中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想了起来:“如何,还想被本王打下山崖?” 他虽然已经飞升,不过为了查一些事,倒还想好好利用一下花胤珣的身份。这样也方便他在人界行走。 他记得眼前这个人,不就那年缠着要嫁给花胤珣的丫头。 “我说过只要我不死,你就祈祷这辈子千万不要爱上我,否则我会让你爱到撕心裂肺,爱到粉身碎骨!” 是,这家伙掉落山崖之前,确实有那么宣誓过。 帝鸳洵目光淡漠:“本宫恭喜你,祈祷应验了。” 他完全没有爱上她。 燕纱凌恼怒极了,她听四喜说过之前花胤珣与她相处的方式,说花胤珣曾经很喜欢她的…… 此刻真讨厌自己为什么就想不起来! “既然应验了,你不会喜欢上我那为何要娶我?” “娶你?”帝鸳洵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罗武,罗武颔首低头。还真有其事?他全然记不得,“本王不记得娶过你。” 他在考虑,要不要把女人的记忆也给抹去。 “不记得?”她不记得,他也记不得,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嘛?以为这么说她就拿他没辙,燕纱凌从乾坤袋中将被休书丢过来,“不记得为什么会有这个?” 花胤珣轻让开身体,那东西就从眼前飞了过去。 “请注意你的礼数。” 他并不打算把那卷子捡起来看,反正他不在乎。 “你快看那是什么!”燕纱凌指着地上的卷轴,“捡起来看。” 如此无礼之人,要是花胤珣真娶过还真是……不可理喻。帝鸳洵冷然跨过去,不打算继续跟这个女人纠缠。 “罗武,解决。”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重逢 “你别走,你敢走!” “燕七公主,请离开。” 啪 燕纱凌直接甩了罗武一巴掌,罗武浑然不动继续道:“燕七公主,请离开。” 燕纱凌立刻拿出软鞭,啪嗒一声卷起地上的卷轴,甩向了帝鸳洵。 帝鸳洵再次躲过。 卷轴一把砸在了他前面的墙壁之上,挂在门板上卷开了。 直接进入帝鸳洵视线当中的是“花胤珣”三个字。那确实出自他的手笔。目光这才又落回行头。 被休书 东越燕皇大帝十七代孙,东越国十六代君第七女燕纱凌,嫁入西岐之后,秉性跋扈,不容其他妻室,怠慢生育职责,特立此被休书,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立书人,燕纱凌。 休妻人,花胤珣。 休书他是知道的,但被休书还是第一次看到。 看来,他还真跟燕纱凌有过这么一段故事,可是他全然没有记忆。这三年来,也没人跟他提起过此事。 他只知道,在西宫有一个胤王妃南蝶鸳,还有个孩子花允禛。虽然他对那个人也没记忆,但至少那女人没有那么麻烦。 他将那卷轴取下来,回头看在那一直吵吵嚷嚷的燕纱凌。 “此书所言甚是,秉性跋扈。是你亲笔所写,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今日还在这儿闹什么?” “那不是我的笔迹!”燕纱凌怒道,“这份休书根本就不成立,那不是我的笔迹,如何是我写!” 怎么会如此麻烦? “那本王不介意再给你写一份。” “你……你凭什么娶了我又休了我!”燕纱凌忽而挣脱了罗武的钳制,软鞭啪嗒一声就进攻花胤珣。 十年过去了,个性没有一丝收敛的家伙。 帝鸳洵还没出手,王朝已经出手拉住了她的软鞭,力道一阵,轰得燕纱凌猛然后退。 “公主!” 没见到自己主子变身时刻的四喜觉得很奇怪,公主醒来之后性情大变不说,而且功力也大大减退了,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那时候的模样。 但作为主人的丫头,不能袖手旁观,立刻加入战斗之中。 严雷一看四喜出手,也坐不住了,喊了一声:“花胤珣,你别欺人太甚!” 不管花胤珣的初衷是什么,但燕纱凌为他确实付出很多,他这样实在太可恶。 场面立刻乱了起来。 凤绯夜说道:“穆河,还等什么,驾马车离开这儿。” 马车拐了个弯。 还真是一出让人啼笑皆非的家庭闹剧,原本对此嗤之以鼻的唐千夙从晃动的窗帘之中看到了站在打斗人群当中的那个人。 身姿修长挺拔,表情清冷桀骜,身着一身浅色的长袍。 长得倒人模人样,只可惜是个渣。 即便是前妻,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也算是人间极品了。 砰 王朝之初的灵焰直击马车的方向,马匹一惊,立刻乱窜,马车给供得上蹿下跳的,又撞到了前头的马车,整个院子都乱成一团。 凤绯夜立刻上车护唐千夙。 而此时,正有一个孩子从屋子里冲出来,眼看就要撞上。 穆河连忙勒死缰绳,马蹄高举又要踏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光速一般从马下掠过,马蹄踏下的那刻,就看到那人抱着孩子站在了一旁。 救人的正是燕纱凌的那个渣男花胤珣。 他手中的长剑迅速抽出,几乎没见到他出手,之间一道白光飞射。 呜的一声。 那匹吓疯了的骏马片刻安静,他将那小孩丢给了吓得面色惨白的母亲。那母亲抱住孩子一个劲儿道谢。 “多些公子多谢……” 噗!! 片刻安静的高大骏马身体忽而被一分为二,断成了两截。 鲜血喷神。 那母亲也吓傻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记得捂住孩子的眼睛,吓破胆的跑进了客栈的副楼。 托渣男的福,马车也哐当一声随着马匹倒下,往前挫断了。 凤绯夜抱着唐千夙飞身而出,站在了地面,下意识将她抱入怀中。 唐千夙并没有太大的惊慌,站定后发现自己站在凤绯夜的怀中,她伸手一推:“保护过头,就显得有些做作了。” “走吧。”凤绯夜说着,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视线,挡住她身后的花胤珣。“这里并不是合适我们留宿。” “公子莫要这么说!”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从副楼大门口走出来。 女人身穿金色绣着大红花的衣袍,身上披着一件皮草披肩,手里抱着一个小暖炉。 浓妆艳抹,让她显得分外艳丽。 她就是岳阳楼的老板娘岳舞娘。十年之前,唐千夙曾用箭射过她的牌匾。如今她的牌匾依旧高挂,而且这岳阳楼的生意是越做越大。 比起十年之前,岳舞娘更多出成熟女人的韵味与生意场上的世故圆滑。 “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住哪儿都一样。主楼前在打架,咱们从副楼走进去便好……” 她跑到凤绯夜面前,一看这人的长相,愣了一下。 “呀,这不是……” 十年之前,有一个自愿上岳阳楼拍卖台的少年,最后被唐门四公主花了两千万两黄金买走的自家奴隶,不就是眼前这人嘛? 如此绝色美男,还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遇见,没想到十年之后还能见着。 完全脱了当年青涩模样的少年,如今已经是一个更为妖娆的成年男人,看这头银发,看着金灿的眼睛,这双红唇无不散发出致命的魅力。 “公子再次光临,真令岳阳楼蓬荜生辉啊。” 又是女人? 不会又闹出另外一出戏吧? 唐千夙利落推开抬手将自己与凤绯夜划清界限:“你们自己的问题,别殃及无辜。” 话一说完,感觉身后传来凌厉的杀气。 她迅速闪身一躲,避开了燕纱凌想要抽打帝鸳洵的软鞭。 “燕七公主,再如此休怪我们不客气了!”王朝冷声道。 “本宫还不需要你们客气!” 两人又打了去。 “啧啧。” 唐千夙哼了两声就站在帝鸳洵面前,不闪不躲地观望。 帝鸳洵看着面前那修长的背影,那一头海藻一样的棕色头发,在她脑后扎成了一个马尾,蓬蓬松松落满了他的视线。 她就没察觉到她挡了他的去路吗? 不过,令他感兴趣的倒不是眼前的唐千夙,而是一旁的凤绯夜,嘴角忽而一弯,淡泊的声音说了四个字。 “许久不见。” 声音从唐千夙脑后响起,她这才猛然回头。一把蓬松的马尾就这么扫过花胤珣的下颚。 两人的目光一对。 凤绯夜心纠在了一起,生怕两人会相互认出来。 这男人虽然刚才救了那孩子,但仍然改变不了他喜新厌旧的渣男形象。估计是太不看好这样的男人,所以心口居然微微发闷。 唐千夙嘴角一勾,有些不屑。 “你认错人了吧?” 她的头发上有淡淡的荷花香气,那扫过他的马尾让他下巴微微发痒,帝鸳洵看她清亮的眼眸,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 “本座没跟你说话。” 表错情了?唐千夙斜睨了一下凤绯夜,看来是表错情了,估计那句话是跟凤绯夜说的。 她耸了耸肩,刷的一下又将脸转回来。 帝鸳洵身体微微后仰,举手避开了她那蓬松的马尾又从他身上扫过。 忽而看到他手指之上,那枚不知从何处来的戒指,微微发出光芒,手指微微一动,像是被她发丝缠住了。 不是像是被缠住了,而是真被缠住。 唐千夙浑然不知,举步向前就要走。 帝鸳洵下意识跟上去,走了两步忽而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反正被拉疼的又不是他。所幸停下来。 唐千夙走了两步,头皮一扯,疼得直接后退,回头瞪他:“你不至于无耻到扯女孩子头发吧?” 帝鸳洵脸一沉,举起手。 “本座没那么无耻,是你自己缠上来的。” 说完,手凌空一挥,她的头发瞬间被斩断了一部分。 “你……” “别做无谓的纠缠。” “呵……果然渣。” “好了。”凤绯夜上前拉住唐千夙,“我们走吧。”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雪狐 这里的人还真的全部都是奇葩。思及此,她又自嘲笑了,哪里的人不奇葩,宋子谦不就是一个特例? 唐千夙转身离开帝鸳洵。 头发已经没有再缠在他身上,但却总觉得有股力量在将她拉扯,细小如发丝从心脏捆绑,她走得越远,感觉拉扯的力量越大。 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是单纯的不爽……对,芒刺在背。 就好比有人在背后注视自己一般。 那渣男还在看她? 一定是这样! 唐千夙猛然回过头想去瞪他。 身后早已经人去空空,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冰冷如山。唐千夙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凤绯夜担忧问道:“怎么,不舒服?” “舒服。” 唐千夙说了一声,看燕纱凌与严雷等人被那渣男的手下打败,正被捆绑住。燕纱凌虽然打不过人家,但那张嘴儿不依不饶。 “花胤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真傻,何必去追问一个变了心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不管,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她要离开这里,这个地方让她心里很不爽。 “花胤珣,即便我没有记忆,但孩子没能保住……那是我愿意的吗……你不能因为孩子没了就不要我……” 唐千夙离去的脚步忽而就停下来。 真的没见过这么不自量力的人,就他们那几个人势单力薄的,连花胤珣手下都没办法打过,还妄想这么办能让那个人回心转意? “千夙,公主的事我会处理,你跟穆河先到别的投宿……”凤绯夜看懂了她眼里的迟疑。 她却忽而转身朝燕纱凌走了过去。 “千夙……” 凤绯夜拉住她。 她啪的打掉了凤绯夜的手,笔直朝着燕纱凌走去,对罗武说道。 “放开她。” 罗武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又与燕纱凌长的有些相似之处的唐千夙,沉声道:“在下职责所在,不能让人打扰主子……” 唐千夙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一直在叫喊的燕纱凌,不说话。 直到燕纱凌肯停下来看着她说道:“你看我做什么?” “你去过沙漠吗?” 怎么突然问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燕纱凌有些歇斯底里。唐千夙看着她好像看到曾经那个仓惶愤怒的自己。 “你现在就像在沙漠里快渴死了的人,在嘶吼着让沙漠给你一点水,结果只会让你更快渴死……” “你说什么?” “我说你愚蠢,你是没有记忆还是没有智力?” “你敢说本宫愚蠢?” “不是我说,本宫你自己看看四周,看热闹的人谁不觉得你蠢?” “唐千夙!” “你要觉得你方法可行,你就继续。” 唐千夙耸了耸肩,转身就走。 燕纱凌还想大骂,但唐千夙完全不痛不痒,就如同……花胤珣一样。再看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似乎都将她当傻子看了。 燕纱凌拳头捏得紧紧的,红着眼睛瞪着罗武。 “还不快把绳子解开!” 罗武看她似乎没有继续要闹的意思,给她松了绑。燕纱凌感觉自己没台阶下,指着唐千夙大喊。 “臭丫头,你给我站住,有本事你别跑!” 说着就追了出去。 到了大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岳阳楼。 花胤珣在里面…… 真是的,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听四喜说,他们走到过一起,可她怎么就忘了呢? 花胤珣不像沙漠至少沙漠是热的。他是冰山,她从来未曾得到过他的温暖。 看来唐千夙并没有想起花胤珣,凤绯夜暗自松了口气。选择了离岳阳楼比较远的客栈,心想着明日一早便立刻幽都。 唐千夙的身体,被他用红莲净化了三年,让她恢复了正常人的外貌。但他也不能确定这方法能让她保持人形多久。 如果遇到大的杀戮,或受到很大创伤,她体内的煞气很有可能就会爆发。 到时候帝鸳洵必然会知道她的来历,且不说帝鸳洵是否记得她是谁,可正因为他不知道,他很有可能会把她抹杀。 他目光静静落在唐千夙身上。 唐千夙此时,支着脑袋听对面燕纱凌诉苦。 “你知道什么说我像傻子……我为了他我可以什么不要,甚至他把我打下山崖我仍然放不下他……可偏偏就记不得后来他怎么就愿意娶我了?” 燕纱凌说着又将酒举起来,灌入嘴里咕噜咕噜喝。 这还不傻啊?唐千夙用力扯了一下嘴里的牛肉干,还别说,这牛肉干味道还真地道,好吃。 燕纱凌又将四喜拉过来:“四喜你说,后来我是怎么跟他好上了,后来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说!说!” “公主……”四喜被按在了座位上,想了想说道,“公主掉下山崖之后就没了之前的记忆,但为了报仇又去找花胤珣,谁知道没能认出他,结果女盘男装的公主反而成了胤王的结拜弟弟……” “呜呜呜呜……”燕纱凌听完了之后哇哇大哭,“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唐千夙忍住没翻她白眼,就算你想起来,又能改变什么? “还有四喜,那……那被休书真的是我自己写的嘛!” 四喜看了她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点了头。 燕纱凌岔开手指就按在了四喜脸上,推开:“胡说八道!那就不是我的笔迹,我如何能做出那么愚蠢的事……呜呜呜……” 唐千夙真想把她按酒壶去,她不嫌丢人,她还嫌丢人呢。 摇了摇头看向别处,立刻看到门口一个人影迅速缩回去。 躲? 躲那墙后边?这对她有用嘛?唐千夙微微眯起眼睛,瞳孔变成了隐蔽的红色,直接穿透了面前的那堵墙,看到一个人影贴在墙外。 这人刚才在岳阳楼的时候就见过,看来是冲着他们来的。 应该不至于是她吧?怎么说她也是新面孔。如果说要是她被跟踪,那只能是宋子谦的人…… 可这异大陆,宋子谦也来到了? 应该不可能。 那么那些人是跟踪凤绯夜或燕纱凌的?毕竟这两个人身份比较显贵。不过跟踪谁,到时候自然会揭晓。 “四喜,扶你家主子回去歇息。”凤绯夜说道。 四喜扶着嘴里喊自己没醉,跟花胤珣的燕纱凌离去。唐千夙也跟着站起来准备离去。 “千夙。”凤绯夜叫住了她。“你不想跟我谈谈?” 按耐不住自己有话要说了吧?唐千夙摇头:“我没有要谈的。” “那就陪我喝一杯如何?” 看他能说出什么来?唐千夙眉一挑坐了下来。凤绯夜给她倒了酒,再将自己的也斟满。 他要与她举杯对饮。 她已经自顾拿起杯子喝完了,把杯子放下。 凤绯夜无奈笑了,放下酒盏又准备给她倒酒,她伸手挡在就被之上:“不是说了,就陪喝一杯。” 凤绯夜也不勉强,将酒壶放下。 “其实你可以试图相信我。” 唐千夙嘴角微微一勾,相信他这种把人当兄弟处又当仇人杀的人?他跟宋子谦有什么区别? “我相信你啊。” 显然是言不由衷的回答。真奇怪,明明她已经忘了过去,却再也回不到他们举杯邀月对影成双的日子。 “我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皇帝嘛。” “呵……”凤绯夜低声无奈笑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一只雪狐。” 唐千夙愣了一下,她都穿越了,还能不相信他是只狐狸? “我母亲第一次被怀疑是狐狸的时候,是因为有宫女见到她房里有白色的狐狸出没,母亲从来不辩解,因为那小狐狸是我。” “刚知道自己是只雪狐时我很不能接受。情绪焦躁功力又没恢复,所以抑制不住时就会真身出现。”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刺客 “后来有一些人为了验证母亲,请了很多灭魔师前来捉妖,但都没有结果。然后,凤高阳就利用唐门的变身蛊,让我母亲变成了一直雪狐……母亲为了抱住我,最后被烧死了罗雀台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想要唐千夙说这些。 这是以前他不曾也不能倾诉的事实。 并不是为了博取如今一无所知的唐千夙的同情,也不是说了这些能祈求得到她的原谅。只是想跟她说,自己当初没能对她说的话。 如果当初他说出了一切,或许唐千夙会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是唐门的人,就不会发生那些追悔莫及的话。 “我母亲说到底其实是因为我而死。那么炽烈的复仇欲望,其实不是来自于别人而是对自己的不能饶恕。若是当初我听她的话,平心静气或许就不会被发现真身,或许就不会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虽然故事大概意思她能懂。 但是…… “你一直跟我说关于你的这些事有意思吗?我是听明白了,你说那个救了你的公子就是那个唐门的人,可后来你不是把他杀了吗?然后发现他不是唐门的。” “那又怎样?他是杀你妈妈的人吗?不是。只是有关系。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了你的命。你在明知他的身份故意接近他,然后还误杀了他……” “我不是神父,给不了你救赎的话语,同样不屑你的忏悔。最后,你为什么老根我说这些?” “我喜欢你。” “就算你喜欢……”唐千夙的话戛然而止,盯着他看了须臾,“喜欢我?” 只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开满彼岸花的地方?为什么她在船上,而他站在刀割一样的水里? 为什么他知道她叫唐千夙? 为什么再次醒来,遇见的人还是他? 既然他是千夜国的皇帝,为什么会跟她扯上关系?然后,他跟北宫长离又是什么关系? 突然之间,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有一截遗漏的记忆。 “喜欢你。”凤绯夜说。 “然后呢?” “然后想跟你在一起。” “然后呢?” “还是跟你在一起。” “你想听我的答案吗?”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就如同燕纱凌问那个渣男为什么不喜欢她一样,完全没必要。 “当然。” “你把那个叫北宫长离的人,带到我面前我就告诉你答案。” 果然不愧是唐千夙,知道自己势单力孤所以不轻易得罪人,也不轻易相信人,而是默不作声用眼睛去看周围的一切。 当有机会的时候立刻说出自己的意愿。 但却又不会着急着达成愿望,而成为别人的棋子,她在努力成为一个下棋的人,不急躁不被动。 “好。”他也不急,至少得将她稳下来,他才好展开一切计划。 她也不会随便乱跑,至少在这儿她还能知道与北宫长离有关的东西,总比她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盲目寻找方向的好。 入夜。 几个黑衣人潜伏进了凤绯夜的房间。 瓦片上有轻微的动静,唐千夙立刻睁开了眼。没一会儿,潜入的人就被穆河等人发现并反杀。杀手一个个身手都非常了得。 被杀的杀了。 被抓的最后自杀了。 没能自杀的给抓回去审讯了。 到处都有人在说,妖魔如何可怕,但看来今晚弄出血腥事件的,可不是什么妖魔而是人。看来晚饭的时候那些鬼鬼祟祟跟随的人,是为了杀凤绯夜而来。 外头的事情还为平息,凤绯夜那边还在审问。唐千夙站在黑暗之中,并没有参与杀戮也没有去管那些人,正要回房…… 又看到一个身影快如闪电一般潜入了燕纱凌的房间。 唐千夙的房间就在燕纱凌房间的隔壁,她轻盈翻出了窗外,走过窗户下的瓦片来到燕纱凌房间的窗户下。 屋子里很暗,以唐千夙那眼神也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轮廓。 他举起手中的匕首就要刺杀醉倒在床上的燕纱凌。 唐千夙刚想跨进去前去救人。 吱呀 房门正好被打开,四喜拿着灯进来。 那人迅速从离开房间,飞身出了窗外,说来也巧,正好就落入了唐千夙的手中。 他惊地就要出声,唐千夙捂住他的嘴,敲了他的睡穴。 “什么人!” 四喜叫了一声。 唐千夙擒住那人的衣领,立刻带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四喜推开窗户,什么也没看到,又用灯在外头招了招,确定没有人之后回头才将窗户关上。 唐千夙将那人丢在地板之上。 她房门外有声音,她脚一踢将那人踢入床底,自己也飞快钻入被窝之中。 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了,凤绯夜走了进来,唐千夙立刻睁开了眼坐起来:“谁!” 假装睡觉,未免就显得太装了。 “是我。”凤绯夜点上了灯,“听到四喜的呼喊,过来看看你这边还好不好。” “四喜在隔壁。” “我知道。”凤绯夜走上前将窗户关上,“夜里风那么大,怎么不关窗?”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我刚刚是去听你审问犯人来着,所以窗户没关上。” 确实,他刚才就知道她在。 凤绯夜做到了她的床边,接着灯光看她冷静的眼眸,嘴角一弯:“是担心我吗?” “你说呢?” 他忽而伸手碰触她脸上的碎发:“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那先谢过。”唐千夙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碰触。 “没事就好,早点儿休息,我们明早启程离开幽都。” “好。” 凤绯夜离去并带上门。 唐千夙确定他走了之后,将床下被点了穴道的人拉出来。揭开他脸上的面巾。 忽而微微一愣,这个人正是白天在外头偷看他们的人。 所以那些冲着凤绯夜来的人,并不是他的同伙。他是冲着燕纱凌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哼……”那人哼了哼根本不屑回答,“有种你就杀了我。” “你刚才没看到第一波那些杀手,被抓住的都自杀了,为了不泄露消息。你有种的话,别求我杀你自杀啊。” “……”黑衣人面色一囧,哼了哼。 “既然不想死那就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要潜入那个房间!” “我是不想死,但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行啊,那你肯定就是刚才那帮杀手中的,我把你交到隔壁去就好。” 说着就揪起他准备拿去交差。 那人脸色大变:“等会儿!”要是交到凤绯夜手中,他肯定是活不了了。这个女人既然刚才没有把他交给凤绯夜,那表示她与凤绯夜也未必就是一伙儿。 唐千夙回头:“怎么?不逞英雄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逞什么英雄?他就是想趁着那些人杀凤绯夜,就趁机去做自己的任务罢了。 “我要是说了你能放我走?” “反正你又不是想杀我……” “我是没想杀你!”谁知道结果还撞她手上了,那蒙面人说道,“我只是一个杀手,跟刚才那些杀手没关系,是别人让我要了燕纱凌的命。” “别人?”唐千夙眉一挑,脑中立刻反应出来的是,“花胤珣?” 那人果真可恶到这种程度? 花胤珣? “你是说白天入住岳阳楼那个吗?” 对,当时他就在场。 “别废话,赶紧说是谁。” 当她在跟他闲聊呢?没见过这么墨迹的杀手。 “不是他,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戴面具的人?灰色面具?”唐千夙想到的,就是北宫长离。 “你怎么知道?” “你是杀手?那他有没有说完成任务后,怎么去跟他拿酬金?”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帝熵与北宫长离 那杀手愣了一下,说道:“他……让我去岳阳楼见他。” 岳阳楼? 唐千夙目光微微一动,解开了那杀手的穴道说了一声:“滚吧,要再让我看到你,你就不会有命逃了。” 那杀手连忙奔逃。 夜黑风高,天上飘下了零丁的小雪,唐千夙换上了夜行衣,立刻赶往那杀手所说的地方。 岳阳楼此刻依旧还有些人在饮酒,高谈阔论的酒话在宁静的黑夜之中回荡。 “明日就是就幽都的斗酒会,今夜咱们就先把这岳阳楼的酒给喝干了!” “喝干了明日再继续!” 这边喝酒的还在行酒令,柜台前的小儿站着都在打瞌睡。 唐千夙直接穿过了竹楼,走向内院。 内院极为幽深,还有巡逻队在巡逻。进去一些,外头的斗酒之声就听不见了。雪嘀嗒嘀嗒打在瓦片、地板与树叶之上。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凉亭之内,坐着两个人影。 一个背对着她,另外一个戴着面具,离得有些远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长得很像宋子谦的北宫长离。 但如果贸然前去,定然会被发现。 唐千夙正想着,一个巡逻队从那头走了过来。心中变有了数。 她躲在黑暗角落里,等巡逻队从她面前走了过去,立刻上前揪住最后一个侍卫,拉入黑暗之中,点了他的穴位。 然后扒了他衣服换上。 侍卫穿的是一身软甲,身上佩戴长剑,头上绑着头巾,头上写着“岳”字。 唐千夙刚换了衣服,就听到外头再叫:“顺子!顺子……” 唐千夙捡起那人的腰牌,上边写着梁顺,连忙应了一声:“咳咳……在呢……” 一边出来一边将腰牌系上,看到同样与她穿着侍卫服的人走过来:“你别第一天值班就出岔子,听说了嘛,福来客栈刚遭刺客了,今晚你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福来客栈,就是她们投宿的客栈。 灯光一打,唐千夙看到那人腰牌上写着“马文斌”,压了压头上的头巾应声道:“知道了,马哥。” “走吧。” 唐千夙继续跟上前方的队伍,慢慢接近了院子里的凉亭。唐千夙微微眯起双眼,看着那个蒙面人。 目光虽然透过了面具,只是天太暗五官有些模糊,但确实有几分宋子谦的轮廓。 她已经来到了异大陆,难道宋子谦也穿越过来了?还是说只是单纯长相似的人。 如果只是单纯的长相相似,为什么在忘川遇到他时他会逃跑?这么一想,北宫长离要是与凤绯夜是一伙儿的,当时也不至于会逃跑吧? 唐千夙跟着巡逻队往前走,再偏头看戴面具那人对面坐着的人。 心中暗惊。 燕纱凌的前夫花胤珣! 两人在凉亭之中虽然一直在谈话,但声音却没传出来一点。看来有设了结界,隔离了外头的干扰,与里头声音的传出。 唐千夙垂下眼睫,思考了一会儿。 忽而上前拉住身前的人:“马……马哥,那好像有人。” “什么!”马文斌立刻停了下问,“哪儿……” “那……那!” 巡逻队的人立刻就警惕起来,唐千夙已经追了出去:“什么人……别跑!” 最近到处都不太平,今晚又有客栈刚被袭击,巡逻队的人也有些警惕过头,一件唐千夙跑就跟着追。 唐千夙路过了凉亭,手指微微一动,划破了食指的指尖,一滴鲜红的血冒出,她轻手一弹。 血变成了一片花瓣状,飞入凉亭外干枯的睡莲之上。 睡莲吸食到这血液,水底的根立刻抽长,从水下钻入笼罩在凉亭内外的结界之中,悄然绽放出一朵红莲来。 随后,唐千夙清晰听到了凉亭之中两个人的对话。 那个戴面具的人说道。 “听说二弟最近一直在查一个叫北宫长离的人,不知道有何收获?” 那人声音低沉缓慢,倒不像是宋子谦的嗓音。可他口中说到了北宫长离。 “收获?有一些。他喜欢扮成一个戴面具的人在人界出没,模样像极了皇兄。” 花胤珣声音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平直而冷淡。 “二弟该不会怀疑本王吧?” “本座如何会怀疑皇兄?” “但你的人却在追查本王。”戴面具的人有些不悦道。 “既然他能扮成皇兄的模样,自然对皇兄有所了解。本座怕他侵扰了皇兄才派人去周全了一番。如今本座掌管九重门,负责降妖除魔,北宫长离便是头号魔头,自然要擒贼先擒王。” 九重门? 是灭魔师的宗门,花胤珣掌管九重门,还直接调查北宫长离? 那这是不是她最快找到北宫长离的办法?与其等不知敌友的凤绯夜给她提供线索,还不如靠自己。 “梁顺,怎样,追到人了嘛!”马文斌追了一圈也没发现人。 唐千夙被他这么叫,猛然回过神来:“没有……” 奇怪,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荷花当中,全身都是鳞甲。自己的视线与常人不同。这些都是能直接感觉到的。 可她为什么会用灵术? 本能地就使了出来。 “大概,我听错了。我们还是走吧!” 此地不宜久留,万一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娘的,老子今晚总觉得不对劲,浑身起毛……”马文斌打了一个寒战。 唐千夙跟着他就要走。 “你们,站住。” 身后忽而传来清冷的一声。 唐千夙想当没听见,继续走。马文斌心里坦荡,立刻转过头去问:“客官叫我们?” “正是。” 唐千夙心里暗叫糟糕,这声音不是花胤珣的是谁的?她还想继续走,马文斌却拉住他胳膊。 “叫咱们呢。” 这个马文斌……怎么就那么驴!唐千夙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凉亭之下已经没有了方才那蒙面人的身影,只有帝鸳洵站在凉亭之中。 廊檐下的灯笼发出的光芒,从他背后照过来,将那挺拔的影子一直拉到他们的眼前。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双眼睛发出的两束光芒,却直接抓着人似的犀利。方才还不觉得冷,这会儿微微觉得背后发凉。 更要命的是,他手上捏着一朵新鲜的睡莲。 果然被发现了吗? 唐千夙心笃笃直跳,跟着马文斌走过去。马文斌开始还没看出来是谁,走近了一瞧,双腿噗通就跪下了。 “小民叩见胤王!” 为什么要跪啊!真想踹一脚马文斌的屁股,可这会儿她不得不跟着马文斌跪下来。 女儿膝下也有黄金! 但小娘能屈能伸,倒也豁出去了。 花胤珣灰暗的影子打在她身上,虽然没重量但无比的压抑。 沉稳的脚步朝他们走近,唐千夙只见到他的衣摆,出现在伏着的视线之中。 那两束视线凝视了他们后脑勺许久,才说道。 “站起来。” “谢胤王。”马文斌毕恭毕敬站着,“不知胤王有何吩咐?” 花胤珣在西岐的名号非常大,如今又掌管了九重门,在人们眼中那是无比高大上的存在。 唐千夙没什么概念,只是跟着马文斌毕恭毕敬。 “抬起头来。” 这个时候,真的没辙可想,唐千夙深呼吸抬起头来。 就这么一瞬间,视线立刻被人逮住,花胤珣连看都不看马文斌,视线几乎将唐千夙看穿。 “叫什么名字?” “小民马文斌……” “马文斌,你可以下去了。” “呜?”马文斌不解地看了他又看向唐千夙,有很多疑问,但是不能发问,应了一声,“是”便离开。 “你叫梁顺?” 这么问是认出她还是没认出她? “胤王有何吩咐尽管说。” “你叫梁顺?”他又反问了一声。 这家伙…… “……是。” “梁顺?” “……呼,我不叫梁顺。”唐千夙抬起头来看向他。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沉睡的力量 这会儿他终于冷冷地勾起嘴角,终于不狡辩了?她不就是今日白天那个头发卷卷的家伙? “这朵花儿是你的?” “不是。”就算他认出她,但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花是她的? “知道这朵花是什么吗?” “知道,睡莲。” 回答得倒是巧妙。 这确实是睡莲,却不是普通的睡莲,而是一种叫探知的法术。帝熵没想到吧,自己所设净空结界,居然被人轻易就探知。 不过,倒也不是帝熵的结界容易被迫,而是运用探知的人心思极为巧妙。结界覆盖与水面,她的探知便从水下探入,也算是无声无息。 探知的术法,来自于天界,是仙神们所用的法术。 但眼前这人,身上感应不到法力,只能感应到平平的人类灵力。 “刚才是你有真的再追刺客?” “嗯。” “不是为本座而来?” “不是为你而来,而是为了北宫长离。” “……”帝鸳洵目光微微一动,她居然说出了北宫长离的名字,“你找北宫长离为何?” “他杀了我朋友,我找他报仇。” “凭你?” “不单凭我,你今日不是见到了,还有千夜国的夜帝。” 虽然不知道她有没在撒谎,但话说得倒是一点也不牵强,帝鸳洵又问:“那你是如何找到这儿来?” “方才有杀手去行刺你的前妻,被我抓到,他说是北宫长离让他去行刺的,说北宫长离就在此处,我一来就看到你跟北宫长离在一起。” 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她知道那不是北宫长离,但她不能这么说,否则岂不暴露了那朵莲花是她的? 而且,她也还不确定,到底是北宫长离还是刚才那个人,与宋子谦有关系。 可不管谁跟宋子谦有关系,那都能通过花胤珣能找到他。 “该不会你跟北宫长离是一伙儿的吧?” 花胤珣回答都不屑,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背着光的五官,在她视线适应了黑暗之后,显现出立体的轮廓。 冷漠凝然。 “你若怀疑本座与北宫长离是一伙儿,这么问,就不怕本座会对你不利?还是你知道那人根本就不是北宫长离。” 糟糕,她没想到这一点。这人心思太细,她还是更谨慎些说话。 “我只是听说,胤王一直都在灭魔,应该不至于会与北宫长离那样的魔头聚在一起。” “那你对那杀手说北宫长离在此处有何感想?” “我能直接说吗?” “自然。” “我的感想就是,也许让人行刺燕七公主的人不是北宫长离而是……” 后边省略的她没直接说。 但箭头明显指向他。 帝鸳洵依旧表情未动,不屑回答,只是将那睡莲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忽而随手一捏,花瓣飘零。 “有时候,说话直接点,或许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 “梁顺?!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糟了,那人不是梁顺!” 唐千夙听到那边的动静,没有继续再说而是转身离去。 帝鸳洵垂眸看着食指之上的扳指,又在微微发着光芒。在那人离去之后,光芒消失。 这个戒指到底是什么时候带上去的? 什么情况下会发光? “胤王殿下!”马文斌带着人冲了过来,“您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方才……那个……您没事就好!” 又不敢说刚才那人是来路不明的,也许还是刺客。几个人又推搡着离开,分头去将那个假扮梁顺的人给找出来。 而唐千夙回到福来客栈房间。 刚从窗户翻进来,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银色的身影已经将她抱入怀中。 下意识就要一掌轰飞那人…… “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却一点没有防备,只是仅仅抱着她。 喂喂,不要做出他跟她很熟的举动,受不了。 唐千夙推了他几下,他反而抱得更紧,没推开。于是不动,等着他热切劲儿过去。 她像个木头棒子似的没反应,凤绯夜松了手。看她一身侍卫装束,额头还绑着一个“岳”字头巾,凤绯夜微微眯起眼。 “去了哪儿?” 察觉到他目光落处,唐千夙将头巾拉下来:“不是看到了?岳阳楼。” 花胤珣在那。 “去那做什么?都见了谁了?” “你觉得我应该见了谁了?” 他在试探。她亦然。 “我并不希望你单独行动。”他很害怕她依然记得花胤珣,害怕她离开他。“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帮你达成?” “天下没有没吃的午餐。” “我说过我喜欢你。” “我也说过,除非你把北宫长离带到我面前,否则你说的这一切我只能听听。” “……” 凤绯夜觉得有些无力感,已经竭尽所能地将这个人留在身边,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花胤珣,也没有过往的恩怨,但她始终离他很远。 是他太心急了嘛? 唐千夙心里是拒绝相信别人的,他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博取她的信任,但是他真的有点心虚。 严雷说得对,就算唐千夙忘记了所有,但是他记得。 “那个叫花胤珣的人,不是你能接近的人。” 他怎么说无所谓,她并没有打算完全采纳他的意见。 他猜到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思。 不会相信花胤珣,当然也不会相信他。 “你记得上次我们在彼岸花见面的那次吗?” “嗯。”就第一次她醒来发现他那次。“就几天之前我们那次见面。” “不是几天之前,是三年之前。” “三年?”唐千夙这会儿有些恍惚了。 凤绯夜说道:“你应该也发现自己身体与常人有些不同,那是因为你体内有魔煞。” 凤绯夜将魔煞、法力、灵力与她说了一遍。 然后说:“之所以现在感应不到你身上的魔煞,是因为红莲三年的净化,压制住了你体内的魔煞。” 其实唐千夙的身体有太过特殊的部分,比如,她能用仙术。 这是普通人类很难做到,魔族的人更加不能。 “花胤珣是世上最强的灭魔师,一旦发现你体内有魔煞,那后果不堪设想。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唐千夙一直在质疑凤绯夜,但这一段话她却很本能地接受。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所以也能感受到一些隐约的力量。 之前花胤珣确实说过他执掌九重门,要真的如凤绯夜所说,她确实不能太过接近那个人。 “那红莲的净化能支撑多久?” “与你自身用度相关。如今你体内的灵力暂能让你自保。可一旦外界有力量威胁到你的生命,灵力无法补给之时,魔煞就会本能地爆发。” 以前的唐千夙就是这样。 像是有人曾经试图封印过她体内的魔煞之力,才让她有了今日的特殊力量结构。否则,像唐千夙这样的力量,如何能隐藏? 能将纯血统魇的力量封印的人……凤绯夜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所以,尽量不要触动你体内的魔煞。必须得远离灭魔师,远离血腥,更要远离花胤珣。” “魔是不是都是坏的?为何人们要对他们斩尽杀绝?如果有一天我体内的魔煞爆发,是不是就会无条件被杀?” 唐千夙心中忽而产生了一种不甘心。 但答案是肯定的。 凤绯夜没回答,只是忽而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就算天下人都要杀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天下人都要杀我?”唐千夙敏感地察觉到这句话的重量,“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千夙……”他将她倔强的背推向自己的怀中,“我把北宫长离带到你面前,你就乖乖的,什么都不要做好不好?你想要的我都拿给你……” 所以,请让那个力量在你体内沉睡不要苏醒。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再见梦回 唐千夙没有给凤绯夜回答,但是心里也有了些警觉,告诉自己不要轻易靠近花胤珣。 次日。 昨晚酩酊大醉的燕纱凌,完全不知道昨晚客栈里发生了什么。在四喜的陪同之下,捂着脑袋下了楼。 看到凤绯夜等人还在楼下坐着,有些不解问道:“不是今日要分道扬镳了么?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是想走。 但是,似乎又遇到麻烦事了。 一早凤绯夜与唐千夙等人就准备离开幽都。到了南门,准备进入西凉关内。才发现一早之上,幽都城门关闭。说是幽都城内有大妖魔潜伏,已经开启了整个城池的四象结界。 四象结界是幽都最高的防御。 是九重门在幽都东南西北方向放置了四个法器。法器之上注入法力,一旦开启,四扇门上的法器相互对接,形成了一个苍穹状的结界。保证外头的妖魔进不来,里头的妖魔出不去。 严雷解释道:“封城了,说是要全城戒严。” “今日不是斗酒会的日子,这么封城那斗酒会不就没发继续了?”燕纱凌脑中的意识,停留在了十年之前,她十四岁的光景。 即便觉得遗失了跟花胤珣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有些遗憾,但她的世界至少是任性而单纯的。 “幽都是关内关外的关卡,经常遇到封城这样的事,不过嫌少有这么大规模的。”店小二端着热腾腾的包子上桌,笑呵呵解释,“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斗酒会还会进行,不过就是城外的人进不来罢了……” 习以为常? 凤绯夜倒不这么认为。 昨晚刺杀他的那些杀手一个个身手不凡,他们进入幽还没多久就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的人,来头必然不小。 所以在他看来,并不是简单封城那么简单的事。 在幽都执行任务的千夜国密探没一会儿就传回来情报,说昨晚上胤王下达命令封城。 这让怀疑是李丰义举动的凤绯夜又陷入了不解,花胤珣命令封城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唐千夙昨晚去了岳阳楼,在那发生了什么事?被花胤珣怀疑了身份吗? 凤绯夜看向唐千夙。 似乎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她正埋头喝粥吃包子。 他有想过强行出城的办法,但如此只会让花胤珣更加起疑心。 凤绯夜说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城门打开之前,所有人都必须留在客栈。” “留在客栈?”燕纱凌挑剔地将包子扔回了碗里,“你这话应该对我没什么约束力吧?” “如今世道很乱,燕七公主也该多注意一些,不是说了嘛,幽都很有可能有妖魔出现。” “哼……”她心里还惦记着去找花胤珣呢,“用不着你管。” 凤绯夜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跟燕纱凌同行。 燕纱凌看向唐千夙:“诶,唐什么……你要跟我去斗酒会吗?” “她不去。”凤绯夜立刻说道。 “我问她又不问你。”燕纱凌有点学乖了,知道自己现在没人手,凤绯夜是肯定不会主动出手帮她,但是只要她拿住唐千夙,就不怕凤绯夜不出手。 唐千夙:“没兴趣。” 燕纱凌不就想去岳阳楼嘛,可她已经没有兴趣去见花胤珣,她还不想惹上仇家。 “不去就不去,本宫还不稀罕。” 燕纱凌嘴里这么说,但却没有起身离开。 唐千夙想起了昨天那个杀手说的话。 北宫长离为什么想要杀燕纱凌? 她按那杀手所指的地方为什么见到的是花胤珣与那个戴面具的人在一起? 而那个戴面具的人说自己不是北宫长离,而是有人假扮成他的模样。 谁都像在说谎,唯独燕纱凌却浑然不知。那除了凤绯夜,除了花胤珣之外,是否跟着她也有可能找到北宫长离? “算了算了,指望不上你们!”燕纱凌实在忍不住,立即起身起身,“我们走,四喜!还有那……你叫什么来着?” “……严雷。” “我们走!” 她燕七公主还求人不成? 严雷跟着她走到了门口,忽而又回过头来看向唐千夙。 他还是觉得,唐千夙更像唐千夙…… 这话说得虽然有些拗口,燕纱凌没有唐师弟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是燕纱凌说得过去。 可唐千夙没有唐师弟的记忆,为什么还记得自己是唐千夙?唐千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唐千夙忽而站起来。 “燕七公主等一下。”她忘了想一件事,如果是北宫长离是为了杀燕纱凌,那他很有可能会跟着燕纱凌。 “千夙。”凤绯夜立刻拉住她的手。“你不能去。”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挣脱他的手:“抱歉,多谢你的好意。” 不多做解释,跟上了严雷与燕纱凌。 燕纱凌看她来了,下巴一抬,娇气地哼了哼:“可不是我求你来的。” “正好我也想逛逛斗酒会。” 不知为什么,唐千夙跟上来了,严雷心里就踏实了,走在她身边笑着说:“唐师弟……不是,我是说唐姑娘,呵呵……” 傻了吧唧的。 唐千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没应声,跟上了燕纱凌。 凤绯夜看那挺秀的背影,举步跟了上去。 穆河说道:“主子,您不能这么出去,昨夜那杀手很有可能是幽都督抚李丰义指使。” “他若故意针对我,就算我什么都不做那也躲不过。” 说完这句话,忽而想到十年之前,唐千夙救他的时候也是如此的画面。如今仿佛重新走过那时候发生过的事,只是他们的立场已经不同。 如今的唐千夙变成了当时孤身一人的他。 他变成了当日能够保护他的她。 唐千夙所示跟他一样,哪怕只是阴暗那么一点,或许也会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唐千夙始终没有选择虚情假意的靠近。 果然,不坦荡的人只有他呢。 燕纱凌是个美人,唐千夙也是美人一个,两个人身形有些相仿,都高挑修长。进入人群之中,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燕纱凌回头说道:“喂,唐什么,他们是在看本宫,不是看你。怎么看,也是我比你好看。” “……” 燕纱凌比她漂亮?怎么可能。 她的眼睛闭燕纱凌眼睛大,鼻子……好像更高好吗!她的唇色更好看,皮肤也更好看。 唐千夙心里其实是不服的。不过,想了想,觉得幼稚。 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她耸了耸肩,不屑回答。 两人确实漂亮,斗酒会上的人不少,虽然没往年那么人山人海,但来往不绝都不由侧目看过来。 只是,没一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两人的脸上略过去,通通看向她们身后。 关注度没有了,燕纱凌立刻回过头去。 果然见那妖孽长相的千夜国皇帝在那儿,碍眼的长相让燕纱凌真想一拳揍过去。这么想,她便真停下脚步,等凤绯夜上来十分不爽地说。 “你觉得一个男人长成你这样,不丢人吗?” 凤绯夜红唇一弯,风淡云轻地说道:“被这么多人看是有些丢人。” 唐千夙:“……” 能不臭美吗? 进入了主街道,两旁就是贩卖各种酒的店铺,一路都是酒香。天上飘着小雪,地上却摆着热烈的酒。 虽然这个斗酒会有些战战兢兢,街上的人面色大多也都高兴得不大自然,不时望向高空那苍穹状的结界。 那结界一旦被触动,那就是这幽都里真出现大妖魔了。 “呜,那是我们东越国的春露酒!”燕纱凌跑到了酒坊之中,“那唐什么……快过来。” 唐什么…… 唐千夙没好气走了过去。 燕纱凌拿起春露就喝起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麟纹再现 细细品尝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松弛的笑容:“春露酒是用我们东越国早稻新米为材料,以东山石泉水酿造,喝起来特别香醇。你快尝尝。” 她将酒端起来给唐千夙。 唐千夙接过杯子,看了一眼:“奇怪,这一路只要看到‘东越春露’就会看到‘西岐梦回’,这两种酒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都放在一块儿?” 老板笑着说:“姑娘是有所不知啊,这是一段两国宫廷联姻的故事,是燕七公主与西岐胤王之间的故事。” “你说是我与胤……燕七公主与胤王之间的故事?”燕纱凌的心一下就抽高了,别人都知道的事,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知道。“快说是什么故事!” 老板:“燕七公主年少时就喜欢胤王,说非胤王不嫁……” 燕纱凌:“对对对!” 唐千夙:“……” 这丫头还真不是普通的单纯又直接,开始觉得她特么幼稚烦人不靠谱,可偶尔看看也觉得这样挺好,虽然聒噪但直率不会藏城府。 酒坊老板:“胤王当时就说,绝对不会娶燕七公主。可后来几年,有一次胤王出使东越,公主献上了东越国酒春露,胤王说他只爱喝梦回。不过也因为这个,胤王说出了燕七公主要嫁只能嫁给他的话语。” 燕纱凌听着嘴一撇:“为什么你们都知道的事,就我不知道?” 唐千夙摇了摇头:“故事再多,现在分开了,故事就只能事故。” “你……”燕纱凌刚想发火,指着唐千夙的手忽而就转了一个方向,然后疯了似的跑过去,“花胤珣,花胤珣!” 人群之中,帝鸳洵偏过头看了过来。 见到燕纱凌他目光没有移开。 昨日唐千夙说,北宫长离雇了杀手要杀燕纱凌,但唐千夙找来的时候看见的不是北宫长离,而是帝熵。 按理说,如果是帝熵要杀燕纱凌,不可能犯让杀手有可能暴露他身份这样的错误。 当然这不包括他故意故弄玄虚。 不过不论是帝熵或是北宫长离顾的杀手要杀燕纱凌,都没有关系。能够追查到任何一个人,他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杀燕纱凌?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 帝鸳洵举步朝着燕纱凌这个方向走来。 燕纱凌站在他跟前:“花胤珣……” “若是再大喊大叫,本王可真不客气。” 燕纱凌立即住了嘴,咬着下唇指着酒铺上的酒说:“你还记得那两种酒吗?” 帝鸳洵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那有两个牌子,写着“东越春露”“西岐梦回”。真奇怪,这街上的酒坊,但凡有梦回,旁边就会摆上春露。 “本王向来不记无关紧要的事。” 燕纱凌看着他眼泪就大颗大颗砸下来:“你怎么可以忘记,别人都记得,就我们忘了这是为什么?你骗我的对不对,其实你根本就是还记得……春露!梦回!” 帝鸳洵看着梦回二字许久,似是没听到燕纱凌的哭声目光却移到了唐千夙身上。 凤绯夜举着手中的伞,将唐千夙纳入雨伞之下,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帝鸳洵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昨晚夜帝入驻的客栈被夜袭,夜帝可安然无恙?” “多谢胤王关心,侥幸无恙。”凤绯夜说着揽住了唐千夙的肩膀,“不过朕的女人倒是受了不小惊吓,还希望胤王行个方便,让我们出城如何?” 出城? 他的女人? 帝鸳洵目光落回了唐千夙脸上,声音没有波动:“夜帝的女人应该不会轻易就受惊吓吧?至少昨晚她应该是没受惊吓的对么?” 目光若有所指,唐千夙昨晚假扮巡逻队的事。 唐千夙也不辩解自己是不是女人,也不回答帝鸳洵的话,只是笑了笑。 帝鸳洵冷声又道:“不过抱歉,幽都封城之时任何人不得出入。” “胤王?您是胤王吧!”酒坊老板连忙行礼,并立刻倒了酒,“请胤王饮酒。” 帝鸳洵看那老板倒了梦回酒,也不迟疑伸手接过,想了想他将酒递给了凤绯夜:“远来是客,耽误了夜帝行程,就以酒赔罪。” 他这那是赔罪的意思? 他一个胤王,如今又执掌九重门要放他们几个出城还不简单? 凤绯夜接过酒。 酒坊老板连忙又倒了酒,给了花胤珣。这会儿,花胤珣将酒递给了唐千夙:“夜帝的女人是何许人?千夜国?” “……是。” “口音都不大像,不过既然来自远方,便尝一尝西岐的美酒。” “多谢。” 伸手接过酒杯,无意间碰触了帝鸳洵的指尖,他的手冰凉,像一丝小电流激过她的指尖。 心口莫名一阵微微的疼痛。 帝鸳洵此时又看到,他手指上的扳指微微发出光芒。 这奇怪的扳指…… “还有我的呢,我也要!”燕纱凌从帝鸳洵手里抢走了酒,所幸大伙儿每人一杯,同饮。 “锦城的梦回酒,这个好喝?”帝鸳洵问。 唐千夙原本对这些酒不大兴趣,不过这味道却出奇的合口味,开始喝的时候就觉得清冽冰凉,入喉微辣,咽下去后一股醇香荡气回肠。 勾起了很遥远又熟悉的味道。 她脱口而出:“入口比较烈微苦,回味特别甘醇,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口,就是为了那香气。” 帝鸳洵回答道:“所以它叫梦回。” 说完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这对话仿佛在哪儿听过。 凤绯夜将唐千夙的酒杯拿了去,放回桌上:“这酒太寒,少喝些,我们走吧。” 啪 燕纱凌放回桌上的酒杯却落空了一把砸碎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燕纱凌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才喝了这两口酒,怎么会有些上头了呢。不想让花胤珣看到自己如此不胜酒力,她抬起下巴。 “不就打破一个杯子,有什么稀奇?” 花胤珣看她那模样,微微拧眉。倒不是因为什么情愫,而是燕纱凌身上有魔煞反应。 他目光一沉:“这四象结界不但能抵御妖魔,而且长期在此结界之中,魔煞会无处遁形,看来封城倒是有些效果。” 燕纱凌身体有魔煞反应,这是不是北宫长离要杀她的原因? “这幽都城里真有大妖魔在?”燕纱凌却好像对此毫不知情,“那他怎么还不现身?” 帝鸳洵忽而将目光转向城外的方向。 凤绯夜也察觉到了。 他忽而伸手抓住了唐千夙的手。 帝鸳洵说道:“穆河,在城门四个方向,加护结界。” “是。” 之前飘雪白茫茫的天地瞬间暗了下来,从北茫方向不断有乌云压境而来。远看着像乌云,其实是大批的妖魔进攻幽都。 没一会儿,直接冲击结界。 幽都之内的人立刻躁动起来,寻常百姓立刻进屋。在幽都的大部分都是灭魔师,很快就展开了一个灭魔行动。 随着四周笼罩下来的魔煞越来越大,燕纱凌的脸忽而变得惨白。 同时,在她脖子与耳朵后边的部位,显现出了麟纹,没有浮出皮肤表面,但显然是魔化的征兆。 她就站在帝鸳洵身后,手指之间萦绕出一层红色的力焰,原来清澈的目光变得阴狠。 眼看她就要对花胤珣出手。 趁着人群一动,唐千夙从凤绯夜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冲上前去,将燕纱凌推向严雷。 可似是知道燕纱凌要对他出手一般,帝鸳洵正好回头。 后边人潮涌动。 唐千夙就这么扑入了帝鸳洵的身上,帝鸳洵没想到会是一直拒人千里的唐千夙扑向他,他微微后退,但还是退不可退,让那丫头一头撞在了身上。 唐千夙回头给严雷使了眼色,让他稳住燕纱凌。 才站起来对花胤珣说道:“抱歉,不知道给谁推的。” 这丫头身量极高,他微微垂眸就立刻能望入她的眼睛。他站得笔直,没有因为她的靠近而有丝毫动摇。 声音依旧沉稳平直,他说:“昨晚你也追过不知是谁的刺客。” 唐千夙:“……”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灭魔神君 “还不起来?”帝鸳洵冷声又道。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气,扑过来时又带着一点梦回的酒香。 唐千夙见严雷带着燕纱凌退开,她也不做声就站了起来,只是才站直了,眼前的帝鸳洵身影就在她眼前一晃,就消失。 下意识伸手去抓住他,却只感觉他衣袖从手里略过,什么都没剩下来。 转眼之间,他已经来到了严雷跟前,面无表情道看着魔化的燕纱凌:“此人你要带走?” 严雷总觉得花胤珣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以前他虽然也有些可恶,却不像眼前的他让人感觉到他真正的冰冷。 当年把唐千夙爱到发恨,恨却不能的他曾说“我现在没有把握能留她多久,或许你认为我讨厌她,而我也真的很想讨厌她。但我不在的时候,雷子,好好守着她,帮我看着她”。 会不会又像当年一样,他只是假装不认识他不认识唐千夙,其实心中却满满都是牵挂。 隐约知道他是不同了的,严雷却笃定说道。 “带走。” “那本座可就得把你的命留下。” 如今的花胤珣看上去不强硬,但骨子里透着冷漠决然。 严雷也不确定谁才是他的唐师弟,所以不管是燕纱凌还是唐千夙,他都会守护到底。 “那也要带走。” “掩护、窝藏、同谋妖魔者,视同妖魔,可与之同诛。白羽……” “等一下!”唐千夙上前说道,“敢问胤王,降妖除魔是为了什么?” 帝鸳洵看向她:“斩妖除魔是本座的职责。” “目的呢?是否就是所谓为天下苍生?”他没有否认,唐千夙继续又道,“若是人类被妖魔附体,那么这个人算是有罪还是她遭了罪?是该被杀还是该被救?” “……”还真能强词夺理。 帝鸳洵的脑中,忽而晃过了一个画面,似乎也曾有过那么一个人,在大言不惭地要救别人。 “再说,燕七公主不是胤王的妻子?若说是严雷窝藏掩护,那胤王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他并没有直接要了燕纱凌性命的意思,只是不能放任她这么走。再说,就算她是魔他也不会让她在这儿就丧命,毕竟日后还有需要用得上她的地方。 “若是本座没记错,她不过是个被休的妻子。” “那份被休书并非出自燕七公主的手笔,胤王记不得当初的事,燕七公主也记不得当初的事,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就算有误会,她身上若有魔煞属必出的范围,即便没有休书也已经失去了为人妻的资格。” 唐千夙眉一挑,缓声问道。 “如此说来,胤王也觉得那份休书可能存在误会,所以从严格意义上说,燕七公主还是您的妻子,如今她受到魔煞侵害,于情于理你该做的是拯救对吗?” 这丫头胆子倒不小,在他面前也敢无理赖三分地狡辩? 花胤珣面无表情说道:“所以,本座让你们把人交出来,这也是于情于理。” 你大爷。 唐千夙心里咒骂一声,感觉自己说了一大堆,把自己给绕进去了。真不知道眼前这个渣男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白羽,把人带走。” 严雷立刻向唐千夙眼神询问,到底给人还是不给? 唐千夙点头。 他才放了手。 其实这些事,她大可以不必理会,只是唐千夙觉得太过奇怪,燕纱凌身上出现了跟她一样的麟纹,这是巧合嘛? 当初她从红莲中醒来,看到自己像是在燕纱凌身体里剥离出来时,还曾觉得奇怪。现在她身上的麟纹没有出现,倒是燕纱凌被魔化了。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心中有些歉疚,不知不觉就做出了多管闲事的举动。 “既然胤王是要救人,那我们便一同前去。” 凤绯夜拉住她摇头,显然是不让她去。 “胤王是个正直不阿的人,必然会做出合情合理的判决,不会让燕七公主受了冤屈的。” 他们在这个结界里待的时间越长,唐千夙身体的不安定因素就越发不安定。 花胤珣并不在意他们跟来或不跟来,带着人边走。 严雷看了看唐千夙,与四喜一同追随燕纱凌而去。 结界之外仍旧有很多妖魔在攻击结界,灭魔师在外头猎杀妖魔,各种法术五颜六色绽放,轰炸。 但妖魔们似乎闻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都趋之若鹜不要命地想要冲破结界跟过来。且随着燕纱凌身体的移动,他们所涌向的方向,又跟着她而去。 唐千夙看着那些妖魔如同蜜蜂一样,蜂拥像燕纱凌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 燕纱凌算不算是她的挡箭牌? “为什么会这样?”唐千夙问凤绯夜,“是否本该是我的命运?” “不是,这些都是意料之外的事。” “所以放任不管吗?” “你刚才也听说了,四象结界之内,魔煞会被逼出无处遁形。” 正说着,街上行走的人之中,又有几个人类模样的人变身魔化,疯狂地奔向帝鸳洵。 百姓惊恐逃散。 帝鸳洵却目不斜视,那些妖魔从地面一跃而起,从高空扑向他的时候,一道白光弧形屏障从他身上震出,几个妖魔咔嚓结冰了之后,四分五裂。 还有一个侥幸躲过冰缚飞向燕纱凌时,帝鸳洵手中亮起了一道雪白的光鞭,往前凌厉一刷,缠住了那妖魔的身体一抽。 飞雪扬起,几道白雪之光锋利飞射卷出,光鞭拦腰捆绑妖魔身体噗的一声,如同雪人一样被抽断成两截,鲜红的血液爆破成了血红粉尘,落在了地面薄薄的白雪之上。 帝鸳洵面无表情放下手,雪白萦绕飞雪的光鞭哗啦碎成了雪花飘落,消失。他的背影就如同冰山一样冷然,坚硬。猎杀妖魔,他不会有丝毫手软。 “看到了吗?花胤珣对妖魔而言是多么无情的存在。”凤绯夜说道。“功力越低的魔煞越容易在四象结界中魔化现形,幽都的魔人一个逃不掉。” 唐千夙忽而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她对花胤珣心存了一些侥幸,或许是因为昨日看到他救过那个几乎被马车踩踏的小孩。 所以才口无遮拦,在昨晚遇见他时说出了北宫长离行刺燕纱凌的事。 如此,花胤珣想逼出凤绯夜,极有可能打开了幽都的四象结界。 他看上去只是个有些冷淡,可没想到杀魔人的手段,如此冷酷接近残暴。 “所以,要是燕纱凌被确定是魔人,或感染了魔煞也会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唐千夙忽而觉得胸口有些闷:“即便燕纱凌是他的妻子也会那样?” 凤绯夜回答不上来,此刻真庆幸她没有之前的记忆。但又觉得眼前的丫头有些可怜,她在同情的人其实就是她自己,她却浑然不知。 看凤绯夜不说话,看来这里的人对魔人确实深恶痛绝,人人得而诛之。 “我得去看看。” “你还明白,这是一个猎杀魔人的行动嘛?” “正因为如此,只要幽都城门不开,你看外头那些魔人,只要我的力量爆发,他们都会蜂拥过来,我根本无处躲。既然魔煞是我本能的力量,只要不触及就不会轻易爆发,所以干脆在还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出面,反而更能保全自己。” “我们可以趁此刻魔人进攻离开幽都。” “那会不会让外头的魔人趁机进入幽都,杀害城里的百姓?” “我只要护你周全其他都不重要。” 唐千夙眉头一拧,沉声道:“我受不起这样的重要性。” 说完她举步朝着岳阳楼而去。 “唐千夙……” 几个魔化的人从街角窜出,扑向了凤绯夜的方向。穆河出手守卫。 凤绯夜避开之后继续上前,忽而一个身影从街角飞速袭来。动作之快,力量之大,胜过凤绯夜之前遇见的任何人。 他立刻往后避让。 那个人没有继续攻击他,而是飞身消失在他眼前,站立在某个街角处,静静看着他,嘴角弯起一丝弧度。 北宫长离…… 他果然在城里?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北宫身世之谜 凤绯夜看着唐千夙走远的背影,又看向北宫长离,他似乎特意在那等着他,有目的而来的吗? “穆河,你们前去护卫唐千夙,绝对不能让她陷入激斗,更不能让她受伤。” “……是。” 穆河临走之前,还仔细看了那一个戴面具的人。这个人,他们追查了多年,都不曾真正获悉他的身份。 留陛下一个人妥当吗? 不过若是陛下都不能制约他,那他们留下来的作用也并不大。 穆河等人离去。 北宫长离看情形知道凤绯夜的决定,转身离开了街角,朝更隐秘的地方走去。凤绯夜跟上了他,两人很快消失在闹市之中。 在幽都边缘一个古老的长亭之下,北宫长离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灰色的面具之下,之间一双眼睛隐含阴柔的光芒,凝视凤绯夜许久之后微微一笑。 “凤绯夜,许久不见。” “我倒是想见你许久,只是你一直躲着罢了。” “当然得躲着,不然惹怒了夜帝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今日就不怕兜着走了么?” “怕,不过,我在赌。”他的声音并听不出任何怕的意思,“在赌也许夜帝舍不得杀我。” “放心,我这人心肠硬,不会舍不得。” “哈哈哈……”凤绯夜哈哈哈大笑之后,目光忽而沉下来,沉声道,“夜帝这么多年一直在追寻一种东西。” 凤绯夜漂亮的嘴角弯起不屑的弧度:“我追求的何止一种东西?” “但我说的这东西你却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的……是有关唐千夙的吗? “当然,是有关于她。”即便凤绯夜什么都不说,北宫长离却似乎看透他的心思一般。“是有关于她的一个后悔药。” 凤绯夜风淡云轻的表情微微一动:“你会不会太过自信?” “夜帝一直在找一种可以时光倒流的办法,你一直在张罗如何潜入天界轮回台的计划,想着如何回到千夜国成立初期那一场狼牙谷战役……”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是凤绯夜一直最后悔的事情,他总认为若是没有那场背叛,那他跟唐千夙就不会走到今天,他也不会失去她。 北宫长离:“进入天界轮回道,那或许将会扭转时空打乱人世定数,摧毁三界……” “既然你知道我的计划,便该知道三界于我而言不过尔尔。” “是不过尔尔,夜帝要做的事谁能阻拦?两年时间摧毁辽疆国,五年壮大千夜国,三年吞并南秀国,这是何等的雄材伟略,不愧是天界的大妖仙……” “哼,北宫长离,你今日来不会是想吹捧我的吧?” “……”北宫长离垂下眼睫,嘴角一弯,“只是想说夜帝有些可惜了,十年打下整个苍元大陆半壁江山,千百万人臣服朝拜,却唯独得不到一个女人的放心……” 闻言,凤绯夜目光顿时一沉。 他何曾没有过这样的不甘与抱怨,世上人千千万万,他都不要就要一个唐千夙,为何苦苦求而不得? 他是骄傲自负的,但在唐千夙面前总是心有余力不足。 她选择花胤珣的时候,他千方百计挽留,她无动于衷。如今她已经全然忘了与花胤珣之间的恩怨纠葛,却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他可以不在乎其他任何人,欠他的他会让别人加倍偿还,为了达到目的即便负了所有人都在所不惜,他今生杀过很多人,该杀很多,不该杀的也不少,从不曾心软或后悔。 唯独,对她,该抢夺他不敢夺,不该忏悔他却时常觉得心虚。 就连现在她已经记得不得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却仍像一面镜子,照着他心里那虚无软弱的地方。 所以,他从来没放弃过要给她一个偿还,让他们从新站在两不相欠的位置之上,到那时候,也许他能毫无顾忌去拥有她。 也许,她就会再次敞开心扉走向他。 若是做不到这样,他曾说过,真想死在她手里然后得到原谅。 “北宫长离,朕没有时间与你浪费唇舌,杀你的决心从绝不亚于进入轮回台。” 唐千夙说了,只要他将北宫长离带到她面前,那她就会乖乖听他的话了。 “那我所说,我让你杀,且还给你三千条你欠唐千夙的命呢?” 他说什么? 这可是他最大心愿,他说他能给他? 如何能不心动? 只是,很快的,凤绯夜便嘲笑道:“北宫长离,你现在是又想故技重施?朕知道你曾在唐千夙身上下过契约,让她不得不痛刻忘川咒,而你又避开了天命让她怀上了孩子,种下了生死劫……” 说道这些,凤绯夜金色的目光大盛,恨不得立刻撕毁眼前的这个人。 让唐千夙受过那么多的苦,他如何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只可惜做了那么多,终归还是逃不过天命。”北宫长离没有丝毫后悔,他看着凤绯夜幽幽说道,“但夜帝不好奇吗?我既然能避开天道种下生死劫,也许也很有可能让那三千人活过来。” “北宫长离!”他不知道当年唐千夙为什么会跟他签下灵魂契约,但北宫长离确实有扇动人的本事,将人的欲望撩拨到制高点,“你究竟是什么人?” “以夜帝如此聪明的脑子,不会还猜不到我是谁吧?” “魔界,暗月家族的人?” 之前说过,曾经的魔界,魇族中的魇人是最高的血统,但人数稀少,所以必须与魔人联姻,壮大自己的血脉与人脉。 魔族虽然血统不如魇族,但人数极为庞大,而魔族的王便是暗月家族。他们曾多次想要推翻魇人的统治却不能。 暗月离是暗夜家族的小王,本该同样被封印在魔魇封印之中才对,但他却出现在在此,确实又蹊跷之处。 但能做到这份上的,除了魔人之王外,还会有谁? “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处?” “说来话长,不过这要多亏了你们天界的太子帝熵……”北宫长离说到此处,不再继续,话只要起到引人入胜的程度就刚好。“夜帝若想知道更多,那就得考虑我的意见才行呢。” 还关系到太子帝熵? 凤绯夜对他的话有些质疑,北宫长离却抬起手,托住了面具,然后解开了绑绳。 灰色的面具从他脸上剥离。 “……” 这模样,确实与太子帝熵有几分相似,凤绯夜不得不对此人的来路谨慎起来。 北宫长离双眼修长,浅淡的嘴唇微微一扬,身上确实有几分雷同天界太子的仙气,但这人眼神阴柔诡异,却透着邪恶之光。 “如何?夜帝觉得这模样,可否以假乱真?” “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发现你的存在,难不成是因为太子帝熵给你做了掩护?” “掩护?”北宫长离玩味地重复了这两个字,“算是吧,不过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 “不错,我把我的肉身给帝熵丢到彼岸焚烧着,而换来了这一身假皮囊活在了帝熵的影子里,存活了千年……” “帝熵为何要真么做?他想得到什么?” “我说过,夜帝若想知道所有,当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看来当年,这暗月离也是开了什么条件,说服了帝熵让他存活下来。暗月离能给帝熵什么呢?口口声声说传承天道的继承人,也不过如此呢,太子帝熵。 凤绯夜看着这人,眯起漂亮的眼睛:“你这是也想让朕与你各取所需?” 两人目光相对,许久不动。 北宫长离虽然没有实诚的把握,但他却也不全然没有把握。因为凤绯夜与他,其实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北宫长离眼底透露着幽暗的光芒:“难道夜帝不想吗?”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寄生魂 “你就不怕我现在出手杀了你?”凤绯夜不答反问。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来见夜帝,其实是因为地上见事情败落,所以打算过河拆桥,将我从他影子里割去,如此很快这身假皮囊就会销毁。” 这人还真敢说,凤绯夜心里忽而有些愤怒,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杀了他? 这愤怒很多原因,是因为被人看穿的不爽。 北宫长离确实点到了他的最渴望的东西,他连逆天都在所不惜,何况如今有一个更为快捷的办法达成他的心愿? 如何能不动心呢? 终于,他还是松了口问:“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 “像我这样没有肉身的魂魄,当然是想寻找新的保hu伞。” “你想让我跟帝熵一样让你在我影子里寄生?” “是。”北宫长离直言不讳。 “你倒是说说,当年你给地上开出了什么条件他会轻信与你?” “夜帝还是没弄明白,不是他轻信与我,而是我给他所需,他给我所需。” “他到底想要什么……你若不说,我并不介意直接毁灭你。”凭什么一个虚弱到脸真身都没有的人,要在他面前大放阙词,让他如此被动。凤绯夜目光一凛,“我要知道全部,再考虑你值得不值存在。” 北宫长离看着凤绯夜,其实觉得有些像当年的自己。他们一样,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牺牲掉任何人。 这样的人,最容易疯狂。而疯狂的人,才更适合他寄生。 所以凤绯夜,我知道,你会对我的提议非常感兴趣。 北宫长离徐徐道来。 “走到今日,我已经别无选择,那便如实告知。一千年前,魔魇封印之际,所有在外头的妖魔都被吸附进入魔界,我自然也不例外。可一旦进了封印,那便是千年的封存与削弱。” “我不愿意。千年之前,帝熵作为太子却在封魇时期频频出错,天帝原本就更偏袒二太子帝鸳洵,当时已经有了废太子立新储的动向。” “封魇时期,已经被魔煞侵染可以当魔人诛杀的二太子帝鸳洵,只是被天帝取出神格封存与天界,让其被污染的仙骨进入九世轮回道净化,现在这是极大的宠爱。” “太子帝熵很担心帝鸳洵安然无恙回到天界,但这却是天界众望所归。他嫉妒郁闷,我便利用这个机会,说有办法阻止帝鸳洵返回天界……” “不过,帝熵那人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欲成大事却畏首畏尾,在我契约唐千夙之后,依旧对我心存猜忌,从中破坏了我太多计划……结果事情失败了,他怕帝鸳洵知道一切便要杀我……” 北宫长离幽幽说着,不喜不怒,只是眼神说道帝熵时有着说不出的讽刺与愤懑。 凤绯夜眯眼看着他:“所以,昨晚那个杀手,是你特意安排让唐千夙看见,然后找上帝熵,想要通过她来揭示帝熵的真面目。” 说到此,凤绯夜猛然惊觉:“你……也知道宋子谦?” 宋子谦? 北宫长离这会儿垂下眼睫久久不动,然后无所谓笑了:“没错,后来我也才知道,宋子谦是我的一缕魂,去过遥远的异界,那个唐千夙出生与成长的地方。” 凤绯夜瞳仁的颜色瞬间变深了。 原本以为剔除了花胤珣,从此以后,唐千夙的记忆就只有他独享。可这个家伙居然说,他知道唐千夙的过往。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唐千夙为什么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之后,还是唐千夙。 原来她来自另外一个界层。 只是北宫长离凭什么能拥有她的记忆,还曾是她视为最亲近的人。而且,这个人后来的背叛,成为了她心中不能结痂的伤口。 其实他没有资格指责北宫长离,他后来不也盛了她心里不会愈合的伤口? “那么北宫长离……或许,朕该叫你暗月离,你又能与朕所需何物?” “我帮你去除十年的悔恨,让你不再觉得辜负唐千夙,还唐千夙三千条命,从此你可心安理得去得到她。” “……”凤绯夜听着头皮微微发麻,多么渴望的事情,如今似乎唾手可得。 暗月离乘机又追加:“北宫长离或宋子谦这具身体你可以当着唐千夙面前销毁,让她了却心中的恨,从此安心呆在你的身边。” 这便是他最完整的愿望啊,凤绯夜牙关微微一紧,精美绝伦的脸上那表情是激流暗涌。 暗月离嘴角微微扬起,他说:“另外,我把唐千夙二十年的记忆,全部都给你。” 这是他如今最嫉妒的一件事了,他说要给他? “那你呢?又会从中得到什么?”凤绯夜虽然极度渴望得到,但还没被冲昏了头,“你作为帝熵第三个影子的时候,说帝熵破坏了你的计划,显然是你在利用他,你既然想反客为主操控他的躯体,我的你何尝又不想?” “实不相瞒,我确实有那想法,只是毕竟寄生魂能力有限,始终都无法超越主体,如今还是落得个即将魂飞魄散的结局。“ 夜帝就是夜帝,轻易就听出他话里的漏洞。不过他越是聪明谨慎,他越是喜欢。暗月离继续说道。 “不过在这点上,夜帝还怕自己连帝熵都不如,怕被我反噬而拒绝?” “你这是激将法用得未免太直接。” “夜帝说话向来让人喜欢听,其实我与帝熵之所以背道而驰,是因为我们的目标迥异导致。” “与帝熵不同,难道与朕相同?你别说你是为了唐千夙。” “……”暗月离微微一笑,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不是,我是想要摧毁魔魇封印,重开魔界。” “朕虽不屑仙神,却也更不容妖魔。” “我知道,但唐千夙体内存在的不仅仅是魔煞,而是魇煞,万魔之王的力量,迟早有一日会爆发,你若想保护她就必须在千年禁时打破魔魇封印,才有真正的力量对抗天界……” 如果唐千夙就是北宫灵,暗月离说的这些确实有必要。凤绯夜有很多个否定他的借口,但没有一个能说服他自己。 他不说话。 暗月离继续又说道:“这么一想,夜帝与我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么?” “那若是我不大算让魔族重生呢?” 他是否会像反帝熵一样反他? 暗月离并不担心这个,他自怨自艾说了一声:“我又如何能阻止夜帝的愿望?我不过是求个安生罢了,重要的是夜帝觉得值得不值得如此做。” “暗月离,你真是一个让人恨之入骨的存在。” “这或许也是我唯一一个能存在的理由了,还请夜帝开恩啊。”为了生存下去,暗月离不惜一切代价,又如何吝啬低声下气呢?“夜帝可以好好考虑,我随时恭候陛下杀我或救我。” 说完,暗月离带上面具,转身离去。 凤绯夜又何尝不能察觉此人的野心,只是比起野心他比他又少得了多少?逆天都在所不惜,何况寄养一个卑鄙小人? 只是…… 心中不安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望向天空,看着结界外头,不断撞击的魔人,他必须想办法让唐千夙早日离开幽都。 他举步朝岳阳楼走去。 岳阳楼内。 燕纱凌被放置于床上。 手腕脚踝上绑着一圈法力束缚圈,被固定在了床上。 帝鸳洵正要检查她的身体,罗武走了进来:“胤王,蓝修大人到。” 蓝修是得到了燕纱凌突然出现在幽都的消息赶来的。这么多年来,九重门没放弃过寻找燕纱凌,但她似乎从这世上消失了一番,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甚至有一段时间,他都一度以为,帝鸳洵与她的红颜劫已经结束,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毕竟,花胤珣已经成功飞升。即便之前,他差点出现了坠仙的举动。 只是没想到,时隔三年却突然又传出燕纱凌在幽都的消息。 此时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果然就是燕纱凌。此刻她身上布满了麟纹,显然是体内的魔煞爆发了。 “殿下。”蓝修给帝鸳洵行了礼。 “来得正好,看看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这也正是他想要知晓的事情。 蓝修立刻去检测燕纱凌的身体,检查的结果让蓝修有些疑惑。 “可是魇煞?”帝鸳洵问道。 “确实是魇煞反应,但很奇怪,但她的力量比较虚弱……真是一个罕见的现象。” “如何罕见?是她本身的力量还是感染者?” “像是被宿兽俯身之后,宿兽离开留下的力量残余。”蓝修继续摸她的脉门,“她本身经脉已经断了,可却凭借凭借体内的魔煞行动自如。” 这燕纱凌与以前的燕纱凌比起来,可大相径庭啊。 难道是濒临灭亡的时候嘛? “殿下,即便这个人是人类,但就如同被宿兽俯身的肉身一样,已经完全被破坏,她活不久了。” 一旁站着的唐千夙听到这话,微微怔忪,又想到了自己从燕纱凌身体里剥离出来的情景。该不会真的是她,毁了她的肉身吧? 帝鸳洵面无表情看着床上痛苦挣扎的燕纱凌问:“那她现在算是人还是魔?” “严格意义上说,她已经被同化成魔。” “是魔便该死,不用活太久。” 唐千夙闻言,胸口一股火气就上来了:“你tm这说的是人话吗?” “你不是也听到了,她现在是魔。” “所以该死吗?” “不管是本身是魔,或感染成魔,修炼成魔,只要是魔便该死。” 帝鸳洵话音平直,但说出的话让唐千夙很不搭扒开他脑袋,看看他脑仁是不是有褶皱,会不会拐弯。 “所以在你的眼里魔人就没有所谓的好坏,无论好坏都该杀?” “该杀,存在一个魔人就会动摇封印一分,他们已经不被允许存在。” 完全说不通! 唐千夙重重叹了一口气:“别人我不管,燕纱凌我要带走。” “别人本座不管,魔人你带不走。” “花胤珣!” 唐千夙忽而大喝一声,就这一声锋利地穿透帝鸳洵的耳膜,他头一阵刺疼,怒视她,冷声一喝。 “放肆。” “此人是谁?”蓝修忽而问道,“严雷,你认识的人?” 花胤珣已经不是原来的花胤珣,蓝修大人向来高高在上,与他之间隔着千万里。严雷行礼说道: “回蓝修大人,弟子认识她,她是夜帝的人。” “凤绯夜?”蓝修又看了唐千夙一眼,“姑娘还是莫要插手此事,即便你将燕纱凌带走,她也已经命不久矣。” “你们救过吗就说她没救?你们所谓的职责就只有杀而已?倘若人类都被魔煞侵染你们采取的措施就是全杀掉吗?这样的举动与恶魔有什么区别?你们心里藏着更大的魔鬼。” 帝鸳洵:“……” 蓝修:“休得胡言,魔煞感染者有嗜血的欲望,他们会伤害很多人。” “所以你们这些所谓的灭魔师,更应该想办法如何拯救这些感染者,这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蓝修:“如今还没有有效的办法消除人体内的魔煞。” 唐千夙:“只要不嗜血,体内是魔煞或灵力又有什么区别?” “够了,出去。”帝鸳洵可不想听她在此说教,“再不出去,别怪本座现在就杀了她。” “……”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但她若不走,他必然言出必行吧?唐千夙转身走了出去。 严雷沉重地看了帝鸳洵一眼,满脸失望走了出去。 帝鸳洵回头看蓝修:“还是没能研制出去除魔煞感染者的丹药?” 蓝修摇了摇头:“治标不治本,魔煞无法清除。” “她确实是花胤珣娶过的女人?”帝鸳洵问蓝修。 蓝修微微一愣,点头行礼:“神君与人界的尘缘已断,无需再惦念。” “即便寡淡如水,只是为何唯独对她的记忆却丝毫没有?蓝修,本座是否错过了什么?” “殿下确实错过太多,毕竟是一千年啊,原本能做太多太多的事情了。” “罢了。”帝鸳洵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在走廊的转角处,严雷走了出来,问他:“你当真要杀了她?” 她是指燕纱凌? “本座不想重复一个问题的答案。”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胤王做得可真绝。” 他便当是夸赞了。帝鸳洵举步离去。 “我一直以为你让她走,是为了她好,现在看来不是!”严雷看着那冷冰冰的背影,“你认为她身体会走到今日与你没有关系吗?” 帝鸳洵脚步没有迟疑,继续上前。 严雷追上来几步,冲着他背影喊: “我现在才为她感到不值,她的孩子才没了一个月,你居然为了把另外一个女人带回来,将她赶出去,你成亲那天她快死了,你快活的这三年,她昏迷了三年,凭什么再见到你却必须该死?” 帝鸳洵眉头微微一皱,说这些有何用? 他心里没有一丝感觉,如同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该死便是该死,没有值得或不值得。 不是吗? 唐千夙一脸肃然走到了岳阳楼门口,看着魔人与灭魔师打得你死我活,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喧嚣与杀戮充满了她的脑海。 心里开始焦躁起来,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为什么要活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茫茫人海,举目无亲,这一刻突然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无助卑微,她摆出再高的姿态,不过就是虚张声势,谁会买她的账,谁会帮她的忙? 正愤懑失落。 就看到人群之中,那个银发锦衣的人朝她走了过来。 周围喧嚣,而他孑然于世,在看到她的时候,那惊为天人的脸上露出了柔媚的笑容。 甚至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朝着她如同飞蛾扑火一样跑过来。 站在她面前,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看着她,目光翕动如同花上栖息的蝴蝶,四周的血腥消散,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你在等我吗?” 没有,她只是想离开这儿,然后遇见他。 她一直没将这个人列信任的范围之内,可是在这个时候,或许能帮她的人只有他。 “你说过的话还算话嘛?” “什么?” “你帮我。” 不是我爱你,不是我想你或我要你,而是你帮我,这三个字居然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喜悦。 “我帮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做到。” “我要带着燕纱凌离开这儿。” “好。”凤绯夜嘴角的笑容慢慢灿烂,“我们带着燕纱凌离开这儿。” 这是多美雷同的经历,那一年他一无所有,为了救四哥跟五哥他们,唐千夙挟持了幽都督抚的儿子李青,带着他们逃出幽北门。 然后,用惊天动地的一拳打破了幽北门上的五行乾坤门。 从此开启了他新的人生。 今日有幸成为她前进道路的开辟者,他所希望就如同她当时那样,为她也开出一条全新的出路。 四象结界,就算再牢固,也不可能是天衣无缝。 这里不是千夜国,要凭他的力量来敌对帝鸳洵是有些不明智,不过,他并不想与他正面冲突。 所以,暗月离,这算不算也是你重获新生的机会呢? 凤绯夜与穆河商量了之后,决定:“夜出幽都,就在今晚。” 正文 第二八十七章 逃出幽都 也许这就是一种宿命,原本已经应该天涯各处的人,重新又关联到了一起。 唐千夙、花胤珣、凤绯夜、北宫长离,就算他们的名字再改变,但命运的纠葛从来不曾离去。 一开始就对暗月离的提议蠢蠢欲动的凤绯夜,因为有了唐千夙的求助,没有担心那个一看就知道另有图谋的人,将来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更义无反顾地接受了暗月离的提议。 他要的不过就是满足唐千夙的愿望,迫不及待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胤王!”王朝疾奔岳阳楼,帝鸳洵已经走了出去,他已经感应到大批魔人正从北门方向急攻而来。 他走到走廊之外,看着四象结界的变换。 王朝跟在他身后,说道:“北茫出现大批魔人,都在往幽都赶来,九重门也被侵入了。” 帝鸳洵看着那些入侵的魔人,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全部朝着燕纱凌的方向聚拢,而是非常有组织的攻击四象结界的北门,似乎是想要连同五行乾坤门一起打翻,然后一举攻入关内。 而且,他们还直接进攻九重门,直捣灭魔师的基地,扰乱北茫之地,显然这次行动规模十分庞大。 就像蓝修所说,燕纱凌体内就算有魇煞的反应,但并没有那么强大,不过是类似回光返照的余晖,能召唤过来这么多的魔人吗? 帝鸳洵原本启动四象结界,并不是冲着燕纱凌,而是觉得北宫长离就藏在幽都的某个角落,想将他逼出来。 所以,这力量很有可能来自北宫长离。 “加派人手加护结界,西凉全省进入戒备状态。” “是。” 天色渐渐暗下来,魔人的攻击空前密集,如洪流涌向幽北门,灭魔师不得不派出更多的人守住幽北门,以免入关的门被打碎。 幽北门上忽而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几个灭魔师吸附进去。 幽北门告急!正在动摇。 如此强大的煞气,比起十年之前唐千夙那一拳丝毫不逊色,这股力量让蓝修与帝鸳洵为之一震。 蓝修立刻赶往北门。 而就在此时,一个带着面具的身影从花胤珣视线里穿过,夜色之中轮廓一闪而过。 北宫长离。 “罗武,看着床上的燕纱凌。” 话音未落人已经追了出去。 而就在花胤珣出去之后,严雷与四喜还有王莽穿着夜行衣现身袭击了燕纱凌的房间。罗武等侍卫极力应对,打斗之时…… 唐千夙潜入房间将燕纱凌偷偷背了出去。 而凤绯夜已经在南门做好准备。 先是让一些人去扰乱南门的警备,闹着要出城。城内一阵内乱之后,唐千夙架着一辆马车冲了出去。 而穿着夜行衣的凤绯夜立刻飞身上来马车头,接过唐千夙手上的马绳,坐在了车夫的位置。 双手起势,术法在指间轰然蔓延随后轰向了南门。 砰的一声。 四象结界镇守南门的法器出现了裂痕,原本就陷入混乱的南门更是混乱。而凤绯夜架起马车冲出了南门。 车子一路前行,雷子与四喜等人也趁乱从南门出去。 “快加护南门结界!” “重新关闭南门!” 南门是通向西凉省内的地方,此刻所有人都在抵御幽都的魔人,所以相对于逃亡进入关内的人类,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追捕。 到时候,有千夜国的人来接应,他们进入千夜国之后,一切都没那么被动了。 马车一路前行。 车内坐着的是唐千夙与燕纱凌,出了四象结界,燕纱凌身上的麟纹已经消失了很多,但血管之中的血液依旧是白色的,在她身上形成了无数道白丝脉络。 唐千夙探向她的脉搏,血液之中的煞气流动非常快,混乱。心跳极快,身上温度极高。 仔细一看,确实筋脉是断裂的,但白色的煞气却直接通过了她肌肉的纹理蔓延过全身,把她身体各个部位又连接起来。 这个人,真的会死吗? 是因为她才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凤绯夜说她已经来到这个异大陆三年,那么这三年她一直在这个女孩的身体里? 凤绯夜说她身体里有魇煞,她总以为这是之前宋子谦往他体内注入的血清,造成的异变。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空间?她要以现在的状态怎样活着? 唐千夙第一次觉得迷茫。 赶了大约一个小时的路,原本以为已经过来逃亡的最危险时期,但忽而四周笼罩过来一阵杀气。 杀气割破空气朝着马车射来。 噔噔噔 三枚利箭插在马车上,甚至有一支咻的穿透了车窗,唐千夙身体一偏伸手抓住了利箭,箭头雪亮折射月光光芒。 破魔箭! 唐千夙打开窗帘往外看去,四周聚拢过来黑压压的人群,他们手上拿着弓箭,瞄准了马车。 难不成是帝鸳洵的人马追上来了吗? “想逃?” 声音在幽暗的月光之下响起,四喜走到马车旁,低声喝道:“李丰义!” “没错,是我。”李丰义策马上前了一些,沉声道,“凤绯夜,十年了,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你。” 凤绯夜并没有说话,四周安安静静,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声音。 李丰义又说:“当年你们为了抱住百里家那些人,挟持了我的孩子并将他杀害,这个仇我等了十年。” 坐在马车前方的人这个时候才笑吟吟说道:“就说南门怎么会这么松弛,想必李大人是知道我们的计划,故意松懈了南门的守护,让我逃出来以便你出手吧?” 这声音…… 不是凤绯夜! 唐千夙在车内的心跳,忽而跳到了极点,宁愿自己幻听了。 但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她不会听错了。 李丰义冷冷一笑:“怪只怪你们太过自信,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们当真以为幽都的防御就凭你们一些小伎俩就能出城的嘛?” “那怎么办才好?”马车前的人又说,“我们这不是出城了嘛?” 李丰义心中忽而咯噔一下,难不成…… “你们是故意将消息放出了给我知道?” 确实,凤绯夜已经查到了那天晚上行刺他们的杀手是李丰义的人。也知道他不会散罢甘休,故意将计就计,做出了逃亡计划。 正好帝鸳洵在幽都,李丰义并不能擅自行动杀人,但能遇到如此落单的凤绯夜机会难得,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手。 所以在听到他们逃出南门计划时,故意调整了南门兵力的部署,让凤绯夜更轻易逃出幽都。 他也好趁机对他出手。 “不管你们是否是将计就计,如今你们插翅难飞,今日必然要你们的血祭奠我的孩子。” “哼哼哼……”车座前方的人低声笑了,“不过可惜呢,李大人好像跟错人了。” 那人将脸上的面巾拉下来。 四喜一看那人,也倒抽了一口气。 严雷问道:“你是谁?夜帝呢!” 李丰义一看,果然不是凤绯夜脸色大变:“你是谁?!” 车厢内的唐千夙猛盯着那人的侧脸,然后闭上眼睛,心中有惊涛骇浪喧嚣,她却只能静坐在马车之内,什么也不能做。 北宫长离 那个长的与宋子谦极为相似的那个人! 好像立刻冲出去问他是不是宋子谦,但时机不对。即便理智在燃烧焚毁,但她依旧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不管对方是不是凤绯夜,此刻的李丰义也极有可能照杀不误。 外头的人很多,她不能这个时候与北宫长离发生冲突。 “凤绯夜呢!”李丰义低喝一声,目光看向了马车,“来人,把车上的人给绑出来。” 暗月离话里有笑意,缓声道:“只可惜,李大人你可能绑不动车里的人呢。”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北宫长离消亡 既然知道李丰义会追出来,他们又怎么没有防备。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李丰义那些人围城的一个圈外,又涌出了一批人。 对方来的人并不比李丰义的人少,这会儿已经将他们全部包围。 暗月离驾着马车继续前进,留下身后一片厮杀。 黎明正在破晓。 走了很远之后,唐千夙低斥一声:“停车。” 马车钱的暗月离似乎没听见一般,继续赶路。 唐千夙拿着匕首出了马车,到了驾驶位置,掏出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让你停车。” 暗月离拉住了缰绳停下马车。 “刀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千夙。” 千夙。 虽然是一样的两个字,从不同的人嘴里总能听到不一样的味道。宋子谦时常用这样的音调与音色,叫她的名字,千夙。 …… ……妹妹!千夙! ……“妹妹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医院了……唐千夙!子谦哥不让你睡你要听话不能睡!” …… 漫长的路,少年的脊背,呼吸,心跳,呼喊从那时候起,一直在铭刻在她的心里,她以为可以跟这样的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直到他将她绑在手术台上,撕毁了她孤注一掷的信任。 “为什么?”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有沉重的重量,有能割裂心脏的锋芒。 她是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还是想听他说对不起,然后原谅。 不知道。 她只是渴望,从来没被背叛过。 子谦哥,我曾信你,比相信我更多。 可他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低柔的笑声像极了,以前他弯腰抱起小时候的她时,在她耳边轻轻的笑声,宠溺地说“唐胖妞,你又沉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蓄谋已久?” “是呢,蓄谋已久。” “你待我好就是为了杀我?” “杀你倒没有。”他的声音极为柔和,像藏在锦缎里柔韧的软剑,他丝毫不担心抵在他脖子上那把匕首,偏头看她。 晨曦,在她眼睛里晕染出了晨雾,目光犹如两朵怒放的花朵,绝望有昌盛。 他笑了,模样温柔谦和。 “当初我只是想验证你体内的力量,现在看来我想做的就是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我现在是怎样?” “愤怒而强大的……” “强大?是指你注入我身体里的异种血清吗?” “千夙,你当真以为你身体的变化是因为注入异种血清的关系吗?你错了,这才是真正的你,不,现在还不是真正你,迟早有一天你变成了天下无双的你……” “真正的我?”唐千夙笑了,即便一个人沦落这个异大陆,她彷徨迷茫也害怕过,但忘了想要哭泣,可今日面对宋子谦,她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是却没有哭,瞳仁像干涸的戈壁,想要哭泣却没有眼泪。 或许是有眼泪的,只是压抑在心里,不让脆弱流出来。 “你就不怕我像车内的燕纱凌一样,抵不住你所说的那种力量,死亡吗?” “既然是种实验自然有风险,可最终你不是活下来了吗?” “所以你想过我会死?” “……是,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罢手。” 心中的失望与愤怒让她手一沉,匕首陷入他的皮肤里,他的血液流出来,像她流不出的眼睛的血泪。 “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问完忽而觉得可悲,燕纱凌曾问花胤珣为什么要休了她,她曾笑话她卑微的追根问底,如今她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我……” “你不用回答!”反正他不会说出她想要得到的答案,她也不打算原谅,“我现在就问你,凤绯夜呢?你为什么在这儿,你把他怎样了!” “你担心他?唐胖妞,你说了让我嫉妒的话。” 混账! 唐千夙忽而抽起匕首,扎入他的手臂,他凭什么在对她做出这一切之后,还用以前的语气说逗弄她的话。 他不配! 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并不是因为疼,而是看到她眼底悲伤逆流成河。 唐千夙啊唐千夙,你该扎入的不是手臂呢。 他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将匕首从肉里抽出来,匕首尖端抵住了他心脏。 “如果真想解气往这儿来,丫头。” “凤绯夜呢!”她嘶吼,目光决裂。 “呵呵呵,他呀。”暗月离笑道,“那家伙说一定要把我带到你面前,不过运气不佳没追上我。”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李丰义的计划正好被我听了去,幽都笼罩着四象结界,我不趁机出来可是要被打出原形的。” “打出原形……”唐千夙怒视他,“不比被我杀了好吗?” “丫头,你会杀我吗?”他笑望着她,一脸温柔,“会吗?” “北宫长离必须死。” 早晨一缕朝阳穿过山顶皑皑的雪山,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带上了冬季的寒冷。这就是帝鸳洵的声音。 晨风吹动,这人被风吹起的黑发散开的弧度,都是清冷的。眼睛映着山峰生硬的棱角,看着人的时候淡漠如雪。 身体如同屹立的雪山,挡在了她们前进的路上。 该不会他们要带燕纱凌逃跑的计划,花胤珣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能沿途追随到此? 就在唐千夙惊愕,他为什么会出现的时候,拿着匕首的手一沉! 她倒抽一口气回头,却来不及阻止…… 暗月离握住她的手,就着匕首朝着自己的心脏猛然插入。 深重。 毫不留情。 就如同他对她那样。 “……” 宋子谦……她想叫喊,可喊不出来。 他却对她笑了,目光像极了那个疼爱她的哥哥,他忽而抬手抱住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说。 “这样,扯平了,好不好?” 喝……喝…… 她听不见他说什么,只是紧紧抓着匕首往后拉,可是一种她无法控制的别离在进行,不祥的预感,绝望的害怕。 “为什么?”她目光茫然看着他,双目赤红。 他放开了她,手碰过她的脸颊,他说:“胖妞,你瘦了。” “你以为死了就可以嘛!” “嗯,与其死在他手里,还不如死在你手里呢……” 他温柔一笑,不说原谅,而是要就着她的手,将匕首抽出。 这样他会立刻死去。 唐千夙却不让:“不许这么死……你是该死但不许这么死……” 凭什么把这样的恐慌与害怕,毫无预兆就反推到她身上,她都没能亲手杀了他呢! 她按住不让他拔出,他用力往外抽。 在相互抗衡的力量达到一个极点,倏然放手。 而她往下推的力道,再次深入他的心脏更深处。这样,就好比是她动手推刀入腹,是她下手杀了他。 身体慢慢从匕首那一处开始消散成细碎的碎片。 想被风吹散的羽毛一样,在她手下一片一片的飞逝。 唐千夙大口大口的呼吸,看着那人始终对着她笑,这虚假的表情骗了她二十年,最后还要继续欺骗。 “我不会上当!” 情绪到了两个极端,那么深的恨那么想要知道的悔,却以他死为答案。 凭什么! 唐千夙大喝一声将匕首从他胸膛里抽出。 噗啦一声。 北宫长离的身体彻底破碎分散。她已经不能去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后悔不后悔。 这一切的发生,就像从一场噩梦跳入了另一场噩梦。 唐千夙站起来,回头看着帝鸳洵。 帝鸳洵面无表情走了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羽毛。 但那片羽毛立刻在他指尖化作了灰烬。 倒是做得决绝,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帝鸳洵捏了捏那细滑的粉末,也不看人信口问:“既然是仇人,为何脸上却露出悲伤的神情?”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梦中的小孩 唐千夙听到他的声音了,但却听不到他说什么,耳朵里、心里、身体里都是尖锐的咆哮。 有的人是因为爱而生,有的人是因为恨而活。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之后,都忘了去想自己身处异界,就因为看到那个酷似宋子谦的脸之后,所以抱着对他的恨用力地去抗拒身边一切不适应。 假装自己似乎无所不能,不过是不想让自己输给他。 刚才还追问他是不是后悔,如今又忍不住扪心自问,这是不是就是他她想要结果? 可他真的就没了,在她眼里化成了灰烬。 帝鸳洵得不到身后人的回应,回过身去。就看到她上了马车就要走。 长袖一挥,术法启动。 拉着马车的骏马被冻结。 他冷声说道:“你走可以,但她留下。” 唐千夙充耳不闻,转身进入马车将燕纱凌背在了身后继续离开,不停他说话,一意孤行,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 只是没跑出几步,脚下立即被一个白色的圆形法阵束缚住。 她此刻没办法思考,只知道必须做一件事,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疯掉。也管不住会不会触动凤绯夜所说的魇煞。 她身上已经燃起一层白色的力焰。 一道光束从她脚下应运而生,往shang将她整个人罩住之后,在沉重落下,沿着帝鸳洵的束缚术反向推出。 帝鸳洵微微惊讶。 这丫头居然就这么化解了他的法阵。 而且,用的是逆缚术。 她运作力量的方向很奇怪。 使用法力的人,通常是气运丹田发力,力量属性来自于身体的五行属性。但这丫头用的是人体的七大命轮发力。 通常用顶、心、喉、心、脐、生殖与海底七大命轮发力的是魔人使用魔煞之时。这丫头不仅用七大命轮发挥出了仙术,甚至还是逆仙术。 天界仙神多如过江之鲫,会用逆缚术的人除了他帝鸳洵之外还真心不多。 这丫头如何会用。 既然这丫头如此特别,他自然要测试一下她。 帝鸳洵手上起了一层白色的灵力,手势轻动,白光如雪击向唐千夙。 唐千夙背着亚纱凌往后一跃,身体轻盈飞起,落在了树枝枝头。她也有些惊异于自己身体的能量,仿佛她心所能想到,力量就可以达到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新奇的时候,她必须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帝鸳洵身体更是轻盈,身形一晃瞬间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到了唐千夙的身后。 两人在风雪飘逸的山谷之中你追我赶。 当然,唐千夙是在尽力的逃亡,而帝鸳洵却故意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像是要测探她力量的底线一般。 糟糕,前边是山崖,已经无路可逃。 唐千夙这才猛然停住脚步,回头怒视帝鸳洵:“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走?” 帝鸳洵从容又冷淡,他说:“你随时可以走,只要你把背后那个人留下。” “她不过是一个感染者,并不是魔,你何必非要致她于死地?” “感染者比起真正的魔人,更没有理性,你最好尽快将她放下。” 在唐千夙的眼里,燕纱凌不仅是一个患者,还是一个很有可能被她感染成这样的患者,要是这样把她放下,她做不到。 “就算不爱了,但她也曾是过你的妻子,你就有没有丝毫犹豫?” “快将人放下。”花胤珣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完全没必要。 唐千夙微微倾身,她想着办法从他身边逃走。帝鸳洵的目光看向她身后的燕纱凌,冷斥一声:“快将人放下。” “休想。” 唐千夙脚下已经有了逃的趋势,可就在此时,她身后的燕纱凌忽而睁眼了眼睛,目光阴冷表情狰狞。 举起一直握在手中的破魔箭就往唐千夙的脖子上插去。 一股凌厉的杀气从背后袭来,唐千夙反应极快,偏头避让。 但那把利箭虽然避开了大动脉的要害之处,还是狠hen插入了肩膀与脖子之间的位置。 辛辣的疼痛,立刻从伤口拿出扩张,血液也像是汇聚到这点,想要喷发出来。 唐千夙不可思议回头看向燕纱凌。 燕纱凌目光浑浊,沉声说道:“你到底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想把我从花胤珣身边带走,你休想!” 说着,噗呲一声,又将那支破魔箭拔出来,血肉相连拔出之后又要插入! 帝鸳洵的一道白光朝着她袭来。 妇人之仁。 魔人向来就不会感恩,他们自私而又凶残。 “你……你要杀我?”燕纱凌怒吼一声,扣住了唐千夙的肩膀,将她翻转过来推下悬崖,而自己却朝着悬崖之上逃离。 身体在坠落。 唐千夙本能地朝上伸出手,想要抓住可以求生的东西。 身后有风吹上来,从她耳边掠过,如同一种遥远的呼喊。 眼前似乎又飘落一片片黑色如同羽毛的碎片,如同方才宋子谦破碎的身体。 一片一片,从她眼前消散。 求生的手突然就放了下来。 就这样坠落吧,或许再次睁开眼睛,会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房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现实里没有背叛。 她还有宋子谦。 还有父母。 还有她所熟悉的一切。 唐千夙抱住了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的刹那,却看到一片片飞雪朝着她飞来。将她的身体慢慢包裹住。 方才还在不断消散的黑色羽毛,变成了洁白的雪花。 仿佛又进入了另外一个梦境。 是梦境吧? 那满山的雪松软而洁白,她听见了一个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不断地萦绕,声音是那么无忧无虑,如同一只在盘旋飞翔欢快的小鸟儿。 唐千夙睁开眼睛了。 即便这是梦,也会是一个好梦吗?唐千夙慢慢睁开了眼,彷佛看到一个飘逸的身影朝着她飞来。 白衣如雪,黑发如墨,那五官……看不清啊。 脖子后的血网上飞越,在白色的世界里形成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花越开越大,连成了一片…… 原来,不是红花,而是她的血将雪白的雪地都染满了。 即使回不到过去,也不要再有未来,就这么长久沉睡在白雪之中吧…… 唐千夙慢慢闭上了眼睛。 却有一只手将她从雪地里抽了起来。 感觉自己变得好小,小得那人将她抽起来的时候,就像拎起一只小猫儿一样。迷糊之中,她又看见了如墨黑发,如雪白袍。 还有一张……面无表情的五官。 “小东西,没死的话,睁开眼睛。” 视线模糊了又清晰,慢慢的,她看到自己离开了地面一个人的高度,血滴滴答答落在白雪之上。 难道那些人还没死吗! 小狐狸呢! 她身子忽而晃了晃,猛然从生死边缘回过魂来。 一个穿着白衣的人,正提着她的腰带拖到半空,而她的血已经染红了大片的雪地。周围还躺着几个魔人,他们都死了。可拎着她的人是谁? 站着血的睫毛,在视线里形成了红色阴影。 她看不清。 就看到那一张浅淡的嘴唇,翕动着。 好一会儿声音才传到她的耳朵。 “你杀了这些魔人救了那些人类?” 她像一直小猫被拎在他手中,听他这么说,她努力晃动了下手:“不许伤害他们……” “可怜的小东西,你救下的那些人已经离你而去。” 真奇怪,今天他在雪域看到一只浑身长着红麟的小东西,正在与魔人相博,为的居然是救几个人类。 虽然她用自己幼小的身体救了那些人类,几乎就要死了。 但那些人在获救之后,看到奄奄一息,浑身长着红麟的她,最终还是舍弃她而去。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救命之恩 “你恨他们吗?” 这个人真的很烦啊,她都快死了,他还在问这些没用的问题。 身体好热,觉得自己就像一株缺了水了的植物,极度渴望来一场甘霖。鼻子里闻到的都是甜甜的血腥味,本能地饥渴让她目光发红。 她知道,她要的不是甘霖,而是鲜活的人血。 小小的嘴唇干裂发白,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最终又软软在挂在他手里。 难道是因为太小,所以不知道人血能让自己恢复吗?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吸食人血?” 人血…… 确实能激发魔人体内的本能欲望,只有那种东西有可能让垂死或饥渴的魔人恢复。 “……想,想。” 她本能地吐出两个字。 小小的身体忽而就从半空中摔落,掉回了雪地之上。 方才拎着她的人手上已经起了一层白色的力焰,已经准备抹杀这只小魔人。 小东西身体缩成一团,半晌之后,才哼哼唧唧地说:“不行……不行……” 那人声音冰冷如雪,沉声问:“你说什么?” “想也……不行……我不能吸……不能吸人血,我不要……” 小女孩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痛苦喊着不能这样。 要杀了她的人,手忽而一顿,蹲在了她旁边,问道:“不要?即便会死也不要?” “不……要。” “是不,还是要?” 那人却忽而蹲下来,黑色的长发倾泻在她的眼前,她抬起头,只看到了一个浅淡的唇,坚毅的嘴角。 她眼睛缓慢眨动,认真说道。 “是不要。” 那人手上的杀气慢慢消失, “噢?倒是只奇特的小妖怪,体内有血煞,小东西,你肉身出现之前若吸食人血致他人丧命,必然坠入恶魔道,我本该杀了你。但你又刚刚救了七条人命……” 他虽然是天界的灭魇师,但他手中相信生命的平等。 在天界不是所有人都善良,就如同在魔界不是每个人都邪恶。 善与恶,并不分族类,而是每个生灵的内在。 而每个人的内在,都是善恶并存,只要稍加不注意,善变恶。反之亦然。 “希望你长大之后依旧坚守如此信念,或许就不会有我杀你的那日。我的血你可以喝,保你不会成疯魔。但记住,除了我的血谁你也不能碰,否则,格杀勿论。” 他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小魔人的嘴边。 那孩子倔强的咬住了嘴唇。 “不吸你会死。” “吸了我会成为坏人……我不想当坏人……” 小东西。 那人的表情微微松动,沉声问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北宫……灵。” 北宫灵…… “北宫灵,那你想死吗?” “不想死……” “既然不想死。” 他划破了自己的指,食指的指尖之上冒出一颗血红色的珍珠,放到了她的嘴边。 “污既是净,净即是污。善即是恶,恶即是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若是要我饶你一命……呐,吸吧。” 那颗血珠如同甘露润泽了她干涸的唇。 小小的人还想挣扎,但他的血却渗透进她的唇瓣,让那干裂的痕迹愈合。 初尝滋味的小人儿觉得血液都沸腾起来,想要更多的血,想要这滋味深埋入骨髓。 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一样东西。 她捧住他的手指就要嘴里送。 忽而又停下来,抬头看他。 傲岸的身体如同一座稳重的山,五官好看如同天上的月,表情冷淡如同雪域的雪。 清逸出尘,高高在上,让她有了种虔诚的景仰之感。 小小的双手捧着他的大手,她跪了下来,放置于眉心,像是在做一种祷告。 “小灵今日饮恩人的血,来日定然不会背叛,永远忠诚……” 小东西,还有模有样的,也不知道今年多大了。 他不动声色,看她虔诚地将他的手捧在了面前,看他指尖那嫣红的鲜血,小馋猫一样地咽了口口水。 嘀咕一声。 “不会成为坏人,不会成为坏人……” 随后将他的手指放入小小的口中,小舌头舔了舔上头的血迹。 原本极为淡定的人,被这么挠人的一舔,微微惊愕。柔软细腻温热的吸附,让他目光下意识被她吸引过去。 她嘴角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随即将他的手指用力允许。 一股酥麻的吸附感从指间传来,居然让他冰凉的心微微发起热来。 那小东西呼哈呼吸着,用力吸取他身上的血液,然后,脸上的污渍慢慢从她身上退怯。 她变得干净又漂亮。 身上的红麟细密如同宝石镶嵌,手指却柔软如同普通的孩子一样。 脸圆圆的,有点婴儿胖,眼睛又大又亮,在他凝视她时掀起长长的睫毛,两颗瞳孔如同红色的宝石发着光芒。 璀璨无比。 以前他就觉得,在雪域里经常看到一颗发光的小东西在移动,可当他找过来时,又不见了。 原来,真的是这小东西。 北宫灵脸上是满足的笑容,跟普通的孩子没有区别。 魔人原来也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更惊奇的是,在他的血液补充了她的元气之后,那红色的瞳仁越来越深,慢慢变成了黑色。 黑色透亮,依旧落满了光彩。 即便淡然如他,也不知不觉就屏住了呼吸。 看着她的瞳孔变了常人的黑白色,看着她身上红色的鳞片颜色也越来越淡,知道变成了如雪的白,如雪一样柔软。 亮晶晶的,依旧那么璀璨。 她放开了他的手,脸上的鳞片已经退却,露出的柔嫩的孩子肌肤。 白白的润润的,还有健康的红润。 她仰起头对他咧嘴一笑,嘴角的犬齿也不见了,露出白白的小牙齿,亮晶晶的。 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个孩子……亮亮的,很耀眼。 直到她娇气地说:“大哥哥,你真好吃。” 这才让他立刻觉得四周的光芒消失,恢复了雪山的本色。 “咳咳……” 今天的事要是让天帝知道了,他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正色问道:“你不是普通的魔人?” “什么是普通的魔人?” “你是魇族的后人。” “嗯,我是魇,我叫北宫灵。” 还是一直纯血统的魇,看来今日他真的是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啊:“多大了?” “四百岁了。” “四百岁?”四百岁的孩子看起来不应该更大点吗? “我不能修炼,所以都没长个,还像不满三百岁的样子,可是我以后会长大的。” 不能修炼?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而且…… “魇人为什么要进雪域修行?” “呃……” 糟糕,魔人通常是禁止进入的雪域的,因为煞气会污染雪域。 “这个本来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但你是恩人所以可以告诉你。我体内有炎煞,必须在雪域修炼成人,才不会焚毁周围的事物。” 这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让你来雪域修行的人说的吗?” “嗯,嗯!”北宫灵用力点头,“大哥哥,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千万不要告诉暮雪仙山上住的那人知道。” 他闻言又微微挑眉:“你知道暮雪仙山上住着什么人?” “嗯嗯!”北宫灵抬头看那座高高的雪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里住着一个非常凶悍的大妖怪,生气了会吃小孩儿的,我不能被他发现。” 大妖怪?吃小孩儿? 这孩子虽然漂亮,但比同龄人单纯啊。 他目光停在她圆润的小脸蛋上,问道:“为什么不能被他发现。” “因为我太好吃了。”很多人都想吃了她。 他忽而有些哭笑不得,不冷不热道:“不过北宫灵,据我所知,那个大妖怪比较好吃。” “你怎么知道?” “刚才你说的。” “我没说他好吃啊……” 小丫头虽然有点笨,不过看了他半晌,如同两颗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小手放在身后慢慢往后退去。 接着飞快地跑开了。 天啊,父亲大人,怎么办呢,灵儿把大妖怪给吃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花丛精灵 北宫灵遇见了暮雪仙山上的大妖怪,而且大妖怪还救了她一命。不是说,妖怪都会吃魔人的嘛? 北宫灵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大妖怪长得不难看,虽然模样看起来不怎么好相处,但长得好看。 除了小狐狸之外,大妖怪长得最好看了。 北宫灵坐在雪窝里打坐,老是静不下心来,虽然旁边没有人,但还是有些心虚地偷偷不时张开一只眼睛,看看那座高高的山峰。 几天之前,她就那么跑开了之后,大妖怪也没有追上来。 他是回了暮雪仙山了嘛? 现在就在山上? 树枝上的血忽而落下来,打在了北宫灵的头顶,把她立刻打出了雪窝,在雪地上滚了好多圈。 阳光洒在雪地之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她抬起双手,迎着阳光看着自己莹白的手。父亲说,她是魇族最漂亮的孩子,以前她像火焰一样热烈,可现在她像白雪一样洁白。 这样的她是不是更漂亮了? 抓起地上一抓雪抛向了天空,轻快地翻身往暮雪仙山的方向跑去。 暮雪仙山是雪域最高的山,一样白雪皑皑,北宫灵小鼻子嗅了嗅,又眯起那双可以透视很远的漂亮眼睛。 看到了在断崖之上,有一座春色盎然的院子。 外头都是白雪,可篱笆之内有绿树鲜花,亭台轩榭。 青色的篱笆上爬满了绿萝,院子的一角一池活泉,泉水旁边是一株横卧的老海棠,上边开着粉色的海棠花。 花瓣随着泉水的流动,幽幽流入水池之中。 几条漂亮的鱼儿在花瓣之下摇尾游荡,偶尔噗通一下抢了水面一片花瓣,池中动静哗啦。 在清澈的水池旁,有一座八角凉亭,亭中有石桌石凳。 桌上还放着一卷打开着的卷轴,卷轴旁一壶热茶袅袅冒着热气。 北宫灵眼睛一两,显然这儿刚刚还有人坐着呢。滴溜溜的大眼睛,望向了院子内的木屋,木屋就在海棠树的左侧。 开着的花的海棠枝桠蜿蜒进了回廊下,回廊内的门开着,北宫灵眯起眼睛,寻找屋子里人的踪迹。 没有人? 原本只往院子里探入一个小脑袋的人立刻飞快跑进来,快速的冲到凉亭之下,看了桌上的卷轴…… 三界众生…… 这密密麻麻的字,看着都烦。 小眉头一挑,闻了闻从茶壶里冒出的淡淡茶香,眼睛左瞄右看没人,捧起桌上喝到一半的茶,就到嘴边小小喝了一口。 立刻吐了舌头。 好苦好苦。 尖尖的耳朵忽而一动,一点点动静立刻让她如一直小兔子一样翻身就逃。 只是茶杯被她乱搁翻在了卷轴之上。 完蛋了完蛋了! 大妖怪走入凉亭之中,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人。 紫衣黑发,眉目俊朗,倒也生得不难看。 那人一看桌上的茶水,说了一声:“二弟,这可是父皇让你读的书卷,怎么如此不爱惜?” “可能是这园子里的兔子跑过来偷喝我的茶,不小心打翻的吧。”他将被子立起来,放在了一旁。“皇兄还要留下来与我喝茶吗?” “不必了。” “那要不下盘棋?” 那人看他毫不在意的模样,表情有些不悦:“鸳洵,你这闭门思过倒是悠闲得很。” 这人便是帝鸳洵,天界二太子。与他说话的,正是他的兄长帝熵。 “哪里,皇兄只是看到表面,其实我内心不悠闲。” 躲在海棠树后边的北宫灵差点笑出声来,哪有人冷着一张脸说着这样违心的话的? “你也别在这儿给我装了,我知道你心中对我不满,怪我在父皇面前告了你一状,但那也不能怪我,你居然为了几个魔人杀了我们天界的人,我如何能坐视不管?” “在皇兄眼中所有魔人都该死,即便他们不该死?天道所谓苍生涵盖三界,恶魔该杀,恶神也绝对不能包庇。” “魔性邪恶贪婪,自私自大,迟早有一天你吃过他们的亏,才知道今日你这番话有多愚蠢可笑。” 帝熵说了一堆,看帝鸳洵一脸冷淡不以为然,不再继续说:“看来闭门思过并没让你有所长进,原本还想在父亲面前给你求情,现在看来不该那样。” “皇兄可千万别替我求情,因为我本就无错。” 帝鸳洵也是傲气,愣是不肯低头。 “那你便在这雪域呆着吧!” 帝熵说完甩袖离去。 帝鸳洵冷眼看那背影,不以为然坐下来,余光看向那株海棠后的那片衣角,随手将桌上的卷轴一拨,卷轴滚动卷起。 “出来。” 冷冷两个字抛了出去。 在海棠树后边的小家伙缩了一下脖子,抽了一下裙角把不小心漏在外头的衣角收起来。 “别让本座说第二次。”又是冷冷一声,他头也不回只是垂眸倒茶。 北宫灵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不傻,知道他在说自己。咬着小嘴唇想了很久,挪了出来,沿着水池里的小石头跳啊跳来到了凉亭之内。 刚才那个人说,大妖怪是因为维护魔人才被关起来闭门思过的嘛? 肯定是这样的,昨天他还救了她呢。 “嗯……大妖怪……” 谁才是妖怪? “大妖怪?”帝鸳洵目光冷淡,“本座长得像妖怪?” 北宫灵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偷喝了本座的茶?” 北宫灵那大眼睛忽闪忽闪,摇头。 “嗯?” 又用力点头,指着他的茶委屈道:“好苦。” 还敢嫌苦? “所以倒在本座的卷轴上?” 那双小胖手立刻挥着否定,没有啊没有。“不小心的。” 看她圆润的小脸,看她手上细细的白鳞,方才还挺不悦的人哼了一声,沉声道:“你不知道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她知道啊。 北宫灵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红红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到了桌上。 这颗水果本来是想留给小狐狸的,不过大妖怪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就先拿出来哄哄他好了。 但是,好像没什么用,大妖怪的脸像结了冰一样,一直下雪下雪…… 不欢迎她。 是不是表示她在这儿他更不高兴? 小人儿搔了搔头,将那颗小果子往他这边推了推,然后手快速一手,飞快地就离开了凉亭,从水池的石头之上蹦跳着,然后一溜烟爬上了海棠树就朝着院子外跳了出去。 帝鸳洵眼神这才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桌上的果子。 这小家伙儿,估计都把整个雪域跑遍了,居然还摘了极为珍贵的火莲果。 回头再看那株海棠,枝头一晃,粉色的花瓣扑啦啦坠落,洒在了水面上。 而晃动的枝头,已经没有了那小人儿的身影。 帝鸳洵忍不住挑眉,这园子有结界,她是怎么跑来跑去的? 结界出了问题? 这结界,是跟他内心相关,只要他内心不晃动,结界就牢不可破。 他摇了摇头,将结界加固了,看她还怎么跑机那里。 可没两天,他桌上居然又多了一抓果子,都是雪域里罕见的灵宝。这丫头是怎么找到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怎么随意出入这暮雪园? 又过了两天,他院子里有多出了极致兔子。 次日走廊里有多出了亮晶晶的漂亮石头。 这小丫头是把他这当成窝藏据点了是吧? 他一看那海棠枝晃动着,看来罪犯还没走远,立刻叫了一声:“回来。” 树梢还在动。 安静了好一会儿。 忽而噗啦一声,从海棠花最浓密的那处窜出来一颗小脑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比任何花中的精灵更精灵可爱。 “大哥哥你叫我?” 大哥哥,她还真敢叫。帝鸳洵目光指向脚下的那些石头:“这是什么?” “啊,这个啊。” 那小人儿立刻从树枝上窜下来,身上都是花瓣,她随手拍了拍,跟小动物一样的动作。 “石头。”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交织的起点 他当然知道是石头,而且谁让她这么不请自来就跳过来? “你为何把石头放在本座门口。” 她忽而拉住他的袖子,说:“你后退一点,等一下,等一下就好。” 帝鸳洵低头看她那小小的手,软乎乎的指尖,那么放肆地就揪着他的衣裳。想责备她放肆的,可她似乎完全不会察言观色,只是仰着小脸看着前方。 没一会儿,太阳升起来。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门前的走廊之上。 “快看快看。” 帝鸳洵低头看,放在走廊里的那些小石头被太阳折射出了七彩的颜色。那小人儿看着嘴巴笑得合不拢,眼睛弯弯的,印着七彩的光芒。 然后抬头看向他。 “这叫七彩石,我起的名儿,好看吗?” 她不就像颗大七彩石嘛? “拿走,以后不要再来。” “可是……” “拿走。” 她看了他一眼,嘴一嘟弯腰将石头捡起来,抱在怀里。又看了他两眼,确定他依旧板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继续沿着那横卧的海棠走入花丛之中,回头再看。 如果他还在门口,就表示他并不是真的想让她走。 可是,门口的人已经转身进屋。 噗通噗通 她将石头扔进池子里。 帝鸳洵不悦回过头来看她。 她无辜地说:“不小心弄掉水里了。” 帝鸳洵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她吐了吐舌头。 “太阳跟月亮照进水里的时候,七彩石也会发光哦,不信到时候你看看!” 被他冷眼一扫,她立刻拨开花枝钻了出去。 暮雪仙山的月亮显得特别大,因为照耀在白雪之上,显得更加明亮。 帝鸳洵在屋内打坐,月光从窗台照耀进来,格外明亮。那孩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 当然没来,他已经在这儿设置了新的结界,她进不来了。 前两天还在外边转悠呢,进不来就骗他说有事相求,当他跟她一样还是个孩子吗? 月夜静悄悄的,帝鸳洵心思微微一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百无聊赖……对,他是百无聊赖才会走到水池旁,看着清凌凌的水中,那几颗石头折射月光,发出淡淡的光晕。 月亮倒影在水中,突然像极了那张圆润润的小脸蛋。 他已经在这雪山呆了十年,现在想想除了山上的野兽,居然还有只……小野兽也在这座雪域之中,突然觉得这地方也不算寂静。 踏出了暮雪园,他站在断崖边,借故赏月的理由,目光搜寻雪域,看看是否有不明发光物在移动。 想想又觉得多此一举,以前她身上会发出红色的光芒,现在是白色的,几乎都融入了雪色之中,如何还能看得见。 也不知道那小东西这个时候在哪儿? 一个人记得修行吗?还是只顾着去摘果子,找石头了? 不管她了。 正想要回去,忽而感应到山下某处传来一股强劲的煞气,猛然回过身去。 在幽蓝的雪地之中,发现了一个发出微弱红光的点。 是那只小魔魇吗? 煞气怎么如此之重? 上次也是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与煞气,他才下山,然后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她 他眉头微微一皱,继而飞身下了断雪崖,朝着那个发光的点而去。 果然看到一个小东西卷在雪地上,厚厚的积雪被她滚出了一个雪坑,她身上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之前因为吸食了他的鲜血,变白的红麟又恢复成了红色,虽然离她不是很近,但是能感应到一股热气铺面而来。 那小东西似乎也感应到了周围有人,埋在雪中的人睁开了眼睛。 赤红的双眸在看到他时,忽而有些尴尬的躲避,身体往雪层更深处埋进去。但她身体很热,很快雪又被融化了。 她剧烈呼吸着,红麟看起来坚硬无比,脸上也出现了妖纹,圆润的手指长出锋利的利甲,她咬着唇,两颗白色的犬齿轻压着她柔软的唇。 模样看起来很痛苦。 看来这才是她为什么要来雪域的原因,这孩子身体里的炎煞她控制不了,有燎原的力量。 帝鸳洵抬头看着天空,那轮满月。 忽而想起来,两天之前她焦躁地在他院子外走来走去,是不是因为快到月圆煞气冲天的日子。 她真的是想跟他求救的。 心忽然有些软了,他朝她迈出步子。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月亮落山你再靠近我。” 她缩进雪里,不想让他看见,只是雪不断地在她身下溶化,周围开出一朵一朵火焰一样的红莲,她仿佛置身在火海之中,虽然很努力克制,仍旧不断发出痛苦的喘息。 帝鸳洵叹了口气,看来他这面壁思过,是又要前功尽弃了。 长袖之下,修长的手萦绕着雪花,手抬起,白雪笼罩向雪窝里的小人儿,渐渐凝结了她溶化不开的雪。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帝鸳洵朝她走进了一些。 笼罩在白雪之中的人闭上眼不看他,半张脸埋在雪地之中。 他都救她了,她居然还敢生气?不就是因为他不让她进园子? 胆子不小。 他刻意游走近。 那小家伙忽而喊道:“别过来别过来。” “无礼的家伙,还敢生本座的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 “只是如何?”她还敢噎一半的话? “只是你好香,我还想吃你,很想吃。” 帝鸳洵:“……” 还算她老实,好歹他也是她救命恩人。不说话,走过去将雪地里的人翻过来。看到她脸上那一条条红色的妖纹,不悦,声音一沉问。 “吃了就能好?” “不知道,可这样月圆之日应该就没事了。” 关于魇族的首血只说,他多少也有些了解,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个小东西的首血。 她看着他,目光里燃烧这小火苗,若不是因为她内心纯净没有污染,这眼神如何看也很恶魔,但偏偏放这人的脸上,怎么看也像看到好吃的东西,格外馋嘴的模样。 在她眼里他就是那些水果吧?不过比较大一点而已。 “吃吧。” 她不可思议望着他,他目光一沉。“不要?本座可很想改变主意……” “要,呜!” 这孩子忽而就扑过来,张嘴就咬住了他的唇。 他下意识要打飞她! 但明显察觉下嘴唇被尖锐的犬齿刺破,那孩子抱着他的脖子,张嘴将他下嘴唇吸入口中,有些天真又娇蛮地就这么……吃他了。 一丝丝软润任性的吮吸,让他嘴唇酥麻发痒,甚至还能听到她下咽与啾啾的声响。 在她的意识里,可能还没有男女之别,所以他这嘴……是被她当奶吃了吗?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吃法? 他居然还容忍了。 算了,反正哪儿都不过就一个吧。 小家伙热热的气息打在他的鼻尖,察觉到她抱着他脖子的鳞片慢慢软化,那小手又变得软乎乎的,轻轻按在他脖颈上那块骄傲的骨头之上。 这时候,他才察觉到,怀中的孩子是多么的温暖,热得让他感觉到生命的存在。 他一直坚信,善恶不在种族,在心地。 或许,这孩子会是他最好的证据。 那孩子放开了他的唇,意犹未尽,看到他唇上又冒出血珠,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 帝鸳洵抬起手,轻轻擦拭掉。 目光如清冷月光。 “饱了?” 她身上又已经恢复了白鳞,这让帝鸳洵心里有了莫名的成就感,微微虚荣。 她摇了摇头,显然没饱。 “只要身体不烧就行了,万一首血要了人的性命,我会变成恶魔的。” 小小的丫头,还有自己的控制力。 “你不想变成恶魔?” “当然。” “那么以后,你按本座所说的修行如何?”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北宫灵改造计划 “你愿意带我修行?”她眼睛一两,笑起来的时候两颗小虎牙尖锐伶俐,“你不嫌我跟你不一样了吗?” “嗯?” “虽然我觉得,我有鳞也好看,但你没有你会觉得我奇怪,所以才不让我去你家不是吗。” 不让她进暮雪园其实跟有没有鳞没关系。 “嗯。” 所以她即使跟他长得不一样,他还是答应让她去找他了嘛?小家伙立刻下跪。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本座没说收你为徒。” “可你不是要教我修炼吗?” “但没说收你为徒。” “教者为师,灵儿叩见师父!” “……” 罢了,总之不过是尝试,虽然他认为她也未必就能成为他所希望的人,但或许院子里多一个聒噪的小东西,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毕竟这雪域太过安静。 “北宫灵。” “灵儿在。” “本座虽带你修行,但若是你违反天道,本座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灵儿明白!” 帝鸳洵发现,北宫灵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无论什么事情,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完全就是一个奇才。 唯一一点,她身上的炎煞对周围产生的狂热力量,她本身根本就无法控制。一旦使用煞气,那人就像着了火,方圆几里都能感受到热气。 而且力量越大,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太聪明的结果就是,经常把周围烧得一干二净。 每每那个时候,帝鸳洵一把将她揪起来丢入园中的池子里,池水咕噜咕噜就沸腾起来。 她在水池里通红一片。 虽然这人聪明伶俐,但其实有点娇蛮,这时候就会伸出双手,求道:“师父,让我吃你一下,小小一口就好了。” 看她就要爬起来,帝鸳洵蹲在水池旁,一把将她按入水底,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门,沉着脸说。 “你不可能总以来本座的血来冷却,要学会自己控制,身上的红麟褪不去,你就一直在水中呆着。” 他果然说道做到,将她封在真水池内。 北宫灵体内的力量就像是一座火山,一旦她触发就会喷发出来,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显然力量比起她的身体,要强大太多。 所以北宫灵在这冰水里一炮就是三天,水面依旧袅袅冒着热气,她身上的红麟也没有退却。 帝鸳洵一直在寻找,能抑制住她体内炎煞的方法。 仙神与人界一样,通常以身体五行为根本进行修炼,力发与丹田。 但魔人却稍微有些不同,他们是通过人体的七大能量场发力。 所以人能修炼成仙,但魔人却非常艰难,几乎是不可能。 但北宫灵那丫头身体稍微不同。魔人不管是魇族、暗月族还是其他族人,都有第一次吸食活血的经历,那就是首血。 他们通常会选择血统纯正,煞气纯正的人吸收,这样的话就很容易将优质的气血吸入身体之中,转化成为自己的力量。 这就称之为首血。 成为魔族的首血者对于魔人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他们会在骨血里对那人产生某种类似于感恩的信任。 但魔人通常行礼高烈,不想屈服与首血者,就会选择将他们吸食到死。首血者被吸食致死,就会继承他们全部的力量,但会让他们的魔煞产生邪气。由此就产生了邪魔。 北宫灵跟他们一样,都有首血的反应,但惟独不同的是,她吸食了他的血,却没有直接转化为她的杀气,而是在她体内形成了一股仙气,与她的力量并存。 这也就是这丫头,为什么能多次进入他所设置的结界当中,因为她身上有一些他的气血。 她体内有炎煞,他正好想法是寒冰。故此,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特殊的地方,让北宫灵压制住体内的煞气? 夜半,帝鸳洵合上仙术秘籍,从窗户上看园中池子里那努力抑制体内炎煞的小人儿,脸上表情动也没动,只是看了好一会儿就离去。 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就听到吱呀推门的声音。 那湿答答的小东西,带着一股热气逼到他床沿,站在那看了他许久。 他不动声色,看她想做什么。 这小家伙忽而就弯下腰凑到他嘴唇前,张口要咬。 帝鸳洵抬手顶住她的额头,睁开眼睛,目光清醒:“好大的胆子。” 小家伙忽而抱住他手臂,给逼急了,乱晃着要去咬他的嘴吃奶……吸血。 “北宫灵,你这是要强行吸血吗?” 她举动有些奇怪,目光里的小火苗通红,有些没有了理智。看来,物极必反,这丫头越是发力,体内的炎煞就越大,有些超过了她承受的范围。 他捏住了她的小脸,她张嘴轻咳,居然咳出了几片火星子。 这会儿帝鸳洵是猛然醒过来了,这家伙身体里真是岩浆嘛? “北宫灵,醒来,北宫灵……” “师父……”北宫灵理智微弱,“师父好热,热……”她抱住了他的手,使劲往自己脸上蹭。 她知道就算这样他也没事,所以可劲地贴着他,气喘吁吁了许久,呲牙低咆了许久,忽而又推开他。 转过身去,咬中了被他用冰封过的桌角。 若是不并起来,这院子的东西都给她烧毁了不可。 帝鸳洵看那小东西,如同小野兽一般,在理智与暴走两个极端中间不断的来回游走。 “师父,灵儿真的努力了,真的努力了……” 他终于再次心软了。 “过来。” 他坐在床边,她看了他一眼,忽而就扑了过去就要吸他的嘴。 帝鸳洵一把抵住她的额头:“不是这儿。” 虽然还是个小屁孩,长得再缓慢好歹也四百岁了,好歹也忌讳一下男女授受不亲。 他修长的手朝上放于膝头,于是她就跪在他的腿前,虔诚地捧住了他的手,接受了他的恩赐。 他也有些习惯,她呆在他的膝前,那种虔诚的模样。 为了这一份信仰,他忽而心中来了一个特别大的猜想。 等她平静下来之后,他跟她说:“北宫灵,本座让你修仙如何?” “魔人修仙?可以吗?” “本座也不能给你答案,你敢尝试吗?” “师父让,灵儿就敢!” “你可知道魔人七大能量场。” “知道,从头顶到海底轮,七个命轮,那是魔人修行的根本,只要能打开这七大能量场,就能将力量发挥到最大。” “嗯。” “但听父亲大人说,魔人尝试过用丹田运气法或七大命轮调息法,都无法进行修仙呢。” “本座并非想让你使用这两种办法,而是要你用逆向命运调息。你体内有两股力量,顺着命轮的是你体内的炎煞,散落在你体内的是寒冰仙气,你用逆向之法或许不仅可以修行,且可抑制住你体内的炎煞……” 北宫灵似懂非懂,看着帝鸳洵许久。 他以为她在思考,可没一会儿忽而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还没想通,可是我困了师父。” “……” 说着立刻离开朝着他才床而去,爬着就要上床。 帝鸳洵揪住她的衣领,她回退了几小步:“我真困了。” “你这湿哒哒的衣裳……” “噢,忘了。” 说完扭着身体,接着他的手吧身上的衣服都卸下了,之声一件红色的肚兜跟亵裤,翻身一爬还没爬上去,半挂在床边就不动了。 他还来不及对手上的一团湿答答的衣服有反应,床边挂着的小人更让他冷硬的表情咔嚓碎了。 之前他说她是修炼奇才这样的话,还是得再斟酌以后才下论断。 手中的术法一起,白光环绕几卷,身上的衣裳就干了。 将衣服放在了一旁,看着半趴在床沿,一只脚趴在床上,一脚还挂在床下的小丫头,冷硬的表情唐突了许久之后,又忍不住慢慢软化下来。 洁白的背后,一片柔顺的鳞片。 以前看着以为还挺硬,现在一摸,软软的,很温暖。 没有了衣领又不能揪起她,总不能拉她小肚兜细带或亵裤的带子吧? 帝鸳洵摇了摇头,将那小孩儿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被拒绝的心愿 他或许是有些着急了,没想过这么幼小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强化的修炼,难为她了。 他应该设定一个更长久更稳妥的计划,才能打破所谓魔界要逆天的预言。 次日,帝鸳洵本来还想着网开一面,让她休息两日。 这清晨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推开窗户一看,那丫头已经起来打坐修行。 聪明又勤奋的孩子,确实颇得人心啊。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新的尝试,她一个人无法办到。 如此,两人便展开了魔人修仙之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月圆之夜,北宫灵一把推开帝鸳洵的房门:“师父师父!” “敲门。” “噢。”退回去将门关上,再敲,“师父,灵儿求见。” “不见。” 哐当 小人儿咯咯笑着冲入房间:“师父你看,我身上的炎煞没发作。” 他已经看到了。 帝鸳洵不悦。 “本座不是说了不见你?” “你是没见啊,不是一直闭着眼打坐的吗?” “出去。” 小丫头摇头晃脑看了他好一会儿,跑过去要偷袭他的嘴。 一道白光屏障一张,她一把撞在了屏障之上,摔个四仰八叉,赶紧捂着摔疼的屁股跑了出去。 帝鸳洵这才慢慢睁开了眼,这都多少年了,还惦记着要吃他的嘴,找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北宫灵身上的白鳞消失了,虽然没有长大,但她的外表看起来像一个正常的孩子,皮肤细腻白皙。 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她穿着小红肚兜就跑到帝鸳洵所在的凉亭之下。 “师父你看灵儿!” 正在阅读的人抬起头来,看到她剔透的皮肤在晨光里发出一层淡淡的光华,目光里闪过一丝欣慰。 这小东西他养了二十年,慢慢有了他想要的模样。身上炎煞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力量。 这是他精心培养的作品,他一定会向那些人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绝对不能因为预言而要毁灭一个族类。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师父快摸摸看,我变成人类了。” 她伸出自己粉嫩的小手臂,帝鸳洵垂眸看着脸上没有表情,并没有要触碰的意思。她有转过去露出她光洁的小粉背。 “师父你摸摸看,很光滑的对不对。” 其实外表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在他眼里,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成长。 她却兴致勃勃,想要让他知道她与众相同。 “师父,我以后要是变得很好看,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本座并不期待你的提问。”因为肯定不是什么好问题。 她却咧嘴一笑,虎牙有点倔强与娇蛮:“师父,灵儿长大以后变成很好的姑娘,就做你的新娘可好?” 他微微一愣,看着这还穿着肚兜都不害臊的小丫头,目光一沉:“不好。” 即便她只是个孩子,他还是不会带着一丝玩笑认真回答。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会变得很好看。” “与你好看与否无关。” “我会很喜欢师父,只会待你好,永远只待你好。” “若这个是你的愿望尽早打消。无论你如何改变,你还是一个魔,永远不能走到一起。” 一直都很开朗,像可七彩石头的人看着他许久,眼睛就红了,但没有掉眼泪,大声嚷嚷道: “还因为师父不一样,其实都一样,魔人怎么了?师父不是说过,善恶不在族类或地域,在心地吗!现在还不是跟那些人一样歧视魔人!” 无论说多少苦,无论她有多喜欢找他撒娇,但他从来没见过她红过眼眶。 不过,这不是掉几颗眼泪就能达成的事。 “这与善恶无关,而是违背天道。” “天道对师父而言就如此重要?” “天道乃本座之道,如同信仰绝不违背。” “……”忽而觉得委屈又词穷,北宫灵咬着嘴唇许久,大声说道,“我以后修炼成人百炼成仙,还不可以吗?” 说完转身就走,不听他的回答,因为不想被拒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北宫灵的修行更加勤勉,为的是终有一日能够修炼成仙,她一心向善,为的就是成为可以配得上她的人。 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奇怪,在他们的族里,她是受万人供奉的魇族之后,继承了纯正的血统,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存在。 只是如今,她有那么一点点介意。 或许并不是她介意,而是因为感觉他介意,所以想要改变。 千锤百炼,时间洗涤。 她终于成功地使用了仙术,成为了第一个具备法力的魔人。 即便帝鸳洵带着她行走在人界的街道之上,在往来不惜的人群之中,也没有人觉得她模样奇怪。甚至有人还夸她长得好看,比普通的人类更好看,说她如同小小仙子。 她很想从帝鸳洵眼睛里看到一丝一毫的赞美,可是没有。 所以,万人瞩目也好,众星拱月也罢,却不及一个人的凝眸注视让她觉得高兴。 北宫灵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了,似乎有些东西触碰到了她的本性,她变得有些贪婪了,她想要帝鸳洵的并不是言传身教的教练,而是想要从他除了那之后更多的关注。 但没有。 除了修行,他不给她何人回应,几十年过去,冰山都让她溶化了几座,他对她始终是冷的。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很久连他衣袖都没碰过。 突然好想好想长大,可是为什么她的身体却一直像个孩子呢,帝鸳洵,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再多看我一眼…… 没有,还是没有,所以她的期待在他的身上永远是落空的。 暮雪园外又有了动静,北宫灵很机灵的就看到了外头走进来的帝熵。按以往的办法,她立即躲入了海棠树的花丛之中。 这次来的除了帝熵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女子。 女子不仅脸蛋长得非常标致漂亮,而且有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这就是所谓的美若天仙吧? 北宫灵最近很想长大,所以见到漂亮的姑娘心中就会产生一种崇拜与羡慕,尤其是这样的美女。 当然这样的崇拜,很快就被接下来他们的对话,打消得一干二净。 帝熵与帝鸳洵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说道:“此次父皇让我过来,一是告诉你,面壁时间到了你可以回天庭报道。二是百花仙子的女儿阮若水,一年之前已经行了成人礼,父皇让你回去将你们的亲事给办了。” 听了这话,北宫灵差点从树枝上掉下来,原来帝鸳洵在天界已经有许婚的人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娶她。 阮若水? 花仙子的女儿? 所以他们是天仙配? 北宫灵竖起耳朵,听帝鸳洵如何回答。 帝鸳洵余光看向水池那边的海棠树,然后垂下眼睫,说了一声。 “劳烦皇兄前来告知,不过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回天庭,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还没能参悟,需要继续闭门思过。” 他的计划还没完成,北宫灵体内的炎煞还没彻底控制,他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做到最后。 让回去他还不乐意了?帝熵不动声色说道。“你这话我会带给父皇,不过百花仙子已经去询问了父皇多次,你若再不回去,那个陈若水指不定就会找过来,你自己斟酌吧。” 帝鸳洵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有劳皇兄。” 帝熵离去。 海棠树上的小人立即飞奔下来,冲到他面前问,身上沾着好几片花瓣。 “师父喜欢陈若水要娶她为妻?所以才会不喜欢我对吗?” 这小东西,心思越来越重了,帝鸳洵深呼吸:“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好好修行便可,其他不要过问。”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百花仙子若水 “修行修行,你除了跟我说修行之外就没别的话说了吗?” 北宫灵第一次这么不喜欢听修行这两个字。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他跟她说的除了修行就是修行。 不断地研究各种她能使用的术法,不断想要压制她体内的炎煞,去除她身上的煞气。 以前对他的举动从来没有质疑,满怀感恩,现在却有些怀疑了。他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她,而是想从她验证一些东西。 这孩子其实是有点娇蛮的,只是在他面前还挺听话。帝鸳洵看着她那倔强的的小眼神,淡然问道。 “除了修行本座对你无话可说。” 那双亮亮的大眼睛在听到他这么说以后,顿时暗淡下去。 他一直跟她这么说没错,当年他让她跟在他身边,确实就只是为了让她修行。从来没给过她多余的希望。 在修炼当中,他一直扮演一个严师的角色,不会因为她小或因为她累而说过一些温柔的话语。 甚至,到现在他也没承认他是她的师父。 这么想忽而觉得特别委屈又没有立场,抿着嘴负气地立刻转身,窜入海棠树上,一溜烟就离开了暮雪园。 这小性子,隔三差五不来一下,她就不舒服。 难道是他平时对她太过放纵,所以这小妮子才敢这么使性子? 帝鸳洵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立刻皱眉,放下茶杯打开茶壶一看,里边又泡满了水果花茶。 这丫头…… 扭头看那株海棠,小家伙没在上头,是真的跑出去。 他给她封七大命轮的时候,痛得能让一个成人昏厥,她却哼哼唧唧了一阵,过了就没人事的围在他身边转悠。 他用各种办法要压制她身上的魔煞,她也没有怨言不论成功与否,都会按照他吩咐的尝试。 也没少被他责备或责罚。 但很少像这次一样,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没回来。 整个暮雪园安安静静。 不,也不算安静吧,看院子里跑着兔子,飞着灵鸟,游着各种各样的鱼儿,多了各种果树花草。 这丫头没少给他院子添乱,翅膀倒是硬了,能撒气出去好几天不回?回来不好好责罚她一通不会长记性。 只是又过了几日,那丫头还是没回来。 该不会是在外边闯祸了吧? 帝鸳洵正寻思着,门外就有动静,他不动声色闭目打坐,等着她自动前来领罪。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知道自己闯了祸,这礼数也都回来了。 “百花宫若水前来叨扰神君。” 居然不是北宫灵? 帝鸳洵走了出去,果然看到院门之外,站着两位女子。 刚才说话的是个婢女,身穿绿色罗裙,挺标致水灵的丫头,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谦和恭顺。 她身后站着的姑娘,穿着粉色上边绣着百花图的华袍。那些花朵,绣得栩栩如生,如同她头上那朵水仙一般。五官精致柔和,如同一朵娇滴滴的水仙。 见到帝鸳洵时她微微弯腰行礼:“若水见过神君。” “进来吧。”帝鸳洵走出木屋,往凉亭那处走去。 陈若水进来,打量了一下暮雪园,才又举步跟着他走进了凉亭,一边走一边说:“海棠扑鼻香,池中见锦鲤,难怪神君流连忘返。” “若水仙子说得好像本座不是因为闭门思过呆在雪域一般。” “心若自在,目光自然海阔天空。”陈若水说着回头对丫鬟说道,“绿萼,快将点心拿过来给神君尝一尝。” 那丫鬟立刻拎着篮子上前,将两盘精致的糕点放出来。 糕点做成花的形状,有花的香气。 “这是百花宫的花糕,请神君尝尝。” 帝鸳洵拂袖拿起糕点,吃着味道不错,心想着若是那丫头也在,估计得吃得开心。 其实陈若水来的目的,他也知道。只是她不说,他也当不知道。 他们的亲事是天帝与百花仙自作主张定下来的。 帝鸳洵觉得,成亲不过就是人生之中要经历的一件事,对于他这样心血都很冷淡的人来说或许娶谁都一样。 没有感情,不会动情,确实对方是谁都可以的吧? …… ……师父,灵儿长大以后变成很好的姑娘,就做你的新娘可好? …… 不好。现在他依然会如此说。 只是,任谁都可以,为什么拒绝她他拒绝得那么彻底? 因为他有婚约? 因为他是神她是魔? 因为她还小? 还是因为……心头被她说得一颤,太过陌生的感觉纵使他脱口而出的回答? “味道不好吗?”陈若水微笑着问。 “味道不错,想必今年的百花宴众神有口福了。” 陈若水不说话,倒是一旁的绿萼看了主子一眼,灵巧说道:“回神君的话,众人可没那口福,这是我们仙子亲手为神君做的。” 陈若水脸一红,低头笑而不语。 帝鸳洵不接话,也没有表情,让原本帮主子说话的绿萼心里逐渐发憷,都说二太子殿下性格孤僻冷漠,现在看他那样是不是觉得她多嘴了? 绿萼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吱声。 陈若水也以为,至少他会接一句赞扬的话,即便不是真心出于礼貌也会接应。但这人话都不说一句,她也微微尴尬了。 “绿萼就是爱贫嘴,百花宫的糕点师傅还能不比若水的手艺好呀?神君以前在百花宴吃过好吃的花糕吗?” “吃过。” “可觉得好吃?” “不记得味道。” “……那今年二太子可要好好尝尝。” 马上就是百花宴了,言下之意是,帝鸳洵你可以回天庭参加百花宴了。她也知道天帝对他的惩罚已经到期,可他就是不回去。 离他们婚期越来越近,他不回去,她可怎么办? “神君今年的百花宴不会再错过了吧?” “若是与其他事情不冲突,自然不会错过。” “应该冲突不了,天帝已经下了命令,今年的百花宴就是我与神君成亲的日子,神君就算错过了百花宴也不能错过大喜的日子吧?” 海棠树忽而一动,抖落了无数的花瓣。 原来这小家伙真的回来了。 帝鸳洵垂眸喝茶,目光落在了随着流水飘零的海棠花瓣之上。心中隐约能察觉到,这次要让这家伙走了,可能真就不回来。 “你若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就多此一举了,此时太子已经来说过。” 但她就是很想知道他回不回去? “其实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是多年不曾与神君见面,二太子成年之后我还是个孩子,那时候就好想让二殿下看到我成年的模样,如今我已婷婷,便迫不及待让殿下见到。” 陈若水站起来,提着百花裙裙摆,含羞带怯地转动起来。 “二殿下看如今的若水,还能不能联想到儿时时常跟在你身后的小若水?” 百花裙在帝鸳洵的视线里撒开,如同一片彩色的花海。 只是他忽而想起了,那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暮雪园内,折射光彩的七彩石。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北宫灵还有二十年也满五百岁,成年了。也不知道那个说自己长大一定会很好看的人,那么迟缓的成长,能不能如期长大。 如果她这么走了,他还能见到她长大的模样嘛? 虽然他的目光像停留在自己身上,可焦距却不知在何处。 甚至他漠然站了起来,说道:“本座有事,招呼不周。” 说着便举步离去。 百花裙木然垂下,陈若水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眼眶忽而就红了。他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何况心里呢! “小姐……” “绿萼,难道我长的不漂亮吗?” “小姐是我见过最美的仙子,二殿下本来就是不爱说话之人,他是真有事才急着离开的……” “什么事情能比我这个未婚妻还重要。” “小姐,二殿下那人心系苍生,您就放宽心吧,有天帝的意旨,二殿下必然会遵从的。” 绿萼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没底的,二殿下可不是因为忤逆了天帝,才被融到雪域闭门思过百年的嘛?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过是各取所需 绿萼扶着主子离去,还忍不住看看四周,她也好奇这二殿下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着去办呢。 帝鸳洵在雪域找了一圈,没发现那小身影。 最后才看到一排小脚印走出雪域的方向。 问了山中的精灵,最后才发现一排小脚印走出了雪域的方向。 敢私自下山? 只是脚印出了雪域就消失了,路口茫茫不见那小小的身影。不过,应该还走不远,既然是第二次离家出走,那肯定不会往山里跑,必然会沿着大路走。 沿着大路走又有什么用呢? 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去飞行,方才是化悲愤为动力,结果是动力太大,现在饿得咕咕叫。 可她身上没钱,根本就买不到吃的。 她是有无数个办法,从街上拿到吃的,但是师父说了不能掳掠偷抢,不能作恶…… 师父,人家从来就没承认过是她师父,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此刻的北宫灵身上穿着一件粉色海棠绵裙,外罩白绒斗篷,一张白嫩如玉的小脸缩在雪白的貂绒里。 皮肤白润,两颊粉红,大大的眼睛亮亮的,飞扬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她鼻子轻轻一皱,表情别样可爱。 一旁卖豆糕的人,忍不住说道:“小不点,是不是饿了,拿块豆糕吃吧。” 一听到小姑娘三个字,北宫灵眼睛就冒光火:“谁是小不点了,谁是!” 她今年已经有四百多岁,按理说应该有十四五岁人界孩子的模样了,但她一直停留在七八岁模样。 刚才她看到了那位要跟帝鸳洵成亲的仙子,长得漂亮不说,关键人家是大人的模样了,不会被当成小孩儿。 “小模样脾气还挺大,不吃不买就别站我摊儿前当我生意啊。” 指不定是什么娇贵的富家女,卖豆糕立刻赶人。北宫灵是想着一掌把那摊儿给轰翻,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天都快黑了,熙熙攘攘的人潮逐渐淹没了繁华街道之中她小小的身影。 噼噼啪啪四周就有人在放炮仗。 路边灯笼高挂,照亮了整条街。 街上一群穿着新衣裳的孩子在街上拿着风车乱窜。 街上传来炮竹的气味,还有酒肉的味道。 北宫灵走了一路才知道,原来是瑞雪节,大家供奉雪域仙神的节日,希望瑞雪兆丰年,来年有个好收成。 还供奉呢,那个住在暮雪仙山上的神灵,可不管瑞雪兆丰年的事,他要准备会天庭成亲呢! 沿街走,看到一个写着百年老店的年糕店。 忽而又觉得感慨,一百多年之前她曾来过这里,而如今这儿早就没有原来的模样,就算这家百年老店也罢,主人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代。 人类都生老两代人,她还是孩童的模样,心中又黯然神伤。 若是她也能正常的成长发育,师父会不会就不娶别人了? 她抬头看着前方,一个小丫头牵着高高大大男人的手,指着那画着十二生肖的花灯,那男人弯腰将她抱起来,从架子上把花灯摘下。 又看着一旁一对年轻的男女,一起仰头看着挂在路旁华灯上的灯谜,虽然在猜谜语,但其实一直在眉目传情。 她跟帝鸳洵相处时是模样,不是前边的大人与孩子,不是后边那年华相仿的情侣。 不是师徒,不是朋友。 就像帝鸳洵所说,他予她所需,而她也予他所需。 她是需要他并一直得他的给与,帮她压制体内的炎煞。但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不想了,越想越饿。 北宫灵用头上的簪子换了一只烤鸡,正要美美啃一口。 身后一群孩子哄抢上来,手上的鸡就不见了。 一群小叫花子凭借自己大只一点,正欺负她呢。 居然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抢她的东西那是不想活了? 可是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们,大雪天的连双鞋子都没有,她撇了撇嘴转身离去。 不过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跟她一样。 小叫花子们见她粉粉嫩嫩的,被欺负了也不敢出声,带头的那个扯下一个鸡腿就把剩下的丢给小的们,一边撕鸡腿一边朝着她走过。 “诶诶,你身上有没有钱!” 啧,这脏东西真讨厌。 “没有。” “那把你头上的簪子拔下来给我们。” “滚开,我烦着呢。” 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她又要走。那一群小乞丐立刻围了上来,要抢她身上的东西。 北宫灵手抬起,已经起了力道。 跟在她身后许久的帝鸳洵微微挑眉,以为她会一掌劈下去。 但那下去的手一偏,没打下去,只是身体偏开,躲避了那些小叫花的碰触。 “还会一点功夫的,大家一起上!”叫花小头领一喊,那些小的们立刻蜂拥而来。 “干什么干什么呢!”衙门巡逻的人过来。 小叫花子们立刻逃散,没逃掉的被抓起来:“乞讨不是罪,可要是qiang劫你们几个想挨打是不是?” “大人,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您抓我们去坐牢吧。” “你们倒想呢!”蹲牢房过冬呢?还管饭。“把你们打个屁股开花丢荒郊野外去!抢了人什么东西,交出来。” “没抢,没抢……” 衙役们说着,北宫灵兴趣缺缺转身就走。 “诶小姑娘,你被抢了什么东西了没?” 多管闲事,北宫灵继续走。 “嘿,哪家的孩子啊这么不识好歹,诶,问你呢,哪家的孩子啊?”一个衙役跑过去想要扣住她的肩膀,一把折扇轻抬将那只手给拦截下来。 “是我家的孩子。” 北宫灵身体一僵,猛然回过头来。 身边高高的人不正是帝鸳洵嘛?他……他怎么会在这儿? 那衙役一看这人器宇轩昂,浑身有一股超凡脱俗哦又盛气凌人的气势,本能产生一种敬畏说道。 “公子家的孩子方才险些被小叫花子们抢了,这车多人杂的日子,还请公子看好别再丢了,看着孩子多好被打伤或丢了都得心疼呢。” “不会再丢。” 什么丢,明明是他不要了。 北宫灵没搭理他,自顾又往前走。 平如就她话最多,现在都走了半个时辰了,也不吭声。还闹着别扭要躲开他。 不过任她怎么跑,他都能亦步亦趋。 不甘心的人看见前头那花灯灿烂那处,哼了一声立刻踏了进去。 原本还打算放任她的帝鸳洵一看她进去的地方,牌匾上写着“怡香院”一把伸手拉住她的领子。 “北宫灵,你该闹够了。” 北宫灵回头看他,不冷不热道:“你觉得我在闹?” “不闹如何擅自离家出走多日不归?” “离家出走?”北宫灵小嘴儿一弯,模样有些邪气,“请问我是离的哪个家?我父母知道我在哪儿何来的擅自?” 帝鸳洵:“……” 他的脸沉下来,表情冷酷。 但她不怕。 抬手将他揪着她的手一挥,继续朝着怡香院走。 伸手的手又伸出来揪住她的衣领。 北宫灵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怒瞪他:“你做什么,你我之间不过各取所需,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你也没资格管我。” 没有资格? 她说他没有资格管她? 帝鸳洵手上忽而出现了一道光鞭,咻咻两下就将手里的人困住,然后牵光鞭就走。 居然用捆仙索把她绑住了! “帝鸳洵,你凭什么绑我,快将我放开,放开!” 他头也不回,只是牵着捆仙索的另一端,迫使她不得不跟在他的身后。 “帝鸳洵,我不要再跟着你了,我跟你没有关系!” 真的很奇怪,她经常跟他说她喜欢他,他总是无动于衷或一口否认,告诉她他们不过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头一次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居然觉得愤怒。 一个小妖精,敢如此忤逆他,居然说放下身段跟了她一路的他跟她没关系,说她不需要他了?几时他曾是因为她需要才把她留下来? 各取所需,他还没开始从她身上获取呢,她敢一走了之?胆子不小。 一项冷漠淡然的帝鸳洵,此刻也忽然像有了脾气,冰冷的心脏在慢慢升温,像是被她体内的炎煞灼烧了一般。 因为情绪的波动,他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 瑞雪节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此刻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扯着一个小丫头匆匆从人群之中走过。 那么清高冷傲的人,此刻也顾不得被人指指点点,也罔顾那小人儿的叫喊,硬邦邦地拖着她走。 “帝鸳洵,你弄疼我了!” 其实也没那么疼,但是她这个时候就是特别娇气。 封她命轮都不喊疼的人,这样就能弄疼了。帝鸳洵充耳不闻继续往雪域赶。 “帝鸳洵你再拉着我,我……我就哭了!” 哭? 他还从来没见过她掉眼泪。 “帝鸳洵……我讨厌你……呜呜呜……哇哇哇……” 委屈的哭声这从背后灌过来,帝鸳洵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背部慢慢僵硬。装的吧,这小魔头怎么可能会哭? 而且,她哭他也不会对她心软。 只是,疾走的脚步慢慢就听了下起来,挺拔的背影静立许久之后转过身来。 小小的孩子已经哭成了泪人,泪湿的脸颊被冷风吹过之后,红彤彤的。似乎要把那细嫩的皮肤冻裂了。 帝鸳洵方才不知为何火烫滂湃的心,顿时就冷却下来。 他一边把她当成孩子,却不一边让她做大人做的事,或许真的有些……过了吧。 眉头拧起,沉声道:“过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北宫灵出走 “你过来!”哭喊的声音比他大声多了。“不过来拉倒!” 放肆的丫头。 帝鸳洵非常不悦地看了她许久,举步朝她走了过去。能让她回去的办法千百种,他却选择了一种自己从来没做过的,极其有失身份的走到她跟前。 “不许哭。” “哇哇哇……”今天她真的跟他唱反调唱到底了。 “北宫灵,离家出走的人你还有理了?” “说了不是我家。” “本座还管不了你了是吗?” “你凭什么管我?” “凭……”他是她师父。可他从来没认过她。“凭本座救过你的命。” “你当初可说不是图我回报才救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他几时变得如此强词夺理?其实根本就不用跟她解释这么多。 “我忘恩负义行了,我不报答你。” “……”真想狠狠地抽她一顿,让她知道什么骄傲尊师重教,“你再闹,本座当真不再让你回去。” 这会儿他放了狠话。 “不让就……” “北宫灵。”他脸一沉,这是他最后的台阶,她要再堵死他就没办法回头了。帝鸳洵的脸色冷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北宫灵也知道他说出这话的意思,也不敢再撒野。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出来找她,第一次发脾气,第一次感觉他有在看她。 所以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又有些恃宠而骄的姿态。只是现在她要再继续,估计帝鸳洵就当真会翻脸的。 她脾气也软了,瞧着他不说话,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儿,闷着气说道:“又不是我离家出走,是你不要我的。” 脾气软了,声音也软了。 帝鸳洵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要是她还继续抬杠,那真的就是她最后的机会吗?他其实也不大确定。 不过好在,这小魔头还算有点眼力劲儿。 “你是离家出走,本座可没赶你。” 他一直在强调家字,似乎非要让她把暮雪园说成家才甘心。毕竟,他们一起在那生活了几十年。 “你根本就一点也不在乎我。”什么时候,她在他面前不再自称灵儿,而是一直尽量使用平语,为的是不想当一个孩子。“我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来找!现在还赖我了?” 终于她自己承认离家出走了吧? 帝鸳洵心情稍微愉快了一些。 “你是为了本座找你才离家出走?” “……是,就是。” 光鞭收起,他垂眸看着那仰头一脸脸皮的小丫头,目光又沉淀了下来。“本座可不喜欢玩这样幼稚的游戏。” “那你现在怎么又来了?” 臭丫头…… “本座不来,你是否就不回去?” 这话,北宫灵没能直接回答,想了想最终却摇了摇头。 还算她有点识相。 她又点了点头,帝鸳洵沉声问:“这摇头又点头的是何意?” “我是得回雪域去,呆到我成年,这是我跟父亲母亲的承诺。但我不想再回暮雪仙山。” “胆子不小。” “你都不在那了,我回去做什么?”说着就更委屈了,“你不是要回去娶亲了嘛,你不是有一个花仙子了嘛,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会离开,还不如我先离开呢。” 她说完眼里又泛起泪光。 “为什么这些事你做就是理所当然,我做就是大逆不道?为什么非要是你离开我,而不能是我离开你呢?你不就赢在你不喜欢我嘛!” 说完撒气大步离去。 帝鸳洵目光跟随那小小的人影,看到她钻入人群,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沉默。 她还是个七八岁孩子的模样,而他看起来已经是一个能支起天空的男人。但是这小小人儿的身上,却有这一抹初开情窦的任性与委屈。 仿佛一枝不经他允许就越过他窗台的海棠,放肆地含苞待放,吐露芬芳。 帝鸳洵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跟人主动搭腔的人,所以希望她能像平日一样,不会察言观色,罔顾他拒人千里的模样,再主动靠近他找他说话。 可她现在都不说话。 只留给他那个小小的背影。 平日都是她主动说了那么多,那他主动一次也不会有失身份吧? 反正都追出来,要失身分也失身分了。 走过卖花灯的摊儿,他沉声叫道。 “北宫灵,站住。” 北宫灵不大情愿地站住脚,回头就看到一个花灯伸到她面前,她仰头看帝鸳洵冷冰冰一张脸居高临下看她,手里拿着一个花灯,冷硬道。 “给你,瑞雪节的礼物。” 这让北宫灵想到了之前来买花灯的父女,再低头看花灯纸上画着水仙花,啪的一下打掉了花灯。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花灯。” 居然如此不知礼数? “站住……休要太过分……北宫灵……”他要拧下这小魔头的脑袋,几步上前按住她小小的脖子:“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他按着脖子的小人儿倔强地抬高脑袋:“我要什么你能给吗?” “本座力所能及。” “那我要你。”她不暇思索回答。 帝鸳洵一愣,随后沉下脸来:“这个爱莫能助。” “什么叫爱莫能助?只要你愿意,不就能把自己给我了吗?” “北宫灵,殊途不可同归。”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找我?你不肯做的师父,却教我法术。你一边疏远我却又不让我疏远你。帝鸳洵,你是个胆小鬼。” 这句话听起来还是有些孩子气,但却如一根细针轻轻地扎了帝鸳洵冰冷的心脏一下。 “很多事物并不是你所见所想那么简单,很多结果并不是你所能承受。北宫灵,本座从没告诉你本座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她仰望这他,他俯视着她,两人对视许久。 她在等答案。 他轻声说:“本座想要证明一个预言的错误,想让三界是可以制衡而生,天道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生息。” “可真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若是纯血统的魔人能修炼成仙,那么就能与人界一样……” “以天界马首是瞻?” “至少这样的存在是相对安全的存在。” “所以,你就只想从我身上得到这个验证?” “……是。” “那好啊,既然各取所需,你想要验证这些,而我想要你,若是你答应了把你给我,我就答应继续与你修行。” “你如何还没明白,不能走到一起。” “你如何还没明白,魔人永远无法成仙。” 帝鸳洵:“……” “你既然要打破魔人不能修仙这样的定论,为何就不能打破殊途这一种说法?” 帝鸳洵答不上来。 北宫灵小小的脸上,出现了一层睿智的光芒,目光沉着坚定。 “帝鸳洵,你没发现自己有多矛盾?一定要顶着大仁大义才能安心去做某一件事情。一边相信善恶无种族之分,又一边相信殊途。一边要救魔人,一边又在低斥魔人……” 她说得没错。 帝鸳洵看着她良久,忽而摇了摇头,没想过要被她说教。无奈之余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他心中有自己构造的天道,众生平等的天道,但却被自己的预知一遍遍否认。所以他宁愿怀疑那些所谓的预言,也不愿意去颠覆众生平等的天道。 只是努力说服自己不去相信预言的同时,又害怕预言成真。 北宫灵说得对,他就是一个矛盾体。 北宫灵看着他好一会儿,知道他不愿意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她听。 就知道他一直当她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 “你们仙神就喜欢往自己脖子上套枷锁,三界岂是一个人就能颠覆?世间时代更替千万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再骁勇的王侯将相,人界、天界、魔界谁又能真正撼动过时空的存在?” 就她会说,这个时候她倒是像个小大人一样。 只是世间的事都像她说的那么简单,就不会有恩怨纠葛。 帝鸳洵没搭腔。只说:“走,回暮雪仙山。” 说了这么多,他还是这样?还是什么答案都没给她。 北宫灵看他一意孤行的背影不肯迈步。 他走了很远,在灯火阑珊那处回过头来,看又犯倔的她微微皱眉:“跟上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打算蒙混过关呢?” “本座根本就不打算过你那关。” “那我也……” “那你也不得不跟本座回去。” “凭什么?” “凭本座是你师父。”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凡世间一梦 “你……你说什么?” 她都喊了他几十年的师父了,但他从来没承认过。 其实她心里也很懵懂,不大能确定,自己对帝鸳洵是怎样的感情,只是十分想要成为他心目之中特别重要的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血源,他在她心中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存在,不自觉地就对他产生依赖与膜拜的心里。 她不知道别的魔人是否也会对首血者有这样的心情,但她就是想被这个人关注,想要独占这个人。 看他表情淡然,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却没有再说那句“本座并非你师父”这样的话。 喜悦忽而涌上心头。 “你真答应收我为徒了?” 若是非要有个身份才能名正言顺的命令她,那么做师徒也未尝不可。省得她信口就能说出跟他没有关系这样的话来。 帝鸳洵点头。 那小人儿立刻拔腿冲向他,乐不可支地就要往他身上扑。 帝鸳洵后退一步,她扑空。扬起那小脸,目光一亮狡黠一笑再扑。他退无可退,终于还是站定,看那小家伙就那么挂在了她的身上。 小短腿环住他的腰身,双手交叉在他脖颈之后,粘腻地叫他: “师父!” “师父。” “师父……” 帝鸳洵看那如星闪烁的双眼,轻轻抬起手点在了她的眉心。手指微微起白光,抹过她的眉心。过处,留下一片细小如同雪花的白色印记。 北宫灵只觉得眉心一凉,接着又是一热。 于此同时,帝鸳洵眉心也出现了白色的圣印,与她眉心如出一辙,仙逸出尘。 她看着帝鸳洵的眉心,无比动容而崇敬,轻声问道。 “这是师父的神印?” 帝鸳洵点头。 北宫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这个也跟师父的一样?” 帝鸳洵点头。 “虽然一样,不过你的还不能算得上是神印,只是一个名印。” 不管是神印还是名印,但因为身上有跟他相关联,还一样的东西,忽而觉得自己也成了他生命力独一无二的存在,她喜滋滋嘟着嘴问。 “名印是表示我是师父的人,这意思吗?” “……”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帝鸳洵不否认只是解释。 “顾名思义,名印是在你身上名字的印记,比如你额头这个可称为帝鸳洵印。代表你为此名人所有。有不能忤逆他的法则在里头,对你有约束之力。” “就是能管我那意思?” “是,对你担负责任,不仅可以管你,也可掌握你的生杀大权。” 也就是说,以后帝鸳洵得对她负责了呗? 这丫头此刻光顾着高兴,乐不可支地往他肩窝里蹭了蹭。 她都碰上那毛茸茸的斗篷帽檐,刮得他的脸有些痒。 “北宫灵,你还没听明白?” “听明白了什么?” “日后你若做有悖天道的事,本座可以杀你。” “这个我听明白了呀,你管着我不让我违背天道不就行了?” 那她怎么就只顾着乐?就一点也不担心不害怕?帝鸳洵看着使劲往他身上贴的丫头,心忽而微微又有些发热。 听人类说,丫头就像个贴心的小棉袄,也不知道怎么的,帝鸳洵此刻还真有点这样的感觉。 反正都让她抱上来了,他也不是没抱过这丫头。 只是没有在她神志清晰的时候,主动抱过她。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他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抱住了她,晃眼几十年过去,这还是头一次将这个小棉袄裹在了怀中。 表情虽然没变,但眼神却不那么冷漠,沉声问:“现在可以与为师回家了吗?” “还不要。” “北宫灵……” “师父,我都在雪域呆了一百多年了,好不容易下山来,你就带我多玩会儿行吗?” 她看着他,满眼乞求。 帝鸳洵想了想:“仅此一天。” “好,那你给我买花灯。” “方才不是不要?” “方才生气,现在我又不生气。” 她还真敢承认。 帝鸳洵没好气松了手,她下地拉住他的手往灯市上走。熙熙攘攘的人间,灯火辉煌的夜晚,川流不息的人群。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他与她成为了这人群之中的一部分。 他已经是成人的模样,而她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她站在花灯之下,仰着圆润的小脸,眼睛倒影尘世烟火。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听她说:“我要那个,画着海棠的宫灯。” 高高的他随手摘下那个画着海棠的花灯,递给了她。 然后,她提着花灯拉着他穿梭,猜灯谜,买胭脂香粉,吃糖葫芦,吃豆糕。听着别人夸她漂亮,看着她笑容如月。 突然觉得人间风景比起天界,总来的温暖一些。 “师父快看,那有木偶戏,咱们也赶紧去看看。” “很晚了,该回去。” “你说了今晚要让我尽情地玩的。” 她嗔怒一下,依旧如同往日一样,不顾他的反对拉着他往台前席地坐下。 看着人们用布偶演绎了瑞雪兆丰年的表演。 热闹赶走了人们对寒冷的畏惧,大伙儿都在期待明年春耕秋丰的来临。 最初看得很起劲的丫头,许久之后安静了下来。在一旁静坐观看的帝鸳洵低头看了一旁的她,眼睛正慢慢瞌上。 手上拿着的糖葫芦就要掉在她的裙子上,他眼疾手快接过来。 而她就在这个时候,身子睡倒在他怀里。 他还以为她都没有困乏的时候呢。 一旁的大婶一直在看着他们,在他看过去时,她朴实笑道:“小丫头长得真漂亮,你家丫头呀?” 这里人说的丫头大概是妹妹或年纪小的女孩。 帝鸳洵垂眸看了一眼白绒帽里粉润的小脸蛋,嘴角不自觉有了一丝微笑,回答道。 “嗯,我家丫头。” “男孩儿俊,女孩儿也俊,你们家可真有福气。” 帝鸳洵没有再回答,只是微微颔首,将北宫灵抱起来离开。 “住店?瑞雪节,来祈福的人多,客栈都满了,您去别的地方可能连一间房也没剩了的。您要是不住,可能回头就给别人定了去。” 客栈人满为患。 这丫头又睡得正香。 帝鸳洵也就在这客栈住了下来。 他将北宫灵放在了床上,解开她身上的斗篷正要离开。那丫头伸手就揪住了他衣袖,睡着的时候嘴角还露出一丝娇嗔的笑容。 “不行,说了今晚让我玩个尽兴的……” 是说梦话还是醒了? 看她没醒来的迹象,帝鸳洵就要扒下她的手,她不悦地翻了个身,将他的手臂紧紧抱住。 “一会儿,就一会儿。” 是醒着的吧? 睡着了还这么赖皮的。 帝鸳洵不动,以比较撇脚的姿势坐在床沿。 “北宫灵……” “帝鸳洵,我会长大的,你不要娶别人,等我嫁给你。” 梦里还惦记这事? 刚才因为他收她为徒乐不可支的人,原来还想着要嫁给他的事呢。要是她醒着,他必然得给她一顿拒绝,但此刻她睡得粉红的模样,帝鸳洵眉目之间,染上了几分水色柔光。 任由她抱着手臂,半伏在她身边。 这家伙温暖得像个小暖炉,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纵容自己这么靠近她。 人间的熙攘没让他觉得吵杂,而是另有一番人间烟火的滋味在心头。帝鸳洵一向克己淡泊,可这次却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外头的热闹与喧嚣随着深夜的到来而剥离,整个瑞雪城安静了下来。 直到日次的鸡鸣叫醒了黎明。街上小摊贩的吆喝,再次沿街响起。晨光越过雪域的山脉,照在白雾迷茫的屋舍之间。 帝鸳洵睁开了眼。 居然做了一个凡世间温暖平和的梦。 居然睡得格外踏实舒坦。 目光清醒,同时也记起了昨晚与北宫灵共度的时光。 此刻,那小人儿还在酣睡,暖暖的脸埋在他的胸膛,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埋住。昨晚睡前是她抱着他的手臂,现在居然成了他抱着她在怀中。 陌生的感觉。 心跳微微有些异样,她贴着他胸膛的地方传来的温度让他的心脉又有些发烫,跳动也快了些。 帝鸳洵,你怎么能抱着她酣然入睡,一夜好眠? 算了,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无需觉得怪异。 深呼吸,怀里的人散发着暖暖的香气,类似阳光之下海棠的清香。窜海棠树窜出来的气息。他将手从那身上移开,起身坐了起来。 那丫头的脸离开了他胸膛,微微抗议着动了动。 帝鸳洵放轻了动作,低头看她。 这不看还行,一看啊,即便淡然如帝鸳洵,也当场愣住了。 床上这丫头……真的是昨晚那个小丫头吗?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北宫灵蜕变 黑发如同绸缎落在她身后的床榻,虽然一张脸半埋在被褥之中,但俨然已经不是孩子那稚嫩的模样。 轮廓依旧柔和,但格外立体。修长的眉毛之下,睫毛如扇在眼窝出留下一道黑影。 确实就是她,就看她高挺的鼻子,粉润的嘴唇,即便成了大人的模样,也依旧有孩子时的轮廓。 脸上少了婴儿肥的,脸型变瘦长了些,下巴也纤细了些。 这丫头,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吗? 被他长久的注视,她眉头微微一皱,慢慢睁开了眼,看了他一会儿,眼睛缓慢眨动,随后爬了起来。黑发落满了她身前,被子披在身后。 她就跪坐在他跟前,睡眼朦胧看着他,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好一会儿,才咧嘴一笑:“师父,早安。” 帝鸳洵看她因为身体成长,而敞开了衣襟,小小的肚兜堪堪遮过身前。 修长的锁骨露出衣领之外,修长的手臂露出袖子之外,抬手抓头发的时候,露出了细白的腰身,还有可爱的肚脐。 视线有些越礼,他目光落回她脸上。 这会儿是看了整张脸,即便长大了,那双眼睛依旧黑白分明,目光透亮。眉目之间带有英气。 “师父,跟我睡了一晚,你这是睡傻了吗?” 帝鸳洵垂下眼睫,不动声色下了床,从容整理自己的衣着。 在他跟前跑跑跳跳那么多年的小丫头,总是保持8,9岁的孩童模样,居然一夜之间在他怀中成年。 多么不可思议,又不得不由衷喜悦,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一卷。 看他修长的背影北宫灵狡黠一笑,从床上跨步下来,从他身后探出脑袋:“该不会,师父你害羞了吧?” 帝鸳洵余光看她。 还以为这小不点长不大,如今个头却很高,普通女子不过能齐他的肩膀,这小家伙一下就窜到了耳朵的位置。 只不过这一身衣服,短小得有些可笑。 “该害羞的人是你。” “我害什么羞?”她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诶?衣裳怎么不合身……喝。” 她惊讶地看了自己一身,她就说嘛,今早醒来发现视线所看的海拔不大一样,怎么突然觉得哪个事挺高的东西,一下子就变得小了。 她居然成长了! 一惊一乍的人连忙跑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亭亭玉立的少女,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师父,我长大了!” 他看见了。 帝鸳洵没有回头,只是听身后那穿着搞笑又暴露的人一惊一乍的大喊。 “果然天灯很灵验!”她对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前后左右的看,“师父你知道嘛,我昨天在天灯上写的愿望是,快点长大嫁给帝鸳洵。” “……” 原本还很淡定的人忍不住眉尾抽搐,她怎么还忘了不了这件事。 “啧啧啧,我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 帝鸳洵有想罚她抄经书的冲动,模样再长,性子还是没变啊。 北宫灵朝他走过来,站在他跟前,双颊粉红,兴致勃勃问:“师父,我说过的吧,我一定会长成很好看的姑娘,看,我说到做到吧?” 帝鸳洵有些哭笑不得,这长相还是说到做到? 帝鸳洵别过身:“你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更应该注意礼数,衣衫不整在别人面前走来走去,不知羞吗?” 背后的人却不说话,帝渊余光回头,就看到这家伙在他身后不断地量身高。 “北宫灵。” “啊?”声音还是乐不可支的笑意,“师父我个头齐你耳朵……终于不用每次都揪着你衣袖了。” “听你此言,身高所及你还想揪为师耳朵不成?” 原本没有这个意思,但听他这么一说她用力点头:“想啊,虽然我父亲是个德高望重的人,但私底下还会被母亲扯耳朵呢。” 又给她转回去了,她脑子里就不能想些别的? “赶紧穿上衣服。”他放话走出去,还继续呆下去不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诶师父!”她拉住他衣袖。 帝鸳洵不悦站住脚,头也没回说道:“还揪为师衣袖?” “你以前给我准备的,都是小孩儿的衣服,我就算换上了还是短。” 是啊,脑子里都是她长大的模样,口无遮拦的话语,急着走出去倒还忘了这个。 “那就麻烦师父去给徒儿挑几件衣服了。” “……” 他去挑姑娘家的衣服?这是他一届神君会做的事吗? “去嘛去嘛,反正以前你也给我挑过衣服不是吗?”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孩子,他没没工夫给她挑过,只是差人帮她做了衣裳。不过偶尔,看到合适的布料,会想着也许那丫头穿着会好看。 虽然一再拒她千里,但毕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日常没有身体的接触,但她修行之时,经常伤到身子骨,他抱她救她的次数其实也不少。 只是那个小小的丫头,转眼之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时之间还真没法适应这样的转变。 “等着。” 帝鸳洵说着就要走出去。 拉着她袖子的人却依旧没有松手,帝渊站得笔直:“还有何事?” “师父要去买我的衣服,不先量量我的尺寸嘛?” 帝鸳洵背影一顿,北宫灵,当真是想抄经文了,一百遍都不够啊。 “北宫灵,为师再说最后一句,如今你已经长大休得说话没有礼数。” “师父,去买衣服要知道尺寸有什么不对吗?” “……”是没不对,但她说出来……就是挑衅。帝鸳洵忽而微微皱眉,若是他不介意,她说什么又有什么差别?是他心里不淡定了吗? 帝鸳洵脸色一沉,转过身来,直视她的眼睛,冷声道:“为师说的话你要质疑?女节之礼要求仪表得体,言行举止得体,如何能在男子面前说量尺寸的事?” 她在他人面前也要如此?想着他脸色更不好看。 “我又不在别人面前这么说,我只跟你才这样。” “……”他看她红润的脸颊,觉得不那么生气了,但也没高兴,“为师不需你区别对待。” 北宫灵听了之后,垂下眼睫,随后嘴角慢慢飞扬,而且笑容越来愈大。 看她如何,他莫名有一些心虚。更不悦说道:“为何发笑?” 她抬起视线,目光亮亮的,笑容不变:“师父不需要徒儿区别对待,是因为你也男子吗?” “难不成为师不是男子?” “那师父强调自己是男子,是为了劝告徒儿,还是师父自己心里在以男子的眼光看待徒儿?” “……”帝鸳洵有很多反驳她的话,哪怕一句放肆,但却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自作聪明的结果往往自作自受。” 帝鸳洵也不出去给她张罗衣裳了,只是从自己乾坤袋内,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放在了桌上。 “换上,回暮雪仙山。” 他走出去,将门带上。 看着过道上来往的几个男子,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那家伙就算在换衣服,估计也没有锁门的习惯。 门内的人不满抱怨:“暮雪仙山暮雪仙山,你就是一座任何热情都融不化的万年冰山!” 知道了就该知难而退。 帝鸳洵面无表情站在外头。 骂骂咧咧忽而又笑了,将抱在怀里的衣服伸到鼻子前,轻闻。 衣服上,有淡淡青草的味道,这是帝鸳洵的味道,从他救她的那一刻就跟着他的血液一起流入她的身体里,永远不会忘记。 好一会儿之后,帝鸳洵估摸着她已经将衣服换上后,才下了楼。 叫了一壶早茶,一些茶点。点心他没吃,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瑞雪成的“雪霁茶”。这茶味道清冽如雪,味苦,但十分清香。 他喝了半盏茶。 楼道哪儿起了一丝骚动。 正文 第三百章 北宫长离前尘 他微微偏头看了过去。 北宫灵梳着一头男子的发髻,一身素白的衣袍,肩膀如刀削,单薄又修长。脸型饱满,目光聪慧,唇红齿白,一幅翩翩少年的模样,引来了在座客人侧目。 确实生的俊俏,颇能让人有惊鸿一瞥的惊赞。 这个时间,茶座都坐满了。几位看起来与她同龄的少年少女主动起身说道。 “这位公子,早安,现在茶座已经满了,不如就与我们合桌如何?” 北宫灵回之以礼:“多谢美意,在下已经有座儿,请慢用。” 说着她朝着帝鸳洵而去,心里美滋滋的,终于有成年人跟她打招呼了。 “师父。” 衣服虽然她穿着有些宽了长了点,但却也不显得难看,反而多出了几分闲散与慵懒。帝鸳洵不动声色,垂眸喝茶。 因为两人出色的外貌,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昨晚还觉得无所谓,这会儿他对那些无礼的视线反而有些芥蒂,不希望她被太多人关注。 尤其某人直接从七八岁的小孩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大人,对别人看她的目光也格外好奇又得瑟,总是左顾右盼接收那些人的目光,然后回之以笑容。 “吃东西作何左顾右盼?”帝鸳洵纠正,“赶紧吃了启程。” “知道了,这个红豆糕好吃,尝尝。”她将一块红豆糕给他,热情推荐,“真的好吃,快尝。” 盛情难却,他也便接了。 桌上的差点挺多,她每样尝了一遍,好吃的就夹他碗里。“师父,吃完就走,你就真不打算给我买衣服啦?不买也行,反正你衣服我穿着也舒坦。” “回去让人做几套给你便是。” 无所谓了。 “师父,我好看还是那花仙子好看?” “肯定是我好看。” “我觉得是这样,你也觉得是这样对吧?” 她不自问自答了? “你如此有自信何必问本座。” “其实我在你面前没自信。” “那你该将自己修炼得更优秀。” “这跟优秀没有关系,即便再优秀得不到你的肯定也是徒劳。就如同再自信在自己喜欢却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就会变得不自信。” 很拗口的一句,可他却听明白了。 “你说着不烦,本座也听烦了,往后别再说。” “师父真的会娶陈若水吗?” 帝鸳洵眉头一皱,口中茶哭涩心,明知道答案她却一再地问。 不再用“你不要过问”的话搪塞她,也不会跟她说,他娶谁都一样这样的话。会有刻意避开她的嫌疑,他没有那么矛盾的内心。 若是必然要成亲,娶谁都无所谓。 但是绝对不能结合,这是天道之命。 所以,他放下茶盏,看着她说:“嗯。” “即便我长大了,你也不曾心动吗?” “不曾。” “……”她擦了擦嘴角的粉末,咀嚼了一会儿嘴里的食物,最后笑了笑,“好吧,虽然我心里还是特别不乐意,但祝你幸福。” 眉头不觉一皱,心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话这么多。” 她埋头吃东西,食不知味,许久之后,忽而又精神一振抬起头来:“师父师父,刚才我说祝你幸福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失落?” 她在给自己找借口,因为根本无法笑着祝福。 帝鸳洵:“……没有。” “有没有我不管。想了想,我得收回祝福你那样的话,说了那话我心里特别难受。我才刚长大呢,一切才刚刚开始对吗?也许你明天就会喜欢上我呢对不对?” 她随口说放弃了,他觉得失落然后又松了口气。 她又说她不放弃了,他忽而松了口气,可又无奈了, “收你为徒已是极限,你若再强求缘分只会早尽。再有,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为师就只能找人带我带你修行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 两人回到了雪域山脚下。 一两黑色的马车停留在路边,因为有白雪做bei景,显得马车更是黑得突兀。 似是听到了他们回来的脚步,马车的门忽而打开了。 从马车之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男子眉目修长,眼神漆黑深邃,长相十分清隽好看,北宫灵辨认了好一会儿,指着他叫道。 “啊,北宫长离……长离哥哥?” 北宫长离看到她长大的模样,也颇为惊讶,但又意料之中,他微微颔首说道:“小少主长大了。”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北宫灵,落在了帝鸳洵身上。 颔首微微行礼,显得谦逊。 北宫灵朝他走了过去,一把投入他的怀抱:“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父亲让你接我回去的?” “那倒没有,只是路过便过来砰砰运气,看是否能够遇见你。真没想到,那年离开还那么有效的你,如今俨然已是个大姑娘。” “你要是早来一天,我还是原来那模样,是昨晚许愿成功长大的。” “尽胡说。”北宫长离看向帝鸳洵,“那位是。” 此人法力逼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啊,他是我师父帝鸳洵。师父,这是我……小哥哥。” 因为是哥哥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就抱过去?还说跟别人不会这样了,看来她说的话并不可信。 “幸会。” “幸会,没想到你会收灵儿为徒。” 这可算是天魔两界千年不遇的稀罕事。 帝鸳洵并不回答。 北宫长离又说道:“看来,灵儿有今日多亏了阁下,在此谢过。” “本座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才做的这些。” “当然,不过理在自然要感谢。” 帝鸳洵面无表情,看向一脸故人重逢喜悦无比的北宫灵:“回去了。” “师父你先回去,我跟小哥哥走走,晚些时候再回。” 小墙头草,把他说得那么重要,其实也不过如此。帝鸳洵漠然转身离去。 “走走,小哥哥我带你四处走走,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小墙头草显然已经迫不及待朝那个家伙倒了,帝鸳洵面色不善,看着天色,她最好能在日落之前回来,否则…… 等着抄经书吧。 北宫灵跟北宫长离沿着雪域山脉脚下散步。 “长离哥哥,我父亲母亲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就是太忙,还有就是十分想念你。” “距离上次收到信已经有一个月,我都有些着急了呢。” “放心吧,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魔界。” 能回去她当然很开心,毕竟可以见到双亲。她在魔界生活了两百多年,虽然也时常被带到各个地方,为的是不让她被人发现,还有压住她体内的炎煞。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炎煞越来与强大,只能将她偷偷送入雪域圣地。 然后她跟小狐狸呆了一百年。最后小狐狸成年了,他离开说回去参加成年礼,一个月之后再回雪域。 一个月之后,她在他们说好的地方等他。 结果遇到了几个魔人在伤害进入雪域的人类,她便出手帮忙,险些丧命。随后就被帝鸳洵所救。再后来就一直在暮雪仙山修行,一晃又是近百年。 她将近五百年的生命,经历了很艰辛的压制炎煞修行,但却没经历很多的人与事。 如今等到了自己成年的时候,说要离开雪域,忽而有些舍不得。 “怎么?能回家了不高兴?”北宫长离说道。 帝鸳洵昨天很别扭地跟她强调,暮雪仙山就是她的家。 “没有,高兴呢。” “高兴就这样?”北宫长离看着她的模样,多难想象,那时候她浑身是红麟的模样。 “可不?”看北宫长离可掬的笑容,她娇嗔道,“你笑什么?” “有喜欢的人了?”他试探着问。 北宫灵眉一挑,脱口而出的否认又咽下去,她大方点头:“嗯,有喜欢的人了!” 北宫长离目光一暗,眼神显得更是幽深,他笑着又说:“你师父,帝鸳洵?” “呵……”她傻笑着点头,“就他。” 北宫长离垂下眼睫,遮蔽了微微浮动的眼神,嘴角一弯开口说道:“灵儿,帝鸳洵应该是一位大仙神。” “是吧。” “他能收你为徒已经有些离经叛道,若还喜欢你那可真是……惊世骇俗呢。” “要惊世骇俗我也认了,但他也说什么,殊途不可同归。小哥哥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跟他在一起?”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哎唷大姨妈 北宫长离看她认真的眼神,忽而有些怀念那个浑身长满红麟稚嫩的模样。那时候,那双眼睛燃烧的是火焰一样的光芒,虽然天真无邪,却似乎有能把入她眼睛的人烧成灰烬的光芒。 他嘴角弯起,勾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殊途,哪那么容易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怎么就不行了?不过就是生活的地方不一样。”北宫灵不服气说了一声,指着前方那做高大的木屋,“那里有驿站,我们去坐坐。” 山脚有一条河,最近回暖冰雪开始融化,河水清澈的从白白的雪层之下流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春天的脚步,唤醒了河流两旁的桃花绽放。 桃花开放的地方有一座厚实的木屋。里边传来一阵阵茶酒的香气,那是雪域的驿站。 北宫灵与北宫长离进了驿站,临窗而坐。 几枝桃花俏皮伸到窗前。 “你倒是说说,这个师父你是怎么拜来的?” “早几十年的事了,他救了我一命,结果发现我天资聪颖就迫不及待收我为徒……” “打住,再聪颖教一个魔人仙术总是费劲的。” 北宫灵嘿嘿一笑,等着小二上了给他们添了酒,才正经儿说了很多关于这些年发生的事,避轻就重侃侃说了一堆。 越说浑身越不舒服,肚子疼。 北宫长离看着她间歇性地皱眉,问道:“哪儿不舒服?” “不知道,肚子不舒服,我……我得去一下茅房。” 说着就起身。 其实她也不是想去茅房,但是肚子很不舒服,说不上来这是哪儿不对劲了。 “灵儿。”北宫长离叫住了她,“衣服上怎么有血?” 有血? 不可能啊,这几天她都受伤,顺着他的所指的方向,北宫灵扭头看自己衣摆之后,果然看到一丝血迹。 “我没受伤啊,大概是沾了别人的血……” 北宫长看她模样,再看那衣裙上的血迹,微微一愣问道:“你是哪儿不舒服?” “这……”她捧了下腹部,北宫长离看那店小二来回走动,起身走向她推了推她的肩膀,“往前走。” “去哪儿?”她还要上茅房呢。 “去柜台。” “去柜台做什么……” “听话。” 北宫长离推着她走到了柜台前,虽然她一身男孩子打扮,但他还是一直护在她身后,在柜台前跟老板要了一个房间。 “要房间做什么,待会儿就回了。” 北宫长离询问了一下店小二:“你们老板娘不在家?” “不在,昨天去参加瑞雪节还没回来呢。” “好,麻烦给我们那屋来一桶热水。” 说着就给店小二一些打赏。店小二立刻就去张罗热水。 店中坐着的都是一些男人,北宫长离推着她就上楼。北宫灵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开房,找老板娘你这是要干吗?” 北宫长离只笑,也不说话推着她进屋,才无奈说道:“姑娘做到你这份上,也算是粗心大意了。” “什么?” “身上的血迹,你确定是别人的吗?” 她回头又看了看:“嗯,可能那椅子上有血我没注意就坐上去了。” “身体就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她想了想:“肚子一阵阵的不舒服,你不是大夫嘛,给我把把脉。”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他笑道:“再仔细留意一下除了肚子疼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没有了……吧。” 忽而察觉腿间微微一热,忽而瞪大眼睛看向北宫长离,然后脸慢慢就红了。她不是不知道女儿家的生理特点,但她一直没长开,昨天才成长,还没来得及去想,会这么突然来了姑娘家的月事。 原来她也有脸红的时候啊。 北宫长离挑眉问:“还要我给你把脉吗?” 她拍掉他的手,嗔怒:“那……现在怎么办?” “等会儿热水来了,你清理一下,我去给你置办一些物品。” “你怎么什么都懂?” “我是大夫,再说,你什么都不懂,我自然得什么都懂些。” “拐着弯还骂我呢。” “这几天你少碰冷水,不要吃太凉或辛辣的东西……”北宫长离仔细交代了注意事项,北宫灵自己也知道一些大概,然后就这样经历了大姑娘成长的第一次葵水来潮。 而此时的暮雪仙山之内,帝鸳洵站水池边喂鱼。看着日头西下,再看那海棠树,动也不动,显然喜欢翻墙的那人还没回来。 她能随口就说要做他的新娘,动辄说喜欢他,即便因为这样的话被他责备了多次,也一点都不收敛。 这么多年来,他从她嘴里听过的就有小狐狸,也说过了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她的父母。但很多时候他是不会去听她这些事的。 因为这么些年,她一直就呆在雪域没有离开,即便生气了也只会在雪域不会出去。 她的身边只有他。 是不是因为这样,他就觉得自己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存在。 今日突然来了一个她的熟人,那家伙看起来跟那人亲的程度不比他浅,那丫头果然跟谁都亲吧? 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了。 帝鸳洵在凉亭之内一人对弈,下着下着,忽而看向对面,以前时常被北宫灵闹着叫他过来下棋,开始的时候她下得并不怎样,但这人精灵,下着下着居然也勉强能说是与他棋逢对手。 除了口无遮拦,说话直接之外,她还真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脚边跳上来一只雪白的兔子,帝鸳洵落了手中的黑子,好一会儿才缓慢低下头去,看脚边的兔子。 没动。 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你也觉得那丫头该罚对吧?天黑那么久还不知道回来?” 说完又回过头去拾起白子落下,持起黑子却久久不能落棋…… 直到海棠树忽而晃动,一个修长的身影轻快地落入回廊,看到亭子里有人,才又折身走向凉亭。 “师父,我回来了。” 帝鸳洵看她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衣袍,衣袍还是略显宽大长了些。看样子似乎是白天那个人的衣服目光一冷,垂眸继续下棋。 果然是没什么原则,跟谁都那么亲。 北宫灵不是不会察言观色,而是这个人经常都是这样冷冰冰的样子,段时间也分不清他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于是坐到了对面的座位,就着他的路数就下了面前的黑子。 帝鸳洵却迟迟不动,她观察了路数抬头看他:“下啊,继续下。” 她不应该解释她这一个下午到现在都做了什么?帝鸳洵持起白子走棋。 两人你来我往,但显然北宫灵有些毛躁没耐心,下着下着就说:“不下了,没心情,我回屋睡觉。” 帝鸳洵持棋的手忽而一顿,那人却已经起身离开了凉亭,直奔屋内。 才见了那人一面,回来就这样了? 帝鸳洵目光一沉,也不出声,沉默下棋。 那丫头就一直呆在房间里,没一会儿就熄灯睡觉了。她房间灯熄灭的那一刻,帝鸳洵在看棋盘之上乱七八糟的棋路,顿时完全失去了下棋的兴致。 次日起得晚不说,整个上午都是心不在焉怠慢修行,开始他还挺不高兴她这样,后来又想,那人也姓北宫,既然是兄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虽然魔族的事他不想过问,但这家伙明显就心事重重的。 “今天的修炼到此为止。” “嗯。”她听着就立刻收手,似乎又是想回房间。 “北宫灵。”以前什么事情都会跟他说,现在到还不习惯她闷声不说话。 “嗯?” “给为师沏壶茶。”说罢他往凉亭走去。 “是。” 她给他将茶倒上,他看着袅袅热气问道:“你可有什么事要跟为师说?” “没有。” “真没有?” 她想了想,点头:“真没有。” 嘴还挺硬,帝鸳洵喝了一口茶。 看他没说话的意思,北宫灵说道:“师父要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屋了。” “你不打算与为师说说昨天那个人?”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冷血人的劫 “你说北宫长离?我跟你说过他呀,我小哥哥。” “为何从你小哥哥那回来之后,就没精打采的?” 是有点没精打采,肚子倒是不疼了,就是有点不习惯第一次来月事的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能弄脏裤子,心里有些负担,还不大放得开。 “我没有没精打采……”北宫灵说完眼睛一亮,“师父,你在担心我对吧?” “是怕你耽误了修行。” 又是修行修行,北宫灵就不喜欢他老把这俩字儿挂嘴边,好像就是万能的理由。 “耽误不了,过几天就好了。”大姨妈来为妙的情绪,她有些恼他这样试探式的关心。 “那就是这几天不好?”生气了也是好的,至少会知道她哪儿不舒坦。 “你要是真担心我,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地问,灵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事儿。你总是这么问了,我说我是不舒服但跟修行没有关系,你能帮我吗,会帮我吗?” “人长大了,脾气也见长。” “这跟长大了没关系,我是觉得……” “我帮,你说。”他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突然还能顺着她的意了,北宫灵有些受宠若惊,看了他好一会儿脸颊微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听不清。” “就是……” “什么来了?” “姑娘家月事来了!”说那么多遍都听不清,耳朵背啊,说完起身离开凉亭。 帝鸳洵留在原地,微微愣了一会儿,他怎么忘了,她长大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关门声,他垂眸嘴角微微扬起,这个时候清晰地意识到,她真的是个姑娘家。所以昨天才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五脊六兽的也是因为这个? 他起身往丹药房走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敲了她的房间之后推门而入。 那丫头趴在床上看书,见到他进来只瞄了一眼,继续看书。 “可觉得肚子疼?” “今天还好,昨天有点难受。” “起来,把这个喝了。” 她盯着书卷,嘴角一弯,立刻爬起来端起药咕噜咕噜就喝。 “不苦?” “苦。”她擦了擦嘴,“心里甜。” 帝鸳洵忽而觉得舒坦了,她还是这模样让他看着听着都舒心。 她娇气地又问:“师父,你现在怎么突然对我那么好?” “以前为师给你熬药的次数还少?” 想了想…… “很多。” “那又如何有突然之说?” 这么说好像也不突然,给她熬药治伤,甚至吸了他不知多少血,这么算他确实待她不薄。北宫灵想了想,眼神黯淡下去。 “那你以后还会待我好吗?” “等你成亲之后也还待我好吗?” “想到以后你对别人好,我的心特别疼。” 她皱了皱眉鼻子,没有哭,而是认真地问他:“离开我,你会有一点点难受吗?” 一直以来他都不想直接面对这个问题,但好像不管他给她什么答案,她总会不死心再次问起,好像问着问着,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即便为师娶妻,你我师徒关系不会改变。” “如果我不是魔人,你会喜欢我吗?” “世上没有如果。” “如果没有陈若水,你会喜欢我吗?” “明知道答案,为何总是在问。” “也许明天你就会恍然大悟你喜欢的是我北宫灵。” 帝鸳洵看她执着的模样,想了好一会儿说道。 “据说在天界继承了冰雪力量的神族一生会遇到一次红颜劫。一个是他劫数一般的女子,不论他的能力有多强大,但若与那女子纠缠在一起就是万劫不复。” 北宫灵:“那如何知道,谁才是劫难?” 他看着她,缓声说。 “知道的,这是命数。冰雪之力会让继承者心脉冰冷,他漫长的一生遇到那个劫数一样的人,冷血才会沸腾。沦陷于这样的温度的结局总是万劫不复。” 爱了,冷血会热。一旦执迷,便是沉沦。一旦沉沦,便是万劫不复。 “但是,若是心血不沸腾就不是爱,不爱又如何在一起?” “所以于一些人而言,并不需要爱。” “但爱是一种感觉,要或不要并不是因为需不需要。” “其实一样,不过取决与那个人怎么做而已。” 他跟她果然想法不大一样,她是觉得宁愿万劫不复,也要热血沸腾爱一次。 “那么,陈若水并不是能让你血液温暖的人?” 若她是,他又如何接受?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那么我呢?你拒绝是因为温暖了吗?” 他为何要说起这些?似乎暗示得有些过了。她跟他想法不一样,她是义无反顾不计后果的人。不会因为有劫难而避让。 他摇了摇头:“不是,只是为了给你一直刨根问底的答案,别再执意留着那虚妄的喜欢。” 可在她听起来,怎么就不是这样呢? “如果是我,即便万劫不复也不会逃避,一直遵循自己内心。” “即便对方会毁灭也如此?” “……如何会毁灭,我会变的强大,用尽所有来保护她。”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个例外。这座雪域之下某个地方,或许就埋藏着一位曾被称之为天界第一人的仙尊。他费尽心思,用了三千年求一个结果,但终究还是落得永远埋葬于雪域之下的命运。” “那有如何呢?人们又怎么知道他求得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为何要耗费所有代价去求一个善终的结果?有因才有果,所以只要阻止因的发生就不会有虚妄结果。” 他说得是有道理。 理智的人,有自控能力的人,或许会接受他那样的说法。 北宫灵也想了很久。 “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好比人很喜欢吃一个东西,但是那东西有毒,正常人都不会再去吃。但感情不一样,喜欢是一种无法自控的沦陷,当你意识到时已经身处其中,很难自拔。” “有何不同?毒物吃了会死,但感情有无都不会死。” “你……无趣!”虽然今天他说了很多话,但都无趣极了,“不管你说什么,我还是要做你的劫难!” 说不过,生气了。 “你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冷冰冰的生活一辈子啊!” “既然知道冷冰冰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他拉了下她被褥,“为师要去回一趟天界,这两日你便歇着吧。” “去见你那花仙子啊?” “……” 帝鸳洵干脆连回答都没有,直接走了出去。 他离开了暮雪园。 她睡了一个午觉,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园中有动静,难道人已经回来了?起身出了园子,看到花园里多了许多花草。 而后又传来女子的笑声。 “真想不出来,神君还养了好几只兔子。” 糟了,外人。 她转身要进屋,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你是何人?如何会在神君的屋子里?” 倒不是她害怕见到人,而是因为帝鸳洵之前刚因为救了魔人,杀了天界的人被关在这儿面壁思过。如今又收了她一个魇族人做徒弟,怕解释起来费劲。 以前他在闭门思过嫌少有人来,最近有了一些人,但她尽量避开。 这会儿却给人逮个了正着。 而且,还是那花仙子,陈若水。 这可不是冤家路窄了嘛? “我们小姐问你话呢,你是何人?”绿萼又催促问了一句。 “我是外地人,来雪域找草药,结果受了伤。这里的公子好心救了我,还让我在这儿住下了疗伤。” 绿萼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她身上还穿着帝鸳洵的衣服,笑着问道:“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有些时候了。” “如今呢,伤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 “看样子也好了,不如今日我就做个主,送你下山如何?” “我也想早些下山的,不过还得好好谢谢公子呢。” “我是他未婚妻,你的谢意回来我会跟他说,只管安心下山。” “那……成。” 反正下了山,她还能回来。 北宫灵的下山到处晃悠了一圈,知道天黑了才回来。这里虽然设了结界,普通人看不到。但她可住这儿很久了,所以看暮雪园黑乎乎的,看来那些女人已经走了。 可她才迈入园内。 灯火立刻就亮了起来。 绿萼豁然打开门,走了出来,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天神之翼 绿萼话音刚落,北宫灵就察觉到了从侧面传来一股强烈的杀气,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术法袭击而来。 她连忙往后翻身。 那束光芒打在了地上,轰出了无数粉红的花瓣。 这力量来自花仙子陈若水。 法力的状态十分好看,光芒是一朵一朵的花。 虽然漂亮,但若没躲开,就是不死也得给砸出内伤来。 而且这仙子是铁了心要对她出手,步步紧逼出手不留情。北宫灵一边躲一边喊。 “君子动口不动手……虽然你是女子,但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人家根本就没当将她的话当一回事,轮番袭击,很有非要试探出她公敌的趋势。 北宫灵本来就对这人没好感,再怎么说她也是她情敌啊,要不是看在帝鸳洵的面上,她能饶她? 但做人可不能得寸进尺,老虎不发威她还当她病猫呢? “你还有完没完!” 一掌击出。冰雪四射。轰碎了陈若水的攻击。 陈若水后退了两步,看着未消殆尽的雪光,拧着眉头问她:“你果然跟神君关系非同一般。” “一般不一般那要看你怎么看了。” “看来,说神君收了徒儿的事并非传言,你就是他的徒弟?”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让我看看你的神印。” “神印……没有。”她还算不上是仙神呢,可能这一辈子都很难成为神。陈若水说着就要探知她的眉心,她抬手推化开,不悦道,“你再如此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陈若水收回自己的手,忽而笑道: “你不用紧张,因为下午你言辞闪烁,我怀疑了你今晚才试探的。若你当真是神君的徒儿,那么我也不是外人。想必你也知道,没过多久我就会与你师父成亲,算起来我也算是你师母呢。”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个北宫灵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冷声道:“那就算我是帝鸳洵的徒弟,但你们这不是还没成亲嘛,算起来你也还不是什么师母。” “就算我们还没成亲,但我是仙族,你是修行者可知道尊卑礼教?” “我知道尊卑礼教,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半夜偷袭了我还要让我跟你尊卑礼教,你胸大无脑吧?” 想到帝鸳洵说什么跟谁成亲都一样,在她看来不一样吧,瞧这女人胸部大的让人想揍她。 “既然你如此无礼,我便代你师父好好教训你一顿!” “诶诶,这可不能乱代,不是所有人我都能给她教训我的。” “目无尊卑,看招!” 陈若水手扬起,一条由无数鲜花集结成的光带应她的手而生,美丽如锦缎,但力量如同软剑,凌厉无比朝着北宫灵飞射而来。 北宫灵右臂一阵,迎接而上,洁白的雪萦绕在她手臂之上,一拳轰下,力量如同白雪狂狼,力震八方。 轰的一声。 锦带被击碎轰散。 这有点意思了啊,身体成长之后,力量居然也跟着成长,力更能从心,有种酣畅的兴奋。 看着被轰碎的花带又迅速聚拢,在陈若水手势纯熟的挥动之下,如同花蛇凌厉攻进而来。 北宫灵这时候正在享受成长带来的痛快,感觉力量在七大能量场来回冲撞,进攻越多次,力量越澎湃。 以前她总是跟帝鸳洵训练了之后,跟他对练,结果每次都被打得很惨,从来就没赢过。 陈若水比起帝鸳洵是差了远,但却也不弱,正好拿来练练。 于是她进攻直逼陈若水的底线,在她后退之时又给她迂回的空间,让她加大力量,再与她打。她也跟着她同时调整自己的力量。 在自己觉得还可以再网上时,继续激发陈若水的力量,再迂回,再战。 陈若水在几十个回合之后终于发现,自己虽然属于进攻那方,可似乎一直在被动的加大力量,渐渐成了一个……陪练。 她恼羞成怒,也不在留有余力,身上五彩的光芒燃烧而起。 “天女散花!” 美丽的花朵形成了万剑归宗的架势,轰向了北宫灵。 北宫灵后退一步,右脚往后撑地,双手张开形成雪域苍鹰的姿势。 身后立刻张开了一双术法的雪白翅膀。 翅膀光芒圣洁,羽翼丰满,力量熠熠,阵型十分完整。 即便是天界的仙身,也难以使出如此大圆满的阵型。 北宫灵双手往前击合,身后的法阵从她身后翱翔而出,如同苍鹰呼啸。她目光大盛,嘴角一弯,说了一声。 “天神之翼!” 天神的羽翼一闭,包裹住了天女散花,一张,无数的花之剑反向方轰向陈若水。 陈若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修仙,居然能使出天神之翼,闪躲得有些吃力。 绿萼一件主子这边显得弱势,举起手中的长剑就要袭击北宫灵。 北宫灵正是力焰大盛的时候,随手轰出一道弧形屏障,将绿萼震飞出了出去。 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人硬是起不来身。虽然不知道这个修仙是什么来历,但不愧是神君看上的人,居然有这样的能耐。 但就算对方再厉害,也不能让主子丢了份儿,绿萼又拿起剑想要攻击。 北宫灵手一抬:“打够了,再来可要受伤了。” 陈若水不甘心失败,起身左手托起手掌,剑指一起,法力再升,周身再次环绕出艳丽无比的花环。 北宫灵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身体忽而离开了原地,晃眼之间就来到了陈若水的身旁:“我说够了,你听不懂?” 陈若水面色惊愕,她这术法还没结起,她就已经乾坤挪移到了她跟前,这是何等之快的速度? 其实每个人身上的力量都会不同,即便是同门师兄弟或师徒,都不可能拥有如此雷同的力量。 但刚才北宫灵使出天神之翼的时候,她确实感应到了帝鸳洵的冰雪之力。她不仅能用帝鸳洵的招数,还能发出帝鸳洵的力量,这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帝鸳洵特殊的传授,还是因为这个人本人就有特殊的力量。 陈若水是不甘心,但现在看来,她并不是她对手。 于是只是收手,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北宫灵见她收手,身上的力焰也平息下去,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说你知道的吗。” “是,就算你不说,迟早有一天也会知道。” “那你就等迟早有一天呗。” 这丫头说话跟她人一样让人窝火。陈若水想着忽然有些恍然大悟,据说帝鸳洵被急招回了天界,会不会是跟这件事情有关? 若是正常收徒帝鸳洵为何要隐瞒? 想到这丫头的存在会伤害到帝鸳洵,陈若水冷声说道:“你倒是轻松自在,二殿下这会儿也许正在被审讯呢。” 审讯? 北宫灵一听,拧眉看向陈若水。 “他为什么要被审讯?” “昨日天界忽然传出二殿下在闭门思过期间私自收了徒弟,且徒弟来历不明。第二天他就被急招回去,想必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其实要算起来,帝鸳洵也是两天之前,在瑞雪城刚刚正式收她为徒,怎么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了天界? 帝鸳洵行事一向谨慎,所以她在暮雪仙山的这么多年几乎没人知道。除了帝鸳洵得力手下。一个叫寒冰一个叫寒雪的,但那两人忠心耿耿,怎么想也不会出卖主子。 再说,寒冰跟寒雪在暮雪仙山的时候并不多,这几天根本就没回来过。排除他们,那是不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她的存在散布了谣言?哪个挨千刀嘴这么欠掌? 陈若水看这话让她分了心,目光一寒,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可能就毁了二殿下大好的前程!” 话音未落,已经出手重击了北宫灵。 北宫灵非常灵敏地感觉到杀气,避开了要害却还是被打退了数步。这一掌,陈若水可没有一点含糊,若是她没躲开必须是重伤无疑。 “咳……”胸腔气血有些翻涌,北宫灵觉得血液有些热了起来,“卑鄙。”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陈若水没给她调整的时间,双手起势,法咒一起,再次使出。 “万花归宗!” 花瓣形成一万把粉色利剑排列在空中,剑刃所围绕出来的空间布满杀气。 一旦陈若水速度加快,还让剑瓣缩小猎杀圈,威力十分惊人。 北宫灵此刻躲避不得,凝冰成剑,挥舞阻挡。 一万片剑刃将北宫灵包覆,斩击时激起巨大强风,几乎没有躲避的死角击杀北宫灵。 绿萼在一旁看着,心都快蹦出来。 小姐使出这招很有要了北宫灵性命的趋势,她倒不是在意北宫灵的生死,而是这人要真是二太子的徒弟,要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小……小姐……” 轰的一声,不甚明亮的夜晚轰出了粉色的力流,花瓣飞射如刃,在地上打出了一个坑,原地已经不见了北宫灵的影子。 陈若水嘴角起了一丝笑意,轻哼了一声:“也不过如此嘛。” 绿萼吓得怔忪好一会儿,跑过来:“小姐小姐,人不见了?”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徒弟惹祸 “我还没瞎呢,还看不出人见不见?” “可,可万一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如何跟二太子交代?” “绿萼,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她不是……二太子的徒弟吗?” “你确定她是二太子的徒弟?” 绿萼想了想,摇了摇头:“奴婢不是很确定?” “这不就对了,她刚才不也说了嘛,不确定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自然也确定不了她是什么人,对于私闯暮雪园行径恶劣的人,本仙子不过是出手教训一下她。谁知道她学艺不精,这样就被打趴下了。” “趴下?”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凭你吗?” 陈若水惊愕抬头,发现北宫灵安然无恙站在凉亭的上方,身上燃烧着熊熊的白色力焰。 “你什么时候逃出去的?” “你以为你的万花归宗没有任何漏洞?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万花归宗。” 北宫灵从凉亭之上飞身而下,落到半空身影骤停,她剑指立起,左手拖住右掌,剑指发出白光。 四周的白雪应法咒而生。 白雪凝结成千万把雪白的长剑并列在半空,将陈若水与绿萼包裹住。 陈若水瞠目结舌,她居然只看了一遍就会使用她的招式,她到底是什么人啊?且不仅是招式相同,而且力量也丝毫不比她的弱。 甚至更强。 也是,要是没有这样的特殊,如何能被帝鸳洵看中?还收她为徒。 如果她真的这么强大,那么她绝对不能让她留在帝鸳洵的身边,哪怕是让她死。 陈若水目光凛冽。 若是她想要她的招式来打败她,那绝对没有可能。一个只看过一眼就使出的招式,如何能伤她几百年的修行。 千万冰刃破空而来,杀气滔天。 陈若水推开绿萼手中长剑一挑,剑流如同巨浪喷发,击碎了朝着她飞驰而来的冰刃。 万宗灭! 冰刃砰砰砰被击碎了,万花归宗剑阵坍塌。 陈若说以为胜券在握。 北宫灵身上力量盈盈燃烧,目光染上一丝邪气,剑指往前一推。 “万宗,白帝剑!” 凝雪成剑,剑身散发出白色光芒脱手飞出,白光缠绕,幻化白龙,整个雪域都微微震荡,仿佛看见了雪域神龙翔飞。 陈若水这个时候才明白,她使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万花归宗,而是万宗剑法。 万宗剑法是天道剑法之一,是帝鸳洵在天道剑法之下开创出来的新剑式,普通人根本无法练就。 万花归宗来自于万宗剑法,却不过只是万宗剑法的一个枝叶。 刚才北宫灵使出的虽然类似万花归宗,其实不然,真的杀招在后头,白帝剑。 冰刃继续凌厉攻击,白龙怒杀。 陈若水挥动长剑砍碎冰刃,但那白帝剑她是躲避不及了,连连后退捂住了脸。 “小姐!” 绿萼上前以身体护住主子。 眼看杀招将至。 千钧一发之际。 “孽障。” 一道白光从半空划下,将白龙剑流拦腰斩碎。微微咆哮的雪域骤然安静了下来,冰刃也瞬间破碎。 帝鸳洵从天而降,黑发白袍幽静如夜。 他站在陈若水面前,双目沉静看着北宫灵,极具威严。北宫灵眼中的杀气骤然散开,在他冷漠的注视之下,身上的力焰消然殆尽,低头屈膝跪了下来。 陈若水方才吓得面色惨白,这会儿才猛然回过神来,立刻哭着说道:“神君,不知……不知哪儿来的丫头,居然要杀我们主仆二人。” 胡说八道,到底是谁想杀谁的? 北宫灵瞪向陈若水,可迎上的确实帝鸳洵冷若冰霜的眼神,她又诺诺低下头去。 “跪着,没本座的命令不许起来。” 北宫灵不敢忤逆,跪着就跪着,反正又不是她先动的手。 帝鸳洵这会儿才回过身说道:“绿萼,带你家主子进屋上药。” 陈若水泪眼婆娑说道:“二殿下一定要为我做主。” 帝鸳洵微微颔首:“自然。” 说着他举步进屋,绿萼扶着陈若水跟在后头。 帝鸳洵在桌旁坐下,陈若水被扶着做在另一旁,她身上是有几处被冰刃割破,鲜血流了出来,但看起来并不是很严重。 他缓声说道:“若水仙子请伸出右手?” 帝鸳洵这是要亲自给她诊治吗? 陈若水颇有些受宠若惊,将手伸出了出去放在桌面。 帝鸳洵拂袖,修长的手指轻按在她手腕的脉搏之上。 他的手指修长,手温冰凉,菱角分明十分清美好看。 陈若水不觉抬起头偷偷看着他。 长眉如烟波纵横,双目深邃沉敛。 她从小就觉得他长得好看,不是那种超凡脱俗的美艳,而是天生风骨傲岸,极尊贵又极具威严。让人有些无法自控倾身臣服。 “并无内伤,想来身体无大碍。”帝鸳洵松了手,“绿萼,去药方将药箱拿过来。” “是。” 陈若水却轻扯了衣袖遮住了手背被划出的伤口:“若水当真不想让二太子见到这么难看的一幕,要是留了疤若水该如何跟殿下交代。” “本座确实很不喜欢有伤疤。”帝鸳洵用手帕擦了擦手,端起桌上的茶壶将茶倒入杯中,补充了一句,“太难看。要是消除不了,那只能……” 他端起茶喝了起来。 陈若水一听,慌了:“殿下不必担心,百花宫有凝肤霜,擦几次就能恢复如初了。” “照你所说,身上的伤口都能很快恢复如初。” “是,不会让殿下觉得难看。” “那便好。”帝鸳洵自顾喝茶不再说话。 陈若水看他也没有提起院子里跪的人,又说道:“只是殿下,那人到底是谁,居然对若水下这么狠的手,真是又残忍又无礼。” “方才她使出的那招若水仙子应该能看出来是什么。” “……万宗,白帝剑。” “你觉得她的功力比起你如何?” 陈若水发现,跟帝鸳洵聊天基本上不会有答问这样的套路,不然他就是太不会委婉,不然他就是委婉,像现在似乎是回答了她问题,但其实并没有。 她都有点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说她不如那丫头有损面子。说她比那丫头强,可万宗剑法摆在那儿。 “若水见她能自由出入暮雪园,猜想应该是二殿下认识的人,还想着以礼相待,但没想到她却想要若水的命。” “看来,本座教导无妨,居然养出一个将以礼相待的人置于死地的徒儿。” “她果真是二殿下的徒儿?”他终于直接承认了? “果真?”帝鸳洵重复这句话,抬起眼睫看向陈若水,“看来若水仙子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我……是她刚才自报家门的。”陈若水言辞有些闪烁。 帝鸳洵忽而发现,他确实不喜欢跟这样的女子交谈,言辞虚假,句句心机,一再试探。 “她既然跟你自报家门,你为何又问她是谁?” “我不信!” “既然不信又以礼相待?若水仙子可真是深明大义。”帝鸳洵目光一寒,“方才,本座看那孽徒似乎受伤了而且似乎还不轻。” 陈若水一愣,言语可以狡辩,但伤口骗不了人。 “是她先动的手……” “所以你轻伤她重伤?”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居然还在那强词夺理,“她在使出白帝剑之前,连的是万花归宗,本座教她的万宗剑时已经将这一式略去,她为何能使出来?” 陈若水顿时无言以对。 那丫头还真的能够一眼就记住了她的招式? 万花归宗剑是她的最终大招,威力强大可以直接威胁人的性命,她平时都嫌少用。现在怎么说也说不上是以礼相待。 绿萼拿着药箱进来,却看到小姐噗通跪在了二殿下面前,就知道事情可以被看破了,连忙上前也跪在地上求饶。 “二殿下,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觉得她对小姐无礼才动手的。小姐为了救我才对她出手,一切都不关小姐的事。” 陈若水一看有转机,立即红了眼眶,对婢女说道:“谁让你说话了?这事你担得起嘛?别说话。” 帝鸳洵对她们谁担这事无所谓。 “所以并非本座那徒儿先动的手?” “……”陈若水回头瞪了绿萼一眼,连话都编不好的家伙,“是我先动的手,殿下不要怪绿萼。”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只要扛下来才能一概之前她的那些谎言,或许这样才能再给帝鸳洵留下一点好印象。 “不是,殿下都怪绿萼,不关小姐的事。” 帝鸳洵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冷笑:“也难得你们主从二人连心,此时你们大闹暮雪园,打伤本座徒儿的事,本座也就不追究。倘若有人拿此事说事本座可不依。” “……” 陈若水觉得自己掉陷阱里了,不仅掉陷阱了,还被威胁了! 什么时候,变成了她们大闹暮雪园?而那破徒弟成了受害者? 但他的既往不咎,说得好像又很合理,她也没反驳。 “多谢殿下开恩。” “绿萼,帮你家主子上好药便回吧。” 他说着起身走向院子。看着院子里那跪着的人,牙关一紧,目光也冷却下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声问: “孽徒,你可知错?”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师徒关系曝光 北宫灵当然不想认错的,但看到帝鸳洵似乎真的生气,就说了一声:“知错了。” “那你说,哪儿错了?” “……”是啊,她哪儿错了,本来就是那个女人先动手的,而且还对她下了杀招。这么一想她看向帝鸳洵,“师父说哪错就哪儿错。” 帝鸳洵面色严肃,虽然对唐千夙的举动不赞同,但这丫头倒也不狡辩。不像那女人撒谎推脱责任。 “哪儿错你不知道?” “我……用了你教我的剑术,可能暴露我是你徒儿的事了。” 她以为她错在这儿? “可我当时以为院子里的人是你,才直接跑出来被她们碰上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担心暴露了他们的师徒关系?以为他说她这个错了嘛?怪不得只字不提打架的事。帝鸳洵还真没想到她想到的会是这样,安静了一会儿不得不跟她解释道: “本座既然决定收你为徒就没打算隐瞒。” “可是……” “没有可是,但今晚你确实让本座十分失望。”他说话语调向来平淡冰冷,这会儿听起来更是没有温度。 北宫灵其实挺不想让他失望的。 从开始修行是因为想要压制体内的炎煞,但后来当上了他的徒弟之后,看到他如此优秀,她也想成为优秀的人,可以让他觉得骄傲。 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儿错了。 于是也不争辩,也不说话。 帝鸳洵知道她心里不服,只是不跟他顶嘴而已,沉声道:“方才为师没有及时出现,你那一剑可能会要了她们两个人的命。” “……”她知道白帝剑的威力,但当时真的有些兴奋了。“我没想要杀她们。” “可你起了杀心?”他冷声反问,目光是一种审判的光芒。 北宫灵这时候心虚了,当时真的给陈若水虐恼了,杀气上来的时候心脏发烫,血液沸腾,确实有过杀她们的念头。 而且,还觉得她死不足惜。 她是帝鸳洵要娶的人已经让她十分不满,可她居然还如此蛮横不讲理,甚至打输了还要将她置于死地。 当时真的有些气红了眼,这会儿看到帝鸳洵才自惭形秽。其实她阻止陈若水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她却选择了杀她。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喝可能会变成一个恶魔。 忽而有些后怕。 “师父,我错了。” “错哪儿了?” “就算再生气不该起杀心,纵容恶念。” 这话倒是说得真诚,帝鸳洵凝视了她许久:“再有下次,本座定不饶你。” “对不起师父。”垂头丧气地跪着,头都没抬一下,帝鸳洵本来就不可能喜欢上她,这会儿肯定更没戏了,“师父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别讨厌我行吗?” 讨厌她? 他是生气,但什么时候说讨厌她了? 果真世上没有一个相同的人啊,看她跟陈若水对事情表现出来的态度,怎么相差那么多。 “那要看你以后怎么表现。” 那就是还有机会啊!北宫灵一高兴,立马跪直了抓住帝鸳洵的手:“我一定好好表现!” 给她跟棍子她就顺着爬啊? 帝鸳洵低头冷睨她。 兴奋过头了,她慢慢松开她的手,期期艾艾跪在地上。 “过来。” 帝鸳洵折身往屋子里走。 北宫灵受宠若惊,立马起身屁颠儿追上去,冲到他身旁,被他冷冷一瞪又后退一步,看他转过头,她又跟上去亦步亦趋跟在他旁边。 帝鸳洵看她这赖劲儿,心头一阵无奈。 “师父,进药房干吗呀?您该不会要把我练成活人丹吧?” “本座倒是想。” “别啊……” 帝鸳洵忽而转身,她差点撞在他身上,连忙后退,他却伸手拨起她的下巴,看她嘴角的鲜血问:“你就那么不济,还给人打成这样?” 别人身上那几点皮外伤说出来都天大了的事,告状,撒娇,求助。 她这人是痛神经麻痹了嘛,哼都不哼一声,平日话唠儿似的,现在倒不知道给自己争辩两句。 看他目光所及,北宫灵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擦到鲜血一阵窘态。 “我没有输给她啊。” 到现在也没会开口说一句不是她先动的手。帝鸳洵没好气抓起她手腕把了脉,发现她脉搏跳动快乐,体温升高。 已经有十年她炎煞没有发作过。他现在也察觉到了自己传教的漏洞,只记得压制她体内的魔煞,让你修仙,却没给她实践,现在有些拿不准什么会激发她体内炎煞。 是他疏忽了。 “我收你为徒这件事已经被天庭知晓。” “我是不是连累你了?”北宫灵脱口而出。 这话让帝鸳洵瞬间觉得心暖,对自己的事她反应迟钝得很,这个她倒是反应很快。 “为师既然收你为徒,就已经做好了任何准备,对你责无旁贷。” “师父……”叫完脸上就出现了格外内疚的表情,“刚才我要是真的把陈若水怎么了就真的闯大祸了,到时候你该怎么交代?” 帝鸳洵看着这丫头直不楞登的话语,真是气也不是感动也不是。 “为师用不着你操心,你要做的是让为师少操心些。” 小小人儿,自己都还照顾不好,还深明大义为他着想,他几时需要了。说着说着,心不知何时已经软了下来。 “身上的伤吃几贴药就能好。” “嗯。”北宫灵在心里暗自下决心,以后再也不犯倔了,不让帝鸳洵操心。 “下午交代你吃的药你没吃?” 还在炉子上呢。 “什么药……”啊,她都忘了她月事来的事了,连忙回头看自己的衣摆,干净的,松了口气,“我忘了。” 帝鸳洵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总觉得这家伙给他的感觉有些想生气,又有些想笑。 “你有什么是能记的?” “一时忘了而已。师父他们知道我是魔人吗?” “知道。” “那……” “虽然天界反对收魔人为徒,不过却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收魔人为徒。所以表面上他们是没有立场反对,但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后你我都得多加谨慎一些。” “嗯。” 没过几日。 帝鸳洵又被天后传召回了天庭,来到天后圣殿,百花宫宫主以及她的女儿陈若水也在场。为的是挑成亲制作新衣用的布匹。 天后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立即招呼。 “洵儿来,龙族送来了上等的天蚕丝绸,你快来挑选一下用那些做新衣好,也给若水也挑挑。” 陈若水见到他,立即含羞带怯地笑开。 跟着母亲芳华给他行礼:“参见二殿下。” “免礼。”帝鸳洵看了一眼那些丝缎,“一切母后定夺便是,儿臣对挑选布料之事并不在行。” “你看这孩子,就知道在外行事,家里的事完全不顾。”天后话语里带着宠溺,拾起架子上挨在一起的两匹布料说道,“这是若水选的,你觉得如何?” “极好。”他不想浪费时间。“母后将儿臣找来就是为了选布料之事?” “听你这话选完布料你就要走?” “孩儿还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说着就要走,天后轻斥一声:“站住。” 知道他又是想回去暮雪仙山了。她就说,这闭关时间已经到了,这孩子怎么还不想回来,原来是在雪域收了一个魔人徒弟。 “你这闭门思过百年已经过去,就不想着跟母后吃一顿饭?可知道母后有多挂念你?稍后你皇兄也会过来,正好我们一起用晚膳。” 天后用不容反对的语气说完之后,转头对芳华母女和颜悦色说道:“芳华,你们也留下来吃饭,热闹。” “听娘娘的。”芳华说道。 过了一会儿帝熵就过来了,一阵礼仪寒暄之后,天后说道:“熵儿,不是让你早些过来,怎么还晚了呢。” 说着,人便朝着餐桌旁移去。 天后先坐下,随后是帝熵与帝鸳洵,而后陈若水也扶着母亲入座。 帝熵说道:“狐族这些年不是内乱吗?狐王在这儿节骨眼儿上又快到了两千岁的天界时间了,这不刚才就上来跟儿臣借金刚罩,想躲过这一劫。” “那你借了吗?” “父皇的意思是要趁机整治雪狐族,所以……”看到旁边有芳华等人,帝熵这才又改口说,“所以儿臣本该帮帮他,不过这金刚罩正好另有他用,借不出去给他。” 其实天界有意要削弱狐族的力量,所以对他们内乱的事情一向秉着坐视不理的态度。 天后也听明白了,笑道:“那是有些可惜了,不过昨晚灵神妖仙,五百年一劫那是理所当然的。” 天界的仙身,包括了天界的神族,他们是本身就是人形仙身,天生具备法力。修仙,是指修炼成仙的人类。但那些本身没有人身排除魔人之外的生灵,称之为灵神妖仙。 是天界人口组成的一个重要部分。 在外人说来他们都是天人,但就如同魔界分有魇族、暗月族、兽族等等之类区分。与人界的皇族跟平民差不多意思。 所以,在三界人都分三六九等,无一例外。 陈若水说道:“狐王两千年的道行,还能被天雷打死?” 芳华说道: “打死不至于。不过就算是以族王的修行承受了一次天劫,没百年的静养怕是补不回来的。放在别的族也就罢了,但狐族在这个时候不能乱,所以就算是高傲的狐王也不得不放下身段来求金刚罩。” 陈若水点头,做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看向了帝鸳洵,若有所指说道:“看来凡人与妖灵修仙还真是劫难重重。”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天劫之灾 帝鸳洵不动声色,似是没听见似的,任由他们怎么说,他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帝熵见不得他如此,转头故意说道。 “二弟,你那徒儿是叫北宫灵的吧?魔主的掌上明珠。也快满五百岁了吧?虽然金刚罩这样的法器俱荣俱损的,它承了多少力我身上或多或少也要受一些。不过别人借不说,若是你要借用,为兄没有二话。” 帝熵说起了此事,果然能立刻让天后脸沉了下来,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提,现在是忍不住带着训斥的语气说道: “洵儿,之前你因为卷入魔人事件被送到暮雪仙山思过,本宫还替你心疼。你这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还收了魔主的女儿为徒,这事母亲也是万万不赞同的。” 帝熵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虽然他是长子,贵为储君,但帝鸳洵却更得父皇母后的喜欢。这让他心里极不平衡,很想让帝鸳洵失宠。 “母后,二弟说了,在咱们天道法典之中没有天人不能收魔人一说,所以他所做的事情并无过错。” 帝鸳洵看着帝熵嘴角弯起一丝笑意,举起酒杯:“皇兄不愧是天界太子,如此通情达理,鸳洵敬你一杯。” 他这是在赞同他的意思吗?! 帝熵原本是挑拨离间,这会儿却让他给呛了一下,但又不得不举起酒杯与他喝上。不然,他这离间的话岂不太明显? 还是帝鸳洵不论不论才智或品性,都比帝熵强。 陈若水发在自己只要跟他多呆一会儿,就会更加喜欢上他。 帝熵那人也聪明,但不难让人看出他的目的与野心。帝鸳洵这人淡泊,不冷不热跟谁都有距离,但话语极为巧妙让人捉摸不透。 这人看着冰冷……是真的冰冷,但若是真能得到他的心时,那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幸福吧。 天后也不管帝熵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一心想要劝说次子帝鸳洵:“从古自今,就没有一个魔人能够修炼成仙,北宫灵能是个例外吗?” 帝鸳洵不急不缓回答:“母后,若是她修行成功那便是例外,这很有可能成为天界与魔界关系的突破口。若是不成功儿臣收她这个徒弟,也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洵儿……” 轰隆! 正说着话呢,就听到外头传来的天雷之声,声音比平日雷雨声音大多了。 天后问道:“熵儿,这是狐王的天劫?” 帝熵看了一下雷劫传来的方向,嘴角一勾,说道:“应该是吧,之前狐王那么着急,估计应该是吧。” 天雷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地炸开,听得帝鸳洵心中有些浮躁。 不知何故,心里头总是觉得……不大安心。 “母后,晚膳已经用完,儿臣就……” “不急不急,母后已经许久没能畅快下一盘棋,你与母后对弈几局,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已经离开本宫太多年了。芳华,若水,你们也过来观战。在天界啊,就属我洵儿棋下得最好。” “母后,儿臣……” “洵儿,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要陪母后下棋,还是要去哪儿?” 天后虽然没有直接说明,但眼神里有了警告,若是帝鸳洵此时不依了她,她自然有办法为难他。 “儿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北宫灵一口一个师父叫他的时候,他也曾想过如果他真的收她为徒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一直不曾真正收她为徒。 直到那日她突然说跟他没关系,随意就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也不知道是那个情绪拧巴了,想着就开口说收她为徒。 当时收她为徒之后心里就踏实了,他们彼此也总算有个名分。 虽然这个想法曾让他对自己都无法解释,但到现在他也没后悔收那个徒弟。 北宫灵,她不一样。 比任何人对他而言都特别。 所以,很早以前他就想过,他手了北宫灵为徒会面临怎样的局势,也想过会有今日这么一天,但这时间比他想得要来得快一些。 他也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帝鸳洵泰然自若与天后下着棋,他不说话,倒是一旁的芳华与帝熵一个劲儿地在夸赞天后的棋艺。 “洵儿,你心不在焉了输了可是要罚的。” “嗯。”帝鸳洵持棋落子,一棋就填补了之前的弱位,获得了天后与芳华一阵赞叹。 他心里是在想事情,在天界天后的棋艺十分了得,但那丫头丝毫不差甚至更胜一筹。 帝鸳洵微微皱起眉头,这天雷已经打了很久,似乎还没有消停的意思。 陈若水出声说道:“这天雷是要打多久,下棋都没法下了。” “心静自然静,就你坐不住。” “我出去看一看。”陈若水说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天劫?” “我就去看看……” 陈若水就走了出去。 来到了殿外,恭候在外的绿萼见到她立刻跑过来:“小姐。” “是那丫头遭的天界吗?消息没错吧?” 绿萼立刻点头,左右看看没人就说道:“果然是天帝派了雷将军去暮雪园,将北宫灵给带走的。” “那丫头那暴脾气就那么乖乖受着了?” “芙蓉去看了,开始她是不依的,但后来说是拜二殿下为师就必须要遭受天劫,五百年一次,所有妖灵都一样,更别说是魔族魇人。她听完就乖乖受着了。” 其实还真别说,那丫头力量只怕是雷将军那是按不得她的,居然她还服软去受天劫了。 看着电闪雷鸣的,陈若水心中有些解气了。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再等一会儿,就去告诉帝鸳洵受劫的人是谁。” “啊?小姐这么做就不怕二殿下生气吗?” “傻丫头,你以为天后当真不知道这天劫打的是谁?她是故意留住二殿下。二殿下那么聪明,也很快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陈若水脸上洋溢出计谋的笑容。 “所有人都不支持他,他现在孤军奋战必然需要有人站在他身边,而我就要做他那个人。” 绿萼听明白了小姐说的话,但好像又不是很明白:“但是小姐,你这样做的话会被天后责罚的,你不怕吗?” “你傻了呀,天后假装不知道是北宫灵在受天劫,我们去说了她要怪罪下来岂不是暴露了她知道事情真相的事实?” 绿萼恍然大悟:“小姐你好聪明!”可是想了想又苦恼了,“可小姐,你能瞒得过天后,能瞒得过宫主吗?” “母亲责罚我那是最好不过,这样就可以在二殿下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了,扳回上次给他留下的不好印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绿萼一看主子,那是浑身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其实主子有时候还是很聪明的,不是她这样的丫头能够比得上。 绿萼是百花之中最平庸的一种,若是没有宫主她早就死了,现在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能作为小姐的丫鬟,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过珍贵。 因为她,连绿萼草这样平凡的花都成了众人眼中的佳品,绿萼真的太感激宫主跟小姐了。 “小姐说得是,那我们赶紧去告密!” “再等等。” “为何还要等?” “当然是要那丫头多受点苦啊。”陈若水用手指戳了绿萼的额头,“上次她让我们受了多少苦,差点就在二殿下面前丢人了!你脑子能再笨一点吗?” 绿萼揉着额头,笑呵呵说道:“奴婢当然没有小姐聪明,小姐在我眼中就是最聪明漂亮的。” “哼,好歹我也是天帝许配给二殿下的人,怎么能连这点聪明的都没有。” 天劫一直打了半个时辰,两人看着天边的云就快散了,也差不多到了尾声。陈若水这才身形款款进入天后圣殿。 狐王两千年的道行,受一次天劫都需要一百年才能恢复,那丫头还没满五百岁呢,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奄奄一息了。 见到帝鸳洵还在下棋,她脸上立刻换上了惊慌的神色冲了上去:“二殿下,二殿下这可怎么办啊!” 帝鸳洵看她几乎是扑过来的,微微拧眉。 芳华在一旁说道:“你这丫头,在天后与殿下面前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管不了那么多了,二殿下,受天劫的人不是狐王而是……而是那丫头啊!” 帝鸳洵浑身一震,胸口一震紧缩,看向陈若水沉声问:“哪个丫头?” 天后看了一眼帝熵,也立刻接话说道:“水儿丫头,你是不是太着急了,话可不能说错了。” 这时候陈若水算是顶风作案,明知道天后的意思但还是故意假装不懂,不这样怎么能博得帝鸳洵的信任。 “不是乱说,二殿下真的是北宫灵那丫头。” 帝鸳洵看了天后一眼,表情沉冷,起身下了坐榻往雷劫方向走去。 “洵儿,洵儿!”天后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没能让他回头了,又生气又担心说道,“就算是这样,那肯定是你父皇的旨意,你千万不要跟你父皇直接对着干……洵儿!” 帝鸳洵哪里还听得到她什么,头也不回朝着雷劫击打的地方而去。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冰心破茧 雷劫也叫化形劫。 据说人身是最适合修道修道的。 脊骨二十四节应二十四炁,人之肉身暗合天地位万物孕育之道。妖灵皆以修得人身为本,方能以最快速度汲取天地灵气,夺先天造化。 雷劫共分为九重,妖灵在未渡劫之前则是阴神之体,度过九重雷劫便可成就阳神,证就神位。 九重雷劫一次比一次困难,惊险重重。所以修仙者渡雷劫都知道要有法器在身,不然轻则修行全废,重则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 虽然大伙儿都没有像天界那种金刚罩那样的法宝,但多少有个法器顶着,能抗多少身体就少受多少。 但北宫灵这例子比较特殊,先不说她要不要受雷劫,但至少目前来说她是被带过来强迫性受劫的。 身上没有任何一个法器,全靠身体硬扛着。 帝鸳洵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那丫头被天道锁绑在浮屠柱上,数道雷劫在她身上激流而过。 她双手紧握成拳头,露出的那截原本修长白皙的手臂之上不满了红色魇纹,身上也出现的火红色的麟纹。现在这雷劫已经让她的肉身很不稳定,但她一声不吭,就硬生生扛下了雷劫。 帝鸳洵也说不出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他很想轰碎那捆绑着她的浮屠柱,想要砍了一旁监视的雷峦…… 那丫头却忽而抬起头来,魇纹布满的脸上忽而露出一个虚弱笑容,那双眼睛依旧黑白分明,额头的“帝鸳洵印”发出洁白的光芒。 帝鸳洵忽而觉得,那一道道打在她身上的雷劫,彷佛就劈入他的胸膛。 像是被冰冻了很多年的心脏此刻就这么一下又一下被击碎,慢慢的,从心底满溢而出的是如同岩浆一样滚烫的血水。 一旁执行任务的雷峦这时候才发现了他的存在,脸色大变,立刻行礼。 “参见二殿下!” 帝鸳洵目光一直停留在北宫灵的身上,手指慢慢卷起,生硬问了一句:“还有多久?” “等那天边云散了,就结束了。”雷峦额头布满了冷汗,生怕帝鸳洵回头就给他把脑袋给摘了。 “还等什么云散了!”跟帝鸳洵后边来的陈若水大喝一声,“都把人弄成这样了,还不赶紧放人。” “水仙子可不要为难属下,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这都接近尾声了,少那么几下会怎样?”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那你怎么还把人用链子给拴住了?” “这个是那姑娘自己要求的……” 自己要求绑住的,她可能害怕自己炎煞出现时,会攻击他们吧? 毕竟那天他责怪过她动了杀机的。 帝鸳洵就那么站在一旁,看着北宫灵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这么一看她才知道,那个在他跟前跑来跑去的丫头真的长大了。 忽而想到刚救她那会儿,那奄奄一息却始终不肯吸食人血的红麟小丫头。 那个经常在海棠树的花丛之中如同精灵一样探出脑袋的小魔头。 想到她偷偷在他桌上放了很多的果子,很多奇奇怪怪的石头。 那个走在凡间的街道,任由小叫花子们抢了东西的小丫头。 想到了那个在她怀中一夜长大的,让他不要娶别人的北宫灵。 他总以为自己的记忆不大好,现在看来不过是他从不回忆过去,看,那丫头从小到大的模样,他记得很清楚。而且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这么清晰。 陈若水跟雷峦说不清楚,立刻跑到帝鸳洵身旁说道:“二殿下,快命令雷峦把人给放下来,不然这样下去她身体会受不了的。” “修行必然要经过雷劫,本座的徒儿当然也得受着。” 都接近尾声了,他若是强制性把她弄下来,兴许还得有下一回。 “……”陈若水原本还想帝鸳洵在这件事上大闹一场呢,这样她还能更能跟他接近一些,“二殿下果真是深明大义。” 她看向北宫灵。 看她痛苦的模样,再看她那怪异的外表,心里忽而就踏实了一些。原来,北宫灵这么丑陋,之前还担心帝鸳洵对那弟子别有一番用心,现在似乎不用那么担心。 谁会喜欢一个怪物? 陈若水湿了眼眶:“现在看着这丫头这么可怜,那日真不该出手伤了她……” 话还没说完,帝鸳洵已经迈步朝着浮屠柱走去。 陈若水白白浪费了眼泪跟表情,看着帝鸳洵走到了浮屠柱下,仰望北宫灵须臾,表情一如既往淡然,只是声音多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心疼。 “北宫灵,哭鼻子了?” 她的鲜血从绑着她手腕脚腕的地方滴下来,落在了他素白的袍子之上。北宫灵耳朵还不是很好使,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是看到他眼底那抹担忧,嘴一咧笑了。 “师父……我好像还不行……雷击到一半,炎煞就出来了。” 帝鸳洵体内有股热气顶到嗓子眼:“就你这出息。” “我听不到你说什么……”她有些苦恼,皱着脸。 听不到? 一滴温热的血滴在了帝鸳洵的手上,灼烧一样的疼。他望着她好一会儿,嘴型微微一动,并没有出声。 “灵儿。” 北宫灵浑身一激灵:“师父你说什么?” 帝鸳洵不说话了,只是忽而朝她伸出双手。 天道锁轰隆隆被拉开,北宫灵从浮屠柱上落下来,但是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帝鸳洵就在下边。 这感觉真好,仿佛自己化作了一只蝴蝶,如同飞蛾一般扑入他的怀中。 安安稳稳,栖息在他的双手之上。 耳朵还是嗡嗡在响,但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可以看到他淡泊的眼眸中,有她的模样。 似乎忽而感应到了什么,她忽而伸手摸像他的脖子。 “师父你现在,很温暖。” “……”帝鸳洵忽而愣了一下,脚步停下来,是,无论如何也否定不了,此刻他心或火燎,是他千年以来从来不曾体验过的体温。 这温度,似是把他唤醒,又似是可以将他烧毁。 这便是劫难吗? “是你太热。”帝鸳洵冷淡说了一句,“气血混乱成这样,还不赶紧闭目调息?” 说罢,他带着她回了暮雪园。 其实别看她嘴里还能胡咧,跟他笑得没人事一样,但其实她的手脚都在颤抖,回到暮雪园是在顶不住就吐了血,耳朵一直听不见东西。 这些要在她日后修行之中慢慢调回来。 天帝这一招也是绝了的,这丫头不过五百岁,天经地义地受个雷劫,就算不打不死,那也是折损大半。就算帝鸳洵之前花费了很多功夫,这一击只怕也前功尽弃。 不仅之前的修行前功尽弃,而且很可能还损伤了她自己的元力。要再恢复起来,那可就需要大量的时间。这也算是间接扼制了魔界的力量。 帝鸳洵如何不知道天庭出这么一个主意的目的,他们尽量挥,他就尽量救。 干脆在暮雪园设了外人都不能进来的结界,将自己的法力不断过度到北宫灵的身上。 北宫灵的身体很特殊,她能直接吸收他的力量转化为她自己的…… 他也还没弄清楚,这是因为他是北宫灵首血的原因,还是因为魇族有着特殊的体质,能够转化仙法之力为己用。 想到这儿,帝鸳洵忽而有些恍然大悟。 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天界才如此反对天人收魔人为徒?因为他们能够吸收法力,并强化法力的缘故? 这似乎是一种坐享其成的办法,若是首血是个天人,那么魔人只要不断吸取那个人的力量,就能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 会是这样吗? 虽然无从考究,但必然存在这样的隐患。 如果有这样的隐患,天界是无论如何也还会阻止他受北宫灵为徒的。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命数红颜劫 看着昏睡不醒,身上魇纹未消的北宫灵,帝鸳洵忽而有些歉然。他当初的一意孤行,或许他将她带入了最危险的关系之中。 而且…… 帝鸳洵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温热,微微疼痛。 之前北宫灵问他,怎么知道谁是他的红颜劫。 他回答说,知道的,这是命数。 漫长冰冷的一生遇到那个劫数一样的人,冷血才会沸腾。 而沦陷于这样的温度的结局总是万劫不复。 原来劫数,真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沦陷。 或许,其实……他早已经察觉到北宫灵对他而言的与众不同,但却有一些明知故犯又不可自拔的走到其中。放任她在身边,放任自己接受她,放任一切变得不可收拾。 以前不知道是这样的,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是这样。 同样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冷的,觉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与他五官。但如今心脏热过才明白,原来温暖是多么诱人的感觉。 所以曾经才会有天神穷极一生去找寻那份温暖,即便最后终究烟消云散也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吗? 不是本人谁说得准? 只是,他似乎不愿意走那样的路了,想要从中抽离,没有期待没有伤害。冷冷淡淡过完漫长的一生。 最近一直在用漫长两个字来形容一生,以前他何曾有这样的感慨? 如今…… “师父,你心口疼吗?” 北宫灵醒来有一会儿了,只是他按着心口发呆没留意。他也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放下手。 “不疼。” 已经好几天过去,北宫灵身上的魇纹还是没消,不过听觉倒是好了些。 “那你还皱着眉头。”她抬手按他的眉心。 帝鸳洵坐直了身体避开了:“我让寒雪还你准备写食物。” “师父,我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她其实也有些耿耿于怀,“我离你期望的还太远了对吗?” 其实已经比他所期望的要更优秀。 “是失望,知道不知道一场雷劫可能会要了你的性命。” “我知道,但不让他们来一下,他们肯定不能承认我。” “你是本座徒儿不需要别人承认。” “他们不是别人,是你家人啊……不想让你为难。” “……” 帝鸳洵想要狠下的心,软得发疼。不大喜欢这样的动容,可动容偏偏又是极触动心脏的东西。原来一切肢体的接触都是本能,此刻他突然好想抱一抱她。 “你就不能为师回来傻傻就跟过去了。” “圣旨来了,也可以不去吗?” “对,以后圣旨来了也不能去。” 北宫灵看了他半晌,忽而就笑了。 “你做对了什么还敢笑?” “不知道,就是想笑,感觉你离我特别近,不知道为什么好想抱抱你。” “……” 她居然说出了他也同样想要做的事。 “看来这雷劫不仅能把人击坏了,还能击傻。” 生气了吗?感觉他现在又亲切又生气的,她都不知道他想什么了。不过,她向来就不知道他想什么。她收起笑容,眼睛缓慢了眨了眨。 “唉……”她叹了口气,忽而不说了。 该不会是真以为他对她失望了吧?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 “我本来还想着,让别人觉得你有个很好看的徒弟,可现在我在他们眼里肯定特别难看。” 肢体语言真的是本能,他现在有点想揍她,都什么时候了,心里还惦记这个?他顿时有些接不上话,思想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尤其,还让那个花仙子看到我这幅模样……” 这小命都快没了她不害怕,却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你是本座徒儿,何须在别人眼里好看了?” 说完这句,北宫灵视线猛然看向他。 他也忽而一阵心虚。 果然北宫灵那小花脸又乐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在你眼里是美对吧?” “……嗯。”他应了一声,看她快飘起来,补了一句,“臭美。” 那小脸立刻蔫了,斜视他半晌,埋怨地说了一声:“臭美也是美。” 帝鸳洵嘴角忽而卷起了一丝笑意,他自己没发现,倒是北宫灵惊讶无比:“师父,你在笑吗……” 帝鸳洵忍不住拉了被子罩住她的脑袋,都这样了这人还不老实。 北宫灵又扒拉下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眉开眼笑的,不说话。 看这水灵灵的一双眼睛,帝鸳洵这会儿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笑容如同雪域之上升起的那轮月亮,好看,宁静,独一无二。淡泊的眼中,剥去了那层冷意,有着说不出的水色柔光。 真好看。 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笑容,北宫灵心都快看化了。 “师父,那天,我听到你叫我灵儿了。” 具体说,是看到嘴型了。 帝鸳洵只是微微一愣,继而说道:“怎么,还不让为师叫你名字?” “那你再叫一遍,我上次没听见。” “你方才不是说听见了?” 很别扭的,以前觉得随意都能做出来的事,如今却感觉到莫名的紧张,况且还只是叫她的名字,但心跳的感觉很奇怪。 “我,我没听见就见你嘴动了。” “孽徒。” “不是这样的……” “小魔头?” “你故意的。” “北宫灵。” “不带姓。” “灵儿。” “不……”没听错,这回准了,北宫灵娇憨答应,“哎。” 一个丫头居然能调皮到让人咬牙切齿,又能聪明到让人赞叹,可又能娇憨得讨人欢心。 “师父。” “何事?” “你叫我做什么?” “……” 她讨他欢心了吗?没有,真的没有。帝鸳洵拉起被子将她照脸盖住,起身离开了屋子。 “别,别走嘛,闹着玩呢。师父……” 帝鸳洵带上门,嘴角还卷着笑意,直到清冷的月光穿过廊檐照在他的身上,嘴角的笑容又慢慢隐去,换上了苦涩的弧度。 北宫灵说得对,喜欢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沦陷。 他清醒的理智在她身上一不留神就消失。 红颜劫,原来真的存在。 安静的暮雪园,孑然而立暮雪仙山,苍茫雪域,清冷月光。 在这连绵的白雪之下,那个曾经因为红颜劫消丧送自己的前人,是否也曾如同他一样,站在这儿驻足观月阴晴圆缺,像在观看自己的心,圆的少缺的多。 只是,他当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吗? 断送自己,或断送红颜,也都义无反顾。 或许,他也努力过,想要两个人有个圆满的结局,只是终究费尽心思,机关算尽终还是躲不过命运。 帝鸳洵走向了木屋的主屋,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字画。 常人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用普通笔墨写的一首短句的字。笔者字句利落决然,写着: 六月,梨花,白雪镜中飞;三生,执念,醉卧生死泉。君不见,不知悲,雁过南门,无返期。 只是,在这如此决然的字句的旁边,空出一大片空白出来。 会运用归心术的人就能看到字句的旁边,画着一位亭亭玉立,神态明媚的姑娘,站在梨花树下,染了一身的光华,笑容灵动到了极致。 若不是心里刻着这个人,又如何能如此传神描绘。 他不知道这画与字的关系在哪儿,也不知这字画到底蕴藏这多少秘密。但是看着这幅字画,以前觉得冷清,觉得孤独。如今恍惚有些感同身受的绝望。 帝鸳洵持起桌上的笔,沾墨,拂袖,写下了一首诗。 辛苦最是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苦是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真假表白 因为帝鸳洵不遗余力的救治,给北宫灵灌输了很多法力,半个月之后她已经能行动自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魇纹还没消掉。手臂乃至脖子之上都是红色的纹路。 不过好在脸上的给退了,证明一切正在往好的发展呢。 有时候人的直觉很准,北宫灵现在感觉帝鸳洵跟以往不同的,虽然看上去他还是那冷淡的模样,但她就是知道他不一样了的。 帝鸳洵此刻正在海棠花伸展的凉亭之下看天界的史书,他通过了各种途径找到了一些天界的禁书。 他想要知道,关于天神与魔人之间的关系,他想知道自己猜测的,魔人能转化吸收天神法力的事是否也曾有人发现过? 只是翻了很多史书,也只找到一些模棱两可的蛛丝马迹。看来那些书就算有,也会被天帝收得妥当。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身后的人蹑手蹑脚地想要吓唬他,往前一扑。 帝鸳洵背后像长了眼睛身子微微一动就让她扑了空。他目光不都不曾离开书卷,沉声说道: “身体还没好利索,行如此大礼就免了。” 扑空的北宫灵回头娇嗔斜视了他一眼,在他身旁盘腿坐下:“你在看什么书呢?一整天都呆在这儿不闷吗?” 她从他手shang将书卷拿过来。 反正上边也没什么线索,她看也便看吧。反正这人没什么耐心,这些枯燥的书她看一会儿准得放一边。 他目光落在她手背,脖子。 “灵儿。” “嗯?”这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北宫灵走马观花看了一段。 “看来,你当真不适合修仙。” 这话……为什么意思?她抬起视线看向他:“这才没多久呢,也许以后就能行了。” “你可看到了手上卷子写的,魔人修道是行不通的。” 她是看到了一些:“这里写着魂骨淬炼,就是将元神拿到丹炉之中淬炼从新锻造,谁啊?居然能相处这样的办法,结果还是没成功吗?” 帝鸳洵没有回答,北宫灵知道自己白问了,不是说到现在还没有成功例子嘛。 “我们才刚开始,也许在前人的基础上,我们能成功的。” “我们都以为自己能是个例外。” “你这是要放弃的意思?” 帝鸳洵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如今已经长大了,父母也会很快来接你回去吧?” 之前的几天,北宫灵一直感觉挺好的,如果雷击能拉近她跟帝鸳洵之间的关系,那么她愿意多遭受几次雷劫都无所谓。 美美的当了小一个月的伤员,享受无微不至的照顾,怎么她能跑能跳了,这人有点变卦的意思了呢? 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心情又低落下去。 “师父呢?也准备娶那花仙子了吗?” 以前能脱口而出的话,现在如一根刺抵在嗓子眼,吐出来咽下去都不大舒服。 “北宫灵,本座现在承认你说的那话。” “什么?” 他看着她,目光温和:“喜欢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沦陷。” 这是跟她表白了吗还?早知道天帝的雷劫能劈出他的真心,那她早就去找天帝了。北宫灵感动得眼泪朦胧。 “师父你再说一遍。” “若是今生遇到那个如同劫难一般的红颜,本座决定遵循心里的想法,去接受。” 北宫灵激动的要窒息,看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帝鸳洵身后摸了摸她的头发,嘴角一卷,露出了温和的笑意:“所以,为师要娶陈若水。” 她都已经飞到了云端,看见了彩虹,他最后的这句话好一会儿才将她拨弄回现实,他说什么,要娶陈若水? 从云端坠入谷底也不过也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诧异。 她以为她以为他这些话都是要跟她说的。 可是…… “为什么是陈若水?” 那不是我? “本座也是最近才发现,面对她时身体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为……为什么?” 看到她暗淡的目光里,多出了很多的裂痕,似乎就是心碎的痕迹,他也有些心痛。 “可能是因为她站在本座这边。那天你受到雷劫的事也是她告诉我的,还因此受了罚。但却始终站在了本座这边。” 北宫灵觉得,之前的小半个月就像是疼痛的美梦,她以为她已经靠近他更多,她是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一丝温暖,但这温度不是因为她。 “那……那你不是说,红颜劫会让你们两败俱伤,最后只能留下一个人吗?就算你不怕死,不就不怕会让她死去吗?” 这是当时帝鸳洵说的话。 “你当时不是劝为师,即便那样就在末日来临之前好好珍惜彼此?” 她……她是这么说过,但她想到的是她是帝鸳洵的红颜,所以才想做他的劫难。 “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觉得要是真心喜欢那个人,就应该让她好好活着才对。若是其中一个人死掉的话,另外一个人该多可怜?” 说着,北宫灵忽而觉得自己自私又幼稚。 若是帝鸳洵接受她,那么她愿意做他的劫难,哪怕他们会死。她都想好了,要死就她死。他要是死的话,她跟陪着他死。 但帝鸳洵接受的是别人,那她愿意,他冷冰冰地陪着她好了。 她其实并不懂自己是怎样喜欢着帝鸳洵,但是真的很想与这个人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甚至她都想过那红颜劫这样不实际的预言,可能是错的,假的,不会存在。 “我觉得……你搞错了,你喜欢的不是陈若水。” “那你觉得我喜欢谁?” “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你想错了。” “……”北宫灵脸上露出的痛苦的表情,皱着眉头,没哭,想说什么,可她该说的都说了,在她以为他最不可能喜欢她的时候,到她以为他最有可能喜欢上她的时候。 他都拒绝了她。 “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就算我与谁结亲,你依旧是我徒儿。成为或不成为天神都没关系。” 在一切也许还来得及收手的时候,就此斩断再多的纠葛。 她低着头,海棠花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之上,他只在一旁看着她不说话。 许久之后,她终于站了起来,离开了回廊。 小兔子从回廊之外跳进来,帝鸳洵看着从她身上飘落下来的几点花瓣,像从她眼角飘落的梨花泪。 “百花宫陈若水求见二殿下。” 院子外又传来了陈若水的声音,北宫灵听着格外刺耳。却偷偷从窗户缝隙上看过去,看到帝鸳洵走到院子里,陈若水那美若天仙…… 对,她本来就是天仙。 那笑容几乎都能掐出水来,那眼睛含情脉脉暗送秋波。 帝鸳洵背对着她没看到他是什么表情,只是两人说着就走入凉亭,开始下棋喝茶。 而且一连就是好几天,这段时间经常来,帝鸳洵对她也是和颜悦色。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人家那笑容可不仅仅是因为她才露出来。 帝鸳洵还是每天给她疗伤,他做的每一件事又变回了以前一样。 其实也许他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她想多了,才会以为她因为他改变了。心是人的眼睛,心里喜悦了,看到的东西都觉得喜悦。心要是悲伤了,花开都像落泪。 帝鸳洵与陈若水的婚期越来越近,北宫灵的心像被掏空了。 这日,那陈若水又来了,又往暮雪园送花,这园子里都快变成百花宫了!看两个人在凉亭里插画,陈若水笑成那德行,北宫灵从对着海棠树那扇门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枝头。 只剩摇摆的枝桠晃落的花瓣,落向湖面。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北宫长离相助 帝鸳洵看向不远处的寒雪。 寒雪点头,立即追出了暮雪园。 陈若水看到北宫灵从海棠树上钻出去了,也留意到了帝鸳洵细微的眼神,还有离去的寒雪,大概她也猜到是什么个情况。 那丑丫头想跟她争,未免太不自量力。 自从上次雷劫的事情,她跟帝鸳洵告密了之后,他好像对她的印象真的改观了,不仅以礼相待,还跟她下棋喝茶插花。 “殿下,灵儿是不是不高兴见到若水?” “本座没问。” “我来了那么多次她也不出来打招呼,我去看她吧,那小眼神啊简直都恨死人家了。” “……”帝鸳洵嘴角冷淡一弯,没接话。 陈若水又继续说道。 “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小丫头肯定是觉得我抢了她的师父,在那生我的气呢。不过二殿下放心,若水是殿下的人,都会站在殿下这边,也会好好照顾灵儿的。” 垂眸剪花枝的帝鸳洵闻言看向她,目光沉静:“有你这句话,本座甚为宽慰。” “若水以后都是殿下的人了,殿下跟我都不要见外才是。” “既然若水仙子这么说,那本座可就真不见外。”帝鸳洵目光直视陈若水,看得她脸红心跳。 “殿下真的不必见外。”她都想闭上眼睛等着他靠近再靠近,不要见外,一定不要见外! 帝鸳洵的声音却清淡地传来:“天后在你生辰那日给了你一颗万灵丹还在的吧?” 这种珍贵无比的丹药,自当会被妥善保存。 “在的殿下。” “那你将那颗万灵丹给本座如何?” “……”陈若水这会儿才觉得有些上当了,他要那万灵丹做什么?那丹药是很珍贵,也罕有,但二太子怎么会缺拿东西。 唯一他想要的是理由,就是因为万灵丹不仅对仙体有益,对万物都有着疗伤治病的功效。现在最该用的人,就是北宫灵。 那么一个珍贵的东西,她怎么会舍得给北宫灵用。 “殿下……” “也不是本座用,是灵儿,本座就唯一一个徒儿,怎么说也是要救的对嘛?” 他这么直接,她就更不能拒绝了,谁让她刚才那么信誓旦旦说要照顾北宫灵,而且她也说了丹药还在。 “那万灵丹我让母亲拿着……” “好,那我们一同去跟百花仙子拿,你也别说是灵儿用,否则可拿不到灵药。” 万灵丹如何能在母亲那呢,她瞎编的,要是帝鸳洵去岂不是就暴露了。 “殿下就不用特别跑一趟,看到你去,母亲肯定会想到是灵儿用的。” “也是,还是若水仙子想得周全,你这么说本座也放心了,你这么聪明自然也不会让天后知道的,对吧?” “当……当然。”那颗万灵丹,她都舍不得吃,据说就算身上没有伤,也能提升一百年的修为啊,但是现在……陈若水嘴角抽搐,“不会让天后知道的。” “好,那就劳烦仙子走一趟。”帝鸳洵申请淡然,不冷不热。 “应该的,应该的……” 陈若水离开了暮雪园,返回百花宫。 帝鸳洵将手中的花枝往桌上一放,回头看向身后那株海棠,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整个下午过去,寒雪进来说道:“神君。” “如何?” “灵儿姑娘在雪域坐了一下午,后来一个叫北宫长离的人来了雪域,她便跟他走了,属下跟了半天,结果给北宫长离甩掉了,跟丢了。” 北宫长离? 又是她的那个小哥哥? “不必再追了,把寒雪叫回来。” “是。” 据她所指,北宫灵有三位哥哥,她是最小的一个,也是魔主唯一一个纯血统孩子。 大哥叫北宫翼。 二哥叫北宫略。 三个叫北宫昼。 然后就到了最小的北宫灵。 何时她有多出一个北宫长离这样的小哥哥? 黑色的马车停在山林之间,如今正是人间三月天,冰雪完全消融,草绿树新。山野之间开满了山花。 马车之外,站着一个站岗的侍卫。 宽阔的马车之内,有简单的坐榻,坐榻之上有一方小桌。 北宫长离看着对面那个身上布满魇纹的丫头,眉头拧得紧紧的:“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变成这样?” “跟人打了一架,有点受伤,就变成这样了。” 话还没说完,北宫长离曲手弹她的额头:“对小哥哥撒谎,你忘了,我是何人?” “真疼。”北宫灵捂着额头,“我没有骗你……” “跟在那帝鸳洵身旁你倒是学会撒谎了?这身上的伤痕明显是雷击所致……” “不会吧,我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你还能看得出来?” “果真是被雷劫所伤?” “你绕我话!” “所以一个月前的那场雷劫是在渡你?” “……” 知道了还问。 “不许告诉父亲母亲!” 北宫灵一手拍过去,被他截住,顺手就按在了桌上,严谨给她把脉。然后,又给她运气疗伤,再给她吃了一些丹药。 没几个时辰,居然身上的魇纹退了。 帝鸳洵做不到的事情,北宫长离居然几下就做到了。 “不愧是魔界的神医,小哥哥,你太厉害了。” “那是因为你都快忘了自己是魔人。魔人尤其是魇族本身就具备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但是你现在所使用的都是法力,逆着体内煞气而来的,能恢复得这么快你已经算是幸运了。” “那我放心了,还以为你比我师父还厉害……” “你说什么?”这样她能放心? “没有,我说你比我师父可厉害了。” 假话。 不对,真话,帝鸳洵现在最讨厌了。 “方才给你运气的时候,发现你体内的七大命轮被封住了。” “嗯,这样才能稍微抑制住炎煞。” “那现在要不要帮你打开?” “啊?”虽然心里咒骂帝鸳洵,但是他在她身上做的改动,她似乎不愿意更改回来。“没事啊,反正也不能全压制出,不影响的。” 北宫长离目光一暗,接着又笑着说道:“不过也好在你的命轮被封了,不然雷劫直击你命门,小命都没了。” 毕竟本身雷劫除了是修行者渡劫之外,也劈打魔煞的。 “这么严重?” “……”看她不怎么在意,他也懒得再说她。只是,看着她依旧微红的眼眶许久,轻声问道,“灵儿,跟我说方才为何在哭?” 北宫灵心里也是极其郁闷的,在雪域的两百年,有一百年她是跟小狐狸过的。 有一百年她是跟帝鸳洵过的。 她没接触过多余的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所以很多事情她无法倾述。 之所以她会那么多话,是因为她太孤单了,所以有什么都会跟帝鸳洵说,虽然很多时候他似乎都没在听。但说出来总是好的。 如今,才觉得,其实她很需要另外的朋友,在她需要倾诉与被安慰的时候,至少不用对着雪山或月亮说了不听。 在她最难过的这个时候,能遇见北宫长离,感觉像遇到了救星。 所以,他问她为什么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更想哭了。 “小哥哥,我喜欢的那个人,他要跟别的姑娘成亲了。” 说完,严雷决堤,哇哇大哭。 北宫长离看着她的严雷,听着她绝望的声音,目光悄然暗淡下去。很多言辞可以表面上安慰一下,但他不想说,说了也虚假。 那个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 身后长出了一双翅膀,能随时振翅离开他。 只是,北宫长离,你真的觉得她曾在你的生命里呆过吗?你们相处的两百年,你真心过吗? 北宫长离暗淡的表情慢慢松开,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朝她伸出来。 她泪眼朦胧的看到他张开的双臂靠过来,窝入他的怀里。即便她已经长大,但此刻仿佛她还是那个他抱抱就能拥入怀里的小丫头。 “灵儿,要不,小哥哥让你嫁给他好不好?”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童言承诺空如许 “灵儿,要不,小哥哥让你嫁给他好不好?” 北宫灵好一会儿也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抽抽搭搭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泪眼婆娑看着他:“你怎么让?” “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灵儿你真的想嫁给他,小哥哥就有办法。” 他有办法? 对,北宫长离从小就比较有办法。 小时候,因为她体内有炎煞,别人碰到她都会被灼烧,但北宫长离却是个例外。所以他不仅是魔界的神医,更是从她小时候就照顾她的哥哥。 她会认人的时候,他还是少年时的模样。后来有一天他长成了挺拔的大人,她就一直以89岁的模样呆在他身边。他教她读书写字练武,教她医术。 随着她年纪的增长,体内的炎煞越来越强,只能离开他来到了暮雪仙山。 虽然离开他已经很多年,他也算是她的启蒙老师。 所以她一直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 “我是想嫁给他,但是……”虽然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帮她达成,但是这件事只怕是怎样都不能吧?“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要是他没有了喜欢的人呢?” “他有啊,我还认识呢。”北宫灵话说到这儿之后,惊愕看向北宫长离,“该不会……” 北宫长离对上她的眼神许久,微微一笑:“该不会如何?” 他说那话轻易得彷佛就是,如果有石头挡路,那就把石头砸碎就行,她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摇了摇头:“不要,就算那样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所以,你打算放弃了?” “我没有放弃!”其实除了放弃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挽回帝鸳洵的心。 她能说的,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帝鸳洵却还是像雪山上的月亮一样,虽然似乎有月光照在她身上,但其实月亮离她太远太远。 他不喜欢她她都能接受,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他说他找到让他心暖的人,越到了他的红颜。 人家是命数与劫难一样的相遇,那她算什么啊? “只是……我不想用那些不光明大的手段留在他身边,而他心里始终装着别人。再说,他那种冷冰冰的人有个喜欢的人多不容易,我不想破坏他的幸福。” 毕竟他除了是帝鸳洵之外,还是她的师父,更是她救命恩人。 这或许就是魇族与其他魔人的不同吧?不,也就是这个未经世故的丫头才会有这么单纯的想法。那是因为她还没经历过真正的挫折与伤痛。 “我的灵儿真的长大懂事而啦。”北宫长离抚摸她的头发,目光却看向了窗外,露出一丝阴暗的笑容。“对了,魔主给你的信。” “父亲给我的信。”北宫灵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来。 北宫长离不动声色,等她看完了才问道:“都说了什么,看你小眉头皱得。” “说是家里比较忙还不能将我接回去。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 “父亲不说你也告诉我?我现在不是小孩子啦,已经可以为魔界效命。” “那如果有一天,天界与魔界发生了争斗呢你会站在哪一边?” 她没有想过这些,以前她还小不动,后来有只身离开家,对三界的局势也只有个懵懂的认知。现在她也还不知道外边的局势如何。 “你的意思,父亲说的忙跟天界有关?” “我就随口问问。” “别遮遮掩掩,我现在随时可以离开雪域,你不说我也可以自己回去。” “你可千万别回去……” “看,有事了吧?“ “……好吧,告诉你。前段时间恶魔攻击了天界,天帝大怒,说要是魇族再管不住那些恶魔势力,他们就会对整个魔界采取措施。所以魔主最近都在忙着处理这些事情……” 恶魔势力在魔界一直存在,以前也曾发生过无数的内部战争,不过最后还是以魇族统治的势力获得胜利。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回去帮忙?” “所以不能跟你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珍贵?你若回去指不定不能帮忙还只是增加了负担。” “可我现在不想留在这儿。” 她不想看着帝鸳洵娶亲,不想看到他们每天在她面前秀恩爱。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是心里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北宫长离知道她的心思,笑着说:“知道你委屈。我这次出来办些事情,七天之后我来这儿接你,带你去出去游玩几天好不好?” 七天之后? 那正好是帝鸳洵与陈若水成亲的前一天。 还是小哥哥最体贴了,看着他北宫灵又忍不住想哭起来:“小哥哥,还是你最好了。” “我还又不见你想嫁给我。” “什么啊……” “你小时候不是说要嫁给我?现在就变心了。” 北宫灵想起来了,那是北宫长离刚成年的时候,她一个人在花园里玩,忽而听到有人叫她:“灵儿。” 声音很温柔,但是多了些成人的低沉。 说话的人就站在花园入口的拱门前,身形修长挺拔,眉目温和,修长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瘦长的脸,皮肤白皙细腻,穿着暗色的衣裳。 模样是非常好看又眼熟,但她确定她没见过这么一个人。 她看了半晌没认出来。 “小丫头你坏不坏,才一天不见如何认不得我了?” 她又打量了他许久,咧嘴一笑奔跑过去:“小哥哥!”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捧住他的脸左看右看,“是灵儿的小哥哥!” “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抱你?” “没有。”她揉他好看的脸咯咯直笑,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小哥哥你跟大哥二哥三哥一样高了。” “那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小哥哥谁好看?” “小哥哥好看。” “我好看?” “你好看。”她笑着就将头上的花环摘下来,套在他的头上,“灵儿长大了就嫁给小哥哥。”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回想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北宫灵笑着,忽而又觉得伤感。 人要是总像小时候那么无忧无虑,心思总是那么单纯,就不会有伤心的事情了吧。 “那我现在嫁你娶不娶?”北宫灵开玩笑问。 他看着她许久,嘴角弯起:“娶。” “少来,父亲都说你跟别人定亲了。” “……啊,原来你知道了,你该不会是知道了这个所以才移情别恋喜欢上帝鸳洵的吧?” “才没有……有一点点,感觉别人抢了我的小哥哥。”她笑,“但还是高兴更多。” 北宫长离垂下眼睫,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然后推了她一把:“回去吧,过几天小哥哥来接你。” “嗯,你要记得来。” “答应过你的事何时忘记过?” 北宫灵回到暮雪园已经接近第二天的清晨,整个雪山雾蒙蒙的,她在门口徘徊了许久,最后又绕道到了海棠树那钻进了园。 园内静悄悄的,连盏灯都没给她留。 帝鸳洵的屋子也是漆黑一片。 忽而觉得心里失落。 明知道他不会去找她,上次她离家出走好几天不也没来的吗? 但还是忍不住期待然后自作自受的伤感,自作多情的尴尬。揉了揉心口她没进屋,踩着池中的石头走到了凉亭之下。 凉亭里多了很多的花,植株盆景插花,品种罕见珍贵无比,果然娶了百花仙子就是一样的。她往座上一座,学着帝鸳洵自己下棋起来。 下着下着,鼻子就酸了。 陈若水有她棋下得好吗? 她不像他,心乱如麻的时候还能下棋,将桌上的棋愤怒地扫了出去。 哗啦啦掉了一地。 “孽徒,你敢丢本座的棋?” 北宫灵连忙回头看,凉亭外不知何时已经站着帝鸳洵,她看了他半晌委屈较真。 帝鸳洵身姿卓然茕茕孑立。沾染一身的寒霜,声音清冷低沉:“还不快捡起来?” 他以为她有那个心情啊,还要把生气撒了棋子捡起来? 他没说第二次,也没说话就淡淡回应她愤怒的小脸。 北宫灵闷坐了一会儿,她知道她这是在撒气,于是起身去捡棋子。 帝鸳洵看着她一颗一颗将黑白棋子捡起来,那模样像极了那天,她在街上被那些小叫花子抢了东西的模样。 她将黑白棋分类放入了棋盒之中。 闷闷不乐站起来:“那个……我不喝你喜酒了。” “连师父也不认了?” “没说不认。” “那为何不叫?” “……师父。”咕哝叫了一句,“你娶别人我是拦不住,但也不要看你们成亲。”说完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红色的玉佩,站得老远地递给他,“你的结婚礼物。” 帝鸳洵看着她垂眸,也不看他,只是眼眶微微红着。 “快接啊。”再不接她就要哭了。 帝鸳洵伸手接过来。那是一块红色的环玉,中间刻的是一只小火麒麟,剔透温润,因为她贴身带着所以她暖暖的温度。 “这是魔界火焰山的麒麟玉,代表如火昌盛,吉祥如意。” “麒麟玉极其罕见,可以避煞气御寒,给为师做礼物太过贵重。”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就只有这东西了,说是我出生时携带的。” “……”帝鸳洵更是觉得这玉贵重无比,温暖贴心,“如此珍贵为师更不能收。” “不珍贵我还不给你了呢。”她说完没好气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帝鸳洵忽而伸手拉住她手腕。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拳夺命 她回头看他,目光哀怨。 帝鸳洵松开了她:“你身上的魇纹消失了。” “嗯。” “北宫长离给你做的治疗?” 其实他已经从陈若水那拿到了万灵丹,如果她没接受北宫长离救治的话,那么将这颗万灵丹吃下,也是能很快就恢复过来的,只是他晚了一步,好像没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听他这么说她有些心虚,说了不运用魔煞,不然会折损她的仙术修为,但她没守住这个。 “反正体内煞气也消除不掉,小哥哥就直接用魔煞给封了……”她忽然很生气,“我为什么要觉得愧疚,反正我是魔人永远不能跟仙神在一起,就跟魔人永远不能修仙一样,我得不到你同样我也成为不了仙神。我迟早有一天会回去魔界,为什么一定修仙……” 最初是为了抑制炎煞,后来就只是想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这一切对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他终究不是她的。 现在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眼泪从别人的眼睛流出来,却感觉到自己在痛哭。 不想哭的,但是忍不住。想好了放手的,可还是埋怨了。她那么委屈他就会喜欢上她吗?不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手背粗鲁抹了一下眼泪,冷硬说道:“我准备回家了。” 其实她没有想过跟他说回家的,明明北宫长离说的是出游,只是话赶话说着就变成了这样。带着一股赌气与刻意,颇有他结婚她就走的意思。 原来,不管有多大的心里准备,从她口中听到别离还是觉得失落。 以后还能见面吗?见面的时候还能是和平共处的关系吗? “几时走?” 还是不挽留,从来没有挽留。 唯一一次他主动出来找她是在瑞雪城,他用捆仙索将她捆回去,当时还矫情怎么都不肯回去,如今回想起来那仿佛就是一场美梦。 不真实得让她觉得,那次其实不是他来找她,只是偶然遇见,偶然将她带回去。 他强调是带她回家,那也不过是言语中的习惯。在失去被他喜欢的资格之后,故去的一切仿佛都是她自己想多了,都是自作多情。 又可悲又可笑。 “……七天之后。”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平衡。 那正好是他成亲的前一天:“不管你走到哪儿,你还是为师的徒儿,凡事有为天道世道,为师一样不饶你。” 除了这些话,就没别的要说吗? 想这么问,但终究什么都没问。 天亮了,可是心里的希望暗淡了。 “是,师父。” 她转身离去。 他握着手里的麒麟玉,慢慢闭上眼睛,拧起眉头,原来这样的感觉叫心痛…… 原本北宫灵还以为她会比帝鸳洵更早离开暮雪园,但是帝鸳洵这几日一直就没呆在暮雪园。 也是,都快成亲了,是该回家了。 她以前怎么会觉暮雪园是他的家,这只不过是他面壁思过的地方。不是他的,更不是她的家。 跟他比,任何时候她都是一败涂地。 明天他就要娶妻了,北宫灵第一次觉得原来暮雪园是这么的冷清,如同死寂。 感觉被他抛弃了,应该一怒之下也一走了之了,可真的好想在走之前再见到她一面。 从外边回来,还是习惯性地看看凉亭之下是不是有他? 没有。 又跑去他房间看他在不在。 没在。 暮雪园传来了动静,北宫灵立刻飞奔出去。 来的却不是帝鸳洵而是陈若水。 陈若水穿着华丽的花衣,妆容精致漂亮,确实美丽动人。 她看着北宫灵从期待到失落的表情,嘴角一勾,之前为了博取帝鸳洵的喜欢,她不得不对这丫头和颜悦色,明天她就要跟帝鸳洵成亲了,趁这丫头还在,她要回来好好炫耀一番。 “灵儿见到我似乎不大高兴呢?” “……” 见到她没有来一阵嫉妒,北宫灵心口一热转身进屋,举手就要将门关上。 啪 陈若水一手按在门上不让她将门关上,不再是和颜悦色,而是挑衅道:“北宫灵,你师父是这么教你待客之道的么?” 果然露出真面目了是吧?北宫灵目光一冷:“手拿开,滚出去。” “滚出去?”陈若水轻笑,“好歹我也是这儿的女主人,以前你不承认我是你师母,如今总得跪下来给我个礼了吧?” “陈若水这还没成亲呢就来跟我炫耀?想让我给你跪下?可以啊,在你坟前我会给你跪一跪。” “你……”挑衅的陈若水先被挑起怒火,“果然魔人就一个德行,别以为二殿下收了你为徒,你就可以随便将魔人带入雪域!” 她说什么? “你见到我小哥哥了?” “噢?原来是小哥哥啊。”陈若水双手环胸,冷冷说道,“见到了。” “他在哪儿?” “乱闯暮雪仙山被我打下断崖了。” “你……”该死的,原本情绪就十分焦躁的此刻更是愤怒至极,“我哥哥若是有个万一,陈若水我要你陪葬。” “雪域禁止魔人入内,你小哥哥私闯雪域也就算了,而且态度恶劣,所以就算是他死了,那我也是替天行道……” 这么说她还真跟北宫长离交过手。 “我哥哥若是有半分伤痛,我就逆天杀你……” 眼中的威慑阴冷,让陈若水微微有些惧怕,不过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是帝鸳洵的人了,她才不怕她。 “站住!我让你站住!” 喊不停她只能上前拦住了北宫灵的去路:“我说不让你去找他。” “让开。” “不让,有本事你杀我呀,看帝鸳洵能不能放过你这个丑八怪。” “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看她这么愤怒,陈若水心里痛快极了,就差没拍大腿叫好。“我说了,魔人就必须离开雪域。” 最好北宫灵也快快离开。 “你这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不一样了,对,耳环与胭脂都是二殿下送的……” 北宫灵推开她,冷眼往前走。 她又拦了上去,心中笃定她不敢对她怎样。 “北宫灵……” 话还没说完,北宫灵果断出手再推开她。 “你敢推我?这裙子可是天后送的礼物,要是损坏了你担当得起……” 碰 北宫灵没二话继续又推。心中挂念着要见到北宫长离,加上对这个女人的讨厌程度,北宫灵身上的法力都有些燃烧起来了。但陈若水根本就不懂得进退,在她伤口里撒盐。 两人推搡之余,都燃起了力量。 北宫灵实在受不了她的胡搅蛮缠,想要一掌将她打个大退,然后再跑出去。 轰的一掌。 陈若水就那么被她打飞了,北宫灵也没想到自己的力量会这么大,才恍然惊醒她使出的好像是魔煞而不是法力。 她的七大命轮已经打开了? 但上次北宫长离并没有帮她打开的不是吗?难道是因为上次雷劫七大命轮的封锁已经松动,今日她一用力就冲破了。 管它是什么办法打的,只要她不再妨碍她就行。 北宫灵走了两步,可余光看到陈若水挣扎了一会儿忽而一动也不动,嘴角竟有鲜血流出来。 不会吧,按陈若水的修为,就算她轰的那一拳力道比以往力道大些,但也不至这么就断气了吧? 北宫灵屏息朝她走了过去,确实看到她嘴里有鲜血流溢而出,她顿时就有些愕然。 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然后倒抽了一口气。 陈若水果真被她一掌打死了? 这怎么可能?她是气得恨不得拍扁她,听到她说把北宫长离打下断崖,更是恨不得杀了她。但她真的没有想真正的杀了她。 这该怎么办,她该怎么跟帝鸳洵交代? 正着急着,北宫长离出现在了外头,叫唤她:“灵儿。” 北宫长离没事! 来得也正好。 她立刻飞身去给北宫长离开门,让他进来:“小哥哥,我好像闯祸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取缔花仙子 北宫长离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陈若水,安抚了句:“灵儿不着急,让我先看看。” 他给陈若水做了诊断,目光看向了四周,眼神凝重起来。 北宫灵看他那样,心里咯噔一下也沉了,除非情况危急,北宫长离不会轻易露出这样的表情。 “小哥哥,怎样了?” “灵儿,情况有些棘手。” “死……死了吗?” 一股沉重的负罪感直压心头,她真是不想杀她,可是一时失手居然酿成了这样的结局,后悔也来不及啊。 她杀人了。 除了恐慌愧疚之外,更多的是对帝鸳洵的歉疚。 陈若水是他喜欢的人,还是明天就要跟他成亲的人,她该怎么跟他交代?就算是以死谢罪,也不足以弥补她造成的后果吧? 北宫长离看她煞白了一张脸,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说:“死倒没有,只是你那一掌将她拍得魂飞魄散。” “什么?” “她的肉身还活着,但如果七天之内不将她飞散的魂魄找回来,那么身体就会死掉。” “那我去找!” “你如何找?” “我……”是啊,她没有办法去找到她的魂魄,“我去把师父找回来,他一定有办法。” “你去找帝鸳洵?那你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是啊,上次她就对陈若水动过杀机他非常生气。如今她跟他解释说不是故意的他会相信吗?而且她刚才也确实讨厌陈若水到想要杀死她。 “就照实说,总比隐瞒着让人真的死了强。” 总比让他失去他喜欢的人好一些吧? 北宫长离目光有些暗淡:“看来比起小哥哥灵儿更愿意相信帝鸳洵。” “……” 北宫灵现在脑子乱得很,不明白北宫长离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看着他。 “你就不认为我有没有办法帮你?” “你有办法?” “我可以去陈若水的魂魄收集回来。” 对啊,她怎么忘了,北宫长离有这样的能力,终于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那就太好了。” “但是明天怎么办?” “明天?” “明天就是帝鸳洵与陈若水成亲之日,新娘如今这样了,总得有个说法。” “我去跟他们请罪。” “傻丫头,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方法简单。退一万步,就算帝鸳洵不责怪与你,天界要是知道魔主的女儿将二太子未婚妻打得魂飞魄散,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是啊,她没想到这些。 如今魔界与天界正是局势紧张的时候,就算她不是故意的,天界未必不会以这个借口继续给魔界施加压力。 而且,本来天界就想法设法要断了她与帝鸳洵的师徒关系,如今这正是大好的理由。 “就算我不说帝鸳洵看到陈若水变成这样,也一定知道原因。” 北宫灵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说了这么说她必然知道他所说的利害关系,他笑了笑安抚说道:“那我们就不让他知道陈若水变成了这样。” 她以前觉得小哥哥是很聪明,很温柔。现在依然温柔,但是变得比以前更加让她难以捉摸了。她完全不能领悟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现在又是需要拿主意的时候,若不是他在,她必然会直接就跟帝鸳洵说实话,不会拐弯抹角。 “陈若水都这样了,明天成亲没有新娘如何能不被发现?” “那你就去当新娘如何?” “什……什么?”北宫灵看着北宫长离许久,忽而有些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那是不被允许的。” 人界有时候为了提高兵力,就会在人体之内眷养宿兽,让宿兽与人体一起成长,人便具备了宿兽的魔煞之力。 但随着宿兽的成长强大之后,通常人类就会被宿兽取缔变成了魔人。 其实不仅仅是宿兽有取缔生长的能力,而是所有魔人都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宿兽等级比较低,开始植入人体的时候会如同一颗种子沉睡在人体之中,被人眷养之后才慢慢成长。 在完全魔化之前,他们是无条件听从人的命令,成为绝对的战争工具。 但是高级别魔人,进入他人肉身之后完全具备自我意识,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就能够取缔与反取缔寄宿人,跟所谓的附身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附身不会取代这个人,但魔人的寄宿是可以完全占用这具肉身,且不是灵魂附体而是整个身体附体。 但这样的寄宿行为是违反三界平衡公约的。 “灵儿,寄宿是违反公约,但你老实交代一切的结果比违反这个公约只会有不及无过。而且你寄宿的目的不是为了取缔,只是为了应急,而且要先保存住这具肉身不死。等我收集到了魂魄将她还回去你就可以离开,不是吗?” 好像这样是最好不过的计划了。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倒也不是因为违反公约之类,而是欺骗帝鸳洵,心里总是不踏实。 “帝鸳洵能不发现吗?” “你体内有神力存在,可以掩饰你的魔煞,再加上陈若水的仙身不会轻易被发现。但一切还看你,若是你没有把握掩饰,就当我没说这些,毕竟让你保险的事我也有些于心不安。” 权衡一下利弊,虽然很矛盾,但似乎只有北宫长离说的这个办法最有效。 “好,就按小哥哥说的办。但是一定要尽快找到她的魂魄。” “放心,为了你,我必然全力以赴,你也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发现,这关系到你我还有整个魔界。” “……”最后一丝犹豫盘旋在心里许久,北宫灵豁出去了,“好。” 已经做了决定,北宫灵就没有在迟疑,凝神,剑指一起,闭上眼睛,身体立刻幻化成透明体,进入了陈若水的体内。 北宫长离看着她,嘴角微微弯起了一丝笑意,还真是一个乖孩子呢,不枉他这么疼她。 帝鸳洵就这么好,一个冷冰冰的人居然能将她带得这么正直? 不过这孩子秉性本来就单纯,未经世故,从小被远离世俗黑暗养育,为的就是不让她变坏。 他也是尽心尽力,从小就将她养成一个善良的孩子,后来又进了雪域圣地,这个没有瘴气,灵气满地的地方。 魔主北宫冥也是用心良苦,一切都在不动声色安排着,为的是不让这个孩子沾染一丝邪气。 只是北宫灵这孩子出生就带炎煞,衔火麒麟玉而生,是有灭神能力的魔人,如何能逃脱邪恶的洗礼? 陈若水的身体动了下,北宫长离将她扶了起来,目光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她开口叫到:“小哥哥。” 北宫长离擦拭掉她嘴角的鲜血。 “还成吗?” “有点不习惯,但还行。” 她低头看自己穿着花衣,看看手脚都不一样的自己,是有些怪异。 “你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不过过多言语就行。” “好,我知道了。” “看你一脸不高兴,不管怎样,歪打正着也算圆了你的一个梦了。” “圆我什么梦啊?” “再怎么说你也算经历了跟帝鸳洵拜堂成亲不是吗?” “……” 他不说她还没想到这一层,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她更觉得不对劲了,这……算什么啊。 “我一点都不高兴,我可没想过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嫁给她。” “诶诶,说着还生气了,好了好了,反正别人都以为是陈若水,没人知道是你。” 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心里知道啊,要以陈若水的身份做这些事,其实她也不愿意这样的,觉得……就好像占了陈若水便宜,还欺骗帝鸳洵一样。 只是已经走到这份上了,她也是别无选择。 “小哥哥你一定要尽快地将她魂魄找回来,然后我就把陈若水还给他。” 说到底是挫败,想光明磊落地离开,他为她做的她是偿还不了,但至少她不想为难他,也不想让自己到最后变得难看。 只是,以这样的方式与帝鸳洵再次见面,她要怎么做才能不被他发现。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冒牌新娘 北宫长离还想说什么,但他目光忽而锋利起来,北宫灵立刻明白是有人来了。两人相互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她立刻将北宫长离送出了暮雪园。 刚刚来得及转身,身后就有了动静。 以为是帝鸳洵,她几乎紧张得跳起来。 “小姐,成亲的前一天你怎么可以来二殿下的住处。” 是绿萼,不是帝鸳洵,北宫灵悄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帝鸳洵,她就不紧张了。 “我不过是来悄悄,看看那丫头还在不在。” “小姐跟北宫灵比的话当然是小姐赢了,那丫头根本就是自不量力,明日您就是二殿下的新娘,那丫头可定是气坏了。” 这小丫头还真敢在别人背后说坏话,谁自不量力了? 北宫灵看着绿萼一眼,说了一声:“绿萼,双手抓耳朵。” “啊?” “让你做你还不做?”绿萼立刻双手抓耳朵,北宫灵指着那个角落,“快去,一百个青蛙跳。” “……是,是!” 绿萼只能到角落里,揪着耳朵做青蛙跳。 唐千夙往凉亭内的座上一坐,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绿萼:“绿萼。” “小姐。” “让你跳别停,跳着听不见本小姐说话吗?” “是!” “绿萼。” “是,小姐。”这会儿不敢停下来了,一边跳一边回答。 “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北宫灵摇了摇头,“我真的要嫁给二殿下了,心里好不真实。” “小姐是太高兴了吧?” “可能吧,高兴得我都有点失忆了,有时候看着自己的母亲也感觉认不出来了,你说我这是不是病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姐只是一时太高兴,所以才会恍惚,并非不认识人。”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绿萼真聪明。” “我哪有小姐聪明……” “好吧,看在你这么会哄我开心的份上你起来吧……不过接下来这一段日子你不许离开我半步,发现我恍惚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提醒知道吗?否则给二殿下丢人看我不拿你是问。” “是,小姐放心吧。” 这样的话,至少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错误啊。 如此,北宫灵作为陈若水,被接回了天界的百花宫。 百花宫确实是个美丽无比的地方,到处开满姹紫嫣红的花,房前屋后,窗棂,门框,屋子里,都是花的天地。 有些东西多了会显得显得累赘,但百花宫就是花建成的城堡。 这么漂亮的地方,居然还能养出那么不讨人喜欢的陈若水,真是地灵人不杰。 “水儿,都快成亲你还跑去哪儿,不是让你守规矩在宫里呆着嘛?” 这人跟陈若水长得有些相似,从服装跟气质来看,应该就是百花宫的宫主了,北宫灵行礼只叫了一声:“母亲。” 芳华看了她一眼:“别在乱跑了,明日不能出一点差错。” “是。” 绿萼领着她进了闺房。 陈若水院子里中了很多的水仙花,扑鼻而来就是这花香。陈若水身上也是这样的香气。 接下来一整天就是被泡在各种花香的水里净身,大概是婚前的什么习俗吧。毕竟天界二太子的婚事是件大事,百花宫能将女儿嫁给她,那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所以整个宫殿不仅沉浸在喜悦之中,更是沉浸在紧张之中。 就怕有个万一,所以百花宫宫主芳华婚前是没有睡觉的,每一件事都必须过问过目。 当然,北宫灵也是睡不着的。 因为明天就要嫁给帝鸳洵了……是陈若水就要嫁给他,她现在所处的位置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除了怕事情败露之后,想来想去忽而又有些喜悦起来。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就像北宫长离所说,这也算圆了她一个梦。以后,她还是将陈若水给他,但至少她能以妻子的身份拥有他一段时间。 这样也算是一种心灵上的补偿了吧? 大伙儿都在忙着陈若水的婚事,而北宫灵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恍惚就度过了而一夜。 次日清晨,就听到了外头的笙箫吹响,不像人界那么敲锣打鼓欢天喜地,但笙箫的节奏悠扬而有欢快。 是从天庭来的迎亲队伍到了。 北宫灵穿着一件用七彩云线绣着栩栩如生百花图的结婚礼服,不是人类的婚庆那么鲜红喜庆,但格外的华丽贵重。 红盖头盖在头顶,遮住了精致妆扮的脸蛋。 没一会儿,帝鸳洵便走了过来。 因为盖着盖头她看不见他的穿着打扮,就从盖头之下看到他素白的衣摆,如同流云一样的材质,十分精致的极品布料。 他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把如意。 虽然之前芳华必然教过陈若水礼仪,但北宫灵是完全不懂,被一旁的芳华捅了一下,她才伸手去拿如意的另一端。 然后,帝鸳洵就用如意牵着她,走上了花轿。 耳边笙箫悠扬,欢乐的人生鼎沸,但北宫灵完全听而不闻,只是通过盖头的下沿看着他的衣摆。 想起了那日,在瑞雪城,他用捆仙索牵着她回暮雪园一样。 忽然鼻子一酸,也分不清此刻心头是什么滋味。 头上洒下来无数的花瓣,新娘新郎所经过之处,花儿次第开放。什么花都有,美丽极了,可是在她的眼里,却始终比不上暮雪园的那株海棠。 帝鸳洵骑在雪白的马背上,身前绑着一朵红色的花,如墨的黑发,今日用红宝石发冠束起。 四周鲜花竞相开放,芬芳夺目,铺就成了一片壮锦之路。人们都在赞叹这场盛大空前的婚礼,都在惊叹惊艳的成亲之路。 纷纷扬扬的花瓣,从帝鸳洵眼前飘过。 他却想起了暮雪园内那株海棠树,那个在花丛之中如同精灵一般的人,那零丁的花瓣,那如同朝阳一样的笑容。 忽而觉得肺腑空洞,胸口窒息。 …… ……“灵儿今日饮恩人的血,来日定然不会背叛,永远忠诚……” ……“师父,灵儿长大以后变成很好的姑娘,就做你的新娘可好?” ……“我会很喜欢师父,只会待你好,永远只待你好。” ……“为什么这些事你做就是理所当然,我做就是大逆不道?为什么非要是你离开我,而不能是我离开你呢?你不就赢在你不喜欢我嘛!” ……“你要是真担心我,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地问,灵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还是心里有事儿。你总是这么问了,我说我是不舒服但跟修行没有关系,你能帮我吗,会帮我吗?” ……“师父真的会娶陈若水吗?” ……“即便我长大了,你也不曾心动吗?” …… 他以前总觉得她说喜欢他总是不厌其烦,现在才明白她说的每一句喜欢,他都不曾回应过。 她一年一年,年复一年的追随着他,不知疲倦地倾诉喜欢的心情。 他一次一次,没有一次去回应过她真切的心意。 如今,婚礼越隆重,大伙儿越高兴,想起那个人,胸口一阵一阵翻涌的都是心疼。 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北宫灵。 那个跪在他膝下虔诚吸取他血液的北宫灵。 被他强化训练伤痕累累的北宫灵。 跪在他面前认错的北宫灵。 委屈极了却还不敢忤逆他捡棋子的北宫灵。 海棠树上故意离开等他一句“回来”却始终得不到那失落的北宫灵。 越是喜悦的氛围,想到的都是受到他伤害的北宫灵。如此想来,他一直以他救过她的命,仗着她喜欢他,从来不曾好好对待过她。 百花盛开,繁花似锦,一切都太过刺眼。 帝鸳洵的周身,忽而下起了茫茫白雪。迎亲的队伍,周围观礼的人忽而一愣,二殿下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但是隐约不敢停,迎亲队伍不敢问,没人敢阻止。 没一会儿,似锦繁花通通被白雪掩盖,寒气逼人。欢呼雀跃的场面忽而都冷了下来。 只有身穿蓝色衣袍的人上前问道:“二殿下,这不大适合吧?百花宫的花都凋零了。” 帝鸳洵许久之后慢慢回头看着身旁的人,嘴角微微扬起,目光却淡漠如雪:“蓝修,本座的花儿早就凋零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天界新婚一夜 蓝修看他淡漠的眼神,也不敢再多言,退后。 百花宫宫主看着自己的心血就这么功亏一篑,蓝修也算是帝鸳洵的好友都不敢再言,她自然也不敢多言。 前段时间听水儿说,帝鸳洵对她是极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变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迎亲的队伍就在白雪之路上前行,直到回到了天庭。 “一拜天地!” 之前都还挺忐忑的北宫灵,听到这句时不由一愣,嘴角忽而就弯起来。 可拜堂可是她拜的,要真论起来,她才是帝鸳洵的妻子不是吗?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 转过身看到帝鸳洵的衣摆,北宫灵咧嘴一笑,深深鞠躬。 认识帝鸳洵跟他在暮雪园生活的画面,一幅一幅从脑海里划过,虽然最后她还是没能得到他的心,但这近百年的时光,确实她生命之中另一种灿烂。 她懵懂而又深刻地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一百年。 美好或遗憾,终究成为了她深刻的记忆,永远不会磨灭。 进行了繁复的皇室成亲仪式,北宫灵觉得比练一天的功还要累人。不过新娘倒也还好,拜堂结束之后,就被送入了新房。 而新郎帝鸳洵继续在外边招呼宾客,周全事宜。 趁着屋里没人,北宫灵掀起了盖头,看着房间布置得喜庆不失大气端庄,有些东西是新房新添的,有些东西是帝鸳洵以前所用之物。 这里的摆设,跟暮雪园的风格差不多,干净利索,没有多余物件。 原来这就是他的房间,他生活的地方。 她仔细地触碰他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字画,他经常翻阅的书籍…… 忽而,在他书架上的盒子里发现了好几颗七彩石,那些七彩石被磨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分明就是多年之前她送他的东西。 他说扔了。 原来并没有。 北宫灵忽而又沾沾自喜起来。 唉,直到今日她还是能以为他做的一点点小事雀跃。今日,他成亲啊,跟一个叫陈若水的人,而她就是一个鹊巢鸠占的主儿。 她到底在自欺欺人什么? 北宫灵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坐回了床榻。 许久之后,新房的门被推开,帝鸳洵走了进来。 北宫灵手脚忽而一紧,心揪住了。她怎么忘了一件事情,成亲的当天是要洞房花烛的啊,那……是不是她要跟帝鸳洵那什么? 不不不不,这……这不行! 紧张得手心出汗,脸红心跳的,她这算什么情况嘛! 帝鸳洵朝她走了过来,随手将她盖头一掀。 紧张到了极点的北宫灵下意识伸出双手护在胸前:“那个……我不跟你洞房!” 帝鸳洵站在窗前,身姿挺拔傲岸,一身如白雪一样的衣袍,显仙骨圣洁。黑发高冠束起,严谨端正。显现出来的五官立体清晰,清逸出尘。 许久不见了,师父。 只是,他目光格外冷淡,像汇集了雪域的冰雪,没有温度。 唇角坚毅,不苟言笑。 北宫灵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过激了,让他不高兴了。哪个男人跟自己心爱的女子成亲,不期待洞房花烛夜啊? 她要是不给,未免有些太不正常。 “那个……我……” “无需紧张,本座也并无打算与你洞房。” “……啊?” 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奇怪,他不想洞房是什么意思?北宫灵觉得这人有点奇怪,迎亲路上本来热闹非凡,他愣是弄得冷冷冰冰。 现在还不想入洞房? 是不是男人啊。 “……哦。” 她这口气,她在失望什么?她才不想用陈若水的身体来扑倒帝鸳洵呢! 房里除了有新人的大床之外,还有一个坐榻,帝鸳洵将身上那过于隆重的礼服脱下来。 不是说不洞房嘛,这还脱衣服是要做什么?果真他还是想跟陈若水那什么的吧! 他脱得剩下了素白的单衣,又从柜子之中拿了平常他穿的袍子,套在身上。一切穿着妥妥当当。 “睡你的,其他你别管也什么都不说便可。” 说着他坐上了坐榻,盘腿打坐。 一打就是一整夜。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就这么浪费掉了不知道多少千金。 北宫灵将礼服脱下,穿着一身单衣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心里乱。是不是偷偷看向帝鸳洵,不管什么时候,都只看到帝鸳洵心无旁骛打坐的模样。 难道仙神的洞房就是这样……这样就能有孩子了? 想着她又猛然摇头,她肯定是疯了,帝鸳洵要跟陈若水那什么她死活的不愿意的,她就是不想让帝鸳洵要了陈若水。 可帝鸳洵什么都不做吧,可她又觉得,好歹也该有点什么行动,既然她都拜堂了,也要洞房花烛才算是完整的夫妻啊…… 她到底是将她视为陈若水,还是北宫灵,这一点,困扰了她一整夜。 临近早晨才刚刚有了睡意,就感觉床边有压迫感,她猛然睁开了眼。 帝鸳洵站在床边,她咕噜爬起来:“师……是什么情况?” “床上的玉女巾拿出来。” “玉女巾?” 那是什么东西? “起来。” “……哦哦。” 这个时候,北宫灵才发现,喜床之上还颠着一张洁白的丝缎,不明白是干什么用的。 “手伸出来。”帝鸳洵说道。 她伸出了手。 帝鸳洵修长的手凌空在她指尖前方一划。 “吱。” 她食指之上立刻被划出一个伤口。 帝鸳洵看也没看她一眼说道:“将血擦在玉女巾上。” 为什么啊? 看到他不容置疑的表情,她把食指按了上去。 “这便算圆房了。” “啊?噢。” 帝鸳洵看她的反应,微微有些意外,陈若水就是这样的反应吗?按她以往的性格不会这样,就算不敢忤逆他至少也会有很多问题要问才对。 不过既然她不问,他倒也省事了。 看到他审视的眼神,北宫灵忽而回过神来,该不会是自己的言行暴露了吧?她现在是陈若水不是北宫灵。 立刻换上了衣服如梦初醒的模样:“殿下……为何要怎样?” 嗯,应该是这样的反应才对。 “昨晚你不是不愿意跟本座同房?” 难道他是生气了才故意这样? “那是因为……” “不论因为什么,这一点你我达成了一致。” 看他说得认真,北宫灵心里忽而一激灵,有些高兴起来:“殿下为何不愿意与若水同房?难道你不喜欢若水。” “不喜欢。” 北宫灵愣了半晌,这与他之前说的可不一样啊。 “可殿下之前跟我那么好,难道一切都是假的……” “对,假的。” 随后就有人敲门进来,检查了床上的玉女巾,接着又是一阵礼俗套路。北宫灵一个上午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满脑子都是帝鸳洵说不喜欢陈若水的事。 别说帝鸳洵有没有发现她不是陈若水,他是根本就不看陈若水。新婚第二个晚上他就与她分房而睡,他一直留在书房就没有回过主屋。 北宫灵也恍恍惚惚的,绿萼在她耳边不停地安慰说什么,二殿下肯定是太忙,二殿下心里其实是惦记她的…… 其实这些,她真觉得无关紧要。 她应该老老实实呆着,等到北宫长离将陈若水的魂魄找回来,然后各就各位。 但是…… 她心里又产生了不可自拔的贪念,或许……或许帝鸳洵根本就不喜欢陈若水。陈若水也根本就不是他的什么红颜劫。 若是红颜劫,以帝鸳洵那性格,他必然会避开的。而且,若是红颜劫,天界又如何会让帝鸳洵与她在一起? 所以帝鸳洵避开的人一直就不是陈若水,那是她北宫灵啊。 这么说来,帝鸳洵的红颜劫,是她?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身份危机 这样的念头在她脑海之中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已经分不清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怎样,但她心里有了非要弄清事实真相的念头。 帝鸳洵正在书房之内看奏疏,从闭门思过解禁之后,他又恢复了原来的职责。之前堆积了一部分的工作,他现在拿起来。 抬手拿起手边的茶,发现茶杯已经空了,正要叫人,“陈若水”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茶。 “殿下,夜已经深了,您该休息了。”说着帮他换上了新茶。 “本座自有寒冰寒雪照顾,不劳烦你。”帝鸳洵目光又已经落回了奏疏之上。 “殿下,再怎么说你我也是夫妻……” 帝鸳洵此时抬起视线:“看来你还没弄明白,本座是让你不要干涉我任何事情。” 如此冷淡还说喜欢陈若水?北宫灵咬唇垂下视线,看似委屈,实则心中试探问道:“殿下……是不是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帝鸳洵目光微微一动,但十分轻微不易察觉。 “寒雪,送若水仙子回房休息。” “等一等,我要借一本书回去读……” “出去。” 帝鸳洵声音不大,但有着无限的威严,北宫灵只能离去。只是下次,她有拿了那个装着七彩石的盒子进来问道。 “殿下,这石头好漂亮能否送给若水?” 帝鸳洵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沉声说道:“把东西放下,本座在书房的时候不要再踏入。” “殿下,这不过就是几颗石头,为何如此紧张。” “还不快滚?” 随后,书房就下了不许陈若水踏入的禁令。 北宫灵心里特别高兴,绿萼原本还是说些安慰的话,这会儿也忍不住抱怨起来:“小姐,你说二殿下怎么这么难以捉摸,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你真觉得他之前热过?”北宫灵挑眉反问绿萼。 “当然啊!” “说实话,不然我可很生气的……” “当……当然的……”看到小姐阴测测的表情,绿萼低下头去,“小姐,绿萼偶然发现,二殿下昨晚有偷偷回去了暮雪园……” “真的?” “我看着是往暮雪园的方向……” 北宫灵呵呵笑了起来。帝鸳洵你撒谎,你根本就不喜欢陈若水。 北宫灵正为了这些事情沾沾自喜,忽而间又有些惆怅了,就算帝鸳洵不喜欢陈若水,但是他们成亲了这是事实。 若是帝鸳洵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那她是应该感动还是应该跳出来骂他一通。 只是,她也有些犹豫了,如果帝鸳洵喜欢她。 那么她是魔,他是神。 她还是他的红颜劫。 她是该遵循他的良苦用心还是该不惜一切再回到他的身旁? 不过,不管是什么决定都是等陈若水恢复之后她才能做。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天界的人知道,她寄宿在陈若水的身体之中,不然可真就让天魔两界关系更加紧张。 北宫灵不再主动接近帝鸳洵,这几天一直相安无事。 帝鸳洵都不会看陈若水一眼,那她也不大担心他会知道她潜伏在陈若水的身体里。 只是,事情总会百密一疏。 蓝修今日神情严肃进了神君殿,进了书房之后,还命令寒雪寒冰在门外守着,外人一步都不能靠近。 蓝修跟帝鸳洵说道:“殿下,属下在雪域偶然见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了一个青莲法器,青莲之上吸附的是……陈若水的一缕魂魄。 那就是说,现在的陈若水并非陈若水,或者说不是完整的陈若水。帝鸳洵闻言,想起之前陈若水的举动,心忽而一沉说道。 “蓝修,知道此事的人还有谁?” “就属下一人,收到这魂魄之后就立刻来见了殿下。” “好,此事暂且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蓝修明白。” “陈若水”被他下了禁足令之后,就没再接近书房这一带,一直留在寝殿之后。帝鸳洵悄然来到寝殿,远远看着那个人坐在回廊之内,抱着一本书在看。 那姿势与北宫灵如出一辙。 看书的时候一脚抬起架在另一只腿上,书本摊开放在腿上,手撑在椅子扶手处托腮,另一只手翻书,这是他屡教她也改不掉的坏习惯。 魔人有取缔生长的能力,高级的恶魔会不断地猎取人类的身体,作为自己新的身体,不断地变换模样。 这种恶魔必然是灭魔师猎杀的对象,绝对不会有手软。 那是恶魔的大罪之一。 三界公约不容许之事,违反天道之事…… 他手指轻轻一动,果然在“陈若水”的额头出现了“帝鸳洵印”。 心中忽而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她怎么可以做这些,这是他绝对不容许的事,这孽徒到底做了什么? 知不知道如果事情败落,这宗罪是必杀罪? 可是比起愤怒,他更心疼。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心疼得快要撕裂。她这么做是不是因为他执意要娶陈若水,所以…… 不,不会,北宫灵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她会愤怒会生气但没有那么多的心机。 她不会明着跟他道别然后却想要取缔陈若水,来到他身边。 她不是会这样做的人。 他慢慢地走近她,她慢慢抬起头来,那眼神……他应该看出来是她的。 “殿下?若水参见殿下。” 她起身给他行礼。 帝鸳洵很想问她为什么要这样,但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问了,就等于说出来,她犯了大罪,他就该让她伏法。 “你随本座来。” 他要带她回暮雪园,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 刚出了寝殿太子帝熵迎面而来:“二弟,弟媳这是要去哪儿?” 帝熵的目光想要穿透北宫灵一般,嘴角还吟着一丝要笑不笑的笑意,随后才将目光转到了帝鸳洵身上。 “果然是新婚,看我们神君脸上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 “太子若只是来看我们新婚的模样,还请让一让。” “有其他事,父皇让我来邀请二位一起瑶山打猎,百花宫宫主也在,务必要二位一起到场。” 看来,现在是不能走了,还需让陈若水在他们面前出现一次才行。 帝鸳洵轻声对北宫灵说道:“等会儿狩猎,你必须寸步不离跟在我身旁。” “……是,殿下。” 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北宫灵也有了一丝危机感。 来到了瑶山,与天帝天后还有芳华寒暄之后,帝鸳洵与帝熵被天帝叫了去。帝鸳洵离开之前,跟北宫灵交代了一句“留在原地”。 然后,太子妃还有各个仙女们,都过来问候陈若水新婚的事。 又约她一起去狩猎。 北宫灵当然不去,帝鸳洵可交代了不让去。 于是其他现在三五成群地离开,营地剩下的人不多,有驻守的天兵天将,有一些不愿意狩猎呆在原地休息的三五个人。 北宫灵也看不到帝鸳洵他们在哪儿,百无聊赖选了一个阴凉之地准备坐下。 忽而察觉到远处有一道视线凝聚而来,她立刻凝神望去。比常人更加辽远的视线,立刻看到了那儿的人。 北宫长离? 这可是仙神狩猎之地,他怎么在这儿? 他一直在跟她传达什么讯息,看来是有急事,北宫灵折身离开了营地,骑上了一匹天马说了一声:“嫂嫂,等等若水。” 假装是追着那些人而去,在营地人看不到的时候,她翻身下马往北宫长离所在的地方赶去。 北宫长离告诉她说:“大事不妙,在瑶山有陈若水的魂魄反应。” 那糟了,虽然不是所有仙神都能看到离魂,但却也不乏有这样能力的人。万一被看到,那她寄宿仙身的事情可能就会曝光。 “那该如何是好?” “我们要在他们发现陈若水的魂魄之前找到那缕魂魄。”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身中情毒 “好!”北宫灵也不想事情败露,否则会连累很多人。 “这个你拿着。”北宫长离给了她一个法器,感应到陈若水的魂魄时,法器会发出光芒。 “我们不起走吗?” “万一被发现,看到你与我在一块就解释不清了。” “那你要注意,围着红绳的那是狩猎区,多加小心。” “知道。” 两人便分头去找。 北宫灵表面上在骑马狩猎,其实是在寻找陈若水的魂魄。 有时候宝器亮起来的时候,她追了上去,可到了那地方,那缕魂魄又出现在了其他地方。几次三番之后,发现那魂魄越发靠近天帝所在的山头之时,连忙快马加鞭追赶而去。 之时没料到此时,忽而山下铺开了一道法阵。 她身下的天马顿时踏起前蹄嘶鸣,可就在那一瞬间,马僵硬石化了。 北宫灵立刻从马背跃起,这天界的人狩猎喜欢布这样的法阵吗? 她飞身上了树枝,此刻四面八方射来利箭。 她出手掌力轰飞了飞箭,下一刻已经这个枝头飞身上了另外一个枝头,而此时周围的树上已经布下了好几个蒙面人。 似乎这些人是冲着她而来的,而且各个身手不凡。 是陈若水的仇人吗? “花仙子,不,现在应该叫二太子妃了对吗?” 确实是认识陈若水的人?天界的人吗? “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日跑不掉的,抓起来。” 北宫灵自然反击不在话下,其实光凭她体内的法力,也算是身手不凡,但是她没想到蒙面人的头领居然有如此厉害的身手。 就算她拼尽全力也始终无法占据上风,再加上那些帮手,几十个回合下来,北宫灵手臂上已经受了一箭。 伤口上的血诡异的红,显然这箭上有毒。 普通会致命的毒物,对于魇族来说伤害并不大,因为魇族本身具有非常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会将大部分的毒自行排出体外。 但那必须有魇煞推动。 她现在是陈若水,若是触动了魇煞,真瑶山之上都是大罗神仙,她很快就会曝光。 所以,她并不能触发魇煞。 只是用匕首将箭身斩断,那蒙面人继续追赶而上,忽而后头有了动静说道:“主人,有人来了。” 随即几个蒙面人抽身而退。 北宫灵并没有因为来人而献身,而是躲在树干之后,轻轻运行取缔之力,将陈若水身上的伤口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陈若水这种仙身可不像魇族那么耐打击,至少得保证这据身体完好,不被发现,才能继续寻找陈若水的魂魄。 陈若水肉身上的伤口慢慢消失,北宫灵靠在树干上屏息不动。 沿途追赶而来的人,坐着高头白马在树下走了一圈,看到了树叶之上鲜红的血迹,抬起头往上看。 也是什么都看不到,因为树干很大。 但他知道那人就在上边。 “下来。” 北宫灵眼睛一瞪,谁来不好偏偏来的人是帝鸳洵,她抿唇希望能侥幸蒙混过关。 “要本座上去?” “是……是二殿下吗?”北宫灵立刻从树干上探出脑袋,“二殿下,若水就知道您一定回来救我!” 说着飞扑而下。 帝鸳洵很想退开让她摔在地上,但他知道她不是别人,是北宫灵。 所以目光一凝,一道雪花屏障接住了那人,不急不缓地放到了地上。他坐在马背居高临下看着她:“不是让你不要乱跑?” “我见殿下许久没回来,就想出去找,可没想到就迷路了。” 睁眼说瞎话,他在那个山头,她往这边跑完全是南辕北辙。“为何喊救命?” “刚刚……有人想偷袭我。” 这个应该不假,帝鸳洵看到了那匹被施了术法的天马。“受伤了?” “没……没有,还好殿下来得快。” “衣袖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儿?” “是他们那些人的血。” “可有看到他们的模样?” “都蒙着面,但好像认识陈若水……我。” “……”说话漏洞百出,他以前怎么没注意? 只是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陈若水今日在瑶山?而且还胆大妄为到敢在天帝眼皮底下行刺陈若水,完全出乎人的意料。 帝鸳洵在想事情,而此时,北宫灵手里的宝器忽而有了亮光。 北宫灵心一惊,连忙飞身就上了帝鸳洵的马背,抱住了他:“二殿下,若水好害怕,好害怕……” 帝鸳洵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唐突到,这个小魔头要是知道害怕就不会寄宿到陈若水身上。他坐得笔直,对怀中的人冷声道:“还不快下去?” “二殿下……夫君……我好害怕……” 双手抱在他身后,抱宝器上施加了法力,宝器立刻开出了一朵青莲,青莲会牵引着陈若水的魂魄回来。 这样就可以将她收集了。 这家伙还真会装。 帝渊冷声训斥:“要本座动手吗?” “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了,方才我的心脏都快出来了。” 虽然没看,但是察觉到了帝鸳洵手上起了力焰,估计是要动用什么术法要轰飞她。 这可不行,陈若水的那缕魂魄差一点点就收到了! 双手不能用,北宫灵豁出去了,头一仰看着帝鸳洵,嘴唇就罩过去。 帝鸳洵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胆大妄为,愣了半晌,仰身退开。 别别别,就差一点点了,青莲就要闭合,招魂就眼看就要结束。北宫灵双手是没空的,所以抬起身子,张嘴将他的唇再压住。 “大……胆……” 胆子说得很含糊,因为他刚说一个大字,那盲目又急躁的人已经咬到他的舌头,却似乎浑然不觉,只管堵着不让他说话不让他躲避。 帝鸳洵身子一僵,干脆不动。 这魔头就这么不论唇舌乱啃着他……唐突,愤怒,又微微的慌乱。 帝鸳洵再看这人,眼睛都没在看他,忽然觉得自己有被耍的嫌疑,她在掩饰什么吗? 帝鸳洵猛然回过头去。 北宫灵手指一拨,那法器就落入了袖子之中,帝鸳洵一看身后,什么都没有。 两人身下的天马动了动,帝鸳洵回头面色肃然看着她:“你到底在做什么?” 帝鸳洵非常好看的唇,被她啃得红润微微肿胀,十分好看。其实她也记不大清自己刚才是怎么把他弄成这样的,只是现在看到效果,触觉跟味觉一下都回来了,脸一红心里高兴了。 “显然……是亲你啊。” 说完忍不住嘴角一弯,可恶的笑容非常不协调地出现了陈若水秀气的脸上。 还笑得出来?帝鸳洵真恨不得立刻咬一口这人才觉得解恨,她就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吗? 帝鸳洵面色很难看,将人一揪从马上放下去。 “立刻随本座回去。” 说着策马前行,路过她的马匹旁,化解了那术法,那仰首嘶喊的天马继续方才中止的动作,踏蹄奔跑起来。 北宫灵飞身上了马背。 策马跟在了帝鸳洵身后。 两人前后出了瑶山。 只是好奇怪,从刚才吻过帝鸳洵之后,她脸上的热度就没有消散,且随着身下的马一路驰骋,她居然越发燥热。 热得她脸上的红润不退,反而越发红润。 该不是体内炎煞发作了吧? 不能够啊,要是现在发作可就完蛋了。 不过,这热力似乎与炎煞不大一样,燥热,干渴,很想要抱帝鸳洵那体温偏低的身体。她甩了甩头,看着眼前那人的背影,身体更是有种莫名的饥渴。 就像曾经,极度渴望要吸他的血一样。现在也是,非常想吸他的血。当道他血液的味道,他皮肤的温度,他身上的味道,他的模样…… 北宫灵愣是难耐地咽了一口一口水。 她一直觉得帝鸳洵非常好吃,如今他又开始散发出那种诱人的香味。 几度想要快马加鞭跟上他,但理智知道不能这样,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慢慢放慢了速度,视线都有些热得起雾,看那人离得远了些,她调转马头朝着另外一个地方而去。 帝鸳洵察觉到身后没有了马蹄声,回头一看,那人已经不知所踪。 臭丫头,还没闹够吗? 抽住了缰绳调转马头去追,看他这回还能饶她? 已经看到了一人一马的身影,正要责备,却见那人忽而从马背上倒下来。 他眼疾手快,手中一道白雪屏障如同白光飞射而去。 北宫灵倒在了屏障之上,像轻轻落在松软的雪地里。 帝鸳洵弃了天马飞身上前,将人抱起了起来,一看她红得一样的脸色,伸手摸了她的脉门。 两条脉象,一条微弱平缓,这应该陈若水的脉象。另一条急促有力。 而且这人的肌肤刚碰的时候微微发凉,但皮肤之下似乎埋着热流,一下热气都渗透出来。 中毒了? 帝鸳洵拨开了她受了伤的手臂,陈若水皮肤表面并无大碍,可是皮肤之下隐约可见暗红之色。 对于一个常年研究魔人的灭魔师,帝鸳洵知道这是取缔的一种,可以将两人身上的伤口转移,所以北宫灵是将陈若水身上的伤口转到了自己身上? 魇族具备非常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不仅对普通的毒物有抵抗力,而且普通的伤口在他们身上力量足够的时候,可以很快复原,所以她想要消化掉这个伤口? 都已经犯下了大罪,还顾什么伤口?不可原谅! 只是…… 从她中毒的迹象来看,帝鸳洵难得一见眼里有了杀机,是情毒。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忽而,他有种预感,之前那些突然出现在林子里的刺客,并不是冲着陈若水而来,而是针对北宫灵。 或许除了蓝修之外,已经有人怀疑陈若水的身份。因为,魇族可以抵抗致命毒物,唯独情毒这类催qing药物,他们没有抵抗力。 他还真希望,那些人是为了给陈若水下这类药,而不是想对北宫灵下这类药物。但往往,危急时刻,人的直觉会比较准。 北宫灵呼吸有些急促,眼睛迷离地睁开,居然隐约透露暗暗的红光。 帝鸳洵一愣。 北宫灵看到他也猛然惊醒了一些,并立刻让自己尽量更清醒。 “二殿下……我好像中毒了。” 她也知道自己中毒,为何刚才不肯说? “我知道是什么毒……” 北宫灵极力保持神智的清醒,想着摆脱帝鸳洵,因为她的理智在慢慢被情毒燃烧,慢慢消失,等会儿她不能自控的时候,在他面前会露出马脚的。 想要挣脱帝鸳洵的掌握,但以她现在这点力气,根本就是没用。 帝鸳洵握住她柔软的手腕,沉声问:“那你可知道,你身上的毒只有一种方法可解?” “我知道……”虽然她没中过情毒,但因为魇族身体的特殊性,族训之中都会提到这个。“我也知道殿下不想跟我圆房,所以……就好。” “你说什么?”宁愿他是听错了。 “带我去红楼找小倌……” 还真的是找小倌! 帝鸳洵脸色比刚才还想杀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她要去找别的男人? 他在她眼里还不如外人?还不如什么小倌?! 帝鸳洵心中有重重悲哀涌上,果真她被他拒绝怕了吗?可是,不是不惜寄宿仙身违反公约了嘛,为何要在此刻与他划清界限。 “休想。” 想到他要找别的男人,想到每个镌刻在他脑海中,心海之上她的模样,也展现在别人面前,忽而嫉妒得发狂。 就像那日她忽然说要跟他断了关系,极少动怒的他忽而怒不可遏,今天比起那日有过而无不及。 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被她这一出闹得天翻地覆,心彻底乱了。 “你休想找别的男人。”他的声音里似乎凝了冰。 将她抱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暮雪园那个开满海棠的院子,进了帝鸳洵那间雅致的卧室。 这地方,她眼熟啊。 这床铺,她也偷偷躺过很多次呢。 但现在绝对不是躺在这儿的时候! 她挣扎了一下要起身,帝鸳洵单手便按住了她,眼眸如大海般深邃,凝定在她脸上。 北宫灵全身几乎要燃烧起来,虽然没经历过,但她明白自己现在渴望的是什么。要怎样才能解她身上的毒。 可是,她不能要他。 “你……放开我,我……我另想他法……” 北宫灵声音打了颤,身体太热了,或许先去雪堆里扎一会就能稍微好过一些。 “另想他法?”帝鸳洵眼眸里骤现寒意:“去找小倌?!” “反正不能是你……”北宫灵死咬住唇,继续挣扎要从他床上下去。 不能是他?那能是谁?! 帝鸳洵心口揪得紧紧的,也许那日让她走是他最后的防线,离开她是他们最后逃离劫难的机会。但是这丫头却以这样的方式,硬生生再次闯入他暗潮汹涌的心海。 他的心再也无法控制,掀起了无法再抑制的狂澜,翻江倒海一般。 他现在相信红颜劫是命数,是无法逃离的劫难,是万劫不复也挣不脱的沉沦。 “你的男人只能是我,劫难也好,命运也罢……” 帝鸳洵伸手按住了她的眉心。 “起。” 白雪之印,帝鸳洵之名,显现在了她的眉心。 北宫灵的身体慢慢从陈若水的身体里悬浮起来。 身体轻飘飘的,像做了一个特别柔软的梦。 帝鸳洵手中的术法再起,她身下的陈若水悬空而起,在他的术法之下被送入另外一个房间。 她能用别人的身体来跟他拜堂成亲,他可不能用别人的身体洞房花烛。 北宫灵分不清这档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身体慢慢落入床铺之上时,看着帝鸳洵俯身笼罩而来,她绷紧了身子,抗拒他接近自己。 “二殿下……我们不可以……” 都到这份上了,身上的魇纹布满了全身,那情毒的花开到了心脏,那么迫切的需要被解救,还不肯乖乖的…… 帝鸳洵干脆俯下身子紧拥住她。 怀抱着这具滚烫柔软的身子,这感觉就像拥有了全部,让他无法再松手。 之前的逃避,思念,愤怒,只因为能拥她入怀,慢慢都平复。 原来,心不过如此容易满足,只要一个人就能填补所有的渴望。 喜欢,还是一种无法自拔解释不清,那么贪婪又容易满足的心情。 “我们可以。”他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丫头,对不住……” 辜负了她这么久。 她真的是在做梦的吧? 他叫她丫头? 北宫灵努力瞪着迷离的眼睛,伸手捧住他的脸,想问他在叫谁? 可是她现在是陈若水呀。 心中像是有丝线一扯,一阵尖锐刺痛,有一种相见不能见的伤痛,让泪意涌上来。骤然放开了他,倔强别开头,像小刺猬一样躲避着他。 如果知道她用了寄宿之法,她还能认为他在叫她北宫灵吗?错觉,不过都是错觉。 “……你总是这么狡猾,我不上当……” 眼见她一张俏脸越涨越红,偏开的头露出的脖子上除了魇纹之外,情毒桃花越来越鲜艳,几乎就要从皮肤之下绽放而出。 帝鸳洵心中一沉,不能再耽搁了。 眼眸凝聚,不同她再争这些有的没的,手上白光一起术法,北宫灵身上的衣服消失不见。 此刻她玲珑的娇躯满布珍珠般的汗珠,随着她的轻颤又沿着她的肌肤滚落。 她小时候的身体,因为治疗与修行他也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但成年之后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即便她身上布着红色的魇纹,但仍旧有种摄人心魂的美。 帝鸳洵眼神一热,从心脏到血液逐渐升温。 谁说她不是他的红颜命数呢? 不辞冰雪为卿热,化作春水永远流向她,不知复返。 他眼眸格外幽暗,可以吞噬人一般。 “灵儿,这毒必须立即解了,为师……帮你。”一向清冷的嗓音有丝丝情潮涌动的暗哑。 高大的身躯前俯完全笼住她的,一只手按住了她下意识想要挣扎的小手,温热柔软的唇吻住了她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她亲近。 这一切如此让他心动又迷醉。身体某一处的冲动陌生而又霸道来袭。 他的气息骤然临近,蚀骨的诱惑,强势的进攻,北宫灵脑子里早已绷得紧紧的那根弦像是终于崩断。 最后一丝理智的妥协,让情毒全数将她占领。 眼眸迷蒙却努力睁大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眼神极暗,如同黝黯的大海正酝酿着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想要将她彻底卷入。 而她也终于沉沦于这汪洋之中,无力抽身,情难自禁,抱住了他,回应着他。 “嗯……”他格外性感低叹一声,嗓音因隐忍而沙哑。 呼吸终于也急促起来,和她滚烫的气息交融在了一起。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冰雪正在消融,变得温暖,火热。 两人一个如同火山,一个如同冰山。而此刻就是火山与冰山交融,已经分不清是谁冷却了谁,还是谁熔化了谁。 他身躯火热,和她紧贴在了一起。 她渴求多少,他给予更多,她因情毒有多渴望,他就燃烧得更火热。 如同冰山里的活火山,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帝鸳洵一千年来,从来没体验过的美妙滋味,情到深处低哑捧住她的小脸问:“我是谁?” 回答他的是火热的语不成调的喘息,。 “我到底是谁?” 北宫灵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迟疑了许久才能回答:“……殿下……” 她还当真以为他跟谁都能圆房呢? 见他故做迟疑,她按耐不住主动起来,身子抬起来手臂蛇一样缠上了他的脖子,将烫人的娇躯拼命向他身上贴。 小手颤抖着忙碌,开始无意识扯他的衣衫。可偏偏他的衣带她一时解不开,不由焦躁起来,呜咪几声像小野猫一样干脆猛地一扯。 嗤啦一声,将他身上的袍子完全撕裂…… 她身上的他微微僵了一僵,随后卷起嘴角一笑:“这么想要我,那你叫我……” 她渴望但不知如何才能彻底舒缓,心里那种难耐的焦躁却更猎猎燃烧起来,她不是叫了嘛,叫了嘛? “殿下……” “不对。” 她在他唇边喘息,感受他结实的身体,他手掌心揉着她的力道加重,从玲珑有致的纤腰,到笔直修长的双腿…… 无法思考,她喘息问:“那要……叫什么嘛?” “你平日怎么叫?” “我……”她沉溺的目光水光潮湿,迷离看了他好一会儿,恍惚间觉得他那眼神就是帝鸳洵看北宫灵的眼神,不,更深更切,像在鼓励她。 她眼角顿时湿漉漉的,带着委屈与娇嗔,带着渴望与热情叫他: “师……师父。” “……嗯。” 帝鸳洵体内的渴望彻底被唤醒,再次低头又吻住了她,一寸一寸彻底占有她,眼神渐渐失神,他完全陷落,只有动作本能地引领一切。 顺滑如墨一般漆黑的长发滑落下来,精壮流畅的男人身躯在烛光下闪着力量的光泽。沉迷俊朗的五官充满了侵略性,极度性感让人着迷。 这是北宫灵全然没见过的帝鸳洵,痴迷又喊了一声。 “师父……” “嗯。”帝鸳洵低喘着应了一声,眼眸瞬间深邃如海望着她此刻撩人的模样,低哑的嗓音说道,“灵儿,看着我……” 她总是很听他的话,在她看向他的那一刻, 他抬起了她的双腿,他腰身一沉……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海棠树下结发 暮雪园外白雪茫茫静谧非常。暮雪园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绚烂。 室内更是热情四溢,辗转的女子呻吟与轻轻的尖叫,伴随着偶尔低沉的男子喘息,一遍一遍响彻芳园,惹得院内春花绽放,池内鱼儿嬉闹。 海棠落英纷飞…… 那一夜他错过了看她成年的蜕变,在醒来之后,她已经在他怀里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漂亮大姑娘。 今日,他亲眼目睹她在他身下,慢慢退下了身上的魇纹,退下了情毒的桃花,整个人变得粉润剔透,她的一切美得吸附他的灵魂。 千年孤身行走,帝鸳洵的感情一片苍白,直到今日完完全全拥有这个人,才觉得生命到此不曾虚度。 夜明珠幽幽散发着光芒,他接着这光芒端详着她汗湿的俏脸,沉睡而餍足睡着的模样。 红唇因为他过度采撷有些红肿,此刻如同清晨含露的海棠花瓣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的指尖禁不住诱惑轻触上去,碰触那柔软的温热的温度,心也跟着柔软甜蜜。 嘴角一弯,他微微倾身嘴唇蹭过她额头,眼底柔情一片。 真希望,就这样如此与她耳鬓厮磨,到时光的尽头…… 鼻息之间闻到了淡淡的海棠花的香气,北宫灵醒来已经是日晒三竿,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帝鸳洵的房间? 咕噜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看自己。 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单衣,身上还有这干爽清香的味道,穿着没问题,可是……身体与以往的不同还是让她立刻回想起昨日的种种。 有些记忆已经模糊,但是…… 她的脸瞬间烧红,倒回了床上,不知该笑还是该害羞。 忽而又猛然坐起来,是不是已经被帝鸳洵发现她寄宿了陈若水的身体?她猛然摸脸又撩起袖子看…… 这是她的手没错…… 在细腻的手臂之上,印着两枚深红色的……帝鸳洵印! 吻痕…… 回忆起昨晚,她依稀记得自己叫他师父,他叫她……灵儿? 镜子镜子镜子! 可惜帝鸳洵的室内没有镜子。 目光透过墙壁,搜寻帝鸳洵的身影。看到帝鸳洵跟帝熵在凉亭之内交谈。 帝鸳洵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模样。 帝熵脸上有这一抹别有用心的笑容,那笑容断然不是什么好意,北宫灵本来就很不喜欢那人,现在看着觉得更讨厌。 转念一想,她忽而很不安起来,帝熵跟帝鸳洵在说什么?会不会跟她有关?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边,努力贴着墙想听到帝熵说什么。 可惜,听不到。 院子内的帝熵笑道:“那二弟可要好自为之了。” 说完离开了暮雪园。 帝鸳洵没动,修长的背影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一会儿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慢慢饮了一口。 就听到身后有了脚步声。 抵着茶盏的嘴唇顿时弯起浅浅的笑意,放下茶杯转过身来:“醒了?” 北宫灵站在凉亭之外,心中没有两人亲昵过后的喜悦,而是忽而双膝跪下,说了一声。 “对不起。” 帝鸳洵微微一愣,目光一软:“知道自己闯祸了?” 北宫灵低着头:“……嗯。” “那还不快过来受罚?” 北宫灵起身走到他面前,不敢看他,一是因为知道自己真闯祸了,二是因为有点难为情,尴尬。 “再近些。” 她又迈进两步,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诶,让你再近些。” 再近…… 北宫灵终于不解抬起头看向他。 他没什么表情:“还不听话?” “还要……怎么近嘛?” 说完脸红了。 帝鸳洵很满意,微微倾身拉住她的手便将她抱在自己腿上,不温不火缓声问:“昨日不是一直让为师再进来些?今日却还要为师教你怎么近?” “昨天那是……”她据理力争要解释那是药物所致,可看他那温热如火的眼神……他不生气?她忽而脸红地窝进他脖子里,喜悦又害羞张嘴咬他的脖子。 帝鸳洵喉间低低的笑声,将她紧拥入怀,低头问她:“还难受吗?” 他是第一次,虽然尽量克制,还是冲动得一塌糊涂,给她清洗时才看到床上有凌乱的落红,心中有一丝内疚。 他是以解毒之名要了她,但食髓知味,他贪恋那舒服美妙的感觉,最后他还是失控在前所未有绝无仅有的体验当中,竭诚给予,更贪婪索取……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点点。” 帝鸳洵低声问:“为师替你揉揉。” 她连忙拉住他的手,而他已经趁机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唇,感受她身体从抵触慢慢放松,慢慢柔软如水。 连同制止他的手也显得柔弱无力。 那倔强的孩子这样的一面,让他心中有了一种类似虚荣的喜悦,她只会在他面前才这样,他能拥有完完全全的她,她是他的…… 如此荣幸,如此喜悦。 身体那处再度被唤醒胀满。 “灵儿。” “……嗯?” “你接受处罚的时候到了。” 抱起她,穿过落英纷飞的海棠花,落在那个被花枝掩映的回廊之内…… 这次没有情毒,只有他与她。 “师父……有好多问题想问,你这样我没办法思考。”她jiao喘连连。 “为何不唤我姓名?”他不想让她多想,既然她是他的女人,他就要撑起她的天地,让她无忧无虑。 “……帝,帝鸳洵。” “平日生气的时候倒是喊得顺口……” “嗯……”他的手一直在那什么,她哪里能喊得顺口?“我哪有喊不顺口,只是……嘴巴有点干罢了。” 帝鸳洵低笑一声:“可灵儿,我的手为何如此湿……” 北宫灵脸烧起来,知道自己此刻智力根本就赶不上趟,掉队严重:“我……只是口,口干……” “口干?原来灵儿言辞闪烁就想说这个吗?” “嗯?” 她还没反应过来,某人的声音消失在某一处。 “啊……” 她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啊!帝鸳洵,你这平日淡泊冰冷的模样,其实是个重口味吧! 她想骂他几句,可是……思想跟言语真的跟不上趟了…… 微微仰头看着海棠花瓣开满了视线,那些落花纷飞如同春雨。 以前她看他待他,总是带着顶礼膜拜的念头,唯独这个时候,感觉到他的亲吻爱抚如同侍奉一般给与她全部,忽然幸福眼角湿漉。 “鸳洵……” 修长的手穿过他的长发。 “鸳洵。” 想要他全部,要他永远,她紧紧抱住他…… “嗯,灵儿,我的灵儿。” 天上忽而真的飘下雨来,淅沥沥落在屋顶,滑落在花瓣上,落在清泉里里,落在清澈的池水中…… 从欢爱的余韵之中醒来,北宫灵看着室外潮湿的景物,依偎着他,一边将两人的黑发缠绕在一起,一边娇气地问。 “师父,你怎么不问?” 他坐在她身旁,腰上堪堪掩着半件衣衫遮去了让人无限遐想的那儿,任由她拨弄他的发,修长的手指在她细腻的脊背上划过。 “是我的错,若是我不一意孤行,你也不会想要取缔陈若水?” “……嗯?”北宫灵不解,顿时明白他误会了,“师父,并不是想的那样。” “噢?” “我不是因为想取缔陈若水,才寄宿进入她的体内。” “那是为何?” “你们成亲的前一天,陈若水来了暮雪园,告诉我她把我小哥哥打下断雪崖,我一生气打了她一掌,结果她就魂飞魄散了……” 原本心里还自有主张漫不经心的帝鸳洵,这会儿微微一愣问道:“你说你一掌打散了陈若水的魂魄?” “嗯,可能是因为我体内封锁七大命轮的术法被雷劫削弱了,所以那一掌一不小心就……” 帝渊微微一愣又问:“谁与你说七大命轮的封锁减弱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战争爆发 “是小哥哥,他那天帮我治疗的时候说的……” 帝鸳洵目光一沉,不动声色揉了揉她微微汗湿的那一头又长又黑的头发:“这么说,你还不是为了我才去与我拜堂的。” 还好意思说她呢! 北宫灵瞪了他一眼,眼眶一红:“不是我你不也照样拜堂?” “……” 他眼中露出了歉疚的神色,她说得没错,如果她不来他也会拜堂,然后清心寡欲过完一生,不想与她再有瓜葛。只是,这似乎是命中注定一般,他们注定会纠缠羁绊。 对不住。 心中冒出这三个字,但没说出来,只是低头亲吻她的头顶。 “然后呢?” “第二天你们就拜堂了,我就想着不能让你伤心了,就先寄宿一下陈若水的仙身,等小哥哥收回了她的魂魄,我再将陈若水还给你。” “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若说是小哥哥想出来他会责怪小哥哥吧?“嗯,我想的。” 显然,帝鸳洵看出了她善意的掩饰,看来那个叫北宫长离的人,可不能忽略了。不过,这丫头看来十分袒护他。 不仅为他说了谎,还因为他不惜伤了陈若水。虽然,陈若水这魂魄分散得有些蹊跷。 “我知你大哥二哥三哥,却不知你还一个小哥哥。不如与我说说他。” “他不是我的亲哥哥,但跟我比较亲,可以说我是他带大的,因为体内炎煞的关系,没人能碰我,而且有不少族人被我烫伤过,所以我小时候都是跟他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他淡淡重复这句话,拾起落在她肌肤之上的花瓣。 “嗯,我跟他可亲了……”某丫头浑然不觉师父大人心中难以抑制的醋意,“他会很多东西。” “有我会的多吗?” “嗯……差不多吧,你们精通的东西不一样。” “北宫灵。” “嗯?” “你没听出来我不高兴了吗?” “为什么?”她看向他,半晌,噗嗤笑了,起身亲吻他的嘴角,“我跟他那种亲与你不一样。” 他没动,任由她亲吻嘴角只是垂眸看她:“如何不一样?” “……他是我小哥哥,你是我……师父!” 他挑眉看着她又问,语气不觉带着威胁:“我是你什么?” “你是我男人。” 帝鸳洵这会儿总算脸色缓和下来,扶着她的背让她躺在自己腿上,低头看着她,厚重华丽的黑发落了他一身,并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那从今往后,除了我的话你谁的也不许听,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北宫灵单纯,但不笨,立刻问道:“现在陈若水要怎么办?刚才我看到帝熵似乎来者不善?” “傻丫头,因为你男人太优秀,帝熵向来对我不友善……” 以前都不知道他这么会贫的,她看着他说:“反正陈若水的事情要是败露了,我来担。” 那可是大罪啊,他如何舍得让她来担? “陈若水只是魂魄游离,只要找回她的魂魄便可,这些事情能难道我?”见她又要反驳,他手指轻点她的唇,“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连保护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没有?” 北宫灵愣了半晌:“你说我是……你女人?” “你不是?” “我是啊,我是!” “虽然有些牵强,但我很高兴与我拜堂的人是你,你已经与我拜堂,与我洞房,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妻子……” 唔,感动,还以为有生之年都听不到帝鸳洵这样的话了。 “师父,有你这些句话,别说违反了三界公约,就是要我命我也心甘情愿……” “愚钝,休得再说这些糊涂话,难不成北宫灵你只想喜欢我,不想与我长相厮守?” “我想与你长相厮守,永不分开!” 他眼中是宠溺的笑容,抚弄她柔软的发丝:“那你听不听我话了?” “我听。” “今日你便暂且先回魔界,等我处理好一切便去接你。” “可是……” “嗯?” “是,师父。” 两人又温存了半日,似乎都害怕这暂且离别的到来。但终于还是要分开,他送走的她,亲眼目睹她回到了魔宫。然后他回了天界。 北宫灵虽然很担心他的安危,但却始终相信,他能处理好一切,而且终有一日他会来接她。 魔界其实很漂亮,这里的树木格外的苍翠,花朵很巨大,颜色艳丽芬芳。夜晚,这些花会发光,发光的虫子在飞翔。 北宫灵喜欢她的家乡,热爱这片土地,只是自从喜欢上了帝鸳洵,她开始惦记了远方。时常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天上的月亮,阴晴圆缺。 最是辛苦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 她太想念暮雪仙山的月亮,太想念他了,只是这等待太过漫长…… 不知过了多少月圆月缺,等来的一直都是杳无音讯。 直到今年魔界进入了最寒冷的冬天,北宫长离告诉她:“灵儿,别等了,没用的,天界派兵攻打魔界了。” 这怎么可能! 北宫灵不相信,她没等来帝鸳洵,但却等来了天界发兵灭魔的消息。 她这才恐慌地赶去了雪域,飞上了断雪崖,来到暮雪仙山,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了暮雪园,一切空空荡荡,仿佛那一百年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 “师父——” 回应她的只有雪山的回音。 “帝鸳洵——” 回应她的只有茫茫的白雪。 她这才觉得绝望如同雪崩,将她埋了个扎实。她想跑去战场,哪怕能遇见一个天人,告诉她一点点关于帝鸳洵的消息。 但是,魔族的人都在护着她迁移,生怕魇族最后一个纯血统消失了,魇族的统治就会瓦解。她不走,她只要找到帝鸳洵就能阻止这场战争。 母亲最终说道:“傻丫头,天界二太子的二太子妃一直是花仙子陈若水,人家好好的,又如何能来找你……母亲不说是害怕你伤心。” 她知道是陈若水啊,可是……那个陈若水,不是帝鸳洵要处理的事情嘛? 怎么会呢? 她不相信! 北宫长离告诉她,这次带兵攻打魔界的就是天界二太子,最强的灭魔神君,帝鸳洵。 然后,从遥远的战场传来了二哥北宫略战亡的消息。 北宫灵彻底清醒。 魔族的战士在抵抗,老弱妇孺在逃亡。 所有人都在护着她最后的血脉远离战场,战场之上传来了大哥北宫翼战亡的消息。北宫灵再也不想做被维护的弱者,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去。 但是母亲跪下来拉着她说:“北宫灵,失去你的兄长们,我比你更悲痛,他们是我的儿子。可是你,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是魇族最后的希望,母亲请你务必要活下去……” 迁徙的族人,通通下跪,护送她的三哥将她抱在怀里说:“妹妹,请你坚强活下去,带着我们全族人,整个魔界的希望活下去,三哥哥为你保驾护航。” 最后退避的线路是魔界的婆娑河,她与母亲上了船,天兵天将已经赶到。 三哥北宫昼带着最后一只精锐部队拦截,让他们安全远航。最后他被烧毁了双眼,被围困在魔界的婆娑河旁,不甘心被俘,最终自刎离世…… 北宫灵这逃亡之路,整整十年。 那是从她离开帝鸳洵之后的时间,算起来,他们相识一百年。 那一年她刚好五百岁,真正属于北宫灵的成年时间,魔界北宫魔宫失守,父亲北宫冥被绑在了封印台上。 雪下得特别大。 北宫灵已经无处可逃,魔族总以为能逃过这次天界的追杀,魇族就能从新开始命运的轮回,从新走上历史的舞台。 常年与恶魔的内战,力量早已经大大削减的魔界已经成为了任天界宰割的对象,天界要的不只是给魔界惩罚,他们准备的是,封魔大印,将整个魔界全部封杀。 母亲也知道,她们已经无处可逃,终于抱着她说:“孩子,母亲从未想过,让你成为屠戮者,你的父亲或许会很失望。”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屠戮者麒麟鬼 是拯救还是屠戮,北宫灵已经无所谓了,她善良过,她善良也无知了五百年。直到最后看着自己国破家亡,家破人亡。 帝鸳洵,你让我等的,是什么? 她不会再等,也不能再等,从此以后她的生命里将再也没有寄托。 十年征战,魔族已经没有什么兵力可用,那么她就启动恶魔。 魇人成邪魔,不论正邪万魔臣服。 北宫灵带着他们杀到了魔宫的广场之上,她要救下她的父亲,魔族不能被天界所灭。 她一路大开杀戒,漫天呼啸的尖锐冰凌和铺满整个大地的火种。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到之处血流成河,鲜血燃烧成红莲遍地绽放, 北宫灵的身体也从一个正常的人,被鲜血洗礼之后,身上长出了白鳞。 在经过屠戮的反复,炎煞的爆发,白鳞翻红,逆鳞如甲,她就是天地间最嗜血的恶魔。 天上雪域仙,地上麒麟鬼。 出生就带着可以摧毁万物的炎煞,口衔火麒麟玉,北宫灵就是不折不扣的灭神麒麟鬼魔。 几天下来,驻守在魔宫的天兵天将已经有些闻风丧胆。因为那个麒麟鬼杀不死,她被太子的玄黄剑几乎劈成了两半,却也只是停留了片刻,伤口逆鳞翻滚愈合,比起之前更加坚硬无比。 而后太子帝熵就那么被她一手戳穿胸膛,掏了心捏碎了丢下了封印台。 太子一倒,军心大乱。 四处都是烈火红莲,焚烧得让人无法靠近。 以前都说恶魔恶魔,对比这个麒麟鬼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魔! 千军万马也被她横扫屠戮! 有些天兵天将看到她那模样,还没战就已经吓破了肝胆暴毙而亡。 “快!快去请神君!” 天神们把希望寄托在了帝鸳洵身上。 只是再说起帝鸳洵,北宫灵也不曾动摇半分。她站在封印台上,看着被天道锁扣在太极盘上的老父亲。 为什么……她这么骁勇,却看到父亲皱起的眉头,眼中那抹……失望? 心脏忽而撕裂,有了一丝不被了解与不解的愤怒。 “您是对我失望了吗?”母亲也这么说过。 她的声音嘶哑,有着喋血的浑浊,再也不是那个清凉的声音:“是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大风凛冽地从她的脸上吹过去,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在风中发出裂锦般的声音。 北宫冥苦涩一笑:“是父亲没能保护你……灵儿,我可怜的灵儿……” “以后,魔界由我守护!” 厚重而深沉的疆土之上,恶魔们随着她战斗,魔族都在随着她战斗,那些仙魔惨烈的纠缠。绝望的呐喊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一起冲上遥远高绝的苍穹。 北宫灵火红的眼睛没有涌动着嗜血的火焰,她心里没有了感情,唯独对血液兴奋不已。 她非常高兴,她的火焰吞噬得那些仙神四分五裂,那些火焰迅速蔓延到了封印台。 数千年数万年屹立不动的魔宫大门轰然倒下,恶魔攻了进来,北宫灵举起手中鲜红的麒麟剑,嘶吼一声。 “打碎封印台!” 吼—— 万魔响应。 天空忽然飘起了白雪,四处如同岩浆流动的血液,慢慢冷却。攻入封印台的恶魔们被冻结成冰块,如同一朵朵巨大的冰花,随即全数碎裂,杀人不见血。 天上雪域仙,地上麒麟鬼。 北宫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知道是帝鸳洵…… 她回过头面无表情看着他,扣起剑指启动术法,无数的炎火之剑穿越而出,如同一只只灭神的麒麟,飞向了帝鸳洵。 然后,她看到了他如同雪雾一样氤氲的瞳仁渐渐清晰,最终变成了暮雪仙山上那轮清朗的月一样清澈。 然后,他的眼眶突然洇满了泪水,他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哀伤与歉然…… 但是无论他做出任何表情,已经憾动不了她被杀戮侵染的眼睛,也无法再唤醒她的内心那个善良又俏皮的孩子了…… 他面前推开了百层千层的白雪屏障。 她的火焰之剑一层层穿破。 最后一层白雪被穿破。 帝鸳洵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任由她的麒麟剑穿过胸膛,他张开双手抱住她说:“灵儿,我来晚了……” 她面色木然,手中的麒麟剑旋转,血肉碎裂的声音如此清晰。 他苦涩笑了笑,幽幽说道:“我知道你有多恨我……” 恨,一个恨字何以了得? 她现在才明白,魔人为什么大多数会选择将首血者杀死,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太过自以为是,太过让人绝望,但他们这些魔人却还从骨血里想要虔诚与忠诚。 这种滋味太过卑微,让人痛恨得咬牙切齿。 所以非杀不可。 “挖你的心,吃的血。” “好,我的心给你。” 他却忽而展开了术法,抱着她坠下了魔宫高高的城墙,白雪凛冽呼啸从她耳边飞过。 他看着她目光柔软而又温暖…… 而他的手却忽而贯穿了她的心口…… 他到底在做什么?! 最后,骨血里最后那一丝迷茫,还是导致了她惨败于他吗? 帝鸳洵将她的心掏了出来。 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断的剧痛在她胸腔中撕裂开来,火红的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染红身边不断缠绕的雪花。 随后,北宫灵的意识忽而中断了…… 但那种不解、愤懑、后悔、绝望的北宫灵的那一瞬间,就如同此刻唐千夙被燕纱凌刺了一剑推下悬崖的这一瞬间。 同样白雪凛冽环绕着她,而她的鲜血染红了白雪。 如此雷同而又不同的,是她不是北宫灵,她是唐千夙。 原本已经放弃了求生绝望透顶的唐千夙忽而睁开了眼。 她看到了,从山崖之上追下来救她的人,是西岐十三殿下,也就是燕纱凌的丈夫花胤珣。 花胤珣…… 飞雪之下,坠落的唐千夙嘴角忽而扬起了一丝邪气的微笑,她看着花胤珣,目光染满了雪雾,诚然接受了他的拯救。 大梦谁先觉? 花胤珣……当然,此刻他已经是帝鸳洵,在半空徐徐降落,衣袍翻飞,双手微微抬起,隔空抱着坠落的她。 待她平稳之后,术法再起,两人再迅速升空,落在了地面。 燕纱凌昏睡在了地上。 帝鸳洵松了手,唐千夙缓缓落地,他目光淡漠说道:“魔人不可信,就算你救了她迟早一日她也会反咬你一口,这次是否见识到了?” 唐千夙垂眸一笑:“那么你呢?” “本座如何?” “你救我,就不怕我反咬你一口?” 帝鸳洵目光扫过她,看她肩膀上被鲜血染红的衣裳,并不在意:“能救你,便也能杀你。” “我与十三殿下素未蒙面,殿下如何会起救我之心?” “你还不知道吗?”他目光如雪,“你认识北宫长离,而本座一直在找他。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座,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仇人,不过方才已经死了。” “仇人消失,为什么你脸上会露出失去亲人的绝望?显然你跟他的关系非比寻常,他是魔,你呢?是什么?” “想必殿下想多了,我那并非是绝望的表情。” “……”倒是很会狡辩,但迟早会给他查出来。他不再说话,准备带走燕纱凌。 “你当真要杀她?”她追问。 “你当真要救她?”他反问。 “是,要救。” “那本座可暂且不杀她,但作为条件你得答应做一件事情。” “何事?” “最近,在西山出现了一个叫九头蛇的恶魔,灭魔师屡攻不下,你去将那就九头蛇内丹给本座取来。” “这样你就可以不杀燕纱凌?” “这样你便可以获得救治燕纱凌的机会。” “该救她的人是你。” “但想救她的人是你,不是吗?” 这人到底还有心没有心?他又如何有心呢?“好,我答应。” 帝鸳洵给了她一个信竹,她接下。 而此时,凤绯夜正好赶到:“可还好?”他看到她肩头的伤口,面色大变。 “还好。” 凤绯夜回头怒视帝鸳洵:“是你伤了她?” 凤绯夜没想到,他们的一切计划都在帝鸳洵的预料之中,他将计就计,假装去追他,但实际却早已经计划好了跟上解救燕纱凌的唐千夙。 帝鸳洵不回答,只是命令随后跟上来的罗武将燕纱凌带走。 唐千夙对凤绯夜说道:“此事与他无关。” 就在此时,李丰义等人也带着人马围堵而来。没想到会遇到帝鸳洵,面色一怔,赶紧下马行礼。 “属下来迟,还请胤王恕罪。” “来人,将李督抚拿下,押回大牢听候发落。” “殿下……这是为何?” “还要本座告诉你吗?” 李丰义:“……” 王朝押走李丰义,大队人马往幽都撤退。寒冰驾着马车在一旁等候,帝鸳洵临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凤绯夜细心呵护,扶着唐千夙双双进了马车内,他视线微微眯起来,转身上了马车。 听严雷说,那个多管闲事的丫头是凤绯夜的女人? 凤绯夜那只小狐狸,那年雪狐一族内乱,狐王因为天劫修为大减,据说那只小狐狸因为想趁机谋权篡位,没想到即便修为大减的狐王,依旧雷厉风行,将他打入凡间从此不得会狐族。 其实狐王一举,不过就是杀鸡儆猴。说不定,这计谋还是他们父子俩上良好的。本来想谋权的狐王世子凤音羽,后来因为看到狐王雷厉风行的那面,不觉就收敛了。 狐族也因此,内乱平息。 如今,他在凡间倒也混出个名堂来了。 千夜国,这名字从何而来? 夜,是凤绯夜的名字? 对了,那个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叫什么名字来着…… 唐千夙,对,他听见别人叫她,唐千夙。 帝鸳洵举步上了马车。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三千将士回归 在唐千夙与凤绯夜一道离开的马车之内,只有他们二人。 唐千夙说道:“我要去西山。” “不管去哪儿,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动手将衣裳拉到肩膀之下,肩上露出了破魔箭射扎出来的红肿伤口,他眼里露出了心疼的眼神。 “伤口不能愈合吗?”他问她。 “要愈合伤口就得启动魔煞,那个人在会被发现。你不是说过,不能触动魔煞吗?”唐千夙直视凤绯夜,目光坦荡直接。 凤绯夜看着这人,终于叹了口气:“我只是很心疼你罢了。” 他取出药物给她治伤,唐千夙就那么看着他,目光不曾眨动。他红吹吹着气,好似这样真的可以减轻伤口的疼痛一样。 许久之后,他忽而掀起视线看向她:“你再这么看我都以为你爱上我了。” 她脸上表情都不眨动,甚至还用手抬起他纤细的下巴,细腻的皮肤留在指尖的触觉好极了,眉目妖艳,唇红齿白,多美的人啊。 他任由她碰触,甘之如饴被她捧在手心:“千夙什么时候想碰我都行,不过可否先让我替你将伤口包扎了?” 她松了手,垂眸,沉默。 他给她包扎伤口。 车内安静了许久,唐千夙忽而开口说道:“凤绯夜,你待我如此好,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凤绯夜最后一个包扎动作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会儿,将纱布绑上,低头亲吻了她的伤口,回头看着她。 “是,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喜欢到可以让我利用的程度吗?” “……”他看着她须臾,笑容如花,“当然,你可以随便利用我。” 他以前不就是这么利用她的嘛? “那我需要你的力量,千夜帝国的力量。” “千夜帝国永远唯你是用。” “现在我要去西山,寻找九头蛇恶魔……” “九头蛇恶魔?”凤绯夜想了想,“是花胤珣让你如此做的吗?” “是。” “好。西山就在千夜国境内,你且与我先回千夜国,我会给你最可靠的下属,助你一臂之力。” 唐千夙与凤绯夜回到了千夜国。凤绯夜打败凤高阳之后,连着南秀国一起统治,终于在历经十年时间的洗礼,千夜帝国已经成为人界最强大的国家。 这个国家,比起其他国的生产力都更高一筹,他们已经学会用水力、风力以及煤炭等等比较新型动力。交通也算是四通八达,各个州省之间互通有无,来往频繁。 果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很难想象,这不过是一个后起之秀的国家,所能达到的程度。 千夜帝都更是繁华热闹。 千夜宫高耸的楼宇,金碧辉煌。 在宫中还有几座风车迎风转动,倒也算是别致的景色。 她被安排在一个叫竹林轩的别院休息, 主屋里摆设的都是男孩儿喜欢的器具。 紫檀龙纹如意,犀角雕茶具,墙上挂着两组佩剑。 在墙角还摆着一尊银色的铠甲,铠甲之后披着的红披风。 也不知道当年是谁住的屋子……虽然打扫得一尘不染,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住。凤绯夜解释道。 “这屋之前我家公子住,不过……她多年不曾回来了。” 多年不曾回来还保持这么好:“不如就换一间,我住哪儿无所谓。” “无妨,你就住这儿,我希望你住这儿。” “……那便多谢了。” “与我不比说写,我的就是你的。” 唐千夙闻言不语,随后丫鬟们捧着换洗的衣裳在外头等候,好几个人,架势还挺足。凤绯夜又道:“一路风尘,你先好好梳洗一番,等会儿我再来接你用膳。” “不必如此麻烦……” “我喜欢这样麻烦。” “……” 唐千夙再微微一笑不语。 泡在热热的沐浴睡之中,全身慢慢松弛下来。 这个屋子里只有她了,所以不用任何伪装。头靠在木桶边缘,看着房间里充满的白雾,无端想起了在幽都坠崖之前那个梦境…… 目光辗转幽暗。 北宫灵……帝鸳洵…… 哼。 帝鸳洵,那年我尚未完成的事,现在继续也不迟吧? 唐千夙从白雾之中伸出手臂,看着自己的手,在白雾之中慢慢起了魇纹,而肩膀上的伤口呲呲就愈合了,皮肤完好如初。 谁说她身体里的魔煞不能随意触动? 她体内如今有两股力量,她想运用哪个就运用哪个。 真奇怪,她也觉得奇怪。 一千年了,难道是当年吸食了帝鸳洵鲜血的关系,所以现在感觉体内充满了仙气,她也没试过会有多强,但能随意就用仙气掩盖住了体内的煞气。 所以,她现在不单纯是一个魇,还是一个仙体,也就是修仙。 原来,魇是不可以修仙,但却能达到仙神的境界,只不过是体内依旧存有魇煞。 帝鸳洵,前世不能杀你,今生我要你血债血偿。 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都要回来。 “唐师弟!”严雷忽而飞奔进来,喊了一声觉得自己说秃噜嘴了,立刻改口,“唐……唐姑娘!” 唐千夙听到外头火急火燎的声音,不急不缓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领,一切妥当方才走出了卧房,看着在屋里绕圈圈的严雷。 “何事?” “师……唐……” “叫我千夙就好。” “千夙你看,那都是谁!” 唐千夙看出屋外,在竹林轩的院子里挺立着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一个个笔挺而站,雄姿英发好不精神! 而且人数还不少,三千人左右。 “是凤绯夜给我的兵?” “这……这!”严雷激动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得好,最后只能用力点头,“对,他们都是你的兵。” 之前他说过会给她分配一些兵力,看着这些精神抖擞的士兵,她倒是颇为喜欢,于是阔步走了出去。 那三千士兵目光追随着她,坚毅的目光之中忽而泛起了感动的光泽,不约而同屈膝跪下。 “参见唐将军!” 声音恢弘阔亮,仿佛来自辽阔的疆域,像风雨之后铿锵的呐喊。 唐千夙心里忽而冒出了一丝动容,一种感动如同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心灵某处无端地发了芽,生了根。 眼中似乎看到了鸿雁回归的画面,她说。 “我叫唐千夙!” 唐千夙三个字,在竹林之中回荡,三千将士抬起头来看着她,如同看一尊神。眼中水光柔韧,排头小将仰头大喝一声。 “我叫李卓宝!” 脖子经脉贲起,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让高高的风车急速转动,这一声他想让天地都听得见,想让虽然记不得他们的唐师弟能听得见! 他们回来了。 排头兵跟着李卓宝大喝:“我叫……张耀祖!” “我叫李胜龙!” “我叫孙旭明!” “我叫……” “我叫……” “我们都是唐将军的兵!”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日后同喜同忧同甘苦。” 这句话,唐千夙很喜欢。她嘴角一扬,回来之后,第一次觉得内心温暖起来。她背着手,清亮的嗓音如同无拘无束的风。 “好,我唐千夙也只求生不求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日后同喜同忧同甘苦!” “呜呜呜……” 大家都说得凛然正气,可唐千夙身后却传来了哭声。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严雷抹着泪水说:“我知道你们想笑话我,但是……我就是高兴得想哭!” 李卓宝与张耀祖相互看了一眼,张耀祖笑嘻嘻说:“严雷师兄,你那何止是想哭,分明就是已经泪崩了!”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 “怎么了,哭怎么啦!”严雷冲过去,逮起张耀祖想像以前一样一顿揍,手已经抬起来,但舍不得,害怕揍没了,最后只是胡噜他一下。 转头看向李卓宝。 李卓宝咧嘴笑,也学他,胡噜他的脑袋一下:“你小子,老了一圈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 说完,两人看了对方许久,终于狠狠抱在了一起。 男人的怀抱挺硬开阔,装的是儿郎的胸襟,生离死别过,如今再要兄弟扬帆起航。 张耀祖也扑过去,三人抱成一团。 李卓宝大咧咧的笑着,眼睛潮湿看向了唐千夙,咧嘴再笑说:“诶,唐……唐丫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见到你!” 唐千夙深呼吸,挑眉点头,说了一声:“严雷,去管凤绯夜拿酒拿肉!”说完回头看着那三千人,目光透亮,嘴角一弯,铿锵说道。 “三千将士听令,今夜我们,不醉不还!” “不醉不还!” 走到竹林轩回廊里的凤绯夜停下了脚步,原本他是想带唐千夙去吃饭的,不过现在看来,她回到千夜国的第一顿饭他是不能跟她一起吃了。 看到那三千将士重新回归,他也终于了却心中的一个夙愿。 终于他不再亏欠她了吧? 只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这黑黝黝的影子里,藏着的是一个新的隐患,是他兑换自己心愿的代价。 北宫长离。 这个选择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能博取唐千夙那由心而发笑容,让他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背负背叛她的罪责,一切都值得了,不是么?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偿还三千条命 这一夜,严雷喝醉了,张耀祖喝醉了,很多人都喝醉了。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人醉了醉。 但是,唐千夙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严雷那笑容,如同拨开雨雾的太阳一般敞亮。 李卓宝坐在她的身边,看着那些人,咧嘴笑着不说话。 她问他:“你怎么不喝了?” “想醒着,多看看。”李卓宝回头看着唐千夙,目光湿润,亮堂,“唐将军,你真好看。” 或许初次见面的人说这样的话,多少会让人觉得唐突,可是听李卓宝说却觉得亲切。唐千夙笑。 他又说:“见到你真高兴。” “好像这话你不只第一次说了?” “嗯。”他抬起酒坛跟她碰了一下,喝,“不知为何,一见如故。” 唐千夙方才还一直想不起这个词,如今恍然大悟,对,一见如故的亲切。唐千夙嘴角微微卷起,抬起酒坛闷了一口。 烈酒,热心肺。 “好酒。” “好酒!” 李卓宝心中有些感慨,突然消失的明天又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还是以前生死与共的战友,体内的血还热着,生命再被赋予了新的使命,满腔热血再次熊熊燃烧。 一切重新出发。 竹林轩横七竖八睡着三千人,唐千夙命人去找了被褥,就地醉哪儿睡哪儿。 “行了,剩下的我们来就行,你就先去休息吧。”李卓宝对唐千夙说道。 唐千夙想了想:“成,那交给你了。” 她正好有些事情要做。 起身,往回廊那头走去,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她叫了一声:“夜帝。” 凤绯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终于看到她朝着他奔跑而来的模样,心里涌出了很多很多的欢喜,他笑着问她:“没醉呢?” “没醉。”她面颊酡红,目光炯亮,身上有淡淡的酒香,“你派遣给我的那些兵,我很喜欢,谢谢。” “他们本来就属于你。” “什么?” “我说,他们天生就是为你配备。” 他不要道谢,倘若有一天她知道这三千人的来历,他希望她能给他原谅,看在他偿还了她三千条命的份上。 “不论如何,多谢。”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既然要谢,那不如做我朋友如何?” 朋友? 凤绯夜是小狐狸,她知道。但是他也是狐族的后代,天界的人。天界的人,最不可信。宋子谦不可信,帝鸳洵不可信,当然这小狐狸……也可信不到哪儿去。 “好啊,朋友。” “那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夜儿。” “……夜儿。” 夜儿或凤绯夜或夜帝,在她看来不过都是一样,没有不同。他喜欢听哪个,她就叫那个,没有区别,不过就是一个代号。 可她刚喊完,凤绯夜忽而上前用力地将她拥入怀里。唐千夙细长的腰肢被他贴向她,她微微往后仰着,感觉那人埋首在她肩窝里,她都怀疑他是否在哭。 他没有哭,只是笑着眼睛湿漉漉。 “我喜欢你,千夙,我喜欢你!” 唐千夙往后站了一些,推开他:“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 “但是请你别抱我,不然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就有关系了。” 她淡淡拒绝,他却不依不挠又抱得更紧:“有关系更好,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我努力让你慢慢喜欢上我……” 喜欢,是多么不切实际的事,曾经她以为喜欢就是一种无法自控的沦陷,其实不然,那只不过是自己心灵上的放纵与患得患失的贪念,是一种累赘。 “今日道谢已经结束,早些休息。” 她推开他转身要走,凤绯夜拉住了她的手:“现在竹林轩都是一些烂醉的男人,你回去还有地方休息吗?” 不仅是烂醉的男人,醉倒的几个女将已经被抬到了她的卧室,她确实没有地方可睡。 “来,与我来。” 他拉着她便走。 唐千夙反作用力抗拒了一下,最终嘴角无所谓一弯跟着他走。 因为他的顺从,凤绯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随即一高兴拉着她便开始奔跑起来。 这人…… 是不是疯了? 他华丽的衣袍因为奔跑而飞舞,如同一只蝴蝶,就好像那年他拉着她奔跑进入雪域,那样放肆开怀的模样。 她不得不举步跟着他奔跑起来。 宫里的下人看到了这一幕,惊讶无比,夜帝居然拉着一个姑娘的手,那么开怀的笑着。 千夜国十年有余,百里燕回大人操碎了心,但夜帝的后宫依旧空无一人。人家皇宫里住的那是三千佳丽,但千夜国的宫里,住的是百里家的人。 夜帝又长得绝美无比,大伙儿都在想,就算是喜欢男人,那后宫也有男人才对,但后宫是空的! 更别提女人了。 现在,终于看到夜帝拉着姑娘的手,大伙儿都快感动哭了。 上苍保佑,终于皇帝陛下成亲的事有盼头了。 下人们看得走神,好一会儿才记得避礼,转过身去毕恭毕敬行礼。等凤绯夜一过去,立刻有人说。 “快,快去告诉燕回大人,陛下带女子进宫了。” “要说那女子很漂亮吗?” “呃……先不说那么多,只要是个女的,就有希望啦!” “是是是!” 下人们立刻飞奔过去,一传十十传百,千夜宫上下都知道,天下第一美人皇帝凤绯夜,终于跟女人……牵手了! 唐千夙奇怪地问:“诶,你家仆人们怎么都那么奇怪?” 凤绯夜回头看了看了然笑道:“十年了,他们的皇帝陛下第一次正儿八经牵姑娘家的手,估计是把他们给吓坏了。” 唐千夙斜视他,不相信:“人家皇帝都是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你第一次牵姑娘家的手,说出来谁信?” “所以才把他们吓坏了。” 还真的啊?唐千夙用异样的眼光瞧他:“该不会,你……” “我喜欢你,你是男人我就喜欢男人,你是女人我就喜欢女人。” 还真自觉,但她问的可是不这个。 “我是说,你是不是生理上有毛病……” 他忽而停下来,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唐千夙身高大概一米七四,瘦不露骨,柔韧修长。身体比例特别好,一双美长腿。 凤绯夜比她高半个脑袋,身形颀长,模样看起来美艳无比,但这么近贴着,隔着丝缎也能感觉到他肌理蕴含柔韧而饱满的力度。 两人胯骨相贴,他的手从她背后下移到了腰间将她往自己身上贴近。 “千夙,我没毛病,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了刻意缓慢蹭了她两次,十分臭不要脸地微微就硬了。 唐千夙对这人的流氓行为冷冷一笑:“别逼我当着你手下的面踢你现在也许还算正常的部位。” “这么狠心?我不过是为了跟你证明我很正常,你可以放心喜欢我。” 见他不躲,她真要动手。 他这才笑得无赖退了开。 唐千夙懒懒道:“要是生理正常的都喜欢,我忙得过来嘛?” “忙不过来,所以你只喜欢我就好。” “陛下!”此时千夜殿入口处传来了疾呼的声音,“陛下……” 来的人正是宋旭。 唐千夙见有人来了退开了一些,凤绯夜却没放开她的手,只是问道:“旭儿,何事如此慌张?” “泽玉难产,到现在还没生出来,御医问是保大还是保小……” “不是说过几日才生的吗?” “早上我说了她几句,结果动了胎气,孩子只怕要早出生。” 凤绯夜微微沉下来,说道:“宋旭,此事朕不过问你是否就不会从实招来?你可知道乌泽玉为朱薰儿找过朕多少次了吗?她都快生了,你就不能稍微让她宽心些?” 宋旭难以启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但是现在是……保大保小的选择,我想留下孩子,我们家族的人太少……” “浑话,若是必须得选择自然要保大的。” 唐千夙听到凤绯夜这么说,倒是微微一愣,这话说得倒很像一句人话。唐千夙说道:“产妇在哪儿?或许我可以去看看?” “千夙……” 唐千夙完看向宋旭:“带路。” 三人便向宋王府而去。 唐千夙进入了产房,几个御医在那已经有些束手无策,产妇奄奄一息。一见到凤绯夜带人进来,几个御医连忙要跪…… 凤绯夜手一挥:“这个时候还行什么礼?” “陛下,产房晦气重您……”产妇话说了一半,被凤绯夜瞪了回去。 御医们说了情况,唐千夙伸手触碰产妇的肚子,目光透视孕妇身体,胎位不正,根本就不能顺产,又流了那么多的血孕妇体力就快透支,别说保一个两个,再拖下去两个都活不成。 “这种情况,只能剖腹产。” “什么?”御医们瞠目结舌。 “你们听从她安排便是。”凤绯夜说道。 唐千夙去翻找了御医的药箱,找到了工具,安排消毒过程,再安排人手,器具是简陋了点,不过也已经足够了。 人界这一千年也退步了甚多,灭魔师一个一个跑去灭魔了,若是多几个精心研究医学修行的,或许还能出几个绝世神医。 唐千夙开始操刀帮乌泽玉剖腹接生。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再会朱薰儿 产房之内忽而又井井有条起来。 宋旭站在产房外有些焦急,他虽然对乌泽玉没有什么感情,但孩子终究是他的孩子,他当然期盼孩子能平安降生。当然,乌泽玉也最好不要有什么闪失,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朱薰儿从外边走进来,看着宋旭焦急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 男人啊,一边跟你说他心里只有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但是,他却依旧为另外一个女人挂心。口口声声说跟那个女人没有感情,只喜欢你一个人,但却又让那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人的言语所能达到的境界,行为却远远跟不上,这便是虚假。 什么尽夫妻情分,所以可以不喜欢也跟那女人身体交织吗? 既然男人都是以下半身考虑的动物,为什么有些人却始终不开窍,比如……那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凤绯夜? 若是他也如此…… 相比之下,她忽而觉得宋旭的模样在她眼里格外刺眼。 但她却走到他身边柔声说道:“宋旭,别太担心,会母子平安的。” 宋旭一看朱薰儿出现在这儿,面色大变,推着她往外走:“你怎么来这儿了,夜帝在里边要是看到你……” 朱薰儿垂下眼眸,嘴角出现了一丝悲哀的笑意:“那我走,我离开千夜国。” 说完她举步往外走。 宋旭看看产房,又看朱薰儿的背影,终于还是追了出去:“薰儿!薰儿……”一把拉住即将离去的她,“我不是让你走,只是你在这儿让陛下看见了不合适。” “所以我才要走,反正你觉得我见不得光不是吗?”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只是还没找到机会与夜帝说。” “半年了,难道你都没机会去说吗?你不过是觉得,以前我在千夜殿呆过,觉得我见不得人罢了……” “并非这样,你也知道乌泽玉不是有了身孕吗?我是还不想刺激她,你看今天你一露脸把她气得直接就早产了……” “你这意思,你夫人早产还怪我是吗?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何要将我接回来?还信誓旦旦要说要保护我?” “我是要保护你啊!”宋旭拍着胸脯说道,“你既然答应做我宋旭的女人我就会保护你。”他拉住她的手安抚道,“等乌泽玉孩子生出来后,我立即去跟夜帝说要娶你。” 朱薰儿埋头擦了擦眼泪,歉然看向他:“宋旭,其实我也不想为难你……我只是很害怕连你也不要我了。” 三年前,在西岐皇宫,她出手伤了唐千夙之后,花胤珣便差人送她回九重门。而她知道,那日将唐千夙接走的人,便是凤绯夜。 还没拆散那两个人之前,她如何能甘心会九重门,于是又利用宋旭对她的喜欢,来到千夜国。不过,却一直没查到唐千夙的下落,也没有机会接近凤绯夜。 不过,从宋旭的口中得知,前些日子凤绯夜与唐千夙……也就是燕纱凌出现在了幽都,不过燕纱凌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就连被花胤珣赶出宫的事都记不得了。 而且据说还中了魔煞,现在被花胤珣带回了九重门,很有可能是要被抹杀了的。 心中不觉大快人心。 最终,他们三个人恩怨纠葛到了最后,不是谁也没能走到一起不是吗? 分的分,散的散,总而言之,谁也没有得到善终,如同她一样。 这就够了。 所以她很想看看现在凤绯夜的下场。 凤绯夜,你苦苦等待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最后还不是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你比我又好到哪儿去? “不会的。”宋旭心软了,替她擦去了眼泪,“夜帝其实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 “……当真?”她猜他是知道了的。 “嗯,我晚点会去与夜帝说我们的事,好吗?” 两人正说着,凤绯夜恰好从产房里走了出来。朱薰儿余光已经看到他,却忽而感动似的靠入宋旭的怀里。 “宋旭,还是你待我最好,这一辈子我都会感激你。” 凤绯夜,如今空等一场的你会不会有一点后悔离开我,看到现在我靠在别的男人怀中,你是否有遗憾,是否会嫉妒。 而这个人,还是你的亲人。 宋旭拍了拍朱薰儿的背:“我不待你好,何人带你好?” “那如果,夜帝反对你我在一起你会如何?” “我宋旭对千夜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留下一个你,还是可以做到的。” 凤绯夜听见他说什么了,但并不打算打扰,转身要离去。 朱薰儿却在此时推开了宋旭,眼神慌乱指向他身后。宋旭回头一看,是凤绯夜连忙松开了薰儿,走过来。 “宋旭叩见陛下。” “免礼。”凤绯夜嘴角吟着一抹微笑,看着他又看看他身旁的朱薰儿,“旭儿做不得不错,产房里那个因为生你的孩子生命危在旦夕,你这还安慰着一个泪人儿,你们到底是有多悲情?” 宋旭有些心虚,但已经到这份上了,他也没什么要遮遮掩掩的:“陛下,宋旭想要将薰儿接回我的王府之上。” “你不是已经接了吗?” “宋旭……想娶薰儿。” 凤绯夜目光看向朱薰儿,嘴角微微一笑:“薰儿,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你后悔了吗? 朱薰儿看着他,居然有些回答不上来,毕竟她一而再再而三都是在试探凤绯夜。 “夜帝也不会因为以前的事而阻挠吧?” “阻挠不至于,但朕希望你是因为喜欢旭儿才说出这样的话……” “我如何不喜欢旭儿?难道你以为我这一生就只能喜欢你一个人吗?”朱薰儿想要做得彻底,但又经不得别人踩到心里的痛处,冷声反驳。 “喜欢便好,男儿三妻四妾也算正常,旭儿要纳妾朕自然不会阻止。” 纳妾…… 这两个字忽而如同针一样扎入朱薰儿的心里,她想在他面前放高姿态的,可终究还是卑微。 又或许卑微,是因为她想要的,始终没有达到她所渴望的,所以总是不满足,总是会愤怒,总是觉得那些人亏欠她太多。 “旭儿你待我这么好,就算没有名分不成亲,我也会永远照顾你。”朱薰儿说道。 “薰儿我会……” “倒是夜帝。”朱薰儿几乎不听宋旭言语直接又反问凤绯夜,“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空等别人的妻子就不会孤单吗?这日子终究还是得有个头啊。” 凤绯夜红唇一弯,笑道:“心里有她思念如何会孤单?” “……”朱薰儿面部微微一僵,最后又笑道,“不过,我怎么听说,她好像被十三师兄带回九重门了,你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哇哇哇…… 产房之内,忽而传来婴儿呱呱落地的声音。 声音清脆富有生命力。 宋旭连忙奔向产房。 凤绯夜也转身看着产房,嘴里露出一丝笑意,他就知道,她会做得很好。 接生婆走出来,笑着说:“陛下,宋王妃母女平安!那位御医真是神医啊。” “很好,所有人都有重赏。” “多谢陛下。” 凤绯夜嘴角一直吟着笑意,不仅仅是因为新生儿的平安降生,还因为她就在他身旁,很多事情都会像以前一样,迎刃而解。 他们会在一起面对将来的一切。 朱薰儿站在他身旁问道:“看来陛下还是很喜欢孩子的呢,为何不考虑有个自己的孩子?” 凤绯夜方才因为宋旭在,一直委婉客气,不过这会儿慢慢偏头看她,笑着缓缓说道:“朱薰儿,旭儿要娶你朕不会阻拦,但你若心怀不轨伤了旭儿,朕定饶你不得。” “夜帝会不会想多了,难道我朱薰儿就不能待别的男人好?只能待你好?” “呵呵……”凤绯夜说着就笑了,“我说了什么了吗?” “你是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朱薰儿没你就活不下去。” “你想多了,其实你的观众没那么多,你无需自己想象自己演戏……” 演戏?! 她自己演戏?! “是你想多了吧!我何时演戏,是你到现在,最终落得个得不偿失……”朱薰儿有些着急了,她不想输给他,就想让他后悔,想他比她结局难堪,“你抛弃了所有,最终什么也得不到,还是一个人……” 哐当 她正说着,产房的门打开了。 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出来,头上盘着简单的发髻,蓬茸而有些凌乱,卷卷的头发是棕色的。模样……有几分熟悉,似是眼熟,但仔细看又不认得。 她走了出来,目光直视凤绯夜:“你怎么不进去看看,孩子很健康很漂亮。” 凤绯夜迎上去,眼睛里满满都是柔和的光芒:“有你在,我放心。” “别给我戴高帽,我可不想背负。”这时候唐千夙才看到了朱薰儿,看她一副震惊的模样,她问凤绯夜,“这位……该不会是你的后宫预备队之一吧?” 还说没后宫,看着丫头看到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凤绯夜没功夫看朱薰儿现在是什么扭曲的表情,抬手为她解下绑袖子的带子,并将她衣袖放下来,一边做着这些一边说道。 “胡说八道,她是宋旭准备纳的妾侍。” “噢。”唐千夙英气的眉挑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气闪动,对朱薰儿弯起嘴角一笑,打了招呼,“幸会,我叫唐千夙。”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凤绯夜的记忆 我叫唐千夙。 这一句话对于朱薰儿来说无疑就是个晴天大霹雳。她后退了一步,面色苍白,随后嘴角抽搐才笑道:“你叫唐千夙?” 然后看向凤绯夜。 果然是她想多了吗?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还人作伴?这个人还叫唐千夙? 但这人并不是她之前所认识的那个唐千夙…… 也是,之前那个唐千夙,不过是燕纱凌假装成唐门四公子的时候,所用的假名。燕纱凌是燕纱凌,并不叫做唐千夙。 然而,这个人叫唐千夙会不会太巧合? 凤绯夜知道朱薰儿想些什么,微微笑着说道:“薰儿姑娘,这世上有很多巧合,想多了很伤脑筋。” “什么巧合?先别说那么多,你赶紧去看看孩子。” “好,去看看孩子。” 两人并肩离去。 朱薰儿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身。 所以这个唐千夙跟以前那个唐千夙,真的不过是名字一样的巧合吗? 就算是巧合,那凤绯夜这样的反应又算什么?看着他对这位女子体贴有加,跟对以前的那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赢的,可是……她还是输得惨不忍睹。 宋旭看着那个初生的小婴儿,眼中充满了父爱的光芒,不过……这孩子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好看?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放心吧,她很漂亮,大眼睛长得像母亲,高鼻子长得像你。” 唐千夙说完,宋旭心里忽而柔软了大片,感激地看向她:“多谢你,大夫。” “去看看孩子的母亲吧。” “……好。”宋旭立刻走到乌泽玉床边也道不出别的,就说,“泽玉,辛苦了,谢谢你。” 这一句话,让乌泽玉心中敞亮了大半,经历了生死,现在又有了孩子,她也不想再计较那么多了。 只是,只是个女儿,有点可惜了。 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归她管了,唐千夙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让御医们按时给产妇刀口消炎换药,便离开了宋王府。 两人回到了宫里,并肩走在千夜宫蜿蜒曲折的回廊,夜已深,宫里的宫灯敞亮,将这宫殿点缀成了一片星海。 唐千夙心里想的是,那个叫朱薰儿的人为什么听到她叫唐千夙的时候如此震惊,不过也只是稍微想了想,思维又跳到了去西山寻找九头蛇的事情。 凤绯夜一直在旁边说着说什么,她没听见。 他忽而站到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佯装不悦地伸手捏她的脸蛋:“小丫头,身旁有如此以为妙人与你聊天你还能走神?都想什么呢?” “在想如何寻九头蛇事,那东西的鳞甲十分锋利,我得找到一把比较趁手的武器才行。” “我去为你寻来。” “不必,武器要自己得到才会趁手。”她知道有个地方,有把剑更适合她用。 “那好,若是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 唐千夙沉默走了一段路之后,停下脚步问他:“总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何要待我如此之好?难道除了在彼岸花河中见过你之外,我们还曾经过见过面?” 其实她知道,他就是一千年前那只雪狐。 他成年之后回狐族进行成人礼,答应她几天之后就会回雪域。于是,她在他说回来的那天,去等他时候,看到几个魔人要吃人类,她便出手救了那些人。 结果险些死掉,那那些人类看到她怪异的模样,最终将她留在雪地里,逃出了雪域。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死,好在后来帝鸳洵出现,便开始了一段冤孽般的情缘。 “若是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会相信吗?” “你要这么说我相信不相信有区别吗?” 凤绯夜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耳朵,唐千夙忽而反感地打掉他的手。 他微微一愣。 唐千夙冷淡说道:“不要对我做出这类举动。” 因为宋子谦以前经常对她这么做,她现在讨厌这样。 凤绯夜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抱歉,下次不会再如此。” 北宫长离也就是暗月离,确实按他所说的,把他身上所有北宫灵包括唐千夙的记忆,都灌输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所以,他现在有北宫灵小时候跟北宫长离在一起的所有记忆。 还有唐千夙跟宋子谦在一起的记忆。 有他与北宫灵之间的记忆,也有他与唐千夙之间的记忆。 所以现在的凤绯夜几乎了解眼前这个人的前世今生,每一个成长的过程。 只是,记忆中的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不像现在如此沉重。 他真希望,她能成为记忆里那个孩子。 不过,来日方长,他会让她快乐起来的,凤绯夜这么打算着。 两人回到了千夜殿,百里燕回已经在那等候,听说夜帝带着一个女子回了千夜宫,他心里着实高兴,便赶了回来。 如今一看夜帝身旁果然有一个女子,而且模样不俗,他暗喜上前行礼:“臣参见陛下。” “四哥,这都半夜了还没回去休息呢?” “臣也是刚到宫里,听说宋弟媳顺利生产,想着陛下也快回来了,所幸便等了。” 他恭顺说着话,目光却打量着唐千夙,这丫头长得标志,看起来聪慧大气,跟以前那个唐千夙……不对,是燕纱凌模样有些相似,不过五官更漂亮一些。 确实是夜帝会喜欢的类型。 就不知道身世如何了。 不过身世如何不重要,现在他就只盼着夜帝能够成亲为千夜国开枝散叶,所以对身世他也不挑了。 唐千夙被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 凤绯夜咳咳两声:“四哥,你再看,朕媳妇就该跑了。” 百里燕回立即赔礼:“抱歉,姑娘,在下百里燕回,方才失礼了。” “没事,不过我不是夜帝说的那个什么……” 百里燕回一愣,看向凤绯夜,不是媳妇了吗?凤绯夜莞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四哥,朕在追她呢,兴许不久将来就是了。” 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他得指着他骂一通。不过,这千夜国如今盛世繁华,千夜国的国君姿色更是人中龙凤,怎么倒是他怎么也追不上人家女孩儿? 一国之君要什么女人不行,可他就是不行,他这个当哥的能不操心? “敢问姑娘芳名,何方人士?” “我叫唐千夙,嗯……西岐人。” “叫什么?” “唐千夙。” 所以他没听错?百里燕回看向凤绯夜。凤绯夜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 百里燕回知道,燕纱凌之前叫的那个唐千夙,那是假名。但这会儿又跑来一个唐千夙,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得劲。 不过只要不是之前那个唐千夙,那一切就都好说。 “唐姑娘,幸会。敢问姑娘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我是个孤儿。”唐千夙看向凤绯夜,没看到你哥在查户口吗?快点解围啊。 凤绯夜却自顾喝茶,任由燕回这操碎了心的在那问来问去。 “孤儿……”虽然是有点单薄,不过bei景不复杂也挺好,“可读过书或习过武?” 唐千夙嘴角抽搐,她现在是丑媳妇见公婆吗? “读过一些……习过一些……” “都读过什么书?” “呃……” “呵呵……”凤绯夜终于良心发现笑着给她解围,“四哥,有你这兄长见面就这么盘问的嘛?” 凤绯夜有宋子谦的记忆,大概知道唐千夙的读书,跟他们现在的读书不大一样。唐千夙要说得出来读过什么书那才奇怪。 “对对对,看我这是……”百里燕回说道,“都是我们夜帝,别看他治国有方,不过就是这娶亲方面的事,不让人省心,四哥也是急了,姑娘你别介意。” 能不介意吗? 再说她也不跟凤绯夜成亲啊。 “没事,不过四哥你确实问错对象了,我没有……” “诶,这是后话,我叫人给你们准备了宵夜,等会儿就能吃了,那你们先忙着,夜帝臣便先告退……” 丫鬟端了羹露上来。 “四哥慢行。” 虽然说了要走,但百里燕回却故意放慢脚步,看着凤绯夜。 “夜帝……” “四哥慢行。” 凤绯夜拿着勺儿准备跟唐千夙一起吃,唐千夙敲了他勺儿一下。 凤绯夜无奈放下了勺儿,起身跟上百里燕回。其实他知道,百里燕回是有话要单独跟他说,他这不嫌他唠叨嘛,都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重逢卫眷唐小八 兄弟二人走到了外头,百里燕回说道:“夜帝,你休怪臣多嘴……” 凤绯夜失笑:“好了四哥,这句都不新鲜了,直接说吧。” “那臣便直接说了,这姑娘真叫唐千夙?” “她方才不跟你说了?” “你知道我那意思……” “她不是燕纱凌。” 凤绯夜确实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但她确实也不是燕纱凌,这样的回答也没算撒谎吧。 百里燕回想问他现在是不是能放下燕纱凌了的?不过不问了,谁人心里还不能有个念想?夜儿跟燕纱凌那些恩恩怨怨都十年了,不放下也该放在心底,慢慢沉淀。 日子总是要过的。 “那你当真是想娶人家姑娘?” “四哥觉得她怎样?” “看着挺好,不过似乎不大知道宫廷礼仪,羹露上来也不知皇先臣后……不过这些礼仪后边都能慢慢学,你这次真的会娶吧?” “只要她嫁我便娶。” 这话搁别人嘴里说出来还没什么,这皇帝说出这样的话真没出息。“你一国之君,还娶不来一个姑娘?” “四哥也真是……她不是因为一国之君就能娶的女子。” 这话怎么跟说燕纱凌的感觉一样?百里燕回怎么听都觉得不大对劲。“再不然,你一个男人还不知道该如何把一个姑娘娶到手?” 凤绯夜看了百里燕回须臾,顿时哈哈大笑:“四哥,你这是让我霸王硬上钩?” 百里燕回瞪了他一眼:“还不因为给你急的,不过男人必要时候就得那样……” “我知道了,你回吧,回吧……”凤绯夜摆摆手,看他还要说,只能端起架子,“四哥,朕知道该如何做,你回吧,百里百里还等着你呢。” “……臣告退。” 凤绯夜挥了挥手。 百里燕回离去,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凤绯夜早就转身往屋里走,那脚步迫不及待的,百里燕回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脸。 这样才算个正常人嘛,男人好歹也得想想女人才正常。 上苍保佑,让千夜国早些有后吧。 凤绯夜一进来,唐千夙就说:“我先跟你说好了,你跟我,没戏。” “你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但也不喜欢你。” “所以我在努力成为你喜欢的人,千夙,如果哪天决定喜欢人了,就喜欢我,可好?”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的。”解决了最后一口羹露,她起身,“我回竹林轩了。” “诶诶,不是说了要在我这儿休息?” “还嫌别人不够误会?”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再说就算你不住这人存在的意义也一样……不然你回竹林轩好了,我也不放心让你跟一堆男人挤一块,我跟你一道走……” “诶你还真赖上了是不是?” 他还真蹭过来,很不要脸地说:“我要是赖上了,你要我吗?” “凤绯夜你少给我来这套!”她推开他,不过就像他所说,她睡哪儿都是个话题,“那我睡哪儿?” “睡的怀里?” “……”她沉下脸。 “你睡我寝宫,我睡书房,好不好?” “寝宫……那?”得到应允,她立刻走了过去。 “千夙,要是想我了叫一声,我随传随到……” 一个茶杯飞了过来,他伸手接住。顺便接住她犀利的那双眼神。再回她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 凤绯夜一早早朝。 唐千夙也是一早便组织人马踏上寻找九头蛇的道路。 昨日百里燕回还挺高兴的,不过今日见到唐千夙那些手下的时候,他却立刻心事重重起来。 唐千夙是不是燕纱凌,这点虽然他不能确定,但是凤绯夜居然复活了李卓宝等人。而且还把李卓宝他们分配给了唐千夙。 这样一想,他不得不怀疑其唐千夙身份,虽然他一心想让凤绯夜早点成家,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他的安危。 唐千夙毕竟与凤绯夜有大仇…… 也不对,现在大仇似乎已经瓦解,凤绯夜已经将那三千人通通给复活了。 只是,如果这人是燕纱凌,那模样改变如此巨大,甚至已经记不得之前的林林种种。 他知道,早些时候,夜帝在幽都发生的一些事,燕纱凌因为中了魔煞,被花胤珣带到了九重门。 显然唐千夙与燕纱凌现在确实是不同的个体? 但她们就没有一点关联吗? 燕回虽然觉得有很多疑点,但他却找不到突破口去验证这一切猜测,他问凤绯夜,李卓宝等人是如何回来的? 毕竟复活这三千个人,可不是小事。 凤绯夜只跟他说,他是狐族的后代,天界的人,多少会有一点办法。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暂时搁置了。 百里燕回又有一个疑虑,这唐千夙怎么就变成了一个灭魔师?带着人马要去寻找九头蛇? 如今三界动荡,恶魔横生。 而统领恶魔的据说是一个叫重楼的人,说是千年禁之时封印削弱后,逃逸出来的邪魔,力量无穷无尽,这世上多出的恶魔都是被他所操控。 灭魔师包括九重门现在的掌门花胤珣,都在寻找他的下落。 但是那人来去无踪,见过他的人都死了,所以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据说,他是千年之前搅得三界天翻地覆的麒麟鬼,如今天界都已经下派了很多人开始寻找他的踪迹。 而九头蛇,就是在他的力量之下,诞生的恶魔之一。 不过就是之一,但灭魔师却耗费了很多时间,集结了江湖之中各大门派的灭魔师,联合起来也没捉拿这只九头蛇。 如今,那唐千夙居然直奔着九头蛇而去,她真的能行吗? 能不能也得行啊,唐千夙一旦踏出这条路,就没想过要战败而归。 之前说是为了救下燕纱凌,因为感觉她欠了她一条命,不过现在她很想利用这个办法接近帝鸳洵,这样才能报仇雪恨不是吗? 西山汇聚了各大门派的灭魔师,沿途都是战败的消息。 “九头蛇非常庞大,几乎横卧西山,身上布满的鳞甲,金枪不入。” “听说了吗,九重门派下来的侍者高道安,昨儿也受了重伤被抬回来的!他手上拿的是什么?那是剑冢之中的名剑无涯,猜怎么着?碎了!” “碎了?!” “无涯都碎了,那我们这……这兵器能行吗?” “九头蛇尚且如此难攻,那重楼要真是麒麟鬼,只怕这回就算是天兵天将也挡不住。” “可不是?其实九重门的那些高修,都是入了仙班的……” 唐千夙与李卓宝、严雷等人就坐在西山外头的茶铺里就听到了那些人讨论。 严雷小声道:“千夙,这九头蛇这么厉害,咱们就这么点人来,能行吗?” “那些人多不也没能行?”李卓宝说道,“现在关键是得找到一把合适的武器。” 正说着,一匹高大的战狼忽而如箭冲刺过来,呜呜两声站在了他们座位之外,绿莹莹的狼眼瞪着唐千夙看。 已经拔刀的严雷与李卓宝看了一会儿,忽而异口同声道:“唐小八!” 唐小八吐着舌头看了唐千夙一会儿,绕过去,屈膝就在她脚边匍匐下来。 “哎唷你个唐小八,是闻到肉味儿了是吧,跑得这么快!”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冲冰雪的枝桠之中窜出来,跳到了严雷他们跟前,身上穿着拼接怪异的服装,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袱,猛然抖着摔掉身上的雪。 行动如跟那头狼倒是相似。 严雷跟李卓宝再惊愕:“卫眷?!” “嘿,怎么是你们……”黝黑的脸上一笑,露出深深的酒窝还有一口白牙,几个男人起身撞着胸膛拥抱,然后卫眷到了地藏狼王唐小八像只忠犬一样伏在一个女孩儿的脚边。 女孩儿大约二十出头,头顶盘着简单的发髻,一身虽然昂贵却十分低调奢华的衣着,模样俊俏得很。 虽然他认不得这人的模样,但是唐小八那匍匐忠臣的模样,让他不难猜出这个人的身份。 也不说什么,咧嘴一笑:“我还说大人为何让我今天来此,原来是有缘人已经在等候。”他将身上的包袱接下来,递给了唐千夙,“给你的。” 唐千夙看了他须臾,伸手将包袱打开……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西山九头蛇 里边是一把长剑,剑身之上镌刻龙鳞,模样倒是不错,但是……却是一把生锈生得很严重的剑。 唐千夙英眉一挑,看向卫眷。 卫眷笑:“别问我,我也是受人所托,拿给你的,让你挥斩九头蛇所用。” 这剑…… 唐千夙垂眸看着剑身许久,眼底透出一股精芒,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她喜欢。 “何人所托?” “这个时候到了你必然会知道。”卫眷看着她陌生的眼神似乎已经不认得他,他笑着说,“我叫卫眷,你呢?” “唐千夙。” “唐千夙?”他愣了一下,居然跟以前一样的名字,巧合。他又笑,脸颊上两枚酒窝深深的,“这个名字好。你脚边那头狼跟你一个姓,唐小八。” 唐千夙知道这狼,曾经魔界的上古战兽,地藏狼王。 她小时候就有一只养在家里,不过后来去了暮雪仙山就与她分开了。后来地藏狼一族为了守护北宫氏,全族阵亡。 他们都是魔界忠诚的侍卫,比她北宫灵有出息多了。 她伸手摸了摸唐小八,对卫眷说道:“回去帮我谢谢你家那位大人,就说这把剑我拿得很趁手。” 严雷听着两人对话,越听越不对劲:“哪儿趁手了,明明就是一把锈得面面俱到的破剑,还弄得神神秘秘的。” 卫眷:“雷子这你就不懂了,之所以生锈是因为没遇见对的人,一旦遇见了对的人,宝剑自然会出鞘。” “我呸!”严雷将那把剑拿起来,递给唐千夙,“千夙,你让宝剑出鞘啊,你倒是让它亮剑一下。” 唐千夙利落接过来,却不是亮剑而是转过来敲了一下了严雷的脑袋:“好了,有武器了,我们出发打九头恶魔。” 严雷捂着被打疼的脑袋:“不……不会吧?侍者的无涯剑都碎了,你居然要用这么破剑去打九头蛇?宝哥,宝哥你倒是说说话啊?” 李卓宝笑道:“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是一样的性子,一点都没改变。” 李卓宝倒是改掉之前那急躁的脾气,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成长了很多。 “改变什么,我还是我,严雷!始终不会变!”说着他跑过去,抱住了李卓宝,爱不释手的,“宝哥,你这些年想我不想?” 李卓宝瞪他,这不废话嘛!死了怎么想? 严雷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哈哈大笑,将张耀祖也抱过来,还是以前他们那届九重门三个臭皮匠。 “我可想你们了!” “你倒好了,这些年还有唐师弟在一旁作伴……”张耀祖羡慕道。 严雷看着前头唐千夙那背影,目光微微凝聚:“你们是没看到,她受过多少苦,走到今天太不容易。” 唐小八一下就蹿到唐千夙的脚边,还如以前一样跟着她寸步不离。 “诶唐小八你个小叛徒,这么喜新厌旧的?”卫眷说完也立刻跑过去,挨着唐千夙走,又说了一声:“我叫卫眷!” 这人…… “我叫唐千夙。”她也又说了一遍,忽而见到卫眷脖子上的那个吊坠,她停下脚步摸了摸,诧异看着卫眷,忽而笑道,“这吊坠很有意思。” 卫眷笑了。 唐千夙不动声色。 卫眷却徐徐道来。 “这是我们卫门的传家之宝。是以前我们小主子的犬齿,小主子赠与我曾祖父卫蒙,曾祖父战死,这个就传给我祖父。千年之前的封魔大印它展开了结界,护住了我们一家人。我们,是北宫氏魔主统治下最后一脉魔人后裔。” 卫门的继承人,会继承家族从远古时候传承下来的记忆,所以他们从来不曾忘了他们的血脉源头,从不忘记自己的根,不忘记过他们的忠诚。 所以当初卫眷见到唐千夙时,才会有强烈的景仰之情。他们不仅是北宫魔朝的臣子,北宫灵更是他们家的恩人。 而唐千夙与他,也极为有渊源,两人在九重门时,一同被压在万魔谷之下,唐千夙救了他一命。 当时他都以为唐千夙会死,也就在那个时候,他身上的火麒麟犬齿上遗存的魇煞,让唐千夙发生了第一次变身,起死回生一般抗住了万魔谷的天罡罩,死里逃生。 而他也从那个时候,知道唐千夙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 后来父亲将卫门交给他掌管,他继承了卫门祖辈的记忆之后,更加确定,这个人就是北宫灵,他们的小主子。 唐千夙听到这一段话,忽而觉得眼睛一热,胸腔热血微微震荡。 那时候的北宫灵是被父母与三个哥哥溺爱着长大的,直到他们一个一个离开才猛然惊觉,自己从未为自己的国家尽过力,从未好好爱过他们,想念过他们。 她深深思念过的人,爱过的人,是那个将她置于死地,将魔界毁灭的人。 北宫灵,你可知你的罪孽有多深沉? 唐千夙不说话,继续往前走,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西山之上,盘旋恶魔九头蛇,此刻正有灭魔师在进行攻击,但那九头蛇九颗脑袋涂着混着的瘴气与毒汁,已经将整个西山浇得光秃秃。 腐尸、瘴气、血腥、毒气将整个地段弄得满目疮痍,乌烟瘴气。 空中不断爆破的是,灭魔师们的净化符篆。 但这些符篆只能支撑很短时间,就被毒液所侵蚀。 不断有各种颜色的术法,武器碰撞的爆炸,在九头蛇身上炸开,但九头蛇皮囊结实,虽然多日征战,它不过也只是伤了皮毛。 当然,作战的也不仅仅是九头蛇本身,而是他的身体里,还藏着无数的小毒蛇,这些小毒蛇在地上密密麻麻地爬行,稍不留神就会被咬死,毒死。 光秃秃的树上,挂着的是一些辨认不出来的尸体,以及一些粘腻的毒液,让人看着都忍不住毛骨悚然。 严雷挥着手中的武器,斩断那些可恶的小毒蛇。 又丢出几个净化符,净化掉眼前乌烟瘴气的地方,不过刚刚净化开的一小块地方,很快又缩小,净化符失效了。 那些小毒蛇又攻击过来。 严雷:“怪不得很多人还没见着九头蛇就先死了,这些小蛇颜色鲜艳,剧毒无比!这样打下去,还没开始打九头蛇,我们就累坏了。” “雷子过来。”唐千夙咬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擦在了严雷、张耀祖与李卓宝的脸上。 那些小毒蛇们立刻四下逃散,逃开了一些距离之后,虎视眈眈却不敢靠近。 而眼前的瘴气,现在也不怎么让他们难受了。 严雷赞叹:“不愧是唐师……将军,这血可真是立竿见影。诶,可你怎么不给卫眷也弄?” 卫眷是魔人,以前在魔界,魇族是皇室血统,卫门是拥护魇族的将门一族。这些瘴气与毒蛇对他来说不是大的威胁。做做样子,唐千夙伸手也摸了一下卫眷的脸。 严雷笑道:“卫眷,这就是熟人与不熟人的区别,好好跟着我们,别落单了。” “知道了,就你话多。” 自从李卓宝他们回来之后,严雷就像落单的大雁找到了北归的队伍开朗多了。 他们已经接近了九头蛇的老巢。 唐千夙说:“宝哥,耀祖,雷子等会儿你们避开三个主头,从外头攻击蛇身七寸处,卫眷你与我正面进攻。” “是!” “下边有个队伍,他们用的九宫阵,最后一道死门会封锁九头蛇的主蛇头,等九头蛇对他们发起进攻我们后攻就上!可清楚了?” “是!” 果然下方的队伍使用的九宫阵,最后一个死门封住了九头蛇主头,九头蛇勃然大怒,朝着他们攻击而去。 李卓宝等人立刻飞身而上,攻其不备,攻击蛇身三寸处。 九头蛇前后受敌,刚想回身。 卫眷抽出手上的暗魂剑,攻击主审。 轰轰轰 九头蛇身上炸出了黑炎,唐千夙目光一凝聚,看准九头蛇的内丹就在九头交汇处,趁机举剑劈下。 锵!!! 原本还以为是威力无比的一击,可是那生锈的剑注入了她的法力之后,愣是如棒槌一样敲在九头蛇坚硬无比的鳞甲之上。 火星四射,震得她虎口都裂开了血,但是剑还是那把生锈的剑。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麒麟剑出鞘 而她也被九头蛇尾巴甩飞,砸在了岩壁上,硬生生砸出一个石坑! 严雷破口大骂:“卫眷,你这什么破剑啊!说了是破剑!” 卫眷不答,抿出两颗酒窝,同时与李卓宝飞身上前扫开了继续要攻击唐千夙的蛇尾。 严雷与张耀祖后补,阻止了九头蛇攻击李卓宝与卫眷。 而下方才施展九宫阵的灭魔师此刻也攻了上来,刚刚他们险些被九头蛇咬死,是这些人在上面进攻才把九头蛇引开。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靠近九头蛇的,居然他们都没发现他们的到来。不过现在,他们应该做的是助他们一臂之力! 现在已经不分那个帮派,哪个灭魔师了,大家都想齐心协力绞杀恶魔! 四五个灭魔师加入进攻的队伍! 唐千夙迅速离开了岩壁…… 手上的剑还是一样没能雪光。 她手上的剑是麒麟剑,极具灵性,可非要注入炎煞才能复活吗? 不可能! 若是法力不能唤醒,她用魇煞唤醒麒麟剑的话,那么她的身份就会败露,这样如何还能接近帝鸳洵?! 唐千夙又试了很多次,但是那剑厚实笨重,完全不听使唤。 那些灭魔师劝说道:“姑娘,弃剑吧,剑会选主人它不选你,你这样下去会活活被打死!” 这本来就是她的剑,如何会不选她! 唐千夙还真就不信这个邪,继续举剑再打。 那些人虽然觉得那把剑不合适她,但是她身上的法力却十分纯正可观。 她身形极快,屡败屡战,挥剑之时能见到一层层雪浪,很多灭魔师修行冰雪术,但难有她如此纯正的力量。 也不知道这姑娘师门何处? 九重门吗? 也只有九重门才会这样的弟子吧? 不过九重门之前来的侍者高道安,连同他那把无涯剑都被击败了,这丫头拿着一把生锈的长剑,能行吗? 大家一边猜测,却也一边帮着忙。 这些人虽然很年轻,但应该是经验老道的灭魔师,只见那姑娘不断在攻击她的九头蛇身上闪电穿梭,她的队友十分有默契地帮她部位,没一会儿她凌空跃起。 九头蛇仰头就要攻击。 可就在这个时候,九头蛇身上的术法启动,嗡嗡嗡全部被冻结成冰块。 她是在刚才不断闪躲的时候下的术法吗? 好娴熟的法术!灭魔师中鲜有这样的身手! 唐千夙飞升到了半空,将力量注入长剑之中,如离弦之箭飞射向九头蛇九头交汇处。 笃!! 的一声插入九头蛇身体。 原本此刻这一招已经算是绝杀一招,此时若是一把好剑,应该立刻炸开剑流,将九头蛇炸得皮开肉绽。 但虽然这把剑能破了九头蛇的鳞甲,可是刺入之后,仍旧迟钝不必,显然刚才这一剑是靠那丫头的蛮力强行插入的。 而此时九头蛇吃痛,又即将被采了内丹,为了自保力量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 尖锐的蛇鸣如风呼啸过山谷,地动山摇,飞沙走石。 九头蛇身上的鳞甲勃然张开,冻结在它身上的冰层忽而爆破! 九头摆尾,轰的一声!它身上的李卓宝等人都被轰飞了出去。山也被它甩翻了半座。 居然敢觊觎它的内丹,找死! 九头蛇一起攻向此刻仍旧不肯舍弃手中锈剑的唐千夙。 严雷大喝一声:“千夙,快逃!” 他们一起攻入准备救援。 但九头蛇的长尾鞭打而来。 轰的一声,力量如巨浪推开。 此时一个头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唐千夙扑咬而去! 吼! 八个蛇头齐攻猛进,将唐千夙完全掩盖住!瘴气环绕乌黑,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李卓宝等人屏住的呼吸,憋得足足的。 他们想叫唐师弟! 但是叫不出口,那心脏在胸口就快要裂开了! 那些灭魔师看得目瞪口呆,许久之后不见动静,然后又惋惜到:“可惜,又没了一个上好的灭魔师啊!” “可是,九头蛇如何不同?”有人又问。 “它在护丹!” “我们要不要趁机杀过去!” “没看到那个瘴气的结界吗!凭我们几个进得去吗?” “那……就完了?” “八成,完了!” 不……不可能!宝哥才回来了,师弟怎么会出事!严雷大喝一声:“唐千夙,你给我出来!” 说完撒腿就往混沌的瘴气里跑。 卫眷拉住了他的手。 “你拉我是做什……么!” 跨啦…… 山体忽而有石头滚落下来,九头蛇动了动! 不是九头蛇动了,而是九头蛇的一个头滚了出来,也就在此刻,几道白光切割而出,接着从九头蛇耀眼发出,继而光芒万丈,照亮了整个西山山谷! 唐千夙提着麒麟剑飞身而出,麒麟剑上白鳞熠熠生辉,如同龙鳞,又如同雪晶,光芒圣洁耀眼。 唐千夙持剑,飞转。 九头蛇身体轰轰碎裂,每个头部形成了一个法阵,每一个法阵就是一个力量的源泉。她手上的麒麟剑挥动,力量之泉化成一束光芒,笼罩向李卓宝与严雷等人。 这就是战斗之中得到的力量,直接转化给了严雷他们,让他们的力量迅速得到提升。 唐千夙徐徐落地,如同天外飞仙,风骨飘逸! 那些灭魔师看着她笼罩着一层白光,从天而降,还以为看到了羽化飞仙的过程。他们都在想,这人是不是就是天界派来的仙子,帮助他们消灭九头恶魔的。 唐千夙对他们说道:“今日诸位辛苦,剩下的力量之泉你们且拿去吧。” 那些人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多谢姑娘!“ 力量之泉,是吸收了强盛的灵气虽凝聚而成,不管是魔还是神都会有,但这样巨大的力泉只会在足够强大的或人身上才有。 这力泉相当于可以直接增进十年修为的灵丹那么珍贵。 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大方,给了自己人之外,还给了他们。 严雷可不管什么十年修为,他只是不想让唐千夙出事,想开口说些什么,忽而又觉得言语苍白,可能这几年照顾她习惯把她当成那个不问世事的姑娘。 却有些忘了,他可是当年带领他们驰骋沙场的唐千夙。 而且看这人坚定的模样,他要再说些什么“要小心”“不要受伤”这类的话,会显得……多余有矫情。 于是严雷终于还是闭上了嘴。 唐千夙却看着他说:“抱歉,下次我会注意,不会太逞强。” 严雷眼眶微微就红了,说道:“你也知道自己逞强,刚才我有多担心?” 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唐千夙是他的主子更是他视如弟弟或妹妹,又依赖如同哥哥或姐姐这样的人。 李卓宝揉了揉他的背:“好了,这不都安全了吗。”他知道,严雷很害怕失去他们,他们也一样害怕再失去彼此,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信仰吗? 真庆幸,在重来的机会里,还能重逢温暖柔软而有坚强不屈的兄弟们。 这样一想,以前曾经那么怨恨过的凤绯夜,如今他们也不那么恨了。以前他们也曾年少轻狂过,如今沉淀下来的,是希望能够不辜负不后悔的。 “回程吧。”李卓宝看着唐千夙说道。 “回程!” 西山在千夜国的境内,他们还会经过千夜国帝都京华,所以就先回千夜宫调兵遣将,再继续下一步。 再者,唐千夙还要等帝鸳洵的音讯,也便知道下一步她该去哪儿找她。 在出发回京都之前,唐千夙先提笔给帝鸳洵写了一封信,心上简单一句话: 九头蛇内丹已拿到,在哪儿会面? 咚的轻微一声响。 遥远的暮雪仙山之上,幽静的暮雪园之内,传来了轻轻信竹的声响。 这座院子坐落在雪山之上,却四季如春。里边有一座宽阔的木屋,一个八角凉亭,一池清泉真水,一株落英海棠。 帝鸳洵就坐在凉亭之下,信竹就放在他的手边。 嗯,跟他猜想得差不多,会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她的来信。 修长的手指展信一看,短短一行字,他来回读了好几遍,不过却没有直接回复。 只是走到凉亭边,看着水池那头横卧的那株海棠,那零星粉红的花瓣顺着泉水流到池中。 池中有几颗七彩石,正折射这斑斓的光芒,几尾锦鲤有过,光芒在水面一圈一圈涟漪,如同彩虹扩散。 他嘴角微微卷起,许久之后才转到石桌旁。 扶起宽大的衣袖,拾起笔,沾墨,回信。 半个月后,九重门。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半个月后,九重门。 唐千夙嘴角一翘,将他投递过来的信紧握在手中,信纸最终化作了粉末从她指尖飘落。 李卓宝上前问道:“怎样?” 唐千夙眼中凛冽的煞气收敛,她淡淡说道:“半个月后,拿九头蛇内丹到九重门。” “嗯。” 几人从西山赶回京华,不知为何,沿途忽而多出了很多的人打招呼,甚至附近的村民还给她们送了很多礼物。 “您就是替我们杀了九头恶魔的姑娘吧!” “姑娘,谢谢你!这是我们西山的特产,请你务必带一些回去。” “姑娘,过来喝完酒再走!” 唐千夙还有些不适应,她做的这些完全不是因为这些人类,只是为了完成帝鸳洵的交换条件罢了。 除了这些村民,灭魔师们更是对这组人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大伙儿都来问是她们是哪儿哪儿的人。 都猜是九重门的。 不过传来传去,大家有知道,这组人马根本就不是九重门的,而是千夜国陛下的人。 大家又知道,原来,千夜国还藏着高人,这灭魔的力量比起九重门那些顶级灭魔师,可有过而无不及。 看,九重门侍者带队出来杀九头魔,最后还是重伤而归。这姑娘,不过带着三四个人,愣是在一个上午就把九头魔给杀了。 很快,唐千夙便一战成名,他们成为了新一代灭魔师代表。 唐千夙开始觉得无所谓,后来又觉得,这样正好。如此的话,她就更能以正义的形象,进入所谓的名门正派之中。 帝鸳洵,如此,我离你又近了一层了吧? 走出西山,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路经大夏城外一个叫故里村的地方,卫眷觊觎道:“诶,唐姑娘,现在你都是大英雄了,如何感想?” 唐千夙握着缰绳笑了笑:“大英雄自然想干一份大事业。” 张耀祖:“什么大事业?继续灭魔嘛?!” 不是灭魔,是灭神。 “我要说灭神,大家跟不跟我干?” 张耀祖愣了下,倒不是不愿意跟着干,而是觉得这话说大了,什么灭神啊? 李卓宝说:“干!管他,你要做的事我们就跟着干。” 唐千夙抽着马绳嘴角笑,马儿幽幽哒哒继续走,她心里在想很多事,想着要如何才能一步一步杀了帝鸳洵还是那些所谓的天人,那些人心中比起恶魔更不可原谅。 几个人在晨雾之中,穿过被薄薄霜雪覆盖的小树林,两旁枯黄的草树雾蒙蒙,不远处那是一片柿子林。 柿子树叶已经掉光,但树上结着红红果子。 一间屋舍在林子中打着灯光,门扉敞开着,从厨房之上,还袅袅冒着炊烟。 显然这家人起得格外的早,而且已经传来了悦耳的歌声。 哎哎——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道千千遍…… 是一个女娃清脆稚嫩的童音。 小丫头大概只有五六岁,模样娇俏可爱,唱了之后,她回头问在树下背着背篓采果实的女子: “母亲,念儿唱得对吗?” 那母亲头上戴着头巾,从树上采了一个果子给那小女儿说道:“念儿唱得很好,不过千千那儿要停顿一会儿。” 小女孩儿接过果子,笑着说:“母亲给念儿再唱一遍吧。” 女子想了想,许久之后笑了笑,开口唱道: “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女子声音如同早晨的百灵,带着淡淡的哀愁,宛转悠扬。 唐千夙是觉得好听,但有人听着却红了眼眶。不过这次不是严雷,而是李卓宝。 李卓宝的马对着不远处那院子,隔着晨雾目不转睛看着唱歌那女子,眼中居然有着如同孤泉一样的悲伤,嘴角慢慢弯起来,可是眼睛却又湿了一层。 唐千夙顿时明白,那女子可能是李卓宝认识的人。 严雷跟张耀祖看着李卓宝,眼睛也微微红了,不说话,三人三马慢慢凑近那果园,一道望着那院子却始终没上前打招呼。 重重的晨露打在他们的肩膀之上,他们听着看着不说话。 卫眷在唐千夙旁边解释道:“那母亲是以前李卓宝喜欢的姑娘,他的师妹,叫宋昕儿。两人已经谈婚论嫁,不过后来……” 李卓宝战死沙场。 看样子后来宋昕儿嫁到了这儿,如今已经是一个五六岁女儿的母亲。 宋昕儿天生一把好嗓音,以前在九重门就经常唱曲儿,而这首是李卓宝最喜欢听的歌。 “后来怎么没娶?” 卫眷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笑着说:“后来……战乱失散了,师妹可能收到了他战亡的消息,最终……这样。” 岁月沧桑,物是人非。 或许,在这个时候,宋昕儿再唱起这首歌,还是会想起当年那位个性张扬的师兄,想起花前月下曾经的时光。 他们都曾年轻过,疯狂过,深爱过,然后失去过。然后走向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有句诗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只是岁月不仅在人的面容之上镌刻成长,也同样在心脏之上雕琢年轮。 唐千夙想问,后来李卓宝没回来找过她吗? 但是没问。 有些感情,总是败给了等待。 她也曾经很认真地等过一个人,最后积爱恨成痴,以鲜血与生命作为代价结束。 宋昕儿一曲终了,唐千夙看着李卓宝一会儿,策马走到了院子旁。李卓宝想拉都拉不住,只能站在外头看着。 唐千夙叫了一声:“夫人,可否行个方便?” 宋昕儿看过来,二十六七岁的模样,风华亦正茂,只是少了少女的稚嫩,多了几丝沉稳。 抬眼看,林子中还有几匹马几个人,宋昕儿问道:“几位是灭魔师吧?何事请说。” 九头恶魔闹了很久,八方不宁,最近铲除了,消息也很快传遍各处。 “对,灭魔师,赶了一夜的路,干粮用完了,可否能摘你家一些果子?” 宋昕儿微微一笑:“几位师父劳苦,请稍等。念儿,进家里与你父亲说……” “是。” 念儿蹦跳着进屋,宋昕儿转头继续摘果子。没一会儿,将果子装入了袋子中,鼓囊囊一大袋,她朝着篱笆走过来。 从容端庄。 李卓宝与他的马不觉后退了一下,动了起来。多年不见,依旧令他心动的人儿啊,他一点也不怪她如今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反而是是看着她继续自己的人生路,感到由衷的喜悦。 宋昕儿见马蹄声微动,抬起视线看了过来,隔着雾气有些看不清,她却依然微微怔忪。 那位少年……很像师兄。 不过少年不过二十出头,模样很年轻…… 随后她眼睛微微又笑了,很多时候,她看到骑着战马穿着铠甲的,都觉得是她多年前那位师兄,只是,那个人离开她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会在午夜梦回时,偶尔进出她的梦,进出她年少时光的记忆,撩拨曾经的一往情深。 可最终,那不过是一场遥不可及,被她落在身后的梦。 宋昕儿释然一笑说道:“果子正甜,拿着路上吃。” 唐千夙接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小丫头蹦跶着又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念儿不跑,小心摔了,不跑。” 说着大步走向篱笆,手里装得一袋食物,有神的眼睛含笑看着宋昕儿一眼才看向唐千夙。 “家里也没啥东西,这是我家夫人蒸的花卷,还有家里风干的腊肉,你们带着吃。” “带着吃!”念儿揪着父亲飞衣角,笑嘻嘻说道。 宋昕儿伸手摸了摸念儿的脑袋,微笑。 “多谢了!”唐千夙接过来,看着那一家三口又看向宋昕儿,“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听夫人一嗓子好曲儿,我们刚别了一些师兄弟,能不能再送我们一曲?” 宋昕儿微微皱眉,微微颔首:“请节哀,你们且慢行,小曲恭送你们出山林。” “多谢!” 唐千夙策马回身,与李卓宝汇合。再看篱笆院离那一家三口,将手中的东西丢给了李卓宝,策马离去。 沉甸甸的果子,热热的花卷压在怀里,李卓宝觉得心都快碎裂了,融化了。 他想起了那年,一群啷当少年拔光九重门朱雀殿花圃里的花,分给路上的师弟妹,送到宋昕儿手里,为的就是一睹芳颜笑如许。 当时那灵巧的丫头脸上露出了惊诧的模样,多么动人。 想起自己在师兄弟们的拱拥之下,将一大束花送到了宋昕儿的手里,她羞红的脸颊。 他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跟玄赤堂的所有师兄弟因为摘花被罚去挑粪水浇梨花。 那晚,宋昕儿在路旁等着脏兮兮的他,说“李师兄,来年再为我摘花吧”。 当年来年…… 今日今时今刻…… 不舍吗? 不舍啊。 放得下吗? 得放下啊。 李卓宝抽紧马绳,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身后传来了宋昕儿幽幽歌声,穿透了晨雾,冰霜,他的记忆,他的心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ps:果冻实在不想写词了,呃,这就是所谓词穷了么?哈哈,文里摘抄了几首意境相符的词,词牌名是蝶恋花和江城子。好词齐欣赏!有时间有兴趣的小伙伴儿可以自己填写词牌名陶冶一下节操……呸呸,情操,咳咳……喜欢果冻文的童鞋们可以加入288571978群)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曾经年少英姿 唐千夙与严雷他们在前面等了许久,只是在等。不管宝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都会站在他这边。 晨霭散去,冰霜慢慢消融,清冷的空气吸入人的鼻腔之中,脑子会有一阵清醒。 远处传来的马蹄之上,没有犹豫,男人与马都坦荡磊落地踏破清晨第一缕朝阳,从林子里穿了出来。 李卓宝嘴里叼着花卷,眼眶有些红,但满嘴的花卷说着笑着说:“趁热乎着,吃!” 不知道为什么,唐千夙心里忽而觉得疼。 放下,是割舍自己的心,才能做到不犹豫地离开。 都是绝决,李卓宝比她堂正,因为至少他能笑着祝福,而她要握着仇恨走过往后的岁月。 唐千夙接过了他丢过来的花卷。 她知道,他们吃下去的只是花卷,但李卓宝咽下的是男人流不出泪水。 金戈铁马英雄梦,如花似玉美人辞。男儿郎流血不流泪,坚硬的胸膛卧着侠肝义胆。 严雷问:“宝哥,这样走,你后悔吗?” 后悔吗? 他死的那天不也没问,跟他这样的人得到那样的结局,她后悔吗? “后悔什么?” “那你不难受?” 李卓宝忽而笑了,大咧咧扬眉:“我走那天她不难受?但不还是得送走。今天我能不难受?难受,但……高兴的。打心底高兴。” 看着大伙儿眼里的担心,李卓宝笑道:“别他娘的都哭丧着脸,我就告诉你们,我就是还喜欢我那丫头宋昕儿,她在我心里就一直在心里,不管老子到哪儿,上天入地,她都在。走了!” 说完,他策马奔腾。 踢踏的马蹄翻腾细碎的残雪泥土。 严雷一看,也大喝一声:“驾!” 跟上。 同行四五人,乘骑四五匹。百川溅残雪,天涯共逢春。 这是谁做的诗,忽而翻过唐千夙的脑海,曾几何时,她也曾与一些人,天涯共骑,草莽同赴,只是记忆如同白驹过隙,又忽而一闪而过。 四五人,四五马,奔腾到了一天到了山崖边,望着山下辽阔的疆域,不远处琼楼玉宇林立,那便是千夜国繁华帝都京华。 刚才沸腾的悲伤,在这万里河山面前不得不平静下来。 岁月长河,历史洪流,浩瀚疆土,赳赳山河,而人不过沧海一粟,渺小得不能再渺小。 李卓宝皱着的眉头忽而松开了,他回头看着唐千夙说。 “千夙,再给我唱支歌吧,唱完这首,我们踏入京华,从此不回头。” 唐千夙望着繁华的城池,辉煌的宫殿,茫茫天空飘下的雪从他们眼前掠过。 白白的雪会在今夜将整个皇城覆盖。但这白雪之中再也没有那枝落英海棠。 踏出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路。 唐千夙紧抿的嘴唇松开,笑道:“好,就唱一首。” 她的声音不像宋昕儿如同夜莺啼鸣,而是嘹亮透彻冲向云霄,豪迈无惧漫过山河,冲破风雪挥开过往,岁月如歌! 这一世,悲喜交集爱恨成痴,何惧面前功过事 江山渔火婉约,对酒当歌诀别,千秋入梦回首时 这一指,目所能及皆是城池,何惧身后毁誉成败名 金戈铁马无缺,如花似玉美绝 繁华一曲无人识,已走远 过往铜镜照不出,春江花月楼台空 当年明月今何处,唤起翩翩惊鸿 历史的天空,留不住寒雨夜来风 岁月藏起一番番旧梦 曾经是千杯不醉,不可一世的骄纵 都被弹指一挥,消散成灰后空空 曾经年少英姿,欲穷千里的心动 被随手一扔,匆匆被尘封 唐千夙的歌声还未散尽,仿佛还在云端回荡,几个人已经回到了千夜宫。城门刚刚打开,凤绯夜已经在等候,看到他们策马进城时,徐徐迎了上去。 几个人翻身下马。 严雷与张耀祖等人刚要行礼,凤绯夜挥手说道:“免了。”说着已经走到唐千夙的身旁,像以前她每次远征他都会在她回来之时,在门口迎接。 说实话,他是多么希望,唐千夙能呆在他身边哪儿都不去,但唐千夙如何能成为笼中的金丝雀? 想到这个,忽而又觉得微微嫉妒。 因为这样一个有鸿鹄之志,有将士之才,又有军师之智的女子,曾经甘心情愿成为花胤珣守在深闺的女人,像个普通的女子一样为他生儿育女。 忽而,他也有些贪心起来,如果唐千夙也愿意常伴他左右,做他的皇后该多好? “千夙,一路辛苦,一切可都还好?” “还成吧。”她简单说了一句,将马给了身旁的小厮,“宝哥,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找队伍里三十个灭魔师出来。” 唐千夙心里装的都是日后的事情,没有因为凤绯夜在一旁,思想都能停止下来,一路她都想着对策,脑子没有一会儿是停下来的。 太想报仇了。 李卓宝一一应下。 然后掉头就立刻去办事。 唐千夙:“卫眷,你就先跟张耀祖他们认个门,回头到竹林轩来我有事与你说。” “是。” 唐千夙安排完了之后,凤绯夜才问:“这又要出去?” “十天之后吧。” “去哪儿?” “九重门。” 九重门……是去与帝鸳洵会面? “九头恶魔的事已经传到了京华,想必很快也会传到别地方去?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先去把燕纱凌的事处理清楚吧,其他到时候再说。” 她并没有打算将自己想杀帝鸳洵的计划告诉凤绯夜,她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卑鄙,完全是在利用凤绯夜的力量。 毕竟她现在对周围的战况不了解,她也还没有自己的兵马。她意识到凤绯夜对自己的不同,而且,也怀疑凤绯夜应该是知道她就是北宫灵的事了。不过可能还不知道她自己也知道了这件事。 只是,此时的凤绯夜拥有北宫长离、宋子谦还有他自己的记忆,对于唐千夙他多少都有些了解。 “那次此次前去九重门就是为了要救燕纱凌?” “嗯,看看有没有办法清楚她体内的魇煞。” “那个叫花胤珣的人是个很执着的灭魔师,向来没有魔人能在他手下侥幸生存,你觉得他会放过燕纱凌?” 是啊,帝鸳洵确实如此,不会手软。 “那得去看了才知道。” “你为何如此执着要救燕纱凌?” 开始只是觉得有点内疚,觉得燕纱凌变成这样可能是因为她。但现在这个理由已经完全不充分,她就要通过燕纱凌接近帝鸳洵。 如此而已。 “我醒来那天发现自己占用了燕纱凌的身体,可能觉得亏欠吧,反正现在北宫长离也死了,就当是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啊。” “如果是想开始新的生活,那不如与我一起生活如何?” “……”一看他那小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唐千夙哂笑摇了摇头。 “我是认真的,千夙,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我也说了,我不喜欢你……” “千夙!”他拉住她的手,“你不要每次都这么急着回答,看着我,你看着我……” 他捧住她的脸与她对望,眼睛、鼻子、嘴唇乃至整个脸蛋,这个人漂亮的无以伦比。但是,心不动,漂亮又何用? 况且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功夫谈情说爱。 凤绯夜见她不动,半眯起漂亮的眼睛,红唇慢慢靠近她。 眼前就要亲上她的唇,她偏过头去。 他却不气馁,软软的唇印在了她嘴角:“千夙,我是真心的。” 真心? 这世上真的真心吗? 没有。 她现在不相信所谓的真心。 “凤绯夜,你应该明白,我体内的魇煞能瞒得过一时瞒不了一世。花胤珣那个人连自己的前妻都可以杀,何况我?” 他连杀北宫灵的时候,不也是那么决绝吗? 那个人说过,天道就是他的信仰,所以为了信仰他可以舍弃所有。 当日他收北宫灵的为徒的时候说过那样的话,若是有一天她违背了天道,那么不管她是什么人,他依旧会替天行道杀了她。 当时她觉得她不会忤逆天,甚至为了守着心底那最后一丝所谓的天道正义,颠沛魔界十年,最终国破家亡。 然而,回过头来,她却没有找到自己应该落到这个下场的罪责,这就是所谓的天界之道? 帝鸳洵,这就是你的信仰?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总算说对了一件事,她始终是一个魔人,而他始终是一个神,殊途不可同归。 不是她逆天,而是天逼得她不得不逆。 看到她眼底忽而燃起的一丝冷冽,凤绯夜问道:“所以?” “所以。” 她回给他一个陈述语气的所以,唇角坚毅。 什么都没说,但凤绯夜听到了她心里那抹强劲的生存欲望,慢慢就弯起嘴。 “千夙,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哪怕是杀了他,我也会帮你。” 杀他? 势必是要杀的。 但她要杀的,不仅仅是他。 唐千夙转过头,看向了远方。回廊之外,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落在沉寂的水面之上。水面已经冻得薄薄一层冰,所以即便雪落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她曾经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梦中清池涟漪,游鱼嬉戏,粉花落英随水飘零。 这一梦,便是五百年……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雪如许。 唐千夙目光从水面跳回来,看着凤绯夜,微笑:“好,也便先谢过。”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灰暗的月亮 两人并肩一路前行,路旁的下人们都应礼避让,唯独远处的朱薰儿一路远远跟随看着。看凤绯夜那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跟人都送出去那模样,她的心里依旧赌得慌。 这个唐千夙跟以前那个人真的就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如果是这样,那么凤绯夜为什么要复活李卓宝与张耀祖等人? 还把那些人给了唐千夙使用?唐千夙这个人必定有些来路的。 “薰儿姑娘,我们还要去面圣吗?”一旁的丫头扶风,是宋旭派给她使唤的丫头。 宋旭初为人父,这一段时间冷落了她。她也没怎么在意,一心在查那个唐千夙的来历。宋旭几次来找她都不在,结果以为她生气了,前几天还特意去跟凤绯夜说了要纳她为妾的事。 而且凤绯夜也答应了,还下了圣旨让宋旭风风光光纳妾! 这相当于在朱薰儿心里打了一个长钉,让她难受极了。但却不能反对。一是因为圣旨,别看凤绯夜对唐千夙缕缕破戒,但其实那人手段非常,不是手软之人。他下的旨还没人敢不从。 况且,在那日她已经当着他的面说了,要伺候宋旭,如今她若是翻脸,那么她之前的举动就变得荒诞可笑。 她不想在他面前输,可是若是真的嫁给了宋旭,那她跟他之间就真的什么瓜葛都没有。 朱薰儿自嘲地笑了起来,骗得了别人,她又如何骗得过自己。她一直在用找凤绯夜复仇的借口,除了让自己活下来之外,其实打心底里还是想凤绯夜能回心转意。 回心转意? 那人的心又何时在她身上过? 凤绯夜说她现在是自己幻想,自己唱戏,观众没有那么多。多么残忍的一句话,因为在他身边的那五年,她也一直在自己想着,凤绯夜是喜欢她的这么一件事情。 到头来,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多了。 最终得到现在这么一个下场。 但是,除了这样活着,她已经不知道还能怎样活下去。 朱薰儿说道:“看来圣上很忙,没时间接受我的当面道谢,我们还是去一趟竹林轩吧。” 至少她要查到,唐千夙是怎样的来历! 否则,李卓宝他们怎么会突然回来,而且又立刻为了唐千夙鞍前马后的? 她查过,凤绯夜安排给唐千夙的那些兵,就是当年狼牙谷一战出使的队伍,一个不少如今都集结在宫里的东部兵营。 东部兵营就离竹林轩不远。 李卓宝正在挑选唐千夙要的那三十个灭魔师,完了之后说:“耀祖,把这些都列入名册。” “是!” 卫眷歪歪靠在柱子上,抚摸着唐小八一边看一边笑:“哎唷宝哥,还有点样子啊!” “废话,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卫眷去扯他脸:“哎唷,你心里特别美滋了吧,你看严雷都三十了你小子还二十啷当……” “啷你个鸟当!老子当年英勇就义的时候都二十三啦!” “二十三好老好老!” 卫眷笑着去捏他的脸,男人虽皮粗肉厚的,但毕竟还年轻得很。 他们是魔人,年龄与人界不能相提并论,即使魔界被封印之后,他们的年龄也随之有了变化,但也有四五百年的寿命,跟他们不大一样。 要是他说,他经历了他们人类好几个朝代的征战,估计得让李卓宝喷死。 “别捏我!”李卓宝扫掉他的手,没好气道,“那么多手下面前给我点面子!” “得!”卫眷捞住他肩膀,往竹林轩走,唐小八一窜跟了上来。卫眷问,“问你个正经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又活过来的?我要知道细节。” 不可能有无所谓的复活。 更没有简单的办法,就能让人复活的。 卫眷这小子许久不见,但跟唐千夙却一点也不生分,而且这人力量不容小觑,他看了他半晌说道。 “不知道,醒来就在巴陵边塞旧的皇宫,三千人一人不少,不对,少了雷子跟师弟。其他的就好像突然睡醒了一样没什么别的感觉。凤绯夜就在旁边,说了让我们继续效命唐千夙。然后我们就跟着回了京华,遇见了不一样的唐师弟……” 说当时不恨凤绯夜那是假的,但他们当时都没感觉到自己这么多年是死过来了,后来看到这世事变化,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将近十年。 再看到唐千夙,听严雷说了大概的前因后果,毕竟十年啊,太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他们也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卫眷探测过他们的身体,原本以为只是用各种力量复活,他们可能就是凭借某种异能存在。可是没有,李卓宝等人是生生复活了。 就算凤绯夜是狐仙,拥有再强的能力,但要复活三千人也几乎没有可能。 “真的没有一点感觉吗?” “没有……”李卓宝想了想忽而挑眉说道,“若真要说有,就是我们这三千人几乎都做了很相似的梦。” “什么梦?” 唐千夙没有李卓宝他们的记忆,严雷还沉浸在兄弟们回归的喜悦之中,不去多想。但卫眷不能不去关注这件事,毕竟这些人还是安排在唐千夙身旁,还是谨慎为妙。 “都看到了灰暗的月亮,还有灰色的……雪吧,有的说是雪有的说是羽毛,还有的说是影子……” 影子?羽毛?雪?灰暗的月亮? 卫眷一时之间,也没有半点头绪,但心里默默记下来,回去问问大人或许会知道。 卫眷还想再问什么,感觉有人靠近了,他目光警觉拍了李卓宝的脑袋:“就你们想象力丰富,什么月亮星星的!” “我说的是真的……” 朱薰儿果然出现在了前方,目光与李卓宝相遇,李卓宝一愣。 她更是震惊得无以言语,嘴巴张了张,还没开口泪水已经挤满了眼眶:“师……李卓宝师兄?” 李卓宝不知道,当时唐千夙还跟朱薰儿发过求救信。 唐千夙没说,害怕他们听了会失望。 所以李卓宝见到朱薰儿也是有些激动:“薰儿?!” 岁月还是给他们带上了一些痕迹,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变了一些模样,当然依旧是很漂亮的师妹。 以前他还暗暗喜欢过朱薰儿那小丫头呢,不过当时她是朱堂主的掌上明珠,身世好,学艺也比他好,很多人喜欢她,他当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仰慕者。 不过,那时候他还是太年轻了,年轻的小伙子看到漂亮的女孩子总会有点情不自禁的心花怒放。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他遇到宋昕儿之前了。 “哎唷,这不是薰猪师姐嘛!”卫眷笑嘻嘻打招呼,“许久不见,师姐还是那么美丽动人!” “你讨厌!”朱薰儿嗔怒小跑过来,推开了卫眷一把冲入李卓宝的怀中,“师兄,你……你真回来了吗!” 这丫头以前可娇贵了,在九重门的时候,就话花十三还有后来那……那个凤绯夜好,跟他们这些可没那么亲切。 再后来她就跟凤绯夜在一块了,对凤绯夜那可算是百依百顺。 所以朱薰儿这一举动,让李卓宝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转念想了想,可能当初听到他们战亡的消息,现在又看到他出现可能太过震惊了吧?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回来了。” 朱薰儿抹着泪水看着他问:“当年听到那些消息,还以为……还以为……” “哈哈哈,没事了!这不回来了嘛。” “可是……师兄你怎么一点变化也没有,模样还跟当年一样。” “是嘛?”李卓宝摸了摸脸,“男人二十来岁跟三十来岁那就那样吧,不都虎虎生威嘛,哈哈……” “这么说,那年所谓你们阵亡的消息其实是错的?”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心是自己的镜子 “大概吧。” 严雷有些放心了,李卓宝以前性格急躁,但却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如今再次回来之后,甚至连急躁的脾气也消失了许多,若是他的事情关系到唐千夙,那么他连自己的事都不会跟外人说。 以前是他小看了李卓宝了…… 不对,这人向来如此,即便迷茫的时候,心里还是渴望成长的。否则当年的唐千夙也不可能能带领玄赤堂创造了奇迹。 物以类聚吧,走到一起的人,必然有很多相通的一面。 李卓宝可是唐千夙的至交。 看来李卓宝还真是小心翼翼,对外也是守口如瓶呢。 宋旭也曾问过凤绯夜这三千将士的事,凤绯夜的回答是,这不奇怪,当年百里燕回不是说了唐将军已经死了?后来不还是与严雷安然无恙的出现。所以这三千将士出现也不奇怪。 除非傻透了才会相信这样的话,就算活着怎么可能三千人都安然无恙回来? 再说了,当初宋旭可是见着唐千夙背着李卓宝的尸体踏过几万人的尸体走到凤绯夜面前的。 她让宋旭去确认,但宋旭那没出息的,说什么陛下这么说那肯定不能再问出所以然!那个男人,除了听信于凤绯夜还有什么用?整天就知道去哄那个小女yin…… 不过就是个女孩儿,他这么宠有用吗! 看来她得在李卓宝身上下点功夫。 “不过不管怎样,师兄能回来就太好了!” “宝哥,你们聊什么呢那么开心?”严雷跟张耀祖也跑了过来,严雷一见朱薰儿愣了一下,“薰儿师姐?” 薰儿见到雷子立刻换上了一个表情:“严雷,许久不见。” 毕竟严雷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因为严雷后来一直呆在燕纱凌身边不是吗? 严雷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了朱薰儿的遭遇,毕竟当初她跟凤绯夜之间出事的时候,他正好跟燕纱凌在千夜宫里。 其实,严雷是觉得,朱薰儿挺可怜的,凤绯夜也确实不是个东西,让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毁了。 但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时候朱薰儿却迁怒于燕纱凌,听四喜说了挺多也看了挺多,朱薰儿确实做人不大厚道。 后来还在西岐宫,重伤了燕纱凌一剑,也就燕纱凌大气,没跟她一般见识,但严雷确实挺不爽现在的朱薰儿。 “许久不见,听说你要跟宋旭成亲了?”严雷说道。 张耀祖在一旁张大嘴:“怎么是跟宋旭成亲?不是跟夜帝嘛?” 朱薰儿面色微微尴尬:“这些年你们不在不知道,很多事情有了变化……” “对,有变化了,她没嫁夜帝准备要做宋旭的二房。” “啊?”张耀祖下巴快掉出来,“这……” 朱薰儿顿时恨死严雷了,脸一阵煞白。 李卓宝说道:“跟谁不是过日子,自己舒坦就行,都是喜事,改天我们师兄弟一起去喝你的喜酒。” “宝哥这话说得好……”卫眷笑嘻嘻说道,“薰猪师姐,恭喜了啊,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啊?” “到时候……会具体通知你们的。”朱薰儿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原本她在这些人严重可是天之骄女,谁不仰慕她。如今在他们面前承认自己要做二房,多么难堪! “好了,看你们忙,改日我再来你们。” 说罢举步离开,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步伐有多么的凌乱。 张耀祖看着那远去的靓丽背影许久,惋惜道:“宝哥,怎么会这样,这还是当年我们幻想了许久的薰儿嘛!我以前可喜欢她了,做梦都梦见她!” “那是你幻想吧?”严雷抽他脑袋。 “何止是我,宝哥也有……” “去去去……”李卓宝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她怎么就成了宋旭那小子的……二房!不过也不奇怪了,谁要是看上了唐师弟那样的女人,看不上薰儿也说得过去哈……不过女人还是女人点好,唐师弟……有点强悍。” “那是因为你弱吧?”严雷立刻损他。 “你不弱?你敢在她面前哼哼吗?还不得听她的话……” 几个男人粗枝大叶的,也不知道顾忌,这话都进了朱薰儿的耳朵里,如同一根一根刺一样穿透她的耳膜,还有心瓣。 她沦落到今日,被人轻视,被人看不起,都是拜凤绯夜还有燕纱凌所致。 若是没有燕纱凌,或许一切就不会这样。 朱薰儿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走出了竹林轩,正好看到唐千夙与她大对面走了过来,牙关一紧,随即换上了一个笑容,在唐千夙走过来的时候,微微欠身。 “唐姑娘。” 宋旭准备娶的二房,那天在产房之外见过。唐千夙微微颔首,丝毫不生分叫了一声: “薰儿。” 说实在的,朱薰儿不喜欢她这样仿佛天生就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前燕纱凌女扮男装的唐千夙也是如此,在师兄弟们之间受尽喜欢与尊敬。 “唐姑娘一战败了九头恶魔的事,已经广传千里,很早之前就已经从西山传到了京华,所有人都说你是灭魔女英雄呢。” “谬赞了,都是前人一起的积累,不过正好死在我手上罢了。” “唐姑娘真是谦虚。”朱薰儿看着唐千夙微微走神。 唐千夙嘴角一弯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薰儿失礼,只是看着姑娘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薰儿开了个头,希望唐千夙能对她的话题感兴趣。但显然唐千夙没有接话的意思,她又说道,“正好她的名字也叫唐千夙。” “噢,巧了。” “也不是……她本人不叫唐千夙,但是她用了一个叫唐千夙的假名。” “噢。” 人的直觉有时候很清晰,第一眼看一个人,就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上这个人。显然,唐千夙没能喜欢上眼前这个人,不可能成为可以聊天的对象。 所以对她的话题,她并不感兴趣。 朱薰儿只能不断地让故事递进,就算这人跟燕纱凌没关系,但至少她得知道,凤绯夜心里装着别的女人,他现在对她做的一切不可能是真心。 “她啊,还是夜帝十分心爱的女子。” 唐千夙这会儿看向朱薰儿,直接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 “可我觉得你意思很明显。夜帝有喜欢的女子又如何?若是你不是别有目的,这个话题你跟我说有意思吗?” “……” 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反问,让朱薰儿有了一种被揭穿的感觉,但她只是笑了笑:“大家都是女人,实不相瞒,我以前曾跟了夜帝五年,然后因为那个女子最终……” “成为了他兄弟的媳妇?” “……”这人说话能别这么讨厌吗?她想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知羞耻?” “没有。”唐千夙回答得干脆,“你心里没那么想就不会觉得人家这么看你,你堂堂正正别人在你眼中自然也会光明磊落。” 她这是在间接说她不堂正,不光明? 薰儿苦涩笑道:“你是没经历过,所以不知道其中的悲哀。” “所以你想我也经历才告诉我这些?” “你怎么会那么想?我是好意……” “那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就不跟你说了,慢行。” 居然一点也不在乎吗?假装的吧? 朱薰儿藏不住了自己的本意,冷声说道:“那你可知道,你的那些手下是被凤绯夜害死过一次的人?” 唐千夙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 朱薰儿目光一狠:“李卓宝、张耀祖那些人,十年前就死了。” 唐千夙这会儿转过头来看向朱薰儿,看她那木然的脸须臾。之前那些话题她都不感兴趣,但后边这个话题,她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 她转过身来,走向朱薰儿。 朱薰儿抬起下巴,终于还是感兴趣了吧?凤绯夜除了对燕纱凌之外,对谁都是不安好心! 所以唐千夙,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不可能是在燕纱凌之后,能让凤绯夜再次沦陷的人。因为那个人,至少得是她啊! 唐千夙走到她面前,借着自己身高的优势,微微俯视着朱薰儿,嘴角一勾。 “薰儿,保持你这样的表情回去照照镜子,你会发现或许你也在多年之前已死去。否则,不会有如此木然的表情。”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哀大莫过于心死 当薰儿因为这句话回过神来的时候,唐千夙已经走远,她还想说出自己心里的委屈与怨恨的,但是面对那个无所谓的背影,居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唐千夙,你凭什么说这些,凭什么说这些! 可是为什么她对这句话如此深恶痛绝,又那么痛彻心扉呢? 回想起自己这几年来的种种,她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无论她如何努力也不能让凤绯夜爱上她,就像她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让凤绯夜后不当初。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灰暗,没有一丝丝的希望。 她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凤绯夜凤绯夜!她爱他爱得撕心裂肺,爱他爱到恨不得杀了他,但却用尽全力也不能杀他! 疯狂,心中那抹疯狂让她歇斯底里! “薰儿……薰儿!”宋旭跑了过来,还以为她又生气走了呢!“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朱薰儿回头看着宋旭,觉得格外的陌生。这个人对她而言是什么?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啊!为什么她要接近这个人? 报复? 她的表情冷硬而漠然,让宋旭有些担心,回头问一旁的扶风:“怎么回事儿?” “王爷,姑娘是想当面感谢圣上赐婚的,不过圣上方才为唐姑娘接风洗尘去了……” 宋旭面色一愣,好一会儿才摆手说道:“退下吧。” 宋旭扶着朱薰儿。 朱薰儿下意识地就挥开了她! 她不会跟他成亲的,这样的话就彻底断了她与凤绯夜之间的联系,她不甘心,还不甘心呢! 可是…… 她到底在奢望什么啊? 她该死心的。 只是如果这么死心,她觉得自己快委屈死了。 “你别碰我!” “薰儿?” “你知道刚才我碰到李卓宝他们,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当被人的二房,做妾侍,他们瞧不起我……” 是啊,这么多年了,她的嘴从来就没有说出自己的心声,就好像现在,还是没有说出她想要说的话。 谁来救救她吧,她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但是她该向谁求救? 她从来就没有再给人真心,又如何去求别人的真心? “薰儿,我知道你委屈,但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将泽玉如何了吧?况且她还刚刚为我生下一个孩子。” “孩子孩子……”朱薰儿叫道,“我知道你其实也嫌弃我的,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不过就是敷衍我,可心底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对吗……” “薰儿!”宋旭忽而低声训斥,“没人那么想,你又何苦如此妄自菲薄?说了是真心你如何就不信?非要我把心掏出来吗?” “那你把心掏出来我看看,你掏啊?” 宋旭横眉看了她须臾,当真就从自己腰间抽出匕首,就要往自己胸膛里插进去。 朱薰儿忽而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看他认真的模样,那那匕首划破了他厚厚的衣裳,可以看到一丝血迹渗透出来。 如果不是她拦着,这把匕首很可能就插入了宋旭的胸膛。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感动的,只是忽而又想到那天,凤绯夜就着她的手,将匕首插入了他的胸膛,然后笑着跟她说,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一个是为了让她离开逢场作戏。 一个当然也能为了让她留下逢场作戏。 人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又何必在乎谁演得比较逼真,谁演的虚假。 在世上的人,不过就是相互辜负。 朱薰儿忽而上前抱住了宋旭,深深地将那人拥入自己冰冷的怀抱。也许很多年之前她真的死过了,所以才感觉这心脏从来没有温暖过。 如果想要心脏温暖,她只能不断地愤怒,不断地想要报仇,才能让自己感觉自己还活着。 “旭儿,真的会待我好吗?” 她淡淡的笑了,眼睛却干涸如同戈壁滩,有很多龟裂的裂痕。 “薰儿,我真的会待你好,我真的会待你好。” “那么我就嫁给你……我把我给你!”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了释放自己,还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报仇,但是这一刻她真的需要一个怀抱,来安抚自己无处安放的心灵。 宋旭看着她,心里有些动容,虽然薰儿答应了跟他在一起,但她从来没将自己给他。他最多也不过就能抱抱她,连亲吻都不能。 他也担心,因为曾经薰儿被人伤害过,所以不敢妄动,就等着有一天她能为他敞开心扉,然后心甘情愿吧自己给他。 那个时候,他会爱她如同爱自己的命一样。 如今,这个时刻来了吗? “薰儿?” 朱薰儿忽而踮起脚,抱住宋旭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在宋旭惊愕看着她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更用力地亲吻他。知道宋旭忽而动情地抱住她的腰,狠狠贴向自己,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吻住了她。 她忽而听到自己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锥心的痛发泄一般冲出了眼眶,化成了泪水。 宋旭有些迫不及待,拉着她就上了马车。 朱薰儿不想停止,缠着在他怀里,她害怕过个这个时候,她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薰儿,等回去的,回去的!” 宋旭是渴望着她的,即便抱着乌泽玉,心里想的都是朱薰儿,他不敢跟人说,怕薰儿会觉得他对她有伤害的意图。 可是,每次很想要朱薰儿的时候,他就会抱住乌泽玉,想像她就是朱薰儿,然后狠狠地爱她。 “不行,不等,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 朱薰儿去扯他的衣服,多年之前被人扯下衣服的画面忽而如同被揭开的伤疤一样,重新印入脑海。 但是,过去有多痛苦,她心里有多不甘,此刻通通发泄在了宋旭身上。 她真的能放下了,真的会放下,再也不报任何希望! 马车动荡起来,在宋旭若热的怀中,那肌肤的碰触都让她觉得膈应,但是她像吃下最痛苦的药一样,将宋旭接纳进入自己的身体。 然后,觉得自己不知羞耻,不堪…… 然后想起了多年之前,在九重门朱雀殿的药方里,第一次见到凤绯夜的画面,那时候他入惊鸿掠过她的心海,从此之后,她就一直沉沦。 她幻想过于他美好的一切,即使他只是虚情假意地吻过她,她却能心动很久很久。 那是多么单纯而快乐的时光啊。 只是…… 现在才想起来,凤绯夜吻她时目光看的是不远处的唐千夙。 与她却放花灯,他却在花灯纸上写了唐千夙的名字。 他对她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但在唐千夙看不到的时候,他曾嫉妒得推到了唐千夙与花十三在那初吻的海棠。可以在唐千夙睡着的时候,偷偷亲吻她的唇。他能杀了唐千夙,但却惦记她很久很久…… 她为何还要对这样的一个人,牵肠挂肚呢! 不要了,再也不要! 他能将她送给别的男人,她又如何不能把自己交给别的男人呢? 所有人都以为她非凤绯夜不可吗? 不,她现在谁都可以,谁都可以! 如此一想,看着在她身上冲动得一塌糊涂的宋旭,看着他急迫的汗水,看着他着迷的表情,感受着身体里那一样的碰撞。 她忽而笑了,抬手深深抱住了宋旭的腰。 “旭儿,用力一些,还不够,给我,给我再多一些……” 马车在颠簸前行,她终于察觉到自己堕落的快感,忽而放任自己尖叫。目光氤氲邪气,凤绯夜,难道这也是她自己假想与演戏吗? 哼哼,她到底要开始怎样的生活,才算是自己的! 一路欢爱,直到宋旭在她体内爆发的那一刻,彻底沉沦,再也不让自己有任何可以接近他的借口? 她已经穷途末路了吧? 她这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要的就是穷途末路啊! 宋旭抱着她,心满意足从她身上下来,抱着香汗淋漓的她,说道:“薰儿,你待我真好,我以后会待你好,我喜欢你薰儿!” 他离去之后她不觉打了一个寒颤,身上陌生的感觉让她笑着抱住了宋旭:“宋旭,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以为我是别有目的,现在还怀疑我吗?” 他是想相信朱薰儿的,但是有些时候,总忍不住想,薰儿可能心里还惦记这凤绯夜。偶尔会有点不舒服。 但是想到,对方是凤绯夜,一国之君,他最敬重的兄长,又觉得释然一些。 “……抱歉薰儿,以前是我想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疑神疑鬼的!” “几日之后,你要风风光光把去娶进门,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 宋旭此刻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毕竟得到了自己心爱的人,没人会觉得不幸福吧?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殊途不可同归 而此时的竹林轩,唐千夙进去就看到李卓宝跟严雷几个大男人在舞刀弄枪比划着呢。果然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都不会觉得累的热血年纪。 她站在入口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李卓宝身上,想起朱薰儿方才说的话。 这个人之前死过了? 唐小八感应到主人的气息,立即咕噜爬起来跑了过去。 卫眷目光跟着唐小八就看到唐千夙,大伙儿立即停了下来,唐千夙跨步走了进去。 “现在我们要兵分两路,卫眷,你跟唐小八你们体内有煞气进九重门比较困难,所以你负责追查关于恶魔重楼的事。” “是!” “宝哥跟耀祖到时候与我一道进九重门。刚才挑出的那三十个灭魔师由李胜龙带队,现在就出发北茫。” “是。” 李卓宝说道:“千夙,是不是要派一些人监视下花胤珣的动静?” “花胤珣不是我们能监视的人,目前我们还属于被动状态,只能先看他如何走势。不过卫眷,你那边是否有人手或许可以打探到九重门的动向?” 卫眷:“这个交给我,毕竟北茫之地我们相对比较熟悉。” “好,先这样吧,具体方案会一起跟进说明。”唐千夙说完看向严雷,“雷子你随我来,你们都散了吧。” 唐千夙踏步进屋。 严雷跟了上去。 “坐吧。” 刚才他还笑话张耀祖,说在唐千夙面前弱势,其实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现在的唐千夙。 以前对那个唐师弟,也觉得喜欢跟由衷的信任。现在这个,会让他觉得有些敬畏。仿佛这个就是那个唐师弟,有又有些不同。 “雷子,你跟李卓宝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是同门师兄弟。” “后来怎么走散了?” “打仗的时候,走散了……” “走散多久了?” “八年有余。”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 “之前你跟着的是燕纱凌,现在却在同我做事,会不会觉得不习惯?” “不会!”严雷被问到这儿,心里有了些明白,“你这么问,到底想问什么?” “以前这儿也有一个叫唐千夙的人?” “你想起来了?” 唐千夙这会儿不说话看着严雷,严雷也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目光闪烁:“是有一个,不过那是个假名。” “现在那个人呢?” “她已经不再……” “雷子,既然你选择与我做事,就不希望你有所隐瞒。” 严雷拧起眉头,其实他也无从说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跟着唐千夙过来了。借口是,因为燕纱凌被花胤珣带走,他只能跟着她。 但打心眼里他就觉得,这个人就是之前那个唐师弟。 而且,他是亲眼看着她从燕纱凌身体里走出来,从透明慢慢实体化,所以他曾自己做过大胆的猜想,就是其实唐千夙是寄宿在燕纱凌体内的……魔人。 “其实吧,以前燕纱凌公主女扮男装成了我的师弟唐千夙。” 果然是与燕纱凌有关? 如果按照朱薰儿所说,那燕纱凌应该就是凤绯夜喜欢的人,可是面对燕纱凌跟花胤珣的时候,凤绯夜表现除了的可不是一个喜欢的人该做出来的反应。 不过,这些儿女情长都无所谓,她想知道的是…… “李卓宝他们是如何死的?” 不问是不是死过,而是怎么死的,这些都是谁告诉她的啊?严雷看着她半晌:“战……战死的。” “那么现在为什么要出现?而凤绯夜还将他们安排给我?” “这个……”严雷眉头一皱,“你不相信宝哥?” 唐千夙看着他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说:“我只是不想盲目的相信或盲目的不信,或许你可以认为我是不相信凤绯夜。” “这一切就都是因为凤绯夜!”唐千夙的这一段话勾起了严雷心中那虽然淡了却依旧存在的仇恨,“凤绯夜当年借着敌人的手除掉我们,害得我们兄弟阴阳两隔……” 严雷说起了多年之前的那一场血战。说起来燕纱凌与凤绯夜之间的恩怨纠葛。 虽然听着也挺义愤填膺,但唐千夙想的更多是,凤绯夜如何有能力让三千人复活? 而他为什么要将这三千人安插到她的身边? 燕纱凌? 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 她与花胤珣曾是夫妻,可凤绯夜与她关系匪浅…… 想到这儿,唐千夙背部忽而挺直,这会儿忽然重新琢磨起,花胤珣与燕纱凌的关系,花胤珣就是帝鸳洵,帝鸳洵娶了燕纱凌? 没有了她之后,花胤珣还当三妻四妾,好不快活呢。 “好了雷子,你下去吧。” “千夙,不管如何,我们对你无二心!” “我知道,我只是还弄不明白这前前后后,所以问得仔细了些,莫怪。” “当然不会……”严雷觉得现在说什么也多余,诶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入夜,唐千夙无法睡,她希望天快点亮,快点亮!心有些急切地想要报仇,只是又有些茫茫然间微微觉得无措。 她身边没有人。 所以想起自己是北宫灵之后,她就没能安心入睡,闭上眼胸口就会微微发疼,仿佛当年被剜心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 也许胸前那颗红痣就是前世帝鸳洵给她留下的伤疤。 夜很凉,心很凉…… 她卷缩起来,就像当年卷缩在雪域之中的雪窝里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迷迷糊糊有了一些睡意,不过她依然觉得自己是醒着的。 因为她听着有人走了进来,感觉到他的靠近。 然后叠着她背后躺下来,将她抱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灵儿,把脚伸直了,别缩着……” 唐千夙眉头皱了起来,挥散不去的意识钳制,她似乎醒着但醒不过来。 那人如同柔软的棉花包围着她又说:“灵儿,是不是难受?告诉我你哪难受了?” “别害怕,小哥哥在呢……” 唐千夙猛然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的是银发白袍的凤绯夜,他的唇正落在她的唇瓣之上。银色的发丝划过了她的脸颊,千丝万缕丝丝凉凉。 原来,她并没有缩着睡,只是躺着做了一个卷曲的梦。 两人的目光在夜色里交汇,她没有动,而凤绯夜柔软的唇在她嘴唇上弯起来,亲昵得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声音里喊着温润的笑意。 “被我吻醒了吗?” 无端地,做起了关于小哥哥的梦。 小哥哥的名字叫北宫长离,但后来的那个北宫长离是宋子谦,又长得像天界太子帝熵。 但他们都不是她的小哥哥……对吧? 不过,不管宋子谦是谁,都死了,已经死了…… “唐千夙,好歹我是个男人,你如此反应会不会太伤我男人自尊了?” “你夜闯姑娘闺房,脸都不要还要什么自尊?” “那我都这么不要脸了,你有没有想过会喜欢上我一点?” “这两者有关系吗?” “有,我总是很不要脸地白天想你还不够,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千夙,你喜欢我可好?” “不好。” “千夙,我是真心的,我会待你,永不背叛。” …… ……“灵儿今日饮恩人的血,来日定然不会背叛,永远忠诚……” ……“我会很喜欢师父,只会待你好,永远只待你好。” ……“北宫灵,无论你如何改变,你还是一个魔,永远不能走到一起。” …… 唐千夙:“凤绯夜,无论你如何改变,我还是一个魔,永远不能走到一起。” 凤绯夜:“那我就不要做神,我愿意为你坠落,只要你能让我在你身边。” …… ……“天道对师父而言就如此重要?” ……“天道乃本座之道,如同信仰绝不违背。” ……“我以后修炼成人百炼成仙,还不可以吗?” …… 唐千夙忽而弯起嘴角,多么雷同的场景,如今换一个主人公又重新上演。喜欢,为什么就不能是你情我愿,非要相互亏欠呢? 两情相悦究竟有多难? 她忽而抬手捧住凤绯夜如同花瓣一样的脸颊,他温热的目光是否就是当年帝鸳洵看到的北宫灵的那双眼睛? 她嘴角弯起,话语冷清。 “凤绯夜,若是你有这样的愿望,趁早打消,殊途不可同归。”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黑夜中的影子 唐千夙不知道当年的帝鸳洵说出这样的话时是怎样的心情,但如今她说出来居然有点解恨的感觉。 种族不同这就是无所不能的理由。 她不是也被这样的理由判了死刑? 她放开了凤绯夜的脸,像放开一朵欣赏之后就放下的花朵。 经历了太多的背叛,她已经不愿意对一个人深信不疑。当然,她也不会全然不相信,她能利用的就不会放过。 “千夙,你还是不相信我?” 凤绯夜你何尝又没有对我隐瞒? “我相信你。” “你没有。” “你非要这么想,我给你什么答案你也不会满意。” 他将她揽入怀里,对她,总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猜不透,现在真的一点也猜不透。” “猜不透就不要猜。”她自己都不懂自己,何况他? “那我问你,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 凤绯夜想起,之前他们也曾这么对话过。他以前也问过唐千夙。 …… ……“公子日后的愿望是什么?” ……“富有四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就好啦……你呢?” ……“我?我要杀了百里家所有仇人,害过我们的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我越是会一点不剩的都夺回来。” ……“若是没有这些伤害,你最初的梦想是什么?” ……“没有。” ……“那从今天开始稍微留意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觉得最开心,就放慢一点脚步脚步想一想,或许它会成为你的愿望。” …… 只是现在,他不知道唐千夙会怎么回答。反而有些期待她能像之前一样,喜欢无拘无束,浮游四海。 唐千夙目光凝练,她的愿望就是杀了帝鸳洵,杀了魔界所有仇人,害过他们的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越是想要维护的东西她越是会一点不剩都摧毁。 “没有,我没有愿望。” “以前有个人说,如果没有愿望就从现在开始留意,也许最开心的时刻就是你的愿望。所以,千夙,让我成为你的愿望吧,我会用尽一切让你觉得快乐。” 谁说的这种没有根据的话? 最开心的时刻,会是日后最痛苦的回忆,因为快乐是牢笼。 “差不多就睡吧。”唐千夙忽而翻过身,面朝里边闭上眼睛。 凤绯夜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挨过去。唐千夙,你真的是世上最热也最冷的人,可以不拒绝地拒人千里。 她彷佛就背对着他睡在雪域之中,谁也进不了她的内心。 那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只有她,在努力用自己的温度将整个雪域溶化。 可怜而有倔强的。 只是,不管她如何拒绝,他知道她是他见过最温暖的人,他贪恋那丝温暖不愿离去。 两人叠加着睡着了,月光照耀进入室内,在凤绯夜灰暗的影子里逐渐衍生出一个影子,他坐了起来,偏头看着唐千夙,忽而伸手去碰触她的脸颊…… 只是,碰到她的时候,影子就化成了灰色的烟,烟如同黑色的羽毛飞散了又消散,他却不在乎,继续碰触她,继续破碎成烟。 北宫灵,守着你心里头的怨恨吧,你会发现你本应该就是这样的存在。 天上雪域仙,地上麒麟鬼。 屠戮之魔,如何能沉睡不醒呢? 凤绯夜忽而察觉到一股邪气,猛然睁开眼睛,室内安安静静只留下暗淡的月光,还有似乎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灰色的烟。 错觉? 还是有一些东西在黑暗里滋长? 第一次觉得黑夜如此黑暗漫长,他上前更紧地抱住了唐千夙的背。感觉他的呼吸渗透过她的衣裳,在她背后温暖扩散。 太过温暖,唐千夙缓缓再睁开了眼,清醒到天亮。 天一亮,唐千夙跟床上没别人似的,起身就去了兵营。 没两日就收到了李胜龙他们在半路遇袭,伤亡将近一半之多的消息。而且还是在逃途中造成的损失。 据消息回报是,当日李胜龙他们沿途来到大夏城外的林子,那时候一起前往北茫的还有别的灭魔师,一共大概百来个人。 但一股杀气凭空杀出,只觉得那股杀气让天地失了颜色,被包裹在其中的灭魔师双眼失神,两耳失聪,接着兵器就被凭空操控,乱穿如胸膛,百来个人一下就没了一半。 李胜龙他们稍微还在外围,看到有人疾驰奔跑,也跟着后退。 但是第二波杀气笼罩而来,在没有任何敌人出现的情况下,居然又死了将近二十人。 而从头到尾就没人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后来死里逃生的李胜龙等人从别的灭魔师口中才知道,这世上出现了魔人了! 之前所遇到的包括血魔兽、姣麟王、箜篌邪灵、蜃楼魔等等这些,虽然都是十分厉害的角色,甚至后边出现了九头蛇,它的力量恐怖到已经能够汇聚灵气之泉,多个灭魔师都不能一举拿下。 但是这些并不算是高级邪魔,他们的武力值很高,但智力值却欠缺。可以说只是一个战争的工具,终有一日能够依靠武力将他们那些,所以若是只有魔兽这等级的恶魔,并不会造成真正的威胁。 然而,如果是魔人出现,那就完全不是层次的魔。 他们与人、神一样具备人格,也就是智慧。通常外表已经修炼得跟人没有区别,甚至力量大的话可以将魔煞掩藏,藏匿于人类之中也很少会被发现。 而据说可以制造大片杀戮空间的魔人,叫逆空。 这是被灭魔师记录进入魔人录里的嗜血恶魔之一。也就是重楼出现之后,首次登场的第一个魔人。 这件事不仅惊动了九重门,也惊动了天界。 毕竟,天界以为千年禁以帝鸳洵回归就可以收尾了的。 他们也总以为,当年的花胤珣与燕纱凌就是触动封魇大印的关键人物。两人之中,若花胤珣飞仙成功,那么就表示燕纱凌必然会被抹杀,封魇印千年禁解除危机。 三年之前花胤珣是飞升成功了,但不久之后可就出现了恶魔重楼。 那个几乎能媲美魇族正统力量的神秘人物。 天界又认为,可能是因为燕纱凌还活着,重楼其实就是燕纱凌! 但如今,燕纱凌被帝鸳洵带回了九重门,虽然燕纱凌体内是有魇煞,但却是在耗尽的过程之中。 如果燕纱凌的陨落也是重楼的消失,那一切都还是按照天界所盼的结果进行。而在此时,却又出现了魔人逆空。 这一切凭空冒出,仿佛预示着魔人的力量正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仿佛将有一场灾难,即将空前来袭。 逆空? 这号连北宫灵也不大知道人物,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唐千夙也觉得蹊跷。其实在她看来,这个时候不管是出现魔人还是恶魔人,对她而言都是有益的。 天界越是将目光投向魔人,那她被忽略的可能就越来越大。 这倒让她省了还去制造混乱了。 “李卓宝,你现在立刻去一趟卫门找卫眷,东西拿到之后再到北茫与我汇合。” “是。”李卓宝说着便立刻就要出门。 “等会儿。” 李卓宝立刻掉转过头:“如何?” “转过背去。” 李卓宝毫不迟疑立刻转过背。一个优秀的战士向来不会把自己的背展露在敌人面前。但他毫不迟疑。 她是完全没有恶意,但还是忍不住想到之前听说,这个人曾经死过然后又被复活的事来。 见她微微迟疑未动,李卓宝转过头看着她咧嘴笑道:“干吗,你还看上我背了?” 虽然她心里有些顾虑,但是此刻又忽而想到,第一次在竹林轩看到李卓宝时,他那脸庞,那笑容,那模样。 他嘶吼着他叫李卓宝。 仿佛是要嘶喊给谁听。 然而她听到了,那辽阔的思念。 如同心声,强劲健康。 他说“唐丫头,很高兴……见到你”!说“你真好看”就像今天他说“好还看上我的背了”一样,莫名让她温暖。 唐千夙剑指起了雪花,在他背上画下了一道白色的符篆。 “你画的什么?”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神秘红衣女子 “锁命符,祈祷你用不上,因为这是生命垂为之时才会触动的转移符篆。所以若是遇见逆空,避开便是。” 李卓宝他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强,若是卫眷她还不至于如此操心。 李卓宝闻言先是一笑,而后又说道:“唐千夙,我现在是还不够强,但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得力的战将。” 唐千夙看着他须臾,抬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即便她已经忘了他们的记忆,但这个动作却还跟以前一模一样,李卓宝也抬起拳头笃定敲胸口,不再多言举步离去。 骑马奔出了京华城,雨忽而下大了。前方一座荒屋,虽然破陋,但好歹也能挡一些风雪。李卓宝将马一栓进屋。 捡了一些半干的柴刚刚将火升起来,室外一阵动静,一个姑娘钻了进来,一见到他愣了一下。 “李卓宝师兄?” “薰儿?”朱薰儿身上虽然穿着斗篷,但雨雪太大,她都湿透了,脸冻得发青。“快过来取暖!” 薰儿立刻靠了过去,双手放在火上,浑身冻得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等会儿的,现在火刚起,等会儿就更暖和了。”李卓宝立刻埋下头继续吹着火,希望这木柴能燃烧得更大些。 “谢谢师兄!” 看着这丫头冻成这样,也怪可怜:“你怎么这会儿出现在这儿?” 朱薰儿张嘴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不是过几天就成亲了吗?经常跟着你的那丫头呢?没一起跟来?” 朱薰儿烤着火说了一声:“师兄你就别问了……我……我难堪。” 李卓宝有些后知后觉,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估计是那天他们几个大男人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让朱薰儿听了难受了。 他尴尬得笑了笑:“其实有什么好难堪的,我们是师兄弟妹,什么事情都好说,你也别介意。” 朱薰儿垂眸思考了许久,问道:“师兄到现在还当我是师妹吗?” “当然啊,我们一直就是同门呢!” “可是……我现在已经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估计严雷已经跟你们说了一些我的什么事情了吧?” 现在的朱薰儿已经不打算去掩饰自己的过去,她已经不再计较被人用之前她觉得极度不堪的事情来说她的不是。 “严雷说了什么?”李卓宝愣了下,“他能说什么,那小子就那性格,长这么大还没个喜欢的女孩子,亏他还有脸说你,改日我回去教训他。” 难道严雷没说她之前被凤绯夜送给别的男人的事? 还有她千方百计为难燕纱凌的事? 毕竟这些人曾经那么拥护燕纱凌的。 “严雷后来没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啊?” 男人的心没那么狭窄,嘴巴也不会那么八卦,就算严雷不喜欢朱薰儿,但也不会故意在别的师兄弟面前说她的背后话。 在背后议论女人是非,是男人都不喜欢干这类损人的事。 朱薰儿自己想多了。不过随即她放松下来,看向还在努力让火烧得更旺的李卓宝,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其实,严雷心里一定觉得我很可恶。” “那小子不会的……”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 李卓宝这会儿抬起头来看向朱薰儿,不解。其实他也挺好奇,以前他都认为,她会当上千夜国的皇后呢,不是皇后也得是凤绯夜的妃嫔吧? 但怎么还成了宋旭的二房? “师兄,你其实也觉得奇怪吧,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世上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火烧得很旺了,朱薰儿身上湿答答的衣服开始冒烟,他知道她其实还是很不舒服,“薰儿你有干的衣裳换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这天太冷了,你这样非得冻出病来!” “我出来得急,什么也没带。后来还迷了路淋了雨……” “所以这下雨天的你怎么还往外跑?” “唉,宋旭的妻子乌泽玉动了胎气提早产下了孩子,他们都认为是被我气的。现在夜帝又赐婚乌泽玉想必会更难受,我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就想着去给那孩子求个平安符,保佑她健康成长,也让我心里能好过一些……” 以前她也是这样装可怜,然后勾起了宋旭的保护欲,最后对她千依百顺。如今故技重施,想着要拿下李卓宝。 李卓宝现在是给唐千夙办事,到时候就不怕掌握不了唐千夙的资料。 “那你有心了。” “有什么用呢?” 她无奈笑了,更往火堆旁凑,冷得直打颤。她可是故意跟着李卓宝出来的,看着他进了破屋,她就在外头淋雨,等着他生了火,她再来个偶遇。 男人啊,哪个不好色? 李卓宝见她冻成这样,想了想,起身去将半塌的屋子拆了一些木头,在火堆旁架起一个架子,他将自己还算干爽的斗篷,还有外头都脱下来,放在了架子上。 “我去外头等着,你就换上我那干爽的衣裳,再把你那湿答答的衣服放在这架子上烤干。” “不用了师兄……” “听话。” 李卓宝说着就出去了。 外头的雨夹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毛茸茸湿答答的裹满了光秃秃的树丫,他站在破陋的屋檐下,望着雨雪弥漫的山色,雾茫茫的,冷冰冰的。 忽而想起那个晨雾弥漫的清晨,那个柿子园里,那个端庄的已为人母的心爱姑娘,胸口微微一疼,他嘴角弯起来不自觉就用那五音不全的嗓子低吟: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师兄,师兄我好了,你进来吧!” “不了,我就在外边等等,可能雨就快停了!” “师兄这样我如何承受得起!你衣着单薄,动坏了可怎么办?师兄若不进来,我就出去了……” 诶,别扭什么! “你别出来,我进来了!” 李卓宝再进屋,关上了那门。 此时,在屋子的墙边慢慢走出一个人影。即便下着雨夹雪,但她穿着单薄的红衣,手里撑着一把红色的伞,体态妙曼婀娜多姿,身上红衣飘摇。 五官漂亮妖异,修长的眉眼,紫色的眼眸,高高的尖尖的鼻子,小小的薄唇,任何一个部位都显得精致美艳。除了一双耳朵尖尖的,其他如常人无异。 她慢条斯理迈着无声无息的脚步靠近破屋子。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正好遇见一个女人,想要勾引一个男人。原本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不过,因为那男人忽而走出来,望着茫茫山色,唱了那首很难听的歌。 可是声音里那种凄凉,像是呜咽在心底流不出眼眶的泪水。 似乎这个男人心里有一个深爱着,但却已经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心上人。 所以她突然很想知道,心里装着一个深爱的女子的男人,会不会也轻易就被另外的女人勾引。 她所见过的,那些男人都喜欢美色,却不知道越美的东西……越毒。 红色的身影,就站在破屋坍塌之处,如同一只妖艳的鬼魅,室内的两个人虽然伸手都不低,却没有一个人发觉她的存在。 她看着李卓宝走近火堆,目光瞅了瞅此刻躲在衣架之后的朱薰儿。他搔了搔头,最终选择在离衣架最远的地方坐下来。 红衣女子嘴角弯起来,笑着说:“男人啊,今晚你还有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就看你贪图不贪图这一时的欢愉了。” 她的手轻轻一弹,室内的火堆噼啪开出了花。 李卓宝小小跳了一下,看向突如其来的风向,正好是红衣女子的方向。 原来这男人,还长得挺好看? 不过这干柴烈火,他可要怎么办呢? 红衣女子薄唇弯起,手中的红伞松开了,翻了一个面,伞顶朝下,她美tun往雨伞上一坐,像坐在红色的月牙上,漂浮在空中看着室内即将上演的好戏。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何为热血男儿 真奇怪,怎么感觉忽然起来了一阵阴风。李卓宝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还别说,还真冷。就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李卓宝还当真就不怎么自在。 “卓宝师兄。” “啊?” 朱薰儿突如其来的叫唤让他又吓了一跳,李卓宝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跟一堆男人一起度过的,什么粗俗的话他们都说过,但实际上,很多东西都是嘴上吹的,实际跟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少之又少。 李卓宝多少有些紧张,都感觉到自己有些别扭的心跳。 朱薰儿的声音继续从那架子后传来,她的衣服晾在架子上,就连那红色绣着花的肚兜也挂在那,让李卓宝连忙避开眼睛。 生怕朱薰儿看到自己无礼的视线。 “之前我说过,严雷可能在生我气这样的话,其实是真的,他有生我气的理由。” “你别放心上。” 李卓宝的目光忍不住又朝那十分抢眼的肚兜看了过去,完全出于好奇心与男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女子身上有很多他们好奇以及渴望的东西。 比如头发、脖子、身体当然好包括一些平日嫌少看到的贴身衣服。 “你现在已经知道唐四哥哥其实是燕纱凌的事吧?” “……嗯。” “我曾怨恨过她。” “为何?” “因为……凤绯夜喜欢她。” 这个……其实以前就觉得凤绯夜对唐师弟感情很特别,不过经历了狼牙谷一战,唐师弟被他置于死地之后,他就觉得无论凤绯夜再如何说他对唐千夙好,他都不相信了。 “你因此怨恨唐师弟似乎有些牵强。” 朱薰儿苦涩地笑了笑:“你以为就以为这样?记得那年你们在西山那一战吗?” “西山?啊,打蜃楼魔的时候,如何能忘?我们打了好几天的空城计,还好最后凤绯夜派兵来了,不然那是必输之战。” “是啊,凤绯夜为了让辽疆出兵,把我丢给了金宗昊那些畜生……” “什么?” 李卓宝没听明白,不过听到朱薰儿随后那无奈的笑声,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随后有些愤恨说道:“凤绯夜是能做到那种程度的人……” “我一直蒙在鼓里,到最后才知道真相。但他心里只惦记着唐四哥哥,最后还是将我抛弃。我恨他也埋怨唐四哥哥,所以曾对唐四哥哥做过一些过分的事情,严雷因此对我有些不满,我能理解,但是……谁又知道我心里的委屈?” 李卓宝是不知道她对燕纱凌做过什么,但从朱薰儿的立场来看,这丫头确实挺委屈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就说。 “一切苦难只有让它成为过去,才能更地生活下去,你现在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朱薰儿继续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嫁给宋旭当二房了吧?只有他不嫌弃我,他愿意接受我,这样就足够了。” “那你……喜欢宋旭吗?” “喜欢?我还有资格说喜欢吗?别人都会嫌弃我的吧?” “不会的,只要真心喜欢一切过往都没有关系。” “师兄是这样认为的吗?” “当然。” “呵呵……以前就觉得师兄不正经,原来你才是温暖的人……” “呵……呵呵。”李卓宝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用木棍捅了一下火堆,火烧得更旺起来。 “师兄……啊……啊啊!”朱薰儿忽而惊慌大叫起来。 “怎么了?”李卓宝扔了棍子站起来。但又连忙避开视线,因为朱薰儿在架子那边也站起来,那衣架子立马就显得矮了。 “没……没事儿……啊!”朱薰儿忽而跌撞着冲过衣架,“师兄有老鼠有老鼠!” 一把上前抱住了李卓宝,披在身上李卓宝的斗篷也掉在地上,而穿在身上李卓宝的外套也因为她张手拥抱,前襟散开。 她连肚兜都晾晒在衣架上,所以身前是一片雪白的肌肤,就贴在李卓宝的胸膛之上。 “老鼠?哪儿呢!”李卓宝单手护住她,看看周围并没发现老鼠或别的什么动物,低头说道,“没事儿,跑了。” 可就这么低头,就看到朱薰儿那丰满的欠身挤压在他胸膛之上,他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师妹,老鼠已经没有了……” 他身体微微僵硬后退。 朱薰儿却一把上前抱住他精壮的腰,抬起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师兄……我其实……真的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其实对生活已经心灰意冷,都感觉自己跟死了没两样,直到遇到你们,让我想起了过去,突然好想回到过去……” 她故意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李卓宝这样的年纪原本就是血气方刚,被这么一撩拨,生理就有了反应。 “师妹,衣服掉地上了得捡起来……” 他推开她,她却像美女蛇一样绕着他,身体不断碰触他作为男人冲动的那儿。 他是有些心猿意马,这样孤男寡女的野外,温香软玉投怀送抱,是个男人都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师兄,你抱一抱我,好不好?”朱薰儿哭着攀附着他,“卓宝师兄……” 李卓宝看着那双盛满眼泪的双眼,那漂亮的脸蛋,抬起双手握住了她的双肩。 终归他也是个男人啊,如能能抗拒得了她?李卓宝的身体反应已经很明显,朱薰儿身子软软往他身上靠去。李卓宝却拧着眉头,握着她双肩往外推开。 朱薰儿愣在了当场,不解看着他。 他低头拉起她敞开的衣领,合上。 薰儿面色一变:“师兄你也嫌弃我吗?” 李卓宝拧眉看着她:“……别闹了。” “我闹,难道你不想要吗?” “不想。” “你别忍着了,你身体骗不了人!” 李卓宝低头看自己的反应,退开了些:“身体那是本能,但人总得有理智与底线,师妹……你该更爱惜自己,保重。” 他想说自重的,但还是算了,他也没那么坐怀不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说完他立刻折身走出了。 “李卓宝你站住!”朱薰儿还不相信这个冲动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居然能抽身而退。 李卓宝脚步停下了,头也没回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继续举步离去,没有犹豫。 朱薰儿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僵硬的脸上忽而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她以为只要她能豁出去,对于男人她都是能唾手可得的。 她不相信,她都如此放开了还是会失败。 坐在雨伞上的红衣姑娘也微微一愣,她也以为李卓宝必然沦陷的,可没想到那家伙身体反应很正常,但思想反应更是不一般啊。 她眉一挑,轻盈落地,随手一拿将雨伞握住在了手中,跟着李卓宝出了破屋。 李卓宝当然去取了马,翻身上了马背策马淋着雨雪连夜赶路。 红衣姑娘嘴角一弯,红色的绣花鞋一点地,飞身就上了他的马背,跟着他一路前行。 李卓宝? 是他的名字吗? 她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看他坚毅的侧脸,因为风雪雨无比肃清,好吧,男人,看在你今晚令本姑娘心情不错,就免你一死。 不过他这马不停蹄的,都走了这么远是要去哪儿? 不管了,去哪儿都无所谓,因为对这个男人比较好奇,所以那个叫……叫……唐千夙的女人,可以多活几天吧。 敢杀她的灵宠九头蛇,她要那女人血债血偿! 于是李卓宝骑着大马在风雪之中前行,而红衣姑娘就坐在他背后,撑着一把雨伞一路跟随。 直到他在一座果林旁停了下来,就一直驻足不前,目不转睛看着篱笆院内那间屋子。 直到天亮。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重逢错过 一名女子推开了屋门,拿着铁壶在院内的草垛上刮下一层厚雪放入铁壶之中。原本要进屋的女子,看了看四周白雪茫茫的…… 嘴角忽而一动。 将铁壶放了下来,走到院子中央,信手就堆起雪人来。 雪人堆了两个,一个高的一个矮的,那女子就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许久,眼睛潮湿起来,嘴角却笑了。 双手合十放在身前,轻声说了一句:“宝哥,生辰快乐。” 又看着雪人好一会儿,她提着铁壶转身进屋。 虽然那女人举动有些特别,但李卓宝背影忽而微微抖动起来,红衣女子有些诧异,举起红伞探出头再看他。 忽而发现,这个男人此时泪流满面。 不觉一愣…… 这个男人拒绝了别人的投怀送抱,连夜策马来到这个地方远远看着这个女人也就算了,而且居然没出息地哭成这样! 红衣女子有些不高兴了,更好奇了,她拧着眉,雨伞忽而高高升起。 以她雨伞为中心,一股灰暗的气浪朝着外围推开,山林忽而都失色,李卓宝察觉到动静之时,惊觉地抬起眼睛。 忽而看到天空中那把红色的油纸伞,深深印入他的瞳孔之中。继而他的瞳孔慢慢暗淡,染上了暗暗的红色。 意识就单站的中断了。 此时红衣女子从他身后轻盈飞升,凌空站在他面前,衣带飘摇望着他的眼睛许久,红唇一弯,她便开始读他的心声。 然后,她看见了,茫茫白雪之上,一对男女正笑闹着堆雪人,男子不悦着说“今日我生辰,你就只打算送雪人给我当礼物”? 女子娇俏抬头问他“你这语气是嫌弃我送你的礼物吗”? “嫌弃……没有。”男子显然是觉得这不够,但又不敢发火,绷着一张脸一边堆雪人一边咕哝,“你上次说了要给我特别的礼物”。 “李卓宝!” “作甚么?” “你要是不满意这个礼物,你就直接说出来。” “我……”男孩儿把最后一撮雪拍在雪人身上,地上已经形成了两个一高一矮一对雪人,他站起来说道,“我就是不满意,九重门还缺雪人了?你送我这个!” 女子也站起来,抬起下巴看着她:“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李卓宝的视线落在她唇上,别开头,“没什么!” “李卓宝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女子故意走到他面前,抬起诱人的唇瓣,“嗯?” 李卓宝明明想要亲人家得不得了,吞吞吐吐好一会儿咽了口口水:“昕儿,走了,外头怪冻的,咳咳……” 说完转身就走。 昕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咕哝了一句:“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没出息!” 说完忽而拉下他,踮起脚啄了一下他的唇。 李卓宝一下就愣住了,看了她许久:“昕儿……宋昕儿……你你……”宋昕儿害臊地别开头,娇声问:“怎样,这礼物满意了吗?” “呵呵……不满意!”李卓宝呵呵笑着说,有点坏坏的。 “还不满意?”宋昕儿抱怨着回头看他。 “嗯,还不满意……因为。”他忽而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入怀里,“还不够嗯……” 话音消失在女子的唇瓣之上。 两人就在堆起的一对雪人旁,深深拥吻。 那名女子红衣姑娘认出来了,就是方才院子里堆雪人的女子。 今日是李卓宝生辰? 红衣女子读到了李卓宝的记忆,那种甜蜜的悸动让她也觉得心神荡漾,只是既然两个人这么相爱,这么相互惦记着对方,最后却没走到一起? 而李卓宝怎么就只敢在远远看着人家? 虽然侵入别人的心声也要耗费力量,但红衣姑娘却忍不住往李卓宝更深的记忆而去。 从九重门追宋昕儿,到两人谈婚论嫁,到随军出征,到战死沙场…… 李卓宝曾经战死过? 如今这人却又重新复活的? 所以阴阳两隔之后,再重逢,姑娘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他只能远远看着?不敢打扰? 这人是笨啊! 既然知道人家姑娘还在惦记着他,为何不敢去见啊! 红衣女子修长的手指挥动,半空的雨伞忽而徐徐降落,她离开了李卓宝的马站在地上,手上灵光在动。 李卓宝身下的马便慢慢朝着那个篱笆院走去。 当李卓宝醒过身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院子之中,忽而大惊! 连忙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是何人?” 身后传来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这便是他梦影魂绕的人儿啊。李卓宝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才会看到她堆着雪人就情不自禁走了进来而没有自觉。 他昨晚真的只是太想念她,才会连夜赶到这儿的,但没想过会与她想见。即使他好想回头看看她,好想转身紧紧抱住她,告诉她,昕儿,我回来了! 但他不能啊…… 他又逃跑似的离开。 宋昕儿看着那背影锥心一痛,脱口而出:“是你吗!” 李卓宝整个人都僵住了。 宋昕儿疾步上前,冲着那背影又道:“师……师兄?” 喊完,两人的心都痛了。 李卓宝紧紧抓着马绳,情深胆怯,直到宋昕儿走到了他跟前,抬眼看着他,眼泪忽而涌出了眼眶,完全不能控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坠落。 他的心忽而在胸膛里撕裂开来。 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想将她抱入胸膛,挤入撕开的心口才能让心完整。但他克制着,即便疼痛也克制着,抽动了几下嘴角说道。 “昕儿,许久不见。” 宋昕儿嘴唇哆嗦着,很多很多想问,可是嘴儿想要张开的时候…… “母亲?” 从门口传来了念儿的叫唤之声。 重逢的两个人,那如同潮水一般的思念瞬间被截断,都各自装在了心里头,不敢满溢,同时朝着门口望去。 念儿睡眼惺忪看着母亲。 念儿身后是一个长相有些粗狂,但眉目格外和善的男人。男人微微愣了一会儿,就说道:“夫人,这位小哥是……” 宋昕儿感觉心在被一刀一刀宰割着,手指捏成了拳头,吃力笑了起来:“是九重门的一位师兄……” “……”师兄长得还真年轻,男人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释然笑起来,“原来是师兄,赶紧进屋来吧,外头那么冷!快进屋。” 李卓宝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举动罪孽深重,硬着头皮进屋。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显然这一家子原来的生活也是井然有序,夫妻相互扶持过着安定的日子。 他的到来如同给这个家,添了一个堵,微微尴尬。 早上吃的,还是宋昕儿做的花卷,好吃得让他想哭。 可又因为他的来访,又添加了下酒菜,与户主司东海喝起酒来。 这个男人叫司东海啊,真是令人羡慕的名字。 那丫头很是灵巧,很热情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说:“师伯,我叫司念。” “司念啊,好听的名字。” 好听得李卓宝眼泪都快掉下来,他也想过会跟宋昕儿有个孩子的,如果他们没分开一定也会有一个如同司念一样漂亮的丫头。 “母亲给我起的。” 司东海:“我是个粗人,没念过什么书,昕儿什么都比我强,呵呵……” 男人脸上有种满足的幸福,也让李卓宝羡慕得嫉妒。他看向宋昕儿,宋昕儿抱着念儿,微微低着头,眼眶红红的。 “知道昕儿好,你就好好善待她,好好待她……” “我会的,师兄放心!”司东海举杯敬酒,“我尽我所能让昕儿过得幸福。” 李卓宝觉得酒盏如此沉重,他想问昕儿你真的幸福吗?只是,在那之前他见到她的时候,应该过得也算幸福吧?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命运交集与分叉 至少能看到她安定的笑容。 只是,他……他怎么就觉得那么难受呢。 碰了司东海的杯,一口将酒饮尽:“好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就此先告别了。” 宋昕儿一听立刻抬起头来,只是有如何能挽留呢? 时隔多年,她们已经有各自的生活,她有丈夫还有孩子。只是高兴于他的平安,又有些抱怨他那样失去又如此归来。 司东海说道:“昕儿,你送送师兄吧。” 宋昕儿犹豫了一下,将念儿放回了炕上,起身要送。 “昕儿!”司东海又说道,“师兄身上穿得单薄,这件是你昨天刚帮我做好的斗篷,还没穿,你给师兄送去吧。” 宋昕儿手指微微抖动,最终也伸手接了过来。 李卓宝牵着马出院子,她手里拿着斗篷跟了上去,以前也曾这样送他去远征,只是如今再做这样的举动,只徒添了亲昵多了感伤。 “宝……师兄。”宋昕儿追上来,将衣服递给了他,“给你,穿上吧。” “不用……多谢。”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的大门,很多想要解释,很多想要问,但最终她没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即便见面,这可能也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李卓宝忽而停下脚步说道:“对不住,突然这样出现。” 宋昕儿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一阵委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当年那消息是假的吗?” 曾经发誓要在一起永不分开,曾经以为他们谁没了谁就不会再爱了,但是得到他阵亡的消息之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因为家里人的逼迫,终于她还是嫁人了。还有了一个孩子。 原本以为,她就这样怀念着过去,然后过着平静的生活,但他却突然出现。 让她觉得有些忏愧。 也许,她再等一等还能等到他,还能继续守住他们的誓言也不一定。 可终归,造化弄人,她也心存愧疚与遗憾。 “不是,那年的消息是真的……我……”李卓宝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真死了还是复活,但我确实错过了这将近十年的时间。” 是啊,他的容貌一点也没改变。 “对不起昕儿,对不起昕儿……对不起。” 说完拧着眉头笑。 昕儿却哭了。 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两人僵持了许久,他笑着说:“丫头,这辈子错过了我们约定下辈子可好?呵……司东海人挺踏实,比起我他更适合过日子,司念很漂亮,像你。我希望你们过得好……真的。” 宋昕儿苦涩笑了笑,最终抹了泪水,深呼吸:“你走吧,一路顺风。” “……哎。” 他翻身上了马背。 以前离开她的时候是恋恋不舍,所以总会在马上弯下腰亲吻她的嘴唇。如今离开她是一种断肠般的疼痛,但却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双腿夹着马身,驾的一声,马儿撒蹄狂奔。 那种牵肠挂肚的心情,随着马蹄声越拉越长,越长越孤独。 宋昕儿捂着心口,站立了许久,终于还是转身往院子里走去,那远去的马蹄声越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之中不断地回荡,环绕不绝。 红衣女子就站在那对小雪人的面前,看着两人背对背分离,忽而皱起眉头。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不一起走? 因为那屋子里的男人跟孩子吗?这是多与愚蠢的牵绊?红衣女子目光阴冷一动,举步朝着那木屋走了过去。 她站在屋子里,看着宋昕儿失魂落魄地收拾桌上的盘子。司东海说什么,她都听不见,甚至还摔碎了手里的盆子。 司东海连忙去帮忙,也不用她继续收拾,自己将碎渣扫了,碗碟收拾干净。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所以说,不想爱的人如何能生活在一起呢? 不如,她还是帮他们一下吧,红衣女子身上力焰再次张开,暗红色的空间再次铺展开来,将整个屋子包括篱笆院一起笼罩…… 已经远去的李卓宝,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转过头看向果园的地方。 可能只是自己心里觉得不舒坦的缘故吧?多少还是不舍,多少还是嫉妒,所以才会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量在拉扯,彷佛在叫他回头,回头!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做,策马疾驰转向北茫的方向而去…… 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只有当人与人之间有了牵绊,他们才会有交集,才会发生共同的故事。 就在李卓宝带着离开宋昕儿的背上,背着唐千夙的使命疾奔卫门的时候。在破屋里呆了一个晚上之后的朱薰儿,一脸疲惫准备进京华城,正好遇到到城外办事回归的张耀祖经过。 朱薰儿想过要避让开,她都有些不敢动唐千夙那些手下了,都是一些愚忠的人。 而且,张耀祖跟李卓宝严雷他们十分要好,她昨天引诱李卓宝没有成功,要是还在张耀祖身上栽了跟头,那她可受不了那打击…… 可是又有些不甘心,张耀祖这个人可不像严雷那么耿直,李卓宝那么落拓。 这人单纯,是李卓宝他们几个当中身世最好的,父亲是西岐曲凌省的富甲一方的商人,从小娇生惯养,刚被送入九重门的时候,还因为吃不了苦逃跑了好几次。 最后被李卓宝拎回来,揍了好几顿。后来就一直跟着李卓宝,李卓宝干吗他就干吗,再后来随军打仗了,小公子也成为了一个较为出色的灭魔师。 朱薰儿觉得自己可能选错人了,张耀祖或许不会像,张耀祖或许是她最后知道唐千夙底细的机会了。 于是她决定做最后的尝试…… “张耀祖。” “薰儿师姐?” “是我。”朱薰儿拿起桌上的酒壶,笑着问道,“你要不要过来与我吃一碗酒?” 之后张耀祖回来的时间,就耽搁了一个晚上。 次日一大早才回到了兵营报道,士兵们正在晨练,唐千夙在一旁看着。 张耀祖跑进来的时候,严雷立即逮住他问:“你怎么回事儿,给你投了信也不回一个?” 张耀祖看了唐千夙一眼,看她没有看过来,慌乱的眼神稍微平静:“我……我掉陷阱里去了,早上才被人救起来。” 唐千夙其实听见了的,此刻才回过头来看向张耀祖。 “是真的!”张耀祖画蛇添足地说了这么一句。 “又没说不信你!”严雷看看他身上,又看了看唐千夙故意大声问道,“受伤没有?” “没有!” 两人故意说给唐千夙听的,随后见她不出声,严雷夹起张耀祖就走,走到唐千夙看不到的地方,就小揍了他一顿:“想死啊臭小子,一身酒气?是不是喝酒了才掉陷阱里去的?” “呵……雷子哥,就是喝酒了才掉陷阱里的。” 但掉的是温柔的陷阱啊,可他能跟严雷说,他酒后把薰儿师姐给……睡了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说,朱薰儿过两天就成亲了,早上起来哭得他都有点害怕了,宋旭那家伙他虽然不喜欢,但好歹也是千夜国大将军,战斗力强不说,还有凤绯夜做后盾。 万一要被知道了,别说他就连薰儿师姐也得受罪。 再说,这件事说出来也真不光彩,张耀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跟严雷也保密。 “唐姑娘有没说什么时候去九重门?” “说到这个正好有事通知你,现在宝哥不在,李胜龙也不在,姑娘说了让你留在军营,我与她去九重门便可。” “我留下?!”他还想走呢!不然他怎么面对朱薰儿?! “当然你留下,这是姑娘的命令!” “雷子哥,我跟你换行不行,我跟姑娘回九重门,你留下!” “姑娘已经决定,你就别在那添乱,好好等信儿吧。” 张耀祖哭丧着一张脸,但也不得不答应了。 唐千夙下午便与严雷出发前往九重门,两人才出了城门,身后就听到穆河的声音喊道:“姑娘留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重返九重门 马上的唐千夙英姿勃发,回头看了过去。 凤绯夜从后头徐徐走上来,银发高速,发尾倾泻随风飘扬。身上穿着华丽的狐袍,尊贵妖娆。 他手上还拿着一件雪白的大裘,走到唐千夙的马旁仰望着她:“走得这么急,也不与我道别?” “早几日已经跟你说,今日会出发。” “是说过,不过没说这么早启程。”他将大衣递给她,“关内如此寒冷,北茫更甚,注意保暖。” 唐千夙弯腰接下,将衣服捧在腿上:“多谢。” 凤绯夜看着骄傲的丫头,也不下马道别,含着盈盈水色的金瞳微微一动,看着她说:“千夙,走得这么急没洗脸?” 洗了的。 沾了东西吗? 唐千夙伸手擦了擦脸庞。 “不是那儿。”他只说并未作出动作。 她又擦了另外一侧,凤绯夜走上去一步,对她伸出手:“拿你没办法,把脸伸过来。”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不疑有他从马背上俯下身子,将脸凑到他面前。 他的手覆上她的脸颊,停了一会儿。 唐千夙立刻察觉到上当,想要起身。 但已经来不及。 凤绯夜忽而捧住她的脸,仰起头亲吻她的唇。她往上立起身子,他却抱住她的脖子,踮起脚,银发垂撒,修长优美的脖子,下巴扬起了迷人的弧度,张嘴将她软软的唇完全纳入口中。 严雷一看,大惊失色,想要喊但又不敢喊,只能咬住唇涨红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站岗的士兵身姿动也不动,只是眼神避开了又忍不住转回来,看着陛下与唐姑娘,马下马上,离别前的亲吻的美好画面。 但又碍于礼仪,再次转过去,不敢再看。 唐千夙不想让他太过难看,只是在他那恼人的舌头再次扫来之时,牙齿咬了下来。 那力道之重,可以立即感觉到腥甜的滋味在唇齿间化开。 以为他会吃痛退开,他却嘴角一弯不顾疼痛,借机往里进攻。 唐千夙耳朵微微有些发烫,俯身的弧度也让她面部有些充血燥热起来,马身上的腿忽而抬起抵住了凤绯夜的下身,一双眼睛近在咫尺瞪着他。 识相就推开,不然……后果自负。 凤绯夜知道再闹下去,她必然会真踢过来,于是松开了她的唇,却抱着她的脖子没让她直起身子,高挺的鼻尖抵着她的,因为亲吻而愈发红颜的唇瓣一弯。 他问:“千夙,这味道可让你印象深刻?喜欢我的唇吗?” 压在他身下的腿稍微用力了些,她笑道:“夜帝呢?喜欢我的脚吗?” 他垂眸看了一眼,幽幽掀起长长的眼睫,在她耳边轻声说:“很喜欢,若是地点允许,还想劳烦千夙的金莲伺候,想必滋味妙曼……诶丫头,可不兴这么不爱惜地大劲儿。” 他巧妙避开了她踩下来的脚,不然后果真的会……很严重。 随即也松开了她的脖子。 唐千夙立刻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 嘴唇因为被他亲吻过,娇滴滴的,在她沉静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他很满意,继续说道:“千夙,我会永远在等着你回来,当然你若是超过期限,我也会去把你接回来。” 唐千夙看着他,在看他身后巍峨的城楼,她还会回来的,因为她还需要支撑。 “你说了你会站在我这边。” “是,站在你这边。” “那么,继续拓展疆土,我想要的不单是现在的千夜国,更想要整个人界的力量。” 凤绯夜微微一愣,随即笑逐颜开,如同晨间开得最美的花:“好,那我就把整个人界打下来,送给你。” 唐千夙不置可否,只是抽紧了马绳,夹了马肚,继续出城。 其实他答应或不答应都无所谓,她的计划不会冲断,只是若是可以利用她又何必不用呢?魔族封印了,那她就要依靠人类的力量做为后盾。 只是凤绯夜,被这么利用你会心甘情愿吗? 做到什么程度你会开始后悔? 长久的利用终究是一种背叛,多久之后你会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唐千夙目光一冷,扬鞭策马:“驾!” 九重门屹立与北茫的九重山,一座高耸的牌坊林立仿佛只穿云霄。 雪漫过视线,看见的是凌云的九重宫。 一座宽阔的太极图之外,东西南北卧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二十八星宿宫,九重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或许这儿就是直通天庭的门路。 严雷一道门口,就亮出了九重门弟子的通行令牌。 守门的弟子一看,恭敬行礼道:“师兄在上,后生董煜有礼了。” 严雷将令牌一收,摆出了前辈师兄的架子:“既然知道我是师兄,那还不快快放行?” “抱歉师兄,新掌门上任以后已经立下新的规矩,所有历代九重门弟子不能仅凭通行令进入九重门。” “什么?”严雷急了眼,“那是要如何才能进去!” “历代弟子会安排在北茫大街上的别院等候,到时候在请入见。” “什么破规矩!我们是有急事儿要见花胤珣!” “师兄失礼了,怎能直呼尊上姓名?” “我……” “雷子。”唐千夙上前说道,“劳烦董煜弟子传个话,说我们是应尊上邀约前来会面,不能耽搁。” 董煜看了她须臾,问道:“请问姑娘是……” “唐千夙。” “原来是唐姑娘,请与我来。” 严雷纳闷了:“你这么就让进去了?” 董煜笑道:“尊上已经吩咐过,今日唐姑娘抵达九重门,放行便是。” 唐千夙目光一动,并不做声。 倒是董煜说道:“唐姑娘的事迹已经传到了九重门,不少弟子也想一睹姑娘风采。今日董煜得以一见三生有幸。” “你这是带我去见你们尊上吗?” “尊上今日有其他要务要处理,姑娘长途跋涉就先做休整,到尊上回来,董煜再带你们过去面见。” “有劳。” 从方位上看,董煜这是将他们带去了朱雀殿。 而去的地方,让严雷立刻拽住董煜:“这是……井宿院!” 十年之前,花胤珣的别院! 董煜点头:“师兄说得没错,是井宿院。” “你让我们住这儿?” “如今恶魔横行,九重门弟子较多,没有几个空房间,井宿院原本是不对弟子开放,不过尊上说唐姑娘灭九头魔有功,可住井宿院。” “那家伙……” 以前唐师弟不经常跟他呆在井宿院吗?不过,现在这个唐千夙也没有他的记忆,他也没有唐千夙的记忆,即便是老地方也无所谓的。 严雷可不是会挑地方住的人,唐千夙回头问严雷:“井宿院有何不妥吗?” “没有不妥,就以前这是……地位比较高的人才能住的院儿,进去吧。” 井宿院不是很大,但结构比较特别,屋舍环绕的上空成穹窿状,上边有星宿图案,屋顶最高一出是一个圆形的天井,从天井望去正好是对着朱雀七星宿的井宿。 此刻外头正下着雪,所以能看到毛茸茸的雪花从天井之上,落到屋内。 在屋内的地板之上,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小雪地。 看着屋内飘零的雪花,唐千夙忽而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似乎在梦里梦见过这个地方?或是她去过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是,模模糊糊,不清楚了。 直到董煜继续带他们往厢房走。 恍惚间,唐千夙听到背后有人在喊:“唐小四。” 她背部忽而一挺,然后又听见那清亮的回答:“十三哥!” 然后是少年高高低低打打闹闹的笑声…… 唐千夙眉头忽而一皱,转过身去。 可井宿院内空空荡荡,只有白雪从天而降,冷冷清清……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些声音从何而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偶遇花胤珣之子 “千夙。” 严雷在前头叫了一声,唐千夙耳朵里类似幻听的错觉消失了。 “怎么了?”严雷跑了回来问。 “没事儿。” 她再看着屋子,不过就是陌生的地方。 董煜安排了两人住下之后,便离开了井宿院。他前脚刚出门,后边蓝修就进来了。严雷一见到蓝修立即行礼。 “庄使大人。” 蓝修脸上吟着淡淡的笑意,给严雷一个免礼的手势之后走向了唐千夙。 “唐姑娘?” 唐千夙颔首:“蓝庄使,我们又见面了。” 上次见他是在幽都,帝鸳洵启动了幽都的四象结界,燕纱凌身上的魔煞被逼出来,蓝修就曾来过幽都,两人打过面罩。 “之前一面之缘,我还没看出来,唐姑娘是个灭魔高手。” “不敢当。” “听说唐姑娘来了九重门便特意来看看,若是有任何需要只管与我说便是。”蓝修面色看起来极为和善。 唐千夙心中却明白,那些看起来跟谁都友好的人反而更难接近。而且就蓝修这样,在她来九重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单纯是为了欢迎她,未免也太难说得过去。 一千年之前,她成为帝鸳洵的徒儿一直居住在暮雪仙山,见过她的人虽然不多,但蓝修或许以前见面她,觉得她跟北宫灵长得有些相似也不一定。 “能得庄使如此照顾,真是感激不尽。” “为了众生安宁,所有的灭魔师都应该携手共同打退恶魔。最近出现道行十分了不得的魔人,他们会混在人群之中。为了方便姑娘能辨识,我这儿有照魔法器给姑娘使用。” 蓝修拿出了一个八卦镜,这相当于照妖镜的功能,只要被照到的人体内有魔煞的八卦阵就会被触动。 一旁的严雷心中咯噔一下,唐千夙要是被照出有魔煞,肯定会立刻就被拿下。 唐千夙伸手就要接过法器。 “差点忘了,这东西是这么使用的。”蓝修却忽而将法器收回来,启动了法力触动照魔法器,“启动了法器之后,照在对方身上便可。” 他说着,照魔法器也向着唐千夙照了过去。看似是在教唐千夙使用法器,其实是为了检测她身上的魔煞反应。 严雷倒抽了一口凉气,都有了想冲上前要抢法器的冲动。 “庄使大人真细心,我还想问这法器如何使用呢。”唐千夙嘴角微微扬起,虽然心中有些忐忑,表面却是若无其事地接受蓝修的试探。 当时帝鸳洵布开了四象结界,也没能将她体内的魔煞引发出来,这照魔法器她应该也能蒙混过去的吧。 她祈祷会这样。 反正不让蓝修试一试,他心里总是会猜忌的,日后被监视提防着还不好展开手脚。 蓝修见八卦阵浑然不动没有任何反应,笑着将法器给了她:“大概就是这么使用,若是八卦阵被触动,就表示那人身上有魔煞存在。魔人阴险狡诈姑娘可要多注意才是。” 唐千夙这回将法器接了过来:“多谢庄使。” “不客气。” 蓝修笑容可掬,他是觉得她面熟,有些像当年的北宫灵,但光从肉眼判断不出她身上有没有魔煞。 世上又出现了新的魔人,蓝修就一直有些怀疑她的,得知今日她来九重门,又特意拿八卦镜来试了一试,但还是没魔煞反应。 所以,这个唐千夙跟燕纱凌没什么关系?也不是什么北宫灵或什么新生的魔人? 虽不能完全消除心中的怀疑,但至少他现在是不能判断唐千夙的身份的。 “那姑娘便好好休息。” “有劳庄使。” 蓝修离去。 严雷狠狠松了一口气,将照魔法器拿过来看了又看:“还真没反应啊?这法器可灵了,微小的魔煞也能感应的!” “你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失望?当然没有!”只是他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法器对唐千夙无效,“难道无月岛的红莲有这么的灵气,能把你身上的煞气全消了?” 唐千夙自己也觉得奇怪,以前不用法器也是能察觉她体内的煞气的,现在居然连法器都感应不到? 这是为什么? 当真是因为无月岛的红莲? “不说这些,你对这儿不是很熟吗?去查看一下花胤珣最近是什么动向,燕纱凌如今人在何处。” “是。” 严雷出去之后,唐千夙接到了李卓宝的来信,信上说东西已经到手,此刻正在往九重门赶。唐千夙手一捏,手里的纸条化成而来粉末消失。 一切,她都会慢慢掌握在手中。 不过,她现在应该去看看这九重门到底是什么模样。 出了井宿院,唐千夙往朱雀殿的方向走去。 这里便是李卓宝与严雷之前修行的地方? 路过了蜿蜒的回廊,看着训练平台之上那些九重门弟子迎雪操练。 身上穿的是统一的修行服,只是有的方块持剑练剑,有的方块在炼符。每个人都不过二十的年纪,意气风发,年少英姿。 多么珍贵的时光,她以前很孤单,因为身上有炎煞,所以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她特别珍惜能够在她身旁长时间相伴的人。 只是,很多陪伴到了最后都成为了背叛。 唐千夙走过了训练平台,来到了朱雀殿的西面。 这儿有一座花园,不过正值冬季,白雪压着园子内树木,树上挂满了银色的树挂,灌木被风雪糊成圆乎乎的雪墩。 这附近应该有一棵倒伏的雪松…… 正想着,果然在园子的一角看到了那株雪松,横卧在地,白雪压枝。 在那里,两个大男孩在雪地上追逐打闹,大个子些的男孩要将雪往小少年脖子里灌,小小少年装可怜求饶。少年不舍终于还是将雪球放下,只是胡噜了一下小少年的头发。 小少年却趁机将雪灌入了他的领子,撒腿跑就绊倒在雪地里。 少年将他扑倒雪地上,笑按着他,嘴里呼着一团团白色的雾气轻声问。 “你跟别人也会像跟我这么好吗?” “不会,我就跟你才这么好。” 闻言,唐千夙垂眸一笑,这九重门的弟子还真是纯真…… 只是,要有多傻才会只对一个人好?忽然觉得自己离纯真的年代,花前月下或风花雪月对她而言,已经恍如隔世。 不是恍如,而是已经隔世。 唐千夙转开视线之后忽而又茫然,再次回过头,看到雪松与白雪天造地设的空间之中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少年。 那刚才她见到的画面是什么? 怎么她来到九重门之后,会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要去看看,若是雪松后边果然有人躺过的痕迹,那她就没有看错,方才那儿确实有人。若是没有,那么她这一日不仅幻听还有幻觉了吧。 正跨步要走,身后的衣摆忽而被抓住。 回头一看,一个小小的孩子揪住了她。 是个男孩儿,大概也就三四岁,眼睛大大的,微微有些泪光,小脸冻得通红,小嘴儿一撇欲哭可忍着。 “找母亲……姐姐可否带我找母亲。” 唐千夙愣了一下,低头问他:“你迷路了?” 那小孩儿可怜巴巴地摇头然后又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南蝶鸳……”小男孩儿说完又用力摇头,“姐姐,你还是先带我去找我父亲吧,有坏人欺负我母亲,我必须得先找到我的父亲去救母亲。” 母亲被欺负? “那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叫花胤珣。” “……” 花胤珣? 花胤珣不就是帝鸳洵? 这是他在人界的儿子? 都长这么大了啊。 唐千夙目光一沉,那小男孩儿肩膀缩了一下,有些害怕。她嘴角弯起,蹲下身拉住了软软的小手。 “姐姐暂时找不到你父亲,不过倒是可以去救你母亲。” “真的?” “真的。” 那小孩立刻拉住她的衣袖,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跑去:“那,你看那便是我母亲!那个坏坏的姐姐在欺负我母亲!”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旧人的旧人 唐千夙一看,原来是燕纱凌跟一个女子在过招,那女子便是南蝶鸳,这个孩子的母亲,花胤珣现在的妃子。 当然她们为什么打架就不难猜了。 燕纱凌是被花胤珣休了的妻子,南蝶鸳是给他生孩子的妻子,以燕纱凌的性格,两人会打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燕纱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身上的魔煞消失了? “姐姐,那便是我娘,你快去救救她。” “你娘并不需要我救,她比那个坏姐姐要厉害。” 南蝶鸳是在承让燕纱凌,而且不难看出,燕纱凌身体有些虚弱,如今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节节败退。 南蝶鸳一个束缚术就将她定在原地,说道:“燕姐姐,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被固定在原位挣扎不脱的燕纱凌冲着南蝶鸳叫道:“这还要我想吗?难道不是你勾引了我丈夫,然后带着几个月的身孕回来,最终害得我被休?” “我……”南蝶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话憋下去,“当年十三师兄并没有要赶走你的意思,是你容不得我最后自己离开的。” “你这狐狸精还敢说我自己离开的!不是你,我跟花胤珣又如何会被拆散……” 燕纱凌越说越激动,可是又被困在法阵之中逃脱不得,急火攻心。 自己的丈夫被抢不说,如今她还技不如人被困,她不服!她不断加大体内的力量,身体里那股热腾腾的力量又开始翻涌,她身上忽而出现了纹耀。 身上的煞气轰然张开,力量不知增大了多少倍,瞬间就冲破了南蝶鸳的束缚,利用手上长出的锋利指甲,瞬间想要撕碎南蝶鸳。 南蝶鸳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打中。 一道白光飞来,一下就震飞了燕纱凌。 被打退的燕纱凌一看来的人:“唐千夙?”那日她掉下山崖没有死?当日她也不是故意要杀她,只是当时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你……你不要多管闲事!” 反正她落到了今天这样的境地,已经无所谓对谁歉疚,她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的幸福而已。她只是想要帝鸳洵的心。 她从没想过,自己被他打下山崖之后,还能成为他的妻子,为他孕育过孩子,她想那是她人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只是她完全想不起来,那时间发生的一切。仿佛一睡十年,醒来就已经再度失去他。 可她有多么想过一个有他的日子,哪怕那样之后就死掉她也甘心。 “你让开,我要杀了这个狐狸精!” 燕纱凌手中的软鞭啪的一声再次袭来。 唐千夙剑指一指,一道雪白的屏障挡住了她的鞭打,无论她的手法多块,她的屏障总是能阻挡住她的鞭子。 燕纱凌体内的煞气被彻底唤醒,她身上忽而裹满了红色的魇纹,口中的獠牙长出,手上的指甲硬化变长…… 唐千夙看着她这样的转变,心脏忽而莫名一阵收紧。 燕纱凌此刻忽而像极了某一个时候的她。 她是否也曾在人前如此苦苦挣扎的蜕变,别人看到她这样时是怎样的心情?帝鸳洵看到她这样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唐千夙手中迅速幻化出一把灵剑,铿锵一招直接斩断了燕纱凌手中的红色软鞭。 啪啪啪 鞭子寸断。 燕纱凌还为回过神来,唐千夙身形一晃从原地消失之后就来到了她跟前。 “唐千……” 哒 燕纱凌话还没说完,唐千夙已经点了她的穴位,她身体一软往前倒下,靠在了唐千夙的肩膀之上,沉重的身体再要从她身上滑下。 唐千夙伸手抱住了她的背,感觉她身上的热度,滚烫地灼烧自己的心脏。 南蝶鸳走到了唐千夙跟前,打量了她须臾才说道:“多谢姑娘相救。” 唐千夙看着南蝶鸳,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粉润娇嫩,确实是个美人。帝鸳洵眼光还真不错呢。再看她腿边站着一个粉嫩的小男孩儿,唐千夙没有说话,转身将燕纱凌背在了背上。 新人笑旧人哭。 燕纱凌如果算是花胤珣的旧人,那她唐千夙也算是一个旧人吧,是比燕纱凌更旧的旧人。 燕纱凌是被休了,而她是被他杀。 “姑娘……我叫南蝶鸳,请问你是九重门的弟子吗?”刚才她看到她用的似乎是灭魔师的术法。 “不是。” “母亲,她是孩儿在凤鸣花园遇到的人,她答应了孩儿过来救母亲。” 南蝶鸳拉着孩子的手,脸上是满足的笑容,回头又对唐千夙说道:“劳烦姑娘了,他是我孩子,名叫花承允。” “好。” 唐千夙说了一声又绕过她走了过去。 “姑娘留步,虽然有些无礼,但还请姑娘将燕姐姐放下。”她又拦住了她的去路,“燕姐姐原本是被……安置在梨园的,是我私自将她带出来散心,结果才弄成这样。十三师兄说了不能让她离开梨园的,所以还请姑娘让我将她带回去才是。” 若是这个时候她硬是把燕纱凌带走,九重门会有什么反应呢? “梨园往哪儿走,带路。” 南蝶鸳愣了一下,立刻说道:“请随我来。” 唐千夙背着燕纱凌走在前头。 南蝶鸳牵着花承允走在她后头。 南蝶鸳:“冒昧问一下,姑娘尊姓大名?” “唐千夙。” “唐姑娘是哪儿人呢?” 唐千夙没有回答。 “姑娘也是灭魔师的吧?” “……” “看姑娘武艺高强,定然是个了不得的灭魔师,啊,想起来了,在来九重门的路上,听说有一个灭魔女英雄叫唐千夙……姑娘就是那个唐千夙吧?” 唐千夙忽而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你没看出来我不想跟你说话吗?” “……” 南蝶鸳一阵尴尬,脸也红了起来。 花承允看到母亲这样,忽而松开了母亲的手跑上前就去推了唐千夙一把:“不许你对我母亲不好!” “允儿!”南蝶鸳连忙拉住儿子,“休得无礼!” 花承允小脸憋得通红,因为母亲的训斥并没有哭,而是瞪着一双快要哭出来的眼睛,死死盯着俯视他的唐千夙。 “你虽然救了我母亲,但你无礼!” “允儿!”南蝶鸳再次用力拉了儿子,“抱歉唐姑娘,这孩子都是我疏于管教……” 唐千夙牙关一紧,转身继续朝着梨园的方向而去。 进了梨园,四喜急疯了跑过来:“公主,公主……南蝶鸳,你把我家主子怎样了?” “燕姐姐没事儿的。” “没事儿如何会这样……”身上魇纹未消,看起来格外扎眼。 “我……” “我打的。”唐千夙打断了南蝶鸳准备唠叨的解释,将身上的燕纱凌放到了床上。 “你凭什么打……”四喜还没说完,看到是唐千夙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的指责顿时都被压了回来,不知为何,对唐千夙她有一种无法自控的敬畏。 “唐……唐姑娘。” “是我。”唐千夙从身上拿出了一颗药丸喂入燕纱凌的嘴里,对四喜说,“照顾你家主人。” “……是。” 唐千夙走了出去。 “王妃,您去了哪儿呢,小的找了你半天!”元宝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南蝶鸳将花承允交给了元宝:“你看着允儿,我去去便来。” 说罢,她追着唐千夙而去。 “唐姑娘留步!” 这南蝶鸳还没完没了了?王妃?哼……唐千夙嘴角讽刺一笑,停了下脚步。 南蝶鸳追了上来,说道:“唐姑娘是燕姐姐的朋友吗?” “不是。” 南蝶鸳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女孩儿,无奈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也觉得是因为我才让燕姐姐被休了,其实事情并非你们所以为的那样,对燕姐姐我也一直心存内疚。” “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这些话你该对燕纱凌说。” “燕姐姐如今根本就不肯听我解释。” “那我就更不必听。” “可是,或许燕姐姐能听你说也不一定。” “可我不愿意听你说。” “……” 南蝶鸳看着唐千夙离去的背影,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知道燕纱凌可能活不久,她心中忽而愧疚难耐,心里真的不想让她带着恨意做出任何形式的道别。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重遇帝鸳洵 一连几天唐千夙也没等到帝鸳洵出现,不过她并不着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至少得学会有耐心。 李卓宝从卫门帮她拿到了魔人录,里边记载了多年之前的恶魔种类。 当然,头号魔头就是所谓的麒麟鬼,也就是她这个体内有炎煞的魇人。有一句话说,天上雪域仙,地上麒麟鬼。说的就是一冰一火永远只能是死对头的。 千年之前的大战,雪域仙杀死麒麟鬼,封印魔界。这两人的战斗最后一仙人获胜结局。 唐千夙也从魔人录里找到了逆空的记录,不仅是一个操控空间群攻十分了得的恶魔,而且在她所制造出来的杀戮空间之中,她能随意进入别人的内心与记忆,轻而易举地猜测到对方的心思,抓到对方的弱点。 逆空。 她也该将她找出来,用她的血祭奠她那些死去的将士,而且她若是杀了逆空,那么会继续建立她在灭魔师当中的地位,也能容易接近帝鸳洵。 “李卓宝,派人继续搜寻逆空的下落。” “是。” 李卓宝说完却没有立即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唐千夙放下手中的魔人录,问道:“还有事要说?” “……我,我在前往卫门的路上,绕了个道去见了师妹。” 唐千夙立即明白他说的师妹,指的是宋昕儿。她看着李卓宝不说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那天也不知怎么的,本来是想远远看一眼,可醒过神来人就已经到了他们家的院子内……” 李卓宝心里也是憋得慌,需要找个人说说心事。而唐千夙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以前在兵营,他莽莽撞撞的性子都是被唐千夙担着,所以在保护唐千夙的同时,其实他也依赖着这人。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当唐千夙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见面了?”唐千夙问道。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 “心里更难受了?” 他又点了点头:“见不着吧嘴上说得再豁然,其实心里总是有些不甘心。但见了却有了更多的遗憾,而且我这么突然的出现可能会让她也难受了。” “不见,有不见的结果。见了,有见了的结果。说不上来是哪个比较好,我们能做的就是承担起因果,无需太过介怀,就当是命中注定吧。” “呵……”李卓宝笑了笑,表情像哭,“我是真的希望她幸福,真的希望她幸福。” 唐千夙从来不怀疑李卓的这句话。 她将魔人录往乾坤袋内收起,利落起身走到他身旁:“想喝酒吗?”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喝酒?” “喝酒还挑时间地点?” “你陪我?” “嗯,舍命陪君子。” 李卓宝目光一热,跟上了她。 那天,李卓宝喝了很多酒,话特别多,或大笑着说起师兄弟们的过往,或说着曾经珍视又是去的所有泪流满面。 唐千夙也喝了不少,但话语不多,微醉的眼睛在看到他大笑时莞尔,在看到他大哭时特别沉默。 人之所以那么怀念过去,是因为过去有着想要得到,而如今是去的东西。时间很无情,却从来不曾欺骗任何人,它所剥夺的东西一件一件都清楚明白。 她背起醉倒的李卓宝回井宿院。 看着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很久以前,她也曾这么背过他,而背后压着的是沉重的重量,深厚的感情。 失去得多了,唐千夙一直不敢相信,自己身上还有人曾投注了深沉的感情。她有时候也在想,她这样用李卓宝他们,会不会太过自私? 抬脚跨入了井宿院高高的门槛。 如同苍穹一样的天井之处,月光如同天上洒下了一道白绫从天而降。 光影之下,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一身素白的衣袍在月光之中,散发微微的光华。室内无风,他的衣带却微微浮动,让那抹卓绝的身影显示出了傲然冷清的风骨。 帝鸳洵,亦如当年一般。 可两个人却已两顾无言,他全然忘记了她,形同陌路。 又何止形同陌路,他是她最大的仇人。 唐千夙背着李卓宝走进去:“不知尊上驾到,让你久等了。” 一股酒气在寒气之中凛冽来袭,背对着她的帝鸳洵转过身来,看着两人的模样淡淡说道:“唐姑娘好兴致。” “你等着,我把人送进去便出来。” 她将李卓宝放回了室内,走出来。 井宿院的上空,那些星宿的图案此刻微微发光,如同天上的反省。天空的月亮就像直接挂在屋顶,院子形成了月亮高挂的星空。 帝鸳洵坐在桌子旁。 唐千夙走过去,他端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 淡淡的茶香渗透如空气中,堪堪掩盖她身上的醇香的酒气。热茶袅娜的热气,在不甚明亮的院内,袅袅升着的白雾。 帝鸳洵端起了茶盏,幽幽喝了起来。 唐千夙并没有喝茶,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向了他:“这是九头蛇的内丹,你验收吧。” 帝鸳洵慢条斯理喝了茶,才将茶盏放下,垂眸看了那盒子一眼,说道:“唐姑娘果然不负所托,将东西带过来了。” “你不打开就不怕我拿来的是个假货?” “没有拿真货来的本事,唐姑娘不会坐在这儿。”他话语微微低沉,冷淡。 “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将燕纱凌带走?”她现在其实没有打算带走燕纱凌,不过这么说是为了不想让帝鸳洵起疑心。 “本座当初似乎并没答应让你将她带走。” “尊上这意思是?” “你可以留在九重门,研究驱除她体内魔煞的方法,九重门不可能放过一个体内有魇煞的人。” “……”这不正和她意吗?“尊上就对她体内的煞气没有一点办法吗?” “没有。” 回答得真干脆。唐千夙目光一暗:“若是尊上那王妃也受到煞气侵染,尊上也会如此不痛不痒吗?” 月光洒在他淡漠的脸庞,方才一直不看唐千夙的眼睛,此时转回了视线落在她脸上,如同冰雪一样的表情纹丝不动,嘴唇一动说了一句。 “体内有魔煞便是魔,是魔最终的结果终是要除掉,无论是谁。” 无论是谁。 是啊,这就是他一直坚持的东西不是吗?唐千夙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九重门能有尊上如此刚正不阿的掌门,一定能千秋万代。” 说罢她立刻起身。 “且慢。” “尊上还有事吩咐?” “你不是要研制取出魔煞的丹药?这九头蛇的元丹正好是上上之品。” 唐千夙回过头来:“尊上这意思是要将这九头蛇元丹送于我?” “你若研制出驱除魔煞的丹药,那也算是给九重门争气。” “尊上这意思,就算我研究出驱除魔煞的丹药,但这丹药必须挂名九重门名下?” “不应该吗?” 应不应该她还当真不计较,只是他未免也算计太多? “当然应该,不过若是这样,那我要的可不单单是九头蛇元丹了。” “噢?” “九重门据说灵宝珍草无数,为了九重门能研制出绝品解药,尊上应该不会介意我用那些吧?” 帝鸳洵垂下眼睫,端起桌上的茶盏:“你有自信能研究出驱魔丹?” “若是那人本身就是魔人,那或许难于登天,但若只是被寄宿后天化魔终归是有办法解决的办法。” 研制驱魔丹最终能不能成功,她无所谓。只是她必须要在九重门安营扎寨,才能步步深入。而或许,研制丹药会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帝鸳洵缓缓喝了一口茶,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将茶盏放下之后,随手朝她抛来一个东西。 唐千夙伸手接住。 打开手心一看,那是一块雪白的玉,玉面剔透光华,玉面白皙剔透,仔细一看,玉里仿佛有雪花飞舞。 帝鸳洵站了起来:“这块玉佩能让你在九重门畅通无阻,可向九重门任何人索需任何物。” 说完,他举步离开了井宿院。 夜风冷冷清清,吹拂着他素白的衣袍,划过了门口,消失在了门外。屋内只剩一盏热茶,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唐千夙低头看手心里的玉佩,在月光之下散发洁白的光晕,模样像极了雪域上的月亮。 帝鸳洵走到了井宿院的门口,回过头,看着通向天井那院的几扇门,内门通幽,庭院深深。 他站了好一会儿,转过头,站在门口,看看井宿院外那曲折通幽的长廊,看着那幽暗的白雪,再抬头看向天上的月…… 忽而,嘴角慢慢弯起来。 最后谁胜谁负,都还没有定数呢。 脸上的笑容消失,他举步继续离开井宿院。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花承允失踪 既然九重门掌门都开了口,只要凭手上的玉佩就能在九重门畅通无阻,那她还客气什么?唐千夙一边进行着驱魔丹的研制,一边在计划将力量渗透进入九重门。 梨园。 唐千夙将各种药草灵宝丢入丹炉之内炼制丹药,当然她不会立刻将九头蛇的内丹投入使用,这东西真的像帝鸳洵所说,是上上之品,非常珍贵。 要是都用在了实验之中,那就是大大的浪费。虽然很想发泄似的挥霍一下九重门的东西,但毕竟这东西稀有,她自己也爱惜着不会乱用。 不过,帝鸳洵这玉还真管用,不仅能拿到九重大药房的各种珍品药物之外,还能借读所有九重门留下的各种资料。 九重门有大量研究驱魔丹的资料,而她挑了最新最成功的丹药,就是灭兽丹。 灭兽丹,通常是灭魔师用来抑制被宿兽寄宿的人体内的宿兽所用,也属于驱魔类的丹药,但却不能彻底消除宿兽,只能抑制它们的生长。 多年之前唐千夙体内炎煞爆发的时候,身上起逆鳞,高烧不退。李卓宝死马当活马医,给她喂了灭兽丹,结果那症状就消失了。 但这些都不是彻底消除煞气的办法。 距今为止,资料上记载着能够彻底去除宿兽的办法,就是利用纯粹魇煞力量的人,与被寄宿者双修,通过魇煞去除被寄宿者体内的宿兽。 当然这里所记载的,是驱除宿兽的办法。 燕纱凌的情况比较特殊,她体内虽有煞气,但是却没有发现有宿兽寄宿,九重门的资料上没有一个是这样的案例。 唐千夙一边炼制丹药,一边查阅资料…… 忽而,感觉身后有鬼鬼祟祟的力量靠近,接着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唐千夙身体微微一偏就躲过了那道小术法的攻击。 什么人居然敢用这么拙劣的办法来偷袭她? 唐千夙回头一看。 花承允那小不点站在她背后,软乎乎小短手正做着攻击的手势,要继续对她发出进攻呢。 那小小的人儿,嘴唇微微念咒语,然后一道蓝色的术法朝她飞来。 唐千夙轻轻避让,站起来看着他。 花承允小脸涨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想看看灭魔英雄到底有多厉害。” “所以你偷袭?” “我……没有偷袭!”忽而觉得自己特没面子,小家伙瞪着眼睛支吾了一阵说道,“我就要打败你!” “为何要打败我?” “我打败了你,就让你与我母亲做朋友!” 还有这样的理由?他就为了让她与南蝶鸳成为朋友? “我跟你母亲成为不了朋友。” “为什么?” 因为她是帝鸳洵的女人,所以绝对成为不了朋友。那燕纱凌又算什么?唐千夙也解释不来,只是跟那小子说道。 “因为你打不败我。” “我……”花承允圆嘟嘟的小脸憋得通红,他是打不过她,“我长大了一定能打败你!” “那等你长大后再来吧。” 唐千夙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要离去。 花承允最不喜欢的就是她这样没有礼教的转过身就不理人!他不喜欢她这样目中无人,更不喜欢她不跟他与母亲说话。 小家伙一怒之下,忽而冲过去最近距离攻击唐千夙。 小小的年纪也能启动术法是比普通的孩子要强一些,但毕竟不过半点大的孩子。唐千夙的衣角他都碰不到,更别说攻击了。 但是他毫不气馁,一个劲儿地攻击,哪怕扑空。 稚嫩的小脸蛋已经累得煞白,唐千夙忽而停下来,他使尽全力的一招,猛然打在了唐千夙的手臂上。 砰地一声。 唐千夙衣袖被炸开了一个破洞,他愣了半晌惊慌失措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他不是真的要打伤她的。 “你尽全力了对吗?” “你为什么不躲开!” “即便你尽全力也不过如此,恼羞成怒并不能让你成为强者,你打不败我。” “你……”花承允嘴儿一撇,忽而哇哇大哭起来,“你这个无礼之徒,我可是胤王的孩子,你居然对我无礼……我,我要治你的罪。” 唐千夙看都懒得看他,坐回远处继续看资料。 花承允见她依旧无动于衷,扯着嗓子越哭越大声,但她还是不痛不痒,也不走开也不劝慰,他哭着哭着喉咙都哭干了。 四喜虽然不喜欢南蝶鸳的孩子,这家子人抢了她家主子的全部,她恨他们都来不及呢。只是,这孩子哭得如此凄惨,她都看不下去了,但唐千夙却若无旁人地在那看书。 “喂,小子,你要哭道别的地方哭去,你来这儿哭会吵醒我家主子!” “我就在这儿哭,你敢管我,我治你的罪!” “嘿你……”要换别的孩子,四喜早就把他丢出去了,但他可是帝鸳洵的孩子,她不敢妄动啊,“果然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孩子,一点也没错!” 四喜疾步走到唐千夙身旁说道:“唐姑娘,这儿那么吵您还是换个地方看书吧。” “吵吗?这儿哪有声音?可是安静得很,你忙你的去吧。” “……是。” 四喜退了下去。 花成员听唐千夙说安静得很,顿时特别没有意思。他是要哭给她看的,她看都不看,还听不见,那他还哭什么呀! 四喜那家伙真是笨蛋,还不快过来再劝一下他! 哭着哭着…… 忽而眼睛一亮,元宝过来了! “小殿下,你怎么在这儿哭啊?谁欺负你了?”元宝一看一旁的唐千夙,上前说道,“唐姑娘,你对小殿下做了什么?” 唐千夙头也不抬说道:“你问他。” 元宝低头看花承允:“小殿下,您说,就算元宝给你做不了主,还有胤王在呢!” 他是不是该给唐千夙安一个罪名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就要告黑状!花承允张嘴:“她……她……” 他看着唐千夙就在那儿事不关己的模样,嘴巴一撇,忽而指着元宝:“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早点来接我,我快饿死了!” “啊?啊!小主子,是元宝的错,元宝这就接您回去!” 元宝弯腰就要抱他。 他忽而抬起小短腿就踢他:“谁让你背了,我还是小孩子吗!” 说完撒腿就跑。 元宝被骂得莫名其妙,看了看若无旁人的唐千夙,也不知道说什么,连忙追上花承允:“小主子,慢些跑,小心摔着了!” 唐千夙这会儿才转头看向那小子嘟嘟跑走的方向,须臾,转过脸卷开卷轴继续看资料。 次日。 她忽而发现,她从丹药房出来,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两块点心,点心放在丝绢上。看着幼稚的做法,也不像四喜所为。 等她回到炼丹房,又发现炼丹房的桌子上多了一些灵石,各种属性乱七八糟的,并非都适合她用,但是灵石却都是不错的级别。 之后,又莫名在井宿院她房间里,看到窗台上放了一束花。 她房间里接二连三地出现不属于她的小物件,东西倒也不是全然贵重之物,但显然是为了讨好她所用。 今日她给燕纱凌做了诊治回井宿院,李卓宝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兔子:“千夙,你回来的正好,刚刚有一个小子偷偷把兔子放入你的房间,被我撞见了……” “小子?” 估计是那个“罪犯”。 “嗯,三四岁的男孩。” 唐千夙有些意外,居然是花承允吗? 这举动…… 倒是有一些像之前她初次进入暮雪园,讨好帝鸳洵所用的办法。原来曾经的她也曾如此稚嫩过。 “你认识他?” “不认识,估计是来找兔子的,结果被你发现了害怕跑走了吧。” “那……这兔子我拿去宰了加菜?” 唐千夙从他手shang将兔子抽出来,远远看见了元宝站在远处,看到她看过去还想躲,她招了招手。 元宝想躲也来不及了,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唐姑娘,我家小殿下是想讨好你来着,你就跟他好好说会话吧。” 唐千夙将兔子往他怀里一丢。 “宝哥,你找我何事?” 边说边踏入屋内。 元宝在后边给急的,恨不得立刻上前就扑住她一顿揍:“唐千夙,不看憎面看佛面,他不过一个孩子,你就忍心伤他的心吗?” 但回应他的只有她远去的背影。 都什么人嘛! “我们还不稀罕你呢!” 今日刚放话说不稀罕唐千夙的元宝,次日就满世界地找唐千夙,因为花承允失踪了!已经不止元宝来找她要花承允,南蝶鸳也来找过她。 花承允找不到了,为什么要来找她要人?她跟花承允有任何关系吗? 接着整个九重门都在寻找花承允,但找遍了九重门也没找到他。 这件事也惊动了帝鸳洵…… 不久后,帝鸳洵与南蝶鸳来到了井宿院,唐千夙在院子里晒药草,见到两人进来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晒药草。 “胤王与王妃前来有何贵干?” 南蝶鸳说道:“唐姑娘,实在抱歉,只是天快黑了,允儿那孩子还没回来,所以想让你好好想想,他今日有没来过这儿?” “胤王妃只怕问错人了,我跟你们家孩子并不熟,今日没见过他。” “唐姑娘那孩子……” “那孩子最近一直往你这儿送东西,所以你可有什么线索提供?”帝鸳洵接过了南蝶鸳的话,沉声问道。 唐千夙抬眼看向他,看他身边站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看着他们为了孩子着急。 她嘴角微微一勾,说道:“雷子,把桌上那盒东西拿过来,给胤王与胤王妃。” 严雷将那盒东西拿了过来,呈给了南蝶鸳。 唐千夙说道:“如果这些是小殿下所送,那么都在这儿了,你们拿去找线索吧。” 说完,她继续低头挑拣药草。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狼群解围 南蝶鸳是立刻将那些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以便寻找到可以找到花承允的线索。但是那些东西都是散乱没有规律的。 她找着找着,忽而对帝鸳洵哭着说道:“十三师兄,这该如何是好?” 元宝也着急了,喊着说道。 “唐千夙是不是你又对小殿下说了什么?那日小殿下在梨园哭得可厉害着呢!” “孩子哭跟我家主子又有何关系?”严雷可不服要将这些罪责加到唐千夙身上,“你们孩子找不到了,来问我们找,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元宝:“小殿下就是喜欢你们家主子,才会拿那么多东西来讨好她,可她不领情!因为她不冷漠才把我们小主子气得离家出走的。” “谁规定我们就必须喜欢你们家孩子?” “你……” “好了雷子。”唐千夙制止了严雷继续说下去,放下手中的竹编走到帝鸳洵面前,“尊上见谅,若是知道你们家孩子如此脆弱,我就该避开他才是。” “……”南蝶鸳听了这话,心中不是滋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就对唐千夙有着特别的好感,她倒也不是反对他跟唐千夙来往,只是没想到他会因为被冷落而离家出走。 “既然这地方没有线索,那就继续往别的地方找。”帝鸳洵离开了井宿院。 南蝶鸳拉住了他的衣袖,用哭肿的眼睛看着他:“十三师兄,请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允儿,否则……否则我也不活了。” “有心思说这些话,不如想想他会去什么地方。” 两人一道离开了井宿院。 等人走了以后严雷没好气道:“他们还真敢想,孩子找不到居然还怀疑到我们头上来!有脑子没有。” 唐千夙凝视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冰冷。 严雷看着她表情阴霾,眉一挑:“千夙,你该不会真知道那孩子在哪儿吧?” “不,我不知道。” 唐千夙收回视线,天色越安,她将装了一竹编的药草拿回来药房,然后,看到了桌角上那一堆枯萎的小花束。 这大冬天冰天雪地的,但之前这儿却经常有那小子放的几多娇艳的花。 这些花其实是一种魔虫制造出来的。 这种虫叫拟春,模样是类似花瓣一样的蝴蝶状。喜欢在冰天雪地之中,制造出一座美丽的花园,吸引动物包括人进入。 拟春身上发出来的花香有迷魂的作用,一旦误闯入拟春花园之中的动物被迷倒之后,拟春就会开始吸食他们身上的元气。倒也不会导致动物直接死亡,但人昏迷在雪地之中也很容易被冻死。 这些拟春花都是那小子给她摘来的,他可能不知道,这花离开了拟春花园很快就会枯萎,这不,留在她室内的都是枯黑的残花。 太阳已经落山,这深雪立刻会降温,那小子若倒在雪中必然会被冻死。 要管还是不管? 帝鸳洵与他的家人曾杀了她的兄长与父亲,那她也该让他尝尝失去至亲骨肉的痛苦吧? “千夙,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你说逆空如何?” “我说逆空出现在了千夜国,宫里有不少人离奇死了呢!” “逆空在皇宫里出现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但是那些杀人的手段,与逆空的做法有些相似。这几日千夜宫戒严,据说夜帝都亲自插手逆空这件事了。” 唐千夙原本惊觉的心倒是慢慢放了下来,凤绯夜在,倒也不至于会出什么大乱子吧。 “我知道了。” “晚饭已经准备好,我们去吃饭吧。” “好。” 坐在餐桌旁,唐千夙喝着热热的汤,又看着外头迷茫的暮色。这会儿,严雷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千夙,你没事吧?” “嗯?” “我跟你说话呢你老走神。” “嗯,你先吃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 唐千夙已经迅速消失在了门口,直接往后山而去。 帝鸳洵远远看到那个修长的身影没入雪山之中,他也举步跟着走了出去。 唐千夙凭借着敏锐的视力,很快就找到了雪山深处的拟春花园,她踏步走了进去。园中花儿娇艳,树枝新绿,草色盎然,确实如同春天一般漂亮。 她看到了几只拟春倒挂在了树枝上,如同树上的花朵。飞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犹如翩跹的蝴蝶。 常人总以为这就是春天,那就是蝴蝶,殊不知这满园春色却是可以要了人命的。 但她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花承允。 难道她判断错误了? 也是,他去了那么多次,不也安全的回来了,又怎么会在今日就倒在拟春园? 唐千夙走了花园,站立许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忽而闻到一股血腥之气,立刻顺着气息追赶而去。 地上躺着一只雪狼,身上已经被风雪覆盖了一些,显然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但还是能看到血迹斑驳的场景。 唐千夙心里忽而一抽,该不会那孩子遇到狼群了吧? 以他那小身板小力气,对付一头雪狼还行,但狼群一般都是集体行动,这样的话只怕凶多吉少。 刚才还愿意让他去死的唐千夙,心中忽而有些难受。想到那孩子的模样,想到他将那小东西一件一件偷偷送给她,忽而觉得有些难过。 那孩子不就像小时候的北宫灵吗? 那时候,也曾因为被帝鸳洵拒绝门外,而不断往他住处送东西吗? 唐千夙摇了摇头,为什么总觉得可怜的人,都像曾经年幼的自己?是缅怀那段时光,还是觉得那些时光珍贵? 如何珍贵呢?越是珍贵越提醒她曾经有多愚蠢! 花承允,怪只怪你是帝鸳洵的孩子。 唐千夙忽而狠心转身要离去,可远远传来了微弱的“救命”之声,她离去的脚步戛然而止。 “救命……” 还活着! 心忽而一动,脚步已经不由自主朝着那个声音飞奔而去。 而一直在她身后跟随的帝鸳洵,看着她那身影,如同承载冰雪的眼睛,忽而慢慢染上了一丝温暖,即便微弱,却让那冷若冰霜的眼睛有了一抹光彩。 低头看着脚下她的脚印,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跟着踩过。 然后远远看着…… 花承允吊在了一枝孱弱的树枝之上,树枝眼看就要崩断,而树下集结着七八头雪狼,正垂涎三尺虎视眈眈等着他从树上掉下来。 唐千夙赶到的前一刻。 树枝咔嚓崩断。 花承允坠落如狼群之中,惊慌哭喊了一声:“父王救我!” 他捂着脑袋,被狼群撕咬一定很痛吧!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那嗷嗷的狼群却没有预期朝他扑食而来。 四周静悄悄的,抱着头坐在地上的小人儿慢慢松开了手。 屏息抬头,狼群已经被冰冻成块冻结在扑食的动作之中,虽然模样凶残,但显然已经不能动弹。 冰雪术! “父王!?” 视线从眼前那人的衣摆往上,却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人,唐千夙! 那个无礼又冷漠的女人! “……你……怎么会是你!” 他身上有血,显然受伤了,沾着血的漂亮小脸蛋被冻裂了,可是眼睛却十分明亮。唐千夙说道:“你应该长大一些再过来,不然如何喂饱这些狼?” 原本还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但听她说话如此刻薄,忽而委屈得红了眼眶。 “我又没让你来救我。” “那方才喊救命的人是谁?” “我就是没让你救!” “那看来我得把那些狼放出来,你再叫叫看有谁来救你。” “你……你是坏人!”花承允再也忍不住,眼泪哇哇地掉,“为什么你就不喜欢我?为什么你讨厌我……”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花承允身世 看那小家伙哭出泪水迅速冻结,眼睛都快被糊住了。 “哭声这么大看来还有力气,起来,再不走这山里可有很多狼。” “呜呜呜……” “再哭,我可不等你了。” 那小家伙抹了抹泪水,他还小,才不计较丢不丢人呢,他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雪山之中。他从雪地里爬起来就跟上了唐千夙。 唐千夙走在前头,他走在后头。 越走越慢。 唐千夙回头,看到地上有血迹,那小人儿倔强又可怜地望着她。 一高一矮的人对望着不说话。 他是有些怕她的,害怕她丢下他。 而她,在找接近他的借口。 她应该对花承允好的不是吗?至少,他是帝鸳洵的孩子,对他好才更能博取帝鸳洵的信任不是吗? 口口声声说要报复,但是,却把曾经的恩怨看得太重,就连表面也放不下对帝鸳洵的恨意。这样会很快被他发现端倪的吧? 唐千夙走向花承允:“想要我抱你?” “我才不……” “你只有一次机会。” 他红着眼睛,嘴巴一撇,重重点头。还因为她会嘲笑他,但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唐千夙已经弯腰将他抱入了怀中。 花承允受宠若惊看着她。 她却低头看他腿上的伤:“不是被狼咬的?” “跑的时候被木头杵着了。” 唐千夙脱下身上的斗篷,罩在他身上,坐下来,让他坐在腿上给他处理的伤口。 花承允心里忽而踏实了下来,刚才频频颤抖的小身子,慢慢被斗篷里的温度驱散。他看着她的侧脸,小心翼翼笑了起来。 等唐千夙包扎好了他的伤口,再将他暖靴穿上。 回过头就看到那小人儿将一束小小的花送到她面前:“送给你的。” 拟春园的花。 唐千夙不想接,可是看到他沾着血的小手,说道:“我要抱你怎么拿?” “……” “挑一朵你觉得最好看的,戴在我头上。” “嗯?……嗯!” 他特别认真挑了一支戴在她的头上,她淡淡望着他喜出望外的脸问:“好看?”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她怎么问得这么直接?花承允想了许久之后,说道,“因为,你很像我父亲。” 这倒是十分意外的答案。唐千夙斜视了他一眼:“你长这么大还分不清男女?” “才不是分不清,是因为……父亲与你一样都不大喜欢我,那感觉很像。” 帝鸳洵不喜欢他?他不是他宝贝儿子嘛? “你父亲不喜欢你?” 花承允点了点头,又用力摇头:“也不是不喜欢吧,母亲说他很忙,我很少见到他,但就算见着了他也不喜欢与我还有母亲说话。” 这也不奇怪啊,他在天界也有一个如花美眷呢。 只是唐千夙忽而又有些不明白了,帝鸳洵好好的神君……如今已经是神尊了,这些他都不当,为何要到人界成为西岐的皇子? 体验生活来了吗?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唐千夙将花承允抱起来,而这个时候,她才察觉到周围有其他人的存在。 帝鸳洵? 一路跟过来的?是在试探她的底细? 唐千夙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对怀中的孩子说道:“你父亲如何能不喜欢你与你的母亲呢,他只是太忙了而已。” “真的吗?” “真的。” 这些话,不过是说给帝鸳洵听着罢了。 她将花承允送回给了蝶鸳,那女人对她感激涕零。 越是感激越好呢,她前不久才从四喜的口中知道,南蝶鸳是九重门首座弟子南相御的掌上明珠,如此一个可以利用的人,她是否不应该拒之千里呢? 既然她已经如此憎恨帝鸳洵,何必又对他身旁的女人耿耿于怀? 她应该物尽其用,无所不用才是真正的报复不是吗? 夜半,雷子前来禀告:“姑娘,胤王妃又登门拜访了。” 正在屋内看书的唐千夙眉一挑,嘴角微微一勾说道:“请她进来。” 南蝶鸳手里提着一盒子,走了进来:“唐姑娘真是一个勤勉之人,这个时候还在挑灯夜读。” 用帝鸳洵的玉佩所借阅的书十分管用,她想更了解九重门一些。 “不过是打发时间,雷子,还不快上茶?” “不用了,我夜里喝茶难以入眠。” “那不知胤王妃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让厨房顿了羹露,知道唐姑娘最近劳于炼丹,特意送了一些过来给你补补身子。” “其实不必那么客气。” “也不是客气,你救了允儿,我感谢还来不及,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谢意。” 若是今日之前,唐千夙必然是会拒绝的,但现在她却放下手中的书,端起羹露:“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便一勺一勺细细吃起来。 南蝶鸳神情也放松了一些。 “不知为何允儿很敬重姑娘,之前几日一直我你为何不喜欢他?是否与他父王一样的原因。平日我也说他父王只是太忙,可他终究没相信。今日他睡前忽而很高兴地跟我说,父王只是太忙,不是不喜欢允儿,你说的,他居然深信不疑。” “孩子心思浅……” “不是,孩子其实最敏感,或许唐姑娘身上有让人安心的东西。” “……”唐千夙眉一挑,不语,继续喝着羹露。她身上有安心的东西? “也许允儿感觉没错,姑娘与十三师兄有些相似的地方,虽然性情偏冷淡了些,但心地却是十分好的。” “拿与我尊上相提并论,真是不敢当。” 她可不像那个人,表面上看光明磊落,其实最心狠最残忍。不过,她现在也在慢慢变成像他那样的人吧? 而且,她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比他更决绝,才不辜负他的言传身教。 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平时唐千夙话就比较少,南蝶鸳也没察觉她的不同,而是忍不住问道:“唐姑娘,燕姐姐还有救吗?” “你是希望她没救,还是希望她有救?” “当然是有救!”南蝶鸳回答了之后苦涩地笑了,“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取缔燕姐姐的地位……” 唐千夙其实并不愿意听,帝鸳洵的女人们说着她们为了帝鸳洵所作出的争斗。 但是,她似乎应该听听这个女人吐露心声,毕竟她是因为信任才会找她倾诉。她应该放纵她这样的信任,不是吗? “可最终,她还是被休了。” “其实那封休书是燕姐姐自己写的。” “谁写有区别吗?” “或许……没区别吧。我并不知道当初十三师兄为何执意要让她走,但我能肯定,十三师兄心里始终只有燕姐姐一个人。” 听着这话,唐千夙心口莫名一疼,忍不住讽刺一笑。他心中不管有燕纱凌还是南蝶鸳又或是那花仙子,但这些女人都不曾是她。 她一厢情愿喜欢了那个男人一百年。 而如今他的其中一个女人告诉她,他心里始终有着另外一个女人…… 这多么好笑。 “那燕纱凌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可真是又冤枉又可怜啊。她也不像你,至少还有一个孩子。” “其实……这孩子,并不是十三师兄的。” 方才还一脸事不关己的唐千夙这会儿愣住了。 南蝶鸳看着她笑了笑。 “对,这孩子并不是十三师兄的。那年,我喜欢上了同门的一个师兄,他说了会娶我,后来却突然消失了,可我腹中已经怀了他的骨肉。我父亲是九重门的首座,极要面子之人,若是知道我未婚先孕,腹中的孩子必然保不住,我必须离开九重门。” “但我从小就没离开过九重门,不知何去何从。那个时候正好遇到十三师兄。师兄与燕姐姐刚刚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可能也不忍心看着我这孩子出事,就将我带回来西岐。还说日后不管他做什么我只要照做便可。”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凤绯夜入九重门 “当初我只想保住腹中的孩子,所以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但却没想过要做胤王妃。我想告诉燕姐姐实话的但师兄不让。最后在我们成亲那日,燕姐姐离开了西岐宫。你不知道师兄送她走的那天有多不舍,多痛苦……” “那是肉眼可以看到的崩溃。后来我还想问他原因,可成亲后不久他就离开了西岐,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重新回到西岐,整个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燕姐姐从离开西岐之后也再也没出现过。” “早些时候我再遇见她的时候,居然听到了她可能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当初她刚失去自己孩子不久,就被迫离开了师兄,或许这一切或许都是我的错……” 只可惜,南蝶鸳口中说的,那个心中始终有燕纱凌的帝鸳洵,如今眼中看到的燕纱凌就是一个魔,即便他心里曾有过她,但却还是要斩尽杀绝。 这就是做帝鸳洵女人的可悲之处。 “这些,你应该跟燕纱凌说,而不是我。” “燕姐姐如今是不会听我说任何的,她恨我。我能理解。只是我希望唐姑娘有机会的时候,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真正的真相又是什么?就算告诉了她又如何? 人若要走,就不必做太多的眷恋,那只会徒添伤感罢了。 人若是变了心,又何必给他灌输回忆,那只会徒添卑微。 送走了南蝶鸳之后,唐千夙始终无法入眠。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都是关于帝鸳洵。他的孩子,她的女人们。 而她始终作为一个旁观者…… 帝鸳洵,你杀了北宫灵之后,原来依旧过得如此快活呢。你偶尔会想起那段白雪如歌的记忆吗? 呵,又如何会想起?帝鸳洵没有了当初的记忆。 唐千夙走出了井宿殿。 夜阑人静。 耳畔忽然回荡起遥远却清晰的声音。 …… ……“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连保护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没有?” ……“你说我是……你女人?” ……“你不是?” ……“我是啊,我是!” ……“虽然有些牵强,但我很高兴与我拜堂的人是你,你已经与我拜堂,与我洞房,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妻子……” ……“今日你便暂且先回魔界,等我处理好一切便去接你。” …… 承诺不过如同往日云烟啊。 唐千夙忽而低低地笑了,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目光格外凄凉。世间如此之大,为何总觉得自己孤苦无依无处可逃?能一遍遍撕裂自己的记忆,却只有天上的月亮可以倾诉。 “大半夜你睡觉,你在这儿做什么?” 身后忽而想起了清冷的声音。 唐千夙背后微微一僵,帝鸳洵……在后山的时候看着她,在九重门还有监视着?他在怀疑她什么吗?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白衣如雪的模样,内心如同大海激起暗涌激流。若是可以,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挖出他的心肺,践踏。 亦如当年他剜下北宫灵的心脏一般。 可是,看向他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是风淡云轻的表情,轻声问:“尊上来这儿又是做什么?” “这九重门的任何地方,本座还不能来?” “那尊上的意思是我不能来这儿?” 他偏头看她暗淡的眼睛,就像看到她内心灰暗的海,紧抿的嘴唇一动,最终什么都不说。 “那我便不打扰尊上了。” “驱魔丹研制得如何?”他却将她叫住了。 这么大半夜的就为了问她这个?唐千夙停下脚步。“还没有起色。” 他将一样东西递过来:“这个能不能用上?” 唐千夙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万寿丹:“这东西未免有些太贵重了些,尊上不怕我浪费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既然醒着就与本座喝一杯。” “我不胜酒力……” “一颗万寿丹还付不起你的酒钱?” 敢情他是为了喝酒才给的万寿丹?这酒钱已经太过丰厚。 “尊上请。” 他领头,她跟在他身后。 这个时候,若是从背后突袭能杀了他吗?只要杀了他是否就一了百了? “你之前有研究过炼丹术?”帝鸳洵问道。 “只是略有研究。” “那你认为驱魔丹的炼制要从何入手?” “人体灵力发于丹田,遵循的是五行修行术。煞气却是利用七大命轮修行,驾驭的是三魂七魄的力量。现在的人称之为魔煞但其实原名称为魂魄之力……” 帝鸳洵闻言微微挑眉:“看来你并非只是略有研究。” “这还要多谢尊shang将前人留下的资料提供给我参考。” “那些资料你全都看过?”她所有借阅的书籍,都会有人向他禀报。来九重门的时间不长,要看完那些东西,必然要花费很多的精力,“那你认为驱魔丹的炼制该从何入手?” 两人行走到了朱雀殿的蕖苑亭之内。 蕖苑亭架于河面搭建,八角亭台之下,是一面结了冰的湖面。 他们走入,寒冰已经将灯点上,两人往亭台中的桌旁坐下,桌旁放着一个火炉,火炉上架着铜盆,盆子内煨着酒。 酒已热,冒着热气散发出的醇酒的香气。 桌上还放着一壶青瓷装的酒,冰凉的,在微微寒风之中发出凛冽的酒香。 唐千夙一边坐下,一边回答道: “之前的灭兽丹之所以能抑制煞气,是运用了五行丹修补了人体被破坏的力量,从而削弱了煞气。但煞气真正消耗的是人的气血,破坏体内五行属性,取缔生长。所以首先要补元气,二是要净化血液,而后灭魔煞。” 帝鸳洵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她停顿下来,他问:“热酒还是冷酒?” “客随主便。” 帝鸳洵端起桌上的哪壶青瓷瓶,往她杯子里倒入了冰凉的酒,也为自己斟上。 “然后呢?” “然后,我手上的九头蛇元丹可以抑制魔煞,尊上赠与的万寿丹可以补灵气,如今还缺一个造血丹……” 唐千夙端起桌上的酒盏,敬他。 帝鸳洵也持起酒盏回应,而后轻酌。 酒入口清冽,加上冰寒之气,凛冽入喉,让人顿时一阵醒神,随后那股酒劲入腹之后,火辣回暖,在喉间味蕾之上,回荡一股醇厚的酒香。 “梦回。” 唐千夙脱口而出。 帝鸳洵目光微动,将酒盏放于桌上:“梦回。” 唐千夙看着他,嘴角弯起一丝讽刺的弧度:“这是上次在幽都,燕纱凌非要品尝的酒。” 他似乎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讽刺,只是淡然说道:“这是西岐的酒,本座很久之前就已经品尝过,就不知唐姑娘觉得可还入口?” “穿肠而过,荡气回肠,后劲铿锵,烈酒。” 烈酒…… 帝鸳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语,只是望着冻结的湖面自饮自酌,陷入某一种沉思。 唐千夙虽然觉得这酒喝起来有些荡气回肠,不过,她并不嗜酒。 “尊上一直盯着这蕖苑,是否这儿有过什么美好的回忆?” 美好的回忆? 帝鸳洵捏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捏了酒盏,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前尘往事,本座都已记不大清楚了……” “包括燕纱凌吗?” 唐千夙不假思索反问。 帝鸳洵望向她,目光如同幽暗的雪山,唇角微微一卷:“包括燕纱凌。” 也包括北宫灵吗? 其实无需再问,又如何不包括。现在他即便看着她,那陌生的眼神如同冰霜寒冷。 “也是,世上女子美不胜收,多如牛毛,尊上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帝鸳洵看着她,长眉微动自顾倒酒:“造血丹这东西十分罕见,通常只在灵体之内孕育,唐姑娘要从何找起?” “我只是从医书上看的,具体方向还没有……” “千夙!”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呼唤,这声音让唐千夙更是意外,回头一看,果然见那银发华袍的人正向蕖苑亭疾步而来。 月华之下,那人身上似乎笼罩一层白光。 “凤绯夜?”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若有似乎的醋意 唐千夙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呵呵笑着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抱起来,罔顾一旁的帝鸳洵在抱着她转了一圈。 她有些被唐突了,转了一圈伸手推了他一把:“干什么呀你?” 凤绯夜却舍不得将她放下,亲昵地贴着她额头说:“许久不见,可想我不想?” “我……” 最近她脑子里除了想着找帝鸳洵报仇,解救燕纱凌,然后时常回忆起北宫灵的曾经之外,没有再多的心思想起别人。 只是那天忽然听说逆空去了千夜宫,她才恍然想起凤绯夜。但一个逆空是不会撼动得了凤绯夜的吧?这么想便也不没有再多想。 今日这人突然出现,让她错愕之余,有被他当着帝鸳洵的面这么抱着,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忙着要挣脱。 转念又想。 她又为何在意帝鸳洵的目光呢? 唐千夙推开他的手忽而停住了,帝鸳洵三妻四妾不也心安理得,她有一个男人又有什么? “你怎么来了?” “太想你便来了。” “也不挑个时间,大半夜地过来。” 穆河跟严雷远远站在亭台之外。凤绯夜嗔怒着说道:“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大半夜陪别的男人喝酒呢。” “他是九重门的掌门,我们不过是在谈公事。” “谈公事还非得半夜谈不成?” “……不闹了,快放我下去。” “不想放……” “凤绯夜。” “知道了知道了。”他这才恋恋不舍将她放了下去,亲昵地握住她的手,与她一道坐到帝鸳洵的对面。 “天这么冷,怎么出来也不多披件衣裳?” 他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了她身上。 帝鸳洵自顾倒了一杯酒,自饮自酌。 “喝的什么酒?我也尝尝。”凤绯夜持起唐千夙的酒杯,喝了一口,立刻抱怨道,“天寒地冻,你还喝寒气这么中的酒?” 梦回,他如何不知道? 唐千夙曾经最喜欢喝的酒,他曾经与她举坛共饮,坐在屋顶之上看日落,胸襟抱负,天南地北侃侃而谈。 但他也知道,这是花胤珣给唐小四推荐的酒,他们两人共饮的次数也必然不比他的少。 但现在,唐千夙不再是花胤珣的唐小四,而花胤珣也不是原来的花胤珣,他们没有了彼此的记忆,就不该再有梦回。 凤绯夜从铜盆内取出了温酒,给唐千夙倒上,然后才对帝鸳洵说道:“胤王许久不见。” 帝鸳洵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夜帝别来无恙。” “千夙来九重门叨扰数日,承蒙胤王照顾了,朕敬你一杯。” 帝鸳洵垂眸,没有迟疑,举杯与他碰杯抿了一口酒。 唐千夙也端起酒杯喝,凤绯夜宠溺看着她喝了之后,伸手抹去她唇边潮湿的酒渍,柔声道:“别喝多了,我都闻到你嘴里的酒气了。” 这凤绯夜今日还变本加厉地凸显两人的亲昵呢? “没喝多少,我倒是听说夜空去了千夜宫,现在如何了?” “我查过了,九头蛇是逆空的魔宠,不是让你驱除了嘛,只怕她此次进入千夜宫是为了找你。”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赶来九重门的吧?” “都说是因为太想你才来……”被她一瞪,他才从实道来,“逆空的力量不容小觑,我与她交过手,她受了一掌逃跑了,如今不知去向,怕她得到了你前往九重门的消息,我便赶过来了。” “无需如此紧张,这儿就是九重门,有诸多灭魔师在就算是逆空也不敢乱来的。” “我知道,不过我还是想亲自保护自己的女人……” 唐千夙:“……” 帝鸳洵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梦回:“夜帝其实无需紧张。” “我不紧张……” “本座指的不是逆空。” 凤绯夜忽而不悦看向他,虽然他没有言明,但他知道他在挑衅:“你想说什么?”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有时候太过强调反而过犹不及……”他嘴角卷起一丝笑意,可这笑容带着一份讽刺,“唐姑娘确实不错,夜帝有福气。” 他到底是在挖苦还是祝福! 帝鸳洵却站了起来:“既然两位久别重逢,本座便不打扰,告辞。” 说完,举步离开了蕖苑亭。 唐千夙心中忽而怅然,即便她再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也无动于衷。她到底在试探什么?挑衅什么? “胤王慢行,不送。” 凤绯夜却恨不得让他早点走。回过头再看唐千夙,他又已经是笑颜如花:“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蜜枣饯……” 穆河端着木盒子上来。 蜜枣饯,蜜枣去核灌入调制好的糯米浆,蒸熟。 唐千夙很喜欢吃这个,但是……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她还在自己年代那会儿,宋子谦的母亲很擅长做糕点,蜜枣饯是她最喜欢的一种。但她来到苍元大陆之后,就没说过她对事物的喜好。 凤绯夜看着她,笑道:“我爱吃,你必然也爱吃的。” 什么逻辑? 唐千夙不置可否,他却给她夹了一颗放到她嘴前:“快吃一口看看,是不是特别好吃?” 是在难以拒绝他的热情,唐千夙张嘴吃了。他脸上立刻露出如花的笑颜。 走到回廊尽头的帝鸳洵回头看那灯火之下,两人亲昵的举止,目光一沉,他举步朝梨园走去。 唐千夙刚带着凤绯夜回到了井宿院,凤绯夜缠着要跟她同床:“别的房间太冷,我就想睡你的房间。” “别的房间与我房间一样。” “不一样,我都看过了。” 她还能不懂他的心思:“那我把房间让给你。” 凤绯夜立刻拉住要离去的她:“千夙,你我不是同床共枕过?放心吧,没有你的允许,我最多就抱抱你,给你取暖。” “我不怕冷。” “可我害怕……” “一国之君,你还耍赖了是吧?” 他张手抱住她:“你要让我抱,我就不耍赖……” “唐姑娘!”四喜风风火火冲进了井宿院:“唐姑娘不好了……” 唐千夙立即推开了凤绯夜,出了房门。 “你家主子身体不适?” “不是,是丹炉有怪异的声响,不知道是不是要炸炉了!” “什么?”明天就可以出丹了,现在炸炉岂不是前功尽弃,“我随你去看看。” “你就这么走了啊?”凤绯夜可怜兮兮问。 “嗯,房间让给你用了。”唐千夙跟四喜去了梨园。 沿途,唐千夙问:“之前回来的时候,一切还都正常,怎么会突然这样。” “我一直看着炉火的,一切都如姑娘所说,可我就去给公主喂了药,回头就发现丹炉有奇怪的动静。” “那之前有没人来过?” “并没有其他人来过……不过……”四喜忽而停下脚步。 “不过什么?” “应该不会是这样,就是刚才尊上来过。” 帝鸳洵去过梨园?跟丹炉出现异状应该没有直接的关系吧? 嗯,应该没关系,难不成他还故意去动她炼丹炉的手脚不成?怎么想也联系不到一块儿,他可是将九头蛇元丹与万寿丹给她的人啊。 “罢了,丹药合成原本就不稳定,我先看看再说。” “好。” 两人前后进了梨园。 梨园不远处的城楼之上,帝鸳洵白衣如雪,背后一轮玄月如勾。 看到唐千夙进了梨园嘴角微微一扬。看来还真不能让她太闲了,否则她还有花前月下的时间。 这样没有闲暇,可就好多了。 丹炉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唐千夙投入了一些综合性的药草,炉内怪异的声响慢慢平复。不过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 四喜说道:“唐姑娘,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我看着。” “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在梨园歇下,也方便看看丹炉。” “是,我立刻给你准备被褥。”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捉摸不透的心思 这一夜唐千夙是在梨园住下的,而次日天刚亮就听到炼丹房有动静,唐千夙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来到炼丹房就看到帝鸳洵在那儿。 一时之间还摸不着头脑。 平日连人都见不着一面的人,怎么这会儿又出现了? “尊上这么早来梨园,有何指教?” “消耗了九重门那么多奇珍异宝,至少得看你丹药炼制得如何。” 唐千夙昨晚睡得晚刚眯会儿眼呢,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看了她须臾,沉声说道:“本座已将丹药起出来,出了一些上品丹,你继续睡吧。” “我继续睡?” “唐姑娘昨晚不是睡得很晚?” “你怎么知道我睡得晚?” “……九重门内就没本座不知道的事。” 九重门是他万能的理由吗?唐千夙没好气地在心里暗自讽刺了他一下,朝他走过来:“有上品丹?” 这还是她第一次练出上品丹呢。 他端着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几颗挑拣出来的丹药,大小有些出入,不过有三颗特别圆润有光泽的,应该就是上品丹。 神奇了,上次她还炸炉了,这次居然出了十来颗成品。还有三颗上品丹,忍不住对自己有了一些成就感。 正沾沾自喜,才猛然察觉一双眼睛盯着她看。 她绷起脸抬起视线看他,两人离得很近,对面站着,四目相对。看就看,她还怕他不成。 帝鸳洵看着这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许久,垂下眼睫:“唐姑娘是否该先去洗把脸?” 她这才恍然醒神,她这刚起床头披头散发的不说,而且没洗漱。 “这可不都为了迎接尊上大驾?” “原来本座在姑娘心中是大驾。” 大!当然大…… 唐千夙没好气地转身进屋梳洗,路过药草台,忽而发现桌面上的一些药草不见了,架子上的灵石也不见了。 她又走了回来。 谁还来梨园拿炼丹材料嘛? “四喜……” “四喜刚端了药到燕纱凌的房间,你找她何事?” 她就想问问,这药材谁动了?然后,她更好奇的是,这药草缺的都是木属性的物件,立刻有了强烈的预感。 “这些药草你动了?”四喜说尊上来过梨园,所以那丹炉之中有怪异的动静,其实是他往丹炉里丢了材料?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唐千夙脸都没洗,立刻去翻炼丹术的书籍。 “九转丹在炼制的最后阶段会产生大量土属性元气,需放入适当的木属性灵宝综合……” 所以说,若是没有帝鸳洵那一手,估计她根本出不了成品,更别说会有上品丹。 她看向帝鸳洵。 帝鸳洵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语重心长道:“炼丹也需要专注,尤其灵丹再次淬炼,更是不能一边花前月饮酒作乐下一边炼制,看看你疏忽成什么样了?” 谁花前月下饮酒作乐了? 唐千夙知道自己有纰漏了也顶不了嘴,她是对医学有些考究,但炼丹她可一点不拿手。以前小哥哥可没教她如何炼丹。 “也不知道是谁让去饮酒作乐的……” “你嘀咕什么?” “我说多谢尊上提点,我下次会注意。” “……”帝鸳洵将盒子合上,“你这些丹药还不如灭兽丹,靠这样的炼丹术,还想炼制驱魔丹,异想天开。” “……”别平时都不来,以来就说教好不好!他要真厉害,怎么不自己炼制驱魔丹? “还不快去洗脸然后随本座来。” “去哪儿?” “去洗漱,本座没功夫等你。” “……” 这人…… 不跟他一般见识。唐千夙转身进屋,梳洗换上衣裳。 出来的时候,帝鸳洵已经在门口等候,余光看到她便率先举步离去。也容不得她问什么,她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穿过了朱雀殿,明镜殿再过玄武。 这些都跟地图上所显示的九重门构造一模一样,但再往前经过了一道传送门,立刻别有洞天。 唐千夙回过神,已经到了一座殿宇之前。 殿宇建造了一座高山的平台之上,高山日湖能冲入云霄悬浮在半空,山面拱拥的是千年万年的巨大树木。 这些树木的根系,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伸展上天,托起了这座庞大的山。 从这座山望下去,才看到之前所谓九重门,在白雾掩映之下的全景。显然,这个地方,比起九重门的海拔要高上许多,从这儿可以一览整个九重门的全貌。 九重门很深,九重山连绵起伏,但在这儿也可谓是一览众山小。而且,这地方,完全是在九重门地图标识之外。 唐千夙回头,看到前方的殿宇牌坊之上,写着“凌云殿”三个字。 这是掌门所在的地方吗? 不是,据说掌门是在明净殿的,那是九重门的中央大殿。 帝鸳洵也没有向她介绍的意思,已经沿着宽阔的广场,走向凌云殿。也不知道他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唐千夙举步跟了上去。 偌大的广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白雪覆盖在地板之上软绒绒的,除了帝鸳洵刚才走过去的脚印,没有任何多余的印记。 她走过去只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音。 殿宇之内的摆设物件精美绝伦,但这儿没有人气,冷冷清清。 顺着他的脚步上了台阶,门吱呀就开了。 寒雪在里头恭敬等候。 唐千夙忍不住问道:“尊上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随我来。” 他继续往前走,直接将她带入丹药房。 这丹药房比起九重门的丹药房更阔气,设施设备都是九重门最好的设备之上。各种极品丹炉让人忍不住暗暗惊叹,就连她这不大懂炼丹术的,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就你现在的炼丹水平,你得在这儿静修一段时间。” “静修……一段时间?” 她来九重门有将近一个月了,就见过他三面。在九重门的首次见面,他来找她要他儿子,然后就是昨晚。 今天一见面居然要让她在这儿恶补炼丹术?还要一段时间? 帝鸳洵淡淡反问:“难道唐姑娘认为炼丹术已经能炼制出驱魔丹了?” 是不能,她有自知之明,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这突然了些,我还没跟夜帝说我来了这儿。” 帝鸳洵忽而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她:“看来你与夜帝的感情匪浅,不如就此下山回千夜国如何?何必来九重门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驱除魔煞。” 这人说话会不会太刻薄了一些? 要不是她有必须要做的事,听他这风凉话她早就扭头走人,活着直接给他一拳解气,但这个时候她得留在九重门,而且,还必须获取他的信任。 其实,她还是太计较之前的恩怨了,所以总会忍不住去抱怨帝鸳洵。她应该做的本来该是友好,才能博取信任从而深入他们内部。说什么也不能在这儿就被赶出去了。 “尊上教诲的是,那我便在这儿叨扰了。” 听她这么说,帝鸳洵继续往前走,这是一个书房,里边罗列的是一卷一卷的书籍。 “这是炼丹书籍,你可随便借阅。” “多谢尊上。”不过她有些弄不明白,之前还说要杀了燕纱凌,那这会儿又全力支持她炼丹,该不会其实他心里是想救燕纱凌来着的吧? 唐千夙忽而停下脚步,想起昨晚南蝶鸳说的那些话,说花承允不是他的孩子,而当初他也不是真心想让燕纱凌离开。 既然当时他那么喜欢燕纱凌,又为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只是就算这个故事是真的,他心里有着燕纱凌,但故事的主角已经不是她…… 人的一生很短暂,所以只足够喜欢一个人。但仙神不一样,他们的寿命很长,生命力又怎么会只有一个女人? 而北宫灵又是他的第几个女人? 他又如何能记得那个虔诚喜欢着他的那个不懂事的丫头? 室内静悄悄的,唐千夙拿着一卷书卷陷入了沉思,眉宇不觉微微皱起,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哀怨。 站在他面前的帝鸳洵,回过头来,看着她皱起的眉头也微微蹙眉。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帝鸳洵的天道 直到唐千夙手中的书卷险些滑出手心,她猛然回过神来。帝鸳洵转过头,越过书架走到了另外一侧:“本座给不了你多长的时间,所以必须尽快领悟要领。” “我会尽力而为。” 书房的尽头是一扇雕花的窗户,打开着,能看到外头的山,积雪连绵。 窗前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食物。 帝鸳洵往桌前坐下:“站着做什么?用完早膳便立刻开始工作,你没有时间可踌躇。” 她还真没法摸清这人的脾性,以为他很刻薄的时候,他又似乎有那么一点人情味。可刚觉得他有人情味,这人又立马刻薄得不得了。 不过,他有没人情味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唐千夙喝着热热的羹汤,即便心中是有些不屑,但味道却出奇地好喝。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很多很多年之前,北宫灵就曾与帝鸳洵这样面对面用膳。 如今再这样,却不觉得亲切,而是多出了很多的难受与愤怒。 “看来我错怪尊上了。” 帝鸳洵抬起眼看她并不说话。 唐千夙一边吃一边说道:“原来还以为尊上对燕纱凌没什么感情,现在却如此着急让我炼制丹药,想必也是想让她好的吧。” “本座总不能看着她了吧?” “那尊上的修为不更适合钻研驱魔丹吗?” “本座驱魔的办法是杀,是你坚持要治,显然这是你的责任。” “尊上位高权重,这话不觉得有些赖皮了嘛?” “本座可不是为了炼丹才坐上九重门掌门的位置。” “那你是为了什么?” “……”他淡泊的目光看向她,说了两个字,“天道。” 天道?唐千夙忍住讽刺的笑意,认真问道:“尊上所认为的天道,是怎样的天道?”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那你努力活下去吧,或许还能看到。” 他面容淡泊如雪。她弯起嘴角说道:“我会努力活下去好好看着的,多谢尊上招待,我便先去干活了。” 他所谓的天道,就是将魔人斩尽杀绝,就是封杀魔界。 他能为了所谓的天道,舍弃身边的一切。 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想到当年家破人亡的一幕一幕,想到他最后一刻还骗她杀她,如何还能与他共处一室? 所有不由自主唤起的那些回忆,都让她深恶痛绝,恨他,更恨当初的自己。 唐千夙走进书房,打开书卷,化愤怒为力量,她要变成最强大的灭魔师!然后摧毁他所谓的天道! 帝鸳洵拿着勺儿的手在她离开之后就没再动过。 唐千夙,本座要看你到底能变得多强大…… 此刻,寒雪走了进来,说道:“尊上,夜帝请见。” “本座不在。” “是。”寒雪想了又想又道,“夜帝似乎要硬闯见唐姑娘。” 帝鸳洵目光一沉:“那你便告诉他,可以硬闯,不过闯进来就要把唐千夙带下山,永远别再进九重门。” 如此,他们爱见不见,爱走不走。 帝鸳洵离开了凌云殿的书房。 寒雪看着帝鸳洵离去的那孑然背影,抓了抓头,最近他也是越来越不懂尊上的心思了。不对,他是一直都不动尊上的心啊。 不过,寒雪还是将这个意思委婉地转达给了凤绯夜。 原本以为,那性子高傲的凤绯夜会立刻闯入将唐千夙带走。但夜帝却消停了,那绝美的脸,之前一直吟着那抹笑容,这会儿也沉了下来。 显然对帝鸳洵的话,他非常的愤怒。但之后,却没有再闯凌云殿的意图。 帝鸳洵路过了九重殿,凤绯夜站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轻讽问道:“尊上不是不在九重门嘛?” 两人目光相对,帝鸳洵依旧淡漠,浅色的嘴唇微微一弯:“那夜帝便当本座刚回来。” “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对千夙做什么?” “唐姑娘如今在凌云殿炼丹,夜帝可以去找她,不过凌云殿不许外人私闯,夜帝要是打破这规矩本座也会给你面子不追究,但却不得不将你等请出九重门。” “帝鸳洵,你是故意的对吗?你又在谋划什么?” “夜帝此话本座弄不明白,难道有本座需要谋划的东西?”帝鸳洵不急不缓冷声说着,“从头至尾,想救燕纱凌的人可是唐千夙,本座倒是想问,那唐千夙到底跟燕纱凌有何关系?” 凤绯夜原本有一肚子的火气要向整个人撒,他也想怀疑帝鸳洵是不是记得什么?但他不能试探,就怕勾起了他不该有记忆,活着暴露唐千夙的身份。 所以面对帝鸳洵如此目中无人的态度,他却无法给予言语上的反击。 “哼,唐千夙跟燕纱凌没什么关系,但她是我的女人。你将我的女人关在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难道你是在谋划什么吗?” 他的女人? 帝鸳洵看着他须臾:“关?夜帝严重了,她可以随时出来,你也可以进去。” “可一旦进去就要被遣出九重门,这难道不是威胁吗?” “自然不是威胁,不过是在九重门要遵循的门规而已,夜帝,请便。” 说完,他背起手继续前行。 凤绯夜手上都起了力焰,恨不得一个术法砸过去,看他还敢如此讨人厌? 凤绯夜当然也没有直接闯入凌云殿,否则帝鸳洵必然会将他们赶出九重门。他虽然很想见她,但却不能去打破她的行程与进度。 给她写了信竹,开始的时候她会回,不过也是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随后他再写些别的,她就一直没有回信。 然后,他就在外头等了又等,可最终许多天过去了,唐千夙也没能从凌云殿出来。 而他又必须踏上了返程的道路,因为,他答应过她,要给她一个苍元大陆。 所以她不停,他也不能停,她想要什么,他会尽其所能地给她弄到手。只是要经历多漫长的时间,他们才能走到一起? 唐千夙为何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凤绯夜每次贪心这样想了之后,又忍不住摇头,他不就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才那么喜欢她的吗? 凤绯夜回国后不久。 唐千夙就收到了严雷的来信,说李卓宝来信说,在白西州发现了蛟離。而蛟離,是魔兽录当中记载最有可能携带造血丹的魔兽。 “雷子,让宝哥先去确认位置,我们随后跟上。” “是。” 李卓宝带着张耀祖便先赶往白西州。 从李卓宝所在的地方赶往白西州,必然又经过宋昕儿所在地方,其实,也不算是必然经过,而是只要稍微拐弯就能去到那儿。 他很想去。 即使离得再远也曾无数次想过去看看的,可最后他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不能再去叨扰她的生活了,李卓宝最后还是没拐过那个弯去见宋昕儿,一路北上赶往白西州。 只是在今日白西州的境外树林里,发现了一个女子正在与一群魔兽对抗,是一场以少战多的画面,那姑娘的灵力再充沛,但渐渐也有些体力匮乏。 但她却完全没想过要逃,或叫人帮忙,而是沉默地苦战。 似乎,她想要的不是战胜,而是战死。她那拼劲,似乎是奔着战死的目的而去啊。 “宝哥,我们得去帮……”张耀祖话还没说完,李卓宝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力量直接全开,轰飞了对那姑娘最有威胁的魔兽,一把拉住那姑娘的手臂,惊愕叫道:“昕儿?!” 张耀祖一看,不得了!还真是宋昕儿! 全力奔赴支援不在话下。 李卓宝哪里还管这些该死的魔兽,心里都是宋昕儿死战的模样,这儿可是一个魔兽窝,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魔物,但数量却十分多,是能要人命的! 他横着眉低斥一声:“你怎么在这儿!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宋昕儿杀红的眼睛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看着李卓半晌,泪水就挤上了眼眶:“我要杀了所有的魔,所有的魔都该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沦陷地火之心 看她如此撕心裂肺的模样,李卓宝牙关一紧,对张耀祖说道:“耀祖,这儿交给你们了!” 说完拉着宋昕儿离开了树林。 宋昕儿面色苍白,空洞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李卓宝看着这人就不大对劲。 “昕儿,发生了什么事?” 宋昕儿看着李卓宝,满腹的愤怒与委屈梗在了喉间,迟迟发不出来了。剧烈的呼吸让这人看起来都快崩溃了。 “昕儿……”她这样,他看着难受啊,“如果不方便跟我说,那我带你回家。” “家?”宋昕儿哆嗦着说了一句,嘴唇颤抖着紧绷的肩膀顿时垮下去,“没了……”声音哽咽,李卓宝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 宋昕儿抬头看向他,绝望说道:“我说……家没了。” 她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因为上次他去了她们家之后,给她带来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吗?若是这样,那他可就罪过大了。 “是不是……他误会了什么,我去跟他说!” 要是那男人那么小心眼,那完全配不上他们家昕儿啊!李卓宝但愿不过是男人吃醋这点小事,但宋昕儿却忽而放声大哭。 “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 终于崩溃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李卓宝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只能让这哭声将自己一遍遍撕裂。 他蹲下来,想将她抱入怀中,但是又怕让她更难受,所以只是抬起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安慰的话在她这哭声里显得是那么苍白。 因为现在的他对她一无所知,她的快乐与悲伤他都不知道,他从来没为她分担过。 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昕儿。 “昕儿,你要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要是找不到了,我给你去找回来。” 宋昕儿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说道:“师兄,念儿……念儿跟她父亲都没有了,我……我救不了他们,我没用……” “你说什么?”李卓宝这会儿猛然觉得心口绞痛,这意思是,“昕儿……” “那天你来看我之后,没多久就进来了一个女人,我都看不出来她是魔,她……她把念儿还有东海……都杀了,我孩子没了,我的念儿……” 说道孩子与丈夫的离去,宋昕儿又忍不住痛苦失声。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辈子,守着念儿守着丈夫。即便她与司东海没经历过惊天动地的爱情,但是他们六年的夫妻,早已经产生了如同亲情一般的感情。 撇去所谓的爱情,司东海是个多么好的丈夫,她心里知道。 最后一刻,还是司东海伏在她身上,替她与念儿挡去了杀招。但最后,她还是没能抱住他们的孩子。 所以,她怎能不恨啊! 李卓宝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昕儿,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绝对不会绕过那个伤害你家人的东西!” 宋昕儿靠在他肩膀上,肝肠寸断地哭了许久许久。 日子过着过着,时间走着走着,总会给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生老病死生离死别总是那么轻易的。 以前她深爱着李卓宝,但他却战死沙场。她有了自己新的开始,安稳而平凡的生活。然后有一天,李卓宝出现了,虽然心中那份遗憾还在,但知道他安然无恙却也欣慰。 还以为她要真是的家人还有牵挂的人,从此以后即便分隔两地,也会各自平安地生活下去。 可是,她又是去了生命之中至关重要的两个亲人。 造化弄人还是命运的安排? 她已经不想去追究,如今她只想找到那个人,然后将她杀了,给女儿与丈夫报仇! 之后,宋昕儿便跟着李卓宝同行,一是因为她如今无处可去,二是因为李卓宝是为了杀魔,她也想加入这个行列灭掉所有的魔。 唐千夙已经来到白西州,但李卓宝因为行程耽搁还没到。 很奇怪的是,李卓宝从其他灭魔师口中得知,在鄢陵出没的蛟離不仅一只都没看到,这一代连个灭魔师的踪影都没有。 白西州与西凉省接壤,鄢陵是西凉到白西州的主干路段。 “唐姑娘,这而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啊,外头都是冰天雪地地,怎么鄢陵这一块却温暖如春呢?” 是温暖如春。 白雪都溶化了,草树很绿,甚至红花遍地。 花都是红的,一大朵一大朵的,像极了魔界的魔花红日。 红日,曾经在魇族宫廷之中遍地开放,不过那是在盛夏的时候。那是魔宫的吉祥花,象征着魇族的辉煌与荣耀。 如今,正值冬天,但是红日遍地开放。 幻境……不是。 这里隐约透露一股十分熟悉的……魇煞! 魇煞,是最纯正的魂魄之力,一般只有魔族皇族才有的血统,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出遍布在人界? 是她感应错了吗? 因为,魔族之中的暗月族,他们的修行达到了一个至高境界的时候,魂魄之力就非常接近魇族的纯血统力量。 但如果她没感应错,那么……这难道是他们家族还有人活着吗? 不管是谁,这力量都不容小觑,她们必须得先离开这地方。 “雷子,此地不宜久留,退回去。” “是!” 严雷与她刚想退出去,就听到身后有了马车的声音。接着一阵悦耳的童音传来:“母亲快看,快看,这儿有花园!好多花,还有蝴蝶!” 唐千夙看过去,果然看到花承允蹦蹦跳跳地朝着红日跑去:“母亲,允儿给你摘花!” “不要碰!” 唐千夙训斥一声,但已经来不及。 花承允的小手碰到那花的刹那,一朵红艳如同骄阳似的鲜花,噗嗤一声吐出了一个细长的舌头,卷住的花承允。 “允儿!” 南蝶鸳飞身想要救儿子,但她的剑刚碰到了那花,那花瞬间化作红色粉尘呼啦炸开,一条长舌头刺啦吐出将她也卷住! 唐千夙飞身上前的同时,举剑想要斩断那赤红的舌头。 但南蝶鸳与花承允同时被拉扯进入了花丛之中,唐千夙赶到之时,那些花又砰砰砰全部炸裂,喷发出红色的瘴气。 四周红艳艳的花朵,变脸了一般迅速赤红、深红、暗红到变黑的转变。 地表就开始动荡起来,地面张开了一个红色的法阵,法阵轰轰轰裂开一道一道充满红色滚烫血液的沟壑破开,如同底下岩浆涌动飞溅。 底边在塌陷下去。 接着地面就张开了巨大的红色结界,而唐千夙与严雷像是坠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红日花遍地,开放到了极致,喷发!流出了汩汩的血汁,血汁如同岩浆流入地表的沟壑,形成了滚烫的流域。 整个空间,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室内温度高得烫脚,没一会儿就能让人熏出一层汗水。 “这是什么地方?” 血红的岩浆形成了一个湖面,湖面上分布几块土层,陆土层如同漂浮在水上的冰块。而在其中一个板块之上,可以见到成群的蛟離在行走。 原来,这儿真的是有蛟離,且数量不少。 或许,她是可以在这些蛟離之中,找到造血丹也不一定。 “这里是地火之心。” “地火之心?”严雷他大口呼吸着看周围的通红火光,铺面而来的热气,让他喘不过气来。“难怪这么热!我们怎么来到这个地方?” 此刻他们两人所在的位置是岩石的后边,而岩石的前方,是一大批红日。 红日原本是不会喷瘴气,但在这地火之心的这儿,却不知道为何会频频爆破般喷发,而后又好似凝聚了那些沸腾的红浆继续开出红日模样的魔花。 嘘。 唐千夙将手放在嘴前,让严雷噤声。 严雷立刻顺着唐千夙的目光看过去,又连忙压低身子趴在岩石之后,又瞪大眼睛从花丛之间的缝隙看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红衣魔头 那个是……人还是魔? 一个身穿火焰般红艳袍服的人闭着眼睛,斜靠在一张如同冰雕的长椅之上。一头黑发如同瀑布披散了一身。 看着是身着宽大袍子的男子,但模样却是诡异得很。一半边脸戴着银亮的面具,面具之还镶嵌着红色的宝石。另一半边脸十分诡异,长眉飞扬,眼睛之上一道红色的妖纹斜斜飞过, 脸颊上一样镶嵌魇纹,妖异娆娆。 “那是谁啊?还没见过这么妖异的魔。” 唐千夙立刻在脑中搜索魔人录,没有这号人物。又立刻搜魔兽录,同样也没这号人物。跟蛟離有关的魔人…… 暗夜族人吗? 所以方才她察觉到的非常接近纯正魂魄之力的力量,不是由魇人发出,而是暗夜族的人发出的? “难道……他便是重楼?” 严雷倒抽一口气,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这会儿连偷看的勇气都大大降低,连忙蹲下来躲在岩石之后。 “他娘的,重楼?那个让无数灭魔师闻风丧胆的魔头?”严雷抓得自己头皮都快掉了,用气声说道,“九重门前一任掌门李慕天就是死在他的手里!据说他打死了掌门之后,还打伤了蓝庄使……更重要的是,尊上也没能将他抓到!” “重楼跟花胤珣正面交过手?” 严雷重重点头:“我听董煜说的,尊上只是将他打伤,但尊上也从他那受了点伤,不论如何,两人都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 唐千夙也只是猜测,他是否就是重楼,听严雷这么说她又更仔细看了重楼。目光想要透视他的面具,可透过面具之后,她什么也看不到,白茫茫一片! 这人功力深不可测啊! 魔族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如果帝鸳洵都不确定他的伸手,她跟他正面冲突,也是没有胜算的。 “我们走吧……”严雷说道。 “南蝶鸳跟花承允在那儿呢。” “啊?” 严雷又探出脑袋,换了一个角度果然看到地上有好些人站在重楼面前的浮土之上,手上在传递着一朵红花。 每个人都拿到红花,就像拿到烫手的山芋赶紧往别人手上塞。 “啊……” 突然接到花的人惊吓得忍不尖叫一声。 斜靠在冰座上的人慢慢张开了眼睛,带着轻微鼻音的声音说了一句:“嗯?” 那些人噗通都跪了下去,浑身颤抖。 “大人饶命啊!” 饶命? 红衣人抬起视线…… 被红色魔纹斜画的眼睛睁开之后,瞳孔是银灰色,发出阴寒的光芒。而面具之下大眼睛,是瑰丽的血红色。 一只眼睛如雪,一只眼睛如火,一重重的如同漩涡,恨不得把人的整个心神都拉扯进去,埋葬其中。 很诡异,很妖冶。 “饶命?”那红衣人重复了一声,魅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方才谁吵到本座好眠的,自己跳入火焰池。”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带了一丝奇异的暗哑,却又有一种销魂蚀骨的味道。 刚才那啊了一声的人顿时面色惨白,磕头叫道:“魔君饶命啊饶命啊!”额头都磕出血包来。 “现在你们有两种选择,一是他一个人跳,二是你们都跳。”红衣人毫无颜面可讲,不急不缓地说道。 底下立刻有人喊道:“你赶紧跳吧!” “别连累大家!” “就是啊,你一个人死总比我们大伙儿都死的强!” 魔君的话虽然让那人觉得恐惧万分,但身边的这些人的话一样让他心寒:“我们可是同门,你们说的是什么话!” “那你不跳是想拉我一起下水嘛?” 生死关头,都求自保,已经没有人性可言。 刚才那吓到的人愣了许久,随后忽而嘲讽大笑: “你们以为逃过了这次,就不用死了吗?他每天要十个人喂养那些魔花,我们下来的时候是一百多人,现在不就剩我们十来个人嘛!那朵死亡之花总会在你们手上破裂的!” 其实大伙儿又何尝不知? 魔头每天让他们传递魔花,魔花在谁手中破裂,谁就必须跳下火焰池,而每天必须有十个人跳火焰池。 他们一拨人进来好几天,就折损大半。 虽然已经预计到那朵代表死亡之花终归也会落到自己手上,但总盼着活着到最后能有生还的机会。 再说了,这不又进来几个人嘛?存活的几率不是又大大提高了? 所以,他们现在战战兢兢的做一个侥幸者,也不愿意立马赴死。 谁也没有说话,那个方才出声的人忽而绝望笑了笑,走到了火焰池旁边。 那血红的浆液咕嘟咕嘟沸腾,只要下去立刻溶化成为它们的成分,即便委屈、赌气可到了池边还是犹豫了。 谁想死呢! 他想活着啊…… “魔……魔君开恩……” 话还没说完,不知谁忽而抬脚就踢了他一下,那人惨烈地叫了一声,扑入岩浆之中。 南蝶鸳立刻用手捂住了花承允的眼睛。 那个人下去的那一刻就熔毁了,但却努力往岸上爬,只是肉身燃烧起来,他就像掉入熔炉之中,化成了沸腾的血水。 那红衣人支着脑袋,红唇微微一勾,似乎十分满意。 “其实若是方才他若再求饶,本座或许真会开恩呢。” 众人一听,瞠目结舌! 随即又了然,这人恶毒无比,如何又能对他们网开一面?大伙儿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们好两百人进来,一起攻击了这个魔头,结果折损大半。 再说,这里的蛟離放出来,他们也是必死无疑。 “如何?不相信本座会网开一面?”那人慢慢坐起身子,“那本座今日就网开一面,今日就最后传一朵花,然后就散了吧。” 大伙儿一听,立刻都振奋了。 人有时候很奇怪,即便都是会死,即便要杀他们的人有多可恶,可听到这个人说今日网开一面,心里还是忍不住庆幸起来。 花朵又开始传递。 一个一个在抛手上的烫手山芋。 以他们的经验,这花就快要裂开了,心里害怕得要尖叫,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死命的抛到下一个人手里。 魔花就要裂开。 最后一个拿到花的人连忙想要转手。 南蝶鸳立刻抱着花承允转头。 但那人疯了一样就往花承允身上塞,结果手刚离开,那花便在花承允身前裂开了。 “母亲……”花承允一知半解地看着自己母亲,南蝶鸳却吓得面色瞬间惨白。 她刚刚应该接花,而不是抱着孩子躲避,否则也不会落到孩子身上! 那些人不觉就松了口气,终于不是自己死。 可是又看到自己把花放入了一个孩子的怀里,顿时又觉得自己残忍,不该怎样。但转念一想,不是这个孩子死就是他死,反正迟早都死,现在不是自己就行了,谁还管大小呢! 于是老脸一扭,不要脸了。 那魔头看向花承允,嘴角一弯:“噢?还是小可口的。” 南蝶鸳吓坏了,立刻跪下说道:“魔君,这花是我接的,孩子什么都不懂,我来跳!” “本座想来说话算话,谁接到必须谁跳。” “他还只是个孩子……” “本座不介意。” “求魔君开恩,放过孩子!” “本座想来公平,还是那句话,他若不跳,那你们就都得跳了……” 南蝶鸳知道,自己再坚持,必然也会落得刚才那人的下场,被人踢下去。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孩子,看着周围那些麻木的脸孔。 多么脆弱与邪恶的人群啊,比起那魔头,这些人不过就是大同小异。 花承允说道:“母亲不跳,允儿不怕,允儿来跳!” 南蝶鸳看着孩子,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允儿不怕,母亲陪你。” 南蝶鸳刚才就已经给花胤珣发了信竹,但是她没有机会写字,发过去的也不过是白纸,就算他赶过来,也赶不及救场。 该怎么办? 她步履缓慢走向池边。 “魔君方才说,今日网开一面,我若再求能不能让孩子留下……” 魔君的视线忽而越过她,看向了唐千夙所在的花丛之后。唐千夙面前的花噗的一声裂开,红雾喷发。 他垂下眼睫,幽幽说道:“本座是说过网开一面,可那一面方才就被用了。本座耐心不是很好,就给你们数到三的机会吧,一……” 这恶魔的声音,蚀骨一般让人发指。 严雷一看这情况,转头看向唐千夙:“姑娘,花胤珣的妻儿该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南蝶鸳是想守到最后,哪怕争取一点点时间。 但岸边的人却害怕她的迟疑,害了他们的性命,已经又有人悄悄靠近了那对母子。 “二。” 那些人的脚就快踢出去! “三……” “住手!”唐千夙站了出去。 严雷也立刻护其左右,他们是不可能会传递花之类的,战死比憋死强! 那红衣魔头嘴角一扬,笑着说道。 “方才就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法力,还以为又是一个缩头灭魔师呢,不过,你出来的有点晚今日的传花已结束,不过也别失望,明日你就可体验。” 唐千夙目光直视他:“我可不是为了捧花而来。” 正文 地三百五十四章 勇敢者游戏 “噢?”红衣魔头懒洋洋斜躺着,看着她目光诡异,“那你还有别的事情可做?” 唐千夙的目光看向花承允。 花承允小小的脸庞之上,出现了期待的神色,似乎看到了救星一样。唐千夙目光却落在他身上那微微萦绕的红光。 走过去。 修长的手指划过它身前残留的红光,没一会儿那飘散雾气的红光又慢慢聚拢,再次凝结成了一朵红艳艳的花朵。 她拈着这朵花,看向红衣魔头:“魔君方才说今日网开一面,这朵花是最后一次传递对吧?” 魔君长眉一条:“没错。” “那如今花还没散是否表示这个传递没有结束?” 这小女子还挺有意思,魔君说道:“花还没凋落,自然传递还没结束。” 众人一听,精神立刻紧绷起来,若是继续传递的话,那他们每一个人都还得赌一次命,还有可能活不过今天。 一个一个脸色立刻紧绷起来。 唐千夙将手里的红花伸出去。 众人避恐不及! “你是谁啊?刚刚那花明明已经传出去了!你用术法接起来的!” “我们不会再继续接过这花!谁知道会不会是你动的手脚!” 剩下的那十几个人,因为长时间被死亡与邻近死亡的折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气概、良心与勇气。 看着那一张张自私又麻木的脸庞,唐千夙嘴角勾起了嘲讽的笑容:“若是我没看错,你们之中有不少是灭魔师,但今天我看到的一群为了多活一天将死亡塞给妇孺的懦夫。” 那些人想要反驳,可脸一阵青红皂白,其实也知道这样的举动有些无耻与孬种,但是临死关头,比起生命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你若想死你就当你的英雄,但别连累我们!” 唐千夙冷冷一笑,目光凌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不说话。 一些人为了不想再重头来过,争得脸红脖子粗,一些人不出声,躲在角落,想侥幸躲过,还有一些一脸尴尬,因为羞愧但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终于,有一个站出来说道:“我……我跟你传吧,若落到我手上,就当是我该死!” 唐千夙目光又看向其他的人,他们都避恐不及。 那个站出来的人说道:“你也别怪别人,谁不想活呢!” 唐千夙冷冷一笑,抬手将那朵花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众人看着她瞠目结舌。 她冷声说道:“这种花原名红日,勇敢之花,知道为什么那些红雾在那孩子身上久久不散?因为那孩子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勇气。” “只要拿着它的人足够坚定没有贪嗔,除了外力的攻击之外,这花不会掉落。” “什……什么?!” “所以原本你们可以不死,但因为推诿、恐惧、邪恶使得这些花喷发,从而间接造成了你们的死亡。” 众人听完这些花,顿时觉得后悔莫及! 因为谁都害怕死,所以谁都想将死亡之花尽快地传给下一个人,但却不知道若是他们愿意承担,不仅自己不死还能免去同类的死亡。 那个魔头,根本就不是为了喂食那些花,不过是想看他们自相残杀。 而他们一点也灭辜负他的愿望,将自私与贪婪都表演得淋漓尽致。真是丢尽了灭魔师的人,丢进了人类的脸。 不想相信这样的事实真相,但这花一直在唐千夙的手中,没有任何动静,显然她说的不无道理。 所以一个个窘迫得面红耳赤。 魔君却忽而坐了起来,轻轻拍拍手,笑得邪魅非常:“看来,你们灭魔师当中至少还有那么一两个还能稍微感动一下本座。” 笑容戛然而止,他伸手端起座位前那酒盏,慵懒无比地喝了一口,又抬起那双不同颜色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人,目露邪恶之光。 “既然这个游戏已经不好玩了,那么本座换一个如何?小姑娘,你要不要跟本座玩游戏呢?” “我……” 南蝶鸳忽而就拉住了唐千夙的衣袖,轻微摇了摇头,这魔人残忍至极,绝对不能轻易答应他。她已经给帝鸳洵写了信,只要十三师兄来了他们就安全了。 唐千夙低头看了她的手一眼。 就这魔头如此残忍的手段,能容得她拒绝?再说,就这节奏帝鸳洵没找到他们之前就都得死。 而且,她自然有自己的计划。 将衣袖从她手里一抽,她可从来不想与南蝶鸳站在同一个立场,成为帝鸳洵的女人堆! “魔君诚邀,盛情难却,不过我不喜欢这种幼稚又无聊的游戏。”唐千夙看看周围的人,“而且,魔君若是让我们一起玩,那对我太不公平。” “让你们一起玩不公平?”这回答倒是让魔君很意外。 “当然不公平,有句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些都是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要一起玩我不得给他们害死……” “哼哼哼……”座上的魔头低声笑了起来,“好一个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本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有点意思……” 那些人听到如此贬低自己的话,虽然有点刺耳,但却说得没错,不敢吱声只能接受。 确实是个聪明的丫头,虽然对那些酒囊饭袋贬低得一文不值,却还是想间接救那些人的命。 他不揭穿她,而是更想知道她要干什么。 那魔头手支在膝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唐千夙:“那么小姑娘,你的意思要单独跟本座玩游戏。” “既然是我们俩的游戏,当然只有你我才能知道。” “你的意思要支开那些杂碎?” “对,支开那些杂碎。” 魔头那诡异的眼睛盯着她看,她也专注回应他的目光,仿佛再说,难道魔君还怕我不成?那魔头眉一挑,手一抬。 一股红色的元力将唐千夙包围住。 严雷立刻要动手救援,虽然他可能么有能力对抗那魔君,但他抱着除非他死否则没人能动唐千夙的愿望守护着她的。 “雷子……”唐千夙回头看了他一眼。 雷子干瞪眼,但又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武器。 唐千夙被那红光托到半空,浮在了沸腾的岩溶之上,只要魔君动了一个小指头,她必然就坠入沸腾的池中,化成灰烬。 魔君似笑非笑看着她。 她表情淡然也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头上那朵红日也不及她的眼神坚定灿烂。 “哈哈哈……” 那魔君忽而大笑起来,修长的手指一勾,唐千夙猛然被他隔空拖了过去,落在他的跟前,伏在他腿上。 那魔头妖冶的面容慢慢低下来,很近很近看着伏在他膝头那张漂亮又坚定的脸蛋。 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小下巴,脸庞慢慢地凑近她,如同挑弄自己捉到的猎物,又像是想要采撷她唇。 他面前迅猛疯长出一朵一朵娇红的红日,遮蔽了之前所有人的目光。 红艳重叠的花朵,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他垂下的目光可以看到她粉润嘴唇之上细腻的纹路,嘴唇就要贴上她的,最后却只是若有似乎的划过她的唇,那冰冷的面具从她脸颊之上贴过,他的唇在她耳边轻启。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冰凉的耳畔,他低声说道:“小丫头,胆色不错嘛。” 唐千夙微微一笑:“是魔君高抬贵手。” 他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眉眼、鼻子、嘴唇目光又落在她头顶那朵红花,邪恶地勾起嘴角:“本座没告诉你,红日非常适合你带,艳如红日,耀若骄阳,告诉本座你的名字。” “唐千夙。” “唐千夙?”他玩味地重复她的名字,“灭魔师吗?” “灭魔师。” “灭魔师唐千夙,你要跟本座玩什么只有你我孤男寡女能玩的游戏?”他的手指冰凉划过她修长的脖子,来到她的衣襟之前,目光一抬看着她,“是这样吗?”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魔君的聘礼 唐千夙低头看了他的手一眼,嘴角不屑一勾,站了起来避开他邪恶的手指:“斗胆问一句魔君的姓名。” “胆子不小……”他抬起自己手指感受刚才划过的弧度,掀起那双不同颜色的瞳仁,嘴角一弯自负道,“重楼。” 果然就是重楼。 只是,唐千夙觉得很奇怪,她非常自己地想要看清这个人的脸,但依稀就看到他邪魅的纹路,五官如何也无法在视线之中拼凑出完整的样子。 “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人。” “这人人也包括小丫头你么?” “当然。”唐千夙直言不讳,“只是,我有比杀你更想先杀了的人。” “何人有如此大的荣幸?” “此人魔君也认识。” 重楼眉一挑,心中有了数,却只是看着他:“所以你要跟本座玩的游戏跟那个人有关?” “若是有关,魔君想玩吗?” 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眼神很坚定,重楼莞尔:“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但你为何想要杀帝鸳洵?你不是灭魔师嘛。他不是所有灭魔师眼中的神嘛。” “他是神,但不表示不该杀。” “他跟你有仇?” “血海深仇。” 重楼闻言垂下眼睫,须臾,嘴角一勾:“本座如何相信你的话?” “知道刚才那个孩子是谁吗?” “……” “他便是帝鸳洵的孩子,而那个女人就是帝鸳洵的女人……” “那就更留他们不得,本座这便去杀了他们。” 他虽然这么说,但身子却没有动作。唐千夙缓声说道:“杀那女人跟孩子魔君自然有这个能力,但如此只会加大你杀帝鸳洵的难度。” “那你觉得他们不该杀反而该救?” “该救,而且魔君还要让我救。” “噢?” “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在为帝鸳洵做事……”她看着他不言而喻。 他也立刻会意:“你在为他做事但却想杀他。” “帝鸳洵的力量不可姑息,智取比强夺胜算更大。” 重楼端起桌上的酒轻酌:“看来你跟帝鸳洵确实有深仇大恨,他骗了你的心还是杀了你的人?” 她不会承认他骗了她的心,因为她对他的心早已死。 “魔君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立刻杀了我们所有人,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就是魔君玩不动这游戏罢了。” “哼哼……本座可就最喜欢玩游戏,只是,本座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想要杀帝鸳洵,这个游戏不仅让你救了所有人,而且你还利用了本座的力量对付帝鸳洵,怎么想本座都觉得有点吃亏了呢。” “……”唐千夙看他阴邪的面容,目光微微一动,“那么魔君是不想玩?” “倒也不是,只是本座觉得报仇太小,不划算。” “难道魔君真不想杀帝鸳洵?” “想杀。” “魔君不想重现魔界?” “想,但本座想来贪得无厌,而且这些东西本座即便不需要你的协助,也能完成。所以你给我本座的还不够……” 他的目光滑过她的脸庞,脖子,胸前到腰身…… 目光轻挑地又落在了她的脸颊:“不如,你当本座的新娘如何?” “你说什么?” “女人就是矫情,明明听见了还要再问,不就是想让男人重复一遍?本座就再说一遍,我想娶你做我的人。” 这是唐千夙万万没想到的要求。 心中有微微的愤怒与不屑,但立刻都藏在了表情之下:“魔君真想娶我?” “想娶你。” “千夙荣幸之至。” “……”重楼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似乎闪过了一丝不悦,但很快也淹没在漫不经心的表情之下,“那你我现在便洞房花烛。” 他忽而拉住她的小手。 唐千夙巧妙避让,端起桌上的酒瓶,给他将酒倒上:“魔君若是有诚意要娶,那千夙可否跟你要一样聘礼?” “想要什么尽管说,本座上天入地也会满足你。” “那我要帝鸳洵的命。” “……” 看他微微错愕的表情,唐千夙垂下眼睫将他的酒杯倒满酒,从容自若端起酒杯给他:“魔君哪日将聘礼拿过来,千夙哪日就嫁给魔君。” 重楼垂眸看着酒杯中那透明的液体,并没接过。 唐千夙也没有收回,酒盏平稳不起任何波动:“魔君的要求我都答应了,想必我的要求魔君也不会拒绝吧?” 若是拒绝,那不显然就表示他玩不起?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主意倒是一个接着一个。 重楼嘴角一勾,笑弧慢慢扩大,在他诡异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抬头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问她: “丫头,你确定只要帝鸳洵的命这么一个聘礼?” “我确定。” “好,本座将帝鸳洵的命交给你之时,便是我们成亲之日。” 他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唐千夙虽然是计划得逞,但却有一丝……掉入陷阱的感觉。不过,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接触重楼这个魔头,所以才会觉得心里不是那么有底。 不过重楼,帝鸳洵一死,下一个或许就是你也不一定。 “那么,我们的游戏算开始了吗?” “不仅游戏开始了,我娶你的事也提上日程了。” “所以那些人都会放出地火之心吧?” “所以你该给本座品尝一下你的丁香小舌吧?” “……”唐千夙暗暗下决心,等帝鸳洵的事情解决之后,这轻薄的家伙就该咔嚓掉,不管是咔擦掉脖子还是让他起色心的那儿! “本座这可是为了你好,我若平白无故将你放出去,总会让别人误会。” “所以?” “男人都好色,或许你假装故意以身相许然后在我春心打发被你引诱的时候,你才有借口出手不是吗?” “噢?”唐千夙眉一挑,“魔君果然思想周全,还给我找个这么一个好办法,那么……” 唐千夙忽而弯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走向他,“那魔君,千夙这就来引诱你了。” 他忽而靠回座椅之上,一只脚搭在椅子上,尺度打开等她来引诱。 唐千夙走到椅子旁,抬起一只脚跪在他腿间,一手覆上他的胸膛。 重楼垂眸看她纤长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慢慢抬起头看向她,目光带着精明与邪气。 唐千夙慢慢俯下身,脸靠近他,再近,再近…… 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近到他以为她会真的吻下来的这一刻,她手上忽而力量大涨,一掌重击! 轰的一声。 重楼也算是反应很快,躲过了致命一击,但还是在躲避的过程之中被打退了数步。 “你……” “魔君莫要动怒,不真实他们如何相信呢!” 唐千夙下一个术法已经发出。 这小妮子!完全是个带爪的小猎豹,她玩真的! 重楼嘴角一卷,避开她的术法,身前起了无数红日花,但唐千夙白色的术法力量极大,那些花被轰得粉碎。 “小丫头,居然敢骗本座……” 重楼的声音从四面传来,唐千夙左右看没见他在哪儿,只有红日遍地开放,池中岩浆沸腾飞溅。 唐千夙立刻飞身退出了他的地盘,回到了严雷他们身边:“趁这个时候,快逃!” 而就在此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池中沸腾的岩浆顷刻间被冰雪冻结,那些红日花也变成了冰霜之花。 唐千夙一看这力量,微微皱起眉头…… 是他来了! 帝鸳洵从天而降。 素白的衣裳轻抚,黑色的长发微微飞扬,周身飞旋着圣洁的雪花,神仙降世普度众生的清逸模样,让那些灭魔师愧悔到自动跪下。 花承允忽而哭着喊道:“父亲……” 南蝶鸳也忽而泪如泉涌,看到了救星与依靠喊道:“十三师兄。”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无关之人 南蝶鸳抱着花承允就往他身边跑了过去,唐千夙看着人家妻儿寻找到依靠的模样,目光一暗。曾几何时,她也曾视他为依靠。 “十三师兄,你可算来了,我与允儿差点就出事了!” “父亲,都是唐姐姐救了我跟母亲!” 帝鸳洵看南蝶鸳与花承允没事,抬起目光看向唐千夙。她别开视线,立刻又要朝着重楼方才消失的方向而去。 “站住。”帝鸳洵将她叫住,“别追了,他已经走了。” 即便不追,她也不想留在这儿看他们一家三口。哼,现在只剩下仇恨而已,看他们一家三口不正好火上浇油,让她更讨厌他一点? 唐千夙转过身来,给他微微行了礼:“多亏尊上及时赶到。” 南蝶鸳也擦了擦眼泪:“我就知道,即便我只寄出去一个空白的纸,师兄也一定能找到我们。” “那只是恰巧本座得知重楼在此。”帝鸳洵面色不悦沉声道,“不是让你们呆在九重门别乱跑?” 看他沉下脸,南蝶鸳有些害怕了:“对不起师兄……” “不怪母亲,是允儿吵着要回宫里见皇祖母,父亲不要生气,允儿以后听话了,对不起父亲。” 帝鸳洵看向花承允,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除了与我道歉,你还要做什么?” 花承允看着帝鸳洵须臾,立刻下地对唐千夙行礼:“多谢唐姐姐救命之恩,允儿长大之后一定会报答结界的。” 她还不喜欢这家人的道谢,但还是假模假式地客气说道:“不提什么报答不报答,不过是我应该做的,即便不是你们我也会如此。” 帝鸳洵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些人,眼中满是严厉之色。 尊上是什么人啊?九重门的掌门,第一灭魔师。那些人立即磕头:“多谢尊上救命之恩。” “你们该谢的不是本座。” 那些人面色尴尬看向了唐千夙,最后羞愧说道:“多谢姑娘相救。” “哼。” 唐千夙不屑哼了声,没应声。 帝鸳洵说道:“蝶鸳,你带着允儿出去。你们也都出去吧。” 唐千夙跟着就要出去。 “唐千夙,你站住。” 为什么老叫她站住?唐千夙回过头来:“尊上说的你们不包括我吗?” “你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他这是想问什么?唐千夙不解看向他,难不成他还知道她跟重楼说了什么?不可能。“寻找造血丹。” “那不去找?” 对啊,给这家伙弄得思维有些短路了,差点还往了蛟離的存在。还以为他在怀疑什么呢。 但他是来看戏的吗?出场把重楼逼走,然后看着她跟严雷在那群蛟離之中寻找造血丹?还一副牢头监工的模样。 不过,唐千夙有一双透视之眼,也避免了大量的对抗作战,最终在蛟離的身体之中,拿到了造血丹。 从而,她手上已经有了万寿丹,造血丹还有九头蛇的元丹,加上最近被逼着学的各种炼丹术,也准备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看到她与严雷披腥带血地从蛟離堆里出来,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背着手走了出去。 严雷特么看不爽他这劲儿。 就好像以前被他敲诈雇杀手的钱,将他骗得团团转的模样,忒么气人。 严雷小声说道:“姑娘,不是我一个人觉得那人讨厌的吧?” “还有我。” “你说他凭什么一张白纸就能找到这儿来?” “人家夫妻心有灵犀。” “救人的明明是你,还救他妻儿,怎么就不见他谢谢你呢!” “犯不着让他谢。” “他肯定特么不想待见你。” “他也没理由待见我。” “咱们还不稀罕呢,他那样冷漠的人你也别搭理他哎呦!” 碰 严雷脚下忽而就被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 唐千夙看着迅速消失在严雷脚下的法阵,再看走在前边挺远位置的帝鸳洵,他的手上还缠绕着淡淡的白光。 这法阵……是他弄的? 这么大老远还能听到他们说话?耳朵够尖的啊! 心胸也够狭窄的,居然因为严雷说了这些话就给他下绊儿了! 严雷爬起来,看看自己脚下,非常不解:“大爷的,平地啊怎么还摔了一跤?” “……” 唐千夙弯腰扶起严雷。 “唐姑娘!雷子!” 此时的李卓宝才赶到,看到他们一身的血问道:“受伤了吗?” “没事儿,是蛟離的血,我们找到造血丹了宝哥!呵呵……”严雷脸上乐呵开了花,但很快就收起来,“倒是你,不是应该比我先到的吗?” “噢,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 “去跟姑娘花前月下了?” 啪 没说完就没李卓宝拍了下脑袋,差点闪到舌头:“宝哥,开玩笑不行啊,是这么大劲儿打。” 李卓宝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随后跟上来的人群之中,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姑娘。 宋昕儿。 李卓宝:“我是在来白西州的路上遇见的。” “遇见?”严雷这个时候才望见了宋昕儿,捂住嘴儿,“宝哥,你该不会真拆散人家家庭了吧?” 李卓宝又要一掌拍下来,严雷捂住脑袋往后跳。 李卓宝警告地指了他一下:“什么都不知道,少瞎说话。” 宋昕儿来到了他们附近,翻身下马,走到唐千夙面前看了她须臾,随后微微行礼:“这边是唐姑娘吧?抱歉,是我耽误了师兄的行程。” 这就是那位在果园之中唱歌很好听的女主人,李卓宝的师妹,模样是没错,不过眼神与之前比起来,冷淡了许多。跟那日给他们送花卷送柿子的人不大一样。 “不妨事,事情已经处理妥当。” “多谢姑娘海涵。方才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了从地火之心逃出的人,听说了唐姑娘救他们的事。唐姑娘在前不久还刚消灭了九头恶魔,是不折不扣的灭魔英雄……” “外人那么说也就罢了,昕儿不必说这些。” “不是的姑娘,我说这些是恳请姑娘让我加入你的队伍,与你一道杀魔。” “……”唐千夙预感宋昕儿遇着什么事了,但猜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看向李卓宝,目光带着询问。 李卓宝点了点头。 唐千夙继续说道:“你若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我自然欢迎。” “那边多谢唐姑娘。” 宋昕儿退到了一旁,唐千夙说道:“宝哥,你来一下。” “是。” 唐千夙与李卓宝走到一旁,李卓宝将宋昕儿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唐千夙。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宋昕儿身上的气场都不大对了。 原来,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痛苦,都要面对生离死别。这世上有没有只有幸福没有悲伤的人? “宝哥,这段日子你手头的事先交给严雷去办。” “为什么?” “你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安慰一下你师妹,报仇固然重要,但若被仇恨迷了心智快乐就无处安置。你也更希望她能放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是吗?” “姑娘……” “你自己拿捏。” “多谢姑娘!” 几人一道回了九重门。 之后,唐千夙在凌云殿潜心研究驱魔丹的炼制。 说来也奇怪,帝鸳洵提供给她的那些材料,有之前练就的抑制魔煞丹药的成功案例,也有些想要尝试炼制驱魔丹,然后失败的材料。 她通过整理这些材料,居然没想象中那么费劲,就能在那些基础之上发现了旧方法的弊端与漏洞,再加以改造实验,居然非常有起色。 甚至她有预感,或许她真能炼制出驱魔丹来。 只是,既然那些人都研究到这份儿上了,为何却暂停或失败了呢? 难道这些弊端跟漏洞就没人能发现,还是说,恰巧就被她发现了? 唐千夙的书房都是纸,已经熬了几个通宵的人终于在最后一个步骤修改之后,倦乏极了趴在书案之上就睡着。 此时书房打开,一袭白衣安静地走了过来,看到满屋子散落的纸张微微蹙眉。跨过那些纸张,站在书案前看手握着笔睡着的她一会儿,目光又落在了她面前的文案之上。 一行一行看到最后,他嘴边慢慢弯起了笑意。 果然不辜负他的期望,这炼丹术可算是速成了。不得不说,这丫头是有那么几个过人之处。 他弯腰持起桌上的笔,沾了墨水给她几处不妥的地方做了修改,添加了一些批注。 窗外忽而吹进来一阵风。 吹动满室的药香与墨汁的香味,还有他细滑冰凉的黑发,轻轻落在了她的脸庞。 微微的打扰还是唐千夙猛然睁开了眼。 帝鸳洵正半伏在书案前,离她很近的位置,慢慢偏头看向她。 两人目光相对。 距离很近。 近到唐千夙恍惚觉得这是在暮雪仙山之上的某一天,她醒来时的早晨。她睁开眼,他就在旁边,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是梦吗? 是梦吧…… 梦才不会觉得这样的他残忍。 只是心脏猛然一痛,她忽而挥手想要驱散他,椅子瞬间因为她用力过猛,往一旁倒了下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旧情复燃 哐啷一声 她倒在了地上。 滑下去的手扯动了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张,连同砚台一起都往一旁倒去。 帝鸳洵不急不缓,只是抬手压住了桌上他正在填写的纸张,其他的,任由它们全掉在了唐千夙的身上。 啪啪几声。 纸张带墨汁,淋了唐千夙一身,还溅了她半张脸。 等一切都结束安静下来,帝鸳洵头也不回说道:“按你这么配方调配炼丹,多少丹炉才够你炸的?”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唐千夙一身墨汁,深呼吸许久才忍住发火的冲动,将身上的砚台扫开站起来:“尊上日理万机,还有时间来给我批改配方,真是感激不尽。” 帝鸳洵当是没听出她话语里不满,自顾继续批改她的文案。 “五行相生亦相克,且在炼制的过程当中不断发生改变,所以在炼制之前就该预测属性相悖的时间点……” 他就没听出来,她很想让他滚吗?就算没听出来,难道不知道她得去洗洗脸嘛? 唐千夙走到他身旁:“那我看看尊上都修改了什么地方?” 说着她已经站到他身旁,一边看他添加的地方,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他那素白的衣袖抬起,擦拭自己衣襟上的黑色墨汁。 帝鸳洵余光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中的工作,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搁下笔偏头看她:“唐千夙,你心术不正。” “我心术不正?”有他心术那么不正吗? “你想勾引本座?” “尊上想多了吧?” “那为何一直用本座的衣袖擦拭……” 他面无表情垂下视线,看向她擦拭的地方。 唐千夙一看自己擦拭的地方,尼玛,胸口!刚想翻脸,但又笑了笑干脆持起他的衣袖擦了擦脸,不冷不热说道。 “尊上想多了。” 原本是溅脏的脸,被她这么抹黑了一片,帝鸳洵眸光轻漾,掏了手帕递给她:“不想让本座想多,就用这个吧。” “多谢,不用了。” “看来你更喜欢本座的衣裳……” 作势他便要脱下来,唐千夙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他将外衣脱下来,放在她手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既然是你弄脏,自然由你负责清洗。” “我洗……”是谁悄无声息地走到别人房间里来的,要不是他吓她她能弄成现在这样?“可以,但我能否跟尊上商量个事?” “嗯。” “虽然九重门是尊上的地盘,但可否在有我的情况之下请尊上先敲门。” “可以,但方才本座敲门了,你睡着了没听见。” “……”骗人的吧? 但他说得坦然,她也找不到一口否定的借口,看着自己身上的墨汁,再看他身上被她蹭脏的衣服,怎么还成了她自作自受了? 唐千夙心中极为不爽。 帝鸳洵脱了外衫,身上就一身白色的常服,怡然自得得很。 唐千夙很不爽,为什么在他面前,她除了愤怒之外还有很多的抱怨与不爽,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过去的那一百年他忘记得一干二净。 若是单为了报仇,他忘记了过去那再好不过,只是他不知道她很他,她憋屈啊。想拿着那砚台砸他脸上,然后数落他的令人发指的过去。 “尊上,若是燕纱凌救好了,你会如何安置她?” “缘尽,人便散,她应该找到安置自己的办法。” “若她只想跟着你呢?” “那便是她自己的事,与本座无关。” “无关……”唐千夙嘴角一扯,笑了。 “你似乎对本座有诸多不满?” 唐千夙看着他目光冰冷:“没有。” “……既然没有,回去休息吧,明日开炉炼丹。” “是。”唐千夙转身走了出去。 次日唐千夙便开始开路炼丹,不知不觉,在凌云殿就带了将近两个月。与严雷他们的接触,大多只能通过信竹。 而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雷子他们也没闲着。 为了让李卓宝多陪陪宋昕儿,雷子与张耀祖揽了很多活一直在外务,完成唐千夙交代的任务,了结各种动态。 宋昕儿站在朱雀殿的长廊之内,远远望着凤鸣花园发呆。 李卓宝给她披了一件斗篷,她转头看了他一眼,收紧了斗篷。她没说话,李卓宝也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拘谨。 “师妹,这天儿怪冷的,不如我们回去吃晚饭吧。” 宋昕儿许久之后才应了一声:“不冷哪能算得上寒冬腊月……” “是,不冷哪算得上寒冬腊月。” 两人又不说话,但目光一致落在了花园的某一角,李卓宝脸瞬间就红起来,倒也不是害羞,而是因为那个地方是他与昕儿第一期亲吻的地方。 因为那个吻,他正宿不能入睡,笑着到天亮。 想起那日的激动,如今依旧忍不住心花怒放。 直到宋昕儿看过来,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笑了,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忽而觉得愧疚。昕儿现在还难过着呢,他怎么可以心花怒放? 太没良心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昕儿看着他,忽而就微微笑了起来:“没关系了,师兄。” 看到她笑了,李卓宝觉得自己的心都敞亮了:“昕儿你……” “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为了我哪儿都没去,你怕我出事。” “不是那样……是姑娘她炼丹也没什么事做……” “那雷子他们不是没闲着?” “他们得进步所以得多做事。” 宋昕儿听了又微微笑起来,忽而长长了叹了口气,口中白雾呼出:“以前刚得到你离开的消息,我也以为我活不下去了,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最终我还是活了下来。” “四个月之前的那天,我也觉得天塌下来了,这回真的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力量,还好有你……” “昕儿,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勇气!”他最怕她出事了。 “嗯。”风吹过她的头发,细碎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她已经不是那年那个懵懂的少女,可他还是当年英俊的模样,“也许以后还能遇到他们就像还会与你重逢一样,只怕到时候他们已经认不出我了。” 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但李卓宝不想打破她心里期望。 “怎么会认不出呢,重逢必定相认。” “我们不过十年不见,如今我也老去你却如此年轻……” “胡说,你还是我心中那个好看的丫头,一点也没变。” “呵……”宋昕儿垂下眼睫,“你不过是安慰我罢了。” “绝对不是安慰你而已!昕儿,我没变,我什么都没变。我的人我对你的心都没变!”情急之下李卓宝脱口而出。 然后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宋昕儿想要将脸转开。 李卓宝忽而上前抱住她:“昕儿,可能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但既然已经开了口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从来不曾改变,我一直喜欢着你。” “宝哥……”她何尝不想沉沦入这样的怀抱,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了呢。 李卓宝却不让她逃避,将她抱得更紧:“你看那儿,你送我的生辰礼物我没忘记,我们在那推着雪人,约定来年,约定生生世世……“ “可我背叛过你!” “是我……是我不负责任先离开的你,你都不知道,我都多庆幸遇见安稳的你。若是你家人还在,我不会打扰你,但如今他们已经不在,昕儿,就让我照顾你吧……” “宝哥……”宋昕儿在他怀里抬起头来。 她心里又何尝忘记过他? 眼中盛情如水。 李卓宝情难自禁就低下头,亲吻了她。 她想挣扎,他却抱得更紧,将对她的思念与心疼通通化作了缠绵的吻。 直到身后忽而响起一声:“卓宝师兄可真缠绵呢……” 宋昕儿眼中忽而闪过一丝精芒,随后便从李卓宝怀里退开。 李卓宝抬头一看,朱薰儿就站在不远处。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宋昕儿vs朱薰儿 “你怎么在这儿?”从上次雨中破屋遇见之后,李卓宝就没再与朱薰儿见过面。 “九重门是我家,我在这儿不奇怪,倒是这位姑娘……噢,原来是昕儿师妹啊。”朱薰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还以为宝师兄又招惹上哪个年轻漂亮的师妹呢。” 宋昕儿自然听出她话里带的刺儿,从李卓宝的身旁又退了一步。 李卓宝也不想跟朱薰儿有过多的交流,对昕儿说道:“我们走吧。” 朱薰儿却拦住了宋昕儿的去路,笑着问:“何必急着走,昕儿,跟师姐许久不见也不想多聊聊?对了,我听说好几年之前你便嫁了人,对方还是果农吧?好像是在千夜国对吗?” “薰儿师妹请让开。”李卓宝脸沉了下来。 “不过是想聊聊天,你们这么避恐不及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朱薰儿你再纠缠不清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对同门的寒暄你翻脸说道哪儿你都没理儿吧?再说,如今你们也算是外来人……” “你!” “算了师兄,师姐想要聊什么?”宋昕儿不想让李卓宝惹上麻烦,问询到。 “就聊你喜欢你丈夫的吻还是宝师兄的吻吧……” “朱薰儿!”李卓宝手上的力量扬起,直接想灭了朱薰儿。 “李卓宝。” 唐千夙从后边走了上来,她身边还跟着帝鸳洵。 驱魔丹已经炼制出来了,正要拿去梨园给燕纱凌使用,没想到就遇到了李卓宝他们三人在这儿。 两人已经听了一些,不过这三人正在劲头上,没发现。 唐千夙走近了,沉声问道:“你做什么呢?” “姑娘,这女人她……” “见了掌门还不行礼?” 宋昕儿扯了一下李卓宝的衣袖,让他一起行礼。 “尊上。” 朱薰儿也立刻乖巧行礼:“十三师兄,好久不见,比起早前师兄更加有清隽风骨。对了师兄,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当上九重门掌门呢。” 帝鸳洵轻声应答:“是你许久不曾回来了。” “原来薰儿姑娘与尊上是旧识,方才我手下的人对姑娘无礼了。” “我们无礼?”李卓宝有点来了脾气,他受点气无所谓,但宋昕儿不行!“那是因为她……” “李卓宝,薰儿姑娘不就是想聊天吗?怎么,你们家昕儿还不能跟别人聊天了!” “她那是人身攻击!” “怎么人身攻击了?不就问昕儿到底喜欢谁的吻吗?”唐千夙表情肃然反问道。 李卓宝没想到唐千夙会是这样,愣了半晌。他以为唐千夙是站在他这边的?难道是因为尊上在,所以她要给他一个面子? 还是想巴结尊上? 不对,唐千夙不是这样的人。 他咽了一口口水,在心里慢慢数一二三……以前唐师弟教他的,冲动时就先数到二十。已经好久没用这个方法了,今天他还真有点急了。 “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宋昕儿也该面对现实。” 李卓宝:“……” “尊上,宝哥也是在外呆的时间长了,不大记得九重门的规矩,还请见谅。” 帝鸳洵看她从容谦和的模样,微微颔首:“无妨,薰儿也有强人所难之处。” “师兄……”朱薰儿不依地撒娇。 唐千夙哑然失笑,目光精明:“薰儿姑娘怎么会强人所难呢,不过就是聊天有何不可,对吧?” 朱薰儿也没将唐千夙放在眼里,她本来就不喜欢唐千夙。这女人,之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如今在十三师兄面前还不是得乖乖巴结。 她轻哼地笑了笑:“就是,不过就聊天而已,还遮遮掩掩的,敢做还不敢承认啊。” “还是薰儿姑娘豁达,不过那个问题姑娘问得没什么悬念,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不是吗?” “什么?”朱薰儿不知道这唐千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李卓宝将她勾引他的事跟唐千夙说过?那又如何?只要她不承认,谁知道真相?“唐姑娘说笑了,我如何有那答案?” “那我倒要反问姑娘,你更喜欢你丈夫宋旭的吻还是喜欢凤绯夜的吻?” “……你!”朱薰儿瞬间就变脸,“你存心的是吗?” “当然不是存心的,只是想说,大概昕儿的答案跟你差不多。” 朱薰儿才知道,这人显然是笑里藏刀,根本没有让她也没有忌讳花胤珣,而是拐着弯来骂她呢。而她居然还上了她的道,朱薰儿扭曲的表情慢慢放下来,笑着说道: “唐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 “哪里,不过就是聊聊天。” 李卓宝忽而松了一口气,心里立马振奋起来,他就说唐千夙不可能会跟这样的女人妥协。 “昕儿。” “唐姑娘。” “既然聊天,就聊开了吧。我听说,以前薰儿姑娘跟夜帝是九重门公认的金童女玉,还多人都以为她要做千夜国的皇后来着呢,你知道这事儿吧?” 宋昕儿愣了一下,点头:“是,我知道,当年师姐与凤师兄可被大家看好了。” “可世事难料,你薰儿师姐没当皇后,成了你凤师兄表弟的妾侍了,就几个月前刚成亲呢……” 李卓宝立刻补充:“对对!薰儿师妹,那天你喜酒我们太忙喝不上,现在迟了点但还是恭喜啊!” 朱薰儿表情扭曲,唐千夙这三个字是跟她反冲吗?她强忍着怒意说道:“多谢了,人生总有变故,昕儿你呢?嫁人那么多年是听说宝师兄回来了你就不顾一切地回来了吗?” 宋昕儿摇了摇头:“我丈夫已经不在了。” 死了? 朱薰儿顿时觉得这个话题她没有了攻击点,转头看向李卓宝:“宝哥对昕儿可真痴心,寡妇你也丝毫不计较?” 宋昕儿:“……” 有了唐千夙的铺垫,李卓宝现在一点都不急眼了,笑呵呵说道:“只要昕儿愿意,不论她变成什么我对她都至死不渝。” 唐千夙微微挑眉,这李卓宝还挺言情的啊,这话可比任何反击来得有力量。 朱薰儿除了愤怒就只能嫉妒了。 唐千夙不由嘴角微微一弯,她向来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说白了,她就是护犊子。只要她在刀枪她挡,言语攻击当然她也会挡下。 帝鸳洵看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忽而有些羡慕起李卓宝他们来,能被她保护是一种福气吧? 朱薰儿没发撒气,回头对帝鸳洵说道:“师兄,他们都在揭我的伤疤。” 方正花胤珣也记不得燕纱凌的事,自然也不记得她对燕纱凌做过的那些事。 帝鸳洵表情如故,缓声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了,不过聊天,不必遮遮掩掩。” “师兄!” “你还是赶紧回家给朱堂主请安吧。唐姑娘想必也聊得尽兴,可以移步梨园了吗?” “当然,尊上请。” 帝鸳洵走了出去。 唐千夙随后跟上。 李卓宝说了一声:“姑娘,我们回井宿院炖肉等你。” 唐千夙听见了,不过没有回头,一直与帝鸳洵走向梨园。 就算她不回答,李卓宝也知道她必然是听得见的,所以咧嘴一笑。宋昕儿看着李卓宝那忠诚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精芒。 “宝哥。” “嗯?” “你似乎非常忠实于唐姑娘啊。” “嗯。”李卓宝诚恳回答。 宋昕儿转身往井宿院的方向离去。 李卓宝看到她无声离开,连忙追了上来:“怎么了昕儿。” “没事儿。” “你是不是还介意朱薰儿那些话?” “……” “你就甭搭理她,现在的薰儿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她……”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朱薰儿之前想睡他的事,“反正她说的话你全当是放屁……呸,我粗俗了,是让你当是耳边风!” 宋昕儿见他说一堆没用的,无奈停下脚步看向他:“我并不介意朱薰儿。” “啊?”不是朱薰儿,李卓宝想了想,“是我让你难堪了吗?” “你怎么那么笨。”宋昕儿举步离去。 李卓宝立刻拉住她的手:“好昕儿,你知道我本来就不那么聪明,不懂女孩子心思,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要说出来我才能改啊。” 宋昕儿深呼吸,败给了他:“这世上谁是你最信任的人。” “父亲母亲。” “除了他们。” “唐千夙。” “……”他还真是脱口而出,完全不经大脑就回答了,“现在你知道,我介意的是谁了吧?”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黑羽带走的魂魄 介意谁啊? 李卓宝想了好久,非常不确定问道:“你该不会介意千夙吧?” “唐姑娘年轻貌美,才智过人……” “哈哈哈……” 李卓宝还没等她说完就放声大笑。宋昕儿一气之下扭头就走,你说着人他不气人嘛。 李卓宝粘着跑过来,笑着说:“傻丫头,虽然你吃醋我挺高兴的,但在我眼里唐千夙就不是个女人,她的醋你根本就不用吃。” 虽然知道燕纱凌或唐千夙都是姑娘家,但唐千夙永远是他疼爱的唐师弟,追随的唐将军。 宋昕儿可不这么想:“那若是我与唐千夙都被魔人抓了去,你先救谁?” “当然救你。”李卓宝又是脱口而出。 宋昕儿心里顿时就气消了大半。可他又加了一句:“唐千夙她肯定自己有办法逃出来。” “你……”宋昕儿耐着性子又问,“我是说如果,我们都没有办法逃出来,你先救谁?” “要是唐千夙都没办法出来,我估计谁也救不了,哈哈哈……” 宋昕儿一抬脚,踢了他的腿就跑。 李卓宝这才猛然收住笑,还真生气了啊:“我都是实话实说的啊……昕儿!” 这不等于问母亲与媳妇同时掉水里先救谁嘛。 李卓宝又追了上去:“昕儿昕儿,一定先救你,不管唐千夙有没有能力出来。” “你敷衍我。” “我……”李卓宝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昕儿也知道自己有些耍赖了,不再逼问,立刻安抚他说道:“好了,我知道唐姑娘人好。” 李卓宝立刻眉开眼笑:“我们回去炖肉。”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男人有粗心的缺点,但又有不拘小节的优点。胸怀多比女子更宽阔更不爱计较。 宋昕儿恢复了恬淡的模样,问:“宝哥,我一直不敢问,唐千夙不是以前的唐师兄嘛,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个人?” “啊……”这件事李卓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昕儿解释,“以前叫唐千夙的唐师弟是东越国的公主燕纱凌女扮男装,今天的唐千夙是唐姑娘。” “所以名字相同只是巧合?” 他不想对宋昕儿有所隐瞒,不过这件事他们谁也搞不大清楚,只是从唐千夙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唐师弟的模样,所以他们一直认为这个人就是唐师弟。 这件事也关系到唐千夙的身份,他也不想过多去解释。何况,隐瞒这些事并不影响他与昕儿之间的感情。 “嗯,巧合。” “我听说燕纱凌已经忘了之前的记忆?而且身上还有魇煞反应?” “嗯,这也是唐姑娘为何要炼制驱魔丹的原因。” “唐姑娘既然跟燕纱凌没关系,为何她要想救她?” “唐姑娘……”救燕纱凌是一回事,进入九重门又是一回事,“可能被燕纱凌救过,燕纱凌又是个灭魔师,炼制驱魔丹是天下灭魔炼丹师众望所归,所以没那么多为什么。” “那燕纱凌体内的魇煞有从何而来?” 宋昕儿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李卓宝也不厌其烦,能回答就回答了:“不大清楚,或许是重楼也不一定。” “不是重楼。”宋昕儿肯定说道。 “昕儿如何肯定不是重楼?” “啊?”宋昕儿笑了笑,“我不就猜测而已嘛,毕竟燕纱凌多年之前已经被尊上休了,重楼没必要对她出手呢。” “嗯,也许吧。连尊上都不知道那股力量从何而来,我们也不知道。” “那你们呢,如何能重新回来?”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具体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回来了。昕儿你今日的问题特别多呢。” 宋昕儿推了他一把:“还不怪你!” “怪我?” “吃了你口水还不得跟你一样多话?” 宋昕儿说完立刻走进厨房!李卓宝摸了一下嘴唇,屁颠颠跟了上去。 井宿院传来了炖肉的香味,但这味道却始终飘不到梨园之中…… 此刻梨园之内的厢房。 燕纱凌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所示再驱除不了她体内的魇煞,她很可能就撑不过这几日。 唐千夙将驱魔丹给了四喜,看着她给燕纱凌服下,她在对燕纱凌的七大命运进行封锁。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燕纱凌忽而睁开了眼睛,血丝迅速爬满她的眼球,显然体内的魔煞在乱窜,她喉间发出低咆,开始魔化。 但七大命轮被封住,她动弹不得,只是身体微微抽搐着。 视线开始慢慢变红…… 她脑海之中,忽而闪过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 魔宫高耸的大门轰然倒塌,仙将与恶魔屠城,血流成河,开满了红莲。 一个满身红麟的恶魔杀上了封印台。 白雪覆盖而来,冰封了红莲与血之河。 天上雪域仙,地上麒麟鬼…… 红麟鬼飞剑刺穿了白衣人的胸膛。 白衣人目光充满了哀伤与愧疚,他说: “灵儿,我来晚了。” “我知道你有多恨我。” “好,我的心给你。” 可说完,他却忽而徒手玩掉了麒麟鬼的心脏,屠神之魔轰然倒地,坠下了封印台高高的城墙。 坠落的那瞬间,她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白雪。 而后,白雪变得越来越黑暗。 变成了黑色,如同羽毛。 一个黑翼魔人朝她飞了过来,模样……模样…… “小哥哥。” 她朝他伸出手,她却看见一根黑暗的羽毛,如箭射穿了她的眉心。 一道红色的魂魄从随着黑暗的羽毛飞出了她的身体,飞过遍布屠戮的魔宫,飞过魔界,飞向人界,飞过千山万水。 那一缕孤魂,在时空之中飘飘荡荡沉沉浮浮几百年…… 终于,在千年之后的苍元大陆的东面,幽幽飘落。 金碧辉煌的皇宫大院之内。 “娘娘再用力,再些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哇哇 一个生命呱呱坠地。 “生了生了,恭喜陛下,是位公主。” “好,朕的七公主出生了,取名为燕纱凌。” 床上的燕纱凌身上魔纹开始在身上蔓延,身上起了一些逆鳞,魔煞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格外强大。 她眼睛如同红色的宝石,口中獠牙长出。 手指的背面破出红色的逆鳞…… 燕纱凌痛苦地叫喊着。 唐千夙不知道她为何刚才喊了一声“小哥哥”,只是如今看着她这个模样,又有些心有戚戚然。 北宫灵以前炎煞发作的时候,帝鸳洵就施舍给她他的血液,他是她的首血,她有对他有着发自骨血的虔诚与忠诚。 这种首血的原则,根深蒂固埋藏在每个魔人的血液之中。所以,每个魔人杀首血者总会经历一种痛苦,但很多魔人宁愿承受这种痛苦,也会杀之。 不欠她不懂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因为知道自己会忠诚,才害怕被背叛,所以选择杀害。 以前她会伏在他膝头,贪婪吸食他的恩赐,然后顶礼膜拜。 如今想想,那时候的北宫灵是多么的可悲。或许,当初帝鸳洵看着被功利的时候,就如同看着现在的燕纱凌,令他厌恶又卑微的魔人。 唐千夙的拳头慢慢捏起来,就像捏住自己心里那丝卑微。 “唐千夙……”帝鸳洵忽而出声叫住这个背影倔强却微微颤抖的人。 “花十三你不要离开我……”几乎同时床上的燕纱凌忽而叫了他的名字。 唐千夙心口一紧,却笑了起来回过头看向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燕姑娘在叫尊上呢。那就有劳尊上完成接下去的工作。”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他问。 她回答:“与你无关。” “……” 唐千夙其实也是无处可去的,如今她身旁除了雷子与李卓宝,没有其他人。所以晃了一圈回到了井宿院。 却看到李卓宝与宋昕儿两人在打情骂俏,似乎她也不方便打扰,于是举步往外走去。 雷子与张耀祖外勤去了,她终于还是一个人。 走走停停。 来往那些穿着九重门修行服的弟子,不断恭敬地给她行礼。也是,她现在是灭魔女英雄,还是尊上的贵宾,能不受尊重吗?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还真是灭魔英雄来着了。 信竹忽而响起来,她拿出来一看。 是凤绯夜的来信,心中还卷着一朵金色的腊梅。 带着腊梅想起的信纸之上,写着:今日千夜宫开了第一朵的腊梅,那我便腊梅寄相思,千夙,我很想你。 唐千夙看了这几行字,嘴角扯出了单薄的笑容。 随手将手松开,信便随着风雪飘到了白茫茫的山谷。 今日,似乎是冬至。 唐千夙走出了朱雀殿的后门,往后山踏雪而去。 山腰一处雾气茫茫,袅袅白烟之中掩映一座八角宅邸。 宅邸的门牌之上写着“文亭阁”三个字。 文亭阁笼罩在温泉的热气之中,四周有流水之声,白雪环绕四面,这里似是有一股仙气飘摇。 真奇怪,总觉得有些地方似曾相识。 唐千夙走进文亭,闻到一股酒香,里边有人? 透过席帘一看,那穿着深红色宽大衣袍的人,可不就是……重楼嘛? 她立刻转身欲走。 帘子后传来了慵懒的声音:“小美人儿若是这么转身就走,为夫可真是伤心极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魔君驾到 唐千夙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举步走入文亭阁。 文亭阁临温泉而建,进入室内就有股暖意。重楼就坐在面朝文亭湖的露台之上,桌上温着的酒袅袅生香。 他穿着一件深红色的衣袍,衣襟微微敞着,正坐在深色木桌旁的坐垫之上,身体懒懒往后靠着,一头厚重的黑发不羁地披散在身上。 面具是花里胡哨的诡异。 “魔君怎么会在这儿?”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因为你出现在这儿。”他声音暗哑,懒散又带着些销魂蚀骨的音韵。 这人杀人不眨眼之外,说瞎话的时候也不眨眼。唐千夙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你就不怕花胤珣把你杀了?” “小丫头,现在就在为为夫担心了?”他散漫给她倒上热热的酒,“别担心,为夫可不是花胤珣想杀就得了的人,再说,为了见我的小娇妻,就算是被杀了也值了。” 一身的风流邪气,还真不愧是魔君。 只是她弄不明白的事,这个人在魔人录当中一点记载都没有,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自顾喝了一口。 重楼看着她仰头喝酒时的脖子,看到她将酒一口闷下:“小娘子就不怕为夫下药?” 唐千夙抬起视线看向他,嘴角一勾,将杯中的酒继续饮尽,然后放下酒杯,目光淡然看着他:“魔君冒这么大的险就是为了杀我,那这毒酒我也得喝啊。” “谁说为夫要杀你?”他倾过身子出手抚摸她的下巴,冰凉的拇指划过她唇边潮湿的酒渍,然后又拂过她柔软嫣红的唇。 然后将手收回,用划过她唇瓣的拇指,划过自己的唇,坏坏地说道:“毒可是分了很多种。” 唐千夙眉一挑:“我可不相信魔君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还需要下药来完成各种事。” “哈哈哈,不愧是本座喜欢的丫头。”他兴致勃勃将酒杯持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待他放下酒杯,唐千夙为他又为自己将酒倒满。 重楼看着她嘴角那抹若有似乎的笑弧,面具之后的眼睛微微一动,问了一句:“怎么,遇到了不高兴的事?” 他居然能问出这样关心人的话? 唐千夙微微诧异看向他,随即耸耸肩,拿着酒杯身体一转面朝眼前氤氲的温泉,还有雾茫茫的山林。 喝着酒不说话。 重楼也学她端起酒杯转过身面对山林,不过没喝酒,手里捏着酒杯玩转着,偏头看那丫头有些寂寥的侧脸。 “唐千夙。” “叫得这么认真,魔君有何指教?” “我想咬你一口。” “……” 她回头看他,不过就是一张看不透的诡异面具,她无所谓一笑,将自己没拿酒杯的手伸了过去。 “咬呗。”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但重楼却当真持起她的手,抬到嘴唇边,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动,两颗雪白的獠牙渐渐长了出来。 唐千夙忽而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迅速缩回自己的手。 但重楼红影一掠,从原地消失,在出现就已经在她身前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抱向自己的同时,头也埋入她的脖子上之上,漂亮的唇一张覆上她脖子上细腻的皮肤。 獠牙锋利,瞬间刺穿了她的皮肤。 双唇拢起,吮吸。 馨香温热的血液暖暖流落他的舌尖,咽下之后,又流入他的身体。 他眼神更亮。 心底慢慢有了一种满足与温暖填补,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首血的温暖。 唐千夙想推开他,但又觉得没必要,只感觉脖子那处传来刺痛,感觉到吮吸的力量,血液流动的感觉。 还有那具面具贴着她皮肤的冰冷。 直到重楼放开了她,她漠然看向他。他舔了自己嘴唇上的血渍,笑着说:“小娘子的味道可真是美极了。” “能把魔君宽待好,真是荣幸之至。” 他忽而伸手捏了捏她高挺的鼻子:“丫头,你可听说过魔人首血这个传说?” 唐千夙不回答,但意思不言而喻。 重楼继续又谄媚说道:“为夫第一次可是给了你了,你就不能稍微和颜悦色一些?” “可我怎么听说,魔人通常会把首血者给杀了,魔君这是想要杀我?” “通常会那样,我们可不是通常的关系。”他懒懒坐在地上,大咧咧将后背留给了她,端起酒喝了起来,“你若不让本座伤心,本座自然不会杀了你。” 他的黑发落在她的腿上,厚重而乌黑。 这人的背影,多少给了她几分熟悉的感觉,她正想看个清楚,他却忽而往后靠下来,回头看着她:“所以你会让为夫伤心吗?” “魔君也会伤心?” “……当然。”他似笑非笑,似真亦假,“你除了知道魔人会杀首血者之外,可还知道魔人对首血者有着一种接近愚蠢的忠诚,在占有欲与忠诚发生冲突的时候,心高气傲的魔人就会容不得背叛,先杀而后快,即便事后他也会痛苦,但却不会后悔。”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呢? 她刚才不就因为面对那样的帝鸳洵,所以正无比烦躁着嘛。 “所以魔君会对我有一种接近愚蠢的忠诚?”她挑眉反问。 他愣了一下,忽而低声笑了起来:“牙尖嘴利的丫头,或许我真会很忠诚呢,你会不会因此喜欢上我?” 他举起酒杯,与她碰杯。 她也不拘泥,碰了一下:“那得看你够不够接近愚蠢……” “贫嘴。”他也不计较坏坏笑着又说道,“丫头,下边就是温泉,不如你我坦诚相待泡泡温泉如何?” “这么好的温泉,还是魔君一个人享受吧。” “来嘛……” 他又要出手牵她的手,唐千夙一个利落翻身离开了原地,他又扑了过来,两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掌的动起手来。 心中都有些明白,彼此都还有利用价值,并不会真的出手打伤对方,拳来脚往的却打得有些起劲了。 两人飞身出了文亭阁,掠过烟雾浩渺的温泉。 温泉的水被炸出了一个一个巨大的水花。 重楼穿过水花,拦住了她纤细的腰,她手肘一挥攻击他的脖子,他偏头闪过,她另一只手立刻碰到了他的面具。 正好,他抱着她徐徐落地,垂眸看她落在他面具边沿的手:“原来丫头对为夫的长相十分好奇呢。” 唐千夙被他抱着,居高临下看着他,却始终看不透这张面具。 显然这人的道行不低。 或许就算将面具摘下,她也未必能看轻他的模样,信手一放:“不感兴趣,之前已经看过你不同寻常的脸了。” “那你可还满意?” “满意。” “既然满意不如亲为夫一下?” “魔君说自己贪得无厌,正好我是唯利是图,没有好处我通常都是一毛不拔。” 他却故意亲了过来,唐千夙往后仰的同时脚就蹬他的身体,飞身就进了文亭阁,重楼尾随进入。 唐千夙伸手说道:“不闹了啊,衣服都湿了。” 重楼嘴角一勾:“只是衣服湿了吗?” “……” “那比为夫好多了,为夫如今是yu火焚身。” 他还真的不要脸了啊?唐千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山下有座怡香院,魔君赶紧去泄泻火去,我便回了。” “那不能,为夫无论如何也得做到接近愚蠢的忠诚不是?”他拉住她的手,“不过,你与我下山倒是好的。” “我下山做什么?” “今日不是冬至嘛?你得陪你夫君不是嘛?” 随即就被他强行带下了山。 北茫大街因为有九重门的守护,显得依旧太平,人们依旧在安乐地过着冬至节。 “这北茫大街都是灭魔师不说,还有很多九重门的人,你就不怕?” “活得那么安逸何来的乐趣,冒险才刺激。” “我可不想被人发现我与魔头在一起。” “魔头可是你夫君……”他随手取下面具摊上的一个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如此,安心了吧?”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驱魔丹出炉 她安心……可就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了。 只是,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走在大街上?有多久没有看看繁华闹市熙攘人群。此时才看灯火灿烂,白雪飘扬。 似乎酒劲有点上来了,身体微微发暖。 可是没想到带重走世间的人,居然会是一个恶魔。 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说重楼是恶魔,他们都是踩过很多人的尸体走到的今天。她与重楼,帝鸳洵与重楼都没什么区别。 重楼正走到前方的胭脂香粉摊位,那丫头也没跟上来,回头看她正忘了街角某一处发呆。这丫头啊,就是心思太重。 他从摊子上挑拣了一盒香粉毫无预兆就丢了过来。 “丫头,送你的冬至节礼物。” 香粉落在唐千夙手上,立刻散发出一股馨香的气息,这香粉有淡淡海棠花的香味,令她微微皱起眉头。 “不喜欢这味道?” “无所谓。” “那就是喜欢了,那胭脂喜欢不喜欢?”他低头挑拣,“我喜欢这粉色的,你觉得呢。” 忽而觉得这些画面有些熟悉,好像在不久之前,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条街,这场景……或许再往前走,应该有可以放花灯的地方。 想着,她探究式的往前头走了过去。 果然看到横跨北茫大街两岸的拱桥旁,有许多人在那儿放花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好不热闹。 河面上一盏一盏花灯,带着人们的寄托,飘飘荡荡远去。 人群话语嘈杂,嬉笑怒骂,但唐千夙的耳朵里却清晰听到这样的对白。 …… ……“给,把你心仪姑娘的名讳写上,兴许她在对面。” ……“我那么多姑娘,一盏灯哪写得完?” ……“又经不起激偏偏又喜欢找茬……你心仪对象肯定就在河对面,你也写一个。” ……“十三哥,你写的是谁的名字?” ……“不与你说。” ……“嘿,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也不大想知道。十三哥今日怎么不穿金色的亵裤啦?” …… 有谁,曾在那盏花灯纸上,一笔一划写过唐千夙三个字吗? “小丫头,给你。”重楼递过来一盏花灯,“你在上边写我的名字放水里去。” 唐千夙实在受不了他这魔头的孩子心性,越过他的宫灯走向燕河上的拱桥。 “让你为为夫放花灯呐!” 他还是那日在地火之心,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嘛?唐千夙走到拱桥之上,偏头看河面星星点点的许愿之花。 又看到重楼…… 正持笔在花灯上,一笔一划写着,然后拿着花灯穿过人群,放入水中。 人潮拥挤,他在其中也显得不过就是其中的一人,没有特别。 人与魔、神与魔为何就不能在一起? 唐千夙离开了燕河桥,独自回了九重门。重楼也没有再跟上。 夜已深。 梨园。 燕纱凌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魇纹已经消失,唐千夙去把她的脉,平稳如常。 四喜步伐轻快跑了进来,脸上兴奋按耐不住:“姑娘,姑娘……”话还没说完已经喜极而泣,“公主她身上的煞气,驱除了!” 唐千夙一愣,心中也微微有些激动:“尊上确认过吗?” “姑娘来之前尊上也刚来过,确认了公主煞气驱除之后就去召集庄使大人他们开会去了。” 这下可好了。 唐千夙回头扯了下燕纱凌身上的被褥,嘴角勾起了一丝得逞的笑意。这进入九重门的第一步,她算是走成功了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整个九重门包括朱雀殿、玄武殿、青龙殿、白虎殿、明镜殿所有在门派的弟子集合。 浩浩荡荡上万人集中在明镜广场,整整齐齐列着方块阵。 明镜殿之前,站着九重门的首座弟子、庄使、堂主等等高层。 而中央,白衣决然的是九重门掌门帝鸳洵。 如此隆重的集合非常少见,而今日就是为了唐千夙能研制出驱魔丹。唐千夙今日被帝鸳洵邀请,站在了他的身旁,受众多弟子景仰。 唐千夙知道自己这次必然有功可邀,但没想到还是如此大的阵势。 帝鸳洵清冷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传到广场上的每个角落:“经唐千夙精心研究与炼制,驱魔丹已经成功出炉,从此以后被魔煞寄宿的人类死亡将不是必然。九重门数百年来的夙愿之一,由唐姑娘完成,本座庆幸而有忏愧。” 九重门人闻言也有些羞愧,这么多年来,很多炼丹师就潜心研制之中丹药的炼制,但都没有成功。 如今却让一个外人炼制成功,确实有点失了九重门的面子。 帝鸳洵看着众人的反应,淡淡又说道:“看来,九重门也需要注入一些新的血液,从今日起,九重门诚邀唐姑娘加入九重门灭魔的队伍。” 这个…… 他之前没跟她说过,唐千夙诧异地看向他。 “唐姑娘意下如何?”他反问一句。 这简直就是太和她意了。 “只怕千夙力量微薄,要辜负尊上与诸位的期望。” 其实这些帝鸳洵昨日已经与九重门的其他人商量过。 “唐姑娘过谦了。之前九头蛇盘踞千夜国西山多日,九重门也曾派人前往却久攻不下,姑娘却地天行道灭了那恶魔。如今又研制出驱魔丹,九重门如今十分需要像姑娘的协助。本座代表九重门诚邀姑娘。” 帝鸳洵话语依旧淡然,但表情坚定。 这可是你自找的呀,帝鸳洵。唐千夙想了想,对他抱拳行礼,再对所有人致敬。 “不管是灭九头恶魔,还是研制出驱魔丹,都是在前人努力的基础上,千夙在有幸获得成功。灭恶魔是所有灭魔师的共同心愿,也需要万众一心。千夙或许能力有限,但若得到九重门的帮助,绝对会全力以赴,驱除恶魔……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四个字,唐千夙说得格外用力。 那是她心中的仇恨,对帝鸳洵的仇恨,对天界的仇恨。 但在众人听来,却是她灭魔的强大决心,显得格外振奋人心。 众弟子齐声应和:“驱除恶魔,替天行道!” 在人群之外观看的严雷与张耀祖等人,腰板也挺得直直的,觉得自己也倍儿有面子。李卓宝脸上吟着微笑,果然是唐千夙啊,事情正在按她的计划,一步一步发展着呢。 宋昕儿看着李卓宝,推了他一把:“嘴巴快裂到耳朵根了。” “本来就是该高兴的事嘛,从今往后由九重门一起灭魔,你的仇我们的仇也很快就能报了。” “宝哥。” “嗯?” “若是我说,我不想报仇了,你会带我远离战争吗?” “……什么?”这是李卓宝从来没想过的。 “有战争就会有死亡,我已经失去过你,不想再失去一次……” 李卓宝这次还真没法回答,看了宋昕儿半晌嘴巴张合了好几次,始终答应不了,也拒绝不得。 宋昕儿眼里露出了无奈。 “看,你还是舍不得你的唐姑娘对吧?” “不是昕儿,不是舍不得唐姑娘,而是……我现在还能这么离开。唐千夙对我们有恩情,也有义气,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太忘恩负义了……”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只是问问,要怎么能真的放过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呢。” “我答应你昕儿,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离开战争,平静地生活。” “呵呵……”宋昕儿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点了点头。 只是,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结束,结束的时候人是否都还在呢? 人群散去,唐千夙与帝鸳洵走出了明镜殿。准备离去之时,她对他抱拳行礼:“以后,还请尊上,多多指教。” 帝鸳洵微微颔首,依旧那副清高的模样,回答了一句:“还得请姑娘多多费心。” 也没有多余的话,漠然离去。 因为她这次又立了功,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多少都有些改变,唯独他却冷漠如初,从来不给她好脸色。 不过,这张讨厌的脸,用不了多久就该消失了吧?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杀人之心 九重门的弟子,按照唐千夙的炼制办法,进行了驱魔丹的再造。为人界灭魔带来了巨大的成效,九重门变得更加权威。 而经历了这两个大事件之后,又由九重门掌门花胤珣推荐,唐千夙在灭魔师当中逐渐也有了威望,更加被世人所知。 而与此同时,各地魔人出没,造成了整个人界的动荡。而卫眷在招兵买马的同时,又刻意将一些魔兽出动入侵人界,将灭魔师的力量吸引到他们想要安排到的地方。 九重门与灭魔师倾心于灭魔的时候,千夜国又开始了他扩张版图的意图,向东越国渗透入他的力量。 唐千夙的计划动静并不大,只是在人界发展的过程之中,不着痕迹的渗透如同蚕食一般。 虽然战事紧张,但时间并不因此缓慢,年关已过春节来临。 唐千夙刚进梨园,就听到朱薰儿在跟燕纱凌说道:“所以燕纱凌,你还是听话回家吧?无论如何你也争不过南蝶鸳的。” “你别再这儿浪费口舌,南蝶鸳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知道吗?当年你怀上的那个孩子是谁杀了的?” 原本对朱薰儿的话不屑一顾的燕纱凌有些不淡定了:“谁?” “你最喜欢的那个人。” “不可能!” “不可能?那你说,花胤珣的孩子除了他还有谁敢动?”看到燕纱凌无言以对,朱薰儿幽幽又说道,“师兄当年说绝对不会娶你,为什么到最后却娶了你?你就没想过或许就是为了让你落得今日这个下场?” “薰儿说,胤王当然是因为喜欢才娶我!” “喜欢?那为什么胤王妃不是你,为什么只留下南蝶鸳的孩子,又为什么休了你?” “这……其中必然有些原因,胤珣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呵呵呵,说得对,十三师兄一定有苦衷,所以才会杀了你的孩子,然后在他与南蝶鸳成亲的时候,把你赶出西岐……” 啪!! 燕纱凌一个软鞭打了过来! 朱薰儿闪身躲过。 “你对我发火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就找十三师兄去啊?或者去找南蝶鸳……不过以你现在的功力你找谁也于事无补的吧?” 燕纱凌的软鞭又啪啪打过来,即便唐千夙用这具身体修炼了多年,但燕纱凌却无法好好的应用,她还停留在十年前燕纱凌十四五岁之后的伸手。 朱薰儿躲了几次,也烦了,一把抓住她的软鞭手上力量扬起,反甩出去! 燕纱凌就被甩飞出去,撞在了梨树之上,嘴角溢出了一丝猩红的血。 朱薰儿目光冰冷说道:“你现在的三脚猫功夫或许也就只能对付花承允那小孩子,其他人若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夹起尾巴回你的东越国,二是找那个唐千夙,她不是你的朋友嘛,或许她能帮你也不一定……” 说着,她慢悠悠走到她面前。 以前的燕纱凌多么的神气,花胤珣给她撑腰,凤绯夜宠她,玄赤堂的师兄弟们拱拥着,她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如今却像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一样,真让她心里痛快啊。 朱薰儿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冷冰冰说道:“燕纱凌,你也有今天!” “呸……” 啪!!! 燕纱凌往朱薰儿脸上吐了口血唾沫,朱薰儿也立刻一巴掌打下去,面目狰狞瞪着她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要不是你,或许我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朱薰儿!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燕纱凌感觉到自己下巴都快被她捏碎了,非常疼,她却笑着说道:“朱薰儿,看来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呢。听说你原本信誓旦旦要当夜帝的皇后,怎么现在成了夜帝表弟的妾侍” 啪!! “所有人都可以说,就你不行,因为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朱薰儿原本以为燕纱凌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她看了或许会释怀,或许就没那么恨了。可为什么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唐千夙,这让她耿耿于怀。 “朱薰儿,就算我现在打不过你,但我现在于你而言就如同南蝶鸳于我?你有多恨我,我心里就有多痛快!” “你……”朱薰儿一巴掌又要下来,但又将手放下来,皮笑肉不笑说道,“你还以为自己是南蝶鸳吗?十三师兄爱着南蝶鸳,但却没有人再爱你。十三师兄不爱,凤绯夜也不爱。” “……”燕纱凌无法反驳,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一无所有,一文不值。 “听说你失忆了,大概不大记得你曾经被凤绯夜出卖过。你忘了帝鸳洵如何休了你,如何杀了你们带孩子,同时也忘了凤绯夜曾杀过你还有你的师兄弟们上上下下三千人,而这些人就是李卓宝他们……” 一直在一旁听着她们对话的唐千夙,这个时候心里微微咯噔一下。 李卓宝他们曾经是因为凤绯夜出的事? 朱薰儿虽然是故意挑衅,但很多事情倒也说得没有错,只是她们可能也不知道,花承允并非帝鸳洵的孩子。 这件事,南蝶鸳曾经让她有机会的时候,难燕纱凌说,但是……她为什么要告诉燕纱凌。 虽然觉得朱薰儿有些卑鄙,但唐千夙也并不想让燕纱凌原谅帝鸳洵。一个变了心的男人,无论因为什么原因,都不配再被女人付出于真心。 帝鸳洵不值得珍惜。 当然,除了这些私人感情之外,她忽而想到另外一个计划,或许可以用燕纱凌,减少很多统一人界的时间。 朱薰儿在燕纱凌伤口撒够盐之后,甩袖离去。 倔强的燕纱凌在她离去之后,才忽而抱住自己,颤抖得如风中的树叶一般。但这女子,却没有哭,眼中除了有委屈之外,也带上了仇恨。 原来,帝鸳洵的女人都会落到了这样一个下场,她与燕纱凌算不算是同病相怜? 她是不是该告诉她,花承允不是帝鸳洵的孩子?给燕纱凌一个希望。 这个希望似乎又有点残忍,这会让燕纱凌更加无法从这个感情中抽离,帝鸳洵也不会因此回心转意。 所以,何必又回头呢? 唐千夙转身走出梨园,四喜这时候才从外边回来,跑得气喘吁吁得,见到她就立刻鞠躬:“唐姑娘。” “四喜,注意看着你们家主人,若是她跟你说到花承允或南蝶鸳就立刻给我发信息。” 虽然不知道唐千夙为什么这么说,但四喜也立刻应声。 伺候了燕纱凌挺久的四喜其实也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变化,十年前坠崖之后,主人像变了一个人,而现在唐千夙更加之后的那个公主。 果不其然,第二天唐千夙就收到了四喜的信息,说燕纱凌将花承允带到了后山,让他带她去采摘拟春花。 而与此同时,一直监视着燕纱凌的朱薰儿,看到花承允往后山而去的时候,心里便有了数。 所以啊燕纱凌,别自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一个失去了理智的女人,很容易就会被嫉妒与仇恨迷了心智的。 她昨天故意说帝鸳洵杀了她的孩子,然后又说她现在能动得了也就是花承允,果然燕纱凌就要对花承允下手。 “扶风,一刻钟之后,去通知掌门,说燕纱凌把小殿下带到了后山……” “是。” 花承允兴高采烈将燕纱凌带到了后山的拟春园,在他的认知当中,燕纱凌是唐千夙竭尽全力要救的人,那应该就是唐千夙朋友。 他很喜欢唐千夙,所以也会对唐千夙的朋友好的。 “姐姐,这儿就是花园了,进去之前先吃一颗元神丹,这些花虽然很漂亮,但是那些蝴蝶会迷了人的心智……” 通过四喜,燕纱凌知道自己曾经怀过孩子的经过,四喜起初跟她说的是,因为她身体承受不住,孩子才会留不住的。 但昨天再质问四喜说那孩子是不是花胤珣动的手脚? 四喜虽然说不知道但言辞闪烁,显然她虽然不确定,却也怀疑帝鸳洵的。 看着花承允稚嫩的脸庞,想到如果她的孩子活着的话,如今也是这么大了,心中更是郁结。 花胤珣该不会是因为南蝶鸳与这个孩子,所以才将她的孩子杀了,然后将她休了吧? 休书上的一字一句又浮现在她的脑海。 东越燕皇大帝十七代孙,东越国十六代君第七女燕纱凌,嫁入西岐之后,秉性跋扈,不容其他妻室,怠慢生育职责,特立此被休书,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怠慢生育指责…… 燕纱凌扬起嘴角,但目光冰冷,问道:“允儿真聪明。” “是母亲告诉允儿的。”那小小的手将元神丹倒到了燕纱凌的手中,然后乐滋滋就进了拟春园。“来,快来,我看到好漂亮的花!” “允儿,那花好漂亮,能不能去帮我摘下来?” “那个吗?好的呀。” 花承允蹲下去采摘帝熵的花。看着那幼小的背影,燕纱凌内心也挣扎的,心中明白这孩子是无辜的,可她的孩子就不无辜了吗? 想到自己的孩子,想到帝鸳洵的绝情,再想到如今受宠的南蝶鸳,嫉妒之火瞬间将她的良知淹没,手上就起了力焰。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制定复仇联盟 四喜跟唐千夙正好赶到,看到自己主子要对那孩子动手,大声喊道:“公主殿下!” 燕纱凌迷失的眼睛瞬间回过神,察觉到自己做什么的时候,也是惊吓得后退了数步。 她在干什么啊,她想要干什么! 真的要杀了花承允吗?! 她回头看着四喜,脸上有惊慌,胸口剧烈起伏。 四喜也是愣了半晌,下意识地看向唐千夙。现在才明白,唐姑娘为什么让她看到她家主子,险些出大事了。 “公主,您在这儿做什么呢?”她洋装没事走了过去扶住她,“你身体才刚好怎么就到处乱跑?” 花承允手里捏着几朵花回头,看到唐千夙也在,圆润的小脸蛋立刻红扑扑起来,双眼发光跑了过来,想站得近些但又不大敢,只仰起小脸看着她笑着问。 “唐……唐姑娘,送给你。” 这个浑然不知方才自己命悬一线的小家伙,让人心里不觉产生一丝罪恶感。 唐千夙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花,他立刻眉开眼笑。 “不是跟你说过别一个人来后山?” “允儿记着呢,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来,还有燕姨母。” 姨母?多么讽刺又让燕纱凌内疚的称呼,她牙关紧了紧看向唐千夙:“你怎么会来?” “……听说这儿有片拟春花园,过来瞧瞧。” “真当我是小孩子吗?你是不是从一开就知道我会这么做?他们杀了我的孩子,我也不会让他们的孩子……” “四喜,你带小殿下去别处摘花。” “是。” 四喜带着花承允到了别处,唐千夙看向燕纱凌。 “我曾经说你像在沙漠里快渴死了的人,你要做的不是嘶吼着让沙漠给你水,那是如何走出这片沙漠……” “我走不出去了!” “所以想要这个拟春花园做墓地?” “……就算是墓地,我也要让他们后悔曾经对我做的一切!” “想报仇固然是好,但你觉得这样的报仇方式是你想要的吗?你杀了花承允真能让你痛快还是让你更沉重?” “可是现在的我还能怎么做?朱薰儿说得对,我如今能对付的除了那孩子,还能有谁?” “若是你听了朱薰儿的话,你能对付的当然也就只是花承允,然后你就会变成第二个朱薰儿。你觉得现在的朱薰儿觉得她痛快了吗?” “……”朱薰儿做了那么多,最后还不是沦落到今日这番模样。“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同样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忘记前尘往事忘了花胤珣,从新开始你的生活。” “忘了他?哼哼……我要做得到还会把花承允带到这儿。” “如果忘不掉认准了谁才是你的仇人。朱薰儿之所以走到今日,是因为她从没认清她的仇人是谁,从头到尾都在作践自己。” “我的仇人……”爱之深恨之切,她的仇人是花胤珣啊,“我如何能赢得过他?” “你现在这样当然不行,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燕纱凌对唐千夙一点也不了解,但经过这么一段日子的相处,她也隐约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只是…… “你不是花胤珣的同伙吗?可你现在是要帮我报仇?” “同伙吗?或许是吧,我们现在的目标一致就是灭魔。” “可你……” “是你报仇,而不是我。” “我……不明白。” “花胤珣并不是你能轻易打垮的人,就当是我给你一次奋斗的目标,你若真能战胜他,他必然会对你另眼相看。当然你也可以按照朱薰儿的办法,杀了花承允,让他们尝试失去孩子的痛苦,但帝鸳洵只会更厌恶你,看不起你。而且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没一会儿他们就到这儿了……” “或许,已经来了。” 燕纱凌看向后山的入口,果然看到帝鸳洵与南蝶鸳赶了过来,而带着他们过来的就是朱薰儿贴身丫鬟扶风。 朱薰儿果然很卑鄙呢。 扶风并没有再跟上来,而是在入口那处就不再往前。 花胤珣很快就进入了拟春花园,看到四喜带着花承允在摘花编花环,唐千夙与燕纱凌站在入口处,远远看着。 刚才听扶风说花承允被燕纱凌带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认定花承允会出事的。毕竟以燕纱凌的性格,真有可能会失去理智。 可扶风没说唐千夙也在。 燕纱凌看到他沉着一张脸,心中不是滋味,冷嘲热讽说道:“你怎么来了?” 帝鸳洵淡然说道:“听说这儿有片拟春花园,本座来瞧瞧。” 他居然跟唐千夙说了一样的借口,看来这两人还真有相似的地方。 “那可还真巧了!”燕纱凌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南蝶鸳随后进来,着急地喊着:“允儿!允儿!” “母亲!允儿在这儿呢。”花承允在花开得最灿烂的一处,挥动着小手。 南蝶鸳悬着的心终于也落地,苍白的脸慢慢有了血色。这时候才看到了燕纱凌,还有唐千夙,松了口气说了一声。 “原来唐姑娘也在。” “哼。”燕纱凌讽刺道,“怎么,要是唐姑娘不在,你就以为我会杀了花承允像当年你们杀了我的孩子一样?” “不……不是的燕姐姐。” “不是为何两人这么火急火燎地赶来?” “我……我们……” “确实如此。”帝鸳洵直言不讳,“怕你愚蠢到做出那样的举动。” “花胤珣……” “难道你没想过要那么做?”他冷声反问。 “……”燕纱凌否认不了,要不是四喜与唐千夙赶到,她确实已经出手了,她冷冷一笑,“我确实很想杀了他,想知道当初你杀我们孩子之时是怎样的心情。” 帝鸳洵一时之间也没有搭腔,只是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唐千夙。 唐千夙表情淡然,一直就在演一个旁观者,事不关己。在帝鸳洵看向她的时候,她微微低下头。 “抱歉,我不该在此听尊上讨论家事。” 她刚要转身,那个小小的孩童忽而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帝鸳洵的腿:“父亲!” 帝鸳洵目光从唐千夙脸上移开,垂下眼睫看着膝下的花承允,眼中出现了难以察觉的伤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不是与你说过不能一个人来后山?” “好神奇,父亲居然跟唐姐姐说了一样的话。” “……” 帝鸳洵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转身往外走去。 别跟她说她做的什么举动跟他一样,她一点都不屑,甚至觉得厌恶跟他有相似之处。 “唐姐姐,这个花环允儿想送给姐姐……” “送你给母亲吧。” 唐千夙头也不回地离去。 花承允脸上有点失望,南蝶鸳立刻说道:“允儿送给姨母好不好?” “姨母刚才说喜欢这个!” “那花束给姨母,花环给母亲可好?” “好。” 南蝶鸳蹲下来,花承允将花环戴在母亲的头上。南蝶鸳笑着问:“母亲好看吗?” “母亲好看。”花承允觉得谁都不比自己的母亲好看,母亲最好看,然后就是唐千夙第二好看。他眉开眼笑看向帝鸳洵,“父亲觉得母亲好看吗?” “嗯。”帝鸳洵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应了一声。 “母亲可听见了,父亲说好看!”花承允咯咯笑着,又将手上的花束递给燕纱凌,“姨母,这个送您。” 送她? 这是在她面前显摆幸福,显摆他们的小孩有多懂事吗? 燕纱凌一把挥掉了花承允手里的花束,红了眼眶:“花胤珣,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像你如此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吗? 嗯,他就是铁石心肠。 “师妹,将孩子带回去,好好看着。” “师兄,你是不是该去跟燕姐姐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帝鸳洵目光冷淡如同外头的白雪。 南蝶鸳张了口,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她怎么忘了,十三师兄也记不得之前的事了。 “那我先带着允儿回去。” 帝鸳洵颔首。 帝鸳洵看着雪地之上那些脚印,凌乱重叠,随后又看着方才唐千夙握在手里的几朵小花,散落在雪地之上。 然后看到一个脚印分叉到了别处。 他顺着这个脚印,一步一步重复着她的步伐前行,几乎能想象看到,她走过哪里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然后,远远的,看着唐千夙孑然的身影,孤独站在雪山顶上,背影如同峭壁之上的青松,风吹过她长发与裙摆飞扬。 即使再倔强,仍能看到很多很多的孤独与委屈,如同风雪一样落满了她一身。 帝鸳洵从怀中拿出一个吊坠,那是一枚戒指,戒指的宝石之内仿佛有一滴血泪…… 但已经没有了光芒。 只是他的心口,沉痛无比。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利用燕纱凌 巍巍雄山,皑皑白雪。 她站在山巅,他站在山脚,她望着前方不见坦途,他望着她如同亘古不变的恒星。 风雪过处…… 唐千夙忽而回过头来,看向山下。 山脚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原本沿途的脚印,也慢慢被填平,如同过往成为永远回不去的曾经。 刚才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看来是错觉。 目光刚转向前方,忽而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眼神一动,她站立不动。 风雪之中如同一只迎风寒梅,清冽又芬芳。 身后的人走到她身后大概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许久之后说道:“唐千夙你赢了,我恨花胤珣,我要找他报仇。” 连绵的山脉,白雪皑皑的峰峦,像极了当年的雪域。 唐千夙嘴角弯起来,目光承载了寒雪的冰凉,看来刚才不是错觉,确实有人跟着她呢。燕纱凌果然没让她失望不是吗? 燕纱凌从她身后走了上来,看着她平静的侧脸说道:“但我要怎么做?若是你想跟朱薰儿一样利用我,使出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唐千夙我会……” “会如何?”唐千夙看着她,目光平静却感觉有股潜在的锋利。 “我会……” “想好了再说。说你能做到的。” “我会杀了你。” “如何杀?”唐千夙嘴角微微一勾,“你不是我的对手,而我没有如同花承允那样的孩子……” 燕纱凌哑口无言,她现在确实还没那个能力,经过了这一段狼狈的时间,她也察觉到了自己像是快要枯死在沙漠之中的人,可她除了愤怒或取闹地怨恨沙漠之外,她无能为力。 这样只会让她更难受,更快地死掉。 看到花胤珣如此绝情,她现在想做的是,离开这片让她痛苦不已的沙漠,但不想这么窝窝囊囊地离开。 以前,她不会跟人伸出求助的手,那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那么做,可如今物是人非,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能高高在上的人。 她得适应现在的自己,从头开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让我难受过的,我会一点一点斗回来。” 唐千夙忽而就笑了:“这是我听过公主说过的,最有出息的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凡想报仇者还要学会见缝插针。” “见缝插针?” “现在花胤珣一心在灭魔,但却没想过有朝一日人为会反他。”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唐千夙反问。 “你让我用人的力量对抗他?”见唐千夙默认,燕纱凌拧着眉头说,“你想让我借用东越国的力量?” “试问公主,除了东越国你的父亲,如今还有谁会帮你?” 是,从小就父皇最疼她,她被父皇庇佑着长大。如今经历了外头的冷暖,才知道还是亲人才是对自己好的人。 “只是如今我是被休……” “谁说你是被休?那休书是你写的吗?”唐千夙提醒道。 “不,不是我写的,那不是我的笔迹!”她还因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了很久,但花胤珣死不认账,就认定那是她写的,“你……” 燕纱凌顿时恍然大悟,看着唐千夙:“你想让我利用这个,激起我父亲的怒火……” “若是真是你有什么纰漏被休了,那或许你们东越国没有为你出头的立场,但如今你保守苦难,被休之后消失了三年多,如今花胤珣却依旧翻脸不认人,这样足够让你父亲愤怒?足够让你东越国蒙羞了嘛?” “我东越是不能蒙羞的国家,据四喜说当年花胤珣只纳我为妾,父皇就曾心存不满。他虽然很早就有出兵西征的愿望,但是西岐如此大国,凭东越国的力量还不足以与其对抗……” “那若是有千夜国鼎力相助呢?” “什……什么!”燕纱凌忽而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有种让人胆寒的气势,“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就她。她杀魔。但又与帝鸳洵不是一伙儿。她分不清她是正还是邪。 “选择权在你,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重新认识自己,等时间沉淀下来看看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总比你在花胤珣身旁如无头苍蝇乱撞强很多。若是到最后,你放弃了,发现你可以笑着与花胤珣和解,那么你随时可以退出。” 唐千夙看着她,表情淡然:“若是真有那时候,那么燕纱凌,恭喜你,你可以无拘无束从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报仇?” “不要想太多,我是我,你是你,我是想利用你,但你可以选择走不走我指出的这条路,其他的事情,你无需管。” “你要杀花胤珣?” “不是你想杀吗?” 燕纱凌:“……” 她说过她想杀他吗?是,有时候她真的恨不得可以杀了他。但始终她最想做的,不过就是想让他喜欢上她,让他好好看看她,哪怕认可她一次。 “你就不怕我将你的意图告诉他?” “我若怕便不会与你说,这世上不论还是人还是魔,奉行的无非就是弱肉强食,千帆过境,能留下的不过就是给后人论功过,你若真想问我的目的,或许跟你一样不过是想放下……” 放下? 是啊,不过是想放下。 “难道你也是花胤珣的女人?”她不是凤绯夜的女人嘛?燕纱凌立刻警惕看着她。 唐千夙看着她半晌,失笑:“我唐千夙如何会像你这般没有眼光?” “……”不是吗?那她要放下的是什么?她还有什么心思担心与好奇这些,或许她真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彻底改变她的现状,“唐千夙,你是个可怕的人,比朱薰儿可怕。” 燕纱凌说完,转身离开。 可怕…… 唐千夙扯了一个嘴角,她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可怕呢。 她回到了井宿院,张耀祖坐在角落里,一脸笑嘻嘻看着手中的信竹。 这模样确确实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朱薰儿说他们都曾死过一次?而且还是被凤绯夜所害?既然死过如何又能复活呢? 凤绯夜是怎么做到的? 他将这三千人安排给她又是什么意图? “张耀祖,看什么呢,乐成这样?” 张耀祖吓得都快闪到自己舌头了,连忙将信捂在手中:“姑娘,没……没看什么啊。” 唐千夙往座上一座,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没好气道:“有意中人了?” “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唐千夙合着热茶并不多在意,“做亏事心事啦?”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就是姑娘突然出现我有些吓着了。” “我就这么可怕?” “呵呵……”张耀祖笑着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他确实挺怕唐千夙的,比起之前的唐师弟,这个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魄,“对了,姑娘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 “说是那逆空又出现了?” “嗯,杀了不少人,欣儿师妹还在这次的行动之中,受了伤呢?” “昕儿受伤这事怎么没人与我说?” “是昕儿不让说的,说是小伤不想让姑娘担心,关键是她想多杀几个魔。你都不知道,昕儿如今有多憎恨魔人……” 那么可爱的孩子与丈夫出事了,换谁能不恨。 只是听凤绯夜说,九头魔兽是逆空的爱宠,所以很有可能会找她报仇,她是不是该出一趟九重门,将那孽障给引出来? 若是能再杀逆空,她的分身就更巩固了吧?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是。” “等等。” “姑娘还有事儿?” “我听说你们其实消失了一段时间才突然回来的,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夜帝吗?” 张耀祖想了想,唐姑娘不是别人他向来知而不言,除非宝哥说哪些事跟她说了不合适。于是立刻点头:“是。” “那回来的时候,可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我自己挺迷糊,感觉像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然后隐约看到一轮灰色的月亮……一起回来的人都说看到了灰色的月亮,不过宝哥好像还看到什么黑色的羽毛什么的……” 黑色的羽毛? “就这些?” “就这些。” “好,你回去休息吧。” “是。” 张耀祖离开了井宿院,天已经黑了,四周的路灯幽暗,在走廊过道的黑暗之处,忽而有人拉住他的手,往庭院的假山后边而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张耀祖中美人计 他开始还想反抗,可一看眼前的人他立刻就住了嘴:“薰……薰儿师姐。” 朱薰儿将他推到假山之上,身子倚靠忒上来,如兰的气息在他呼吸之间萦绕:“还叫师姐呢,耀祖,你想不想薰儿?” “我,我不想……” “真不想吗?那你怎么会来这儿。” “刚,刚好路过。” “是路过而不是收到我信吗?” 修长的腿抬起,轻轻贴着他大腿内上下轻轻移动,冰凉的手也伸进了他的衣领之内,让张耀祖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别别这样,这可是九重门。” “我知道是九重门,你不是说在千夜宫不方便嘛,说不想让我跟宋旭在一起,呐,我现在不就不跟他在一起,回九重门找你了嘛?感动吗?你感动不感动?” 张耀祖其实是感动的,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仅感动他还冲动。但还是轻轻推开了她:“我说了,你要是真想跟我在一起,就离开宋旭……不然……” “不然如何?”她窝进他怀里,“不然你不要我?”她的手已经不安分地移到了他最敏感的那儿,张耀祖想躲但是来不及了,顿时面红耳赤。朱薰儿低声笑着,“还说你不要我?在我看来你可是很想的嘛……” “薰儿,别闹了,姑娘也在九重门呢!” “姑娘!”朱薰儿轻哼了一声,“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唐姑娘更讨你喜欢,还是我的姑娘更讨你喜欢……” 说着一把吻住了张耀祖。 张耀祖作为男人,又是半推半就的状态,很快就被她贡献,反客为主将狠狠就将她抱住,往假山形成的山窝里按,一个劲地问她的脖子一路往下。 手也急不可耐地掀起她的裙子。 若不是因为那次酒后乱性,他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跟朱薰儿做出这种事,但那次之后,朱薰儿来找过他几次,开始还能拒绝,后来以内唐姑娘跟宝哥他们都不在,也没人管他…… 他就想着,反正有了第一次,再有第二次也没什么。 虽然是偷人家女人,但是这种心猿意马与情yu的满足,让他觉得有些刺激。朱薰儿非常热情,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而且一点也没有被被人发现。 可后来又故意对他不冷不热,让他心里难受得慌,偷偷去宋王府看了她好几次,都看到她陪着宋旭,于是他心中忽而就有了嫉妒之火。 跟朱薰儿吵了一架,他让她离开宋旭! 但她好像没那么想离开宋旭,正好又接到了唐姑娘出任务的命令,他就借此机会离开了千夜宫。 可没想到,多年都不愿意回九重门的朱薰儿,居然为了他回了九重门,这能不让他高兴嘛。 张耀祖猴急猴急地,看他欲罢不能的模样,朱薰儿忽而推开了他。 “你不是说你家姑娘也在嘛,好了,你现在可以去找你家姑娘了!” 临门不让进,这多着急啊,张耀祖想要啊,又贴过去:“薰儿,我都快憋坏了,你赶紧给我,给我!” 又扑过去,朱薰儿握住了他,张耀祖就差没喊出来,低喘着说:“薰儿,你别折磨我了,不然你动手,不然你让我来动好不好……” “想动,可以啊,那你告诉我,我重要还是你家姑娘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啊。”这个时候,傻子才说别的姑娘重要,再说了,眼前这事他们家姑娘也帮不了他的,“当然是薰儿重要。” “可你知道嘛,今天你们家姑娘跟那个燕纱凌居然合伙来骗我,让我被十三师兄看低了!” “怎么会呢?唐姑娘好好的欺负你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燕纱凌让她这么做的呗,她恨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唐千夙跟燕纱凌到底是什么关系?” “……”朱薰儿经常会问一些关于唐姑娘的事,但宝哥说,唐姑娘的事得保密,谁也不说。唐姑娘自己都不知道呢,“能有什么关系啊,快快,等会儿可能有人过来,啊,你这么用力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你就只是想跟我上床是不是?” “你怎么会这么想?” “唐千夙帮着燕纱凌陷害我,你就一句怎么会呢?在你眼里她不会害我,是我害她是不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离开宋旭,就是因为怕你这是贪图我的身体,从来没想过保护我……” “我么会不想保护你?” “可你看看你刚才说出的是人话嘛?我不过就是想要一个能靠得住的男人。虽然跟着宋旭做妾心里是委屈,但他至少会对我坦诚,会向着我护着我……” “我没有不对你坦诚,那是因为唐姑娘跟燕纱凌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 “具体不知道……但还是有关系对不对?” 张耀祖虽然好骗,但是在关于唐千夙这件事上,他始终守口如瓶,她都跟他上了多么次床,也什么都没问道。 张耀祖说漏嘴了,也不知道怎么圆场:“不是,是真没关系。” 朱薰儿深呼吸,立刻将他推开:“我现在就回去找宋旭!” “薰儿你别啊!”张耀祖拉住她,正好发现走廊里有人走过来,连忙将她再次退回假山里,两人贴着站没再出声。 走过来的人是燕纱凌与四喜。 四喜在后边追着说道:“公主,公主……您还是别再去找尊上了。” “为什么不去找?” “发生了今天的事,尊上见到您肯定更没什么好脸色,您要是去了只会更难受。” “今天的事?你是说我想杀了花承允的事?我就是那么想的,就现在还想杀了那孩子呢!又怎么会因此就害怕见他?” “公主……” 两人的声音远去。 朱薰儿的泪水啪嗒啪嗒掉在了张耀祖的捂着她嘴的手上,张耀祖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她安慰道:“薰儿,怎么哭了?” “你听到了吗?是燕纱凌想杀花承允,可他们却说是我怂恿她杀的,唐千夙跟燕纱凌她们就是一伙儿的……不然怎么会联合起来陷害我?” 张耀祖也听到了燕纱凌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 看薰儿这样,他纠结了半天,说道:“其实,我们都觉得,唐千夙才是真正的唐师弟……” 朱薰儿虽然怀疑了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办法去证实,听到他这话时瞠目结舌了半晌:“你说什么?” “这件事你绝对不能跟外人说,雷子哥说,好像唐姑娘是从燕七公主身上分离出来的……” “那么他们都是燕纱凌嘛?” 一个燕纱凌已经将她害得这么惨,如今还分离出了两个! “具体不知道,但是燕七公主没有这十年来的记忆不认识我,唐姑娘也不认识。模样呢,是燕七公主更像唐师弟,但性格与处事方式唐姑娘更像唐师弟。而且,我们所有人也都一致认定了唐姑娘……” 朱薰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但看她平静下来,张耀祖却趁机俯身亲吻了她。 她也不反抗,任由着这个男人碰触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撩起她的裙摆进入她的身体。 许久之后,她忽而反手抱住了他,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恨不得把张耀祖按入身体里。 燕纱凌,唐千夙,不管你们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她都会将她们一网打尽…… 而此时的燕纱凌来到了帝鸳洵的门口。 寒冰禀告道:“尊上,燕七公主求见。” 燕纱凌? 帝鸳洵思考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卷轴:“允。” 书房之内,有墨与茶的香气。燕纱凌今日将自己拾掇了一番,穿上了最好看的衣裳,梳了最好看的发髻,画了最好的红妆。 站在书案前方,目光直视他淡泊如雪的脸庞。 “今日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道别? “一路保重。” “若有一日还有机会遇见,必然刀戎相见。” “那是姑娘的选择,与本座无关。” “哼哼哼……”以为自己至少可以扬眉吐气一次,但他永远比她更冷漠,“花胤珣,从见你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你,没有理由无法自拔。” “本座辜负燕七公主错爱。” “错爱?”燕纱凌不想再吵也不想再闹,“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对你如此执迷不悟吗?”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燕纱凌的梦境 帝鸳洵不说话。 无论是怎样的感情,都不能用言语简单就能说明白,爱、恨、悲、喜也从来不是通过言语就能说得清楚。 更何况,他对燕纱凌的执迷不悟并不感兴趣。 燕纱凌说:“我从小就经常做了一梦,梦里总是能看见茫茫雪山之上,有海棠与庭院,还有一个黑发白衣之人,站在海棠树之下……” 帝鸳洵微微一愣,这倒是他从来不曾猜测到的谈话内容。 看他不说话,似乎在默许让她继续说下去。 燕纱凌继续说道:“这个梦不断的重复,而且越是长大这个梦越清晰,直到那年第一次见到你作为西岐国的贵宾来到东越国朝圣,粉色落樱,黑衣白发,梦中的人顿时就清晰了,始终在我梦中萦绕的人是你。” “……” 帝鸳洵看了她好一会儿,她目光清澈说得倒也坦然。燕纱凌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急性子,但却也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撒谎。 只是,这些梦境又能说明什么? “梦境而已,无需将本座对号入座。” “对号入座?”燕纱凌苦涩地笑了笑,“你们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关于那个雪山上的梦,我从来没跟人说,但却从我记事开始每夜每夜都入我梦来。” 燕纱凌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茫茫白雪。 “这些不断重复出现的梦,成了我最甜蜜的时光……”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我每天都盼望着那片黑色的小羽毛在我的脑海之中轻轻拂动,让梦真实地拂动我的心弦。” 少女的心思帝鸳洵无从探究,但听到她说…… “黑色的羽毛?” “很奇怪吧,每次的梦境都好像是由脑海之中那片黑色的羽毛拉开了序幕。以前梦里,就看到白雪、海棠、木屋……” “后来遇见了你,梦境就格外真实,我看到与你在凉亭之下饮茶对弈,与你在雪地之上修行,被你背着走过繁华闹市……” 这些梦,让她心里甜蜜地恨不得立刻嫁给花胤珣。她不敢跟别人说,自从遇见了花胤珣她每夜都会梦到他。 “甚至,我还梦见和你在海棠树下坦诚相拥……” 陷入自己梦境回忆的燕纱凌脸全红了,回头看向帝鸳洵才猛然察觉自己的失态,再看他脸沉得寒冰,她心头忽而一惊,有些忐忑更多是尴尬。 “梦又不是我能控制……” “谁与本座饮茶对弈坦诚相拥?”帝鸳洵长眉扬起,沉声反问,“你?” 他肃然的模样,让人打心里有些被威慑道。 “我……”对啊,是她吗?小时候的梦境就看到了场景,还有模糊的人影,遇见花胤珣之后,花胤珣变得清晰,但梦境之中的那个女孩…… 对是个女孩儿,她从来就没能看到她的模样。 她觉得那应该就是她自己,谁在梦中能清晰看到自己的脸呢? 只是被帝鸳洵这么反问之后,她又不大确定,那个人就是她。甚至,又觉得那个人根本就是另有其人。 只是若是别人,又怎么会进入她的梦境? “我的梦境,难道还有别人吗?” 帝鸳洵当然不能说她的梦境里是不是还能有别人,但是从她说的这些梦境还有她所说的黑色的羽毛,不得不让引起他的注意。 他一直不知道,燕纱凌是怎样的存在。 但必然,她是一个引魂者,这也是她身体里为何残留魇煞的原因。 “燕七公主,本座无法解释你的梦,但也从来不是你的梦。或许,你可以认为本座不过就是你的梦而已。” “但是我们成亲过。” “过往之事,孰对孰错道不清,放下心中执念才能找到各自的归宿。” “放下?你们都让我放下?谁告诉我该如何放下?” “你我缘分已尽就不必再多做纠缠。若你觉得放不下,必须从本座这儿得到一个交代,那么本座会等你所谓的兵戎相见,只是凭如今的你必然不行,他日你若觉得可取本座性命,本座必然全力以赴。” 或许这次是她醒过来之后,帝鸳洵与她说得最多的一次,只是即便说得再多,无非还是冷淡与理智的拒绝。 恨他如此薄情吗? 恨啊。 恨之切爱之深。 她哭过闹过求过,无论多强硬,他无动于衷。如今她坦诚一切,他拒绝得更坦然。 可到这个时候,仍想要听到一些她追寻了很久很久的答案。 “花胤珣,就算以前你不曾喜欢过我,那跟我成亲之后,你对我可曾有半点心动?” 帝鸳洵眸光如静谧的水,不起波痕,其实他不想与他人讨论这些关于情惑爱,这些对于如今的他不过就是负累的东西,但眼前这个人却极度需要,有人撕毁她心里苦苦支撑的那片单薄与禅意的希望。 “不曾。” “你撒谎!”原来,她不沦落成为朱薰儿,也不想走唐千夙给她指的那条路,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他的一句喜欢,“你都不记得曾经的事,如何能这么肯定不曾心动。” “若是喜欢,又怎会看着你心如死水?” “那你为什么却始终不舍得杀我?你不是嫉魔如仇嘛为什么舍不得杀我还用尽各种办法救我。” “救你的不是本座……” “但你也可以不答应唐千夙……”话赶话说到这儿,燕纱凌忽而顿住了,她看着花胤珣的眼睛,那如同下着茫茫大雪一样的眼神,踉跄了一下后退两步,“你……你该不会?” 曾经那些无数的梦,忽而变成了一个个故事,从她脑海中翻过。 海棠花丛之间露出的那张脸孔,被梦里的花胤珣凝视过无数遍的人儿,恍惚又清晰了。她似乎有了一种错觉,梦里的女孩儿若是换上唐千夙的脸,一切都如同拨开了云雾,形成了一段如花美眷的时光…… 燕纱凌猛然摇了摇头! 这怎么会?如果这个梦境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那又为何进入她的梦里,让她一梦成痴? 这样想起来,确实有些有些奇怪…… 燕纱凌喃喃说道:“自从认识唐千夙之后,我就从来没有再梦见那个雪中花园……” 而燕纱凌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唐千夙从她身体里剥离之时。 “你说什么?”帝鸳洵很仔细听她话里的细节。 “我最后一次梦见那片黑色的羽毛,是那天你们给我服用了驱魔丹之后,煞气的消失就如同那片羽毛消散了一样,我想从此以后就可以不再做那样的梦了吧?只是……” 忽然想起唐千夙说起花胤珣,那面无表情的模样。 而花胤珣对唐千夙…… 她光看他对待南蝶鸳与花承允了,都忽略了他对唐千夙是怎样的模样。 她是理不清里边的万缕千丝,但是…… 燕纱凌目光直视帝鸳洵:“花胤珣,你这么重用唐千夙就不怕引火烧身?”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都是为了驱魔,相同道相为谋。” “你就不怕她想杀你?” “本座期待她如同期待你,随时恭候。” “你……喜欢她?”虽然很不想问,因为如此抗拒与害怕听到或看到他的承认。 但他目光沉静如冰,淡泊如雪,浅淡的嘴唇轻启:“你觉得本座喜欢她?” “你不敢否认?” “区区一个唐千夙何须敢与不敢?你若为了试探,你以为喜欢那本座便喜欢。你以为不喜欢那本座便不喜欢。” “既然没有敢与不敢,你为何言辞不清?” “有人说山高得孤单,亦有人说廊桥之外有五色海,我不在意的,山不再在意,还亦如此。你所在意的本座无需跟你解释,既然要走,就不必再做诸多试探。” “你……” “寒冰,护送燕七公主下山。” “……”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血的教训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整理清楚,但燕纱凌还是被安排下山。 心中的爱与恨,让她有些彷徨,看着九重门巍峨立在半山腰,想到那个人从来不曾对她和颜悦色过,想到曾经在他打下山崖,想到一切他的薄情。 眼眶红了。 但始终没有哭。 四喜问:“公主,如今我们去哪儿?” “回东越。” 燕纱凌愤恨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既然他不愿意接受她任何的喜欢,却恭候她的仇杀,那她如何又能让他失望。过往的卑微,都要让以后通通扳回来,她不求别的,只盼着有一日能骄傲的站在他面前,俯视他如同他曾经那么俯视她一样。 唐千夙踏进张耀祖的屋子。 刚从外头任务回来的李胜龙立刻行礼:“姑娘,这么晚来有何事?” “张耀祖没在?” “他没在屋里,我还以为他出任务了呢。” 唐千夙握着手中的信竹,任务她是下发了,但却不见张耀祖有回应呢:“如今在九重门的就只有你们这小组了吗?” “嗯,其他人都跟宝哥去寻找逆空了。”李胜龙看唐千夙似乎还有事说,“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那还得你们再跑一趟,燕七公主刚刚下山,你带些人一路护送她回到东越国。” “是!” “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刚卸下武装的李胜龙又要整装出发了。 这个张耀祖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唐千夙走到大门口,张耀祖吹着口哨从外头进来,差点就撞上了她:“哎唷谁啊吓死人……姑娘!” 唐千夙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半夜三更不睡觉,去哪儿了?” “我……去了一趟茅房。” “……回去休息吧。” 唐千夙继续离开,张耀祖抹了抹心口,快被吓死了。跟朱薰儿在一块是挺舒服的,但要是日后给姑娘知道了该怎么办? 他其实也不想让事情发站到这个地步,有时候也想避开朱薰儿,但他就是拒绝不了朱薰儿啊。 整装好的李胜龙正要出发,看到了张耀祖问道。 “耀祖,你去哪儿了?” “能去哪儿?” “刚才唐姑娘来过,似乎是要给你任务,没找到你人回去了。” “给我出任务?” 张耀祖立刻翻找口袋找信竹,通常唐千夙会先给他写信的,可他居然没听到。现在翻找,居然连唐千夙的信竹都弄丢了! 糟糕! 他立刻蹦着要出门。 “要去找唐姑娘啊?别去了,她把任务给了我们,我们现在就出发。” “啊?” “啊什么啊?走了啊。” 李胜龙带着兄弟们又迅速离去,希望能尽快追上燕纱凌。 张耀祖想想不对劲,立刻直奔方才他与朱薰儿幽会的地方找信竹,没找到。又立刻去找朱薰儿,朱薰儿也没见到他的信竹。 他心里有些害怕了,唐千夙说过,信竹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必须好好保存,如今不见了…… 他犹豫了许久,天都快亮了,才硬着头皮去找唐千夙,说信竹遗失的事情。 信竹确定是在九重门丢的,因为他最后一封信是在九重门跟唐千夙通的,之后就没再出过九重门。 但唐千夙问他大概去过哪些地方,他也不能说昨晚与朱薰儿幽会的时候,把信竹弄丢的吧? 再说,弄丢在九重门的话,估计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正在他心存侥幸之时,唐千夙收到了李胜龙的信,脸色大变。 “唐姑娘,怎么了?” 唐千夙面色肃然,将信给了他。 张耀祖念着:“姑娘,昨日我等追上燕七公主之时,她们正被人追杀,如今暂时安全,但四喜阵亡,小高阵亡。追杀我们的是邪俢,身份无法确认,可判断为有目的性追杀。” 看到下边特殊的标记,这是他们通信的身份确认,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李胜龙的信。 四喜跟小高没了? 张耀祖面色煞白,看着唐千夙肃然的表情,他嘴唇哆嗦了一会儿说道。 “可能是巧合?” “巧合什么?” “不可能是因为拿到我信竹,所以……” “不可能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唐千夙沉声问,张耀祖哑口无言。 “姑娘,我……” “这事还没查出原因了,不必揽责任。” 其实这事还是她有欠缺考虑,一般没有她的命令,张耀祖他们是不会扇子离开,所以她心中认定他就在九重门就直接发了命令信。 平时都会先确认身份之后,才会下达命令,防止信息外泄。 但如今,并不能推断,燕纱凌被追杀与信竹的遗失有关。 “不过张耀祖,最近你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他更是不能说出他与朱薰儿有一腿的事,不然唐千夙很有可能就把他赶走了。李卓宝说道。 “并没发生什么事,信竹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弄丢,对不住,姑娘。” 唐千夙重新给了他一个信竹:“原来的那个就算找到也作废,以后用这个,别再弄丢。” “绝对不会再丢了!” 张耀祖回去之后,毕竟是出了人命的事,他思前想后又去了昨晚他幽会的地方寻找信竹,还是一无所获。 这是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了,如果不是掉在这儿,难不成被朱薰儿拿走了? 朱薰儿拿走……叫了杀手追杀燕纱凌? 不可能!! 朱薰儿虽然不被师兄弟们喜欢,宝哥跟雷子哥都不喜欢她,但其实薰儿还是蛮可怜的。要不是因为被凤绯夜害了,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再说,凤绯夜能是好人啊? 凤绯夜还曾害过他们这帮兄弟呢? 现在唐姑娘跟宝哥都原谅了他,怎么就不能原谅薰儿了! 这么想,张耀祖心里又微微宽心了些,不去找朱薰儿,而是回房间翻箱倒柜搜床底,就是为了寻找到那个信竹,以表示不是自己的过错造成的遗憾。 唐千夙想来想去觉得不妥,李胜龙能说出是有目的性的追杀,那对方必然不会轻易罢手。 燕纱凌才刚下山不久…… 那么会不会是逆空? 唐千夙刚这么想,严雷就发回了急报。 “姑娘,我们在玄北州曲阳,逆空就在附近,我们需要支援。” 玄北州曲阳?那正好是她力量最薄弱的地方,能调遣的最近的兵力就是北茫,看来她必须亲自出面才行。 那燕纱凌这边估计也棘手。 唐千夙想了想,把九重门剩下的最后十五个她的人手,都配备给了张耀祖,让他立刻去支援李胜龙。 “耀祖,李胜龙他们就在西凉回幽都的镜台山附近,你立刻带人前去支援,不可有半点耽搁。” “是!” 张耀祖带着在北茫的十五人出动。 唐千夙心里总是有些不对劲,在前往玄北州的半道,还是给帝鸳洵发了信,说道镜台山支援燕七公主。 而她立刻前往玄北州的曲阳。 张耀祖他们快马加鞭到达镜台山大概需要两个时辰。 这天正好风刮得特别大,白毛风迷得人睁不开眼睛,寒风之中透露出一丝丝诡异如同阴谋的气息。 唐千夙从九重门出来的时候是清晨,日暮到达曲阳还没遇见严雷等人,就收到了李胜龙的来信。 但信并不是李胜龙所写,而是他的传令兵石头。 上边写着。 姑娘,燕七公主安全!已经顺利进入幽都。 唐千夙觉得不对劲,就问他:队长呢?让他给我回信。 队长李胜龙没有回信,但她收到了尊上的来信:燕七公主已由西岐军队护送回国,你的人本座已经遣退。 随即石头又给了回信,信纸之上还有眼泪斑驳的痕迹。 报告唐姑娘,李胜龙队此次任务失败,出兵十二人,回来一人,石小天归队! 唐千夙捏着信纸,节骨发白。 随后,一个崭新的信竹有了声响,那是她昨日刚刚交给张耀祖的。 信中写道:张耀祖任务失败,等待降罪。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无法读取的记忆 唐千夙看着这些信函,知道心中那不好预感如今应验了,看来,发生这些事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已经盯上她了。 回信只说,所有人回九重门候命。 将信竹收入乾坤袋,她继续赶向曲阳。 踏入曲阳。 进入被白雪覆盖的竹林小路。 两旁的竹子高耸林立,被白雪糊成了一道厚厚的雪墙。周围都是白色的,已经分不清天与地的颜色。 噌噌……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噌噌的古琴之声,远远还能听见有人在唱。 散落人间冰雪霜 暗香幽浮曲阳江 故人已辞蓬莱往 三生梦回暮雪山 噌……噌…… 唐千夙策马奔驰的同时,抬手从背后抽出了麒麟剑,平剑,浑厚的力量在剑面荡开,挥下。 嗡 一道洁白的剑流山面飞向竹林,薄薄的剑流穿透竹竿,无声。 铮铮古琴之声忽而如一阵寒风呼啸之后消失了。 而后又是嗡的一声。 唐千夙那一剑慢半拍的发出声响,在七八株竹子身上锋利划出平整的切口。 哒哒哒 白雪震落,被砍倒的竹子倒下来,横在了唐千夙疾驰而过的小道上。 “唐师弟!” 李卓宝的声音。 唐师弟弟弟弟弟…… 竹林间回音不断,就如同那琴音一样,环绕不止。 “岂曰无衣,身披敌血,与子同袍!” “唐将军,今晚之后等我十八年,我再来当你的兵!” “唐师兄!男儿流血不流泪,砍头不过头点地,来生还做弟兄!” 无数的回音在竹林之间环绕不绝,像是故意在倾诉一些记忆。唐千夙策马绕了一圈,发现面前的路被几株竹子挡住。 她又回到了原点。 唐千夙举起麒麟剑,凌空划了一道符篆,掌力一推打向前方,白光大绽放。终于看到了结界的边缘。 此时,从林子四周嗖嗖浮起无数竹片,竹片锋利如刀齐刷刷射向唐千夙。 呼—— 唐千夙周身白雪飞起,形成了一层屏障。 那些翠绿的竹片哒哒哒打在了屏障之上,密密麻麻如同刺猬。唐千夙在屏障之中策马继续飞驰。 竹片的击杀没有停止,唐千夙疾驰的同时,地上的白雪同步飞起,她像从两拨激浪之中穿梭过去。 这就是所谓逆空的力量吗?这力量似乎正在努力进入她的思想之中,所以才会出现了其他各种回忆。 但是,她想不起来呢。 冲到结界的尽头,手中的麒麟剑凌空划下! 轰隆…… 结界裂开的同时,射向她的竹林如同浪潮退下,瞬间就消失了。而此时,落入她眼中的便是李卓宝与严雷等人。 他们正在与一只巨大无比的雪兽对抗,旁边有一些伤患,宋昕儿也在其中。 还有几个被冻结在一旁,形成了活人冰雕…… 李卓宝手持狂刀砍下! 严雷快如闪电从那雪兽腿上跳跃飞身破雪而起,手握着长剑狠狠刺入雪兽的天灵盖。 可是,那雪兽忽而变身,头变成了尾,尾变成了头,那严雷的剑拔不出来,那雪兽则已经凶猛回头就要撕咬严雷。 唐千夙一掌击出。 那雪兽张口咬到了冰块。冰块碎裂,严雷已经夺剑飞身而起再斩雪兽的头。 咔咔!!! 雪兽头断了,身体忽而化作了坚硬的冰块,随后碎裂。 严雷与李卓宝此时才惊喜看向唐千夙:“姑娘来了!” 周人几十号人,看到唐千夙也瞬间都觉得踏实了些。唐千夙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被困在竹林之中已经有几天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雪兽明明都是假的,但攻击力特别强,而且不断的死而复生,怎么杀也杀不完。” 确实只是如冰雕一样的东西,但却活过来攻击人,难缠得很。 因为天地间都是白色,难以分辨结界的界限,但却不能否认,这结界覆盖面之广在她意料之外。 显然逆空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 “是有人在操控冰雪,凝结成雪兽。” 李卓宝:“我们也怎么认为,但这些雪兽身上没有任何灵符牵引,怎么能被操控?且数量之多,令人咋舌。那逆空到底有多强大?” 既然如此强大,还这么大费周章地周旋,而不是直接出现把他们几个杀掉。 “若是普通情况下可能难以操控,但这个林子就是一个巨大的结界,只要在他的结界之内操控起来就不需要那么费劲,只要意识主导便可。” 严雷听了差点吐血:“姑娘的意思,那家伙只是由意识来牵引雪兽,就能让我们这么多人奋战几天?” “逆空具备这样的力量。”唐千夙去查看了那些伤员的伤情,看到昏迷不醒的宋昕儿时,她看了李卓宝一眼。 李卓宝解释道:“昕儿说看到那天杀念儿的人了,不顾一切地追过去,我们慢了一步,见到她的时候就这样了。” 宋昕儿一家的事居然是逆空做的?这又是为何? 唐千夙轻拨开她的衣领,看到她肩膀之内有一个流着黑血的伤口,伤口瘴气缭绕。再把她的脉。 “受损心脉被煞气侵染,这么大的事再拖是不想要命了?”唐千夙将驱魔丹让她服下。 李卓宝也内疚:“她不让,开始也没那么严重,后来被困了之后,她就……姑娘一定就要治好昕儿!” 唐千夙微微颔首,跟其他人说道:“死了的埋了,还活着的带走,先离开这竹林。” 从林子里出去,虽然有一些雪兽攻击,但还是比较顺利地就走出了竹林。 逆空似乎只是试探了一番,没有了过多的纠缠,竹林的结界消失,一切都恢复常态。 等他们走远了,一袭红衣女子撑着红伞,轻飘飘站在竹林的顶端。红色的绣花鞋,鞋尖轻轻挨着竹叶,衣带飘摇,诡异妖魅。 她看着那远去的人群,微微拧起眉头。 唐千夙的法力果然不浅,不过这都是其次,疑惑地是她居然无法进入她的记忆! 通常情况下,只要进入她结界之内的人,她就能轻易进入他们的脑海,读取他们的记忆。在她的空间之中,她是可以做任何她想要做的事情的。 但是那女人的记忆,是白茫茫一片,自己再探究又是火红红的…… 什么都读不到,看不清。 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因为对方的修为太高防御太强。二是因为她本身就没有记忆。三是因为…… 不,绝对不会是第三个,因为第三个原因是因为她唯独读不出的,就是魇人的记忆。魔族之中的魇人就算让她读,她也无法读取,这便是血统的原因。 那个灭魔师当然不可能是魇人啊。 而没有记忆,似乎不可能。就算没有之前的记忆,那昨天她总该有吧? 所以她怀疑唐千夙的力量太强,既然如此她就得多花些脑子了。 “逆空,你知不知道你想杀的那个女人是谁?” 红衣女子回过头,看到后边穿着紫衣的女子,细长的眼睛忽而一弯:“是阿紫姐姐呀?” 阿紫穿着修身紫袍,紫袍之上绣着花纹,领口有白绒毛,显得雍容华贵。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丰满圆润的酥胸,腰身细致,臀部丰满。 脸蛋也不输于身材,睫毛长入扇,丹凤眼眼角微翘,艳红的唇丰满,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妩媚与邪气。 手中一把紫色的扇子,扇子边也是白绒绒的绒毛。 一红一紫,紫的雍容,红的妖艳,立在白白的竹林顶上,如同白雪之上两朵牡丹,分外妖娆。 “那女人似乎跟魔君勾搭在一起。” 逆空倒是没想到:“哦?那女人不是灭魔师吗?” “是灭魔师。” 估计又是那个魔君沾花惹草去了吧?逆空说道:“那魔君给姐姐下了命令不能动她?” “并没有。” “那……”逆空目光精明却也不道破她的心思,笑着反问,“那姐姐是想让我把那女人留给魔君?” “当然也不。”阿紫手中的扇子轻摇,说了一声,“我是拜托妹妹,一定要快点杀了那个女人。”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杀重楼任务 “呵呵呵,我什么时候杀她可与姐姐无关,你若想得到魔君,与其赶走她身边的女人还不如想办法得到他的心……” “我只是提醒你,要是魔君下了禁杀令,你再下手可就晚了。” “这个无需姐姐操心。” 逆空说完足尖一点,飞身离开了竹林的顶端,红色衣带飘摇,如同山林一件一抹自由自在红色的风…… 唐千夙,她是要杀的,除非她死谁也阻止不了。 唐千夙等人只在曲阳稍作了休整,便继续赶路,于第三日午时回到了九重门。 正好赶上大年三十。 完成任务的队伍都回到了井宿院,唐千夙与李卓宝等人进来的时候,大伙儿齐行礼:“唐姑娘,宝哥。” 张耀祖从人群之前走了出来,跪下了。 “唐姑娘……” “石头。”唐千夙喊了一声,“把当日的情况说一遍。” 石小天看到唐千夙,忽而又委屈又内疚,走到前头说道:“李胜龙队接到护送燕七公主的命令,在燕河旁遇见公主与四喜被追杀,随后我们带着公主横渡燕河,前往镜台山途中,再次为追杀。” “对方是邪俢,身份不明,大概在五六十人左右。队长李胜龙断后让我们带公主直奔幽北门,但我们刚到镜台山后边的刺客已经追上来,最后九重门弟子赶到协助逼退杀手,燕七公主转手由西岐军队护送回东越……” 说道这儿,石头的声音有些哽咽,深呼吸说道:“此时,李胜龙队只剩下我,其他人都死了。” 室内静悄悄的,张耀祖忽而沉痛地喊道:“请唐姑娘降罪,是我没能按时救援,在造成今日的局面!我愿以死谢罪!” 张耀祖说着抽出剑就要往自裁。 一旁的张耀祖一脚将他踢飞:“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怎么就没按时救援!” 张耀祖那一队人马纷纷跪下:“这也不能怪我们队长,不知为何,我们的马屁在处了燕河之后,都暴毙了。去附近的驿站一匹马都没有,回头又来不及,前行又耗费时间,我们是跑过去的!” “战马暴毙?”李卓宝诧异道。 “后来我们回来的时候,也让人去验了马,但兽医说哪些马是冻死的……” “所有战马都冻死,这骗谁呢!” 唐千夙问:“我们的战马平日由何人喂养?” 立刻有两个马厮站出来一个说:“一直都是我们喂养,但留在马厩里的马并没有事。” 唐千夙立刻前往马圈,四处寻找证据,但是一无所获。 “这大过年的,唐姑娘还亲自带人是来打扫马圈?” 帝鸳洵站在马圈之外看着他们。 唐千夙丢下手中的马料,往外走去。“多谢尊上出手相救。” “是本座没考虑周全,还是唐姑娘心细派人前去护送燕七公主。”帝鸳洵看着她,目光锋利,“本座应该感谢姑娘才对。” 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有回答,只是谦逊地微微低着头。 他淡淡又说道:“若不是姑娘提醒,燕七公主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惹怒了燕皇陛下可就不好交代。” 这正是唐千夙比较郁结的地方。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但最后却是由西岐的队伍将燕纱凌送回去,还卖给了西岐国一个人情。 不过,这个她认了。总比人没了好。 “我可没有尊上如此深明大义,只不过是想燕七公主一介女流一路上不安全罢了,没想到还真有人会心存不轨。” 帝鸳洵走向马圈:“确实有些蹊跷,燕纱凌几年都没有出现,怎么会这一出门就被人追杀……” 帝鸳洵在马圈之内走了一圈,走到马槽边从里边拣出了一根暗色的草叶。又走回到唐千夙面前,将草叶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东西? 她不解:“是毒草?”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是……烈风草?” “烈风草,无毒,混于草料之中难以察觉。但食下之后,剧烈奔腾会促使血液急速循环,寒气又会让有烈风草的血液迅速冻结,造成了马冻死的现象……” 那两个马厮立刻上前说道:“唐姑娘,我们绝对不会在草料之中动这样的手脚害自己的兄弟。” “并没有指向你们的意思,好好回忆一下,除了你们还有谁进了马圈?” 马厮回想了下:“除了我们自己人,没发现有别人进来过……” 张耀祖却忽而面色一紧,那他就这么闪烁的瞬间,就被唐千夙捉到了。 “张耀祖,你可知道有其他人来过?” 张耀祖心中有些忐忑,之前他曾跟朱薰儿在马圈里耍闹过,但那个时候,他也没发现朱薰儿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我……我想了想,没有其他人。” 唐千夙觉得张耀祖很不对劲,眯起眼睛又问:“张耀祖,你再好好想想……” 别说他自己不愿意说出朱薰儿,就算他将朱薰儿供出来,那肯定会牵扯出他跟朱薰儿之间的事。 难道真的朱薰儿干的吗? 包括那个遗失的信竹? 不,薰儿不会的。薰儿不会这么对他。 但这事关他兄弟的命啊…… “就是那天……” “十三师兄……”朱薰儿走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儿?大伙儿都等你开饭呢。” 张耀祖脱口而出的话,又被朱薰儿的突然出现狠狠地压了回去。 “就是那天……我跟胜龙来喂过马,想到觉得难受罢了。” “……”唐千夙拧起眉头,看了张耀祖许久说道,“今日便先到此,大伙儿便先回吧。” 帝鸳洵说道:“知道唐姑娘最近繁忙,九重门在明镜殿备了薄酒,今日是除夕之夜,便一同前往吃年夜饭吧。” 在场的人一个都没动。 唐琴苏腮帮子紧了紧,死者已矣,活着的还要活着,而且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没听到吗?尊上说去吃年夜饭。” “是!” 大火立刻出了马圈。 “薰儿,你带人前往明镜殿。” “是师兄。” 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唐千夙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以为自己还挺能耐的,今日才发现很多事情谁也不能怪,只能怪她自己不够周全,不够强大。为了达成她的目的,她还要继续牺牲这些人。 这样下去,她如何才能真正进入九重门的内部,怎样才有足够的力量去直面帝鸳洵? 帝鸳洵余光看着她凝然的表情。 他忽而停下脚步。 她却没有察觉继续向前走去。 这丫头心思太重了…… “唐姑娘。” “……”唐千夙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将帝鸳洵落在了身后,“抱歉。” “还在想关于烈风草的事?” 她没有在想烈风草的事。 “是。” “姑娘若是有需要尽管说出来。” 软绒绒的白雪从廊桥的两旁落下,成为了他如画如雪的背、景。这个人,曾经活在过她的画里,被她无数次信仰与朝拜。 “尊上已经帮我很多了。” “那你是否觉得也该对本座有所报答?” “自然该报答,只是我人微言轻不知能否报答尊上。” “那么,由你来当九重门的侍者如何?” “什么?”他让她进入九重门的高层?方才还有一丝沮丧的心情忽而又沸腾起来。“只怕我资质浅薄不能胜任。” 帝鸳洵没有对她的谦虚客气做出回应,而是转身望向了廊桥之外的如同棉絮一样的白雪,不冷不热说道: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你自己也该察觉,你的人手不足够你支配。若是你坐上九重门侍者的位置,那么九重门包括在外几万弟子也可以听你调遣。” 看着他决然的背影,唐千夙却有了一丝不安,他这样是不是在试探她?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依旧头也不回问:“姑娘不愿意?” “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并不是让你白白坐上侍者的位置。”他忽而回过头来,目光如雪看着她,“本座让你去杀重楼。”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晋升侍者 唐千夙听他这么说心里微微一颤,难不成他知道她与重楼之间发生过什么? 她从来就没真正读懂过他,如今也一样,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她依旧看不穿他任何的情绪。 “尊上是否太过抬举我了?”他对她就没有任何心存顾虑?“你就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将我推到如此高的位置,尊上没有顾虑,我也觉得惶恐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不过是对他人的说辞,本座正因为顾虑才让你坐上侍者之位。” 这人…… 啊,原来如此。 确实,这也不失为一个手段。 “所以尊上秉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心态才将我放在侍者的位置?这样更容易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唐千夙嘴角一弯,不在乎说道:“既然尊上怀疑我,又何必让我留在此处?” “若是你内心坦荡,又何惧这样的顾虑?你为灭魔,九重门为灭魔,目标一致又何惧区区一个侍者的身份?何况这对你而言百利无害。” 并不是无害,其实她也有想过,当上了侍者她要接受的是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会带来很多的不便。 但若不如此,又如何能得到九重门的信任? 不用帝鸳洵说她也知道,除了帝鸳洵之外,其实九重门还存在着其他怀疑她身份的人,比如蓝修。 上次他就特意带着照魔镜来试探她体内的魔煞反应,虽然没有成功,后来又因为她一心灭魔,成功制造了驱魔丹,蓝修才稍微放松了对她的监视。 但也只是放松,从没放弃。 所以帝鸳洵的这个提议,对她来说确实是利大于弊。 只要她在这样的监视之下,完美演出,那么一切都将按她的计划进行,即便如履薄冰,她也必然会选择这条路走下去。 “尊上说的在理,只是尊上让我杀重楼会不会有些太过勉强。” “并非让你现在杀他,而是从现在开始以杀他为目标,走上你的灭恶魔之路。再者,原来的侍者身体受创,虽能保命但已不能再胜任侍者一席。如今九重门正主张招贤纳士广收贤才,唐姑娘若愿意胜任,相信会有更多贤士加入灭魔之列。” 他想得可还真多,每一条都有他的理由,每个理由无不是在利用她。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介意,她不是也一样,都想着在利用人吗? 如今她的世界,剩下的不过就是利用与被利用。 “既然尊上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若再推脱,就未免太自持清高。” 帝鸳洵闻言,垂下视线冷淡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走过了飞雪弥漫的廊桥。她看着那寡淡如同白雾的背影,举步跟上。 一前一后…… 不近不远。 但却隔着寒风,隔着千山万水,隔着血海深仇,隔着……心。 在除夕的晚宴之上,帝鸳洵就将任命她为九重门侍者的事项宣布了。九重门的高层并没有反对,显然在帝鸳洵跟她说之前已经被那些人知悉,并已经通过。 毕竟帝鸳洵摆出的说辞,能说服的可不仅是她。 或许有些人对她还是心存不满的吧,但谁又敢直接忤逆尊上的话? 唐千夙正是进入九重门内部管理系统,这表示着她能深入灭魔师内部,能调遣九重门大部分弟子,能参与高层的各种计划,获取更多相关的信息。 九重门内部高层由高到底排列:掌门、首座、庄使、堂主、监院、侍者、统领、管教、执事。 九重门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明镜五大殿。统领是各个殿的领袖,五大殿每个殿都有一个统领,相当于殿长。 而各个殿又分为剑修、符修、丹修、器修、灵修五大修行类别。管教是每个修行类别的管理者。 每个修行类别又分弟子入学的年份,这些级别的弟子就由执事直接传授修行之法,管理日常。 侍者则是五大殿五个统领的直接管理者。 一个外来人能这么快坐上侍者的位置,必然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有人赞同自然也有人质疑。 然而这也不算是首例,原九重门弟子花胤珣,不就是直接当上了九重门的掌门? 但是他凭借着本身极高的修为与统领能力,在原九重门掌门李慕天被杀之后,让有些散了的九重门重新稳固起来,那个重楼如今也不敢妄自袭击九重了。 他的力量,他的决策从他执掌九重门之后就没人敢质疑,都认为他那是实至名归。 他所钦点的唐千夙跟他上任是有些相似,也是在侍者重伤,她灭了九头魔一战成名,又研制出驱魔丹……似乎这些也有理由支撑她走上侍者的位置。 当然,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朱薰儿可完全不会这么想,跑了一个燕纱凌,现在又来一个唐千夙,两个人关系非一般,所以不管是燕纱凌或唐千夙她都不会让她们好过。 “扶风,你把这些消息传递出去……” 没过两天。 九重门里便有这样的流言。 “听说新上任的侍者是因为掌门的关系才坐上现在的位置的。” “不可能吧?听说她是夜帝的女人。” “夜帝在千夜国,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啊。” “夜帝鞭长莫及也就算了,掌门怎么可能会跟这样的女子。” “所以只能说,新来那侍者手段高,身段更高嘛。” 在这样一个大熔炉的环境之中,不乏有这样闲言碎语的传播,就如同在学校里也能穿出各种流言蜚语。 但毕竟尊上在大伙儿心中,地位比较高,所以唐千夙必然就成为了主动勾引的对象。 然而,正好南蝶鸳与花承允又在九重门,所以她变成了所谓的……唐小三。 不过唐千夙本人对此丝毫没有介意,这点绯闻相较于她心中的复仇大计又何足挂齿? 严雷与李卓宝听得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唐千夙只说:“与其介意这些无中生有的事,不如潜心调查草料毒马事件。” 张耀祖最近觉得抬不起头来,听到唐千夙这么说,他举起手:“姑娘,我能不能说句话?” “说罢。” “我觉着吧,既然这些无中生有的事都有,会不会草料的事也是因为有人嫉妒姑娘,才下的手?” “我觉得耀祖的这个推断也不是没有道理。”李卓宝其实之前也怀疑过,还跟唐千夙说起,“或许真是九重门内部有人故意这么做,这些草料反正也是从他们那拿的。那晚尊上宣布姑娘担任侍者一职,那些高层反应冷静,显然之前他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 “所以,很有可能有人得到了消息,心生嫉妒故意对我们动了手脚。” 唐千夙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现在找不到证据:“所以让你们不要在这儿义愤填膺说些没用的,该干吗干吗去。” 雷子:“我们就不服气,谁会打那个大冰块的主意啊,替姑娘你不值!” “要不雷子,你去跟尊上讲讲理?” 唐千夙挑眉问,严雷知道她已经下了逐客令,立刻笑呵呵道:“这种事情,清者自清不必介意哈哈。” “你个墙头草……”李卓宝揍了他一把,回头对唐千夙说,“姑娘,我……我想娶昕儿,你能不能给我主下婚?” 严雷立刻跳起来抱住他:“宝哥,你终于肯开口了!早该这样了。” 李卓宝咧嘴笑跟唐千夙又说道:“我还没跟她说呢,先跟你商量商量,你觉得这事儿可行不?” 其实李卓宝也有些看透了,他跟宋昕儿已经经历过一次死别生离,宋昕儿这次受了重伤,他终于尝到了一种比死亡更恐惧的东西,他怕昕儿会死,然后离他而去。 这么多年了,头一次产生了一种要远离战事的心里。 他也不想再一次遗憾的生离死别,这一生他还欠宋昕儿一个婚礼呢。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被小三 唐千夙看过李卓宝对宋昕儿的有多珍惜,如何又不能体会他的心里? 她真的很需要李卓宝,只是看着这个人不知怎么的,心里总会又一种亏欠。 她说过为了报仇,能利用的都会利用起来,凤绯夜、帝鸳洵、燕纱凌、重楼甚至其他人她都无所谓,但是李卓宝的这三千人,包括折损的那些,每个人都是她心脏的重量。 减少一个,心就空虚一分。 她能珍惜的人不多了…… 这个世上,还有谁能维系她生命的落点?支撑起心中那微弱的温暖。 “可行。”唐千夙微微笑了起来,“宝哥,其实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李卓宝笑:“你说,说。” “如今我已经顺利坐上九重门侍者的位置,有九重门弟子与凤绯夜的兵马可调遣,日后也不愁没有队伍……” “唐千夙!”知道她要说什么,李卓宝大声制止,“你知道我想跟昕儿成亲并不是为了离开……” “我知道。”唐千夙面色平静,淡定地安抚着李卓宝,“至少在过后的不短的时间内,我都只能全力灭魔,将侍者这个位置坐稳,所以不会有岔子。” “那也不行。”他不放心,虽然他的身手他的谋虑远不如她,但他要看着她安好才放心。 “你与昕儿已经分开过一次,所以别再有遗憾。”唐千夙也没留情面说道,“再说你这样的身手,我想再找个顶替的也不算太难。” “……” 这话真难听!李卓宝看着她,却红了眼眶,但与话难听不难听没关系,他知道她的用心。 唐千夙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我不想辜负你,如同你不想辜负昕儿。” 她希望像他们这样漂浮于世的人,至少有人能获得幸福。 两情相悦又不相互辜负的毕竟不多啊。 “尊上有事找我商议,我便先离开了。”唐千夙对严雷他们说道,“明日就元宵节了,大家自由活动,稍微留意信竹便可。” 唐千夙来到了明镜殿。 帝鸳洵在批阅卷宗,远远的就见到庄重深色的书房之内,那抹素白的身影伏在桌前,四周除了书卷就是肃然冷硬的桌椅…… 只要他在地方,再温暖也变得冷硬起来。 “桌上这些是重楼的资料。”他头也不抬地说着。 “是。” 唐千夙走了过去,正准备拿起那摞书册要走…… “这些资料最好不要拿出本座书房。” 他的意思是她要看只能在这儿看?唐千夙捧起书,到了一旁的小桌旁坐下来:“那我就在原地阅读,希望不会打扰到尊上。” 帝鸳洵这会儿连理都不理她,从头到尾都没抬过头。 直到室内陷入专注的安静之中,他才抬起头来看向一旁埋头阅览的唐千夙。眉眼、鼻子、嘴儿……还有那倔强的小下巴。 他目光微微迷离起来。 直到外头传来了小小的脚步声,他与她同时看向了门口。 四岁的小孩穿着一件精致想棉袄,圆嘟嘟的小脸埋在软绒绒的衣领之中。他站在高高的门槛之外,望着偌大的书房内,一脸委屈…… 帝鸳洵问道:“何事?” 那小不点在门口行了礼,走了进来:“父亲昨晚为何不来?允儿与母亲等了你一个晚上。” 帝鸳洵茫然不知昨晚之事。 孩子看他一无所知,眉毛就红了:“允儿昨晚给父亲写信了,母亲生辰您为何不来?” 信竹,他没看呢。 “本座有事耽搁了。” “是因为那个姐姐吗?” 唐千夙一听微微挑眉,她这就躺枪了?她不说话,只是看向了帝鸳洵。 他却也不看她,只是不冷不热又与花承允说道:“此事与她无关。” “可是她们都说,父亲要娶新的夫人,不要母亲与允儿了……” 唐千夙:“……” 继续躺枪。 只是谁还给孩子灌输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过祸害后代。 花承允继续又说道:“我虽然也喜欢这个姐姐,但父亲若是不要母亲跟允儿,允儿就不喜欢!” “你听谁说的这些?” “她们……” “你相信她们?” “可她们……”花承允说不出话来,“可父亲昨晚就没来给母亲庆生,允儿看到母亲偷偷哭了。现在你们又在一起看书……” 唐千夙想起了南蝶鸳之前说过的话,她说花承允并不是帝鸳洵的孩子,但为了保住孩子只能随他一起回了西岐。 毕竟做了快五年的胤王妃,或许也难逃喜欢上他的命运吧? 女人很奇怪,再小心翼翼却也逃不开日久生情,从此之后不知不觉就自己定义了他人妻子的位置,或许动情不动情其实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但却是一种认定,将自己归为他所有。 “花承允,你信我或是信那些人?” “姐姐救了我,我是信姐姐的,但是你不可以抢走我父亲,他是我母亲的……” “……对,你父亲是你母亲的。而我不要别人的东西,不要你的母亲,不要你,更不要你父亲。”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苛刻,让花承允有些不知所措,就像以前他无论怎么讨好,她都不喜欢他,不回应他。他是喜欢自己母亲,但也希望……跟她好好相处的。 “我,我不是……” “元宝,还不将他带回去。” “是,胤王。”元宝从外头进来将花承允带走。 花承允看着唐千夙,心里有些难受,他并不是真的讨厌她。或许他不该相信那些人说的话,去指责她……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唐千夙觉得心里空荡如同这间书房,即使满屋藏书,却还是空旷冷清。 帝鸳洵看她垂下视线继续看书,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但却冷冰冰地拒他千里之外。 “最近门里有很多传言,可否让侍者困扰了?” “既然是传言又何须困扰。” “侍者可真是豁达。” “哪如尊上分毫。” “其实你对本座有成见?” “只是觉得尊上艳福不浅,只是……”她抬眼看向他,“你对谁才是真心的?” 他目光凝望着她:“唐侍者以为呢?” “我以为尊上就没有真心。” “……噢?” “身边留着一个如花美眷却也漠不关心。前妻燕纱凌也险些死于你手。听说你亲手杀了你与燕纱凌的孩子?是真的吗?” 帝鸳洵望着她许久,沉寂的双眼之中有她质问的锋利模样,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漫不经心问:“侍者以为呢?” “我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 “我以为……当然是真的。尊上是一个能杀了自己孩子都不会眨眼睛的人。” 当时他杀北宫灵不也一样如此狠绝吗? 帝鸳洵垂下眼睫,嘴角微微卷起:“侍者好眼光。” “……” 唐千夙放在书册下的手,紧紧扣着封面,也不甘示弱地笑了笑:“你后悔过吗?” “既然眼睛都不眨又何来后悔之说?” 所以杀北宫灵他也不曾后悔?不仅没后悔,更可恶的是他忘记了,忘记他有多残忍。 唐千夙站了起来,将那些书册放回了他的桌面。 “忽而想到还有些必须要做的事,我便先回了。” 她一刻也不想跟他呆在同一个地方,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想要一剑刺入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是否也是冰雪造就,才能如此冰冷残忍。 书房彻底安静了下来,帝鸳洵抬手拿起桌上她刚刚翻阅过的书册,一页一页,照着她方才翻阅的方式,翻开。 伸手想要触摸书页之上她留下的目光,或许那儿会有一丝残留的温度。 但又如何能有温度呢? 他耗尽了她的温暖……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诡异宋昕儿 人的心很奇怪,有些曾经那么想要珍视的东西,当时总是害怕失去,如今却多么想要舍弃。 唐千夙走在回井宿院的路上,夜空一片晴朗,从她刚进入九重门开始就觉得这个地方有种熟悉感,她好像在这里呆过。 这长廊着院落,总是依稀能看见有记忆从脑海之中流过…… 唐小四。 唐小四,你想我不想? 想我不想…… 唐千夙闭上眼睛,这九重门或许住着两个不愿意消散的魂魄,守在他们发生故事的地方,不断地重复当年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所以她才会无端地,从能听见一些不属于她的对白。 “唐姑娘。”宋昕儿提着一坛酒走到了唐千夙跟前,打断了唐千夙的思路。 “昕儿。”或许是出于爱屋及乌这一类的感情,唐千夙看到昕儿也觉怜惜,“这么晚还不休息?” “在等姑娘。” 唐千夙看她手里的酒:“找我喝酒?” “姑娘能赏脸吗?” “外边太冷,我们进屋吧。” 两人面对面而坐,宋昕儿给她倒上了酒,不含糊举杯:“这一杯我敬唐姑娘。” 唐千夙端起酒杯与她碰了杯,喝下,看宋昕儿一口气将杯中酒饮尽,她也干了。 宋昕儿又给她将就斟满:“这一杯……” “有话便说,你我不是需要用酒开场的人。” 宋昕儿看着她须臾,放下酒杯垂下眼眸看着杯中酒须臾,笑了笑:“宝哥今天跟我说了,要娶我。” “这是好事。” “他还说你希望我们能远离战事,开始新的生活。” 唐千夙点头。 宋昕儿无奈笑了:“姑娘觉得宝哥真舍得离开吗?” “终归要有舍才有得,李卓宝已经因为战争离开过你,这一次至少得让他有不一样的选择,我不希望他留下遗憾。” 宋昕儿垂眸不语。 唐千夙问:“昕儿你有疑虑?” 宋昕儿抬起头看向她,目光微微带着锋芒:“我想跟他在一起,但也想要报仇。” 报仇? “你之前说逆空是你的仇人。” “……是。” “你若信得过我,这个仇我替你报。” “……” 她替她报?看着唐千夙波澜不惊的脸庞,宋昕儿微微笑了起来:“以前我不知道宝哥为何如此忠诚于你,如今大概知道原因了。说实在的,其实宝哥现在的身手并不算顶级的高手,千夜国或九重门之中不乏有比他更强的人,姑娘为何偏偏悬赏他?” “我没有选,只是遇见。” “唐姑娘来九重门的目的真的只是灭魔吗?”宋昕儿目光精明。 李卓宝那人虽然对她百依百顺,但关于唐千夙真正的目的,他却从来不跟她说。 “昕儿为何要这么问?” “没有,只是觉得姑娘心思重,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不开心的事。”看到唐千夙微微挑眉,显然她不喜欢被这样的试探,昕儿改口说道,“其实或许是因为我心思重,所以看谁都这样。” 唐千夙笑了笑,不说话。 宋昕儿自己端起酒喝了起来:“宝哥跟我说成亲的时候,我其实是很开心的,但他跟十年前一模一样,但是我已是朱颜辞镜容颜不再,甚至还跟别的男人成过亲有过孩子,我不敢答应……” “你知道宝哥并不介意这些。” “但是我介意,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宋昕儿笑着看起来像哭,“在这儿我也不知道跟谁说说心里话,姑娘不嫌弃就陪我喝几杯吧。今天我来找你其实是高兴,可又有点嫉妒你的,你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她在做的是她自己喜欢做的事吗?唐千夙喝酒,不回答。她好像已经失去了跟人聊天的能力,心里的事就放在心里。 “唐姑娘,你以前有喜欢过的人吗?” ……“师父,灵儿长大以后变成很好的姑娘,就做你的新娘可好? ……“我会很喜欢师父,只会待你好,永远只待你好。” “没有。”唐千夙喝酒。 “没有?唐姑娘不是喜欢夜帝吗?” 凤绯夜? 唐千夙看向她,也不否认只是反问:“你不是说以前吗?” “呵呵……”宋昕儿拍拍脑袋,“对,我说的是以前。既然姑娘跟夜帝交好为何还要来九重门灭魔?安安心心当皇后不挺好的吗?” “李卓宝确实挺好的,你应该安安心心跟他过日子,他是个不会辜负你的人。” 宋昕儿在试探她心里的事,唐千夙的记忆却如同紧闭河蚌如何都撬不开。她将杯中的酒饮尽。 “我跟他说了,等我报了仇就嫁给他。” 她这么说,唐千夙也不劝。 “一个决定一个结果,关于感情你们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但希望这个选择你不后悔。” 是,或许只要她愿意,李卓宝会带着她去过平静的生活,但是……她心中有不放下的仇恨呢。 宋昕儿看着唐千夙须臾,微微笑了起来:“姑娘如此为我们费心,感激不尽。时候不早了,姑娘早点休息吧。” 宋昕儿放下酒杯离开了井宿院。 唐千夙看那离去的背影,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故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宋昕儿羡慕她?她何尝不羡慕宋昕儿呢? 平凡的人,不平凡的爱,如此平凡又不平凡的白头偕老,多么好的开始与结束。 唐千夙端起桌上的酒,自顾喝了起来。 走出井宿院的宋昕儿忽而弯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暗红的光芒,唐千夙你千防万防,可万万没想到她在酒里动了手脚吧? 当然,她不会笨到去下毒这么自掘坟墓的事,而是在她的酒里滴了自己的血,如此…… “昕儿,你怎么在这儿?”李卓宝跑了过来。 宋昕儿眼睛的红光瞬间熄灭,看着李卓宝笑容单薄:“我去找姑娘说说话。” “都……说了什么?”其实他猜的到一些,是关于他与她的事。 宋昕儿看着他,目光温和又饱含歉意:“你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我是不是把你逼得太紧了?” 宋昕儿看着李卓宝,这个不过普普通通的男人,身上却又种让她爱不释手的 忽而抱住他轻轻依偎在他怀中,吸取这男人胸膛里的温度:“宝哥,你真的很温暖。” 李卓宝拥住怀里的人:“那你就答应我了好不好,昕儿。” “再给我一些时间,宝哥,等我报了仇,我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唉……”他还能说什么的,她应该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拒绝她,“我你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但是昕儿我想让你幸福。” 宋昕儿深呼吸,依偎在他怀里,说实话她如何不贪恋着温暖的怀抱? “宝哥,你为什么喜欢我?” “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是心里总是惦记她,没有理由。“因为我是李卓宝,你是宋昕儿。” “……” 这个理由让宋昕儿微微皱眉,很快她又笑着反问:“那如果我不是宋昕儿呢?” 不是昕儿?她的意思是说如果她不叫宋昕儿?李卓宝低头看着她,满脸的宠溺:“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叫什么名字。” 如此,她也不辩驳了吧。 不管她是谁,但只要他是李卓宝就可以不是吗?不管他要的是什么,但她要的就是这个男人的真心。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会让她觉得温暖啊。 两人有温存了一会,李卓宝放开了她说道:“昕儿,你先回去,我去找姑娘说会儿话。” “不行。” 宋昕儿将他拉住,他不解看着她,她笑着说,“我刚才什么都唐姑娘说了,她喝了一些酒,已经睡下了。” “可里边灯还亮着呢。” “李卓宝!” 他还非要见唐千夙不可? 看她沉下脸来,李卓宝讨好地笑了笑:“知道了,我不进去了,咱们回去吧。” “你啊。” 她说着便率先离去,李卓宝回头看了井宿院一眼,跑着跟上了她牵起了她的手。宋昕儿嘴角慢慢弯起来。 李卓宝看着宋昕儿睡下之后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听到他的脚部远去,宋昕儿慢慢睁开了眼。 瞳孔在昏暗之中发出暗暗的红光,随即嘴角一勾,慢慢起身。 夜阑人静,宋昕儿步伐轻盈朝着井宿院悄无声息地靠近。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活人祭 宋昕儿并没有进入唐千夙的住处,她还探知不到唐千夙的功底不敢贸然前去。不过也无需靠得再近,只要能施出结界探知她的记忆那她就有办法去拆毁这个人了。 这会儿就算她的功力再高,但她饮入体内她的血液也能让她进入她的记忆之门。 宋昕儿是这么想的。 以为胜券在握…… 可是,在她的意识强制进入她的记忆之门时,她只看到了茫茫的白雪,一株俯卧的海棠,再想往下探究。 忽而看到一双肃然的眼睛,在她的感知之中入利剑一般看过来,目光凌厉直接将她从记忆之中弹了出去。 宋昕儿惊愕后退了数步。 再想探究,忽而唐千夙打开了房门…… 宋昕儿已经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四周空无一人,唐千夙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番,门口站岗的弟子依旧严谨站岗,并没有察觉到外物入侵的迹象。 唐千夙微微凝眉,难道是喝多了吗?居然才躺下就做了关于曾经的梦。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重新躺回床上,眼皮有开始沉重起来。 可刚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 梦见帝鸳洵给北宫灵买花灯,梦见北宫灵在他怀中一夜长大,梦见他拥吻北宫灵在那株花团锦簇的海棠树下…… 美好得吓醒了。 忽然感觉心窝酸楚,翻个身继续睡。 可又看到天人屠城,父兄离散…… 反反复复极为痛苦。 很困,可是不想睡,不能睡。 恨不得撕毁梦境,恨不得现在立刻去杀了帝鸳洵,再也躺不住起身离开房间。可出了井宿院,看见了照入天井的月光,脑海中有浮现了有人在那幻化雪人的模样。 心中困顿而又愤怒,她忽而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冲向了凌云殿! 手掌已经幻化出了白色的灵力,胸膛剧烈起伏,几乎想要一拳轰开那座高耸的大门。急促的呼吸在胸膛内冲撞,目赤欲裂…… 这不是她,不是她!可是记忆与仇恨汹涌得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唐千夙狠狠闭上眼睛,手指卷曲成拳,僵硬转身离开了凌云殿。 帝鸳洵却从她的拐角处走了出来,看着那穿着单薄的身影,他背在身后的手也慢慢捏成了拳。 身后的寒冰问道:“尊上,唐侍者……” “你退下吧。”帝鸳洵说了一声。 “是。” 帝鸳洵站在了方才唐千夙所在的位置,看着凌云殿的门许久,推开,走进去,一片空空荡荡的院落。 他转身将大门关上。 目光凝结成冰。 他一步一步,入在地面打钉一般,他走过的地方冰雪凝固,当他走到了大殿之上,整个凌云殿已经冰封全殿,冰棱倒挂…… 唐千夙整夜游荡,又来到了后山的文亭阁。 站在露台之上,看着灰暗的湖面久久不动。 忽而,河面之上开出了几朵了红日,唐千夙猛然回头…… 重楼一张面具脸罩了过来,她连忙偏头躲开,重楼修长的手臂一伸拦住了她的腰,旋回身体就半将她抱在了怀中。 看她紧皱着眉头,懒懒问道:“小娘子这三更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躲在这儿哭吗?” 她推开了他:“你怎么又在这儿?” “听说你当上了九重门侍者,来道贺一下你信嘛?” “不是来试探我是不是收到了杀你的命令?” “那就顺便试探吧……”他漫不经心逗着她,“你准备要谋杀亲夫嘛?” 唐千夙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当然。” 他低头看脖子上雪亮的匕首,虽然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声音却满是戏谑:“你还真舍得?就那么希望杀了本座去讨好花胤珣?” “希望。” “小丫头看来心情特别不好呢,谁惹你生气了。” 他不惧脖子上的匕首,还想着轻薄一下她,唐千夙匕首狠狠抵着他不退让,让他脖子上被匕首压破了一个血口子。 鲜血流了出来…… “哎呀,好疼,居然来真的啊?”他目光一凛,再跻身上前,唐千夙利索收下匕首,他趁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唐千夙手法也是快,手圈过他的脖子匕首绕着抵在他脖子上的动脉。 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情绪澎湃得让她压都压不住。 不能讲仇怨发泄在帝鸳洵的身上,那只能是这个大魔头身上了。 “你再乱来一下,我干肯定这匕首必然穿透你的脖子你信吗?” “信。”匕首尖锐的前端挨着他的皮肤,他笑了笑,“好了,我不乱来,我们就坐会儿行吗?” “……放我下去。” “好。” 他当真将她放了下来,不过不是让她站着,而是坐在了垫子上。唐千夙也松开了要夺他性命的匕首。 他也跟着坐下来。 “丫头,你就没看出来我一直在让着你呢?” 看出来了,不然怎么会一点也不还手?“你可以不让。” “谁让你是本君小娘子呢,不然咬断你的脖子。” 谁咬断谁的脖子啊?唐千夙偏头看他被鲜血染红的脖子,其实她也是气疯了,居然还真敢对他下手。而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 看她偏头看他的伤口,他凑过来邪恶地舔过她的嘴唇。 “别内疚,如此就扯平了。” 真恶心,她瞪了他一眼,问:“到底干什么来了?” “你身边那些复活人怎么来的?” 他是指李卓宝那些人? “魔君还管这个?” “倒是不想管,不过本座很想知道,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居然让这么一大波人复活,丫头你就没想过?” “你怎么知道?” “本座自然有本座的途径,凤绯夜不过是区区一个妖仙,再大的能耐大了去了也着实想不到正经儿办法将三千人复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用了活人祭。” “你是说……黑暗魔煞活人祭?” “没错,那是被魔界禁止了多年的古老黑暗术法。” “凤绯夜难道会这样的术法?” “当然不能,活人祭要有恶魔身,而且这魔人的修为要极高才能经受活血拜祭,滋生新的肉身。” 关于这个,唐千夙是知道的。 在魔界的史册记载,多年之前有树魔使用了活人祭,通过他的枝蔓吸收了很多活人的鲜血与灵力,多年之后,树上就开始开花,结果。 结出的果就是一个一个活人肉身。 那时候树魔用了一万多人祭拜,最后他的真身之上,挂了十多个活人果实。 那些活人果在树枝之上,如同人类从婴儿到大人一样成长。 这种活人祭太过残忍,被列入魔族禁咒,永世不能启动。 最后,树魔被毁,而树上的那些活人果落地之后,像人一样在世间生存了数十年。没人细究过,这些活人果与常人有什么区别。 但那些古老的传说很早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又有谁能再次开启? 而且,李卓宝他们的复活,跟树魔的活人祭又有很大的区别,不能确定是不是活人祭,但却不能不思考,谁能有那么大的能力让那死去的三千人回归? 唐千夙看向重楼。 重楼一看她那眼神,讪笑一声:“为夫纵然有那样的本事,也不能为凤绯夜复活那三千人。”说完他不满看向唐千夙,“再说,凤绯夜可是我情敌,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倒是你,除了我之外还敢有别的男人?” 虽然是在非常态的情况下,她暂时用了一个缓兵之计,跟他说了若是他能将帝鸳洵的命来当聘礼她就答应嫁给他。 有点脑子都知道这不过是推脱之词,但这个人却越演越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了。 “我说过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 “你图什么我给你什么,所以马上忘掉凤绯夜。” 马上忘掉? 除了幼稚好色,这大魔头还剩下什么?忽然有些不确定了,跟这人合伙,会不会有点欠缺考虑? “魔君想多了。” “所以凤绯夜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对吗?” 重楼对她而言,也什么都不是。 “对。”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南蝶鸳离奇死亡 “那我呢,对你而言又是什么?” “你说呢?”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她果真一点都不怕他呢?不过,要是怕他也就没意思了啊,重楼身体一歪倒在了她的腿上。“别又抽你匕首了,为夫不过就想睡一觉……” 知道她心里有情绪,但她不能对任何人说也不能对任何人发泄。 “丫头,我最不喜欢你这硬邦邦的性格,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你得改一改,不然我就不疼你了。” 也不顾她是放下匕首还是要用那匕刺穿他的咽喉,他就闭着眼睛躺着。 “你就真不怕我杀你?” “怕……”说完又懒散说着,“怕你杀了我之后你自己会难过。”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负的笑意,还有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惆怅。 看过了那么多生死,她已经麻木,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大恶魔,她会后悔? 唐千夙看着腿上的人许久,他真的不声不吭就这么躺着,纵使他法力再高,但她若想偷袭却并不是没有杀他的可能。 可她找不到杀他的理由,他们有有相互利用的价值。 许久之后她也倾斜过身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山里很安静,风中有着温泉硫磺的味道,腿上有着沉沉的重量,视线是昏暗之中的青烟缭绕,慢慢视线就模糊了。 心里有想过,身边有个魔头不能睡。 可是方才喧嚣的情绪慢慢抽离了一般,心里忽而又恢复了淡然与平静,眼皮慢慢垂下,沉沉睡了过去。 而这次没有再陷入梦境,没有困顿又愤怒的情绪,而是沉沉睡去。 此刻的重楼慢慢睁开了眼睛,鬼魅的瞳仁很清醒,他一直很清醒。 只是望着她略显疲倦的睡颜,看着她就连睡着也微微蹙着的眉头,目光慢慢迷茫如山间雾霭。他拾起她的手,放在嘴唇之前轻轻吻过。 丫头要努力啊,我还等着用花胤珣的命作为聘礼娶你过门呢。 林中惊飞的鸟让唐千夙猛然醒了过来,四周亮堂,不知已经什么时辰,但天已经大亮。 她顿时完全惊醒。 她居然在这儿睡了那么久! 而重楼已经早已不见了影踪,唯独她身上多了一件厚实的斗篷。 唐千夙你也算心大了,居然这样毫无防备睡了一夜,真当是跟大恶魔幽会的吗? 她起身赶回九重门。 就在她回去的路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下都是血。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能看得出是一名女子,而且那人的穿着还颇为熟悉。 唐千夙拧起眉头走上前一看。 果然是南蝶鸳! 她立刻上前试探她的鼻息,没了。虽然身体还没有僵化,但是已经气绝。唐千夙起身看向四周,希望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此时只见几个菜农,用骡子驮着菜往后门走,在唐千夙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她。又看看她脚边的人,微微有些惊呆。 几个来接应要蔬菜的弟子看到那些菜农面色惊慌看着远处,也好奇地看过去。认出是唐侍者,先是远远低行了一个礼,而后也看着她脚边躺着的人愣住了。 一个菜农惊愕了许久喊道:“杀!杀人啦!” 被那人这么一喊,唐千夙知道自己处境有些糟糕,那几个弟子也微微慌了神,相互看了一眼才跑过来。 “侍者,是有刺客吗……” “啊!是……是胤王妃!” 唐千夙倒没有过于惊慌,只是说道:“尖叫什么?立即通知尊上。” “是……是!”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唐千夙是第一个目击者,而第二第三个目击者见到的就是她在南蝶鸳的身旁,所以她这个目击者往往被当成了犯人。 刚刚当时侍者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唐千夙必然是要被抓去三堂会审的。 主审由蓝修审问,虽然到最后还没证据证明唐千夙就是凶手,但也没有办法证明她不是凶手。 而她在所有人当中最有犯案动机,因为她现在是与南蝶鸳争抢帝鸳洵的小三。 上次她也有绑架花承允的嫌疑。 而她一直对花承允与南蝶鸳心存芥蒂,有人见花承允因为她哭闹多次。 而且昨晚她一夜未归,正好就在后山,说是不小心睡着了,但是没有人作证,她也不能说重楼就是她的证人。 最后蓝修说道:“在凶手还没查出来之前,唐侍者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凶手,且先暂时押回大牢……” “这就是你们九重门的规矩吗?” 一声训斥从门外传来。 凤绯夜推开一旁阻拦他扰乱公堂的弟子,踏入室内。 “因为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所以就被当成犯人?那你们也不能证明她就是凶手,有何权力关押她?” 凤绯夜一到九重门就听到雷子他们说起这事,就直接闯了公堂。 蓝修说道:“这是九重门,还望夜帝不要妨碍。” “正因为是九重门,所以本帝怀疑你们这几个人有栽赃嫁祸之嫌。”凤绯夜心中是怒极了,但脸上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笑意,“你们在座的任何人都有动机杀了掌门夫人。” “胡说八道!”南相御刚失去了女儿心中悲痛交加,怒斥道。 “首座大人虽然痛失女儿,但是也极有可能因为嫉妒唐千夙,一个外来灭魔师轻易晋升到侍者的位置而心存危机感,怕有朝一日这人抢自己的位置,所以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女儿……” “你……”南相御闻言简直要当场吐血,“我南相御顶天立地,绝对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就陷害自己女儿的人!那是畜生才能干出来的事!” “是,你们确定自己不是畜生,那怎么能把这屎盆子往本帝女人头上扣?” 凤绯夜一身华袍,绝美的脸上是锋利无比质问。 “再者有人说她是因为嫉妒南蝶鸳所以起了杀心?诸位,她可是我千夜国认定的皇后,本帝的女人。是你们诚邀她与九重门一道灭魔,如今却要栽赃陷害关押大牢,本帝听着可不依啊……” 蓝修沉声说道:“我们并不单单是从杀人动机判断,而是有农夫看到她在场。再者唐侍者没办法解释自己自己为何一夜未归。” 凤绯夜转头看向一旁的目击证人,他一个一个自己看过去,脸上带着盎然的笑意,但眼神似乎可以刺破人的心脏。 “你等都目击者?那谁告诉我她是怎么举刀怎么杀人的?要想好了说,做假证可是要坐牢的……” 其中一个农夫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上前说道:“我就看见她蹲在死者的旁边,倒是没看到她怎么举刀,后来她就站起来了,随后那几个小兄弟就出来也看到了后边发生的事。” 凤绯夜嘴角一勾,轻哼了一声:“虽然本帝能体谅尊上失去妻子那沉痛的心情,但如此草率将我的女人关入大牢,会不会太过分了?” 高坐之上的帝鸳洵一直一语不发,直到凤绯夜说完,他便说了一声:“既然如此,唐侍者便亲自证明自己的清白,五天之内查到真凶。” 说完起身离开了大殿。 人群散去。 凤绯夜上前拉住了唐千夙的手,一脸心疼,佯装生气道:“若是我不来,你还真让他们把自己关牢里?” “不能,他们没有证据如何定罪?” “看那些家伙一个两个就都不是什么东西。” 唐千夙看他愤愤不平的漂亮脸孔:“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本来是想给你惊喜,你倒是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吓。” “夜帝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唐千夙反问。 在她面前,不觉都胆小了啊。他端详她的脸看她冷静得有些陌生的视线:“千夙,你清瘦了不少。” 唐千夙淡淡回应他的目光,虽然南蝶鸳的案子时间紧迫,但是她却不担心,心里想到的是重楼说过的话,在猜测那三千人是怎么回来的,凤绯夜到底做了什么事。 凤绯夜:“为何这么看着我?” 唐千夙有些不明白,就算是凤绯夜想办法复活了那三千人,但为什么要将他们安排在她的身边?而为什么要偏偏是李卓宝他们? “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姜太公垂钓 两人走过廊桥。 唐千夙看到宋旭拖着张耀祖从偏院走了过去,两人不知道在争吵着什么,太远了听不见。 她现在话特别少,这么久了,他从来没见她真正笑过。 “千夙,那关于那案子你可有些眉目?” “没有……” 她也还没理清这前后头绪呢,不过这一段时间发生了挺多事,她也察觉到,有人在针对她。会不会是针对她的那个人已经按耐不住在急着对她出手。 脑海之中忽而有了一种想法,她看向凤绯夜。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得需要夜帝帮忙。” “说什么帮忙?你只管说便是。” “不知道夜帝知不知道一种,让死人复活的办法?” “……”凤绯夜想要从她脸上读到她为什么这么问的讯息,但她表情平静没有任何异常。他都有些怀疑,她不是知道关于复活李卓宝的事。“你是指?” 唐千夙笑道:“其实会不会无所谓,我们就当你会好了……” 或许他心里是有点心虚的吧,所以才感觉她话里有话。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跟她说起这件事。尤其,这件事还是北宫长离有关。 “千夙。” 上次来的时候她在炼丹,帝鸳洵那家伙从中作梗不让他们见面。这次来又遇到了杀人案件,原本还想跟她好好过一个元宵节,看来又不能了。 他口口声声说她是他的女人,她也没否认但也从来也不承认。 他知道她忙。他也没闲着。可却从来不缺乏用来想她的时间,只是她心里根本就无暇去想他。 “怎么?”唐千夙反问道。 “就当我会复活死人,那我该如何做?” “呵……” 唐千夙并没有直接回答。 从燕纱凌被追杀,到他们的战马被下毒,虽然她没想过有人真的敢动帝鸳洵的女人,也不知道这只是巧合还是跟之前的两宗事情有关,但若是凶手一直在关注着她,那么她的言行举止,或许都能传达到她手里。 其实,早上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会不会是重楼做的,但后来想想,重楼知道南蝶鸳是帝鸳洵的王妃,他若不想陷害她根本不会做这些。 很快她就否点掉了重楼那个祸害……没有理由,比起凤绯夜她更宁愿相信重楼。 唐千夙有些怀疑,她手底下人出问题了。 她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信错人了?李卓宝他们毕竟这些人是凤绯夜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所以即便她心里对李卓宝他们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她也不想完全相信自己的好感。 宋子谦的背叛,帝鸳洵的背叛,彻底改变了她对人的信任。所以她必须得做出,她身边有内鬼这样这样的假设。 唐千夙想了许久,才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看看凶手会不会自动找上门来。” 唐千夙回到井宿院就召集了严雷与李卓宝他们开会,在场开会的还是平时那些人,只是这次多了凤绯夜,但少了李胜龙。 大家讨论着。 李卓宝说道:“所以姑娘的意思是,凶手很可能就是在我们草料之中下毒的那些人?” 严雷:“肯定就是哪个眼红姑娘地位的王八羔子。” 凤绯夜:“不过话说回来,南蝶鸳毕竟是尊上的人,真对她下了狠手那可就是下血本的,不是被逼到绝路绝对不会有人这么做。” “该不会是因为南蝶鸳发现了什么最后被灭口的吧?”李卓宝这么说,就觉得可能性非常大了。“但是事发地点就在九重门,显然凶手也在九重门,极有可能是内鬼。” “那要怎么把那内鬼揪出来?”严雷怎么想也没有头绪,他比较擅长行动,动脑子的事他是真没什么头绪,“才五天的时间,那大冰块让我们帮他揪内鬼!纯属刁难!” 李卓宝看向唐千夙与凤绯夜:“唐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头绪了?” “不是我有头绪,正好夜帝来了,他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的证人。” “夜帝有证人?”这怎么可能?“谁?” 凤绯夜坐在正座之上,虽然没有跟唐千夙事先对过口,但他非常有默契地接了一句:“这位证人就是,南蝶鸳。” “她不是已经……”严雷说话到了一半,嘴巴一张,看向了李卓宝跟张耀祖,他们不就是凤绯夜带回来的吗?而且以前的记忆没有一个落下的。 所以凤绯夜想用的是同样的办法,让南蝶鸳活过来,指出谁是凶手? 雷子忽而觉得,凤绯夜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死人都能变活人,那他还怕谁呀,简直就是可以逆天了。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干是了呗?” 凤绯夜不说话,他已经大概猜到唐千夙的意图了:“事情可没那么简单,要让南蝶鸳复活并不简单,我们需要做两手准备。” 凤绯夜是个聪明人,唐千夙接过他的话,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卓宝带人继续搜集凶手的证据。严雷去卫门找卫眷他会给你一样东西拿回来。张耀祖去幽都找一个叫青川的人,他也会给你一样东西拿回。记住这两样东西,必须在两天之内拿回到九重门。” 任务布置出去以后,李卓宝等人领了任务就出发。 任务发出去之后,第一个来找唐千夙的人是宋昕儿:“姑娘,有件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便是。” “早先我无意中听到宋旭跟张耀祖之间的对方,似乎宋旭怀疑张耀祖与薰儿师姐……” 她虽然没说完,但唐千夙立刻明白她所说的。正好她也看到宋旭拖着张耀祖的画面。所以宋昕儿想表达的是薰儿这儿有些问题? 宋昕儿给唐千夙的感觉,一直非常冷静,是一个内心沉淀着仇恨,非常坚韧的一个人。 “好,我知道,我会留意。” 确实被她这么一点拨,唐千夙回想起来张耀祖是从朱薰儿回来之后,就开始言辞闪烁的,上次还弄丢了信竹,而燕纱凌偏巧就被人给追杀。 朱薰儿曾认为她之所以走到今天都是拜燕纱凌所赐,她是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她是有那样的动机。 唐千夙与是小天前往南蝶鸳的住处,想要寻找一些证据。 还没进屋,就听到花承允大喊: “薰儿师叔跟那些人都是瞎说的,允儿母亲只是出远门才没有死!”小孩慌了神了,眉目眼睛全红了,但强忍着不哭,“外祖母说了,允儿母亲只是出远门!母亲还说了今晚会带云儿去看灯会的!” “那是你外祖母骗你的,你母亲已经死了,你不是也听到了,别人都说她是被唐姑娘杀死的……” “你胡说,胡说!元宝,元宝!” 元宝端着碗跑过来:“小殿下,准备吃饭了,您再等一等。” “不吃!”花承允一手摔了他手里的碗,指着他说,“你快带我去找我母亲……” 元宝一愣,挤出笑容:“小殿下,您得先把饭给吃了,不然……” “我不吃!你现在立刻带我去找母亲!” 小孩子拉着元宝往外走,就看到了院子外的唐千夙,小小的惊慌的脸,像是看到了格外恐惧的东西之后,又佯装镇定下来,继续拉着元宝往外走。 他不信母亲死了,也不信唐千夙会杀了母亲,她可是救过他们的人啊。才不会像薰儿师叔所说的,她为了跟父亲在一起,就把母亲怎样了…… 拖拽了元宝走到了门口,帝鸳洵从外头走了进来。 花承允忽而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深深呼吸,小肩膀耸得高高的,放下来时就是崩溃的哭声:“哇——” 只有哭声,话不能语。 唐千夙忽而觉得有些心痛,她不过是想来寻找一些证据,然而却看到这样一幕。 帝鸳洵从唐千夙身边走了过去,走到哪哭泣的孩子身旁,将他抱了起来往屋里走。 朱薰儿解释道:“都是外边那些弟子在讨论,让允儿听了去了……” 花承允突然尖叫着伸手打了朱薰儿的脸。 朱薰儿想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们都知道,孩子是无辜的。 唐千夙不知道帝鸳洵会如何安慰花承允,但那声音如同撕裂的童音,渐行渐远。 朱薰儿回过头来,瞪着唐千夙说道:“你还有脸来这儿?” 唐千夙不跟她一般见识,对身后的人说:“石头,去搜吧。” 朱薰儿说道:“还装什么来查案?人不就是你杀的吗?” “你别血口喷人!”石头听不得这女人诬陷他家姑娘。 “石头,去做你的事。” 朱薰儿轻声哼了哼,冷声道:“唐千夙,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说,你到九重门接近我十三师兄的目的是什么?你就是为了报仇来的吧?”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柜子里的秘密 她说什么?她是来报仇的?唐千夙微微挑眉,走回到了她身边,凭借着自己身高的优势,垂眸微微俯视着她。 “不是,我是来惩奸除恶的。” “惩奸除恶?”朱薰儿不屑地重复了这句话,“唐千夙,你跟燕纱凌到底是怎样的关系?真当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迅速拿着照魔宝器对着唐千夙照下,唐千夙还不乖乖显出本性来! 然而宝器上的太极阵非常平静。 这怎么可能? 燕纱凌是被魔人寄生,所以身上留下了魔煞。 张耀祖说了唐千夙是从燕纱凌身上分离出来的,除了唐千夙是魔人之外没有其他解释。 只是这照魔宝器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千夙看了一眼照魔宝器,这一招蓝修之前早就对她使用过,她对着朱薰儿淡淡一笑,继续转向屋内。 那种眼神分明就是轻视她,朱薰儿看着手中的宝器,什么破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难道,张耀祖骗了她? 居然敢骗她? 朱薰儿摔了手中的宝器疾奔着去找了张耀祖。 唐千夙将南蝶鸳屋里的东西搜了一遍,看看有没留下什么线索。在这个女人的屋子里,很多东西都是花承允的,小孩的衣物、幼稚的画、稚嫩的字还有即便很不通顺却言辞达意的信。 如同孩子的内心一般纯真直接。 再翻开柜子,忽而看到很多折叠整齐的大人衣物,衣服是新的,显然没穿过。但那种材质上好,贵重却低调的品质,显然是帝鸳洵的风格。 在衣服之中,还夹着一些信函。 写着一些简短的言语。 恭喜你继任九重门掌门之位,虽知你的抱负远比这个更大,但还是希望你能快乐。 这几日寒风大作,给你做了一件外衣,也不知道有无机会送与你。其实,我知道若是我送,你会收,但也只是收着吧。 今日是你生辰。已经一个月没与你见面,是我真的贪心了。当初说好了的只是保住孩子,可如今却希望你能陪在身边,让我们母子依仗。 明知你会越来越远,可越发想向你靠近。多日不见,允儿很想你,我也是…… 下边还有几封信,唐千夙没有再继续开。看着那些,居然有些同情那个女人。自古多情总比无情苦。 她将信函放置好。 忽而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过来,她知道是花承允,那小子抓住了她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劲儿很大,小小的牙齿立刻咬破了额她的手,那小子也没有松开而是咬得更使劲了,活脱脱要把她的肉撕下来一般。 “花承允。” 帝鸳洵跟过来将他抱开,那孩子哭得眼睛与鼻子都有些肿了。被帝鸳洵抱开时,还嘶喊着踢着唐千夙。 唐千夙站得笔直,看着花承允好一会儿,转过身对石头说道:“搜完了吗?” “就还差书房,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姑娘,你的手流血了。” 唐千夙看着那牙印模糊的伤口:“不碍事,你们继续。” 在南蝶鸳的屋子里找不到线索,他们正要撤离。帝鸳洵正好从门前走过,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他垂眸看她流血的手。 “没有。”唐千夙走出了一些距离,停下脚步说道,“或许尊上该去看看胤王妃的衣柜。” 说完继续离开。 帝鸳洵看了北影须臾,折身进了屋子,打开了南蝶鸳的衣柜,看到那些新衣裳还有那些信,微微一愣…… 再回头看唐千夙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入夜,帝鸳洵刚刚将花承允安抚睡下,寒冰已经来到了门口。 “尊上……” 帝鸳洵起身,走到了外边将门带上,才问道:“如何?” “唐姑娘连夜出了九重门。” 帝鸳洵思考须臾:“哪个方向?” “幽都。” 大年刚过,曾经繁华的都城,如今冷冷清清。因为受到了魔人多次攻击,这儿已经没有多少人往来,除了灭魔师。 在这儿,再也没有所谓的斗酒会,那种在街上摆了长宴,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在这儿豪饮,在这儿撒下一大把一大把的银子。 幽都虽然也下雪,但是因为来往的人太多,街上的雪不用扫也能踩出宽敞的走道。 如今却不同,这宽阔的大街之上,寒风呼啸,卷着地上写着悬赏灭魔的官文,官文贴得满大街的都是,被风吹在地上的也不计其数,但如今杀魔的人却少了。 以前灭魔是威风,偶尔出现的几只被干掉了,那都是一身荣光。如今不同了,去杀魔的大多都是送死,死得多了,很多人也就怕了。 那些悬赏灭魔单也就没有多少人敢去接了。 魔人猖獗,灭魔师人数骤减,只能依靠国家的军队。所以,在幽都见到的不再是五湖四海的人,而是来往不绝的士兵。 以前商铺满街,如今也是门可罗雀。普通的百姓更是关门闭户,不再出来走动。 “没有通关令不能进城不知道的啊?”守门的侍卫将人一堆,“你给你行行好,谁给我们行行好,后边的再说一遍,没有通关令,一律不能进城,队也别排了省的耽误时间!” 此时,一个披着厚实大裘的人走上了前头,给了侍卫通关令,那侍卫检查了通关令又看看他:“帽子抬起来,围巾接下。” 那人将几乎把脸都罩住的斗篷帽子往后抬了抬,又拉下了面巾,侍卫看了他一眼:“放行。” 那人便走了进去。 随后两个人也跟上,说道:“青川大人,岳阳楼往左边。” “嗯。”青川进了岳阳楼,看着这座在幽都辉煌了几十年的大店,如今也不免荒凉了。老板娘岳舞娘看到来了客人,连忙说道,“哎呦客观,新年好啊,是住店还是打尖儿?” 青川并不说话,随从说道:“给我们两件上房!” “上房有有有,岳阳楼多的是上房。” 岳舞娘看着那个斗篷披了一身,连上的围巾几乎也蒙了半张脸的人,她完全看不到他的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在阴暗的斗篷影子之下,发出两束冰棱的亮光。 宽大的斗篷披在他身上,看不出体型,不过个子挺高,但身上似乎带着什么贵重物品,所以整个人十分警惕。 “大人是灭魔师吗?” “问那么多做什么!”那护卫性格比较嚣张,“赶紧去开房,好的酒菜送到客房来。” “好嘞,小二带几位大爷上楼。” 岳舞娘看着那三人上楼,带着斗篷的人走在前头,两个侍卫走在后头。岳舞娘嗑着瓜子,看着楼上那三人的北影。 “哼哼,装什么装啊,那两人还能瞒过老娘的眼睛?” 掌柜的在一旁打着算盘,问道:“当家的怎么看?” “后边那两人就是两个杀手,早年在幽都出没,没什么特别大的出息。显然前边那人是孤身前来顾的人护着呢,估计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呸……” 此一时彼一时,挣惯了大钱,这段日子以来的单薄生意让岳舞娘心情糟糕透了。 店小二招呼了人蹭蹭蹭跑下楼,悄声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 “噢?他们叫他青川大人?”岳舞娘媚眼一弯,“看来终于有一笔生意做了。” 而后不久,张耀祖也来到了幽北门,这一路他可算是费尽千辛万苦,因为来的路上发生了不少耽搁他的事情,耽误了他很多时间,不过总算是到达了幽都。 他如约来到了岳阳楼找到青川。一切都还挺顺利。 青川看到他却非常不解问了他:“你是张耀祖?” “是,这是我令牌。” 青川看了他手里的令牌说道:“前不久已经有一个叫张耀祖的九重门弟子,将东西拿走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螳螂捕蝉 “不可能,我才是张耀祖!我身上的牌在这儿呢!” 青川说道:“但方才那人也给我一块这样的牌子,也笃定他就是张耀祖。” 张耀祖面色煞白,直愣愣地倒坐在椅子上:“不可能啊,难道有人冒充了我把东西拿走了?”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除了他们几个几个兄弟之外……“难道真的是是她?” 在他准备出任务之前,朱薰儿曾气匆匆来质问他是不是骗了她唐千夙是从燕纱凌身体之中分离出来的事。 后来被她问来问去的,他就说出他要来幽都任务的事,难道真的是朱薰儿拿走了东西? “姑娘要从青川大人这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可能再拿一份给我带回去。” “你当那东西是遍地都有的吗?想要还可以立刻就有!” “那那人走了多久了,往哪儿走的你快告诉我,我立刻去将她追回来。” “你去追,追谁去?”青川眯着眼睛问道,“难不成你知道是谁抢走了东西。” “我……”他跟他说有什么用啊!“这个你别管,你就告诉我去他走多久了往哪儿走的。” “我如何知道?” “唉……唉!”张耀祖扭头就要去追,青川立刻拉住了他的肩膀。 “你当真就是张耀祖?” “我当然是张耀祖!” “那本我告诉你,我给那人拿走的是一件假货,你立刻拿着真的东西返回九重门。” 张耀祖火急火燎的心终于又给这人的话给安抚了下来,狠狠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多谢青川大人!” 青川拿出了一个盒子。张耀祖伸手就要拿。他却收了回去。张耀祖不解看着他:“大人这是为何?” “公子既然猜到是何人骗走了东西,是不是该与我说说?” “是……我也不能肯定,就是一路上有一群人在与我纠缠,我好不容易摆脱他们才过来的,我是怀疑那些人!”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想把朱薰儿拉扯出来,就算他心里越来越觉得朱薰儿可疑,但他还是不大愿意去相信这些。 青川看了他许久,说道:“张耀祖,我是问了你了,但你也该好好问你自己,别等到你家姑娘又问你一遍。” “你……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时间紧迫,青川大人还是快些将东西给我,我立刻赶回九重门,我家姑娘还等着呢!” 青川看他已经下了决心就这么走,将东西给了他。 张耀祖拿了东西就走。 他回去就问问薰儿,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儿! 而此时,岳舞娘将骗到手的东西,给了一个蒙面人。现在明着生意是不好做的,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生意可以揽活,在幽都呆了那么多年,她对出出入入这儿的人可都了如指掌。 就卖信息她就能卖不少银两。 那蒙面人打开了盒子一看,里边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岳舞娘,你居然拿块石头来蒙我!” “石头!”蒙面人将盒子与石头一起扔向了岳舞娘,果然一个鹅卵石砸得她龇牙咧嘴,“这,这怎么可能!坏了,中计了,青川肯定识破了,却故意给了假货!” “好好一个计策,就让你们这么蠢货给演砸了,现在就算是杀了也要将东西拿回来!” “这……” “还不快去!” 可是人赶回客栈之时,却受到了消息,青川退房了。而东西已经给真的张耀祖带回九重门! 蒙面人立刻拿出新竹发出命令。 绝对不能让张耀祖活着回到九重门! 但张耀祖也学乖了,知道有人要破坏他的任务便乔装打扮潜回了北茫,顺利在午时进入燕河一带。要是没有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就能再规定的时间内带着东西回到九重门。 只可惜还是被一群邪修给找到了,被围困在了燕河旁。 张耀祖在多次任务之后,修为已经大大提升,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中上的高手,只是,这群邪修人数众多,最后还是被拿下了。 张耀祖却一点也不紧张。 死过依次了,虽然他很爱惜自己的命,但是这种情况下,他可是一点也不怕再死一次,而是无所谓地让那些手下搜他的身。 蒙面人的手下搜了一遍之后说道:“大哥,他什么没有东西!” 蒙面人的头领一听,跳起来:“什么?东西还不在他身上?” “哈哈哈……”张耀祖大笑,跟了唐姑娘那么多年了,多少页学会了一点,“你们这群傻子,难道我还会降东西放在我身上,让你们抢吗?” 一旦发现东西是假的,他们必然会再追回来,所以知道他们追上来后,他肯定是把东西藏起来。 “东西呢!”蒙面人的头头揍了张耀祖无数遍,但有不敢打死,东西还没找到呢,“再不交出来,老子就杀了你!” “杀啊,本大爷还怕死啊!” “他祖母的!”蒙面人的头头又揍了他一拳。 张耀祖吐了一口血,忽而就想明白了:“你们这么着急着把东西抢回去,一定是怕南蝶鸳真活过来,暴露了你们对吧!所以才不惜一切要把东西抢走?” 蒙面人的头头瞪了他半晌,啐了一口说道:“先绑起来!” 几个人将他绑在了树上,然后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张耀祖被揍得很惨,身上的伤口滴了一地的血,心想着这估计是他最后一次任务了。只是,怎么到死了他也还没弄明白,到底是谁出卖了他。 真的是朱薰儿?还是说,他们之间有内鬼? 不,不可能有内鬼的。他居然为了一个朱薰儿,在猜忌他的兄弟。 若不是有内鬼,那就是朱薰儿,所以截杀燕纱凌的事业是她干的吗?在草料中掺了裂缝草的人也是朱薰儿?那么就是他间接害死了李胜龙他们啊。 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隐瞒唐姑娘。死前也没能给她道歉了…… 正后悔着,忽而看到从树干的后边探出了一个较小的身影,他瞪大眼睛:“薰……” 朱薰儿将手放在嘴上,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趁着那些人不注意,小心翼翼地给他松绑。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但此刻看到她救他,张耀祖又忍不住心软了,薰儿是不会骗他的。 朱薰儿给他松了绑,两人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身后的邪修大喊:“老大,人跑了!” 张耀祖跟朱薰儿自然是拼了命的跑,但张耀祖身上有伤跑不快,眼看后边的人就要追上了,张耀祖喊道:“薰儿,你快跑,别管我!”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张耀祖将她推走:“别管我,他们要是追上来,我们都得完蛋!” “不!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朱薰儿揪着他的不松手,拖着也要将他带走,“要不然一起走,要不然一起死!” “薰儿……”张耀祖有些动容了,“薰儿我跟你说一件事,知道我此次的任务吗?我现在可能回不去了,东西我就藏在燕河西桥之下,就算是帮我,你把东西带回去给唐姑娘!” “你的任务你自己完成,你别想找借口赶走我!” 张耀祖用剑抵住自己的脖子:“快走,不走我现在就死。” “耀祖……”朱薰儿泪流满面,最后终于狠下心自己跑了。而张耀祖持起剑,忽而杀了回去。他要给朱薰儿争取时间! 朱薰儿看着厮杀在邪修之中的张耀祖,那一剑剑划破他皮肉,飞溅出来的血,她擦了擦泪水跑得更快了。 那些邪修喊着:“抓住那个女的!” “休想!”张耀祖大喊一声,持剑飞身而起,斩杀冲向朱薰儿的杀手。而身后无数的杀机来袭。 张耀祖看着朱薰儿已经跑得有些距离,心想她应该能逃过了吧。 于是闭上了眼睛,等待必杀的招式来袭。 周围的空气忽而凝结了一半,身后喧嚣的叫喊,冰冷的杀气都静止了。以为必死无疑的张耀祖慢慢回过头。 身后的那些人似乎被冻结在了原地,一个一个举着剑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狰狞模样,但谁也没动,像是被瞬间点了穴一般。 张耀祖受了重伤,从原地爬来了些,便吃力喊道:“谁……” 噗!噗!噗! 那些邪修的身体忽而从上下错开,断成了两截,鲜血喷神倒塌下来。 即便见过血腥场面的张耀祖,也被身后八、九个人同时暴毙的画面给震惊,瞪大着眼睛瞳孔收缩。 而这些杀手倒下之后,站在他们身后的人便凸显出来。 穿着黑色斗篷,都蒙几乎盖住了他上边大半张脸,而围巾又遮住了他的下巴,唯独能看到的,就是昏暗之中那一双露着寒光的眼睛。 张耀祖诧异喊了一声:“青……青川大人。”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真相昭然若揭 青川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语不发离开了原地。 一直就觉得那青川举止有些奇怪,但他真救了他的命,于是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但那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救是被救了,就是他这一身伤也不轻啊。简单处理了大的伤口,他也赶往了燕河的西桥,东西已经朱薰儿拿走。 太阳也快要落山了,虽然他没能完成任务,不过朱薰儿应该已经将东西带回了九重门。 张耀祖回到九重门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井宿院的大殿之内,凤绯夜高坐在上。唐千夙坐在旁边。 严雷与李卓宝、宋昕儿等人也都在。 雷子见到他伤成这样,上前扶住了他问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你……” “遇到刺客了……” “那东西呢?” “东西……没到姑娘手上?”张耀祖不可置信问道,“我……” 难道朱薰儿没拿回来? 严雷:“你现在才回来,东西怎么会在姑娘手上?” 张耀祖张着嘴不知如何解释:“可是,我……” “你拖了别人把东西带回来给我吗?”唐千夙反问道,“托了何人?” 众目睽睽之下,张耀祖惨白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绯夜看他犹豫不决,嘴角微微一勾:“难不成所托之人也受了重伤回不来了?” “薰儿也没回来吗!”张耀祖脱口而出。 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他这个时候也百口莫辩,忽而就跪了下去。 一旁的宋旭暴怒冲过去:“你还真跟薰儿……”他也说不出口了,直接抽出剑要斩了张耀祖。被严雷跟李卓宝拦住。 “旭儿,退下。” “可是夜帝,这……”一个大大的绿帽扣在头上,宋旭又愤怒又是丢人,“这对奸夫淫妇!我立刻去把朱薰儿给带过来!” “宋旭。”凤绯夜沉声叫住了她,“不是你质问的时候。” 宋旭愤怒难耐,但又不能忤逆凤绯夜,揪着头发大喊一声站到了一旁。 雷子踢了张耀祖一脚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我就是将东西托给薰儿……师姐拿回来,让她转交给唐姑娘。” “还有呢?”雷子愤怒道又问。 “还有……”张耀祖目光闪烁看向了唐千夙,唐千夙表情平淡。“没……没有了。” “你……”严雷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到现在这个家伙还撒谎,他一怒之下从一旁将一套衣服丢在了张耀祖的面前。 张耀祖一看,那是一件黑色的斗篷,还有一条围巾,显然这个是青川大人的东西。 这东西怎么会再这儿? 这会儿,他才恍然大悟,看向了唐千夙,随即闭上眼睛。 严雷揪住他的衣领,使劲推了他好几下:“根本就没有什么青川大人,那都是姑娘乔装的!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我错了,唐姑娘我错了,宝哥,雷子哥……我真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薰儿会这样的……” 张耀祖一五一十将他与朱薰儿之间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从那次酒后乱性,到最后两人私通,他都跟朱薰儿说过什么的事都说了出来。 唐千夙一语不发,听着他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再听他痛心忏悔。 其实唐千夙对他的细节,并不感兴趣,他说着这些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四喜,李胜龙还有那些死去的战士。 她记得那些脸孔,如今更是清晰,在脑海之中一个一个印过去。 “在座所有人,今日张耀祖活着回来的事绝不能泄露,否则便是与我唐千夙为敌。”她看向宋旭,“宋旭也一样。” 凤绯夜看向宋旭笑道:“旭儿知道轻重。” 宋旭虽然心中如同煎熬,但凤绯夜这模样,他可是一点都不敢忤逆的,尤其是他执意要纳朱薰儿为妾,如今出了事他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 “宋旭明白。” 他如何还能不明白,跪在这儿狼狈的张耀祖,不久是他的原型嘛?朱薰儿连勾引张耀祖的方法,都跟当年勾引他如出一辙。 他跟他一样,从头彻尾都是给朱薰儿利用的啊! 想到这个,男人的自尊以及曾经付出过的真心,都快涨裂了他的胸膛。 宋旭率先离开了井宿院,严雷担心问道:“唐姑娘,宋旭会不会立刻去跟那朱薰儿说呢!” 唐千夙只是淡淡看向了凤绯夜。 凤绯夜笑道:“别担心,旭儿自有分寸。” 话虽如此但还是一个眼神看向了一旁的穆河。穆河立即折身跟着宋旭走了出去。 唐千夙再看一眼张耀祖,没再说什么。她相信,其实张耀祖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的感情的牵绊其实如同把柄一样,将一个人制约住了。 “唐姑娘……” 张耀祖真希望她能狠狠地骂他一通这样他心里也能痛快点,但她却没有,而是笔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姑娘!”李卓宝也叫道。 “你们都散了吧。” 凤绯夜举步跟上了她,走出了院子,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唐千夙偏头对他说道:“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千夙,其实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别什么都积压在心里。” “我没什么事,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不会再有纰漏。” “千夙……”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所谓的真正复活对吗?”他不愿离去,她便沉声问道。 看到她眼中的质疑,凤绯夜心里沉重起来,此刻她的眼神就如同当年得知他背叛了她之后,那种带着质问与不信任的眼神。 即便她忘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但还是不相信他,终归他还是不能坦荡,而她终归也没有再对他信任。 “我以前曾跟你说过,我家有位公子,我很喜欢她。但却将她误当成仇人,让她的三千将士枉死,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原谅过我。为了弥补这个错,我发誓要将她的三千个兵还给她,所以……” “方法是活人祭吗?” 她不在乎,他与谁发生过什么事,只想知道这些事会如何影响她的今后。 看着她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心中格外难过。 “你就不问问我与我家公子如何了?” “不用问,他不会原谅你。” “……”黑白分明的眼睛,冷静到有些独断,“可她说过,我若将这些人还给她,她就会原谅我。” “若是原谅,那三千人如何会安排到我手上?” “因为……”她已经不记得,她就是他的小公子啊,凤绯夜嫣红的嘴角无奈一扯,“那换做是你,你会原谅吗?” 她会原谅吗? 凤绯夜真的很漂亮,金眸璀璨,眼神迷离,只是在这似乎能传达万种风情的眼睛里,她看到他眼底某一种渴望。 如同等待甘霖一般,期待她的答案。 “那么你呢?若是有一天发现他其实真的是你的仇人,你是否再次杀她。” “我不会!” “不会是因为仇已经报了,还是因为你有过一次懊悔的经历?若是情景再现,你身负血海深仇,他是先考虑到他是你公子的身份,还是先考虑到他是你仇人的身份?就算你可以不杀他,那你能不能语他成为交心的朋友?” “这些不过是一些假设……” “所以我若是那位公子,我或许会原谅你,但对你会有很多假设。” 凤绯夜无言以对。若是有了那么多假设,就成为不了交心的朋友,所以即便原谅他也无法再得到她的倾城相待? “就算我可以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也再也得不到她的真心?” 看着微微笑着,眼波微微泛着水光,确实动人得难以让人拒绝。只是有些心如今已经感动不了。 “这个你真的问你家公子。而我只想知道,那三千人是如何回来的?” “不管他们如何回来,千夙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害你。” 看来他并不愿意说,唐千夙笑了笑,也没继续追问。他们之间都有秘密武器,比如她藏着重楼那么一个大恶魔,她不也没跟任何人说起? “你现在只要相信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毁天灭地在所不惜。” 为什么? 她想问。 但是,她何必去问? 他愿意为她如此,那她便收着便是,她需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她想利用他,但又尽量逃避涉及感情的区域,但他不同所做的一切都是从感情出发。她避而不谈,他便穷追着问。 “千夙,等南蝶鸳这事了结了,你与我成亲可好?”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凤绯夜求亲 他是有些急了,因为感觉得到她心与他的距离,所以哪怕生拉硬拽也想贴近她。何况,他真的没有什么自信,让她长时间留在帝鸳洵的身旁。 他时常做一些梦,梦见自己躲在黑暗的角落,看着唐小四与花胤珣追逐拥抱,梦见他们在海棠树下亲吻……梦里的他不知推断了多少株海棠,却从来不曾在梦里得到过她的原谅。 他时常给她写信,但却经常收不到她的回信,明知道她现在必然忙着复仇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因为与帝鸳洵在一起所以没给他回信。 这样的梦与现实不断反复,他如同旧疾复发一般,心生嫉恨,越来越难以接受她留在九重门的事。 她与帝鸳洵朝夕相处,但跟他说的,都是拓展疆土,如何利用燕纱凌联手东越国对付西岐。整整一个春节,他等不到她的问候信,所以按耐不住又往九重门赶。 见到了她了,喜悦却又失落。 如同现在,他跟她说成亲,她望着他拧起眉头,那抗拒却又在衡量的神态。 “凤绯夜,你该知道我现在并不适合谈婚论嫁。” “我们可以先成亲,而后你想做什么你依旧做什么,我也会全力支持你,做你强大的后盾。” 他笑颜如花。 她却看到了他笑容之中那份心思。 “若是我不愿与你成亲,你就不会继续做我后盾了吗?” “……”凤绯夜嘴上想否认,但是心里确实有哪样的坚持,“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她曾经因为重楼的威胁,答应了若是他能拿到帝鸳洵这样的聘礼来求婚,她就会嫁给他。如今凤绯夜也来这么一招,她是否该故技重施? 但凤绯夜与重楼却不是同一类人,凤绯夜比重楼心思更重。 不过,她却不买凤绯夜这一套。 “原来天下真的没有白吃的午餐。是,为了达到目的或许我会答应你这个要求,但我不喜欢你,你依然还要娶我?” 她不喜欢他…… 他凤绯夜所求的就是她的一颗真心,可如今却因为害怕不得不威胁先将她套在身边,给自己一个定心丸。 只是即便她嫁给了他,但若是她心不在,他又能得到什么? “是,即便你不喜欢我依然娶你。”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光明的人,不管她喜欢或不喜欢他都想得到她。即便如今他对她千依百顺,或许都是为了想要得到她。 喜欢本就很自私,有时候跟别人没有关系,不过就是想要满足自己那种喜欢她的渴望?不想让自己失望不是吗? “那我若是不嫁你要与我为敌?”她目光直视他的眼睛没有半点回避。 “……” 他回答不上来。 千夜国能走到今日,他用过的手段伤害过的人无数,光明正大的,阴险毒辣的他无所不用其极,唯独想要感化的就是她。 只是感化需要多少耐心与宽容,才能放任她渐行渐远。 “与你为敌倒是没有想过,只是担心因为太想得到你而不择手段。” “……能得到夜帝不择手段的厚爱,千夙感激不尽。” 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凤绯夜的支撑,至少目前不可以。倘若他真要与她为敌,那么她前进的道路将会变得异常艰难。 他若坚持威逼利诱让她嫁给他,她会嫁吗? 唐千夙大步离去。 远远看到唐千夙与凤绯夜不欢而散的对话,朱薰儿脸上洋溢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不管唐千夙是什么人,跟燕纱凌有什么关系,她绝对不会让她与凤绯夜比她过得幸福。 她正得意,回头就看到宋旭一脸阴沉站在回廊的那头看着她。 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换上和颜悦色走过去捞起宋旭的手腕:“旭儿,怎么站在人家身后都不出声,吓着我了。” 宋旭牙关咬得紧紧的,现在连她的手这么挽着他他都嫌恶心,觉得之前被她这虚伪举动骗得昏头转向的自己那么可笑又可悲。 “怎么了旭儿?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因为夜帝交给你的任务你没能完成?”她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张耀祖没能按时将东西带回来,他们是不是就无法复活南蝶鸳了?“看你,都瘦了。” 想到这挽着他手臂的手以同样的方式挽过别的男人,想到这张笑脸也如同欺骗别的男人一样欺骗着他,宋旭真恨不得杀了她。 以前听说因为夜帝,她被别的男人夺了清白,可他从来就没在乎,依然不顾一切爱她,但是现在不一样,是她用自己的身体去勾引别的男人,这跟荡妇有何区别。 以前觉得她不喜欢自己,他给她时间,可现在才明白,她已经无可救药了,就算花上一辈子她也无法从仇恨之中走出来。 她忘不了凤绯夜,所以放不下心中的爱,更不放下心中的恨。 “旭儿……宋旭!”朱薰儿可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去看他的脸色,“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往往这个时候,宋旭就会哄她的。 果然,他沉着的脸慢慢松懈了一些,说道:“是,夜帝交给的任务我没做到。” “哪有人什么都能做到的,你别太介意了。你们找到案子破解的办法了吗?” “没有。” “之前不还是挺有信心的嘛?” “中间出了点岔子……” 那必然是无法复活南蝶鸳了,想要死人开口,哪有那么容易!“那唐姑娘可不得急坏了?” “不是还有两天时间吗?” “也是,唐姑娘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到证明自己不是罪犯的办法的。” 唐千夙,看你这次还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夜帝还有任务吩咐,我便先走了。” 再呆下去,他会忍不住指着她鼻子骂的。是,朱薰儿是很可怜,或许没有凤绯夜当年的举动,就不会有今天的她。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他真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她。 只是,将这样的她留给唐千夙,会不会太过残忍? 走了有一些距离的宋旭忽而回过头来,看向朱薰儿:“薰儿,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她要跟他说的是,别白费劲了,唐千夙是无法找到伤害南蝶鸳的凶手的:“没有啊,哦……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无比小心些旭儿。” 宋旭眉宇成川,又问:“当初你说会九重门看望父母,是吗?” 他这话问得真是……无趣极了。 “当然了,我有好些年没见父亲母亲了,所以才回来看看他们。” “你当真没有别的事要说吗!”宋旭忽而大喝。这是他给她的最后机会了。穆河生怕他一激动就全盘托出,立刻疾步走到他身边,虽然没说话也没别的举动,但宋旭知道他在暗示让他守口如瓶。 虽然觉得他们两个人举动有些奇怪,难道他还知道了她与张耀祖之间的事? 不过知道了又如何,如今张耀祖已经死了,谁还知道她与他之间发生过什么。 “没有!”朱薰儿笑道,“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会对你隐瞒呢?” 宋旭觉得心都在淌血,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的穆河,咬牙转头离去。 朱薰儿目送他远去,扭头再看凤绯夜,目光一寒举步朝他走了过去。 凤绯夜,我要你让知道,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对你那么好。我要让你后悔失去我。没有我你休想得到幸福。 “夜帝早安。” 朱薰儿对着那华丽的背影道安。凤绯夜连头也懒得回。 回不回无所谓,以前她就习惯了看他的背影,如今看这背影也是熟悉得狠呢。多年不见,就连背影依旧风华绝代。 只是,执着的人往往不容易得到幸福。 他与她其实很像。 她站在他身旁,看他华丽的银发落了身前身后,那完美无瑕的侧脸,在晨光之中散发着光华。 “夜帝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几缕银丝在被微风吹起,划了了他细腻如玉的脸庞,他微微偏过头斜视她那得逞的模样,嫣红如丹的唇角微微一勾,顿时晨光失色,所有光芒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薰儿姑娘看起来倒是很高兴。” “当然了,你总不能以为你不高兴所有人都要因为你而伤感吧?” “千万别因为本帝不高兴而伤感,因为本帝实在不想与人分享这样的感伤。” “……”他以为他是什么呢,“放心吧,至少我是不会。” “你不会最好,不然本帝可要将你的罪,因为啊……”凤绯夜忽而抬起手掩嘴一笑,天光都落入他弯起来的眼睛里,如同两湾被晨曦洒满的湖泊,“本帝会以为你想要抢唐千夙。” “什么……” “唐千夙不高兴,本帝就不高兴,但本帝要独享她的不高兴,你明白这样的喜欢吗?” 他是故意刺激她的吗?朱薰儿深呼吸,笑道:“夜帝是故意在我面前这么说吗?” “噢,抱歉。”他轻轻清了清嗓子,那温润美好的声音如同春风一般,“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吧,毕竟你是不会因为本帝有任何情绪对吧?” 他笑看着她,如沐春风。 但看在她眼里却是笑里藏刀。 “当然。” “那么日后,就算你出了什么事,也是你咎由自取与本帝无关对不对?”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朱薰儿愤怒出战 她咎由自取?没有他与唐千夙她能落到今日这种境地吗?可方才她放出与他无关的话,她又如何能说与他有关。 “哼……”朱薰儿笑了笑没做出正面回答,他们欠她的她会全部要回来,“夜帝方才说出唐姑娘不高兴?该不会是因为南蝶鸳的事吧?” “兴许不是吧,可能是在气本帝不知分寸,居然在这个时候跟她说成亲的事。” “你们要成亲!”朱薰儿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不可能!” 凤绯夜只能娶她啊……可是,现在她还能嫁给他吗?她现在这样他还会要她?不,他必须得要她,即便她接受了别的男人,别人都可以嫌弃他唯独他不能! “如何不可能?”凤绯夜问得风淡云轻。 朱薰儿觉得自己能再一瞬间疯掉,说了只要报仇,就要他们不好过而已,可是听到他要娶别的女人,心如同被他徒手撕裂。 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唯独想做的就是要杀了唐千夙,或他要娶的任何一个女人。 “唐千夙可是杀人犯,九重门不可能放过她。” “杀人犯?别说她不是,就算她是本帝若想要九重门能拦得住?” “九重门自然能拦得住!”她几乎是尖叫着说出来的,剧烈的情绪让她脑子刷白了半晌,许久之后才又慢慢平静下来,“不过,唐千夙她真的愿意嫁给你吗?” “她是我的女人。” “是谁的女人还不一定呢?知道吧,如今九重门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喜欢的尊上,甚至为了尊上不惜杀掉南蝶鸳,女人因为爱才嫉妒……” 十三师兄?听到这个称呼他心里也微微不爽,但他不像她喜形于色,只是轻笑着反问:“那按你的理论,是否她没动南蝶鸳就表示其实她对你们尊上完全没有感情?” “那关键她还得证明她跟这起案件没有关系才行。不过,就算她跟这起案件没有关系,那她为什么宁愿来九重门而不愿意呆在千夜国呢?” “她的想法是你这样的女子永远无法想到的。” 她这样的女子?她是怎样的女子?在他眼里她始终就比不上燕纱凌或唐千夙?从前是现在还是? 但他要想清楚了,此次唐千夙绝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夜帝也就不必再我面前自欺欺人,以前燕七公主跟十三师兄在九重门的时候,你不就整天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亲密无间而气得要发疯。如今你远在千夜国正好这个姑娘有叫唐千夙,又整日跟十三师兄来往,你就不担心?” 这个女人确实知道他心里的某些弱点。凤绯夜捋了捋自己银色的发丝,挑着好看的眉说道:“可唐千夙毕竟不是燕纱凌。” “是不是你心里很清楚。” “……”凤绯夜表面上依旧风华绝代风度翩翩的模样,其实心里已经生气了,“好吧朱薰儿,你说对了,本帝就是醋意大发来到九重门的。男人喜欢女人才会嫉妒,而为了她我的嫉妒可是能毁灭所有,我不管她心里是否有别的男人,或她是怎样的身份,就是这么无法自拔。” “你……” 原本是要撩拨让他难受,可他或许是难受了,但这一段话却让她比他更难受。她跟了他那么多年,别说吃醋,他对她从来都是无动于衷。她是多么希望他会对她着急,对她充满占有欲,但却从未得到。 “那你就等着吧,看两天之后她怎么收场。” 凤绯夜却笑了。 朱薰儿啊,凭你又如何是唐千夙的对手?那个人是一个能撼动皇权,目标是颠覆乾坤的人,连他也得敬畏三分,常人又如何能将此人轻易摧毁? 可是,朱薰儿不信。 因为她这样忍辱负重也已经有十年,经历过人生的起起落落,她把自己都豁出去了,现在燕纱凌不是毁了吗?唐千夙也必然不能落得好下场。 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两日之后,唐千夙,她必然会让她一败涂地。 帝鸳洵给唐千夙的五天期限已经到了,但是但从搜集南蝶鸳案件的证据十分稀少。因为在案发之前她一直就在九重门之内,而且多年的深居简出,即便曾经是个灭魔师的她也已经退居二线,成为了一个相夫教子的妇人。 因为身份的特殊,平时来往的人也不多,唯一的被杀动机就是因为是九重门尊上的夫人,所以是被魔人仇杀。 可偏偏案发地点就只九重门。 而九重门之中敢有这样举动的,确实也只能硬猜强加。不管是将杀机推给魔人或是九重门弟子,她们都没有足够的证据。 明镜殿庄严肃穆。 帝鸳洵身穿白色长袍,黑发高束,坐在高堂之上,冷眼看着他们在呈堂证供。 蓝修问道:“说了这么多,唐侍者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唐千夙微微颔首:“千夙能力有限,确实无法证明自己清白。” 一旁观席的弟子立刻陷入窃窃私语之中,难道这个新上任的唐侍者还真的把掌门夫人给杀了?但是,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她就是杀害夫人的凶手啊。 蓝修道:“可是,就这几天却又不少证供说,你与南蝶鸳相处十分不融洽。” 唐千夙:“我与掌门夫人既非朋友也非敌人,没有融洽不融洽之说。” 蓝修:“元宝,你说说看。” 元宝走了上来:“我说的就是我看到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为证据。不过王妃跟小殿下曾好几次去跟唐姑娘示好,都被唐姑娘冷淡回绝了。之前小殿下给唐姑娘准备了很多很多小礼物,但唐姑娘却从不曾给过小殿下好脸色。” “元宝你说话凭良心!”严雷立刻站起来,“你怎么不说你家王妃跟小殿下让我们姑娘救了多少次,那次为了你们家小殿下,唐姑娘险些就死在重楼手里了!” “我……我就说我看到的情况,大家都是为了查,查明真相!”元宝结结巴巴说着,其实他也不是针对唐姑娘。她救过他们家主子不假,但态度冷漠恶劣也是真的啊。 帝鸳洵清冷的声音此时响起:“不是辩论,是要真凭实据,都说些有用的。” 蓝修对他行了一个礼说道:“尊上,此时可能要涉及一些事件之外的事,属下需要请朱薰儿提供一些证据。” 朱薰儿…… 薰儿看了在座的人包括唐千夙之后,说道:“允。” 朱薰儿今日穿着紫色的朱雀殿修行服,象征着自己依旧是九重门的弟子。她脊背挺直,信步走到了大殿之上。 比起当年那单纯娇嗔的少女,她多了女人的成熟与锋利。 “弟子参见掌门师兄,作为九重门一份子,今日走到这儿确实心情有些沉重,但为了九重门,薰儿不得不说出一些事实。此话或许也有可能得罪掌门师兄,还请尊上先恕罪。” 帝鸳洵看着她,又看向了一旁的唐千夙。 唐千夙一脸平静,站在一旁,不卑不亢不折不挠。 他说道:“既是为了九重门,说便是。” 朱薰儿目光转向了一旁平静站着的唐千夙,一脸正义。 “可能门里很多人都以为,唐姑娘是因为喜欢尊上而杀害了夫人,其实并非如此,唐千夙留在九重门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尊上报仇!”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很多人其实并不相信,所谓唐千夙跟尊上有暧昧关系,且先不说唐千夙,尊上本身在他们眼里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 但唐千夙报仇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严雷想站起来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唐千夙的目的确实就是来复仇的。帝鸳洵灭魔,而唐千夙就是魔,这个他们还是比较清楚的。 张嘴却说不出话的严雷,在凤绯夜瞥了的眼神之下,慢慢坐了下来。 心里却紧张到了极点,张耀祖到底跟朱薰儿说了多少?而朱薰儿是不是知道唐千夙的真正身份了? 当初就该杀了朱薰儿,她也就不能再祸祸人了。 其实,凤绯夜也是微微担心的,他知道五月到的红莲能够遮蔽唐千夙身上的魂魄之力,但是却不是完全是消除,若是被发现那就是在劫难逃。 目光不由就锁在了唐千夙身上。 这丫头可真沉得住气,手上的证据到现在却没有拿出一丝半点,她是知道朱薰儿会来搅局?所以她对朱薰儿的结局一点也不在意,她想要的是另外一个目的。 唐千夙可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女人,若是成为敌人她绝对是个劲敌。 高座之上的帝鸳洵俯视着眼前的一切,最后冰棱的目光落在了唐千夙身上:“唐千夙,你与本座有什么仇?”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破魂钉魂钉 唐千夙处事不惊:“我与尊上没有仇。” “没有仇?”朱薰儿微微调高了声音,“唐姑娘确定要这么回答?” “不是要如此回答,而是实施便是如此。” “蝶鸳师妹是否让你转告过燕七公主,说当年尊上与她解除婚姻关系的原因?” “是。” 帝鸳洵微微一愣,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 朱薰儿:“那你可有帮她转告?” “没有,那是尊上的家事,我作为外人不适合参合。” “既然不适合参合,为何还要为了燕纱凌不顾一切来到九重门?” “燕纱凌救过我一命,我救她天经地义。” “可燕七公主当时说她跟你完全不熟,甚至她没有你的记忆,甚至她还曾刺过你一剑不是吗?” “燕七公主当时被魔煞侵染,做出了不正当的判断,并非她的本意。” “那我倒要问问,燕纱凌身上的魔煞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室内一阵安静。 李卓宝与严雷几个人都微微有些被唬住了,感觉朱薰儿的话题越来越接近唐千夙的秘密。看来她没少从张耀祖那小子身上骗到消息。 凤绯夜也没想到,朱薰儿还藏了那么多的秘密在现场出击。看她如此笃定,必然有蓝修等人做后盾呢。 确实,她朱薰儿可没之前那么容易被骗,在上场之前她已经跟蓝修说过唐千夙的身份,蓝修原本就对唐千夙有所介怀,当然放手让朱薰儿试探。 他从来就没有放弃对唐千夙身份的验证,其实他多少都能推测得到唐千夙并不是杀害南蝶鸳的凶手,就是想借用这个机会来验证她的身份。 上次若不是凤绯夜打断,或许他已经按他办法对唐千夙进行进一步的验证。 如今朱薰儿跟他说,唐千夙是从燕纱凌身上分离出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在魔人,他当然要再次利用其这个机会,验证唐千夙。 蓝修见唐千夙没有回答,挑眉追问:“唐姑娘如何不回答?” 唐千夙垂下眼睫,遮蔽了她精芒毕露的眼神,不骄不躁地回答:“燕七公主体内的魇煞是在幽都,尊上使用了四象结界之后才第一次显露,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她体内有煞气。” “可我却听说,唐姑娘就是从燕七公主身上分离出来的?” “不知薰儿从何处听来?” “我是听……卓宝师兄跟我说的。”朱薰儿直接指向李卓宝,看那个男人还假装用情专一?她就是随便指他。 “我说的?”李卓宝猛然站起来,“你瞎扯吧?” 其实说谁不重要,只要有这个说法就成。朱薰儿轻哼了一声:“也是,李卓宝虽然是九重门的弟子,但是跟随唐姑娘那叫一个忠心耿耿,他现在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说过那样的话。” “我……”李卓宝气得跳脚。 一旁的宋昕儿拉住了他,摇了摇头。朱薰儿其实想要证人,所以不管指李卓宝或严雷都一样,只要是唐千夙这边的人就行。 只是朱薰儿啊,宋昕儿目光一冷,你谁不好惹,偏偏要惹我的男人? 果然,蓝修此刻上前说道:“薰儿的意思是,唐姑娘很有可能是魔人?” 室内的气氛有些炸了,灭魔英雄本身是魔人,这玩笑开大了吧?但是魔人非常狡猾,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朱薰儿看现场的反应,对蓝修行礼:“庄使大人,卓宝师兄不愿意承认弟子所说的话,但弟子所说句句属实,只是碍于没有证据。” 在场忽而有人提议:“我们不是有照魔宝器嘛?用宝器一照便可知。” 蓝修与朱薰儿都用照魔宝器给唐千夙照过,均没有煞气反应。朱薰儿说道:“照魔镜对普通魔人或许可以,但修为能力极高之人却不行。燕七公主体内存在,那是魇煞,纯正魂魄之力的残余。” 魇煞? 那岂不是魔族的头头? 那不是重楼嘛? 对于魇人,很多修行者只是有耳闻,从来没见过,毕竟那东西在千年之前就给封印了,不过重楼出现之后,那魂魄之力不知让多少灭魔师闻风丧胆。 “那就是无法检测了吗?”有人问到。 “还有一种检测办法,必然百测百灵!” “什么办法?啊,该不会是……钉魂钉?” 大伙儿发表了意见之后,蓝修看向在座的首座弟子南相御,堂主朱玉清、监院司空摘星等高层。那些人纷纷颔首表示同意。 蓝修这才向高坐上的帝鸳洵询问道:“尊上,此事事关九重门安危,没找到证人只能通过法器检测了。” 帝鸳洵腮帮子微微一动,清冷的目光看向了唐千夙:“唐侍者可知魂魄钉之说?” “听说过,七针穿刺,普通肉身所受只如徒手轻推,但却能让魔人骨肉寸断,原形毕露。” “那……你可愿意尝试?” “帝鸳洵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凤绯夜此刻坐不住了娇喝一声之后,指着帝鸳洵说道,“你们还真当她是凶手吗?” “夜帝想多了。”帝鸳洵声音极冷,“方才唐侍者方才也说了,魂魄钉常人受之毫无损害,只有魔人受才有可能魂飞魄散,你有何理由不让她试?” 唐千夙站身姿挺秀如竹,双目有神,嘴角一弯:“尊上说得是,只有魔人受之才有可能皮开肉绽,魂飞魄散,我……有何理由不试?” 最后一句话说出的时候,她看向了凤绯夜。 安定的目光让凤绯夜的手慢慢放了下去,美绝的脸上哽出了难受的表情。在一旁的朱薰儿看着却痛快极了。 凤绯夜,你万没想到我能将你们逼到这样的境地吧? 唐千夙必然是魔,照魔宝器她能躲过,钉魂钉她绝对撑不住,那是撕裂心骨的疼痛,就算是重楼受这一套也得是重创。 蓝修说道:“既然唐侍者愿意证明自己清白,那属下恳请尊上验证。” 毕竟帝鸳洵对唐千夙有点太过信任,这一路的提点让谨慎的蓝修,心里也微微不安。当年虽然花胤珣飞仙成功,但半途却险些出了岔子,而燕纱凌最后也活了下来,整件事也有些失控。 为了证明主子的坚定,与唐千夙的身份,让主子对唐千夙动手,那是再合适不过。 唐千夙如何又摸不到蓝修的心思呢? 她抬起头看向帝鸳洵:“那就劳驾尊上了。” 帝鸳洵放在膝头的手指微微颤抖地抽搐了几下,好一会儿之后他站起来,素白的衣裳,乌黑的长发,冷峻的五官。 修长的手伸了出去。 蓝修将七根三寸长的钉魂钉放在了他的手上。 这双可以力拔山河的手被这七根魂魄钉压得有些抬不起来,无数双眼睛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但众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片灰色,他看得见的,是那双黑白分明,淡然如霜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如同他手里的钉,心上的雪。 帝鸳洵手上逐渐凝聚了白色力焰,表情如同千年雪峰,手掌一翻击出,七根雪白的魂魄钉在半空浮起,形成了七斗星的形状。 七斗星化作七道白光,射向唐千夙的心口。 笃笃笃笃…… 七根钉穿透而过,在她心脏周围形成了七星破魂的形状。 唐千夙身体微微一震,脚向后退了两步…… 她身后凤绯夜等人都想要从原地冲了出来。 她后脚撑地,支出了那后坐力,稳稳当当又站直了。 蓝修在看她身体的变化,尊上的破魂位置极准,他屏息看着唐千夙身体的变化,若是这次还是没有任何魔化的现象,那唐千夙果然就不是什么魔人。 朱薰儿在等她被打出原形,看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所有人都在看着唐千夙身体的变化…… 帝鸳洵的手慢慢放到了背后,他看着她,手指卷曲成拳,微微发抖。 时间过得特别慢,但其实也没过多久,唐千夙身上的七个破魂钉慢慢就消失了。唐千夙出了脸色微微苍白之外,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蓝修挑起眉头,看来他真的还怀疑错了,唐千夙体内确实没有魔煞反应。 凤绯夜也慢慢坐了回去,长长吁了一口气。 严雷的脸色比起唐千夙更加难看,他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宋昕儿安抚李卓宝:“看吧,不是没事吗?” 李卓宝都有些想哭了:“我就说我家姑娘好着呢!” “这不可能!”朱薰儿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检验结果,“尊上,你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她一定是魔,必然是魔!她跟燕纱凌是一伙儿的,否则凤绯夜怎么可能喜欢她!” 她还想着用这个机会扳倒唐千夙呢,这样燕纱凌或唐千夙就都不能再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朱薰儿,休要无理取闹。”帝鸳洵坐下之后,不悦说道。“事实证明,唐侍者并非魔人,你可以死心了。” “尊上,不可能,她一定用了什么邪门歪道掩饰了自己,她必然是魔……” 唐千夙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其实是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内息,这会儿脸色慢慢有些好转,她走到了朱薰儿面前。 “薰儿这非要将我指认为魔人,是否是你想要掩盖什么?” “我掩盖什么?我无需掩盖。” 唐千夙嘴角微微一弯,修长的身子微微低下,附到了朱薰儿的耳边轻声说:“朱薰儿,轮到你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完,她目光凛然看向在座的人:“方才我说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却又几件事情得向薰儿姑娘求证。” 事情忽而来了一个颠覆,原本是朱薰儿在指正唐千夙,现在却变成了唐千夙询问朱薰儿?难道这件事还跟朱薰儿有关? 被众人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朱薰儿心中很不得劲,不过即便她没能证明唐千夙就是魔人,但她也并不担心唐千夙能问出什么事情来。 “好,你问啊。” “我想请问薰儿姑娘,张耀祖是否让你转交给我一样东西?” 张耀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临死之前还给唐千夙写了信?就算写了又如何,她一口否认便可。 “并没有。” “前两日张耀祖去幽都执行任务,你可曾见过他?” “没有。” “可张耀祖怎么跟我说,他将任务的东西交给了你?” “这个可要问你的属下了。” 反正张耀祖死了,怎么的也是死无对证,看她能问出什么来。 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唐千夙对帝鸳洵与在座的高层行礼,说道: “尊上,之前我们计划了一个可以追查到案件证据的办法。需要张耀祖到幽都拿到一样东西才能完成。后来张耀祖没能按时完成任务,但他说将东西给了朱薰儿转交,不过如今薰儿姑娘却说她连张耀祖都没见过。” 帝鸳洵:“薰儿,可有此事?” “尊上,从未有过此事,唐姑娘完全无中生有。”她回头对唐千夙冷笑,“不然唐姑娘就请张耀祖出来对证好了。” 复活不了南蝶鸳有如何能复活张耀祖?没有证据一切不过空谈。 “好,那便叫上张耀祖来对证。” 唐千夙目光看向门口。 当张耀祖从门外走进来时,朱薰儿整个人面色大变,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明明写信问过那些邪修的头目丁勇,他还给她回信说已经张耀祖已经死了。 那整个走上大殿的人又是谁? 朱薰儿又些不淡定的,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冷静,即便张耀祖回来又如何?他又怎么证明她拿到过那个东西? 张耀祖在外头,听了朱薰儿在大殿之上的所有言辞,这女人不仅没将东西拿给唐姑娘,甚至还要在这儿对姑娘落井下石,显然一切都是她蓄谋已久。 “你为什么没将东西给唐姑娘?” 当时她舍命相救,他还那么感动,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他觉得刻骨铭心的事情不过都是她的计谋。 “耀祖师弟,你平安回来我很高兴,但我并不知道你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去哪儿所以才说平安回来吗?” “……唐姑娘这些日子都在调查案子,你自然出去任务了,而且身上受了伤,作为师姐我祝你平安归来有什么不妥?” “朱薰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张耀祖又悔又恨。“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师弟,话可不能乱说。”朱薰儿回头对帝鸳洵说道,“尊上,我跟张师弟确实不熟,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熟?”张耀祖恨不得上前撕了她那虚假的面孔,“你偷了我的新竹,然后顾人去追杀燕七公主,还在我们的草料之中添加烈风草,你让我害死了多少兄弟!” “胡说!”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她还能哄骗他,如今当着众人面她只能一口否认,“唐千夙,你们查不到杀害蝶鸳师妹的凶手,就要嫁祸于他人吗?” 唐千夙此刻袖手旁观,场面失控朱薰儿肯定也会跟着失控。 蓝修看不下去,喝道:“张耀祖,不得胡言乱语,任何事情都要讲究证据。” “证据……”张耀祖忽而掏出一张手帕,“这是朱薰儿的手帕!” “一张手帕能说明什么?” “你还要让我拿出什么东西?”张耀祖其实不想在众人面前难堪,但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能再护着这女人还死要面子,他的面子他的愚蠢已经害了太多兄弟,“这是朱薰儿的肚兜!” 他将那玫红绣着牡丹的肚兜摔在了地面。 在座的人比任何时候都更惊讶。 朱薰儿当年跟的是凤绯夜,后来皇后贵妃都没能当成,却成了夜帝表弟的妾侍,这原本就是一个话题。 如今,居然还有别的男人揭发她与他私通? 这怎么可能! 朱玉清这张老脸都绿了,站起来说道:“张耀祖,我朱家的声誉岂是你能随意辱没!今日若是你故意诋毁薰儿,老夫第一个绕不得你。” “父亲,尊上,各位叔伯!如何能仅凭一张手帕一个来路不明的肚兜就能污蔑人的?”河边走多了如何能不湿鞋?朱薰儿此刻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硬撑,哭着说道,“薰儿的清白可是要这样被诋毁!” 朱薰儿毕竟是朱堂主的女儿,在座的弟子也忍不住说道。 “张耀祖,你的那些东西证明不了什么!” “就是,或许就是你们为了推卸责任,故意去偷了薰儿师姐的物件!” “这些证据完全不能成为证据。” 看着大伙儿都站在她这边,朱薰儿嘤嘤哭着,博取大伙儿的同情。 “朱薰儿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张耀祖,你这没出息的。”在座的凤绯夜的忽而站起来,从观众席上徐徐走下来。 雍容雪白的皮草从他肩膀之上披落,在地上拖曳出华丽的白。银丝如同流水洒在身后,室内没有风,但他的发丝却轻轻拂动。 身上是淡紫色的长袍,长袍之上用金丝银线绣着尊贵的图案。 他不似帝鸳洵,身上的衣着即便华贵却十分低调素色,他的衣袍奢华昂贵,配上那绝美的容颜,更是让这人风华绝代。 他走到了大殿之上,室内立即安静了下来。 他低头训斥了张耀祖一声:“你拿出一块手帕一条肚兜能证明薰儿姑娘红杏出墙与你私通幽会吗?好歹她也是有夫之妇没能如此不守妇道与人通奸?” 嘴里是说着张耀祖,但重复地却是骂朱薰儿的话。 让人听着刺耳,却有挑不出毛病。 朱玉清说道:“夜帝,请别重复那些污言秽语。” “朱堂主别介意,本帝没说你女儿不守妇道,在骂张耀祖呢。” “这……若是没有证据休要再提此事!”朱玉清脸面挂不住。这些男,这个女儿真没让他少操心,但是他却拿她没有办法。十年有余,好不容易回来,怎么地也不能给他闹出这些事。 “朱堂主说的是。”凤绯夜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蓝修说道,“方才薰儿姑娘说我家姑娘是魔人的时候,也是没证据,结果九重门十分深明大义地就对她用了破魂针,验证一下就知道结果了。” 他向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人,别人伤害了他的东西,他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他嫣红的嘴唇一弯,取出了一支银针,如扇的睫毛抬起露出他妩媚的眼神。 “这叫春露针。皇宫之内若怀疑哪位妃嫔不忠贞,经常就会用春露针摄取男女的血液,若是两人真有做过苟合之事,那么针上就会起春露。” 一直在嘤嘤哭泣的朱薰儿不可置信看着那枚银针,他该不会是想用那针来检验她跟张耀祖之间的关系吧? 朱薰儿面色大变,立即跑到父亲的身旁。 “父亲,女儿不愿意做这样的尝试,这是对女子的侮辱!” “夜帝……” “朱堂主。”凤绯夜低叱一声,“方才你们对我的丫头钉破魂钉的时候可是义正词严,说只要她身上没有煞气不贵就是蜻蜓点水安然无恙。唐千夙可是眉头都不皱就接了,如今不过小小一枚春露针,薰儿姑娘是不想还是不敢接呢?” “我……” 虽然她可以怀疑这枚春露针,但她跟张耀祖真有那么回事儿啊,要是能检测出来那她将一败涂地,颜面尽失。 她看着此刻凤绯夜那倾城的容颜,却如同蛇蝎一样狠辣,将她逼上了死路。 她最爱也最恨的男人,此刻真恨不得挖出他的心一口一口吃掉。 看她不敢接,凤绯夜莞尔一笑,对着在座的人展示了那根银针,而后目光炽烈看向帝鸳洵:“尊上向来公正不阿,既然方才对我的女人丝毫没有手软,那么这一针本帝可否也请尊上来施针?” 帝鸳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越过凤绯夜,看到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唐千夙,她面色依旧苍白着,目光坚韧。 他站起来:“人正不怕影子斜,本座相信朱薰儿也会如同唐侍者坦然接受这样的检测。” 他走下高台,白衣如雪,站在了凤绯夜的身旁,两人目光一对。一个淡然,一个炽烈。凤绯夜对他心存敌意,他如何不知? 接过了那枚银针,他走向张耀祖。 张耀祖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在他指尖扎了一针。 银针的前端侵染了一丝血红,他回头问凤绯夜:“只要用同种办法,在薰儿身上采取血样便可,对吗?” “正是。” 帝鸳洵看向朱玉清:“朱堂主,这不算冒犯吧?”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朱薰儿完败 被逼到这样的境地,朱玉清或蓝修等人可一句话都不能否决,毕竟他们也用这样的办法去对待唐千夙。 “尊上请便。” “父亲!”朱薰儿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对着自己父亲猛然摇头。 “薰儿,尊上说得对,人正不怕影子斜……” 朱薰儿使劲摇着头,希望父亲能帮他。朱玉清眉头一紧,即便有不安的预感,但已经没回旋的余地。 “薰儿,过来。”帝鸳洵说道。 朱薰儿面色恐慌,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敢忤逆帝鸳洵的话,慢慢走上前来,看着凤绯夜与唐千夙那两张看好戏的脸,她愤怒却又恐慌着。 帝鸳洵面无表情继续说道:“伸手。” 朱薰儿手捏成拳头,犹豫了半天,终于怯生生伸了出去。她想赌,赌凤绯夜就是在骗她的,这针必然是假的! 可眼看着帝鸳洵的针就要碰到自己的指尖。 凤绯夜嘴角弯起来,笑颜如花。 她猛然缩回了自己的手,扑通跪在地上! “尊上!尊上你要给薰儿做主啊……”她大哭起来,回头指着张耀祖,“张耀祖这畜生,他……他玷污过我!” 室内一片哗然。 “你胡说!明明是你用酒将我灌醉引诱我上床的,这次追着回九重门你来找过我多少次了!”张耀祖要给这女人气死了。 “你胡说,你胡说……”朱薰儿哭着喊着,“唐千夙纵容自己手下犯错,还反过来毁我清白,我不想说是不想让人知道……” 帝鸳洵沉声问张耀祖:“可有此事?” “尊上,弟子是犯了错,但绝对不是对朱薰儿犯错!” “反正今日薰儿已经没有脸面活着,还不如死了……”朱薰儿只希望快点结束一切,所以不惜来点狠的,一头往柱子上撞去。 “薰儿!”朱玉清立刻拉住寻死觅活的女儿。 室内顿时吵成一团。 “呵呵呵……”凤绯夜忽而大笑起来,娇嗔嗔的笑声一遍遍在室内回荡,让乱成一团的场面又安静下来,他从帝鸳洵手中夺去了银针,“这针啊,不过就是普通的一根银针,什么春露针都是假的,没想到薰儿姑娘居然为了躲避一枚假针一哭二闹三上吊……” 朱薰儿泪还挂在脸上,但表情干了。 她刚刚要是再坚持一会儿,就破了他的骗局了,她却心虚了。 “你故意害我。” “不过你反应好快啊,能立刻想出被人凌辱这个借口,那方才本帝若说这针曾测出次数,你该如何编呢?” “我没有编,就是他欺负我……” “肃静。”帝鸳洵声音不大,却立刻让场内的人都安静下来,他看向唐千夙,“唐侍者若是只想说这一件事,那本座会让人重新调查张耀祖与朱薰儿。” 唐千夙站了出来:“那此事,就先按着朱薰儿所言,假设张耀祖欺负了她。那薰儿姑娘,应该很恨张耀祖吧?” “是,当然恨他。” “所以你找人杀他是吗?” “我没有杀他。” “那这是什么?” 唐千夙拿出了一封信,信上写着:张耀祖绝对不能活着,杀了。 朱薰儿看到这封信面色大变:“一定是你们模仿了我的笔迹!” “看来这笔迹确实雷同于你的,对吗?” “你……你拿出这个信纸,我就知道你想栽赃嫁祸!” “雷子,把人带上来。” “是。” 严雷立即将证人带了上来,朱薰儿一看心凉了半截,邪修的头目丁勇居然被抓了。 丁勇指认了朱薰儿,说他已经给她卖命有几年了,他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朱薰儿给的钱很多他就替她干活。 确实是她让他把张耀祖给杀了的。 而且,他身上还有朱薰儿给他写的信,信竹也能与朱薰儿的对应上。 人证物证之下,朱薰儿不得不承认:“是,我是想要杀害张耀祖,因为我恨他所以想方设法要杀他!” 这样的话,至少只是她试图谋杀张耀祖,最后没有成功。 唐千夙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朱薰儿了,到现在你还不肯认账?” “我……我认什么账?” “开始你什么都不承认,当我们抓到你与张耀祖之间的把柄时,你反口说张耀祖欺负了你。如今证据确凿你要杀张耀祖你才又承认你是想要报仇。那我再告诉你,我现在怀疑是你杀了南蝶鸳呢?” “你血口喷人!” “严雷,带证人。” “是!” 严雷将幽都岳阳楼的老板娘岳舞娘带了过来。 岳舞娘指正是朱薰儿让他们乔装成张耀祖,拿走了青川的任务物品,各项事情交代清楚。 朱薰儿绝口否认。 岳舞娘可没有她的什么证据。 朱薰儿已经没有路可退了,唐千夙目光坚毅,问道:“薰儿姑娘,这几日你可见过我?” “我……”对于回答唐千夙的话,朱薰儿越来越没有底。“我如何见过你!” “既然你我都没见过,但我却知道你右臂之上有道剑伤。” “……” “想知道我为何知道?那日你在燕河西桥附近拿走了张耀祖托付给你的东西,而后被青川阻挠,而青川就是我。” “你!” “尊上。”唐千夙回头对帝鸳洵与蓝修说道,“蓝修大人。当初我们怀疑不管是行刺燕七公主还是在我们草料之中动手脚的是就近之人,而且与掌门夫人的案件有关。” “便故意放出要复活掌门夫人来指证罪犯,这样的话罪犯若得到消息必然会阻止。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复活人的方法,任务的物品也不存在,青川其实就是我。而我所见的便是朱薰儿来阻止我们继续任务……” “我没有!”朱薰儿此刻已经是百口莫辩。 “没有?你大概不知道,丁勇把你写的信都保存下来了。” 当初顺藤摸瓜,从那些邪修口中套出了丁勇的下落,最后直接把他整个老巢给端了。正好,丁勇的孩子被魔人寄宿,她答应了救治他的孩子放了他的家人,而他愿意跟她回九重门作证。 朱薰儿看着丁勇,再看周围注视着她的无数双审判的眼睛,忽而抽出剑恼羞成怒冲向唐千夙:“都是你害的,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是你们!” 还没靠近唐千夙,脚下已经幻化出白色的法阵,将她锁在了原地。 帝鸳洵下的术法。 她扑通跪倒在了唐千夙的面前,剑也哐当掉在了地上,却疯了似的冲着唐千夙与凤绯夜叫着。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朱玉清面色惨白倒回了椅子之上,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那个天真的丫头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帝鸳洵走回座位冷然坐了下来。 目光极寒。 朱薰儿身下的白色法阵光芒绽放重锁朱薰儿,她痛喊一声,伏在地上再也骂不出来。 “朱薰儿,本座问你,为何要杀南蝶鸳?” 朱薰儿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她艰难抬起头来:“我没有杀……” “那你为何非要阻止唐侍者的复活计划?” “因为……我不想让她成功,我想将她定罪。”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她的这个计划?” “……”朱薰儿回答不上来。 张耀祖说道:“是我出任务之前告诉她的。” 帝鸳洵:“你为何要告诉她?” 张耀祖:“我被美色冲昏了头……” “是!” 此刻她再说什么,也没人再相信她,所有人肯定都知道她既水性杨花,又心狠手辣,朱薰儿红着眼睛不甘心喊道: “我确实害怕南蝶鸳活过来,因为她听到了我跟丁勇的对话。可是我还来不及杀她便已经被杀,若是又正好能推到唐千夙身上,我完全是坐收渔翁之利……” “推到唐千夙身上?如此说来,你也知道不是唐侍者所为?” 她为什么说了实话? 朱薰儿不甘心地瞪着帝鸳洵半晌,如今又有丁勇作证,她是推不倒唐千夙身上了。 “我看不清楚,那人只用一招就把南蝶鸳杀死了,红色力焰,像邪修,也像魔人。” 虽然朱薰儿在极力地将杀南蝶鸳的事推到那个魔人身上,但毕竟她是刺杀燕纱凌,又是在唐千夙草料之中动手脚的人。所以,她杀或没杀南蝶鸳,其实大家已经将她视为杀人犯。因为若不是那魔人下了手,她也有可能会杀。 甚至,她做了这些事之后,不但没有悔改,还要继续栽赃嫁祸,还继续杀人,显然已经是个杀人魔。 唐千夙站在一旁听着,其实她有些听不清了。 脖子上的血管渐渐变红,微微有些透过皮肤。 帝鸳洵的目光骤然落在了她的身上,他忽而用力拍了桌面说道:“够了,来人,将朱薰儿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凤绯夜捞起了唐千夙的手,她的手有些烫,凤绯夜目光沉下来,对帝鸳洵说道:“尊上,如此是否已经证明唐千夙无罪?” 帝鸳洵的目光落在了他握着她的手上,沉声回答:“……是。” “那么本帝要将她接回千夜国。”他知道唐千夙的身体有些接近极限了,也亏得她一直在忍着。 “……”帝鸳洵嘴唇紧抿,不想答应,但却似乎不能不答应。 “夜帝该不会是因为调查夫人的案件,对九重门有什么误解,阻止唐侍者继续灭魔吧?” 经历了此事,蓝修也不由就认可了唐千夙,毕竟这样一个强大的灭魔师存在,对与他们来说百利无害。 唐千夙有些耳鸣,这些对方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听不清,只是紧紧地反握住了凤绯夜的手。 凤绯夜说道:“并非如此,只是之前我与千夙就商量好今年成亲的。” 帝鸳洵闻言,面色一怔。 凤绯夜继续说道:“不料被此事耽搁了,所以想带千夙回国成亲,尊上不会不同意吧?”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百魔夜行 她要跟凤绯夜成亲? 帝鸳洵目光一沉,冷漠说了一句:“那是你们的家事,与本座无关。” “那就此告别。” 凤绯夜牵着唐千夙离去。 蓝修看着两人就这样离去,而帝鸳洵坐在座位之上,表情坚硬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尊上,属下再去劝说一番?” “不必。”帝鸳洵漠然起身离开明镜殿。 蓝修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跟上了凤绯夜,不过还没考进,忽而见凤绯夜将唐千夙抱入怀中。他脚部顿时停了下来,非礼勿视,他此刻前去打扰不是很好。 犹豫了一会儿,他转身离开。 凤绯夜放在唐千夙背后的手微微都有些颤抖,他何尝不知道蓝修跟了上来,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所有人都因为他们亲昵拥抱避让了,而又有谁知道,唐千夙此刻靠在他的怀中,口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那滚烫的血液灼烧着他的胸膛,绞杀他的心肺。 唐千夙一开始就没有拆穿朱薰儿,完全是因为想利用朱薰儿再次隐藏自己的魔人之身,为的不过就是获取那些人的信任。 这丫头,居然能忍到这样的程度? 可是,真的值吗唐千夙?你说为了不被帝鸳洵当魔人杀了,所以就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杀了他。 可你当真只是为了活着才要杀他?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我会给你所有的一切,你要杀得你要得到什么,我都可以帮你达成。 “李卓宝,立即准备车马。” “是。” 唐千夙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功离开了九重门,微微晃动的马车之上,铺着柔软的皮草,凤绯夜就在她的身旁柔声问: “醒了?” 唐千夙眼睛缓慢地又要合上,凤绯夜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她疲倦的再次睁开眼睛,身上使不出力气,涣散的目光看了周围的许久,才慢慢有了焦距。 “是要去哪儿?” “无月岛。” “我有被发现吗?” “没有,放心吧,没人发现。” 虽然没有被发现,但是她被魂魄钉伤得很重,该如何解释这伤势从何处来?或许,她得利用一下重楼,就说是被他打伤需要静养多日? 看她又陷入思考,凤绯夜的手捧住她的脸:“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魂魄钉那是魔人的克星,多少魔人都是被钉死的? “短时间内我只怕我也无法恢复元气,总得想个办法掩饰。” “没关系,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休息,我说了这次带你回来是要成亲的。” “……” 他跟谁说了她要跟他成亲?帝鸳洵吗?唐千夙微微拧起眉头,其实她很不愿意在那个人面前说自己跟别的男人如何。 可悲的忠诚,到现在仍有背叛的罪恶感。 恨他,却又不想背叛有些情感,唐千夙你也就是这样的出息了。 “我们成亲吧,千夙。” 她若真答应跟他成亲,重楼会不会立刻想要杀了她? 正想着,马车忽而颠簸了一阵,车马都停了下了。雷子策马回头,着急着说道:“夜帝,情况不妙,重楼出现了。” 重楼? 凤绯夜当然听过这个魔头的名号,但从来没真正会过面。可怎么会再这时候碰上? 凤绯夜打开了马车的门,发现道路两旁开满了红日,四周黑压压的煞气直逼,继而大批魔人围攻而来。 夜走千万魔,难不成这是……百魔夜行的阵势? 据说,在魔界邪魔大肆猎杀之时,就会集结众魔横行。 此刻,堵住他们去路的,正时各种各样的妖魔,有的像人有的像兽,表情各异,唯独相同的就是对他们这组人马虎视眈眈。 都说如今恶魔横行,但如此大规模的集结,凤绯夜还是第一次看到。 那那些狰狞的众魔之前,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坐在百魔之前,在他张扬的刘海之下,带着一尊诡异的面具。面具之后,银眸红瞳发出诡异的光芒。 身上穿着深紫色的衣袍,衣襟敞开着路出结实的胸膛,披在肩头的是火红的衣裳。 他曲着一支腿而坐,一手懒散又傲慢地搁在膝头,在凤绯夜看过去时,他斜斜勾起嘴角。 “噢?雪狐仙!今晚本座收获颇丰。” “原来是魔君。”凤绯夜权衡了一下自己的兵力,与重楼之间的对比,倒是希望他能是个谈条件的人,不然打起来他这方可能损失惨重,“就问魔君大名,今日有幸遇见,还请行个方便。” “既然是有幸遇见,那还行什么方便。” 重楼根本就不是能商量的人,咧嘴一笑,路出了邪恶的笑容,手势一打魔人接受到了他的命令,立刻朝着凤绯夜那伙人进攻。 凤绯夜的护卫队立刻阻挡。 凤绯夜策马掉头离去。 李卓宝等人也跟着护队撤离。 重楼身后还站着三个人,一个是穿着紫衣的女子,她叫阿紫。一个是牛高马大的魁梧男子,叫青鹭。一个是身体单薄,面色如雪白的男子,名叫银骨。 这三个人都是荣登魔人录的大妖魔,作战能力极强。 重楼微微一笑,这三人立马会议,追着凤绯夜那撤离的人马。 严雷看着路段,大叫不妙,因为五官他们的马策得有多快,路旁一直跟着次第开放红日,显然重楼一直在跟着他们,且穷追不舍。 忽而,一个紫色的身影呼啸而来,瞬间就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阿紫、青鹭、银骨将他们堵住了,李卓宝与严雷、穆河等人立刻迎敌。 而重楼也紧跟而至,目标就是那辆马车。 凤绯夜不会让他得逞张开结界,护住唐千夙所在的马车。 重楼的力量,深不可测。 只是凤绯夜想不明白:“本帝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苦为自己树敌?” “魔与仙本就势不两立,今日本座放过你,来日必然也还是会面对,就早不就晚,本座向来不管对方是谁。” “难道你不是有目的而来?” “有目的而来?”重楼咧嘴再笑,声音低哑,“确实,我闻到了你们身上有非同寻常的气息,是魂魄之力吗?你身上有,还是你死活要保护的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怎么可能会察觉到? 凤绯夜面色一沉,身上力量轰然炸开。 “既然你不给任何情面,我本帝也就不客气了。” 凤绯夜银发飞舞,属于大妖仙的面容更加深刻清晰起来。重楼斜斜一笑,右手竖在身前,尖锐的指甲发出了红光,目光大盛。 两人从原地跃起,身形之快化作了两道光芒在半空相撞,力量如洪流喷发,地动山摇。 马车仍旧继续前行。 李卓宝打退了紫衣,对一旁的宋昕儿说道:“昕儿,前面没路了,你赶紧驱使马车离去。” “好。” 宋昕儿飞身上了马车头,还忍不住回头看了阿紫一眼,目光一寒厉声娇喝:“驾!” 眼前其实就是断崖了,若是她惊了马屁任由马车飞驰,那么唐千夙就会坠落万丈深渊。反正这个时候,她身体虚弱,掉下去很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前方几个魔人追杀而来。 利箭砰砰打在马车之上,宋昕儿急转掉头躲避,一道沉重的力量直击马匹。 宋昕儿原本可以避开,但却放任自己被那道力焰轰飞,马车散架,骏马挣脱之后狂奔逃离,没走几步轰然倒地死了。 而马车犹豫惯性继续往山崖坠落。 唐千夙在马车之中被震得七荤八素,从眼前破裂的车门可以看见马车正冲下悬崖。 她伸手抓住了马车的边缘,想要从车窗外逃出,力量发出之时,却如同冲破了体内的血管,体内气血翻涌愣是吐了一口血。 但却死死抓住了车窗,想要逃出…… 马车却坠落了。 啪啪啪啪 一条条火莲藤缠住了马车,凤绯夜拉住了马车,但车子急停反而导致唐千夙突然被就惯性推了出去。 车窗也被她掰断了。 啪的一下。 她便从前面敞开的车门滑了出去,坠落山谷。 “千夙!” 凤绯夜大喊一声。 “这个时候还分心想女人?”重楼轻蔑一笑袭击凤绯夜。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重楼与凤绯夜 急于救人的凤绯夜被他锋利的五爪划过胸膛,他踉跄了后退。 重楼猖獗一笑,忽而遍地起红日之花,层层叠叠,如同牡丹层层绽放,完全挡住了凤绯夜的去路。 凤绯夜轰碎面前的一切,已经不见了重楼的影踪…… 坠到半空的唐千夙,忽而被一道红色的光影横夺而去,接着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之中。 她知道这个人是重楼。 只恨自己此刻没有力气,不然真想给他一巴掌。 没被他弄死也快被摔散架了。 “好玩吗?” “好玩极了。” 重楼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一句话。 从山崖的顶部摔下来散架的马车,唐千夙凝眉看着他身后怒瞪着他,还不快躲开? 但他动都没动,微微弯下身子,两只诡异的眼睛阴冷看着她。 砰地一声! 砸下来的车板掉在了他背后,碎了。 他身体一震,低头看着怀中的人,轻哼着冷冷笑道:“你呢,觉得好玩吗?” 被砸的人虽然哼都不哼一声,但脖子还是滴出了血来,落在了唐千夙的脸上,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疯狂,她却有些不明白这种接近愤怒的疯狂从何处来。 两人的身体还在重力坠落,直到他一脚踏在了崖壁的松柏之上。脚力一踏,震落了枝头的白雪,压弯了树枝,随即又借着力量上弹,身形一闪落在了岩壁上的溶洞之内。 一切动作一气呵成,站在的地面,他面色不善又逼问着:“为什么不回答?” “回答什么?” “背着我要跟凤绯夜成亲,你觉得好玩吗?” 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难不成他这么愤怒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事? 但下一秒,唐千夙微微眯起眼睛:“九重门里有你的人在?” 所以朱薰儿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杀南蝶鸳的其实是魔人?会是谁…… 唐千夙把那天在明镜殿的人都捋了一遍,但是人太多了,一时也无法锁定对象。 “唐千夙。”重楼忽而捏住了她的下巴,皮笑肉不笑说道,“我说过,你若是背叛我很有可能就会杀了你。” 他这么生气,她想到的居然是他在九重门了有内应,难道还不该杀吗? 他似乎真的生气了啊?唐千夙愣了一下,虽然他连上的面具,遮掩了他真实的模样,但她似乎真的看到他发怒的表情,忽而虚弱地笑了。 居然还敢笑…… 他愣了一会儿,怒道:“本座可笑吗?” “呵呵……”身体疼痛得要命,可她真觉得挺好笑的,“好笑。” “好大的胆子……” “你这醋劲儿差点让我以为你喜欢上了我。” “……”本来挺生气了,可是看她虚弱说着这些,他忽而觉得也没心情跟她生气了。“那若是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呢?” “……”唐千夙头一歪埋进了他的胸膛,没有回应。 “臭丫头,我说……我就是喜欢上了你,所以你绝对不能跟别的男人成亲……听到没?问你听到了没?”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重楼将她拨开一看…… 这么重要的时刻,她居然敢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失去意识? 恨不得将她一把丢下悬崖的大魔头,双手收紧将这恼人的小东西紧紧抱在怀中,听到外头传来动静,他折身往岩洞更深的地方走去…… “夜帝,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唐姑娘,也没有发现重楼的踪迹。” “继续找。” “是。” 已经找了一天了,悬崖之下是滔滔河流,只看到了河边的一些散落的马车板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夜帝,你身上的伤要处理一下。”穆河提醒道。 “从今日开始,见任何魔人格杀勿论!” 说了会守着唐千夙,可今日却看着她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他能想到她是被重楼带走的,可是他追踪不到重楼的踪迹。 重楼说,感应到了魇煞,到底是真还是假? 若是让重楼发现了唐千夙的真实身份,结果又会变成怎样? 凤绯夜不敢想,也不能去想象,他心中的愿望大盛,他要变得更强大,强大到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用尽一切办法,找到重楼的下落!快去找。” 凤绯夜甩袖让身边所有的人都去找人,胸口的伤口忽而灼烧欲裂,他捂住胸口,但影子却没有随着他的举动发生了变化。 而是慢慢立起来,形成了另外一个凤绯夜。 他几乎长得跟他一模一样,只不过是微微透明的:“夜帝似乎很烦恼?可有需要我为你效劳的地方?” “暗月离,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来而来吗?” 暗月离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一笑:“只不过是感觉到夜帝遇到困难了,想问需要不需要我帮忙?” “你能帮什么?” “我能帮的忙可比夜帝想到的更多。”暗月离目光看着凤绯夜胸口那几道殷红的伤口,一切皆在他的眼中,“夜帝觉得重楼的功力如何?”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他知道重楼的力量,比他想的要强太多。所以他才那么恨,恨自己不够强大。 “重楼的力量……已经非常接近麒麟鬼的力量,他身上有纯正魂魄之力的反应,夜帝如今估计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说当年的魇族已经全部被封印,重楼并不在魔人录上。” “千年禁之下会发生很多的不可能。” “那我要如何才能杀他?” 暗月离闻言微微垂下眼睫,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夜帝已经恢复了一千年之前的记忆对吗?” “明知故问。” “当年雪狐族发生了动乱,狐王长子要夺王位,狐王让你与他演了一场戏,让你假装掠夺王位,最后将你一举打败送入人界轮回,以儆效尤。是否有这样的事情?” 暗月离是避开了封印存活下来的魔人,他躲在天界太子帝熵的影子里多年,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奇怪。 “那又如何?” “只是夜帝有没有想过,这只不过是一场计中计。” “什么意思?” “多年之前,天界先帝与狐族女姬生下第三个孩子,体内有九转心,结果也被封印于人间不能上天庭,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拥有九转心的大妖仙,倘若坠仙化魔,那便是具备逆天的力量,天界若有这样的孩子,必然会得而诛之,绝不留下……” 凤绯夜说着看向了暗月离,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 “九转心千载不遇,万载难得,恰好,夜帝身上便是。” 凤绯夜愣了半晌:“所以当年我父王让我协助他的计划,其实并不是单单以儆效尤,而是真的杀我?” “这个在下就无从替夜帝判断了,但是夜帝大概不知道,其实当年你也是一同被封印在封魔印之中,而后在千年禁之时才得以恢复了记忆而已。” “我被封印在封魔印之中?” 他满五百岁之时,离开了雪域与北宫灵,回到狐族参加成人礼。但狐族内乱不断,父王又刚好到了受天劫的时候。他是父亲最小的孩子,但从小法力最高。 大哥想要谋权篡位,父王便让他配合演了一出戏,让他假装谋逆,而后败给父王,随后被打入轮回台。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进入轮回台,却不知道自己被与魔族一道封印了。 “当然,你体内有九转心,天庭能容得下你?但又担心硬来让你起了逆反心理,最后只能将无辜的你做了替死鬼之后,与魔族一刀埋葬。” 咻—— 暗月离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刀软藤抽断。 影子凝聚成的凤绯夜顿时化作了黑色的羽毛,在光线之中飘荡涣散,隐没与地板之后,又慢慢升了起来,再次凝聚成了人形。 “抱歉,说了让夜帝生气的话。但夜帝不信可以问问,后来你被打入轮回台之后,不久狐族的长子就当上了储王,狐族的一切恢复得井井有条。你再想想,当年你们狐族内乱的时候,天庭可曾插手管过……” “呵呵,暗月离,本帝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凤绯夜轻讽一笑,“人若是坠仙,你便可与我一道使用这具漂亮的身体,到时候你就不再只是影子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影子的诱惑 “夜帝果然聪明,这虽然是我的愿望,但却也是在满足夜帝冤枉的基础之上搭建的。夜帝体内被封了一道绝对封印就在你心脏那位置,所以你现在的法力是不完全的。所以现在你大概并不是重楼的对手,更不是帝鸳洵的对手。” “……”凤绯夜明知道这人的动机不纯,但是却没有打断他说的话。 “再者,你也领教过了唐千夙那丫头的倔脾气吧?她似乎并不喜欢你……” 啪啪! 暗月离再次被打散。 “谁说她不喜欢本帝,她就是喜欢我。” 那片片飞散的黑暗之羽落入他的影子里,一片片轻飘飘在空中飞舞的羽毛,发出了那沉静有缓慢的话语。 “就算她喜欢夜帝好了,但如今她满脑子都是如何杀了帝鸳洵,你若不帮她报仇她永远都不会呆在你的身边。又或者重楼知道了她的身份,两人合伙之后,也许你连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凤绯夜目光一汗,忽而伸手捏住了一片羽毛,那羽毛在他如玉的手中化作了一缕烟,消散。 “再也没人能从我身边将她夺走。” “那要看你有没有留下她的本事了。” “有没有,还轮不到你说话。” 凤绯夜击碎了那一片片挑拨得他怒火,点中他痛楚与渴望的羽毛,他不想被暗月离迷了心智。 灰色的羽毛化成了一缕缕烟消散,但那声音却没有被阻断,他谦和而优雅又说着:“没用的夜帝,如今我是你的影子,你心中若是有黑暗或有求而不得的愿望,我自然而然就会出现了……” 话还没说完,数道光影如刀切向地面的影子,那声音才彻底消失。 但他却无法摆脱这些声音的困扰。 因为此刻,他就是因为能力不足,让唐千夙到现在仍旧下落不明。但是他心中的愿望越强烈,就越能被暗月离感应,从而操控了他的心智。 以前帝熵大概就是这样被他虏获的,他不想踏入帝熵的后尘,更不想与这个黑暗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唐千夙若是知道暗月离的存在,他会再次成为她的仇人。 原以为还了她三千条人命就可以不亏欠,如今想来,这不还是亏欠着嘛。 唐千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何就不能喜欢上我? 昏睡之中的唐千夙,是被外界的干扰弄醒的,慢慢睁开眼,看到的是有双手在解她的衣服。 抬手就给了那人一巴掌。 那人眼疾手快,头往后一仰,她的巴掌从他面具之前掠过,落空了。 面具大魔头藐视她说道:“这么使劲有没眼冒金星的感觉?” “……”还别说,真有。唐千夙脑子也恢复了运转,冷嘲热讽道,“怎么,魔君这是要趁火打劫?” “本座喜欢的,是能扭动小蛮腰迎合的活人,而不是你这样挺尸的家伙。”他冷冷说着风凉话,气还没消呢。 她可不管他气不气:“那魔君这魔爪是要做什么?” 魔爪? 重楼不冷不热一笑:“你体内的破魂钉是不打算拿出来了?” 唐千夙苍白的脸一皱,警惕地看着重楼。重楼也忽而慢慢回头看向她,对上她警惕的目光忽而咧嘴一笑:“如今是害怕本座的魔爪脱你衣服,还是害怕本座直接拧断你的脖子。” 她脑子里立刻在想对策,她如今这样,重楼必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在想什么呐?”他凑过来,玩世不恭地问,“是否发现其实选择本座魔爪更好一些?” “你不会杀我。” “噢?” “如今我这样的身份,跟你联盟不是更具有说服力?” “你错了,本座不是跟你联盟而是联姻。” “……” “可惜啊。”他伸手去捏她的鼻子不让她通气,“有人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用同一种办法对付另外一个男人,你说,你又跟凤绯夜要了什么聘礼?帝鸳洵的命吗?” 被憋得快喘不来气了,她没有多少力气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推开。 他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为难她,看着她大口大口呼吸,他继续不悦地凝视她。 唐千夙不得不说道:“同一种招式我可不会使用两次。” “你的意思,你没答应嫁给凤绯夜。”他声音顿时多了一些温度。 “我是能有时间谈婚论嫁的人?”不管是不是为了稳住重楼,但她说的这些倒是真话来着。 重楼轻哼了一声,又恢复了那懒散的调调,凑近她问:“那你为何又答应嫁给我?” 说得好像她是自愿嫁给他的。别说当时是想利用他,就是不想利用为了活着,她也得先应下来。他却当威胁之下的话为誓言了? “所以唐千夙,你喜欢本座对吧?” 大魔头太有自信了,只能这么说。唐千夙嘴角微微不屑一勾,转过头去。 “本座就知道你喜欢。” 说着他又继续扒她的衣服,她连忙又拉住了他的手,拧着眉:“不许碰我。” 她怒瞪着他。 “唐千夙,你还当真以为本座要顺着你的脾气?这不让那不许。你说了算?”那诡异的面具与瞳仁流光闪过,他的手明目张胆地就覆在了她柔软的身前,还刻意地捏了捏。“这才叫碰,本座就是要碰你……” 唐千夙瞪着他,此刻她也没办法反抗,随后想想又觉得可笑,这才是重楼,那个杀人如麻噬血的家伙,她怎么会以为他会顺着他脾气呢? 死都不怕,命都豁出去了,还介意贞洁? 什么玩意儿。 唐千夙忽而垂下视线,无所谓了。 “是我自以为是了,魔君霸主一方,若是喜欢要了便是。”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吟着无所谓的笑意。 重楼牙关一紧,低头刷的一下将她衣服扒开。 闭上了眼睛,能立即察觉到没了衣服的阻挡,胸口传来的凉意,还有那双专注的眼睛。 她微微拧着眉头,却没有睁开眼,既然不在乎又何必去看他是怎样的眼神? 重楼看着她心口,那七根破魂钉留下了七个深红的印记,那些印记周围细腻的皮肤浮现了数道红色的魔纹。 魔纹正在扩散。 方才凤绯夜所想带她去的地方,应该是无月岛,他想利用红莲净化掉她身上的煞气,那方法固然有用,但那七根破魂钉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融化在了骨肉之中。 她唇色毫无颜色,倔强的抿着。 他拧着眉头,却用那漫不经心的话说道:“何必害羞呢,就当为夫先预热一下手,好好感受一下你夫君的手感。” 他剑指起,指尖红光流转,在破魂钉的入口之上划开了一个十字口。 尖锐的疼痛让唐千夙闷闷哼了一声,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重楼一边看着她,剑指往后凌空抽出,她体内一根雪白的破魂钉慢慢从皮肉之内被拔出来。 如同被活生生地从肉中拔出自己的骨头,那种骨肉分离的疼痛让唐千夙额头慢慢冒出了冷汗。 白雪的胸口,被血染得刺目,剧烈起伏着,显示着这人有多遭罪。 但她咬牙闭眼,死倔着就不愿意出声,更别提让她掉眼泪了。 他划开了第二道口子,忍不住对她说道:“若是很痛可以叫出来。” 她苍白的嘴不屑一勾:“魔君要杀人还习惯问她是喜欢被刀杀还是剑杀吗?” 臭丫头,因为他碰了她,故意跟他怄气是吧? 重楼忽而埋头在她胸前,张嘴含住了她的伤口,吮吸。 唐千夙猛然睁开眼,看着他用嘴将她伤口里的破魂钉吸出来,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伤口虽然很疼,但他嘴上的力道居然让她觉得格外别扭。 埋在她胸前,他面具后的那双异色的眼睛抬起来,看向她,邪恶一笑:“看来小娘子更喜欢为夫用嘴吸。”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消除破魂钉 “我……啊,啊。” 他头猛然向后仰,嘴里还叼着一根白色的破魂钉,唐千夙正要辩驳,可愣是被疼得喊出来。 他用手拿下嘴里的破魂钉,被她鲜血染红的嘴唇蔫儿坏地笑道:“果然用嘴很管用,小娘子叫声可真好听。” “我……你……我去你大爷。” 唐千夙倒回床上,本来就挺虚弱的她此刻疼得双眼发黑,也顾不上去顾及他是魔君的身份了。 可恍惚却听到低低的笑声,带着违和的温柔,她还没来得及辨析,一只大手忽而覆在了她汗湿的额头。 “再忍忍,这破魂钉再不取出,你要是魔化了,要恢复现在的模样可就没那么简单。” 他的手大而厚实,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她看着他陌生又模糊的脸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身上有魇煞?” “你疼糊涂了?连本座也认不得了?我是你的夫君……重楼。” 他成功再划开了第三道伤口,俯身继续吸取她的第三根破魂钉。唐千夙终于也没有力气再问,疼得快昏过去…… 只是,影影绰绰之间,重楼的模样就模糊在她视线里。 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股浓浓的思念,脆弱的心酸。她感觉这个人离她特别近,想要伸手去碰触他,可最终没有足够的力量,陷入黑暗之中……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母亲说。 “傻丫头,天界二太子的二太子妃一直是花仙子陈若水,人家好好的,又如何能来找你……母亲不说是害怕你伤心。” “北宫灵,失去你的兄长们,我比你更悲痛,他们是我的儿子。可是你,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是魇族最后的希望,母亲请你务必要活下去……” 听到三哥哥在她耳边喊:“妹妹,请你坚强活下去,带着我们全族人,整个魔界的希望活下去,三哥哥为你保驾护航。” 梦中的人紧紧地揪着被子的一角,一头的汗。 “父亲,我让您失望了……原谅我,原谅我……” 重楼在一旁看了她许久,抬手咬破自己的手指,放入她的嘴唇之中。 腥甜的鲜血侵入她的味蕾,唐千夙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使劲吸食。鲜红的血汁顺着她的血管流淌,像是给她注入了新鲜的力量,让她血液忽而活了起来。 猛然醒过来。 四周安安静静的,而她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梦境消失,而她在梦里痛饮的血当然也是没有的。 只是,口中依稀还残留着一股甘甜的滋味。 重楼没在,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是梦,她居然还梦见了重楼抱着她睡觉? 给拿家伙毒害得不浅。 唐千夙低头,发在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全身上下……那大魔头还真是会占便宜。想到他厚颜无耻捏她胸部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掀开衣领看了一眼胸前的伤口,居然已经全都愈合了。 连疤痕都没留下来。 重楼那家伙,还挺有两下子的嘛。聪明的人,立刻会试图运行一下自己的功力,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至少不会运不了功。 她眉目一动,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的魔人身份。接下来只要再立几个大功,那么她就算是可以在九重门扎稳脚了。下一步就该渗透进入天界的内部。 唐千夙一遍打着算盘,一遍打量这屋子里的摆设。这里边摆了不少铜质的装饰,墙上是铜刻雕塑,墙边立了铜象。家居厚重华贵,器具奢华隆重。 她走出房间,远远传来琵琶声。 唐千夙循声走了过去。 之间在大殿中央,那个铺着软绒皮草的高座之上,重楼放、荡不羁斜斜地靠着,黑发不羁披散着,身上深紫色染着张扬图案的衣裳,微微敞开着前襟路出一丝春光。 他端着酒盏喝着酒。 那弹琵琶的紫衣姑娘,一遍弹着琵琶一遍扭动了蛇妖,朝着他婀娜多姿的走过去。灵活的手指,在琵琶弦上舞得幻影重重。 惹得两旁坐着的来宾,不断鼓掌叫好。 但那紫衣姑娘完全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目光盯着重楼不断送了秋波。将琵琶高举,在肩膀之后弹奏,丰满的胸部前倾几乎都送到了重楼的嘴边,他若微微转头就能采集。 大魔头,家里有那么大的存货,居然还敢来摸她的胸? 真恶心。 她心中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向在座的那些人,将这些人记住了,好在遇到的时候咔嚓掉,拿回九重门领赏。 最后看到那大波女几乎都要坐到了他的怀里,唐千夙实在觉得不齿,转身就要走。 噌噌! 琵琶声忽而一乱,那紫衣女子忽而就被轰飞到了唐千夙的脚边。那女子抬起眼睛眼她,眼睛里满是嫉恨。这种眼神她也不是没见过,唐千夙视而不见,目光便从她身上移开了。 “好大的胆子,看到有人勾引本座,你居然袖手旁观,该当何罪?” 演戏呢大魔头?她不来还指不定就把人家姑娘推到了。唐千夙心里鄙视着,站在门外缓和说道:“魔君威震四海,被再多姑娘喜欢那都是再正常不过,魔君应该好好享受。” 他把玩这手里的酒盏,一字一句问道:“你的意思,你不吃醋?” “当然不会吃醋。” “来人。”重楼十分不悦道,“给她上一碗醋。本座今日就让你尝尝醋是什么滋味。” 他这是抽哪门子的疯? 下人将醋端了上来之后,重楼喝着酒下巴示意:“快喝。” 刚才还夸他治病有一手,现在那唯一一点感激荡然无存。唐千夙端起那碗醋喝了。 “还觉得本座应该被再多姑娘喜欢,你也不吃醋吗?” 唐千夙可不想跟自己过不去,立刻说道:“只要魔君跟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我是不会反对的。” 重楼闻言,咧嘴一笑。 他今天带着一张银色的笑面面具,再加上他那邪气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惊悚。 他说:“那你过来。” 看着在座的那些人,一个都不敢说话,想来是怕极了眼前这人。唐千夙跨国了门槛,走到了他身旁。 他忽而抓住她手腕拉她坐在了他怀里。 她面色一沉就要起身,他却凑到她耳边说:“你说过不反对的。” 只要魔君跟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我是不会反对的。但他现在拉住了她,那岂不是他喜欢的姑娘是她? 唐千夙回头意外看着他。 他却忽而伸手拉住了她的领子要看。 唐千夙啪的一下打了他的手:“这么多人你要干嘛?” “他们不敢抬头……” 那些在座的人立刻说道:“魔君,事情已经商量妥当,那我等就先行告退。” “看,人都走了。”他微微得意着说道,“让我看吧。” “这光天化日的……” “噢,原来小娘子害羞?那是不是没人的时候,不光天化日我就能看?” “别闹了。”唐千夙说着硬要起身。 “看来你又忘了,这儿轮不到你说话。”他还是一把打开了她的衣领,仔细看了一遍她心口的伤,痕迹已经完全退却,他也松了口气。 看到她隐忍的模样,他眼里闪过一丝邪气突然伸手点了一下她柔嫩的丰盈。 软软的…… “弹性不错。” “方才那姑娘弹性应该更不错。” “呵呵呵,看来那碗醋挺有用的,说话立刻就酸了。” “谁酸了?” “我都吸过,你现在害羞会不会晚了些?” 他能不能说话别这么歧义?这人到底在纠缠不清什么?以前他也没这样啊。 “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 “你都能跟凤绯夜成亲了,我还不能非这样啊?” 得,居然还在为那件事情生气呢? “我说了没有。” “那你说,你喜欢凤绯夜还是喜欢我?” 这是选择题吗?里边就没有她的选项。唐千夙不想回答,连欺骗她都不想说这个话题。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魔界的记忆 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弯,没有回答。 不回答? 很好,他有力的双臂圈住了她的腰,慢慢收得更紧,让她贴在自己的怀中,身体还故意碰触着她…… “怎么?你一向不是聪明伶俐如何不回答?”他的大手轻率地轻拂过她脸蛋,让她后仰贴在自己身上,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漂亮的鼻子,红润的双唇,还有倔强的下巴。 漫不经心地又问:“你想借用我的手助你杀帝鸳洵,那么你又想如何利用凤绯夜?” 他的手恶意地滑过她的曼妙曲线,唐千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之前她迷迷糊糊,身上还有伤,现在伤口他也检查了,所以觉得自己可以任意妄为了吗?不过,她还真就不是他可以威胁的人。 “魔君这是要秋后算账?”她无所畏惧说道,“若是你实在要问,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喜欢凤绯夜,你还要听下一句吗?” 下一句就是她也不喜欢他了吧? 重楼凝视了她许久,看她丝毫不胆怯的模样,不怒反而笑开了:“下一句不用你说,既然你不喜欢凤绯夜,那必然是喜欢本座。” 他要这么想她也不反对,反正不是她说的。 他嘴角讪笑,却没有说话,只是修长的手捏着她的手掌把玩着不说话。他的手很长,指背有红色魔纹,指甲白皙锋利。 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唐千夙垂下眼眸,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你不让我碰你的手,那我可要碰别的地方了。” 唐千夙还真就倔强地抽回了手,可下一瞬间他如猎豹扑食一般就抱住了她的腰身,天旋地转之间,她已经被压在了长椅之上,他则半压在她身上,抱着她的腰贴向自己。 而鼻子几乎就碰到了她的鼻尖。 那诡异地面具似乎是在嘲笑又像在威胁,嫣红的唇刷过她的鼻尖,轻轻一吻:“从来没有人敢忤逆本座的意思,也包括你。”他食指点着她软软的唇瓣,目光往下的同时,洁白如刃的指甲轻轻划过了她的唇,下巴,修长的脖子…… “这儿,这儿,都是本座的。小丫头,你以为取下破魂钉就可以与我抗衡吗?你太天真了,别说你力量还没恢复,就算你全力以赴……” 他慢慢压下身子,贴在她双腿之间。 邪恶地隔着衣裙蹭着她腿间柔软的那儿,看着她怒极的小脸蛋咧嘴一笑,沉声说道:“你也要记住,我是硬的,你是软的……” 大混蛋,等着的,等她灭了帝鸳洵,下一个就是他! 这家伙…… 唐千夙身体微微一僵。 他还真厚颜无耻的硬了,然后就这么贴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他锋利的小獠牙,忽而埋首到她脖子之间,张嘴就贴上她的动脉。 有些急切地,让她以为他会张口吸食她的血。 毕竟她是他的首血,在很多时候,魔人对首血者的血有着欲罢不能的渴望。 但屏息等待下来的,并不是他獠牙穿透她皮肤的刺疼,而是他一口喊住了她脖子上用力吮、吸,热热的气息喷洒入她衣领之中。 唐千夙忽而忍不住浑身一颤,全身都麻酥酥的。 感觉他都有些控制不住要继续下去,唐千夙忽而伸手往后抓住他的衣襟,手上起了白光,一把将身上的人抽起来摔过椅子,砸在了地板上。 重楼目光大盛,反映也是极快,被摔在地上的瞬间,双手支地不至于被砸得很狼狈,但却又玩世不恭地倒在地上,嘴角卷起笑意。 唐千夙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手中的麒麟剑已经拔出抵住他的脖子。 “我是不知道全力以赴是不是你的对手,但魔君这种手段不适合用在我身上。若是魔君觉得实在太没面子,我不介意你把我杀了奸、尸,否则我们还是以礼相待比较好。”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要我?” 回答都省了,她利落将剑收入剑鞘之中,看着就算被摔在地依旧无限风流模样的人,举步离去。 “唐千夙,你要是不扶本座起来,本座可真生气了。” 她还在继续走。 “就只是扶本座都不行吗?” 唐千夙停下脚步,又转过神来。 只是那人却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在她转身之时,迅速低头亲吻了她的唇。 “你……” “如何?碰不让碰,亲还不让亲了?” 说着他举步越过她,脸上洋溢起得逞的笑意。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心里鄙视他数遍。 他却头也不回说道:“百魔夜行还会继续,以本座与你的交情倒是可以给你杀几个,你说,杀几个能让你扬名立万?” 唐千夙暗自嘲讽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忽而也说不出话来。 他却回过头来,脸上那张笑面面具因为他嘴角的笑容显得阴测测,他说:“既然凤绯夜那只狐狸敢跟本座抢人,那本座当然是要先把帝鸳洵给杀了。” 这句话让唐千夙有被空气撞到的感觉,明明面前一片虚无但是忽而迈不开脚步,胸口有些窒息。 大概是太兴奋了吧。 之前她就想利用重楼的力量灭了帝鸳洵,但重楼却保持着观望的态度,没什么特别大的动静,今天他却放下这样的话,显然有了迎战的准备。 这样,她的复仇大计又向前迈开了一大步。 “怎么?你不高兴?难道你不想快点杀了帝鸳洵?” “当然想。” “既然如此,帝鸳洵将命不久矣。” 所以,她跟帝鸳洵也很快就进入一个你死我亡的局势之中?若是帝鸳洵死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从此之后,她杀他的记忆也会跟着以前他杀她的记忆,一同留在她的脑海之中。 这样她是否就能平衡? 谁也不欠谁了,是不是就能海阔天空? 唐千夙漠然地笑了笑,放眼往向远处。 一条波澜壮阔的河流远远倒影天空的颜色,更远一处那是残桓断壁的高墙,唐千夙方才还隐约晦涩的内心,突然澎湃起来。 他疾步往城楼上走去。 这条河不就是婆娑河吗? 婆娑河的右岸,那高高的破损的黑墙,那破败潦倒的宫城,那坍塌断碎的大门,就是北宫魇族的宫殿。 千年过去,时间已经将那一切冲刷得灰暗,但此刻站在重楼的宫殿里远看,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烽火四起,那些子民与战事的哀嚎。还能看到屠魔时,满城血雨腥风。 还能看见那高高的封印台上,父亲就被破魂钉定在那儿…… 眼眶血红,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咧嘴冷冷一笑。 此仇不报,永不瞑目。 即便不回头,也知道重楼就在她的身后,她问他:“为什么这儿能进得来?” “天界都以为封魔印万无一失,但从一开始就有漏洞,最大的漏洞是他们似乎放走了一个大魔头……” “你的意思是北宫氏族还有人活着?”唐千夙看着他半晌,“难道是你?” “我不姓北宫。” “可你……” “你对魔界的了解有多少?魇人稀缺,但却也不尽然全都在皇城之中,不全都是北宫姓氏。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把魔界推向了深渊……” “把魔界推入深渊的不是天界吗?” “是天界。”重楼走到城墙边,看着陈旧灰暗的皇宫须臾,他转头看向唐千夙,“但你可有想过,天界为何会有借口出战魔界?” 其实对于当年,天界为何出兵站魔界,北宫灵其实也是不大清楚的。 她从小就是个被保护起来的孩子,又因为身上有特殊的炎煞,加上长到了一百多岁就没再继续成长,所以在她成年之前父亲没有将朝政与她说。 可等她长大回到魔界之后没多久,大战就爆发。 她对天界与魔界的了解,很多都是在逃亡的那十年知道的,但那个时候,大部分的消息都是关于魔人与天神的仇恨。 所以天界对她而言就是凶手,而帝鸳洵是加害者,全都罪不可赦。 重楼今天还说出了第三个凶手。 “你是指那些恶魔?”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痛斩张耀祖 恶魔向来是与魔族为敌,内战不断,外战不断,大多都是因为恶魔想要通知魔界。 “具体来说,是暗月族的人。” “暗月族向来与魇族作对,你说的大魔头该不会是……” “是北宫长离。” “……什么?” 唐千夙偶尔会想起北宫长离,是因为想起当年那个对她宠爱有加的小哥哥,但她一直都认为他已经在封印中离开。 如同她其他哥哥一样离开了她。 后来,她在忘川之中醒过来时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宋子谦的人,凤绯夜告诉她,那个人叫北宫长离。 她当时看到的北宫长离确实就是宋子谦。 她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也来到了苍元大陆,只是猜测或许在手术室爆炸的时候他也穿越了。不过这些都无从追究,因为宋子谦已经死了,确确实实在她面前化作了散落的黑色羽毛,消散了。 再后来她坠下山谷,才想起来,她的小哥哥就叫北宫长离。 她的小哥哥……北宫长离……宋子谦?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北宫长离原名叫暗月离,暗月族王最小的孩子,也是暗月族最强大的继承者。他的目标是要灭魇人称霸魔界。为了借助天界的手除掉北宫魇族,他与天界太子帝熵暗通款曲,制造了一系列魔人与天人冲突的案件,据说最后一次导火线是因为北宫小主取缔帝鸳洵妻子陈若水……” 可……不可能! 若是换做以前没有经历世故的唐千夙,她必然大声反驳。但是经历了那么多背叛之后,突然也不觉得这有多奇怪了。 倒也不是欣然就相信重楼所言,但回想起来。 北宫灵还在暮雪仙山的时候,陈若水被她一掌就击得魂飞魄散之前,曾与小哥哥交过手。而后,那是小哥哥让她寄宿陈若水的身体之中,而后陈若水散落的魂魄又很快就被发现…… 甚至,还保罗她的身份,也是在小哥哥出现之后,被天界所知晓的。 一切如果不都是巧合,那么重楼所说,就是真的了。 “这些都是在封印之前发生的事,你是如何知道?” “我自是有自己的渠道。” 他不愿意说的,她也不问,只是又想…… 若是说,北宫长离是逃出封魔印的魔头,那他的模样怎么与之前完全不同?那样子,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帝熵? 记忆太远,她都已经模糊了帝熵的模样,如今再这么对号入座似乎就能想起来了。 北宫长离后来的样子像帝熵…… “你的意思是北宫长离……也就是你所说的暗月离,挑拨了天界与墨家的关系,导致战争更迅速爆发,但他万没想到天界要灭的不仅仅是魔族,而是整个魔界,随后他设法逃了出来?” “或许吧,我证据不是很全,但这样推算似乎附和逻辑。” “魔君确实很用心,可附和逻辑又如何,就算他就是暗月离,也已经死了。” 唐千夙看着他,不说话。 若是这一种说法成立,那么小哥哥、宋子谦跟帝鸳洵都背叛了她,那么眼前这个人,又可信几分? 其实这个问题又何须考量,她与他不是在值得信任的基础上合作,而是看谁能利用谁到最后。 不过就是尔虞我诈,何必当真呢。 “你方才问,夜行百魔我要杀几个才能扬名立万,我现在告诉你,要杀绝。” 重楼看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那你就尽管放马过来。” 等着吧,欠她的她都会拿回来。 唐千夙后来才知道,从重楼帮她取出破魂钉之后她昏迷了小半个月。而这些天内,外头的人魔之战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峰。 百魔夜行正式开始肆虐苍元大陆,造成了很多人员伤亡。凤绯夜跟着那些魔人的足迹,寻找唐千夙。他也出战了重楼几次,但问起唐千夙,重楼都说是早杀了丢入河里喂鱼。 重楼带着群魔横行霸道,制造了大量的血腥事件。 九重门收到唐千夙失踪的消息之后,也一边灭魔一边寻找她的踪迹。 为了避开与重楼的关系,唐千夙离了重楼宫,与一些散单的灭魔师灭魔,最后慢慢组织起一批野生的灭魔师队伍。 再后来,又遇到的灭魔师们正好又是唐千夙灭九头蛇时,将力量之泉分享给他们的那几个灭魔师以及他们的手下。 那些人对唐千夙本就崇拜有加,很快队伍就壮大起来。他们从燕蒙省与西凉省边界一直都打回了北茫边界,就遇到了九重门弟子的队伍。 自然而然就不期而遇,她的回归也变得顺理成章。 就是被重楼打下山崖,掉入水中,飘到下游,随后被人救起。就一路杀魔一路往九重门赶。 当他们真正回到九重门,已经是在破魂钉事件之后的两个多月之后,她已经拉起了一支不小的队伍,利用各门各派的力量将百魔夜行的瓦解。 恶魔一时之间又归于暂时的平静之中。 她带回来的灭魔师有小三百人,通过门外的审核编入九重门协助队伍,也就是唐千夙的队伍之中,由她直接调遣。 正在安顿新兵老兵之时,严雷与李卓宝等人也都任务结束归队。 张耀祖也跟着出去打仗了。朱薰儿因为故意伤害同门罪将在秋后处决。但因为他的过失与隐瞒,给他们的部队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他一直很内疚。 若是当初唐千夙问他的时候,她能说出朱薰儿的事,至少李胜龙他们就不会死。 十几个兄弟包括四喜,就这么死了。 李卓宝与严雷他们虽然是胜利而归,不过因为张耀祖夹在气氛挺尴尬的。 当初朱薰儿的是还没算结束,唐姑娘就出事了,所以对张耀祖的处分,一直就由李卓宝说的,将功赎罪拖到了现在。 几百人站在大院之内,有新人有旧人。 新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旧人却知道,李卓宝与宋王爷的妾侍私通,结果害死了李胜龙队只剩下石头一个人,其他的全死了。 按理说,他这样按军令是要杀头的,但平日他跟宝哥还有雷子最是跟姑娘走得近,估计死罪能免了吧? 张耀祖难辞其咎,他上来就给唐千夙跪下了。 “姑娘,请降罪。” 唐千夙更愿意的是张耀祖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逃跑,但是他没有。等了几个月就是等她回来降罪,她真想骂他一通,他就这么想找死吗? 这家伙,她不能说他不忠,但这次真的是犯了很大的错误。 “我曾给过你解释的机会吗?” “给过,是我故意隐瞒的,明明已经怀疑她了,但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兄弟,请姑娘降我死罪。” 其实今天还挺开心的,灭了百魔夜行,又在九重门累积了不少威信与荣耀。但看到张耀祖,又觉得这喜悦辛酸。 这家伙等了三个月,就是等她回来处死他?忠心可鉴,可是……他是傻啊还是笨! 可这么士兵看着,她该将纪律放到哪个位置才能服众?才能约束新来的人遵守钢铁一样的军纪。 以前不大懂,生命之重与轻。 她知道,按正常的除非,她应该说出斩首这样话,但此时说不出来。 张耀祖抬头看她,忽而哭着脸笑道:“我还以为唐姑娘遇着什么事都是无往不利,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看到姑娘这样的为难,我也知足了……姑娘,等我十六年洗心革面后再来当你的兵。” 张耀祖抽出自己的战剑…… “张耀祖!”雷子大喝一声就要去夺张耀祖的剑。 “雷子,住手。”唐千夙面色肃然,看着眼前几百号人说道,“军纪如山,违者……斩。” “可是……” 雷子没说完,李卓宝闭上了眼。 而张耀祖手中的剑已经切入自己的腹中……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大战前夕 四周安静得就连掉根针也觉得刺耳,尖锐的风吹过眼前矗立的几百号人。 没有人敢说话,心里很难受,但唐姑娘心中又何尝不难受?她可以为了他们弃自己生死于不顾,她心里没想过要放弃谁。 只是威严有时候必须建立在鲜血之上,要真正建立起一个威武的部队,有时候也需要铁血政策。 这是一个领导者,要扛起来的责任。 “按烈士形式,军葬。” 唐千夙说完决然离去。是不是每一个要走上更高点的人,本事有要过硬,心肠也得过硬? 铁石心肠原来是后天造就。 这边张耀祖的后事在进行,而那头她已经跻身在九重门高层的会议当中,陈述着自己灭魔的经过,然后参与灭魔计划,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有时候,唐千夙在想,她的心哪儿去了? 坐在议事堂侍者的座位之上,看着最前方用清冷的语气说话的帝鸳洵,突然想,现在的她跟当年杀她的帝鸳洵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对帝鸳洵而言她就像另外一个张耀祖。 即便不能杀,但终归还是留不住。 嘴角忽而起了一丝自嘲的笑意,又何必再纠结与这些,既然只有你死我亡,那就看最后谁死谁亡,心怎么想的都不重要。 帝鸳洵说:“眼下百魔夜行是有所平息,但这不过是重楼的试探,可能在不久之后,他就有可能发出总攻,九重门各殿必须做好战事准备,重楼不死后患无穷。” 重楼不死后患无穷…… 帝鸳洵将命不久矣…… 这就是她在这两个人之间听到的话。 帝鸳洵分布了任务之后,会议结束,太阳已经偏西。之前离开九重们的时候,元宵刚过,如今已经是三月时光。 冰雪消融,春花吐蕊。 那座院子之中,一株小海棠含苞待放。 为何偏偏是海棠。 唐千夙折身避开了那株花,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惊吓得缩了一下肩膀,怯生生看着她许久,眼神委屈地忽而就红了眼眶。 是花承允。 那个刚刚失去母亲不久的孩子。 他说:“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夕阳余晖照亮了他稚嫩的脸庞,唯独孩子的眼睛是存在与这世间最干净最单纯的东西。又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唐千夙内心的血光与黑暗。 她并不需要这样一面镜子,更不需要这样柔软的生物。 她转身离去。 花承允瞬间红了眉头与眼睛,回头看向躲在不远处的元宝,看他又要跑过来救场,他忽而迈开双腿朝着唐千夙奔去。 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无措地说道:“我知道母亲的事与你无关……我上次咬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唐千夙低头看腿边的小人儿:“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放手了。” 花承允没放手,就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模样,顿时嘴一撇泪水就滚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喜欢我?” 为什么偏偏要她喜欢呢? 花承允也不知道,他就是喜欢眼前这个人,也许是因为她救过她很多次,也许是因为她与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对她有着莫名的崇拜与信任。 让失去母亲的孩子,更想去接近她。 那孩子抱着她的腿哭着,她看向元宝。元宝羞赧地低下头,跪了下来:“恳请侍者大人接受小殿下吧,孩子还小,可怜。” 这孩子虽然生在皇家,但却是个从小就缺乏爱的孩子。胤王很早就不在他身边,现在王妃又没了,可怜着呢。 唐千夙真不明白,她对这个孩子做过什么,才会让他如此信任她。 深呼吸,她拉开了花承允:“别哭了,我不喜欢动不动就啼哭的孩子。” 花承允抽噎了几下,连忙用手抹掉泪眼:“我,我不哭了。” 不哭了,她该跟他做什么呢?还真有些放不开手脚。她上下再看这孩子,其实多少有些心软,迟疑了好一会儿她蹲下来。这孩子,长得跟她妈妈很像,模样很俊俏,一双大眼睛,很好看。 “花承允,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有喜欢你的不喜欢你的,有对你好的有对你不好的,但不管别人对你怎样,你都得独立地生活下去。” 她持起他的小手,软软的温热的,贴在自己的手心之中,仿佛能贴近心灵:“我不是不喜欢你,也没有不原谅你,只是我不是能陪伴你成长的人,懂吗?” 好像懂,更好像不懂。花承允摇了摇头。唐千夙看着他心中埋藏的母爱不由自主泛滥,仿佛她也曾有过深切地喜欢过一个孩子,所以感觉所有的孩子都是柔软的小天使。 但她不能给这个孩子付诸喜欢,虽然她没有直接伤害过他的母亲,但终有一日会与他父亲不共戴天。 她倾身吻了他的额头一下。 花承允受宠若惊。 她淡淡看着他说道:“等你长大了,你要是还记得我,还想向我跑过来,那么我们就成为朋友。但是在你长大之前不要再接近我。” “为什么?” “因为我也要独立的生活下去。” 因为她或许是一个摧毁他一切的人。 唐千夙放开了他的手。 花承允虽然还是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却没有再追上去,她不喜欢说话,可一旦说出来就会是真的,就算他再缠着他也没用。 “小殿下,咱们不理她,是她没那福气能得到您对她好啊。” “你不要说她!” “是是……” 元宝牵着花承允回去,人家谁都想巴结掌门,谁不连带小主子一起捧,就她…… 元宝还气嘟嘟的,险些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帝鸳洵,连忙行礼:“殿下。” “父王。” 帝鸳洵看着花承允须臾,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花承允说道:“父王,方才唐姑娘亲了我这一下。” 他指着自己的额头。 帝鸳洵蹲下来看着他漂亮的额头:“然后呢?” “然后她说等我长大了,要是还想跟她做朋友,她就会答应,可现在不行。” “那等你长大,父王带你与她做朋友,可好?” “真的吗!” 帝鸳洵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了他纯真的面孔许久,也倾身亲吻他的额头,就在唐千夙刚刚亲过的地方印上他的期望与抱歉。 然后看着花承允,微微笑了起来。 格外温和的,是花承允嫌少见到的父亲模样。 “真的。”他回答说。 花承允立刻坚定不移地说道:“父王,允儿一定会很快长大的。” 帝鸳洵颔首,起身,将他交给了元宝:“将允儿带回去吧。” “是。” 看元宝带着花承允离开,帝鸳洵转过身看向唐千夙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院子一角那株海棠一眼,举步朝井宿殿走去。 他听说了,张耀祖在她面前切腹自尽。 他看到她眼睛如死海一样沉寂,看到她嘴角弯起的那抹自嘲,听到她内心特别寂寞的声音。 唐千夙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就站在天井之下,天光从屋顶照耀下来,落了她一身洁白耀眼。 她像一尊大雪人立在那看了他许久,微微欠身:“尊上来井宿院有何指教?” 帝鸳洵站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白袍微微浮动,他说:“听允儿说你亲了他一下,作为父亲想给你一个报答。” “尊上其实不用那么客气……” 他手抬起,修长的手心之内,有一只雪白的兔子。细雪绒绒,让那兔子活灵活现。她知道他幻雪术十分了得,却没想到那能杀敌千百的术法,能幻化出这么可爱精致的东西。 她没有伸手拿,只是抬眼看他:“这个或许送给小殿下,他会更喜欢。”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他的剜心记忆 她在婉拒,但他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他坚持她若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伸手将他手上的小白兔拨到自己手中…… …… ……“那十三哥,你做小兔子的时候是不是脑子里就是兔子的模样?” ……“对,我脑子里想着兔子。” ……“呐呐,你看看我,好好看我。你能造一个我吗?” …… 唐千夙眉头一皱看向他。心口像是突然拍入一跟细小的针,尖锐的疼痛起来。位置就在胸前那颗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红痣之上。 “你……” 他却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陪本座喝酒。” 什么时候他还成了酒鬼了? 唐千夙发现他很喜欢梦回。 这种烈酒她总觉得自己笨本身应该不怎么爱喝,但是,每次喝了之后确实总有梦回一般的熟悉感。就如同她在这九重门里,总能偶尔听到一些不属于她记忆的旁白一样。 帝鸳洵将第一杯酒倒在地上。 唐千夙凑到嘴边的酒杯忽而停下来。 他说:“这一杯敬为了这场战争已经死去或即将死去的人。” 唐千夙自然而然想到了张耀祖,放在唇边的酒杯抬起将杯中酒饮尽。 “将死去不是正坐着喝酒吗?何必洒在地上。” 她端起酒壶,将他的酒杯盛满,然后是自己的。 帝鸳洵看着晃动的酒平静下来,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本座死了,你会记得在黄土之上洒一杯酒吗?” 眉头不由自主微微一抽,她看向他:“不会。你若死了就是前任掌门,每年都会有弟子用好酒好肉拜祭你。” 帝鸳洵垂眸喝酒,目光停留在她放在桌上的小雪兔上:“唐姑娘从小就这样吗?” “怎样?” “不喜欢笑,也不喜欢与人说话。” “对,从小就这样。” “跟本座说一件你觉得开心的事吧?” 开心的事?想了想,没有。 “噢,终于战胜了百魔夜行,这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啊。” 她真的有因为这件事情高兴吗?“确实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再说一件悲伤的事吧。” 张耀祖死了。 听说小哥哥就是宋子谦,北宫长离真实身份是暗月离,他背叛了她。他死了。她终于将他置于死地了。 “没什么好悲伤的事。” “你怎么不问本座,高兴或悲伤的事?” 她不感兴趣。 “洗耳恭听。” “你。” “……什么?” “你猜。” 猜……她是跟他多好啊她要去猜。 帝鸳洵喝酒,看她厌恶的表情转头看向窗外:“本座说过让你杀重楼。” “……我记得。” “此次重楼的进军计划失败,随后而来的必然是大战,你与本座同行,此次势必将重楼除掉。” 一切如同重楼所想。 而重楼的举动也瞒不过帝鸳洵的眼睛。 帝鸳洵是让她协作杀重楼,殊不知其实她与重楼在想方设法杀他。 “我必然全力而为。” 她举杯敬酒,他也没有迟疑回敬,将杯中酒饮尽。 天边最后一道霞光消失了,帝鸳洵也没有要散了的意思,唐千夙不知道他的酒量是不是跟他的修为一样深不可测,便说道: “尊上似乎来了酒兴,不过还是少喝为妙。” 他却似乎听不到她的劝说,反问她:“你可知九重门是怎样的存在?” “铲除魔人的宗门。” “没错,灭魔宗派,但却也是天界直接监督苍元大陆的途径,三界原本各自为政,天有天道,魔有魔道,人有人道,天界一直掌管三界生灵平衡……” 平衡? 若是真平衡了,魔界怎样会被封印? 唐千夙喝酒,压下心中的不满。 “不过一千年前天界预言到,魔界将出现一只能灭神的麒麟鬼,此物将会毁天灭地。虽然只是预言,但是曾经的预言都灵验了,所以天界必然想要诛杀此物。只可惜找不到她……” “那时候恶魔横生,正好暗月魔人挑拨,加剧了之间的战争。据说当年有一个叫北宫长离的人一直给太子帝熵提供一些魔界的情报,虽然这些情报其实都可以化解,只不过正好天界正好需要借口灭魔,就顺水推舟进攻了魔界……” 唐千夙捏着酒杯的手一紧。 重楼说小哥哥是间谍她还能质疑,可帝鸳洵又再次说起,似乎她得重新去整理一下有关北宫长离的事来。 小哥哥,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啊。方才还劝人不要多喝,现在她却开始喝了起来。 因为正在从帝鸳洵的口中,听到了关于千年之前的事。 “看来流言并非空穴来风,尊上真是天神对吗?” “本座确实是天界二太子帝鸳洵。” 唐千夙嘴角一勾,眼神一暗起身行礼:“弟子参见尊上……” 他看她低着的脸须臾:“无须多礼,本座今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重楼的事惊动了天界,日后九重门将入驻更多的天兵天将,灭魔的势头将会空前浩大。” 所以天界正式进入九重门,为的就是一举灭重楼? 他们也认为重楼就是当年的麒麟鬼? 其实唐千夙还有疑虑,是谁给了她麒麟剑?她后来曾再次问过卫眷,卫眷说,是一个叫摩罗迦的人。但她一直还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 第二当然就是重楼到底是谁?她也曾让卫眷问过摩罗迦,但他的回答是,他也不知道重楼从何而来,但是他身上确实有魇煞,一个真正的魂魄之力使用者。 天界会将重楼看成是头号魔头并不奇怪。 既然天界人要杀他,那她必然要护着,所以她已经盘算着,让卫门协助重楼。 天界已经出动,那么灭魔师的与魔人战争必然大肆开展,而这个时候凤绯夜也可以联合东越国进攻西岐,从而统治整个苍元大陆,为最后的逆天大战做好准备。 如此一想,重楼很重要,凤绯夜更是至关重要。 重楼与天界大战之后,必然疲惫不堪,到时候她可以将重楼也除掉,一面他与凤绯夜发生冲突,破坏了她的计划。 再后来,若是凤绯夜非要她嫁给他,那么……嫁又如何呢? “唐姑娘……” 唐千夙猛然回过神来,连眼中的警惕与仇恨都来不及收拾干净,须臾之后才垂下视线说道:“尊上见谅,我是听到天兵天将要来协助灭魔一时之间,太过喜悦。” “还以为你那是如临大敌的表情呢?” “怎么会,有尊上在再大的敌人,也不过尔尔吧?” “可能比本座更憎恨魔人的该是太子帝熵,千年之前的圣战他被麒麟鬼掏了心脏,堪堪救回来一条命,不过至少折损了千年的道行……” “呵呵,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只恨当初北宫灵怎么没能杀了他。“那尊上呢,在千年之前的圣战之中都有什么不朽的战绩?” 帝鸳洵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痛不痒地陈述:“当年麒麟鬼几乎打碎了封印台,本座……”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剜了她的魔心,将她打下封印台。” 喝下去的酒在喉咙里燃烧,心中也在熊熊燃烧,唐千夙咬牙笑着:“不愧是尊上,我敬你。” 两盏酒杯咔的碰上,唐千夙酒盏里的酒洒出了一些。一饮而尽下去的酒如同刀子割扯咽喉。 帝鸳洵浓密的睫毛遮掩里他眼底暗淡的光芒,梦回酒凛冽,荡气回肠。昏暗的天边,有浅淡的月牙升起来,春虫在鸣叫,引得山林回荡着寂寥的声响。 这便是千年之前,北宫灵喜欢上雪域仙一百年的故事结局。 “方才尊上问我高兴与悲伤的事是什么。” “嗯。” “现在。” “什么?”他用了她刚才说过的话回答。 她站起来,因为有些醉了,身体一晃,他起身扶住了她。她冷冷笑着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现在……轮到你猜。” 看他沉默,她呵呵笑了几下,手指戳了几下他的心口,也想剜出这胸膛里的心脏,祭奠那百年的时光。 不过她不能啊,至少现在还不能…… “帝鸳洵!放开你的手。” 唐千夙脚下有些悬浮,身体晃悠了几下,帝鸳洵再次将她扶住。唐千夙看着那银丝华袍,忽而笑道:“凤绯夜,你怎么每次都在我们喝酒的时候来呢?” 凤绯夜大步上前一把将唐千夙从帝鸳洵身边拉过来:“尊上,你真的惹怒我凤绯夜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最是痴狂单相思 唐千夙被凤绯夜拉走的那一刻,她冰凉的发丝从帝鸳洵面前划过,拂过他的脸颊。 他彷佛又闻到,那淡淡的海棠花香。 目光再回到凤绯夜脸上时,他眼底唯一的那丝暖意消然殆尽。 “本座惹怒了夜帝,抱歉。” “帝鸳洵!”凤绯夜低斥一声,“本帝不会因为你是任何身份,而改变想要毁灭你的想法。” 凤绯夜一直在找一个能向帝鸳洵开战的借口,这样他既能出师有因,还能不牵累唐千夙。 所以整个借口,必然是关于唐千夙。 所有人都知道唐千夙是他女人,但四处都流传唐千夙与帝鸳洵在一起的传言,所以他恼羞成怒,发兵讨伐西岐。 这世上有不少帝皇曾为美人拱手让江山,所以他这样做确实不失为一个借口。 只是这口口声声的借口,其实都是他的心声,他是真的愤怒了。 即便唐千夙没有花胤珣的记忆,但凤绯夜心知肚明,他是当年的花十三,她是当年的唐小四,他亲眼目睹过他们亲密无间。 唐小四能不顾一切地奔向花十三,但却始终跟他保持着一道无形的鸿沟。让他喜欢她喜欢到担惊受怕的地步。 哪怕她愿意朝他迈出小小的一步,已经足以让他为此肝脑涂地。若是没有哪次的背叛,若是没有之前的误会,她会不会敞开心扉接纳他? 他要的不过就是一次机会而已啊唐千夙! 或许,她永远不会明白,他在看到她与花胤珣在一起时的那种恐慌。 尤其方才,她与他喝酒时笑逐颜开的模样。 凤绯夜身上起了凛冽的杀气,整个人锋芒毕露。 唐千夙察觉到了,她忽而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凤绯夜那凛然扬起的银发,在瞬间都平静了下来。感觉她环着他腰身的手臂慢慢收紧,像圈住了他在劫难逃的心脏,他低头看她。 她微微仰着头看他,酒色染红了她的面容,眼睛里是倒影星光的水色,笑得格外温柔。 “夜儿。” 凤绯夜浑身一震。 这一声夜儿,不像之前他要求她叫时那般生硬,而是如同一阵春风忽而吹开了他记忆里的花朵。 ……夜儿,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说过,会带你出去。 ……夜儿,我回来了。 忽而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凤绯夜受宠若惊看着怀里的人。 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在他望着她的时候,她忽而将头埋在了他的肩窝之中,低低笑着问:“夜儿你生气了吗?你生气了吗?” 面对如此的人儿,他已经化成了一团柔软的水希望能将她团团包围,别说生气,爱还来不及呢。 身上的杀气如同雾霭一样散去,凤绯夜浑然忘我抱住了她:“我不生气,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埋头在他肩膀的唐千夙,慢慢掀起了那扇阴暗的眼睫,眼神如同死水一样没有波动。 该死的过去,该死的蠢忠,该死的那一百年,她要将那些如同累赘的回忆都抛洒掉,如同帝鸳洵说出“剜出她的魔心”这么轻易。 “我就知道,还是夜儿对我最好。”她拉开了与他的一点距离,像带着微微的酒意娇嗔看着他,“我就是跟尊上喝了些酒,你也不要生尊上的气好不好?” 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吗? 唐千夙跟以往都不一样,甚至以前他还是唐小四的时候,也不曾这样与他撒娇,感觉到她有些不同寻常,但更多的是喜悦,凤绯夜连连点头,笑容让月光都暗淡。 “好,都听你的。” 唐千夙轻倚着凤绯夜,回头对帝鸳洵说道:“尊上,抱歉,夜儿是吃醋呢。” 帝鸳洵站在凉亭之内,灯光从他头顶照耀下来,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颚,而双眼掩映在光照不到的灰暗之中。 须臾之后,他嘴角微微卷起一丝淡漠的笑意:“无妨。”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凤绯夜一手揽住唐千夙的腰,搂着她转身离去。“以后不许再跟他喝酒。” “好。” “不许再跟他单独在一起。” “那要是一起任务呢?” “……那也不行。” “哎呦,夜儿吃起醋来也是这么好看呢,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所有人的吹捧也不如她嘴里这一句话,凤绯夜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忽而像无法表达自己的喜欢方式,弯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唐千夙下意识要挣扎,但目光看向那凉亭之内灰暗的人影,原本要推开的手交缠到了风绯夜的脖子后。 四周寒风乍起。 她埋首在凤绯夜的怀中,目露寒光。 帝鸳洵慢慢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酒壶往杯子之中倒酒,酒斟满,倒影了斜斜的弦月,他又不紧不慢放下酒壶,手指碰到了酒杯的边缘。 杯中寒光盈盈,月亮的倒影消失不见,杯中的梦回也骤然凝结成冰。 可一切寒意此刻都侵扰不了凤绯夜那火热的心跳,他整个人闪闪发光,笑容足以让星星与月亮都暗淡无光,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像此刻那么幸福,抱她在怀中如同抱着他的一切,真想让时光停留在这一刻。 一波又一波的温暖,从他的胸膛扩散,让此刻硬绷绷的唐千夙猛然回过神来。 不觉抬头看向他。 她看到了星光从凤绯夜的头发上闪耀,看到月光在他嘴角浮动,听见他的心快速地跳动着,每一下都是悸动与喜悦。 她微微一愣。 此刻,她跟朱薰儿又有什么差别?朱薰儿为了报仇不惜利用了宋旭的感情,又以美色诱惑了张耀祖,而她现在不也在利用凤绯夜来当自己的保护色,抵抗帝鸳洵给她的伤害吗? 她越来越失去做一个人的资格了吧? 很快,她也会变成一个邪魔。 不,她现在已经是了。 甚至她已经无所谓自己是不是。 忽而挣扎着就从凤绯夜怀里下来:“我还是自己走吧。” 双脚一着地,却一阵虚浮,其实她真的有些醉了,只是脑子还在算计着复仇的事。 “千夙……”凤绯夜抓住了她的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腰将踉跄的她一把抱入怀中,俯身吻了她。 唐千夙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就打下来。 啪的一声。 打碎了他身上那月华星光,他眼神黯淡了下去,却笑看着她说:“千夙,就今晚,给我一个暂时不要醒的梦可以吗?” 其实他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温柔不过就是一座海市蜃楼,但即便是假的,他也想要拥有。 他那种心甘情愿沉沦激起的涟漪,一波一波侵袭着她。 原来,他眼里的悲伤也可以如星海浩瀚。 多寂寞多害怕孤独的心啊,多喜欢多想要拥有的渴望啊,如同那年的北宫灵守着那轮月亮,等着那个人。 “凤绯夜……” “不要说。”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碰过她的,他看到她眼中的悲伤一样浩瀚如同海洋,他眼里的星光凝聚成了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落入她的海洋。“千夙,我爱你……” 嘀嗒 那发着光的眼泪坠入了她灰暗的心海。 他如同花瓣一样细腻的唇轻轻吻过她冰凉的唇瓣,轻轻的吻过,离开。 “唐千夙,我不管你是谁,我所爱的就是此刻我眼中的你……我爱你啊。” 他的唇再次覆上她的,带着眼泪的味道,透过她柔软的唇进入她嘴中,划过她的舌尖,他深深地深深地吻着她,如同舔舐自己她单相思,如同安抚自己爱得寂寞又疯狂的十年。 他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想要将她镶嵌入自己的心脏。 唐千夙,你永远不知道,爱着你的我要恨你有多难,杀你的那一刻我早已跟着死亡。 你永远不知道,我不断在说服自己恨你的同时,看你与花胤珣朝夕相处的嫉妒。 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想取代那个拥有你的人,与你同枕而眠,相拥而醒,共度一生。 你还不知道,我找遍了所有的借口去理解你为何不爱我,所以拼了命想要还你三千条命。 可我却依然害怕,还是没有爱你的资格啊。 你看,我爱你,有多恐慌多寂寞…… 凤绯夜爱得痴狂,吻得炽热,几乎燃尽了两人的呼吸。 唐千夙的手一直抵在他的胸膛,很多次想要推开他,但她没有。 可也没有沦陷。 即便他倾尽了热情,即便她能感受到他的喜欢,但她很清醒。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夜儿,夜儿…… 感觉腰身都要被他抱断了,他有些欲罢不能,又有些羞恼她的清醒,吻从她的唇移到了脖子之上。 喘息灼热。 唐千夙微微喘息,支在他胸膛的手臂伸直,推开了两人的距离。 长长的银丝软软地落在他身上,他眼神迷离炽热,不论身体或意识都沉醉于她。 她依然很清醒。 无形的伤害,让他挫败喊道:“千夙……” “我试过了,我想沉沦,可是我很清醒。” “……你还是不放心把自己交给我。”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不会把自己交给任何人。” “我知道,其实一直知道你有了前世的记忆,灵儿。” “……”只是一会儿的恍惚,她又恢复了平静,“你知道也并不奇怪。”不然,他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帮她呢? “雪域之上与你分开,我是想过回来的,只是……有事情耽搁了。” 后来他去查了,还真的就像暗月离说的那样,他的父王让他配合演戏震慑王兄阻止王兄造反那是假的,而他们用计谋将他封印才是真。 当时族里的动乱,父亲与母亲的忧虑,让他放弃了与北宫灵约定的见面,一心留在族内演什么要篡位的戏码,然后还大义凛然被打下入轮回台。 听他这么说,唐千夙忽而想,要是那会儿凤绯夜如约回来,她是不是就没机会遇见帝鸳洵,就不会发生之后的林林种种? “这些事情我都记不清了,记忆里有的都是国破人亡的仇恨。既然你知道我身份,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让你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利用你。” 即便他一直知道,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心痛。 “我也说过,我愿意被你利用。” “可我除了利用没有什么能回报你。” “不,你应该知道,我任由你利用其实也是另有所图,我说过我想要你,即便没有所谓的复仇我也要娶你为妻。” 再也不会让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唐千夙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何必再多说呢。 她其实并不知道,她能不能完成复仇大计,能不能在最后活下来。所以那些过后的事她不会去多想。她干脆转移了话题。 “方才帝鸳洵说,天界会派兵支援九重门追杀重楼,所以这次必然是一个大行动。你与燕纱凌可以开始计划发动进攻了。” “重楼那边你可有把握?”其实他有些忧虑的,当时他真觉得唐千夙被重楼带走,“我与他交过手,他的修为并不比帝鸳洵差。” “放心吧,我不行帝鸳洵总是可以的。况且不管是帝鸳洵还是重楼败兵,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优势。” 重楼若输了,那么她也算是灭魔大臣,更顺利进入天界。 帝鸳洵要是输了,那么就相当于杀了帝鸳洵,而却依旧阻止不了她进入天界的脚步。 凤绯夜看她即便身上酒意阑珊,却依旧精明的模样,忽而问道:“难道你就没想过,利用重楼一起对抗天界?” 唐千夙垂眸不答。 凤绯夜又说:“你身上的破魂钉是如何消除的?” 看来,事情似乎瞒不过他,她掀起眼睫看向他,微微扬起嘴角。 “你与重楼早前就在一起?” “不过是志同道合,目的一致罢了。” “那他为何在半路将你劫走?”凤绯夜忽而微微眯起眼睛,“唐千夙,你该不会也答应了重楼什么要求吧?” “你为何不想是因为他想杀帝鸳洵,而我也是,所以合伙而已?” “若是合伙,何必大动干戈抢走你?男人的嫉妒男人最清楚。” 他几乎有着她前世与今生的所有记忆,他见过无忧无虑的她,见过心思巧妙的她,见过冲锋陷阵的她,见过将为人母的她。 他知道她聪慧缜密,但今日他真正看到了属于这个女人如此深沉的智慧。 不管她用了什么方法,现在的她进入了九重门这个直接关联天界的宗派,博得帝鸳洵的信任。 有利用的重楼,扼制九重门的力量。 再个就是他,集中了人界的力量。 显然,她已经将网洒向了天、魔、人三界之中,虽然这样的举动十分危险,但却也是最能扎稳根,撼动三界的办法。 真是一个让人爱到有些恨,爱到有些敬畏的女人。 唐千夙看他一脸不悦,叹了口气:“即便那就是你所认为的男人的嫉妒,但我现在连你都无法去接受,又如何能接受重楼这样的大恶魔?” “我现在比较好奇,若是摧毁了帝鸳洵,成功复仇之后,我与重楼又将何去何从?” 她没想过他们要何去何从,但她想过会杀了重楼,但从未想过要杀了凤绯夜。 “我没想得那么远,若是真要去想还不如想着复仇的尽头,你我们是否还安然无恙。” “……” 一句话,让凤绯夜哽住道不出话来,她跟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他都觉得自己会疯掉,但是她若是死…… “唐千夙,除非我死,否则你无论如何都得活着。” 她也不想死,她身上还背负着太多的血债,她有太多的使命要去完成:“放心吧,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这样的大祸害必然会活得更久。” 一点也不好笑,心忽而有些沉重,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何尝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呢?曾经他也为了报仇费尽心思耗尽所有,复仇带来更多的是痛苦,而现在她正承受着这些。 “你不会喜欢帝鸳洵的对吗?” “……何必明知故问。” “那好,我会以他抢夺你之名出兵西岐,为的是将你置身于人类战争之外。如此你便可以继续光明正大留在九重门。” “……”心底冒出一丝感动,“多谢。” “我不要你谢,只要一切结束之后你回到的身边,好不好?” “……”或许对于重楼,她可以随心所欲的答应,但对于凤绯夜,一经说出似乎就会有一种责任存在,唐千夙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感动了,还是单单就想先稳住他,迟疑了许久之后,“好。” 说完,脚离地,她被他抱了起来。 她似乎又能看见他周身星光灿烂,长长的银发将她旋转着将她团团围住。唐千夙觉得今晚的自己,真的有些喝多了。 又或许是因为被太过残忍的话弄得支离破碎之后,被纳入了温暖的怀抱重新糅合起来。 凤绯夜很漂亮,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忽而想起来,那年那只被她藏在轿子里的小雪狐,那个陪伴她在雪域一百多年的少年,那个在一夜之间成长成为挺拔漂亮男子的凤绯夜。 他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蹭啊蹭。 他用他柔软的狐羽包裹着她度过了雪域数万个冰冷的夜晚。 多久没有这样温柔的回忆了,唐千夙嘴角忽而也卷起了笑容,轻声叫他。 “夜儿……” 她的声音很轻,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声能唤出来。 只是刹那间,斗转星移,全都落入凡间。 凤绯夜停下来,望着她,笑容倾城。 星辉斑斓的天地间,红莲一朵一朵绽放,那是属于凤绯夜最美最温暖的心思。 他眼中波光潋滟,嫣红的唇轻动,轻声回答: “我听见,你叫我了。” “我知道,你听见了。” 她眼中是他后来再也没见过的水色柔光,是他许久没见过的笑颜。真想用一切换她的笑容永远停留在她脸上。 情到深处,他倾身亲吻她额头。 “我爱你,此生不换。” 唐千夙低下头,看见满地芳菲。 她该用什么回报他的一往情深?她的爱已经匮乏至极,心底的感动如同昙花一现,又何来生生世世? 若是……若是一切结束了,他们都还活着,她真会考虑他的提议……吗? 心中冒出这样的疑问,她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他笑了笑,然后从他怀里退开。 “我希望,我们能活到最后。” “千夙……” “好了,回去吧,就按你所说的办法,可以开始对西岐发动进攻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再遇花仙子 唐千夙作为此次讨伐重楼的辅助力量,被安排在了帝鸳洵的身侧,站前的准备事项繁琐,商议的事情也多,两人经常出双入对。 此次会议刚散,唐千夙与其他参战的统领从议事堂出来就被凤绯夜强行带走。 他将她拉到了一旁一顿数落:“又跟那帝鸳洵议事去了?你们整天出双入对可有想过本帝的感受?” 唐千夙:“一同议事的还有其他人,不单单是我与尊上。” 凤绯夜:“可为何偏偏是让你跟他一组?” “这是尊上对我的信任。” “信任还是别的?” “凤绯夜,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帝想说的是……不管是什么任务你必须放弃,回千夜国与本帝成亲。” “你知道这不可能,灭魔之战在即,我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成亲?” “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你们尊上!” “凤绯夜,你别胡搅蛮缠……” 虽然两人是避开了人群说的,但总是隔墙有耳,尤其他们还是故意让隔墙耳听到。原本就觉得尊上与唐侍者有点暧昧的人,又开始茶余饭后的说起这事。 有人担心唐侍者会不会真的就放弃任务,回去成亲了,据说两人原本是要在年后就成亲,后来唐侍者出事了才没有结成。 有的人说,唐侍者一向以灭魔为己任,现在大战在即她不会抽身而退。 又有人问,尊上跟夜帝都是极品男人,现在尊上夫人又没了,唐侍者到底是选尊上还是选夜帝。 也亏了这些战事在即还能八卦的人,很快的,这就成为了紧张备战空隙之中,大伙儿比较关注的对象。 那个复仇的朱堂主女儿朱薰儿事件,被唐千夙与尊上还有夜帝的三角关系给取代了。 天界终于派下了天兵天将,而此次带兵的是太子帝熵,显然他是带着雪耻的目标来的,帝熵身上的戾气有些重,看起来有些不可一世。 此次参与会议的人就是侍者以上的九重门高层,帝熵还有帝熵带过来的几个天神。 帝熵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在场的蓝修与南相御等人对他自然是恭敬服从。 太子帝熵虽然目中无人,可无论如何他也是天界的太子,说出来的那些计划倒也算是有点高见。 其实这也正常,毕竟他是带着天命而来。千年禁期间,天界对封魔印自然重视,九重门的作战他们必然是悉知一二的,所以就算太子说出更精密的计划,也不惊艳。 唐千夙只是有些担心,会被帝熵看出什么来。 散会之后,太子帝熵将帝鸳洵与蓝修留了下来,而且她也没能走。 帝熵那修长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似乎是想要将她看穿。 她如同平常那样礼数到位,不卑不亢。 这样清高的模样,在帝熵的眼中不过也就是故作清高,他睨向一旁的帝鸳洵问:“她就是唐千夙?那个灭魔女英雄?” “正是。” 帝熵那挑剔又直接的目光再次落回她身上:“二弟能赏识的人不多,你到底看上了她哪点?” “草木皆兵时期,她出类拔萃屡建功勋。” 出类拔萃? 帝熵嗤之以鼻:“为兄倒忘了跟你说一件事,若水也来了。” 话音刚落,那花仙子陈若水立即从外头走进来,千年过去了,那仙子模样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仙灵逼人,脸上是端庄的妆容,身上一袭如同彩云的绸缎制成的长袍微微及地,上边的花纹栩栩如生。 仿佛她就置身于小小花海之中,而她本人是花丛之中最娇艳的那朵。 她目光所在帝鸳洵脸上,步伐优雅走向他,行礼:“若水拜见殿下,尊上。” 她微微低着头,双眸在请安之后慢慢抬起,那含情脉脉秋波暗送,嘴角弯起羞涩的微笑。 帝熵随意摆手:“起来吧。”随后他长眉一挑,问道,“二弟,你们夫妻二人许久不见,是不是该给你们留点时间好好交流?” 帝鸳洵面无表情说道:“展示在即,无关人等能避则避。” “哎唷,千年之后还是一样不解风情,若水你可得好好调教他了。” “殿下也知道尊上这人的脾气,若水怎能调教得了?还得让尊上多多调教若水才是。” “只怕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这不,他还忙着调教灭魔女英雄呢。” 此时陈若水才将目光投向了唐千夙,忽而微微一愣,这人好面熟…… 当初的北宫灵一夜间长大的模样大概是十五岁的模样,现在的唐千夙二十多岁,完全脱了稚气沉稳干练。 陈若水虽然觉得似乎眼熟,但也过多联想,笑着说道:“都说九重门有一位灭魔女英雄,百闻不如一见啊。” 唐千夙微微颔首,而后对帝鸳洵说道:“尊上,我便先行告退。” “本座与你一道回去,正好布置任务。” “尊上应该多陪陪仙子。” “还轮不到你说话。”帝鸳洵率先就走了出去。 唐千夙对屋内的人行礼告退。 议事的地点在凌云殿,两人从凌云殿出来,都没说话。 路旁的梨花开得粉白,花瓣落白了长廊之上,又被风吹得幽幽进入廊檐下。 “本座以为你会冷嘲热讽一番。” “冷嘲热讽什么?”她明知故问。 他忽而停下脚步看向她:“听说凤绯夜在劝你回去成亲?” “若水仙子也不是在劝你调教她么?” “门里有弟子在猜测,你是喜欢本座还是喜欢凤绯夜。” “我也很想知道,尊上是喜欢若水仙子呢还是南蝶鸳?” 两人都在用问题回答对方的提问,帝鸳洵淡泊的目光落在她平静如水的脸上:“你说,若是本座将你强行留下,凤绯夜会做出什么事来?” “若是他会做出什么事尊上还会强行留下我吗?” “……会。” 唐千夙垂下视线,嘴角有意思讽刺的笑意:“那又何必问。” 她说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面前忽而起了一道白色屏障拦住了她的去路,帝鸳洵走了上来说道:“本座不希望你跟凤绯夜成亲。” “这不是尊上能掌管的范围吧?”唐千夙斜睨着他,“尊上有什么资格不让?” 帝鸳洵看向梨花树之后,那个身影继而又说道:“你如今是九重门的侍者,灭魔就是首要任务。” 唐千夙见他拒人千里有冷硬的态度,忽而朝他走近。 一步。 两步。 她身量很高,微微抬头就能能与他冷漠的眼神对上:“尊上可不是会纠缠的人,今日可真是有些奇怪呢?” 他垂眸与她对视:“哪里奇怪。” “尊上不留下来跟自己女人温存,倒是跟我说成亲不成亲的事,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离他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热度。“只是不想让你抽身,扰乱军心。” “那便由尊上见证,让我与夜帝在九重门拜堂如何?” “休想。”此时的他当真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肃然的状态。 唐千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按照凤绯夜的计划进行着,还是说见到陈若水之后,她心中忽然迸发的一种报复心态。 即便他记不得她,但是她想战胜她记忆里的那个他。凭什么,他身边女人不断?而她还要若无其事地看着? 她冷冷一笑,说道:“那不如我去请若水仙子或太子帝熵见证好了。” 说着她当真返回凌云殿。 啪 帝鸳洵冷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别闹,回去。” 唐千夙心里自导自演一般地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而后又自嘲地笑了笑,她这是什么心态?妄想着此刻还真能惹怒他不成? 但是已经演出来,就好好地继续演:“如何是闹,既能成亲又不扰乱军心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他极少会与人有身体接触,即便是对她也是如此。 此刻,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觉就用了一些力道,面无表情拽着她就往前奏。 一道火莲藤此时凌空抽了过来,凤绯夜目露凶光站在长廊的那一头:“帝鸳洵,你敢动她,本帝杀了你。”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假戏真做 凤绯夜手上的火莲藤幻化成数道光影鞭打而来,杀气如虹。 帝鸳洵也微微愣了一下,原本就是为了刺激凤绯夜,可方才居然真入戏了。但此刻他也不想让,推开了唐千夙的同时抽出天道剑,迎接而上。 随后九重门的梨园之下,就展开了一场九重门掌门与千夜国夜帝的对战。 而且两人还是为了争夺一个女人,唐千夙。 之前那些传言通通就成为了大伙儿眼中见到的现实,之前都以为尊上高高在上,不会参与其中,可是今日为了唐千夙他居然拔出了天道剑! 天道剑啊! 这是多么大的决心? 谁也不能劝,更不敢劝,这两人的修为太过强大,他们涉入其中只会粉身碎骨。 太子帝熵也来观战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制止。千年之前的大战,已经让帝鸳洵出尽了风头,如今帝鸳洵闹出事端来才好。 陈若水没想到,帝鸳洵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刚才对她这么冷淡也是因为那个女人吧? 那个女人…… 她还以为,那个小魔头死了就万事大吉,她等了帝鸳洵一千年,终于等到他飞升回了天界,之前人界那两个女人也就算了,毕竟一个被休,一个已经死了。 可现在还有一个让冷漠如冰的帝鸳洵大打出手的女人,那她又算什么啊? 当年拜堂成亲的人也不是她,而是那个该死的小魔头寄宿到了她的肉身之上。而后来,她因为被魇煞侵蚀折损了几百年的修为。 再后来的十年她养伤,他参加了圣战而后又是九世轮回,她……她就是套上一个二太子妃的头衔守了千年活寡的可怜虫。 不论如何,这一次她都不让任何人将帝鸳洵抢走! 她走到唐千夙身后,着急着问道:“唐侍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唐千夙如何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秉性,微微一愣,徐徐说道:“好像是因为我打了起来。” “……”她不这么说会死吧?“什么?因为姑娘打起来了?” 她又正色改口说道:“仙子不要误会,尊上只是不想让我与夜帝成亲才打起来的。” “……” “抱歉,似乎我越描越黑,尊上只是怕我耽误灭魔之事才不想我成亲,仙子绝对不要误会尊上,因为尊上他是爱你的。” 若是他爱她,能这么冷淡吗?唐千夙你这是故意刺激我嘛? “唐姑娘不需要这么解释,我跟尊上夫妻多年,还能不了解他的心性?他用情专一。” “是。”唐千夙点头,“燕七公主跟胤王妃也是如此跟我说的。” 陈若水方才那句话就相当于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可偏偏还改口不得:“尊上的经历你不会了解。” “当然不大了解。” 帝鸳洵与凤绯夜还在激战,凤绯夜已经很强,但是帝鸳洵更强,慢慢就有强弱之分,最后凤绯夜被他打在了地上。 地面的白色梨花被砸得飞扬。 凤绯夜嘴角洇出鲜红的血丝,怒视这帝鸳洵说道:“帝鸳洵,我不会放过你。” 帝鸳洵手上的天道剑利落回鞘:“夜帝,很多事情并非你所见到那样。” 唐千夙上前将凤绯夜扶起来:“夜帝,你这是何苦?” “唐千夙,最后问你一次,你是选我还是选他?” 唐千夙看着围观的弟子们一眼,蹙眉说道:“我不选他。” 众人唏嘘,尊上都为侍者拔剑了,居然最后是被拒绝的那位?大伙儿偷偷看尊上的脸色,他面色淡然如雪,没有任何波动。 凤绯夜拉住了唐千夙的手:“我就知道,你必然会选我。” “夜帝,我也不能跟你走。” “你……你还是舍不得他!” “并非如此,如今恶魔横行,作为灭魔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能放弃此次的灭魔大战。” “借口!”凤绯夜怒不可遏,“我方才听到他说不许你与我成亲。” “尊上是担心耽误了灭魔大计。” “我不想再听这些借口,帝鸳洵,你马上放了千夙让她与我一道回千夜国。” “大战在即,本座不会让任何战斗力流失。” “你……”凤绯夜杀气又起,唐千夙拉住了他。 “别闹了……” “我闹?唐千夙你现在处处为他说话……” “好啦,我大概听出个所以然了,夜帝,尊上并没有不让你们成亲的意思,只是怕耽误了战事。”陈若水上前笑着调解,“要不然这样吧,唐侍者与夜帝就在九重门拜……” “放肆。”帝鸳洵声音如冰,“九重门几时轮到你说话?下去。” “尊……” “还要本座再请一遍?” 陈若水眼眶一红,行礼退下。 凤绯夜冷笑道:“看来尊上执意不放人了?” “夜帝若执意这么理解也无所谓。” “你呢?留下还是跟我走?”凤绯夜问唐千夙。 唐千夙犹豫了许久,松开了扶着他的手:“大战结束之前,我不会离开。” “好,很好,我会让你们后悔今天的一切选择。” 凤绯夜说完,甩袖离去。 即便只是演戏,他居然还有心痛的感觉,果然唐千夙就是不能站在帝鸳洵这边啊?帝鸳洵,就算唐千夙不杀你,也留你不得。 蓝修看众弟子还在窃窃私语,训斥一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散了?” 众人散去。 帝熵上前说道:“唐侍者可真所谓一身正气,精神可嘉。”他又看看帝鸳洵,啧啧两声,“尊上向来冷静,怎么今日还真动起手来了?这么多弟子看着也不怕被笑话?” “殿下这热闹不是看得很开心吗?” “开心倒不至于,就是有些心寒,大战在即尊上还在儿女情长吗?” “你也就这些觉悟。”帝鸳洵轻讽一声,走了几步微微偏过头冷睨身后的人,“唐千夙,还不跟上来?” “是。”唐千夙对帝熵行礼之后,举步跟上帝鸳洵。 帝熵哼哼两声,问道:“蓝修,你们尊上是不是真喜欢这丫头了?” “并无此事。” “那丫头可真彻查过?” “彻查过,与燕纱凌没有直接关系,体内也没有炎煞反应。” “那你们尊上可真是动了凡心?” “殿下,唐侍者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能不是人才吗?不过……那夜帝的事,怎么就没人上报呢?” 当年天庭让雪狐一族秘密、处理掉的雪狐居然现在又出现了? “殿下是指?” “罢了。”不过看方才他那样子,他体内的封印并没有打开,就是不知道他知道他身体里的秘密了吗。“此事本宫会让人找那老狐狸说去,你下去吧。” “是。” 蓝修离去,又忍不住看向尊上他们刚刚离去的方向,忽而也有些迷茫,尊上如今确实心系灭魔之事,对唐千夙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举动。 而且上次破魂钉还是尊上给唐千夙上的呢,可是他这不安到底是从何而来? 就因为今天尊上跟凤绯夜打了一架? 凤绯夜会不会真做出什么来? 不能,再怎么说,他也是雪狐族的人,要是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那可是要牵连九族的。 不管怎样,只要安全度过千年禁,其他的都放到后边再说。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步入正轨,战前准备在紧凑而缜密的进行着。 重楼一旦发动战事,九重门必然全力以赴,届时凤绯夜与燕纱凌出征西岐。九重门自顾不暇,西岐国再大,但又如何能抵住千夜国与东越国联手? 一切似乎都在唐千夙的计划之中进行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就在她全身投入自己的计划之中时,在她计划之外的危机正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越来越近。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如履薄冰 攻打重楼的战争还是爆发了。 魔类的数量要比灭魔师们想得数量更多。而且,他们的作战方式极为巧妙老练,又集结了邪俢的力量。 战事陆陆续续已经一个多月,九重门并未能占到很大的优势。 唐千夙虽然鄙视过重楼无数次,但从他对战九重门的战术来看,她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他的阴险狡诈。 而此时,凤绯夜连同燕纱凌也对西岐发动了战争。 整个苍元大陆陷入了动乱之中。 看着四处战乱,民不聊生,唐千夙偶尔会想,也许天界的预言是对的,她的出现确实会带来战乱与祸端。可若不是他们逼的,她也不会如此涂炭生灵。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她就不会也不能停止。 帝鸳洵与重楼还没正式碰面,不过因为交手有了一段时间之后,帝鸳洵想出一个妙计,能够引蛇出洞。 唐千夙按照他的方法带着一千人前往做任务,原本是非常秘密的举动,但却被魔人围剿,损失大半人马。 此事,惹得太子帝熵勃然大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灭魔女英雄?!打的那叫什么仗?尊上你想出的那是什么战略?居然能惨败到这样的程度?” “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何必如此动怒?” “动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最近唐千夙那些手下任务完成得并不算很好,之前的伏击、堵截是小任务,也就算了。但今日这样的大战失败,难免不了被帝熵痛批一顿。 帝熵目光犀利看着她:“唐千夙,本宫听说元宵节之后,你在回千夜国的路上曾被重楼抓了去对吗?” “是被重楼半路拦截,却没有被抓去。” “全程就你一个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谁能证明你不是被重楼请过去的?” “我不明白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她知道,帝熵那意思就是说她跟重楼是一伙儿的。 “不明白?那再问你,之前南蝶鸳出事那晚你是不是在后山的文亭阁?” 唐千夙知道这人是要做什么联想了,她看向帝鸳洵。他并没有帮她说话。她又回答道:“是在后山。” “朱薰儿如今关在大牢等着秋后斩,但罪证很多是因为残害同门,她却没有承认自己杀的南蝶鸳,而是由魔人所杀。如此,那晚必然也有魔人在后山,同时唐侍者正好也在。” 那晚确实是大魔头重楼在后山,但唐千夙能确定,南蝶鸳的事情确实与他无关,那么聪明的人不会故意制造这样的麻烦。 “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本宫怀疑你与重楼暗通款曲,你是他内应吗?” “殿下就凭这些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场太阴山之战输得显然就是有人透露了消息给对方,导致我们弟子被围攻伤亡惨重惨败而归。” “我不否认有这样的存在。” 她已经如此谨慎居然还能被包抄,要说巧合也太过巧合。即便她与重楼是同谋,但却一致默认不会故意避让,一面引起怀疑。 只是这次计划的商议就她与帝鸳洵还有蓝修在场,后来在安排任务时,唯独知道计划的人只有李卓宝。 她没有泄密,难道李卓宝泄密了? 不会。 即便经历了张耀祖这样的事,唐千夙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怀疑李卓宝的。 “但我确实没有将作战计划外泄。” “不是你,难道还是本宫、或是尊上、将计划外泄?” “还肯定殿下不要将此次事故只归于计划外泄。” “不然就只能说明你根本就是失职,灭魔英雄,本宫看你就是灭魔狗熊。” “此次任务失败,我难辞其咎甘愿受罚。” 既然是她没能完成任务,后果自然由她承担,被骂得再难听她都能接受。更重要的是,不管帝熵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居然说出了她与重楼是同谋的话,那就表示她得更谨慎。 否则,这谣言很快就成为曝光她身份的导火线。 虽说她现在能暂时钳制着重楼、帝鸳洵与凤绯夜的动静,但她的位置如履薄冰岌岌可危。 千夜国与东越国进攻西岐,已经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不过因为之前凤绯夜有跟帝鸳洵发生了冲突,而且也放话不会放过帝鸳洵,所以大伙儿将很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个事件之上,她才没有成为主谋者,但却也是一根导火线。 也就是红颜祸水。 而东越国出战西岐,其实也差不多是一个起因,燕纱凌的报复。 一个是失去了帝鸳洵,一个是失去了唐千夙,而唐千夙与帝鸳洵又正好凑在了一块儿,所以那两人同时复仇也还能勉强解释过去。 但如今重楼与她的关系又被谣言击中,此刻她若是稍有不慎,就立刻原形毕露。 “太子殿下,此次计划也有很多欠缺之处,要承担责任也是本座承担。” “看来尊上真的是太久没有作战,所以也有些迟钝了。那么从今日开始,由本宫主攻,你辅助,而唐千夙……你那个队伍如今是去了本宫的信任,全员调回九重门,等太阴山之战结束后,再回去好好整治你们。” “是。” 唐千夙被训了半晌出来。 候在外头的李卓宝立刻迎了上去:“姑娘,情况怎样?” “此战消耗太大,我们回九重门稍作休整。” 李卓宝愣在了原地,看她走了几步追上来:“此次战斗,很显然是我们被引入战局,对方若不是知道我的计划,不可能如此完胜。” 她没问,他却自动说了。 她停下脚步,目视前方。 李卓宝走到她面前,无比认真说道:“唐姑娘,此次除了你就我知道作战计划,但我李卓宝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将计划透露给任何人。” 她看向他:“我知道,只是最近感觉有些蹊跷,这几次任务都没办法完成,你想一想这几次任务都有什么共同点?” 李卓宝认真想了想,说道:“都是由一个穿着紫衣的女人带队作战,我记得很清楚,那女人手中的羽扇攻击时能同时发射数十把飞箭,群攻非常厉害。” 阿紫? 她在重楼宫殿里看到的那个弹琵琶的女子? 没想到除了有绝美的姿色之外,她还是个十分得力的战将。 难不成还是她将她与重楼同谋的秘密散布出来的?女人的嫉妒之心确实能让她这么做。可谁又相信她说的呢? “你留意身边看有没可疑之人,再有,去查是谁散步与重楼同谋这样的事情。” “是。” “记住,谨慎一些。” “记住了。” 唐千夙刚与李卓宝交代之后回头:“尊上。” 帝鸳洵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面无表情。 其实面对帝熵她还没那么紧张,但面对帝鸳洵她立刻脊背都挺直,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自己的淡定自若。 他在帝熵盘问她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该不会也怀疑她与重楼的事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进入九重门确实有些太过容易,可是他从来就不曾停止怀疑过她。 他说过,放在身边是有一部分原因为了更好的防范,如今他防到什么了吗? “本座不认为这场仗你会惨败。” “是我失职,让尊上失望了。” “本座失望事小,但却不想发生更大的事。” 她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尊上也同意殿下的说法?”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 “那尊上希望我如何做?” “若你确信自己不是内应,那么你身旁必然有个内鬼,本座可不想再见到一个张耀祖。” “我会回去好好整顿。”话说完,帝鸳洵依旧沉着脸看着她,让她心里有些发毛,“尊上还有事要问?” “本座只是忽而有些不明白,千夜国与东越国偏偏挑了这个时间对西岐发动战争,唐侍者对此事有何见解?” 他该不会连这个都怀疑吧? 脚下的薄冰有要碎裂的感觉,唐千夙垂下眼眸,淡淡问道:“要不,我回千夜国劝一劝夜帝,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灭口之念 “战事已经开始,你真认为你回去就能调停?” 她语气微微带着嘲讽:“尊上不是怪我引起了事端?现在我不仅是重楼的内应,还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帝鸳洵长眉一挑,不冷不热说:“原来唐侍者也在意别人的看法?” “不在意是因为没被困扰。” “你现在被困扰了?” “不是我被困扰,而是你们被困扰了不是吗?”唐千夙直视他的眼睛,“所以我才要带兵回九重门反省,尊上也才会问我对千夜与东越两国发动战争的看法。” 伶牙俐齿的丫头。 “本座不过问问,当日执意让侍者留下的人是本座,要真要怪你这红颜祸水,还不如怪本座是蓝颜祸水?” 他还敢说?本来就是。 “那尊上问起此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唐侍者的聪慧,本座以为你会说出跟他人不一样的观点。” “他人的观点是什么?” 明知故问,帝鸳洵垂眸斜睨她:“别人都说,凤绯夜与燕纱凌都是为了报复本座,才挑起战事。” “……” “如何不说话?” “只是在有些感伤,没能像尊上说的那么聪慧。” “所以你也觉得是这样。” “难道不是吗?”她在尽量的转移话题,“燕纱凌那么喜欢你,嫁到了西岐最后孩子没了,丈夫没了,差点命也没了,这些都是拜谁所赐?” “所以若你是她……” “也会那么做。” 也会那么做。回答得很干脆。“本座怎么感觉又被你训斥了?” 唐千夙一愣?她只是转移话题,不想被逼问,所以希望她能掌握话题的主控权。 “总觉得凤绯夜的目的可不单单是报复本座而已,那个人的野心很大,或许他想统一人界之后,谋划更大的计划。” 果然是帝鸳洵……说得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什么更大的计划?” “千年之前凤绯夜被自己族人所害,被封印在了封魔印下。原因是因为他体内有九转心。拥有九转心的大妖仙一旦选择坠落成魔那也是封天的力量。天庭目前是都在关注千年禁之事,但也必然不会让凤绯夜太过招摇。” 唐千夙表面上是头一次听说的惊讶,内心则暗忖,凤绯夜怎么没告诉她这些?会不会让他发动战事,对他而言是一个危害? 这么想了之后,唐千夙又自嘲笑了,她在装什么好人? 若真的不想让他有危险就不会这么利用他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帝鸳洵会将此事告诉她。 “你在担心他?”帝鸳洵问道。 “奇怪吗?” “……倒也不奇怪。”帝鸳洵背起双手望着远方,“若是有朝一日本座出事了,你会担心吗?” 他这样的冷血动物还能有这样的感慨? “尊上还需要别人担心吗?” 风吹着他黑发与白袍飞扬,背影坚毅也有寥落,望着山外山头的红日,他说:“本座是不要别人担心,只要……” 后边的话不知道是他没说,还是被风吹散了,唐千夙听不见。 但却看到他嘴角在动,是真的说了什么。 在她探究的时候,他忽而偏过头看她。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一半金辉一半黯然,眼睛里承载着天地的辽阔,转瞬之间全印上了她的容颜,格外昌盛的眼神如同阳光夺目而又坚定。 她在那样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么一瞬间的仓惶,似乎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仇恨与脆弱都无处遁形。 不过,那就只有那么一瞬间。 她眼神却比之前更坚硬,全身早全副武装。 “若是尊上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我便出发回九重门了。” 说罢转身离去。 迷茫,她瞬间都不需要。眷恋早已经在千年之前结束。此生再次遇见,不过就是为了给过去一个了结。无需再有任何牵绊。 回到九重门,门内弟子再也没有用崇敬的眼神看她,而是一种质疑。 看来关于她的一些传言在九重门已经传得很开。 据说,朱薰儿忽而又提供了一个线索,说那晚那魔人就是往文亭阁而去,所以即便南蝶鸳不是唐千夙所杀,但唐千夙也跟那魔人拖不了干系。 看来这段时间有人找过朱薰儿,重新让她在这件事情之上做文章呢。 唐千夙来到了牢房。 朱薰儿皮套散发坐在监牢之中,面色凌乱不堪。看到唐千夙,那双眼睛立刻发红,恨不得立刻扑过来撕咬她。 唐千夙拉了一张椅子在牢房外头坐了下来:“朱薰儿,过得可还好?” “拜你所赐,过得好极了。”她讽刺说道。 “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你之所以有今天最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 “我自己?若不是被你们逼得无路可走,我能有今天?唐千夙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你过得自在!” “看来,这段时间还有人给你灌输复仇的欲念,我想了想,这九重门会来看你的人大概就只有你的父母,该不会关于我的那些谣言是他们讹传的吧?” “你别冤枉我父母!” 其实在牢里的这段时间,她也扪心自问过,自己这么多年来做的这些到底图个什么?不过就是心里的那点不甘,却让她耗尽自己,伤害别人,盲目到自己都看不见自己。 到头来,落得身败名裂,而最终将她逼到这一步的人,还是她心中恨着却从未放下的那个人。 若是当初她换了一个方法离开,大气一些,慷慨一些,会不会让凤绯夜心存悔恨,或许还能让他偶尔回想起她美好的样子。只是如今他心里剩下也只有她恶毒的样子。 而她在失去一些之后,回想起来,最对不起的还是自己的父母,他们给了她生命,养育了她多年,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但她却为了一个男人,多年以来对父母不闻不问。 到最后让他们要失去孩子,还要蒙羞。 她不能在最后还要让自己的父母被牵扯进她的事件里来。 唐千夙看她脱口而出的否认,淡淡又说道:“那不是你的父母,看来还真是另有其人跟你对接,将一些不找边际的话传出去。” “那你便猜吧。” “看来你还不了解我的做事风格,我向来不喜欢猜测,而是要一个一个排除,首先得盘查过你的母亲,她最有动机……” “唐千夙!” 其实朱薰儿心底是有些惧怕唐千夙的,跟她斗了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赢过她。就像凤绯夜所说,她这种人不是唐千夙的对手。 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但是恐慌她要做什么。 但她也就是快要死的人了,大不了一死,她又怕她什么呢? 朱薰儿扭曲的表情慢慢又放松下来,她冷笑道:“唐千夙,你以前对这些流言蜚语可是完全不在意的,怎么现在是害怕了?” 她是有些担忧了,毕竟每个谣言指向的都是真相。 朱薰儿:“或许我是没你聪明,但其实我输给你就输在了一个环节,那就是没揭穿你是魔人的身份。” 确实,当日的破魂钉若是让她原形毕露,那么朱薰儿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掩盖,她所有的努力也将功归一篑。 当时她也把所有都堵在了那致命的表演之上,那一次不是朱薰儿一败涂地,那必然是她。 她不动声色,向来在别人话多的时候,她都会安静地听,毕竟她是要得到讯息的,那个人越愿意说,那她采集到的信息就越多。 朱薰儿:“但我仍然相信你就是个魔人,只要这个说法成立,那么你的一切行为都可以解释清楚,你……其实是知道十三师兄的对吗?” 唐千夙眼底迸出了一丝锋芒,朱薰儿居然连这个都知道吗? 仅仅一丝微妙的表情变化,让朱薰儿得逞一笑,更加坚信自己的推断:“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向十三师兄报仇。” 坐在椅子上的唐千夙慢慢掀起眼睫看向了朱薰儿。 也好在那日她赌赢了,否则朱薰儿揭穿的事情可真不是一件两件啊,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知道的多的总会被杀。因为此刻她也有了灭口的念头。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被休书的秘密 “哈哈哈……”朱薰儿大笑起来,一把冲到牢房旁,手抓住铁栏杆面目狰狞,“唐千夙跟我又有什么区别?你不过也是一个因为爱而疯狂恨的女人。你恨十三师兄休了你,你恨他杀了你们的孩子,你恨他娶了别的女人……” 她说什么? 她不是知道北宫灵跟帝鸳洵的事,而是在说别的? 唐千夙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方才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些不理智的话,那可是要不打自招了。 “朱薰儿,别浪费口舌编故事。” “我有没有编故事你心里明白,其实燕纱凌忘记的一切你记得!” 朱薰儿说的,她找帝鸳洵报的是因为燕纱凌的那些仇,这些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不在乎帝鸳洵和那些女人都发生过什么。 或许她心里还是恨他当初的薄情,欺骗了她。但她要报的,更是族人的仇。 朱薰儿:“你是从燕纱凌身体里分离出来的魔人所以燕纱凌身上才有煞气。燕纱凌之所以只有十四岁之前的记忆,那是因为她十四岁之后的身体都被你驾驭,所以真正嫁给十三师兄的人是你!” “你才是当年跟十三师兄结拜的唐小四!你才是跟他成亲的人!你才那个被杀了孩子的女人!” ……我花十三对天起誓,今日与唐千夙结义金兰,我为长兄,他为幼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悖誓言,天诛地灭。 ……我唐千夙对天起誓,今日与花十三结义金兰,我为幼弟,他为长兄,以后若有健全之躯,定让他云游四海无拘无束,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有悖誓言,魂飞魄散。 脑海之中忽而闪过一些凌乱的片段,唐千夙蹙眉。 她时常解释不清楚的那些片段,又隐约在脑海中出现。但这并不是她的记忆,只是心口似是有一枚细针轻扎的感觉又出现。 “你做的这一切推断不过是以我是魔人为前提,但是我并不是魔。” “……”朱薰儿的种种揭发又戛然而止,对啊,她不就败在这一点吗?“不可能,一定是破魂钉出了什么差错。” 其实说完“我并不是魔”的时候,唐千夙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虚,她是不是心里很清楚,显然她是有些被朱薰儿的话动摇了。 她确实是在燕纱凌身上苏醒过来的。 李卓宝与严雷与她刚见面的时候态度也有些不同寻常。 凤绯夜将他公子的三千将士放到了她的身边。 但这些不过就是她的直觉,她并没有真正的记忆。 “照魔宝器,破魂钉你都使用过了,还想试什么?” 其实唐千夙也不能解释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当年强大如同她的父亲,被破魂钉钉在封印台,也是真身毕现。 就算她用摸身能抵住破魂钉的夺命杀伤力,但其实却很难保持魔性爆发。 想来想去,她想到的就是或许,跟那一百年帝鸳洵让她修仙有关。只是最终,她也没能修炼成仙,一直没能打破魔人修仙的不可能性。 “我……我没有错,你就是当年的燕纱凌,你就是魔人你该死……” 朱薰儿疯狂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坐在外头的唐千夙,她的手离唐千夙的咽喉极有几寸之遥,唐千夙丝毫没动,只是淡淡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既然你这么不配合,我便告诉你吧,其实我也不大在意你传出的流言蜚语,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凤绯夜绝对不会对你回心转意,因为他的心一直在我身上……” “你……你就是燕纱凌!” “好,假设你说的是真的,我就是当年的唐小四燕纱凌,那又说明了什么?你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男人,在我无论变成谁的情况下都喜欢我……” “我杀了你!”朱薰儿觉得自己心都快撕裂了,脸几乎挤入铁栏杆之间,为的就是手能够得着她的咽喉。 唐千夙冷冷看着她。 “据说你最在意的是,凤绯夜为了救燕纱凌将你的清白送给了别的那人,你总以为是因为你没了清白所以他看不上你。但你怎么不再想一想,他为什么还一直惦记着已经嫁为人妻的燕七公主?” “……”朱薰儿面色瞬间刷白。 “而你,自视那么清高的身体在哄骗了多少男人之后得到了什么?朱薰儿,别人害你那是罪恶,你害自己是作践。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追,自作孽不可活……” 她决然起身,无视她扭曲疯狂的模样,不让她碰触自己的衣角半寸,漠然离开。 朱薰儿忽而疯狂地尖叫,不停用头撞击着铁栏杆,嘴里叫骂着什么听也听不明白。 那歇斯底里的叫喊听起来格外凄厉。唐千夙一直觉得朱薰儿有些可怜可悲,而她的心里某个角落,也有一个被关在牢笼之中如同朱薰儿一样的北宫灵。 只是她的悲切愤怒,没人听得见。 唐千夙出了大牢,等候在外头的李卓宝立即跟了上来,询问道:“如何了?” “朱薰儿的情绪被逼到爆发边缘,以她的个性也许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你留意一下牢房的举动就行。” 自从想要报仇的心思成立,她用尽了别人的缺点与弱势,哪怕只是一些别人的一些心思她都不会放过。 不管朱薰儿又没被她彻底惹疯狂了,但至少她会担心她的父母,所以不管是从个人感情还是从她仅存的那片孝心与愧疚,她都不会对她坐视不理。 只要她有行动,她就能找到与她接应的人,或许还能揪出那个隐藏在背后的人。 “唐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她去的方向并不是井宿院。唐千夙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是。” 她走的那个方向,似乎是明镜殿啊?李卓宝看着那挺秀如竹的背影,不由蹙眉。很多时候他都能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之前的唐师弟,可有时候他又有些模棱两可。 以前的师弟很勇敢也跟聪明,可比起现在要开朗很多。再次遇见之后,他都没见她开怀笑过。也比以前冷漠了很多。看着身边似乎有很多人,但她的心事从来不跟任何人说。 唐千夙来到了明镜殿,花承允正在练剑,见到她进来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唐……唐侍者?” 唐千夙淡淡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书房走去。元宝跟了上来问道:“胤王不在,侍者你有何贵干?” “尊上让我来书房取一样东西。” “这样啊……可是……” “怎么?我还不能进书房?” 也没规定不能进书房,但这书房平时除了胤王可就没别人敢用。但唐千夙……元宝还真没什么勇气拦下,于是只能让道。 唐千夙推开书房的门,室内除了书架就是那张书案,摆设生硬冷清。 她走到书桌前,仔细翻找起来,在书桌最下边的柜子之内,拿出了一个盒子。 打开那盒子,里边是一张被休书。 东越燕皇大帝十七代孙,东越国十六代君第七女燕纱凌,嫁入西岐之后,秉性跋扈,不容其他妻室,怠慢生育职责,特立此被休书,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立书人,燕纱凌 休妻人,花胤珣 立书人上有指纹印,她不能确定是不是燕纱凌的。但燕纱凌说过,这份被休书的字不是她亲笔。唐千夙有想过,或许是由人代写或怎样,但今日一看,这是她唐千夙的字迹。 所以,朱薰儿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可是就算作为魔就算寄宿在燕纱凌的身体内,她也不应该没有记忆。 想了许久也想不到前因后果,自嘲笑了笑,她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这段燕纱凌没有的记忆,不过就是她嫁给了帝鸳洵,怀了的孩子结果被帝鸳洵杀掉。徒添仇恨的回忆,她刨根问底做什么? 将被休书放回了原处。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始作俑者 唐千夙走出书房。 花承允站在走廊里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听说,这个孩子与燕纱凌的孩子一般大,如果那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也这么大了。莫名觉得有些感伤,似乎都能听见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微微跳动。 “你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花承允主动打了招呼。 南蝶鸳说这个孩子并不是帝鸳洵的,只是当初他为什么要以这个借口与燕纱凌分开?他与燕纱凌的那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只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呀。 唐千夙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如此稚嫩柔软的孩子,原本应该在快乐的幻境中长大。可她正在摧毁他的世界。 她又如何配触碰这么纯真的东西? 木然放开了手,再一次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花承允张口想叫她,但最后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唐侍者为什么就不喜欢他呢? 正值雨季,今夜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这样的夜晚最能掩饰声音与痕迹。 九重门的大牢之内,牢头走到朱薰儿牢房面前,哐当打开了门:“醒醒醒醒!你闹着要的东西给你带过来了!” 朱薰儿愣了一下,她根本就没要什么东西。 那牢头将一床被褥丢给了她,说了一声:“都快要死的人了,还嫌弃地板潮湿不潮湿?这个季节哪儿不潮?”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朱薰儿看着那床被褥,再看那牢头走出去之后,没锁好的牢房,眼睛一亮。 还好,那女人说话算话,当真放她出去了。 她不动声色将被子铺好躺下,等着夜越深。 雷声轰隆,白色的闪电一下一下打亮了朱薰儿的脸庞,她在等时间逃狱。 看着牢房之内的牢头们趴着睡着了,她小心翼翼打开了牢门走了出去,屏息越过了那些打瞌睡牢头们,飞快地往监狱之外跑去。 之前给她送钥匙的牢头此刻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推醒身边被他灌了不少酒而醉倒的师弟们,大声道:“不好了,犯人逃跑了!” 那些弟子全吓醒了,一看朱薰儿果然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 牢头师兄大喝一声:“还说什么,赶紧追啊!” 朱薰儿没想到,自己还没跑多远就被发现,连忙奔逃。 值夜巡逻的弟子听到牢房那边传来的叫唤,也立刻跑出来帮忙,大伙儿开始追捕朱薰儿。 几乎是同时,唐千夙就收到了消息,朱薰儿逃跑了,正在被追缉。 “严雷,你带人协助追捕弟子,朱薰儿要是在九重门内被抓的话你必然要护她性命。李卓宝,你立刻带人前往九重门各大出口,朱薰儿经过时不要拦着,让她出去。” “不拦?” “嗯,若是没猜错,只怕这一回是有人要灭朱薰儿的口。” “是!” 看来,真的是打草惊蛇了。 唐千夙对自己的推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朱薰儿被追得无路可逃之时,正好就在明镜殿,为了保住自己杀了元宝用花承允做了人质要挟。 雨下得很大,孩子显然吓坏了,但这次他却没有哭,苍白的小脸满是惊恐,他只看着唐千夙,满眼求救。 “朱薰儿,你把孩子放下,我们可以放你出去。” “你不要骗我!”她已经上过唐千夙很多次当,这次她要真将孩子放下,那她还没逃出去就已经死了。“你们退下,全部放下兵器退下!” “所有弟子听令,将兵器放下。”唐千夙对身后的弟子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手。” 众弟子听令将手上的兵器都放在了地板之上。 唐千夙:“朱薰儿,我像你保证,只要你放下孩子我让你出九重门,不会阻拦。” “你以为我还上当吗……” “薰儿……薰儿!”朱薰儿的母亲黄婉言被丫鬟扶着走过来,一看自己女儿果然绑架了花承允,差点晕了过去,“你在干什么啊孩子,你怎么……怎么这么不听话,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看着母亲苍老的病容,朱薰儿红了眼眶:“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允儿只是孩子,他只是个孩子……母亲求你了,把孩子放下,薰儿,母亲求你了。” 朱薰儿咬牙说道:“不可能了……”走到今日她已经没有退路,“您就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你……你要是不将允儿放下,你这是要逼死母亲吗,啊……” 黄婉言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之上,可她才抬头,朱薰儿怒吼一声:“您这是要逼死我!” 说完抱着孩子就飞身上了屋檐,淋着风雨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黄婉言一看,心中绝望,哪个母亲希望自己孩子死?可是看到她这样,她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举起剑还要往脖子上抹,唐千夙眼疾手打掉了她手中的剑:“死解决不了问题,明珠,将堂主夫人带回去!所有弟子听令,不管用什么方式,首先保住孩子。” “是。” 众弟子追朱薰儿而去,但是这样风雨大作,又有人潜心安排的计划,这些弟子是追不上的。 她收到了李卓宝的信:朱薰儿带着孩子往后山的方向逃离。 朱薰儿抱着花承允赶往后山,她从小在九重门长大,知道哪儿更容易藏身。她抱着花承允拼命地逃了大概半个多时辰。 雨渐渐听了,只剩下偶尔的闷雷之声,还有天边那一道一道闪电。 她看着几乎被她捂得昏迷的孩子,脸上是一片狰狞的表情,她在想要不要杀了这个孩子。 花承允惊恐地看着她,怯生生地叫道:“薰儿师叔,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拧断你的脖子。” “这么大的火气啊?” 闪电一亮,照出了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朱薰儿立刻将花承允扣在怀中:“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把这孩子给杀了!” 那个身影从黑暗之中走出来,黎明昏暗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朱薰儿惊讶叫道:“是你?” “是我,不然你怎么能从牢房里出来,把孩子放下,你走吧,趁没人追上来。” 她一步一步走近朱薰儿。 就还查三四步的时候,朱薰儿忽而用力揪住孩子逃开了数步:“我不相信你。” “这两个月我们不是合作得很好?你居然不相信我?” “相信你?你从我这儿得到了唐千夙的秘密你想陷害她,如今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反而还成为了你的累赘,我如何相信你不会想要杀人灭口抱住自己的虚伪清誉?” 她被骗过也骗过,尔虞我诈的小人,她也见得多了,不会轻易就上当。 “薰儿,你真是想多了,我要是想灭口还会让人放了你?” 她若真的想放了她,如今又如何出现在这儿? “你若是当真想放了我,那么现在就让我走,什么都别管。” 说完立即抱着花承允离去。 身后忽而杀机大起,一道寒光袭来。 朱薰儿立刻用花承允护身:“你要敢这孩子……” 可是那人的杀招已致,即便是直接冲击花承允,她也没有手下留情。朱薰儿错愕至于,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将孩子移开。 “啊……” 虽然避开了必死的冲击,朱薰儿抱着花承允倒在了地上,花承允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朱薰儿怒喝一声:“陈若水,你连这个孩子都不放过?” “朱薰儿,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虚伪。” 朱薰儿语结,是啊,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太过讽刺了。可是,因为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居然被自己感动了。她以为她已经变成了冷血无情的人,可居然还没那么彻底。 陈若水:“从你的经历应该明白我的心里,其实比你更不想要见到这个孩子。你看,如今燕纱凌被休,南蝶鸳死了,就剩这么一个孩子也挺碍事儿的不是嘛?” “所以,将我从牢里放出来,其实都是你的阴谋?” 这个所谓的花仙子,苦情地阐述了她与十三师兄之间的感情,到最后被北宫灵取而代之的经历,让她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又燃起了她向唐千夙报复的念头。 于是又跟她联手对付唐千夙。 那日唐千夙突然来到监狱里,说了很刺激她的话,让她不得不对陈若水提出要求,要保住她的父母。 陈若水满口答应,一定会让事情圆满解决,没想到,她所谓的圆满解决就是要将她彻底解决掉。 陈若水毫不介意地承认:“要不这样,怎么有名正言顺杀你的理由呢?这样就算是被发现了,我也是为九重门立功呢。不过你还真上道,还顺便帮我把这孩子都解决了。” 陈若水曾去讨好过这个孩子,但这孩子从来就不给她好脸色。她不过是想表现给帝鸳洵看的,可那孩子实在是太可恶了,而且那长相必然像她母亲,让她看了觉得刺眼。 朱薰儿听她说完之后,顿时有些明白唐千夙那天去找她的原因了。 走到今日,唐千夙从来没有直接给过她正面一击,却从来没有让她赢过。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赢不了她。唐千夙是个聪明又可怕的女人。 “陈若水,你当真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吗?”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一念之仁 唐千夙点了花承允的睡穴,站了起来。 陈若水惊诧道:“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仙灵缚?” “仙灵缚?你就没想过,我是如何进入你的结界之中的。” 仙灵缚需要媒介支撑,那她的那些花就是她结出仙灵缚法阵的媒介,但唐千夙在进入结界之时已经在那些花上动过手脚。 所以她的仙灵缚并没那么牢固。 既然行动已经暴露,那她也没有必要隐瞒,陈若水身上力焰大盛:“我是想杀你,因为我严重怀疑你与魔人勾结,我身上有你与重楼之间的秘密。” 唐千夙眼里闪过精芒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你居然告诉我你知道秘密,这真的妥当吗?” “这么说,你当真与重楼有来往?” “如果我给你答案,你当真要听吗?” 轰隆!!! 天上怒雷炸响,陈若水看到了她脸上诡异的笑容,如同从闪电之中走出来的魔鬼,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你想杀我?” “是你求死。” “你若杀我,你也拖不了干系,到时候所有人都将知道你的行径。” “恶魔行横年代,谁又知道是谁杀的你,况且我有办法让你成为为了救尊上的孩子,不顾自己性命的姨母。” “你……你以为你杀得了我?” 唐千夙抽出麒麟剑,淡淡一笑,周身唤出冰雪,形成了万剑飞花的架势。 这……这不是她陈若水的剑式天女散花吗? 她怎么会? 忽而想起来,很多年前也曾有那么一个丫头现学现卖用她的招数对战于她。 “你……你是北宫灵!” 这怎么可能!北宫灵已经被尊上杀了,而且肉身被封印,就算她的力量再崛起,那也应该是重楼啊。 重楼才是麒麟鬼。 “你别故弄玄虚!” 唐千夙震剑,身后张开了一双术法的雪白翅膀。 翅膀光芒圣洁,羽翼丰满,力量熠熠。双手往前击合,身后的法阵如同苍鹰呼啸。 天神之翼! 是当初北宫灵击败她的招数,陈若水这会儿是震惊得不行了,原本只是认为唐千夙就是一个勾引帝鸳洵的灭魔师,就算跟魔人有关系,那也不可能是北宫灵。 惊愕之余,也取出了武器,花剑。 破解了天神之翼。 “你居然在暗示我你就是北宫灵?你就不怕我将你身份透露出去?” “既然给了你这个暗示,你就该明白这是你存活于世的最后一天。” “你还以为我是当年的陈若水吗?” 说罢,她杀招以至! 陈若水的力量已经不是当年的陈若水,但唐千夙也不是当年的北宫灵。 空间布满杀气,山雨又将到来,乌云遮顶。 白色的光晕与七彩的力量不断撞击。 唐千夙通常情况下,不会单独去杀一个人,尤其不会去碰所谓后宫争斗的女人。比如燕纱凌,比如南蝶鸳,甚至若不是朱薰儿不自量力,她也不会去招惹。 陈若水,据说当年帝鸳洵把她骗回地界之后,与她和和美美裹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不过,她也不会特意去报复陈若水。 她想要的,不是与这些女人的嫉妒斗争,而是对抗乾坤,雄霸三界。 她要的是给族人一个说法。 唐千夙目光邪气大盛,剑指往前一推。 “万宗,白帝剑!” 凝雪成剑,剑身散发出白色光芒脱手飞出,白光缠绕,幻化白龙,整个雪域都微微震荡,仿佛看见了雪域神龙翔飞。 当年她险些用这招杀了陈若水,结果让帝鸳洵大发雷霆。 如今,还是这一招。 诛! 银龙呼啸,穿透了陈若水的身体,她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你真敢杀我,我可是天界的花仙子……是二太子妃……神尊的妻子……” 唐千夙嘴角一勾,麒麟剑再转。 白龙化红,起麟奔腾,穿透她体内的法力顿时变成了邪恶滚烫的煞气。 “二太子妃,神尊夫人……”唐千夙持剑贴近她,满眼邪气,“就是我要杀的。” 咻!! 表情冷然抽出了麒麟剑,陈若水身子往前颠簸一阵倒下来,看着自己胸口的血不断涌出,她惊慌地揪住她的衣角:“你……你也跑不了……一定会被查出来的……” “又下雨了,很快这里所有的证据都将被冲刷掉,希望他们找到你的时候,你的尸体还没被雨水灌得膨胀,又或许还没被野兽啃食完……” 陈若水张口还想什么,此时嘀嗒嘀嗒的雨砸在了她的脸上。 对于死亡的恐慌忽而达到了极致,她揪住了唐千夙的裙摆,憋着最后一口气说道:“至少那孩子……知道一切……” 唐千夙回头,果然发现花承允坐在地上看着她,稚嫩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 她低头看向陈若水,她瞪着她虽然什么都已经说不出口,但是脸上分明写着,唐千夙你会跟我们不一样吗? 这个孩子知道了一切,你也会选择将他灭口的。 唐千夙迈开脚步,陈若水的手从她裙摆之上甩开了。她走到花承允面前,看到那孩子的瞳孔在慢慢缩小,看起来在害怕。 她确实该将他灭口。 若是这个孩子,当真听到了关于她身份的对话,虽然她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她就是北宫灵,但只要这个孩子稍微口误,也许会毁了她全部的计划。 脚步不长不短,不紧不慢走到了花承允的面前。 她低垂视线看着他。 他仰头看着她。 天亮了。 哗啦啦大雨下了起来,落在了孩子稚嫩的脸庞。雨水滴到了他的眼睛里,他抬手揉了揉慢慢站了起来。 大雨很快将一大一小的人浇湿。 麒麟剑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流到了地上。 她为他挡的那致命一击,在背后形成的伤口,也被雨水冲刷鲜血流了一地。 白茫茫的雨将天光布满,似乎也能将这小小的生命掩埋。唐千夙握紧了手中的剑,抬起。 花承允屏息看着她,不求饶也不逃跑。 轰隆又是一阵巨雷炸响。 咔嚓 麒麟剑入鞘。 花承允咬了咬嘴唇,忽而瘪嘴想要哭出来,但极度忍着忽而朝唐千夙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的腿。 孩子其实很敏锐,他们能察觉到危险与安全。 唐千夙低头看着那小脑袋,牙关一紧,弯腰将他抱起来,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场雨是入夏之后最大的一场,雨似乎直接从天上倒下来,滂沱不息。 唐千夙回到九重门,正好帝鸳洵也结束了太阴山之战刚好返回,正准备出去寻找花承允。就见唐千夙抱着花承允踏入殿内。 花承允见到了帝鸳洵,被雨冲刷得苍白的小脸终于彻底踏实下来,朝他伸出手。 帝鸳洵伸手接过他,又看唐千夙脚下淌出的雨水还带着鲜红的血迹,眉头一皱沉声道:“唐侍者,你随本座来。” 唐千夙想了想,跟了过去。 进入了掌门院,帝鸳洵对她说:“你在这个房间等着。” 他抱着花承允就进了另外一个房间:“白羽进来。” 唐千夙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看着那孩子被抱走蹙眉,若是帝鸳洵问起花承允会怎么说?她的一念之仁会不会让她功归一篑? 她是不是不该放过那个孩子? 转头看向屋檐哗啦啦的水流。 还说要成大事呢?居然连一个孩子都下不去手。她所引起的战争毁灭的何止一个孩子,她当初到底在迟疑什么? 如果再从头一次,她会不会选择灭口? 花承允的伤并不重,倒是淋了太久的雨有些着凉,帝鸳洵将孩子留给了白羽照顾,走了出来。 看到唐千夙浑身湿透站在走廊之下,看着雨帘出神。 这人似乎丝毫没察觉到背后那道伤口,在不断流血,此刻地板都被血混着水红了大片。 “花承允没有大碍。” 唐千夙忽而回头看着他,片刻,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便说道:“那我先回去。” “站住。” “……”她紧抿嘴唇看着他。 帝鸳洵牙关一紧,往室内走:“进来。” 该不会那小子真的说了什么吧?她之前就该问问,那孩子到底都听到而来什么看到了什么,从哪儿开始看起,可是她一句话也没问,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万一帝鸳洵的问话。 “把门关上。”帝鸳洵站在屋内。 这似乎是他的房间,唐千夙迟疑:“尊上有话直说便是。” 帝鸳洵手一抬,两扇开着的门哐啷一声闭合。 似乎动怒了。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峰回路转 该不会是知道自己杀了花仙子要在这儿找她报仇?唐千夙不动声色,但眼底冒出了警惕,看着他并不主动搭腔。 说多错多。 她看他能说出什么来。 “把衣服脱下。” 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却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个,唐千夙没动。 “没听到本座说什么吗?” 帝鸳洵几步走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往后倾身,他的手却忽而搭到她肩膀之上扣下,骨子里本能抵抗着就要站直了,帝鸳洵的手忽而落在了她修长的脖子后方。 另一只手迅速抓到了她出击的左手手腕。 “你背后这伤再不治血就流干了。” 唐千夙身体这才微微一震,他不是要制服她,只是要看她背后的伤? 之前一直在意那小破孩的事,此刻才感觉到背后的疼痛,血与水和着衣服贴在伤口之上,粘腻沉重。 帝鸳洵按在她脖子上的手让她很不习惯。 没有人愿意被触碰这么致命与骄傲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最信任的人才能碰触,不仅是人,动物也是如此。 “伤我会自己处……” “这是救花承允时受的伤口?” 果然那孩子说了什么了,唐千夙嘴巴一闭不再说话,右手挥开了他的钳制她的手,站直身子。 她不喜欢在被人面前弯着腰,不要像只被驯服的兽类。 帝鸳洵并不在意她的排斥,拉着她左手将她往凳子上一丢,手法极快地就点了她的穴位:“怎么?因为被赶回九重门心中还忌恨本座?” 她此刻她就背对着他,他若要她性命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也不会刻意去反抗,心里暗忖他到底在试探什么。 帝鸳洵却从后边剥下她的衣裳。 “你要做什么?” 她背部僵硬,对他此举十分不悦。帝鸳洵沉着脸,看着她皮开肉绽的背后,那翻卷的肉被雨水侵泡得红肿,最深的伤口之中,还不断溢出鲜红的血。 他牙关紧了紧,沉声说道:“本座想拜托唐侍者一件事。” “……什么事?” “就说陈若水被魔人所杀。” “……” 她实在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即便用余光也只能看到他在她身后的影子晃动,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心里却十分紧张,他到底是知道了还是没知道什么? 帝鸳洵只是一味地处理她的伤口:“就在你回九重门后不久,本座查到陈若水与魔人有往来的消息,估计那些传言也是她从朱薰儿那得知而后传播出去。” 他查到了陈若水与魔人有来往?这么凑巧? “允儿说陈若水要杀他,是你救了他?如此行径实在罪不可赦。” 花承允就说这些吗?唐千夙想问,但又担心自己路出马脚,沉声问道:“她是你的二太子妃不是嘛?” “正是如此才打算拜托侍者。本座此次回来是要审问她,如今人已经没了,却也不想再给天界抹黑扰乱军心,所以唐侍者就说,朱薰儿劫走花承允,二太子妃为救人被奸人所杀,允儿也会这么说。” 这个拜托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她都觉得这个机会太不真实。 “尊上当真想让我那么说?” “不然如何说?难道本座身边的女人还闹得不够吗?南蝶鸳遇害,燕纱凌联合凤绯夜攻占了西岐的邕漓省,再来了二太子妃勾结魔人?” 若是平时她还能冷嘲热讽谁让他招惹那么多女人,但今日总觉得顺利得出奇。 若是花承允没在半途醒来,或她当时就把那孩子给解决掉,她有信心能掩饰一切,如今她是不知道花承允都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都跟帝鸳洵说了什么,心里正没底。 可帝鸳洵却恰好找到了陈若水与魔人有来往的证据,甚至还让她与花承允做伪证,明着说是为了掩盖天界的丑事,但其实是完全赦免了她。 “尊上就不介意我杀了陈若水?” “与魔人勾结,视同恶魔,何况你也是为了救本座儿子。” 怎么听都觉得生硬的理由,但她却找不到能彻底反驳的言辞,真的是这样吗?她挺直的背部慢慢坐直了,居然没发现帝鸳洵已经将她穴道打开。 手心微微冒汗,给帝鸳洵吓的。 既然他给她台阶下,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先要做的就是去问问花承允到底说到了什么。最好只是看到她杀陈若水那幕,不然连陈若水说她是北宫灵的事也给说了去,那帝鸳洵必然只是故意设计套住她。 感觉背后有纱布贴上,一只手拿着纱布穿过她的身前。 唐千夙一看男人的手,猛然揪住衣襟起身,这时候也才发现自己穴道早已经被解开。 “你……” “尊上,已经找到那个牢头……”蓝修忽而推门而入。 帝鸳洵下意识就将衣衫不整的唐千夙抱入怀中,挡住身后的视线,身后起了一层白雪屏障:“滚出去。” “呃。”他都看到了什么啊?就这么短暂的诧异,一道白光朝他飞射而来。“属下立刻滚,马上滚……” 们关上的下一刻,那道白雪撞在了门上立刻结成冰。 唐千夙与他对视了数秒,才猛然回神从他怀中退开,表情阴郁将衣服捞上。 帝鸳洵开口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什么,将手背到身后,表情冷淡:“事情已经说明白,还望唐侍者配合。” “能为九重门与尊上分忧,我自然恭敬从命。” “换身衣服出去吧。”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不必。”她已经整理好身上的衣物,“我不习惯在别人房间里换衣裳,告辞。” 说罢,她率先走了出去。 她讨厌血液里,那种愚蠢的忠诚感,讨厌与他共处一室的感觉。 不管有没被发现,战争必须要快速结束,魔人初期战斗还行,但后期可能只能不了多久,拖越久对魔人越不利。 不论如何,一定要重新加入战斗。 否则,她与重楼的关系始终会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 眼下,就是弄清楚陈若水事件。 唐千夙一直怀疑或许是帝鸳洵给她下套,但是帝鸳洵抓到了那个故意放走朱薰儿的牢头,那弟子供认是帮陈若水办事,因为陈若水答应会给他仙籍。 而且,同党也拉出了几个人,指正陈若水,说她与朱薰儿串通诬陷唐千夙。 而帝鸳洵抓到的魔人,也承认与陈若水有联系。太子帝熵看到证据确凿,也没办法再将唐千夙关在九重门,重新恢复她出征的资格。 唐千夙准备出征那天,花承允才再次出现。 元宝已经不在,陪在他身边的罗武与白羽,他站在远处看着她一身战袍,眼中没有了那种撒娇与渴望。 这孩子也算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别离,像被幻境逼迫着长大一样,但他不过五六岁。 原先还想问他当时怎么跟他父亲说的,现在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必要。 “唐姑娘,一切都准备好了。”李卓宝说道。 “嗯,出发。” 唐千夙拉了马绳,准备上马。 “等一下!”清脆的孩童声音从远处传来,唐千夙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回过头来,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沿着长廊奔跑下来,“唐侍者,等允儿一下。” 唐千夙站在马旁,看着他跑近,他站在她身边气喘吁吁,然后将手上的一枝花递了过来。 四月海棠花枝上,开着几多,含苞待放有几朵,在他递给她时两片花瓣飘落。 那小人儿真挚说道:“我,我长大了,还是想与你做亲近的人。” 唐千夙垂眸看那双嫩嫩的小手捏着一枝她最抗拒的花,好一会儿,她伸手从他手中将海棠接了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若是再让她选一次,或许她依旧下不了手。 就算是虚伪的假装善良,她不否认她伤害了很多无辜的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叫她如何下手? 花承允笑了,大眼睛完成了小小的月亮,眼中有星光闪烁。 他说:“那天,允儿跟父亲说,你是为了救我才伤害了姨母。” 唐千夙看着他并不说话,这孩子却似乎能看懂她一般,又说:“别的,允儿都没有听到。” 多么聪明敏感的孩子。 花承允:“允儿知道唐侍者是好人,以后也会成为像父王还有侍者一样的英雄,也会保护身边的人。” 好人? 多么沉重的评价。 “回去吧。” “父王要送允儿去别的地方,可能要很久都不能见面,但是,母亲说过,风起之时,花开之时,分别的人总会重逢。” 唐千夙微微一笑,想抱一抱她,但……似乎她不该碰触那么纯洁的小东西。 “回吧。” 唐千夙翻身上马,感觉那双亮亮的视线还落在她身上。 她将手上那枝海棠,插入自己的发髻之中。 一片花瓣从她头上的枝头飘落下来,花承允看着那支花,那花瓣,稚气的脸上再次笑颜如花。 风起之时,花开之时,分别的人,总会重逢。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心魔幻境 天气越来越热,九重门与魔人的战争也进入了白日化的时期。 陈若水被揭发之后,唐千夙的作战那顺利了许多,也没有作战计划被泄露的事情发生。灭魔之战在帝鸳洵的领导之下,九重门逐渐掌握了战事的主动权。 魔人在人数之上就是弱势,帝鸳洵利用这点故意拉长了战线,魔人的劣势就逐渐暴露出来。 持久战对魔人而言就是致命伤,重楼在这个时候必然会组织强攻才有可能会获得胜利。 重楼的计划是与唐千夙配合,由魔人率先攻击唐千夙的队伍,逼迫帝鸳洵前来救援,此时再围剿帝鸳洵,获得魔人战争的转折点。 两人原本已经有了计划,但太子帝熵不知从何处得到重楼要大肆进攻北茫的消息,让唐千夙带人与他前往绝境,目的是端了重楼的本营。 这是唐千夙第一次主动给了重楼他们作战的路线,因为这是一场她必须要输的战斗。两人之前并没有刻意通气如何作战,但却十分默契地配合到今日。 帝熵这一招,是想通过捷径获得战功。 为了稳住自己的太子之位,帝熵已经不止一次与帝鸳洵争抢灭魔的功劳。 千年之前的大战,他被麒麟鬼挖了心,要不是因为帝鸳洵被魇煞侵染,只怕当时他就失去了太子之位。如今帝鸳洵回来了,他当然怕这个弟弟功劳盖过了他。 唐千夙了解帝熵的出发点,与重楼打算将计就计,不管是帝熵还是帝鸳洵,都可以先灭掉其中一个。 于是魔人虽然继续准备攻进北茫之地的计划,但发兵之日却将大部分的兵留在了绝境,为的就是灭掉进入绝境的灭魔师队伍。 南相御作为九重门的首座弟子,如今的任务是随太子帝熵调拨九重门弟子。 他得知帝熵要带兵进入绝境的事有些不放心。 虽然从私人感情之上,他对掌门尊上与唐侍者之间的事稍微有些不满。 尊上是他的女婿,但对她的女儿确实亏欠啊,若他是个普通人,他还能说他两句,但尊上贵为天界神尊,又直管九重门,他这个岳父也不过是虚有其表。女儿被害之后他心中满满都是对女儿的愧疚。 作为丈夫,尊上失职。作为父亲,他也失职。 他如今虽然直接受命于帝熵,但却不得不考虑到此次直捣绝境的危机。 “太子殿下,尊上的意思是不必急攻魔人,持久战是最有效的攻击。” 但这个持久战下来的胜利都会被帝鸳洵一个人给占了去,帝熵说:“天帝给的期限是三个月内,如今已经超过时间也该是结束战事的时候。” “殿下,如今战局优势已经转到九重门手中,若是贸然进攻绝境,万一中计可就得不偿失。” “即便你们都知道持久战是魔人的致命伤,如今已经四五个月过去,他们的兵力要折损已经折损得差不多,所以才会急攻北茫不是吗?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坐壁观战,而不直捣他的老巢将他们彻底端了?” “只是万一重楼进攻北茫的计划是假的呢?到时候殿下想要退出绝境可不容易,那是魔人的地盘,对我们十分不利。” 帝熵听了他这么说,嘴角起了一丝笑意,看向自己的心腹萧肃,幽幽说道:“唐侍者不是灭魔英雄嘛?” 南相御愣了一会儿:“太子是想让唐侍者进入绝境?” “自然得有人打头阵,这样若是有陷阱也不至于会全军覆没。”看南相御面有难色,他继续说道,“南首座在至于本宫的决策?本宫这么做也是出于全局考量,我们也早就想好了若是有陷阱如何搭救唐侍者的妙计。” 最近这唐千夙倒是尽展她聪明才智,为帝鸳洵打了多少胜仗?若是能除去唐千夙,好歹也让帝鸳洵折损一个得力战将。 再说,魔人势单力薄,也撑不了多久,如今就算折损唐千夙一部分兵力,也不会对九重门灭魔造成多大的影响。 到时候唐千夙在绝境被围,他或许还能趁机出击获得胜利也不是没可能。 这样一举两得的事,他怎么不试试? 重楼确实带兵进攻了北茫,唐千夙打了帝熵队伍的头阵,带着三千人进入绝境之中。 如同计划中的一样,他们中计了,被重楼留下的人围攻。 原本她与重楼是没有说,作战之时会刻意对对方的人手下留情,但多少会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让对方尽可能可以抽身而退。 但是这次魔人似乎真的要想致她们于死地,几乎用了斩尽杀绝才肯罢休的阵势。 一样是三千人。 还是李卓宝与严雷他们。 还是在两方势力悬殊的情况之下,被困在了一个如同迷宫一样,无法找到出路的地方。 他们还是在等待援军。 唐千夙给帝熵发了援救的信,说需要支援。 萧肃说道:“殿下,重楼确实留了一手,唐侍者被围攻了,请求支援。” 帝熵看看瘴气弥漫,煞气冲天的绝境挑眉说道:“这可是重楼的地盘,魔人最阴险狡诈,不知道还有没有二次陷阱,我们且先看看。” 南相御:“殿下,只怕唐侍者的手下支撑不了多久。” 绝境是多人灭魔师望而却步的地方,要在这里作战,那是魔人绝对的优势。 “难道本宫没考虑到这些吗?但盲目进去那可就不是折损三千人,而是要将本宫这些天兵天将给折损了!” “九重门那也是天界的弟子……” “放肆。”萧肃说道,“南首座,你是如何跟殿下说话的?殿下参加过的灭魔战事无数,还没你看得清楚吗?” “……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罢了,本宫心里有数,你下去吧。”帝熵挥手让南相御退下。 唐千夙自然没等到帝熵的援兵。 跟随着她的很多都是与她出生入死的人,其中有一部分是凤绯夜安排给她那三千人的剩余人数。 这种被战友舍弃,被强敌围困的境地,似乎曾在哪儿经历过。 唐千夙看着李卓宝,看着严雷脑海之中忽而闪过了一片枯黄的芦苇坡,红雁飞过,芦苇晃动…… 听见了喧嚣与杀戮。 听见了视死如归一般的呐喊。 李卓宝忽而握住了她的肩膀,坚定说道:“唐姑娘,还没到绝路,别急。” 喧嚣的错觉顿时安静了下来,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先带人在入口那处布结界阵,拖延魔人的追击,我去找出口。” “是。” 唐千夙从开始跟重楼合作的时候,就没有完全相信他,但他的人要对她斩尽杀绝这样的事情,确实有些出于她的意料。 不过,却也不难接受,毕竟她的作战计划,要钳制重楼,又要利用凤绯夜,还要瞒过帝鸳洵,这本来就是一个冒险的行动。 区区一个重楼的背叛,她能接受。 绝境或许对其他灭魔师而言是艰险之地,对她却未必就是如此,她的体内可留着魔血呢。所以,现在他们所在的如同迷宫一样地方, 她不会让这三千人重蹈覆辙全军覆灭。 唐千夙忽而停下脚步。 重蹈覆辙? 那以前确实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唐千夙脑海之中忽而有些混乱的记忆,不由闭了眼睛。 忽而,她闻到了一股海棠花的香气,猛然睁开了眼睛,浑身一震,她眼前出现了,居然是暮雪园的景色。 木屋,海棠,凉亭,清泉,一木一草都格外清晰呈现在她视线当中。 她知道,这是幻境。 目光一沉,她举步继续朝前走去,心无杂念,幻境不过就是一缕雾气。 只是,身后忽而传来清冷的一声低斥。 “孽徒,你可知错?” 唐千夙猛然回过头去,就看到地上跪着的北宫灵,她记得,是那次陈若水想杀她,结果她一怒之下也起了杀心,帝鸳洵及时赶到才没让她铸成大错。 结果她被罚跪在院子里很久。 只是这个画面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这是魔界的心魔幻境? 心魔幻境幻化出的是心里一些场景,而每个人心境不同,看到的也会是不同的画面。如此能让即便成群结队的战友各自进入不同的地方,从而打散战斗力。 唐千夙身上的力量燃烧起来,抵御外头幻境的侵占,继续往前走去。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顶天浮屠柱。 北宫灵被天道锁绑在浮屠柱上,雷劫不断击打,她身上布满了魔纹。 帝鸳洵就站在浮屠柱下,看着她眼里充满了疼惜。 她记得那次的记忆。 帝鸳洵擅自收魔人为徒的事被揭穿,天帝说必须让她承受天界的洗礼,才能承认她的存在,于是北宫灵傻乎乎便去了,雷劫几乎将她打得魂飞魄散…… 这心魔之境,居然能挖掘到她埋藏得如此之深的记忆? 唐千夙可不想这么认为。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绝地反击 只是,她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总是走不出那心魔的记忆。 又走到了暮雪园。陈若水想要杀她。她使出一招万宗白帝剑反击。帝鸳洵恰巧赶到训斥一声“孽徒”。 唐千夙闭上眼睛,反复太多次了,北宫灵的记忆在她脑海之中越来越清晰。 …… ……“孽徒,你可知错?” ……“知错了。” ……“那你说,哪儿错了?” ……“就算再生气不该起杀心,纵容恶念。” ……“再有下次,本座定不饶你。” …… 她又走到了天界顶天浮屠柱那儿,帝鸳洵看着承受天劫的北宫灵一脸疼惜。 可是这些都是假的。 心里这么清醒地认知着,记忆却怎样的抑制不住鲜活涌上心头。 帝鸳洵走到了浮屠柱下仰望北宫灵:“北宫灵,哭鼻子了?” 北宫灵耳朵被炸得听不见,但却咧嘴笑着:“师父……我好像还不行……雷击到一半,炎煞就出来了。” “就你这出息。” “我听不到你说什么……” “灵儿。” “师父你说什么?” 帝鸳洵朝她伸出双手。 天道锁轰隆隆被拉开,北宫灵从浮屠柱上落下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扑入他的怀中。 安安稳稳,栖息在他的双手之上…… 只是后来的北宫灵,真的成为了那只扑火的飞蛾,万劫不复。 唐千夙继续走,即便来来回回的记忆不断充斥她的脑海,但外头还有人等她找到出路逃生,她意识一直很清醒。 又是暮雪仙山暮雪园! 陈若水使出万花归宗招式要杀她,招式凌厉致命。 但是这次杀气却近在咫尺! 唐千夙惊觉避开,夺命一剑划破了她的肩膀。 要是她还误认为是幻觉没做出反应,这一剑会直接穿透她的心脏。 唐千夙闪身避让之后,紫衣持着手中的绒扇眼中杀气凛然。 “没想到,你还能避过去。” “你若再有点耐心,再等几局或许我还真避不过去。” 原来,重楼留下杀她的人是紫衣,那个对她充满了仇恨的女子。不过根据她的了解,紫衣并不会编造结界,显然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高手存在。 紫衣:“唐千夙,你当真以为魔君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从来不曾这么以为。” “之前他那么帮你完全是想利用你。” “关于利用,我与魔君已经达成协议。” “不过今天他让我杀你,你该很伤心吧?” “伤心?不会。” “你就少装了,你之前必然以为魔君喜欢你,现在尝到了背叛的滋味能不伤心?” 唐千夙忽而挑眉,笑了笑没接话。 “你笑什么?” “这个结界不是能读到我的内心吗?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不喜欢魔君,更应该知道我伤心或不伤心。” “……”紫衣无所谓耸耸肩,“那又如何呢?这个结界是个死循环,你走不出去的。” “据说魔君手下几大高手之中,逆空能掌控别人的记忆制造心魔,看来逆空也在附近对吧?” “在又如何?这个空间都是她的,除非你能杀了她,否则你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个心魔迷宫。” 说罢,她手中的绒扇袭来,攻击范围广阔密不透风,唐千夙举剑反击。 当的一声,紫衣飞身就消失在了幻境之中。 画面忽而大变。 血红的落日印在长湖之上,动荡的芦苇之上沾满了血浆,两万兵马围剿三千人,魔兵撕裂了一具具活人的身体。 杀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刀剑无眼密密麻麻砍来。 一刀劈开了她的脸庞…… 唐千夙猛然后退,她能看到那鲜红的刀刃直面而来。但清醒过来不过就是幻境。 又是一剑朝着她胸腹插入,她猛然躲开,身后有人用长戟袭击她。 还是幻觉吗? 唐千夙手中的麒麟剑再挡。 当当一声! 紫衣再次杀出来,真刀实战,杀气恢弘。 唐千夙后退数步,身后的幻觉继续无数杀招致,她不敢认为这只是错觉,果然身后又杀出了几个魔人,演绎的是与幻境中的招式一模一样。 紫衣趁机杀入。 这个幻境,会让人以为自己是跟千军作战,其实不过几个人,以为自己只是跟几个人作战,但忽而又变成几百人,所有的作战动作跟幻境一模一样,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丧命。 在这虚虚实实交替的对战之中,唐千夙又吃了一剑,后退数步。 万宗,苍川斩! 麒麟剑剑流横阔轰出。几个惨烈的叫声之后,五六个隐藏的魔人被斩杀。 既然是重复幻境的招数,那么她就一片斩杀便是。 看到她有突破,地上躺倒了数十个魔人之后,这个幻境消失了。 唐千夙赶回李卓宝他们那边。 他们这边的情况也有些糟糕,有些人居然不分敌我地打了起来。 显然跟她方才的情况差不多,都陷入了心魔幻境之中。 唐千夙收起麒麟剑,手上蓄满法力,单膝跪地一掌击在地面。 一个白色的法阵扩张,法阵的四周结起了冰凌花,将那些陷入心魔的人围住,这是仙灵缚。仙灵缚将法阵之内所有人的力量都束缚住,所有人不能动弹 唐千夙身形如同闪电进入其中,将混在队伍之中的魔人,一个一个放倒。 唐千夙问李卓宝:“这里边的人有什么特点?” 李卓宝看着这百来个人组成的小队,摇了摇头:“没……没看出来。” 逆空的魔煞真的太恐怖了,让他们队伍里的人都疯了一般。 严雷揪着头发说:“宝哥,这里边……似乎都是夜帝给的那三千人呢。” 李卓宝一看,倒抽了一口气,还真是。 宋昕儿带着十来个人跑了过来,脸上都是血,她说道:“唐姑娘,这地方太诡异了,我们队伍里的人居然自相残杀。” 唐千夙沉声道:“逆空就在附近,这整个空间都被她控制,她制造出的心魔极有可能就是以前你们经历过的一场战役。” 方才陷入心魔的战士们面色肃然,看着李卓宝说道:“宝哥,是狼牙山一战的幻影,这是我们这群人最沉重的记忆。” 那一场战实在太惨烈,即便午夜梦回仍能吓出一身汗。加上杀招虚实交加,让他们很难战胜现实与心魔的夹击。 全场陷入沉寂的气氛之中,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又不约而同看向了唐千夙。 她身上如同当年的唐将军一样染着鲜血,站在他们的中央。 一切似乎都在历史重演,让人有些胆寒。 “唐姑娘,我们会尽量克服,若是有万不得已的情况发生,请姑娘务必离开!” 唐千夙又想起朱薰儿说过的话,如果她是唐小四,那个与花十三山盟海誓的人。那么她必然也是凤绯夜的公子,这三千人必然跟她同生共死过。 那场战,三千人出征,二人回。 最后只剩那个公子与严雷存活了下来。 即便她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即便她就算不是当时的燕纱凌,如果放弃这些人,那么她剩下什么来支撑她挺起脊梁骨。 战争或许会带来灾难,她不否认她罪孽深重,可她却想要当一个背负罪责又背负使命的领袖。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喜同忧同甘苦。我说过,我喜欢这句话。” 她能因军纪挥斩自己的将士,又岂能丢下这些为她出生入死的兄弟?得不到人心如何统帅三军,如何实现她庞大的野心? 若是今日她败在此地,那只能是她还不够资格拥有一切。 唐千夙表情坚毅,铿锵说道:“不抛弃不放弃,我们永远是并肩作战的兄弟!” “吼!”将士们有些低迷的士气顿时又逐渐回笼。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不是为死而战,活着才能继续战斗!” “吼!!” “所有人随我一道前行,记住你们幻境中的景象,不管虚实皆杀之!” “是!”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揭穿逆空 唐千夙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她知道,此刻的他们如同被人装进了玻璃瓶之内,那些邪魔就看着他们在这个瓶子里不断地来回,伺机出手。 逆空确实是她见过的最能制造幻境的魔人,就算用她的眼睛也看不到结界的边缘。 因为这个空间里充满了回忆。而回忆里满满的又是空间,那些记忆或许是几年时间的累计,他们就被困在这些记忆的路上,望不到边际。 然而,再强大的幻术,必然都是虚设,必然会有漏洞。 首先,这些回忆似乎都不是来自于她,即便与她有关但从来不是用她的角度去回忆。 她在这些片段之中只是一个参与者。也因此能得到这些记忆片段,必然是与她身边的人有接触过,才能摄取到。 关于狼牙谷战争的片段那就与那三千将士有关联,三千将士范围太广,无法锁定。 关于暮雪园的记忆,当初在暮雪园之中的人有北宫灵、帝鸳洵还有……陈若水。 对,陈若水,不管是浮屠柱还是暮雪园的心魔幻境,都是有陈若水在场的片段,所以逆空可能接触过的人有陈若水。 正想着,她面前又出现了幻境…… 九重门蝴蝶谷内的海棠树下,少年花胤珣亲吻了睡着的燕纱凌,随后凤绯夜推断了那株海棠花。 这个视觉角度……朱薰儿。 所以逆空接触的人还有朱薰儿。 唐千夙此时想到上次在曲阳江支援李卓宝与严雷的他们那会儿,也曾被逆空围困过。她回头看看队伍之中还剩多少个当时在曲阳被困的人…… “唐姑娘小心!” 宋昕儿举剑飞身而上,挡住了紫衣的突然袭击,被紫衣打了一掌后退数步。 唐千夙目光一凛,一剑挥向紫衣。 李卓宝接住了宋昕儿:“昕儿你没事吧?” “没事儿,咳咳……” 紫衣消失的那刻,空间再次出现了战场幻境,这是被泄密后他们败战的那次战役。四周架起了弓箭,那些雪亮的箭头犹如苍穹之上的繁星。 分不清是真箭还是假箭。 “盾牌手张结界!” 唐千夙下令,立刻有人结起守护结界,将整支队伍包裹起来。 那些箭立刻密密麻麻扫射下来,每一箭都是真的。 砰砰砰 箭射在结界之外,结界不断地动荡晃动。 显然包围在外头的人数比他们预想得更多。 唐千夙张手支开一道屏障。雪白的弧度从半空撒下,将她与李卓宝、严雷还有宋昕儿笼罩住。 半球状的仙遁罩下之后,结界的四周凝结出了几朵冰凌花,白色的法阵由冰凌花扩散成型。 是仙灵缚! 宋昕儿忽而推开李卓宝,手中剑挥舞:“放开念儿,放开我的念儿!” 她持剑冲了出去,似乎是中了心魔幻境,又看到了当初孩子与丈夫被杀的情境。 “昕儿,昕儿冷静下来,这都是幻觉!” “我杀了你杀了你!” 宋昕儿持剑斩杀向唐千夙,唐千夙念唱的仙灵缚还没完整就被打断,地上的冰凌花破碎消失。 紫衣与魔人此时再次凭空而出。 紫衣手中的绒扇挥动,风化作利刃横扫。 唐千夙身影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飞身在紫衣背后,用力一踏将她踢飞。 砰的一声,紫衣砸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要消失。 唐千夙顺着她消失的方向,麒麟剑充满法力横空斩下! 剑气如一道雪光劈斩,在紫衣消失的方向破开了一道耀眼的裂口! 外头传来一声惨痛的叫声,显然这一剑已经砍伤了紫衣。 眼看那到被劈开的裂缝又要合上,唐千夙剑指起,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道金色的符篆,念唱咒语,符篆向那裂口飞去,贴在裂缝之上,金光四射。 幻境结界消失了! 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的是,外围有破魔箭不断射击围攻他们的魔人。 严雷一看骏马之上的领头人,惊道:“姑娘,是燕七公主!” 燕纱凌。 燕纱凌身穿银色战袍,梳着男儿髻,骑在骏马之上,手里拿着银魂剑英勇杀敌,俨然就是当年唐小四的模样。 她手中的长剑砍断了魔人的脑袋,披腥带血驰骋向唐千夙。 脸上是唐千夙从为见过的沉着与肃杀。 “唐千夙,我这算不算救了你一命?” 大半年不见,经历了战争洗礼的燕纱凌,已经能熟练使用体内的灵力,再也不是那个十四岁的莽撞少女。 “多谢。” “哼。” 她轻哼了一声,对身后那些人喊道:“还不快灭魔,等着被杀吗?” 她喊完,又策马继续绞杀魔人。 所有人都在拼命厮杀。但这场战斗像是没有尽头,无论如何杀那些魔人依旧源源不断,前仆后继。而他们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伤亡越来越大,体力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当时,在曲阳唐千夙曾被困在竹林,当她打破了那个结界进入的就是李卓宝他们的结界。 也就是说,在逆空的空间之内,可以有多个结界。 那么…… 不管她判断得对或错,只能先试了才知道。 唐千夙忽而一掌击向李卓宝。 “李卓宝,一定是你!” 始料未及的李卓宝被打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唐姑娘这是为何!” “你是逆空。” “我……我是逆空?!” 唐千夙面色凛然继续对李卓宝出手,严雷连忙拦下:“姑娘你一定弄错了吧!宝哥怎么可能是逆空!” “他去见了昕儿之后昕儿一家人就被杀害!必然是他想跟昕儿在一起所以将她孩子与丈夫杀害!” 唐千夙:“那日在曲阳竹林,也是你布开结界困住严雷与我!” “之前所有的作战计划除了你没人知道,但魔人却知道。所以,逆空其实就寄宿在你的体内,你就是那个奸细!” 唐千夙的麒麟剑就要斩杀而下。 严雷再次拉住:“姑娘……这……这不一定就是宝哥!” “我们现在还在结界之内,除非逆空被找出来否则这场战我们都得死。” 严雷:“我们还在结界之内?宝哥……” 李卓宝面红耳赤:“姑娘若是怀疑我,那尽管杀,看我死了这结界是不是能破解!” “好,为了众多弟子,我只能相信我的推测了,李卓宝受死吧……” 唐千夙扫开严雷,麒麟剑白色力焰飞扬,面色肃然,她一剑挥下。 “休想动他!” 宋昕儿冲了过来。 唐千夙的剑锋忽而一转,如闪电一般刺向宋昕儿。 糟糕! 察觉上当之时宋昕儿后退为时已晚。 麒麟剑刺入了她的肩膀,她连忙伸手握住麒麟剑。 居然让她避开了要害?那么就直接将她劈成两半。唐千夙眼神决绝,就要豁开她的身体! “姑娘住手!” 李卓宝要阻止唐千夙的剑是来不及了。 他不想忤逆唐千夙,即使她要杀他哪怕是误杀他也认,但昕儿不行啊! 他绝对不能看着宋昕儿被破开。 一个是他打伤唐千夙,一个是唐千夙杀了昕儿,瞬间的考量当然只能救昕儿,才不会有无谓的伤亡。 只是就他这么一瞬间的选择,却给了宋昕儿绝大的机会。 宋昕儿身体蹲下摆脱麒麟剑,从腿边抽出一把匕首。 那是李卓宝送给宋昕儿的匕首,在李卓宝一掌打在唐千夙背后的下一瞬,插入了唐千夙的胸口。 唐千夙对李卓宝的背后一击无动于衷,她面色凛然,转剑横杀宋昕儿。 宋昕儿闪身退再退,一把揪住了严雷做挡箭牌。 唐千夙落下的剑被迫只能收回。 “昕儿……” 李卓宝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唐千夙要杀宋昕儿,宋昕儿保命防卫,他真的想这么以为,但看着那把插入唐千夙胸腔的匕首他忽而觉得心寒又懊悔。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燕纱凌觉醒 “昕儿放开雷子。” “宝哥,你也见到了,是唐姑娘要杀我。” 李卓宝明白了,唐千夙刚才要杀他之前说的那些怀疑他是逆空的话,其实并不是针对他,而是怀疑宋昕儿。 所以昕儿很有可能被逆空寄宿了吗? 虽然有时候他也觉得昕儿有些不一样,但他一直以为是两人分开太久,而她有经历了家庭变故才变成这样。 昕儿依然很爱他的,他能感觉得出来,因为她对他还跟以前一样好。 一定是唐姑娘太多虑了,昕儿不会就是逆空。 “唐姑娘,昕儿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李卓宝说完走向宋昕儿,“昕儿,你把雷子放开,听话,把雷子放了。” 宋昕儿拉着严雷往后退:“别过来,你向来信她多过于我,我现在不相信你。” 唐千夙说:“李卓宝,你身上可有驱魔丹,可以给昕儿服下试试。” 他当真不想这么试,他害怕试出来的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昕儿,你……” “李卓宝你忘了吗!她与凤绯夜就是用这一招让朱薰儿招供了所有。” 李卓宝:“……” 唐千夙:“李卓宝,你要明白,昕儿若要不是跟朱薰儿一样心虚,就不会惧怕驱魔丹。” 李卓宝看着唐千夙的血顺着那匕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掏出了驱魔丹。 宋昕儿一脸失望:“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在你心中,一直觉得你的唐姑娘比我重要对吗?”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宋昕儿。” “我是不是你不清楚吗?我对你不好?我还不够喜欢你吗?你要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肯做……” “那你现在放了雷子,到我身边来。” “你还是想让我吃下驱魔丹?归根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 李卓宝想了想,转头对唐千夙说道:“对不住姑娘,你之前也说过,我可以想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么我现在请求离开队伍,我相信昕儿,我不相信她会害我。” 李卓宝丢掉了手中的驱魔丹走向宋昕儿。 “好了,放开雷子,唐姑娘既然对雷子手下留情也不会对我怎样,我带你离开这儿。” 宋昕儿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与眼底的失望,扣着严雷的手微微有些松了。 “宝哥,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我知道,你放了雷子。” 他走到宋昕儿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宋昕儿强硬的态度,因为他的眼神慢慢松动,最后她松开了严雷。 “昕儿。”李卓宝伸手将她抱住,紧紧地抱在怀里,越抱越紧,“昕儿……” 他的双臂紧得像枷锁。忽而回头看向唐千夙眼神不言而喻。 斩吧,若这人不是昕儿,他愿意在知道真相之前死去。 这怀抱像牢笼,宋昕儿连忙挣扎。 “李卓宝!最终你还是选择不相信我……” 李卓宝身上的力焰燃起来,紧紧箍住她。宋昕儿挣不脱,忽而狠狠看向唐千夙:“唐千夙,你就为了你所谓的推测,要将为你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地人杀了吗?” 唐千夙右手持剑,举起,眼中没有任何犹豫,燃烧这白色力焰的麒麟剑挥斩而下。 宋昕儿瞳孔收缩:“宝哥让开!” 李卓宝没有让开。 “唐千夙!”宋昕儿嘶声怒吼! 唐千夙的剑斩钉截铁。 严雷想要阻止,但方才阻止姑娘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已经让他不敢妄动,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那白色的剑流夺命而去。 致命剑压落在李卓宝身上时,李卓宝背后一道符篆亮起来。 他忽而凭空消失了。 那唐千夙那一剑不如既往,笔直杀向宋昕儿。 “诛邪。” 剑流爆破,一道红影被砸出的宋昕儿的体内。 四周的结界裂开了,顿时哗啦垮塌。 消失的李卓宝又出现在了唐千夙的身旁,严雷惊喜地跑过来说道:“宝哥,你没事啊!” “昕儿……”李卓宝迅速跑向宋昕儿,将她抱起来:“昕儿!昕儿醒醒……” “唐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之前在李卓宝身上下过一道逃生符篆,在他濒临死亡之时能够迅速转移到我身边。” “吓得我半死,我还以为你真会砍了宝哥!若是没有那符篆姑娘你……” 唐千夙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宝哥就没了。” 她拧眉看着李卓宝与宋昕儿。 宋昕儿慢慢睁开了眼,看着李卓宝,眼里充满了悲伤与歉疚:“对不起宝哥……我不想被她控制的,可是……因为她也有颗爱你的心,我挣不脱她……对不起……” “昕儿不说话,没事,你会没事的。” “我应该在那天就死去了的……只是她要利用这个躯壳,才,才留住我最后一口气……” 宋昕儿抬手摸了摸李卓宝的脸,涣散的眼睛充满了泪水。 “谢谢你……一直挂念……可是足够了……宝哥,即便没有对方也会幸福生活下去……这是对爱的人最安心的回报,你曾期望的我现在如同你一样……” “昕儿,昕儿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来世,等你……摘花送……我……” 宋昕儿的手从李卓宝脸上落了下去,就像散落在雪地上的花,如同溶化的雪人。 李卓宝抱着宋昕儿,撕裂怒吼一声,痛哭起来。那凄凉的声音在杀戮之中冲撞回荡。 唐千夙面色凛然看向四周。 结界瓦解之后,紫衣带着魔人与魔兽将他们重重围困。 逆空虽然受了伤,但却还没死去,手里撑着一把伞飘浮在魔人队伍的上空,阴测测说道:“唐千夙,你是如何断定宋昕儿就是我?” “我早该怀疑你。” “宋昕儿身份这么特殊,还有李卓宝维护,说到底唐千夙你还是太过相信自己人了。” “你呢?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我却偏偏留到今日,是想多当几天宋昕儿?然,你不是她,你不配得到人类的真心。” 是,虽然李卓宝的心是那么纯粹,喜欢是那么浓烈,但他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宋昕儿。让她都有些嫉妒这个躯壳了呢。 逆空目光一沉,微微苍白的脸上很快又露出轻蔑一笑。 “那么你呢?是帝鸳洵还是凤绯夜又或者另有新欢?” “你不是能进入别人的记忆?何必又问我。” “……” “怎么?进不了我的记忆,所以拼凑了李卓宝、朱薰儿、陈若水的记忆来虚拟出一个我?逆空,试图这样进入我的内心是你最大的失误。凭你一介小小邪魔,还承受不住我的心魔。” “哼!”逆空不服气道,“你少在那耀武扬威,告诉你,你身上那把匕首有毒,这场仗你必死无疑,敢杀我的宠物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逆空对唐千夙出手。 “唐姑娘,这个女人让我杀……” 李卓宝挡在了唐千夙面前,逆空看着他目光一凛,笑盈盈说道:“宝哥,好歹我们也相好了一场,你又何必……” “啊!”李卓宝不听她任何言语,举剑便攻。他恨自己,说那么喜欢宋昕儿,结果却分不清这恶魔的嘴脸。 “李卓宝,我对你可没比宋昕儿差!否则你如何一点也没察觉?” “闭嘴,受死吧,我要替昕儿报仇!” 两人刀剑你来我往。 紫衣指挥魔人进攻。 燕纱凌带兵阻拦。 紫衣猖狂的笑声回荡:“所有魔人听令,今日的目标,杀了唐千夙!” 燕纱凌的战马被砍倒,她飞身而下说道:“所有将士听令,今日要杀掉所有魔人!” 唐千夙对严雷说道:“这场战必须速战速决,我开路,你带着弟兄们逃出绝境。” “那你呢?” “我何时还用你操心?” “可你身上的伤……” “废话那么多?” “是!”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帝鸳洵消散 唐千夙将身上的匕首拔出,黑血立刻飞射而出,她将法力开到了极限,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杀到了燕纱凌身旁。 “燕纱凌,这地势对我们不利,等会儿你带着人冲出去。” “我难道还不如你?!” “逆空是否也给你灌输了什么记忆?” “用不着你管!” 燕纱凌挥剑战魔,逆空确实给了她一个梦一样的岁月回忆。那时候,她不叫燕纱凌,她叫唐小四。那时候他不叫花胤珣,他叫花十三。 最美的相遇,梦寐以求的相爱…… 可真正经历这一切都是唐千夙! 一样都是她的身体,为什么唐千夙就可以得到他的心,而她费尽心思还是什么都失去了。 “唐千夙,我欠你一命今日还你,下次再见我便杀你!” 两人左右开弓。 唐千夙用尽全力,开出一道冰封千里! 滚滚冰雪冲开了一条大道,唐千夙喝道:“严雷!” 严雷不想走啊,但是他们不能拖姑娘的后腿,不能让她的努力白费。 “所有人跟我走!” “谁都跑步了!”紫衣的绒扇被她一挥,变大,横扫出带着刀刃的狂风扫射想要冲出重围的严雷等人。 唐千夙飞身上前,推出一道冰雪屏障。 哒哒哒!! 风刃打在了屏障之上,力量之大如同龙卷风。 唐千夙胸腔一闷,嘴里溢出了黑血。 若是现在她魔化必然炎煞冲天,帝熵很有可能还在外头观战,她不能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只是这肉身经不住毒性,开始力不从心了。 紫衣的绒扇再增大! 通常情况下她不会使出这样的大招,太耗费煞气,但她再不动手,只怕重楼就要赶到了,他若知道她没按他的命令行事反而要杀唐千夙,她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就算是死,她也要杀了唐千夙,谁敢抢她的男人她就杀了谁。 紫衣怒吼一声,十成力挥出。 “罡风!!” 如同千军万马横冲而来,刀刃一道一道狂风怒吼,唐千夙伤口被冲撞得崩裂,被那道风逼得频频后退,冰封的地表在不断炸裂卷起,如海啸冲向她。 顶不住了! 唐千夙身体被撞飞了起来。 一道白影席卷而来,在半空将她抱走。 砰砰! 她能听见那些冰块与土石砸在他身上。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推出掌,白色圣洁的光芒万丈,与紫衣的罡风相撞不断爆破。 那股惊人的力量反噬罡风,如同巨龙腾飞。 是白帝剑! 巨龙呼啸冲向紫衣,紫衣举起绒扇阻挡,但白龙穿透巨大的扇子,直扑她的心脏,穿透而过。 紫衣身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她惊恐低头看时眼里露出了恐惧,抬头的那一瞬身体呼啸着在风中被撕裂成碎片。 帝鸳洵抱着唐千夙落地,两人已经被逼到了断崖边缘。 唐千夙此时才看到他身上染满了鲜血,显然在与重楼的战斗之中,他也受了伤。 “你……” 簌!! 唐千夙还没说出口,银魂剑似乎等候已久,燕纱凌一剑刺向帝鸳洵,不偏不倚正好是他的心脏。 看到那一剑穿透他胸膛,剑尖几乎直接穿透了她的瞳孔。唐千夙脑子瞬间炸裂一片空白。 她想过要杀他的,甚至这一次与重楼的计划就是要杀他的,只是她没有丝毫准备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帝鸳洵嘴角洇出鲜血,转头看向燕纱凌,并不说话。 燕纱凌脸色苍白肃然,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敢动手杀他,但得知她遗失的那几年,他与唐千夙的那几年,还有自己一直被辜负的真心,今日这一剑她不会后悔! “花胤珣,这一剑,死了是你活该,不死我也不会再纠缠!这是你欠我的,你们欠我的!” 咻 她抽出银魂剑,帝鸳洵微微一震,鲜血随剑射出。他的身上再多出一个巨大的伤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带着诡异面具,身穿红艳袍子的重楼追杀赶到! 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低声笑了,懒懒低哑的声音,猖狂地说着:“帝鸳洵,今日便是你的大限,本座要你……死翘翘!” 不要……不要! 不要—— 唐千夙脑中喧嚣叫着,但话说不出口。 重楼一个巨大的法阵扑面推来。 帝鸳洵低头看向唐千夙,嘴角微微一弯。 巨大红艳的法阵将两人推下了悬崖,帝鸳洵将她护在怀中,被轰飞的那一瞬间,白雪将两人包裹住,砸向了对面的山崖面。 帝鸳洵将她圈在怀中,他的身体狠狠撞在岩壁之上,唐千夙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心中发出了尖锐的叫喊,但喉头哽住了,撕心裂肺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两人继续下坠。 白雪将两人包裹住,虽然隔绝了外界,但是帝鸳洵已经没有力量再飞升往上。 他清冷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疲倦。 “唐侍者,今日本座将九重门掌门印传给你,日后九重门便由你掌管。” 她的视线里是他嘴角的鲜血,是他胸口那个巨大的血洞,深不见底地恐慌让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额头,她不要……不要当什么掌门,他自己当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要移交?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死掉? 帝鸳洵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开。 “唐千夙,别忘了你的目标。” 她的目标…… 就是杀了他报仇啊! 就是毁了天界啊! 可是……她并没想过,今日他会这样死去。 “你答应过本座会杀了重楼。” 她是答应过但只不过是为了敷衍他。以往对他做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今日若得到九重门掌门的法印,对她来说就是一步登天的捷径,她梦寐以求……却高兴不起来。 “你会杀重楼对吗?” “……对。” “那本座赋予你这样的使命。” 帝鸳洵的指尖白光起覆上她的眉心,一道圣洁的掌门印落在了她的眉心。 亦如当年,他在北宫灵的额头刻下了名印,宣布她为他所有。 …… ……“这是师父的神印?名印是表示我是师父的人,这意思吗?” ……“顾名思义,名印是在你身上名字的印记,比如你额头这个可称为帝鸳洵印。代表你为此名人所有。有不能忤逆他的法则在里头,对你有约束之力。” ……“就是能管我那意思?” ……“是,对你担负责任,不仅可以管你,也可掌握你的生杀大权。” ……“北宫灵,你还没听明白?” ……“听明白了什么?” ……“日后你若做有悖天道的事,本座可以杀你。” ……“这个我听明白了呀,你管着我不让我违背天道不就行了?” …… 可终究,她还是违反了天道,终于如愿以偿地摧毁了他。 六月的天空,悬崖四壁,随着他的坠落不断被覆上厚厚的冰雪,天地刷白,山谷之中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这是帝鸳洵的仙骨在解体。 此刻,应该是解恨,但是脑海中想起的反而都是美好的回忆。 她想起了奄奄一息的她被他救起。想起了他给她买花灯。想起他背着她走在凡间的街道。想起她在他怀中一夜长大。想起了海棠树下缠绵如雨的时光。 她忽而揪住了他的衣襟,望着他目赤欲裂,张口想说,不要走……不要再让我一个人等你。只是忽而又想起那日,他的手穿透了她的心脏。 想起了魔族被迫迁徙逃亡的十年,想起在战场之上死去的兄长,想起被钉在封印台的父亲,想起母亲的泪水。 “啊……啊!” 与他曾刻骨铭心那一百年她恨不得刮骨剜心将他的印记消除,她对他有解不开的恨,化不开的仇,她要杀他啊。 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有很多问题要质问,只是……都化作了心里的刺。 话说不出来,只能低吼着,泪水流不出来,毒性却让她眼睛流出了鲜血。 鲜红的血划过她苍白的脸颊,帝鸳洵看着她,淡漠的眼睛里忽而下起了茫茫的白雪,格外忧伤起来。 将她抱入怀中,想要安慰这个倔强却又脆弱的丫头。 “唐千夙,不要畏惧,你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还很多人还在等着你。” 冰凉的手覆在了她流血的眼睛,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低头亲吻的额头。 “灵儿。” 并未出声,只是浅淡的嘴唇轻动,嘴角卷起了温和的笑意。 随即他身体消散化作了白雪,慢慢消散。 他忘了,她的眼睛与常人不同,即便被他双手覆盖但她还能看穿。因为毒性的侵蚀她看不清,可那口型分明就是他叫她。 灵儿。 他叫她了吗? 他真的叫她了吧。 下意识伸手抓住他。 但只抓到了冰凉的白雪,还有落在手上那条链子,链子之上是一枚戒指。戒指的宝石之内,有一颗血魂,这是感应魔戒。 唐千夙手碰触到这戒指的刹那,心口如同被针狠狠刺入。 脑中似乎被闪电劈了一道剧烈疼痛起来。 …… ……“我花十三对天起誓,今日与唐千夙结义金兰,我为长兄,他为幼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悖誓言,天诛地灭。” ……“我唐千夙对天起誓,今日与花十三结义金兰,我为幼弟,他为长兄,以后若有健全之躯,定让他云游四海无拘无束,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有悖誓言,魂飞魄散。” …… ……“十三哥,从此我与你生亦同生。” ……“死亦同死。” ……“患难与共。” ……“至死不渝。” ……“娶妻只娶唐千夙。” ……“嫁人只嫁花胤珣。” ……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原谅 突如其来的回忆,措不及防将唐千夙所有的力量都抽离。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化作了轻飘飘的白雪落在了地面。 天空飘下来的雪花,落入她模糊的视线里,凉凉的,溶化成了水流出了她的眼角。 原来唐小四与花十三的记忆真的是她的。 帝鸳洵一直记得着。 现在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能这么顺利进入九重门,那么轻易就瞒天过海。 是他命她杀九头恶魔,让她一举成名,成为了灭魔界的灭魔英雄,顺利进入九重门。 是他准备了足足的材料,引导她研制出驱魔丹,在九重门站稳脚,成为了九重门的侍者。 一切重要的灭魔战役都由她参加,为的是让她树立威望。 她以为自己的言行举止天衣无缝,其实都是他在掩护。 他什么都知道,甚至他必然知道她的目的是要杀他的,但却一直为她保驾护航走到今日,将九重门掌门之位移交到了他身上。 帝鸳洵,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 唐千夙闭上眼睛,白雪将她覆盖。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浑身不满红麟的孩子,将自己埋在雪地里,等着他将她抱出来。 只是山谷里除了飘荡的雪花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他不会再来了。 殊途不可同归…… 终于他们逃不开命数与劫难。 数日之后。 窗外的鸟儿啼鸣,四周温暖,唐千夙幽幽转醒。视线里出现的是模糊的轮廓,心中一惊张嘴就要叫“师父”,胸口猛然收紧,帝鸳洵在她眼前消散的模样历历在目。 她闭上眼。 耳朵里传来温暖柔软的声音:“千夙,听到我说话吗?” 听见了,是凤绯夜。 他握着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我知道很辛苦,但你得醒过来了,千夙,醒一醒好吗?”将她冰凉的手放到唇前吻了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别害怕,你还有我。” 她现在想起来了,凤绯夜为了报仇将她丢在了狼牙谷。 这一战她输得很惨烈,同时也输尽了他们之间的信任与情义。 她从来没想过要原谅他,甚至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来杀他。 今日她才知道,自己与凤绯夜没有不同。 她为了复仇不惜杀了帝鸳洵,不惜利用身边的所有人。此刻她如愿以偿报了仇,她觉得一切都值得的同时又憎恶这样的自己。 凤绯夜放弃她的时候也曾如此歇斯底里吧? 这个时候忽而觉得凤绯夜有些可怜,想到他恳求着问她,要是他还她三千人她是否会原谅他? 如今已经找不到不原谅的理由。 像他们这样的人,总得有个人来原谅才能得到解脱。她不能原谅自己,那就原谅他吧。 唐千夙再次睁开眼睛。 他柔软银色的发丝垂在身前,长眉如同烟波浩渺,金色的眼睛因为担忧眼眶微微红着。眼底流动的是深入大海的感情。 “夜儿。” 好几天了,御医都说她身体无碍,可她却迟迟不肯醒来,他有些吓坏了。凤绯夜眼里迸出水汽,伸手碰触她的鬓角,几乎喜极而泣。 “千夙,是我,是我……” 她想笑,表情似乎冻结住,笑不出来。只能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凤绯夜回头喊道:“御医,进来。” 唐千夙身上的毒已解,伤口也慢慢愈合,身体在持续恢复中。 炎炎夏日,夏蝉鸣叫,千夜宫殿之内,竹林苍翠,风车转动。 唐千夙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看着繁华帝都人潮拥挤。 亏得这里不是战场,还能保持一派繁华安定。 许久没见过这样安稳的画面,这儿的妇孺脸上有着令人羡慕的安定。 如果没有战争,这些幸福的脸孔是否就不会消失? 就不会再有像她与母亲逃亡十年的颠沛流离? 风吹过她的脸庞。 她忽而低头自嘲笑了笑,因为帝鸳洵死了,所以她连报仇的斗志都没了吗? 她想着放过这些人,可当初谁想过要放了他们的族人?他们有谁知道,泱泱大族消然殆尽的惨烈? “唐姑娘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了温柔的女声,唐千夙回头。这女子她认识,百里谨言。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一个是百里百里,那是百里燕回的儿子,还不到十岁的小子一身的稳重之气,跟他父亲倒是有些相像。 他牵着一个小丫头,模样像极了百里谨言,那是百里谨言的女儿。 百里谨言对两个孩子说道:“百里,明月,快来给唐姑娘请安。” 两个孩子立刻上前行礼。 “百里百里给唐姑娘请安。” “明月给唐姑娘请安。” 以前有一段时间,凤绯夜也不知道怎么的,忽而想将百里谨言许配给唐小四。时隔多年,百里谨言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百里谨言对身边的丫鬟说:“小玉,你将孩子们带下去玩吧。” “是。” 百里谨言与唐千夙一道站在城墙边。 “这是京华的中轴线,夜帝刚定都京华的时候就决定打造这条中轴线,后边正对的是风车,让千夜宫与其他皇宫相比更具有特色起来。” 中轴线。 那是以前她与凤绯夜在巴陵边塞的皇宫旧址内,坐在屋顶上喝酒时,谈起自己国家的古建筑,说起了这么一条中轴线。他却真的建造起来。 还有那几座大风车,是因为巴陵边塞水资源贫乏,为了利用风力她建起的。如今回到了中原,凤绯夜却将那种记忆带了回来。 如何能说凤绯夜对她没有真心? 她现在也明白杀她时他心里有多痛苦,因为她现在正体会那样的崩溃。 “谨言,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谨言看着她微微一愣,随后温和笑开。 “以前也曾逃亡过,被追杀过,流离失所……”还经历了女孩子最痛苦的经历,只是如今一切已经过去。时间能慢慢愈合所有的伤痛。“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相夫教子,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挺好的。” 曾经,她也想守着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对她而言却遥不可及。唐千夙望向京华街。 “今天的帝都怎么这么热闹?” “今日是千夙节。” “千夙节?” “千夜国一位年轻的开国将军生辰在夏至,不过将军已经为国捐躯过世十年了,夜帝便将她的生辰,也就是夏至日的当天定位千夙节,百姓可以在当天进行朝拜,许愿。” 百里谨言看着她一眼,笑道:“说来也巧,那位将军也叫唐千夙。”看到凤绯夜往这边而来,谨言道,“我先去陪孩子们,唐姑娘慢慢欣赏风景。” “好走。” 百里谨言刚走,凤绯夜便到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到这儿来,热不热?” 唐千夙看向他,连朝服还没退下就来到这儿,眼中有一丝动容:“听说今日是千夙节?” “……”凤绯夜微微一愣点头,“是。” “你有没有什么夙愿?” “什么?” “不是说千夙节可以让人许愿。” “……嗯。”凤绯夜走到墙边,望着京华大街。头上戴着九五至尊冠,身着金丝雪狐袍,银丝如水,目光印着整个皇城帝都,嘴角那抹笑意染上了一丝无奈,“千夙节,是因为我家公子而设的节日。” “夜儿,以前你曾问,若我是你家公子会不会原谅你。” 她是什么意思?他慢慢回头看向她。 她与他并肩而站,目光望着远方。 “我原谅你。” 凤绯夜表情停顿了半晌,慢慢动容起来。从背叛她的那天开始,他从来就没能心安理得呆在她身边过,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放下心中所有的歉疚。 “千夙……” 情难自已,上前将她抱入怀中。 其实她不大适合拥抱,只是看着他似乎得到救赎的模样又心生羡慕。 如果有一天,那个人也能来抱抱她说原谅,她会不会也被救赎。 只是,那个人却不曾恨过她。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凤绯夜的许愿牌 据说,她连同帝鸳洵被打落山崖之后,帝熵姗姗迟来前来救援。 在与帝鸳洵的战斗中重楼也受了伤,所以在帝熵来了之后他率先离开了。后来是凤绯夜将她从崖底救了上来,然后回到了千夜国。 这次的灭魔之战,九重门失去了掌门帝鸳洵,天界失去了二太子殿下。 而魔族也损失惨重,暂时又销声匿迹。 天界与九重门都在搜索魔人的踪迹。但却没有人能找到重楼的影踪。 唐千夙知道她他在哪儿,重楼必然也知道她知道,但那个地方唐千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透露出去,那是魔界被封印之后的暗层,在那能看得见魔宫,能看得见婆娑河。 “怪热的。” 唐千夙从凤绯夜怀里退了出来。 凤绯夜看着她眉心的白色掌门印,问道:“千夙,如今帝鸳洵已死,下一步如何打算?” 帝鸳洵已死。 这句话莫名极具杀伤力,唐千夙有些抗拒听到。甚至,她抗拒接受眼前所有的现实。 “最近只能跟随大势,将搜索魔人放在第一要务,而后就是如何稳住这个掌门之位。” 日后再也没有人包庇她了。 她以为她已经掩藏得很深,没想到……不,她应该早就想到,帝鸳洵是个心思特别缜密的人,他的忍耐力一直都比她好,所以他如何能不察觉到一切? 那天她质问他。 ……“身边留着一个如花美眷却也漠不关心。前妻燕纱凌也险些死于你手。听说你亲手杀了你与燕纱凌的孩子?是真的吗?” ……“侍者以为呢?” ……“我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 ……“我以为当然是真的,尊上是一个能杀了自己孩子都不会眨眼睛的人。” …… 当时看他似乎不痛不痒,现在她回想起来才知道这些话如刺,字字摧人心肝。花胤珣爱花小唐不比她少。 想起那枚感应的戒指,她也有些明白帝鸳洵当初为何狠心休了她,如同他为何狠心放弃孩子。 他的残忍终归还是来源于她,而最后的死也是因为守护她。 “千夙……千夙。” “抱歉,走神了。” “在想什么呢?” 其实他隐约能察觉到她微妙的内心,因为在她昏睡之中哽咽着,紧紧拉着他的手喊着“不要走”,他能猜想到她心底存在着帝鸳洵这么一个人。 只是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一次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虽然很自私,但是他是真的有些高兴,威胁唐千夙的人已经不存在,唐千夙心里挂念的人已经不存在。 从此之后,她将属于他一个人。 今日她又说原谅了他,那么他总会等到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一天。 “回去吧。” 凤绯夜拉住了她的手:“不急,正好今日千夙节,不如我们一起出宫逛一逛如何?” “出宫……” “就这么定了。连绵的战争让你许久没有好生休息,应该好好放松,等我去换了衣服的。” 两人出了皇宫,去了千夙祠堂。 那里有唐将军策马奔腾的石像。高大的骏马之上,唐将军身姿修长,白甲银盔,一身戎装,英气逼人。 大院之中有百年老树生长,如今正值夏季,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树上挂满了许愿的丝带,丝带之下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父亲母亲身体安康”“考试榜上有名”“获得许家小姐芳心”“与李子房终成眷属”“儿孙满堂”各种各样的心愿。 就在他们进来时,还有人将心愿牌绑上了丝带,在唐将军面前许愿说:“唐将军在上,请让我夫婿平安归来”。 许完愿望之后,拿着许愿牌往树上抛,因为成功的挂在了高高的枝头,那女子热泪盈眶说道“愿唐将军庇佑,让这世上再无征战,让家庭再无战亡人,让国家繁荣安泰”。 再无战亡人? 她们若知道这次千夜国大肆进攻西岐的发动者是他们所拜祭的唐将军,会怎么想呢? 她在看着那些人。 凤绯夜已经写好了心愿牌走了过来,心愿牌上绑着红丝带,他握着牌子来到石像前虔诚许愿。 唐千夙无奈道:“别人当真就算了,你还当真?” 凤绯夜红唇弯起,侧脸漂亮得闪闪发光,他不受她影响继续许愿。 唐千夙心里却有些沉重。 原来被当做神来供奉并不轻松,因为太多的心声哪怕是神也无法帮他们还愿。何况她不是神,她是魔。 凤绯夜许完愿,拉着她往许愿树下走:“我们去抛心愿,我要丢到最高的那点,那样唐将军就能看得见。” “你当真觉得这‘唐将军’能实现你的愿望?” 别人被他误导把唐将军当神拜祭也就算了,凤绯夜还不知道唐将军不仅不是什么神,而且还活生生站在这儿看热闹? 凤绯夜却忽而凑过来,亲昵地贴着她笑着说:“我的心愿,就唐将军能帮我实现。” 他将手中的心愿牌往最高的树冠上抛。 这技术…… 抛到半空往她头顶落下来。 唐千夙随手抓住了他的心愿牌,拇指按住的文字写着“唯愿守得唐千夙的心,白首不离,生生世世——凤绯夜”。 她捏着心愿牌。 他走到她跟前,微微低头看着她。 风吹过,许愿树在晃动,影影绰绰的光影洒在地面,树上传来的那是心愿牌碰撞的声音。 他的声音温暖如同这风,说:“我说过,我的心愿只有唐将军能实现。” “……” “千夙,我用生生世世,是否能让你还我这个愿?我喜欢你,一直都只喜欢你啊……” 叮当叮当 心愿牌在随风作响。 其实,她也想做一个能还愿的人,只是他内心温热如火,而她心里会悄然下起一场白雪。 她将许愿牌放回了他的手心,抬眼看向他,她的眼底似乎也在承载风雪,茫茫无尽。 “夜儿,我记得你,记得我们。” “……我知道。”他能感觉得到,所以能得到原谅,他几乎喜极而泣。 “我没忘记他,也没忘记我跟他。” “……我知道。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唐千夙无言以对。想到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人存在,忽而觉得内心空洞。她看向那一一块一块的许愿牌,这么多的心愿都许给她听,可谁又知道她的心愿呢? “当年你家公子离开你之后,你为何不接受薰儿?” 凤绯夜面色一怔,心里顿时缺失了一个大口子。他明白她说的意思,因为知道自己的执着,想到若是她跟他一样一往情深就无法回头,那他是否就成为另外一个朱薰儿? 这个时候,才能察觉到朱薰儿的心里有多么的无奈。 “你怎么能一句话就让我一败涂地?” “其实我们很像,所以你该明白我现在的感受。” 他明白,当时他下定决心杀了她的时候,他也是那么低憎恨自己,恨不得用一把刀把自己的心挖出来。 “千夙,我们都是孤独的人,所以你该试着去接受陪伴。我会等你,不管花费多长的时间,所以你要一直记得,我永远在你身边。只要我们之间不存在别人,我始终相信我们会走到一起,永远在一起。” “我是个没有以后的人。”她没想过斗争到最后自己还能活着。 “我就是你的以后。” “夜儿……” “千夙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接受你的拒绝,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的人。” “……”唐千夙看着他,“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她转身离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低头看手中的心愿牌须臾,毫不犹豫抛向了许愿树,挂在了树冠最高的地方。 唐千夙,无论如何你都只能与我在一起。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重归于好 凤绯夜觉得这段日子是他很久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即便知道唐千夙还是会回九重门,但是毕竟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人已经不在。他有足够的时间陪在她身边,有足够的耐心让她喜欢上他。 以前的十年,就算千夜宫里人声鼎沸他却时常会觉得落寞。 曾经当他一个人喝酒、下棋,批阅奏疏那些枯燥的时候,就会想到她或许现正陪在花胤珣身边,陪他喝酒聊天,与他举棋对弈,为他泡上解乏的茶水,心里就一阵嫉妒落寞。 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终于他能与她并肩共享盛景。还将那一盘他下了多年的棋走完。纠缠了他十年的心结终于解开。 他如何能没有信心获取她的芳心? 即便要花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只要她陪在他身边再久的时间他都愿意。 两人躺在屋顶上看星星,旁边还搁着几瓶喝空了的酒瓶。 虽然喝了不少,但是唐千夙依旧很清醒。 她不像当年一样躺着也喜欢翘个二郎腿,把手枕在脑后漫无边际的说话。 凤绯夜侧过身故意一条腿搭在她的腿上,支起脑袋看着她问:“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情景。” 第一次见面? 是幽都贩卖奴隶的笼子里,那个眼神几乎要杀死她的奴隶。她对那时的他倒是印象深刻。后来他跟随那些奴隶被带到落日广场供纨绔子弟们猎杀,也就在那个时候她见到了花胤珣。 “记得,在幽都。” “不是那个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他身上有清香的气息,靠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整个人光彩熠熠。从他热切的眼神,她立刻明白他说的一千年前的首次相遇,那只被她救起的小狐狸。于是淡淡笑了笑,继续看天上那轮孤独的月亮。 凤绯夜:“当初都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要杀我,现在才知道也许想杀我的一直都不是别人。” 唐千夙听说了关于狐族的事,知道凤绯夜当年被族人设计铲除的传言。 凤绯夜挨着她躺下来,与她一起望着夜空。 “曾经为了雪狐一族我放弃了所有甚至自己的性命。后来为了百里家族也是拼劲了所有,可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偶尔在想如果当初只为自己活会变得怎样。” “世上哪有如果当初,人生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会有遗憾。你奋斗到了今日,终归也得到了大半个苍元大陆。” “得到了这些又如何?权势、金钱不过都是身外物,到现在才明白我所求的不过是有个人心心相依,天涯相随,而那个人,就是你。” 他总是给她灌输这样的想法,铁了心的是要给她潜移默化。她是真心不想去讨论这个问题,也没那个心力。 凤绯夜又问:“千夙,你对我真就没有一点心动过?” 唐小四与凤绯夜一起出生入死那几年,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一百多年就真没动心过?她还真回答不上来,因为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的心已经有了别人。 一旦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就很难再为另一个人动摇。 只是不管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凤绯夜都比帝鸳洵更先遇见她,为什么她喜欢的却是帝鸳洵? 所以人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些人就算费尽心思也走不到一起,有些人明明不能走到一起,却还要成为彼此的劫难。 “你想听什么答案?” 她偏头看他。 两人目光一对,她眼里没有动情的迹象,凤绯夜知道自己是急了。 “好我不问了,反正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来验证这个问题。” 说完,他笑着凑过去想要亲吻她的唇。 唐千夙一把踢开他的腿,不着痕迹地坐起来:“酒也喝够了,回去了。” 凤绯夜立刻从后边抱住她:“天气这么热,我们今晚就睡屋顶如何?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在屋顶睡觉……” 唐千夙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喜欢在屋顶睡觉?” 凤绯夜不小心把脑海之中,宋子谦对唐千夙的记忆说了出来:“我当然不知道,所以问你是不是小时候喜欢在屋顶睡?” 他说的是问句吗? “在市里的时候不喜欢,因为市里看不到星星。”唐千夙动了动肩膀,这家伙像八爪鱼一样抱着她不放,她目光一沉无奈说道,“凤绯夜,你得给我时间……” 她现在抵触所谓的心动以及所有与感情相关事宜。 知道再继续她会真生气,他对她有时候真的无能为力。太爱了,或太放松了,都怕她离他远去,偏头亲吻她的头发笑着说。 “好啦别生气,我就是希望能跟你多呆一会儿。”他松了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 唐千夙迅速跃下了屋顶,朝竹林轩而去。 她真想静一静,来清空疲乏的脑子。事情的发展都按她所计划的走,但她最近却时常感到疲惫不堪。 竹林轩外有九重门弟子在看守,这是蓝修派人守护她的。 毕竟她现在已经是九重门的掌门,现在留在千夜国养伤,总要有弟子对她行踪了如指掌。 “掌门。”董煜对唐千夙行礼恭敬说道,“掌门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请注意休息。” “我自有分寸。” 不是针对董煜,而是唐千夙知道她就这么成为了九重门的掌门,必然会引来众多人的不满。即便她在这次的灭魔行动之中有立了不少战功,毕竟她资历尚浅。 在她前边有首座弟子南相御、庄使蓝修、堂主朱玉清、监院司空摘星,这些人在九重门已经呆了一辈子,按理说这个掌门之位怎么轮也还没轮到她。 所以即便有些弟子对她敬重有加,但对她这个小年轻担任掌门一事也多少保有疑虑。 只是因为她头顶掌门印,这是上一任掌门亲传的象征,改都改不动的事实。除非有重大错误,否则所有人只能服从与辅佐,违者就得按门规处置。因此她才被众人默认下来。 也亏得帝鸳洵在最后一刻居然做出这样草率的决定,他到底还瞒着为她做过多少事? 天界第一灭魔师神尊,居然协助她进行逆天计划,是觉得太亏欠她了吗? 确实,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欠她的,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内疚。 唐千夙进屋。这里是以前她为千夜国效力时的住处,外边是客厅,穿过里边雕花的拱门是卧室。这次她重新入住,这里被凤绯夜布置得更加奢华舒适。 唐千夙对屋内伺候她的丫鬟含香说了一声“你下去休息吧”之后便进入卧房。踏入拱门就察觉到屋内的气氛很不一样。 这屋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 她不动声色继续往里走到床边,手里已经悄无声息掏出了匕首,察觉到身后一股压力来袭,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去。 整个动作不过扎眼的功夫,但她身后的人反应也是极快,双指夹住了她的匕首,低哑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来。 “手下留情,我是你夫君。” 重楼! 他居然敢出现在这儿? 出现在这儿也就算了,他居然敢出现在她面前?难道不知道她现在最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杀他?! 唐千夙的匕首没因为他的话移开。 重楼脸上的面具诡异邪气,那双颜色不同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闪烁鬼魅的光彩。垂眸看了一眼她不肯放下的匕首,甚至连杀气都加重了,妖艳的红唇斜斜勾起,低声笑着问。 “还真就喜欢你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神,小娘子……唐千夙,见到为夫是不是高兴坏了?看你都要把为夫看痴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隐患重楼 说完,修长的手指一弹,锋利的指甲与刀刃发出清脆一声“叮”,任凭她的匕首前段已经抵在了他的胸膛也不为所动,丝毫不担心她会一刀捅入他的胸膛,靠过去懒懒又问: “怎么?你这是怪为夫来得太迟了?没办法,最近九重门那些腌臜为了给他们掌门报仇,噢?应该说是上一任掌门报仇,恨不得挖地百尺找到我,所以我就稍微来得慢了一点,抱歉,让你相思了。” 说罢还轻浮地去摸她的脸颊。 唐千夙利落收回匕首斩向那只手。 动作快狠准。重楼若是稍微分心手现在已经断了。 “哎唷,这么大的火气?抱歉抱歉,让你担心了,为夫现在不是没事吗?” 他似是完全没有眼力见儿,不仅对她的杀气不避让,还故意迎难而上硬是撞她刀口上。 这人! 找死! 那就受死吧…… 唐千夙原本的迟疑被他公然的挑衅打散了,他不就是死皮赖脸认为她必然不敢伤害他嘛?她就是不将匕首收回,不信他还真敢撞上来。 重楼眸光一动,毫不迟疑继续往前。 锋利的剑刺破他的衣服皮肉还要进去。 这个疯子! 真的撞上来。 唐千夙眼中杀气凛然,那匕首就那么直接插入他腰腹处,他却不痛不痒似的趁机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唐千夙一直觉得这个人挺疯狂,做任何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放手。” 他当然不会放手,连同匕首一起抱着她问:“唐千夙,你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 恨,是很恨。 “我为何恨你?” “你都在杀我了还不恨吗?” “你找死我不过如你所愿。” “你若不想杀必然会收手。” “你若不想死就不会找死。” “牙尖嘴利的丫头,看来你真的很恨我呢?为什么呢?因为帝鸳洵死了吗?” “……” 她回答不上来,因为她没有资格恨他。帝鸳洵的死最大的加害者是她。其实也不算是加害者,她原本就是为了报复为了杀他。 唐千夙手上染着重楼温热的鲜血,木然收回了手。 “哎唷,好痛。”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擦拭伤口上的血,放入嘴中吮、吸了一口,腰腹上的伤口慢慢就复原了。 虽然魇族的身体有着修复能力,但是这样的皮肉伤害修复,还是需要花费很多的维修才能做到。 但重楼完全不在乎,目光闪动着问:“若是帝鸳洵没死……” “你说什么?”唐千夙心脏猛然跳动。 “看你急的,我是说如果他没死,你还想着要杀他嘛?” 狂跳的心脏颓然降下来,忽而觉得自己可笑,杀她要杀,死她又不想让他死,她是想做什么?这些天心里的挣扎,被重楼这么一搅和顿时都冷却。 “当然要杀。” “既然还是要杀,你为何对我生那么大的气?”他这会儿再次捏住了她的脸颊,不顾她想要拆了他的眼神,“你该不会其实已经爱上帝鸳洵了吧?” 唐千夙用力拍掉他的手,但他死皮赖脸就是不松开:“你再打我,我可要叫了。” “……”唐千夙看着他臭不要脸的模样,想给他一嘴巴子。 “哼哼……”见她软化他故意贴过来。“你说,要是让九重门那些人知道是我们联手将帝鸳洵给杀了,对你这个新任掌门会怎样的?” “你威胁我?” “我怎么会威胁你?”他贴着她,她后退,腿已经抵住了床沿,他手猛然一推,她倒下去的同时单手擒拿他的手腕身体旋转。 砰的一声,他倒在了床上,而她跨、坐在他身上,匕首凌厉抵住了他的脖子:“信不信我把你脑袋给割下来?这样还能带到九重门领功授奖,说不定这掌门的位置就坐稳了。” “信,当然信,所以你千万别割了我脑袋,不然谁跟你成亲呢?诶诶,别,别激动呀。你说你个小丫头脾气怎么就那么暴躁?女人就该温柔如水……好好,我不说还不成?” 他吊儿郎当地躺在她床上,与她对视:“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唐千夙,你是不是出尔反尔了?” 这人就该先杀之而后快!刀架在脖子上他也还这幅鬼样子。 “你说过的,只要我杀了帝鸳洵,拿他的命做聘礼,你就嫁给我。” 唐千夙冷哼一声:“那日若不是帝鸳洵赶到,你难道不是想杀我?” “天地良心我不可能会杀你。” “天地良心跟你没关系,再说天地跟你一样没良心。” “呵呵呵……”重楼笑了起来,“与你斗嘴真是其乐无穷,日子都变得有趣多了。” “谁与你斗嘴?” “杀你的命令根本就不是我下的,不过也怪我男人魅力太大,紫衣嫉妒我喜欢你所谓才违背我的命令想要杀你。” “你现在是将责任推到紫衣身上?” “你这女人真不可爱,听完我说那些你应该很惊讶地问我真的喜欢你吗才对。” “你这是故意转移话题。” “我必然会回答,是真的。” 两人说话根本就不在一个点上,唐千夙很想用匕首在他脖子上绕一圈,然后他的脑袋从脖子上踢飞。 “我说,是真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今天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 “所以我们的婚事可以办了。” 唐千夙匕首用力压下,他眼疾手快握住了她手腕,一个翻身将她放倒在床上,原本是想压住她的,但那丫头动作又快脾气又倔两人在床上扭打了一阵,僵持地面对面躺着。 她看到的永远是他那张诡异的表情,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模样,心里什么想法。 唯独听到的都是他欠揍的话语。 唐千夙:“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你扯上关系,何况婚嫁。” “我不介意先洞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如何?” 才平静下来的唐千夙立刻又跟他扭打起来,他丢掉了她手里的匕首,挨了她几拳之后将她强硬抱入怀中。 “你再闹我真的叫了,凤绯夜的人听到也就算了,九重门弟子听到你很有可能就功亏一篑了哦……” “唐掌门,你没事吧?”此时守夜的董煜在外头关切问道。 唐千夙不敢妄动,毕竟她跟重楼是真的有关系,若真被重楼曝光了身份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付出的所有代价都功亏一篑。 “没事,已经睡下了。” 外头的董煜恭敬离去。 重楼借机用大长腿将她的腿捞起来缠住她,不要脸地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不要脸的东西。若不是怕惊动了外头的人,她真会一拳轰飞他。 当然,唐千夙心里明白,其实她还是想利用重楼的力量,毕竟她最终要灭了的对象是天界,所以包括重楼与凤绯夜的力量,她都想要保留着。不然凭她自己如何对抗天庭? 她不确定重楼是否真的下定决心与她联盟,不过他们的目标相同,都是为了抵抗天界。只是她该如何才能利用他又不被他所控制? “现在天界与九重门的人都想要杀你。” “我知道。” “而我是最可能对你行踪保密的人,也就是说,我至少能在一定时间内保掩护你。” “那就有劳娘子。” “但是,这段时间你必须得让我坐稳九重掌门的位置。” “狡猾的小东西,你当真以为本座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盘?”重楼用他漫不经心地语调说着,“我能让你坐稳这个位置,但你也该明白我很有能力能让你从这个位置上下来。” 唐千夙有种要被他反咬一口的预兆:“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当然你也不要妄想做什么别的决定。比如还像刚才那样用匕首伤我?我是觉得你能给我打发无趣的时间,但不表示我什么都能迁就你。还比如,你千万别跟凤绯夜走太近,既然你答应做我的女人就只能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爱便杀害 唐千夙从来不觉得重楼对她的感情会是真的,但今日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当初带有目的性答应了与他结亲,会成为日后一个重大的隐患。 凤绯夜若是知道她与重楼还有这么一出会做出什么反应? 看来,她得考虑一下,若是两方只能留下一方的力量她该留住谁?又该怎样除掉另一方。 曾经低迷的斗志,因为重楼的挑衅又慢慢燃烧起来。 帝鸳洵,即便你是因我而死,但我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一千年之后轮也该轮到你付出代价。既然彼此为劫难,那么你就是牺牲者。 若是曾经帝鸳洵是唐千夙心里残留的一丝软弱,那么如今还有什么能让她犹豫? 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迟疑。 唐千夙紧绷的身体忽而慢慢软化下来,可身体里散发出的是一种冰冷决然。 她看向重楼目光沉寂如雪:“我知道你有能力让我变成鬼,但是不是你的鬼还得看我愿意不愿意。” 看来这丫头是恢复精神了。 “你现在是要反抗本座的意思?” “不,我并不打算与你为敌,我只想心无旁骛完成我的计划,若是魔君执意要阻挠那我就不得不想办法越过你这个障碍。” 唐千夙:“我知道你手上有我的把柄,但现在就算我不当这个九重掌门,凭借现在凤绯夜所拥有的兵力,我想也足够让我对抗九重门与天界,只不过得多花费心思与时间。但是魔君的处境可有些堪忧。” “这场战争你的耗损不大不过也必然不小吧?失去我在九重门的地位,天人会追杀你,人界会追杀你,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说的这些他都知道。 重楼看着她隐藏在平静外表之下,那决然的气势,作为女人她这模样确实不可爱,但是他却十分喜欢,凑过去贴到她耳边,话里带着笑意。 “本座好怕啊……” 说完忽而张嘴咬她耳朵,邪气逼人继续说:“你说的那些都对,但本座最讨厌被别人威胁,你也不例外。”手顺着她手臂滑下来到她腰间后猛然将她推向自己。 “告诉你唐千夙,我重楼可没你那么远大抱负,逆天根本就不是我的目标。我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寻找乐趣。若是觉得有意思就算被所有人追杀又如何?你若不跟我好,我就会摧毁你,别人无所谓,唯独你不爱我就必然会死在我手里……” 疯子。 唐千夙冷眼看着他。 他笑着捏捏她的下巴:“怎样?有意思吧?你不爱我就必须杀我,否则我必然会杀你。这是魔人首血者最乐意干的事,你应该很了解。” “是,很了解。所以为了共同的利益,我们应该和平共处不是吗?” “我只跟自己人和平共处,所以你得嫁给我……” “现在根本不可能。” “你舍不得凤绯夜?”他话语骤然冷,忽而拿出一块牌子伸到她面前,语气带着质问,“你还真想给他还愿?” 他手上拿的是许愿牌,上边写着“唯愿守得唐千夙的心,白首不离,生生世世——凤绯夜”。 这是凤绯夜的许愿牌,她见过。 所以他看到她与凤绯夜去了千夙祠堂,看到他们在那许愿。 显然是的,不然这牌子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重楼确实是个十足的疯子,在风声如此紧的时候还敢跟踪他们。更确定的是这人修为是何等的强大,才能瞒过了凤绯夜还有她行动自如。 “不说话,你默认了?”重楼内心嫉火瞬间爆发,啪的一声手中的许愿牌就碎成了三瓣,“你敢跟他有任何暧昧不清,我能毁了你所有计划。” “我不是因为舍不得他。” “那你就不能拒绝我。” 舍得凤绯夜与接受他这两者在她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关联,但重楼却耿耿于怀,真想撬开他脑子看到底是哪儿打了死结。 “我舍得不他也不接受……” “唐掌门。”董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夜帝来访。” 凤绯夜这个时候过来?唐千夙身体微微一震,重楼闻言却猛然抱住她,“你敢去见他试试?” “你……” “我如何?”他变本加厉一把压在她身上,将她埋得扎扎实实,“信不信今晚我就能让你们所有计划全盘崩溃。” “重楼,你别这么幼稚。” “幼稚?唐千夙你大概不知道,男人的嫉妒是可以倾国的。你最好赶紧让他走,立刻走。” “……” 男人要真嫉妒起来,那比起女人只会有过而无不及。看他说得好像他真有多爱她似的。不过就是独占欲没能被满足男人的自尊心说不了吧。 还没想到合适的对策,唐千夙还是尽量避免他们三人之间的冲突。 “跟夜帝说,今日太过疲乏,我已经睡下。” “只是……” “千夙。”凤绯夜的声音打断了董煜的报备。 居然还想硬闯入她的闺房不成?是不是他不在的时候,凤绯夜就这么没有分寸?重楼更是变本加厉就差没将她塞入胸腹之中。 唐千夙瞪了一眼故意在她身上用力牙蹭的男人,沉声道:“夜儿,是很重要的事吗?” 唐千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祠堂的许愿树被人推倒了,我正要过去看看你要不要……罢了。”凤绯夜察觉自己有可能太过粘腻改了口,怕过犹不及改口说,“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过来看你。” 许愿树被推倒? 而凤绯夜的许愿牌在重楼的手中。 唐千夙推开重楼那挨得很近的脑袋:“好,有劳夜帝走一趟。” 外头的脚步声远去,唐千夙推了一把身上的人,若不用修为她的力量比他自然要小一些,没推得动他。 “你还把许愿树给推断了?” “哼。” 想到那百余年老树,几人才能环抱的树干,遮天蔽日的枝桠上挂满了许愿牌,整个轰然倒塌的样子重楼心里似乎高兴了那么一点。 “问你呢。” “他能推断海棠,本座还不能推断那破许愿树?” “你……”唐千夙惊愕看着他半晌,“你知道他推断了海棠?” “……”他垂眸凝视她须臾,不屑笑道,“知道又如何?”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惊吓到,只是看他这样不屑的反应她才恍然醒过神,毕竟逆空读过朱薰儿的记忆,那么重楼知道凤绯夜推倒海棠树也不奇怪吧? “就为了那块牌子你至于吗?” “不至于吗?”他非常不悦说了一通之后,身体微微一僵,沉声道,“唐千夙……” “你又如何?” “你没知觉吗?” “什么?” “我硬了,想要你。” 唐千夙一拳挥过去!不要命更不要脸的家伙,找死。 重楼此次也不再多做反抗,翻身从她身上离开,利落下床,抚了抚自己不怎么平坦的衣摆,确实某些需求显而易见。 他望着她,邪里邪气地说道:“正常男人跟自己女人躺在一起硬了为何要被打?” 唐千夙抓起掉在床上的许愿牌丢他,他伸手接过:“你这样,以后我跟你睡习惯性硬不了你可别求我!到时候你得手口并用讨我欢心……” “有完没完?” “当然,那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你的男人雄风如日冲天……” 咻! 唐千夙一把匕首飞过来。 重楼的身影消失在了她房中。 匕首噔的一声打在了墙上,稳稳插入。若是他不跑必然就直飞他的眉心。 看着那人离开之后屋里不伦不类的气氛,他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有时候她真想不通重楼这人的想法,如同她想不通帝鸳洵的想法一样。 帝鸳洵…… 无端地又想起那个人,唐千夙眉头深锁,心更狠了一些。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放弃重楼 唐千夙看着床上一片凌乱,床单被他的血染花了,她漠然起身将床单全部换下。一边做着这些,一边想如何平衡凤绯夜与重楼之间的关系。 甚至已经想到若是平衡不了,那么她会舍弃重楼。毕竟凤绯夜的力量更大。 择优是她目前的选择标准。 然而令唐千夙没想到的是,平日挺狡猾的重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嫉妒烧坏了脑子,居然将凤绯夜那块碎了的心愿牌丢在了凤绯夜的寝室内,就这么公然对凤绯夜挑衅了。 这个时候,这种做法明明就是引火烧身,甚至这样的举动会促使她更加坚决淘汰他,他应该能想到这些,可却偏偏这么做了。 难不成这种与所有人为敌的状态就是他所追求的乐趣? 凤绯夜早朝之后就来到了竹林轩,与她说许愿树与许愿牌的事。 唐千夙原本打算隐瞒重楼的事,但凤绯夜却将那块碎了的许愿牌放在了她面前。 昨晚他去祠堂之前还没有确切的怀疑对象,但见到那块破碎的许愿牌后自然就锁定重楼。 凤绯夜说:“推倒树与拿走许愿牌的必然是同一个人。” 唐千夙喝茶不说话。 凤绯夜:“这人还能避开千夜宫侍卫的耳目,将牌子放在我的寝室之内,显然身手十分了得。普天之下能做到这程度,又唯独只拿走我的许愿牌的人,想来只有……他了。” 他说那句他了的时候,目光看向唐千夙。 “夜帝不必试探,有话直说。” “千夙,重楼与你除了合作关系之外,还有其他我所不知道的事吗?” “你想问什么?” “男人的嫉妒我很了解,他对你我的关系十分不满,所以才会推倒许愿树,毁了我的许愿牌。” 就如同那年他看到唐千夙与花胤珣在海棠树下亲吻,所以推断了那株海棠一样,那种心情他深有体会,甚至在今日想起那滋味仍旧十分令人不愉快。 而且,直觉告诉他,昨日重楼既然去过他的寝宫必然也拜访过竹林轩。 或许就是在他来到竹林轩找唐千夙时重楼就在她房里,所以她才没让他进去,也没出来见他就将他打发走。 想到自己在外头,却有个男人在她卧室,甚至她即便在看到他拿了许愿牌的时候,也没跟他坦白一切,他心中蓦然一沉。 “千夙,他是不是威胁了你什么?” “没有。” “千夙,我才是你现在最该可信的人,你不应该对我还有所隐瞒。我知道他既然来了也必然去找过你,但你不打算跟我说吗?” 她不会任何事都跟他报备,不习惯也没必要。 “我跟他合作过,见面并不奇怪。” “但如此的见面却非常态,你以后不要再见他了,好不好?” “恐怕,这不是我能左右的事。”重楼的脾性她捉摸不透,更管不住他。 居然还有人妄想插入他与唐千夙之间?凤绯夜端起茶幽幽喝了一口,心里特别不舒坦,思考了一会儿他说道:“重楼不该留了。” “……”虽然她也想过要杀重楼,但她却在考量各种利弊,被他这么说出来反而觉得有些意外。“你的意思?” “于我而言,当然所有对你别有用心的男人都不能留。于你于全局而言,他更是该杀。” 凤绯夜放下茶盏,巨细分析道:“他现在是九重门与天界搜捕的对象,他力量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迟早有一日会被天人给抓住。若是他一个不小心就将我们供出去,必然是极大的隐患。” “再者,你这样就继承了九重掌门之位,必然会有很多人对你没有信心。你得做出让人心服口服的事来镇压所有人,才能坐稳今日的位置。而杀重楼必能保你威震四海。” 身处的地位越高,必然要经历一些绝狠的事,这也是他十余年帝王之路。 自古帝王不管被人说得多仁慈,总会有狠辣的一面才能保住地位保住地盘。 凤绯夜那张漂亮的脸蛋,与他说出的话有些格格不入,这会儿他又笑起来,就更让人有入目春风的感觉。只是在他身旁的人会看得到,他眼里那种无人能及的阴寒锋利之光。 “千夙,就算是为了我也该杀他的,对不对?” 以前帝鸳洵什么都抢在他前头也就罢了,难不成这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重楼还能比他更重要?凤绯夜不信,所以他就要试一试,看看唐千夙到底会选择谁。 若是唐千夙心里有他,自然不会对重楼心慈手软,凤绯夜这样下了赌注。 唐千夙看着他那张娇艳的脸庞。重楼身上也有股妖冶,但重楼那是邪气与鬼魅。凤绯夜不同,这人是即便杀人的时候模样依旧倾国城。 越是毒的东西,越是美丽,这话真不假。 她垂下眼睫看着桌上的茶杯。 凤绯夜端起茶壶给她将茶倒上:“重楼若是想跟我争,他必然放不过我。而我当然也不能让他动你一分半点。我与他之间必然有个死活,千夙当然不希望我会有危险对不对?” 她确实不想让他有危险。 但她考量得更多的是,魔人的力量她能通过卫门获取不少。但要统治整个苍元大陆,没有凤绯夜就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她现在的身份拖得越久越容易被发现,她必须比天界更快。 重楼的存在对于她而言确实是一个隐患。她得杀他,还得在九重门找到他之前就灭口。 “我会杀了他。”唐千夙坚定说道。 “呵呵……”凤绯夜顷刻间笑了起来,灿烂得像个孩子,“我就知道你必然舍不得我。” 他赌赢了,所以说千夙心里是有他的! 唐千夙并不知道他在跟自己赌,又认真说道:“但杀重楼得用我的办法。” “都听你的。”现在就算让他去摘颗星星给她他都能一蹦到天上去,“千夙,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对了,我让裁缝给你做的衣裳也已经好了,就在我宫里,等会儿你跟我去拿,还有……”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西岐国还有多久能攻下?” 他的兴高采烈被她一门心思的公事给浇熄了大半,不过没关系,只要她的计划达成那么她以后的时间都属于他。 不急不急,一切都不着急。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 “如今帝鸳洵已经不在,天界对西岐也不如从前那么重视,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必然能攻下整个西岐。” “燕纱凌呢?” 上一战真正获得胜利的或许是燕纱凌。她终于成功地报了仇,让帝鸳洵看到了她强大的一面。 即便燕纱凌如果真的爱过帝鸳洵,杀了他并不见得她能真正高兴起来。但至少在两人最后一面上,她终于能胜了他一回。 “燕纱凌的目的不过就是给帝鸳洵证明一下自己,如今帝鸳洵已死,所以她也没有继续征战的斗志了。然而,我会以她退出为理由出兵征讨东越,如此才能得到完整的苍元大陆。” 唐千夙相信凤绯夜有这个能力,也不再多说只是点头。 凤绯夜拾起了她的手握在手心:“千夙,你我联手必然无往不利。” 他的手指洁白如玉,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漂亮的无以伦比。可她看到这些美的同时,还是满心的利用。如今习惯了,更是如何利用都不会有内疚感。 “夜儿,我们这段时间最好别走得太近。” “什么?”他蹙起好看的眉头,将她的手抱入心口,“我不要。”他现在不想跟她分开,一刻都不要。 唐千夙:“当年你是如何被你的族人推出去的?”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往情深深几许 凤绯夜:“……” “其实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若太过强大他们会不会再次对你出手。” 这个凤绯夜不是没有考虑过,所以他也尽量不会与天界对着干,但如今他在人界的力量逐渐强大,一旦魔人被摧毁下一个必然是他。 天界当然容不得有威胁他们存在的力量。 凤绯夜笑颜如花:“千夙你在担心我?” 当然担心。 他若被天界盯上,那她必然失去了后盾。而且她与凤绯夜走得太近,更可能引起天界不该有的联想。 比如,他们两人合起来,那就是人界与九重门的力量联合,极有可能会联手与天界作对。更坏的可能是他们会知道她想要联合所有力量反攻天庭的计划。 所以她宁愿凤绯夜这段时间稍微保守一些,与她疏远一些。 凤绯夜就想着她对他的好,今日像吃了蜂蜜一样,从内到外都甜蜜蜜的:“放心吧,就算是为了你,我也绝对不会让那些天人再有机会伤害我。” “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稍微保持一些距离,你觉得呢?” “……”两人都是聪明人,不用过多说明就能十分了解对方的想法与其中的利害,“那你可得答应,你心里要时刻装着我。” 又是这样的承诺?她许了不少,但从来没能兑现。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承诺。 不过就是言而无信,她已经有些习惯了,多许几个也无妨吧。 “好。” “那你现在让我亲一下?” 唐千夙蹙眉。 “这要求可不过分,你要不答应我就不答应。” 唐千夙看了他须臾,闭上了眼睛。 凤绯夜看着她,风华绝代的脸上尽是柔软的光芒,目光如同早晨的阳光,照耀在她的发丝到脸庞,从眉毛、眼睛到鼻子……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呢? 太喜欢了。 喜欢到愿意用一切去交换她的真心,喜欢到愿意做任何事只要她开心,喜欢到看着她就在眼前居然还会想念到微微心疼。 曾经有些绝望的时刻,让他觉得他已经真正失去了她,没想到今日他还有幸得到她,如此幸运又美好的一切,希望能延续很久很久。 他许久没有动静。 唐千夙微微睁开了眼。 就在这时他倾身而下,柔软如同花瓣,温暖如同阳光的嘴虔诚覆上她的唇。 只是轻轻的碰触,他心中却忍不住发出轻叹。 长长的睫毛带着阳光的光辉跳跃,遮掩了眼中醉人的沉沦、红唇微张含住她被动的唇瓣,讨好地轻吮,挑逗拨弄,希望能撩动她的心弦,弹奏两人和美的乐曲。 四周很安静,只剩下双唇发出的动静。 亲昵有甜蜜,让他喜悦得无以伦比,不由自主抱住她推向自己,撬开了她不肯松懈的牙关。 “凤……” 想阻止他的话语,成为了他入侵的缝隙,他有些忘我的攻城略地。 她的味道比他想得更美妙,令他无法自拔欲罢不能。 吻从浅至深,然而沉沦的却只有他,唐千夙在他做出更大举动之时,推开了他。 “嗯……” 他不知足地轻喘,娇嗔地又抱过去:“千夙,再一次,再给我一次好不好。” 唐千夙却猛然站起来,他的吻如同春天的露水一般,带着花的香气,并不会让她难受,但毕竟她没有眷恋与沉沦的心。 或许,她就不该接受这样的要求。 唐千夙站了起来:“我与雷子他们有事要谈,便先走了。” “好嘛,我不逼你就是。”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只是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深吻过的唇微烫,让唐千夙眉心发热,她静立不动,他说,“我会等你,不管什么时候都等你。” “嗯。” 唐千夙走向了竹林轩军营,经过了绝境之战后,严雷与那些将士已经成为了更成熟的战士。炎炎烈日之下,他们正在一丝不苟的训练。 严雷也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几年之前他还是那个拼了命攒钱去雇佣杀手,要去杀凤绯夜给宝哥他们报仇的倔强小子,今日已经是能号令三军的战将。 严雷看到了训练场对面的唐千夙,并没有像以前屁颠颠冲过去。 他一直觉得,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但一定不能改变他与唐师弟、宝哥与耀祖之间的情义。如今他也仍然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改变,只是物是人非,他们似乎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两人隔着宽阔的训练场相望。 这个训练场在严雷的眼睛里忽而变成了十多年前九重门的训练场,变成了九重门的雪地。他还记得当时他们一无所有一事无成,却能在雪地里尽情的玩耍无忧无虑。 那时候他们谁都没离开,谁都还在。 如今在这训练场上仍有人呐喊,仍有人满心抱负,但这些人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们。 他曾经因为失去过宝哥与张耀祖他们对世道绝望,而后有幸他们再次相见。总以为这样团聚的时光能长久,可如今已经又再次分别。 身边离开了太多的人,李胜龙、张耀祖、朱薰儿、南蝶鸳、宋昕儿、四喜等等,甚至连同那个他以为强大到极致的男人花胤珣,如今也已经不在这世上。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这样一起有一起的生离死别吗? 严雷有些迷茫了。 他举步走向唐千夙,故作轻松笑了起来:“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 “那便好。” “一起走走?” “一起走走。”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两人走在回廊之中。 唐千夙问:“严雷,走到今日你后悔吗?”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想了想说道:“谈不上后悔,只是有时候在想这种生活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我以前一直追随着宝哥,他希望出人头地我就也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只是现在我明白,我想要的不过是跟你们在一起。” 唐千夙:“若是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继续走这样的路吗?” 他又想了想,然后慎重点头。 “会。我经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想着找凤绯夜报仇的时候不管输赢都与他同归于尽,因为不管输赢,都不想一个人名对以后的日子。现在的生离死别会让人难过,但至少还能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着。所以,我不后悔。” 唐千夙点了点头:“你就没想过找个人安定下来?” 严雷脑中想起了四喜,跟四喜一起留在西岐宫的日子特别平淡悠闲,每天就做一些重复的工作,但那个时候最像是有个家。 不过如今,四喜已经离开人世快一年了。 黄土之下埋了太多他熟悉的人,挂念的人。 严雷嘿嘿笑了笑,目光略微忧伤:“我这人懒散惯了,身边有个人反而不自在。” 再说,他们这样的人生命朝不保夕,哪个跟着他们的女人能幸福? 唐千夙:“这话我也跟宝哥说过,你们若是有更想要的生活可以选择离开。” “姑娘……” “接下来是真正的苦战,伤亡量会更大,我不能给你们任何承诺,也不能守住你们的性命到最后,所以不希望你们后悔。” “姑娘见外了,这么些年来,我已经将你与宝哥视为自己的家人,从未想过离开或放弃。我会奉陪到我时间的尽头,永不背叛。” 唐千夙点头,她信。 严雷发了这样的誓忽而又觉得有些忏愧,张耀祖与李卓宝他们必然也跟他有一样的想法,但最后却还是伤了唐姑娘。 “唐姑娘,关于宝哥那件事,我相信他绝对不是有意伤你,也绝对没有心背叛,只是……” “我明白。”唐千夙沉声道,“宝哥他人呢?”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从来未曾离开 严雷脸一皱说:“在绝境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来他没能杀掉逆空,回来之后整个人很消沉,一直在屋里呆着不肯出来,谁也劝不了。” 唐千夙想了想,沉声道:“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 她来到了李卓宝的住处,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有股闷热的臭味,显然里边的人已经呆了很久不曾收拾过自己。 李卓宝就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桌子上还摆放着大概中午刚送过来的饭,但一点没动过。 唐千夙将窗户推开,刺眼光线照耀之下,李卓宝抬手捂住了眼睛,高大壮实的身体缩成了更小一团。 “李卓宝。” 她叫了一声,李卓宝卷缩的身体猛然一阵,随后将脸埋得更深。 他不仅对不起昕儿也对不起唐千夙,那天若不是他那一掌唐千夙也不会受伤。口口声声对他说绝对忠诚,但在最后关头还是伤害了她。 他是一个失败者,即便活了第二次,还是没活明白。 “我知道你听见我叫你,赶紧起来。听见没有,起来。” 床上的人不动,即便是唐千夙叫他也不动,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这么呆着。 唐千夙劝说了许久没见他有动静,居高临下看着这人许久沉声道:“你这样是做给谁看?昕儿是看不到了,那便是做给我看?因为觉得对不起我?那你现在这样就对得起谁?” “好,且不说对得起对不起谁,你能告诉我你这么作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想死?离绝境之战至今已经大半个月,你若是不吃不喝真心想死应该早就饿死。可你还活着,显然你没真的想死。那还装什么可怜?” 她说得对,他真心寻死应该早就死了,可如今他却还活得好好的,显然他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他又何尝是贪生怕死?在战场之上刀剑之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何惧死亡? 只是他是一个死过的人,他答应了昕儿就算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不能辜负对方。他怕死了之后无颜面对昕儿。 他也放心不下唐千夙,想守护她到自己生命尽头的愿望从不曾消失,即便他对她出过手。 他还想找逆空报仇,替昕儿报仇。 只是,现在他还没有勇气走出自己的悲伤。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他杀不了逆空。 心里发誓要保护唐千夙,可回想起来都是唐千夙在保护这他,而他给她不知闯了多好祸。就现在,在苦口婆心开导没用的他的还是唐千夙。 他活着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 “我那天就说过要离开军营,你也答应了。” “那你现在还在我的营帐。” “……”是,他在,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茫茫天下想到一个人远走,他更加没有那个勇气。心中有太多的放不下,有太多想要珍惜的东西。他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完成。 “那我现在走!” 他别扭地从床上坐起来。 看来这个人也是需要发泄与被安慰,所以才像个孩子一样躲起来又等着被人找到。 她知道,他此刻很彷徨,就像帝鸳洵刚死时她内心的焦躁,连同目标也变得模糊。 唐千夙也不拦着他,看他开了门步伐摇晃走出去。那个想要被挽留又倔强的背影,让她想到了某个时候的自己。 “既然要走,行李也一起带走。” 李卓宝恼怒地回头瞪她,她双手环胸一脚揣在他屁股上。 李卓宝噗通一声掉入湖里。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李卓宝呛了几口水,本能地扑打了几下后就放弃了。干脆就不挣扎沉下去,就当是唐千夙送他上路了! 跟在后边的严雷吓了一跳,连忙要下水救人。 唐千夙揪住他的衣领。透过水面看到李卓宝憋气到了极限,开始出现溺水现象时,她松开了严雷的衣领。 严雷赶紧噗通下去救人。 把李卓宝捞出水面。 李卓宝窒息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呛着咳了几声,大口大口呼吸,小死过一回的错觉。 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胡须大半个月没修理,乱糟糟的。 唐千夙将衣摆捞起夹在腰带处,对严雷说:“把他架到岸边来。” 严雷将人带过来,唐千夙掏出匕首就开始刮李卓宝胡子。 李卓宝抗拒地扭开头:“我不用你们管。” 多年没发作的臭脾气,原来只是藏起来而已,并没有消失啊?唐千夙反而有些怀念冲动火爆的他,那样至少能让他宣泄一些心中的压力。 “雷子,把他脸转过来。” “哦……哦!”他去扭李卓宝的脸。 李卓宝红着眼睛大喊:“让你们别管我!” “可你现在满脸都是求救的讯号,写着要我们管你。” 唐千夙难得一见有了以往调侃的语气,这样彷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唐小四的年代,他们都还是吊儿郎当的少年。 李卓宝看了她许久,脸红脖子粗地喊道:“我没让你们管!” “这人……”唐千夙深呼吸,长腿一跨就下了水,挨过去揪住他的衣襟,“既然软硬不吃,只能以强制强按我的办法来,雷子,扣住他。” “扣住了!” 唐千夙把他下巴拧过来匕首就开始刮。 他的胡子许久没刮,又没经过软化,又长又硬,匕首与他的脸发出刷刷的声音。 挺疼的,可是这样的疼让李卓宝慢慢清醒。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唐千夙,哑着声音问:“你不是说我能选择离开吗?” “别说话,刮出血了。” 严雷:“宝哥,真出血了,好长一道口子。” 唐千夙抠水冲洗他的脸,湖边的水位大概一米六,三个人衣服都湿了。匕首依旧呲刮着李卓宝的脸,唐千夙的目光聚集在他下巴,一边继续手里的工作一边说: “我是答应让你走,但前提是离开之后你能有更好的生活,可显然你现在做不到那样。” “你如何知道我做不到?” “是,或许你能做到跟当初的严雷一样,去雇几个杀手去杀逆空。”唐千夙扭过他另外一半边脸,继续刮他的胡子,“其实你怎么不想一想,不管是为昕儿报仇或其他,留在我身边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可我……”李卓宝一大声说话,她的匕首又划了他下巴一道,“……” 唐千夙将匕首拿开,淡淡说道:“提醒过你不要那么激动,我会划破你下巴。” 他宁愿她多划他几道,李卓宝拧着眉万分抱歉道:“可我出手伤过你,我背叛了你。” 唐千夙看着他懊悔的模样目光格外平静:“若是一定要这么算,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卑鄙。我一直在利用你们来完成我的愿望。” 李卓宝:“……我们从不觉得被利用。” “那你又如何认为我会觉得你背叛了我?” 李卓宝想说什么,终于什么也说不出口,嘴唇抿得紧紧的,眼中是动容与感激。 严雷在一旁已经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唐姑娘,我想问了一个问题。” “问。” “你知道我曾雇佣杀手去做过什么?” 唐千夙目光微微一动:“当然,我还知道你的钱只够雇佣十个杀手,却想杀一个帝王。” 她真的知道! 虽然以前就断定这个人就是唐师弟,但就算他们再肯定,当事人什么都想不起来,终归都觉得差了点什么。如今听她说起过往,数出一些他们师兄弟才知道的事,严雷居然有些热泪盈眶的冲动。 “那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唐千夙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李卓宝:“不是很愉快,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第一次进课堂就被迫交钱。” 李卓宝愣住了。 严雷激动了半晌,笑着红了眼眶:“你……你是唐师弟?!你回来了!” 唐千夙淡淡一笑,她说:“从来未曾离开。”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任务新番 她这么说完,李卓宝不闹腾了,胡子还剩一小撮没刮完,模样有些滑稽,但是丝毫藏不住眼底涌出的感动。 他们三个人一起在九重门修行,一起破关斩将将玄赤堂从低谷带到巅峰。一起从军出生入死,风雨同舟。他们一起失去了很多的东西,但也得到了深厚的感情。 虽然他们没有血亲,但早已经血浓于水,比兄弟更亲。 雷子之前的那些彷徨,瞬间化作了泪水溢出眼眶,他抱着李卓宝与唐千夙热泪盈眶。 很多话想要说,很多感情想要表达,但此时言语已经无法形容心情与感情,只是化作深切的拥抱与男儿的眼泪。 生命有时候不在于长度,而是能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做喜欢的事,交喜欢的人,与这些人与事一起无限拓展生命的宽度。 这样即便是死也足以无怨无悔。 三个落汤鸡从水池里出来,仿佛都有了新生。他们心中仍然有失去的痛苦,回忆的心酸,但前进的步伐却更加坚毅。 从湖中回来的唐千夙将自己拾掇了一下,站在镜子前。 单薄修长的身上只穿白色的单衣,一头长发披肩,已经失去天真的面容之上,多出了一些薄情与寡淡。 就算她记忆回来了,但很多东西已经回不到过去。 有人会觉得她变得绝情冷血不正气,但一个身负国耻家仇的人,不需要热心肠与所谓的大义上的正气。 正邪并不由得人三言两语就能归置。 曾经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邪魔的善良,一味的天真正气,换来的是国破家亡。 他们用尽各种手段摧毁她摧毁她的民族,有谁在经历了这样一段惨痛历史与屠戮封印之后,还能大义凛然。有谁能对这些暴虐行径隐忍,对这些屠夫展示自己的正义善良? 她做不到,任何一个血肉之躯的人都做不到。 她要推翻这些人就要比他们更阴险更不择手段,这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冷血?不正气? 这就是她唐千夙。 梳妆镜上有发簪、步摇与各种发饰,有胭脂有粉黛。 唐千夙将长发挽起,对镜描眉点唇,镜子中的人轮廓清晰,眉心九重掌门印隐隐生辉,她眼眉深刻,嘴唇艳丽,透出风华绝代的风骨。 将董煜准备的掌门法袍套在身上。一身素白如雪,亦如曾经的帝鸳洵。 一千年,一转身,她便成了他。 命运与劫难,现在她都欣然接受,不管作为女子还是男子,从今的路她会坚定地走下去。 推开门,走出去。 新的战斗启程。 众弟子众将士如同坚毅的松柏挺立待命。他们看着眼前这绝丽的女子,穿着九重门掌门的法袍,不妖不娆,华贵庄肃,有种君临天下的威严。 养伤多日,这不同寻常的女子韬光蓄锐之后,展示了她即将开辟新的航程的魄力与野心。 不管她要开辟的是什么道路,他们始终都会舍命想随,不死不休。 众人齐行礼,声音洪亮穿透云霄。 “参见掌门!” 广袤天空,巍巍河山,她要这片天也要这片地臣服:“即日起,九重门即将展开猎魔行动,所有弟子肩上、将要承载沉重的使命。统领弟子李卓宝。” “李卓宝在!” “辅助统领严雷。” “严雷在!” “具体任务安排由各队队长领命,所有弟子无条件服从。” “是!” “所有相关魔人行动,必须都报到掌门这儿,必须。” “是!” “启程,回九重门。” 巍峨的九重殿,数百年屹立与九重山之上,紫气环绕,仙气飘摇。 听到九重门新掌门回归的消息后,在登山的数百个台阶外站满了恭候的弟子。 不管他是不是心服口服,这是礼仪。 炎炎夏日,骄阳炽烤,那几百台阶更是被施展了炎火术热气袅袅,台阶旁躺着几只被热气烧焦的小动物尸体。燕雀飞过台阶上空都会绕道。 显然,似乎是有人故意想要考验她,在她登台受礼的路上设置了术法。若是她走不过去,或被烧伤那么必然成为大伙儿的笑柄。 一个掌门如果一个炎火术都过不了,有什么资格继位? 身穿素白的法袍,脊梁骨笔挺傲然的唐千夙一脸淡泊,不卑不亢走在登台受礼之路。 一步,一步,她每走一步,台阶之上都会铺上一层薄薄的雪霜。 这可是高级灭魔师的炎火术,她居然这么轻易就覆盖掉,看来修为确实不弱,众弟子看在眼里。 数百个台阶都被冰雪覆盖,在阳光下发出光芒。唐千夙走到台阶最顶端,受礼台前。 高台中央坐着的是天界太子帝熵,两旁是位高权重的首座弟子与庄使等九重高层。 唐千夙对高座在上的帝熵行礼:“弟子参见殿下。” 帝熵向来看不起这些人类修仙,虽然他一点也不在意区区九重门掌门之位,但唐千夙这种低等的灭魔师如何配坐在这儿? 他对她的礼数视而不见,手抬起,手上萦绕出一层蓝色的力焰,做出笼罩长楼手势凌空一抓。 咔咔咔……咔嚓!! 唐千夙在台阶之上铺出的冰雪之路,崩裂之后全然瓦解。 众人惊叹。 帝熵不以为然看着唐千夙:“这么轻易就被破掉的术法,真想不出是出自一个掌门之手。” “让殿下见笑了,不过登台受礼路上的炎火术是弟子们给千夙的见面礼,而后千夙也回一个礼罢了,跟是掌门与不是掌门无关。” “本宫知道,尊上一向偏爱你,但如此草率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会不会有诸多不妥之处?” “千夙以为尊上举动是有迫不得已但绝非草率,毕竟是以性命为保证的传授岂能说是草率?” 那可是仙尊的命,帝熵这么说简直就是亵渎。 牙尖嘴利的功夫倒是跟帝鸳洵像得很,帝熵冷哼一声:“据说尊上救你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你们坠下山崖之后想必他更没有多少力量,可如何还能将掌门印传给你。” 此话的意思,显然有意指出唐千夙趁火打劫抢夺了掌门印之嫌。 在场数万的弟子发出了窃窃的质疑之声,其实这样的想法不单是帝熵才有,大伙儿都不认为,尊上会这么轻易就被打败,甚至失了性命。 毕竟,那个人在他们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唐千夙恭敬说道:“千夙只是普通灭魔师,不知传授掌门印的法令口诀是什么,所以至今也没明白尊上是如何将印记传授于我。不然问问首座大人,他是功臣老将,必然知晓。” 南相御被搬了出来,他当然知道帝熵针对唐千夙,可这种问题他的解释必须权威,不能对弟子有所隐瞒或欺骗,于是认真解释: “掌门印的传授有两种,一是通过九重门受礼给予。二是由掌门本人意念传授,他人并不可盗用。” 帝熵白了南相御一眼,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就适合当一辈子的首座弟子到死。 “唐千夙,以你的资历你觉得能胜任九重掌门的职务吗?” “能不能不光靠说,还得看日后成绩如何。” “那你上任的第一件事是不是该灭掉重楼替尊上报仇雪恨?”那个重楼连帝鸳洵都能杀,杀个唐千夙又有何难?只要将唐千夙放在冲锋头阵,那么很快就会跟帝鸳洵一个下场。 “千夙并不打算先替尊上报仇。”唐千夙说得坦然。 众弟子面面相觑,她居然公然承认不会替尊上报仇?是想要过车拆桥? 也不怕众人轰她下台?! “哈哈哈。”帝熵大笑之后戛然而止,目光锋利看向她,“身为九重门掌门,你居然没有灭魔的觉悟?”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正式到任 唐千夙微微低头:“千夙自然有灭邪魔的觉悟,重楼我会杀,但却不是将为尊上报仇为第一目的,而是以苍生的利益为优先考虑,否则会因仇恨让灭魔行动变得盲目。得不偿失。” 众弟子闻言了然,这话说得在理,这段时间大伙儿都在喊着报仇,但庸庸碌碌没杀到几个魔,反倒中了好些个全套,损伤不小。 嘴硬,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帝熵:“你说你要杀重楼?” “不仅千夙要杀,相信在座的所有弟子都想要杀。” “可凭你的修为你认为可以?就连尊上遇到重楼那都是不能幸免丢了性命。” 唐千夙对着帝熵冷冷一笑:“我的修为比起尊上确实差了不止一点,但我不是一个人,在座的所有弟子都将是与我一起灭魔的战士,只要目标一致,必然所向披靡。” 真是异想天开的家伙,这个时候还想耍嘴皮子来笼络人心?“你认为你有号令所有的弟子的本事?可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一个修为平平,最后还拖累死掌门的人效力呢……” 他故意在拆她的台,让她引起公愤。 唐千夙目光一寒,看了看他,又看向蓝修。 蓝修非常效忠帝鸳洵,也不忤逆帝熵,但真实身份他是天帝的忠诚仆人。 她还是唐小四、燕纱凌的时候,他就不断试探她的身份,即便与主人花胤珣有冲突也不会作罢,直到最终唐小四消失,花胤珣飞升回天庭。 后来她真正以唐千夙的身份再出现时,蓝修依旧怀疑她而不断地试探,一波三折之后,才终于首肯了她的身份。 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天界都了如指掌,全靠有蓝修这个如同天帝耳朵一样存在的人。 所以今日她要说的每一句话,也将会通过蓝修传到天帝的耳朵里。 唐千夙沉声问道:“殿下觉得自己的修为与在座弟子相比如何?” 就他们这些灭魔师,居然也敢跟他堂堂天界太子相提并论,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众弟子觉得呢?” 谁不服来挑战! 弟子们立刻恭敬回应:“殿下法力超群,岂是我等能匹敌。” 帝熵嗤之以鼻没有说话,他根本不屑与这些低等人比较。 唐千夙冷声说道:“所以千夙认为,光凭道行高,没用。” “大胆!”最先反应过来帮主子说话的那是帝熵的心腹萧肃,“你这是说殿下修为无用?” “千夙对事不对人。绝境一战太子命我一道进攻,殿下深谋远虑让我带着九重门弟子打头阵,以防中了魔人的圈套可里应外合剿灭魔人,但……” “孽障,还敢信口雌黄?”萧肃立刻打断唐千夙即将继续说出的话。 帝熵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是做了那些事,但没想到唐千夙居然敢说出来,狗胆包天了她。 但除了唐千夙之外,那些参加了绝境之战的人也都感受到了那股背叛与抛弃,心中当然不是滋味,只是没人敢说而已。 南相御老脸也微微菜色,因为他当时就在场,如果他坚持或许那一战不会这么惨烈,尊上就不会死了,一步错,步步错啊,他悔不当初。 看着不少人质问的表情,帝熵想发火也只能作罢,他不想因为这些低等人坏了他的名声。 唐千夙佯装歉然一笑:“抱歉,千夙说漏嘴了。” 说漏嘴?什么意思呢?帝熵真想拧下她的脑袋。将桌上的掌门继任书丢给她:“你要是觉得自己能胜任,就签字吧。” 她是有了掌门印,已经是掌门是不争的事实。受礼是一个程序,而后也会将她的档案与功过记录入九重门人物谱中。 她对帝熵的怒火她视而不见,持笔在掌门继任书上写下“唐千夙”三个字,淡淡扫了地上一眼,又不紧不慢拇指按印画押。 板上钉钉,九重门掌门之位,她唐千夙正式到任。 回身俯视数万在门内的弟子,烈日的光芒落在她身上,素白的衣袍辐射夺目的光耀。即便大伙儿心中还有千百种猜疑,但高殿之上的女子身上确实有着令人敬畏的气势。 甚至,其实有些时候觉得,她给人的感觉跟尊上有那么一丝雷同,清冷傲骨。 唐千夙清亮沉着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大,却环绕在整个九重门内。 “千夙自知资历尚有不足,需众弟子不遗余力地协助,共同完成九重门的使命。唐千夙在此向诸位保证,在日后的作战之中不会有不战而逃、丢弃同伴、损人利己、贪生怕死的举动存在。我相信只要团结共进一致对外,必然众志成城。” 那几个不会有的举动,显然是拐着弯骂帝熵的。太子殿下给她气得想跳脚,没等她发言完毕,很不给面子的甩袖就走。 受礼仪式顺利结束。 与九重高层的作战会议,定在明日一早举行。而作战会议之前,唐千夙先将李卓宝与严雷叫了过来。安排两个任务。 第一任务:“李卓宝,你想办法让卫眷放出一些被卫门囚禁的恶魔。” 要想立刻寻找到重楼那些人的踪迹不大可能。尤其那地方还是在暗界,唐千夙不想让人再去破坏那个仅存的魔人空间。 但也不能一点战绩都没有,不然得给人小瞧了。而且没有一点战功九重门的人就会过多关注她的举动,导致她行动不便。 第二个任务:“严雷,你将帝熵当初的绝境之战计划传出去。” 这一招是在朱薰儿身上学到的,虽然有些卑鄙,但对于无耻的人就该卑鄙。 “记住了,参与绝境之战的九重弟子大部分是罗武堂的。” 严雷立刻明白,他要到罗武堂去搅混水:“放心吧,保证怨气连天,帝熵能给气炸了。” “好,去办吧。” 经过严雷暗中的这么挑拨,掌门在继任仪式上的愤怒反击,让那些对帝熵敢怒不敢言的弟子也开始发出不满地呼声。 “太子修为高有什么用?真帮过我们九重门吗?绝境之战让九重弟子打头阵,被包围了之后,他带着天兵天将在外头冷眼围观,简直视我们的命如草菅。” “当初唐侍者……不,唐掌门都说进攻不妥怕中空城计,太子根本就不听,反正去送死的又不是他的人。” “不过好像那天首座大人也跟在太子旁边,他也忍心看着我们送死……想着心都寒了。” “反正佐伯他们是白死了……” “你觉得只有佐伯他们白死吗?若不是那些天兵天将见死不救,尊上也不会出事的。” “……说来说去,还是太子帝熵的刚愎自用造成的悲剧。” “诶诶,你们不觉得这是帝熵故意的嘛?他以前就经常抢尊上的功劳,不就怕尊上威胁到他的地位?如果抢不到功劳还不想着把人给除掉了?” “对啊,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你们再想想,尊上一死最有可能继位的是谁?” “啊!首座大人啊!” “怪不得他袖手旁观,原来早就觊觎掌门之位……” 这样的传言不尽而走,帝熵当然发怒了,但他不能追究,因为这些都事实。若真计较起来,搞不好还是他输了。这件事情涉及到帝鸳洵的死,他不能自乱阵脚。 如今的九重高层之内,南相御被套上了与巴结帝熵想夺掌门之位的罪名。而朱玉清又因为女儿朱薰儿的事情人气大减,说话也没那么有底气。 侍者之位如今空着,剩下的蓝修能说得上话的,但他这人就是一个监督官,与掌门之位是无缘的。 司空摘星没什么纰漏,但比来比去,还不如唐千夙合适当掌门呢。 因此,唐千夙在灭魔会议之上的发言还是极具权威的,通过商量之后,众人通过了她逐一歼灭,智取重楼的计划。 在九重高层的面前,唐千夙放话说道:“在众弟子面前我虽然说了不会首要考虑为尊上报仇,但我心里比谁都想为他报仇,尊上于我不仅有救命之恩,也有知遇之恩……” 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从头到尾都不假。 “所以,我会亲手杀了重楼。” 重楼,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冰雪情冢 唐千夙继任掌门之位后,针对魔人数量少的特点,采取了逐一击破的战略。加上卫门放出的邪魔也充当了一些数量,所以在上任初期也不算一事无成。关于帝熵陷害同门将尊上逼入绝境的传言,也如唐千夙所料被传到了天庭。 唐千夙第一次以九重掌门的身份来到了天庭。倒不是来弹劾太子殿下的,天帝召见她不过就是想真真地瞧一下唐千夙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让他最看重的次子如此信任。 天帝话语之间带着试探。慢慢才说道了关于灭魔杀重楼之事。他对长子帝熵的行径有些不满,但也绝对不会在她面前说太子的不是。最后还跟她说继续由太子帝熵协同她一起灭魔。 唐千夙恭敬应允,承诺必然会尊上的事做出一个交代,重楼她一定会杀。天帝便赏赐了一堆的东西将她送出天庭。 看来天帝的这一面纯属就是为了探口风,她不做出点成绩还无法得到天界的信任。 据说,摧毁顶天柱,就能倾覆天界。而所有庞大的封印,也会随着天界的倾覆失去了封印的法力,得以破解。 到那个时候,她算不算是给了魔界一个交代? 从天庭回来,唐千夙再次来到绝境崖谷之下。 自从帝鸳洵在这儿离世之后,这山谷中的雪就没停过,一直在下。 悬崖峭壁之上覆盖着蓝色冰霜,山谷间积着厚厚白雪,给这煞气冲天的绝境带来了一丝仙气。 这儿彷佛成了雪域的一角。 白雪落在她头发、肩膀上,微微有些沉重。 她现在忽而明白,暮雪园中帝鸳洵卧房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画上那首诗有着多沉重意境。 六月,梨花,白雪镜中飞。 三生,执念,醉卧生死泉。 君不见,不知悲,雁过南门无返期。 帝鸳洵说,天界总会有个雪域仙,他有着绝世无双的力量,却常背负着红颜劫。据说墙上那幅画的主人,也曾为了他的红颜长辞于暮雪仙山之下。 若是那绵绵的雪域是上一代雪域仙幻化的雪,那么帝鸳洵,你也要造一个冰雪情冢吗? “丫头……” 幻听一般熟悉的叫唤让唐千夙猛然回过头去。 白雪之中,那穿着火焰红袍,戴着面具的人朝她走来。看到她由震惊转为失望的表情,他低哑的声音染上了几分笑意。 “怎么?你在等人?” “姜太公垂钓……” “什么?” 忘了他听不懂这些,她接着说:“愿者上钩。” 他瞬间领悟,调侃道:“只怕上钩的愿者未必是姜太公所想钓之物。” 他暗红色的长袍如同深色的血,袖口部分是鲜红的火焰色,这人阴郁而又张扬,印在白雪之中,如同一抹焰火。 他仰望着四周发出冰蓝色光芒的雪,他话里带着笑意:“皑皑白雪,戚戚良人,小丫头,你其实是来吊唁的吧?” “你便猜吧。” “那我便猜你是因为我说了帝鸳洵没死,来碰碰运气来了?” “……”唐千夙掀起眼睫看着他,淡淡一笑,“你说是,那便是吧。” “你果真喜欢上帝鸳洵了?” “那么你会吃醋吗?” “一个死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不过,还是有点会吃醋。”他说完吃吃就笑了,浪荡地张开双臂就抱住她。 唐千夙身前立起一道白雪屏障,几乎同时重楼的炎火已经燃起,将她的屏障瞬间烧化。 她并没有强硬要制止他的举动,她是没想过会在这儿与遇见他,不过心中已经有了对付他的计策。 重楼将她一把扑倒在雪地之上。 两人在雪地上压出一个雪窝。 他上她下。 唐千夙看着他脸上无法让人拼凑他五官的面具,像是在笑,细看又似是在哭,在哭与笑之间透着诡异阴森。 心中有一丝想要揭开他面具的冲动。 也一样凝望着她的重楼忽而就将她抱住,头埋在她的肩窝。 “唐千夙……” “魔君有话便说。” “你就不能待我好一些吗?” 唐千夙一愣,透过他的肩膀,看向从悬崖之上不断散落的白雪,想起九重门的紫荆花园内,那棵伏卧的雪松后,白雪覆盖的空间里。 花十三一把将唐小四扑倒在雪地之中,笑看着她,鼻子冻得通红,说话时嘴里呼出一团一团的白雾。 他问她“千夙,你跟别人也会像跟我这么好吗”? 她摇头说“不会,我就跟你才这么好”。 少年不知愁滋味,信誓旦旦的诺言如今回想起来,字字如刀。 重楼抱着她低声又问:“这里有帝鸳洵的命,你要的聘礼我拿到了,所以你不许反悔必须嫁给我。” 白雪听见了吗? 山谷听见了吗? 这里有没有曾经听过她年少轻狂诺言的飞雪,如今又在听她的背叛。 “魔君当真想让我嫁给你?” “当真。” “那能不能等我报了仇,再拜堂?” 此刻,她在用感情来欺骗一个人,用承诺来毁灭一个人,她与朱薰儿、陈若水其实没有不同。 所谓的情感世界,不过也就是弱肉强食,爱得多一点的总会弱一些,被所爱的人吃得死死的。 重楼抱了抱她翻个身,让她趴在她身上,望着她沉声又问:“你想让我如何帮你?让你杀掉我身边那些邪魔妖怪稳住你的掌门之位?” 是,她是这么想的。 他修长的手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锋利的指甲轻轻一划就能割破她的咽喉。 “我可以让你杀我身边的魔人,但最后,千夙,剩我孤身一人的时候你会杀掉我吗?” “……不会。” “可毕竟天界与灭魔要除掉的是我,也只有杀了我才是稳重你地位……你会杀我。” 最后一句是陈述句。 他低声笑着,手徘徊在她脉搏之间。多么纤细的脖子啊,近在咫尺一拧就断。 “唐千夙,你好狠的心啊。” 唐千夙一把推开他,从他身上离开:“确实,我有千百个杀你的理由,但我却更想留下你的力量。你应该知道我知道你们在哪儿,即便不告诉你,我也能对你们下手。” 他一点也不急,她所说的每一句他都听,但每一句似乎对他都没有什么影响力,因为别人说什么,就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他要做的事就没人能动摇。 重楼一直给她的是这样一个印象。就算之前他之所以跟她合作,也不过是因为她的计划跟他的一致,所以他才勉强答应。 重楼听完她的话,懒懒在雪地上支起脑袋,深红的长袍,乌黑的头发披在白雪之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你我就都做个让步,你现在就嫁给我我就相信你的诚意。嗯?冰雪为证。” 冰雪为证?! 唐千夙不悦看向他。 “反正你复仇与成亲并不冲突,我会守口如瓶的。不过说来也奇怪,你为了复仇什么都可以做为何就不能跟我成亲?你到底在坚持什么?还是说你还当真要嫁凤绯夜?” “为何我非要嫁?” “倒也不是你非要嫁,而是因为我非要娶,我一定要在凤绯夜之前娶到你。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也用他的兵力威胁你,噢?你留着这一步是想在他那有退路?只是在他那有退路,在我这儿你可就没有退路了……” 重楼阴测测说:“别以为我那么好欺负。” 大概重楼也知道她要杀他的意图,表面上还是漫不经心的,其实已经不会在配合她。 但这家伙狡诈得很,指不定被逼急了就会将她与他之间的事,透露给九重门甚至天庭那。 像他这样的性格不会干不出来。无论如何得先稳住他。 “成亲的事容我再想一想。” “好,不过别想太久,我等不及。” 既然她的计划行不通也没必要在此浪费口舌,她迅速离开了绝境。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潜入暗界 唐千夙没有立即回九重门,而是在重楼离开之后也前往暗界。 暗界设置了保护结界。 唐千夙无名指曲起与拇指相扣,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道红光,身上煞气隐约浮动之后消失。 她远远躲在结界的入口等候。 等了许久才看到四五个魔人抬着巨大的箱子从外头进来。 唐千夙盯上了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等他的同伴没入水幕一样的结界后,唐千夙飞速撞入那仆人的身体中。那仆人短暂静止一秒,又哼哼唧唧继续跟着队友进入结界之中。 唐千夙顺利进入暗界宫殿。 只是她寄宿的魔人只是个普通的后厨杂役,所以基本进不去大殿,更接近不了重楼。所以她找了机会就从那仆役身上离开。 天色慢慢暗下来。 暗界的殿宇不像人界的宫殿那么精致优雅,不像天庭那么琼楼玉宇。 这里的宫墙高大厚实,以灰色的玄武石为材料,而器具从门到装饰品再到器具,大部分是青铜器。 墙上的图腾是唐千夙所熟悉的魔界古老神兽,也都是以青铜或黄金打造,整个殿宇呈现的是雄浑恢弘的大气。 天色渐渐暗下来,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仆们开始掌灯,她们分工仔细,一边走一边屈指弹火苗。没一会儿宫灯一串连着一串被点亮。 这让唐千夙想起了小时候在魔宫的情景。因为身上有魇煞不能与人接触,所以她喜欢在夜幕降临时,登上魔宫的高塔看一盏盏宫灯被点亮的景色。 那时候,灯火如星,与天辉映,魔界天上,都还很平和。 暗界宫殿之内,巡逻的士兵来往不绝。且偌大的宫殿所有庭院的灯都被点亮,显然这里居住的人还不少。 原本唐千夙只是想入侵行刺,看到这番景象转念一想,既然来都来了,干脆就把这家伙的家底给捋一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家底。 哐哐哐哐!!! 沉重的大门被铁链放下,这时候,唐千夙才看到门外是一片黑色的深渊,要想从对面进入暗宫只能通过放下的门连接到对岸。 砰!!的一声,青铜大门在深渊之上架起了桥面。 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从门外踏入,马背上是一个穿着官阶战服的魁梧男人。他手上拽着一条紫色光鞭绳索,将身后被绑成了葡萄串一样的人群拖进来。 他们进来之后,青铜大门又哐哐被拉了上来。 “青鹭大人,这是又来新人了呀?” 跟马背上打招呼的是以为穿着绿色软甲的姑娘,软甲之下,一双修长健美的长腿,穿着一双带着青麟的战靴,姑娘身上还攀附着一只青蛇,在她说话时,青蛇不时吐着信子。 她扭着俏丽的臀走到青鹭的战马旁,娇媚地问道:“这次有没有高级点的活物?别又是一些厨房佣人,那上得了战场嘛?” 青鹭看了看四周,翻身下马。 此人身量特别高,应该超过两米的身高,身后背着巨斧,巨斧上绑着铁链缠在他肌肉横阔的身上。 声音粗犷。 “这些都是混在人类之中苟且偷生的,魔君说都放入新营后在安排。” “这样啊……”青蛇女扫视队伍里的人,忽而双眼放光,“哎唷,这小哥长得真俊啊。” 一个单薄的少年,唇红齿白的,一脸妖气。见到青蛇那贪婪的眼神他也不惧怕,咧嘴笑着说道:“姐姐可真漂亮。” “姐姐还没你漂亮呢。” 青蛇凑过来捏捏他的小脸儿,他任由她捏着眼神妩媚看着她。 青鹭不耐烦道:“蠢蛇,这桃花精在人间就专门勾引人的,小心他把你内丹都勾走。” “去你的……”青蛇说完拍拍那桃花精的脸,又看向美少年身后那个个子不高,面色晒得黝黑的少年,先是愣了一下,后看向青鹭,“大人,这个是……” “啊,半魔人!人与魔的孩子,人模人样的不过有煞气,能使用火莲藤。” “火莲?魔界圣品煞气,倒是个稀罕物,亏在是个半魔人了。不过细看,模样还过得去。” 青蛇又要揩油,火莲少年羞涩避开,疾步向前躲过了她的碰触。这举动,惹得青豪放的大笑。 “害羞了,小东西……” “青鹭,你磨蹭什么?还不快将人带来?” 在幽暗的走廊尽头,一个面色如雪白的男子发出略微尖细的嗓音。这个人唐千夙见过,是重楼的得力战将之一,银谷。 “来了来了。”青鹭将那些人带了过去。 银骨:“先安排他们住下吧,魔君有事相商,让我等过去。” “好,赤鬼,把人带到新兵部。” “是。” 唐千夙躲在屋内,透视之眼让她将外头的情况看了个仔细。待银骨与青鹭往大殿的方向走远,她从屋内走出来跟随那些新进的魔人来到新兵营。 她不急着四处查探,而是跟在那些新兵蛋、子当中,听着那火莲少年与其他人的对话。 少年就叫火莲,因为长着红色的眼睛,被村上的人当成怪物。母亲为了保护他最后被村里的人用石头砸死。他便一个人逃往山林以捕猎为生。 后来遇见了一位老灭魔师,是个丹修,他跟他在山里住了三年,学了一些医术跟术法,再后来老灭魔师也死了,他又变成一个人…… 新来的伙伴们相互交换彼此的故事,说未来的打算等等。 火莲就说,他的梦想是变成普通的人类,然后成为一名出色的灭魔师。 这话一出来,立刻被同寝室的魔人胖揍一顿丢出门外。 唐千夙趁机寄宿进入他的身体之中。 因为火莲是个半魔人,这类往往是比魔兽更低等的存在,但因为他身上有火莲的术法,又稍微让他排名往前了些。 不过,他并没有甄选当上士兵,毕竟修为不够。 那个桃花精也没有当上士兵。 两人模样挺好,手脚灵活就被安排到了后勤部,成为专门伺候大将军们的小厮。就提鞋牵马打杂。 唐千夙借机看了一眼那广阔的训练成,那些营帐、训练场规模都不小,粗略估摸了一下,就这新兵训练场上的人也得上万。 看来重楼的家底比外人想的还要厚实很多,她想着要不要混到对面的兵营去看看…… “喂,小子,还在羡慕那些士兵呢?”拍着她肩膀的人是桃花精,面皮细嫩的桃花精看着那些在烈日下暴晒的士兵摇了摇头,“那都是送死的活儿,干吗这么多人要参加?” 桃花精:“我们这活儿多好,不用上战场,还能接触到高官,还愁日后没好日子过。” 这桃花精,跟火莲一样是个打杂小厮,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像刷马打水的事他都不用干。唯独见到高级别的魔人,就会殷勤地凑过去,不管男女。 昨天她还看到他跟那青蛇在草垛后边那什么…… 唉,这男人要是勾引起人来,可真的是男女通杀啊。 “怎么?羡慕哥哥我了?”桃花精将她的眼神当成是羡慕了,双手环胸得意道,“有些事呢是羡慕不来的,因为你没有这么漂亮的皮囊,而且知道我们魔桃精嘛?那都是让人感觉遇见桃花的,男女都抵抗不住……” 桃花精曲起那修长的双腿,与她一道坐在回廊旁,看着训练场的人:“你以为,我桃花精的维修还真不如那些新兵蛋、子啊?我只是不想像他们那样活着……” 确实每个人的追求不大一样。 唐千夙看桃花精仰起头,手遮挡在额头叹了口气:“这么热的天,最讨厌一身汗臭味了。” 不知为何,唐千夙忽而觉得有些想笑,看过凤绯夜那种等级的美色之后,真觉得桃花精这种太稀松平常了。 “那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桃花精放下手看着她:“也就一般般吧,这里是新营帐进入这人的人品级都不高,最多也只能让我在这儿不那么遭罪而已。半魔人,你要是不想那么累,我也可以帮帮你……” “帮我?” “嗯,虽然你长得不怎么好看,但很年轻,总会有喜欢你的……” 原来是这么帮啊? “我天生劳碌命,有口饭吃就好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桃花精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盯着前方瞬间发光,“是贵族的车,借你的水桶一用。” 还没等她答应,他已经抢了她手里的抹布,拎起她刷马剩下的半桶水就飞奔出去。 一辆红色的马车从车马道上驶来,看样子是从别的营帐过来的。车子很大,红木雕刻的车篷前端挂着金色的流苏,随着马车前行晃动。 香车宝马,确实是贵族的车辆。 唐千夙的视线透过马车,车内坐着的是重楼!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死里逃生 “桃花精……” 那个人可不是他能招惹的主儿。已经来不及说,闻到贵族味道的桃花精趁着重楼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端着水桶就倒在地上。 美人如水,娇弱如柳,桃花精发现,尤其在这遍地都是强硬军营当中,这种柔柳扶风的姿态极为受宠。 他楚楚可怜抬头说:“对不起大人,桃花精、失礼了……” 说完才以最好看的角度抬眼看向这位贵人。 从衣袍摆尾往上,殷红的华袍,诡异的面具…… 对方什么都没说,桃花精表情已瞬间凝固。这人身上辐射出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级别的人物,连呼吸都收敛了。 重楼低头看被溅了脏水的鞋面。阴森诡异的面具下,没人看出他真正的表情是什么。他不说话就可以杀一个人,随从青鹭一脚踢开桃花精。 “把这贱东西拉下去斩了。” 斩……斩?! 桃花精面色刷白,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出就能断送他的小命。 “大人饶命,小民只是不小心才弄脏了您的鞋,饶命啊饶命啊。” 爬过来想抱重楼的腿求饶,又被青鹭一脚踩在地上:“腌臜东西还敢乱动?” 重楼冷眼看着,并没制止青鹭。 两个士兵上前捞起桃花精的手臂要拖走。 怎么会这样?就算他有冒犯之处却罪不至死啊。桃花精情急之下大喊:“是别人让我这么做的!” “别人?”青鹭横眉竖眼,“谁?” “是……是火莲让我这么做的,求大人开恩!” 重楼:“青鹭,火莲是何人?” “昨天新入营的半魔人……” “就是……就是他!” 桃花精指向了廊檐之下正准备遁走的唐千夙。 一道铁链状的紫色力焰顷刻间打了过去,在“火莲”身上缠绕了两圈,她瞬间就被那铁链拔起来,抛物线抽到了马车旁。 再被狠狠砸下来,撞在桃花精打翻的水桶上,水桶啪的就碎了,她也疼得龇牙咧嘴。 “半魔人,是你让桃花精这么做的?” “做……做什么?” “你让他袭击魔君?” 魔君?!桃花精一听脸上土色都没有了,煞白如纸,揪着唐千夙如同揪着救命稻草: “火莲,你想干吗你自己跟大人交代,我……我帮不了你了。” 要不然你就想办法,要不然就跟着我一起死! 这个桃花精还真的是大难临头还拖人下水,缺德!可已经被迎头赶上了,避无可避。 以火莲现在这种身份据理力争自己的清白是没用的。桃花精的罪也致死还不是说斩就斩?与其说自己清白,还不如扛下来更有机会幸免于难。 唐千夙从地上爬起来,挠了挠头,十五六岁少年火莲,麦色的脸庞之上有股憨直的韧劲儿。 “我……我想当兵!我要上战场杀敌!” 这个答案倒是出人意料,青鹭挑眉又问:“那为何要指使桃花精袭击魔君?” “我看桃花精比较会说话,就,就让他去帮我去说。他看您马车稀有,猜想兴许里边的贵人能帮得上我,可一着急就弄脏了您的鞋……” 桃花精咬着嘴唇猛然点头。 他现在没辙,能不能活命全看火莲是否能翻盘。 既然是想上战场,好像这么拉出去斩也不大合适,青鹭看向主子。 那诡异的面具朝着火莲看了一会儿,这孩子人的模样,但是拥有魔的眼睛。 “半魔人?” “是。” “半魔人你能做什么事,足以让本座觉得让你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唐千夙低着头看他鞋子上那几点污渍。她手臂被木桶豁了一道口子正流着血。她用手指沾了血,点在他鞋子的污渍之上。 手指微微起了红光,鲜血似乎活了过来,晕开一朵小小的莲花。花瓣如同火焰舒展,将几点污渍全部覆盖,在重楼的鞋面铺展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花。 重楼眼神微动,居然这半魔人还携带了火莲这样的术法。 低哑的嗓音缓缓再响起:“你像跟本座说,绣花就是你的存在价值?” “我想大人看不见污渍兴许就不那么生气,或许会看到,我至少能帮您绣花,死人不能……” 看着鞋子上那火莲须臾,重楼嘴角冷淡一勾,没说话举步离去。 刚才没说话就是处死,现在没说话能活吗? 能活的吧? 颤抖不止的桃花精看着远去的人,真没下斩杀令,这才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悄悄松口气。 “人留下吧。”重楼突然发话。 吓得桃花精又趴回了地上。 “以后就让他给本座绣花。” 众人离去,桃花精瘫软着坐下来,什么叫命悬一线,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冷汗流了一身,可身旁的火莲跪得笔直,看着魔君的背影,一改之前憨直的模样,面色平静非常。 这时候才觉得,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刚才自己拉她下水的举动,会不会惹怒了他? 逃走不大可能,桃花精那一双桃花眼在短时间转了很多想法,最后…… “火莲。”他悄悄靠了过来肩膀挨着他,楚楚可怜说,“我就是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我。” 唐千夙偏头看身旁那小美男:“刚才就差点因为这举动小命不保,现在还不学乖?” 她站了起来,桃花精差点就摔倒:“我是真的想,如果有一天我飞黄腾达了,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的。” 马后炮,若当时魔君真要斩她脑袋的时候,这妖精还不知道多庆幸死的不是自己。 还想奉劝他几句,不过实在不想浪费口水,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与灰尘,举步离去。 小子,还没真正跟魔君就拽起来了,指不定是去绣花还是去送死呢。 不过不管怎样今天总算是活了下来了。 桃花精起身抱着自己的手臂举步离去。 人活着不容易,魔活着也不容易啊。 火莲与桃花精遇见魔君的事很快就在新营帐传开,有的人来巴结火莲,有的人在观望。 也很多人趁机数落失利的桃花精,毕竟这种面貌姣好,又会巴结大人的人,大伙儿平日都有些羡慕嫉妒。夜路走多了总是碰到鬼,桃花精迟早也得有今日!活该。 只是,魔君虽然放话说让“火莲”去给他绣花,不过连着几天也没见召见。慢慢羡慕嫉妒的人很快就幸灾乐祸,冷嘲热讽起来。 唐千夙依旧做她的小厮,刷马拖地,听着从新营帐之外的营帐内偶尔鼎沸的人声。也有一些老战士会从隔壁成群结队过来欺负新人,她都会趁机收集一些情报。 她很勤快,卖力干活,踏实做事的人都喜欢她。也会让她帮着炊事兵送食物送到别的营帐。 去的几次之后,唐千夙发现这暗宫集结的军事力量,至少能摧毁一个国家。 而且,这暗宫简直就是别有洞天的空间,藏着很多玄机与神秘的力量。 重楼绝对不像他自己所说,就想快活地活着其他不在乎,他或许也在酝酿一个超级计划。 今天跟着炊事兵送了晚饭回来,唐千夙也在饭堂吃饭。 一路都有人在议论。 “就是一个半魔人,还真以为能被魔君召见?” “绣花……绣花枕头还想一步登天呢。” “魔君早就把他给忘了,半魔。” 这种闲言碎语对唐千夙而言根本就不是个事,她领了饭菜坐下来就要吃。 忽而几个一样在打杂的仆役就把碗里的残羹冷炙倒入她碗中。 “半魔人,给你加点菜。” “我这还有……” 又有人往她碗里扣了剩饭。 能吃的就只剩下手里拿着的包子了,唐千夙看了这些人的嘴脸,心中暗自摇了摇头。 天下有雄霸者争斗。 后宫有后宫者争斗。 这后厨也有争斗。 看来只是身份地位不同而已,仇恨与嫉妒无处不在。 不过这种勾心斗角真的……太幼稚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魂魄之力测试只配当杂役的半魔人,所以这些人算幸运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暗界宫殿 “你们干什么呢!”桃花精冲了过来,看着唐千夙面前一片狼藉的桌面,一气之下将桌上的盘子端起全砸那些人身上,“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想活了?” 桃花精虽然没在魔君那争到宠,不过跟其他大人倒是卿卿我我的。所以还没来多久,还是个小杂役的身份,却从来不用干什么重活。 大伙儿对他也有些惧怕。 毕竟,这只是后勤部,那些大人就直接掌握他们的生杀大权。 不过…… 桃花精勾引魔君险些被杀的事情传开后,他身价也是暴跌,也惨遭挤兑。一些大人也不愿待见他了,毕竟是惹怒魔君的人。 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仆役们忍了许久,终于有人说道:“桃花精,你又算什么东西?有本事你勾引魔君啊?不过就你那低贱的手段还是会被拉出去砍头的吧?” “你……你们……”桃花精面红耳赤,插着腰指着那些人,“你再说一遍,欺负我们新来的是吧?你敢再说我抽了你的魔筋!” “有本事你来啊,你这小骚蹄子就适合在人间当小倌,伺候那些臭男人骚娘们儿……” 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 唐千夙都被他们挤出人群之外,也没人察觉。 她干脆坐到一旁开始啃包子,还真别说,这包子味道还真不错。 正吃着,一条紫光铁链如同响蛇摆尾朝着聚集的人群打来,所有人都认识这个光鞭,那是大魔人青鹭的武器。 要在不停止,那可是要吃大斧的。 所有人都蹲下。 唐千夙也立刻滑下椅子。 不蹲不行啊,谁站着铁链抽谁。 青鹭走进来,能听到地板在颤动,所有人抱头不敢出声。 青鹭如铜铃一般眼睛瞪着在场的人:“吃饱了撑的是吧?都想死了是吧!” 室内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铜铃眼扫视了一圈说道:“半魔!” 半魔?唐千夙慢慢站起来,嘴里塞着满口包子鼓鼓的:“……大人。” “把嘴里吃的咽下去!” 唐千夙囫囵吞了下去,憨直地看着青鹭。 青鹭不耐烦道:“跟我走。” “是。” 青鹭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墙,火莲不过十五六岁,个子不到一米七,精瘦的一个小少年都被他挡住了。 少年微微低着头,目光却不时向左右看过去,橙色的阳光照在广阔的训练场上,黄土也变得耀眼。 “上车!” 青鹭粗狂的声音想起。 唐千夙有些笨拙的爬上了马车。 青鹭骑着他那匹大黑马,并没有与她共乘。 车上就她一个人,当然不会放过车外的风景。 她掀开窗帘看向外边,夕阳的余晖切割照射在高耸的建筑之间,那些青铜饰物反射阳光发出清辉。 暗宫所在的位置与被封印的魔宫遥遥相望,中间隔着一条广袤的婆娑河。这个位置,是进入魔宫的必经之地。 宽大的车马道四通八达,这个暗宫非常庞大,城楼坚固厚实。 外墙之上,用淬仙石打造的堡垒。 淬仙石是可以抑制仙身法力的灵石,就相当于破魔箭对付魔人一样的作用。 里边作战点、守卫点布局绝妙精准,可以分布几个防守阵,攻击阵。 唐千夙用自己特殊的视线在脑海之中演习了几遍宫城战,这个防守几乎没有弱点。 而这一切仅仅是她能看到的一部分而已。 唐千夙对重楼越来越不敢小瞧,不,她一直没敢小瞧他,只是没想到他能在两界的缝隙建立了一个这样坚不可摧的城堡。 在一座青铜门前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堵黑色的高墙,墙边之高让人与车马都显得渺小。 沉重的大门缓缓敞开,迎面而来是一道大概十米宽的台阶。台阶两旁是全封闭式的高墙,即便天花板高挑开阔,但因为浑然的黑灰色,仍旧厚重得让人有压迫感。 台阶幅度并不高,向里头大约三十度角延伸。 地板是抛光打磨过的玄武石,两旁的墙面光亮可鉴。 并看不到有过多的守卫,只能看到墙面上自己模糊的影子。 鞋子与地板发出的声音环绕不绝,使者这个不过几百米的通道让人有走入深渊的错觉。 眼前慢慢开阔,亮光从尽头照射进来。 唐千夙与青鹭一大一小的身影逆光走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阔不说,甚至是一片红日花遍地的花园,花园的尽头是一座恢弘的宫殿。 这便是暗宫的核心中枢,魔君所在地方。 这种建筑,也算是巧夺天工之作了。 青鹭带着她进了宫殿,器具饰品跟外头一样,还是用了看起来像青铜打造的物品。跟以前的魔宫有些相似。 “魔君,人已带到。” 偌大的书房之内,远远就能看到一个身着深紫长袍,外罩一件深红罩衫的魔君,斜靠在一张大长椅上,手里捧着一宗卷轴在阅读。 听到青鹭报告了之后,视线才慢慢从书卷之上抬起。 唐千夙一直觉得,这里的建筑恢弘又有些阴冷,但看到这张面具时,才觉得建筑的阴森不过是色调与冷硬的外观。 而真正让人觉得这里魔魅的莫过于这个人,这张诡异的面具,还有他那双看了如同与深渊对视的异色双眼。 这时候的“火莲”小半魔当然不敢直视魔君,规规矩矩跪下来。 “属下火莲叩见魔君。” 重楼慢悠悠卷起手上的卷轴,修长的手有着红色的纹路,手指之上几枚红宝石戒指在折射幽暗光芒。 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那颗小小的脑袋恭敬的叩在地上,没有他的命令,她不敢抬起半寸。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他将手中的卷轴卷完,才淡淡说道:“你可知本座为何将你找来?” “属下不知。” “猜。” “属下愚钝。” “愚钝你还胆敢帮桃花精脱罪?” 他还能看不出当时是桃花精把她拖下水?一个小小的半魔,在情急时刻不是想着反驳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直接将事情扛起来。这份胆识在一个小半魔身上,确实有些难得。 “并不算帮他脱罪,而是自保。” “你如何就敢赌本座不会杀你?” “属下并不敢猜测魔君的想法,只是……”她做出有些苦恼的表情,想了许久,“就如魔君所言火莲就是个小卒,象棋之中卒每次就能走一步,虽力量微薄,却从不后退。” 小家伙憨直,表情稚嫩,但话语却诚恳认真。 重楼又说:“那你可愿意当本座的卒子?” 唐千夙不可置信看向他,受宠若惊就叩首:“愿意。” “抬头看你面前那个池子?” 在她与他之间有一个水池,里边的水清澈无比,还可以见到几尾活鱼在游动。这样的池子不仅是室内观赏所用,而是臣子与魔君跪拜的距离。 能越过池子的人,必然是君王最信任或最宠爱的人。 “看见了。” “只会往前的卒子跳下去吧。” 整人玩呢? “是。”唐千夙毫不犹豫,就跳入池中,规规矩矩站着。 池水并不深,也就没过火莲的腰。 “水温如何?” “凉。” “本座那些鱼可会养得好?” “属下不懂养鱼。” “那你便在这池中种上火莲吧。” 感情还真让火莲来绣花?唐千夙恭敬的咬破手指。 血从指间嘀嗒落入水中,晕染开的血丝幻化成活灵活现的花朵,浮出水面时完全舒展,如同一朵水莲。 只是,火莲的花瓣颜色像火焰。 虽然自身都带有火莲的属性,但毕竟这半魔的魂魄之力,比起纯血统的魇人而言,还是差了一些。 颜色也那么鲜艳亮丽。 看着水上扶起的几朵火莲,重楼又问:“你可知,在魔界何人与你一样,携带这样的属性?” 唐千夙咬了咬头:“属下不知道。” “也难怪你不知,毕竟你不过是个混在人间的魔。” “那魔君能否告知属下何人有这样的力量?” 重楼看了他须臾,嘴角一弯:“有那么一个人。”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少年火莲 说完,他看着火莲挑眉:“你居然还敢问本座那是什么人?” 胆子真的不小呢。 唐千夙闻言立刻跪下。池中的水淹没鼻子,她仰起头说道:“属下从小地方不懂规矩。” 重楼那鬼魅面具文思不动,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不说话只能判断为他不悦。 唐千夙也不妄动,即便脸憋得涨红还规规矩矩跪在水中,彷佛没有命令就不敢坐起来,哪怕溺水而亡。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意思,看没有他的允许他是否真的会把自己憋死在水中。 有时候,真正较量不过就看谁能忍到最后,谁能豁出所有赌上性命。 窒息的感觉让耳朵鸣叫,直到火莲这身体受不住,双眼开始雾化看不清东西,往水里栽倒而去。 重楼凌空一抓,就将他丢出了水池之外。 快要窒息的少年在地上挣扎着大口呼吸,氧气顺利循环之后,脑子终于清醒过来。爬起来又规矩跪着,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多谢……魔君不杀之恩。” “本座罚你,你还要谢本座,是否觉得很不公平。” “……是。” “好胆识。”刚刚差点送了小命,现在还敢这么回答。 “属下只是不想撒谎,虽然觉得不公平,但并没有不服。” “为何?因为本座的身份?” “当然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不过,就算没有这些属下也敌不过魔君,技不如人自然得服。” “所以你觉得强者欺凌弱者是理所当然?” 唐千夙低着头没有回答。 重楼:“怎么不回答?” “怕说多了又错,火莲总是不会说话的,万一惹魔君更不高兴。” 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一个孩子,缓慢的话语之中透着一丝让人听着不讨厌的语气。不会过于精明出风头又不会过于迂腐。不趋炎附势可又规规矩矩。 这分寸拿捏这么好,还说自己不会说话。 “今日本座已经罚过你,你便说吧,不治你罪。” “那,那属下就说了。属下觉得强者欺凌弱者并不理所当然,之所以服是因为这世上没有弱者可以伸冤的地方,不服就会死,想活就得弯腰。作为半魔人在人界被驱逐,放弃。到了魔人的地方依然如此……” 说到这儿,他下意识的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确定魔君没有要折磨他的意思,放在膝盖上的手揪住湿答答的裤子鼓足勇气继续说。 “人类不缺英雄,魔界也不缺战魔,可不管魔界或人界都缺能保护弱者的制度。不管是魔还是人都有善恶,律法应当惩恶而……而不是惩弱或弃弱。” 跪在地上的小少年,身边都是水渍,虽然一副生怕他临时改变了注意就杀他的模样,但却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得非常清晰。 “你认为魔与人能共处?”重楼问。 “现在不能。” “因为战争?” “就算没有战争也不能。” “为何?” “因为人界没有哪条律法保护魔人,反之也一样。” “律法……”一个小小的半魔人,居然能给出这样的见解,“你这种感慨不像出自一个逃亡的半魔人之口。” 少年下意识地抓了抓头,但又觉得此举不得体连忙放下来,继续放在膝头,想着想继续说道: “属下从小逃亡,有一次逃到一个部落中,那个族人上一辈被魔人救过,从此立下族规,不得斩杀魔人的善类否则与杀族人同罪。我在那个部落得到过,最正常的对待。国家要是也能如此,我还需要逃亡吗?” 他不去做说客,简直可惜了。 重楼:“那你觉得,这责任在于谁?” 少年低着头,头发的水不断滴在地面上,裤子都快被他抓破了,许久之后轻声道出:“责任在于魔君这样的统治者……” “哼哼哼……” 重楼大笑起来。 他暗哑的笑声,回荡在室内,销魂蚀骨。 少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半分。这种话说出去,不成功便成仁。杀头或被注意就看重楼能不能听谏言了。 “看来你除了绣花之外,还聒噪得很。”少年不敢动,听这他又说,“不过最近本座正觉得这殿里过分安静,今日开始你便呆在这书房,负责养池中的鱼儿与水中的花。” 少年明显松了口气,伴君如伴虎,不过至少说了那么多,命还是保住了。 “是。” “若是鱼儿死了一条,本座可饶你不得。” “是。” “你的火莲能存在多久?” “不知道。” “池中的火莲要一直开着,哪怕用尽你身上的血。” “是。” 从此之后,唐千夙很规矩地每天就养鱼,打扫书房。没经过允许,从不去翻阅他书桌内的物件,也不会擅自去动他的书。 重楼安排给他的事情也不多,很多时候都闲着,她就守在屋子一角看着鱼和花,安安静静的。重楼要是用书房他行了礼就出去,十分乖巧,不会给人添麻烦,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唐千夙是急着想要知道重楼在秘密计划,也急着想杀他,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是这个时候越是得慢工出细活那样耐着心做。 这样才不会因为火莲的刻意接近,引起重楼的怀疑,毕竟这个人聪明得让人畏惧。 这孩子倒也算规矩,不过重楼当然不会轻易将人安排在身旁,即便他觉得还有那么一点意思。 直到偶尔一次,他发现这憨直的少年像做贼似的半夜跑入书房。 他以为她会是去翻找他的书案,毕竟今日在这书房之中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兴许有人以为会留下什么重要消息也不一定。 重楼躲在书房后方的青铜器后,从书架的缝隙看到她飞快地跑进书房。 拨开了一颗夜明珠照明灯,照了照池中的花与鱼无奈道: “好歹我们相识了好些天,你不能老吃我的花,那可都是我的血啊鱼儿鱼儿。不过,你说魔君为何这么喜欢火莲花呢?那个跟我一样的人是谁?” “罢了,不问你们,我也不好奇,乖乖闭上眼睛睡吧。”她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看着池中的鱼许久,“鱼儿,你睡觉的时候是睁眼还是闭眼的?” 问完少年憨憨笑了笑,似乎是被自己的自言自语给逗乐了,步伐轻盈朝着书桌走去。 果然奔着他书桌走。这小子长了几个胆儿?来做贼还敢这么悠哉? 重楼眯起眼睛,看他走到书桌旁。 “火莲”看了看桌面上的东西,顺手整理了一下。随后……拿出一个铁锤弯腰敲了敲桌角,又压了压桌面。 然后将桌上的照明灯取下,放在地板上。 人也坐在桌角旁,开始敲打。 似乎没想到夜间的声音会这么大,猛然惊觉看向四周。 重楼下意识往后躲开。 少年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发现他之后,放轻了力道继续捣鼓。 “生气就生气跟桌椅发什么脾气,能把桌角都踢崩了,疼的是谁?” 一边轻声叨咕着,一边将微微倾斜了的桌角给扳正,按了一下桌面确定没有一丝晃动之后,将工具往口袋里收。 拿着夜光灯爬起来,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举灯照着墙面一排一排的书籍。 也不拿,只是看着书墙感慨:“有人屋中读诗书,有些山中奔逃忙。我也认不得多少个字,却也知道这些东西好。有心者总是起贪念,火莲你也不例外啊。” 感叹了一番之后,路过水池又蹲下来看了看池中鱼许久,起身离去。 关上门,脚步声远去。 室内又安静下来,只有池中的火莲发出微弱的红光。 重楼从青铜器后边走到水池旁,看到池中那几朵火莲又已经恢复原状。显然她把池中鱼儿吃掉的血又补上了。 举动确实规矩老实。 重楼走走书案前,按了下桌面,稳稳当当。 这小半魔果真只是来修桌子的嘛? 我如卒子,一走一步,可你何曾见我回头? 小半魔,你这卒子真的合格吗? 重楼看着池中那火莲,静静绽放,眼中忽而有些失落,如果是她,这火莲必定如同火焰,光彩夺目。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接近魔君 真正的间谍,就要做到间谍期间对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这样才能被信任,才会讨人喜欢。 唐千夙一如既往,早早来到书房。 其实在外头已经看到了重楼在,依旧装着不知道跑进去几步,发现了重楼才戛然止步,中规中矩行礼。 “属下叩见魔君。” “不必拘礼,按你平日作息便可。” “谢魔君。” 小少年拿着鱼食进去喂鱼,把池中的火莲打理好,这些事情花不了多长时间,做完看到重楼依旧埋头书写。 他无声行了一个礼退下。 “给本座唱只歌。” “……” 唱歌? 这是什么要求? 少年火莲愣了半晌,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悄悄清了下嗓子,开口唱道: 山中只啊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啊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咧,枉过一春呀又一春。 竹子当啊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呀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咧,空留两手啊捡忧愁。 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呀,等三年…… 少年火莲在那开着嗓子唱完,看到重楼那诡异的面具正对着自己,慢慢地低下头去,怯生解释道: “这是属下在人界南方听到的山歌,魔君突然问起便唱了。” “你也见过抛绣球的习俗?” 也? 唐千夙点头:“是。” 重楼干脆放下手中的笔,往椅子上倚靠,看着她又说:“除了听南方山歌,还会什么歌?” 他今天是有了听曲儿的兴致了吧? “还会一些北方的山歌。” “嗯,唱。” “……” 把她当猴儿耍呢?少年微微挺直腰杆说道:“北方的山歌比较露骨一些……” 看他也没反对那唱呗。嗓子开了就来,少年目光炯亮,带着一丝憨直与稚气,小身板也挺直起来,清亮的嗓子高亢响起。把重楼都震了一下。 少年却自顾唱起来: 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那软呀呼嗨 拿起个筷子我端不起个碗呀儿哟 头一回猫妹妹你不在呀呼嗨 你母亲辟头打我两锅盖呀儿哟 妹妹你爱不爱受苦那个人呀儿哟 重楼愣了一下,忽而低笑出声。这歌词确实有些直接。听见他笑了少年脸颊忽而有些红了,搔搔头说道:“我,我唱得不好……” “是有那么一个人唱得比你好。” 原来不是因为他唱得好他笑啊?少年脸上隐约的笑容立刻隐去,他又站得笔直,轻声问:“是有火莲属性的那个人吗?” 没想到这小子心思这么细:“你如何得知是同一个人?” “因为,魔君说,说‘有那么一个人’的语气跟上次一模一样。” 确实是个聪明伶俐地孩子,重楼倒也不否认:“本座不想听山歌了,最后一首你若唱得好,有赏。” 少年恭敬点头,望着池中的红莲须臾,眼神也暗淡了下去,幽幽的歌声带着些悲切与壮烈: 城忽破残风无常卷业火 铁甲落赤血飞溅已浑浊 灵台仅存一丝清澈 昔年许你祝捷凯歌 怀中血衣霞帔映苍穹失色 愿斟此星此夜此风此月合卺酒一爵 尊前今许今世今生都入喉太烈 礼乐音未灭是战鼓未竭 你负我山河岁月 愿斟此星此夜此风此月合卺一爵 此杯冥冥无人接 立剑为铁笔划地为庚帖 无需青史墨来写无凭此生歌已歇 歌声停止,室内一片寂寥。一个经历颠沛流离的孤独少年,唱出了山河决裂爱恨情仇的诀别。 不得不说这孩子颇得他的心,只是太过对他胃口的,很有诱饵的味道呢。 重楼看着他许久说道:“小半魔,你过来。” 少年局促不安了一会儿,往前走到水池后方停了下来。 “继续走。” 还走就越过水池了。 少年硬着头皮绕过水池往前走,站在了水池的前方,离重楼更进了些,压迫感无形传来。 即便是唐千夙,也十分谨慎起来。万一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被识破。 “再过来。” 还过去,那就是他身边了。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或一步下地狱的极端。 少年略显忐忑又走过去。 魔君那双似乎能洞穿人的视线,让少年有了站在悬崖边的不安,仿佛一个呼吸之间就能坠入万丈深渊。 时间每一秒都过得让人毛骨悚然,直到他都快站不住了,重楼忽而说。 “研磨。” 少年险些没腿软地昏厥过去,有些手忙脚乱地那立刻开始研磨。 重楼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那如同芒刺在背的不安,却力保镇定不给自己出错。 若是这个孩子有备而来,那么他演得也太好了。 重楼持起手中的毛笔开始文书。 那孩子几乎不敢看他书页一眼,认真研磨,至少墨汁足够,他停了下来,手指之上已经染了不少黑色的墨汁。 他悄然退到了一旁。 重楼说:“日后你便在本座身边伺候着。” 少年受宠若惊,立刻跪下来:“多谢魔君。” 唐千夙成功成为了魔君身边伺候的小仆役,这对一个小半魔来说,可是天大的恩赐。 这消息在下人当中立刻传开,半魔火莲如今已经是魔君身边的红人儿,谁见了都想前来巴结几下,希望他能在魔君面前美言几句。 但这孩子勤恳却也古板,谁的巴结都拒绝了,不管是婉拒还是直接拒绝,被拒绝的人总是不高兴的。 很快,暗宫里有了传言,说火莲就是被君主宠幸的美人,他之所以能受宠是夜夜承欢勾引魔君得来的。 流言蜚语必然会传到唐千夙二中,但这人似乎听不到,依旧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勤勤恳恳本本分分。 重楼知道这么些杂碎的事情,不过这小家伙既不被人收买,也不告他人的状,从不在他面前多言半个字。 以前的仆役,不是过分的惧怕他,就是太会趋炎附势,在外收好处,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这个小半魔确实是最让他省心的小子。 唐千夙也没有刻意做这些,她本来就是如此,何况作为仆役谁是她的主人,她心里明白着,有长远眼光的人不会图近利,那些宫里仆役的争宠从不入她的眼。 况且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宠爱,而是近身消息。 不过,呆在重楼身旁许多天之后,她才发现这个人私下里很多时候都特别安静,不像平日在唐千夙面前那么无赖耍浑。 偶尔,他会望着火莲一看就是大半宿,然后半夜就出了暗宫。 到日次下午回来大发雷霆,将银谷与青鹭还有一些要职手下叫道书房,暗哑阴冷问道: “何为突然就失去了任何消息?办事能力如此差留着你们何用?” 银骨上前说道:“我们那些内应,也是许久没见到唐掌门,门内的那些长者按部就班管理弟子阻止灭魔,显然唐掌门应该是安全的。” “本座要知道的是她人在哪儿,不是推测她安全与否。” 九重门她不在,千夜国她也不在,但蓝修与凤绯夜等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唐千夙是在做什么? “属下无能。” 重楼周身都是黑压压的不悦:“别人暂且不管,你们全力查李卓宝与严雷的动静。” “是。” 重楼不愿再多说手一挥,那些属下立刻领命出去。 看来这期间重楼还去找了她,没找到所以生气了。唐千夙端着茶水进去,放在他面前。他身上有一些血渍,看起来不少人丧命与他的手。 因为想要揪住唐千夙所以制造案件? 重楼,你是在担心我会与你为敌,还是等着我答应嫁你为妻? 正要退下,重楼瞥了他一眼:“慢着。” 少年停下脚步,恭顺问道:“魔君还有何吩咐?”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毒杀重楼 “去拿酒来。”他现在不想喝茶想喝酒。 “是。” “卒子。”重楼又将他喊住,“你方才听了那么久,可知本座为何不高兴?” 少年火莲手里拿着托盘,思考了许久,似乎在想该回答还是该说不知道:“魔君找不到要找的人。” “那换做是你,该如何做?” 她一直挺谨慎的,重楼应该不至于会知道她在这儿吧?“魔君可玩过一个叫捉迷藏的游戏?” 他斜睨她不说话。 她继续说道:“属下小时候看过别人玩捉迷藏,有一个孩子特别会躲,别人总是找不到他,后来干脆就不找了,最后他只能自己出来。” “你的意思是让本座不找?” “属下不敢,只是那个人想必是知道魔君会找才躲起来,若是魔君大肆寻找她的同时,只怕,只怕也会被寻找魔君的人发现。嗯……属下斗胆问一句,魔君为何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其实不找也可以,大概知道她在干什么就行,只是那丫头突然就消失了他有些……担心罢了。 不过就像他们所言,不仅九重门很平静,就连凤绯夜也很平静,显然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真的很想见她。 说来也奇怪,他问这小子做什么?曾几何时他会跟人说这些?还要告诉她他为什么找人?终归这小子可不是他的倾诉对象。 他不答反问道:“如果你是那个人,你会躲到什么地方?” “躲到一个魔君意想不到的地方吧。”她给了他一个能无限猜测的答案,既作为火莲回答了主人的话,又不会暴露自己唐千夙的身份。 意想不到的会是什么地方? 那个狡猾的丫头,要是让他找到非狠狠揍她小屁股一顿。不论如何,唐千夙你都要给我撑到最后。 重楼挥了挥手。 唐千夙便退下去给他准备酒。 取了酒来,重楼已不在书房。 随身侍卫银骨站在他寝宫的外边。 方才衣服脏了,那家伙有些洁癖估计是回去换洗了。 唐千夙端着酒到寝宫门口。 银骨斜睨了她一眼,没有阻止的意思,唐千夙也便进了他的寝宫。 寝宫之中出了卧房之外,还有一个浴池。浴池位于卧房左后方。依旧是灰色的玄武石打造,防滑地板凿刻着图腾。 浴池旁有青铜打造的荷花置物架,旁边放置一张躺椅,一张桌子还有一张卧榻。粗此之外,浴池旁边还种植了一些如同郁金香模样的花。 苍翠厚实的叶子,挺立的花径上开着紫色的花。 这种花在魔界叫紫麝香,可以入药,通常情况下无毒,但长期或过度使用有迷魂的毒性,而少量可驱蚊虫。 这是以前北宫长离告诉她的,估计魔界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伺候重楼有一段日子了,她不是第一次来浴池,她看上这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重楼此时正靠在池子边闭目养神,就算沐浴他也没摘下面具,双臂往后架在水池之上,头微微仰着,能看得清他脖子与手臂上的红色条纹。 黑色的发丝从他身前披下,在水中漂浮成黑色的水影,遮挡了他在水下的身体。即便她走进来,他也没睁开眼。 她无声地行了礼,一边往水池边上的桌子方向走一边在想,若是利用紫麝香,将重楼迷倒之后杀掉的成功率是多大? 还是将药放入酒中让他喝了再杀? 综上两点,可以讲紫麝香投入酒中给他饮用之后杀了,似乎几率会很大。 重楼现在开始查她的下落,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推测出她在哪儿。 她来到暗界已经有一段时间,重楼为了引出她故意制造了动静,她若不快点回去,帝熵有该说她玩忽职守了。 如今,她已经能够接近重楼身边,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吧? 唐千夙转身将酒放在了桌上,随手将她调制的紫麝香粉末撒入酒中。 粉末遇水即溶。 她轻轻将酒放在了桌上,身后传来的轻微的动静,她余光回头看了一眼。 重楼从原来的地方消失了…… 水池里是空的! 做贼心虚的人她惊愕回头的同时,一个人影忽而从破水而出,几乎就出现在她脚边。 遍布魔纹的手一抓。 少年火莲被吓倒的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卧榻之上,大惊失色都忘了礼节。 池中人斜睨了他一眼,胆小的家伙,这样都能吓趴下。重楼慢条斯理伸手拿桌上的酒瓶。 其实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重楼让她伺候着,不过银骨或其他侍卫从没有放松过监视她,所以进入浴池之后,她才又机会下毒。 但这里没有侍卫,却还有魔头本人在。 她决定在这儿动手着实是铤而走险。 少年惊魂未定,说道:“魔君想要酒跟属下说便是……” 重楼曲臂支在池边,黑发落在身前,这样能到他结实的手臂,还有修长的锁骨。其实像重楼这样修为的魔人应该有人身,但他一直都是真身的模样现世。 虽然唐千夙觉得魔纹其实并不难看,也忍不住有些奇怪。 这个人连魔纹都大咧咧显摆,为何有要戴个面具?他的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或许等她杀他的时候,就可以解下他的面具揭开谜题。 重楼拿着酒瓶并没有立刻喝。 她悄悄观察看他到底喝了没。 重楼却转过身背对着她,说了一声:“你退下。”他想一个人静静。 “是。” 要走的举动却放慢了,她想亲眼看到他把酒喝下。 但重楼却不是能让她慢的人,不得不起身。 这时才擦觉手下压着一个坚硬的物件。 方才自己作为火莲那傻了吧唧的一摔,正好坐在重楼褪下的衣服旁,她手里压着的是一块玉佩。 唐千夙也没打算留意。 只是晃眼看过去能看到玉佩红色的一角…… 心里忽而咯噔一下。 没人比她更知道这是什么玉佩,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手指不觉抓起他的衣服,整块玉佩都露出了出来。 火麒麟玉! 北宫灵送给帝鸳洵的礼物! …… ……“这是魔界火焰山的麒麟玉,代表如火昌盛,吉祥如意。” ……“麒麟玉极其罕见,可以避煞气御寒,给为师做礼物太过贵重。”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就只有这东西了,说是我出生时携带的。” ……“如此珍贵为师更不能收。” ……“不珍贵我还不给你了呢。” …… 看到这块玉佩时,唐千夙几乎窒息了。这玉为何会再重楼的手中?她死盯着重楼的北影,除了魔纹之外,除了头发显得更厚实飞扬之外…… 他是…… 心口那枚红色的印记忽而又转化成了锥心的痛,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忘川咒尖锐感觉忽而涌上心头。 她知道这不是忘川咒发作,而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人不可抑制的心痛。以为已经忘却,但其实深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从来没能移除干净。 “还不走?”他暗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是……” 一定是因为当时帝鸳洵坠崖时,把火麒麟玉弄丢在了绝境被重楼捡到而已吧? 一定是这样。 唐千夙起身沿着水池往外走,余光看见他将酒瓶放到了嘴边,就要喝下…… 噗通!! 少年火莲忽而滑倒摔入水池之中。 或许,或许她这个计划是能成功的,但是在看到那块麒麟玉之后,她却没有办法还继续这个计划。 回想起帝鸳洵消失前的情景,她下意识地打断了他将毒酒喝下的举动。 她或许应该决绝一些,只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做了这一切。 不要问失去这个机会,她会不会后悔,因为这一瞬间来不及思考。 少年火莲在水里扑打了一会儿,着急叫道:“我不会游水,救命……咕噜咕噜……”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剜心真相 重楼看着火莲扑腾的水花,有些啼笑皆非,伸手将他揪起来,像拎起一只落水的猫。 “站好,这水演不死你。” 正说着,那小卒子乱晃的手打掉了他另一只手里的酒瓶。 酒瓶咕嘟嘟就沉入了水中。 酒中下了紫麝香药粉的酒,也随即被池中的水填充满溢而出。 落汤鸡少年这时候一脸窘态,似乎现在才发现者池子里的水根本就浅得很。她看着他,格外仔细地想要将他看清楚,但他那面具却怎么也看不清。 “属下小时候被人按在水里差点死掉,所以……所以一时之间……” 她在尽量编织谎言,胆怯的目光似是胆怯地避开他的视线,其实视线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体依旧没在水中,被湿漉漉的黑发覆盖,但若是拨开那些发丝,除去那些纹耀是不是就能辨别出他的样子? “你若是个姑娘,本座都怀疑你图谋不轨了呢。”重楼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还是说你这小家伙也想引诱本座?” “属下不敢。” 如果这个人就是帝鸳洵…… 这个假设一出,唐千夙心脏砰砰直跳。 帝鸳洵顺着她的复仇计划,为她开辟了一条最近的复仇之路。她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到最后他的死与她的继位,似乎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那么有没有可能……就连重楼这个人的出现都是他计划之中的。 那么他是重楼? 这个假设让她内心几乎疯狂。 只是,帝鸳洵这样的天神如何能成为魔?坠仙? 坠仙是自己放弃了自己的仙骨,成为了天界的黑暗之神,与魔人一样都要被天界诛杀。但坠仙即使为魔,身上必然有一根被污染的仙骨,是不能成为真正的魔人的…… “那为何这么看着本座?今日的卒子是想哭了吗?” 这孩子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神晃动着一股泫然欲泣的表情。 “属下没有哭……” “那还不快走?” “是,是……” 唐千夙立刻爬出了水池。 不过就是一块玉佩,为什么她无法坚信这不过是重楼捡到的东西,非要猜想那个人还活着。 只是,思绪一直都倔强地往这个方面想拉都拉不回来。 听说,重楼杀了上上一任掌门之后,帝鸳洵接管了掌门之位。 听说,重楼玉帝鸳洵交过手,两人旗鼓相当。 听说,帝鸳洵与重楼最后一场战斗极为激烈,两人都受了伤,但最后帝鸳洵为了救唐千夙被燕纱凌刺了一剑,最后被重楼打下山崖。 一切都是听说,只有最后重楼将他们打下山崖的那一刻,才是唯一一次见到重楼与帝鸳洵同时出现。 而那个时候,所有人的焦点都在帝鸳洵身上,有谁注意过重楼是真还是假? 没人见过真正的重楼。 而唐千夙第一次见到重楼是在地火之心,那时候帝鸳洵的出现也与重楼擦肩而过。 她因为帝鸳洵心情格外低落的时候,在九重门后山的文亭阁总是会遇到魔君重楼真的只是巧合? 上次他说凤绯夜能推到海棠,他还不能推到许愿树…… 想着这些忽而觉得眼球滚烫,并不是她想要哭,而是泪腺因为某种刺激自发地想要流泪。 帝鸳洵,如果是你,你为何要坐到这地步? 赎罪吗? 你也知道你罪孽深重,所以以帝鸳洵的身份助她登上了掌门之位,又想以重楼的身份让她来灭了最大的魔人? 是想要彻底让她摆脱麒麟鬼的身份吗? 他想要背负她的罪名,让她成为“神明”? 魔人不能修仙又如何?只要掩过别人的耳目,魔亦是神,神亦是魔。 只是,如果他是帝鸳洵,他又如何成为一个满身魔纹的魇的? 唐千夙踏出了重楼的寝宫,银骨还在外头守候,不过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与其说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如说是他的上空悬浮着一个人,坐在倒立撑开的红色雨伞边缘,红色的裙子在披散在雨伞旁,随风飘逸。 逆空。 这个能读取人记忆的魔人。 少年火莲对银骨行礼,并抬头看向了逆空,眼神相对,她微微慌乱了别开了视线。 要是被读取记忆那就麻烦了。 少年火莲似乎有些忐忑地离去。 这人本来就面生,浑身湿漉漉的也很奇怪,但更让逆空感兴趣的,是他眼底那一丝慌乱。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这点小慌乱不足为奇,但她是一个记忆入侵者,对人的心理在脸上呈现的表情特别敏感,所以她觉得,那小子有问题。 “银骨,那孩子是谁?” 银骨很好看,五官漂亮的程度几乎能与凤绯夜相提并论,但他面色非常白,没有一丝血丝,整张脸如同是在纸张描画了五官,且表情全无。 他忘了火莲的背影一眼:“谁知道。” 声音细腻,用现代人的话说,很受。 “银骨,你这是吃醋了嘛?” “没有。” 逆空轻哼:“在别人面前你否认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说假话没用。” “……”银骨斜睨了她一眼,“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问我。”他轻哼一声往室内走去。 逆空往伞柄上轻轻靠过去,看着银骨那修长单薄的北影,再看走廊尽头那孩子的北影,嘴角微微一弯。 确实她若想知道,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事。 是夜。 浓郁的黑暗。 闪电在乌黑的天边不断闪耀。 没有雷声,电闪不断。 唐千夙做了一个梦,梦到高耸的魔宫城楼坍塌,看到被屠戮的城血流成河,看到父亲被钉在封印台之上。 背叛、杀戮、化魔在梦中再次重演。 她知道这是梦境,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火麒麟玉,所以过往在梦中格外清晰。 梦到了麒麟鬼带着邪魔冲入魔宫。 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 北宫灵喊着“您是对我失望了吗?” 大风凛冽地从她的脸上吹过去,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在风中发出裂锦般的声音。 “是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父亲满是鲜血的脸上路出了惭愧的苦笑:“是父亲没能保护你……灵儿,我可怜的灵儿……” 她知道父亲想让她成为善良的人,想让她正直的活着,为了不让她成为麒麟鬼,从来没让她上过战场。 可是…… “以后,魔界由我守护!” 北宫灵一路屠杀天人,一手掏了太子帝熵的心脏,踩在脚下。 或许! 或许她能把失落的魔宫抢回来,只要帝鸳洵没有出现,她没有那一丝犹豫! …… ……“灵儿,我来晚了。我知道你有多恨我……” ……“挖你的心,吃的血。” ……“好,我的心给你。” …… 帝鸳洵剜出了她的心脏,与她一道坠下魔宫的高墙…… 以前的梦境到此就该结束了,但是,今晚的梦里还在继续! 他负了她不是故事的全部结局,记忆还在继续…… 白雪将他们团团缠绕住。 帝鸳洵将北宫灵的心脏挖出之后,将他的心掏出来,镶嵌入她的心口。 帝鸳洵说:“若不能一道成仙那便一道成魔。灵儿,让你等的十年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但从此以后,光明黑暗你我与共,上天入地永世相随……” 麒麟鬼的心脏在他胸膛燃烧起来,他眼睛里被火红的魔煞侵染,身上蔓延出红色的魔纹。 帝鸳洵忽而俯身亲吻她的唇:“殊途,奈何同归。灵儿,对不住,让你成为我的劫难,可我却心甘情愿……” 那双如火一样的眼睛凝望了她许久,忽而飞身冲出白雪屏障,直冲封印台! 他要做什么?! 北宫灵伸手想要抓住他,她还弄不明白为什么。北宫长离飞身而来,他的身后是一双黑色的羽翼,身上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强大魔煞。 “北宫灵你是魔便永远是魔,你的灵魂属于黑暗,不会改变!”他飞出一枚黑色的羽毛,劫走了她的一缕魂魄,“你的灵魂不完整,休想被同化成仙或成魔,你的力量将永远属于我。” 那片黑羽带着她的一缕魂魄飞越成河的血流,飞跃过屠戮的战场,在虚无缥缈的空间之中流浪。 随后…… 封魔印沉重地封住了魔界! 所有魔人被封。 但身上携带着天神心脏的北宫灵被封印排斥在外,被送入了异度空间轮回。 “孽障帝鸳洵,忤逆苍生,有悖天职,今日奉承天道之责,将其打入轮回道,九世轮回,净化仙骨……” 千年之后,封魔印进入千年禁非常时期。 那缕挟持了麒麟鬼一缕魂魄的黑色的羽毛,落入了苍元大陆的东部,东越国皇宫大内皇后诞下燕七公主,那缕魂魄就附在了燕纱凌的身上。 从此,燕纱凌成为了唐千夙回归苍元大陆的引魂人……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试探重楼 唐千夙猛然睁开了眼睛,瞪着蚊帐顶动也不能动…… 闪耀的闪电一遍遍照亮黑暗的屋内。 轰隆!! 一道雪亮的闪电之后急促一声巨雷,唐千夙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滴答滴答 巨大的雨滴砸在屋顶之后,顷刻间哗啦啦的雨水接踪而至,骤然转变如同唐千夙的心绪一样,从没有落点到密密麻麻纷乱无章。 脑子很乱。 她翻身下床面色肃然走了出去。 滂沱的大雨浇打在长廊的顶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但声音再大也不比她脑中的纷乱更喧嚣。 原本冷静的步伐不觉就加快,甚至飞快地朝着重楼寝宫跑去。 那种要立刻去掀开他面具的冲动,那种强烈想要证明帝鸳洵还活着的冲动,将她的理智扼杀了。 她是有多想让帝鸳洵还活着? 冲到寝宫前,望着眼前在大雨弥漫之中的宫殿想要大声嘶喊,帝鸳洵你给我出来! 可是好害怕,重楼只是重楼与他无关。 “你在这儿做什么?” 略微纤细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银骨手里抱着一把银骨刀站了出来。 这小子身上只着单衣,在这雨夜跑来主子的寝宫做什么? 他……到底要做什么?! 难不成这小子还真的想勾引魔君不成?他跟那桃花精是一路货色,那有那不轨的想法也不难想象。 银骨总是死气沉沉的连上难得一见有了一丝厌烦。 “你到底什么企图?” 焦躁急迫的心因为银骨的出现忽而停了下来。终于唐千夙能切切实实地听到雷雨的声音,而不是自己心里疯狂的声音。 即便重楼就是他,或者重楼就是重楼她都不应该让这么出现在他面前。不要乱了分寸唐千夙,不要让这个精心布置的局因为她一时的冲动毁了。 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少年火莲回头给银骨请安:“银骨大人,属下是见下雨了,想来看看魔君园中的花有没收拾妥当。” “那是园丁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操心。” 少年一脸窘迫低着头说:“属下……属下现在立刻回去。” 说着恭敬退下。 “且慢。” “银骨大人还有何吩咐?” “魔君不是你能接近的人,你最好拿捏好分寸否则……” 他雪白的脸上出现了杀气,少年连忙弯腰保证:“属下明白,属下立刻告退。” 惊慌失措后退数步之后,然后飞快地跑了回去。 似乎是真的被吓着了。 他在长廊之内飞快奔跑,而廊檐之外逆空撑着一把雨伞走在雨中慢悠悠地跟着,身形飘逸如同风中一缕红烟。 她双手起了魔灵术,她周围铺展出了暗红色的光晕,笼罩在了少年必经的长廊前方。 长廊里有淡淡的红光,不细看并不会发现,但唐千夙知道那是逆空的结界,她目光一动,佯装看不到一般冲了进去。 逆空站在白花花的雨中,雨伞之下,妖异的脸庞之上路出了一丝笑意。 少年火莲一直冲着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哐当一声靠在门背大口喘气。 演得还挺像的,逆空站在少年的门外,笑容越发诡异。 而门内靠着喘息的人也慢慢就抬起头来,细碎的刘海之下那双眼睛看向了身后的门扉,红色的眼睛闪过冷冽的光芒。 大雨一直在下…… 次日。 少年火莲一如从前按部就班去重楼的寝宫当差。银骨见到他依旧冷冷斜睨一眼。不想死的话就安守本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清楚。 收到警告,唐千夙行礼之后,踏入寝宫。 重楼背对着她整理衣着。 “魔君早安。” 唐千夙将沏好的茶放在桌上,忍不住偷偷回头看那背影。以前觉得陌生是因为那一头张扬的黑发,还有那一身深红色的火焰红袍。 还有他身上无时无刻不笼罩一层与人隔绝的结界,刻意不让外人看清自己的摸样,如同他脸上的面具一样。 重楼忽而转过身来。 他抓住了少年那一瞬间收回去的眼神,微微挑眉往座上坐下。 少年捧出一块柔软的湿毛巾,放在了他面前。 他伸手要拿。 “让属下伺候魔君吧……” 她想仔细看看那双手。 重楼长着修长指甲的手却迅速拿走了她手上的毛巾,自己擦拭起来。 “小半魔,你是想趁机摸本座的手?”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多为魔君做一些事。” 就算他再掩藏,手心的纹路总不至于改变吧?她能认出他的手。 以前她不在乎重楼是什么模样现在却好奇极了。 “本座之所以将你留下是见你还知晓分寸,不那么让人讨厌,你可别让本座失望。” 将毛巾丢回她手中,他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少年拿着毛巾恭敬退下。 这孩子昨天落水之后行径就有些不一样,今天已经是第几次抓到她偷看他了? 站在远处偷看,站在近处还在偷看,虽然每次都能在他看过去时,不着痕迹的避开。但重楼并不觉得自己是看错。这小子分明在偷看他。 重楼与各大魔人议事之后走到高墙之上。高墙上是宽阔的走道,便于防守与作战。 他看着雨过天晴灰茫茫的婆娑河微微走了神。 忽而察觉到身后两束眼神。 他并没有回头,可是明显感觉到那一双眼睛在看……他的臀部吗? 重楼悄无声息迅速回头。 少年火莲低头站在他身后还挺远的位置,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 但是,她方才是盯着他看背后看了吧? “小半魔,滚过来。” “是。” 小半魔小跑着上来。 “站住。” 少年立刻停下脚步,有些呆萌地看着重楼。 “不是让你滚过来?” “……”果然这人真的是重楼,折磨人的办法一套一套的,少年就地躺下一圈一圈滚了过来。 刚下过雨,高墙地板湿漉漉的,她身上的衣裳立刻沾染了污渍,但还是滚到了他面前停下。 “魔君有何吩咐?” “无任何吩咐,就是觉得你欠收拾,想看你滚。” “是。” 这一副正经的憨直的皮相,必然是假装出来的。 “你方才偷看了本座的臀部?” 他说什么? 少年火速抬眼看向他。 她就是想看看他腰部之后是不是有疤痕,以前花胤珣背后不是有道伤疤嘛? 这他都能感应到了? 少年尴尬跪下:“属下绝对不敢冒犯。” “你有断袖之癖?” 少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绝对没有!” 那他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什么?“那你可有喜欢的女孩儿?” 少年用力摇头,然后又羞赧地点了点头。 “你这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常取向,少年憋红了脸最后低下头去,再摇头。 重楼一脚踢他的手臂,这小子还真把他兴致给挑起来了:“不说本座把你踢下城墙。” “属下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就是……” “就是如何?” “就是想见到她罢了。” 这小子看来还嫩着呢,喜欢人不敢说藏着掖着。也是他现在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会有这样的喜欢与不安很正常,他以前不也是这样喜欢着…… 咳咳 给这纯真憨直的小子勾起了一些往事。重楼居高临下看着她:“所以你现在的状态是偷偷喜欢人家不敢说?” “魔君如何知道?” “本座无所不知……”好歹他也是过来人还不能比这毛头小子有出息?“说吧,哪户人家的姑娘?”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因为他一直活得小心翼翼,重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恍惚间觉得有一丝丝的熟悉感,当然不是说模样熟悉,而是那笑容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 “愚蠢,就会傻笑。” 少年搔了搔头,终于让这家伙忘记了她偷看他臀部的事…… “魔君也喜欢过姑娘?”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接近魔君 真正的间谍,就要做到间谍期间对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这样才能被信任,才会讨人喜欢。 唐千夙一如既往,早早来到书房。 其实在外头已经看到了重楼在,依旧装着不知道跑进去几步,发现了重楼才戛然止步,中规中矩行礼。 “属下叩见魔君。” “不必拘礼,按你平日作息便可。” “谢魔君。” 小少年拿着鱼食进去喂鱼,把池中的火莲打理好,这些事情花不了多长时间,做完看到重楼依旧埋头书写。 他无声行了一个礼退下。 “给本座唱只歌。” “……” 唱歌? 这是什么要求? 少年火莲愣了半晌,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悄悄清了下嗓子,开口唱道: 山中只啊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啊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咧,枉过一春呀又一春。 竹子当啊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呀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咧,空留两手啊捡忧愁。 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呀,等三年…… 少年火莲在那开着嗓子唱完,看到重楼那诡异的面具正对着自己,慢慢地低下头去,怯生解释道: “这是属下在人界南方听到的山歌,魔君突然问起便唱了。” “你也见过抛绣球的习俗?” 也? 唐千夙点头:“是。” 重楼干脆放下手中的笔,往椅子上倚靠,看着她又说:“除了听南方山歌,还会什么歌?” 他今天是有了听曲儿的兴致了吧? “还会一些北方的山歌。” “嗯,唱。” “……” 把她当猴儿耍呢?少年微微挺直腰杆说道:“北方的山歌比较露骨一些……” 看他也没反对那唱呗。嗓子开了就来,少年目光炯亮,带着一丝憨直与稚气,小身板也挺直起来,清亮的嗓子高亢响起。把重楼都震了一下。 少年却自顾唱起来: 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那软呀呼嗨 拿起个筷子我端不起个碗呀儿哟 头一回猫妹妹你不在呀呼嗨 你母亲辟头打我两锅盖呀儿哟 妹妹你爱不爱受苦那个人呀儿哟 重楼愣了一下,忽而低笑出声。这歌词确实有些直接。听见他笑了少年脸颊忽而有些红了,搔搔头说道:“我,我唱得不好……” “是有那么一个人唱得比你好。” 原来不是因为他唱得好他笑啊?少年脸上隐约的笑容立刻隐去,他又站得笔直,轻声问:“是有火莲属性的那个人吗?” 没想到这小子心思这么细:“你如何得知是同一个人?” “因为,魔君说,说‘有那么一个人’的语气跟上次一模一样。” 确实是个聪明伶俐地孩子,重楼倒也不否认:“本座不想听山歌了,最后一首你若唱得好,有赏。” 少年恭敬点头,望着池中的红莲须臾,眼神也暗淡了下去,幽幽的歌声带着些悲切与壮烈: 城忽破残风无常卷业火 铁甲落赤血飞溅已浑浊 灵台仅存一丝清澈 昔年许你祝捷凯歌 怀中血衣霞帔映苍穹失色 愿斟此星此夜此风此月合卺酒一爵 尊前今许今世今生都入喉太烈 礼乐音未灭是战鼓未竭 你负我山河岁月 愿斟此星此夜此风此月合卺一爵 此杯冥冥无人接 立剑为铁笔划地为庚帖 无需青史墨来写无凭此生歌已歇 歌声停止,室内一片寂寥。一个经历颠沛流离的孤独少年,长处了山河决裂爱恨情仇的诀别。 不得不说这孩子颇得他的心,只是太过对他胃口的,很有诱饵的味道呢。 重楼看着他许久说道:“小半魔,你过来。” 少年局促不安了一会儿,往前走到水池后方停了下来。 “继续走。” 还走就越过水池了。 少年硬着头皮绕过水池往前走,站在了水池的前方,离重楼更进了些,压迫感无形传来。 即便是唐千夙,也十分谨慎起来。万一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被识破。 “再过来。” 还过去,那就是他身边了。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或一步下地狱的极端。 少年略显忐忑又走过去。 魔君那双似乎能洞穿人的视线,让少年有了站在悬崖边的不安,仿佛一个呼吸之间就能坠入万丈深渊。 时间每一秒都过得让人毛骨悚然,直到他都快站不住了,重楼忽而说。 “研磨。” 少年险些没腿软地昏厥过去,有些手忙脚乱地那立刻开始研磨。 重楼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那如同芒刺在背的不安,却力保镇定不给自己出错。 若是这个孩子有备而来,那么他演得也太好了。 重楼持起手中的毛笔开始文书。 那孩子几乎不敢看他书页一眼,认真研磨,至少墨汁足够,他停了下来,手指之上已经染了不少黑色的墨汁。 他悄然退到了一旁。 重楼说:“日后你便在本座身边伺候着。” 少年受宠若惊,立刻跪下来:“多谢魔君。” 唐千夙成功成为了魔君身边伺候的小仆役,这对一个小半魔来说,可是天大的恩赐。 这消息在下人当中立刻传开,半魔火莲如今已经是魔君身边的红人儿,谁见了都想前来巴结几下,希望他能在魔君面前美言几句。 但这孩子勤恳却也古板,谁的巴结都拒绝了,不管是婉拒还是直接拒绝,被拒绝的人总是不高兴的。 很快,暗宫里有了传言,说火莲就是被君主宠幸的美人,他之所以能受宠是夜夜承欢勾引魔君得来的。 流言蜚语必然会传到唐千夙二中,但这人似乎听不到,依旧我行我素,该做什么做什么,勤勤恳恳本本分分。 重楼知道这么些杂碎的事情,不过这小家伙既不被人收买,也不告他人的状,从不在他面前多言半个字。 以前的仆役,不是过分的惧怕他,就是太会趋炎附势,在外收好处,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这个小半魔确实是最让他省心的小子。 唐千夙也没有刻意做这些,她本来就是如此,何况作为仆役谁是她的主人,她心里明白着,有长远眼光的人不会图近利,那些宫里仆役的争宠从不入她的眼。 况且她要的根本就不是宠爱,而是近身消息。 不过,呆在重楼身旁许多天之后,她才发现这个人私下里很多时候都特别安静,不像平日在唐千夙面前那么无赖耍浑。 偶尔,他会望着火莲一看就是大半宿,然后半夜就出了暗宫。 到日次下午回来大发雷霆,将银谷与青鹭还有一些要职手下叫道书房,暗哑阴冷问道: “何为突然就失去了任何消息?办事能力如此差留着你们何用?” 银骨上前说道:“我们那些内应,也是许久没见到唐掌门,门内的那些长者按部就班管理弟子阻止灭魔,显然唐掌门应该是安全的。” “本座要知道的是她人在哪儿,不是推测她安全与否。” 九重门她不在,千夜国她也不在,但蓝修与凤绯夜等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那唐千夙是在做什么? “属下无能。” 重楼周身都是黑压压的不悦:“别人暂且不管,你们全力查李卓宝与严雷的动静。” “是。” 重楼不愿再多说手一挥,那些属下立刻领命出去。 看来这期间重楼还去找了她,没找到所以生气了。唐千夙端着茶水进去,放在他面前。他身上有一些血渍,看起来不少人丧命与他的手。 因为想要揪住唐千夙所以制造案件? 重楼,你是在担心我会与你为敌,还是等着我答应嫁你为妻? 正要退下,重楼瞥了他一眼:“慢着。” 少年停下脚步,恭顺问道:“魔君还有何吩咐?”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毒杀重楼 “去拿酒来。”他现在不想喝茶想喝酒。 “是。” “卒子。”重楼又将他喊住,“你方才听了那么久,可知本座为何不高兴?” 少年火莲手里拿着托盘,思考了许久,似乎在想该回答还是该说不知道:“魔君找不到要找的人。” “那换做是你,该如何做?” 她一直挺谨慎的,重楼应该不至于会知道她在这儿吧?“魔君可玩过一个叫捉迷藏的游戏?” 他斜睨她不说话。 她继续说道:“属下小时候看过别人玩捉迷藏,有一个孩子特别会躲,别人总是找不到他,后来干脆就不找了,最后他只能自己出来。” “你的意思是让本座不找?” “属下不敢,只是那个人想必是知道魔君会找才躲起来,若是魔君大肆寻找她的同时,只怕,只怕也会被寻找魔君的人发现。嗯……属下斗胆问一句,魔君为何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其实不找也可以,大概知道她在干什么就行,只是那丫头突然就消失了他有些……担心罢了。 不过就像他们所言,不仅九重门很平静,就连凤绯夜也很平静,显然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真的很想见她。 说来也奇怪,他问这小子做什么?曾几何时他会跟人说这些?还要告诉她他为什么找人?终归这小子可不是他的倾诉对象。 他不答反问道:“如果你是那个人,你会躲到什么地方?” “躲到一个魔君意想不到的地方吧。”她给了他一个能无限猜测的答案,既作为火莲回答了主人的话,又不会暴露自己唐千夙的身份。 意想不到的会是什么地方? 那个狡猾的丫头,要是让他找到非狠狠揍她小屁股一顿。不论如何,唐千夙你都要给我撑到最后。 重楼挥了挥手。 唐千夙便退下去给他准备酒。 取了酒来,重楼已不在书房。 随身侍卫银骨站在他寝宫的外边。 方才衣服脏了,那家伙有些洁癖估计是回去换洗了。 唐千夙端着酒到寝宫门口。 银骨斜睨了她一眼,没有阻止的意思,唐千夙也便进了他的寝宫。 寝宫之中出了卧房之外,还有一个浴池。浴池位于卧房左后方。依旧是灰色的玄武石打造,防滑地板凿刻着图腾。 浴池旁有青铜打造的荷花置物架,旁边放置一张躺椅,一张桌子还有一张卧榻。粗此之外,浴池旁边还种植了一些如同郁金香模样的花。 苍翠厚实的叶子,挺立的花径上开着紫色的花。 这种花在魔界叫紫麝香,可以入药,通常情况下无毒,但长期或过度使用有迷魂的毒性,而少量可驱蚊虫。 这是以前北宫长离告诉她的,估计魔界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伺候重楼有一段日子了,她不是第一次来浴池,她看上这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重楼此时正靠在池子边闭目养神,就算沐浴他也没摘下面具,双臂往后架在水池之上,头微微仰着,能看得清他脖子与手臂上的红色条纹。 黑色的发丝从他身前披下,在水中漂浮成黑色的水影,遮挡了他在水下的身体。即便她走进来,他也没睁开眼。 她无声地行了礼,一边往水池边上的桌子方向走一边在想,若是利用紫麝香,将重楼迷倒之后杀掉的成功率是多大? 还是将药放入酒中让他喝了再杀? 综上两点,可以讲紫麝香投入酒中给他饮用之后杀了,似乎几率会很大。 重楼现在开始查她的下落,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推测出她在哪儿。 她来到暗界已经有一段时间,重楼为了引出她故意制造了动静,她若不快点回去,帝熵有该说她玩忽职守了。 如今,她已经能够接近重楼身边,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吧? 唐千夙转身将酒放在了桌上,随手将她调制的紫麝香粉末撒入酒中。 粉末遇水即溶。 她轻轻将酒放在了桌上,身后传来的轻微的动静,她余光回头看了一眼。 重楼从原来的地方消失了…… 水池里是空的! 做贼心虚的人她惊愕回头的同时,一个人影忽而从破水而出,几乎就出现在她脚边。 遍布魔纹的手一抓。 少年火莲被吓倒的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卧榻之上,大惊失色都忘了礼节。 池中人斜睨了他一眼,胆小的家伙,这样都能吓趴下。重楼慢条斯理伸手拿桌上的酒瓶。 其实说不紧张是假的,虽然重楼让她伺候着,不过银骨或其他侍卫从没有放松过监视她,所以进入浴池之后,她才又机会下毒。 但这里没有侍卫,却还有魔头本人在。 她决定在这儿动手着实是铤而走险。 少年惊魂未定,说道:“魔君想要酒跟属下说便是……” 重楼曲臂支在池边,黑发落在身前,这样能到他结实的手臂,还有修长的锁骨。其实像重楼这样修为的魔人应该有人身,但他一直都是真身的模样现世。 虽然唐千夙觉得魔纹其实并不难看,也忍不住有些奇怪。 这个人连魔纹都大咧咧显摆,为何有要戴个面具?他的脸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或许等她杀他的时候,就可以解下他的面具揭开谜题。 重楼拿着酒瓶并没有立刻喝。 她悄悄观察看他到底喝了没。 重楼却转过身背对着她,说了一声:“你退下。”他想一个静静。 “是。” 要走的举动却放慢了,她想亲眼看到他把酒喝下。 但重楼却不是能让她慢的人,不得不起身。 这时才擦觉手下压着一个坚硬的物件。 方才自己作为火莲那傻了吧唧的一摔,正好坐在重楼褪下的衣服旁,她手里压着的是一块玉佩。 唐千夙也没打算留意。 只是晃眼看过去能看到玉佩红色的一角…… 心里忽而咯噔一下。 没人比她更知道这是什么玉佩,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手指不觉抓起他的衣服,整块玉佩都露出了出来。 火麒麟玉! 北宫灵送给帝鸳洵的礼物! …… ……“这是魔界火焰山的麒麟玉,代表如火昌盛,吉祥如意。” ……“麒麟玉极其罕见,可以避煞气御寒,给为师做礼物太过贵重。”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就只有这东西了,说是我出生时携带的。” ……“如此珍贵为师更不能收。” ……“不珍贵我还不给你了呢。” …… 看到这块玉佩时,唐千夙几乎窒息了。这玉为何会再重楼的手中?她死盯着重楼的北影,除了魔纹之外,除了头发显得更厚实飞扬之外…… 他是…… 心口那枚红色的印记忽而又转化成了锥心的痛,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忘川咒尖锐感觉忽而涌上心头。 她知道这不是忘川咒发作,而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人不可抑制的心痛。以为已经忘却,但其实深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从来没能移除干净。 “还不走?”他暗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是……” 一定是因为当时帝鸳洵坠崖时,把火麒麟玉弄丢在了绝境被重楼捡到而已吧? 一定是这样。 唐千夙起身沿着水池往外走,余光看见他将酒瓶放到了嘴边,就要喝下…… 噗通!! 少年火莲忽而滑倒摔入水池之中。 或许,或许她这个计划是能成功的,但是在看到那块麒麟玉之后,她却没有办法还继续这个计划。 回想起帝鸳洵消失前的情景,她下意识地打断了他将毒酒喝下的举动。 她或许应该决绝一些,只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做了这一切。 不要问失去这个机会,她会不会后悔,因为这一瞬间来不及思考。 少年火莲在水里扑打了一会儿,着急叫道:“我不会游水,救命……咕噜咕噜……”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剜心真相 重楼看着火莲扑腾的水花,有些啼笑皆非,伸手将他揪起来,像拎起一只落水的猫。 “站好,这谁演不死你。” 正说着,那小卒子乱晃的手打掉了他另一只手里的酒瓶。 酒瓶咕嘟嘟就沉入了水中。 酒中下了紫麝香药粉的酒,也随即被池中的水填充满溢而出。 落汤鸡少年这时候一脸窘态,似乎现在才发现者池子里的水根本就浅得很。她看着他,格外仔细地想要将他看清楚,但他那面具却怎么也看不清。 “属下小时候被人按在水里差点死掉,所以……所以一时之间……” 她在尽量编织谎言,胆怯的目光似是胆怯地避开他的视线,其实视线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体依旧没在水中,被湿漉漉的黑发覆盖,但若是拨开那些发丝,除去那些纹耀是不是就能辨别出他的样子? “你若是个姑娘,本座都怀疑你图谋不轨了呢。”重楼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还是说你这小家伙也想引诱本座?” “属下不敢。” 如果这个人就是帝鸳洵…… 这个假设一出,唐千夙心脏砰砰直跳。 帝鸳洵顺着她的复仇计划,为她开辟了一条最近的复仇之路。她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到最后他的死与她的继位,似乎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那么有没有可能……就连重楼这个人的出现都是他计划之中的。 那么他是重楼? 这个假设让她内心几乎疯狂。 只是,帝鸳洵这样的天神如何能成为魔?坠仙? 坠仙是自己放弃了自己的仙骨,成为了天界的黑暗之神,与魔人一样都要被天界诛杀。但坠仙即使为魔,身上必然有一根被污染的仙骨,是不能成为真正的魔人的…… “那为何这么看着本座?今日的卒子是想哭了吗?” 这孩子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神晃动着一股泫然欲泣的表情。 “属下没有哭……” “那还不快走?” “是,是……” 唐千夙立刻爬出了水池。 不过就是一块玉佩,为什么她无法坚信这不过是重楼捡到的东西,非要猜想那个人还活着。 只是,思绪一直都倔强地往这个方面想拉都拉不回来。 听说,重楼杀了上上一任掌门之后,帝鸳洵接管了掌门之位。 听说,重楼玉帝鸳洵交过手,两人旗鼓相当。 听说,帝鸳洵与重楼最后一场战斗极为激烈,两人都受了伤,但最后帝鸳洵为了救唐千夙被燕纱凌刺了一剑,最后被重楼打下山崖。 一切都是听说,只有最后重楼将他们打下山崖的那一刻,才是唯一一次见到重楼与帝鸳洵同时出现。 而那个时候,所有人的焦点都在帝鸳洵身上,有谁注意过重楼是真还是假? 没人见过真正的重楼。 而唐千夙第一次见到重楼是在地火之心,那时候帝鸳洵的出现也与重楼擦肩而过。 她因为帝鸳洵心情格外低落的时候,在九重门后山的文亭阁总是会遇到魔君重楼真的只是巧合? 上次他说凤绯夜能推到海棠,他还不能推到许愿树…… 想着这些忽而觉得眼球滚烫,并不是她想要哭,而是泪腺因为某种刺激自发地想要流泪。 帝鸳洵,如果是你,你为何要坐到这地步? 赎罪吗? 你也知道你罪孽深重,所以以帝鸳洵的身份助她登上了掌门之位,又想以重楼的身份让她来灭了最大的魔人? 是想要彻底让她摆脱麒麟鬼的身份吗? 他想要背负她的罪名,让她成为“神明”? 魔人不能修仙又如何?只要掩过别人的耳目,魔亦是神,神亦是魔。 只是,如果他是帝鸳洵,他又如何成为一个满身魔纹的魇的? 唐千夙踏出了重楼的寝宫,银骨还在外头守候,不过他身边多了一个人。 与其说他身边多了一个人,不如说是他的上空悬浮着一个人,坐在倒立撑开的红色雨伞边缘,红色的裙子在披散在雨伞旁,随风飘逸。 逆空。 这个能读取人记忆的魔人。 少年火莲对银骨行礼,并抬头看向了逆空,眼神相对,她微微慌乱了别开了视线。 要是被读取记忆那就麻烦了。 少年火莲似乎有些忐忑地离去。 这人本来就面生,浑身湿漉漉的也很奇怪,但更让逆空感兴趣的,是他眼底那一丝慌乱。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这点小慌乱不足为奇,但她是一个记忆入侵者,对人的心理在脸上呈现的表情特别敏感,所以她觉得,那小子有问题。 “银骨,那孩子是谁?” 银骨很好看,五官漂亮的程度几乎能与凤绯夜相提并论,但他面色非常白,没有一丝血丝,整张脸如同是在纸张描画了五官,且表情全无。 他忘了火莲的背影一眼:“谁知道。” 声音细腻,用现代人的话说,很受。 “银骨,你这是吃醋了嘛?” “没有。” 逆空轻哼:“在别人面前你否认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说假话没用。” “……”银骨斜睨了她一眼,“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问我。”他轻哼一声往室内走去。 逆空往伞柄上轻轻靠过去,看着银骨那修长单薄的北影,再看走廊尽头那孩子的北影,嘴角微微一弯。 确实她若想知道,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事。 是夜。 浓郁的黑暗。 闪电在乌黑的天边不断闪耀。 没有雷声,电闪不断。 唐千夙做了一个梦,梦到高耸的魔宫城楼坍塌,看到被屠戮的城血流成河,看到父亲被钉在封印台之上。 背叛、杀戮、化魔在梦中再次重演。 她知道这是梦境,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火麒麟玉,所以过往在梦中格外清晰。 梦到了麒麟鬼带着邪魔冲入魔宫。 看到父亲失望的眼神。 北宫灵喊着“您是对我失望了吗?” 大风凛冽地从她的脸上吹过去,被鲜血染红的衣袍在风中发出裂锦般的声音。 “是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父亲满是鲜血的脸上路出了惭愧的苦笑:“是父亲没能保护你……灵儿,我可怜的灵儿……” 她知道父亲想让她成为善良的人,想让她正直的活着,为了不让她成为麒麟鬼,从来没让她上过战场。 可是…… “以后,魔界由我守护!” 北宫灵一路屠杀天人,一手掏了太子帝熵的心脏,踩在脚下。 或许! 或许她能把失落的魔宫抢回来,只要帝鸳洵没有出现,她没有那一丝犹豫! …… ……“灵儿,我来晚了。我知道你有多恨我……” ……“挖你的心,吃的血。” ……“好,我的心给你。” …… 帝鸳洵剜出了她的心脏,与她一道坠下魔宫的高墙…… 以前的梦境到此就该结束了,但是,今晚的梦里还在继续! 他负了她不是故事的全部结局,记忆还在继续…… 白雪将他们团团缠绕住。 帝鸳洵将北宫灵的心脏挖出之后,将他的心掏出来,镶嵌入她的心口。 帝鸳洵说:“若不能一道成仙那便一道成魔。灵儿,让你等的十年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但从此以后,光明黑暗你我与共,上天入地永世相随……” 麒麟鬼的心脏在他胸膛燃烧起来,他眼睛里被火红的魔煞侵染,身上蔓延出红色的魔纹。 帝鸳洵忽而俯身亲吻她的唇:“殊途,奈何同归。灵儿,对不住,让你成为我的劫难,可我却心甘情愿……” 那双如火一样的眼睛凝望了她许久,忽而飞身冲出白雪屏障,直冲封印台! 他要做什么?! 北宫灵伸手想要抓住他,她还弄不明白为什么。北宫长离飞身而来,他的身后是一双黑色的羽翼,身上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强大魔煞。 “北宫灵你是魔便永远是魔,你的灵魂属于黑暗,不会改变!”他飞出一枚黑色的羽毛,劫走了她的一缕魂魄,“你的灵魂不完整,休想被同化成仙或成魔,你的力量将永远属于我。” 那片黑羽带着她的一缕魂魄飞越成河的血流,飞跃过屠戮的战场,在虚无缥缈的空间之中流浪。 随后…… 封魔印沉重地封住了魔界! 所有魔人被封。 但身上携带着天神心脏的北宫灵被封印排斥在外,被送入了异度空间轮回。 “孽障帝鸳洵,忤逆苍生,有悖天职,今日奉承天道之责,将其打入轮回道,九世轮回,净化仙骨……” 千年之后,封魔印进入千年禁非常时期。 那缕挟持了麒麟鬼一缕魂魄的黑色的羽毛,落入了苍元大陆的东部,东越国皇宫大内皇后诞下燕七公主,那缕魂魄就附在了燕纱凌的身上。 从此,燕纱凌成为了唐千夙回归苍元大陆的引魂人……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试探重楼 唐千夙猛然睁开了眼睛,瞪着蚊帐顶动也不能动…… 闪耀的闪电一遍遍照亮黑暗的屋内。 轰隆!! 一道雪亮的闪电之后急促一声巨雷,唐千夙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滴答滴答 巨大的雨滴砸在屋顶之后,顷刻间哗啦啦的雨水接踪而至,骤然转变如同唐千夙的心绪一样,从没有落点到密密麻麻纷乱无章。 脑子很乱。 她翻身下床面色肃然走了出去。 滂沱的大雨浇打在长廊的顶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但声音再大也不比她脑中的纷乱更喧嚣。 原本冷静的步伐不觉就加快,甚至飞快地朝着重楼寝宫跑去。 那种要立刻去掀开他面具的冲动,那种强烈想要证明帝鸳洵还活着的冲动,将她的理智扼杀了。 她是有多想让帝鸳洵还活着? 冲到寝宫前,望着眼前在大雨弥漫之中的宫殿想要大声嘶喊,帝鸳洵你给我出来! 可是好害怕,重楼只是重楼与他无关。 “你在这儿做什么?” 略微纤细的男声从她身后响起,银骨手里抱着一把银骨刀站了出来。 这小子身上只着单衣,在这雨夜跑来主子的寝宫做什么? 他……到底要做什么?! 难不成这小子还真的想勾引魔君不成?他跟那桃花精是一路货色,那有那不轨的想法也不难想象。 银骨总是死气沉沉的连上难得一见有了一丝厌烦。 “你到底什么企图?” 焦躁急迫的心因为银骨的出现忽而停了下来。终于唐千夙能切切实实地听到雷雨的声音,而不是自己心里疯狂的声音。 即便重楼就是他,或者重楼就是重楼她都不应该让这么出现在他面前。不要乱了分寸唐千夙,不要让这个精心布置的局因为她一时的冲动毁了。 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少年火莲回头给银骨请安:“银骨大人,属下是见下雨了,想来看看魔君园中的花有没收拾妥当。” “那是园丁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操心。” 少年一脸窘迫低着头说:“属下……属下现在立刻回去。” 说着恭敬退下。 “且慢。” “银骨大人还有何吩咐?” “魔君不是你能接近的人,你最好拿捏好分寸否则……” 他雪白的脸上出现了杀气,少年连忙弯腰保证:“属下明白,属下立刻告退。” 惊慌失措后退数步之后,然后飞快地跑了回去。 似乎是真的被吓着了。 他在长廊之内飞快奔跑,而廊檐之外逆空撑着一把雨伞走在雨中慢悠悠地跟着,身形飘逸如同风中一缕红烟。 她双手起了魔灵术,她周围铺展出了暗红色的光晕,笼罩在了少年必经的长廊前方。 长廊里有淡淡的红光,不细看并不会发现,但唐千夙知道那是逆空的结界,她目光一动,佯装看不到一般冲了进去。 逆空站在白花花的雨中,雨伞之下,妖异的脸庞之上路出了一丝笑意。 少年火莲一直冲着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哐当一声靠在门背大口喘气。 演得还挺像的,逆空站在少年的门外,笑容越发诡异。 而门内靠着喘息的人也慢慢就抬起头来,细碎的刘海之下那双眼睛看向了身后的门扉,红色的眼睛闪过冷冽的光芒。 大雨一直在下…… 次日。 少年火莲一如从前按部就班去重楼的寝宫当差。银骨见到他依旧冷冷斜睨一眼。不想死的话就安守本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清楚。 收到警告,唐千夙行礼之后,踏入寝宫。 重楼背对着她整理衣着。 “魔君早安。” 唐千夙将沏好的茶放在桌上,忍不住偷偷回头看那背影。以前觉得陌生是因为那一头张扬的黑发,还有那一身深红色的火焰红袍。 还有他身上无时无刻不笼罩一层与人隔绝的结界,刻意不让外人看清自己的摸样,如同他脸上的面具一样。 重楼忽而转过身来。 他抓住了少年那一瞬间收回去的眼神,微微挑眉往座上坐下。 少年捧出一块柔软的湿毛巾,放在了他面前。 他伸手要拿。 “让属下伺候魔君吧……” 她想仔细看看那双手。 重楼长着修长指甲的手却迅速拿走了她手上的毛巾,自己擦拭起来。 “小半魔,你是想趁机摸本座的手?”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多为魔君做一些事。” 就算他再掩藏,手心的纹路总不至于改变吧?她能认出他的手。 以前她不在乎重楼是什么模样现在却好奇极了。 “本座之所以将你留下是见你还知晓分寸,不那么让人讨厌,你可别让本座失望。” 将毛巾丢回她手中,他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少年拿着毛巾恭敬退下。 这孩子昨天落水之后行径就有些不一样,今天已经是第几次抓到她偷看他了? 站在远处偷看,站在近处还在偷看,虽然每次都能在他看过去时,不着痕迹的避开。但重楼并不觉得自己是看错。这小子分明在偷看他。 重楼与各大魔人议事之后走到高墙之上。高墙上是宽阔的走道,便于防守与作战。 他看着雨过天晴灰茫茫的婆娑河微微走了神。 忽而察觉到身后两束眼神。 他并没有回头,可是明显感觉到那一双眼睛在看……他的臀部吗? 重楼悄无声息迅速回头。 少年火莲低头站在他身后还挺远的位置,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 但是,她方才是盯着他看背后看了吧? “小半魔,滚过来。” “是。” 小半魔小跑着上来。 “站住。” 少年立刻停下脚步,有些呆萌地看着重楼。 “不是让你滚过来?” “……”果然这人真的是重楼,折磨人的办法一套一套的,少年就地躺下一圈一圈滚了过来。 刚下过雨,高墙地板湿漉漉的,她身上的衣裳立刻沾染了污渍,但还是滚到了他面前停下。 “魔君有何吩咐?” “无任何吩咐,就是觉得你欠收拾,想看你滚。” “是。” 这一副正经的憨直的皮相,必然是假装出来的。 “你方才偷看了本座的臀部?” 他说什么? 少年火速抬眼看向他。 她就是想看看他腰部之后是不是有疤痕,以前花胤珣背后不是有道伤疤嘛? 这他都能感应到了? 少年尴尬跪下:“属下绝对不敢冒犯。” “你有断袖之癖?” 少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绝对没有!” 那他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干什么?“那你可有喜欢的女孩儿?” 少年用力摇头,然后又羞赧地点了点头。 “你这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为了证明自己的正常取向,少年憋红了脸最后低下头去,再摇头。 重楼一脚踢他的手臂,这小子还真把他兴致给挑起来了:“不说本座把你踢下城墙。” “属下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就是……” “就是如何?” “就是想见到她罢了。” 这小子看来还嫩着呢,喜欢人不敢说藏着掖着。也是他现在正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会有这样的喜欢与不安很正常,他以前不也是这样喜欢着…… 咳咳 给这纯真憨直的小子勾起了一些往事。重楼居高临下看着她:“所以你现在的状态是偷偷喜欢人家不敢说?” “魔君如何知道?” “本座无所不知……”好歹他也是过来人还不能比这毛头小子有出息?“说吧,哪户人家的姑娘?”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因为他一直活得小心翼翼,重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恍惚间觉得有一丝丝的熟悉感,当然不是说模样熟悉,而是那笑容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 “愚蠢,就会傻笑。” 少年搔了搔头,终于让这家伙忘记了她偷看他臀部的事…… “魔君也喜欢过姑娘?”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非礼之视 话才说完就被一股无形地力量推到在地,那低哑的嗓音不悦道:“本君是男人当然喜欢姑娘……” 说到此,他又停顿了一会儿。 “其实是男是女又如何?是那个人终归都在劫难逃。” 少年傻乎乎看着他。 他冷睨了她一眼:“起来吧。” “谢魔君。”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裳,“那魔君现在还有喜欢的人吗?” “掌嘴。” “……” 他这情绪会不会太突然了? 少年啪的一下自己的脸。 说翻脸就翻脸,到底能不能聊天了?不能聊天他起什么头啊? 看她掌了脸,他忽而低声又笑着说:“当然有。” 这么得意地回答说有,干吗还要让她掌嘴? “那……” 她还想问的问题被他一记冷眼给逼吞了回去。 明明是聊的小半魔,怎么就转到他身上来了?其实重楼不否认,跟这小半魔在一块确实有种说不出的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偶尔她的某个语气,某个举动,某个神态让他觉得违和。 “你呢?这么小的年纪喜欢上谁了?人类?” 少年摇头。 “你还有勇气喜欢上魔人?”那些魔人别把他骨头拆了就好了。 “喜欢又不能控制,魔君不也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嘛?” “顶嘴?” “……”就他能问,还不能让别人说了?对,现在他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而她是惟命是从的小仆役。 “你喜欢哪个魔人,本座认得还是不认得?” 少年看向他一脸吃惊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摇了头:“不认得。” 重楼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暗宫里的人?” 这小子也没来多久,呆在内廷应该没有机会认识什么女孩儿,当然他自己也记不住这暗宫里有多少个姑娘。他能记得住的,想来想去也没有适合他喜欢的存在。 少年不好意思,傻笑着说道:“魔君别问了,属下真不想说。” “你在本座面前能有想与不想的选择?” “……”少年笑容崩裂,原本就瘦弱的模样被这句话瞬间缩得更渺小。当然,在他魔君面前谁还敢有思想啊?“是……是逆空大人。” 逆空? 重楼骤然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看了少年须臾,忽而伸手啪了一下他的脑袋。 少年一阵趔趄,差点给戳倒了,也不敢揉额头就抵着头说。 “所以属下才觉得不该说。” 其实她是有意要将逆空说出来的,毕竟她是要取了她性命的,总要铺垫一下。 逆空那家伙是读不到她的记忆,但正因读不到所以她被怀疑是必然的吧,所以放下必杀她的心不说,就算没有过节这女人也该做掉。 重楼:“虽说这种心意不能控制,但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你最好赶紧改变心意。” “为何?” “因为逆空活不了多久。” “魔君要杀逆空大人?她不是您的得力战将吗?” “即便本座不杀必然也会有人杀。而且那魔灵不是你能喜欢的对象。” “也……也许她喜欢呢?” “没有这样的也许,除非你能成为对另外一名女子用情至深又专一的男人,或许她会杀了你的心爱之人取而代之……” “属下不明白!” 其实唐千夙知道,逆空是为了享受纯粹的爱情,一直在寻找用情专一的男人,而后将其心爱之人杀了取而代之,去吸取男人的爱情,享受那段被爱的感觉。 而当初选择李卓宝的原因正是如此。 “不明白就不明白着吧。” “……是。”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高墙上走,雨后的风干净清爽,吹过脸上有种久违的平和感。 只是就这么转头,唐千夙看见了远方陷入灰暗的魔宫旧址,想起那个延续的梦境,想起帝鸳洵最后飞向封印太的情景。 她问重楼:“魔君,那里是哪里?” 重楼看向黑暗之中魔宫残破的影子,只是依稀还能变出宫殿的轮廓说道:“罪与罚之地。” “那个地方可有魔君深刻的记忆嘛?” 是有他的记忆,但真正深刻的应该另有其人。 重楼看着远方不语。 趁他走神,唐千夙偷偷看他的侧脸,努力拼凑他的模样。可看见的只有那飞扬的长发从眼前飞舞划过。 重楼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 视线相对。 少年被逮了个正着。 “小半魔,还说你没在偷看?” “属下……”既然被逮着她只能扛起,少年尴尬又胆怯说道:“属下只是很奇怪,为何无论属下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魔君的长相。” “为何非要看清?” “只是好奇……” “好奇?”他暗哑的声音缓缓说着,“这可是会丧命的。” 话语之中虽然有几分笑意,但绝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 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跟帝鸳洵的性格着实不大像。 其实,她如此刨根问底只不过是因为心里的某种坚持,如果重楼当真就是帝鸳洵那么往后她的路该怎么走? 不管帝鸳洵还在不在都不该去纠结,重楼是谁又能改变什么? 或许,她就不该去证明什么,就这样按着自己的计划无所顾忌地往前走。 她站在高墙之上,看着重楼走过广场,打对面走来一个人对他恭敬行礼。 唐千夙一看那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卫眷怎么会跟重楼走到一块儿? 若是卫眷与重楼在一起,那么她的行踪更容易被重楼打探出来。 唐千夙迅速离开了高墙。 重楼此时转过头来看向宫墙之上,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才与卫眷说道:“随本座来。” 几人前后都离开了这一片区。 而逆空才慢悠悠出现在高墙之上,凭她的技能,她从来不用刻意去偷。只要走到他们刚才走过地方,从旁边侍卫的记忆力翻找,就能知道他们大概进行了怎样的对话。 然而,那少年说什么? 喜欢她? 既然你说喜欢,那就让你好好喜欢吧。 唐千夙想杀她她知道,只是谁先杀了谁,那可不一定呢。 少年火莲去书房喂了鱼,养了花。重楼不知道与卫眷去了哪儿,所以她不用去他那边当差,从书房直接就回了住处。 逆空此时却出现在她房中。 果然,她来了。 少年看了逆空半晌才记得行礼:“参见逆空大人。” “抬起头来。” 少年抬起头来看向逆空:“大,大人。” 逆空将少年打量个通透,随即弯起嘴角笑着问:“听说,你喜欢我?” 少年怔忪,随即低下头不敢回答。 逆空又说了一句:“正好,我也喜欢你。” 少年受宠若惊支支吾吾了半晌没说出话,羞涩地低下头。唐千夙发现自己在当代没去当演员真是演艺圈的巨大损失。 逆空已经来到他身旁,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她:“你的眼睛很漂亮。”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逆空目光垂下,越过他高挺的鼻子到嘴唇:“嘴唇也很漂亮。” “多谢大人夸奖……” “那你说,你喜欢我什么?” “我……我就是觉得大人很好看。” “有多好看?” “怦然心动的好看。” “那我要是让你更怦然心动,你敢吗?” “属下……属下不敢。” “不敢?”逆空手中闭合的伞从他腰间往腿上滑下,“不敢你还敢喜欢我?” “属下一无所有,身份卑微,配不上大人……” “那些不过身外物,再说我还缺那些吗?”逆空的手整理她的衣领,划过他的心脏,随即掀起眼皮看她,“我这样是不是太直接了?把你吓坏了吗?” “并没有。” “那么,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可好?” “……好。” 逆空的伞从他身上移开,往后退了几步,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少年举步跟上,模样中规中矩,转眼两人离开了暗宫……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火焰麒麟 唐千夙与逆空出了暗宫,来到婆娑河旁。 婆娑河一带水雾弥漫灰蒙蒙一片,没有任何生机存在。 逆空转身看向少年眼神如同针尖。 周围的空气像冻结住了,暗暗的红色在灰暗之中弥漫开来。 “看来你还挺有本事,居然瞒过了魔君的眼睛,在他眼皮底下行动。” 少年微微低着头,嘴角吟着淡淡的笑意:“逆空大人说什么,属下不明白。” “不明白?”逆空朝她迈进两步,“这世上我逆空进不去的记忆不多,我想问,你进入暗宫之后的记忆哪儿去了?” 当初测探不到她与魔君共处的记忆,就觉这人可疑了。 “属下……不知道。” “你尽管不承认吧,我是进不去你的记忆,但在我的空间之中所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唐千夙微微抬起头:“所以你看到我写了‘毒杀重楼’这样的信?” 逆空微微一愣:“原来你知道?” “我知道你在监控我的一切,否则如何会写给你看?” “你……”逆空的尾音拖得很长,随即轻哼,“你就不怕我告诉魔君?” “这点眼力见儿我还是有的。”少年火莲面色坦然,一改之前憨直的模样,红色的双眼在昏暗之中如同燃烧的小火焰,“因为你知道魔君不会轻易杀我,而你一心要杀我,否则绝境一战你如何会与紫衣同谋置我于死地?” “你怎么能断定绝境一战不是魔君对你下了绝杀令?” 当时她确实怀疑过重楼会不会对她下手,现在看来,重楼对她说过的话却比别人值得相信一些。 “若是他对我下绝杀令,你就不会刻意隐藏我身份单约我在这儿见面。” “……” 逆空一直知道唐千夙是个聪明人,她作为宋昕儿在她身旁呆了不短的时间,一直没杀她,并不单单是因为她想呆在李卓宝身旁的时间再长一些,而是她没有下手的好机会。 她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小的灭魔师一路攀登成为九重门的掌门,期间惩处了张耀祖、朱薰儿、陈若水。 在魔君、帝鸳洵与凤绯夜之间周旋,最后将帝鸳洵都杀了。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城府很深,胸怀也宽阔。 如此得天独厚的一个女人,若是死在她手下也算是她的成就了吧。 逆空说道:“就算像你所言,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可你觉得今日来此是明智之举吗?” “你呢?把我带到这儿来觉得明智吗?” “我逆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她低斥之后,地表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张开一个雨伞状的法阵,在唐千夙脚下一层层散布开来,如同蜘蛛网。 唐千夙的头顶上空也张开了数把红色的雨伞,与地面网罗相通。 除此之外,方才逆空用伞在少年身上划出的痕迹,像在他身上绑上红色的锁链。 而地网天伞与锁链相通,将少年火莲的身体贯穿,他被困于天罗地网之中。 逆空手中的伞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在伞面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脸,那些脸狰狞扭曲,不断在她雨伞之上冲撞,发出幽怨的呼喊。 逆空不可一世说道:“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不过这天罗地网之下,就算你本事再大也挣脱不得。” 那些红色的锁链在少年身体里滚动着穿过,伞面越收越紧,若是无法挣脱,唐千夙将会再这个法阵之中尸骨无存。 “这里是暗界。”唐千夙冷不丁说了这样的话。 “那又如何?” “这是我的地盘……” “可笑,死到临头还如此自负。” 逆空将手中的雨伞往半空一抛,雨伞迅速转动。带动穿透少年火莲身体的天罗地网更快的滚动起来,几乎要将唐千夙的骨肉拽出来,撕裂成碎片。 逆空知道魔君不会轻易杀了唐千夙,而且在那场绝境大战之中,她与紫衣违反了魔君的命令,魔君也不可能再重用她,甚至有一天必然会除掉她。 更或者,魔君把她留到今日,不过就是想让唐千夙亲手解决她。 这些不过是她的推测,但她要做的必须是先下手为强,先杀掉唐千夙。 魔君也好,唐千夙也罢,她逆空就是逆空,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被任何人牵绊。 “唐千夙,我知道进不了你记忆或许是因为你修为高,或更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大魔人。但是你现在被困在半魔身体之中,那是无论如何都挣不脱这天罗地网的,受死吧!” 半空中的红色雨伞越转越快。 少年火莲被红色锁链拖到半空,骨肉慢慢被掏扯出窟窿,破败不堪 他微微低着头,鲜血滴入地表将地面的蜘蛛网法阵渲染的更红了一些。直到他的肉都被锁链拔出,只剩下残破的骨头架…… 逆空也算是一个极有智慧与耐心的人,否则也没可能以宋昕儿的身份在唐千夙身边存在了那么久。 她确实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自从觉得火莲可疑之后,就暗中查探了他很久,看到她与外人联系的信件内容,断定他就是唐千夙却也不揭穿。 而是在婆娑河旁布置了天罗地网,再将唐千夙带到这儿。 成就了今日杀她的愿望。 逆空双目发光,身上的暗红色的力量盈盈燃烧。 九头,我也算为你报仇雪恨了! “哈哈哈,唐千夙你也有今日!” 话语刚落,地板之上流过火莲血液的地方如雨后春笋一般,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绽放出一朵朵火莲。 这火莲与书房之内少年制造的相同又不同,少年的火莲颜色虽红却普通,但这红莲绽放时有火星在燃烧,花瓣红艳如同火焰跳跃。 那些燃烧的红莲火星子不断朝着少年残破的骨架汇聚,慢慢那些镂空的地方重新被填补,血肉复苏比起之前的更美好。 “这……这怎么可能?”逆空不可置信说道。 她知道唐千夙是个大魔人,但没想到会强大至此。 “怎么不可能?” 少年低垂的脑袋慢慢抬起,细碎的刘海之下的眼睛红光闪耀。而在他身后慢慢出现的是一个更为耀眼的人影。 那人影红衣如同守护的翅膀在少年稍后翻飞,身后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的那是她热烈的红发。 双眼瑰丽,眼神如炬,身上的煞气如同洪荒席卷大地。 逆空惊愕得嘴巴都合不上,许久才道出一句:“麒麟……麒麟鬼?” 唐千夙双手慢慢抬起,手指修长尖锐,手背有红鳞覆盖,如同盔甲。 “我说,这是我的地盘,你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没错,但即便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 双手划下! 天罗地网的锁链真就如同蛛丝一样被一挥而断,聚拢的雨伞也瞬间被撕裂飞射出去,打在了逆空的身体之上! 逆空浮在半空的身体被砸向地面,砰地一声滚了四五丈远。 唐千夙从火红的影子之中走出来,少年火莲双眼一闭,红光消失瘫软着掉在地上。 身后的红光熄灭,唯独火莲依旧光芒如许,在昏暗中火星纷飞。 唐千夙在烈焰之内走了出来,火焰一样的红发逐渐被黑色覆盖,身上的红袍消失,红鳞隐没…… 当她走到逆空面前俨然已黑发如墨,白衣胜雪,脸上吟着淡泊的表情。 逆空瞳孔本能地惧怕缩成小小的一点,看着这人从地狱之鬼变成天界之神不过转瞬之事,终于明白自己挑战了一个不可能的仇杀。 在这样巨大的大魔人……不,是魇人,一个具备正统魂魄之力的纯血统魔人,她在她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要杀要刮尽管来。” “有比我更想杀你的人。” “……”逆空一愣忽而焦躁道,“你想把我交给他?”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挑衅 “怎么?你害怕?” “……都是死又有何畏惧?” “所以你不畏惧死亡而是不想面对所谓情有独钟的反叛?” “你!”这话终于让逆空眼里出现了裂痕,她忽而迅速抓起半空的那把人面伞想要自杀,唐千夙凌空一抓,那把红伞在半空四分五裂。 “当你偷别人的爱情时就该知道一切都是虚假,既然是虚假从一开始就是背叛,你一直背叛你自己……” “别以为你能教训我!” “你不配受我教训,我只不过是揭穿让你痛苦而已。” “有本事你就立刻杀了我!” “我有无本事杀你你心里清楚……” “你……魔君,魔君已经来了!” 重楼出现在了婆娑河旁。 唐千夙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回了逆空身上:“他不会阻止我对你做任何事。” “不可能,如果魔君知道你就是麒麟鬼,很有可能会动摇他的地位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是嘛?”唐千夙冷冷一笑,“不如拭目以待。” 重楼看着昏暗那头那抹白影,又看地上绽放的红莲,倒在地上的少年,随后继续朝着唐千夙的方向走去。 销hun蚀骨的声音慵懒响起:“唐掌门让本座找得好辛苦。” 说得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怎想都是他是知道了她与少年火莲的关系才找到这儿来的。 唐千夙还没回答,逆空抢着说道:“魔君,此人一直寄宿在火莲身上,她接近你就是为了杀你!” “噢?唐掌门要杀本座?”那诡异的面具之后是什么表情,没人看得清楚。 “属下亲眼所见她写下毒杀魔君的信件!”虽然她对重楼也不忠诚,但他是她最后的生存希望。 “你亲眼所见?”重楼站在唐千夙身旁,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逆空,“何时所见?” “早几日……”逆空说完才猛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重楼轻笑起来:“早几日是几日?逆空大人是想等本座死了才告诉本座?虽然平时你不大听话,但至少知道有人还害你主子你得知会一声,对不对?” 确实,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违背重楼的意愿,也可以不顾重楼的死活,又如何期待重楼会维护她? 逆空顿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更魔鬼。 今日就算唐千夙不带走她,重楼只怕也会杀了她。 逆空冷笑道:“重楼,你当真以为这人只是跟你合作?她不仅想杀你,甚至她才是真正的麒麟鬼!” 即便是死她也不会让唐千夙安然无恙。 唐千夙脸上表情依旧淡定如雪。 重楼看向唐千夙,微微抱怨道:“越来越没分寸了,你如何还让她知道你的身份?” 逆空再次愕然:“魔君一直都知道?” “她身上都没本座不知道的。” 逆空愕然,随后颓然坐在地上不再说话,还能说什么?不过…… 重楼这么任由唐千夙,该不会是…… “魔君看来真的喜欢唐千夙?”也是,不然当初紫衣为何豁出性命也要杀了唐千夙。“魔君说她身上没你不知道的,但你可知道她心里喜欢的是谁?” “她当然喜欢我。” “她喜欢的人是帝鸳洵。帝鸳洵死了那么要排也要先排凤绯夜,否则她就不会想要杀了魔君你……” 魔君向来占有欲强,男人都会如此,不然当初怎么会半途从凤绯夜手中,劫走唐千夙带回暗宫?被激发出嫉妒的男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逆空大人说这些可真是让本座嫉妒得要命……”重楼的嗓音带着销hun的暗哑,漫不经心得让人听不出他是不是真嫉妒了,“可惜你一生都在摄取所谓忠诚的爱情。” “但你却从没弄清楚何为忠诚的爱情。” “你说唐千夙要杀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别的人……可即便真的是如此,就算我嫉妒得要死,但仍旧对她无法自拔,这就是我对她的喜欢。这算不算是一种忠诚?” “……”逆空想反驳,但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这是她毕生所求的爱情,但一直都是用别人的身份去享受,到底有没有这样一种属于她的爱情呢? 逆空听着觉得失落,生命到了尽头,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哭泣,她如何能自欺欺人说自己被爱过? 唐千夙听着他们的对话眼底微微动容,不过也紧紧就是动容而已,她挥手打昏了逆空。 “这人我要带走。”说着就要去带走人,被重楼一把拉住。 “你就这么走?没话与本座说?” “说了,我要带走这个人。” “臭丫头……”他一把将她拽如怀中,“我说了要是找到你就狠狠打你小屁股。” 说着真要将她夹在臂弯里揍。 唐千夙被迫弯下身体后,长腿往后踢他的脑袋。在他偏头躲过的时候,一个后空翻离开了他的怀抱,站得挺直,看着他那诡异的面具说道: “上次你问的问题我今日给你答案。” “噢?答应与本座拜堂还是洞房?” “我不会嫁给你。” “……”这会儿即便有面具也能感觉到重楼整个人都阴沉起来,“再说一遍?” “我不嫁你。” “你就不怕本座杀你。” “那你便杀吧。” “也不怕本座去告密?” 唐千夙看着他目光一动,挑眉又说:“不怕。” 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任性让她顿时豁得出去,如释重负又娇蛮的断定重楼不会出卖她。 吃过很多苦头受过很多背叛,可这次有强烈的预感,愿意最后堵上一切去相信……重楼不会害她。 她满不在乎弯腰要提起逆空。 重楼给她气得牙痒痒,像她要揪逆空一样揪住她,有些气急败坏:“你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忤逆本座?” “不是你说的?就算我要杀你,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别的人,你仍旧对我无法自拔,这就是你对我的喜欢。” 臭丫头,居然用他的表白来刺激他,真想把她一口给吞了。看着她那双挑衅的眼睛,他气极了可又忽而觉得该死的欢喜。 “本座也说过喜欢你也还是会杀你。” “所以我说你想杀就杀吧,在我杀了你之前。” 一怒之下他张口就咬她的脖子,唐千夙能躲开但是没躲,他咬着咬着忽而低声就笑了。 实在不明白这人的阴晴不定,她冷眼看着他恢复那邪魅的模样。 “所以这次你通过火莲是真的要杀本座?” “是。” “让本座想想是什么时候有杀机的?浴池里那次?” 她眼波微动,还真让他一抓一个准。其实那是在逆空暗中追查她之前她要干的事,后来写毒杀重楼不过就是为了让逆空上当。 “那后来怎么又不杀了?假装落水打翻我的酒瓶,是因为是瓶酒有毒?唐掌门是不是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我,所以下不去手……” “魔君要这么想会舒服就这么想吧。” “你这么迁就我?” “当然。” “那能否也让我怎么做舒服就怎么做?”暧昧的言语之下,那人当真就很流氓地从她腰往上移。 唐千夙想剁掉他的手! 手肘往后打他的肚子,扣住他的手从他身前离开,走上前去取逆空。 “唐千夙……” 她回头。 他说:“再寄宿一个人,来我身边一段时间吧。” “……”微微的火莲光耀之下,他的面具忽明忽暗,“好,等我再想杀你的时候。” 牙尖嘴利的丫头。 重楼看着她离去的北影,无奈笑了,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啊,好多歹说软硬兼施都收拾不掉,该拿她怎么办呢? 重楼偏头又看火莲花中的小少年,走过去,一把拎起他一道回了暗宫。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魔灵之心 唐千夙…… 重楼一边拎着火莲,一遍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明明是不甚开心的见面,那个丫头做出了倔强地回答,可他心里为何冒出一丝丝喜悦?就像广袤的湖水之中深埋在河底两个涟漪,突然能冒出水面,浅浅的扩散,重叠。 然后,共鸣…… 唐千夙拖着逆空,给李卓宝写了信定好了碰面的地点,将信竹往乾坤袋中一收,回头看向暗宫所在的方向,嘴角慢慢卷起了一丝笑意。 满天繁星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抬头看,她放佛有看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唐小四将红盖头罩在花十三的头上,望着他笑着唱。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啊 从此后你 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啊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 然后他笑了,将头上的红色盖头盖回她的头上又慢慢掀开,他说:“唐小四,新婚之夜我没掀起的盖头,没完成的洞房花烛,今日我们补齐了……” 夜色正浓,前途未卜,可这一次唐千夙走得比任何一次都坚定,都更具有力量。 因为! 因为…… 砰 唐千夙将逆空丢在了李卓宝的面前。 逆空悠悠转醒…… 李卓宝一看地上的人,目光肃然狰狞起来:“唐姑娘……” “啊,没怎么受伤,你看着处置。”无论是要果决斩杀还是要堂堂正正的比试杀,对于处置逆空而言都不为过。“雷子,走。” “……是。” 严雷看着逆空确实没受什么伤,一边跟着唐千夙走向远处的小树林一边不时回头。 “姑娘,把宝哥一个人放在那儿可以吗?” “可以的。” 唐千夙靠着树干,望着天边的落月。 这个时候,李卓宝还有什么能战胜不了呢? 李卓宝的剑指在了逆空的心口,这个女人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足惜。 逆空看着他厌恶的表情,眉头微微一紧,却笑着说:“宝哥,何必是这样的表情,好歹你曾深深爱过我。” “爱你?”李卓宝脸上是深恶痛绝的表情,“你自己想太多,我李卓宝一生只爱宋昕儿。” “可后来爱我不也爱得好好的嘛?” 咻 李卓宝厌恶地划了她一剑,解恨。 “我承认我瞎了狗眼没看出丑陋的你。你这个狠毒的小偷不过就是一个占用别人记忆与身体的可怜虫,你借用的身体越多偷的感情越多其实你越空虚……” “因为从来没有人喜欢的是逆空,你不配,不配!”李卓宝咬牙切齿,恨不得嚼碎她的骨头。 她是享受过很多人的真爱,她就是喜欢那种被爱的感觉,即便对方眼里看到的从来不是她,但她也甘之如饴!怎么就不配了? 逆空忽而伸手握住了李卓宝的剑,很用力,鲜血顺着剑柄流下来。 她是占用着别人的身体,但在那基础之上她会做一些变化,比起以前他们爱着的那些女人她更完美,更讨得对方欢心的不是吗? 她能让那些男人比以前更爱她们不是吗! “李卓宝你当真就没对我动过心吗?比起以前的宋昕儿我不是更好吗?我对你比起宋昕儿不更好吗?你跟我在一起不是更快乐?” “我眼里看见的就只有昕儿,看不到你!”罢了,跟这女人说话只会让人愤怒,因为她的偏执让她自欺欺人地坚信那些爱情就是给她的。 李卓宝忽而不再嘶吼,而是将剑收回,冷声说道:“你不是很擅长盗取别人的记忆嘛?你现在可以进入我的脑海,看清楚我对昕儿的记忆与对你的记忆有何差别……” “……” 若是现在她进入李卓宝的记忆,会看到他内心的她吧?她居然不敢看!害怕破坏那些曾经的美好的画面。 逆空忽而站起来。 “我一旦进入你的记忆,那么轻易就能控制你的生死。” “那又如何?为了让你看清我有多么厌恶痛恨你,我可以赌上性命让你看清自己从不曾获得任何。” “李卓宝!我看上的男人没一个能活下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你应该感到荣幸……” “荣幸的应该是你,因为今日我会将你送入黄泉。” 逆空忽而笑了:“你应该知道我若想杀你,你活不到今日。” “难道我还该感激你的不杀之恩?哼……”李卓宝咬牙说道,“还是说,你是想表达你喜欢上了我?” 喜欢……李卓宝? 是,绝境那战她完全是可以杀了他的,但是她却下不去手。仿佛还当真将自己当成宋昕儿了,不忍心伤害他。 以前她也曾盗取过很多人的爱情,但是那些所谓相爱的人开始那么忠贞最后却还是背叛,所以那些一旦冷落她的男人她会立刻杀掉,毫不留情。 她要的是一种纯粹的爱情,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直到遇见了李卓宝。 开始她也没有那么期待李卓宝会是个特例,可相处久了她才发现他于她而言就是特例。 她第一次那么想要成为宋昕儿,又讨厌自己不是宋昕儿,更讨厌李卓宝看着她时叫的确实宋昕儿。 是,她假装着宋昕儿,却又嫉妒着她…… 逆空看着李卓宝低声一笑。 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他才会形成特例吧?才会在被揭穿之后宁愿死也不愿意见他,仅仅是因为害怕看到他如此厌恶的表情。 她不否认,李卓宝冷声低斥:“若是真被你喜欢上我觉得真恶心,但却可以告诉你,我对任何人的厌恶与憎恨加起来也不如对你的程度半分……” “李卓宝!” 他这些话无形地掐着她的喉咙让她觉得窒息,比起他用剑伤她更痛,逆空有些失控喊道: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你们人类所赐!” 嘶喊完这一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事到如今她还执念不忘。 每一个走不出感情的人,不过是因为走不出内心的执念。 朱薰儿是如此,陈若水是如此,而她也是如此。所以她们都走上了报复的道路,以为这样就可以解救沦陷的自己。 只是,仇恨越深心结越死。 有些人对爱恨的执着,如同无底洞,永远填不满走出去看不破。 “那个人类男人是我的首血者,我爱他如命。我把所有的忠诚与喜欢都给了他,就算被族人驱除也在所不惜。他也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辈子。可他连区区人类几十年的一辈子都守不住,没几年就瞒着我与别的女人好上……” “你知道读到那种他变心的记忆是怎样一种的感觉吗?他曾经对我所有的喜欢一点一点地就搬到了别的女人身上。就连许诺一辈子的话都一模一样,甚至还让那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既然他说了要给我一辈子,我就只能把他这辈子收了。你看到我手里的那把伞了吗?那伞面啊就是用那男人与那女人的皮做成的……后来,我又把所有负心汉的脸都收集在这雨伞里……”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很多很多年。 人类不知更新换代多少辈人,那个男人或许早就已经死了,不,是真的早就死了,但是她的爱与恨却延续了很多很多年。 魔人有时候很可怜,爱与恨都要经历百千年。 而人类要承受的不过就短短几十年,可他们却连这如昙花一现的承诺都守不住。 李卓宝听着,脸上的表情更肃杀。 “那是你与他的恩怨纠葛与我无关,我听了之后也不觉得你可怜,反倒觉得你更可悲可恨,你该死早该死,才不至于害了昕儿……” “李卓宝,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在听到宋昕儿失去男人的时候,她从新回到你身边你就一点也不高兴?你高兴的,我知道。”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逆空消亡 “……” 想要在逆空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逆空读取了他的记忆,当然知道他对宋昕儿那自私的感情。 “你说得没错,我心底有自私得觉得高兴的时候。但我们人类的感情不仅仅在于好与坏,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能够心里哭着却笑着祝福她。如果爱一个人那么就会成为最想让那个人幸福的人,哪怕这幸福与自己无关……” “宋昕儿心里明明也有你!为何你们却假装善良地分开。” “所以你无法成为我们人类的伴侣,因为你不具备人心与良知,才会把爱建立在杀害之上。能相爱固然幸运,但真正纯粹的爱不是自私的占有你这个恶魔永远不懂!拔剑!” 不想再跟她浪费唇舌,李卓宝没有任何耐心去听她说话,只想快点杀了她! “今日我要为昕儿堂堂正正地杀你……” “杀我?凭你……” “凭我!” “好,那我们一剑决胜负!” 逆空手握长剑,身上的力量让黑暗的空间微微扭转。 李卓宝力焰燃气。 两人拼尽全力向前冲杀,都以杀死对方搏命一击。 轰—— 暗红与橙色的力量相撞,炸裂。 李卓宝的剑刺穿了逆空的心脏。 而逆空的剑在最后一刻被她自己捏碎…… 她不擅长剑术,但是这真不表示她杀不了李卓宝,只是她似乎已经活够了。 最后捏碎长剑是想有足够的距离来拥抱她。 李卓宝的剑只没入她胸膛一半,她却幽幽笑了,朝着他深深拥抱而去。 嘟 长剑贯穿了她的身心,在她身后露出长长一截,鲜红的血顺着剑槽流到了地上。 可她一点也不痛。 最后一次,就让她死在这个男人的怀抱之中吧。 “李卓宝,你说得对,我是魔,我只知道相爱就不要相负,开始就不能结束,为什么我读过那么多人的记忆却从来没遇见永恒……” “我寻求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明白,一直都没明白……” “你说的人类那么聪明感情那么丰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人爱着爱着就不爱了?牵着手为何还是走散了……你……你告诉我,你能爱宋昕儿到什么时候?” 即便这个人才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但流出的鲜血却依旧滚烫,染湿了李卓宝的衣襟。 “我爱她到她生命的终点,而这份爱她的心情会走到我生命的终点。” 这就是所谓的永恒吗? 所以她真的很想成为宋昕儿啊。 逆空咳出了鲜血说:“能不能让我靠在你肩膀到我生命的终点……” 李卓宝冷然将她推开:“你之所以执迷不悟,是因为你只想着被爱,自私而贪婪。你不配跟我提任何要求。” 不要在最后煽情一把,就能让他减少对她的憎恨。 咻! 李卓宝冷酷将剑从她胸口抽出,血溅当场。 “你若能死很多次,我杀你的每次都不会手软,用你的最后一口气听着,我李卓宝从来喜欢的就是宋昕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便当初没认出来,也是因为我愿意接受昕儿所有的改变……逆空,我恨你入骨!” 恨之入骨啊。 逆空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颤抖,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身体颓然倒了下去。 趴在地上,脸贴在自己的血泊里。 她听见那些她偷来的甜言蜜语在血红的液体之中回响。 “我要娶你为妻,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你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要在一起,永远。” 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 听过那么多的誓言,才觉得这世间那么寂寞。 她从来就不惧怕死亡,只想找到一种至死不渝的爱情。 ……“我爱她到她生命的终点,而这份爱她的心情会走到我生命的终点。” 她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但是这句话永远不属于她。 呐,李卓宝,你再告诉我,以后,以后还会不会爱上另外一名女子?她与宋昕儿一点都不像你会不会也爱上。 如果爱上呢? 如果爱上了呢? 算不算是背叛? 为什么牵过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就放开了,为什么爱着爱着就散了…… 她不懂,她不懂。 逆空死不瞑目,寂寞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而她所追求的答案没有解答。 或许,谁也给不出正确的回答。 有人说,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时给的承诺都是真的,后来他或她变心了也是真的,因为以前的他或她也不知道自己后来会变心,所以在喜欢的时候真的想承诺永远,只是后来做不到而已。 所以,不管是人还是魔,珍惜眼前的喜欢,然后祝福变成曾经的喜欢。 如此才能有力量去迎接下一站幸福。 这听起来有些残忍与不负责任,但是人呢,活着不就是在奔跑着寻找幸福的过程吗? 成为被喜欢的人很幸运,而喜欢一个人何尝不幸运呢? 唐千夙望着天上最后一颗星星隐没在天光之中,她离开了靠着的树干,拍了拍李卓宝的肩膀。 “雷子,把逆空的尸体带回九重门。” 毕竟这也算是她的一个战绩。事情开始了总得有个结果,她正在朝着那个结果奔跑着。 唐千夙回到了九重门。 凌云殿之上汇聚了九重门各大高层。 帝熵组织议事。 帝熵:“唐掌门消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居然只杀了逆空?就没有发现重楼吗?” 唐千夙:“发现重楼了,不过逆空通过读取记忆,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最后又将重楼等人跟丢了。” “你是在哪儿见到重楼的?” “绝境之地。”唐千夙说得不卑不亢。 “绝境?那儿本宫带着弟子去过多次,为何却没见重楼出没。” “这个……”唐千夙谦顺颔首,“想必殿下比弟子更知道原因。” “……”牙尖嘴利的丫头,居然敢冷嘲热讽说他没用是吗?“那本宫倒是怀疑了,是不是重楼就见你而已?” 知道他在挖苦与嘲讽,唐千夙谦卑继续说道:“重楼大概是听闻太子殿下的盛名不敢见了吧?之前他不也只敢见尊上不敢见太子殿下嘛?” 明明一句夸赞,让帝熵愣了好一会儿才怒不可遏,一个茶杯砸在唐千夙的脚边,啪唧碎了一地,一些茶渍溅到唐千夙的鞋面。 “唐掌门这冷嘲热讽的本事倒是不小!你这是在小觑本宫?” “弟子怎敢?弟子是真在夸赞殿下呢。” “你……” “太子殿下。”看帝熵真要动怒,蓝修连忙上前说道,“唐掌门手刃了重楼手下的战将逆空,灭魔行动也算是有了大的突破,这都是殿下带领有方,该值得庆贺。” “庆贺?!”帝熵冷哼,“如今这九重门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身上,你们还敢庆贺?没抓到重楼你们谁都不许放松。统统都出去寻找重楼,谁都不能怠慢!” 弟子们立刻领命。 李卓宝与严雷心里不平衡啊。 好歹也是斩了大将,弟子们都兴奋得很就是帝熵一直在施压,仿佛抓重楼就跟抓至小猫一样容易。 他说得这么轻松他怎么不去了?就会要求这要求那的,怎么不见来个具体计划?还不是他自己也是没办法。 一干人等被训斥了一通之后,被赶出凌云殿。 众弟子向唐掌门拜别。 蓝修留在了最后对她说道:“掌门,请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并肩前行,一边走一边说话。 蓝修:“掌门无需有太多压力,新上任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比属下预想得要好。” “都是庄使大人与其他同门协助才又今日。” “客套的话不说也罢,太子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些,不过……唐掌门说话也确实不客气啊。”蓝修没好气地看着这丫头说道。 唐千夙看着蓝修,挑眉一笑不语。 蓝修站在山边的长廊旁,望着崇山峻岭忽而发出深深的感叹:“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掌门总让属下想起了尊上啊。” 以前帝鸳洵说话,也是看着不温不火的,但总能让帝熵跳脚。 唐千夙看了蓝修一眼,低声道:“尊上的事,千夙惭愧。” “要说惭愧的,该是我蓝修啊。”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十年忘川 蓝修想要说什么? 唐千夙微微诧异看向他,他映着山川的眼睛里多了泪痕。 “蓝修大人……” 蓝修笑了,眼泪却湿了眼眶,表情沉重如同远山。 尊上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最近时常想起他,时常想起过去。 心中愧疚难耐。 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为了尊上好,但如今他人不在了回头看才开始反思,自己曾经做的一切都值得怀疑。 今日大殿之上,看到唐千夙言行举止有几分他的模样,思念突然排山倒海。 想要倾诉与道歉啊。 “我与尊上从小一块儿长大,他贵为尊我为卑,但感情却一直不错。他那人性格孤傲冷僻,不喜与人亲近,我一直自认对他而言挺珍贵。” “只是没想到千年之后,我却将我们的友情变成了公事与职责,他离开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无情的事情。” 蓝修反思了有反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让帝鸳洵重返天庭他能不惜一切代价,最后他是回到了天庭,成为了那个寡淡冷漠的神尊,可最终还是逃不过死劫。 “要是知道他最后还是会如此孤独离开,倒不如宁愿他成魔自在……” 说完看到唐千夙惊愕的养子,他苦涩笑了:“属下吓着唐掌门了?” 唐千夙摇头:“只是有些意外。” “唐掌门大概不知道尊上是多么孤独的一个人,冰雪常伴最终也化作冰雪。现在才明白当年遇见火麒麟不是他躲避不了,而是本能对温暖的渴望吧。” “雪域仙为何总会走不出红颜劫大概也是如此。冰遇火本就相互消融,但却渴求那一点点温暖宁愿消融而义无反顾。这世上有谁喜欢孤独冰冷地活着?” 蓝修说着说着,就说多了。 “其实也怪我,千年之前若不是我答应天帝将尊上骗到忘川,协助天帝消除他的记忆,也不会有魔界十年的浩劫。” 忘川?消除记忆? 唐千夙面色更是愕然。 “你……说什么?” “尊上并不是全然绝情无心,千年之前他喜欢上魔界小主子。不惜逆天而行也想娶她。” “为了安抚,天帝表面上答应却要求尊上去完成一个任务,并让尊上最信任的我一同前往。最后在天帝安排下,我最终将尊上带到了忘川。而后天帝利用忘川除掉了他一百年的记忆……” 那一百年…… 唐千夙不觉闭上了眼,才能掩饰从心底涌上眼睛的心绪。 那一百年,是帝鸳洵为了魔人杀了天神,被罚到暮雪仙山闭门思过的百年。 那一百年,是北宫灵与帝鸳洵在雪域一起度过的一百年。 魔界那十年的浩劫,也是北宫灵苦苦等他的十年。 原来他不是明知她在等而不来。 …… ……“灵儿,我来晚了。” ……“灵儿,让你等的十年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但从此以后,光明黑暗你我与共,上天入地永世相随……” ……“殊途,奈何同归。灵儿,对不住,让你成为我的劫难,可我却心甘情愿。” …… 唐千夙睁开眼,凝望重山,目光可以望穿秋水。 清风吹过,仿佛又能看见满天雪花飞舞,海棠树落英纷纷。 她忽而低头,微微笑了起来。 直到今日,千年之前那百年的故事,才终于完整。 帝鸳洵你为何都不解释? “唐掌门?” “我只是没想到,尊上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蓝修又一阵叹息,心中慢慢都是遗憾。“所以属下恳请唐掌门,一定要攻伐邪魔,杀了重楼也算是给尊上一个交代。” 杀了重楼吗? 唐千夙颔首:“千夙必定全力以赴。”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蓝修微微颔首。尊上啊,或许我们还是有些默契的,不然我怎么也觉得,你所选的这个孩子可靠了呢? “蓝修在此先谢过。” 唐千夙回之以礼,举步离去。 李卓宝跟了上来,询问:“蓝修都说了些什么?” 唐千夙思绪有些游离,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没什么大事。” “那我们后边……” “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是。”李卓宝想了又想有些顾虑,“此次没能杀重楼,下一步计划会受到影响吗?” “重楼这边我会再考量,不必担心。” “是。还有……逆空的事,谢谢。” 唐千夙斜睨了李卓宝一眼:“不客气。” 两人对望而后笑了。经历了这么多生与死,两人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沧桑与释然之外,还有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 在唐千夙杀了逆空后不久,终于能以掌门的身份进入天庭参加灭魔议事会议,迈出了进入天庭的第一步。 天庭的议事殿内汇聚了各大罗神仙。 唐千夙第一次进入议事殿,是跟随着太子帝熵进去的。 太子当然不大愿意带着她这种低等灭魔师进入大众视野之中,但没有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她的直属领导。 座位按尊卑就绪。 议事过程中……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重楼就是麒麟鬼。” “还要如何证明?他身上具备的是魇煞,且与当年的麒麟鬼极为相似。” “不管他是不是麒麟鬼,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除掉他!” “要除掉他是必然,但现在得先得知他的行踪才是关键。” “卫门作为最后一支魔脉,当初留着他们是觉得无害,如今重楼是及有可能与他们有勾结。” 唐千夙听着他们说这些并不插嘴。 她估计是九重门身份最低的一个掌门,所以大部分的仙神都没将她放在眼里,都认为在帝鸳洵离开之后,灭魔的成绩都是帝熵所为。 她被忽略得很彻底。 不过心中暗自记下了他们的对话。 这些天人认为卫门跟邪魔有关系,如今正值灭魔时期,找不到邪魔,那卫门估计得首当其冲被拿出来充数。 以前的北宫家族统治的魔界不就是这样的命运嘛? 以恶魔侵占为借口,对整个魔界进行诛杀,这些天人绝对能干出这些事来。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众人看向尊贵的太子。 天帝不在,帝熵那就是最高的存在。他端坐于上,一副稳重的模样说道:“众大臣要灭魔的心情本宫很了解,不过你们却忽略了在场最直接与魔人接触的唐掌门,唐掌门你说说你的看法。” 众人这才都看向唐千夙。 一身素白法袍,红妆描眉的女子,是尊上临危所托的掌门继承者。 看起来不过就是个小丫头。 唐千夙起身说道:“太子殿下,诸位前辈,弟子唐千夙便斗胆直言。弟子觉得找到重楼这是首要解决的事,如何找是有待商榷的事。” “唐掌门,休说些众所周知之事,知之为知之不知便说不知。”帝熵语重心长打断了唐千夙的话,“你新上任众人不会嘲笑你的懵懂无知。” 那些天人闻言,虽不说什么但面上也有了些不屑之色。 “是殿下。”唐千夙对他公报私仇的言语充耳不闻,继续又说道,“弟子想说的是,我们把所有目标都集中在重楼身上会不会有些狭隘?” 这句话让众人起了兴趣。 “唐掌门此话怎讲?杀重楼不以他为目标,以谁为目标?” “确实,重楼是头号邪魔,不过大伙儿可还记得燕纱凌?” 燕纱凌不就是当初尊上还没飞升之前娶的妻子?当时那女子身上有魇煞,众人都认为她就是当年麒麟鬼的转世,所以天界才费尽心思要铲除掉她。 后来在尊上飞升为仙的时候,燕纱凌确实消失了。 大伙儿还以为成功剔除了千年禁的隐患,可三年之后燕纱凌重现,然,她体内的魇煞成了残存体,最后被唐千夙研制出的驱魔丹给驱除的。 而携带魇煞的重楼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燕纱凌如何?”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打草惊蛇 “尊上让弟子研制驱魔丹时,弟子了解到当初除了天庭之外还有一个人在控制燕纱凌,且在她身上签了灵魂契约,目的是让她杀了尊上。” 她当然了解此事,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当事人。 帝熵闻言面色微变不悦说道:“现在是说邪魔重楼,唐掌门不必追述到过往那些不相干的闲杂事。” 一发言较少的蓝修此时站出来说道:“属下当初也听尊上提过那个人,北宫长离。” 北宫长离这名字一出,立刻引起众大神的关注。 “北宫长离?那不是北宫冥收养的孩子吗?” “他当时就假借燕纱凌要杀尊上?” 唐千夙微微抬眼看向帝熵。 帝熵有些坐不住,面部微微抽搐:“就算是有个北宫长离,那日不是被尊上杀了吗?而且唐掌门当时好像也在场,还是你亲手所杀不是?” 不过现在北宫长离已经死,帝鸳洵也已经死了,谁还能追求过往? 唐千夙颔首赞同帝熵的话,不急不缓又道:“当初在尊上的帮助下,弟子是杀了北宫长离,可是……可是有一事弟子一直不知当说不当说。” 蓝修:“事关重要,没有不当说,只管道来。” “那时候,弟子看到北宫长离的模样居然与,与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放肆!”帝熵勃然大怒。 唐千夙单膝跪下诚恳说道:“太子殿下恕罪,为了灭魔弟子只能言语冒犯,但绝无恶意。” 既然大伙儿将目光锁在的卫门,那么她就帮这群家伙转移一下视线。帝熵这小人做了那么久,还让他太逍遥了,她心里可是有点不舒服呢。 “无恶意?那本宫倒要问你,现在说的是如何消灭重楼,你为何要说到与本宫相似的北宫长离?”帝熵沉着脸讽刺问道,“唐掌门这初次参加会议到底居心何在?” “弟子绝对没有任何居心,只是说起北宫长离那是有原因的。诸位前辈想一想,那北宫长离能模仿太子的一举一动,显然对天庭内部极为了解……” 蓝修:“唐掌门的意思是,在天庭内部很可能有魔人的内应?” “弟子只是猜测。” 众神开始议论纷纷。 帝熵捏了捏椅子的扶手:“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居然大放厥词说我天庭有魔人内应,唐掌门光出风头是没用的,一切要证据。” “证据?”唐千夙思考了须臾,“有。” 她从乾坤袋中拿了小小的纸片人:“这是当初袭击燕纱凌的北宫长离所用的东西。” 大伙儿一瞧那纸片人惊愕:“这是式神云,天界才能有的东西!” 顿时对唐千夙说的话产生了一丝信任。 唐千夙趁机说: “尊上一直追查北宫长离,不过那贼人用了太子的面目示人,尊上不想有人诋毁太子清誉便一直暗中调查。后来尊上与弟子说,那北宫长离其实是魔界暗月族人,原名暗月离。” 帝熵闻言眉头一耸,这丫头居然知道那么多的内幕。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与他作对,但她的存在对他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说他故意让尊上受害的传言才刚刚平息,北宫长离的事若真被查出来,那他就完了。 原本以为帝鸳洵死了,暗月离也死了,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可没想到这个唐千夙与那两个人一样很碍眼。 蓝修此时说道:“暗月族的人早该被封魔印封印,如何还能一直追踪尊上的踪迹,除非他一直存在于世从未被封印。” 唐千夙:“所以弟子斗胆假设,如果重楼与暗月离是一伙人的话,那么天界依旧存在重楼的内应。如果他们两人各不相干,那么除了重楼之外或许还有一波魔人正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天界与重楼争斗之后,暗月离一族人再出现灭天,确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众神神情不觉就凝重起来。 这事可不容忽视啊! 帝熵微微垂下视线,这个话题已经被众人重视,他也不能继续反对:“唐掌门说的有理,不过单凭一个式神云证明不了什么,可别忘了重楼才是燃眉之急,你们可别自乱阵脚。” 蓝修:“即便如此,天庭对内部也该进行一次清理才是。” “此事本宫会奏与父皇,到时候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日会议便先到此,散了吧。” 帝熵拂袖而去。 回到了寝宫他隐忍的怒火彻底爆发,将屋内瓷器砸碎。唐千夙唐千夙,所有与帝鸳洵相关的人都该死。 萧肃等他火气稍稍散了之后说道:“殿下,唐千夙不过是危言耸听,不必过多在意。” “不在意?她连北宫长离是暗月离都知道,显然帝鸳洵死前已经查到了不少事,或许这些事情唐千夙都知道。” “属下认为,如果有证据尊上不会只字不提。” “没有证据又如何?万一暗月离与重楼真的是一伙儿的,那么重楼又岂会不知暗月离的计划?而唐千夙找到重楼追查过往那么……” 帝熵越想越觉得心寒。 千年之前他受了重创法力再也无法飞升。父亲对帝鸳洵更加珍视,连他受了魇煞侵染都不放弃,让他九世轮回再回天庭。 帝鸳洵再次回来那么他这太子又能撑多久? 所以当初他欣然接受了暗月离的提议,将他寄养在影子里,最后由他去追杀帝鸳洵。 可没想到的是,暗月离自己还藏了一手,他居然一直在策划着让北宫灵复活的事。 虽然他的计划都失败了,他自己也死了,可却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该死的魔人,该死的帝鸳洵,该死的唐千夙! “唐千夙留不得……”帝熵目光阴寒,“萧肃,杀唐千夙。” “是。” 唐千夙与李卓宝准备启程回九重门。 蓝修将她拦下,面色凝重询问:“唐掌门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现在这么问,但在大殿之上一直在帮她说话,唐千夙缓声回答:“当然是要给尊上一个交代。” “你那番话没有证据。” “千夙知道没有证据,但蓝修大人其实是赞同我的说法,所以才肯帮我说话对吗?” “……”是,事情与帝鸳洵有关,他不会坐视不理,“尊上也曾嘱托我追查过北宫长离,只是从未说起北宫长离与太子殿下相似,还有北宫长离就是暗月离的事,这些唐掌门如何知道?” “我要说是尊上告知,大人可会相信?” 唐千夙究竟知道多少事?关于北宫长离、帝熵、燕纱凌还有帝鸳洵,她究竟了解多少,越来越觉得,此女子深不可测。 “无论如何,没有证据一切不过都是空话。” 唐千夙眼神淡泊,淡淡笑了笑:“若是蓝修大人心中也有疑惑,那么可以看看最近有没有人迫不及待要杀了千夙。” “……” 蓝修不可置信看着唐千夙,她居然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去找出事情的真相吗? 蓝修终于明白,帝鸳洵当初为何如此重用此人。 谁还能在谦和间指责太子帝熵?谁还能背负质疑走上最耀眼的地方。如此傲骨又能睥睨四方的人,就该是唐千夙这般。 蓝修抱拳行礼:“唐掌门,慢行。” “千夙告退。” 唐千夙与李卓宝回到九重门,唐千夙说:“立刻通知卫门,天庭很可能对他们出手,做好应对。” “是。” “帝熵可能很快就会对我出手……” “那姑娘觉得该如何应对。” “在此之前,先制造几起刺杀我的案件,然后将矛头指向帝熵便可。” “……是。” 又想当神,又想当魔,帝熵,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凤绯夜那边的情况如何?” “据说,已经有狐族的人去了千夜国见夜帝,看来天界是想对他的行动进行干预。” “好,我知道了。” 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棘手,稍有不慎就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所以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炎炎的夏日慢慢过去了,秋意染红了九重山的枫叶银杏。 唐千夙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井宿院。帝鸳洵,看到后来不不算计的我,你有没有很想念当初的唐小四。你为现在的我做这一切时可有半点迟疑? 你终究想让我成为怎样的……人呢?-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魔族群雄会 暗界。 书房内的池清水之中,依旧养着几尾活鱼,水中依旧浮着几朵红色的火莲。 重楼坐在书桌之前文书。 少年火莲毕恭毕敬端着茶水进来将茶放在他的手边,然后退下。 重楼低着头看卷宗没对他做出任何表示。 银骨将一切看在眼中。 之前总觉得魔君对火莲有些特别,魔君平日行事狠绝说话也是如此。但却不时喜欢逗火莲说话,对他作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银骨还曾眼红那个被捉弄的小子。毕竟魔君不是会跟他们这些人逗弄的人,所以总觉得他对火莲是特别的。 不过最近怎么看也看不出特别之处,火莲与其他仆役没有区别,就是养鱼养花端茶,魔君极少再留意他。 估计半魔人的新鲜感已经过去,这小子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平淡无奇,又怎么能真的吸引魔君呢? 银骨走到水池前停下脚步说道:“魔君,卫门来了消息说天界最近可能会查处到他们卫门。” 好一会儿之后,重楼放下卷轴看向银骨:“今日的群雄会来了多少人?” “接到魔君邀请函的都来了,如今正在乾坤庭等候。” 闻言,重楼放下手中的卷轴起身,从书案之后走出。越过清水池,从银骨身边走了过去。 深紫色长袍,外罩红色火焰纹的罩衫,步履从容不羁,黑发从银骨的眼前划出张扬的弧度。 银骨跟在他身后,看他的肩膀、长发,北影,此人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完美无瑕。他愿意跟随这个人生死不悔。 乾坤庭内汇聚了各大魔人,这些都是散落在人界各处的邪魔之力。 最近九重门的灭魔行动紧锣密鼓,已经剿灭了一窝又一窝的魔族散户。剩下的有人继续迎战一心要跟灭魔师对战到底,有的潜伏隐藏等着风头过了再出来。 那新上任的九重掌门是个女人,可手段真不比之前的花胤珣差,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也只能窝囊躲避了,毕竟他们势单力孤。 不过,最近魔君突然发出邀请函,让他们参加群雄会,一起联盟对抗灭魔师。 据说,魔君重楼是当年的麒麟鬼,那是正邪通吃的大魔神,跟着他那就是跟上了大流,比在哪儿都强。 再说如今九重门与天界联手,他们魔人也应该同仇敌忾才是。所以重楼此次的邀请,可谓是一呼百应,东躲西藏的魔人都蜂拥而至。 其实在此之前,重楼虽然没发出邀请函,但也间接要求那些魔人加入暗界,不过当时灭魔师都针对重楼。 所以有的魔人为明哲保身并没有加入其中,后来灭魔师大肆灭魔,重楼隐匿之后他们自然逃不过劫难。如今也深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都纷纷加入。 而这时间对于重楼来说还算恰到好处。 天界将目光锁在一直都很安分守己的卫门,此次的群雄会就来混淆视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也好让天界将注意力稍微从卫门调离。 如此也正好给那个倔丫头多些立功的机会。 重楼:“本座并不打算覆盖各位主子的地位,只联盟。灭魔师认为魔人人数薄弱,所以采取逐个击破的方式蚕食魔人。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反其道而行,在北茫大地汇聚各大实力转被动为主动,引来灭魔师再将他们猎杀……” “我等之前就想着投靠魔君,如今终于如愿以偿,魔君说什么我等便做什么!” “那些个灭魔师老子早就想杀了!只要有他们在,我们魔人就没有安生的一天,魔君,我们听你的!” 重楼说完,立刻有魔人响应。 “很好。” 重楼说道:“那么日后我们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们将永远忠诚于魔君,追随魔君!” 众人迎合。 重楼:“本座今日略备薄酒,还请大伙儿赏脸畅饮。” “多谢魔君!” 群雄会上顿时热闹起来,酒桌之间大伙儿畅谈灭魔之事。 重楼位于上座,看着众人高谈阔论,异色双眼在席间来回,席间不断有人上来敬酒。 当然也有些不甘来此,但要安身立命也就迫于无奈来到此处。 比如那个大胡子,被人敬酒时总是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这不是奎斗魔大人嘛?大人也来了!” 大胡子奎斗魔瞪了那来攀关系的小魔人:“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就是来给人卖命!跟狗见了屎似的。” 奎斗曾经也算是雄霸一方的大魔人,不过因为这次九重门灭魔计划,力量被大大削弱,不得不依仗别的魔人。 那打招呼的小魔来头比较小碰了一鼻子灰,讪笑着就退下。 另外一个半脸是骷髅半脸是人的不朽魔上来拍了拍奎斗的肩膀:“奎斗兄,如今形势如此,你也别太执着过往。” 不朽魔实力较强,跟奎斗魔可相提并论,奎斗魔跟他喝了一斗酒之后说:“我们之所以走到今日,难道跟魔君没关系吗?招惹了九重门又藏匿起来,才让我们手牵连……” “话不能这么说,不论如何灭魔师都不会放过我们魔人的,迟早一天得面对。” “哼!” 重楼将一切看在眼里,并不理会。他对这些散户不抱多大希望,不过也算是物尽其用罢了。 重楼的酒杯喝空了,少年火莲将酒倒满后恭敬退到了一旁。 青鹭上前跟重楼说了一些话,重楼放下酒杯离席。 火莲站在一旁看着热闹的宴席之上,那些模样各异的魔人。 “火莲,这儿酒没了,你来添一些。”有个仆役叫了一声。 “好。”火莲端着酒壶上来给客人倒酒。 此时,从他身后走过的仆役忽而撞了他一把,已经倒满的酒杯直接扣在了来参加群雄会的魔人身上。 “什么东西!” “大人恕罪,小的立刻给您擦拭干净!” 那魔人已经站起来,好巧不巧就是方才那奎斗魔。 奎斗魔身材极为魁梧,一脸的大胡子,瞪起眼睛看着火莲:“怎么伺候人的?”一看火莲那模样半晌立刻揪起他的衣襟拎起来,“半魔人!” 少年双脚离地,被高举来与他对视,目光惶恐不安:“小的并非有意,还请大人赎罪!” “原来暗宫什么玩意儿都收,一个废物半魔人也能登台亮相!”奎斗魔呸了一声立刻将少年狠狠摔了出去,“真是败坏老子性子。” 来此已经算憋屈了,居然还有人敢惹他!奎斗魔火爆的脾气爆发。 旁边那些仆役相互看了一眼,没人上去帮忙,甚至刚才那一推都是有人故意的,这小半魔人有什么资格在魔君身边伺候着? 那些来参加群雄会的魔人也没上前劝说,都知道奎斗魔暴戾,以前在魔圈中横行霸道。杀灭魔师成狂不说,就连很多同类都被他欺凌死了不知多少。 如今虽然他的兵力折损大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人敢直面得罪。况且对方不过就是个半魔仆役,就让奎斗魔发泄一下好了。 被摔在地上的火莲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奎斗魔又要上前踢。 “好生热闹。”重楼的声音从入口传了进来,低哑带着几分笑意,“本座才离席没多久,大伙儿就玩起了游戏助兴么?” 他步履傲慢走到事发现场,看跪在地上的火莲,再看那魔人嘴角微微一弯:“原来是奎斗魔大人,家仆让你不开心了?” 奎斗魔看他那张诡异的面具,仗着自己牛高马大的身板,不屑地拍了拍胸前的酒渍。 “也没什么,只是这小半魔人笨手笨脚,湿了我心爱的衣裳。” 重楼低头看诚惶诚恐的火莲一眼:“是够笨的,都怪本座本座教导无方,还请奎斗大人见谅。” 众人微微吃惊。 都说重楼手段狠绝,如今面对奎斗魔居然这么谦卑,是因为被灭魔师削弱了之后,太需要其他力量的帮助了吗?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杀鸡儆猴 奎斗魔看重楼让步,颇有些趾高气昂道:“没想到魔君连这等杂碎都收,是真没人了嘛?” “不管是魔人、兽、半魔人都是魔族同类,只要愿意为魔族效忠本座都会收。”重楼慢条斯理着,“今日本座贴身仆役弄湿奎斗魔的衣裳,确实失礼。银骨……” “属下在。” “去将金翎衣拿来给奎斗魔大人赔不是。” “是。” 金翎衣,那可是宝器一样的衣服,穿上后能抵御不知多少仙术攻击!比铠甲更具备防御能力。 众人唏嘘。 重楼面具之后是怎样的表情没人看到,但这魔君未免有些低声下气了,明眼人都知道,奎斗魔今日带有些找茬的意思,从刚来的时候就一副不情愿的情绪。 所谓打狗还看主人,奎斗军却直接摔了魔君的贴身仆役,显然就是大不敬。 魔君居然还如此客气? 银骨将金翎衣拿过来。 重楼接过将衣服递给奎斗魔:“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奎斗魔大人大量,不与本座那笨仆役计较。” 奎斗魔可算是大有面子,望了那金翎衣一眼:“罢了,本大人也不屑与个半魔人计较。” 眼神示意手下来接金翎衣。 他那手下伸手来拿金翎衣,可明明已经到了他手上的金翎衣倏然就掉落在地板之上…… 那手下愣了半晌,他明明已经拿到衣服了,怎么还会掉了? 连忙弯腰下去捡衣服。 重楼反手一挥,奎斗魔的手下立刻飞了出去。 那惨叫声未喊完,身上的皮肉与衣服刷刷撕裂开来,瞬间化作红色的粉末在半空如血雾一样飘洒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瞠目结舌,全场鸦雀无声。 方才还有些神气的奎斗魔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魔君那鬼魅的面具面色大变。 重楼嘴角微微弯起来,暗哑的嗓音销hun蚀骨说道:“被奎斗魔大人调教了如此之久的聪明手下,居然接不住本座的衣裳?那显然是不想接受本座的谢罪,你说对吗奎斗魔大人?” 明明方才就是他故意将衣服弄掉在地上的,奎斗魔很想这么指出来,可愣是说不出口。 还以为重楼是低声下气,根本就是……杀鸡儆猴啊。 “火莲,你这笨奴才,还不快将衣服捡起来?” 方才差点被奎斗魔撕了的少年连忙站起来,将衣服捡起,毕恭毕敬递给了奎斗魔:“多谢奎斗魔大人大人大量,原谅小的。” 这举动无疑就是火上浇油!奎斗魔原谅了魔君的手下,魔君却问也不问直接将奎斗魔的手下捏碎了。 然后还让自己那个犯了错的仆役把衣服给奎斗魔,这不是继续抽奎斗魔嘴巴子是什么?这不是护犊子是什么! 别说魔君那是在赔罪,完全是在唯我独尊的宣称啊。 谁敢在他地盘上撒呀?不怕死就尽管地来…… 奎斗魔面色更是难看,看着那无比讽刺的金翎衣,他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敢。最后僵硬地将金翎衣收下。 少年火莲毕恭毕敬退到了一旁。 重楼原本还以为这孩子会把衣服先给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地就将衣服直接给了奎斗魔?重楼看着那小小少年,胆子不小主意不少呢小东西。 看着那低垂地小脑袋,重楼眼底冒出一丝精芒。 随后才举目对在座的诸位说道:“本座相信在座群雄都是诚心与暗宫结盟,本座不要求你多强但必须忠于盟约,否则请此刻从群雄会退出如何?” 众人此刻谁还会退? 奎斗魔是霸道了吧?但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 魔君这不仅仅叫狠绝而是手腕啊,邪恶狂傲又高深莫测,完全让人望而生畏。 “我愿追随魔君,共同进退!” 安静了许久的会场,终于有人又大声应和。 “那本座敬大家。” 重楼说着,少年火莲立刻给他送上酒,重楼接过举杯对着大伙儿:“请。” “魔君请。” 重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畅饮。” 从头至尾,他都没再看那奎斗魔一眼,完全没放在眼里。 这才是真正的魔主。 不朽魔端着酒杯上来:“早闻魔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不朽魔敬魔君。” 重楼举杯与他礼尚往来碰了一下之后,将酒杯递给火莲:“替本座喝了。” 少年火莲眼睛一眨,立刻接过酒杯喝一饮而尽。 重楼看他皱起的小眉头,嘴角一弯:“看来小卒子不仅能绣花、唱山歌还挺能喝。” “……”少年低着头说,“属下不能多喝。” “你是不愿意替本座挡酒?” “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重楼往座上一坐,对着众人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诸位可有人愿与本座碰杯?” “在下敬魔君!” 这可是大伙儿等都等不来的机会,立刻有人应和举杯相邀。 重楼举杯隔空相碰。 那魔人一口闷完。 重楼却把酒给了火莲:“给本座长脸,一口喝了。” 一口喝了?他还真敢玩!心中虽然有不满,但少年火莲哪敢不喝? “是。” 少年接过酒一饮而尽。 在重楼的带动下,来敬酒的那是一波一波。 可一杯一杯干了的是那个可怜的小少年。 火莲还没把手里的酒喝完,面前还摆着几杯等着他喝的,心中苦不堪言。 慵懒坐着的重楼回头看他喝得通红的脸颊,目光明亮,整个人看起来都亲切了不少。 他将一盘菜挪到少年面前,不急不缓说着:“赏你,下酒,慢慢喝。” 好想吐…… 好想把菜盘子扣他脸上。 哼 火莲打了一个酒嗝,显然被灌得有些上头了,麦色的脸上出现了醉酒的红润。双眼也以为酒劲有些迷离起来。 重楼就这么看着他,仿佛能从那最红的脸庞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看少年拍了拍胸口压下肚子里的酒,继续要喝。 他终于良心发现劫走了他手里的酒杯:“大胆,还当真打算把本座的酒都喝了?” 哼 少年又打了一个酒嗝,看着他眼神微微委屈,不是魔君你让我喝的嘛? 确实是他让他喝的,重楼不言语自己喝起来。 护卫银骨看到这样的情景又觉得不大对劲。魔君不是对火莲很冷淡了嘛?怎么莫名又热络起来? 难不成是因为方才那小半魔人被欺负的样子惹魔君心生怜惜,又觉得他特别了? 不该如此啊。 可能只是为了警示来参加群雄会的人,在他的地盘之上出了他自己,不许别人造次?即便他的贴身仆役犯了错,但他仍要宠着谁有能耐他何? 这么解释也说得过去,可是主子现在逗弄火莲时心情似乎是真的不错。 许久之后,宴会散了。 众人也在暗宫侍卫的带领下纷纷离去。 “卒子,走了。”重楼说了一声就走。 火莲跟在他身后回内廷,步伐跌跌撞撞,一路都是摇摇晃晃。 身后传来凌乱踉跄的脚步声,让重楼回头警告一声:“小半魔,走直线。” 他现在不是在走直线吗? 火莲站直了,身体晃悠着,看了前方的长廊,又看后边的长廊,抬头纹:“……属下是走的直线啊。” 重楼:“走直线你能撞本座那么多次?” 撞了吗? 嗯,是撞了,火莲鞠躬:“属下不是故意的……” 鞠躬的举动能瞬间让他失重,一个趔趄少年就要栽倒在地,重楼眼疾手快揪住他的领子提起来。 “让你好好走路。” 醉得眼花缭乱脚底虚浮的小少年忍了许久,实在是醉得不行了,终于忍不住微微抱怨。 “魔君自己回去吧,属下不胜酒力真的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 “走不动。” “想让本座背你?” “嗯?不不不,不敢,魔君让属下留在这儿便是,等酒醒了属下自己回去。”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醉卧君怀 小少年醉得不轻,可因为伴君如伴虎的警戒,让他一直努力保持清醒。 看他痛苦又委屈的模样,重楼一把拎起他丢在树下的草地上。 草地现在都像床一样舒服啊,少年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尸。但毕竟还没醉死过去,所以看到重楼的脚走入视线,他又乖乖爬起来扶着树说。 “魔君……” “什么?” “……开恩。”让他躺下去吧! “好,本座开恩,你可以坐下来了。” 少年如获大赦沿着树干滑下身子,屁股占地之后,靠着树干就睡了过去。 让他坐谁让他睡了 小少年坐在树下靠着睡着了,他站在他面前,风吹动了他如墨的长发,有落叶从他们之间飞过。 重楼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陷入了某个时候的回忆。嘴角微微卷起,靠着树坐下,仰望着头顶密密疏疏树叶。 斜阳从远处照过来,金灿灿的落在了旁边少年的身上。 他低头看他,伸手轻轻一拨。 少年身子歪倒下来,落在了他的膝头,就躺在他的腿上沉沉睡去。 重构就这么看着他,从日落到月升,如今星光满天。 夜风徐徐,有花香有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火莲慢慢睁开了眼。 夜微凉,月光星光撒满地,而他就躺在这地上。 这夜风还挺舒服,就是脑袋枕着的东西有些不大对劲,少年抬眼看。 一张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之下发出淡淡的光滑,更显得鬼魅非常。 这种视角,这种姿势…… 此刻他正枕在魔君的腿上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几乎从地上一弹而起,只是身体又僵硬地不敢动。 魔君的手就搭在他的身上,只要他稍微一动他必然马上醒过来。 少年身子紧绷,连呼吸都不敢…… 许久许久。 确定这魔头没有醒来的迹象,火莲悄悄输了一口长气。 忽而想到什么,他悄悄伸手去碰他的面具。 如果揭下来看到的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他身上魔幻的一切就消失了? 少年思考了许久,最终将手放了下来,借着星光月光,看他模糊的样子。 忽而,重楼的手臂环紧了,将他拥入怀中,眼睛都没睁开低声问:“酒醒了?” “魔……魔君。” 说着就要起身。 他的手没有松开,依旧闭着眼睛又问:“这风舒服吗?” “……还……还不错。” “本座也觉得不错,所以你老实呆着别扰人清梦。” 少年愣了一会儿,忽而咕哝一声:“那你放开我不就好了?” 重楼忽而睁开眼睛。 少年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得老老实实,重楼这才没好气地重新闭上眼睛,两人谁也不看谁。 重楼问:“小卒子,如今还想当灭魔师吗?” 火莲当初说最想当的就是灭魔师。 少年摇了摇头:“不是很想。” “难道你出了当灭魔师之外,还有别的愿望?” “……” “你的愿望是什么?” 少年眉头微微动了动,闭口不回答。 重楼也没再追问。 夜晚很安静。 星星伴随着月亮消失在天明…… 太阳出来了。 阳光照在少年的脸庞,让他觉得刺眼微微睁开,而后发现自己睡在大树下吓了一跳。 更让他心肝儿都颤的那是银骨那张雪白的面容,居高临下看着他。 而刚才他觉得刺眼的并不是阳光,而是银骨手上的银骨刀折射的雪亮光芒,穿透了他的眼皮。 少年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说道:“银骨大人!” 银骨把玩着手中的银骨刀:“我是否警告过你,要知道分寸?” 火莲一脸茫然:“火莲……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银骨看他一脸无辜,不悦:“你忘了?” “小的不知银骨大人说的是什么。” 看来平日他真的小瞧了这家伙了,昨天跟魔君在这儿睡了一个晚上,现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昨天在群雄会是出尽了风头,忘了?” “小的出风头?”火莲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小的真不知大人说的什么,若是有做错的地方,小的一定好好改。” 装得跟真的一样,这让银骨十分不满:“那你说你怎么会在这儿睡的?” “小的……也不知道。”火莲挠着头,“就记得要召开群雄会,小的去拿酒了……后来,不大有印象了,哎呀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银骨握刀的手一紧,该不会这家伙是一喝醉什么都忘光的人吧? “你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 “你们一早在那嘀咕什么?”重楼从走廊内走过,“都没事做了吗?” 银骨立刻放下刀行礼。 火莲立刻跑了过去跪在他面前:“小的罪该万死,居然睡过了魔君的晨起时辰。” 重楼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淡淡说道:“退下吧。” “谢魔君!” 火莲恭敬退下。 这火莲健忘也就罢了,怎么魔君对他的态度也如此天壤之别?银骨有些摸不着头脑,跟上了重楼问: “魔君昨日喝了很多酒,怎不多休息一会儿?” “无妨。”重楼说完又加了一句,”本座昨晚睡得很好。” 确实看起来一派轻松的模样。银骨又问:“魔君这一早是要去哪儿?” “该给那些群雄们分配任务了。” 他信步走着,望着庭院之内开得娇艳的红日花,停下脚步,想到了当日第一次见到唐千夙,她将那夺命的红日戴在头上,英气逼人的模样,心情忽而格外地好起来。 “本座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魔君的计划天衣无缝,必然能够早日诛神的。” 他说的等不及,可不单单是指这个啊:“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魔君,事到如今暗界还要与唐掌门联手吗?” “你有疑虑?” “唐千夙若是想要稳坐掌门之位,很有可能会对魔君不利,属下是担心她会反咬我们一口。” “此事本座会掂量,你就负责在各地布置魔族力量,分散灭魔师注意力便可。” “是。”银骨说完,又忍不住问,“魔君看起来心情很好。” “银骨好眼力,本座心情是不错。” “因为成功同盟群魔的事?” “……不然呢?” 这个同盟群雄的计划,魔君本就势在必得,他应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高兴才是。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好事吗? 而此时的北茫之地,清风楼上,唐千夙与李卓宝、严雷议事。 “魔界最近召开了群雄会,很快就会出现新的战事,此次的力量大多数是邪魔散户组成,但规模不会太小,我们借此能延长一些时间准备攻天计划。” 几个人按照原来的计划主线不变,但增加了一些应变的最新计划。 昨日唐千夙被追杀,当然这是他们自己设计的,然后她与严雷、李卓宝走散。今日早上才回来与李卓宝他们重新会和。 当然,追杀她的是一些魔人…… 唐千夙微笑说:“我们的追杀计划到此结束,就等帝熵会顺着这追杀的模式派人来杀我了。” “姑娘,帝熵要是出手必然危险重重,你明知道还继续给他机会,这会不会太冒险?”李卓宝有些担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放心吧,我会提防。” 李卓宝与严雷相互看着一眼,虽然不放心,但是她一旦决定就很难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提起万分精神来保护她。 唐千夙走向清风楼台前,从高处望着北茫大地,长河落日圆。 入秋了,秋叶落,风很凉…… “千夙……”身后的人叫了两声都回应,“唐千夙你想什么呢?” 唐千夙这才回过神看过来,一身华丽衣袍的凤绯夜站在她身后:“想什么呢,叫了几声也没听见。” “啊,想落叶……” “嗯?” “想落叶……都落了,很快又入冬了。” 看她眉目清亮,眼神温和,凤绯夜看了又看,挑起好看的眉头揶揄道:“唐掌门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凤绯夜所求 唐千夙微微一愣,她哪有心情好了? 其实不是心情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她很久没注意过自己的心情是怎样?这一段时间似乎悲伤与喜悦都与她无关。 他现在这么一问,才让她也忽然留意到自己的情绪。 只是她现在是心情好的表现吗?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听说你在附近,日夜前程就过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又过了好些时候,“我等你等到叶儿都落了。” 就他会说,唐千夙对这样的话题向来没什么反应,开门见山就问:“听说雪狐族有人找到了你?” “确实找过,不过像我男爵到的存在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选择直接冲突,物极必反嘛。” 他不想跟她解释太多,无论那些人对他做什么,他并不大算改变自己的立场。 他与千夙的处境其实差不多,都是不被天界容许存在的人。 两人看着对方有种不言而喻,心有戚戚焉的默契。 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凤绯夜眼神一动,笑着问:“不过,倒是重楼似乎现在依旧安然无恙?” 两人之前达成的共识是杀掉重楼清除祸患。 唐千夙也去了暗界不短的时间,可最后不但无功而返而且似乎她与重楼又有了新的发展。凤绯夜感觉到了一些莫名的危机感。 唐千夙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直白地回答道:“对,安然无恙。” “你改变主意了?” 不然唐千夙不会耗费那么多时间却没有任何进展,所以她必然有了新的想法不杀重楼或者说她舍不了手。 唐千夙:“夜儿,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我认为不必杀重楼,至少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他现在的存在恰巧能拖住天界的力量,让我们有充裕的时间。” 果然她不愿意杀了那个魔头。 凤绯夜垂下卷翘的睫毛遮住金色的眼睛。 重楼活着的理由或杀了的理由都有千千万,他知道那人既可以生也可以死,至看唐千夙愿不愿意对他下手而已。 “除了这些你还有不杀他的其他的理由吗?” 他等唐千夙天天年年,看着她在别的男人身边十年,如今已经不能再有一点点肚量去容忍她看别人,哪怕是一眼。 她永远不懂他喜欢她喜欢得多惶恐。 他说话总是话中有话,她也明白他想问的什么,只是每次涉及感情话题唐千夙总觉得无奈与疲倦。 “你认为有?” “若是没有,你能不能为了我把他给杀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请求。 “凤绯夜,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说的是你还是我?”凤绯夜笑着说着,但眼底多出了一丝怨气,“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不包括容忍我们之间有别的男人存在。我可以不背叛你,但是为了得到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看来,成大事者断七情六欲不是没有理由,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商量,唯独感情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愿意将就。 凤绯夜是个很实际的人,他对她好可以一目了然,他也从来不吝啬跟她表达,他为她能做到什么。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回应不来。 “重楼并不是那样的存在……” “他推断了许愿树捏碎我的许愿牌,他想将你从我手中抢走,他必然是那样的存在。” “你应该知道我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倾尽所有的心血,能利用的人我都利用了,这其中就包括重楼也有你,所以我希望至少你不会感情用事……”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意杀重楼。 曾经因为她做出这样的让步,他高兴了不知多久,可到现在不过就是空欢喜一场。 凤绯夜看着她。 她在他面前永远那么清醒的一张脸,什么时候她才能再他眼中沉沦一次?将自己完全的交给他? “唐千夙,我想得到的一切不择手段必然会得到手,唯独你,我在等一个甘情愿,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多看我一眼?” 他累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想她的时候,她没有一次是在他身旁。 他是如此朝思暮想,而她却从不肯真正让他靠近。 “你不是要一个必须杀重楼的原因吗?那我给你……”他看着她说,“你方才问狐族是不是来见过我。对,来了,而且他们的意思是,让我停止在人界扩张,全力协助天庭灭魔。” “……” 他说什么? 是啊,她早该想到天庭会走这一步。帝熵在九重门第一次见到凤绯夜就已经在关注。 如今又是他在负责灭魔仪式,如何会留着凤绯夜这样的工具不用? 凤绯夜若不答应那就是违抗天明,若答应了那不仅是助他一臂之力,而且也会大大削弱凤绯夜的力量。 唐千夙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凤绯夜转身面朝远方的风景,红唇弯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他原本并不打算跟她说这,他为她做的一切也是心甘情愿,说出来未免有些邀功,仿佛是为了让她感动而多在一切。 可是不说,她又好像不在意他的存在,所以就算是施加压力,就算是他仗着他为她做的这些,要求她对他更好一些,他也不介意说出来。 “千夙,我若是不杀重楼就会被当成与天庭作对,逆反之罪必然诛杀。若是你,你会怎样选择?是留着重楼还是让我现在就逆天?” 唐千夙想说,你也可以如同我一般灭魔,周旋。但说出这样的话,自私得连她自己都唾弃。 以前知道自己被凤绯夜利用后曾发誓再也不会原谅他,且必然会杀他。现在终于轮到她在无止境地利用他,才知道这样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受。 “难道就非要杀了重楼不可?重楼的力量比你我想的要大得多了。” “这些不过是你不想杀他的借口。而杀他其实也不过是我留下你的借口。天庭什么的,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我要的不过就是你的一个选择,重楼还是我。” “我并没有选择重楼。” “可你没选择我。” “……” 唐千夙再次无言以对。 为了获得凤绯夜与重楼的力量,她是曾给他们表示过会与他们的在一起。当时不过就是缓兵之计。却没想到凤绯夜会用这件事情来要挟他。 或许她已经想到了凤绯夜会这么要挟,只是没想到重楼会当真。 她真没认为重楼会对她执着,以为他不过如她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利用彼此。 所以后来,对于他们提出的感情问题她一直能拖再拖,可最终这却成了如今最棘手的问题。 她说了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复仇大计,可以牺牲很多人,但却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感情。 她在幻想什么? 想要留下心底最纯真的那份感情,想要为帝鸳洵保留什么? “那你想让我如何做?” “嫁给我。” …… ……但我很高兴与我拜堂的人是你,你已经与我拜堂,与我洞房,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妻子…… ……“娶妻只娶唐千夙。” ……“嫁人只嫁花胤珣。” …… 不管是帝鸳洵还是花胤珣,他们都曾拼尽全力地在一起,然后撕心裂肺地分离,其实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是痛苦。 有时候,不是她想要坚持继续深陷于这样的喜欢,而是心中有执念放不下。 仔细想了想,其实又没什么那么值得留恋。 把凤绯夜、严雷、李卓宝、帝鸳洵甚至她的命,所有人的命都赌了进去,最后她却想要留下心底那种感情的执念? 一份布满荆棘的喜欢。 又何须自私珍藏? “若是我不嫁你会与我为敌?”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拜堂成亲 “不,我不会与你为敌,但是我或许会逼不得已,与天界联手去灭重楼。” 如此也算是背叛她了吧? 他也不过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她不也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对他不择手段了吗?只不过他想要的是她而已。 唐千夙不想做无谓的争辩,这件事情怎么说也必须得有一方妥协,而始作俑者的她也该做出一个决定了。 “好,我嫁给你。” 她居然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 凤绯夜其实心里很没底可没想到她会真的答应!虽然有些强人所难的意思,让他心情微微有些压抑。 可是,他不在乎了。 只要能真正跟她在一起! 好一会儿之后,他动容地上前抱住她,深深将她抱在怀中,心中的喜悦如同彩云膨胀慢了心怀溢出来,他抱起她忘我地旋转起来。 “唐千夙,你说的,这次绝对不许反悔……” 清风楼上清风凉。 从远处来,能看到楼台之上穿着华袍的银发男子,抱着白袍姑娘在转动。黑发与银发缠绕成丝丝缕缕,融合在了一起。 凤绯夜的笑声悠扬随风传到很远的地方,温暖喜悦的声音所到之处,如同春暖花开。 唐千夙心中一片失落,像失去了心中最后的一份美好与希望。可看到凤绯夜如此开心,她无奈叹了口气。 “就算我答应了,你想如何做?” “我们尽快拜堂成亲。” “这个时候?” “你又想反悔?”他抱怨着说,“这次无论如何,不许你再找借口推脱。” “不是推脱,而是如今这个时候你我成亲会不会引起天界太多关注?” 毕竟他们现在手里都有重权,凤绯夜对于天界又是一个隐患,他们会让强强联合吗?一旦她与凤绯夜联手那对天界而言就是大祸害。 “早在你继位之前别人就都知道,你是我凤绯夜的女人。” “那时候我还是不是九重掌门。” “我不管……” “重楼要知道我们成亲,他要是真的来闹,我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曝光。到时候,我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是说出来又好像是自己反悔要嫁给他。 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她看着凤绯夜,表情有些无奈。 他若要娶她定然会嫁,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了娶她让她娶冒这份险了。 凤绯夜看着她目光幽怨,坏丫头,明明知道他舍不得伤害她,还故意把这样的问题丢给他! 可是,别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 “原本想着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但如今形势所逼我们就先进行一个简单的拜堂仪式,等一切结束我再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他太需要一个定心完了。 唐千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入室内。 “雷子、李卓宝、穆河你们今日便作为我与千夙的证婚人。” 严雷:“……” 李卓宝:“……” 两人瞪大眼睛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也是没想到会这样,她还以为自己能逃过此劫……这么想之后,又笑自己犹豫不决,刚才还说了豁出去,敢情她心底却一直打算蒙混过关。 木已成舟,就如此吧。 唐千夙回应李卓宝与严雷的视线,微微笑着点头。 简单的拜堂就在清风楼上,几个心腹兄弟作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兄弟们不知其中滋味,满心为她欢呼雀跃。 酒斟满,祝福更满。 “送入洞房……” 在兄弟们拱拥之下,两人被推入了清风楼内的一个房间。 唐千夙有些尴尬了:“这大白天的你们干什么?” 推着门就准备出去。 凤绯夜在后头将她往怀里一捞抱入房间内。兄弟们趁机起哄就将门关上。 严雷原本叫着喊着,可门被关上的那刻,心里却忽而有些失落,拉住宝哥说:“宝哥,你心里难受吗?” “为何难受?” “唐姑娘嫁人了……”他都以为她再也不嫁了的? 李卓宝拍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我就是……”严雷揪着头发揪着脸。“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你该不会……” “要说我不喜欢姑娘那是假。”可他那种喜欢又不是男女的喜欢,“她要是真能高兴了我也高兴,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总想起唐小四跟十三师兄……” 李卓宝看着“洞房”门一眼:“十三师兄已经不在了,虽然……走了走了,别闹了,都该干嘛干嘛去。” 李卓宝将门口吵吵嚷嚷的人喊了出去。 很多时候,相互喜欢的人总是走不到一块儿,有些时候,在一起也会因为身不由己。 唐千夙,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外头的人潮散去,室内的新娘新郎没有红袍没有凤冠霞帔,唯独腰上各自都绑着一条红腰带。 但唐千夙在凤绯夜的眼里,此刻仍然好看到了极致。 他说:“唐千夙,今日你终于是我凤绯夜的妻子。” 他幻想着今天幻想了很多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感觉曾经说过的煎熬都变得珍贵起来。 唐千夙站着,如同一株青竹,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脸上更多的是淡然还有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你还真想在这儿洞房?” “有何不可?” “我正在执行公务呢。” “这并没有冲突。” “大家都在外边。” “大家当然都在外边……”凤绯夜面若桃花,迷离的眼睛慢慢都是水色柔光,“千夙,我以后会待你好,再也不会让你伤心。” 谢谢。 她想来想去,居然也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好。” 不管她现在说什么对他而言都是动听的甜言蜜语,如今,她与他之间真的再也没有别人,更不会是那该死的重楼…… 凤绯夜越想越喜悦,按耐不住弯腰将她抱起来就放在床上。 他也俯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等一下。”豁出去不过三个字,但是真正要做起来,确要克服太多的心理障碍。 明明凤绯夜如此风华绝代,天下无双的一个人,可她心中还是产生一股的抵触的情绪。 她不讨厌他。 但是…… “等一下。”她又说了一遍。 凤绯夜温热的目光看着她,她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拒绝,目光看向了桌上。 凤绯夜回头看到桌上两杯酒:“对不住,交杯酒还没喝。” 仪式已经够简单了,这个程序还是不能省了。 他自己拿了一杯酒,将另一杯给她。 “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男人了,你是属于我凤绯夜一个人的,而我也将永远只属于你不管生死……” “今天说什么生死呢?” “也对,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千夙……”他的手臂交过她的,看着她眼神深如大海,“我爱你,永远不会背叛你。” 这些情话他能轻易说得出口,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以前跟花胤珣她也不怎么说这些…… 如何又想到那儿去了…… 心口微微哽咽,她自顾将杯中酒饮尽。 凤绯夜知道她尽力了,心中也明白她在尽力,而不是心甘情愿。或许他是勉强了她,但是唐千夙,我真的会好好待你,用我以后的全部来让你心甘情愿。 凤绯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 两人坐在床上,面对面。 她微微低下头深呼吸,开弓没有回头箭,该有这样的觉悟才对。于是毅然抬起头看向他,面上有些视死如归的神情。 他眼神宠溺如视珍宝,在她仰起头时凑过去亲吻她的唇。 淡淡的酒香在他温润的唇瓣之间蔓延开来。 她微微仰头躲避。 他则俯身一边笑着一边追击啄吻,直到她避无可避一把倒在了床上。他欺身覆在她身上暖暖笑起来,双手撑在她两耳边,红唇湿润笑颜如玉。 他……真的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人,身上的一切都散发出诱惑的气息,勾魂摄魄,让人即便只是看着也能砰然心动。 唐千夙不觉脸就红……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新婚之旅 凤绯夜看到她脸红了,目光更是浩瀚如同星空。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种喜欢能让人欲罢不能。 “千夙……”呢喃般的呼唤温热如火。 他平日看起来单薄修长,但他始终是一个男人,一炮之下是精壮的身体,沉甸甸的重量带着他的温度,在她身上熨帖出细腻的火花。 他越靠越近,清新的气息扑在她的脸颊,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他惊艳的脸庞近在咫尺,能看到他细密修长的睫毛。 如同桃花红艳的唇隐约碰触到了她的唇瓣。 “等一下!” 唐千夙猛然推开了他翻身下床,望着他双侠飞鸿,眼睛里多出了一丝抱歉与羞怯。 水润的红唇之上还有他的气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蔓延歉意。唯独胸臆之间起伏的呼吸,显示了她此刻的紧张。 凤绯夜看了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笑了。 “算了……”把她逼成这样,他其实也觉得不是那么好受。 “等适当的时候,这环境……”其实或许与外边有人没有无关,她都没做好准备今日就拜堂,如何还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洞房花烛夜? “我知道,知道。”他将她拉起来抱住,“这时间跟地点都不大合适,是我心太急了。” 他的怀抱温暖如火。 贴着她的身体有着男儿的冲动反应。 他想要她无可厚非,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了,如今他有了名分如何能不激动? 唐千夙身体微微僵硬,因为他的贴近让她明白他此刻的渴望。 两人目光相对,唐千夙略微尴尬,凤绯夜却笑着说:“我心里能接受你的拒绝,但身体得需要时间缓一缓。” 唐千夙嘴角微微抽搐,点了点头。 他凑过来问:“要不然……你帮我?” “别……” 他已经握住她的手往身体那处覆上,隔着衣料与极为坚挺之物一碰,唐千夙嗔怒收回来手。 “别闹了!” “唐千夙你脸红了?” “废话。”男女有别,谁被这么带过去碰触那儿都会脸红的好吧?“唉你有完没完了?”她终于忍不住笑骂,“你自己解决,我出去了。” 收回了手,唐千夙推了他一把离开了房间。 严雷跟李卓宝他们还在外头,看到她出来了愣了半晌:“你……怎么就出来了?” 唐千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所以说这时间跟地点就根本不对,谁会这么匆忙拜堂然后送入洞房? 一帮手下在外头,让她这张脸往哪搁? 为了避免尴尬,唐千夙面无表情说道:“我怎么不能出来了?” 严雷与李卓宝相互看了一眼,张大嘴儿啊了一声,然后各自猜测。严雷终于忍不住说道: “就说嘛,那家伙看起来比女人还漂亮肯定是不行,这洞房的时间怎么跟撒泡尿一样快。” 他……他说什么啊? 就知道会被大家取消,但唐千夙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严雷这么说她忽而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你瞎说什么呢?” “我说难怪你脸那么臭,是个女人都得疯了,凤绯夜也太不男人了……” 正说着凤绯夜正好从后边出来,听着这话他没好气瞪了唐千夙一眼,估计他这回要被大伙儿取笑了。 他搂上唐千夙修长的腰身,与严雷说道:“我是想抱个三天三夜的,可你们唐姑娘对你们不放心。” “你们放心抱呗,我们给你们守着三天三夜不睡觉……”严雷打趣道。 唐千夙无语。 虽然她整天跟战士们混在一起,但好歹她也是个女的能别当她面这么损吗?明显很活跃的气氛,但是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两人的婚事是隐秘的,只有几个心腹作证,但凤绯夜很高兴给所有在场的人都打了大赏,也不说是什么赏赐,就说他跟唐掌门高兴,给兄弟们赏赐。 唐千夙看他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原本心里的沉重也轻松了不少。 凤绯夜有时候手段是有些多,但这人很直接,爱恨都会直白说出来。他想要就绝对不会说自己不想要,若是能与这样的人相爱或许会很幸福吧? 在凤绯夜在要求之下,两人还是来到附近逛了一下闹市。 一路上,他一直在牵着她的手。 “夜儿,这里有不少九重门的弟子出没,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手都快被他握出汗了,她是真不大习惯一直牵着手逛街。 “有什么招摇的?我们原本就是夫妻,牵手是美好的事。” 他拉着她到卖首饰的地方,挑选了一支步摇插在了她发髻之上,看了又看笑起来,左看右看没人,迅速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 唐千夙一惊:“喂……” 他笑:“没人注意看的。” “怎么就没人注意看了,从你来到这街上就没人不看好吗?” 因为长相太过好看,回头率那是百分之两百!因为很多人都忍不住看上第二眼,第三眼…… 加上一头的银发,更是引人注目。他是习惯了没感觉,可她被他牵着手,能没感觉啊。 所有人看了他就会看他们牵着的手,自然而言就会注意到她。 唐千夙身上穿着的素白的衣裳,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美好得轻尘脱俗。 两个美人牵手走在一起,能不万众瞩目。 而且,就算认不出她唐掌门,夜帝总是有很多人认出的。倒不是因为见过,而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就是银发夜帝。 这不,很多人惊鸿一瞥之后就会说。 “这是夜帝凤绯夜吧?” “不是说他没有后宫?那牵着的女子可不就是他的妃子?” “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凤绯夜总是微微得意,将她的手拉得更紧,恨不得在所有人面前炫耀。 没错,就是你们说的那样,这就是我夜帝的女人! 唐千夙实在受不了他的臭美,路过一家成衣店就将他拉了进去。 “你要是还想好好逛街就得换一身装扮。”那招摇的长相再加上一身锦衣华袍,简直了…… 最近日子不大太平,成衣店的掌柜看到两位身价不凡的贵宾莅临,立刻上前打招呼,当然推荐的也是店里最好的。 “两位想要挑选怎样的衣裳?小店什么衣裳都有,这是西岐国湘苏绣,宫里的娘娘都爱穿这样的料子,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给你家娘子也买一件湘苏绣锦衣吧。” 凤绯夜看着那湘苏锦缎面料确实是好,上变得刺绣手工也出色,拿了起来在唐千夙身上比划了下,笑着问:“娘子,这件你穿着一定好看,我们买这个吧。” 她是要来遮掩他光芒的他当时来玩呢? “又不是为何好看带你进来的。” “买衣服不就是要买好看?”他满心喜悦又从一旁挑选了另外一件看起来质地极好的衣服,“这件你穿也好看,我想让你穿……” 不是说男人最烦跟女人逛街吗?怎么眼前这架势似乎是反过来了? 唐千夙嘴角微微抽搐,看着老板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讨好凤绯夜,而且两个男人看的那都是女子的衣裳。 “公子对您家娘子可真是体贴珍爱,放心放心,您家娘子皮肤白皙穿粉色必然是极好看的……” 凤绯夜:“何止穿粉色好看,那水绿、鹅黄哪件她穿着不好看了?” “是是是,都好看,您家娘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虽然老板想说,其实公子您长得比任何人都好看。只不过他说这些没用啊,那娘子看起来就比较抠门,并不打算给夫君买的样子,一直在廉价区域逛着。 公子这一身打扮,这身上昂贵的衣料岂是会穿粗布衣裳? “夜儿,你过来这儿……”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成亲戒指 “嗯,我马上来。”凤绯夜继续跟掌柜的说,“这些都给我包起来诶……” 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唐千夙勒住脖子往普通区域走,还将手中的布衣给了他:“你去把这个换上。” 那衣服跟公子挑选的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啊,掌柜的连忙说:“那公子,这些衣裳我就都给您包起来了。” 生怕这好好的生意被那抠门娘子给坏了。 “不用了,我穿不上。”唐千夙说。 “都包上。”凤绯夜对她笑着说,“难得轻松一会儿,喜欢就买。” “我不喜欢。” “我喜欢给你买。” “……好,买买买。” 通常都是想要的人恳求后,买的人无奈之下说“买买买”,怎么到她这儿又反过来了。 唐千夙没好气道:“但你得把这个换上,把头发也扎起来。” “你帮我就换。” “……”要是她不愿意,他必然又有得闹,“好我给你换。” 他立刻笑逐颜开,展开手臂,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等着花来投怀送抱。 客人不多,两人又是贵客,看他们俩的随从还站在店门外守着呢。掌柜的自然也服务周到,让两人有着足够的二人世界。 唐千夙看他那花枝招展的模样,没好气地上前将他身上的外袍褪下。 他却趁机收起双臂将她困在怀中:“先抱一会儿。” “别闹。” 褪下他的华贵外袍,将那件布衣套在了他身上。 布衣是淡淡的灰蓝色,很朴素。大街上有很多人都这么穿。 唐千夙整理了他的衣领,衣领右衽,一带穿过他的腰时,自然站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低头就亲吻她的额头。 似乎有些习惯他这种暧昧的挑弄,唐千夙只是瞪了他一眼,帮他将衣带系上。 凤绯夜一脸动容。 “千夙,以后你每天早上给我穿衣好不好?” “你就是想让我伺候你呗。”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因为当过一段时间的男子,所以她对男装穿着也是得心应手。 “我也伺候你……每天晚上为你宽衣。” 唐千夙两秒钟之后才会过意:“流氓。” “当然我也不介意你为我宽衣……”他笑着又补了一句。 “你啊。” 唐千夙淡淡回了一声。 凤绯夜抬起手,让她给他扎腰带:“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能用你入眠,能抱你醒来,你为我穿衣,我为你描眉……” 多么美好的画面。 不要轰轰烈烈,但求安稳朝夕相处。 “现在突然明白人为何想要安定,因为身边有了想要陪伴的人,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安定下来,朝夕相处。” “也许这种日子,你过了一段时间也就腻烦了。” “只要你在绝对不会腻烦。” 那种日子确实是令人向往,只是她没想过与凤绯夜隐居于世的画面,如今听他说起心中微微觉得异样。似乎是很美好,但似乎……无法融入其中。 “坐下来我给你把头发梳起来。” 他一眼坐了下来。 她用梳子输过他如水的发丝,银发厚重地落于手心,发质如绸缎垂坠,捧在手中让人觉得爱不释手。 已经如此美貌的一个人,连头发都完美无瑕。 凤绯夜恬淡而坐,望着镜子中两人的模样,他喜欢她对他做出的任何碰触,更喜欢这样亲密无间的感觉。 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希望日后他们会越来越好。 目光落在镜中的她脸上,他红唇扬起幸福的笑意:“绾青丝,绾青丝,青丝长长,长不过君之手,华发生时许白头……” 唐千夙微微一愣,想起了过往,他曾给她念过这样一首诗,而后惹怒了花十三…… 她承认,其实那时候答应跟他成亲是带着目的性的。 她说过即便要做个内应,也会再做内应的时候忠诚于自己的主子,哪怕是虚假,这样才会得到信任。 如今她成为凤绯夜的妻子跟做内应或许大同小异,她也该终于自己的丈夫,哪怕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然而,凤绯夜深陷在角色之中,而她却始终无法融入。 观念与道德在心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尺子,不知不觉就让她拿出来衡量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心中莫名产生一丝内疚感。 “好了。” 将他的头发束上之后,带上了一个与衣服同色系的帽子。 原本极其普通的布衣,一穿上就该土了吧唧的衣裳,穿在这人身上愣是超凡脱俗,特别素雅好看,让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朴素模样的唐千夙都微微失神。 人靠衣装这会儿是全然反过来,衣靠人穿。 再怎么遮掩这人的美色就根本遮掩不了! 将那银丝束入帽中不过是收拾了那份妖娆华丽,可却展示了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之上那张精致绝丽的容颜,那脸蛋全然就一瓣儿桃花,鲜美欲滴。 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眨动,目光辗转回眸之间如春天里最早绽放的花,赏心悦目又暖人心扉。 看她惊艳又无奈的表情,他笑着问:“你夫君美色天下无双,怎么穿怎么好看,唐千夙你该高兴,你嫁给了天下第一美人……” 唐千夙拾起桌上的方巾盖在他脸上:“就该把你的脸给蒙起来。” “我美的地方何止脸庞……” “你要不要脸?”再美自己说出来会不会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 两人从成衣店出来,已经从甜蜜的新婚夫妻模样,变成了穿着同款衣服的兄弟二人。 唐千夙挑了一件铁灰色的布衣,也将头发冠上。 女子的身姿单薄瘦弱了些,但挺直的脊背将衣服撑得格外笔挺优雅,比起当年的唐小四,如今的唐千夙更显得沉稳淡然了些。 身高与凤绯夜相差不多,两人走在街上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引人注目,不过因为男儿洒脱的好看,仍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可总比方才要方便了许多。 可是…… 凤绯夜你能不能不牵手?! “千夙,来这儿。” 那一摊卖的是古器,不是那种珍珠玛瑙也没有闪亮的宝石,就是用一些带有属性的灵石打造的发簪、手镯、项链等等。 凤绯夜看上的是一对用灵兽角打造成的一对戒指,价格不菲。凤绯夜当然不在乎价格多少,对于那些属性有是固然好,但也不是他看中的东西。 他只是觉得这对戒好看,正好两人新婚,还没有定情物。 “公子好眼力,这男女对戒不仅属性极高,而且也是爱情忠贞的象征,送给心仪的姑娘最合适不过。”摊贩极力推销。 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华贵,但带有一些防御的属性,人戴上后,能增加自身的一些防御能力。 所以,这些东西可比普通的首饰要贵上很多。 唐千夙从人群之中钻进去。 “要买什么?” “这个好看吗?”修长如玉的手将两枚戒指拿起来。“对戒,正好你我各一个,算是定情之物。” 定情物? 原本极力推荐的摊贩一看来的又是一个美男子,顿时有些接不上话。这么好看的两个人,居然…… 不过也对,他们就该走到一块儿,不然多少姑娘都得折这两人手里!就没他们这些其貌不扬的人机会了。 “公子,这戒指,属性极高,戴着好看不说,还能加防护,这位公子手小一些,就戴小的这枚,正合适……” 唐千夙作为现代人,当然更知道戒指存在的意义。 凤绯夜拥有现代人的记忆,如何又不知道戒指的意义呢?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两人结婚成为夫妇的一个标志。 “我们的成亲戒指就选这对好不好?” 他在极力的将她带入角色,让她有为人妻子的觉悟。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你喜欢就买吧。”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可疑白衣人 凤绯夜自是喜欢的,拾起她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了她无名指上。 戒指是羊脂玉的白色,戴在她修长细致的手指之上,很好看。 凤绯夜给她戴完,将另一枚戒指给她:“你帮我戴上,交换戒指。” 交换戒指? 这词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唐千夙将戒指接过来,套在了他右手的无名指上。 拜堂也拜了,结婚戒指也戴上了,凤绯夜的心情一直在往喜悦之上攀升。 如此能不能算唐千夙已经真正属于他? 他曾经那么嫉妒帝鸳洵,如今帝鸳洵已经离开人世。 他也忌讳重楼,可唐千夙又怎么会喜欢重楼。不过是当时逼不得已,才答应了他无理的要求。如今重楼已经不是他的障碍了吧?他应该不用再介怀。 凤绯夜右手牵着她的左手,两枚戒指相互辉映,代表了他们属于彼此。 忙里偷闲的日子很短暂,此刻的局势根本就容不得她有喘息的机会,即便是在所谓的闲游之中,也得时刻保持作战与备战状态。 魔族群雄会之后,在苍元大陆的很多地方,分散着崛起了魔人据点,他们也展开了游击打法,在一个地方祸祸之后转移到别的地方,跟灭魔师彻底底周旋起来,随后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小战役之中不断获得胜利。 暗宫一次又一次传来了小战役的捷报。 重楼已经不止一次看着少年火莲发呆了。 这个时候,那个丫头不是该过来了嘛?他其实知道上次群魔会上,在场的不是火莲而是她,那次的不期而遇让他心情好极了。 只是这个该是她出场的时候她却迟迟不来。 此刻的少年火莲,正埋头在水池边喂鱼,重楼终于忍不住一个书卷砸向他。 啪的一声少年吓得立刻抱着书卷跪在地上:“魔君息怒,小的这就出去,不吵您做事。” 少年后退着疾步逃离。 “回来。”重楼不悦说道。 “是……是。” 他又低着头走回来,诚惶诚恐地微微缩着肩膀。 “抬起头来。” 少年身体一僵慢慢抬头,带着怯意的眼神一碰上那双颜色迥异的眼睛,立刻瞳孔收缩,整个人陷入一种内在惶恐地状态。 他不仅害怕阴晴不定的魔君,也害怕随时在监视他的银骨大人,好像他做什么都错,做什么都不会令他们满意。 他都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重楼看的时间越长,少年心里越发憷。 原来不是所有红瞳孔都会璀璨发光。不是她。重楼手一抬:“你……” 少年噗通跪下:“魔君饶命,小的只是答应了桃花精尽量想办法让他进内廷而已,并没有接受别人的银两……” “……”重楼要想把他拍碎喂鱼的冲动。“本座让你下去,滚蛋。” “小的马上滚……” 火莲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重楼看着那背影许久。 唐千夙是不是也该出现了?来闹闹小脾气也是好的。 可她就是不来,就是不来呢。 期待真是一种讨厌的东西,若是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如果不是因为唐千夙作为火莲在他身旁出现,或许他也不会这么盼着她再来。 “魔君。”银骨上前说道,“青鹭回报,说唐掌门与凤绯夜如今在北茫的清风山附近,那儿聚集的魔人已经全部被剿灭。” 唐千夙跟凤绯夜在一起? 也不奇怪两人之前就在一起,如今会个面也没什么的。况且两人还是合作的关系,唐千夙需要凤绯夜的力量…… 啪 重楼捏紧了手中的卷轴。 他居然给她找了那么多借口,显然是他需要很多借口来安慰自己,以免嫉火中烧。 “就这些?”重楼不冷不热问道。 银骨目光微微一动:“还有就是,有探子在清风镇上看到唐掌门与凤绯夜两人牵手逛街,模样极为亲密。” 重楼猛然抬头看向银骨。 银骨微微低下头,作为魔君的贴身侍卫,银骨多少也知道重楼对唐千夙有些特别。 为了彻底打破魔君对唐千夙的好感,他必然会将她与别的男人亲密往来告诉魔君,这样魔君就不会对她另眼相看了吧? 从追随魔君以来,有多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可魔君向来不喜欢与那些莺莺燕燕有任何瓜葛,他也因此才觉得魔君十分完美。 还以为重楼会大发雷霆,但他只是目光一沉说道:“知道了,退下吧。” 银骨退下。 重楼静坐了一会儿,埋头继续看文卷,只是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终于丢下手中的卷轴离开暗宫。 清风镇。 自从魔人被剿灭了之后,这里的店铺于几日之前已经全部正常营业,不过来往的人显然变少了。 这念头不太平,没到逼不得已人们并不愿意出门。 街上的人并不算很多。 一些食客与灭魔师聚集在酒肆之中喝酒聊天,说着一路灭魔所见所闻还有这些天以来的战绩。 外头下着秋日的毛毛细雨,给秋色带上了几分冬天的寒意。 清风酒肆的旗号在潮湿的细雨之中翻飞。 位于酒肆内二楼的雅座,可看到外头的风景,也可以看到屋内一楼的所有景致。 雅座之间,临窗而坐一位素白色衣裳的男子。他黑发高束,发丝倾斜而下落在身后。面前的桌子之上只放着一个青色的高颈瓷瓶,一个同色的酒杯。 除了这两样,桌上别无他物。 时光在秋日雨雾之中慢慢流逝。 楼下起了骚动。 店内方才高谈阔论的灭魔师们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口。 随后店内安静了下来。 凤绯夜与手下穆河进入了店内,自动屏蔽了大伙儿的目他往其中一张桌子走去,坐下。 美人驾到,蓬荜生辉,原本这酒肆只是酒肆,因为凤绯夜的到来成了一幅画。 店小二心花怒放前来招待。 穆河将他拦下,点了一些餐点之后,店小二迅速离去。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起来,凤绯夜似乎是进来避雨的,对上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手轻拨动着茶杯目光望向了窗外灰蒙蒙的秋雨。 二楼雅座上的人慢慢偏头看了过来。 正好,他与凤绯夜是同一个方向,只能看到凤绯夜的侧脸。他黑色的眼眸慢慢从凤绯夜身上移到了他的手上。 凤绯夜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模样别致的骨戒,偶尔他会看着自己的戒指嘴角扬起笑容。 他很安静地住着,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优美的侧脸在窗外雾蒙蒙的雨雾映衬之下,有种迷离梦幻的迤逦姿态。 惹得在座诸位被勾了魂儿似的,目光都黏在他的身上。 一直对大伙儿的眼神视若无睹的凤绯夜,摸着自己戒指时,忽而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他猛然回头看向二楼雅座的方向。 一卷草帘恰逢及时垂落下来,在他目光落在二楼那人身上的同时,落下遮住了二楼那人的侧脸。 如今从凤绯夜的位置看过去,就见一双修长的男人手端起青色的酒瓶,慢条斯理往杯中倒酒,自酌自饮。 背着光,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印在草帘之后。 而就这匆匆一瞥,让凤绯夜面色惊愕。 高座上那人……那人的模样是帝鸳洵? 穆河看主子表情异常,顺着他目光看向二楼不见异常之处,走近了些问:“主子,是有何不对吗?” 凤绯夜才猛然回过神来。 “没事,看错人了。” 他低头饮茶,修长的睫毛翕动,细细喝了一杯茶之后,忽而放下茶盏起身一跃而起,拉住了从酒肆中央坠落下的红绫飞身上了二楼。 一把挥开草帘。 草帘之后空空如也,唯独桌上还摆放着一个酒瓶一个酒杯,显示方才这儿确实有人存在过。 凤绯夜立刻走到窗边。 那素白的衣襟消失在了街角拐角处。 天地之间只剩下灰蒙蒙的秋雨。 这空气之中还存在着一种让他不舒服的气息,仔细一闻,依稀能辨这酒瓶里装着的是……梦回酒。 梦回,对于他、唐千夙、帝渊洵而言都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 这梦回出现在这儿,那刚才那个人…… 不,不会是帝鸳洵,帝鸳洵已经死了。 只是,既然如此笃定他已死,他为何还要坐立不安上来确认?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很小的愿望 说不上笃定什么猜疑什么,只是由来觉得心里不舒服。大概是因为以前吃过太多帝鸳洵的醋,所以才那么忌讳与他相似的人。 凤绯夜转身下楼。 “穆河,方才李卓宝说唐掌门几时回来?” “说是午时回到清风镇。” “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已过。” “她是去了绝境?” “是,有探子来报说在那遇见了重楼的人。” 重楼? 绝境? 那是帝鸳洵死亡的地方…… 唐千夙,现在在那个地方。 绝境。 有人跟踪她…… 虽然身后的人动作很轻微,但唐千夙还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随。随即,她猛然回头,一个白色的衣角顿时消失在白雪之中。 虽然他离开的速度很快,但影子却印在了对面的如同镜子的冰面上。 那冰层之上模糊的影子,让唐千夙微微愕然。 帝鸳洵! 是……重楼还是帝鸳洵?! 唐千夙反客为主,跟了上去。 白雪覆盖的山谷冰棱倒挂,细雨洒落到了半空就凝结成花,洋洋洒洒飘落。 这是水晶宫一般的冰雪世界。 唐千夙在山谷冰川走了一圈,一无所获。正打算转身而走,发现在狭小的石缝下边,有一块白色的玉佩。 拾起。 这玉,居然是以前帝鸳洵所佩戴的掌门玉佩。 如果是当初帝鸳洵的东西遗落在此,那应该已经被冰雪覆盖才对。但这东西还很润滑没有冰冻过的痕迹,显然是刚掉落的。 是重楼来过? 她已经先入为主认为重楼就是帝鸳洵,就因为重楼身上有火麒麟玉。 那么现在这掌门玉又是什么?重楼故意丢在这儿让她找寻? 不,那不是重楼的做事风格。 这个假设不成立,那么那个持此白玉的是另有其人?重楼就与帝鸳洵没有关系?重楼如果只是重楼,那帝鸳洵……以怎样的形态活着?还是真不在了? 唐千夙将玉握在手心之中。 “唐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李卓宝追了上来问道。 “没事。” “我们发现了件奇怪的事,那有个雪洞,居然埋了很多的魔人,似乎就在我们之前不久刚动的手。” 居然还有此事? 唐千夙立刻前去。 被杀的那一伙儿人确实是重楼的手下,其中一个身上穿着蛇形铠甲的,是青蛇,她见过。 也算是重楼手下的战将之一,居然死在了这儿? 死法看不出来是何人所为,但伤口皮肉鲜红没有瘴气侵染,所以应该不是魔人所为。而且,从尸体的状态看,应该刚死没多久。 是其他灭魔师所为? 一直在灭魔道上行走,身为九重门掌门,她对门内门外的灭魔师都有所了解,什么队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处理得如此干净。 即便她的假设成立,重楼就是帝鸳洵,可重楼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用非魔煞手段杀了自己的人,再假装成帝鸳洵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唐千夙心里有些乱,一是因为白衣人突然出现。二是因为,她所认为重楼就是帝鸳洵的想法遭到了质疑。 “看来九重门的探子报得没错,确实是重楼的人出现在了绝境。”李卓宝说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唐千夙:“还能怎么办?如实回报帝熵。” “不过姑娘,我们是不是哪儿算错了,都这么久了帝熵一直没出手,会不会是刺杀计划没吸引帝熵?” “……” 唐千夙想了想,难道是她太过自信地认为帝熵会按她所推想的行动? “稍安勿躁,这种一旦失败就会身败名裂的举动,帝熵不会轻易出手,再等等。” “是。” “收队回清风镇。” 回到清风镇天色已晚。 唐千夙一进屋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凤绯夜开门迎接:“怎么晚了那么久?” “遇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嗯?”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具体,“没什么大事,小事。” 仆役端水给她洗了手,之后她往餐桌旁坐下。 面前一碗热汤刚刚盛出不久,还冒着热气,她心中也跟着溢出一丝温暖,端起碗喝汤。 “千夙,如今你我已经是夫妻,不管是什么事你应该让我知道,夫妻之间可不能有秘密。” 准备入口的热汤停了下来,她看了他和颜悦色的模样,将碗放下。 好吧,应他的要求。 “接到绝境有重楼手下出没的消息后,我们前往逆境。确实发现了重楼的手下,不过已经被人杀了。” “已经被杀了?何人所为。” “不知道,我能喝汤了吗?” “喝吧,趁热。”他笑着给她夹菜。“最近你身边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她身边经常发生奇怪的事吧? “你是指?” “就是你觉得奇怪的事。” 怪事见多了就屡见不鲜,不过今日她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他这么问是凑巧还是另有所指? 唐千夙摇头:“没有。” 如何跟他说有个帝鸳洵模样的人出现了? “要是有,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他笑眼弯弯,坐在一旁看着她。 原本挺饿的,可这会儿愣是吃得有些不自在。 “你也快吃吧,看着我能饱?” “这叫秀色可餐,看着你就很可口。” “若论秀色可餐,你不是更可口?” “那你想吃我吗?我随时欢迎你来享用。”说着还轻剥了下他的衣服,做出引诱的妖媚姿态,“我身上的每一寸都让你吃个够。” “噗……” 唐千夙捧不住喷了几粒米饭。 凤绯夜动也不动就任由被喷了。 其实已经算好了,没喷鼻血已经很给面子,不然喷他一脸血。 “抱歉。” 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谁让他有事没事就摆出撩人的姿势勾引人? 她伸手去捡他嘴角粘上米粒。 他忽而偏头哈呼一口轻咬她伸到他嘴边的手指,而后舌头一卷,含住了她的手指,目光妖媚勾引着她,秋波阵阵都在说,快来吃我,快吃我…… 唐千夙没好气地另一只手推了他漂亮的脸蛋的一把。 终于笑了起来。 “不要脸。” 重重香吻了她的手一口才放开她,笑着说:“在你面前要脸干什么?”然后持起筷子给她夹菜。“好吃吗?” “嗯。” “那多吃点,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他这么说,唐千夙才恍然大悟,这桌上确实很多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而且是她在现代时经常吃的。 以前经常缠着宋子谦给她做。 因为调料的不同,所以她刚吃的时候只是觉得味道似曾相识,现在才猛然惊觉原来是她以前爱吃的东西。 她有些差异看向凤绯夜。 “怎么了?” “没……”她以前也经常跟凤绯夜一道吃饭,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奇怪,“以后别做这些菜了。” “不爱吃了?” “嗯……这些菜有不好的回忆。” 凤绯夜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是怎么想的忽然给唐千夙做这些菜?明知道宋子谦是她不愿提起的回忆,他应该杜绝做这些事情才是。 凤绯夜低头。 夜光珠的照耀之下,他脚下的影子格外的黑暗。 该不会这影子还能左右他的思想? 暗月离,你还想在唐千夙的生活之中占一席之地?别做梦了,唐千夙是我凤绯夜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分享。 看他垂眸看着地板,似乎是有些难过了。 唐千夙问:“你……生气了?”毕竟人家是好意她却很不领情。 “嗯?生气?怎么会儿呢。做这些是为了让你吃得开心,既然吃得不开心下次我不做了便是。” “其实不用刻意准备这些。” “那你得习惯了,至少在相聚的时候要跟你一起吃晚饭,过一过平淡的日子,我想这样所以,赶紧把你心里的负担卸下来。” 他不介意花多长的时间来让她慢慢习惯他,依赖他,然后喜欢上他。 不要求她像他喜欢她那么多,只要她慢慢跟随不离不弃,那么他愿意永远喜欢她比她喜欢他多更多更多。 唐千夙,我只有这样的愿望,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不安与猜忌 他目光真挚,唐千夙不敢直视,只是夹了菜放入他碗里:“知道了,赶紧吃吧。”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也足够让凤绯夜眉宇间都是笑意,他有滋有味地吃而来起来。 看他如此,唐千夙送入嘴里的食物有些索然无味。 以前她有些断定重楼不会因为她拒绝与她成亲,而做出泄露她身份的事情。所以她选择了凤绯夜,为了所谓的顾全大局。 如今她也有些迟疑了。 如果重楼不是帝鸳洵,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容忍她所做的一切?而如果重楼就是帝鸳洵,她又为何到了最后依然选择与凤绯夜拜堂成亲? 人有时候一个瞬间的决定,往往令自己都想不明白。 只是一旦选择了,她就是爬着也得把这路走完。 不后悔。 晚饭之后,唐千夙回了房间,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 才解下外衣,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动静。她丢下衣服疾步走向窗口,豁然打开了窗户。一个人影飞速离开,眨眼之间消失在连绵的屋顶之上。 唐千夙迅速追了出去。 听到她的房间有声音,凤绯夜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从敞开的窗户之外望去也只看见茫茫的夜色。 她这么急着追出去的是什么人? 凤绯夜转身。 她的外衣落在地板之上,他弯腰捡起。 哒的一声,有个物件从她衣服里掉了出来。 是一块白色的玉佩…… 他再捡起来一看,玉佩之上写着“洵”字的掌门玉佩,这是帝鸳洵的东西? 是她身上一直携带帝鸳洵的东西?还是最近刚获得的东西? 凤绯夜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心中的疑虑不断扩大,他好像遗漏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环节。 事情走到今日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样。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帝鸳洵? 如果那个人是帝鸳洵,唐千夙在九重门平步青云,到最后被传授掌门之位等等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可以顺理成章。 这么一想,凤绯夜忍不住通体发凉, 帝鸳洵的仙骨是消失了,天界已经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但是……真正见过他死了的人又有几个? 雪域仙死后是化作了冰雪,可毕竟看不到尸体又有谁能断定他是死是活? 如果还活着,唐千夙是否跟他一直有联系? 或是唐千夙与帝鸳洵一直联手,而他一直被他们两个人蒙在鼓里? 唐千夙答应与他拜堂不过也是为了稳住他,利用他的力量? 该死的! 凤绯夜猛然摇头。 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怀疑唐千夙?她从来没跟他隐瞒她想利用他力量这个事实。他也说过任凭她使唤,怎么这个时候居然在意起来? 既然他与她已经拜堂成亲,那么他就该完全地相信她才对。 凤绯夜将她的衣服放回了桌上,又看了那枚白玉一眼,随后也将白玉放回了衣服之上,走出唐千夙的房间。 “夜帝安好。”路过的石头给他行礼。 “嗯。”凤绯夜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石头是吧?” 夜帝居然知道他是谁?石头颇有些受宠若惊,立刻颔首:“是。夜帝有何吩咐?” “最近唐姑娘身边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夜帝是指?” “比如今日你跟唐姑娘去了绝境有没发生特别的事?” “这个……没有吧。” “没有吧?”那就是好像有了? 夜帝跟唐姑娘关系匪浅,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况且夜帝还跟唐姑娘成亲了,虽然知道的人不过他们几个,但夜帝应该是值得相信的人。 石头笑着说:“其实没什么,就是到绝境的时候发现我们要找的人都被人杀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 “噢?”这件事情唐千夙跟他说过,凤绯夜挑眉有问,“那你们觉得是何人所为?” “不知道……不过唐姑娘似乎在之前发现了什么人,有追了过去不过却没看到人。” 凤绯夜垂下眼眸,看来在绝境还真奇怪的人出现过。 或许跟她身上的白玉有关?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凤绯夜站在二楼唐千夙的房门口。 眼看着唐千夙风尘仆仆从外头进来,与李卓宝交代着什么,步履匆匆踏入屋内。李卓宝跟她说完了话,迅速出门。 不知道她给李卓宝安排了什么任务,他不问她也不会说。 石头走到楼下,跟唐千夙打招呼:“姑娘回来了?” “嗯。”唐千夙颔首,“石头,所有受伤的弟子明日送返九重门养伤。” “是。” 唐千夙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已经走到了楼低,抬头就看到凤绯夜站在楼上,微笑看着她。她立刻折身上楼,步履从容不迫。 “夜儿,你找我有事?” “听到了你这边有了响动,来了已不见你的人影,发生了什么事?” “啊,刺客。” 像她这样的身份会被魔人暗杀那是时有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所在的地方,必然会有一支强大的防守队伍。但刚才那个人能避开他们的耳目,显然修为了得。 她就以刺客两个字回答就完了? “这人居然能悄无声息靠近主楼,显然身手了得,你方才有没发现是什么人?” “确实身手不错,所以我没追上。” “也没有怀疑的对象吗?” 唐千夙脊背一挺正色看向他:“你想说什么还是直接说比较好,否则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看你紧张的,我不过就是想知道谁会对你构成威胁。” “所以你想问什么?”她斩钉截铁又问。 凤绯夜愣了一下,忽而失笑,伸手捏了捏她倔强的下巴:“我现在是你丈夫,关心你问你是应该的。” “可我说了没追上你不相信。”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有怀疑的对象,可以说出来我与你一道分析。” 两人的目光交接,唐千夙抿嘴之后说道:“我怀疑是魔人,但不知道是哪个。” 她不能说,那个人营造出了帝鸳洵的模样,不然凤绯夜会怎么想?而且她也并不确定那个人就是帝鸳洵。 即便很像,但唐千夙越来越觉得那人不会是帝鸳洵,帝鸳洵既然之前就已经选择消失,那么就不会这样出现。 凤绯夜也是个极为敏感的人,心里越是在意越是觉得她话里有隐瞒。 “既然这样,我会多派些人手给你,这样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那些魔人靠近。”凤绯夜将她的手捧在手心,“对了千夙,如果万一你与我成亲的的消息被重楼知道了去,你说,他会怎样?” 这个她也很想知道。 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可脑子里稍微有些空闲的缝隙可以胡思乱想时,这个问题会走出脑海。 重楼若是知道她与凤绯夜成亲会怎样? “不知道。” “若是他有什么不利于你的举动,一定要告诉我。”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让那个人快点消失。 “我知道了。” “那你早点休息。” “嗯。” 他送她进屋,随后离去。 唐千夙看到了桌上的外套,还有衣服上的玉佩微微一愣,转身看向门背。 凤绯夜不会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会一直追问她奇怪的问题吧? 既然看到了帝鸳洵的玉佩就直说啊……不过,她不是也没跟他直说嘛。 唉。 唐千夙拿着玉佩走出门口。 “夜儿!” 走廊尽头的凤绯夜转过身,一身华袍在灯火阑珊之处微微发着光芒。那句“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倒是十分应景。 唐千夙低头看了手中的玉佩一眼,一把抛了过去。 凤绯夜伸手接住。 帝鸳洵的玉。 唐千夙却抛给了他? 他不解看向她。 唐千夙下巴一指他手上的玉佩:“绝境里捡到的,但是,与他无关。”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执念魔影 她这是在跟他解释? 凤绯夜惊讶的表情愣了半晌,忽而喜上眉梢。 “千夙!” 他如同一只花蝴蝶超她跑过来。 “晚安。”唐千夙立刻转身进屋。 凤绯夜那只花蝴蝶光芒闪闪地跑到了她的门口,贴不着人就贴着门,低声说:“我就知道,唐千夙你心里有我,你心里就是有我。” 这家伙……有时候跟孩子没两样,唐千夙摇了摇头坐在床沿脱靴子。 门外的人自顾腻歪了,说着一些肉麻的情话,好一会儿才肯离去。 今天他居然怀疑了唐千夙,真是小肚鸡肠啊。 凤绯夜关上门。 夜光珠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打在了地上,忽而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沉对着影子说道。 “暗月离,你居然敢操控本帝的意识?真以为本帝不敢将你如何了吗?” 凤绯夜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投在地上黑暗的影子慢慢浮动,一片灰色的羽毛轻飘飘荡起来,悬浮在半空之中。幽暗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 “夜帝陛下怎么会这样想?暗月离从未曾想过要操控陛下的意识。” “今日的饭菜是怎么回事儿?你明知道我也知道唐千夙最不想回忆的就是与你有关的事。” “陛下,关于唐千夙的记忆在你的脑海之中,你要做什么影子动摇不了你。” 凤绯夜轻哼。 “你一个野心如此大的人,凭什么会甘愿只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暗月离也没否认,只是笑着说:“在下只是在等机会,等或许有一天夜帝会想要重用在下。” “不可能!”凤绯夜不假思索就否定了他的话。“你会永远活在本帝的影子里,永世不得翻身。” “若是那样,在下无话可说。” 暗月离声音里没有任何焦躁,他很有耐心,否则也不会一等就是千年。 他那无所谓却的语气让凤绯夜非常不悦,或许对唐千夙他没能那么坦诚,是因为他的影子里还住着她的仇人。总有一日,他会将这恶魔从他影子里剔除。 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漂浮的羽毛忽而动了动,似是在笑。 “你笑什么?” “夜帝居然知道在下在笑?在下真的觉得与夜帝非常投缘。在下以前也在太子帝熵的影子里寄宿过,不过那人畏首畏尾毫无担当,跟陛下完全无法比……” “所以他会被你利用,本帝绝对不会。” “陛下说的是。” 暗月离从不忤逆他的话。 “不过陛下可知道,执念越深的影子越适合寄宿,夜帝身上有比任何人更深重的执念,这种执念如同深海黑暗又令人窒息。这是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我有预感,迟早一日必然会爆发出来……” 啪 他话还没说完,凤绯夜屈指一弹。漂浮在空中的那片黑色羽毛如同泡沫破碎,形成一缕黑烟消散开来。 暗月离幽幽的声音慢慢响起,如同来自深渊之底。 “夜帝,只要你心里存在着愤怒、猜忌与不安,你总会一日会需要我。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快乐以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但我能感受的是你对这份幸福的质疑,你……真的有把握唐千夙会喜欢上你?” “住口。”凤绯夜冷声说道。 “你知道唐千夙的心不在你身上,你现在侥幸着以为着,他们都不在了,你就是最有可能得到她的心的人,其实……不是这么算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谁没了无关……” 凤绯夜手迅速凌空一撕。 地上的影子被切割粉碎,暗月离的声音也消失了。 室内安静如死寂。 凤绯夜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疯狂的跳动,对于暗月离的话他每一句都愤怒,但每一句都无法反驳。心情真的是糟糕透了,迟早一日他得将这恶魔捏碎! 唐千夙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会永远跟他在一起,喜欢他是必然,跟有谁没谁没有关系。 凤绯夜最近一直与唐千夙在一起,一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呆着不想与她分开,当然更多原因是因为,得在表面上做出与唐千夙一起灭魔的样子。这样好歹也能给天界交差。 而帝熵已经不止一次对他们两人发怒,说唐千夙这么久连重楼的影子都没找着一个。说凤绯夜也就能跟那些普通人打打仗过过当皇帝瘾,真的上起战场不过就是个没用的狐狸! 一直都很狂躁的帝熵,一直都高高在上的天界太子今天又发飙了。 “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找不到重楼你们也可以战死了!” 唐千夙跟凤绯夜就这样被骂了出来,可谁都没有生气。 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何况这怒火? 凤绯夜不屑说道:“这蠢样真是千年不变。” 唐千夙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凌云殿大门。一个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当真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那他是怎样在这位子上稳坐那么久? 帝熵,或许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此时那扇大门之内。 帝熵修长的眼睛里一闪而过锋芒毕露。 心腹萧肃问道:“殿下,接下来……” “急什么?”帝熵白了萧肃一眼,“一网打尽才能让他们谁也逃不了。” “殿下,高明。” “哼。” 那几个猴儿还能跳出他的手板心? 唐千夙与凤绯夜带队出发。在燕河附近道别,各自任务。 唐千夙:“我往万魔谷。” 凤绯夜:“我去太阴山。” “嗯。” 唐千夙策马前往万魔谷。 万魔谷这个地方,在被天罡罩夷为平地之前,她曾来此灭过箜篌邪灵,一个空竹妖魔。 以前的他们还是九重门的修行弟子,那时候觉得这个恶魔强大得过分,他们一群人被它的传送门害得伤亡惨重,还险些全军覆没。 而她当时与卫眷也被困在箜篌邪灵的身体之内,险些被九重门的人用天罡罩压碎,最后她魔煞爆发打穿了地层从暗河逃生。 万魔谷被夷为平地之后她还来过一次,与花十三来确认箜篌竹的存在。那时候她发现了箜篌竹能,第一个告诉了花十三,还让他将太阴山与万魔谷买下来。 十年过去了。 太阴山与万魔谷确实被封锁不让人随意进入,不过信竹如今已经被普遍使用。 但这两座山,依旧是禁止百姓进入的地方。 唐千夙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又探子回报,在太阴山一脉又发现了重楼的人。 很奇怪,最近九重门的探子经常能有这样可靠的消息传到,效率比以前更高了,害得她最近不得不认真灭魔,就怕有探子会发现她的“不良”举动。 帝熵貌似是动真格起来了呢。 应该是暗杀她的人,没想到他倒是兢兢业业灭魔起来。 只是,这儿哪有什么魔人出没? 他们已经在此搜寻了两日,没有任何发现。 不过,这十来年的时光,倒是让太阴山一脉的信竹长得格外繁茂,如今已经覆盖了万魔谷,形成大片的竹林之海。 如今秋色浓郁,秋高气爽,竹林更是显得静谧幽深。 唐千夙策马在竹林间奔驰,居然有这说不出的怯意…… 万魔谷原本箜篌邪灵所在的地方,被天罡罩压出了一个大坑,如今清水幽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旁边还存在的高山,从山顶流出一条银色的小瀑布,哗啦啦落在山腰之上,形成一个小湖泊。 秋水高爽倾泻,清澈非常,漫过了水池边缘,软软流入下方的湖泊之中。 如此与世隔绝的景色美得让人窒息,唐千夙勒马停在了湖边,望着这浑然天成的景色不由深呼吸,一脸动容与向往。 若是在这儿盖一间竹林苑生活定然是不错的选择…… 李卓宝他们正在下方安营扎寨,守卫。 她目光一动,翻身下马,举步朝瀑布下的水池走去。 此番好山好水,不享用一番罔顾来此一趟。 她脱下衣裳进入上游的小湖之中……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秋水美人 秋天的水冰凉沁人心扉,但对于唐千夙这样特殊的体质而言,这水格外舒服。 瀑布从山巅流泻在水面砸出一层层白花花的水浪,一层层外向翻涌,一层层荡漾的水波漫过了唐千夙细白的脚面,修长的小腿。 她一步步踏入清澈的湖水质中。 笔直的双腿修长细腻,臀部挺立饱满,腰身紧致纤细,修长的背部光洁如玉。肩膀如同刀削,脖子修长弧度优美。 她抬起双臂将长发放下来。 阳光斜斜照过她身侧镶嵌出一层金边,勾勒出修长又玲珑有致的曲线。 妙曼洁白的身躯在水中形成勾人心魂的水影。 干净冰凉的水让唐千夙整个人放松起来。 她喜欢山山水水,喜欢在大自然中散步,以前的她向往自由散漫的生活,如今偶尔能过上,简直就是一次奢侈的旅行。 她如同一条美人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了两圈,然后仰躺着在水面上,感受柔软的水一波bo涌过身体。 黑色的长发在洁白的dong体之后随水浮动。她静静躺着看着蔚蓝的天空,干净的白云,高雅的山,澄净的水…… 真舒服,想融入其中成为山水的一部分。 她想闭上眼睛…… 晃眼之中,看到瀑布之后有似乎有一个深红色衣裳的人影。 重楼? 她惊愕得险些从水面沉了下去。 连忙站起身双手交叉与身前,仔细看着瀑布之后。 什么都没有。 那方才她是产生幻觉了? 四周静谧深幽,唐千夙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将身子沉入水中,确定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她才放松警惕又悠然自得地躺在水中,感受大自然。 只是,这会儿她真的没有看错,重楼确实就站在水池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美人鱼唐千夙此刻避无可避,就在离他不远的湖水之中,想要遮蔽,但没有衣物,这水清澈得能将她水下的身影一览无遗。 唯独那黑色的长发浮在水中,若隐若现地遮蔽令人血脉贲张的美妙之躯。 山脚那处往里凹陷,从它面前飞驰而过的瀑布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水幕。 重楼就站在那儿,戏谑说道:“唐掌门不是游得挺好的?不用招待本座,你继续吧。” 这时候即便他脸上戴着诡异的面具,也掩饰不了他邪恶的视线,放肆而又大胆地落在她的身上。 原本还有些措不及防的唐千夙,知道避无可避也就不在意了,淡然说道:“魔君还有偷看人洗澡的癖好?” “何其冤枉,本座明明先来的,唐掌门那宽衣解带的速度本座拦都拦不住,所以与其说是本座有偷kui的癖好,还不如说唐掌门故意挑逗。” 刚才晃眼看到的人影,并不是她幻觉,而是他方才就在这儿。只是他是怎么做到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既然是魔君先来,也该知道非礼勿视。” 哼哼…… 她才说完重楼就笑了,他指着她说:“非礼勿视?你认为我重楼是这样的人嘛?何况小娘子,你可是我重楼的人。” 没想过会这样与他重逢,再听他叫小娘子与感觉与往日大有不同。她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去听那种暧昧的称呼,虽然之前她也从不曾随心所欲去听过。 不知如何形容,就只是觉得自己跟以往不同。 “我若请魔君暂时离去可能请得动?” “你若请本座共浴或许请得动。”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将她看得仔仔细细,就连水下能看见的也从不放过一点点。眼神邪恶又放肆,嘴角是满满的笑意。 刚见到她策马出现在这湖边他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想着去把她揪过来揍一顿,可她却忽而翻身下马,脱了衣裳就下水。 忽而他就一点不生她的气。 如此美景,可算弥补了他这一段时间的惦记。 原本他也想着下水与她共浴,不过看她怡然自得自由自在的样子,突然就发了善心,让她多玩一会儿。 鲜少能看到她放松下来的模样,不打扰就当是赏赐她的妙曼演出了,好歹他也能大饱眼福。 “唐千夙,你是特意前来请罪的吗?” “请什么罪?” “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 “我为何要找魔君?” “这么久了,你该想好是否嫁……”给我二字还没说出口,他目光停留在她遮蔽胸前的左手那个戴着骨玉的无名指上。 他目光忽而一紧。 方才的调侃气氛骤然消失,周围的空气都翻涌起不同寻常的密度。 杀气。 唐千夙立刻想走。 可她周身忽而炸起了水花,重楼已经消失在原地。 乍起的水浪才落下,重楼那火红身影也倏然在她身前破水而出,一把握住了她遮挡前身的左手。 方才两人对话都启用了修为,自然就屏蔽了瀑布飞落的声音。如今那瀑布声充满了听觉,而充满她视觉的是重楼那双骇人的双眼。 “这是什么?” 她知道他指的是她手上的戒指。若换做别人,早就被他这吓人的模样给吓死了,但她是唐千夙不是别人。 “就如魔君所见,戒指。” “所以我问你为何要戴着它。”他的话是从牙缝之中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喋血的味道,手上的力度也几乎握碎了她的手腕。 他如此愤怒,难不成知道戒指的来历? 知道也罢。 唐千夙不畏惧,回应他的目光:“魔君手上的戒指那么多,都有佩戴的意义吗?” “唐千夙……” 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真的会捏断她的脖子,她能看到他双眼在燃烧,极度愤怒又极度地悲痛。 滂沱的瀑布,如同他内心撕裂的咆哮。 为什么! 两个人都湿透了,还继续被瀑布飞沫如同下雨般淋着。 许久许久之后,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丝毫没有松开,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把这戒指脱下。” “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不是君子!”这个时候哪个男人还愿意当君子!“脱下。” “恕难从命……” 重楼左手狠狠抓住她的弹性十足的臀部撞向自己。 他衣冠整齐,而她未着寸缕,柔软的身体猛然撞向他潮湿却坚硬的身体之上。 女子的羸弱将唐千夙处在了劣势,但她气势并不曾输下一丝半点。 “恕难从命。” 他忽而愤怒去咬她的唇。 唐千夙早有防备,一个近身攻击挣脱了他的钳制。但他右手抓得很紧,她才退出两步,又猛然被他拽了回来。 水中的阻力阻碍了她的行动,而他根本已经是怒火中烧,大手握住了她的腰,继续强吻…… 凤绯夜是不是也如此亲吻过她! 思及此,他心脏几乎爆裂。 她不像其他女子可以轻易被制服,他无法成功咬她那令他发狂的唇,一把往她细腻的肩膀之上要下去。 嘴角的獠牙倏然冒出,锋利地穿透她的皮肤,鲜血蔓延流入口中,有股让他发狂的腥甜与温热。 不管是血液之中有不能摆脱她的忠诚,还是脑海之中有被她背叛地愤怒,重楼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 手上魔纹的红色纹路更加鲜艳,身体也变得更强硬结实。 锋利地獠牙从她肩膀上拔出顺势压向她颈边的动脉,张口就要穿透她的血管。 气氛如同满弓之箭。 她呼吸凝滞。 在他锋利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的那一刻…… 周围的水声喧嚣。 他与她呼吸起伏。 她在赌,他对她下不了手。 他在癫狂的边缘。 气氛一触即断。 忽而他低声咆哮,满腔的愤懑,却始终没能让他真的咬断那柔软的血管。不甘心转咬为吻,凶狠地吸食她的皮肤。 那一处很快就被他吸出一个深红的印记。 修长锋利的左手捏着她细致的脖子,在她耳边说:“唐千夙,我真想拧断你的脖子”他的声音更是低哑。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被迫出轨 唐千夙被迫扬起头露出她修长的脖颈,感觉他锋利的之间依旧在她颈项之上来回,不管如何她最后还是赌赢了,至少重楼对她下不了手。 她斜睨着他,那张即便他愤怒或悲伤也不会变动分毫的面具,低声说道: “魔君,我食言了。” 时光忽而在唐千夙眼前倒退,不知为何,那时候花胤珣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忽而涌出脑海。 …… ……“千夙,我食言了。” ……“我没听清。” ……“我食……” ……“你看着我说。” ……“我要娶蝶鸳为妃。” …… 那时候,花胤珣一句我食言了,粉碎了她所有的美梦。如今,这句话终于通过她之口说出来了。 这世上总是存在辜负与被辜负,被辜负过的迟早有一天会还回去,不管是不是还给同一个人。 重楼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忽而轻哼一声就粗鲁地将她抱入怀中,那手也丝毫不留情握住她身前的柔软。 唐千哪能让他随心所欲,也猛然擒住了他的手腕,身上燃起了力焰。 重楼这一招不过是声东击西,被她扣住的同时,他一手掳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重楼……” 唐千夙喊了一声,但重楼毫不客气手一握,手中的骨戒化成了粉末。 他沉声说道:“不会有任何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哪怕你自己。唐千夙,我与你只会有两种结局,一是我要你一辈子,二是我一辈子要你。” 唐千夙拧起眉头,明明是一句相差不了几个字的句子,但却让她心中涌起一阵浪潮。 重楼疯狂的模样,如同大海退潮一般,平静下来。可此刻他的模样,更有一种深不可测的黑暗。 “我若先死,我就要你我这一辈子,你若先死我就要你一辈子。除非是你死我亡,你想都别想这一辈子能摆脱我。” “重楼你……” “唐掌门,掌门……” 远处忽而传来弟子的叫唤,甚至那声音已经出现在了附近,可能下一句喊出时就能看到湖中的她。 她离开得有点久,必然会有人找上来。 “你赶紧走。”别的话她也不想与重楼多说,她现在不想再这儿遇到重楼。 刚要从他身边走过。 他的手却忽而搂过了她水下腰身。 “不想被带回九重门现在就放手……” 不放。 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死缠着她,绝不放手。 “我说过,我就喜欢这样的刺激……” 早已经顾不得在他面前袒露的羞涩,或许应该说,她在他面前坦诚相待似乎也没那么羞涩,她果断抬手推开了他。 “那是你的事,你左右不了我。” “千夙……” 凤绯夜的声音! 唐千夙惊愕。 重楼目光一沉,搂着她腰身的手骤然收紧。 在凤绯夜到达湖边的前一刻,将她推倒沉入水中。 水漫过了她的鼻腔,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脸孔凑了上来,吻住了她的唇瓣。 凤绯夜远远出现在了唐千夙战马的周边,目光搜寻着。 那弟子说:“夜帝,掌门的马还在这儿,人应该不会走太远才是。” “你倒说说,马在这儿人倒是去哪儿了?” 太阴山离万魔谷不远,凤绯夜在太阴山搜寻了两天没魔人的影儿,便想着前来与唐千夙汇合。 飞流的瀑布砸在水面之上水花泛滥,清澈的湖水荡漾,这湖光山色虽美,但他的美人却不见芳踪,美景也得黯然啊。 “弟子再去附近找找。” 水下的唐千夙虽然没听见凤绯夜说什么,但她的衣服还丢在岸边,也许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推了重楼的手臂。 但那人抱着她死不放手,而嘴唇即便是在水底也丝毫不留情,甚至变本加厉地啃咬她的唇。 他就是要在凤绯夜面前要她,心中有这样的疯狂念头,重楼的双手探向了唐千夙双腿之间。 唐千夙想反抗,但若是动静太大必然会被发现,只能抗拒地抓住他邪恶的手。 两人在水下你来我往交手。 空气也快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还没被发现她都已经溺水而亡。 她捶打了我胸口几下,他忽而拉着她破水而出。 唐千夙是浮出了水面,但丝毫不敢呼吸猛然看向外头。 还以为会被凤绯夜逮个正着。这时候才发现两人身处水帘之后,即便凤绯夜站在岸边也很难发现他们。 窒息的胸口才猛然放松,大口呼吸…… 重楼也就给她换了一口气的时间,再次欺凌着夺去她口中才换来的呼吸,唐千夙手上白色力焰已经燃烧起来。 可现在出手,必然会被发现。 该死的,重楼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他知道她不会让他暴露,如同她笃定他不会揭穿她一样,两人似乎都寻找到了对方的弱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是唐千夙不知道,此刻愤怒的他那种欲罢不能的沉沦。 捧着她不再是愤怒地啃咬,而是忘我地描绘她的唇,吸食她的甜美,仿佛这样就可以在她身上烙上他的印记,他的气息,从此后再也没人敢动他的女人。 或许人的骨子里有一种叛逆因子。 唐千夙不想承认,在重楼这样恼人的邪恶掠夺之下,惊险刺激的氛围之中,她除了紧张与愤怒之外,也能察觉到羞耻与惊险碰撞带出的一丝兴奋。 让她的感官都似乎被放大了好几倍,变得更加敏感。 而就是这样的敏感,让重楼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显得灼热躁动,这种陌生之中带着熟悉的疯狂让她几乎要沦陷。 重楼湿漉漉的衣袍早已经凌乱,敞开的衣领路出他强壮的胸膛。 虽然被魔纹布满,但丝毫不影响他男人张扬俊美的侵略力量,起伏的呼吸,有力的心跳,都……如此勾人心魄。 被水没过的腰下那处男人强烈的身体反应,显示着他心中狂野的渴望。 愤怒也好,报复也罢,但此刻他就是不可自拔。 他想要她,不可自拔。 “唐千夙……” 他话还没说完,此时水面之上忽而开出了红莲。 是凤绯夜! 唐千夙猛然回过神推开了重楼,心中冒出了一股罪恶感,她现在是否就是所谓的出轨? 而且还是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跟另外一个男人…… 羞耻的感觉,让她皱起眉头,看着重楼的眼睛不觉多出了一丝请求。 不要这样。 凤绯夜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声音里带着愉悦。 “唐千夙,看到你衣服了,知道你在水里,那弟子已经走了就我在,所以别害羞快出来吧。” 声音是通过修为传出,所以即便是在瀑布之后,唐千夙与重楼也听得很清楚。 重楼牙关一紧,愤怒看向唐千夙。 “你走吧。” “我走你就想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方才取代了愤怒的沉沦消失,他再次嫉妒得要发狂。 想到她如此模样出现在别的男人身旁,想到她在别的男人怀抱,他真想把天下所有男人都杀了。 “唐千夙,你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凤绯夜宠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唐千夙没想过要与重楼共浴,更没想过要与凤绯夜共浴:“重楼……” “你休想。”他不会放手,谁来她也不放。 “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重楼低吼,声色俱厉。 “千夙?唐千夙你没事吧?”得不到回应凤绯夜心猛的一沉,“唐千夙!回答我!” 担心她会不会是遇到了魔人?凤绯夜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飞身掠过湖面,朝着瀑布这边而来。 唐千夙的视力非同一般,看着水帘之外凤绯夜越发靠近。 她身上什么都没穿不说,关键是重楼在这儿! “重楼!” 重楼看着凤绯夜目光阴霾,而后狠狠落回唐千夙脸上,邪恶将她往怀里一抱,手划过她细腻光洁的背,狰狞一笑,邪恶道: “害怕?还是担心?我倒是很想知道,若凤绯夜看到你我鸳鸯共浴水中缠绵,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无法靠近的心 “害怕?还是担心?我倒是很想知道,若凤绯夜看到你我鸳鸯共浴水中缠绵,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眼看着凤绯夜就要往这个方向而来,唐千夙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被凤绯夜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心中不可避免的会产生负罪感这是必然,更让她觉得紧张的,她害怕这两人会起冲突,这对他们三个人乃至她的整个计划都是致命的一击。 凤绯夜就要落下。 唐千夙目光凝然。 可就在这一刻,重楼忽而抱着她往山脚而去。 人一落地,空间立刻起了变化,他们从山体外边转眼之间就进入了山体之内。 凤绯夜落到了瀑布旁的石头上,看着空空的瀑布之后微微凝眉。 唐千夙不在这儿? 衣服与马都在外头,人是往哪儿去了? 在水中寻找了一番,确定没有她的踪影,担心她会出事,连忙回去召集人马找人。 而此时的唐千夙被重楼推压在岩壁之上,光洁的背部抵着冰棱坚硬的岩石,外头依旧能隐约听见瀑布的声音,显然她现在离方才的湖泊并不遥远。 这里只不过是瀑布之后的山体之中。 但是方才从外头看,并没发现这儿有山洞。 念头忽而一转,唐千夙瞬间能明白现在的他们,与刚才的重楼为何能够瞬间移动。 传送门。 原理其实与当时箜篌邪灵用箜篌竹设置传送门的原因相似,只要踏入这个门就能被传送到与这扇门相互配对的另一个竹子之内。 这就是所谓的传送之门。 箜篌邪灵当时设置的门已经被破坏,没想到重楼能将他再次使用起来。 她娇美的身躯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中被救出的美人鱼。重楼也一样,浑身湿透。但他身上还穿着衣裳。 他将她按在岩壁上,身体微微贴着她柔软的身前,起伏的胸膛在呼吸时不时碰触她身前挺立的柔软。 灼热的呼吸一遍一遍刷过她脖子上的动脉。 险些被凤绯夜逮了个正着的唐千夙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杂念,此刻又是在山体之内,重楼若再动手她必然毫不犹豫地反击。 只是,再坚定的意志与决心也罢,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 重楼低头看她挺立的身前目光一沉,重重深呼吸,也慢慢从她身边退下。 再看了她一眼,此刻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牙关一紧从乾坤袋中抛出一件衣服,罩在了她头顶。 唐千夙将脸上的衣服拉下,淡淡看了他一眼抓起衣服穿了起来。经历了这一场或尴尬或愤怒,两人似乎都平静下来 唐千夙将衣裳穿上。 重楼就看着她穿目不斜视。 她也无所谓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遮掩或羞涩的。 见她穿好了衣裳之后,他再抓住她的手腕往山洞之内走。 在一个岩壁之前停下,迈步,再一次踏入了传送之门。 眼前出现的已经是一片竹海,他拉着她站在竹林之内,许久不说话。 唐千夙感觉到手腕上灼烧的疼痛,他的嫉妒与怒火还没平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克制着没有说得出口。 耳边传来秋风送竹涛的声音,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干,头发舞动出了风的痕迹。 “你……喜欢凤绯夜?”他沉声又开了口,问得很不情愿。 这让她如何回答? “我……” “你敢说你喜欢他?”他声色俱厉,那张面具更显得狰狞阴森,他几乎不敢听她的答案,没想到他也有惧怕的时候。“凤绯夜真能帮你达到目的吗?” “我们不过都是给予所需的关系,魔君又何必刨根问底。” “给予所需?”他是该该明白,这丫头为了报仇已经什么都不顾,性命与幸福她都赌进去,“你确定我所需的是什么?!” “……”唐千夙看向他,心中隐约有答案,但却不想去回答,任何事情对于现在而言都无足轻重。 她要的不过就是完成复仇大计。 “好,很好唐千夙。”重楼骤然放开了她的手,“也就你敢对我食言,看着吧……”他看向山下那些在搜寻她的弟子们,“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我说过的,你不爱我,那结果就只能是你杀我或我杀你了。” “唐千夙,你凭什么笃定我就不会将你的身份吧暴露?我要毁灭你,并不难……” 他语音低沉暗哑,让人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魔君的选择我不能左右,同样我的选择也不会因为魔君的言语会有所改变,志相投相为谋,志不投则不相为谋。魔君请便。” 她转身就要离去。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重楼低声笑了起来:“唐千夙……” 唐千夙脚步一顿。 “那如果我硬是要跟凤绯夜抢夺你,你该如何是好?” “那便是我的事了,魔君无需多操心。” 说完她便从传送之门离去。 重楼有上前将她拉下来的冲动,但最后咬牙钉住双脚不再迈步,看着那身影消失在了传送门之上。 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他站在万魔谷最高一处,看着凤绯夜与那群人在疯狂的寻找唐千夙,目光迸出精锐的杀气。 他现在就想娶把凤绯夜给杀了。 只是最后他什么也没做。 唐千夙从竹林的另外一处出现,黑发不扎不束披在身后。 挺秀的身躯带着一股比以往更冷静 严雷看到她连忙跑过来:“唐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可是你……”她身上穿着一件男子的衣裳,看神情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只是跟了她那么久,她这模样,他也立刻明白多问无意,立刻说道,“没事就好,不过夜帝……” “我知道他来了。” “他现在正在找你。” “嗯。”唐千夙应了一声走了营地,也没说找或不找凤绯夜。 回到营帐中,将身上的衣服换下,再将头发扎成发髻。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没做完,凤绯夜便登堂入室,也不顾她是否穿戴整齐。 “千夙……”看到她安然无恙,他面色缓和下来,“你到底去了哪儿?我都快给你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能出什么事?”她继续帮头发的动作。 “那为何马与衣物都在湖边,你却不见踪影。” 发髻稳稳妥妥,唐千夙放下手:“我正在沐浴,你与其他弟子无端出现,我能做的不就是躲起来?” “……” 这个说法倒是能够说得过去,但是,她能是为了躲起来,然后劳师动众让大伙儿找的人嘛。 “可后来不就是我一个人,你怎么还让我着急……” 说着将她扳回来。 两人目光交接。 她的模样与以往有些不同,尤其是她的唇娇红微微有些肿,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那时候缠着问她之后,她的唇也有一阵会有异常的嫣红。 唐千夙力保表面镇定,但是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虚,以凤绯夜的立场,她确实做了一个妻子不该做的事。 “你……”凤绯夜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怎么会那么想?唐千夙是能再这儿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的人嘛? 很想追问,但此刻却觉得有些害怕,他怕他若开口问,唐千夙会如实相告。 如果她承认她确实与别人有过亲密的举动,那他应该怎么对她?恨她?骂她还是打她杀了她? 他都没办法做到。 更没办法做到的是去听她承认这些他知道后会疯狂的事,他承受不起那样的伤害。 表情愣了一会儿,随后他笑逐颜开:“你呀,就不能让我安心一下?” “抱歉,让你担忧了。” “千夙……”他说着话的同时,伸手想要去碰触她的衣领。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背叛的骨戒 唐千夙悄然退开,避免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那一口重楼咬得不轻,只怕现在脖子之上有不可磨灭的印,不能让凤绯夜看到。 “可能那水泡久了,我有些累了。” 凤绯夜:“……” 她避开了他的碰触。 她看上去确实是有事情在瞒着他,凤绯夜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存在着很多的不安。 如今她避开的举动,让凤绯夜立刻想到的是…… 到底唐千夙是见了谁? 帝鸳洵果真没死也在这个地方?还是说……重楼确实就在这儿!出了这两个人他再也想不出第三个可能。 而令他最不安的是,帝鸳洵或许真的还活着。 毕竟他在清风镇见过跟帝鸳洵很像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唐千夙放不下的,始终就是帝鸳洵。 唐千夙,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 在意一个人就是那么奇怪,会在乎她做的每一件事,会计较很多,但又能原谅她的全部。 他会无来由地多想,比如之前因为那块玉,但到最后她将那块玉给了他作为解释,他立刻又坚信起一切美好就会到来的信念。 而随后若是再有风吹草动,他又会立刻不安起来。 “千夙,你是不是见过谁了?” “没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脱口而出的就是撒谎,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见过重楼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 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地理所当然,对于感情她还是有不敢面对的时候。 原来她还没能无懈可击。 是不是不问,一切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凤绯夜也这么想。只是,目光却恰好落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里本该有的一枚骨戒现在没了。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你的戒指呢?” 糟糕,她还忘了这件事,重楼把戒指捏碎了。“抱歉,可能是在游泳的时候弄掉了。” 她在撒谎。 他很敏锐地肯定。 即便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但正是因为没有一丝表情他更笃定她在撒谎。 “掉水里了?”凤绯夜重复着这句话,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是你方才沐浴的那个湖吗?” 显然,她也察觉到了他的怀疑。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如何回答说不是?于是,点头。 “好,知道掉哪儿就好,我这便去找回来。”他笑着,脸上似乎没有任何不高兴,“那可是你我成亲的定情信物,可不能将它弄丢了。” 说着他翩然离去。 走到门口,回眸一笑:“别着急,我能找回来。” 然后那一整个下午,凤绯夜就在瀑布之下一遍一遍摸索,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但是却没有他要找的骨戒。 凤绯夜脸上一直吟着笑意,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坚信他们的定情信物确实是掉了而已。 清凉的水明明那么舒服,可为何却让他有种彻骨的寒意,让他的心颤抖着不能正常跳动。 心脏啊,你不要那么悲观,千夙真的不是不喜欢我,她只是不小心把戒指弄掉了,所以别着急,我会把戒指找回来的。 讨厌的瀑布,为什么非要流得那么急,这样会冲走他的戒指啊。 只要能找到戒指,那么他就可以完全相信,唐千夙没有对他撒谎。只要能找到戒指,他以后就不会再多疑,完全地相信她心里已经开始将他装下。 凤绯夜找啊找,从瀑布下的小湖泊,到下游的深潭,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已经不止一个弟子来报:“掌门,已经一个时辰了,夜帝还在水里寻找没上来。” “掌门,太阳已经落山了,夜帝到底在找什么?我们问了也不说,帮不上忙,天斗快黑了。” “掌门……” 唐千夙抬手制止他们再说,往瀑布那而去。 她站在湖边,对凤绯夜说:“夜儿,别找了,找不到的。” 凤绯夜弯着腰,脸离水面很近,银发的发尾已经湿了大半,他笑着对她说:“只要是掉在这儿,我一定能找到。” “夜帝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们一同帮你找。”雷子忍不住说道。 一个皇帝,在水里跟摸鱼似的,把湖里都每块石头都摸透了,怪不像样的。 “不行,我要自己找。” 他就是在赌,如果赢了,找到了戒指那么他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可如果找不到了…… 摸着石头的手忽而一顿,而后又快速的翻找起来。 怎么可能找不到呢!不会找不到…… 唐千夙牙关一紧,这人在使性子,她知道。他是要做给她看的。 “夜儿,戒指找不到的。” “我不信。” “真的找不到了。” 他抬起头,眼睛印着动荡的湖水,在焦虑的浮动,很快他倔强又说:“我就是能找得到。” “找不到,因为已经碎了。” 碎了…… 碎了! 他的心似乎也被这两个字碎掉了,他潮湿的刘海之下,那双眼睛出现了裂痕。很想再笑着说,他能找到。 但笑容如同单薄的羽翼,碎掉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地下头继续去找戒指,倔强而执拗。 既然唐千夙给不了他答案,他必须要自己找到能让自己去幻想的答案。 否则,他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智。 不想为难她,他想给她的是他的宽容与爱护,可是他为什么就一直这么小肚鸡肠? 看他如此倔强,她眉头拧起,说道:“你是不是必须要听到答案不可?” “好,我告诉你。” “不许说!”凤绯夜忽而用力拍打水面,激起的水浪将他整个人淋了个通透。 刚才是多么想要刨根问底,此刻却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 他朝着她疾步而来,将她抱在怀中,慌乱地抱着她说:“唐千夙,现在,就现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喜欢我,快告诉我你喜欢我。” 他所有的不安都是来自她的不喜欢。 倘若她肯说喜欢,哪怕只是骗他,或许他也不会这么害怕。 “说你喜欢我,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喜欢你。 不过就是四个字,她可以轻易念完。心中也想过,为了报仇撒谎又如何?她不是已经对他说过很多的谎话,多一句喜欢你又如何? 只是,面对他这样的要求,那四个字却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面对如同汪洋一样的喜欢,仿佛就算她虚假地开口,那深入大海一样的感情就要灌入她的咽喉,将她淹没其中。 对于这样的感情,除了歉然,居然多出了敬畏。 唐千夙深呼吸:“回去吧,别闹了。” “我不回去,除非你跟我说你喜欢我。” 他身上的水将她也染湿了,那股凉意与他的不安涌入了她的身体。第一次觉得,这湖水能刺痛心骨。 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只能说出:“……回去吧。” 此时,她站在岸边,他站在水里,因为位置的关系,他显得比她矮了一些。 不,他一直比她矮,从他背叛了她之后,对她的喜欢就一直矮她一节。 凤绯夜全身像忽然被抽干了力量,沉重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声音带着无奈地笑意,轻声问:“唐千夙,如果你不说喜欢,我就会死,你也说不出口吗?” “……”她已经不知道,有什么话是真的说不出口的,但那三个字如同石头卡在心脏里,硬邦邦的,怎么也吐出来。“……对……” “哈哈哈。”凤绯夜忽而笑了起来,“你说对,对吧!你说对,你喜欢我,对吧?” 他着急地抱住她,害怕被他问烦了,干脆就将他推开。 如果她真的不要他…… 他想也不敢想,凌乱地抱住她,笑着说:“好啦好啦,不久是枚骨戒,掉了就算了,我以后再给你买,我们再买……” 在他的蹭动之下。 她的衣领被拉下了一些,那枚深红的印记如同针一眼扎入他的视线。 凤绯夜所有的表情都收成瞳孔中一个点。 话说不出口,只能狠狠地将她抱入怀中,紧紧的,用尽力量,不肯放手。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逃离心魔裂缝 人的心就是无底洞,里边装着喜怒哀乐,也装着彷徨与不安。他们都如同一张纸横亘在无底洞的外边,一旦有一个捅破了那层纸,就会luo露出无底洞的原貌。 形成人心的深渊。 当凤绯夜看见唐千夙脖子上那枚吻痕之时,在他的内心,正有一个小小裂口,向这拿深渊蔓延。 唐千夙与凤绯夜从太阴山一脉是无功而返。唐千夙没打算将重楼在万魔谷布置了传送门的事情说出来。 凤绯夜知道即便这万魔谷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但是他并不打算找个时候去拆穿任何人与事。 回去路上,凤绯夜显得更加欢乐。 拉着唐千夙去看秋日的枫叶,去看燕河的落日,回到北茫大街也不急着回去,拉着唐千夙到处逛逛走走。 虽然知道两人是刚刚成亲,但严雷其实还是看得出来的,唐千夙对凤绯夜并不那么热情。 作为唐千夙的心腹,他们都知道,唐千夙答应跟凤绯夜成亲很大的原因是想保留住凤绯夜身上的力量。 凤绯夜却乐在其中,一整天正事不干,就喜欢围在唐千夙周围转。 严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夜帝,这都回到北茫大街了,没多少路就能回到九重门,你还坚持要在这儿过夜?” “中秋节,当然要在这儿赏月赏灯赏美人。”凤绯夜说道美人的时候,是看向唐千夙的。 唐千夙并不是没有知觉,戒指掉落之后,凤绯夜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比以前对她更好,她心中都产生了一丝负担感。 唐千夙并没有表态。 严雷继续又说:“您这一路又是赏枫叶,看日出还看日落的,在路上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帝熵要知道咱们这么无功而返,又该骂人了。” “我们又不是为了讨好他而去做这些事,他那人即便你做得再好也会鸡蛋里挑骨头不会让你舒服。今日好好一个节日还要回去挨骂多不值?” 严雷顿时无言以对,因为觉得说得太有道理了。 所以看向了唐千夙,姑娘让留下就留下,然回去就立刻回去。 “千夙,别的时候不行,今日中秋你得陪着我,不然我可真的生气了。” “严雷,那今晚就在这儿多停留一个晚上,大伙儿也可以放个假休整一下。” “是。那我去跟宝哥他们说说。”严雷离去。 唐千夙望着严雷远去,可有一双目光却一直盯着她,她没好气回头:“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高兴。” 他拾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好歹你也是个姑娘家,就不知道挽胳膊吗?” 挽胳膊?那就挽胳膊吧。 唐千夙挽着他走在大街之上。 北茫大街临近九重门,相对其他地方而言比较安稳,魔人大多数的情况下不会在这条街上造次,如果不想很快死的话。 所以这里的繁华热闹,堪比京城。 形形色色的人,在这儿来来往往。各家店铺门庭若市,小摊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酒楼里依旧人声鼎沸,烟花之地依旧夜夜笙箫。 “夜儿,你这么久不回千夜国也没事吗?”毕竟她依旧是希望凤绯夜能够完全统治人界的,而凤绯夜最近一直在灭魔,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与魔人作对。 “好不容易出来玩,你就不要老是说些严肃的话题。” 他拿起一盒胭脂,用洁白如玉的手指点了点,回头就要往唐千夙凑近。 唐千夙下意识后仰避开。 “不要动。” 唐千夙不动,保持微微后仰的姿势,看着他染着嫣红胭脂的手指,贴到了她的唇上,轻轻滴抹开。 他白皙的手指过处,留下了一抹嫣红的唇瓣,十分迤逦好看。 他啪嗒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示意:“抿一下。” 唐千夙稍显得生硬,一边将身体直立起来,一边抿嘴。 凤绯夜眉目染笑说:“这颜色你用着真好看,你以后就涂这个,我喜欢看。” 真是拿他没办法,唐千夙抬手要将唇上的胭脂抹去,凤绯夜拉住她的手:“老板,我就买这个了。” 拿了胭脂,凤绯夜没好气地看着她:“唐千夙,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不就是涂了个胭脂的模样嘛?其实刚才她也不是要擦掉胭脂的意思,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什么模样?” “你现在连街都不会逛。” “什么?”她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 “说你不会逛街,你现在看不到这些漂亮的事物,听不到热闹的声音,也闻不到美味的食物。唐千夙,你就没发现,你很久没有发出正常人的感叹了吗?” 他说的,她居然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记得第一次来到幽都的时候,有斗酒会,那会儿街上摆满了美酒,她能从街头尝到街尾。 看到美食会忍不住全点上,然后一样吃一点,非要尝很多样才心满意足。以前老感叹,为什么上天让她成为一个吃货,没给她一个大王胃。 就算扮演成唐小四那样的小骚年,看到胭脂香粉还是忍不住凑近每个味道都闻一遍,即便买回去后不用,但还是会买很多。 相比之下,现在的食物只要能饱腹就行,衣裳穿得是九重门的衣裳,用品是九重门给的掌门用品,不会觉得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好看。 是因为心里苍老了,还是因为被仇恨覆盖了,或许又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是是非非生离死别,已经没有心去感受生活上那些细节的动人之处。 一个心都硬化的人,如何还能被生活细节所感动? “又不是见到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这跟年纪没有关系,而是心态,你已经有些固步自封,不愿意接受美好的自己。” 美好的自己? 她还能成为美好的人吗? “你的意思,我现在不美好了?” “……”凤绯夜挑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委婉的答案,“我是想让你变得更美好。” 说完拉着她就往前走。 “从现在开始,我们遇见的东西,你都要发出感叹。” “啊?”唐千夙被他拉着行走在人群之中。 “不是这样的感叹,是比如说现在我们身边走过那么多人,你就该说,哇,街上好多人啊,怎么就那么热闹,夜儿你看,好热闹。” “……” 虽然他矫揉造作的样子还是十分美丽,但真的……好幼稚啊。 唐千夙想甩开他的手,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他是认识的。 甩,甩,甩不掉。 虽然她有点受不了凤绯夜骨子里透出的撒娇劲儿,但旁边的人倒是被迷倒了一片有一片。 跟着说:“哇,街上好多人,好热闹……” 凤绯夜立刻将媚眼抛过去:“你们这些人别捣乱,我是在与我家娘子说情话,轮不到你们听了去。” 立刻有几个人被他给电晕了,剩下那一些嗷嗷喊着,小心肝儿都给凤绯夜娇嗔又卖萌的模样激得砰砰乱跳。 凤绯夜回头对唐千夙说:“瞧,人家多热闹。” “是看热闹吧?” “不管是看热闹还是真热闹,你试试看,保准你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她……还是不要了吧? 唐千夙想逃。 明明以前她也可以花痴、撒娇、蛮不讲理,但现在怎么就觉得怎么也干不来这些? 凤绯夜拉住她:“不许逃跑。” 两人钻出了人群,不远处就有一个架着冰糖葫芦走过来。 唐千夙眼疾脚快就要逃。 他能不知道她想干嘛,立马拉住她:“你把戒指都弄丢了,今日得听我的话!” 为什么要说到戒指的事啊? 唐千夙僵硬转回身。 那卖冰糖葫芦的给几个小孩子围住了,还有一个孩子在那跟父亲闹着:“父亲父亲,龙儿也想要一串冰糖葫芦,您给龙儿买,求求您了……” 唐千夙头皮发麻看向凤绯夜,非要这么玩吗? 凤绯夜点头:“嗯,快去。”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苦等心花盛开 真是要给这家伙的玩性折磨死,唐千夙不大情愿地站在孩子们后边。 “咳,咳咳……哇……”听到自己发出这个哇字都吓一跳,不过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在冰糖葫芦身上没人注意到她,她回头看了身后的凤绯夜一眼,尝试了张嘴好几遍,“哇,哇,这冰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哦。” 说完她自己呆住了,尼玛,太没尊严了。 凤绯夜却非常入戏,疾步走过来:“既然看起来这么好吃,我给你买。”凭着自己比孩子们高很多,轻而易举地将糖葫芦抽出来,“给,快吃。” 这个时候有个小手揪住了凤绯夜的衣摆。 两人同时低下头去,看到方才那个求爹爹给买的小丫头泪眼汪汪看着凤绯夜:“大哥哥,那是我的冰糖葫芦最后一串是要卖给我的……” 此时,所有小朋友都看着他们,还有那爹爹一脸复杂的表情,年轻人虽然你手快,长得也不赖,可也不能抢孩子的东西啊。 凤绯夜表情瞬间僵硬,嘴角微微抽搐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忽而好想笑,双手环胸挑眉道:“哇,夜儿,这冰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哦。” 说完,她哑然失笑,转身离去。 凤绯夜微微一愣,眼底有了悦色,将那冰糖葫芦给了龙儿,立刻跟上她揽住她的肩膀。 “继续。” 唐千夙斜睨了追上来的他一眼:“还玩?” “当然啊,才刚开始呢。” “不后悔?” 看来,她还真起了玩心呢,他点头:“奉陪。” 两人并肩而行,唐千夙看着眼前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背影,疾步上前说:“夜儿,你看,好美丽的姑娘啊。” “是呢。”凤绯夜对姑娘可没什么反应,只是跟了上去。 唐千夙伸手就拍了那丫头的屁股,并迅速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那丫头回头就要抽色狼嘴巴子,可一看凤绯夜那倾国的容貌,抬起的手掌立刻软绵绵的动起来,打着招呼:“公子,方才您碰了奴家的屁股,可要对奴家负责。” 那姑娘背影好看到爆,可怜……如花转世啊,唐千夙站在外围看热闹。 美人凤绯夜见到“如花”容貌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扬嘴一笑,让如花姑娘心花怒放咬住小手帕直跺小脚。 凤绯夜微微靠近了她些,说了一句:“姑娘长得真别致,今日月色如此之美,不如去燕河西桥赏月如何?” “当真?” “当真。” 今天真是天上掉美男咋她如花身上了嘛?如花立刻双腿打旋飞奔向西。 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不好玩。 “你说了什么她跑得那么快?” “我说燕河西桥月色不错。” “啊?呵呵……”唐千夙忍不住笑起来。 燕河西桥在离北茫大街大概七八十里地外的地方,那姑娘跑到那儿估计天都快亮了。 看她笑了,凤绯夜心里比她更高兴,他不动声色怕惊扰她脸上的笑容,只是悄悄牵起她的手。 “继续。” “好,继续。” 热闹的大街上,从各色香粉味,美食味之中犀利飘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臭味。 唐千夙眼睛一亮,臭豆腐! 凤绯夜心里暗叫糟糕,臭豆腐! 凤绯夜最不喜欢的食物。 “诶,千夙,你看那边好多人在放花灯,我们去那边吧。” 凤绯夜松开了唐千夙的手就走,绝对不走有臭豆腐的地方。 “诶?”唐千夙却拉住了他的手,“夜儿你看,这边看起来好热闹,我们走这边可好呀?” 眼中尽是狡黠之意生动极了。 不仅如此,她在主动牵他的手呢。 向来只有他凤绯夜勾人,没想到被唐千夙这么一勾手他魂儿都跟了过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被臭豆腐熏醒了。 不许说不许说…… “哎呀夜儿,这臭豆腐看起来好好吃哇。” 他就知道她不会放过他。 以前两人在给辽疆国打仗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凤绯夜曾因为臭豆腐两天吃不下饭,洗无数次澡,仅仅是因为路过臭豆腐摊儿。 唐千夙虽然也不爱吃臭豆腐,但没到他那种望而却步的地步。 所以不整他整谁啊? 凤绯夜尽量闭气,说道:“那东西不大好吃,真的……” “你吃过?” 他跟她说过他从来没吃过那个。“闻着不就知道了嘛?” “这东西是闻着臭,吃起来可好吃了。” “你觉得好吃?”凤绯夜反问。 她是吃过觉得不好吃,当然那味道也是一个问题。“我吃过,所以这次我要买给你吃……” 凤绯夜脸色大变,微微摇头。 唐千夙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就尝一下,尝一下嘛,夜儿……” 她眼睛亮亮的,嘴唇微微嘟着,不知不觉就使用起撒娇的功夫。这个游戏虽是对她有了成效,可对他而言真的是个折磨啊。 “你尝不尝?”唐千夙沉下脸,“不尝我就不跟你好了。” “尝……我尝。” “给钱,我去买。” 凤绯夜乖乖掏了钱,唐千夙走到摊贩那:“老板,一份臭豆腐,最臭的那种。” 老板一边炸着臭豆腐一边说:“姑娘放心,我这里的臭豆腐都是最臭的!” 凤绯夜听着真想拔腿就跑。 可最后也还是没跑。 看着唐千夙一手拿着碗,一手夹着一块黑色的臭豆腐朝他走来,第一次觉得,唐千夙真的有点残忍…… 下意识抬手要拒绝。 “不用你动手,我喂你,啊。” 虽然这待遇是好待遇,但是……“我只是想捏鼻子。” “那你捏住鼻子张开嘴,我把豆腐喂进去。” 其他唐千夙也不爱闻着味道,但是看他美丽的脸皱成一团,还挺有意思。 “夜儿,我真觉得你提议不错,玩起来感心情真不一样了。” 她能别说风凉话了嘛?那有些烫的臭豆腐,送入他嫣红的嘴唇之中,碰触的瞬间凤绯夜头皮发麻,金色的眼睛泛滥出泪花。 这东西碰到牙齿,让他能打寒颤。 尤其这味道,熏得他几乎要气绝身亡。 不过看她乐此不彼的模样,他死活也得配合啊,心一横,白白的牙齿咬了臭豆腐一口。 虽然尽量避免接触味蕾,但还是碰触到了舌头,想囫囵吞下的瞬间…… 嗯?这味道,他放胆再嚼了一口。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吓人,那恐怖的味道真正入口之后,自己也闻不到多少,其实……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他又嚼了几下。 “有点好吃。” “啊?”他开玩笑呢吧?不想输所以忍着? 凤绯夜吃了嘴里的,又张口:“来,千夙,再喂我一口。” “真的假的。”以前将臭豆腐视为毒药的人,怎么还来劲了,她不确定地又喂他一口。 “烫,你给我吹吹。” “……”看来他是真觉得还不错,唐千夙吹吹两口,他当真就吃了下去。 “真还不错的,你尝尝。” “你觉得不错,你继续吃。”她将碗都塞给了他,爱吃喂着就不好玩了,何况他爱吃了,她可能就被整了,赶紧溜吧。 “诶唐千夙,你怎么走得那么急啊?”凤绯夜端着臭豆腐追了上来,“来嘛,你也尝一口。” “我不要……”她也觉得臭,但别人说好吃她无论如何也去尝了,可最后……她是真不爱吃。“别闹。”她笑着推开他,“再闹我不高兴了……” 他知道,至少这个时候,唐千夙心里是没有杂念地在笑着。至少这个时候,烦恼她的人与事都暂时不再禁锢她的心。 唐千夙,你看我们能不能这样…… 我把所有的体谅与宽容都给你,不管你脑海中还存在多少曾经的记忆,不管你心里有没有另外一个人。 只要你,把现在这样的唐千夙交给我,真正的尝试去接受我的爱,我就可以有足够的勇气与信心去等待,你为我心花盛开的时刻。 “千夙……” “不要不要。”她终于忍不住捂住鼻子,嫌弃地笑起来,“这臭豆腐真的很臭,连你身上都臭了。” “臭豆腐这么臭,那就不吃了。”他眼里尽是浓浓的情谊,将手中的那碗臭豆腐一扔,“不过……” 她这才放下手:“不过什么?” “不过……这臭男人你还是得吃吃的。”暧昧的调调为落,他已猛然将她推向一旁的小巷子,她贴着墙,他贴着她,嘴唇覆上她的。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唐千夙承诺 唐千夙没想到他会来这招,愣了半晌就感觉到一股臭豆腐的味道灌入口中,借着就是他那恼人的唇舌。 有没这么损的? 她猛然推了他几下,他却低声笑着纠缠到底。没一会儿,两人之间都是臭豆腐的味道。 凤绯夜你能不能做一些跟你外表相符的事情?一个大美男愣是要硬来一把臭豆腐之吻,也不怕拉低档次。 唐千夙瞪着他。 他额头贴着她的,别有深意说:“嗯,终于觉得臭豆腐不是什么恐怖的回忆。” 可对她来说超恐怖的好吗?唐千夙没好气道:“喂,真的很臭,下次谁还敢跟你接吻?” “嗯?所以下次你还想跟我接吻?” 她,她哪是这个意思啊?唐千夙耳朵莫名发烫推了他胸口一把:“少臭美。” 她想走,他将她困在双臂之间:“说实话,其实跟我接吻很舒服的吧?” 他还真来劲了?“你能不能别用满嘴的臭豆腐味问这个问题?” “所以没有臭豆腐味你觉得舒服?那,我回去洗干净了再来一遍,你好好感受一下?” 无耻得没边儿了! 唐千夙用力推开了他,从小巷子内走出来。 外头人来人往的他们倒像个tou情的了,唐千夙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只是扶住额头朝河边走了过去。 刚走出来没几步,忽而看到河对岸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她定眼看过去时转身走入人群。 唐千夙目光一紧。 跟随在她身后的凤绯夜也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不动声色走了上来。 “看什么呢?” “没有,走吧。”唐千夙沿着河往前走。 路过一个卖古器的摊儿,她浑然未觉便走了过去。视线不时悄悄放在了河对岸,希望能看清对岸到底是什么人。 那白衣人着实太过古怪,模样看上去是有些像帝鸳洵,可她始终没想明白他经常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是有人故意干扰她的视线,让她做出一些不正确的判断? 凤绯夜跟随其后,走到卖古器的货摊旁,看到上边卖着的骨戒,一大一小凑成一对,跟之前他送给唐千夙的定情信物倒是有几分相似。 那他再买一对? “千……” 话到了嘴边,却看到她的目光正好看向对岸,似乎是在于对岸的人发出什么讯息。 他们这是想要在他眼皮底下交流了吗? 已经去拿骨戒的手停在了半空,手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握成拳头,慢慢收了回来。 有些东西,送过一次再送似乎就没什么意义,何况对方似乎不大珍惜。 凤绯夜转身离开。 “千夙,你一直往河边看是想去放花灯?” “不是。”唐千夙想也不想就否定,然后继续往前走。 “诶,你又忘了?”凤绯夜拉住了她,“今天的目的就是安心逛街,你心事怎么那么重?看你眉头皱的。”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眉心轻轻揉开。唐千夙看了他笑意满满的眼睛许久,眉间的紧绷慢慢就松开了。 “这样就好看多了。”凤绯夜摸了摸她的头发。 唐千夙微微一笑,转身与他并肩而站:“其实我今天……很开心。”她老实承认,“虽然臭豆腐很臭。”说完由衷笑了,不像以前的她笑得那么灿烂,但眉宇之间柔和起来,整个人都温暖了许多。 凤绯夜心里也高兴,他就是想让她开心。 “夜儿,之前……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皱眉:“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不是,你听我说完。”两人沿着河边走,柳树随着秋风摆动,有落叶轻飘。“其实刚开始,我是很抵触与你成亲,因为带着太多的目的性,我分辨不出自己想要什么,该如何待你。” 凤绯夜看向身边的人。 她面容淡定,话语也很诚恳,而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起,关于两人感情的事。 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今天突然说这些?” “从万魔谷回来,我自己也想了很多,那天我确实见过重楼。” 凤绯夜的脚部顿时就停下来。 他有时候很不明白唐千夙,就比如那天他很担心她在绝境见过帝鸳洵,尤其看到了帝鸳洵的那块玉。可最后她却将那块玉交给了他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一次,经历了戒指事件后,她又坦白她见过重楼,为的还是安抚他吗? 知道他会轻易原谅所以坦白? “是吗?你见过他?” “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她眉头微微拧起,抱歉笑道,“我记得我们拜过堂,我不会做出背叛这门亲事的事。” 她想过了,即便帝鸳洵还存在于她心里无法剔除,但最后她选择了凤绯夜,那么至少她得对自己的选择忠诚。 至于重楼…… 不管他是谁,就当缘分已尽。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经营一份颠沛流离的爱情。 原本也没打算跟凤绯夜在一起,她一心想所想的都是报仇,可最终还是走到了一块儿,就算现在她还不能回应他的心,但不背叛是她必须要做到的基本尊重。 也许,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情感底线了吧。 “夜儿,我会对你忠诚。” 凤绯夜知道,一旦她说出的话她必然会做到,他应该喜悦的,就如同那天她将那块白玉丢给他时,他能原谅所有。 可是,心里总觉得欠缺什么。 “我知道。”凤绯夜脸上的表情如同天上的月亮那么圆满无懈可击,“可是重楼他也会这么想吗?” “嗯?” “若是重楼对你纠缠不清,利用手中的把柄威胁你,你要当如何做呢?” 当初她答应嫁给他不也是这个原因吗?那反过来是重楼要挟她呢? “重楼他应该不至于会泄密。” “为何你如此笃定?” “……”这个她还真的不能精准地回答,“重楼知道我很多秘密没错,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不少秘密,不管我们对方谁说出去,都是致命打击。他应该不会选择与我同归于尽,而后便宜了天界。” “你就非得需要重楼的力量不可?” “重楼现在的力量,远比我们想的要大得多,我需要魔界的力量。” “依你所说需要的是魔界而非重楼对吧?” 她……是这个意思,但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若是没有重楼的领导,魔人就是一盘散沙,用不了多久就能被灭了。 所以她需要的是重楼统治下的魔人力量。 “若是一团散沙,那就算不是力量了。” “可魔人之中就没有能统领他们的人吗?” 是有一些强大的魔人,但还真没有比重楼更优秀的领导者了。“或许是我还没发现吧。” “嗯,或许是你还没发现。”凤绯夜笑着说,“所以你可以不用处处让着他,因为我相信即便没有重楼,魔界迟早一日也会为你所用。” “你哪来这样的推断?” “我是觉得你会得偿所愿的,我会帮你,不惜一切代价。” “夜儿……” “别这么崇拜的看着我,谁让我是你丈夫?男人就该护着自己的女人,满足所有的愿望。”他笑盈盈说着,灯火霓虹落入他金色的眼眸之中,璀璨无比。 但唐千夙刚才的眼神并非崇拜,而是觉得有些不解。 唐千夙心细如尘,如何会是崇拜的眼神呢?凤绯夜将她揽到身边,笑着说:“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他不会再背叛她,只是他也不能容忍谁再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不管是重楼还是帝鸳洵。 他很能明白重楼的心情,因为以前,他看着唐千夙与花胤珣的立场,就如同重楼现在看着他与唐千夙。明明那么喜欢,但她却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 正因他了解这样的心情,所以也知道重楼不会轻易罢手。 而帝鸳洵,即便他再复活,他与唐千夙已经成为过去式没有资格再介入,毕竟当年放弃唐千夙的人是他。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成亲一事曝光 凤绯夜笑着说:“千夙,既然都走到湖边了,不如我们也去放一盏花灯如何?” 每年这儿都有放花灯的,所以唐千夙已经觉得这东西不新鲜了。当年年少的他们曾满心欢喜将彼此的名字写在花灯上,只是如今…… 花灯上的人有的散落天涯,有的阴阳两隔。 十年有余。 那些曾经鲜活的岁月已经远远而去。 “你想去?”她也不想扫他的兴。 “我想去,你也去吧。” “那就去吧。” 两人还是去放了花灯,凤绯夜逼着她在花灯上写下他的名字。唐千夙没好气道:“你逼我写能灵验嘛?” “我不是逼你写,是让你写出心声。” 逼着写还能算心声啊?唐千夙啼笑皆非,不过还是在花灯上写下了他的名字。“你离我远点儿,身上的臭豆腐味儿还没散呢。” 凤绯夜。 她第一次写。 而他已经不知道写过多少次她的名字。 花灯之上,心愿牌上,还有那些他一个人批阅奏折的孤单时候,会将她的名字写满了白纸,即便那时候她已经在别人的身旁。 今日再将“唐千夙”这三个字写在花灯之上时,看着承载他心愿的花灯随水漂流,他忽而笑了起来。 看他陷入自己的思维之中,笑得倾国倾城,湖上的灯火瞬间如同星光斑斓,环绕着他,美景如梦似幻。 即便经常看到他的唐千夙,也不由自主屏息在着最美的一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 而他抬头,轻而易举就对上了唐千夙的眼睛,扬嘴再笑,水面星河起波澜。 万人瞩目不过浮云掠过,唯独她的视线能让他魂牵梦绕。 唐千夙忍不住问:“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他说:“突然想起来,好像这花灯真的很灵验。” “什么?” “十年之前我在花灯之上写下你的名字,今日却真的是来还愿的,因为十年之后的今日,我终于跟你走到了一起。” “再漫长的等待,只要最后花儿开,就没有遗憾了。” “你说对吗?千夙。” 她说花灯不灵验,写过的名字都成了云烟。他说花灯很灵验,他最后等到了花开。好像都有道理。 有些人等了十年,终于修成正果。有的人等了千年,最终还是有缘无分。 她点头:“对。” 凤绯夜:“以后每年都能带你到这儿还愿。”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希望来年心中的人都还能平安,希望来年她的心愿已经完成,希望来年…… 原来,她还是有很多没有实现的愿望啊。 唐千夙目光悠远起来。 凤绯夜偏头亲吻她的头顶:“千夙,你说得对,时间会给我想要的一切。” 不会再有背叛,不会再放手,他会守着她到彼此生命的终点。 中秋之夜如此安逸地度过…… 次日,唐千夙与凤绯夜回到了九重门,所有弟子见到她时除了行礼之外,都在用各种眼神在看着她还有凤绯夜。 甚至有些弟子还说道:“恭喜掌门,恭喜夜帝。” 唐千夙看向凤绯夜:“什么情况?” 凤绯夜也很奇怪:“不知道,似乎在祝福我们,好像我们也没立功啊。” 两人来到凌云殿,给坐在正座之上的帝熵行礼,唐千夙说道:“太子殿下,我们在太阴山脉一带并未发现魔人。” 帝熵目光从她身上又移到凤绯夜身上,嘴角一勾,冷笑道:“是没有发现,还是你们根本没有用心去找?” 唐千夙:“太子下的命令,弟子必然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帝熵冷冷再笑,“尽力而为,还能在灭魔行动之中拜堂成亲?” 唐千夙这会儿没能立刻回答,只是看向了凤绯夜。 这消息怎么就传到九重门了? 凤绯夜也一脸茫然,不过既然帝熵已经知道,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既然太子殿下都知道了,那绯夜就大方接受诸位的祝福了。” “祝福?”帝熵冷哼一声,“现在是什么重要时期,你们居然还私下拜堂成亲?怪不得此行是空手而回,想必借着外出的名由谈情说爱呢吧?唐掌门。” 虽然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到九重门的,不过毕竟当时随性的弟子不少,有个看见或听见的也不意外。 唐千夙并不打算狡辩,反正这也是事实。 “对于灭魔一事,弟子与夜帝都不曾怠慢。” “那怎么会战绩平平?身为一个掌门,你不以身作则全力灭魔还在执行任务之中寻欢作乐……” “太子说得极是。”凤绯夜打断了地上数落唐千夙的话,“我们与殿下是不能比,殿下如此鞠躬尽瘁的灭魔,从来不曾怠慢。那敢问殿下,你的战绩又是什么?” “你居然敢顶嘴?” “顶嘴?”凤绯夜轻笑,走上前去,“我是在夸殿下呢,说殿下智勇双全运筹帷幄,而我们不智勇双全的出生入死在外,若是杀了魔人就是没杀到重楼所以一文不值,所是没找到魔人那就更是一无是处,殿下的智慧能将我们的罪责数落得天衣无缝,我自叹不如……” “凤绯夜,你放肆。” “绯夜不敢。唐千夙在来九重门之前,就是我凤绯夜的女人,这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本就要成亲的,但因为灭魔受伤无法成亲,敢问当初你们九重门可有人过问过?” 凤绯夜看着在场的九重门各个高层质问。 “原本我是打算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但因为灭魔我们只能在灭魔之中匆匆拜堂,连外人都不敢告知,回来却还要遭你们质问,凭什么?” “难道你们罔顾时局……” “九重门那条规定说不能成亲?又有哪条规定说不能再灭魔时成亲?蓝庄使听过这个规矩?” 蓝修垂眸:“确实没有这个规矩。” “那到底我与千夙是犯了哪条戒律?太子殿下?”他目光一凛,看着帝熵许久才露出一丝冷笑。 虽然他身为天界的神,雪狐族的后人,但如今他是人界的王。天界要真想把他怎样,可还真是一点都不容易。 “没犯哪条戒律。”帝熵也不是省油的等,他一直觉得天界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其他的物种不过都是低等的。“但就是担心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夜帝如此维护唐掌门,会不会阻碍九重门执行公务?” 所以之前唐千夙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一旦天界知道他与唐千夙成亲,那么就会对天界造成一个威胁。 但凤绯夜可不在意天界的忌讳。 毕竟就算他们不结合,对于天界而言,他与唐千夙都是一种威胁的存在。 与其顺从他们,还不如干脆就形成一股大的力量,让天界都得畏惧三分,岂不是更稳固的存在? 凤绯夜笑道:“殿下多虑了,我们都是听从你的命令在做事,只要没达到物极必反的程度,谁愿意没事找事呢?我们啊,就想着灭魔之后,过一段神仙眷侣的生活……” 凤绯夜说的这段话,唐千夙也赞同。 若是避无可避就只能直面而上。 就算天界容不得凤绯夜与她存在,可现在他们的头号敌人是魔人,千年禁为解除之前,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动凤绯夜。 否则万一人界真与魔人联合起来,那对于天界而言就棘手了。 凤绯夜唱着白脸把立场说明白之后,她又来唱红脸:“殿下,夜儿说话直接了写,还恳请殿下见谅,不管我们的身份如何概念,但初衷不会变的。” 她的初衷就是要诛神灭天。 “殿下吩咐的事情,我们都会尽所能地完成,如今魔人在各地犯事虽然让我们很头痛,可因为如此我们也会很快就掌握他们的行踪,还请殿下再多给一些时间。”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银骨一梦 唐千夙与凤绯夜两人一个不服不驯,一个谦和礼让,帝熵只能冷哼一声,嘲讽说道。 “本宫也是考虑到全局利益才跟你们说的这些。你们也不要认为九重门就是个无情无义之地,本宫已经将夜帝与唐掌门成亲的消息公诸于世,并向世人宣布,你夫妻二人将同心协力为苍生灭魔。” 原来帝熵还在打这样的算盘,想用世人的监督来约束他们的力量? 只可惜这个大陆的舆论力量还没强大到可以约束人的地步,而且即便能够约束,她又如何会在意这样的眼光? 不知道她与凤绯夜成亲的事是被谁泄露的,但已经走到今日,那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了。 唐千夙:“我们定然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两人从凌云殿出来。 凤绯夜疑惑道:“知道我们拜过堂的就几个人,到底是谁将这消息传播出去的?” 不管是谁,事已至此想出新的办法才是关键。” “千夙,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若不是我强迫,你也不会跟我拜堂。”唐千夙之前就顾虑到这样的情况,但他只是想要得到她。 “不会。” 若不是她愿意他又如何能强迫她?况且,若是因一个决定引发了不好的事情而去责怪之前的决定,岂不是很奇怪的事? “千夙,你真好。” 说完就牵起她的手。 唐千夙看了四周:“门里很多弟子,注意影响。”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恩爱才是正面影响。” “看来你也没有多后悔自己当初的强迫。” 他咧嘴一笑:“你若不生气,我其实不介意更强迫一点。” “臭贫。”唐千夙推开了他,倒不是因为讨厌而是确实影响不大好。 此后。 同帝熵所言,九重门掌门唐千夙与千夜国皇帝凤绯夜结亲的消息,在苍元大陆传开了。 暗宫之内。 重楼坐在高墙之上,望着婆娑河那头灰暗的空间中残破的城堡,手中的酒坛凑到了嘴边。 凛冽的梦回酒在胸膛冲撞,沉闷的痛楚在见到唐千夙手上那枚与凤绯夜成对的戒指之后,一直凝聚不散。 再饮一口酒。 只是坛中酒已干,他头也不回说了一声:“火莲,酒。” “是。” 火莲抱着一坛酒便走过去,半途被银骨拦截下来。 银骨拿走他手中的两坛酒走近重楼。 “魔君是遇着什么烦心事了吗?” 重楼回头看了银骨一眼,嘴角一勾,取走他手中的一个酒坛说了一声:“来得正好,陪本座喝酒。” 他身旁已经放置七八个空酒坛,常人这么喝早就烂醉,可最近喝酒总是不醉。 重楼自己都觉得奇怪。 砰地一声起坛,又是往口中灌了一口酒。 银骨雪白的手指在酒坛边缘放了许久,最终才慢慢揭开,坐在了他身旁,双手抱坛喝了起来。 烈酒入腹,一阵辛辣。 银骨说:“魔君若是有心事不妨与属下说说,看属下是否能够帮得上忙。” 他真想分担他的忧虑,分享他的喜悦。 “哼……”重楼喉间发出一声轻哼,有些心事不说也罢。 魔君从来就不肯与人分享他的内心,即便是贴身侍卫的他,也从来不曾能靠近这个人内心半步。 银骨心中有些失落,但脸上依然就是没有表情的模样。他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心敏感非常,但脸却始终表达不出他的内心。 “魔君上次与人对酒当歌是什么时候?”既然他不说,那他就来慢慢试探。 上一次…… 脑海中出现的,居然都是在翻找与唐千夙的记忆,这脑子最近真狭隘。 “上一次不记得了,这一次不正跟银骨你在喝酒吗?”他又喝了一口酒,透明的酒从他嘴角溢出,流过他坚毅的下巴,喉结进入胸膛…… 银骨目光一热。 “今日青鹭那边又传来捷报,现在所有人魔包括上次没来群雄会的,都想着投奔暗宫,恭喜魔君。” “确实值得恭喜。”重楼反应平平,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反之,九重门最近一直在失利,估计……唐掌门也很头疼呢。” 说到唐掌门三个字的时候,银骨看着重楼的反应。 重楼嘴角不屑一勾,这些人只看到了表象,不知道那丫头有多精明,她想要的就是让魔界的力量集中起来。 之前她寄宿在火莲的体内,观察过暗宫的兵力,也亲眼目睹了群雄会,早就心里有数着呢。那家伙,那家伙……才是真的令人头痛。 难道魔君不是因为唐千夙而烦恼吗? 银骨试探着又说:“正因为如此,貌似夜帝也加入了灭魔的行列之中。” 凤绯夜的加入肯定是天界实施了压力,那狐狸天界不牵制着如何能放心?而凤绯夜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危机,不会轻易就归顺天庭。 再者,唐千夙想利用魔、人二界的力量对抗天界,凤绯夜加入没魔队伍也不过就是个表象,成为不了魔界真正的威胁。当然这个前提是凤绯夜真心全力支持唐千夙的话。 “即便加个凤绯夜又能如何?”重楼依旧不痛不痒。 “现在是还没什么成效,不过现在苍元大陆都传遍了,说唐掌门与夜帝成亲之后将会齐心协力灭魔……” 砰 重楼手中的酒坛应声碎裂。 清冽的酒浇了他一手,没一会儿手心被酒坛碎片割裂出鲜血染红。银骨连忙握住他的手。 “魔君……”他手上的伤口极深。 重楼冷酷抽出手,鲜血与酒在半空划出猩红的弧度。 “哼……”他低哼了一声,这破渣滓似乎划破的不单是他的手,感觉心中都给剜出一个大裂口,鲜血横流,“哼哼哼,哈哈哈……” 愤怒到了极致,他昂头大笑。 低哑的笑声暗界之中回荡不绝。 银骨看到他扬起的脖颈之上,魔纹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翻涌,比原先的更深重。他的胸腔在起伏震荡,每一声笑都和着鲜血一般。 银骨一直有些奇怪,魔君为何从来不以人身示人?一直都是魔的身躯。且从来未曾脱下他的面具。以魔君如此桀骜不驯的存在,他不该隐藏自己才对。 这个人是他心之所往,他想了解他的一切,更希望能看到最真一面的他。 “魔君若是介怀,属下带人去杀了凤绯夜。” 杀凤绯夜? 对,那人是该杀。 是真的非常该杀。 重楼的笑声戛然而止,只留下嘴边那抹若有似乎的笑意,一边抬起受伤的手,一边说:“介怀?本座为何要介怀?” 另一只手往带血的伤口上一抹。 崩裂的伤口随即消失。 低哑的嗓音再起:“凤绯夜或唐千夙要杀也是本座亲手杀,还轮不到你们动手。” 魔君言下之意就是不让动那两个人。 “是。”银骨不敢忤逆。 “火莲,拿酒。” 魔君已经喝了很多了,还要喝吗?火莲不大确定看着银骨。 魔君要做的事其实谁也劝不动,银骨点头,火莲才跑着又去取酒。 银骨:“魔君,酒喝多了会伤身,还是好喝一些。” “你们拿回来这些酒都是什么酒?不醉人的酒也能称为酒?” “魔君已经有些醉了。” “醉了吗?”重楼咧嘴一笑,目光忽而沉浸下来,“银骨,本座很清醒。”即便醉了心里还是很清醒,“就是因为太清醒。” 银骨还想开口劝,可同样身为男人,却也知道此刻应该让他大醉一场。 “既然如此,银骨就陪着魔君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重楼与银骨之间又多出了很多空酒坛。很多人喝醉之后话就多了,可重楼却恰恰相反。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醉闹九重门 喝到最后,终于沉默得如同趁机的大海,只是望着远处那模糊的魔宫轮廓,那双银赤异色的双眸渐渐就黯淡下来,最后一抹光辉被眼皮所遮掩。 这会儿他是真醉了,不羁的人靠坐在墙头。暮色笼罩,雾色弥漫,周围变成了一副孤独的水墨画。 银骨慢慢转头看向他,雪白的面颊,在灰色的暮色之中如同鬼魅。 他定定看着重楼,第一次那么放肆地看着他。重楼身上笼罩着一层模糊的结界,让人无法看穿看透,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悄悄地靠近他,慢慢地将头枕在了重楼的肩膀。 从不曾有过表情的雪白脸孔,慢慢抽动了几下,表情全部移动到嘴边,勾起了一个怪异的笑容,不管他如何开心可笑容也抵达不到他的眼睛。 但他的嘴以笑的姿态保持了很久很久,他很开心。 魔君的肩膀果然宽厚又舒服,他身上有温暖的体温,银骨很喜欢很喜欢…… 这如同银骨的一场美丽梦境,他想沉浸在这梦中不肯醒来。 直到雨水滴答滴答落在了他脸上,他才猛然惊醒。 下雨了,得把魔君带回房…… 心里这么想,可眼前哪里还有魔君的影子。 他独自一人坐在黑色的墙头,周身是七零八落的酒坛,雨水更密集地打在酒瓶上,发出清脆有空洞的声音。 重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银骨雪白的脸又恢复到了没有表情的模样。 一把小小的雨伞小心翼翼地遮蔽过来。 银骨抬头一看,火莲小心翼翼地为他挡雨,眼中有惊恐的表情,但却没有退缩说道:“银、银骨大人,快回屋吧,不然该淋湿了。” “魔君什么时候走的?” “许久之前已经走了……” “没说去哪儿?” “没说去哪儿。” 银骨面无表情站起来,挥开了火莲的雨伞径自往内廷而去,大雨很快将他单薄的身影弥漫。 火莲举着伞小跑着跟上,但最后还是跟不上,只能扛着伞看着那白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这里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魔君是如此,银骨大人也是如此。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中秋过后一场大雨,直接让秋天转入冬天。 九重门的掌门殿的书房之内,入夜之后还在亮着灯。 雨敲打在屋顶的琉璃瓦上,风吹得无言之外的灯笼摇晃不止。忽而,门口的两盏灯笼同时就熄灭了。 继而就是门口传来的轻微的动静。 室内的夜光珠前晃过一丝暗影。 一股压迫之力从门口传来,继而有杀气切开了空气笔直朝向书案之前的唐千夙。 唐千夙身形一闪,一杯飞镖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继而笃的一声打在了她身后的木架之上。 室内的光芒恢复正常。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笔直走了进来。 暗红色的衣裳被雨水淋成了接近黑色的红,脸上的面具诡异阴森,黑发贴在身上,异色的眼睛凝视着唐千夙,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双手放在身侧,从湿漉漉的衣袖之中露出的双手之上,是带着尖锐爪子的魔手,手背之上时明显的魔纹。 随着他的走近,地板上留下了湿漉漉的水迹。 越发靠近时,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重楼,居然大摇大摆就进了九重门的掌门殿。 “唐掌门新婚,就如此夜以继日的工作,可真的辛苦了。” 他潮湿的手一把压在了唐千夙面前的卷书之上,很快之上的墨迹就被雨水晕染开。 唐千夙站了起来:“魔君冒险前来是为了向我道贺?” “嗯,道贺。”也不管身上湿漉漉的水渍,他一屁股坐上唐千夙的书桌,带着锋利指甲的手轻浮地就要摸上唐千夙的下巴。 唐千夙迅速出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的手扣在了桌面之上,自己也利落离开了书桌。 “魔君若是打算来道贺,我便心领了。” 重楼看自己落空的手,挑起好看的眉头:“唐掌门这心变得可真快,之前我们不是好好的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你打算在这儿跟我耍酒疯?” “怎么?你害怕?” “嗯,怕从此以后魔人群龙无首。” “你要杀我?” “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吗?” “唐掌门可真是心狠,之前你送上门来的时候,我对你可是疼爱有加,你怎么就不能热情好客一些?” 说着他离开书桌,朝着唐千夙走过来,直接而又强硬要抓住她。唐千夙再次避开,并转身往书房的内室走去。 虽然下着雨外边还是容易被人发现,她可不想某些酒鬼被发现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唐掌门喜欢偷偷的来……” 他说着,脚部颠簸直接撞上了一旁的书架。 唐千夙连忙回头扶住书架,而他顺势就将她抓入怀中,身上的酒气铺天盖,扣着她肩膀的手几乎陷入她的皮肉。 “开心嘛?与凤绯夜成亲开心嘛?” 唐千夙手掌推着他腰腹一处,震手一掌。 重楼扣着她肩膀的手微微一松,她双手抓住他的手腕,身体一转一脚勾住要倒下的书架,同时也反剪重楼的手将他推到墙壁上。 一条捆仙索也顺势就将重楼一圈圈绑住。 重楼脸贴着墙,面具传来摩擦的声音,咬牙问道:“回答我,嫁给凤绯夜你高兴吗?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脚将书架勾了回来,书架立稳了,再将叫嚣的重楼拉着再往里走。 随后将他往坐榻上一丢。 已经醉得说话都大舌头的人,用狰狞地表情看着她:“你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眼睛红红的,有怨恨也有委屈,“你再等等会怎样!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在乎我的感受?” 唐千夙偏头看着他满嘴醉话。 真不知道他今天是干嘛来了。真的是喝醉了乱跑的吧? “我知道你想杀我,刚才你那枚飞镖就没差cha我心脏上了。” “我就是想把你的心给挖出来看看,到底……到底有没有我……” “没有。” “混蛋!”他挣扎着起来要咬她,但他越是挣扎捆仙索就勒得越紧,很快就像一条虾子一样卷在榻上。 脸挨着唐千夙支撑在坐榻上的手臂,张口就咬她的手腕侧边。 他一点也不想来这儿!可是身体一点也不听他的使唤!想着她与人成亲了就疯狂地跑来。 想过一来就把她杀了的,但最后却不反抗让她用捆仙索将自己绑住。一度崩溃的内心,让他担心自己会失控把这九重门给掀了。怕真的会一怒之下把她给毁了。 此时此刻还担心自己会害她,既然什么都没想好他到底来这儿做什么的? 该死的,醉得身体都不受大脑控制,可心里依旧很清醒。 明知道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不甘心之余,下口狠狠将她手腕咬出了个血痕。 唐千夙动也不动,任由他咬着。反正被他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如果这样能让他痛快一些,她无所谓。 “我知道曾经说过一些让你误会的话,我当时所想的不过就是你与我所需,我与你所需,重楼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咬着她手臂的牙直接就刺穿了她的皮肉。 她现在追问是想让他如何回答? 放开了她的手,唇角有她的鲜血流出来:“当然,不过就是你与我所需,我与你所需,我这么回答你心里是不是舒服一些?” “但可惜了,我想的却不是这样。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这是真的。所以从你嫁给凤绯夜的那天开始,你我便是仇人。” “我不会揭穿你,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重楼会亲手摧毁你……”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分道扬镳 “我不会揭穿你,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重楼会亲手摧毁你……” 闻言,唐千夙看了他许久回答道:“好。” 外头传来了动静,唐千夙一把将他背在身上,快速从书房的后院离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被大雨吞没。 天很黑,雨充斥着天地之间,但唐千夙却如走在白日的平地之上,高挺的身躯微微前倾,形成了冲刺的姿态。 她背后的重楼,身上的捆仙索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睛,一阵一阵刺疼。 可他依旧能看得清这个背负着他在疾跑的人的背影。 瘦削的肩膀,还有脖颈之后那骄傲的骨头,无一不显示这人的倔强与坚韧。 那么愤怒那么痛苦,可却无法真正去讨厌她,很想让她离开凤绯夜,但是说不出口。唯独只能把这样的怨恨,化作了与她不共戴天的话语。 重楼似是忍无可忍张嘴咬了她的肩膀。 他疼了,也要让她也尝一尝疼痛的滋味。 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不过只是让唐千夙微微蹙眉,身后的人胸膛的温度灼烧了她的背她的心。但丝毫没影响她的行动。 她不说疼,不责问,不阻止,任由他咬着知道肩膀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往前的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她想到的是,花胤珣签下休书时的表情。花胤珣穿着新郎红袍迎娶别的女人时,从她身边走过那个背影。 都是决然而又寂寥。 冗长而又寂寞的黑夜之路,像走不到边缘的心路。 她被爱过,被伤害过,他们都曾被判过心中最不想背叛的人。承诺如同林立在风雨之中的墓碑,碑文都是曾经的海誓山盟,一座一座扎在心路的两旁。 她从来不敢去揭开重楼的面具。 一如重楼从来不在她面前揭下面具。 他们都知道,为了前行,就不能并肩。 腥甜的血在他嘴里弥散开,重楼喉间发出低鸣,如同夜里悲鸣的兽吼,他松开了牙齿,双臂却将眼前的这个人,紧紧地抱住。 仿佛这是最后一次的拥抱,以后再也没有以后。 路越走越长,夜越深越黑,雨越下越大…… 雨中出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其中一个面白如雪的人便是银骨。 唐千夙将重楼转交到了银骨的手上。 此刻的重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银骨将他架在身上,看着高高在上的他如此脆弱的一面,心中格外沉痛。 这是他望而生畏,只敢远观怕近了会亵渎的魔君,但却因为那个女人变成如此狼狈,他不舍也不甘。 冲着唐千夙默然离去的北影说道:“唐掌门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可真让人自叹不如。” 唐千夙听见了,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银骨:“我们之所以不杀你,不是因为舍不得或杀不了,而是时候未到。” 他的话音没落完,唐千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唐千夙回到了九重门,身上的雨水已经用内功蒸干。 凤绯夜在书房等候多时,见她进来立刻迎上去:“室内空无一人,你上哪儿去了?” 唐千夙的眼睛还残留着雨夜的漆黑,身上有股拒人千里的寒气:“出去了一趟。” “那这书房怎么就湿了一地?” “是我弄的。” 她再不小心将地板弄湿,也不至于连书桌上的文件都湿了不少吧?甚至,书房内书架凌乱,内室的坐榻之上还有水渍。 “你就不能屏蔽水汽,看着书房给你乱的。” “下次我会注意。”唐千夙并没有什么聊天的性质,但对凤绯夜还是一句一句地回答,“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你也知道时候不早,怎么就不知道早点休息?” “我也准备休息了。” 凤绯夜闻言走近她,暧昧说道:“千夙,如今你我是夫妻一事众所周知,也该圆房了吧?” 唐千夙的表情一沉,低声道:“夜儿,我们不是说过此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局势我根本没办法分心去做别的事情。” “凡事是还有我,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我看着心疼。” “我知道,你再给我些时间……”她说过会对这婚姻忠诚,却始终还是没办法接纳他。 “我明白,我明白。”他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背,“我只是太想你。” “抱歉。” “说了不说抱歉,不管是不是跟我同床,你都该去休息,快去,不然我心疼了可就不想饶你了。” 将唐千夙送回房间后。 凤绯夜独自一人走在长廊之上,此刻的雨依旧连绵不断。昏暗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还在继续走,但影子却停了下来。 仔细一看,倒不是影子停下来,而是有一层黑影从他的影子里剥离而出,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追随着凤绯夜而去。 凤绯夜斜睨着身旁的黑影一眼,继续前行:“谁让你出来的?” “在下听到了夜帝的呼唤。” 一旦凤绯夜内心的执念加深,影子的力量就会变得顽强。 果然,平日会迫不及待驱赶他的凤绯夜,此时却默认了他的存在,暗月离知道,是他能够出来的时候了。 暗月离:“与其一直屈就自己的内心,还不如按照心里所想的做,或许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凤绯夜的心最近陷入了迷茫,他一直在哄劝自己的心稍安勿躁,耐心等候,时间会给他任何想要的东西。但从那日见到唐千夙脖子上的吻痕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没有了底。 “本帝如何会屈就自己的内心?” ”若是没有,夜帝的影子怎么会如此忧伤?” 连影子都忧伤了吗?凤绯夜嘴角冷冷一勾:“你别高估了自己的猜测。” “是不是猜测夜帝心里其实很清楚,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无需再犹豫。” “开始?”凤绯夜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影子,“你指的是什么?” “夜帝不是将你与唐千夙成亲的事成功告知天下了吗?” 凤绯夜眯起眼睛,没错,他与唐千夙成亲的事是他传到九重门的,因为他已经厌倦了遮遮掩掩。 他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拥有唐千夙,告知天下告知九重门,更告知那些围着唐千夙不放的人,不管是重楼还是疑似还活着的帝鸳洵,他要向所有人宣布,唐千夙是他的女人。 他也不想让唐千夙再敷衍着跟他在一起,一旦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唐千夙就不能不承认。 “是,本帝要我不过就是让天下人知道,唐千夙时刻记得就行。” 暗月离微微一笑:“夜帝要的,就是这些而已吗?” “唐千夙确实答应了夜帝从此之后不会再于其他男人有纠葛,她会终于这门亲事,但是他却迟迟不肯与你圆房?这是为何?” 凤绯夜目光一敛。 唐千夙的心和人他都想完完全全得到,但他并不是不会尊重,非要惦记与她圆房的事。只是因为她不肯走出这一步,让他心里时常想着,她不肯要他是因为没办法接纳他。 之前她所说的忠诚,依旧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而从未想过接受她。 如今被暗月离点中痛处,他再也无法义正词严去反击这个黑暗的影子。 暗月离对人的心里掌握得十分透彻,何况他还寄宿在他影子里。 “我相信唐千夙说了会忠诚于你便不会与其他男人有染,正因为她是这么一个人,所以她不会把自己身体交给别的男人,坚守着这一道防线,其实就如同坚守她内心的感情是一样的。” “你放肆!” “夜帝心知肚明,身体可以控制不出轨,但感情却无法控制。夜帝是只想她身体忠诚而已吗?” 啪 火莲藤再次摔碎了成型的影子。 影子散开了又如同烟雾一样凝聚成型。 “夜帝是无法驱逐在下的,只要你心里存在着yu望,我的影像就会越逼真。” “你到底想做什么?”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惊人秘密 “夜帝言重了,从来就不是在下想做什么,而是夜帝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在下都会想法设法满足你……” “你能满足我?” “夜帝不信?在下便跟夜帝说一个秘密如何?” “别在这儿卖关子,不说就立刻给本帝消失。”凤绯夜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内心的不安,可又需要倾诉,所以暗月离对他而言,就如同真正的影子。 是相伴,又黑暗。 相伴是能倾诉,黑暗是该拒绝。 可正如暗月离所言,只要他内心存在执念,那么黑暗就会一点点将他吞噬。 “夜帝向来耐心十足,今日这么浮躁,看来唐千夙又做了什么让夜帝不安的事……” “暗月离。”他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是,是,在下立刻道来。夜帝是否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唐千夙的身上的法力,能掩盖掉她身上的魂魄之力?” 确实,凤绯夜觉得有些奇怪。 即便千年之前,北宫灵在雪域修行过,但魔人无法修仙这是定数,她如何能够同时具备仙法之力?并且,能成功避开了照魔宝器与破魂钉的检测。 暗月离看这他脸上微妙的感情变化,继续笑着又说。 “千年前天界在封印魔界之前有一场屠戮,北宫灵化身麒麟鬼最后被帝鸳洵拦截。所有人都以为帝鸳洵杀了北宫灵,其实是他用自己的天神之心,替换了唐千夙的魇心,衍化成魔……” “你说什么?”这对凤绯夜而言却是是劲爆性的消息。 “他原本是想让北宫灵从此免受魔道轮回,只可惜天帝爱子心切让着了魔道的他九世人类轮回,羽化飞升再回天庭。” 这怎么可能?凤绯夜拧起眉头:“仙魔殊途,魔人的心脏如何能与仙心交换生长?曾经有魔人妄想修仙偷取仙心植入体内,无一幸免都是两两枯竭而亡。” “在下也觉得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帝鸳洵与北宫灵却是特例。” “如何特例?” “且不说两人修为多高,最特殊的是在北宫灵险些血流干而死时被帝鸳洵所救,而帝鸳洵也成为了北宫灵的首血者。可以说帝鸳洵的血是北宫灵二次生命再造的血液……” 凤绯夜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整个人都像被长廊外的大雨笼罩住,呈现出一种潮湿的状态。 终于明白唐千夙体内为何能同时存在两股力量,可这个答案几乎让他承受不住。她与帝鸳洵原本就有一种不可斩断的关系。 好在帝鸳洵已经不在…… 这个念头一出,凤绯夜猛然抬头看向暗月离。 既然唐千夙能同时具备仙魔两种力量,那帝鸳洵又如何不能? 所以说…… 所以说! 凤绯夜的面色瞬间苍白。 暗月离虽然只是个影子,但此刻却能清晰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回答了凤绯夜无声地这一问。 “不中也不远,重楼很可能就是帝鸳洵。” 凤绯夜脚下一阵虚软,嘴角弯起苍白的笑意:“这如何可能……怎么可能?” “在下当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在魔人录上并没有重楼这一人物,而且他的力量像极了北宫灵的力量不是吗?” 再怎么否认,也没法阻止自去赞同暗月离的说法。 最后只能从暗月离身上找借口:“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上当?” 暗月离不会告诉他,还是因为他将唐千夙的一缕魂钉在了苍元大陆,才让她再次回到这个空间,否则或许唐千夙再也不会踏入这个空间里来。 帝鸳洵当初所做的就是为了将北宫灵送出魔道。 只可惜,命运往往就是如此不遂人愿。 “在下从不敢奢望能左右夜帝,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为夜帝尽犬马之劳。” 他居心何在,凤绯夜如何能不知?只是,现在他已没有心思去在意暗月离的目的,完全陷入一种被抛弃的恐慌预感之中。 他木然向前走去。 暗月离黑色的影子就跟在他身后,慢慢的影子变得格外巨大,像是能一扑而下张口就能将他吞没。 凤绯夜忽而回头随手一挥。 暗月离那黑暗的烟消云散。 耳朵里充斥的都是哗啦的雨声,凤绯夜静立许久,终于说了一声:“暗月离,本帝就如你所愿,但绝对不能伤害唐千夙一丝一毫。” 说完,他目光坚定,朝着夜色最深的一处走去。 数日之后。 严雷疾步进入九重门书房。 唐千夙与蓝修等人正在议事,严雷面色有些慌张,但又识相地退了下去。 蓝修说:“掌门是否在暗中安插了其他灭魔师灭魔?最近剿灭了不少魔人,果然如同掌门所说,初期成效不大,但逐渐主动权还是会转移到九重门的手中。” 唐千夙其实也在纳闷。 那日在绝境,重楼手下的青蛇就在她们踏入绝境之前被人杀害,然后她遇见了一个身影类似帝鸳洵的人出没。 最近很多魔人都被伏击了,居然是以九重门的名义。 司空摘星:“战局是转到了我们这方,不过还是没办法查探出重楼的下落。” 唐千夙给了一个寓意的回答:“水落石头必然会显露出来。” “掌门说的是。” 唐千夙:“那么一切就按我们计划行事,大伙儿分工协作。” “是,那属下就先告退。” “请。” 送走了这些人,严雷立刻走上前禀告:“姑娘,方才我听到夜帝与穆河的对话,他们居然说暗中杀魔人的是……” 严雷话说道此,欲言又止。 唐千夙看向他说了一句:“是帝鸳洵?” 严雷吃了一惊:“原来姑娘知道?难道胤王当真还活着?” 唐千夙也给这时局弄得有些混乱,似乎是有人故意让帝鸳洵这么一个人出现,她一度认为这人必然是假的,曾怀疑这人可能是帝熵弄出来混淆她视听的。 但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灭魔,而且似乎只为灭魔。 而且,见到他的不仅是她,现在连凤绯夜都以为帝鸳洵还没死。 看来是真有必要将这个人揪出来。“此事还不能下定论,要真看到那个人才知道是真是假。” “是。” 唐千夙将地图打开,放在面前,上边标出的是魔人犯事的地点,还有这段时间里被端掉的魔人据点。 从而推测出白衣人所在位置。 西岐曾是苍元大陆最大的国家,近年来被千夜国与东越国联合入侵,已经损失掉了大半的国土。 如今乱世当道,恶魔横行,让这个曾经富足的国家陷入了混乱之中。 如今在中州还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那里的孕妇生下了孩子之后,就会再房前屋后不断地又孩子出现,出现的婴儿如同胎生的一模一样。 这些孩子长得特别快,一天就是一个月的生长,十二天就能满岁,半年就能成人。 半年并不足以让他们的智力正常发育,甚至他们都不会说话,但他们的食量极大,食物不够吃的时候就开始吃人。 灭魔师曾用药物、符篆、火烧等各种手段消灭,但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那些孩子能如同一场春雨之后,突然生出的蘑菇一样,遍地生长。 这就是中州魔婴事件。 唐千夙受到西岐当今皇帝花玄霄的请求,前往西岐中州锦城。 她抵达锦城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多年之前她曾以燕七公主的身份,嫁入西岐,成为胤王的侧室,入驻西岐皇宫。 那时候的锦城,繁华富足,如今大街之上人烟稀少,寒风萧瑟的街头,能看见的只有落在地上的官文。 还有紧闭的大门之外,贴满的符篆,百姓们都在惧怕食人巨婴。 “来者可是唐掌门?” 几匹骏马驰骋而来,马背之上的人居然是唐千夙认识的人。 白羽。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食人魔婴 白羽曾经花胤珣的贴身侍卫,精通医理。 见到唐千夙他也认了出来,立刻翻身下马行礼:“属下奉命来迎接唐掌门进宫” “劳烦,带路。” 随后,白羽等人带着唐千夙进入西岐宫。 皇宫还是那样的皇宫,恢弘的建筑林立在天地之间,有种让人肃然起敬的雄伟之势。宫里依旧戒备森严,巡逻兵来回不绝。 她还记得那日她初踏皇宫时礼乐喧天,还记得她与花胤珣的成亲宴会之上,各国侍者来贺的鼎沸人声…… 但现在却看不到了往日的繁荣昌盛,在这座城的上空仿佛笼罩着劫难的愁云,让人心情压抑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吧。 依照礼节,她上殿拜见西皇大帝花玄霄,当年虽然年过五旬却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如同壮年的西皇,如今双鬓白发显得沧桑。 当年饱满的脸如今颧骨微微凸出,眼睛凹陷,目光保持着坚定,但也不如当年那般矍铄。岁月与战争能让一代帝皇苍老,如同一个朝代走向了尾声。 唐千夙上前行礼:“九重门唐千夙参见陛下。” “掌门无需多礼,赐座。” 唐千夙坐下,听花玄霄用他依旧抑扬顿挫的嗓音说了关于灾情与时局。若是让他知道,其实西岐被会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局面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她,花玄霄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垂眸倾听花玄霄说话。 从花玄霄的话里得知,在宫里也有妃嫔生下了魔婴。自从花胤珣离开之后,花玄霄老来得子,去年入宫的文满也就是文妃,为他生下了一对双龙胎。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文妃诞下龙子的半夜,忽而就听到她所在的宫殿之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一看,外头躺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与文妃诞下的双龙胎一模一样。 一看是魔婴,便想着要去除的,但是伤害魔婴的同时,真正的孩子也会受到上伤害,父母对这些孩子根本就下不去手。 原本颁布的,一旦发现魔婴就全部包括正常生产的孩子斩杀的命令,很多父母爱子心切干脆就将魔婴与自己的孩子一起抚养。 朝廷就一直在寻找那些隐匿魔婴的家庭。 但没想到的是,魔婴突然出现在朝廷之中,还是皇帝陛下的双龙胎。 所以唐千夙才被请到了西岐宫,希望她能找到根治魔婴的办法。 唐千夙去看了那些魔婴,据说是刚满月,模样大概是四岁小朋友的样子,长得与普通的小朋友一样,白白净净十分可爱,不会说话,逗着能跟着咯咯笑。 从外表上看,根本就分不出哪个孩子是真的,哪个孩子是假的。 文妃对孩子们都非常喜爱,她穿着华贵的衣裳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孩子在雪地里奔跑,嘴里还念着:“不要跑得太快,会跌倒的。” 那些孩子听到她说话,非常贴心地看向母亲,笑容灿烂。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回廊之下远观的唐千夙,原本天真善良的脸立刻变得警惕,一个两个都跑向了母亲,抱在了她身体之后,就像小朋友遇到了陌生人躲起来。 文妃此时也警惕地看向了入口处。看到唐千夙她拧起眉头。又是灭魔师嘛? 唐千夙面色淡然走近他们。 越发走进之时,那些孩子的警惕心更强,四人相对望,发出了“她是来杀我们的”“她是灭魔师”这样的讯息。 他们更胆怯地向母亲身后躲去。 文妃护子心切,立刻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打扰本宫?” “打扰之处还请见谅,在下九重门唐千夙。” 唐千夙?九重门掌门?文妃面色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管她心中有多不安,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洪水猛兽她也不会退缩。 “原来是唐掌门。后宫的事不是你这些外人能知道,那些看本宫为陛下诞下龙儿的嫔妃不知道又嚼了什么舌根,但本宫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孩子都是本宫亲生的!” 她是不大知道后宫的斗争,而且也没必要知道。唐千夙脸上依旧是淡泊的表情,看向那些孩子们说道:“他们看上去非常健康可爱。” 以往的灭魔师开口就说是魔是怪物,但唐千夙却说他们长得十分可爱? 那些孩子立刻揪住文妃,嘴里啊啊说着什么,四人同时开口有种让人不大舒服的感觉。 母亲,她在撒谎,她要杀我们,母亲救命,救命。 文妃面色更肃然,别以为装得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她就会上当:“蓉蓉,你们先将小殿下们带回去!” “不必了。”唐千夙听说了,文妃以死相逼过皇帝,敢动孩子们一根手指头,她就死给他看,看来这母亲非常想要留下这些孩子,“既然是在下打扰了文妃与小殿下们的雅兴,自然是在下离开才是。” 那些孩子,不会说话,模样天真,但其实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洞察力,他们甚至能够通过别人的眼睛,看到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比如他们能一眼看穿唐千夙来的目的。 比如他们知道文妃会袒护他们,所以尽可能地用文妃保护自己。 虽然是四个人,但是他们却有着强烈的心灵感应,能将自己的想法传递都所有兄弟身上。 “姑娘,那些孩子绝对有问题!”严雷说道,“他们相互看着对方时,眼底有股黯光,显然是煞气。” 唐千夙偏头看他:“眼神越来越利了,最近修为提升得很快。” 一听唐千夙夸赞,严雷挺起胸膛:“当然,好歹也跟在你跟宝哥身边那么多年了,怎么也得成为高手。” “高手,是不是该娶媳妇了?” “诶你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娶媳妇得生孩子吧?” “你生?” “不是我生,但媳妇万一生出一个跟文妃那样的怪胎,那不得要命啊?” 唐千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只管娶,我保证不会让你生怪胎。” “哈哈哈。”严雷笑,他们这些生命朝不保夕的也就算了,何况他也没那门心思,“姑娘这么说,这些魔婴要根除应该不是问题吧?” “凡事都有个根源,得找到魔婴出现的原因。” “那个文妃也是,还说什么孩子都是她生的,都是正常的。正常的孩子能一个月长四岁?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东西……” 严雷一直在说说道道,唐千夙面色平静不答腔。 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文妃的举动奇怪,一个母亲能为孩子做的,远比外人想得要多得多。 严雷也没有恶意,只是他没经历过为人父母。 “雷子,你先回宗亲园。” “你呢?” “我有要去的地方。” “……好。” 唐千夙踏入了西宫。 这是唐小四与花胤珣成亲之后所在的地方,这儿有着他们在一起的酸甜苦辣。 西宫大体变化不大。 不过因为唐小四被休离开皇宫之后,这里多了一些后来人的修葺与装饰。 这个后来人大概是南蝶鸳。那个后来还没来得及跟花胤珣表明心意,就离开人世的女人。 也不知道,花承允那孩子如今在哪儿。 想一想,那些曾经在她生命里鲜活过的人,到了现在已经离开的太多了。 唐千夙走向后院的兰亭…… 那株当年被她用银魂一剑挥断的海棠,如今从旁边生长出的枝干已经与原来的主干不相上下。 只是如今初冬时节,花叶落尽,光秃秃的树上裹着一层霜雪,看不见往日的花红叶绿。 唐千夙走到海棠树下。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复活的帝鸳洵 严雷说,也不知道文妃是怎么想的,明明那么奇怪的孩子,她却坚持是正常的,那便是母亲啊。 唐千夙望着脚前的那片土地,眼里有着如同夜色大海一般的漆黑。 花小唐,妈妈看你来了,你在远方可有平安健康? 清冷的寒风吹过了她干涩的眼睛,多久了,眼泪已经忘了该如何流下,即便思念如海一般深沉,却倒不出心里的一点泪水。 花小唐,妈妈是不是很差劲,所有该失去不该失去的都失去了。 你的父亲…… …… ……“听说你亲手杀了你与燕纱凌的孩子?是真的吗?” ……“侍者以为呢?” ……“我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 ……“我以为……当然是真的。尊上是一个能杀了自己孩子都不会眨眼睛的人。” ……“侍者好眼光。” …… 想到曾经没有唐小四记忆的她这样质问过帝鸳洵,突然觉得罪孽深重。 她是一个没能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他是一个为了保护她宁愿舍弃孩子的父亲…… “花小唐,妈妈跟你爸爸都很爱你,我们……都很想念你。”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唐千夙不再言语。以为来是自己的人或是西宫的仆役之类,但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久久没有离开也不说话。 一种强烈的预感顿时将唐千夙震慑住。 该不会…… 她猛然回过头来。 一头黑发,一袭白衣,一脸冷然模样的人可不是帝鸳洵嘛?! 这人这模样!确确实实就是帝鸳洵啊! 即便是唐千夙,也忍不住微微抽了一口气,再像的人也不可能如此之像,甚至她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有帝鸳洵的气息。 屏息许久的唐千夙只能发出一个“你……”字,后边的话问不出口。 帝鸳洵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眉目冷漠,越过她走到海棠树下,手掌微动,天道剑出现在了他手中,随即在地上划了几剑。 对于他手中的天道剑唐千夙只来的震惊半秒,就不得不立刻拉住他阻止道:“你做什么?” 这底下埋的是花小唐! 虽然只有那些她为她做的衣物。 被人打断的帝鸳洵不悦,冷漠转过脸来:“你要阻止本座?” 连声音都跟帝鸳洵的一模一样,唐千夙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眼前这个人,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挑不出地方来否定一切。 “这地方你不能动。” “为何?” 他没有花胤珣的记忆:“你不认识我?” “认识。” “……”认识?他说认识? “唐千夙。” 即便再冷淡,但念她名字的语调还是一样,虽然听不出其中任何感情。 他看着她,继而又补充了一句:“九重掌门人。” 他说得都没错,但她能肯定他不认识她。“你呢?又是何人?” “本座灭魔神尊帝鸳洵。” 这个也没有错,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对。 当初即便她再以唐千夙的身份从忘川回来,已经认不出花胤珣或帝鸳洵,但帝鸳洵也从来不曾给她如此陌生的感觉。 啊,终于知道,怪异的地方出现在哪儿了。 跟眼前这个人有没有记忆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没有一丝感情,他从头到脚完全都是冷冰冰的。 他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只是她有找不到不是那个人的地方。 如果他真的是帝鸳洵…… 唐千夙震惊不是他还活着,因为之前她一直笃定重楼与帝鸳洵有着必然的联系。那么是她弄错了?还是另有蹊跷? 就在她陷入自己沉思之时。 帝鸳洵已经再次出手要挖花小唐的坟。 唐千夙立刻冰封了那片土层的表面,不管他是谁:“我说过,这个地方不能动。” “冰盾?”帝鸳洵微微诧异看着她,不过很快又漠然转过身去,“在本座面前使用本座的法术会不会太过自信?” 手中的天道剑连着挥斩两剑。 冰层瞬间崩碎。 唐千夙再次出剑阻止:“我不介意再自信一些。” 帝鸳洵倒不想跟她过多交手,只是问道:“身为灭魔师的统帅,你打算掩饰邪魔源头?” 邪魔源头? 是指花小唐这儿? “你说什么!”唐千夙脸沉了下来。 “锦城最近魔婴肆虐,本座追查了之后,发现源头来自皇宫之内,发源地就在此。” “不可能。” 她也知道,魔煞的疫情必然会有源头,但怎么可能会是花小唐?花小唐不过是一个未成形就消失的孩子。 而且,这里掩埋的不过是她为花小唐缝制的衣裳。 怎么会成为邪魔发源地? 帝鸳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道:“与其用嘴说不可能,还不如眼见为实。” 唐千夙真的很讨厌,他用花胤珣的模样说着这些话,他可以不知道花小唐是谁,但请别动她的孩子。 心中百般不愿,但理智还是让她退让了。 帝鸳洵见她收敛了力量,毫不留情掘开了那层土。 冰冷的泥土之下深埋的盒子,被海棠树的树根重重包裹,那些海棠根系之上,开着红艳艳的海棠花,将泥土之下的盒子包裹得干净又漂亮。 唐千夙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是眼前的美景暴露在空气之中后,那些红色的海棠立刻流出深红发黑的血液,侵染了箱子的同时,花儿瞬间枯萎。 帝鸳洵淡淡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天道剑再挥,那些根系崩断,露出箱子的本来面目。 “作为九重掌门,你为何要想要守护这个东西?” 别说这个帝鸳洵认不出她,她自己也不是当年埋葬花小唐衣物的模样,所以又有谁会知道她为什么要守住这个盒子? 唐千夙不说话,只是将那个箱子抱出来。 打开。 里边完好保存着花小唐的用品,当初以为自己会死,所以做出了不同年龄段的衣裳,开始的那些针脚别扭难看,但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心中对孩子的期盼与喜爱。 除了衣裳,还有花胤珣给花小唐做的拨浪鼓、小兔子。金镯子项圈,小鞋子。 还有她与花胤珣的衣服各一套。 唐千夙有些动容,伸手去碰触那些小东西。 帝鸳洵猛然去拉她的衣领往外抽:“愚蠢。” 唐千夙方才碰触东西四处飞散,箱子底部积压着暗红的血浆,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在浮动。 这是……怨气? “怎么会这样……”唐千夙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帝鸳洵松开了她,取下了挂在他身上一件小小的衣裳,衣裳针脚十分不平整,但却缝得很牢固,生怕孩子会穿坏。 他看了那小衣裳许久,丢在了唐千夙身上。 “这股怨气见光不散显然根深蒂固,箱子里必然有着强烈的愿望,不是许愿者的寄托就是怨灵的执念……” 许愿者?她就是许愿者。怨灵?是指花小唐?还是她心里的怨恨? 唐千夙忽而抬头看向帝鸳洵。 眼神深沉得有些空洞。 如果你是帝鸳洵,如果你是那么……这盒子里是否也有你的愿望? 帝鸳洵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微目光微微拧眉:“为何如此看着本座?” 唐千夙将视线收回,站起来,脊梁挺立如竹:“看来尊上已经找到了消除魔婴的办法?” 帝鸳洵看着那箱子,毅然说道:“只要抓住逃走的怨灵就能根除魔婴。” “如果抓到怨灵尊上打算怎么做?” “既然是怨灵,抹杀,这是必然。” 唐千夙目光一凛,看着他沉声说道:“好一个抹杀。” 随即剑指一夹,双指之间多出了一道符篆飞入箱子之中。符篆的金色光芒在箱子之中散发,随即箱底的怨气消失了。 帝鸳洵看她沉默的侧脸:“难道唐掌门觉得不该抹杀?”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与尊上冲突 帝鸳洵看她沉默的侧脸:“难道唐掌门觉得不该抹杀?” 唐千夙回头看了这个熟悉的面容一眼,连个表情也不愿意给,弯腰捡起那些散落的小物件一件一件装回箱子里,抱走。 帝鸳洵看着唐千夙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既然事情关于花小唐,唐千夙更是没办法停留半刻,继续追踪魔婴事件。 据调查,生下魔婴的母亲都有一个通性,都是因为向一座求子祠堂的神灵请求,希望能怀上孩子。 结果去了那的人都愿望成真怀上了孩子,不过生下的都是魔婴。 唐千夙去看过那些被朝廷关押起来的魔婴,他们必须关押在用破魔石打造的牢笼之中,否则他们的牙齿能啃掉普通的铁牢。 那些孩子大概就三个月大,模样是十二三岁的人类小孩。 唯独不同的是,饥饿的时候,他们的牙齿会变得格外尖锐锋利。发出的声音像山风呼呼的,一直在喊个不停。能简单的交流,会叫母亲与父亲。 唐千夙又去看过同样跟求子神灵求子的分娩女人。 她看到那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呐喊,看到宫口不断地扩大,看到孩子的脑袋慢慢生出来…… 女人的分娩过程,如同到地狱走了一朝。 而就在孩子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一个透明的液体形成蠕动的小小一团,也跟随着滑出母亲的体内,流到床底再沿着地板爬到了屋檐之外。 月亮升起来,天上降下一层霜,照在了那小团透明肉球身上,肉球慢慢变白,如同一朵小蘑菇。 吸收了足够的月光跟霜雪,蘑菇状的肉团逐渐变成了婴儿的模样,小脚小手动了几下就开始哇哇啼哭,声音清脆富有生命力。 只是当唐千夙走近,那婴儿似乎有着感知的能力瞬间就停止了哭声。眼睛明亮有神看着唐千夙,完全不像刚出生的孩子。 但唐千夙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个孩子的眼睛,她目光偏偏转向右侧。 满地霜雪的院落之中,站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娃娃,头上扎着两个元宝辫,元宝用红线绑着。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袄。脖子之上,挂着一个金项圈。手腕带着一个金手镯,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她身上发出一层淡淡的火焰光芒,一双红色眼睛如同宝石镶嵌在精雕细琢的小脸蛋上。 这丫头分明有几分唐千夙的模样…… 甚至能很清晰从她身上看出唐千夙与花胤珣的结合容貌,非常精明漂亮。 花小唐。 这三个字,几乎要从唐千夙的喉间脱口而出,心里的震惊如同慢慢涨起的潮水,但唐千夙只是看着那漂亮的孩子不说话。 小丫头站在庭院内,雪霜与月光落满了她一身。 唐千夙站在回廊之中,光线找不到她的模样。 那小丫头忽而咯咯一笑,手里的拨浪鼓咚咚咚摇了起来,她欢乐的转动起身体,身上的火星如同红色的星星在她身边萦绕。 她转了一圈又看着唐千夙,咯咯又笑,转了一圈再看唐千夙,咯咯再笑。最后一次转过来,她不笑了,手里的拨浪鼓也停了下来。 火焰一样的眼睛看着昏暗之中的唐千夙眨呀眨,睫毛之上都有火光在跳跃,只是眼神却微微有些委屈,小红嘴儿嘟起来,她叫她。 “妈妈。” 一声妈妈,在唐千夙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如同一场海啸袭来,唐千夙背部挺直,眼神如同辽阔的海域。 “妈妈,你为什么不叫我?” “妈妈,你不认识我吗?” “妈妈,我是花小唐呀。” 如果花小唐能顺利出声,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模样?明知道这而不过是一个假象,但她却一点也不愿意去拆穿。 之前雷子说,为什么文妃明知道孩子是魔婴却坚持孩子就是她的,且如野兽护犊一般护着那些孩子。 唐千夙此刻是如此的感同身受。 她与孩子极为神似的眼睛慢慢眨动,缓声问道:“你叫花小唐。” “我叫花小唐。” 是,她身上穿的是她缝制的短袄,手里拿的拨浪鼓是花胤珣亲手做的,脖子上的金锁项圈手上的手镯都是以前他们准备给花小唐的东西。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我一直在等妈妈回来呢。” “那些魔婴是怎么回事儿?” “我听见那些人的愿望了,她们很想要孩子,就像当年你很想要我一样。所以我就给她们很多孩子。如果当年也有人帮我,是不是就不用与妈妈分开?” “……”这是花小唐出现的原因吗?可到底是谁把这样的愿望凝聚成形?“那你知不知道你让出现的那些魔婴会把人吃掉?” “不能吃吗?”花小唐天真地反问。 “……”她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所以过错是不是在她这个母亲身上?一时之间,唐千夙居然有种养子不教母之过的罪恶感。 孩子天真无邪朝她伸出手。 “妈妈你过来抱抱花小唐,快来抱抱我。” 唐千夙看了她须臾,朝她走了过去,她心里很清醒,只是很乐意地朝那孩子走近,想看清楚那个未曾与她见面的孩子的模样。 忽而一道白光从一旁呼啸而来,唐千夙目光一凛,下意识地张开一个冰雪屏障,阻止了这击向花小唐的招式。 花小唐如同火焰精灵翻转跳跃离开了原地。 帝鸳洵出现了。 他冷眼看向唐千夙:“你这是做什么?” “这孩子,我会处理。” 以前没能保住她,如今不想重蹈覆辙了。唐千夙心里明白着这孩子是假的,但始终她心里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想要弥补一次。 花小唐眉头蹙起,模样像极了唐千夙,帝鸳洵微微一愣。 “这孩子……” “我叫花小唐!”小丫头不仅不怕帝鸳洵反而扬起下巴,“你要杀我?你又要杀我?” 其实这孩子不仅有唐千夙的模样,还有他的影子,帝鸳洵有些诧异。不过既然她是魔灵那就留不得。 他表情淡漠。 “我没有又杀你,而是现在要杀。” “你以前就杀了我一次,现在还要杀吗?” “本座并不认识你这样的邪魔妖怪。” “你……你不是我的父亲!”孩子说的是气话要否定掉这个事实。 但帝鸳洵很平静地说道:“本座确实不是你的父亲。” 话说着指间光芒一起,一道符篆应光出现就要出击。 唐千夙修长的手指一抓,一道光鞭瞬间出现的同时抽向帝鸳洵的手腕。 第一次阻挡可以认为她是无意的,但是她已经不止一次阻碍他行动,帝鸳洵将符篆打出去的同时,手中的天道剑也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中。 天道剑一挥,斩向唐千夙。 因为唐千夙的打断花小唐成功避开了符篆,但是看到唐千夙被帝鸳洵攻击,小丫头身上的火星呼啦啦燃烧起来。 手中的拨浪鼓摇动之时,震荡出很多一层层的光波袭击向帝鸳洵。 唐千夙看她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的冲劲低声喝道:“还不快走?” “我帮你……” “走。” 花小唐小脸皱成了小包子,但最后还是听从的唐千夙的话转身瞬间跑开。 帝鸳洵的攻击目标不是唐千夙,两人虽然相互出手制约,但最后只是让花小唐顺利逃走,他也没必要再与她交手。只是面色冷然看向唐千夙。 “这是你身为九重掌门该做的事?” “我说过,这孩子我会处理。” “这孩子跟你究竟有什么渊源?”帝鸳洵目光冷淡,声音更是清冷无比,对于唐千夙与花小唐,他没有一点记忆。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魔灵花小唐 他问她这孩子跟她有什么渊源? 她该如何回答他? 她一再地认为这个帝鸳洵是有问题的,甚至或许就是个冒牌货。但一眼就认出她的花小唐居然还是将这个人视为她的父亲。 花小唐甚至还记得花胤珣舍弃掉她生命的事。 花小唐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帝鸳洵难道真的就是帝鸳洵了吗? 唐千夙一直觉得自己的推断准确率很高,但这个帝鸳洵的出现,让她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不管是什么渊源这个孩子我会解决,请尊上不要插手。” “下一次你要是再妨碍,本座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两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唐千夙看了他无情的面容一眼,沉声道:“尊上自便。” 说完走回屋檐下,将那个生长在墙角的孩子抱起来。现在这个孩子看起来与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差别,细嫩的皮肤,柔软的头发,呼吸温热。 她想了想,将这个孩子抱到了帝鸳洵的面前:“既然尊上坚持,那这个孩子也一并交给尊上。” 不由分地就将孩子放入他的怀中,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 帝鸳洵低头看着这个魔婴,又看着那似乎在闹脾气的人那傲气的背影,最终还是眉头都不皱一下,指尖幻化出符篆,指点入孩子的眉心。 哇—— 似是一阵尖锐的风声划过,他怀中的婴儿顿时化作了一缕雪光月华,消失了。 唐千夙脚步微微停顿。 没一会儿,就听到房中的母亲喊道:“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了!啊……”魔婴消失,孩子也瞬间跟着死亡,房中的母亲传来的撕裂的哭声。 帝鸳洵却似乎听不见,转身离去。 魔,必杀,天经地义,天道所指,他做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唐千夙看着那决然离去的人一眼,最终也只是垂下视线举步离去。其实他的举动没有错,这种魔灵的存在原本就是虚假,而且还会残害无辜的生命,除去是必然。 只是帝鸳洵那样不带任何感情的举动,让人觉得他那人冷酷无情罢了。 即便是当初北宫灵第一次遇见的帝鸳洵,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模样,帝鸳洵被打下山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让他忘了所有,甚至还忘了感情。 唐千夙追着花小唐的方向而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确定花小唐就是往这个方向走去,但是最后还是在这儿遇见了花小唐。 当然,除了花小唐之外,唐千夙还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重楼。 重楼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挡住在花小唐面前。 脸上带着阴冷的面具,居高临下俯视整个只有他大腿那么高的孩子,像一尊魔神一样几乎将这个孩子笼罩。 不过孩子也不怕,身上的小火焰燃烧着,仰头看着他说:“你是谁,快让开!” 重楼不动如山,身上的深红色衣袍在黑暗之中显得幽深,黑发飞扬着,但面具之后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你……说什么?” “我说你让开,我往左你往左我往右你往右,你是故意的吗!” 看来两人已经发生了冲突。 重楼嘴角忽而一弯,话里带着几分笑意:“我要是故意的,你会怎样?” “我会这样!” 小女娃立刻摇晃起拨浪鼓。 咚咚咚,咚咚咚…… 重楼看着那拨浪鼓晃出的火光光晕,目光大盛,他不避让,那光圈割破了他的衣裳,割断了他的黑发,甚至还在他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孩子见他不闪不躲,目光燃起了火炬,越强则强,拨浪鼓横起成剑,朝他杀来。 重楼目光更亮,这孩子的力量能不断增强,增强到可以杀一个魔人的程度。 他大手一伸,凌空一抓,将小丫头凝聚袭击的剑流捏破,不然这一招下来,还真的刺穿他。 随即他身形一闪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揪住了她的领子提起来,举到跟自己一样的高度,盯着这张小脸看。 小丫头即便被拎起来也不求饶不害怕,张口就要咬他的鼻子。 重楼将她举得远了一些,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大人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 “你是坏人!” “你还知道什么是坏人?” “我看你长得像坏人。” “噢?”重楼忽而抬眼看向前方唐千夙所在的方向,“坏人正躲在角落里看着我们呢。” 唐千夙从树荫之下走出来。 重楼又道:“本座倒是不知道,唐掌门何时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唐千夙:“把孩子放下来。” “本座为何要听你的?” “妈妈快来救花小唐!” “花小唐……”重楼重复了这个名字,“花小唐。” “唐千夙,你应该明白这个孩子不是孩子。她是个怨灵,很可能会杀你。” “多谢魔君提醒,还请将她还给我。” “不还。”重楼嘴角一弯,“这个怨灵很讨人喜欢,本座要了。” “我不给!”花小唐伸手去挠他的脸,不过只挠到了面具,“丑八怪,快将我放下去!妈妈救我……” 花小唐扭着身子跟唐千夙求救。 唐千夙只是淡淡看着她一眼,问重楼:“魔君要这个怨灵做什么?” “反正她是魔本座也是魔,我就养着她,图个开心不行吗?” “不行。” “不行,你咬我啊。”重楼说完拎着小丫头就走。 唐千夙身形极快,迅速就扣住了重楼的肩膀,但下一瞬间重楼已经化成黑影消失在了她手下。 唐千夙手一空,再追。 两人你追我赶,各不相让。 就在唐千夙几乎能抓住重楼之时,重楼锋利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小丫头的脖子上,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也似乎什么都没做。 但他传递的就是,唐千夙你再乱来,可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那孩子要挟她? 不过是怨灵,要挟不要挟的,还真说不上。 “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我就图个开心,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跟着,但不要动手,否则……” 他低哑的声音有着所有所指的笑意。 花小唐看着唐千夙,眼神敏锐,随后朝唐千夙伸出手:“妈妈……” 这样的举动,跟文妃那四个孩子有些类似,非常能唤起母亲强烈的母性。 唐千夙目光一暗,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坚定说道:“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这三天我让孩子跟你在一起,不管你想怎么个高兴法。但三天之后,这孩子必须交给我。” 她给重楼三天的时间。 其实也给自己三天的时间。 当然也只给这孩子三天的时间。 她不知道这三天能做什么,但是这件事情的结局不会有第二种选择,凡是虚无也还是虚无。 花小唐瞳孔深处燃烧着小火焰,似是能够看到唐千夙的心底,带着火光的睫毛缓慢地眨动了下,小手继续朝她伸出去。 “妈妈,抱我,难道你不想抱抱花小唐吗?” 重楼忽而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我抱你不好吗?” “不好!”花小唐一个拨浪鼓打他面具之上,然后又去掰他的面具,“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本座最喜欢做的就是做别人不喜欢的事,你越是不想让我抱,我就越要抱着。” “哼……那,那我想让你抱了!”花小唐嚷了一句。 重楼眉一挑:“既然如此,本座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啊……”花小唐双脚继续踢,哀怨地趴在重楼如山的肩膀之上看着唐千夙,“妈妈救我,求你了,救救我……” 唐千夙目光一沉。 当年在她腹中的花小唐是不是也曾这么呼喊,妈妈救救我。 可是,她听不到。 “重楼。” 重楼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 唐千夙说:“让我抱花小唐吧。”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家假三口 重楼闻言嘴角冷冷一勾:“你是本座什么人,为何我要听你的?”说完他毅然将花小唐抱走。 如果重楼不是帝鸳洵,那么应该是与她恩怨纠葛最少的人。 至于之前她说过,要嫁给他的事情,明白人都知道那个决定不过就是缓兵之计,她不值得让重楼信以为真。 更何况,当初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因为同一个目的,最终形成了合伙关系。至于去想他真的喜欢上她。她唐千夙又何德何能? 重楼的心思,她一直都想不明白。 三人离开了锦城。 在太阳初升的第二日一早,来到了临近帝都的一个小城镇。 花小唐似乎累了,趴在重楼的肩膀上没有再踢闹,也不看唐千夙就是安静呆着,像整个世界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重楼看她如此安静,将她抱离了肩膀看那小脸问道:“怎么?还真生气了?” 花小唐软绵绵地回答:“跟你生气又没用,不过……”她轻轻哼了哼,“你似乎不想让我接近我的妈妈。” “当然,本座可不想让她抢了本座的东西。” 花小唐嘴角微微弯起:“你当真是害怕她抢你东西,所以才不让她抱我的吗?” 重楼低哑的声音里多出几分笑意:“不然,你还以为有别的什么?” 花小唐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也没办法很清楚地读取他的内心,但是有没有别的什么他自己心里明白。 “我饿了。”她干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饿了?”重楼似乎对她说的这个话题格外的感兴趣,挑眉问,“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好吃的。” “好吃的?”重楼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本座就带你去好吃的。”说完余光斜视身后的人,“跟屁虫还是快点上来吧。” 谁是跟屁虫啊?唐千夙跟了上去。 一大清早小镇的早市刚上,能闻到早餐铺里传来米面与肉的香味。 重楼将花小唐放了下来摸了一把她的头发,这丫头身上的魔煞瞬间消失,那不时飞出的火星子平静了下来,眼睛变成了黑白分明。 她不满地瞪了重楼一下,谁用他多事了?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看上去跟此时的唐千夙更相似了些。 重楼不觉微微挑眉,看向了身后的唐千夙。 唐千夙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花小唐身上。 花小唐蹦蹦跳跳冲向了看起来最上得了台面的一个餐馆,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放在桌面手指轻轻敲打着。 这丫头身上穿着上好材料制作成的红红小棉袄,身上还带着金锁项圈,手上带着金镯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看起来娇蛮而珍贵。 店小二立刻上前大照顾:“小姑娘,你一个人吗?” “不是,那边是我的母亲还有……父亲。”花小唐随口邹了一句。 那店小二看戴面具的重楼,那人身上残砸着霸、戾、傲、张扬的气场,加上脸上那诡异阴森的面具,让他又多了一层妖邪之气,心里不由自主就哆嗦了。 这么可爱的女娃娃,怎么会有看起来如此一个父亲。 随即,唐千夙从那父亲身后走出来,让差点腿软的店小二瞬间又找到了一丝回魂的力气。 嗯,这丫头看起来跟母亲很像。 母亲五官十分好看,一双眼睛清澈透亮,黑白分明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清高淡泊。眉宇间的英气又让她带着一股人中龙凤的大气。 身姿在女子之中显得极高,身上一身素白的长袍,举止投足利落大方,有种世外仙人的风骨。 嗯,看来应该不是什么邪魔外道,至少母亲看起来非常靠得住。 店小二立刻对那丫头说:“那咱们就等你父母来再点菜。” “他们说了,我吃什么自己点。”花小唐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淘气地指着店小二说,“我要吃酒酿鸭子、白玉蹄花、鱼面、珍珠桂圆炖官燕、糖蒸酥酪、银耳蛋奶羹、藕粉桂花糕、红糖蒸雪梨、杏仁酪……” 店小二开始还和颜悦色的模样,听到这丫头点了这些名字之后,嘴巴张了张。 这菜名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对不起小姑娘,我们这没有你说的东西。” “没有?”花小唐不悦站起来,“哪种没有?” “哪种都没有。” “那你们开什么店?” 店小二:“……” 重楼正好走到桌边,看着花小唐鼻子皱起来,看来心情十分不爽。他也不爽了,上前就冷声问:“你欺负她了?” 店小二一听这声音,腰都哈了下去:“小的可不敢!只是大人的女儿点的菜我们这儿都没有。” 大人的女儿? 重楼闻言下巴微微一抬,看向了花小唐:“本座的女儿?” 花小唐看着他,哼了一声抬起下巴:“我不过随口说说。” 重楼却对这称呼十分受用,转头沉声问店小二:“本座的女儿都点了什么,你们店居然敢没有。” 他的话里还带着几分笑意,但店小二面色瞬间煞白,他再没眼力见儿也能听出来,这位大人极为不高兴。 “您家女儿点的是酒酿鸭子、白玉蹄花、鱼面、珍珠桂圆炖官燕、糖蒸酥酪、银耳蛋奶羹、藕粉桂花糕、红糖蒸雪梨、杏仁酪……” 唐千夙闻言微微一愣。 这些都是当年唐小四怀孕之时会吃的一些东西,这些都是花胤珣差人变着花样给她做,生怕嘴儿挑的她会吃腻了,让肚子里的花小唐手到意思委屈。 那些东西都是皇宫里的珍品,这外头一个小城如何会有这样的食物。 花小唐横眉对那店小二说:“我不管,我就要吃那些东西。” 重楼也跟着没个分寸,恐吓店小二说:“可听见了,本座女儿要吃你刚才说的那些,你要敢再说没有,本座就把你们的店踏平了。” 店小二就差没哭死过去:“小的也做不了主,这就先去跟掌柜的说去!” 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的是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溜掉,这一大早的就摊上大事了! “不用了。”唐千夙往桌子旁坐了下来。 果然他没有看走眼啊,这位母亲真的天女下凡拯救他来了。一身冷汗的店小二立刻跑回来。 花小唐与重楼一起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这个时候对店小二说道:“就上你们店里早上卖得最好的咱茶便可。” 店小二:“是!” 花小唐:“不行!” 重楼:“不行!” 三人异口却同时说出自己的想法,花小唐说:“妈妈,我就要吃刚才说的那些!” “听见没有,本座女儿说要吃那些。” 店小二吓得冷汗涔涔,一家三口二比一,到底最后听谁的,就是决定他命运的一刻了,女主人一定要说了算啊! 唐千夙偏头问花小唐,慢条斯理问道:“你刚才说的一共是几种食物?” “一共是酒酿鸭子。”花小唐努力回想自己刚才点了什么。“白玉蹄花……” “我想知道是几种,而不是哪几种。” 几种啊? 花小唐一手拿着拨浪鼓掰着指头算:“一、二、三……”算出来了,花小唐小小得意说道,“妈妈,一共是九道菜!” “九道是吗?”唐千夙望着她,目光平静。 花小唐下巴一抬:“嗯,九道没错!我很聪慧对吗?” 唐千夙点头:“嗯,很聪慧。”说完看向店小二,“你给我们上九道食物。” 店小二还没弄明白,愣的看了唐千夙好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不过上九道食物可比那小丫头说的那九道食物容易多了! “是,小的立刻给您上菜!” 重楼看着唐千夙,目光微微一动,看了她又看看一脸期待的花小唐须臾,垂下眼睫并不说话。 过了许久,店小二端来了九样食物。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母亲的结界 叉烧包、烧卖、蒸排骨、萝卜糕、马蹄糕、芝麻糊、鸡蛋羹、菜肉粥还有一份白切肉片。 店小二自己不敢上菜,而是端到唐千夙身旁:“夫人,您要九道食物来了。” “上桌。” 就这么上啊?店小二心里还微微有些忐忑,看了他最害怕的面具男人一眼,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夫人看起来挺仙气的,就不知道她男人能不能让她做主,要是不让她做主,等会儿会不会一起之下他就得遭殃一命呜呼。 “上……上菜咧!” 店小二不敢说菜名,只是把一道蒸排骨放上来。 唐千夙说了一声:“酒酿鸭子。” 店小二愣了一下,这叫酒酿鸭子?啊,这就叫酒酿鸭子啊!店小二顿时觉得自己能活了。 立刻又将白切肉片端上。 唐千夙看着一脸懵懂的花小唐又说:“白玉蹄花。” “这就是白玉蹄花啊?”花小唐觉得不对劲,看向重楼,“这是白玉蹄花吗?!” 重楼看了看唐千夙,最终还是点头:“在这儿就叫白玉蹄花。” 花小唐眉头皱在了一块:“胡说,我知道白玉蹄花长什么样,我在宫里都吃过了!” 唐千夙不动声色看向重楼。 为什么看着他啊?他还不是为了配合她!重楼没好气地瞪了唐千夙一眼,转脸看向花小唐时又已经是和颜悦色:“你那看,宫里的桌子跟这里的桌子长得一样吗?” 一样!又不大一样,宫里的桌子比这里好看过了。 花小唐摇摇头:“不一样,那又怎么了?” “所以这里的白玉蹄花跟宫里的白玉蹄花长得也不一样。”重楼似是极有耐心地回答。 唐千夙忍不住看了看重楼,这家伙还挺有耐心呢,是那个大魔头嘛? 花小唐觉得他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好像又是那么回事儿,算了,她就不计较了,支着下巴看着店小二又将食物一样一样放下来。 唐千夙一一说道:“鱼面、珍珠桂圆炖官燕、糖蒸酥酪、银耳蛋奶羹、藕粉桂花糕、红糖蒸雪梨、杏仁酪。” 原来这家子还是夫人说了算啊?感谢富人救命之恩。 “夫人,大人你们的食物已经上齐,请慢用。” 唐千夙看着花小唐,花小唐看着桌上的菜。 重楼喊了一声:“小丫头……” 唐千夙与花小唐同时看了过去,重楼对唐千夙轻哼:“你看什么?你是小丫头吗,妇道人家!花小唐,快吃,看看好不好吃。” 重楼用这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来对待花小唐与唐千夙。 “那我就开动了!”花小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切肉给了唐千夙:“妈妈,白玉蹄花,快吃吃看,好吃嘛。” 白玉蹄花…… 重楼忽而忍不住笑了,别以为这小家伙什么都不懂,她心里可知道着呢,这菜名是骗她的她心里有数。 花小唐斜睨了他一眼,也勉强给他夹了一块:“还有你,快吃。” 重楼低头看碗里那肉片须臾,低哑的嗓音说道:“花小唐可真懂事……唐千夙,你的女儿可比你懂事多了。” 花小唐伸出自己的碗:“妈妈,你也给花小唐夹菜!” 唐千夙看着她目光缓慢眨动,拿起一个小碗给她盛了一碗青菜肉粥:“吃吧。” “多谢妈妈!” 花小唐拿起小勺儿喜滋滋吃了起来。 唐千夙看着她,小小的手,小小的嘴巴,吃起来时小嘴儿灵动可爱,那双眼睛亮亮的,那么鲜活。 如果当年花小唐健康存活下来,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她是不是就有机会抱着她,陪着她,看她一点点成长起来。又或许,花小唐生下来,而她就那么死去,日后一切事情就不会再跟她有关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管是任何一个猜测,她所想的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重楼的筷子忽而敲打在她的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唐掌门这么大个人,吃饭还不让人省心吗?” 唐千夙微微一愣,方才神游的那一瞬间,忽而又种沦陷的错觉。 可惊醒过来,花小唐还在开心吃着东西,重楼对她还是一脸嘲讽。 可周身总是觉得不对劲的。 用了早饭,重楼与她带着花小唐上街,花小唐见到什么都想买,重楼什么都给她买,哪怕花小唐提出的要求再无理,重楼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她做到。 唐千夙也不阻止,花小唐的要求,她也必然会跟她一起完成。 他们一起放风筝,一起放天灯,一起游山玩水,大冷天的让重楼去河里捉鱼回来烤着吃,在野外搭帐篷过夜。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天。 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 他们就在帐篷里,花小唐躺在唐千夙与重楼的中间,花小唐侧躺着与唐千夙面对面,重楼躺在花小唐身后看着她们。 花小唐问:“妈妈,外边下了好大的雪。” “嗯,下了很大的雪。” “妈妈喜欢雪吗?” “喜欢。” “那妈妈喜欢花小唐吗?” 唐千夙心一颤,看着孩子如同形成一样的眼睛,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是花小唐见过妈妈露出的最温暖的笑容,于是眼睛更亮了,又问:“妈妈很喜欢花小唐吗?” “妈妈很喜欢花小唐。” 说完,唐千夙眼里有淡淡的水汽,重楼望着她微微皱起眉头。 而花小唐已经一把伸出手搂住了唐千夙的脖子:“那妈妈多陪陪花小唐好不好?妈妈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火焰从花小唐的眼底慢慢燃烧,唐千夙看见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便,只是将那小小的身体拢入怀抱之中。 “好,妈妈永远陪着你。” 重楼感觉到一股不详的煞气之时,从唐千夙的眼睛里看到了花小唐的影子,花小唐双眼火红,睫毛有火星跳跃,她紧紧地抱住唐千夙似乎要与她融为一体。 重楼立刻伸手抓住花小唐。 忽而轰的一声。 此时的花小唐与唐千夙两人顿时陷入了火海,方才还只是在他眼前,如今却离他很远。 重楼大喝一声:“丫头……唐千夙你做什么!” 唐千夙抱着花小唐站在火海之中,低头只是看着花小唐,她动也不动,如同一个抱着孩子的慈母神像,眼中除了花小唐谁也容不下。 而抱着她脖子的花小唐回过头来,眼睛火红空洞,孩子稚嫩的模样消失,她嘴角弯起来,带着魔魅与邪恶。 “你叫重楼?暗界的魔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虽然一直对我百依百顺,但从一开始你就想杀我!” 重楼已经很警惕,他试探过这孩子的修为,虽然煞气非常可观,但绝对不会强大到这么一个程度。 花小唐漂亮的小脸微微一动,将脸贴在唐千夙的肩窝里,亲昵地蹭啊蹭:“咯咯咯,母亲的怀抱果然强大又安全,难怪我会这么想让她抱着我。” 重楼微微一愣,这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花小唐在唐千夙的怀中小小得意看着重楼:“魔君现在明白了吧,一开始的幻境就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唐千夙。” “你一开始就不让我碰唐千夙,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陷入幻境。” 重楼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心里却是有些诧异,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有幻境。也很清楚地知道唐千夙也知道这件事。 后来的幻境越来越逼真,但重楼却没想到,这力量慢慢就不是花小唐的,而转变成为了唐千夙的力量。 花小唐笑着又说:“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唐千夙的修为必然不会比你差,而且一个母亲一旦爆发出母爱,想要护住孩子的力量更是毫无破绽。不然,我怎么会轻易从你的手里逃离?” 重楼轻笑了一声:“你当真是花小唐?” “没错,我就是当年被父母遗弃的花小唐。” “不,你不是。如果你是花小唐,就该知道你所利用的这个人她是你的母亲,她很爱你。” “你一个外人什么都不懂又如何知道她爱我!”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帝鸳洵vs重楼 “外人……”重楼嘴角一弯,“或许我就是个外人,但是若不是她爱你,能制造出这样一个完美的结界来护着你吗?” 花小唐面色一凛,小眉头皱起来。 这个空间确实安全,但是…… “那是因为她在忏悔,她想弥补,她中了我的计策!” “她可是唐千夙,你以为她不知道你是怨灵?但是她义无反顾进入你的漏洞百出的陷阱。” “漏洞百出?”花小唐哼了一声,眼睛里都着了火,“漏洞百出你们却都还上当?你们大人都是一群虚伪没有担当的骗子……” 她抱住唐千夙,娇气又任性说道:“这次也该轮到我活了,只要她的力量被我继承,我就可以代替她活下去!” 重楼目光一暗。 花小唐巧笑盈盈看着他:“倒是你,嘴里一直说唐千夙不好,可实际上却处处维护着她,怎么?你喜欢我的母亲?” “你也可以认为,本座不希望有人在我之前杀她。” “所以说你们大人都很虚伪,连自己心都不承认……” “那么你呢真的恨她?” 恨她吗?花小唐自己都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里有一个空洞的地方,她不知道用什么填补。 “我只不过想活着。” 一个还没出声的胎儿如何渴望着想要活着?重楼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了这样的一个愿望。 “那你可知道,唐千夙当初为了让你活着,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但结果花胤珣还是将我放弃了。” “所以你该找花胤珣……” 是那样没错?但她找花胤珣能做什么?“他并不可以让我活着,但她可以。还有,你为什么知道这一切。” “因为……” 咻!! 重楼话还没说完,一道白色的剑流激斩而来,剑流如同闪电斩断唐千夙周围的火焰。 但火焰只是消退了一会儿立刻又窜起来。 唐千夙慢慢抬起头。与其说她被花小唐控制,不如说她如同一尊守护神一样守护着花小唐。 火焰之中的她黑发飞扬,衣袍翻飞,双臂有力将孩子稳稳抱在怀中。 目光肃然看向了剑流的源头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昏暗之中走了出来。 花小唐一看来的人,脸上立刻呈现出一股怨气:“你……你到现在还是想杀我!” 重楼一看来的人,也微微震惊住了。 帝鸳洵?! 帝鸳洵看着花小唐,脸上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唯独在看到陷入幻术之中的唐千夙,脸上微微露出了不满。 堂堂一个九重门的掌门人,居然还没一个怨灵轻易降服,她到底是怎么登上掌门之位的? 帝鸳洵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怨灵还妄想利用他人之躯存活?” 说完,他偏头看向了一旁的重楼,他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你这魔头……”话说到此忽而就停住转了话锋,“等本座收拾了那小的再来找你。” 说着,举起天道剑就朝着花小唐直击而去。 白光剑流之下。 唐千夙身形猛然闪动,在帝鸳洵极快的剑术之下躲开了。 帝鸳洵占据了她们原来的位置,而唐千夙已经跳离原处,两组人如同闪烁的蝴蝶一样,一个追一个躲。 最后帝鸳洵一招天道斩直击而下,剑气如虹,力吞山河! 唐千夙眼里闪露一丝红光,发尾浮动之间有火焰闪耀。 而此时,重楼身影瞬间一动,身上魔煞大起挡下了帝鸳洵的天道斩。 两股力量相击,红色与白色的力焰如同海浪向四周荡开。 重楼暗哑的嗓音响起:“你这是要连同唐千夙一起斩了?” 帝鸳洵:“那怨灵正在侵占她的身体,且此人各方面都非常薄弱没有资格继承九重掌门之位。” 如果不是重楼接下那掌,帝鸳洵的架势确实是要将唐千夙一起斩断。 “你想灭魔本座没意见,但你不能杀她。” 帝鸳洵长眉一扬:“一个魔障居然想要维护灭魔师,你们是什么关系?看来唐掌门不令人满意的还不止一点两点,今早除去以免后患。” “她是该除掉,但却不能通过别人只能是我。” 帝鸳洵:“所以说,你跟她是有仇?” 重楼冷笑一声:“如同跟你仇恨一般。” 两人说着便打了起来,刀光剑影,让花小唐看得一脸笑容。 她抱住唐千夙的脖子说着:“妈妈你快看啊,他们打得多起劲,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你把自己交给我吧?” 花小唐如同一个小小的藤,缠绕在唐千夙的身上,抱着她讨好地说:“妈妈,让我重新回到你的身体里,如果你当时真的想生下我,那就再让我进入你的身体一次……” 花小唐小小的身躯看上去跟唐千夙黏在了一起。 “妈妈,你的身体真的很温暖。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冷多孤独,我多想再回到你的身体里,多想自由自在地行走……” “你说了你爱我,所以就全心全意接纳我,你再抱紧我一些妈妈……” 唐千夙垂眸看着她许久,将她深深纳入怀中。 花小唐的身体慢慢融入她的身体,下身逐渐消失,小小的脸上之上充满了欢快的神色。 唐千夙脚下的地面似乎熔入了很多灼热的岩浆,烧过地表形成了岩浆之河。 在花小唐熔入她身体的同时,她也不断向岩溶之中陷入。 这似乎是一种浴火重生,更是一种熔炉重造。 或许唐千夙熔进去之后,再出来时已经被花小唐完全占领,世上再也没有唐千夙,只有花小唐…… 那个继承她生命的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在多年之前已经死去。 重楼看到唐千夙不断地被吞噬,火光照亮了他阴森的面具:“唐千夙,你就这么点出息嘛!花小唐是假的从头到尾你都知道,你给我清醒一点!” 重楼的魔道剑与帝鸳洵的魔道剑当的一声击在一起! 电光石火,两人隔着剑对望,重楼等着眼前的人低斥一声:“帝鸳洵,你这算什么?如果你是帝鸳洵你该知道,那两个一个是你妻子一个是你女儿!” 帝鸳洵眉头一拧:“凡是魔,就该杀。” 混蛋,没出息的东西!剑架在两人之间,充斥着庞大的力量,力焰在翻飞着,下一瞬间两人迅速弹开。 重楼速度极快,魔道剑已经直劈帝鸳洵:“你脑子结冰了吗?她是唐千夙!” “本座知道他叫唐千夙!” 砰—— 帝鸳洵反击将重楼弹开。 双剑再击。 “可那有如何?” “如何?本座杀了你!” 重楼暴戾一击! 轰…… 帝鸳洵没想到这人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甚至可以完全知道他出手的套路。举剑迎头赶上。 当…… 重楼的剑压震得他浑身一麻,虽然他承认重楼是很强,但是他帝鸳洵是完全有这样的力量接住这一招并反击的。 只是耳朵之中忽而传来咔嚓的声音,类似冰层被重力压裂开了一样。 帝鸳洵能感觉到,这声音是从他肩膀之上发出的。 接着重楼低吼了一声:“她是唐千夙!” 当…… 又是一击! “小的是花小唐!” 当当…… 再一击。 “她是北宫灵!” 嗡 红色的剑流,第一次轰退了帝鸳洵的白色剑流。 帝鸳洵脸上出现了一丝动摇。 唐千夙? 北宫灵? 花小唐…… 帝鸳洵看他冰冷的眼神有崩裂的痕迹,知道他内心在动摇,手中的魔道剑举起,红光万丈,从天铺盖而下。 微微走神的帝鸳洵眼神瞬间回温,天道剑白光呼啸。 两股力量重装的瞬间,天地消音,四周静止,知道两道光线炸开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那一剑的回音顿时相切山谷! 轰…… 光芒消退,此时出现的只有一个人,白衣白发器宇轩昂,五官深刻俊朗,眼神刚正锐利,他手持天道剑迅速冲向岩浆池水边。 大喝一声:“唐小四,回来听见了吗!我让你回来!”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再见花十三 红色岩浆池内的唐千夙目光微微一动,看向了远处那抹人影。 帝鸳洵? 他叫她唐小四? 那个人十三儿? 十三哥…… 花小唐紧紧地搂住她,她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融进了唐千夙体内:“妈妈,别丢下我不管,花小唐好害怕,父亲他会杀了我……” 帝鸳洵冲到了岩浆池边。 但是岩浆池的四周包裹这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那是唐千夙想要守住花小唐的结界。 他用天道剑斩了几次,那守护的结界却没有松动。 他站在外边大喊:“花小唐,我是你的父亲,当年放弃你的人是我,所以你有任何不满都冲着我来,但是不要动你的母亲,你不知道她有多爱你,花小唐!” “既然她这么爱我,就证明一次吧?让她为了我做一切不好吗?” “这不是你的初衷,你只是被凝聚成了怨灵,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要活着……我要让你们都死……” 帝鸳洵站在岩浆池的旁边,身上慢慢涌起了白色的力焰,这是属于天界灭魔神尊帝鸳洵的力量。 天空飘起了白雪。 白雪极寒,落地结冰,瞬间将被岩浆炙烤的大地冻结,瞬间冰冻三尺。 花小唐目光一动,看着帝鸳洵眼中蓄满了泪水:“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你还想杀我。” 现在正是她取缔唐千夙的重要时期,绝度不能被帝鸳洵打断了! “你以前杀我,你现在还要杀我,你根本就不爱我……”孩子眼睛里流出了大颗大颗透明的眼泪,“你到底就一点也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吗?” 帝鸳洵眼里结了一层白霜。 他看着花小唐说:“我对我的女儿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会内疚一辈子,虽然没有资格再说疼爱她,但是……你不是我们的孩子。” 花小唐泪水戛然而止,瞪大眼睛说道:“我为什么不是你们的孩子?” “我们的花小唐不会伤害自己的母亲……” “当初你们先伤害了我。” “我们的花小唐很像她的母亲,如果知道她的离开能保住她母亲的性命,她必然不会积怨。” “……我就是花小唐!明明是你们先伤了我,现在却又说我的不是?” “如果你是花小唐,你可知道你身上的衣裳怎么来的?” “我身上的衣裳……” 她低头看自己的棉袄。 帝鸳洵说道:“你的母亲知道如果生下你她就可能会死去,所以恨不得将你从小到大能穿的衣服都做好了留给你穿,她是个连针线活都不大会的人,可是你看,你身上的棉袄多厚实多牢固……” 听到帝鸳洵这么一说,花小唐身上的一针一线都像扎了她似的,很疼。 她难受。 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以为这种空洞,是因为被放弃的怨恨,想要报仇的欲望,可是现在能报仇了,这洞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空…… “你在骗我,在骗我!” “骗你?”帝鸳洵脸上出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如果是我骗你,你抬头看看你的母亲,你真认为你控制了她吗?” 花小唐惊忙抬起眼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看着她目光温和,眼底有深深的歉意,也有深深的疼爱。 显然,她一直就没被她控制着,一切不过都是她遂了她的愿望做了这些而已。 花小唐拧起眉头,嘴巴紧紧抿住:“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再骗我一次吗?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受我控制,只要将你取缔一切就结束了!” 她惊慌地抱住唐千夙,想要更快地侵占她的身体。 帝鸳洵见唐千夙丝毫没有反抗,如同当年她明知道这孩子会要了她的命,也不曾放弃过一次。 她视这个孩子如命! “唐小四,你清醒点,花小唐不可能真的复活,就算你被她取缔不过也是让一个魔灵诞生了而已,她不是花小唐!” 唐千夙只是看着花小唐说:“十三哥,她是花小唐,你看,她眼睛跟我的眼睛很像,眉宇之间有你的神韵,还有她的鼻子,多像你。” 帝鸳洵猛然愣住了。 唐千夙因为这个孩子险些死去,而后来又因为失去了孩子沮丧了许久,如今该不是为了孩子又做什么傻事吧? “唐千夙你别执迷不悟,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你还有很多愿望要实现你……” 帝鸳洵不说了,说多了也是废话,唐千夙要倔强起来,谁也拦不住。 他身上的力量熊熊燃烧,手中的天道剑力焰布满。 “当年是我放弃了这个孩子,这次依旧由我来结束。” 别说唐千夙看到这个孩子会动心,他看着何尝又心动呢?如果当年花小唐能顺利出生,如今是否也是这么漂亮? 他的女儿,真的,很漂亮很聪明。 只是,为了唐千夙他不惜再重新经历一次手刃血脉的事。哪怕再经历一次父亲的灾难与痛苦,在所不惜。 天道剑剑压如同崇山峻岭直压而下,瞬间压碎了结界。 再次准备出手杀向花小唐时…… 唐千夙轻喝一声:“十三哥!”手中长剑一挥,阻挡了帝鸳洵的杀气,依然说道,“这一次交给我,还有花小唐。” “她不是花小唐。” “她是。” 唐千夙说得很坚定,她抱着花小唐,彷佛看不到这孩子即将进入她的身体,即将占领她的心脏,暖暖又说。 “你就是我的女儿,你叫花小唐,是你父亲给你起的名字。花姓来自你的父亲,他叫花胤珣。唐是我的姓氏,我叫唐千夙。” 花小唐看着她,孩子的脸庞出现了挣扎的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越是进入这个温暖的身体,却感觉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冷? 不是会温暖吗? 活着不是就是温暖吗? 花小唐眼里充满了迷茫与矛盾。 听着唐千夙熟悉的话语,耳朵里仿佛又传来了遥远的倾诉。 …… ……“花小唐,妈妈很爱你对吧?所以一定要努力长大,就算妈妈看不到,也要活得帅气,不低头。” ……“亲爱的孩子,虽然爸爸妈妈没能把你留下来,但你要相信我们都很爱你。箱子里有爸爸还有妈妈的衣服,记住我们的气息,下次请还来做我们的孩子,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想要哭呢? 为什么她没有能顺利出生却出现在了这世上? 为什么她非要要了这个女人的性命。 她从来就没活着过,为什么那么渴望要活着! “你们想骗我,你们又想骗我……” 她紧紧地抱住唐千夙,生怕这个人再次离她而去,紧紧地如同藤蔓,想要将她往死里拥抱。 很温暖的体温。 如同曾经包裹着她,给与她安全的身体。 这个人的心跳,她很熟悉,一下一下刚正有力,这个人曾背负着死亡孕育着她。 …… ……“北宫长离,是你让我能重新走过千山万水,也是你让我痛不欲生,但今日我却要跟你道谢,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拥有这个孩子。” ……“你就不担心我会契约这个孩子?” ……“担心,但她是我的孩子,继承我的命,必然不会让我太失望。生命无错落坎坷,灵魂何以鉴日月?” …… 花小唐终于扎根在了她的心脏,这颗心脏跳动着着,一下一下刚正有力,亦如当年义无反顾。 花小唐忽而呜咪一声,贴在了她的心窝。 这个身体这个曾血脉与她相通,她曾经那么热爱过这个人。 “妈妈,你说,我真的是花小唐吗?” “嗯,你是花小唐。” “你说,我是你的女儿吗?” “嗯,你是我的女儿。” “那……我是父亲的女儿吗?” “嗯,你是你父亲的女儿。” “那为什么我已经消失了还能回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回来。 唐千夙摸了摸她的头发:“因为你一直活在我们的心里,从不曾消失,因为你知道我很想你,所以回来看看我,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漂亮的你。” 花小唐抬起眼睛看向唐千夙,心中的空洞在她的轻柔耳语之中,慢慢饱和温暖起来。 她说:“可是,我想害你。” “你不会害我。” “可我现在就在杀你,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吗?” 唐千夙摇头:“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我们的花小唐。” 花小唐看着她的脸庞,忽而慢慢觉得喜悦,心中的空洞一直在愈合,以前她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很想看看。 如今果真如愿以偿。 她再次搂住了唐千夙,还是紧紧的,脸贴在了她的怀里,轻声说:“妈妈,身上的衣裳很暖和,花小唐很喜欢。” 唐千夙忽而热泪盈眶。 经年不曾流出掉眼泪,滴落在了花小唐的头顶。 这孩子身上火红的煞气顿时被洗涤一般,从头顶干净到脚下。 乌黑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盈盈的小嘴儿。 她嘟着嘴说:“妈妈,你跟我父亲说一声,花小唐以后还当你们的孩子……”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扑朔迷离帝鸳洵 唐千夙感觉孩子的身体在慢慢地变轻,之前在努力往她心脏里扎根的小脚丫,碎成了一瓣一瓣粉红的海棠花。 火焰袅袅的空间里,那噼啪燃烧的火星子也变成了一片片飞升的花瓣。 花小唐不再带着怨灵煞气,而是变成了美好的承诺,虔诚的愿望在飞扬。 妈妈,虽然我只是个孩子,虽然现在我只是一个愿望的凝聚之灵,但是如果当初让我选择的话,我也会如同父亲一样保护你,如同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让你平安健康。 妈妈,我是你的血脉,你灵魂的继承,我真的不想让你失望…… 花小唐的身体也化作了海棠花瓣。 那是唐千夙与花胤珣定情之花,是花小唐埋葬的花树,如今化作了虔诚美丽的愿望。 眼看着怀中的孩子就要消失,唐千夙双臂紧紧拥住。 花小唐最后回头看向岩浆池外的帝鸳洵,脸上带着笑容,嘴巴无声地喊了一声“父亲”。 身体哗啦一声消散。 帝鸳洵忍不住向上几步,脸上露出的痛苦的神色,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小丫头啊…… 只是,当他靠近的瞬间,池中的火焰迸发。 之前唐千夙为花小唐所设置出来的结界轰然崩塌,帝鸳洵被迫后退数步。 火红的岩浆从唐千夙身上慢慢剥落,天地也拨开了昏暗见到天光,依旧能看见白雪如絮飞扬,只是帝鸳洵的力量消失了。 唐千夙站在落满白雪的山谷之间,看着最后一片粉红的花瓣消散消失在天光之中。 唐千夙仰望天边,晨风吹得她白袍翻飞,黑色的发丝朝着花瓣消失的方向翩翩飞舞,形成了思念的千丝万缕。 清晨的山头,露出了白色的光芒,如同一种希望在向世人展现。 晨光与白雪落满了唐千夙挺直的肩膀,她坚定如同苍松迎着风雪不挪不移。 孩子,天涯海角,都这么自由自在的飞翔吧。 许久之后,她回过身来。 帝鸳洵此时躺在雪地之上,天道剑握在他的手中。站在他旁边的,是衣服颜色与白雪形成极大反差的深红衣着重楼。 刚才确实是帝鸳洵站在结界之外不停地呼喊她吧?而且他叫她唐小四。 这会儿躺在雪地之上,是被重楼偷袭? 唐千夙举步朝他们走了过去,重楼捏了捏自己的脖颈,不悦道:“这家伙居然没死,唐掌门,本座是不是该再杀他一次?” “你这么想杀他何必又等我来再问。” “本座是想杀他来着,不过……”重楼垂眸看向唐千夙,“好歹他也算花小唐的父亲,就随便敲他一把。” 因为是花小唐的父亲,所以没动手? 唐千夙抬眼看向他。 他冷哼一声:“本座所做的一切可不是因为你,纯粹只是为了花小唐。” 说完,他的脸不由的不自在起来。 他知道唐千夙其实一直都清醒,所以他之前说过一些袒护她的话,或许已经被她听了去。 有点丢人。 不等她揭穿,重楼立刻沉声道:“本座只是不想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你可别误会。” “我不会误会。” 不误会? 他是不想让她多想,但她就这么淡然地说不误会,让重楼又十分不痛快起来。明明不想被她看穿自己的心意,但又不想让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这种矛盾让重楼格外不爽。 “你……” 她说着蹲下看帝鸳洵的伤势。 看到他露出白色衣领的皮肤之上,似乎有浅浅的伤痕,似乎是……裂痕。 唐千夙伸手刚想要碰触。 重楼一把踢了帝鸳洵一脚,力道之大让昏迷过去的帝鸳洵在雪地上划出了一大段距离。 唐千夙的手落空,抬头看向重楼。 重楼双手环胸:“怎么?本座还不能踢他?” “唐掌门现在可有些伤脑筋了,孩子的父亲还在,可是你却跟别的男人成亲,你说到底是帝鸳洵对你重要一些,还是凤绯夜?” 唐千夙站了起来,与他对望。 对,就该生气了嘛。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连点脾气都没有?从认识她开始,无论他如何对她她都不会生气。 女人就该会撒娇,会指责,会生气才对嘛。 “唐掌门看起来很想哭,那就哭出来吧,本座什么女人没见过。” 但唐千夙也就只是看了他须臾,又一语不发从他身边走向帝鸳洵。 重楼有些看不过去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唐千夙反应极快,报复一般扣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就将他摔在了雪地之上。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但又似乎又很能想到她当然会这么做。 在被她放倒在雪地上的瞬间他放任自己倒在雪上。 唐千夙半压在他身上手掌抵住他的脖子动脉那处:“如果你什么都做不了就不要试探我的底线,不要维护我,不要心疼我,我看不到你你明白吗……” 重楼看着她倔强的模样,看到她眼底还没消失完全的忧伤。 忽而抬手将她扣在胸膛之上。 嘴角有说不出的无奈,异色的双眸被大雪落满,抱了她许久之后一把推开,坐了起来。 “你以为本座愿意来嘛?不过是听说有个灭魔师大肆屠杀我们魔人,所以来看看,没想到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阴魂不散的家伙指的是帝鸳洵。 重楼满脸不屑:“这家伙如今心里只剩下灭魔,别到时候你被他给屠了。不过,本座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遇见,你或他我重楼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给了她无数次的最后一次,这一次是不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重楼甩袖离去,走了几步又顿时停下脚步:“屠魔之事倒也稀疏平常,但本座真的十分好奇,花小唐怎么就成了怨灵?”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这个问题唐千夙也不是没有想过,是谁将一个还不能算是完整生命的花小唐变成了一个怨灵?是巧合还是与她唐千夙有关。 而如果是与她有关,这些多年之前已经被封尘的记忆,又被水无情的利用起来? 而利用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与她有关,还是与……帝鸳洵有关? 唐千夙走到了帝鸳洵的身边,再次想要查看他肩膀上的伤口。 帝鸳洵倏然睁开了眼。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冰凉没有温度。 两人离得很近,唐千夙目光平静看着他。 他也这么看着她好一会儿,淡漠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困惑,而后丢开了她的手,漠然起身。 唐千夙微微一愣,这人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 帝鸳洵起身,漠然问道:“那怨灵呢?” “……”唐千夙看了他须臾,“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 那小的是花小唐!! 重楼那一声吼叫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帝鸳洵脸色更加阴沉。 不过就是一个怨灵罢了。 “你消灭了她?” “没有,她自己走的。” “自己走的……”帝鸳洵重复了这句话,就不再说话。 唐千夙问:“你觉得她很坏?” “怨气所聚,能好?” 唐千夙无奈一笑,问道:“尊上对于过去,还记得多少?” 对于过去?过去对他而言不过就是漫天白雪,就是遇魔杀魔。 “从来没人能活在活在过去……” 过去从来就不值得回忆,本能轻易脱口而出的话在面对她时居然不能道出,不屑回答,举步离去。 第一次, 他对过往有了一种困惑。 漫长的年岁之前,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不明白。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孑然一身,没有来由没有去向,除了灭魔他没有任何的目标。 帝鸳洵一直往前走,将唐千夙落在身后很长一段距离。 唐千夙看着他越走越远,想要叫住他,但叫住了他她能说什么?而他又给他怎样的答案? 唐千夙望着那背影许久,终于还是转身。 锦城飘雪的长街,延绵的建筑,灰色的高墙之间,她往左他往右终于一步一步拉开了距离。 走出了长街,帝鸳洵站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身后。 那已经没有了唐千夙的身影。 他垂眸沉思许久,抬手拉下了自己的衣领……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暗月离计中计 在他的肩膀之上,有几道如同裂开的冰层一般的伤口,这是被重楼的力量压破的肉身,即便裂开了也没有鲜血。 这身体…… 帝鸳洵目光微微一凛,这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为何而来,又从何而去? 帝鸳洵将衣服拉上,继续前行。 除了前行他似乎也没有别的方向可走了。 而锦城的魔婴因为花小唐的离开,也幻化成了雪霜溶化消失了。盘旋在锦城顶部的怨气散尽。 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传开了。 有人说,在锦城见到了九重门原掌门人花胤珣,他与现任掌门唐千夙一道解除了锦城的魔婴之患。最后两人联手清除了西岐的魔患。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当然也传到了九重门。 在凌云殿之内,帝熵啪叽将茶杯摔在了地上,对萧肃说道:“帝鸳洵不是该杀了唐千夙吗?为什么却没有动手!” 萧肃恭敬低着头说道:“尊上确实看到了唐千夙与重楼在一起,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居然脱离了属下的控制,有了自主的意识一般。” “不知道?你现在跟本宫说不知道?!”帝熵此刻心情极为不悦,“你开始不是说,只要能凝聚帝鸳洵散落的神格,就能制造出一个傀儡吗?” 萧肃拧着眉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太子殿下想要除掉唐千夙,但担心被发现,所以使用了仙道傀儡术将帝鸳洵复活,让他将唐千夙杀了,这样不仅可以除掉唐千夙,也不会让自己被曝光。 仙道傀儡术,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 只要找到死者的骨头,再用他坟墓里的土捏造成肉身,就可以恢复原来的面貌。 帝鸳洵当时是在绝境消失的,帝熵在那收集了他的神格,他在用那里的冰雪捏成他的肉身,施展仙道傀儡术让他复活。 再利用他除掉唐千夙。 原本一切计划都挺顺利,但不知怎么的后来,那神格捏造成了冰雪人居然有了一些自己的意识,没有将唐千夙杀掉。 “会不会是因为尊上的神格太过强大?” “太过强大?”帝熵冷哼一声,“从他消散之后,神格就所剩无几,要不是本宫费尽心思根本就凝聚不了他的神格。” “这……”萧肃也无言以对,“属下无能。” 帝熵火气过后,往椅子上一靠:“不过,本宫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如果帝鸳洵不杀唐千夙,那么就制造一场唐千夙杀害帝鸳洵的戏码也行。” 萧肃闻言眼睛一亮:“因为原来的掌门复活,唐千夙担心位置被夺,与魔人联手伤害了尊上,以保自己的掌门人之位?” 帝熵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唐千夙或许在等他报复呢,不过他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自己动手,百密一疏,他更喜欢不动手就能完成的计划。 萧肃立刻行礼:“属下现在立刻去准备。” “别出什么纰漏。” “是。” 而此时夜帝的住处。 凤绯夜坐在窗前,屋里并没有点灯一片昏暗。 清亮如霜的月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将他的影子打在了地上。 他没有动,影子慢悠悠浮动起来,形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了黑暗之中。 凤绯夜似是看不到他的存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那影子自发恭敬地行了礼:“恭喜夜帝,很快就能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凤绯夜捏着茶盏,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之下发出一丝冷意,银发在月光之下泛着光华,“你就这么有把握?” “重楼与帝鸳洵同时出现,至少让唐千夙不那么轻易确定重楼的身份,认为他就是帝鸳洵。” “这个疑惑能支撑多久?” “在这个疑惑被打破之间,我们只要杀了重楼,那么重楼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确实,当初因为看到了与帝鸳洵相似的人,他便派人去查。并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因为帝鸳洵一直独来独往。 而后,暗月离提供了线索,说帝熵的手下有个人叫萧肃,十分擅长使用傀儡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帝鸳洵可能与帝熵有关。 再细查帝熵之后,果然发现此事与帝熵有关。 随后他们就在帝熵的计划之上,暗月离再制造出魔婴事件,让重楼与帝鸳洵一起出现在唐千夙面前。 从而,让唐千夙认为,重楼就是重楼,与任何人没有关系。 “如果重楼是帝鸳洵,那么你认为我们有办法轻易杀了他吗?” “什么时候夜帝如此没有信心?说到底,夜帝还是太过保守,总是担心做出对不起千夙的事,但你这么为她着想她就能喜欢上你吗?” 凤绯夜闻言,眼神锐利看向暗月离:“你不这么说话,会死吗?” “呵呵呵,夜帝说话真有趣。” “你这么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获得魔界的统治权?” “夜帝不也这么想吗?不管重楼是谁,唐千夙不杀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是魔界的主人,她想利用魔界的力量。如果你杀了重楼,魔界大乱会坏了唐千夙的计划。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可以取代重楼为唐千夙所用的人……” “所以你认为,这个人是你?”凤绯夜并没有否定他的说辞。 暗月离低头谦逊说道:“我愿意为夜帝与千夙效犬马之劳。” “你会甘心被唐千夙所利用吗?” “若说甘心,夜帝并不会相信。不如这么想,至少重振魔界、逆天道是我与唐千夙一样的目的。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怎么都是同一战线之上的……” 不得不说,暗月离不仅有着常人无法拥有的耐心,更有着比常人更缜密的头脑。 他说出来的话,能够直接抓住人心里的渴求,又能将自己的意愿加入其中,让人不能拒绝。 而他就能从中得利。 凤绯夜知道他的心思,就如同当年他说能帮他还唐千夙三千条人命,前提是让他寄宿在他的影子里。 最后他明知道这人对他有所图谋,最终还是答应了。 凤绯夜举杯喝茶。 茶苦而涩。 如同他的内心。 他曾经发过誓,不再做任何会伤害唐千夙的事,如今他做的这一切会不会又是一个不可挽回的开始? 他该停下来的…… 将茶盏放下。 清冷的月光照在晃动的浅绿色茶水之上,显得格外寂寞苦涩。 唐千夙,你若喜欢我该多好?你若喜欢我就不用走这一步了吧? 看他动摇,暗月离又说:“当然,若是夜帝觉得我这么说也不能放心,那么我愿意把所有的力量都先给夜帝。” 所有的力量? 凤绯夜抬眼看向几乎融进黑暗之中的影子,金色的目光凛冽起来,冷哼一声:“暗月离,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你现在想利用本帝的身体!” 原本夜帝这么发火,必然会让人心惊胆寒。 别看他平日对唐千夙百依百顺,但能统治大半个苍元大陆,这个人的狠绝绝非常人能及。 都说皇帝的宝座用鲜血与白骨推砌,何况一个开国皇帝呢? 但暗月离丝毫不惧怕,只是恭敬又行了一个礼:“在下这么说,不过是完全之策。” “夜帝现在是人界的统领,拥有雄厚的实力,但若是被天界与魔界同时对抗,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但夜帝若是愿意利用在下的力量合二为一,不仅人界对夜帝惟命是从,夜帝也能在魔界呼风唤雨,而且唐千夙不管是想要人界还是想要魔界的力量,夜帝都能随时奉上……” 凤绯夜看着眼前那侃侃而谈的黑影,若是可以他能斩了他十遍百遍都不解恨,可这人说出那可恶的话语之中,又能让他产生无限的遐想。 天界迟早一日会除掉他,因为他身上有逆天九转心。如果不坠仙他的力量可能不足以保护自己。不足以除掉重楼。更不足以保护唐千夙…… 唐千夙现在要的就是人界与魔界的力量,如果他能集合这两股力量,那唐千夙还有什么借口再留着重楼?在依赖别人? 他这么想过,真的有这么想过。 “暗月离,你不免有些太过自信了……” 话刚说完,暗月离忽而从黑暗之中消失了。而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听这脚步声,凤绯夜微微一愣,随即心里有了欢喜。 是唐千夙回来了。 唐千夙并没有进屋,而是绕着走到他敞开的窗前,看到他果然坐在这儿喝茶,她依着窗户看着他问: “你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在叨咕些什么呢?”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帝熵的计划 凤绯夜看着她,眉目露出欣喜之色,而后却哀怨说道:“还不是说你呢。” “说我?”唐千夙挑眉轻声问,“说我什么?” 两人一个站在窗外,一个坐在屋里,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显得格外静谧。 凤绯夜这时候,都有些羡慕她身上的月光,至少不会令她抗拒。 凤绯夜无奈道:“你重遇帝鸳洵的事已经众所周知,知道我这几天都是以怎样的心情等你的吗?” 帝鸳洵可是她之前喜欢的人啊。 唐千夙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垂眸许久,深呼吸。“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我会做到的,即便帝鸳洵回来了也一样。” “所以现在在你的心里我比他重要?” 这没什么可比性吧?唐千夙想了想点头。 凤绯夜闻言起身,将窗外的她抱住:“唐千夙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他不时就会表达自己的喜欢,但唐千夙每次还是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其实,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凤绯夜如此执着。 甚至,她给他的更多是抱歉,对于他或这段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她总是有种歉意在里头。 “对啊,你怎么这么喜欢我?我并不好。” “喜欢一个人跟她好不好没有关系,只是一种不能控制得沦陷。” 喜欢是一场无法控制的沦陷。 这句话很多很多年之前,她曾经与帝鸳洵这么说过。 一个回忆让人瞬间沧桑。 “夜儿,谢谢你。” 一句喜欢你,换来的是谢谢你…… 他想听的从来不是她说谢谢或对不起,如果她肯说一句喜欢他,那么他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 “对了。”凤绯夜将下巴轻轻挨在她的肩膀之上,长长的睫毛掩饰了他眼底的光芒,“你是真的见到帝鸳洵了?我总是不大相信那个人还存在的。” 她也弄不大明白那个人存在的真实状态,但是他身上确实有帝鸳洵的气息。 “嗯,见到了。” “是他本人吗?”他想知道唐千夙会不会相信那是帝鸳洵本人。 “不知道,但我至少找不到他不是那个人的破绽。” “既然没有破绽为什么不肯定?” “因为他没有任何记忆。” 就因为没有记忆而已吗?没有破绽?是不是能表示她也在疑惑?他多想此刻能读懂她的内心,可是现在的唐千夙深不可测。 “没有任何记忆?他连你也记不得了吗?” “嗯,似乎除了灭魔他任何想法都没有。” “你心里难过了吧?” “嗯?”看他又在试探,唐千夙推了他一把,“你又来了你!总之,不管他是谁,只要阻碍到我就是不行。走了,我回去休息。” 还没走开,手就被凤绯夜拉住:“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天色不早了。” “我睡不着。” 唐千夙没好气指着桌上的浓茶:“所以不要大半夜喝茶。”说完将他面前的茶带走,“快点去睡吧,明早帝熵必然又有事情要说。” 说完她便离去。 凤绯夜看那离去的身影消失在月光之下,他靠在椅子上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笑容。 唐千夙,即便你说你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但始终你也没接受我。你不要帝鸳洵,但是你也没要我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跟帝鸳洵比起来,他到底差哪儿了?他爱她绝对不比任何人少。 黑暗之中,又凝聚起人影。 暗月离还未成形,就被凤绯夜随手一挥,打散了。 现在他不想听任何人说任何话。 次日,帝熵将九重门的人再次召集。 他的重点不在魔婴事件,毕竟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出现什么魔人都不奇怪,何况是一个怨灵。毕竟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唐千夙与花胤珣的孩子,所以并没有追根问底。 他想要说的是,关于帝鸳洵。 帝熵问:“唐掌门是否在西岐宫内遇见了尊上?” 唐千夙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九重门,自然不能撒谎:“是。” “那你为何没第一时间跟门里回报?” “弟子并不确定那个人就是尊上。” “噢?”难道她还能看出帝鸳洵是真是假?帝熵问,“你觉得他不是,还是你不想承认他是。” 这帝熵说的话,一直都带着嘲讽的语气。 唐千夙彷佛没听到他的反语一问,说道:“是因为尊上丝毫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弟子没办法肯定。” 原本以为帝熵还会有什么冷嘲热讽,不过这次,他却沉默了许久,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唐掌门会这么想本宫一点也不奇怪。” “尊上离开了那么长的时间,本宫的父母还没能从悲痛之中缓过神来。我在听到他还在的消息时,非常兴奋过,不过……”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即便是天界也没人能感应到他神格的力量,除了你们在灭魔婴的那个夜晚,隐约感应到之后可又突然消失了……” 这其实也是他与萧肃疑惑的地方。 按理说,帝鸳洵的神格是他们利用手段收集凝聚的,天人是无法感应得到。但唐千夙与帝鸳洵灭魔那个夜晚,突然感应到一股帝鸳洵的神格力量。 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可却惊动了天界。 “本宫也很希望那个人就是他,可是就怕找到最后又不是让天帝跟天后失望……”他苦涩笑了笑,须臾之后又冷笑一声,恢复了原来不可一世的模样。“不论如何既然唐掌门见过尊上,那么接下来本宫要指派给你一个任务。” “殿下有何吩咐?” “且不管那个帝鸳洵是真是假,你负责将他找到并带回九重门。” 让她去找帝鸳洵还要将他带回来?帝熵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唐千夙看了依旧一脸高高在上的太子一眼,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弟子领命。” 帝熵颔首:“这次,你可得保证尊上一切平安。” “是。” 于是唐千夙便接下了寻找帝鸳洵的任务。 要寻找帝鸳洵也不算很难,只要前往魔煞隐患最强的地方便可。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帝鸳洵的出现,各地的灭魔师灭魔的规模越来越大,不像她之前故意避开重楼的队伍,让事情迟缓进展。 越来越多的魔人被挖出,甚至还有人供出了重楼的窝点。 说是在暗界。 好在通往暗界的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之前重楼召开群雄会的时候,让那些进入时也都是做出保护措施,让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进来的。 所以灭魔师知道暗界,但却寻找不到暗界的去路。但是这已经是灭魔师所获取的又一个巨大进展。 重楼也并没坐以待毙,最近与灭魔师进行了好几次大的交战。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她并不会刻意去介入。 她现在的任务是要找到帝鸳洵。 然而这次的任务,又不仅仅是找到帝鸳洵,因为在九重山脉的延长线上,有一座岛屿叫蓬莱岛。 都说蓬莱有仙山,这个岛从很久以前被圣器“火凤鸣凰”的力量所保护,免受外界妖魔的侵袭。 但是,最近蓬莱岛的结界格外虚弱。 据说有一位魔人用煞气污染了火凤鸣凰,占领了蓬莱岛。使得这个蓬莱仙岛结界出现了裂缝,灌入了重重瘴气。 蓬莱岛是通向天界的其中一条路,一直由火凤鸣凰守护。 那个魔人煞气极重,修为非常高,已经将岛上所有的灭魔师还有巫女杀害。 他现在的目的就是利用活人祭祀火凤鸣凰,彻底污染这个圣器,从而打开通向天界的道路。 唐千夙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么直接要摧毁天界之门的,到底是什么人?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被污染的仙山 不过,不管是什么魔要真能轻易打开这天门,那天界还真就没什么好畏惧。 唐千夙认为,这人的做法多半不会成功,即使他能污染火凤鸣凰圣器,但要登天就太过……难以登天了。 蓬莱岛位于西岐淮海之畔。 海岛周围海面上形成各种奇异景象或山岛变幻,或高楼突起,且时分时合,乍现乍隐,缥缈虚幻,变化莫测,此现象谓之海市蜃楼。 岛上的蓬莱山更是有西安雾缭绕,状若轻纱,使得整座岛超尘出世,可谓人间仙境。 不过这些都是曾经的景观。 如今缠绕在蓬莱山上的,是一层紫色的瘴气,让整座山都显得压抑黑暗。 岛上的民居都是关门闭户,终日也见不着几个人影。 李卓宝前去敲门:“有人在家吗?有人在家吗?我们是九重门的灭魔师,需要咨询一些事情。” 许久之后,门才打开了一条缝。 门后露出了一个男人的半张脸,而男人身后的女人,手里好握着一把刀,随时做好反抗的准备。 李卓宝说道:“老乡,我们是九重门的灭魔师,想请问一下……”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家里已经没有孩子了!” 那男人惊恐地说了两句话,就要将门关上。李卓宝一脚顶住门口,笑着又说:“老乡你别害怕,我们是灭魔师,专门来灭魔的。” “那你们就去灭魔啊!” 说着又要关门。 唐千夙的手搭在了门上,缓声道:“打扰了,我是九重门掌门唐千夙,现在需要向你询问几件事。” 那男人不可思议看着她,又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两人面色一惊,说道:“不可能!” “何事不可能。” “你不可能是九重掌门人!” 肯定她不是?那其中必有缘有,唐千夙不急不缓又问:“我确实就是九重掌门。” 门内两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度的不安之中,两人交换了眼色最后还是要将门关上:“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莫不是你们见过另外的九重掌门了?”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断定她不是。 “我……我们……” 唐千夙拿出来自己的掌门令,额头立刻出现一道雪白的掌门印记,颇有仙风道骨之气。 房内那两人是不想相信的,但是要这个是真的,那么之前那个就很有可能是假的! “你……你当真是唐掌门?” “如假包换。” 唐千夙才说完,男人身后的女人忽而风声大哭:“忠儿,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 “孩子出了什么事?” 那男人也哭丧了许久,说道:“那魔人要孩子来做活人祭,已经有不少孩子被抓走了,我们只能把孩子藏起来,但也不是办法。后来来了一个说是九重唐掌门的女子,说能保护我们的孩子,结果……结果我们就把孩子交给了她!” 居然还有人冒充她了吗? “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长得……”那男人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跟你一样穿着修行白衣,额头也有白色印记,大约二十多岁……” 这个太过笼统了,唐千夙也没办法猜测到是什么人。 “到上有多少人将孩子交给了她?” “大概也有十来个吧,当时她来我们家的时候,已经带着几个孩子……” 这个魔头倒是狡猾,先将居民吓得魂不附体,再来一个救星的角色将孩子掳走,这样也算省事了。 “你们可有人见过那魔头?” “那魔头……”哭得险些昏过去的孩子母亲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化成灰我也认得!” 孩子飞父亲说道:“我们的女儿就是被他掳走的,现在剩下唯一的儿子也被骗走了。” 那母亲似是忽然缓过来神站起来,起身抓住了唐千夙手臂说:“那魔头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身上有红色的魔纹,穿着深色的……深红色的衣袍,声音暗哑……” 唐千夙闻言微微愣住。 这描述的不是重楼嘛? 重楼想要打开天门?!! 这……会不会太鲁莽了些? 还是说最近他被逼急了,干脆直接攻入天庭? “唐掌门,你一定要救回我的孩子,他是我们李家最后的血脉了,求求你一定要救出我的孩子……” “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当然,这得保证现在那孩子还活着。 唐千夙又问了几家一样让“唐掌门”带走孩子的家庭,他们的反应与之前那些人差不多。 两人离开了居民地。 李卓宝忍不住问:“姑娘,当真是重楼做的吗?” 重楼杀起人来,确实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这举动倒是出乎李卓宝预料之外。 李卓宝:“会不会是因为最近灭魔师有些斩尽杀绝的趋势,魔君已经许久不曾与我们互通,或许这就是他筹备的更大行动。” 会是这样吗? “先找到火凤鸣凰。” “不先找孩子吗?” “孩子就是用来祭祀圣器的,找到圣器就有可能找到孩子。” “那我们赶紧走吧。” 山间被一层雾霭迷住,可见度并不是很清晰。山上很多树木因为冬季掉光了树叶,也有一些四季常绿的树掩映着山石缠绕着瘴气。 远处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唐千夙与李卓宝立刻朝着血腥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娘的,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眼前的林子里,挂着好些个死人,有的骨肉脱离了皮囊血粼粼掉在地上,树上挂的只有空皮囊。有的被利器穿过咽喉,如同被屠宰的猪一样被挂着。 场面血腥,惨不忍睹。 “这……都是灭魔师!”李卓宝坚定了之后说道,“看来,这魔人十分仇恨灭魔师,拆了骨头的,扒了皮的都有。” 重楼想要破天门,根本就不需要虐待尸体杀了便是。但这手法,显然是泄恨的一种手段,看来除了重楼之外还有一些对灭魔师恨之入骨的人。 不过反过来想,哪个魔人对灭魔师不恨之入骨? “继续前行。” 唐千夙下了命令之后,继续往蓬莱山顶进。 此时,在山腰一处见到一座被雪覆盖的宅邸,宅邸之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李卓宝:“奇了怪了,这山里还有婴儿哭声!会不会是故意招引我们过去的?” “招引不是更好,省的我们寻找。” 宅邸很大,高高的白色围墙绕了很远,墙头覆盖着白雪。 紧闭的门扉之前,雪地上没有脚印,李卓宝让全队人做了防御之后,走上前敲了门。 门开了。 是一个戴着头巾,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身蓝色的袄子显得有些陈旧。 “你们是……” “我们是灭魔师,进山迷路了,这又下起了雪,想找个地方避风雪。” “呃……”妇人不大能做主,看向了宅邸之内。 而后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奶妈,让他们进来吧。” “是,夫人。” 唐千夙等人进了院子,通过自己特殊的视力,能看到一个女人在房内,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喂奶。 她身边还放着四个摇篮。 摇篮里有孩子不断发出啼哭之声。 李卓宝问:“这孩子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我们家夫人有福气,一次产下了四个孩子,这不到饿的时候,也只能一个一个喂,来不及喂的就哭了。” “一下生了四个,那也是够多的。” 四胞胎? 唐千夙微微一挑眉,刚才她还觉得屋子里的人面熟,现在说道这个,反而有了一些印象。 那个女人模样像极了文满。 就是之前那个因为魔婴剩下双胞胎,而后又连同抚养了两个魔婴的文妃,西岐国君的宠妃。 她居然出现在这儿……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文妃的陷阱 看来这件事情跟文满有些关系。 唐千夙与李卓宝等人被奶娘请入了室内。 这府邸从外观上看与普通的大宅院没有区别,就是屋舍空旷宽敞,不过仔细一看,这屋子的墙面用的是敦厚的木头做成,十分厚实牢固。 奶妈招呼他们入座,倒上热茶。 这个时候文满从内室走出来,一点也不避讳唐千夙是否认识她,抱着手中的一个孩子往座上坐下。 “这么大的风雪,几位还急着进山,真是辛苦了。” 因为唐千夙没动,所有人都不敢碰这儿的热茶。李卓宝笑着问:“职责所在,倒是夫人,岛上到处在传丢孩子的事件,你们怎么不避一避?” 文满低头看了怀中的孩子一眼,目露慈光。 李卓宝这时候才发现,这娘们儿抱的哪儿是孩子,而是一个雪人。再看敞开着的内室,摇篮里装的也都只是雪人。 可方才哭声是从哪儿传来的? 文满的目光从“孩子”落到唐千夙的脸上:“我们家的孩子,不怕那些邪魔外道。” 她笑盈盈说着:“何况,还有唐掌门这样强大的灭魔师保护,我们又有什么害怕的呢?你说对吧,唐掌门。” 唐千夙微微颔首,目光看到了墙角一只遗落的布靴,布靴不大,大概适合八九岁的孩子穿。甚至鞋子之上还有些血迹。 “我听说,有灭魔师去了岛上将孩子接到了安全的地方,不知道夫人家是否还有其他的孩子?” 文满眉一挑,拍了拍襁褓内孩子的屁股:“我家没有其他的孩子。” “你的孩子这么可爱,可否让我也抱抱?” “不行呢,外人抱他会哭……” 唐千夙却忽而抬手凌空一抓,室内摇篮里的一个孩子立即飞到她手中。 虽然只是个雪人,但文满脸色大变:“你要做什么?”再也不能保持嫔妃那华贵又做作的姿态,瞪大眼睛叫道,“你又想对我的孩子做出什么?” 唐千夙目光淡漠。 文满与她都认出彼此,但她并没有刻意避开,显然是明目张胆要跟她争锋相对,所以根本就没必要绕弯子说话。 “你只靴子的主人如今何在?” 文满看向墙角的一只靴子,狰狞的面目之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唐千夙将手中的“孩子”高举。 文满惊恐:“你快把我孩子放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假扮成九重掌门去岛上骗走了孩子吧?” “那还得拖唐掌门的福。”文满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唐掌门铲除魔婴的事情轰动一时,说出来就被那些贱民相信,乖乖就将孩子交出来,他们不知道,唐掌门不是什么灭魔英雄,是杀人犯,你杀了我的孩子!” 进攻好三两年了,她急迫地想要一个孩子,但这几年西岐战乱不断,皇帝娘及又大了,所以她一直都怀不上。 为了要个孩子,她日夜祈祷,日盼夜盼终于在拜了求子神之后,怀上了龙种。 而且还生下了双龙胎! 可该死的,却说是怀上了魔婴。 那魔婴有如何,宫里还养不起四个孩子嘛!就算是魔婴长大了要吃人,战争死那么多人,多一些人来喂养她的孩子又怎样? 可偏偏唐千夙以来,剿灭了魔婴不说,连同她十月怀胎剩下的那两个孩子,也一起化作了霜雪,就那么没了! 她不惧怕后宫那些女人说,她用了妖术骗皇上生龙嗣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她只想要回她的孩子! 可是那昏庸的皇帝不仅不帮她不疼惜他们的孩子,反而还给杀了他们孩子的唐千夙无上的敬谢。 每每想到这个,她就替她那死去的孩子们觉得冤屈啊。 不杀唐千夙,她誓不为人! “你杀了我的孩子……”文满咬牙切齿又说了一遍,“你一定会有报应,你必然会不得好死!” “说完了吗?” “……”她如此不痛不痒,让文满面色扭曲。 “现在告诉我,那些孩子在哪儿?” 文满深呼吸:“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唐千夙将手上的雪人换给了她。 她立刻像护着性命一样抱在怀中:“孩子别怕,母妃在呢,母妃会保护你们的。” 所有的爱恨只有一线之隔,母亲可以爱孩子还到疯狂。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为并无过错心中也没有悔意,但唐千夙可以理解文满的这些举动。 文满平静了下来。 “奶娘,你带她下去。” “是。”奶娘看起来朴实,行动拘谨老实,穿着蓝色的粗布棉衣,恭恭敬敬走到唐千夙面前,低着头说道,“各位请随我来。” 奶娘领着他们走到了后院。 后院挨着山体之上,有一扇石门。 奶娘摸了旁边的开关,石门轰隆隆打开,纳入眼中的是一道通向地下的台阶。 李卓宝一看这情形说道:“姑娘,我带人进去,你在外头等候。” 说着就要进去。 唐千夙伸手拦住了他。 “你在外头把守,我进去。”不管对方是不是重楼,但能肯定的是,此魔人道行不低。看李卓宝拧起眉头,她说道:“这屋里机关重重,你们也多加小心。” “我跟姑娘下去,宝哥你在外头守着。”石头说道。 李卓宝想了想,点头:“好,万事小心。” 唐千夙就带了石头他们一个小组人马进入石门之中。 山体之中别有洞天,一半天然一半是人工凿刻。人工凿刻的那一部分,大多都是添加了机关,从岩壁到顶部,大小机关重重。 这完全是一个精密的石牢! 都是蓬莱是仙岛,怎么会有比关押重刑犯还牢不可破的牢房? 啊,或许这里就是通向火凤鸣凰圣器的地方。 那那些孩子关在这儿也就不单单是关押那么简单了。 “大人,你要找的孩子们就在前边,你们就……自己进去吧。”奶娘眼神闪烁,似乎不大愿意再进去,面色有些慌张并急着要走。 唐千夙挪了一脚,站在她面前:“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了,奶娘就顺便将我们带到地方吧。”这里机关匆匆,总得有个人带路才行。 奶娘看了一眼唐千夙,拢在袖子中的双手紧了紧,面有难色:“其实不瞒大人,奴家……奴家是害怕,不敢再往前走。” “奶娘怕什么?”唐千夙平静发问。 “这地方……总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有机关的话。” “我就紧跟在奶娘之后,若是有机关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人看着眉目淡泊也不凶狠。但说出来的话并不让人有回旋的余地。 奶娘垂下眼眸,犹犹豫豫地又转身继续带路。 奶娘走得不快,但慢慢变得谨慎起来,现在这脚下有机关。 唐千夙看着她踩的石板,石板不是很厚,能通过她特殊的视力能看到之后的开关。 唐千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队。 那些人看到掌门的眼神立刻明白,一个个更加谨慎起来。 所有人都跟着唐千夙的步伐前行。 七弯八拐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这奶娘是故意带他们周旋?唐千夙看着她看起来有些敦厚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精芒。 穿过前方狭长的过道,明明走在她们面前的奶娘突然就消失了! 左方一个门户瞬间打开,几个装着利箭的机关直压眼球。 所有弟子立即防范都看向左方。 千钧一发时刻,唐千夙丝毫没有理会左方的弓弩开关,动作快如闪电一般拔剑指向右侧。 右侧传来一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奶娘从黑暗之中走出来,双手指缝夹着黑色的流星镖,镖上有紫色的剧毒萦绕。若是大伙儿都将注意力放在机关门,那极有可能被奶娘偷袭吃了毒镖。 唐千夙的剑就压在奶娘的额头。 那奶娘脖子都不敢动,僵硬地走了出来:“你……你早就知道?”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复仇者联盟 “虽然早知道你有目的,但这种程度的暗杀有些弱智。” “你……” “文满是西岐嫔妃,来这的时间必然不够长。但你却能带我们在这洞内周旋,显然对这里比较了解,既然如此你还是直接带我们到孩子所在地比较好。” 被猜中的奶娘面色一沉,将说中的飞镖松开了。一概之前憨厚的模样,她不屑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别去送死。” 唐千夙身后的石头一恼火:“都想要杀死我们的人,居然还敢说在提醒!” 一把将奶娘从唐千夙手里夺下,用绳子捆住:“带路!”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这次,他们往山洞更深的地方而去。 终于在洞中至高一处下的平台上,看到一群个孩子被关在铁笼之中。而且,牢中已经有两个孩子伏倒在地,剩余那七八个惊恐地缩在笼中一角。 见到奶娘像见到了鬼,吓得哆嗦。 其中一个胆子大一些地叫道:“有……有人快死了,快救救他们……” 奶娘睨了一眼身旁的唐千夙,并不出声。 石头踢了她一下:“还不赶紧把孩子放出来?” “我要是把孩子放出来,你们必然会杀我。” “你以为不放我们就不会杀了你吗?” “既然这样,你们就别想知道怎么打开笼子,这笼子可是特殊设计。” “你!” 唐千夙说:“石头,松绑。” 石头将奶娘松了绑,那奶娘说道:“我若帮你们开了这铁门,唐掌门可答应不杀我?” “嗯,我不杀你。” “好,那我就相信唐掌门说的是真话。” 除了选择相信,她其实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奶娘走到孩子们的铁笼边,开始去转动牢锁的齿轮。 孩子们的牢笼发出觥觥的声音,似是要打开了。 但奶娘嘴角忽而一勾。 牢中立刻有个孩子大叫道:“小心!” 孩子的提醒也来不及,此时从天而降一个铁笼,瞬间将唐千夙与石头等人罩在了铁笼之中。 奶娘哈哈大笑起来:“唐掌门,这算不算得上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再小心也终究防不胜防啊!” “你这个阴险的女人!”石头举起兵器就要去轰了铁栏杆。 原本削铁如泥的兵器,在铁笼上震出火花的同时,石头被震飞了数米,砸在了地上,顿时觉得双臂发软,胸口发闷,用力过度了。 那奶娘大笑道:“这铁笼是用淬仙石与破魔石打造,能关押上仙也能套牢妖魔,你们这些灭魔师是打不破这牢笼的。” “虽然用孩子来做活人祭效果最好,不过有唐掌门补充也未免不好呢。” “你……”石头现在是心有余力不足,面色着急看向唐千夙,“姑娘……” “稍安勿躁。”唐千夙面色波澜不惊,拔出了麒麟剑,火力大开轰了几下铁门。 那浑厚的力量,将山体都快震塌了。 奶娘还吓得有些发慌,想着要不要趁机逃走,万一要是给唐千夙把这牢笼轰了呢? 不过,如同激流的力量散去之后,牢笼无损。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愧是守护圣器的牢笼,果然坚不可摧。 跟随唐千夙的弟子们面色凝然,他们知道唐千夙挥出的那两剑威力十足,但这牢笼是纹丝不动,显然……有些棘手。 奶娘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笑道:“唐掌门还是省点力气吧,休息一会儿,等月亮从天井下照进来,就可以进行血祭了。” 唐千夙看着洞内至高那点,如果月光从那照下能进行血祭,那就表示…… 她的目光看向了光照所对的地方,在那儿有一面画着火凤图案的石碑。 那是否就是火凤鸣凰所在? 那里,可以通向天界的某一扇门?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既然着了你的道,我唐千夙也就认了。不过在死之前我就一个请求,能不能让我看看领导你们的是哪位大人?” 她很想知道是不是重楼。 “你凭什么以为,你想见就能见那位大人!”此时说话的是从外头走进来的文满,她手里拿着一把弓箭,对着牢中的唐千夙,眼中有必杀的仇恨。 石头见状,立刻拦在唐千夙的面前。 所有弟子不假思索拦在了石头的面前。 这个时候,若不能使出术法,那他们就用肉身来守护唐姑娘。 唐千夙看着眼前这些人眼底冒出了一丝温暖。生死关头能不惜性命守护你的人必然是赤诚之人。 文满冷笑道:“看看你们能挡多久!” 她将弓箭拉满…… 奶娘有些不确定看向她:“文妃,那位大人并没说现在就杀了她们。” “那位大人要用孩子来祭祀,他们这些人可有可无。唐千夙,我必然要杀,你难道不想杀她吗?我们的孩子可都是被她所杀。” 唐千夙现在是明白了,那奶娘其实也是魔婴事件的受害者。 那奶娘稍有迟疑,文满的剑已经发出,射向了牢笼之内。 但箭还没破入,一道白雪屏障便从牢笼之内轰然发出,如同膨胀的白色气体,瞬间轰飞了牢笼的铁栏杆。 铁栏杆如同木头断裂,飞射出去。 文满的箭被震飞,她也瞬间闪身避让躲了起来。 而奶娘却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招,棚室被一个铁杵打穿了肩膀,钉在了石壁之上。 唐千夙毅然从牢笼之内走出。 那奶娘不可置信看着孑然一身的唐千夙:“为……为什么?这牢笼明明非常牢固!” “淬仙石跟破魔石是两种相克相生的石器,两种灵石绝对不能混合使用,你说着牢笼用的是淬仙石与破魔石所造,那必然是一根破魔石,一根淬仙石,保持相生的距离并列才能牢不可破。” “所以在破这种笼子的时候,同时砍几根铁杆必然撼动不了牢笼。” 那奶娘闻言,面色露出了不甘又反驳不了的神色,她怎么会认为,一个能登上九重掌门人之位的女子如此轻易就被她们制服。 这个女子身上,有着即便是男儿也比不上的沉稳与魄力。 “所以你刚才那么大的两剑,看上去似是打不破牢笼,其实已经将破魔铁杆切断了。” 众弟子一听,顿时面露崇敬之意。 石头补充道:“只要再用力,切断的破魔石打在淬仙石上,就能轻易连同淬仙石的铁杆也轰开!” 那奶娘苦笑了一阵。 “我承认,这一次是你赢了,但是这绝对不是最后!” 她将肩膀离的铁条拔了出来,立刻冲向墙角的机关。 唐千夙眼疾手快,身形更快,在她碰触到机关的下一秒,已经拦住了她的手。 奶娘目光一狠,拔剑就要刺向她。 唐千夙反手握剑回旋,从两人之间抹过,叮的一声挡住了奶娘的偷袭,正要抹向她的脖子。 那奶娘故技重施惊声喊道:“唐掌门说过不杀我!” 唐千夙手一顿。 那奶娘再次趁机换了一只手再偷袭唐千夙,想要要了她的命! 唐千夙目光一寒,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边沉声说道:“即便只是魔婴,那些原本就不存在的孩子,但我能理解你们失去他们的痛苦。只是你们用错了排解痛苦的办法……” “我是答应过不杀你。” 唐千夙将她往洞内的顶部一扔,那奶妈挂在了上边的铁链之上。 转动的机关立刻如同发带一样转动起来。 唐千夙举目望着她,目光沉静如水:“但你自己下不来,我就爱莫能助了。” 那铁链转动的地方,就是将人丢入闸门之内。 唐千夙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必定是个必死之地。 那奶娘看到深谷那处林立的刀剑,面露惊恐之色:“文……文满快来救我!唐掌门救我,你说过不杀我的!啊……” 身体掉落深谷的刀剑冢内。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恶魔附体 唐千夙似乎听不到那惨绝人寰的叫声,转身走像铁笼。 石头已经去想办法将装有孩子的铁笼打开,但此时四周的机关已经被文满打开,弓弩上锋利的箭正不断向他们发射而来。 唐千夙张开了结界。 但这儿的武器不是破魔石所造,就是淬仙石所造,对唐千夙的冰雪屏障具有极大的破坏性。 大伙儿极力将笼子打开的刹那,孩子们立刻飞奔出来。 其中一个男孩跑到了门口,又回头喊道:“他们……他们还没死呢!” 他说的是倒在地上昏过去的两个孩子。 这个男孩唐千夙之前已经注意到,因为他还是孩子当中唯一一个敢说出救人,并在奶娘准备对他们出手时给予提醒。 如今,又是他想要救起地上的孩子。 “石头,把那两个孩子带上。” “是。” 立刻有手下将那两个昏迷的孩子背上。 唐千夙在冰层暂时能阻挡住箭的时刻,用见摧毁了几个机关循序后退。 只是这时候,如同地牢的建筑又瞬间发生了变化,整个牢房的墙面轰隆隆在不断穿cha进入墙体之中,是整个监狱都在变动。 石头一看,大喊一声不妙。 “姑娘,这牢房引用的是奇门遁甲之术,一旦变化完成,我们就会被困在其中难以逃脱!” 唐千夙看着一堵堵墙面在重新衔接,大喝一声:“抱起孩子跟我来!” 她随手抱起一个离她最近的孩子,正好是那个勇敢的小男孩。当然,她也没留意到这些,已经如箭一般穿梭进入即将闭合的墙体之间。 石头与手下们也迅速抱起孩子跟着唐千夙往外逃。 他们如同闪电在墙体合璧的前一秒穿过一直迅速往前穿梭。 穿过了一道道闪闭的墙体之后,身后地表轰隆隆坍塌,形成一个个巨大的陷阱。抱着孩子的最后一个弟子眼看就要下坠,唐千夙将手里的孩子往前边的空地一抛。 石头飞身而起,抱住了那个孩子落地。 而唐千夙一脚踏墙面,往后飞去,将坠落的那个弟子猛然一揪,往前推了出去。 她所踩的空间已经坍塌,她瞬间下坠。 石头在前方大喊:“唐姑娘!” 轰塌的尘土之中,唐千夙素白的身影一发冲天,已经从陷阱之中飞出。 只是,此时石头他们所在的地方,轰隆再次降下铁牢,哐当一声将那些手下与孩子同时套住。 并迅速被铁链拉升到了半空。 铁笼之内布满了机关,一把把利刃尽在咫尺。 唐千夙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们跑了那么久,其实就如同螺旋式在刚才圣器所在的平台之上盘旋,如今石头他们悬在的半空,还是在方才的平台之上。 只是周围的构造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种机关术,精妙得让唐千夙不得不心生敬意。 文满再次出现。如今她手里握着这些人的命,就算她唐千夙再厉害她也不怕。 “唐掌门素来伸张正义,如今是要自己逃走呢,还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手下与那些孩子的命?” 唐千夙看了一眼,那些机关的构造,再权衡是自己快还是那些兵器比她更快地要了石头他们的命。 不过,就现在的局势而言,杀文满容易,但救下笼子中的人却不大可能。 “文妃就这么想要在下的命?”唐千夙神情平静走了上去。 “站住!”文满立刻大喊,此时,四五个文满带过来的杀手走来上。 唐千夙知道,这里除了文满之外,必然还有别的人在,不然也不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文妃是想要在下的命,不如,我跟牢笼中的人换一换如何?”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文满冷笑,“除非你不想救笼中的人了。”说着她抬起手。 悬挂在半空的铁笼慢慢下降。 下降并不是为了放下,而是因为在笼子的下方,有一个四方形的巨大水池。水池中的水看起来清澈,但微微冒着一层薄薄的白烟。 文满哼哼一笑:“这池子里装的是千年魔妖的尸水,跟化骨水差不多,甚至更毒,一滴就能毁掉一条腿,唐掌门想不想我一下就把这铁笼给丢下去。” “不要啊,救命!”笼子里的孩子们大哭起来,“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 “我还以为文妃喜欢孩子不忍心折磨这些孩子呢。” “哈哈哈,孩子!”她大笑完一脸狰狞,“你别跟我提孩子,要不是你我的孩子不会死,我也不会害这些孩子。” “你之前所生养那些不过是虚无之物,但是这笼子里的孩子,你即便随便认上他们都可能会感激你……” “我不要他们感激,我没有的东西,别人也不配有!” 铁笼哐哐迅速下降。 唐千夙目光一沉低声一喝:“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若是笼中的人出了事你认为自己还能活?” 文满手一抬,半空中的笼子瞬间停住。她冷笑着又说:“显然唐掌门还是想救这些人的,那么接下来你就得听我的……” “好,我听你的。” “哼。”文满冷哼一声之后,对手下说,“你,将淬仙石打入她的手掌跟脚掌!” “唐姑娘,不要听她的!”石头喊道。虽然孩子们也很重要,但是他也得维护自己的主子啊。 唐千夙没看石头,只是伸出自己的手。 笃笃笃笃! 那人将淬仙石猛然打入了唐千夙的手脚之中。 唐千夙面不改色,看着文满:“然后呢?”唐千夙知道,这花样还远远不够。 “然后啊……” 文满从乾坤袋中那了一个尖锐的骨头,骨头上边有紫色的瘴气在萦绕:“我现在可以不杀这些孩子还有你的手下,而且还会给你的一个时辰来解救他们……”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文妃。” “当然得谢,因为我把这颗千年蛇妖的毒牙就要免费送给你了。”她冷冷一笑,“啊对了,刚才那尸水就是这妖魔的,这毒牙呢凝聚了它所有的煞气,而你就带着这煞气做一个时辰的魔人吧。” 文满手指一弹。 那紫色的毒牙咻的一下cha入唐千夙的心口。 砰砰!砰砰! 心口震颤剧烈跳动了几下,蛇妖的紫色煞气以肉眼能见的速度从唐千夙的血管之中张开。 体内仙气被淬仙石封锁了之后,煞气蔓延之快令人惊叹。 唐千夙长眉飞扬,眼睛如同涂了紫色的眼影深重,嘴唇那变成了深深的紫红色,皮肤迅速发白,身上出现了紫色的蛇鳞纹路。 左脸颧骨网上,也布满深紫色的麟纹。 一袭黑发从她修长的颈项后倾泻,她微微偏头看向了文满,目光似黑还紫,透露一丝阴冷。 文满是觉得唐千夙罪该万死,觉得她那假装正义的模样让人厌恶,但不否认她身上有种凌云的清逸风骨。 只是没想到此人被魔煞侵染得如此污浊,身上却没带上丑恶的模样,依旧能桀骜不驯,盛气凌人得让人心发憷。 她有些猜不透文满为何要这么做,但是这绝对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局。 唐千夙紫色的嘴唇微微一勾,脸上多出一种冷艳之气:“接下来要做什么?” “就做一个恶魔,记住你就是恶魔……” 是想要这样,毁了她九重掌门的清誉吗?还是想让她与这个争夺火凤鸣凰的事件扯上关系? “我会做一个恶魔的。” “会有人看着你,一旦你有说错一句话,那笼子里的人就必须死。” 看来他们后边还安排了一场好戏。 唐千夙妖艳的眼睛缓慢眨动,不管是谁主导但这样会不会太过明显?做这么多,就不怕露出破绽? 这件事似乎有点意思,她都有些期待起来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玄机蓬莱 不过,倒是有一点能肯定,安排了这一场戏码的人应该不是重楼,不然重楼怎么会不知道千年魔妖的煞气于她而言不过就是……小儿科。 不管是谁,这一次那个人,麻烦大了。 唐千夙嘴角一勾,笑容勾魂:“文妃放心,我就是大恶魔。” 此时,文满身边的人拿出了信竹,打开,眉一挑,拢着手在文满耳边小声说着话。 唐千夙用特殊的视力看到了那张信函之中写着:人已经进入蓬莱岛。 除了她还有人来? 帝鸳洵吗? 文满做了个收拾,人便离开了。 而此时铁笼之中,石头发出了惊呼:“你说你叫忠儿?” 那个孩子群中勇敢的男孩点头:“我叫忠儿,家住蓬莱岛,我的父亲与母亲被那些魔人害死了,他们还把我们岛上的孩子带到这儿来。” “你的父亲与母亲已经死了?” “嗯!是为了保护我。” 石头拧起眉头,顿时十分不安起来:“糟糕,我们好像中计了。” “怎么会呢?”其中一名手下问道。 石头心急如焚:“我们在岛上,就是忠儿的父亲与母亲告诉我们忠儿被假的唐掌门带走,可是忠儿的父母根本就不在了……” “那就是有人冒充了忠儿的父母骗了我,从我们到了蓬莱岛,一切就都是假的!” 此时的蓬莱岛上…… 帝鸳洵从山间走过,听到有人小声议论。 女人很不安地问:“唐掌门真能帮我们保护好孩子嘛?” 男人:“这……总比让那魔头带走了强。唐掌门是灭魔英雄,之前不还刚刚解除了京都的魔婴之患嘛,应该是靠得住的人。” “可孩子放别人手里我还是不放心……”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个女人浑身是血从山上滚下来,“那个唐掌门根本就是个恶魔,她根本就没把孩子带走,全带山上去了……” 接着就有人把“奶娘”的尸体扛了回来,血粼粼的弄了一路:“张家大嫂,看见了她把孩子带进凤凰园,回来跟我说我们还不信,结果这一去……张家大嫂就被杀了!” 帝鸳洵看着眼前那些朴素的岛民,微微拧起眉头,这些人在说什么? “打扰,请问……” 帝鸳洵一说话,让所有人都住嘴看着他,一个一个惊魂未定。 帝鸳洵接着又说:“方才你们说何人是恶魔?” 那些岛民相互看了一眼:“你,你是何人!” “本座帝鸳洵,是个灭魔师……” “灭魔师?”众人闻言,立刻义愤填膺,“又是灭魔师,你还我们孩子,还我们孩子!” 似乎是众怒而起:“你是不是跟那个唐掌门是一伙儿的?” “你们都是妖魔!” 帝鸳洵站得笔直,不与他们争辩,也不想争辩。只是问道:“言语若能解决问题,你们的孩子也不至于下落不明。” 一句话,让那些人陆续安静了下来。 此时忠儿的“父母”跑了过来,有些分不清状况说道:“不会吧,那掌门还让我看了她的掌门令,应该不会有假吧。” 帝鸳洵:“你说的那掌门长什么模样?” 忠儿的父亲想了想:“个子高瘦,大眼睛,额头有白色圣印,穿着白袍,手中能演化出白色的令牌。身边其中一个弟子叫……叫什么宝来着。” 帝鸳洵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问道:“你说她带走了你们的孩子?” “最近岛上来了个戴面具穿红衣魔头,专门抓孩子。村里的孩子已经被抓走很多个,而后那个唐掌门就说可以帮着保护孩子,那时候魔头又要来,情急之下也只能将孩子托付给她……可没想到现在……” 帝鸳洵看着父母,并不发表言论,只是说道:“方才你们说,孩子如今在哪儿?” “凤凰园!” 唐掌门? 红衣面具魔头? 上次,帝鸳洵确实看到了重楼与唐千夙在一起,而且,重楼还灌输给他不少关于唐千夙的事。 这次,又是这两人? 真是不能让人省心。 帝鸳洵往山上而去。 “你要是灭魔师的话,一定要救回我们的孩子!” 帝鸳洵没有回答。 是魔,他必然会杀,但孩子能不能救回来,还得看他们是否还活着。 凤凰园一片凌乱,还有斑斑血迹,那里那有一些孩子遗落的衣物。帝鸳洵走到了后院,看到一座师门之外,躺着一些岛民还有三两个九重门的弟子。 看来还真有九重门的弟子来到这儿了。 帝鸳洵径自往洞内走去。 凤凰洞内藏着的是“火凤鸣凰”的圣器,这些机关做得十分精妙,是有天界圣仙天玑所造。 天玑,是能利用人的执念创造出织梦台的机关大师,所在的种种机关都玄妙无比,很多知道蓬莱岛秘密的人,都以为这些机关是为了保护火凤鸣凰圣器。 殊不知,这机关不过就是一个掩护。 火凤鸣凰确实存在其中,但一条通向天界的路,怎么会考机关术来守护,天庭就放心了? 这机关术的秘密在于,一旦触动火凤鸣凰,那么整个蓬莱岛就会沦陷。 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能从这条道进入天界…… 即便这岛上有着重楼与唐千夙,一旦触动圣器他们也极有可能随着蓬莱岛沦陷而灭亡。 若是重楼想出这么一出,未免有些太过冒险。 只是,若是重楼与唐千夙真的都在这岛上,那么……若是有人有野心将这些人都除掉的话,蓬莱岛确实就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又是谁将他引到这个地方呢?也想将他放入岛中作为其中的一员嘛? 帝鸳洵淡泊的眼睛之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心中想着这些,脚下却毅然往前迈去。 嗯,如果是这样,那这地方应该汇聚更多的人才是…… 此时的暗界,重楼准备出征讨伐西山的灭魔师,原本他不打算亲自出征,不过据说,唐千夙此次带队去了西山灭魔。 这一次,他要让唐千夙看看他真正的目的!这一战之后,九重门将再无宁日! 青鹭来报。 “魔君,卫门传来消息……” 重楼眼神一冷,斜睨青鹭:“本座不是说过,不再听卫门的消息吗?”他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战袍,将护腕扣住了衣袖。 青鹭犹豫了好一会儿:“可是……” “青鹭,魔君不是说了,卫门的事情不用再上报。”银骨打断了青鹭的话,动手整理重楼的衣袍。卫门是谁的人?唐千夙的人。情报必然与唐千夙有关。 青鹭想了想,退到了一旁不再多言。 银骨看着穿戴整齐的重楼,手有些恋恋不舍从他火焰色的袖口移开,忍不住说了一句:“魔君身姿卓绝,穿红衣喜袍定然也是十分好看。” 他想到的是,与魔君身着红袍,对镜成双的画面。 重楼原本那不屑的面色忽而一凛,看了袖口那红色许久,悄然深呼吸回头看向青鹭。 “你方才说什么?” 青鹭还愣了一下:“啊?” 重楼不悦:“卫门说了什么?本座姑且听一听。” “卫门说,此次西山一战并不是唐掌门领兵。” “她去西山一事不是从九重门得到的消息吗?” “可卫门的人说唐掌门去了蓬莱岛。” 重楼面色骤然大变:“那丫头去了哪儿?!” 青鹭那大高个给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不是不想知道嘛,怎么反应这么大:“唐掌门去了……蓬莱岛。” 重楼面色冷酷起来。“立刻出发。” “出发……哪儿?” “蓬莱岛。”说着他人已经出了门。 打过大大小小的仗无数,青鹭跟银谷还是头一次见到魔君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肃然到带着一丝恐慌。 他不过是提到唐千夙去了蓬莱岛而已啊。 到底蓬莱岛是个什么恐怖级别的地方?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伤害反射 蓬莱岛凤凰洞内。 唐千夙站在洞内看着墙面上那个火凤凰的印记。看着似乎离得很近,但她知道,那周围布满了机关。 这里的机关十分玄妙。 但是这火凤鸣凰难道就在那印记背后吗?如此显眼的地方,似乎是故意吸引有所图谋的人觊觎。 唐千夙又看顶部。 装着石头的铁笼能从上空那部分消失,这种奇门遁甲之术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正想着,忽而山洞的顶部顿时掉下来一个黑影,唐千夙下意识避让。 凝神再看时,居然是一个孩子。 她立刻出手将孩子接住。只是这个孩子已经死亡。 唐千夙妖治的眉头一皱,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斥。 “孽障,你在做什么?” 唐千夙背部一挺,微微侧过脸看去。 帝鸳洵站在了入口那处。 他看着一身煞气缠绕的唐千夙,再看她手中的孩子目光更寒:“唐掌门还能让本座更失望吗?” 这大概就是文满让她做恶魔的原因。 帝鸳洵是魔就会杀,所以有人想利用帝鸳洵杀她? 唐千夙目光看向了幽静的四周,别看四下里无人,但她若是有一步错误,文满就会对石头他们下手吧? 妖冶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她盎然笑开:“这么说尊上之前还对我抱有希望吗?” “是你把岛上的孩子带到这儿来的?这孩子是你杀的?” “尊上以为呢?” “本座觉得不无可能。” “尊上好眼光。” 说完这句,不觉就想起之前,她反问过帝鸳洵。 …… ……“听说你亲手杀了你与燕纱凌的孩子?是真的吗?” ……“侍者以为呢?” ……“我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 ……“我以为当然是真的,尊上是一个能杀了自己孩子都不会眨眼睛的人。” ……“侍者好眼光。” …… 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谁辜负了谁谁没辜负谁,总会有雷同上演的时候。帝鸳洵看了她须臾,脸上表情分毫未动。 “被魔煞侵染或怨灵操控都不该在一个掌门身上发生。” “可都发生了。” “这次还是与那个重楼一起吗?你们……一直就是一伙儿的?” “尊上不是已经察觉到了吗?只可惜那天晚上你没能动手,今天可就没那么容易。” “那他现在在哪儿?” “尊上这是看不上我这个对手,必须要见到魔君才行?”唐千夙将手上的孩子丢在了地上,挑衅地看着他,“该如何是好,我这模样让尊上看了去,日后还如何回九重门?” 帝鸳洵清冷的声音带着隐约的杀气:“你应该想的是,你这个模样本座还会不会让你回九重门。” “你要杀我?” “你不该杀?” “只是你杀了我能知道孩子的下落吗?”唐千夙的目光看向洞内的顶部,“就算你不想就那些孩子,这岩洞之内机关重重,你有几分把握可能赢我?” 话音刚落。 帝鸳洵一道冰冷的剑流如扇袭来,唐千夙闪身退避,低声笑着:“尊上也是这么没耐心的人啊,原本我还想使出美人计的……” 帝鸳洵下一招已经接踵而至。 唐千夙抽剑对抗,力量浑厚的杀魔,将千年妖魔的魔煞发挥得淋漓尽致,紫色的煞气如同洪浪堆叠,薄积厚发至高一招浑然斩下! 杀!! 她眼中有紫光流过。 帝鸳洵眼底微微一动。 那天晚上重楼说,她是北宫灵。 北宫灵…… 是……谁? 记忆如同被千层冰雪覆盖,他记忆形成的茫然如同雪域苍白。 当。 天道剑与麒麟剑相击,电光石火之间,他看到唐千夙手掌上的淬仙石!! 唐千夙掀起视线看了他一眼,紫色的嘴唇一勾,剑身翻转挥下一道紫色的“冰魄斩”! 这行云流水的运用魂魄之力挥斩使是万宗剑法,极为特别! 魔人发力的方式与天人或人类都不一样,所以他们很难掌握仙术。但唐千夙的每一招仙剑术都精准无比。 虽然是击杀像他,但是有若有所指。 第一招:昭雪残阳! 昭雪…… 第二招:七星踏月! 七星踏月她的星路反向挥出,所指方向是北斗反向?那便是…… 帝鸳洵见招拆招游刃有余。 唐千夙第三招:万宗白帝剑! 万宗白帝剑原本是白流化银龙,她现在是紫龙飞舞! 虽然杀气横流,但其中一个破绽似乎是给他这万宗剑法创始人故意留下的杀路。 帝鸳洵不想承认他居然自行地破解她招式中的玄机,这种完全没有事先提示,就这样认定了她的想法? 这得多少默契才能契合? 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毫不迟疑一道白剑长流,刺破了她空出的破绽。 唐千夙瞬间被他打飞,重重砸向了洞内的墙壁之上。 帝鸳洵追击而至。 看着是要乘胜了结了她。 但千钧一发时刻,唐千夙飞身上了北方北斗七星反向所指的位置。 而帝鸳洵一招残雪剑破开了石墙。 石墙之后站着把位机关的两个人连同石墙一道被斩断。 唐千夙也一剑将顶部的人砍了下来。 大概文满不大知道,她的视力比起常人更锐利。 “唐千夙,你居然敢……”文满已经放下操控铁笼的闸门,只是帝鸳洵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目光冰寒一剑挥下。 铁笼从半空坠下! 唐千夙飞身上前去接。 文满在帝鸳洵那一剑杀来之时纹丝不动,反而抬眼看他,眼中露出一丝冷笑。 就因为她这一笑,帝鸳洵大感不妙,原本要直击要害的剑偏开,只划过了文满的肩膀。 此刻,唐千夙双臂张开拖住了下坠的沉重铁笼。 铁笼足以上千斤,加上笼中的大人小孩,也得两千多斤。 嘭的一声沉重落在了她的双臂之上,她身上的瘴气缭绕,身体在微微下坠,在半空形成了托举的姿势。 虽然很重,但以她的修为是能将铁笼安全放到地上的,只是…… 右肩忽而一沉,莫名就被豁开了一个口子,沉重的铁笼压制之下,瞬间鲜血爆射。 身体迅速下坠。 伤害反射??文满身上的伤会转移到唐千夙身上?!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红衣魔人 看到唐千夙与铁笼下坠,下边就是千年妖魔的尸水池。帝鸳洵没有任何犹豫飞身前去,伸手连同唐千夙与铁笼一道托起。 文满狂声大笑,持剑追杀而来。 帝鸳洵一手托住唐千夙,一手展开冰封术将文满困住。 文满被冰雪冻结之后,帝鸳洵与唐千夙两人连同铁笼已经快要坠入尸水之中。帝鸳洵身上白色力焰轰然燃起,洞内迅速结冰。 几乎在他们身体砸向尸水池的同时,水面结冰。 铁笼也被冰雪托起凝固在半空。 一切仿佛都静止下来…… 帝鸳洵抱着唐千夙的腰,唐千夙大半个身体叠加在他的身上。而他一半的身体已经沉入尸水池中。 水虽已经冻结。 但那冰块像是有毒一般,让帝鸳洵肩膀上他暂时封住的裂痕再次裂开。尸水的瘴气从裂缝不断渗透进来,形成了几道紫色的纹路。 看来这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唐千夙就压在这条手臂之上,那么沉,他却一点也不反感。 帝鸳洵都不大明白。 即便读懂她的想法在紧迫的时间里配合了她的计划。但他心里想的都是要杀她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该杀她。 只是,在看到她出事的那一瞬间,杀她的想法就被救援行动举而代之。 他能认为,他只是为了救笼中的人吗? 他面无表情就要推开她。 但唐千夙比他更快,已经起身抱着铁笼往池边挪开,并迅速打开了铁笼。 石头立刻说道:“姑娘,我们在岛上遇见的那些人都不是这儿真正的岛民!” 唐千夙已经猜到其中有蹊跷,沉着道:“你们现在立刻将孩子带出蓬莱岛。” “姑娘呢?” “我晚些出去。”文满身上有对她的伤害反射,可能会稍微有些棘手。“快!” “……是,我们等姑娘回来!” 石头将人带出去之后。 唐千夙才回头看向了帝鸳洵,她其实也是有一些赌的成分在里头,她对这个帝鸳洵确实不大了解,可是刚才若是他不配合她的计划,那么她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紧要的关头,她居然也不管他是否相信她现在这个魔人的话,就擅自开始擅自执行。彷佛知道他必然配合,必然会给她善后一样。 突然之间,又觉得,这个人其实跟帝鸳洵很像…… 只是无论如何,她还是一意孤行地只是觉得他像,没有破绽地很像。 帝鸳洵已经起身,一身白袍站在原地:“看甚么?” 之前从来没想过要问,今天她却忍不住问:“尊上如何知道我想做什么?”她行动之前他还一副要致她于死地的模样。 “你的万宗剑法让本座不忍直视。”他目光又落在了她手上,“淬仙石戴着还习惯?” 她不还故意展示了一下她的淬仙石吗?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还行,就是有点疼。” 肩上被割出那道伤口就不疼了? 之前总说她一无是处,但今日……还是一无是处!所做的跟所想的背道而驰,让帝鸳洵有些不自在。 “唐掌门顶着魔人脸可还习惯?” 看他如雪冰冷的表情,稍微觉得有些久违的感觉:“你就当我今日是换了个装束,女子总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不是嘛?” “无稽之谈,你这涂涂抹抹能要了你的命。”帝鸳洵目光冰冷看向冰封的文满,“看来今日就算本座不杀你,也自然会有人杀你。” 唐千夙目光一沉,看向冰块之中张牙舞爪的文满。 人心真难测。 她不过是杀了魔婴,却受到这个女人这样的仇杀。明明她所引发的战争,死亡无数。但今日却要舍命救一些孩子。 正邪善恶究竟该如何区分? 她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善类,若是真有地狱,死后就让她进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超生吧。 “我所好奇的是,谁能在魔婴事件之后,巧妙地运用这样的仇恨,将事件扩大化?为何偏偏这件事情,尊上在、我在、而且据说还有重楼。” “这一切似乎都被人安排好了。今日的结果,不是尊上知道我是魔要杀了,就是我被尊上看穿要杀了你……总之我们都得死。是谁,想让我们死呢?” 唐千夙说着看向帝鸳洵。 帝鸳洵心中像是一张空白的纸,在经历了事情之后,才慢慢地上了颜色。 只是这些颜色过于浓重,他有些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就软唐千夙是被迫侵染了魔煞,但她跟重楼……是一伙儿的不是吗? “你就没怀疑过重楼?”帝鸳洵问。 唐千夙斜视了他一眼:“尊上怀疑是重楼?” “若是怀疑,本座应该怀疑你们两。” “怀疑我对文满用了伤害反射来杀自己。”唐千夙耸肩笑了笑。 这又说不通了。 咔嚓…… 文满的冰缚术突然出现了裂痕,尊上的冰缚术居然这么快就被瓦解了?唐千夙微微一愣看向帝鸳洵。 忽而看到他脖子上有紫色的裂纹,上次他似乎就是被重楼打伤了这儿,如今怎么还眼中了? 唐千夙下意识就要去碰触。 帝鸳洵面色一拧,看向她冷声道:“放肆。” 说完他走开了几步:“她身上有很多淬仙石,能破解冰缚术有何奇怪?” 真是因为淬仙石的缘故? “你脖子……怎么了?” 她这是关心他?帝鸳洵不屑:“与其觊觎本座的脖子,还不如想想该如何解决这个女人。” “能怎么解决,绑了带身上,不然藏起来。” 说着走向文满…… 此时,地面忽而晃动了一下,一道墙体迅速从地表升起。轰隆隆冲破地面上的冰层,将唐千夙与文满隔开。 那就在墙面升起的瞬间。 他们看到了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红衣魔人站在对面。 还来不及看清,洞内的构造再次发生变化。 但晃眼看到的那人,是重楼? 帝鸳洵目光一沉看向唐千夙:“看清楚了吗?” 唐千夙垂下眼睫:“没有。” 口中说着没有,但两人还是迅速在墙体为封满之前,同时跨越翻过对面。 红衣魔人看着两人就要追赶,忽而将手中抱着的文满用力一抓! 帝鸳洵面色凛然,眼睁睁就看着唐千夙身前被抓出四道长长的红色血刃! 唐千夙只是闷哼一声,停住了脚步。 她看见了面具之后,那个红衣人的真实模样…… 唐千夙喉头一紧,比起身上的伤,她更在意的是这个人!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三哥北宫昼 帝鸳洵横眉看着这人站得笔直,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襟,但她却像毫无察觉是的望着红衣人的背影面色凝重。 来不及指责她。 他的记忆,即使在重楼那晚的提醒之后,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但还是一片空白。 今日她身上鲜红的血,在他如同白雪冰层的记忆之下扩散,爆发,让他内心有了一丝恐慌。 接收到身旁的人过于专注的凝视,唐千夙偏头看向了他,面色肃然。 他悄然深呼吸,才问道:“你认出了那个人?” 唐千夙摇头,却大步追上那个红衣魔人,帝鸳洵紧跟其后。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武斗场,这是凤凰洞整个变动之后的有一种形态。 红衣魔人站在了武斗场旁的正中席位之上,他旁边站着的是文满。 文满哼哼笑着:“所以说唐千夙,你乖乖当恶魔不就好了,现在你看看你折腾之后得到的又是什么?” 唐千夙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却只看向红衣人。 红衣人戴着面具,脸上有红色魔纹,身上披着斗篷,个子与重楼相差不多,所以不熟悉重楼的人都会将他当成是重楼。 但唐千夙凭借特殊的视力,看穿了那个面具,他不是重楼,却也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一千年前,魇族北宫氏魔主北宫冥与其夫人一共生育了四个儿女。 长子北宫翼,次子北宫略,三子北宫昼,四女北宫灵。 养子北宫长离。 四个孩子都是资质极高的魇族后代,但是只有北宫灵继承了纯正的血统,被赋予了下一任魔主的使命。 北宫灵与三位哥哥并没有很多机会亲近,因为小时候她特殊的体质,除了北宫长离之外不能轻易碰触其他人。 北宫灵出生的时候,大哥跟二哥已经长成了英俊挺拔的成年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协助父亲治理魔界。 三哥与她年纪相差最近,跟她最亲近,虽然兄妹二人不能牵手拥抱,但三哥就经常用如意或绸带牵着她去玩。 三哥的性格随性,不拘小节,经常在高兴的时候就忘乎所以地抱她,被烫伤了好几次,可他从来没生过她的气。 在一千年前的大战之中,三个哥哥都战亡了。 可如今出现在唐千夙眼前的,却是当年在婆娑河旁自刎的北宫昼。 作为魔族希望的她流亡的那十年,看着族人被驱赶,看着亲人战亡…… 失去了大哥二哥的母亲坚定地说:“北宫灵,失去你的兄长们,我比你更悲痛,他们是我的儿子。可是你,不仅仅是我的女儿,更是魇族最后的希望,母亲请你务必要活下去……” 护送她的三哥将她抱在怀里说:“妹妹,请你坚强活下去,带着我们全族人,整个魔界的希望活下去,三哥哥为你保驾护航。” 最后退避的线路是魔界的婆娑河,三哥哥护送她与母亲登船之后,被围困,最后自刎于婆娑河旁…… 可是今日,即便这人带着面具,可在唐千夙的眼睛里,他亦如当年那样雄姿英发,那么鲜活地存在着。 “三哥哥……” 嘴唇翕动,可却没能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三哥北宫昼跟帝鸳洵的情况非常类似,模样与力量都是本人所散发的没错,但总觉得身上有股不一样的讯息。 唐千夙能确定的是,三哥北宫昼确实已经战亡。 那么…… 她转头看向了帝鸳洵。 他又是怎样的存在? 唐千夙发现自己的心逐渐变得冷酷麻木,居然能那么淡然地想到帝鸳洵已死的推测。 不过如果他的存在与三哥是一样的,那么他们必然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法。 这个人……帝熵? 原来他不是潜心灭魔而是想通过这个办法来杀她? 北宫昼看着唐千夙许久,已经被下了伤害反射术的女子,居然如此沉着冷静: “你到底是魔还是灭魔师?” 这声音,久违得让人心忽而发颤一般。 唐千夙看着他说道:“我是魔。” 帝鸳洵:“……” 唐千夙:“我的样子显而易见不是吗?倒是阁下,是魔还是灭魔师?” 北宫昼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大笑之后说:“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重楼?” “重楼不会问我是魔还是灭魔师。” “如此看来你跟重楼关系不错?”他这句话自然不是问唐千夙,而是说给帝鸳洵听的。 唐千夙回答:“当然,死对头的关系是非常不错的。” “如此伶牙俐齿看来唐掌门真的是聪明人。” “也不算得上什么聪明,不过相比有点笨的你而言,或许我是聪明了那么一点。” “你说什么?”北宫昼显然不高兴了。“我有点笨?” 唐千夙忽而觉得喜悦又伤感,就算什么都记不得了,但这个人还是原来的性格,就见不得别人说他笨。 这种感觉,就像梦见了已故的亲人,梦见这个人还跟以前一样跟自己拌嘴嬉闹。 只是,她在梦着,也不知道梦里的他有没有感觉? “不然呢?”唐千夙反问,“我倒是问阁下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知道这儿有火凤鸣凰圣器,所以要利用它打开天界之门,杀了那狗天帝! 可他直接告诉她,会不会显得自己真有点笨?她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北宫昼不屑道:“你问我就说啊?” “你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你还问我!”北宫昼想去揍她。 “正因为知道才说你有点不聪明。”唐千夙尽量委婉,当然她是知道这么委婉能让北宫昼吹胡子瞪眼,而后她挑眉又说,“你的目的是为了火凤鸣凰对吧?” “哼。”废话还问。 “可你却在这儿等着我与尊上前来,这样能让你更快地得到火凤鸣凰吗?” 当然不能啊!唐千夙是灭魔师,帝鸳洵更是首屈一指的灭魔神尊,他干吗要等他们来才行动啊。 北宫昼脸色非常不爽。 唐千夙又说:“尊上既然来到这个岛上,还会让你拿走火凤鸣凰?” 看北宫昼习惯性抿嘴动作,知道他已经被挑拨得有些坐不住,她火上浇油又说道,“你们安排了这场戏不就是想让尊上与我相互残杀?” 她将北宫昼的计划看成了小儿科一般,啧啧两声:“你们那所谓的反射术杀我容易,可即便只剩下尊上一个人,灭你们几个魔不过也就易如反掌……” “你懂个p!”北宫昼经不起激,立刻说道,“我只有这样做才能找到圣器的下落!” 文满立刻推了他一把:“魔君别上这女人的当!” 北宫昼才猛然回神,气得跳脚,一怒之下瞪着那狡猾的唐千夙砰的就给了文满一拳。 唐千夙脸不由一偏,下巴挨了一拳。 文满捂住下巴:“魔君为何打我!” 北宫昼:“你蠢啊,伤害反射!” “呃……是。” 虽然是,但是文满怎么觉得就那么奇怪呢!“那你还不如刺我一剑呢!” 拳头打脸很窝火的好吧?虽然痛是由唐千夙承受。 北宫昼想了想:“那要不就再来一剑?” 唐千夙看着北宫昼那模样,眼睛忽而有些发胀,他还是当年那个大咧咧的少年,只是三哥哥……你再认真瞧一瞧,我是灵儿。 是你的小火焰灵儿啊。 北宫昼浑然未觉唐千夙的情绪,还真就抽出一把剑来。 帝鸳洵清冷的声音想起:“你这么说,看来是有人指使你。” “有人指使敢指使我?”北宫昼说完之后,脑袋动了动,确实那个人不跟他灌输这样的话,只要让唐千夙与“重楼”杀了帝鸳洵,或者是让帝鸳洵杀了唐千夙,他就会告诉他真正火凤鸣凰的下落, “相互利用罢了!” “魔君,此事不可多言。”文满说道。 “你少在那自以为是,你的目的就是杀了唐千夙,我要找的是圣器!那家伙根本就是想利用我,若不是我发现洞内的火凤鸣凰是个假的,最后必然会死在机关术之下,那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千夙看向帝鸳洵,眼中传递“果然有人在暗算我们”这样的眼神。 帝鸳洵其实也已经有所察觉,被重楼剑压震碎的身体已经告知,他与以往不同。然而,在此之前他居然丝毫没有发现。 显然有人掌控了他的意识,包括之前一直想要杀唐千夙的念头都是一种意识束缚与植入。 到底是谁,塑造了一个这样的他? 目的是什么? “你说的那家伙是何人?”帝鸳洵问。 他怎么会认为他会说出来呢?北宫昼哼了一声:“我不想告诉你,但是如果你能将真正的圣器所在告诉我,我或许会告诉你真相。” “那你还不如相信,这座岛上没有圣器。”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按计划行事了。”北宫昼冷冷一笑,举起右手,锋利的手指萦绕出紫色的力焰,指甲发出精芒的亮光,如同毒刃,“你们一直不将伤害反射看在眼里,那现在就尝尝它的厉害吧!” 说着,他锋利的五指,在文满的手背上划开了十字口子。 而后,大妖魔的紫色毒液侵入文满的皮肤之中。 紫色毒液像瞬间活了过来,迅猛钻入文满的动脉,到了心脏一出瞬间如同一条蛇将文满的心脏吞并! 文满普通人的心脏骤然停止,文满如同猝死一般瞪大眼睛,双眼发白,面目狰狞。 数秒之后砰砰!砰砰! 那停滞的紫色心脏又迅速恢复跳动!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唐千夙战帝鸳洵 文满翻白的眼睛瞳孔归位,形成怨气深沉的紫色,嘴角一弯露出锋利的獠牙。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浑身遍布蛇鳞。 她嘴角吟着一丝阴冷的笑意,却没有动。 帝鸳洵却顿时察觉到身旁有阴冷的杀气来袭。 偏头一看。 唐千夙身上煞气如同火焰缭绕,手中麒麟剑的剑气凌人,就在他望过去的那眼,她已经举剑朝着他厮杀而来。 轰的一声! 麒麟剑强劲的剑流,在帝鸳洵方才所站的位置上打出了一个大坑。 这时候唐千夙的招式绝对不像刚才她给他透露讯息时所使出的万宗剑法,她现在的招式圆满,力量浑厚,剑压比起重楼的也不逊色。 帝鸳洵再次飞离原位时,天道剑也再次出现,麒麟剑狂热,天道剑冰冷,两剑相击,山体动摇。 北宫昼在一旁玩味儿说道:“哎唷,没想到唐掌门还有我们魔人的潜质,能将魂魄之力使用得如此精湛,佩服佩服。” 唐千夙被文满打入身体的是千年蛇妖的毒牙,而文满身上是千年蛇妖的心脏。利用这个他北宫昼不仅能够使用伤害反射术,也能通过文满来操控唐千夙。 如此即便唐千夙再厉害,他也能让她听命于他。 “对对,唐掌门,杀了他,就按你心里所想的,杀了他……” “尊上若不动真格的,真有可能被杀死哦,其实尊上根本就无需考虑,唐掌门身上的魔毒攻心,她已经跟魔无二了,尊上不是只要是魔便不会手下留情的嘛?” 帝鸳洵根本就不为他的话语所动,其实他也真是无法分心去思考其他。 唐千夙现在的功力绝对不是他一直嘲讽的水平,这人体内力量汹涌滂湃,如同大海不可斗量。 一个千年蛇妖能有如此强大? 当当当 两人一战十几个回合。 帝鸳洵一剑挥下,剑流如洪浪将唐千夙砸向了武斗场的边缘! 嘭!! 唐千夙的身体硬生砸在的墙壁,被震出一个碎裂的凹坑,她的身体庞然落地,下一瞬间又已经一跃而起,嘴角一勾快如闪电再击帝鸳洵。 她的力量又增强了! 但这样的程度对帝鸳洵而言依旧不算绝杀。 当当当 两人身上的力焰都燃烧起来,一白一紫在半空之中频频相击。 电光石火之间,帝鸳洵再次将唐千夙打飞出去,魔人唐千夙在武斗场的地板上冲开了一道沟壑,身后飞沙走石了一段距离,身体才停下来。 咳 闷哼一声,紫色的嘴角洇出了鲜红的血迹。 而后,有几秒钟的静止,在打飞的唐千夙微微低垂着脑袋。 帝鸳洵手中的天道剑如他一般,圣洁如雪:“唐千夙,还不觉悟吗?” 唐千夙缓缓抬起头来,室内无风,她的长发却无风微微飞扬。 帝鸳洵微微一愣,真是个越打越强的家伙,力量居然又迈向新的巅峰。而且,她身上的魔纹在变,方才是越发接近黑暗的紫,如今是紫得发红。 室内因为他的力量一度降温,但此刻洞内却慢慢热起来。 “唐千夙……” 她嘴角在冰冷一勾,一手旋动麒麟剑,飞射打向帝鸳洵。 如同彗星一样的长剑,飘逸的剑流也有紫色慢慢发红,在飞剑即将来到重楼面前时,远处的唐千夙忽而从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她已经如同幻影握住了麒麟剑! 身体由虚化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像帝鸳洵。 帝鸳洵此时只能闪躲,他往后退了两步,但唐千夙已经杀入三步!帝鸳洵微微惊愕抬头。 红瞳出现了。 唐千夙此刻瞳孔发红,眼底有火苗在燃烧。 似是看穿了帝鸳洵心中的那一丝空当,她咧嘴一笑,白白的牙齿之上两颗獠牙锋微微发着白光。 似乎听到了麒麟剑割破空气密度的声音,剑锋与空气划出了红色的火焰,喷发一般。 杀!!! 帝鸳洵此刻已经退无可退,只能举剑相迎。 当 两剑相抵。 嗡的一声。 剑浪向四面八方排开。 原来在席座上看他们相互残杀的北宫昼顿时抽起那个傀儡一样的文满离开原地。 下一秒他所坐的石椅呜的一下,第二波余力再冲击之时,石椅崩裂破碎。 北宫昼有些顿住了,唐千夙身上不单单是蛇妖的煞气吧? 怎么会如此强大? 比起对面的帝鸳洵她丝毫没有显得若是。 反而是帝鸳洵,原本傲然的一击,在碰撞之后反而有了一股力不从心。肩膀之上又传来了裂开的声音。 即便他再像帝鸳洵,但是这身体却不是帝鸳洵,承受不住强大的剑压让他显得力不从心。 不过,也就是有些力不从心,但并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帝鸳洵巧妙的剑法变幻莫测,危难时刻化解了唐千夙的杀招。 而唐千夙也只是开始,身上纹路越发明显的红,她的杀气越发刚劲狂热,身体越来越烫,目光也炽热无比,杀人的yu望更是欲罢不能。 杀气如火如荼,整个武斗场都变成了浩瀚洪荒,成了唐千夙的主场! 北宫昼看到此刻的文满在粗喘着,身上都是汗,原本是通过她的身体控制唐千夙,但因为唐千夙太强,文满的血肉之躯被凌驾。 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极小,文满此刻就如同练功走火入魔,或者说像是想要使用一把魔剑,结果被魔剑反噬一般。 不过北宫昼对她的情况并不感兴趣,他目光发凉看着发光的唐千夙大声叫好。而且这样他就能完成任务,可以见到真正的火凤鸣凰了吧? “对,就这样,杀了他,杀了他!” 唐千夙闻言眼中火焰大盛,麒麟挥出之时,剑流如同猛兽咆哮。 帝鸳洵的白帝剑也丝毫不逊色,冲击而来。 剑流暴击!! 帝鸳洵握剑的手一紧,力道牵引的肩膀肌肉张弛。 咔咔…… 之前被尸水侵染的裂口往肋骨豁开。 右手终于感觉到无力,白帝剑流白洪荒火焰吞噬,剑流继续如激流冲击像帝鸳洵。 这一次,帝鸳洵避无可避被剑流冲开了,一路轰飞了观众席上的石椅。 他的身体停下来时,唐千夙那鬼魅的身影已经闪现在他面前,她眼神狂烈,戾气横冲直撞,带着必杀的决然。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千钧一发 “杀了他,杀了那灭魔神!”北宫昼怒喊一声。 石头飞射的武斗场之内,席卷的火焰未息火光滔天。唐千夙脸上的杀气决然,手中麒麟剑带着猖獗的杀戮之气,没有迟疑,没有迟疑! 赤红的剑对着帝鸳洵毫不留情地挥下! “孽障!” 一声怒喝传来。 火焰缭绕的麒麟剑在距离帝鸳洵一纸之隔骤然停止,剑气炽热地在他面前排开。唐千夙的身体木然停顿须臾,转身看向身后。 重楼身穿深红色的衣袍,外罩紫色罩衫站在了入口处。风将他高束的厚重黑发吹起,在他傲岸的身躯之后飞舞。 脸上的面具邪魅异常。 他似是看不到武斗场内的唐千夙与帝鸳洵,只是举步朝着北宫昼走去。 步伐不紧不慢。 红衣紫衫随着他的步伐不羁浮动。 他嘴角吟出一丝笑意,暗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孽障,你居然敢冒充本魔君,胆子不小。” 北宫昼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孽障两个字是对他说的啊? 他还以为是对唐千夙说的。 只是,对他说出的两个字,为什么能让唐千夙已经离弦的杀气硬生生地回了头? 都说魔君阴狠毒辣,不过他一点也不怕。 “原来是魔君?来得正好,我正让两个灭魔师相互残杀呢,若不是魔君来了,只怕这会儿唐掌门已经把尊上给杀了。” “是吗?”重楼说着,眼睛却看向了文满。 文满的眼睛除了杀气什么都没有,但这肉身似乎承受不住某些绑定的术法,正在发生着摧毁式的的变化。 呼吸急促,耳朵与眼睛在流血,就连身上的汗水也是一颗一颗的鲜血。 从她眼神所看的方向,死死盯着的是唐千夙? “即便如此,本座的模样也是你能假装的?” “若是魔君觉得这样是有所冒犯,那么我用一个秘密与你交换如何?”从重楼进来的时候,北宫昼就知道这人就是魔君,不管是从气场还是煞气那都是一流的。 关键是,这人身上有魇的气息,似乎跟他是同类。 他正正愁着自己势单力孤,如今有个同类出现,那么他必须得好好利用起来。何况,对方还是如今魔人的领袖人物? “噢?”重楼漫不经心,又看向了唐千夙的方向。 帝鸳洵已经从原地离开,唐千夙要出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重楼问:“什么秘密?” 北宫昼说道:“不知道魔君听说过,这蓬莱岛上有一个叫火凤鸣凰的圣器,据说只要拿到那个就能打开通向天界的门。” 重楼挑眉,不语,只是嘴角弯着意思耐人寻味的笑意。 北宫昼当他是有心继续要听,背起手又侃侃说道:“魔君既然统领魔界,该不会只想着与那些灭魔师周旋吧?魔人唯一的出路只有灭了天界,重新打开魔界之门,才能真正安身立命,否则……一切都不容乐观。” 重楼听了之后,笑着说:“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过你是如何得知这蓬莱岛有圣器?就不怕那些人骗了你?” “这个传说是存在的。” “这个传说是存在的,那那些人也是存在的?你现在是想利用本座与你一起讨好那些人?本座可不想被人利用,包括你。” “你不想被人利用,我当然更不想,我只是从想从他们身上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罢了。” “包括让那两个人厮杀?”重楼反问。 北宫昼闻言皱起眉头,怎么重楼这语气都跟唐千夙之前说他笨一样,难道他这举动真有那么不明智吗? “虽然……”也不知道虽然什么,北宫昼嚷嚷道,“反正那两人都是灭魔师,让他们相互残杀岂不是更好,省的他们还来坏我好事。” 说完,他觉得不对劲了,反问道:“一个是九重门掌门人,一个是灭魔神,难道尊上不想要他们的命?” 怎么说,这两个人也是他的头号强敌不是吗?重楼应该举双手双脚赞同他才对。 “当然,本座当然想杀他们,不过就怕你中了别人的圈套。” “管他圈套不圈套,只要把那两人解决了,对我而言就是百利无害!” 重楼听他言语直率,忍不住看向他。他是魔界之王,但对此人却一点也不了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重楼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之光,问道: “说了这么多,你该不会是那些天神的人想要算计本座的吧?“ “呸,我不是天杀的神,我是魔!” “是魔如何能逃过本座的罗网消息?” “哼哼。”北宫昼哼了哼,带着一些自负。 身为千年之前魔人皇族的三子,北宫昼当然有着自己的骄傲,对重楼也不似别人一样攀附趋炎附势。 “可能是魔君罗网有遗漏吧。” “本座的落网还能遗漏你这样的大妖魔?”这魔人身上也有魇煞,虽然不是纯正,但比普通的魔人都要强。 重楼已经能大概确定他是魇人后裔。 不过,魇人还有存在的,就算逃过了他的消息罗网,卫门也应该不会不知道。 大妖魔?这个称北宫昼很喜欢。 “没错,我就是大魔,北宫昼。” 重楼一听,微微一愣:“北宫昼?”他重复了这个名字之后,看向的却不是北宫昼而是唐千夙。 唐千夙身上的红色还没退,但杀气已经收敛了很多。 北宫昼以为是自己的大名把重楼给震慑了,下巴一抬,现在知道他有假扮他的资格了吧? “对,我是北宫昼。” 重楼知道他,北宫魔主北宫冥的三子。 只是,在大战的时候,这人不是已经战亡了吗?如今他以当年的形态再次出现…… 重楼微微眯起眼。 看来,已经被他杀了的帝鸳洵继续活下来的事无独有偶。 所以,关于帝鸳洵与北宫昼,是同一个人所为。如此大费周章,就是想置身事外又能杀人又能立功吧? 只是这个局,布得那么大,反而漏洞百出啊。不是有句话说,步子别迈得太大,否则会扯到蛋…… 啊,这么粗鲁的话他到底哪儿学来的?嗯,是有人这么说过,曾经有人这么说过。 不过,这家伙居然选择在蓬莱岛作为战场,那么也该是最后一击了吧? 如此,就看看到底是谁气数将尽了,帝熵。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群聚蓬莱岛 原本还对自己身份很有信心的北宫昼,在重楼听了之后陷入沉思的模样有些不悦。 只要是有点见识的魔人都会知道魔族历史,知道北宫氏曾经有多强大,当然也会知道北宫昼这么一号人物。 “我说,我叫北宫昼。” “本座重楼。” “……”说实在的,北宫昼觉得重楼有点不可爱。不过,算了,谁让他现在势单力薄,需要寻找队友。“久仰大名。” 他说了久仰大名,那重楼至少也该回应他一句久仰大名吧?! 重楼却只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久仰,转身看向了唐千夙,低哑地声音说道:“唐掌门这摸样可真是威风凛凛啊。” 唐千夙此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陷入了一种困境。 被北宫昼用千年蛇妖毒牙操控,文满的恶魔之心激发了她身上的魔煞,也同时唤起内心的魔障。 为了对抗这这种束缚,唐千夙被淬仙石封了法力之后,体内的魂魄之力本能爆发,抵制住了蛇妖的煞气,心中的魔障却与理智相悖发生着争执与撕扯。 让她心中杀气大起有些难以控制,此刻表情显得有些纠结,她在努力克制心中的魔障。 重楼看她那模样又看向了帝鸳洵:“尊上呢?要是想杀唐掌门的话,现在是动手的最好时期。” 他话语低哑,但看着帝鸳洵的目光却锋利无比,隐约带着谴责。 帝鸳洵右手微微动了动,对重楼的挑衅视而不见:“不管是你们想利用那个人还是那个人想利用你们,本座建议你们最好现在立刻离开蓬莱岛。” “你是担心自己会死在我们手里吧?”北宫昼说道,“现在的情形,怎么看也是你弱势。即便你身手再好,现在唐千夙、魔君、我三人你能有几分把握从我们手里逃脱?” “你当真以为本座死了你就能如愿以偿?”帝鸳洵反问。 “就算不能如愿以偿,今日你、那个掌门人都必须得死。”这两个可都是灭魔师,谁也不能放过。 即便今日开启不了通像天界的门,但若这两个人死了那他们可少了两个头号强敌。 想必,重楼也会十分同意他的这个举动。 北宫昼再次像文满身体里注入煞气。 文满血脉凸起,眼珠子都快掉出去,咬牙忍了许久忽而仰头大喝一声:“吼——” 女子挺直的脊背忽而一弓,背后出现了畸形的骨头,一节一节如同蜥蜴骨麟,刺破了她的皮肤。 她正在彻底的魔化之中。 这种纯属被注入杀心魔障的身体一变化,煞气瞬间变强。 她眼角紫色飞扬,牙齿尖锐,面部如同巨蟒,在很大的程度上,还原了当年蛇妖的人形。 喝,的一声。 她横眉怒目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身上煞气翻涌一番,平息的魔煞再次瘴气缭绕起来。但她的煞气不像文满那样浓郁深紫偏黑,而是瑰丽的紫红。 握着麒麟剑的手魔纹翻涌。 “杀了帝鸳洵。”文满声音男女重叠,有些渗人。 北宫昼倒是意外:“这个人类女人心中怨念深重非常人能及,那个掌门居然可以魔化到如此程度更是意料之外,这真是一对完美的组合。” 当唐千夙手中的麒麟剑充满杀气之时,重楼眼里闪过一丝精芒。 然而此时,从入口涌入了一大批天兵天将。 帝熵带着大批人马将蓬莱岛重重围住。 “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无费功夫,所有将士听令,在场所有魔人一律杀无赦!谁也不许逃出蓬莱岛!” 北宫昼一看眼前的情形,瞬间按动了机关。 山洞之内再次发生了变化。 帝熵大喝道:“天玑,还不快破解机关术!” “是,殿下!” 天玑是这个空间机关的设计者,但是机关毕竟是机关,即便是设计者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完成操作过程。 但此时,空间的穿插变化已经发生,唐千夙与重楼等人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帝熵却并不着急,此次他动用了大量兵力,即便重楼他们能逃出凤凰洞,但也逃不出蓬莱岛。 今日他以捕捉重楼为名调兵遣将,其实是要将重楼、唐千夙、还有那个帝鸳洵与北宫昼一道毁灭。 当然除了这些人之外,还会有一个也得除掉的人。 凤绯夜! 灭除重楼那是第一要务,重楼之后必然就是凤绯夜,这是天庭必然要走的计划。所以他的举动看似以天职优先,其实是为了将这些可能会妨碍他的人一网打尽。 唐千夙是随时可能会揭发北宫长离与他关系的人,当然得除掉。 重楼是他的任务必然也留不得。 帝鸳洵与北宫昼是萧肃用了仙道傀儡术结合了他的式神,创造出来的人物,必须在天界人发现之前就毁灭。 凤绯夜对唐千夙忠心耿耿,想必唐千夙知道的事他也知道得不少。而且要是他杀了唐千夙,凤绯夜必然会像他报仇,这种隐患早尽早了。 而此时的凤绯夜,正带着大批人类战队涌向蓬莱岛。 他有些后怕。 他一直知道帝熵想要让那个帝鸳洵杀了唐千夙,也知道那个帝鸳洵是假的,但是为了让唐千夙相信那个帝鸳洵是真的,他一直让她涉险去靠近那个人。 帝熵此次让唐千夙前往蓬莱岛寻找帝鸳洵。这种情况原本对唐千夙而言,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危险,凤绯夜始终相信她能应付,即便对方是帝鸳洵。 但临了,却听说原本要去西山打仗的重楼赶去了蓬莱岛。而帝熵又以灭重楼之名前往蓬莱,所配备的天兵天将简直能将蓬莱岛夷为平地。 从帝熵的举动来看,显然是精心计划已久。 原本唐千夙就说过,帝熵必然会对她有杀心,所以这次很有可能是想将她与重楼同时消灭。 比所有人都来得晚的凤绯夜,如何不后悔自己的险中求胜,让唐千夙涉险从而让他能够在感情的战争之中胜过帝鸳洵? 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害怕。 只要这次唐千夙没事,他不介意她心里有谁!一点也不介意了,只要她平安活下来! 凤绯夜此刻真的是这么想的。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暗月离成形 只是,此刻的蓬莱岛被高位仙班的众神,设了结界并严实把关,不让凤绯夜带兵进入蓬莱岛,任凭他怎么说也不给放行。 “夜帝恕罪,太子殿下有令,今日将全由天兵天将出战,其余人等不得进入蓬莱岛。” “本帝的人也不能带?”凤绯夜妖艳的面容有了肃杀之意。 那天将抱拳行礼:“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天帝有令今日战事太子统帅,太子之言既是军令,夜帝恕罪。” 全部选用天兵天将,是因为灭魔师大多数都是唐千夙的拥护者,怕坏了他的计划吧? 凤绯夜金色的眼神一米,随即额头出现了一枚金色的神印,在他璀璨的眉宇中锦上添花。 那天将一看那神印,愣了半晌,立刻鞠躬行大礼:“拜见仙君大人。” 其他守卫也纷纷行了大礼。 凤绯夜目光一盛:“那本帝可以带人进去了吗?” 那天将与队友相互看了一眼,那队友摇头,天将再次歉然行礼:“还请仙君不要为难卑职。” 凤绯夜深呼吸:“那本帝进去呢?” 那天将一听,抱拳:“仙君请便。” “哼。” 如此顽固不化,对帝熵的命令惟命是从,必然是那家伙的帮手。凤绯夜回头看了一眼穆河。 穆河颔首,眼神坚定。 果然不出夜帝所料,就算他们到了蓬莱岛,帝熵也是不让他们进入了。之前那些对话,不过就是为了证实他们的推测。 现在看来,夜帝推测得没有错,帝熵不仅是为了灭魔,也要灭了唐掌门。 所以夜帝已经事先做好的计划,一旦发生变故,不管是谁的命令直接攻入蓬莱岛。 凤绯夜踏入蓬莱山,脚步忽而停了下来,身下的影子与他分离开来。 暗月离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响起:“夜帝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蓬莱岛上火凤鸣凰的秘密?” “呃……”他想了想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可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 “夜帝息怒。”暗月离不惊不慌地说着,“我只是作为太子帝熵影子的时候太过无聊,所以就利用影子之便偷偷查阅了天界的一些机密罢了。” 这恐怕也是作为太子帝熵影子最有用处的地方了吧? 做了一人的影子,为那个人卖命一千年,虽然受尽各种煎熬,但多少还是有些回报的。 “不过,那些也不是最高机密。我也只是知道这岛上确实有一个圣器火凤鸣凰。说是被天玑的机关术重重保护于或凤凰洞,但是怎么想也不可能将通天门交给机关术啊,我并不知道真正的火凤鸣凰在哪儿。”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凤绯夜沉声道,“你知道一旦火凤鸣凰被触动,整个蓬莱岛就会沦陷,帝熵想利用这个将重楼包括唐千夙一起毁灭。” 暗月离的黑影忽而一动。“确实,我知道他的计划,而且他要毁灭的人不单是他们,还包括你凤绯夜。” “那你为何到最后才肯说出来!” 暗月离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夜帝为何不反过来想一想?帝熵这一战必然是倾尽所有,这次除了是你们的劫难之外,何尝不是一次扳倒他的机会?” “可是你把唐千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是凤绯夜所不能允许的。 暗月离幽幽又笑了:“夜帝,你还不明白,唐千夙一直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从她拿出那片式神云开始,她就等着帝熵杀她呢。” 凤绯夜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呢,他所担心得要死的事情,唐千夙却早早等着降临。 这个女子,真的能毁灭他心脏千百次啊。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那暗影安静了一会儿,看来时机慢慢成熟了呢。暗月离说道:“我可以祝夜帝一臂之力。” 凤绯夜其实隐约有预感,他正在被这个影子蚕食着。因为他知道他致命的弱点与强点,都是唐千夙。 所以当他一步一步绑着他接近唐千夙时,他也一点一点被他控制。 这便是他的代价。 “你这次又想要什么?” “夜帝赐予在下一滴血,让在下能自由行动如何?” “……” “当然,这并不会影响夜帝与在下的关系,我会一直效忠与夜帝,只不过有了夜帝的血液,我便可以影子的状态从你身上剥离,去为你分忧解劳。” “这也是当初你成为第二个帝熵的步骤吗?” 黑影安静了许久,也不否认。 确实,他只要得到主人喂养的血液,就能以影子或主人的模样存在。虽然依旧要收到寄主的制约,但至少能够有自己的意识与行动。 “若是夜帝不愿意,在下也不会强求,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夜帝此刻不想要个帮手吗?即便只是个影子,却比一个队伍强不止十倍……” 轰!!! 凤凰洞此刻传来了震动,蓬莱岛都微微摇晃。 凤绯夜面色一凛,唐千夙此刻必然是在洞内! 而且,他们在外头遇见了将孩子们救出去的石头,听石头说了唐千夙被注入了千年妖魔的毒牙,如今正在受着伤害反射的术法。 凤绯夜心急如焚,赶往凤凰洞的脚步匆忙之余,又忽而停顿下来。 他忽而咬破手指,将血滴射向黑影的眉心。 黑色的影子一颤动,从眉心开始慢慢发光,模糊地样子越发清晰。 凤绯夜不想看他任何变化,只是说道:“我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但若是有一日你伤害了唐千夙,我会了结你的性命,不惜任何代价。” 暗月离深深呼吸,他不着急,因为他的愿望在一个一个实现。 只要凤绯夜心中有yu望,那他就能利用这个不断的完成自己的愿望。凤绯夜对唐千夙的期待,恰恰能满足他的野心。 “夜帝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唐千夙,我会完成你的愿望,也会完成她的愿望。” 凤绯夜不再跟他任何废话,直冲凤凰洞。 凤凰洞内,唐千夙与帝鸳洵等人被墙壁分隔在了不同的地方。 此时,唐千夙与帝鸳洵在一道。 她似乎对帝熵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认定了唯帝鸳洵是要杀掉的对象。 而帝鸳洵就站在她面前,此刻他看着她,眼中有了太多的困惑。 在她义无反顾要杀他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恐慌或憎恶,而是一种坦然。而就在她斩杀他的前一刻,她被重楼一句“孽障”的叫唤骤然喊停。 他是逃过了一死,可是看她听话的模样,心中却冒出了一丝难过。 是难过了吧? 心中下起雪的感觉。 花落的感觉。 看到离人背影的感觉。 以前他不曾有过,可是在那一刻,这些陌生的情愫顿时塞满了他的心海。 唐千夙,你是谁? 唐千夙,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我是帝鸳洵 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唐千夙的魔障沸腾得难以自抑,麒麟剑发出低低的剑鸣之声,是一种对血液的苛求,对杀戮的执念。 剑,本身就是一种兵器,越杀越锋利。 剑,没有善恶,但却能与主人同仇敌忾,同善同恶。 喉间发出比剑更沉重的低咆,她如同一只被释放的恶魔,手持麒麟剑再次挥斩而下。 致命的一击毫不迟疑! 帝鸳洵浅色的嘴唇微微抿起,他是能躲避或迎接,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只为了寻求心中那一丝认定。 唐千夙于他而言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若是真要成为这剑下亡魂,那么他认了…… 他不避不让,她强劲的剑压直面而来,破山碎石的力道直斩他的眉心。 嗡的一声。 剑锋几乎震开了他的头骨,这次没有任何人的制止,但是麒麟剑依旧在他眉心那处停了下来,剑气从四方排开。 唐千夙左手紧紧握住了右手的手腕,牙齿都快咬碎了,堪堪拉住了那要大肆杀戮的右手,几乎要将腕骨捏碎。 她低声训斥:“为什么不躲?” 帝鸳洵依旧能感觉到心中有白雪飘过,依旧能看见落花飞舞,只是那一直远去的离人忽而转过头来。 面容姣好,笑容灿烂,俨然就是唐千夙的模样。 原来,白雪落花不尽然都是悲伤的,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落雪会白得无暇,落英也会粉得柔软,如同一种温暖的梦境无声又沁人心扉。 唐千夙啊,我依然记不得你是谁。 可她为何这般清晰明媚,让他想要张开双臂等着她朝他奔跑,撞他一个满怀,让这身体在被撞入的那一刻化作一场永不停息的雪。 又或者她能走过来,抱一抱他,让他从此春暖花开,落英不败。 “千夙啊……唐千夙。” 他回答不上来为什么,清冷的声音微微颤抖如同溶化的冰雪,很轻,很低,几乎消散在空气之中,让人听不清。 可是,她听见了。 唐千夙埋着的头低着,肩膀忽而微微抽动,满腔的杀气如同雪山崩塌而下,填满了心口,强忍着哽咽着。 握着右腕的左手指甲在皮肤之上扣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呵,呵呵……” 颤动的肩膀是她轻轻地在笑,忽而她抬起头来,咬破的嘴唇扬起一个笑容,嘴角的血让这人看起来格外邪魅。 但是帝鸳洵看到了她眼底那一丝清澈与光明。 忽而动容至极。 唐千夙左手松开了右腕,扬起的麒麟剑悄然放了下来,脸上残留着一丝戾气,嘴角有笑过的余温,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能勾魂摄魄。 她走到帝鸳洵面前。 他依旧不动如山,她杀气最盛要取他性命的那刻他没丝毫躲藏,只是在这样她靠近时他不觉背部挺直,心头有一丝激流涌过。 唐千夙抬起手就剥开他的衣领。 她这个举动他是毫无防备,但还是极为迅速立刻握住她的手腕。 衣襟却已经被拉开,唐千夙看到了他冰雪一样的皮肤之上,几道紫色的裂痕粗目惊心,感觉都快把他整个肩膀豁开了。 帝鸳洵冷然拉下了她的手,没说话。 她放下的手悄悄捏成拳,她问他:“我是谁?” 他眉头忽而一动,拧起,放开。不知道。 她望着他,修长的身高轻而易举与他对视,很自然的角度,像这样相互对望过无数次。“你是谁?” 他忽而深呼吸,沉声道:“我是帝鸳洵。” 唐千夙目光微动:“我知道。” “那你还问。” “怕你忘了。”唐千夙又反问,“那我是谁?” “你问过这个问题。” “可你没有回答。” “因为不屑。” “可你却相信我。” “……”帝鸳洵没有说话,只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你现在这幅模样,帝熵见了必然会放不过你。” 说完帝鸳洵目光一收,忽而有些明白了什么,这一切不是冥冥注定,也是有人为的计划这件事情。 是帝熵主导这一切吗? 心中隐约有了一些觉悟,原来这世间的一切本就不属于他,他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不过是冬季的一场雪,世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就会融化。 而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属于他。很奇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她,只是看着她觉得世间忽然间多出感伤来。 唐千夙却冷静说道:“这模样对于我来说,再适合不过。” 此时,身后的一扇门突然开启。 唐千夙转过身去。 文满走了进来,看到她还没将帝鸳洵伤害,面色狰狞道:“不是让你杀了帝鸳洵,为何还不解决不了?” 文满曾经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藏在深宫之中,优雅高贵。 可如今却变成了人鬼不是的模样。 爱是最能生恨的东西,因为失去了挚爱人往往会掉入心中的深渊。 或许要细细说来她唐千夙其实就是让她坠落的到火速吧? 有些东西根本分辨不出善恶,只是那些被认为是恶的东西往往是有悖大众的道德取向。 比如说那些魔婴。谁能说魔婴就是不该降生的东西?他们会猎食会吃人,所以被判为不该存在的恶类。 可是人何尝又不猎杀其他的生命?人何尝又不吃人呢? 人类口吃万物,心毁八方,其实最残忍。只是因为他们是世间的主宰之物,所以需要其他生物都要尊造他们的规则才能存活。否则就是……恶魔一样的存在。 人类如此。 天界也是如此。所以魔界当初危及到了他们的利益,最终才走向了被封印的道路。 弱肉强食的时代,从古至今在每一个地方都存在。 “所以文妃,杀了魔婴的事我不会跟你道歉,你对我所做的种种我也不会埋怨。今日之所以杀你只是因为你挡了我的道,而我比你强。” 文满看她布满紫红色蛇鳞纹路的半边脸,明明魔化如此严重,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保持这种从容与淡泊。 “我知道你很强,可你现在得听从与我。” 她是心脏,她是爪牙,她本就该听命与她。 唐千夙眼睛慢慢眨动,嘴角一勾,那种凌人的霸气让文满心中也不确定起来。 文满知道自己身体承受魔障,去控制唐千夙时有多吃力。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就那么不能撼动吗?她不信! “就算你不听从与我,但你要知道,所有施加在我身体上的伤害,都会转移到你的身上。”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天涯沦落人 唐千夙目光坚硬如石,将麒麟剑往背上一收,紫火缭绕的剑瞬间消失在她的背后。 一步一步,朝着文满走去。 她居然收了剑朝她走过来?真就不担心她会杀了她吗? 文满立刻拉起满弓,嘭的一声,利箭夺命飞射向唐千夙。 唐千夙身子闪动幻影移位,箭从她身边射了过去。文满又是第二箭第三箭! 嘭嘭!! 唐千夙依然能轻易闪过。 文满一怒,一弓搭上三只剑,身上紫气缭绕,喊了一声:“唐千夙听命,给我站着不许动!” 唐千夙骤然而停站得笔直。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文满的三只带着十成力量的箭呼啸而来,每一箭目标都是唐千夙的心脏。 电光石火之间,唐千夙抬手一挡,势如破竹的三支箭像是被空气阻挡住,在半空速度就慢了下来,慢得就浮动在半空。 唐千夙手指一握。 三支箭哗啦粉碎了。 文满,已经,没有活路。 唐千夙脚下隐约生风,周围的空气都发烫,不过是眨眼功夫,她身体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再出现已经在文满的跟前。 文满后退两步,面色有一瞬间的骇然,但立刻做出反应,用毒爪往自己身上猛然一划! 刷—— 锋利的毒爪在她自己身前划过。 唐千夙身上立刻被豁开了五道毒爪的印记,皮开肉绽的伤口里,有紫色的瘴气喷发。 唐千夙快如闪电的动作也瞬间都停了下来。 文满一看,猖狂大笑:“哈哈哈,唐千夙,你本事再强又如何?所有的伤害都将是你自作自受,我就算伤害我自己,可毁灭的却是你!” 文满又往自己身上划了数道毒爪。 唐千夙身上已经破败不堪,身上血肉模糊,瘴气缭绕。 但她依旧如同青松站得笔直,此刻的肩膀依旧能够支撑天地。 “文妃,这种程度的瘴气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怎……怎么可能?”就算她唐千夙是九重掌门,神仙转世,受了那么多魔毒也不能如此面不改色吧?唐千夙举步再向文满走去。 “今日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我成为恶魔。” 她走过地方,还滴着她身上黑色的毒血,可是她却没事人一样步步紧逼。 文满觉得自己要疯了,一半是觉得这个人恐惧,一半是觉得力不从心,她已经倾尽所有的力量,把自己的舍弃了,结果却只能伤她皮毛。 不,不可能! 她要为她的孩子报仇! 文满锋利的双手一把插入自己的胸膛,长长的利甲陷入骨肉之中,紫色的眼珠凸出,有种报复的疯狂。 “唐千夙,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我要你死!!” 双手往两边用力拉扯。 徒手开膛剖腹。 想要在自己身上,豁开唐千夙的胸膛,掏出她的心肝! “我看你还不死!” 还不……死? 文满瞠目结舌。 她面前的唐千夙并没有她想象之中,被她一分为二撕开,而是亦如刚才那样站在她跟前。 反而是她自己,瞬间的恐慌之后让她感受到撕裂的疼痛。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是伤害反射吗? 文满不可置信低下头去,看到她自己豁开的身体,正源源不断向外流出黑色的浆液。 “这……怎么可能?” 唐千夙眼中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只是随手往自己身上一扫,那些浓郁的魔毒瘴气,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 她面无表情继续说:“所以,让我成为恶魔是你们今日最大的错误。” 文满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顿时倒了下去。 她眼中没有对死亡的害怕,而是一种心愿未了的绝望:“唐千夙,你告诉我,我的孩子究竟哪儿错了?我只是想把他们抚养成人而已……我,我只想尽一个母亲的职责……我只想……要我的孩子活着。” 唐千夙喉头微微一颤。 眼睛缓慢眨动,眼睛里有一片火光划过。 …… ……“妈妈喜欢雪吗?” ……“喜欢。” ……“那妈妈喜欢花小唐吗?妈妈很喜欢花小唐吗?” ……“妈妈很喜欢花小唐。” ……“那妈妈多陪陪花小唐好不好?妈妈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 ……“妈妈,你为什么不叫我?” ……“妈妈你过来抱抱花小唐,快来抱抱我。” ……“妈妈,你为什么不抱一抱我?” …… 唐千夙艳红的唇微微一动,花小唐。 其实她有时候很羡慕文满,因为她从来没怀疑过那四个孩子的身份,即便知道那不过是魔婴,但她就沉沦其中。 唐千夙不喜欢自己,一直那么清醒着。 她也想像文满一样,把那个漂亮的丫头留在身边,也想尽一个母亲的职责,她也不过就是想让她的孩子活着…… “文妃的想法已经很清楚的传达给了我。既然孩子回不来,你就安心去找他们吧,希望黄泉路上你们母子重逢。” “你……”文满最终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倒在了在黑色的血肉之中。没能瞑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唐千夙忽而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她有资格承受这样的仇视,因为她对天下人所犯下的罪早已经该千刀万剐,万死不辞。 只是,她还要背负这样的罪孽往前再往前,因为没有退路,也决不后退。 唐千夙忽而回头看向身后的帝鸳洵,看他如雪眼神,看他蹙起的眉头,她满不在乎问道: “让尊上失望了?” 失望了吗? 忘了去想,他只是站在身后看着她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脉,那孑然孤独的背影,忽而觉得心酸难耐。 他空白的记忆,总是因为她渗透出一层一层的颜色,似是初相识,又似燕归来,似是花落去,又似等花开。喜悦悲鸣,染满了他脑海。 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她一无所知。 “失望……”他对自己更失望,“更可怜,唐千夙你很可怜。” 唐千夙心口一揪:“可怜?” 很久很久以前,父亲被绑在封印台上,她带着恶魔人冲入魔宫,看到父亲对他露出了背上的表情。心脏忽而撕裂,有了一丝不被了解与不解的愤怒。 “您是对我失望了吗?”她这样问过父亲。 父亲说:“是父亲没能保护你……灵儿,我可怜的灵儿……” 被可怜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唐千夙扯了一下嘴角,轻声说:“你才可怜。” 帝鸳洵,你才可怜。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帝熵收网 通常在这样的情况说对方可怜,很多都带着嘲讽的意味。唐千夙与帝鸳洵的语气却是也是如此,只是只有听着的人才知道,这是一种心疼。 他不问,她身上这样强大的魇煞从何而来。就如同她不问他身上的裂痕从何而来。 一侧又传来轰隆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朝着下一个出口跃去。再次钻入重重机关道。 机关的紧锣密鼓,若不是两人身手都了得估计已经被射成了筛子。最后一步,两人被逼上了死路,墙上的弓弩再次布满利箭。 发射。 机关兽从各扇逃生门涌出。 唐千夙与帝鸳洵的目光同上看向了最高点的洞口,在机关兽与利箭齐攻之下,飞升往天井之上逃脱出去。 凤凰洞的上边别有洞天,宽阔的山顶搭建了各种凌霄云殿,飞檐峭壁如同苍鹰。 这儿远不是蓬莱岛的顶部,只不过是半山腰一座山头,只是蓬莱岛的一小部分。 而真正的主峰之上有一株巨大无比的树,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山头。 无数巨大的主干并立生长,一棵树长成了一片小森林,枝桠繁茂像四周延伸,远看就如同孔雀开屏。只是此时山顶有白雪,压着深绿色的树冠,让那可大树丛柔软敦厚。 那才是蓬莱岛的顶部。 被天玑遍布机关术的凤凰洞原本就只是一个掩护,圣器不会放在这个洞内。所有觊觎圣器的人不在洞内机关下丧命,就只能从这个唯一出口逃出。 而这个出口,恰巧被布满天罗地网。 除了唐千夙之外,重楼与北宫昼也都来到了山顶。 山顶的平台上画着乾坤伏魔印,八个方位林立诛魔神法器,法器与法阵相连接形成了困魔的天罗地网。 帝熵站在外围面色冷酷说道:“凡入此阵,魔格必毁,各大护法听令,准备施法。” 他下了这样的命令,一旁的天神有人说道:“太子殿下快看,那不是二殿下吗?” 此时,帝熵也看到从天井那飞身而出的帝鸳洵与唐千夙,他眼里闪过一丝得逞,拧起眉头:“萧肃,你看那可是本宫二弟?” 他的心腹萧肃擦亮眼睛再看:“殿下,那好像确实就是尊上!” “所有人都停手!”帝熵立刻叫住那些护法,对一旁威望比较高的老者说,“无涯圣仙,那是本宫二弟!”他眼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若是二弟回来了,父皇与母后必然会很高兴对不对?” 无涯圣仙看着天罗地网中的白衣人,模样确实就是尊上没错,但是…… 无涯脸上露出了一些歉意:“太子殿下,尊上离开之后,天庭从为停止寻找过他,但是……感应不到尊上的神格。” “你的意思是……”帝熵激动的神情瞬间暗淡下来,就差没揪住这圣仙的衣领,“他就是本宫二弟!他身上有二弟的神格之力,你没察觉到吗?” “卑职知道太子念弟心切,但这种微弱的神格或许不过是被魔人利用罢了,尊上身上有微弱的魔煞反应。” 帝熵颓然叹了口气,心中却是冷冷一笑。那神格当然是微弱的,毕竟那是他收集的。 “你的意思是,那不是尊上?” 无涯圣仙:“这个……神格反应却是微弱,就算是大概也是一个残留物……” “残留物?”这个词用得太好了,帝熵说道,“即便是残留物,本座也不能将他困在里边不是吗?” 萧肃说道:“殿下,里边的魔人太过狡猾,万一我们将这个尊上放出来,可能会让他们趁机逃脱……”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将尊上留在里边一起销毁?” 萧肃惊恐,看了无涯一眼连忙低下头:“属下不敢如此说,但为了大局还请殿下三思……” “你这个混账东西!” “太子殿下,卑职也同意萧肃的说法。” “你们……”帝熵脸上露出了悲痛的表情,可最后又只能忍痛割爱说道,“这件事情,回去也不要跟父皇说起,省得他再伤心。” “是。”无涯说完又看了里边的人说,“不过,唐掌门倒是也在里边?” “哪儿有唐掌门,我看到的都是些大魔人!”萧肃立刻说道。 无涯指着魔化的唐千夙说:“虽然身上有魔煞,但那个人似乎就是唐掌门。” “既然有魔煞必然就是魔人!”萧肃对于这点还是十分艰辛。 “这……” “好了萧肃,你也莫要如此义愤填膺。”帝熵的表情已经恢复了高贵与傲气,“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本宫要跟大伙儿宣布一件事。” 这次任务帝熵所带的人,当然大部分都是他的拥护者。也有一些人虽然不是他的拥护者,但如今这天界除了天帝之外,谁不对他帝熵言听计从? 那些老顽固,宁愿等帝鸳洵千年都不肯为他所用,如今还不是一样得顺从与他? 将来他若登上天帝之位,这些人通通都送过去陪帝鸳洵好了! “殿下要宣布何事?我等洗耳恭听。” “其实本宫知道那人就是唐掌门,但并不打算将她放出来!” 几个不是拥护太子的人不解地看向他。大伙儿都知道,唐掌门为了灭魔,可谓是马不停蹄鞠躬尽瘁。太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些拥护者当然是应和:“殿下此举必然经过深思熟虑,为了灭魔,要牺牲一个掌门也在所不惜。” “胡扯!”帝熵轻喝一声,“本宫是这般无情?” 众人不敢言语,帝熵接着说道:“现在本宫要说的是,唐掌门其实一直与重楼勾结!” 众人闻言唏嘘声起。 “这……怎么可能?” 唐千夙可是尊上挑选出来的继承者。她为九重门所做的事情可不止一件两件。她一直在极力灭魔不是吗? 帝熵:“本座一直不说,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萧肃,给大伙儿看看证据。” 其实帝熵早就怀疑了唐千夙与重楼之间的关系。唐千夙后来的灭魔行动虽然从不间断,但很多时候都是在磨洋工拖延时间。 所以他也在暗中调查唐千夙。 之前他就说过,会将这一群人一网打尽,现在正是他将撒出的网收回的时候。 即便如今没有很直接的证据证明唐千夙与重楼勾结,但手头的证据也足够在这个时候将唐千夙定罪,哪怕是陷害,她也逃脱不了必死的命运。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天罗地网之下 帝熵说:“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唐千夙一个小小的外门人轻而易举进入九重,迅速成为九重侍者,而后又顺利登上掌门人的宝座。” “这期间,九重门首座之女南蝶鸳、花仙子陈若水,包括说了南蝶鸳是被唐千夙杀了的朱薰儿也死了,燕七公主燕纱凌最后也成为了帝鸳洵的仇人……” 帝熵并没有直接说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毕竟诋毁帝鸳洵对他而言没有好处。但他说了这些,听的人自然会联想。 帝鸳洵身边有关系的就这几个女人,可除了唐千夙一帆风顺一步登天之外,其他女人不是走了就是死了。 这难道还不是因为帝鸳洵跟唐千夙有一腿的表现吗? 帝鸳洵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被弟子们传得很亲密。 萧肃很机灵地又补充:“殿下这么说,萧肃也恍然大悟,尊上这样高高在上的人那日居然因为唐掌门的去留与夜帝大打出手,还因为这样,夜帝还发兵出征了西岐不是吗?” 这个确实是个大事,几乎是无人不知。 无涯圣仙德高望重,本身是尊上的拥护者,此次来行动是天帝之命协助太子,可听太子这么说,他有些不悦。 “太子殿下这些不过都是推测,尊上为人如何大伙儿心知肚明。” 帝熵叹了口气:“其实,本宫也不想这么去算,可后来怎么想尊上也不是能被重楼轻而易举打败的人不是吗?大伙儿都怀疑是本宫间接害了尊上,但其实是唐千夙与重楼设计害了他,又陷害本宫!” “你们可记得魔人当中有一个叫紫衣的女人,这便是她给本宫写的信……” 紫衣是嫉妒重楼对唐千夙的特别,但她所写的揭发信仅仅是唐千夙勾引重楼这样的内容。 别说这些信都不能证明是不是真的,就算是那个紫衣所写,但这些又能单方面做什么证据? 无涯面色一沉说道:“太子……” “无涯圣仙。”一旁太子的拥护者立刻反驳,“现在重要的不是证明谁对谁错,而是要将眼前这些魔人消灭掉。至于唐掌门……” 那些人看了帝熵的脸色。 帝熵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的,但这些亲信自然知道他的想法。 “别说她现在身份可疑,就算她是清白无辜的,为灭重楼护圣器献出一切包括性命不也是身为九重掌门的职责吗!” “殿下,卑职建议启动天罗地网。” “殿下,启动天罗地网!” 绝大部分人都赞同了将天罗地网中的人一起摧毁,帝熵嘴角暗自一弯,又诚恳看向了无涯。 “无涯圣仙意下如何?”毕竟这老东西是天帝派来协同他的,协同基本上就等同于监视,父皇一直就没真正信任过他。 无涯面色一紧,其实对于唐千夙他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只是觉得尊上可怜,人都没了还被抹上了子虚乌有的罪名。 “卑职是协助殿下灭魔的,听从殿下安排。” 帝熵冷哼一声,说道:“护法就位,布下天罗地网!” 八大护法立刻将力量灌输与八个方位的诛魔法器之上,天罗地网将伏魔阵上的四个人团团困住。 这个法阵有一个特点,就是力量承袭。 里边的魔人攻击罗网的力量会被转化,成为了罗网的力量,力量越大,罗网下沉地越快,最后会将里边的人困死。 帝熵看着法阵中的人。 帝鸳洵虽然使用的是仙法,但毕竟是个不完全的神格,撼不动这法阵的。唐千夙也不弱,但如今手脚都是淬仙石,根本无法施展力量。 重楼跟北宫昼,一个是魔,一个是他用陶土做成的魔格复活者,比神格复活者更不济,就算他们一起攻击罗网,也只能被吞噬掉力量。 这里边的四个人都会死。 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不对,还有一个凤绯夜。不过那漏网之鱼还威胁不到他的存在。 重楼一死魔界必将群龙无首大乱,天界一举灭魔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凤绯夜。凤绯夜支撑不了多久的。 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 帝熵的眼神逐渐变得光亮…… 帝鸳洵,九世转生,凭什么还能跟我作对? 天罗地网中的北宫昼攻击了许久之后,发现罗网没有变弱,而是变强了。重楼也攻击了几下,发现了不对劲。 “北宫昼,停手,这阵法会反噬煞气。” “那要怎么办?” 重楼看向帝鸳洵,低哑的声音里充满嘲讽:“尊上不觉得可悲?那些人没有因为你的存在手下留情呢。” 帝鸳洵看了一眼山洞的罗网,神情淡然:“换做本座,也会这么做,灭魔总是要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也包括唐掌门?”重楼话里有话。 帝鸳洵看着唐千夙。 “当然。”唐千夙不等帝鸳洵开口就说道,“若是能杀了你们两个魔头,我唐千夙的命又算什么?” “哼哼哼。”重楼低声就笑了,“两个人性格还真的如出一辙,别人是你们如草菅,你们还要以死回报,好伟大的灭魔师啊。” 北宫昼被那罗网电得噼啪响,难受:“魔君,再耗下去,别说他们以死回报,我们也得死了!” 重楼眼睛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北宫昼,若是不想死,就极力杀唐千夙。” “什么?” “本座让你杀唐千夙。”重楼此话说得决然。 对于重楼的话,唐千夙面不改色,而是对同样穿着重楼服装的北宫昼说道:“让你杀我,你敢吗?” 敢吗? 北宫昼被刺激到了。刚才她说他不够聪明,现在又在说他胆小吗? 这女人可讨厌了! “你说我敢不敢!”北宫昼一下就被激怒,瞬间就对唐千夙出手,“就算老子要死在这儿,那也得先把你们这两个头号人物给干掉,魔君,那帝鸳洵就交给你了,看我俩谁先灭了他们!” 重楼嘴角一弯,看向帝鸳洵:“北宫公子盛情难却,本座恭敬不如……从命!” 杀…… 原本还在抵御法阵的两个魔头,现在也不反抗了,而是要在法阵之中把两个灭魔师给杀了。 外头的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两个重楼哪个才是真的?” “唐掌门与尊上都没有手软啊,已经开杀戒!” 看到里边的人打得天昏地暗,双方都有负伤,但却没人肯让一步,即便在罗网这种致命的法阵之中,都还要以杀了对方的决心在战斗。 谁说尊上不是尊上? 谁说唐掌门与重楼有一腿呢?谁说唐掌门是魔人呢!多少灭魔师能在身受魔毒的时候还能清醒灭魔? 帝熵怒道:“这些不过是逢场作戏,大伙儿不要给他们骗了!加大护法力度!” “是!” 天罗地网之上闪电迸发,电光石火,罗网逐渐缩小。很快那些打斗的人都会被困死震碎。 只是此时,重楼的火红焰火也逐渐充满了天罗地网,逐渐将罗网的表层糊住了。外头的人逐渐看不到里边的景象,只能听到打打杀杀的声音都不曾间断。 许久之后…… 轰的一声! 原本火焰充满的罗网又迅速转为苍茫雪白,像是结了霜的水面。 天地之间忽而幽幽飘起白雪来。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真假神尊 天地之间忽而幽幽飘起白雪来。 这绝非普通的雪啊…… 圣仙无涯仰起头,那几片白雪落在了他的脸庞,忽而他的眼角就湿润了。 “尊上……是尊上。” 一旁的帝熵面色大变,厉声道:“这怎么可能……无涯休得扰乱军心!根本就感应不到尊上的神格!那个人最多只是个残渣!” 即便是残渣,可他为何能感应到那么真实的力量?无涯道:“太子殿下可听过雪域仙的传说,即便真身已往但却能以雪人的形态不断出现,卑职能觉得是尊上回来了。” 帝熵看着这雪也是烦躁,怒斥一声:“扰乱军心的家伙!”一巴掌将无涯打倒在地,“专心护法,不要被虚像蒙蔽了眼睛!”绝对不让这些人毁了他的计划! “是!” 八大护法强力输入法力。 只是,当他们的法力灌输进入法阵之中是,立刻察觉到一股强劲的冲击力,接着罗网的表层忽而如镜子一般破裂。 帝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一个素白的身影已经冲破罗网飞身而出! 黑发白衣人徐徐浮在半空之中,面容清隽眼神淡泊,黑发飞舞白衣轻抚,身姿傲岸,一派圣洁如雪的风骨。 此人不是帝鸳洵是谁? 以无涯为首的几个老仙一看那飘逸的仙体,齐刷刷都跪了下去。 “叩见尊上!” 那些帝熵的拥护者也看傻眼了,难道还真的是尊上复活了吗? 帝熵一看这点上地上还有法阵里的都乱了套,怒火攻心抽出天帝赏赐他的尚方剑大喝:“谁再扰乱军心,本宫杀无赦!” 说完怒视萧肃,这仙道傀儡术到底有什么用?帝鸳洵不是掌控在他的手中的吗?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脱离掌控? 这个,萧肃觉得奇怪。 明明傀儡术就没问题,怎么这假尊上还能自主冲破罗网出来了? 萧肃这傀儡术看来还是不能信。不过,帝鸳洵的神格可是他收集的,帝熵很确定这个人是个假货,只不过是被他赋予了一个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有帝鸳洵的记忆。 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人会对他有威胁,帝熵抬头看向半空的帝鸳洵。 “何方妖孽,居然敢冒充神尊之身,就不怕本宫斩了你?” 帝鸳洵俯视着帝熵许久,开口说道:“皇兄,好久不见。”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人都安静不敢妄动,这人难道真的是帝鸳洵? 居然还知道叫他皇兄?帝熵目光一沉:“你究竟是何人?” “皇兄连我也认不得了吗?” “放肆!你胆敢冒充神尊……” “那一日绝境之战,皇兄带兵围观本座被重楼打下山崖无动于衷,这事儿我没忘记,皇兄可还记得?” 居然有记忆? 这人当真是神格凝聚的帝鸳洵? 帝熵目光闪烁之后,冷笑:“是重楼用了魔法给你植入这样的记忆吗?重楼在操控你?” “怎么会是重楼?明明是皇兄收集了我的神格让我重现。” “信口雌黄!”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这算是什么傀儡术,帝熵狠狠地瞪了萧肃一眼。萧肃也吓出一身的冷汗,这傀儡怎么什么都知道? 果然尊上就算不在了,也不能轻易操控他的神格啊。 帝熵厉声又道:“他这么说,必然是重楼想要借机逃脱所用的障眼法,大家不要上当,直接将这人杀了!” 哐当!! 天兵天将立刻武器上膛,准备触动。 “谁敢?” 帝鸳洵清冷的声音让周围空气骤然冷却,众人望而却步真不敢再上前。 “杀了他!”帝熵大喝。 天兵天将们进退两难。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个是尊上,这两人他们其实谁也不敢得罪。 帝熵再大声道:“他是假的,真的尊上已经死了!” “或许真身是不在了,但雪域之仙载雪归来的传言你们是否听说过?” 无涯圣仙立刻说道:“阁下当真是尊上?” 帝鸳洵看向那位老者:“无涯圣仙别来无恙。” 居然还认识无涯?帝熵当真是有些吃惊了。 无涯深感荣幸,几乎都要跪下:“承蒙尊上还记得老朽,尊上贵安啊!” 帝鸳洵只是看向众仙:“千年之前历经十年天界才将魔界封印,如今千年禁在即灭魔任务迫在眉睫。有人专心灭魔有人却趁机想要排除异己……” “唐掌门虽然年纪不大,但却也没辜负当初本座临危所托,走到今日着实不易。但太子殿下为何收集本座神格之后用于杀害唐掌门?” 不可能他连这个都知道!帝熵冷笑:“凭你顶着尊上的模样就想诬陷本宫?” 帝鸳洵双指一夹抽出一个式神云:“这是不是皇兄的式神云?据说当初要杀害花胤珣阻止他飞升的人,就是利用这样的式神云捏造了无数的北宫长离对不对?” 这式神云,当初唐千夙也曾拿出来给众人看过!也说过北宫长离与太子模样相似,或许在天庭之中有内应。 “北宫长离?”无涯愣了一下,“这人不是……” “北宫长离以前是北宫魔主的养子,不过后来却有了太子帝熵的容貌,太子殿下是不是拜托他来杀过帝鸳洵?” “那是千年之前就该被封印的人如何会出现?”帝熵本不该跟他多费口舌的,但是帝鸳洵在揭他的老底而且说得不差,本能地就解释了。 “对啊,该被封印的人却以皇兄的模样出现要杀我,是不是被人藏起来了呢,皇兄?” 众人都在看都在听,帝熵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嘴角抽搐冷冷笑道:“大伙儿不觉得奇怪吗?一向以灭魔为首要任务的尊上今日却一直在阻碍我们灭魔,显然这是重楼的阴谋,他在想办法拖延时间逃走。” “曾经本座是将灭魔摆在首位,但皇兄却将灭我摆在首位!” “放肆!休得在此大放厥词,你所说的话又有什么证据?” “证据?”帝鸳洵微微一笑,“皇兄就一点也不好奇北宫长离如今在哪儿?” “他……已经死了,被唐掌门亲手所杀不是吗!” “唐掌门连北宫长离都杀了,却还被冤枉成魔这世上还有没有真正的灭魔师了?” “你……你到底想说的是唐千夙还是北宫长离。”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揭发帝熵 看来这帝熵是有些急了。 “看来皇兄还是对北宫长离比较在意?如果我说北宫长离还活着,而且他或许能解释他为什么能皇兄的面目出入天庭,皇兄该怎么办?” 这人绝对不是帝鸳洵! 这人绝对都是在试探他! 他不会上当的,暗月离那个影子连肉身都化为灰烬了,影子自然也已经不复存在。帝熵说: “本宫行得正不怕影子斜,你尽管将北宫长离叫出来对治。” 暗月离的肉身是他亲手送往彼岸焚烧,到那影子死了之后,他也亲自去彼岸确认过,暗月离的肉身已经化作灰烬不复存在。 所以,帝熵非常确定暗月离已经不在。 帝鸳洵与他对视数秒之后,嘴角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这笑容很快如同细小的雪花溶化消失。 “皇兄就不好奇重楼是什么人吗?” 原本极为坚定的帝熵面色忽而一紧,重楼是个分身不明的魔人,在魔人录上没有记载,包括天界各路神仙都不知道他的来历。 难不成重楼还跟暗月离有关系?! 如果让天界知道他堂堂太子,将魔人饲养在影子里一千年,那岂不是…… 帝熵并不笨,但败就败在最后一刻的无法淡定,他对自己没把握因为他本来心就虚。 战战兢兢守着这太子之位一千多年,心里担心的都是害怕失去这个位置。 抓得太紧,才会导致他患得患失与惶恐不安。 所以当帝鸳洵说出一个不确定因素时,他就上当了。与其说他上当,不如说他陷入了自己心里的陷阱之中。 重楼或许就是暗月离。 是暗月离就很可能会揭发他。 一旦这件事情败露,那他将失去一切。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果然就是重楼的爪牙,你就是想让重楼逃走,所有将士听令,将帝鸳洵的假相毁灭!” “万万使不得啊殿下!”圣仙无涯开口阻止…… 刷!! 话还没说完就被帝熵一把砍下了脑袋,帝熵面色狰狞又将无涯的亲随连杀了两个。 “扰乱军心,阻碍灭魔者这就是下场!” 连无涯圣仙都被这么砍了,众人没人再敢多说话。 帝熵面色冷酷。除了无涯那些人之外其他都是他的亲信,那么管他帝鸳洵是个什么东西,他都不会让他有机会踏出蓬莱,所有他的负面消息都会随着这战斗结束而结束。 上一次没能亲手杀了帝鸳洵,这一次他不介意再杀他一次!一个不完全的神格,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所有将士听令,帝鸳洵如今已经是重楼的爪牙,唐千夙已经化魔,这两人视同魔人格杀勿论!” “……是!” 无数天兵天将立刻杀向帝鸳洵。 而八位守护天罗地网的护法惊奇喊道:“太子殿下,重楼已经逃走了!” “还不快追!” “是!” “不许让他们任何人活着走出蓬莱!” “是!” 北宫昼、重楼与唐千夙虽然逃了出来,但是蓬莱岛的兵力,几乎能够摧毁一座城。而且都是天界的大兵大将,他们无法往外逃,被追杀着愈发向蓬莱岛主峰而去。 唐千夙回头看着凤凰洞顶上。 重楼跟他们走散了。 如今那平台之上原本要围困他们四个人的法阵,如今在一致对付帝鸳洵一个人。那个人…… 稍微分神,身后立刻杀气来袭。 唐千夙猛然避开。 北宫昼冷笑一声:“帝鸳洵还真是幼稚,居然还帮着我们逃跑!更幼稚的是他居然将你一个人留下来,此时不杀你,更待何时?” “你现在杀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杀你对我也没有好处,而且你是个后患,若是能除掉你也算为魔族尽力了。”北宫昼是不计后果的人,他不擅长拐弯抹角他只认定自己的目的。 夺取火凤鸣凰,杀唐千夙与帝鸳洵。 如今火凤鸣凰找不到,那就选另外两项来完成吧。 “但是现在那些人想要杀我们两个人,你杀了我只会凝聚他们对你的杀伤力。” “哼哼哼,你错了,他们要杀的人是你,至少现在是你!”北宫昼笑道,“你不是很聪明?还谁以圣器为目的让我杀你的。” 帝熵。 她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北宫昼还是继续走这条路。 “你认为你杀了我他当真会给你圣器?” “当然不会,但是你们灭魔师内斗,我站在强者那方杀掉比较弱的那方,可都不吃亏啊。” 若是帝鸳洵与唐千夙比较厉害,那么他就与他们一起杀帝熵。若是帝熵狠一下,那他就与帝熵一道杀帝鸳洵与唐千夙。 反正都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 唐千夙看着面具之后,那张熟悉的脸孔,谁说她三哥哥笨来着?即便生死相杀,但她一点也不讨厌眼前这个人,哪怕他完全不记得她。哪怕他都不能真正算得上是三哥哥。 “我收回之前说的话,其实你很聪明。” 北宫昼眉一挑:“很高兴你认清了事实,不过这并不能阻止我杀你。” 他手一抬,立刻有无数人围上来。 一场恶斗避无可避。 唐千夙此刻法力被淬仙石封锁,她能利用的是身上的千年蛇妖煞气来对抗。她必须很谨慎,不让体内的纯正魂魄之力曝光,这儿全是天兵天将,暴露了她是魔人的身份,那么之前的一切就功归一篑。 在面对如此天衣无缝的追杀,紧靠现在的力量,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当北宫昼的攻击穿透了她的肩膀,杀招劈头盖脸而来! 唐千夙心口一绷,身上紫色魔纹渐变,本能地要爆发。 一道火莲藤从她身后横空出世! 啪啪!! 打得北宫昼被迫后退两步。 银发华袍的凤绯夜恰时出现,周身环绕火莲,杀气浓郁而瑰丽。 “夜儿!”唐千夙喊了一声。 凤绯夜余光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弯:“抱歉千夙,我来晚了。” “来得正好。”他能出现她已经很高兴。 “嗯,现在开始我为你开路,别的都不管,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逃出蓬莱岛!” “你们还能逃得出去吗?”话还没说完帝熵出现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凤绯夜看着帝熵说道:“太子殿下分不清敌我?要杀我们?” “唐千夙与魔君重楼勾结想要盗取蓬莱岛的圣器,本宫今日要杀了这叛徒。夜帝要是有觉悟的话,还是与本宫一道行动比较好。” 唐千夙与重楼联盟是凤绯夜知道的事,但盗取火凤鸣凰之事之事必然是帝熵强加进来的。 所以就算帝熵怀疑唐千夙也好,至少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这人还不知道唐千夙本身就是魔人的事实。 所以,只要逃过这一劫,必然是唐千夙再次晋升的机会。 “不可能,千夙向来一心灭魔,如何会与重楼联手?” “就算夜帝不相信,也请不要妨碍本宫执行任务,最好还是让开为妙。” 他是想杀凤绯夜,不过要按先后杀,他最想除掉的是唐千夙与帝鸳洵,因为这两人似乎知道了他与暗月离有关系。 重楼的命都可以靠后再拿,何况凤绯夜。 “若是本帝不让呢?” “不让,那就一起杀!” 帝熵说完亲手上阵。 凤绯夜立刻迎敌。 帝熵道行不容小觑,唐千夙不能与他正面交手,不仅是现在身手的差距,也因为她体内的魇煞可能会随时爆发。 两人长期一起作战,不用道明也知道对方的想法。 唐千夙现在要做的不是迎战,而是要迅速从帝熵面前消失。 北宫昼却不能放过她步步紧逼。 天兵天将围剿,唐千夙陷入了苦战。 “唐掌门能将魔煞运用得如此程度,确实令我刮目相看,只可惜我们是宿敌,今日我必须要杀你不可,受死吧!” 北宫昼身上的紫气玄天般华丽。 曾经的地界英雄小将势力非同凡响,即便如今是魔格汇聚,也那是一等一的高手。 缭绕的紫气与天上的乌云相机,碰撞出数道紫色的闪电。 唐千夙确定,北宫昼复活的方式跟帝鸳洵是一样的,他们的身上都保留着本尊的容貌、性格还有力量。 但帝鸳洵虽然没有记忆,但唐千夙总是能够感应到,他心中存在的一丝丝疑虑与困惑,她一直认为他是能感知到记忆的。 北宫昼却不一样,这人即使各个方向都与以前相似,但他身上没有对感情与记忆的感知,只有目的与执念。 杀她,灭天。 所以,北宫昼这一剑凝聚了十成的力量,唐千夙硬抗的可能大概会是粉身碎骨!难道必须要打开魇煞? 不行!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出最后一招。 唐千夙只能举剑硬抗! 罡!!的一声。 北宫昼紫流兵器打在麒麟剑上,唐千夙脚下的岩石瞬间被震碎,而唐千夙手臂上的伤口也骤然被震裂。 呃。 胸腔气血翻涌,猛然就吐了一口血。 “居然还能抗下?”北宫昼目光大盛,眼睛里闪烁出无比瑰丽的紫色,漂亮如同战神,紫流兵器再次扬起,杀招接踵而至。 轰…… 这一次却不是北宫昼的紫流兵器发出的,而是往北宫昼身上进行的强大的攻击。 出击被打断,北宫昼飞身退到了一旁,回头一看攻击自己的人,吓了一跳:“魔君这是为何?” 带着面具的重楼不发一句,举剑再次攻击北宫昼,杀机果决。 唐千夙趁机再次奔逃。 虽然她不是很明白凤绯夜为什么会让她刻不容缓地逃出蓬莱岛,到现在看来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只是,天兵天将将整个蓬莱岛围得密不透风,各个出口都被人堵死。 奔逃的唐千夙险些与天界几个大将迎面碰上。 手腕瞬间被人拉住将她往一旁的石缝之间躲去。 唐千夙下意识就是一个杀招。 那人将她往石壁上一压,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唐千夙背部猛然挺直,贴着她而站的人是……帝鸳洵。 他微微仰着头看外边。 她的视线正好落在他喉结部位,明明连脸都还没看清,但是就这么站在身旁就有一种熟悉感笼罩而来。 几个大将从他们旁边很近地位置走了过去。 这样的险境不是第一次遇见,唐千夙并不是很紧张。令她凝神屏息的是眼前这个人。她的目光不由从他的喉结慢慢往上到他坚毅的下巴…… 而就在此时,他也忽而底下头来。 目光交汇的刹那时间与空间都停摆。 短暂的凝视如同被望穿的秋水,记忆之河能瞬间翻涌巨浪,在内心制造出无限的惊涛还胖。 只是,这些排山倒海,类似错觉的熟悉感,也仅仅只在内心翻涌。 她是这样,他毅然。 就如同一场再普通不过的靠近。 她是复仇的唐千夙。 他是已故的帝鸳洵,即便他能无恙出现在她面前,只不过是以残渣的形式存在。他们已经没有也不会再有交集。 帝鸳洵慢慢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清冷的声音微微低沉了一些:“想说什么?” 即便很认清事实,可还是很没出息地一股委屈与内疚挤上心头,控制都控制不住。只是最后她也只是倔强地摇头。 “你呢?” 他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想也不能表达太多,只是忍不住在她看不到的发上,手指显得那么爱不释手。心境化作白雪,忽而厚厚落下来。 “尽快离开蓬莱岛,这里很快就会沦陷。” 就这些…… 她别开视线,看他衣领边缘脖子上的肌肤没有裂痕,完好无损。 “……嗯。” 话已经说完但两人都没动,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又同时往外转身要离去。 狭窄的缝隙不能并行两人的空间,又将两人狼狈撞了回来,他下意识伸手稳住她,摸到一手的血他拧起眉头。 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离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再次无忧无虑笑起来? “走吧。” 唐千夙忽而就开了口。 有些牵绊会让人变得软弱,他们都不开口说,为的就是更坚定地走下去。 帝鸳洵伸手按在了岩壁之上阻止她离去:“活着,要活到最后。” 唐千夙面色一凛,没有回答。 他放下了手,率先走了出去。 肩膀如山一样挡住了她面前的风雪,明明两人之间经历了很多的背叛与伤害,他还是毅然将背留给她,这是信任,但何尝又不是一种羁绊? 不可避免,两人没走出多久再次进入包围圈中。帝熵也已经不给这蓬莱岛留下一个活路。 帝鸳洵善后,唐千夙继续往西而走。 那是凤绯夜的人所在,她必须从那条路逃出去。 在帝熵下达杀无赦的命令之后,凤绯夜已经对在外守候的人类战将发出命令。攻蓬莱。 暗月离得到凤绯夜的血之后,确实能发挥到常人不能想象的力量。 他如同影子一样悄无声息接近给蓬莱岛加固结界的天兵天将,黑色的影子在人无法察觉的时候,轻而易举就割下对方的头颅。 很快,蓬莱岛结界的西面加固瞬间减弱,穆河带着兵马攻入岛上。 而随后到达的重楼部下,青鹭与银谷从北面进攻。 蓬莱岛里外都在交战。 在蓬莱岛上的唐千夙、凤绯夜、重楼、帝鸳洵、暗月离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个中高手,尤其帝鸳洵更是破坏了天罗地网,又杀了帝熵的八大护法。 除了这个棘手的人物之外,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影子杀手,杀起人来简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所扫过之境,没有任何活口。 再加上那些人类与魔人在外头的攻击,大大削弱了帝熵的结界。 原本以为能很顺利完成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太子殿下,唐千夙正往西面逃!” 那是凤绯夜的人所攻击的方向,也是影子杀手所在,必然是唐千夙的接应。 “全力追杀唐千夙,要最先将她杀掉!” “杀谁呢?”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在白色的背景之后撒开猎猎作响,重楼决然立于众人面前,轻而易举就杀掉了几个天兵。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火凤鸣凰的审判 帝熵一看这人,有些不可置信:“你……” “如何?” 重楼方才不是让北宫昼打下山崖了吗?怎么这会儿转眼之间又出现在这儿?而且是毫发无伤。 而且,此时的力量比起之前显得更加猖狂。 “你究竟是何人?” 重楼低声笑了:“本座是要杀你的人。” “杀本宫?就凭你这魔人?!” 帝熵冷冷一笑,脸上带着的杀气比起魔人更阴狠。这人虽然阴狠,但也有一颗百折不挠的心。 千年之前心脏被挖了之后,身份受到各种威胁,但在那样的逆境之中,他利用重塑的心脏,苦练出了比之前更无懈可击的身手。 所有人都认为,帝鸳洵是天界的第一高手,但他如此不懈怠的努力修行,必然要比浪费了千年在转世飞升路上的帝鸳洵更强。 帝熵的仙术十分奇特,能扭转空间以控制他人,甚至他以吸收败者命格的增强自身。所以他比任何人提升得更快。 帝熵身上白色力焰翻涌,他举出尚方剑。 这剑象征着他的地位,象征他以后能掌舵三界的劝慰。 撼天长剑直入云霄。 轰隆一声,只见尚方剑如同烈日凌空发出耀眼白光,朝着重楼袭击而来。 重楼以前用的都是他的毒爪,但此时他出剑了。 剑,出鞘。 不见血无归。 轰! 直接斩碎了帝熵的必杀一剑。 重楼不像帝熵,是一个吸收者,他是吞噬!直接吞噬! 高手之间的对决使得天地煌煌,两人来往杀气让天地黯然失色! 重楼最后一招血色残阳。 诛神!! 他所爆发出来的烈焰将四周化为烈火地狱,身上陡然爆出无数火舌,吞噬了帝熵! “这是什么火?不可能……真的是麒麟火?不……不可能!” 一千年前他试图拦下北宫灵那麒麟鬼之时,就曾遭遇这样的火焰。如今再次身临其境。他是不能确定重楼的身份,但也从不认为他就是当年的麒麟鬼。 所以之前帝鸳洵说,重楼很可能就是暗月离时,他才会心虚。 可是这该死的火焰为什么是麒麟火?! “如何不可能呢?” 重楼淡淡一笑,那是一种凌驾万物的笑容,天大地大,唯我最大。 刷…… 重楼目光一转,煞气狂暴,长剑在杀。 砰的一声,帝熵被轰了出去,若不是有尚方剑护身,只怕心脏又再次被完爆。不过此时伤势已经非常重,全身有如焦炭,奄奄一息。 “不……不可能。”他苦练这么久,吸食了那么多人的法力,居然最后还是败在重楼的手下。他吃力抬起脸,“你当真……是麒麟鬼?” 重楼在这场战斗之中也不是没有受伤,不过比起帝熵他就显得从容许多。看他已经伤成这样,重楼目光一沉不屑道:“你便猜吧。” 说完转身往西走,现在不是跟帝熵周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把唐千夙送出蓬莱岛。 “哼,哼哼哼……” 身后传来的诡异小声让重楼停下脚步,身后继续传来帝熵的小声:“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若是他只有这样的把握,又如何敢将所有仇人都汇聚到蓬莱岛上? 又怎会在众仙面前杀了无涯那些人?重楼转过身时帝熵已经站起来。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帝熵脸上又恢复了嗜血的笑容,他扬起下巴目光狰狞,“你们谁也逃不出蓬莱岛!” 这是他最后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帝熵双手起势。 他这是要触动圣器吗? 重楼立刻冲上来想要阻拦。 当!! 帝熵双手合十如同叩响了鸣钟! 一个金色的钟罩在重楼攻击之前笼罩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托到了半空,如同一尊活佛在世。 当……当…… 山中自有金钟鸣响,四周的雪开始融化,山体在动摇。 主峰注上那株绿色的巨大树木似是活物一般活过来,极具生命的绿色树冠慢慢演化成火凤的金色尾巴。 火凤鸣凰被触动了! 在光耀的催化之下,帝熵的身后赫然出现了一轮烈阳,与圣器所化的烈火相互辉映。 帝熵双目如炬,沉声念道:“火凤鸣凰,天地警钟,伏魔除恶,神的审判!” 当……当…… 山间无钟自鸣。 蓬莱山的主峰,巨大的树化作了火凤凰的尾翼,而山体出现了火凤凰的身体,火凤凰振翅欲飞,一声声钟鸣以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晕扩散,在蓬莱岛外围形成了一道金色的结界。 比起之前天将所造的结界牢固百倍。 山崩地裂,海啸怒吼。 蓬莱岛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如同海啸前的风眼,金光从那漩涡之中激射而下。 最先遭殃的是北边的魔人队伍,那些魔人在天神审判的光耀之下,化作了灰烬消失。 光耀到达蓬莱岛时,整个岛屿跟着崩塌,不管还是人,都逃脱不了接近自然法则灾害的攻击。 一道光束照射唐千夙,在这样无处遁形的天地神光之中,魔障几乎无处遁形。 唐千夙身上的千年蛇妖的煞气正在被洗脱,她的皮肤不断发生着变化,手掌的背面率先露出了一层逆鳞。 就在此时。 一件白色的衣袍当头罩下来,将她覆盖住。 “走,快走!” 帝鸳洵狠狠推了唐千夙一把。 唐千夙似是猛然醒过神来。其实她可以将手上的淬仙石都卸掉,让体内的仙法之力出现,或许还能支撑一会儿。 但是若是那样的话,到时候就没办法解释,她体内为什么会有杀气。 所以,她必须保存住体内的那颗毒牙,到时候才能掩饰自己体内的魇煞。 为了守住自己的身份秘密,她已是拼死一战。 帝鸳洵的衣服之上,有强大的仙术防御,虽然不能全防,但至少能让减少了很多杀伤力。 只是推她走的帝鸳洵却没有跟上她。 唐千夙回头一看,目光凛冽。 帝鸳洵身上剩下的是白色的单衣,即便经过重重战斗,但这人身上洁净纯白。 只是皮肤上的裂痕如今已经不能掩饰地延伸到他脸上,从脖子到耳际、下巴两道紫色的裂痕触目惊心。 瘴气将他半张脸上剔透的皮肤染成了暗紫色的冰块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明亮如雪,至始至终不曾改变过。 “看什么?走。”清冷的声音也从不曾改变过。 是该走的,她必须逃离这个岛屿,才有希望继续自己的计划。 是该走的,眼前这个帝鸳洵身上连血都不会流,他大概不过是一种残留的存在,即便有他的模样、力量也不过都是假象。 可是,为什么脚下如长了根一样,无法继续再走。 “还不快走?!”帝鸳洵的声音忍不住重了一些。 当…… 又一波神光来袭。 也许就这一下,他这样一个残渣就会破碎消失了的。帝鸳洵是这么想的。 只是在光耀如剑刃一样袭来之时,他看到了她忽而目光坚定朝他走来。 “不要过……” 来字还没说出口,唐千夙已经闪身来到他的身边,白色的长袍将两人一同笼罩住。 金光划过。 帝鸳洵身上的裂痕咔嚓又多了一道,蔓延到了他的脸颊。 只是他一点也不痛,而是有一种如同被救赎的安稳。 两人面对面,唐千夙的眼睛清澈而漂亮。他以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不觉地仰望天空凝视最亮的星辰。 如今忽而有些明白了,追逐星辰不过是想见到如此熟悉的眼睛。 他还是一样记不得她,但是因为她不断涌出色彩的记忆,在白袍笼罩之下,忽而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一个少年扬起红盖头盖在了另一个少年的头上。 红盖头之下,那双眼睛也是如此星辉璀璨。他看不清少年的模样,但却清楚地知道,少年眉目好看,笑容如月。 若是将那眼那笑画在唐千夙脸上,不多不少,恰巧就是她。 当…… 火凤鸣凰。 穿刺毁灭的钟声回荡。 可是,他却隐约看见他拉下她头上的红盖头,说:“唐小四,新婚之夜我没掀起的盖头,没完成的洞房花烛,今日我们补齐了……” 冰雪幻化的人,干涸的眼睛忽而洇出一层湿漉漉的光芒,如同蒙着云雾的暮雪仙山。 唐千夙心尖微微一颤,嘴角扬起一丝柔软的笑意。她叫他:“帝鸳洵。”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雪人命运 她叫他:“帝鸳洵。” 这一声如同唤醒心灵某种被尘封的东西一般,感觉到这句冰冷的身体在发出绚烂的光芒。这才是真正的生命迹象吧? 帝鸳洵闭了闭眼深呼吸。他心里明白他不是她用这样声音呼喊的那个人。 “唐掌门回头是想找死?” 谁说他又不是呢?正因为是这样的他,她才能如此靠近啊。唐千夙将白袍滑下,套在他的身上。 “这东西对我没用。” “穿上。”她却坚持给他穿,他坚持要拉下,手就这样握住了她的。 暖暖的手背熨在他手心,有种让人爱不释手的温度。他顿时有些失落了。他不是帝鸳洵,真正算起来连人都不是。 可是却越发有了对她的熟悉感,好像他真的存在过一样。 他知道自己是帝熵用帝鸳洵神格与冰雪制造的傀儡。 傀儡……不是没有记忆没有感知的吗?他那么矫情地认为着他跟她有过共同的记忆,到底有多么自以为是? 他不过是一个被赋予帝鸳洵神格力量的雪人啊。 想到这个,没有来一阵悲伤。 看着她为他穿上外衣,居然还是感觉这画面似曾相识。 “唐千夙,你知道我不是他,所以你没必要对我这样。” 唐千夙系上他的腰带,时隔多年依旧记得清楚的手法,她抬头看他:“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只是知道一个名字算不上知道她吧。 他毅然摇头。 唐千夙目光淡然又问:“那你为何待我好?” 帝鸳洵忽而一愣…… …… ……“如果我是个姑娘家,你也还会待我好吗?” ……“那也还会待你好。” ……“不管我是谁?” ……“只要你是唐千夙。” ……“你就会一直对我好?” ……“嗯。” …… 唐千夙看着他陷入沉思,猜想也许他们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因为从他的眼神里,她看到了同一片记忆。 又或许,正是因为他是他而又不是他这样的存在,她才能在他面前如此不遮不掩放任自己走近他。 “你又如何说你不是他?” 她说得真诚,让他都以为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让他真能以为这世上他曾经来过一遭,这片土地上也曾有过他留下的记忆。 或许,又不过是唐千夙赋予了他一些回忆,跟帝熵赋予他的使命一样,不过是外加的一种灌输。 他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会行走与杀戮的雪人。 “唐千夙,你走吧,我这个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我们一起走。” “你还没明白,这身体在损毁!”在被北宫追打下悬崖的时候,已经在逐渐碎裂。 她有眼睛她看得见,唐千夙嘴唇一抿问:“所以,走不动了吗?” “……” “想让我被你所以走不动了?” “荒谬……” 还是不等他将话说完,唐千夙已经弯腰将他往背上背。帝鸳洵喉头一哽,挣扎着就要下去。 “别闹了,你知道我不会丢下你,再继续我们连这儿都出不去!” 推着她的手忽而就软了。 唐千夙背着他疾行! 火凤鸣凰的钟声声声不绝,岛上喷射的火焰席卷了众多人包括天兵天将的性命。圣器的力量是毁灭性的,不分敌友只会灾难! 四周的温度极高,可都不及唐千夙的背那么灼热,烫着他的胸膛,让他血液都燃烧起来。 可是,他没有血液。 只是那种沸腾的感觉让他沉迷。 以前他不大懂,飞蛾为何会扑火,这种不死不休的靠近执拗而疯狂。 如今他与那些扑火飞蛾又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不是飞蛾,而是一个雪人神魂颠倒地喜欢火焰。 虽然那么自私,可却想在这温暖的背上再久一些。 “唐千夙,你也曾这么背过他吗?” 背过吗? 脑海中划过的是已经挺拔成年人的帝鸳洵,背着北宫灵走在人世间的街头。 想想这么多年她不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角色,甚至一直担当着承担别人的角色,哪怕是凤绯夜或李卓宝他们。唯独,帝鸳洵从来都在支撑着她,她总是受他照顾。 这种习惯,让他吃了不少亏,因为他必须一直让她索取。 多年之后,她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其实或许遇到了的。凤绯夜是能为她出生入死,想要让她依托终生的人,可始终她没办法依赖他。 甚至即便眼前这个人就是帝鸳洵,哪儿也不差她也始终无法依赖上。 “看来我的背上还挺安全,生死关头你还能问这些?” “只是突然很好奇。”而且现在不问只怕以后也没有机会再问。“好奇……”她对帝鸳洵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会促使她对即便知道他是个假的还义无反顾想要守护。 唐千夙步伐飞快而稳健,冲破了坠落的山石,躲过凤凰鸣钟的神光,沉声道:“那你可得要努力,等着我们逃出去或许我会告诉你。” 噗!的一声,巨石被地心火焰喷发而出。 唐千夙一个跳跃翻身,两人被热气震飞弹了数米,北宫昼忽而出现斩杀而来。 她猛然后退再退! 身后的地面忽而塌陷,唐千夙脚下踩空,将背上的帝鸳洵奋力掷出。 生死关头,她居然选择保全他的性命! 帝鸳洵反应极快,身后就拉住了坠落的她。他身体顿时发出喀拉的断裂之声,他身上的神格在消散,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 “我就说尊上的身手怎么大不如前,原来是个假人啊!”北宫昼出现在帝鸳洵身后,高举紫流兵器就要刺下。 “北宫昼住手!”唐千夙怒吼一声。 北宫昼只是有一瞬间的停顿,看了唐千夙一眼,她的呼唤对他没有作用。他冷笑一声直接cha入帝鸳洵的背后。 紫流兵器刺碎帝鸳洵背后的瞬间,兵器结上厚厚的冰,速度之快也迅速将北宫昼冻结成一个大冰块。 帝鸳洵手一拉,唐千夙被抽出飞到了半空。 她能看见帝熵在金钟罩下念唱咒语,火凤凰在扑打着翅膀,吐着火攻击着整座岛屿,蓬莱岛在坍塌沦陷。 难怪帝熵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已经做了这样毁灭的计划! 所有的金钟、神光、地火都是由火凤鸣凰发出。 重楼此刻正在与那只巨大无比的火凤凰对抗,但是那火凤凰只不过是一个圣象,相当于那不是圣器的本身,所以基本上他对它的攻击是无效的。 要除掉圣象必须要毁灭掉圣器。 唐千夙不知道重楼为什么要那么干,也来不及去想,再次从高空坠落而下。 北宫昼已经冲破了帝鸳洵的冰层,拔出紫流兵器,杀向唐千夙。 帝鸳洵一道天道斩尾随出击! “居然还没死?” 北宫昼被打断了攻击,长入战戟的兵器转向帝鸳洵。 唐千夙踏向一旁的岩石,如离弦之箭扑倒了北宫昼。 轰的一声! 地表再次震荡,火焰喷射。 唐千夙下意识地又转向将北宫昼移回安全地带。 北宫昼却趁机一个匕首刺穿她的腰腹一处,沉声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不会感激你多此一举。” 唐千夙翻身一脚踢开了他。 这一脚对北宫昼而言并不算什么,他高举的紫流兵器原本是要斩杀唐千夙的,可不知为何身体却猛然咔嚓一声,如同罐子破掉的错觉。 低头一看,他的身体居然也出现了如同瓷器一样的裂缝。与帝鸳洵身上的极为相似。 所以他也只是个……假人? 他脑袋晃了晃,回过头去。 帝鸳洵的天道剑穿透了萧肃的胸膛。 这个赋予他与北宫昼“生命”的人一旦死去,他们这样的傀儡也会消失了吧? 唐千夙看着北宫昼,再看帝鸳洵,目光幽暗。 帝鸳洵说:“唐千夙,你应该知道此人与我一样都不过是一个傀儡,即便你觉得再熟悉不过,也永远不会成为你心中盼望的那个人。”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生死抉择 上次魔婴事件,她也一直知道花小唐的真实身份,但却守候那孩子到了最后。可是北宫昼不是她守候就能回心转意的人。 或许唐千夙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软弱,或许她能亲手断送北宫昼。只是她是会抱着魔婴花小唐的母亲。是会背着雪人帝鸳洵的唐小四。也是会望着北宫昼目光深深的北宫灵。 他不愿意让她来承受一个心理挣扎的过程,因为他看见过,送走花小唐后她眼底的悲伤。 所以就由他来结束一切。 萧肃一死,北宫昼会消失,他也会。 “怎么会这样……”北宫昼看着自己在随风消散成沙土的身体,又看向唐千夙,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惊讶。 妹妹…… 两字还没说出口,便成了随风沙,化作尘土飞扬。 ……妹妹,请你坚强活下去,带着我们全族人,整个魔界的希望活下去,三哥哥为你保驾护航。” 唐千夙目光波澜不惊,却蕴藏着深邃如海的情感。来生,哥哥,让灵儿来守护你。 其实,帝鸳洵也该走了,他知道自己会如同溶化的冰雪一样消失。 但他没有…… 他像是脱离了掌控还能存活的傀儡,像一尊被赋予了自我意识与行动的雪人。 “唐千夙……” “嗯!”唐千夙用力点头,“继续走!” 金钟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紧凑,随着岛屿的沦陷缩小,神光的照耀几乎是直面切割,头顶的龙卷云漩涡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将要把岛上的还存活的人压扁。 这种感觉很像当年在万魔谷被天罡罩压迫的感觉,她知道接下来这个岛屿会从地平线上消失。 但是那个火凤凰既然只是圣象,那么圣器必然完好无损地藏在某个地方,才能源源不断提供力量。 正想着,身后断崖瞬间断裂。 唐千夙与帝鸳洵双双坠落。 一道白影呼啸而来,在半空将两人劫走。 唐千夙此时发现自己与帝鸳洵坐在了一直巨大无比的雪白狐狸身上。 当年北宫灵救下的小雪狐凤绯夜,如今已经长成巨大无比的大妖仙九尾狐! 雪白毛发蓬茸柔软,九条狐尾雍容华贵,飞行之时如同白色流云划过天际。那双金色的眼睛璀璨无比,他孤注一掷冲破地火与海浪,直冲金色的结界。 只是即便是凝聚了九尾狐强大力量,但结界也只是晃动了一下又变得牢不可破。 九尾狐尝试冲撞了数次,可是不能攻破。 “凤绯夜这样不行,必须要打破火凤鸣凰圣器才行。” “来不及,没有人知道火凤鸣凰在哪儿,如今蓬莱岛已经坍塌,就更不可能找到!千夙,我一定带出去!” 九尾雪狐金色的力量翻涌,再次撞向结界。 唐千夙看到他嘴角有血丝染红了纯白的狐羽。 “够了凤绯夜,停下来!” 轰隆——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崩塌之声。 原本只在山体盘绕的火凤凰忽而剥离了蓬莱岛主峰,朝着唐千夙他们的方向急速喷火。 火焰一样的凤凰身前,牵引着攻击的是衣服已经被焚烧得狼狈不已的重楼。 九尾狐看到重楼带着火凤凰袭击而来立刻让道。 重楼大声道:“只有一次机会!” 一次逃出去的机会。 火凤鸣凰圣象是由圣器的法力所凝聚成的虚拟战斗神,不破坏掉圣器本身,是无论怎样攻击都毁损不了圣象。 重楼并非无知所以一直攻击它,而是圣器圣象是死物,有不能被摧毁的优势,也有一种弊端,死物没有思维。 当外界的攻击强度达到威胁的时候,圣器就会自主专注对这个威胁发动主要攻击。 所以重楼一直全力以赴攻击圣象之后,圣器就会自发锁定重楼不断重击,直到重楼的攻击消失为止。 重楼就利用这个,将火凤鸣凰牵引到了结界边缘,转身再给火凤鸣凰沉重一击。 火凤鸣凰圣象立刻反向攻击,喷出的火焰直冲重楼以及重楼身后的结界。 金色的结界,被圣器的圣象火焰喷出一个裂缝。 并不大,只有一个火圈大小的出口。 而这个就是唐千夙他们的唯一出路。 重楼再次引开火凤鸣凰圣象! 这便是逃离的机会! 九尾雪狐飞向出口。 半空中的帝熵见状,双手再用力击掌。 当当当!!! 金钟怒鸣。 圣象发出撕裂的咆哮,地面火焰喷射,整个结界之内火光通红。 喷射向重楼的火焰正是如同火山爆发喷发的岩浆一样灼热,烧过了重楼的背,撞得他从半空坠落入海。 在坠入海中的前一刻,他看到那只雪狐承载着唐千夙半身越过了那个裂缝。照凤绯夜那速度,必然在裂缝合上之前穿透出去。 九尾狐是穿过去了,但是他背上的丫头却在最后一刻折身往结界里跳。 这丫头!! 重楼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但是身体却噗通一声沉入海水之中。 唐千夙也噗通入水。 几乎没有犹豫的,帝鸳洵也跟着从九尾雪狐身上跳入海中。 凤绯夜在察觉两人从他背上下去之后,已经冲出了结界,想再回头,结界的裂缝已经合拢。 脑子空白了一瞬间之后,忽而疯狂起来。 “来人,快砸开这结界!”能出来已经是九死一生的经历,再回头几乎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凤绯夜疯了般喊,“暗月离你在哪儿,你在哪儿,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你倒是给我把她救出来!” 但是,影子并没有出现。 凤绯夜疯了一样从外头不断攻击着火凤鸣凰的结界,可是这东西坚不可摧。 “暗月离……”凤绯夜声音喋血,“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我给你,我选择坠落我给你身体你给我力量!” 这个时候,他是多么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若是他再强一些,再强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这样的无能为力,他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了的。只是却一次再一次看她在他眼皮底下出事。 唐千夙…… 唐千夙!! 一遍一遍地撞击结界,山摇地动四周龟裂,但结界却纹丝不动。九尾雪狐仰天悲鸣,声音泣血,在暗无天日的天空之中不断回响。 这天再高他也会将它掀翻!他要天庭血债血偿! 时间在流逝,他最终绝望地跪下高傲的前足。他明白他这撕心裂肺的恐惧里,有着一部分的悲伤来自于她最后的抉择…… 唐千夙,你呕心沥血多年的计划,你的深仇大恨都比不过他的性命吗?你为了计划可以放弃你的性命,可却能为了他放弃你视比自己比任何都重要的计划! 凤绯夜,承认吧,无论你多努力你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呵呵,呵呵呵…… 凤绯夜哭着哭着忽而大笑起来。 唐千夙!唐千夙……你跳下去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啊! 可是这么恨你,还是希望用我的所有去换你的平安。 唐千夙,你活着,你活着回来让我恨你,你活着回来! 唐千夙确实还活着,她在海中抱住了下沉的重楼正努力往水面上游。只是,忽而水下传来闷闷的轰隆声,接着一股强大的吸附力量将她与重楼向水下狠狠卷了进去。 咕噜咕噜 两人顺着漩涡就被带入一个窄小的入口之中,接着就坠入了一个洞内。 唐千夙一看这入口,这可不就是凤凰洞内的那个天井吗? 这里是……凤凰洞。 抬头看正有水哗啦啦从洞口往里灌。这儿俨然形成了一个漏水的船舱,出去是水,不出去这水很快能把这山洞给灌满。 没一会儿,从灌水的入口那又滑下来一个人。 帝鸳洵? “你怎么也来了?”她以为他已经出了结界的。 帝鸳洵看了她与重楼一眼,沉声道:“你来我能不来?”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雪人的守护 帝鸳洵看了她与重楼一眼,沉声道:“你来我能不来?” 此刻说什么也没用了吧?人都已经下来了。重楼伤得不轻眼下还在昏迷之中。虽然凤凰洞的空间能让她们有喘息的时间,但是情况也并不容乐观。 按照这水势,可能用不了二十分钟这洞内就得完全被水灌满。 而从这儿出去的话外头是火凤鸣凰的攻击,还有无法攻破的结界。重楼现在可能没有办法再去引到凤凰圣象再次攻击结界。 但也不能在这儿等死。 轰隆!! 不容乐观的幻境又填上了一笔,因为坍塌的原因使得凤凰洞内机关错位,此刻那些暗藏的机关正在乱射,暗设的墙体杂乱无章的坠落,崩塌。 洞内的情况跟外边相比根本好不到哪儿去。 “上面垂直下落的水太强,我们或许能从凤凰洞出口出去。” 那的位置比较低,估计已经完全被水淹没,但至少比起头顶灌水的洞更容易出去。当然,前提是,通往那的路还没有塌陷。 “就算能从这儿里出去,到了外边怎么办?” “到了外边在想!” 唐千夙脱下外衣将重楼绑在了身后,背起他迅速穿过了坠落的墙体。这个时候,已经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好的逃生方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往有生还机会的地方逃。 无数的弓弩穿过水土射出! 唐千夙身上力焰燃烧,如同光影在杂乱的机关中穿越。 帝鸳洵跟着为她断后,两人如同两束光在跳动穿梭。偶尔在机关停下来的时候,帝鸳洵能看到她手往后紧紧抱着重楼的腿。 她给人的感觉一直很从容淡定,虽然只是个女子但有着普通男子没有的统帅气魄,胸怀博大不卑不亢,一直都给她的追随者们坚不可摧的形象。 只是此时看她湿透略微狼狈的模样,能一眼看到她即便修长的身躯,却有着一副单薄的肩膀,瘦削的背。 可是,重楼就那么安安稳稳靠在那个背上,被她修长的牢牢抱住。 之前他问她“你也这么背过他吗”?现在看来,这个问题是有多么的多此一举。之前他说,他好奇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促使她不顾一切救下只有他微弱神格的他。 现在似乎什么都不用问,一切都是那么一目了然。 轰!! 他们经过的通道两边石墙正在急剧靠拢,必须在石墙并拢之前,通过最前方的那扇门! 从那进去就是凤凰洞内的平台,出口在平台的前方。 两面石墙之中,有长矛利剑如流星从四面办法急剧射来。唐千夙身上紫色力焰化作飓风爆发,虽然能瞬间将急攻的长矛利箭击退。 但这些破魔箭源源不断,一把锋利的主攻长剑射破了她的防护直面而来。 唐千夙一手抱住重楼,一手接住了长剑。 身侧的石墙出其不意开出了一个四方口子,一根长枪从里边刺出,方位正好是背后的重楼。 唐千夙迅速转身让重楼避开,那长枪从她肩膀刺入没了枪头,她低哼一声用抓到的剑一把砍断长枪杆,拔出碍事的枪头争分夺秒前行。 帝鸳洵也将拦截下的一把箭一丢,跟着她冲锋陷阵。 生死关头,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身上受了多少伤,力量还剩多少,只知道要活着就要刻不容缓地逃! 前方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看着她毅然的背影,看着她血染的一路,帝鸳洵在她身上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从她跳下九尾雪狐的背的刹那,他明白了有一种牵绊没有任何能够阻碍。当他毫不犹豫跟着她跳下去的时候,他明白有一种牵绊叫在劫难逃。 也许帝鸳洵的神格里也住着这个人,所以让只是雪人捏造的傀儡也带上了感情。又也许,真的有那样的传说,雪域仙会化作白雪魂去归来。 出口就在眼前。 可是一堵石墙从高处轰隆坠下! 唐千夙想急速奔驰在那墙落下前穿过去。 可是两侧的石墙将负重的她夹在其中。墙坠落的速度很快,这面墙落下,洞内机关术又将再次转变,要逃出的几率更小。 “帝鸳洵你……” 先走两字还没说,帝鸳洵已经从她头顶飞过,一手撑住了坠落的千金石墙。白色的力量燃烧着,让石墙有了片刻的停留。 但那只裂痕累累的手臂咔嚓被震裂了。 即便只有帝鸳洵部分的神格,但这冰雪打造的身体还是无法承受神格的力量,断裂坠落。 他身体往门内钻入,厚重的石墙砸在了他肩膀之上! 碰的一声,厚实的肩膀微微一震,但稳稳撑住了石墙。只是,肩膀上被瘴气侵染的裂缝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迅速遍布他整个身体。 “快。”帝鸳洵清冷的声音响起,那么坚定沉稳。 整个时候根本无法考虑其他,唐千夙背着重楼穿越紧窄的石缝从帝鸳洵的臂弯下穿了过去。 终于成功抵达凤凰洞的平台! 可是帝鸳洵却没跟着走出来。 唐千夙转身对着他大喊:“快出来!” 巨大的石墙立在他的肩膀之上,帝鸳洵抬起头看向她,目光如雪:“唐千夙,活着,活到最后。” 这是他突然冒出的强烈愿望。 真希望这张凌乱的脸庞在不久之后,再次绽放无忧无虑的笑容。 他的脸上布满了裂纹,如同一尊就要破碎的陶瓷。唐千夙拧着眉疾步跑向他。“出来,我们一起走!” 说完,眼睛里冒出了很多的血丝。 他已经出不去了。帝鸳洵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忽而笑了:“我就陪你走到这儿。” 唐千夙抿嘴目光执拗。 帝鸳洵看了她许久,抬起那只没断裂的手轻轻覆上她湿漉的脸庞:“或许这是神格的意识所致,可是唐千夙能与你一起走到这儿是我莫大的幸福。” “也许我是帝鸳洵,也许我谁也不是,可请让我就以我的身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呲呲呲呲…… 他身上在迅速地冰晶化。 唐千夙知道他要做什么,当年绝境之战,帝鸳洵与她一道坠落山崖之时,四周也是这样开始结起冰晶,然后他的神格消散。 抬起右手狠狠握住了他的手腕摇头:“一起走。” 不行吗? 不行了呢。 帝鸳洵微微一笑:“你这么不舍的眼神是因为我吗?” “唐千夙,别难过,也别害怕,我原本就没有生命,无痛无感无爱无憎,能成为你的记忆也不枉我来过这世上一遭。” 冰晶从他身上开始迅速向四面蔓延,那些坠落的土石,涌入洞内的水都迅速被凝聚冻结。他正将帝鸳洵所有的神格释放。 唐千夙知道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或许从萧肃死的那一刻,他应该与北宫昼一样消散的但他却一直留到现在。 不能否认,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很多帝鸳洵的模样,就连最后一刻也像极了他。 他的身体化作了冰雪,将凤凰洞内封得严严实实,再也没有海水涌入,也没有土石滚落。他轻触她脸颊的手也随之化雪消散。 他支起的门被冰雪堵住,而在门口留着一个肩膀顶着石墙的雪人形状,又如同精雕细琢的冰雕让人肃然敬畏。 唐千夙看着那冰雕许久,再看这形成巨大保护层的冰洞……无论哪个形态的帝鸳洵,她对他总是有着亏欠。 回头看背后昏迷不醒的重楼,唐千夙深呼吸。既然帝鸳洵给了她存活空间与时间,她必然不能辜负他让她活下去的愿望,一定要寻找求生的办法。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消失的蓬莱岛 凤凰洞外还在晃动火凤鸣凰还在继续审判着整个结界内的生灵。 都说神器是在蓬莱岛内,可现在整个岛屿都在沦陷,火凤鸣凰圣象还在持续攻击,显然圣器应该就在附近岛上。 所以圣器也应该跟着岛屿沦陷,还在这岛内的? 之前在凤凰洞内周旋了许久之后,北宫昼找不到圣器,而唐千夙也推断圣器是并不在凤凰洞内,天庭应该不至于只用了一个机关术守护圣器。 现在却相反过来,圣器应该就在这山体之内。 或许根本就是让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之后,将目光从这儿转移,可圣器其实就在此地? 唐千夙想起了那个有火凤凰印的石碑,她立刻跑到了石碑面前。 原本暗淡无光的石碑,此刻隐隐发出金光。 随着蓬莱岛的沦陷,圣象不断逼近海面,石碑上那小火凤凰也慢慢亮起来,从尾部到身体再到头部…… 唐千夙瞬间明白。 当初圣器是不在这洞内,而是在主峰之上。随着圣象的出现,岛屿不断下沉,圣器也开始沉到了石碑之内。 这圣器应该是一种灵物,如同树木一样生长,它的根扎在这个石碑托盘之上,顺着蓬莱山一直灵气生长,形成了主峰上凤凰形状的灌木。 那便是蓬莱岛的守护神木。 如今一切销毁之后,圣器必然会恢复原状回归底座这儿来。 所以,圣器必然就在石碑之后! 当……当…… 黄凤鸣黄最后一声审判消失,原本矗立在淮海之畔蓬莱岛从水面消失了。巨大的火凤凰圣象也泯灭在海面上,金色的结界倏然消失。 一场毁灭性的攻击结束,翻腾的巨浪也趋于平静,蔚蓝的海壮阔而安静,好像这儿从来没有过一座声名远扬的仙境灵山。更没有这一场排山倒海的战斗。 唯独从海岸边围观的那些幸存者可以看得出,这有战斗过的痕迹。 很多人随着蓬莱山消失而消亡。 凤绯夜望着一望无垠的海面,绝美的容颜苍白而萧肃。 生命如同死灰一般,此刻天地在他眼中没有任何生机与颜色。 一切就结束了吗?那个说要毁天灭地的人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她就这样离开了他?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人了吗? 凤绯夜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这一件事有人悲自然就有人喜,帝熵看着这平静的水面,从这样的情形来看,那些人是必死无疑。 最终啊,唐千夙、帝鸳洵、重楼与北宫昼都如他计划的那样全都死了。这该死的都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他。 噢?还有一个凤绯夜,不过很快就可以轮到他的。 帝熵对没死的人说道:“今日随本宫灭魔的都功不可没,本宫一定会好好赏赐诸位。当然,还包括夜帝。” 此刻哪怕是天帝凤绯夜也不放在眼里,他走到海边,这儿本该挨着蓬莱岛,如今那岛屿消失后,这儿形成了一个断崖。 “夜帝……”穆河大步上前。 可却完全来不及。 凤绯夜已经纵身往海里跳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死,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唐千夙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她还活着!她还在沉入水底的蓬莱山上。她还活着…… 穆河也二话没说就跳下去救人。 帝熵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暗自鼓掌,这举动可真是太好了,要是跳下去就再也上不来就更好了。 不过从这一点也看得出来,凤绯夜对唐千夙确实用情至深,估计是恨不得跟那个女人一起死吧? 从这一点来看,凤绯夜若继续活着,那必然会找他报仇,他要做的大概就是比他更快动手。 当然,就一个雪狐,人界的皇帝,他根本无需放在眼里。帝鸳洵与唐千夙不也是所谓的高手?最后还不是死在了他的手里。凤绯夜必然也会跟他们同一下场。 “回天庭!” 帝熵傲慢下了命令,返回天庭。 天庭之内,天帝高座于大殿天威熠熠,一旁的天后母仪苍生。两旁文武百官除了这次战死的之外,都到期了。 显然这一次蓬莱岛一战让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父皇再也不会对他没有信心了吧?天界第一人会在今日替换成他帝熵! 帝熵谦逊在殿前说着这次战争的丰功伟绩。 “陛下,如今魔君重楼一死魔人必然群龙无首,此刻出击魔界天庭稳操胜券,千年禁必然依旧是天庭大胜,魔界从此将再无翻身之日。” 帝熵看看而谈自己的计划,可是说完之后,并没有如期得到赞赏。 天帝面色不仅没因为他的胜利而欣慰,也没有欣赏他的计划,甚至比平时面色更严肃,说道:“那就继续按太子计划行事,散了。蓝修随朕来。” 说罢就率先离开了大殿。 “陛下……父皇,父皇!” 天帝留给他的依然只是个背影,皇后说道:“熵儿辛苦了,你父皇或许有些疲倦,你就先按你父亲说的做。” 天后说完也跟着天帝离去。 大臣们也都面面相觑,那些太子的拥护者立刻前来赞叹道:“太子果然英明神武,一出手就亲了魔君重楼。” “有太子在,崛起的魔人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滚!”帝熵怒吼一声,那些人立刻吓破了胆儿,连忙滚下去。 帝熵举步追着天帝而去。 如果说他一直没有成绩,父皇对他失望那他无话可说,现在他已经做到了这份儿上,为什么父皇也不肯给他一个赞许的笑容? 天帝正与蓝修说着什么。 帝熵上前行礼:“儿臣叩见父皇。” 天帝转过身看了他须臾,沉声问:“熵儿还有事要禀报?” 帝熵说道:“儿臣只是对方才的计划不是很有信心,希望父皇能提点一些。” 天帝停顿了一会儿,似是思考了什么,但他什么都不说就道:“你已经做得很好,灭魔计划也很周详,方案朕已经允了,你便施展拳脚吧。” 父亲虽然这么说了,但帝熵隐约觉得父亲并没有打心底里赞许。以前帝鸳洵跟他说一些见解或计划,他眉目都有涌出满意的微笑。那个赞许与信任,父皇从来就没给过他。 “你还有话说?” “父皇……”帝熵欲言又止。 蓝修说道:“陛下,臣先告退。” 天帝颔首。 看蓝修离去之后,天帝说道:“说吧。” “父皇是否对儿臣有不满意的地方,若是有,还请父皇明示,儿臣会纠正。” “你为何会有这么一问?” “儿臣实在想要得到父皇的一次信任。” “朕没有不相信你。” “但父皇总觉得儿臣做得不够好,父皇,儿臣到底哪儿不如二弟?” 天帝看到了帝熵眼中那丝接近怨气的不解,想了许久才又说道:“朕有四个儿子,你、洵儿、信儿、明儿。如今洵儿已经不在,信与明都还太小,明儿娇弱,信儿太过直率……” “洵儿?” “洵儿是个君王才,不过身上有劫,也太过随性不愿被束缚。” 所以原本父皇的是想除掉他身上的劫,让他继承储君之位?如今这洵儿死了,父皇是该有多伤心呢?帝熵眼中有种痛快与痛恨之意。 “父皇,洵儿能做到的,儿臣也会做到。” “你其实是几个孩子当中最聪明的,可是熵儿,朕与你说过君王者胸怀需要更宽阔些,你才能容纳更宽广的事物。” 他一直说他胸怀要宽阔,可他的胸怀里怎么就只有帝鸳洵?他还要怎样出人头地才能得到他的赞许? “说来说去,就算儿臣再努力再有战绩还是不能让父皇满意!父皇一直就不看好儿臣。” “熵儿……”这孩子似乎钻入了一个死角,怎么也说不通,天帝看着他许久,“朕知道你觉得这次是立了大功,但你真觉得朕该对你有所赏识?”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流落无人岛 难道不应该吗?帝熵绷起脸不说话。 天帝目光一沉:“那朕倒是问你,此次行动你当真问心无愧?” 帝熵一愣,不解看着天帝:“父皇是觉得儿臣不该为了灭魔毁灭蓬莱岛?” “能灭掉重楼失掉蓬莱也不算冤枉。” “那是为何?” “你心里还不明白?” 思前想后,重楼能想到的大概就是:“父皇是觉得唐掌门冤枉了?” “小小一个灭魔师不足挂齿。”天帝说道。 为了灭魔牺牲掉唐千夙或蓬莱岛都无所谓,帝熵就是知道天帝也会这么想才那么大胆毁掉蓬莱,将天庭要除掉的跟自己要除掉的一网打尽。 “那父皇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熵儿,为了达到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只是你让朕总有遗憾。”天帝目光暗淡,“你可知道唐掌门早前就跟蓝修说过你会杀她。” “……” 他杀唐千夙父皇或许并不会干涉,但是他杀唐千夙的原因是见不得人的,帝熵看着天帝说不出话来。 天帝继续说道:“唐掌门是在拿出你的式神云之后让你起了杀心,你为何会因为一片式神云要杀她?” 因为那能够牵扯出他跟魔人勾结,想要杀死帝鸳洵阻止他飞升回天界。 “儿臣要杀她与式神云无关,那是因为唐掌门与重楼勾结,暗通款曲。” “这个理由你觉得行得通吗?” “为何行不通,唐千夙就是勾结魔人!” 天帝:“蓝修听了唐千夙的话后一直暗中追查你,确定是你收集洵儿的神格用傀儡术让他杀唐千夙,又用了同样的办法让北宫昼复活假扮成重楼,做出唐千夙与他共同盗取火凤鸣凰的假相,让人以为唐千夙真与重楼有勾结……” 天帝之所以认为唐千夙是无辜的,这还得感谢帝熵,他故意陷害她的举动反而成为了她真实身份的保护,促使天帝减少了对她的猜忌。 而帝熵还以为这件事情能瞒天过海,也知道唐千夙会猜到他会杀她,但没想到的是蓝修居然还从中插了一脚,他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父皇却一清二楚? “父皇,儿臣是利用了唐千夙,但不是因为这事才觉得她与重楼勾结。” “罢了。”天帝摆摆手,“唐千夙也好重楼也罢他们不是问题,而是熵儿你为了阻止洵儿九世轮回,究竟都做了什么?” “儿臣……儿臣什么都没做过。父皇,洵儿不是成功回到天庭了吗?“ “那是因为你的计划失败了?” “儿臣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计划……” “要朕给你拿证据?”天帝失望地沉下脸来。 帝熵看父亲威慑的表情,喉头上下摆动,心中很不确定起来。若不是有证据父皇不会直接这么问他的吧?而且他也不可能直接让父皇拿出证据。 父皇已经知道他要杀唐千夙,知道他的计划,那么能追查出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没可能吧?父亲知道了他饲养魔人?知道他想要杀害帝鸳洵? 帝熵面色刷白,在天帝几乎看穿他的眼神中,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父皇恕罪,儿臣当初是鬼迷心窍着了魔道才会有那样的念头,但是最后,最后儿臣就悔过了!儿臣怎么会杀二弟呢!那些证据必然是……是唐千夙或其他人诬陷儿臣!” 天帝闭了闭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痛,说道:“熵儿,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具体证据,朕只是试探地问一问,可没想到这事还是真的……” 什么? 帝熵腿一软,噗通坐在了帝熵。 父亲只是在套他的话?根本就没什么具体证据? 立刻又爬起来跪下:“父皇,儿臣始终也没办法对二弟下手啊,请父皇原谅孩儿当初的愚蠢想法,儿臣确实没有对二弟动手啊……” 天帝痛心疾首,皇族的孩子避无可避地总会兄弟反目,他是那样过来,又如何不动帝熵的心情。 “将功赎罪吧,去确认重楼是否真的已经死了,也利用这个机会除掉垂死挣扎的那些魔人。” 说完,天帝面无表情继续离去。 “……是。”帝熵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幽幽应答。机关算尽还是这样的结果,他真的不甘心啊。而且也许因为这些事,父皇真有可能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不会的,明儿与阳儿都还小都不适合成为太子。 可是,还小并不表示以后没有可能? 帝熵甩甩头站起来,他要立刻去灭魔去立功。说到底,帝鸳洵并不是他杀的不是吗?只要他立下大功,那父皇也没有理由再无视他。 至于重楼跟唐千夙,那两人定然已是必死无疑…… 然而。 唐千夙活了下来。 虽然这个过程是死里逃生九死一生,但帝鸳洵封了凤凰洞之后就迎来了这场逃生的转折点。 火凤鸣凰落回了凤凰洞内的底座,火凤鸣凰圣象的攻击也最终结束。火凤鸣凰也落到了唐千夙的手中。或许这个圣器对她日后进攻天界有着不同凡响的作用。 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虽然此刻身处海中某个无人岛上,唐千夙心情却十分平静,看着一旁还在昏迷的重楼,摸了摸他手腕上的脉搏正在慢慢恢复,她松了口气。 太阳已经落山,这个不知名的小岛被白雪薄薄覆盖,岛不大,一眼就能望到边缘,没有人烟,四周是茫茫的海面。 这冬天里一入夜会更冷,唐千夙将重楼搬动到了稍微能避风的石山之间。用真气将他身上的水汽烘干。再到附近捡了一些木柴将火升起来,对抗晚上的严寒。 做完这一切,靠在石头上的重楼还没醒来。 火光在那张面具之上跳跃,面具也显得不那么诡异了。 若是现在她将那面具揭下来…… 唐千夙凝视了他许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低头按碎了手上跟淬仙石。身上的煞气随之慢慢消散,她脸上又恢复的干净白皙的原貌。 将从海中捞到的与用树枝叉起cha在火旁烤着。 烤鱼发出一阵阵清香的时候,重楼眉头微微皱起来。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花十三唐小四 意识慢慢回笼,表情看上去有些难受,不过一想到唐千夙最后关头跳入水中,他猛然就坐了起来。 黑暗的四周,一堆燃烧的火堆,唐千夙就坐在他对面,盼着腿烤着鱼,见他醒来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烤鱼。 重楼就那么看着她,直到窒息得又要昏过去,他悄然深呼吸,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想狠狠骂她一顿,想把她扣在膝盖上狠狠揍一顿,想……抱她确认她现在完好无损。 可是最终只是狠狠地狠狠地咬牙,坐在对面如同仇视一样瞪着她。 很奇怪的气氛,他死里逃生醒过来她依旧表现得特别平静,跟当时不顾一切放弃所有扎入海中的判若两人,仿佛当时她一跳不过就是跳入河中嬉戏一轮。 而他该狠狠责备她的,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除了担心还有更多的感动在确定两人安好之后,满满溢出心海。 他不问她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如同她也不问他为什么要用性命打开让她逃生的出口。这是一种默契,是对彼此凌驾于任何之上的守护。千帆过境之后依然无法改变的牵绊。 一条烤好的鱼伸到了他面前,她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拿。 他不悦地抬头:“你不会说话?”他横眉竖眼的。 唐千夙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你要吃吗?” 笑……谁跟她笑?只是看到她笑容时,那些怨气也都消散了:“拿不到。”他不愿意伸手拿。 唐千夙又伸过去了一些。 他斜睨她:“我受伤了,你多走两步会怎样?” 她想了想,起身绕过火堆走到了他身旁,将鱼递给了他。他却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良久良久,喉头微刺将她拉入了怀中。 有些话根本就不用说,早已经心知肚明。 “我不会因为你救我而感激你。”他咬牙说道。 “我可没有救你。”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有些许笑意。 听她这么说,他手臂用力了些。 这岛上就他们两个人,究竟他们彼此在介意什么?重楼拉开了她,看了她许久,不由自主低下头靠近她的唇。 呼吸交融。 唐千夙看着他的唇,目光氤氲。 …… ……“我记得我们拜过堂,我不会做出背叛这门亲事的事。” ……“夜儿,我会对你忠诚。” …… 她微微后退,拿起烤鱼挡在了两人之前,重楼的嘴碰到了火烫的鱼立刻后退。 “唐千夙!” 或许她心中有罪恶感吧,这份罪恶感有来自凤绯夜的。也有来自帝鸳洵的。她将鱼交到了他手中。 “魔君如此中气十足,看来伤得还不够重。” “……” 她在躲避,能为他连命都不要却还在抵抗,他想挖苦一下他说,嫁给凤绯夜很后悔吧,不然就能跟他亲吻了。不过这种话说出去又能改变什么? 只会让他们难受,只会让她躲得更远。 他已经得到很多了,就不要再因为自己为难她。 他慢条斯理吃起鱼来:“这是哪儿?” “无人岛。” “我们怎么会到这儿?” “……”唐千夙跳出几根鱼刺,才说道,“是帝鸳洵救了我们。”她简单地说了一下。 重楼问:“你对那个帝鸳洵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她补充了一句,然后不说话。 “唐千夙。” “嗯?” “如今这岛上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就当这世间只剩我们两个人,舒服点活一天如何?” 舒服点活一天? 她看着他不说话。 重楼继续说:“这次我们回去天界必然全力灭魔,战争不会再有缓和的时候,或许这是我们都活着相见的最后一次。” 闻言,她眉头微微一皱,不喜欢听的话却是最现实的事实。 “我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 “你说吧,要怎么做?”她看着他目光澄净。 重楼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你知道,我重楼最拿手的术法是什么?” “是什么?” “我能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唐千夙微微一愣,他还没说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如何,能不知道呢? 在她知道他为她成魔之后…… “嗯,魔君最拿手的是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呢?” “然后我们都不要以现在的身份活着,我不是重楼,你不是唐千夙,我们都做一次别人吧。” “你不是重楼,那你是谁?” 重楼看着她许久,抬手托住面具,另一只手伸到而后解下了面具的细带。 唐千夙的心砰然直跳。 他微微低头将面具摘了下来,手上、身上、脸上的魔纹瞬间隐没。那看起来有些不羁的黑发,也变得温顺许多。 微微调整了呼吸,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她。 跳跃的火光照在他的脸庞,长眉入鬓,黑色的眼睛里有跳动的火光,鼻子高挺如同雪山,嘴唇颜色微微浅淡,脸型有些瘦长却立体硬朗。 在唐千夙凝然注视之下,略显桀骜的眼神慢慢软化起来,嘴角一弯弧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这模样…… 是那个俊朗少年的模样呀。 重楼说:“我不是重楼,我是花十三。” 唐千夙眼底泛起了一层水色柔光,轻声又问:“你不是重楼,你是花十三。那我不是唐千夙,我是谁?” “你不是唐千夙……就叫唐小四吧。” “唐小四……”唐千夙低下头,风吹动了她凌乱的碎发,划过她平静的面容。 重楼有些紧张起来,心如同擂鼓躁动。 她会答应他吗? 晚风吹起了海浪轻轻拍打在岸边,潮涨潮落,如同他的心一样没有落点。他居然比任何时候见到她还要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毕竟是要带着让对方毁灭的决心走完未来的路。 只是,有些心情,在经历了生死之后,根本无法抑制。 他想她,比这一片更深更澎湃。 直到唐千夙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承载了天上的星辉,如同倒影在海上的星光斑斓。英气的眉儿忽而狡黠一挑,目光灵动起波澜,粉润的唇俏皮一弯,她说: “十三哥,我叫唐小四,请多多关照。”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十三哥,我叫唐小四,请多多关照。” 海浪忽而澎湃地击打在礁石之上,哗啦一声海潮声起,唐小四往忽而纵身一跃往前想要扑倒花十三。 可是却扑空了。 唐千夙猛然睁开了眼。 天亮了…… 唐小四与花十三的梦醒了。 眼前的火堆还燃烧着,很旺的火焰让睡着的她没有被冻着。昨天她插在火堆旁的鱼早就焦黑不能再食用,因为在烤鱼的过程当中她就睡着了。 蓬莱岛一战,北宫昼与帝鸳洵的相继离去让唐千夙有些身心疲惫,还矫情地还做了个变装的梦,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是现在对面根本就没有花十三,连重楼也不在对面。 那家伙去哪儿了? 唐千夙起身,才看到重楼在海滩边做木筏。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醒的? 她走过去,重楼冷冷扫了她一眼,继续用藤条捆、绑木头,有力的手纯熟地捆、绑,看上去身上的伤一点也不碍事。 因为做过他变成花十三的梦,所以下意识地看着看他那张诡异的面具。 他眼神冷厉看了过来:“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不想走是想与本座在此共度余生?” 这人跟梦里的人相差很大呢。 唐千夙是想着要去帮忙的,可忽然又停下来往一旁的石头上坐下,支着下巴说:“我不会。” 重楼动作井然有序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唐掌门脑子摔坏了?” 她挑眉:“女孩子本来就不会这个,再说我手受伤了,很疼。”她伸出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掌中间有乌黑的洞,淬仙石取出后留下的伤口。 重楼又看了她一眼。能冒死跳下海,身上的伤口都让她半夜烧得直说胡话的人,现在是在炫耀她手疼? 重楼半夜醒来,看到那人卷在火堆旁烧得直哆嗦,嘴里咕哝着“十三哥,我叫唐小四,请多多关照”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他给她降了一夜的温,临近早上才退烧。 现在这人看上去脸色依旧有些不大好。 重楼没说什么,垂眸继续捆、绑起木筏。 唐千夙就支着脑袋看着他忙什么都不做,此刻才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光。从报仇计划开始之后,她就没想过要清闲,也从来不敢清闲。 唯独今日,就在这个只有他们在的无人岛上,她很想虚度一下时光,散漫地看着太阳在天空行走。 重楼已经将木筏做好。 走到她跟前。 她抬头看他:“弄好了吗?” 已经做好了。 “还没有。”说着伸手摸她的额头。她难得温顺的也不反抗,甚至像只小猫咪一样贴在他冰凉的手心。 不烧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 “那你要继续做吗?”她问他。 “不。” “为什么?” “休息。” 今天的重楼有点不一样,唐千夙依旧懒洋洋看着他:“魔君好像一直在生气,心情不好?” 他是生气,想质问她当时怎么就那么不懂事返回蓬莱岛?要是逃不出来那就是必死无疑的。但根本就不能质问,不问他也知道。 他很生气,也很恐慌,直到到现在依旧后怕。 尤其在看她卷得像个婴儿带着哭腔一直说“十三哥,我是唐小四”时,他真恨不得一脚能踢翻乾坤,不想让她再继续这样活着了。 想让她自由自在的,懒懒散散的过着最普通人的生活。 但他们心里都明白,他无法阻止她,也不会阻止。 已经开始的一切不可能再回头。 他现在只能将计划快速推进再推进。 让这一切尽早结束吧!心里这么呼喊着,他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情绪,连夜去伐木造船就为了早点出去,恨不得将日后所有的事情一天之内就干完。等到太阳再次升起,她醒过来,接受一片她想要的天空无忧无虑。 但这一切不过就是一个愿望,不能很快达到的愿望。 看着这丫头醒来懒懒晒太阳的模样,他又想让这样的时光再延长一些。 重楼说:“看在你救我的份上,在这个岛上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你想我做什么?” “你说的?” “我说的。” “我想让你做我的奴隶。” “……”能不这么无赖吗? “来,奴隶,背我去看一看海。” 她伸出双手等待,一脸笑容期待着。 他将手中的藤蔓一丢转过身蹲了下来,还没蹲稳背后的人就直接冲过来,撞得他颠簸了一下连忙稳住重心,唐千夙的双手已经搂上他的脖子。 “我要去那边的海滩……” “你很重还那么冲过来?” “那我很重你背得动吗?” 她声音就响在耳朵后边,那么近,那么近…… 他没回答,只是稳稳站了起来,朝着她所指的海滩方向走去。 “快点!”她在他背上催促了一下,“你是老爷爷吗行动这么迟缓?” 她在他背后像个小孩一样蹭。如果是平时的魔君,估计就要做些邪恶的事情了,但他现在真的不想有一点故意逗弄她的意思。 看她一次次受伤,一次次扬起脸庞,他心里难受得不想说话,他比她更沉重。 她知道…… 她一直知道呢。 所以…… 张嘴要了他肩膀一口:“快点!你很不听话啊奴隶小哥!” 一种心疼顿时漫过心尖,重楼抱住她的腿往海边走去,直奔白浪冲刷的海滩。脚已经踩入浪花里,他还继续跑。 背上的人揪住他肩膀:“不要过去了,我鞋子沾到水了!” 修长的腿往前伸得直直的,他回头望着她:“不是你让我快点?” “我没让你给我往海里带……快快快回去,浪来了!” 他不仅没后退,还往浪前冲,唐千夙揪住他的衣服,身体往后靠:“我不想弄湿衣服,很冷啊……” 知道海浪几乎将两个人冲刷,重楼才倏然抽脚往回跑,被浪潮追尾狂奔。背后的人仰头哈哈大笑。 这笑容似乎给了重楼很大动力,他追着退潮再次往海里奔去,作势要将她往水里倒。 唐千夙紧紧抱住他的:“我不要,不要不要啊——” 开始还绷得有些紧的重楼这会儿也低声笑了起来:“还敢指使我吗?” “不敢了。” 当然,他没有真的将她丢水里,舍不得。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离开无人岛 他将她放下来,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唐千夙自己追着浪花往海里跑,等着海浪冲上岸时又快速跑回来。 他站在岸边看着她从海里跑回来,路过他旁边等浪浅浅冲过脚,一把将海水踢到他身上。 他愣了一下,她就无辜看着他,以为她是无心的,可出其不意又是一脚。 胆儿真大。 他拔腿追上她。 两人在被冲刷过柔软沙滩上留下重叠深浅的脚印,他一把从后边抱住她的腰身要往海里冲。 眼看海浪冲上岸。 唐千夙双腿直蹬:“我错了!我不闹你了,我真错了。” “真错了?” “真错了!” 他又将她放下来,他对她做的仅仅就是威胁,不舍得真欺负她。但唐千夙十分不够义气地在两人跑回岸上的时候,一把回身就将他往后推。 他踉跄后退几步。 哗啦 海浪就冲过了他大半身。 看他被淋湿之后,她指着他放声大笑:“这招用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还上当?” 用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上当…… 重楼莞尔,立刻冲过来。 她脸色一变,立刻逃。 可来不及了,人家三步并两步一把将她抱住,扑倒在了沙滩之上。将身上的水一并侵湿了她的。 不管多少年,不管她这小小狡猾的举动要用多久,他一定每次都会上当。 她在下他在上,如果场景换做雪地而不是沙滩。不,不管是什么场地,这种相拥还是一样亲昵。 两人离得很近,近的呼吸交融。 唐千夙不知道如果现在重楼吻下来,她会不会躲避。但现在,心脏跳动得很快,又很安稳。 重楼并没有要亲下去,即便他很想要那么做,最后却只是从她身上翻下去,与她一起躺在沙滩上。 其实这样的无人岛也挺好的不是吗?仿佛这世上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在等待天荒地老。 “唐千夙。” “嗯?” “……千夙。” “嗯。” 我们就在这儿生活下去吧,就我们两个人。这句话他没有说,只是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中。 他此刻谁也不是,只是一个想要牵着她的男人。 唐千夙没有挣扎,偏头与他对望然后扬起嘴角看向天空。 此刻她谁也不是,就想被他这么牵着走像永恒…… 如果我们呆在自己喜欢的时光里,时光也会愉悦过得飞快。如果我们害怕时光飞逝,时光会在害怕之中飞快流逝。 太阳偏西了,海面也平息了,落日在波光粼粼的海上留下了一条浮动晚霞的余晖。 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从不会因为任何人定格。 重楼紧紧的握住唐千夙的手,多么不舍得放开啊。将她握得有些疼了,才猛然松开了她坐起来。 “答应为你做的事,到此结束。” 手失去了他的温度与力度空荡荡的,她也坐了起来:“多谢魔君。” 他将木筏推入水中,之前还说没做好的木筏,稳稳当当飘在水面上。她也不拆穿他的谎言,他们都在给彼此谎言,度过短暂的美好时光。 两人乘着木筏朝岸边而去。 重楼说:“帝熵此次认定重楼已经死亡,必然会派兵大肆进攻魔界,我将会攻其不备,彻底将他摧毁。” 这样,帝熵就可以从战场之上退下了。 唐千夙说:“既然这次我没死,那么必然也知道魔君有可能存活,所以在帝熵大败之后,会出其不意出手攻打魔人。” 这样,灭魔的重任将完全落在她的手上。 两人说着各自的都知道的计划。 重楼:“这次,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唐掌门。” 唐千夙:“这次,我会全力以赴,魔君大人。” 唐千夙先给李卓宝写了信,从李卓宝那得到确切消息,帝熵将要带兵大肆灭魔,地点是……暗界?! 唐千夙有些意外。 “魔君,暗界的位置已经被查出来了,此次帝熵要出兵直攻暗界。” 重楼说道:“暗界曝光是迟早的事,就算帝熵不知道,迟早有一日唐掌门也会将它公诸于世。” 虽然暗界对她的意义不一般,但确实若是时候与时机逼迫,她必然会将暗界公诸于世。 “魔君说得没错,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重楼目光一沉:“你可知道有一个叫桃花精的孩子?” 知道,上次她寄宿在火莲的身上进入暗界,遇见那个美丽的男孩,就是桃花精。 重楼:“他是帝熵的人。” “嗯?”唐千夙一想,说道,“所以帝熵后来经常得到魔人行动的地点,是因为桃花精告密。” 确实,青蛇等人在绝境之中就是被那桃花精所杀。 “是也不是,从知道那桃花精是帝熵的人后,我便给他传达了不少虚假消息。既然帝熵在暗界安插了自己的人,那最后必然会有暗界的人为他打开攻入暗宫的门,具体是开的是生门还是死门,还要看我给桃花精传达的是怎样的讯息。” 既然暗界已经被曝光,那么重楼会让帝熵后悔进入暗界。 重楼远比任何人都聪明,所是他真的要跟她为敌的话,那将是她最大的敌人。 “魔君真是我见过最具备智慧的人。” “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并不会放过你,所以你那小脑袋瓜最好时刻保持清醒。” “可是,魔君,我们的目的还是一样的不是吗?”他们原本就是该合作的关系,毕竟都是为了诛神。 “谁知道呢?”重楼斜睨了她一眼,“你这人看着似乎拿得起放得下,但其实心事最重。日后我对你不会心慈手软,所以你也别对我心存侥幸,做你要做的事情不能有意思顾虑,你明白吗?” “明白。” 帝鸳洵继续又说道:“之前在蓬莱岛,有一位很神秘的人物,不是魔人,也不是帝熵的人,猎杀神族如同蝼蚁伸手了得,最后你该问问凤绯夜那是何许人。” 唐千夙倒是不知道此人,也没听凤绯夜提过。 重楼继续沉声道:“凤绯夜或许固然能对你好,但总觉得那人心思太重。灭魔师大肆进攻魔人那段时间,帝熵确实增加了兵力,不过好几宗大战其实是凤绯夜的所为你可知道?” “……”唐千夙还真不知道这些。 重楼看她表情有些茫然,继续说道: “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他要杀我,千真万确。当然他要杀我你无需介怀,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但会不会影响到你那我也说不准。还是说,他要杀我的事你其实很清楚?” 这怎么可能?她若想杀他现在就不可能跟他一起出现在这儿。 “这事,我会留意。”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逆转战场 唐千夙与重楼从无人岛出来之后便分开了。他们并没有直接回到各自的位置,而是在等待时期出手。 唐掌门在蓬莱岛战亡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当然重楼那大魔头也已经被灭魔师帝熵杀死的消息,也随着唐掌门战亡的消息遍布各地。 如今帝熵统领灭魔师出战魔人,大伙儿无不翘首企盼他凯旋归来。 帝熵此次前往暗界势必要一举剿灭魔人,解除千年禁的危机。这一战他只能赢不能输。只要这一战胜利,即便以前他做过再多不够光彩的事情,也都会被一战的光环所掩盖。 他要世人从此之后只知道他是灭魔界独一无二存在。要三界所有人景仰他,膜拜他。他要天帝从此再也不能挑剔他认可他。 他,要扬名立万成为天界最终的主宰。 帝熵的带着兵马浩浩荡荡攻入暗界,亦如当年他带着兵血洗魔界,但不会再重蹈当年覆辙再次失败了。 重楼不在,谁还能与他抗衡?! 这些虾兵蟹将一般的家伙,都会如同蝼蚁一样被他捏碎。 进攻之初,一切顺利得如同顺水行舟,帝熵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暗界外围的防御溃不成军。帝熵的军队一路血洗战场,再如同洪水一般涌入暗界皇宫! 帝熵也是有伤亡的,但没有关系,为了成功势必要牺牲掉一些人。那些在战斗中死去的人也会深感荣幸的,因为他们成就了一个王者! 暗宫高耸的城墙被他掀翻了。 内应桃花精带着他从特殊的通道,跨越了暗宫之外的护城沟壑,继续占领暗宫。历时几个时辰的战斗,以他的完胜为结果。 帝熵站在了暗界的广场之上,看着那些象征勇敢的红日花。 什么勇敢之花,不过是被战败的血液染红的花。 “哼哼哼,哈哈哈哈……”帝熵狂妄的笑声回荡在暗宫厚重的宫墙之内,笑容逐渐从他脸上消失,“帝鸳洵,当年你也做不到的事情今天本宫做到了。” “啊!!” 他向上天扬起双手。 “重楼!你不过是千年禁下诞生的恶魔,你又如何能与本宫抗衡!这区区一个暗界,在没有了你之后简直就是一盘散沙一盘散沙!” “唐千夙!罔有一世灭魔女将的生命,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宫城,如何会攻不破!” “父皇!看到了吗?儿臣才是你所有孩子之中最优秀的!我帝熵才有资格继承王者的使命!” 他等待今日已经等待了几千年,他不甘心不认命不服输!等待几千年只不过想要一个认可! 帝熵很高兴,几乎要喜极而泣,高兴了到几点表情都有些扭曲。 广场之上,扣押着上万个魔人俘虏,这些都是重楼的手下,他要让这些人的血在安宫广场上流淌成河! “来人,将这些俘虏的脑袋都砍下来,挂在暗宫的城墙之外,让那些苟且偷生的魔人看着他们同类的下场!” “太子威武!” 执行斩杀令的天兵高举大刀。 “斩!” 大刀就要挥下! 咻咻咻咻!! 几个斩杀天兵眉心被灭神箭射穿,举着大刀僵硬地往后倒下。 “还有刺客!”帝熵大怒看向利箭飞来的方向。 根本还来不及看,高耸城墙的枪头打开了机关的暗匣,无数灭神箭穿射而来。这些暗匣放在极为隐秘的机关之中,并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刚才他们检查的术后疏漏了。 他们攻占了暗宫之后,占领各个围墙。 但此时围墙上的守卫正一个一个被杀死。 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精英魔人,根本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防御,反击!”帝熵大喝。 天兵天将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展开了网罗追杀刺客的行动。 帝熵对一旁的桃花精说:“这里还有什么暗道吗!这宫里到底有多少人?!” “回殿下,这里没有别的暗道了,宫里大概三万人……” “可那些又是什么!” 从外头再次涌入大量魔兵,有将天兵天将围困的趋势,原本已经势在必得的胜利,居然还出现了变故。 “小的……小的不知道!” “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 低哑的声音在暗宫的高墙之内回荡,分不清从哪儿方向传来,但却让人毛骨悚然。 帝熵瞪大眼睛看向声源。 这怎么可能是重楼的声音?重楼早就死了不是吗? 原本看似是高墙的城墙忽而拨开了一道门,门缓缓被放下架在矮墙之上。门巨大而沉稳落地形成一道通道。 面带铁灰色面具,身穿暗红长袍的重楼从那扇门后缓步走了出来。面上魔纹显著,一双赤白双眸阴寒,带着诡异的笑意。 身上的魔煞如同烈火,存在感之强能让周围都隐约燃烧。 帝熵不可置信道:“不可能!”重楼明明已经死了,他与唐千夙已经跟随蓬莱岛沦陷而消亡了。 “是不大可能。”重楼低哑的嗓音销、魂蚀骨,“一个小小的桃花精,怎么可能在本座眼皮底下偷走暗宫的信息?” 虽然开始他也没想到那小小的人儿还是个奸细,不过后来发现后干脆就将计就计。 虽然将计就计也很容易被对方发现,但当时正好又出现了帝鸳洵,弄得魔人与灭魔师之间有些混乱,以至于帝熵也对他防不胜防。 “你说什么?”帝熵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重楼说道:“聪明如太子殿下还没发现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方才占领高墙的天兵天将,此刻已经都被杀害。原本被俘的魔人绝地反击。重楼带着兵从外围杀入。 帝熵此刻如同被人瓮中捉鳖! 一怒之下,冷眼看向了一旁的桃花精。 桃花精吓得想要跪,但是此刻跪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拼命地就逃跑:“魔君大人救命,我是魔人啊,我是被逼的啊……呃!” 桃花精被帝熵狠狠地一分为二,裂开了之后倒地。 “本宫不会放过一个魔人!”帝熵冲着重楼咬牙切齿道。 “你大概放不过的也就是桃花精那样的魔人了吧?” “别以为这样本宫就会输!” “这次你不是输,而是……死。”重楼说完,从高墙之上一跃而下。暗红的长袍在半空撒开了一抹血的颜色。 “帝熵,你输就输在了你太过狂妄自大,太过急功近利!” 急功近利?已经花费了一千多年他还叫急功近利吗? “你凭什么教训本宫!” “凭你一直就不是本座的对手。” 两人术法相击!帝熵目光凛冽,他觉得重楼身上有股熟悉感,重楼到底是什么人?!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帝熵神格破灭 重楼目光妖异,缓声道:“现在不是,以后更不是。” 诛…… 破!反击! 帝熵攻击凌厉,厉声反问:“你到底是如何从蓬莱岛逃离的!” “你怎么确定本座去过蓬莱?” “什么?在蓬莱岛出现的人不是你?!” “你,便猜吧。” 再杀! 继续杀杀杀! 帝熵被狠狠击落在地。 天兵天将在溃败,慢慢溃不成军。 重楼的兵力完全在帝熵的预计范围之外,几人又是在别人围困的地盘,原本他打算让魔人的血在暗界广场汇聚成河,如今大部分都是天神的血洒在广场之上。 数万的天兵天将,败得惨不忍睹。 帝熵在数名大将的护送之下,勉强逃出了暗宫。 但重楼带人穷追不舍。 终于在绝境的白雪崖谷之下,重楼拦截下了帝熵。 这个地方,是帝鸳洵当日坠崖死去的地方,这些雪是帝鸳洵幻化的。重楼那抹暗红如同血迹在白雪之中显得格外刺目。 那张面具诡异森森。 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直接穿透帝熵的心脏。 “帝熵,你认为你能逃过这个地方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帝熵心里有数,他似乎并不是重楼的对手。 重楼继续又说:“当年尊上也是在这儿被本座所杀,你能比他更有能力逃出本座的诛神剑吗?” 帝熵的手指微微动着,他在悄悄凝聚四周的灵气,召唤仙术,这是他最后逃生的机会。 “你认为本宫不如尊上?” “你自己觉得呢?” 帝熵眯起双眼,他在尽量的拖延时间:“本宫兄弟二人又不是对手,如何能知谁强谁弱?” “那本座都当过你们的对手,所以要告诉你一声,你比帝鸳洵……弱。” 帝熵面色大变,谁都以为帝鸳洵比他强,可强又有什么用,到现在还不是死了吗? “那也是我天界的荣光。” “那抱歉了,你们天界的荣光被本座给灭了。” 就快成功了,只差一步重楼不死也重伤!帝熵冷冷笑了笑:“你若再杀了本宫,天庭不会放过你。” “本座不杀天庭就能放过吗?” “本宫或许会帮你求情。” “噢?”重楼暗哑的嗓音带着嘲讽的笑意,“太子是要帮本座求情,还是在帮自己求情?你若是求本座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求他?怎么可能!他堂堂天界太子要求一个魔头不杀?做梦。 “你当真以为你能杀本宫?” “还真不能确定。”重楼目光幽暗,“当初杀帝鸳洵的时候,若不是太子袖手旁观估计也不会那么顺利。帝熵,比起本座你更想杀的人是帝鸳洵吧?” 仙术就快成功了。 帝熵看着重楼须臾:“答案对你而言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不管是当初你想在他飞升之前除掉他,还是他返回天庭之后要杀他,对本座而言都不重要。只是帝熵,本座知道你所有的目的……” 帝熵微微拧眉:“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猜。” “暗月离与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匪浅。”重楼忽而一笑,“反正你今日也快死了,本座就告诉你其实我就是……麒麟鬼。” “什么?”帝熵做出惊愕的状态,实则趁机发动术法。 四周凝聚的灵气轰向重楼。 灵气相撞的刹那白光四射。 原本该是出其不意的攻击,重楼却早有防备,闪身从原地消失了,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帝熵身侧,长指已经抵住帝熵的咽喉。 他很近很近看着帝熵,这张有着与帝鸳洵有几分神似的脸庞。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说什么?” “你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本座又如何不防你这小人?帝熵,一切得失不过是你患得患失,一切结果都是你造的因。太过功利害的不是别人更是自己。” “要杀就杀少废话!”即便他帝熵为目的不择手段,他是不够光明磊落,但他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杀你?”重楼的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不,死亡对你而言惩罚太轻。” 他手上红色火焰翻涌。 “你……” “我不杀你。” “那你想做什么?”比起死亡此刻帝熵反而恐慌起来,“有种你就杀了本宫!” “说了不杀,本座要让你从此以后比死亡更难受。”重楼手掌忽而陷入他的心口,握住了他千年之前重塑的心脏。 “呃……呃……”帝熵动也不能动。 “本座会毁掉你的神格,你从此之后再也不能修行仙法,你将成为一个没有法力的天人。” “杀了我……杀了我!” “你会因此失去你所有的力量,包括获得天下的野心,你虽追求了数千年的愿望将会化为乌有。” 没有法力他如何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他如何服众?如何让父皇认可?他要成为天界第一人,他要统御天下! 不要毁了他的神格! 帝熵面目狰狞,紧紧握住重楼的手腕:“杀了我……” 红色的光耀在帝熵体内分散发射,光芒照耀汇聚于半空聚集成一个红色光团,光团再以光速坠落砸入帝熵的心脏,在轰然荡漾开来。 帝熵额头白色的神印浮现变红,接着咔嚓一声碎裂。 印记还在,但是那白光却消失了,只剩肉色。 帝熵的神格已经破碎。 “呃……”帝熵眼睛睁大,感觉所有一切都抽离了他的肉体。他一切的愿望,一切的梦想从此之后,再无反复。他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重楼看着他,面无表情:“一切得失不过是你自己患得患失,连死都不怕,你却害怕失去权势……” 多么可悲。 “杀了我……”帝熵执迷不悟地嘶喊。 “住手!重楼!看你往哪儿逃!” 一道白色的攻击灵犀地飞向重楼。 重楼被迫放开帝熵后退。 唐千夙飞身而出挡在了帝熵的面前:“太子殿下,弟子救驾来迟!” “……” 帝熵倒在地上,本就绝望的表情在看到唐千夙出现之后,惨白如同四周的白雪。 重楼没死! 唐千夙居然也没死?! 他精心布置的局,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想要除掉的人却都还活着。 原本想要用来翻身的一仗,居然成了他致命的打击,他不是扬名立万声名远扬,他将成为世人的笑柄啊。如同从天堂落入地狱的悬殊结果,让帝熵一口气没提上来,噗的吐血昏厥过去。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登天 重楼与唐千夙的对战,当然是以重楼迫于形势离去,唐千夙为了急救太子帝熵也就赶回来。 时局再次拉平,重楼回归暗宫。 唐千夙回归九重门。 原本,这一场该是能让帝熵登峰造极的战争,最后成就的是唐千夙。她的及时出现拯救了溃散的灭魔师兵团。当然也救下了险些“丧命”的太子帝熵,成为了扭转败局的关键人物。 其实,她还可以有别选择,比如在重楼被击退之后将帝熵杀死,然后归咎于重楼必然没有人会发现。但她没有选择这样做。 并不是因为她的想法与重楼一致,惩罚帝熵的手段不是死而是让他失去渴望拥有的东西,毕竟帝熵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杀一百次也解不开他们之间的宿怨。 只是,重楼有不杀他的理由,那么她就尊重重楼的意思。 帝熵被送返天庭,不过这次就算是他的天皇老子也束手无策,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是神格已经破碎。这就意味着,帝熵身上的法力全废了。而且日后再修行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 帝熵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甚至他们所在的天庭是无所不能的,他比所有人都具备优越感。 只是在听到父亲都无能为力之后,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嘶声求着:“父皇你救救儿臣,儿臣知道父皇有办法让儿臣恢复。” 即便这个儿子做了很多让他这个父亲失望的事情,但毕竟也是骨肉相连的血亲,天帝能不心疼? “熵儿,你先好好养伤,父皇会再请天医给你诊治。” “只要能让儿臣神格恢复在具备力量,儿臣什么都肯做。”当年重塑心脏再修炼那么痛苦的过程他也能熬下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父皇知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调养……” “要多慢?”帝熵此刻的状态就如同被折了翅膀的鸟,他以后就不能飞了。明白着的事情,但天帝让他慢慢调养,显然是无计可施。“父皇!哪怕是有一点希望,哪怕是……父皇也让儿臣九世轮回,一千年,一千年儿臣也可以等!” 当初帝鸳洵被魇煞入侵,本该是必死的罪名,但天帝却让他九世轮回再回到天庭,这种尝试天帝肯给帝鸳洵,也必然有办法给他啊。 天帝哪儿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可现在又不能责备他无理取闹,原本他这一战就急功近利想要成功。 还没查清重楼是死是活,就一味的想要立功,反而中了重楼的道。 天帝沉下脸来,说道:“熵儿,你现在急有何用?事情已经这样,该是心平气和想办法的时候,朕能一天就给你治好的话至于跟你说那么多吗?” “……”他只是害怕啊,比面对死亡更害怕。 “你现在该庆幸能活下来,只要活下来就还有希望!” “还有希望……”帝熵倒回床上,一个连神格都没有太子还能有什么希望,迟早一日太子之位就会被转出去的。父亲一直就没能信任他,现在好了,他也是有借口将他废了吧?“以前父皇都不相信儿臣,以后还会相信吗?” “你!”天帝给他气得脸色大变,指了他半晌愣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恨铁不成钢啊,愤怒放下手对一旁的天医说道,“好好看着他!” “是陛下。” 天帝甩袖离去。 出了太子宫殿,下人来报:“天帝,唐掌门在正殿等候。” 他都快忘了今日召见了唐千夙。 说起来,他对唐千夙的观察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一开始在蓝修的观察之下他们还曾怀疑她是魔人,几经测试与考验之后倒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后来他也没觉得这丫头有多大的能耐,直到帝鸳洵不断提拔她到最后成了九重门掌门。 失去次子的天帝开始注意到这个丫头。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后,他发现她比起自己的太子似乎更有韧性,更有耐心,更有谋略。 甚至这丫头的性格,耿直得让人又恨又爱。 她直接指出太子帝熵谋害帝鸳洵,而后告诉蓝修,帝熵会因此要灭她的口。如此一个赤诚到狂妄的丫头,最终又在重楼的手下救出了多次陷害她的太子帝熵。 这样的人,天帝如何能不重视起来? 天帝进入正殿。 唐千夙恭敬行礼:“弟子叩见天帝。” “唐掌门免礼,坐。” “谢天帝。” 唐千夙坐于一旁的椅子。 天帝问道:“唐掌门最近辛苦了。” “弟子分内之事。” “朕要多谢你救了太子。” 唐千夙微微颔首。 当然就算唐千夙是比自己太子要优秀,但天帝也不会偏袒外人,必然还是以自己的儿子为优先。 “太子太过大意,那日把蓬莱岛低沉朕已经责问过他,可还是急,如今连自己也受了重伤。” 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唐千夙还是能分得清的,帝熵在蓬莱岛这么大动静难道天帝事先会不知道?当时必然也知道要消灭重楼就可能会牺牲掉蓬莱岛与岛上的人,当然岛上的人就包括她唐千夙。 天帝说起那个话题,肯定不过是想知道什么。 “太子殿下也是灭魔心切。” “魔人扰万物生灵,灭魔师都想早日平息魔乱。据说当日,唐掌门也前往蓬莱灭魔,朕想知道你最后是如何逃脱的?” “弟子之所有能逃脱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尊上。” 天帝眉头微皱:“你该知道那并不是尊上。” “他是。” “……” “太子让弟子前往蓬莱寻找尊上确认他的身份,到了岛上弟子被魔人所伤是尊上救了弟子。最后逃脱也是因为尊上用冰释出一个通道让弟子逃生,只可惜尊上他……” 蓝修已经查到了,后边出现的那个洵儿其实是太子凝聚了他的神格所造的傀儡,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傀儡居然再次救了唐千夙。 所以说,作为一个父亲他其实是有些怨恨唐千夙的,他最疼爱最看好的孩子几次三番出事都是为了她啊。 只是理智上,他也知道与唐千夙无关,可还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冤。 天帝没说话。 唐千夙说道:“所以不管尊上是以什么形态出现,他都是弟子的恩人,他就是尊上。弟子绝对不会违背尊上的意愿,会拼尽所有去完成他的使命。” “唐千夙。” “弟子在。” “你跪下。”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封神 唐千夙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大殿的中央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帝,坐在金銮宝殿之上,三界之首,天威的象征。却也是她势必要击毁的敌人。 她的仇人,整个魔族的仇人。 让她跪多么不愿意啊。 只是,女子不驯,能屈能伸。 她毅然跪了下去。 天帝说道:“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来,表情从容不卑不亢。 天帝手一指。 虽然隔得很远,但仿佛天帝的手指就在她的额前,点触。 白光起。 她的印堂出现了一枚白色的印记,与她的掌门印交错之后,熠熠生辉。 她知道这个是什么。 天帝说:“即日起,朕封你为神。从此之后你便是天界的仙身,位列仙班上仙之位。继续执掌九重门执行灭魔任务。” “多谢天帝圣恩。” 唐千夙叩拜于地。 此刻心中帝鸳洵仙逸出尘的模样,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清晰地记得那日他没见那枚洁白的印记。 记得那样的他在北宫灵的眉心点上了他的印记。 北宫灵问他。 ……“这是师父的神印?我这个也跟师父的一样?” ……“虽然一样,不过你的还不能算得上是神印,只是一个名印。” ……“名印是表示我是师父的人,这意思吗?” ……“你额头这个可称为帝鸳洵印,代表你为此名人所有。有不能忤逆他的法则在里头,对你有约束之力。” ……“就是能管我那意思?” ……“不仅可以管你,也可掌握你的生杀大权。” 师父啊,当日你为了让我修炼成仙费尽心思,现在你看呀,我的额头封了神印,我是天上的神了。 魔人不能修仙不会成神。 是不能。 但是,她现在却是了。 这算不算是你的愿望达成了?但我却要刻上这印记,成为诛神的……魔神。 对,她就是魔神,史上第一位封神的魇。 当然这不是她的荣光,而是她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诛神时代。 原以为这一刻到来她会很激动,因为已经朝着她的最终计划迈进至关重要的一步。但她没有一点激动,心情反而如没有风浪的大海一样平静。 只是,心里的宽度,也如海面铺陈。 这一路是用泪水流干了之后,用血水继续铺就而成,这一路她亏欠了很多人,但是她要踏着这亏欠继续前行。 唐千夙带着至高无上的荣耀回到了九重门。 记得帝鸳洵刚刚把九重掌门传授给她时,她登上受礼台还有人给她下绊儿,在台阶上布满了术法。 时隔今日,还是那条长长的台阶。 九重门五殿二十五堂,门内外弟子数万人在受礼台外的平台之上,整整齐齐行拜礼。再也没有人对她有质疑,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位置除了唐千夙没人能够胜任。 唐千夙身着白色掌门法袍,以凌云仙姿一步一步登封到顶。素白的衣带飘摇,黑发如云浮动,走到受礼台最高的掌门之位。 穿戴统一整齐的众弟子同时朝拜。 “叩见掌门上仙!” 唐千夙站在九重礼台最高一处,望着眼下众弟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泊从容。 即便走到这个位置是出于目的性,但是走到这儿的每一步都是真的。看着眼下那些弟子,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不管以前他们信她或是不信她,她从来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自己的目的,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无怨无悔地走下去。 只是如今,这些人将她认可之后,她反而有一种隐约的压力与顾虑。如果以后他们知道她是利用他们背叛他们呢? 忽而想起在无人岛上她与重楼的对话。 …… ……“魔君真是我见过最具备智慧的人。” ……“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并不会放过你,所以你那小脑袋瓜最好时刻保持清醒。” ……“可是,魔君,我们的目的还是一样的不是吗?” ……“谁知道呢?你这人看着似乎拿得起放得下,但其实心事最重。日后我对你不会心慈手软,所以你也别对我心存侥幸,做你要做的事情不能一丝思顾虑,你明白吗?” …… 唐千夙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无奈。 重楼,是否我走到今天也是你意料之中,你就知道我会有这样的顾虑对吗?所以才说出了那一番话。 可是,即便有顾虑,我也不会逃避不会退缩。 弟子礼拜的声音洪亮在重重山岭之间回荡,让覆盖着冬雪的九重山也变得浩瀚激昂起来。 今日的雪下得真的好。 那一片片白色的雪花从她清澈的眼中不断飘洒,她想起了帝鸳洵那双承载千山万雪的眼睛。 不管走得多远,她一直在他的眼里,在他的雪域中,他一直看着她所以一直都看得比她更远。 我走到今日这个位置,你真的高兴吗? 受礼结束后,唐千夙前往凌云殿,这个只有仙籍掌门能够自由进出的地方。在这儿可以鸟瞰整个九重山。 可是这里是这样的安静,安静得仿佛这世上只剩她一个人,心都能结冰了。 不知道以前帝鸳洵在这儿呆的时候,有没有这样孤独的感觉。 高处不胜寒大概就是如此…… 吱呀。 大门被推开了,严雷跑了进来,一边朝她走进一边说:“唐姑娘,要把东西搬到这儿来吗?” 看到严雷,看到他一如从前的笑容,恰如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了一抹骄阳,让几乎在冰冷里走失的心忽而就暖了起来。 严雷一直在呢。 “不用,我还住掌门院,这儿太冷了。” 严雷一看四周,重重点头:“我觉得也是,这鬼地方偶尔上来看看风景还行,要一个人住这儿那简直……不温暖。” 简直不温暖。 唐千夙目光一暖,脸上那抹冷清就消散了。 严雷看着她那大咧咧的笑容收了起来,只剩一抹微笑,但微笑却是发自肺腑的高兴,是一种释怀。 唐千夙忍不住问道:“雷子,干吗这么看着我?” 严雷呵呵笑了笑,又笑了笑,然后看着她眼眶微微潮湿:“不知道为什么,从你走上受礼台到刚才在凌云殿的那模样,都让我特别……特别不好受。” “不好受?为什么?” “心疼。” 别人或许看到的是她走向巅峰的光芒,但是他知道她内心所承受的痛苦。那段受礼台前的台阶别人看着或许是铺着锦缎与光环,但在他看来却都是刀刃。唐千夙没踩的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他希望她越走越接近目标,可是却越心疼她面对生死。 雷子啊…… 唐千夙笑容定在了嘴角,许久之后由衷笑了起来:“雷子,谢谢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正文 第五百章 追随者严雷 雷子,谢谢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这句话很早就想说的,只是已经熟悉到不用说也明白。 仔细算起来,要是从唐小四认识雷子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已经认识十多年,比起她与花胤珣、凤绯夜认识的时间短不了多少。 花胤珣与唐小四聚少离多。凤绯夜与唐千夙误会重重。他们之间有了太多的羁绊与别离。甚至李卓宝也有一段不短时间的死别,而后再在一起。 而严雷一直在。 对与唐千夙来说严雷已经算是家人。 对严雷来说也是如此。严雷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亲人,他最喜欢的就是宝哥、张耀祖还是唐师弟。 他跟宝哥刚开始还欺负的唐小四,第一次就成为了他的救命恩人,把他从血魔兽的嘴里救出来。 然后兄弟几个一起修炼,一起打堂会战,从底层人物一层层网上爬。 十多年前,苍元大陆还是西岐、东越、南秀、辽疆四国并立。 年少的他们一起出征到辽疆国打魔人,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血气方刚地在灭魔的之路上无畏无惧同生共死。 直到辽疆国气数的末端,凤绯夜崛起。唐千夙与凤绯夜一起在巴陵边塞建立了一个千夜国。 他与唐师弟、宝哥还有耀祖等等兄弟们一起收服巴陵边塞的部落,最终统一了巴陵边塞,千夜国崛起。 他们又一起成为千夜国的战士,出兵辽疆。 驰骋沙场一路,流血流汗,所有人的命都别在裤腰带上,可是从来不曾屈服,一直兄弟连心无畏无惧生死与共。 直到狼牙山一战,凤绯夜为了复仇将他们三千人弃与狼牙谷,唐师弟带着他们血战几天几夜,最后三千人出征两人归还。李卓宝与张耀祖在狼牙山一战死亡。 辗转奔波,在严雷饱经挫折与孤独之后,再次遇见唐千夙。而那时候,她以东越国燕七公主身份现身,而后又成为了花胤珣的妃子。 严雷与唐千夙经历了人生短暂而又安稳的时光。唐千夙嫁人了,要成为母亲了,他心里替她高兴。 只是好景不长,孩子没了,她也离开了花胤珣。几年之后以全新的姿态回归,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复仇者。 严雷一路相随。 然后宝哥回来了,耀祖回来了。 可是耀祖再次离开,宋昕儿离开,四喜离开…… 很多人都离开了。 回首十多年风风雨雨,生生死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算是高人一等的地方,只是回头望,沿途失去……是太多曾经紧握在手中不愿意放弃的东西。 他时常想起年少的他们,在白白雪地上成群结伴的身影,年少轻狂的他们倔强却也无所谓失败,但心底那份遇见彩虹就笑开的柔软,却是最纯真美好的时光。 可是再也回不去的,就是过往的时光啊。 如今他们成长了,变强了,似乎能扛起一个时代,却也被时代塑造得强硬而沉重。 所以,今日看着唐千夙走上受礼台受万人膜拜时,他想起的是那个喜欢在雪地上奔跑的小小少年唐小四…… 严雷深呼吸,千言万语即便不说,彼此也能心照不宣。 “谢什么,多见外。”严雷哈哈笑起来,往事只能回忆,他们除了前进只能前进。“那天帝老儿这回是真信了咱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目前应该多少是相信的。” “就算相信也是想利用我为天庭灭魔呢,不然怎么会给你封个神位。”给了唐千夙神位自然是希望她衷心为天界效命, “他怎么想没有关系,我们的套路不变就是。” “不过接下来可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灭魔了吧?毕竟帝熵不在了,战绩得直接算你头上……” 唐千夙明白,当初他们声东击西的制造灭魔很努力很忙的样子,其实不过都是做做样子。当时帝熵还在指挥灭魔行动,还能混淆视听。 如今,她必须要来真的才能将戏继续演下去。 重楼早就想到会有今日,所以才多次说出,他不会对她手下留情之类的话,也让她不要心存侥幸。 那个人啊…… “对了雷子,这有一枚灵戒,与你身上的兵器极配,你用防御能提升十倍。”唐千夙转移了话题。 “所以送给我?”她没点头,他已经抓了过去戴在手上,与他身上的武器一融通,防御加强,“这个确实就合适我用。” 唐千夙笑:“宝哥呢?” “应该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李卓宝走进了凌云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姑娘。” “来得正好,我们进去说。” 唐千夙将李卓宝与严雷带到了内室。 一般有这样的密室会议时,唐千夙要说的必然是一件大事。 严雷:“姑娘是要改变一下计划吗?” 唐千夙:“计划目前不会有大的改动,不过我希望你们多留意一个人。” 李卓宝:“谁?” 唐千夙:“凤绯夜。” 凤绯夜? 知道事情严肃,但没想到说的是凤绯夜,严雷与李卓宝相互看了一眼,李卓宝敛眉说道:“他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嘛?” 严雷:“该不会他又想陷害我们吧?” 虽然这些年凤绯夜为唐姑娘做了很多事,对他们也算不薄,但多年之前的狼牙山一战让两人还是心有余悸的,那个人曾背叛过他们。 唐千夙摇头:“这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夜帝身旁是不是潜藏着一个身手不凡的帮手。” 她之前也没什么留意,不过重楼说了有这么一个可能的存在,她就得多注意一下。 李卓宝想了想说道:“凤绯夜身边高手如云,大部分我们应该都见过,他四哥百里燕回跟宋旭两人不说,还有穆河王莽等人,这些人都在魔人崛起之后修为突飞猛进。” 千年禁期间,魔人崛起之后,灭魔师身上的潜能也随之被激发,很多人类修为发生了巨变,战斗力增强十倍百倍那也是有的。 “姑娘是担心他身边的人对我有威胁?”严雷问完笑着说道,“夜帝身边那几个人身体素质蜕变得再强,比起咱们宝哥那也是差得远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说的是这事吗?”李卓宝没好气地看向严雷。 “当然啊!宝哥你不知道,现在你在灭魔界的威望可算是威震四海!” 严雷这一句倒是不吹捧,而是李卓宝确实进步惊人。李卓宝原本资质就比普通的灭魔师要好,以前也不大明显,自从他与那三千人复活回来之后,进步那就是有目共睹的。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等风吹来花儿开 甚至,李卓宝的进步比唐千夙预想得要快很多,尤其是在宋昕儿离开之后,这人的修为不是能用进步就能形容,简直就是进化。 宝哥的进化是快了些,但在千年禁期间这样的进化却也不少见。 这便是人类的适应能力。 宝哥推了雷子脑袋一把:“姑娘你说正事。” 唐千夙倒是赞同严雷的说法,不过她想要说的是:“我并不是怀疑凤绯夜会背叛或出卖我们,只是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目的。” 李卓宝一点就通,说道:“姑娘是觉得他会杀重楼?” 重楼说,凤绯夜就算杀他也不需要她管,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似乎在帝熵蓬莱岛计划临近之前他有暗中组织人进行灭魔,几乎是将魔人连续团灭的。” 果然又是偷偷办这事,严雷吹胡子瞪眼说道:“那家伙明知道姑娘与重楼有计划,可暗地里还是去灭重楼,这显然是违背了姑娘的计划。” “但是夜帝这样做应该不是没有理由。”李卓宝比起严雷更冷静一些。以前的火爆脾气在经历了死亡与失去宋昕儿之后逐渐成熟稳重。“我如实说了,姑娘也别不爱听。” 唐千夙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点头:“你说。” “夜帝估计是嫉妒呢吧?”李卓宝以旁观者的立场说道,“虽然姑娘是嫁给了他,不过你们两人成亲比没成亲的时候关系更远呢。” “呃……”严雷想反驳,不过无话可说,因为这还真的就是事实,所以闪了舌头一样的只是点头,最终弱弱来了一句,“可当初是他强逼着姑娘说成亲的呢。” “姑娘是能给人逼的人?”李卓宝回了一句。 其实李卓宝说得对,当初她走这一步确实有些草率,因为觉得凤绯夜非常不稳定,可能在她计划还没成熟之前就会跟重楼冲突。 当初她也是因为重楼与凤绯夜两人在关于“成亲”的事上苦苦相逼,干脆就择其一方做了了断,以为这样就可以摆平两人,可她这样的决定本来就没有想通,最终还是弄得三人之间纠缠不清。 “我在这件事上确实有些欠缺妥善。”什么都以形势为上,可毕竟这是人心,不是说扭转就能扭转。“现在出现的问题是夜帝可能会单独行动。” 李卓宝:“姑娘,我有些话要说,此次灭魔的任务完全转交到了你的手上,若是我们再与重楼周旋而不对战,长此以往必然会被天庭所怀疑。” 李卓宝想到的跟她是一样的,这局势与重楼对抗是必然。 “所以宝哥的意思是?” “只要凤绯夜不是与姑娘作对,那我们不应该阻止。我的建议是,姑娘还是应该跟凤绯夜说明自己的意思比较好,毕竟日后我们需要夜帝的力量。” 说的也是,或许跟凤绯夜挑明了说,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好,我会考虑宝哥的提议,不过我们还是多注意一下,凤绯夜身边是不是真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存在,确定他对我们没有阻碍性才可。” “是。” 李卓宝与严雷领命之后便退出了凌云殿。 凤绯夜从蓬莱岛回去之后直接返回千夜国。说起来有些奇怪,唐千夙从蓬莱岛安全回来也有些天了,她跟他报过平安,如果按照凤绯夜以往的做法,此刻估计已经飞奔到九重门与她重逢,但这次没有。 信函上说,国事繁忙脱不开身吗,有时间再会九重门与她相聚。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唐千夙忙于九重门的事物,凤绯夜忙于千夜国的事物,这样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千夜国。 又即将迎来了新的一年,如今它的疆土已经占了大半个苍元大陆。对于他们而言,以往的这几年是千夜国战绩辉煌的时代,他们在凤绯夜的带领之下,已经成为了最大最强的国家。 最近又因为凤绯夜的回归,这个新年千夜宫显得格外热闹。 除夕之夜,举国同庆,歌舞升平。 看着满朝人声鼎沸,载歌载舞,凤绯夜也是一杯酒一杯酒下肚,脸上吟着倾国倾城的笑容。他依旧是那么绝色动人,银发金冠,锦衣华袍,风华绝代。 这么一个美人君王,只可惜啊,十多年了身边一直空无一人。 如今娶了一个皇妃,可偏偏又是九重门的掌门人,从两人成亲之后,国民就没见过那个皇妃。偌大的皇宫可容三千佳丽的后宫依旧空空如也。 如此一个能享尽天下的人儿,却仿佛要孤独终老似的,多少人惋惜,多少人想攀附这层关系,只是……夜帝不肯点头,谁又敢硬塞? 趁着欢歌轻舞的歌姬们献艺之时,坐在凤绯夜身旁的百里燕回小声说道:“陛下,皇妃大人真说了会回来嘛?” 凤绯夜白玉般的手指端起金色的酒杯喝酒,金色的眼眸倒影皇宫的金碧辉煌,他饮了酒才说道:“要是本帝说根本就没给她写信,四哥会生气吗?” 百里燕回一愣,他是不高兴啊,就算是九重门的掌门又如何,身为千夜国陛下的皇妃,怎能在这样重要的日子还缺席。 成亲是两人私定的,倒九重门传出此事之后,他才得到消息。别的节日她忙不回来就算了,现在春节她就不能回来?! 可他生气又有什么用? 他着急凤绯夜的亲事已经有十年了吧?可有用吗? “陛下……” “好了四哥,我们这过除夕,九重门还指不定不能过上除夕呢,她忙。” 是,灭魔是大计。 “那好,她不回来也成。今年如论如何你也要再纳几个妃子入后宫,你都多大了,连个子嗣都没有。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死心眼?” 百里燕回也是为他的终身大事急的头发都白了。凤绯夜笑道:“四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明白,除了她本帝谁也不要,要生孩子也是要跟她生。” “陛下……”要不是因为他是一国之君,百里燕回都想揍他一顿或者将他绑进洞房比他成亲不可。可是,真的是没辙了,“陛下,其实她就是唐将军吧?” 虽然外表发生了变化,但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让凤绯夜如此死心塌地。 凤绯夜不回答,只是笑,很久之后才说了一声:“四哥,其实本帝也是在赌……” 他很想知道,如果不是他一味地要求她会不会主动想起他来。 燕回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凤绯夜金色的目光看向室外的飞雪,看向茫茫的黑夜,他说:“我说,我在等风吹来花儿开。”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没有胜算的赌局 笙歌燕舞继续。 头牌舞姬赵燕儿大胆地朝着凤绯夜舞动而来,身上桃花色的衣裙让她如同冬季之中,开得最鲜艳的桃花。 赵燕儿容貌姣好,身姿婀娜,也算是千夜国顶级的美女,不过一靠近凤绯夜,那紫色立刻暗淡下去。 即便如此看在大伙儿眼中也是养眼的,他们也希望夜帝能有个贴心人儿陪伴,再添子嗣继承千秋霸业。 赵燕儿水袖一甩,水袖落在了凤绯夜的面前,她在轻轻挑开自己的面纱,露出姣好的容颜,秋水翦瞳含情脉脉,欲拒还迎风姿撩人。 皇候将相谁一个个三妻四妾,历代帝皇三宫六院实数正常,但凤绯夜这样孑然一身的帝皇可太少太少。 正因为如此,哪个姑娘不想亲近天下第一美人皇帝?而且成为这样皇帝的女人,必然就成为他的唯一。 赵燕儿舞姿妙曼,用尽浑身解数就是为了博得帝王一眼。 她确实得到了凤绯夜的那一眼,只是他淡淡一眼,璀璨的眼睛几乎就能将赵燕儿溶化,她身子瞬间柔软如水,更大胆地朝着凤绯夜更靠近了些,微微压低身子露出丰满的上围。 凤绯夜伸手想举桌上的酒杯。 赵燕儿先与他一步柔嫩的小手已经为他端起酒杯,舞姿未停辗转之后将酒杯无比虔诚地送到凤绯夜的面前。 “陛下,请饮。” 多少女子想要对他投怀送抱,多少人想要得到他凤绯夜,可偏偏那个人就是不要。可他还偏偏就对不要他的人情有独钟,喜欢得无法自拔。 凤绯夜垂眸看着眼前的酒杯一眼,红唇微微一弯。 赵燕儿手都快扶不住酒杯了,若是能天天见到这样的君王,她就是少活几年都愿意。 赵燕儿含羞带怯。 凤绯夜目光却看向了台下的一个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大胡子壮实男人,那是巴陵边塞蒙族的族长,现任巴陵大将军,大约四十来岁,正好十年也该维护一下边界的关系。 “胡尔纳吉将军。” 胡尔纳吉闻言,立刻上到殿中央行礼:“微臣胡尔纳吉叩见陛下。” 胡尔纳吉身高六尺,大概有两百斤,柚子型的脸,有着塞外人黑的发红的皮肤,小眼睛大鼻子还有一脸的大胡子,模样十分粗犷。 “本帝请大将军代朕喝了这杯酒,可好?” 当然好了,不仅是因为陛下钦点,而且还是能从这小美人手上接过这杯酒,更是好得不得了。 “多谢陛下赏赐。” 赵燕儿心里当然是失望,可陛下之命谁敢忤逆?于是她只能拿着酒杯笑着走到大殿胡尔纳吉的身旁,将酒递过去。 蒙族人豪爽不拘小节,胡尔纳吉看着赵燕儿的眼神那是一点也不收敛,几乎想要把人家姑娘用眼睛给吃了。 赵燕儿心里那个嫌弃得呀,送了酒就立刻收回手。 胡尔纳吉将酒喝完之后,敬谢凤绯夜:“陛下赐的好酒!” 一旁的穆河又给凤绯夜换上了新的酒杯。 凤绯夜吟着那抹妖娆的笑意,继续说道:“这几年来,胡尔纳吉将军守卫边防功不可没,现在由本帝做主将……方才那舞姬你叫什么名字?” 赵燕儿顿感不妙,看向了一旁的父亲。父亲是朝中的大臣,当然希望自己女儿能进入夜帝的后宫,可没想到…… 这是夜帝在变相惩罚啊。 赵大人只能给女儿使眼色。 赵燕儿上前说道:“舞姬赵燕儿。” “赵燕儿,好名字。那么本帝今日就将赵燕儿许配给胡尔纳吉大将军,希望你等继续为千夜国效力。” 赵燕儿一听险些昏了过去。 胡尔纳吉大喜,立刻跪拜:“多谢陛下隆恩,胡尔纳吉定然用性命捍卫边疆,为我千夜国效忠!” “好,退下吧。”凤绯夜笑得人畜无害,但此番杀鸡儆猴,估计是没人再敢将女儿或什么别的女子送上来了吧?“奏乐。” 众臣谁还想攀这关系的也都死心了,凤绯夜看着精美绝伦无害似的,其实……毒着呢。谁要是还将女儿送过去那简直就是把女儿推火坑里。 看那赵大人的女儿,十六七岁,娇滴滴的京华第一美人儿,愣是配了一个胡尔纳吉那粗糙大汉,赵大人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夜帝到底是哪儿有毛病了,怎么就不爱女人呢?! 台上的歌姬舞姬也没人再敢靠近皇座一丁点儿,赵燕儿就是下场。而且,据说赵燕儿已经不是第一个。谁要不怕死就去尝试吧,反正她们是不试了,因为饭桌上还有几个极丑无比的老家伙呢。 百里燕回就差没给他活活气晕过去,能有他这样整人的吗? “陛下……” “四哥要再说,本帝可就把这些大臣的女儿都给指婚了。”凤绯夜和颜悦色地说了这一句。 百里燕回:“……” 场上依然有歌姬舞姬在献艺。 宴会就要结束了,她果真不会来了吧?她有怎么会来呢?他不是说了嘛?她忙。脸上还是那抹不痛不痒的笑,在别人看来天下无双的笑容,可谁看到他眼底的落寞。 他端起酒杯正要喝…… 身边幻化出了一个透明的影子,别人看不见,但他看得很清楚。 暗月离以他的透明姿态,坐在他的身旁,轻声问:“夜帝,看来在下要赢了这一场赌局,唐千夙是不会来的。” 其实他就是在等一场美梦,隐约知道会成为一场空欢喜,但他还是跟暗月离赌,唐千夙必然会在新年到来之前回到他身边。 在唐千夙从他背上跳入蓬莱岛他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因为担心她会死,因为她最终选择的还是别人。 以为已经跟着死掉的心,在知道她活着的时候迅速又活了过来,几乎没有犹豫就要奔向他。 暗月离就问他“夜帝又要这么不顾一切地跑向她吗?即便你到了她身旁你又能站在哪个位置”? 他一直坚持说,唐千夙心中必然是有他的,但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只能说“如果我不去找她她也必然会来找我”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他用了无数遍,一边都没成功过,但现在他还在用。 暗月离就说,那我们赌吧。 赌局最后的时间就是除夕的朝拜大会结束,也就是旧年的最后一天。 可唐千夙没有回来。 “这时间还没到呢,你急什么?” “夜帝真的认为他会来?” 他一直在逃离心中黑暗的裂缝,可是好像逃不掉了呢?一个又一个的借口,没能将他带离黑暗的边缘,感觉快没力量支撑了。 “是,她必然会来。” 因为她心里有他。 她心里有他…… 可是,这宴会已经到了尾声,所有人都等着他说散会,但是他不愿意就此散场,说:“来人,再添酒,今夜所有人不醉不归。” “陛下,酒已经添了两轮了,该散会了。”百里燕回小声提醒。 “怎么?本帝还不能将你们留下来多喝两杯是吗?”凤绯夜有些在撒气的意味,“你们都想走了是吗?” 众臣哪里赶走,连忙说:“臣等都愿意陪君到天明!” 凤绯夜闻言,立刻就放声笑开,那声音如同花开一样让人迷醉,可又刹那间凋零散落:“好,至少还有你们愿意陪伴本帝,有赏,通通有赏。” 可没人能高兴起来。 夜帝情绪很不稳定,谁要说错话都丢脑袋的可能啊。 一旁的影子暗月离说道:“夜帝到底执着的是什么?最难等的是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 啪!!! 凤绯夜手中的酒杯已经狠狠摔了下去。酒杯是金铜所造,没有碎,在地毯之上弹了好几回滚向门口。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峰回路转的运气 室内鸦雀无声。 只有那酒杯的声音回荡不绝,最后停在了一双踏入大殿门槛的白色靴子之前。 怎么是她!? 凤绯夜身边的影子暗月离一颤瞬间消失。 室内凝重的空气仿佛裂开了一丝缝隙,随着门口的人弯腰捡起酒杯的举动,空气开始流动起来。 那人捡了酒杯之后起身,虽是女子,但身量极高,身子挺立如竹。身着粉白的宫装,罩衫宽大的衣摆上锈着华贵的紫花,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墨玉般的青丝绾成飞仙髻,饱满圆润的珍珠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她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望着正中央的凤绯夜红唇漾起清淡浅笑。 一步一步,从容清丽,冲破了凤绯夜缔造出来的紧绷气氛,走到了大殿中央,在凤绯夜的面前行了妾臣之礼。 “叩见陛下,千夙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凤绯夜真觉得这就是一场华而不实梦境,以为自己喝多了看到了幻影,凝视了她许久才确认,这折磨人的丫头是真的来了。 在他几乎不能再等下去,绝望到崩溃时她出现了。 带着她独有的气场,一下子将他笼络纳入她的范围之内,他根本就无法从她身边逃离。 重重怨念在她出现之时一并烟消云散。 喜欢到底是怎样一种不可理喻的东西?等待的短短的时间能如同醉生梦死百年那么难熬,如此难熬的从前又能因为她的一眼变成浮云。难过或失望在见到她时都变得无怨无悔。 他到底是被唐千夙折磨着,还是被这种喜欢得不能自拔的心情折磨? 风来,花开。 她是风,他是她的花儿。 凤绯夜忽然起身。可真的喝多了,一个踉跄手撑在了桌上。他微微埋着头,银发笼罩了他一身,华丽如霜。 众人唏嘘! 原来陛下是因为,因为这迟到的……新皇妃生气呢!难怪会将脾气发到他们头上,还一直不让他们走,原来是在等皇妃。 这皇妃简直不像话居然敢迟到让夜帝苦等…… 不过,这皇妃好像也是九重门掌门,在江湖上的排名可是与夜帝旗鼓相当的人物。现在看起来,这女子确实不是凡俗之人,身上那风骨让人想要膜拜。 嗯,光是那气场就甩开赵燕儿这样的第一美女十万八千里。 但是,她居然弯腰捡了夜帝生气摔的酒杯,而且还给夜帝行跪拜礼,对夜帝的礼数做得得体到位。 嗯,也是,夜帝怎么说也是丈夫,就算是唐掌门不懂规矩也是会被责罚的。 众人屏息观望,看看夜帝究竟会是怎样的龙颜大怒! 凤绯夜慢慢抬起头来,说道:“唐千夙,你可知道本帝等你等了多久?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唐千夙再次请罪:“千夙知错,还请夜帝责罚。” 凤绯夜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股幽怨慢慢消散,慢慢笑容娇嗔地露出来,从心底泛滥的喜悦在他眼中如春花一样绽放。 金色的眼睛忽而洇出水色柔光,眼波因为喜悦与醉意迷离柔软,让人看得心魂荡漾。 他娇艳红唇一弯。 笑容起时四周红莲盛放。 大臣们惊呆了,之前的恐惧全化作了这一瞬间的惊鸿一瞥。他们之前经常看到凤绯夜那抹笑容都觉得美得天下无双。可跟现在的笑容比起来那些不过就是一朵小花,而现在的才是一个盛开的花园。 他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美到惊心动魄。 赵燕儿一看这样美倾天下的帝皇,再看一旁的许配对象,她一口气没接上来就要昏过去。 然而还不止这些,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娇嗔地对唐千夙说:“唐千夙本帝要罚你,罚你快到朕身边来,一刻也不许怠慢。” “是。” 唐千夙温顺地走到他身边,凤绯夜醉得有些站不住,却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来。他贴着她很近说:“终于,风起花儿开了,千夙你可看到?” 嗯? 唐千夙的手被他抓得紧紧的,不过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陛下喝了多少酒?是有些醉了吧。” 凤绯夜摇头,贴着她耳边轻声说:“你一来,我心中百花盛开。” 他轻声又说:“唐千夙,你永远都不能明白,我有多喜欢你。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这么喜欢……” 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她的温度……任何她的谁也代替不了。别人他都不要,就只要她啊。 “太喜欢了。” 这样随地的告白他时常做。 但这次她好像听到某种起死回生的心愿在他话语里盛开,果真是花儿吗?虽然不确定是什么,唐千夙的手轻搭在他的背后扶起了他。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很多人在看。” “我不管!”他的声音却很大,满朝文武都能听得见,“我管不了其他,此刻就知道你就是我的,我的人……” 四下的女子心碎了一滴。方才如此想要靠近凤绯夜的赵燕儿,看到那位置的唐千夙,在想自己的处境终于昏死过去,被人抬了下去。 在桌子后面下边人看不到的地方,唐千夙一手扶着凤绯夜的腰:“夜儿,我需要你给我撑场面呢。”轻声说完再用力扶正他。 凤绯夜此刻心里饱满得要溢出来,太高兴了。 能不高兴吗? 绝望到尽头是满满的希望迎面而来。 他面朝文武百官说道:“诸位爱卿,这位便是本帝爱妻,唐千夙。” 这介绍词…… 他继续说:“接下来还要宣布一件事,本帝要立唐千夙为后,本帝的皇后,千夜国的皇后……” “陛下,您喝多了,此事该交由众臣商议才是。”唐千夙立刻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的话。 凤绯夜却不依不挠继续道:“千夜国本就有你的心血也是你的国度,千字来自于你,夜字来自本帝,本帝与千夜国的皇后除了你,没人有资格胜任……” “夜帝,今日是朝拜盛宴,其他事我们改日再说。”唐千夙再次劝导。 百里燕回目光一沉,对文武百官说道:“今日陛下酒兴大起,多饮了几杯,如今有‘皇妃’照顾诸位便安心回家去吧。” 百里燕回着重说了“皇妃”二字,显然现在他还是没认可唐千夙成为皇后。 当然唐千夙对这个封号也一点不在意。 众人在各种心情之中离席散场。 百里燕回看着唐千夙与凤绯夜须臾,虽然对唐千夙还是有几分警惕,但夜儿喜欢成这样他现在也是没有办法。 于是说道:“陛下就有劳皇妃照顾。” “相国大人放心。” “四哥。”凤绯夜忽而拉着唐千夙的手对百里燕回说,“四哥总是担心本帝娶不到媳妇,你看,这不是给你带回来了吗?” 唉,谁会想到说这话的人是天下第一美人?还是一个睥睨四方的帝皇。怎么听都像是娶不到媳妇的粗糙光棍。 百里燕回:“是,臣看到了,陛下早些休息,臣先告退。”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心中刺 百里燕回离开了大殿。 侍女与侍卫都也都识相退到了外头。 室内就剩下凤绯夜与唐千夙两人。 凤绯夜一直开心得像个孩子拉着唐千夙不让走:“不许走,不许走。” “我没有要走。” “那你亲我。”他仰起头微微嘟起嘴儿,眼波氤氲。 这样的举动让唐千夙有些哭笑不得:“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 一身的酒味还没醉?唐千夙微微皱着眉头看了他不依不挠的模样半晌,就当安慰一下闹情绪的小孩儿?于是低头轻啄了一下他的嘴。 凤绯夜迷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他要的可不是这样的蜻蜓点水,而是…… 突然出手扣在她脑后不让她离开,他迅速加深了这个吻。 唐千夙始料未及想着后退,凤绯夜却随着她起身,她后退他就进攻,始终不肯松口。 直到唐千夙倒在地上撞了身后的高脚置物架,上边的花瓶掉了下来。她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再一手撑住倒下来的置物架。 亲个嘴得需要这么多技能这么大的动静也是拼了。 凤绯夜贴在她唇上忽而低声笑开:“有个身手不错的女人确实是件好事。”至少在事故发生的时候,不会被砸坏脑袋。 笑着从她身上离开,将倾斜的置物架推回原位,再将她手中的瓷瓶拿下。微醺的双颊绯红让他看起来十分可口。 唐千夙坐了起来,嘴上已经沾染了他一些酒气,没好气道:“你是真醉还是没醉?” 都醉了还不忘了占她便宜。 “没醉。”其实是真的有些醉了,他将她拉回怀中抱住,“千夙,谢谢你能回来,真的……” 其实她这次来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公事,这么说会不会让他失望。算了,他现在还半醉半醒的,还是等他清醒的时候再说。 “我知道千夜国除夕这天有朝拜会。”其实她也是对凤绯夜有些不安了的,毕竟这人的举动太过反常。 凤绯夜:“好在你还没忘了自己是夜帝女人的身份。” 每次说起这个话题,唐千夙会觉得心中有压力,多少还是有些抗拒这样的身份。在九重门,李卓宝建议,对凤绯夜有什么疑虑的话还是直接问出来比较合适。 她应该如何开口? “嗯,我扶你去休息。” “你陪我?”目光跟点了两盏柔光灯一般。 当初她信誓旦旦说,狠下心去接受一方就可以,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始终无法买过自己那道坎。 “走吧。”她一半劝哄一半强制将他扶了起来,往千夜殿走去。 凤绯夜身上的香气与酒融合在一起,如同一种开得绚烂的花香,沁人心脾。不过他是真的有些醉了,脚步有些摇晃,可却清醒地指着千夜宫上的大风车说。 “那风车我给你做的,是不是大老远就能看见?” 那倒是,大老远就能看到高高矗立的旋转风车,倒是成了京华城的标志。“嗯,我看到了,远远就能看到。” “我就是想让你看到……我在这儿。”当初以为她没了,希望她的灵魂可以找到他,哪怕是找他报仇都好。“不管怎样我都在……” “我看到你在了。”唐千夙扶着他很有耐心的回应。 人的感情很奇怪,她跟凤绯夜在雪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但却没能喜欢上他。日久生情是没错,但日久并不表示能产生爱情。 或许她选择跟他在一起也会这么一直走下去,只是因为经历过帝鸳洵,所以她知道与凤绯夜在一起到达不了那种怦然心动的爱情。 很多人都说,爱情的最终总会走向亲情。她觉得,不管两人之间有没爱情,相依为命走下去时就会自然而然产生类似亲情的感情。 但是,爱情演变成的亲情不一样在于,即便爱情变成了亲情但双方会携手、亲吻、欢爱、生子、抚养子女。而从没经历过爱情的,如何能做到这些,唐千夙有些茫然。 不是不能接受,而是得花费很大的意志去接受这样的转变,可不管花多少意志到头来,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亲近。 与凤绯夜成亲的动机不纯。她心里有了另外一个人。这成了她最大的障碍。 将凤绯夜扶到床上,凤绯夜抱着她的腰往床上一起倒下,唐千夙却抬起膝盖跪在了床上,阻止自己往他身上倒。 “夜儿,你真喝多了,先睡觉,等你酒醒了再说好吗?” 凤绯夜不依:“你陪我睡……” 唐千夙半跪在床上,安抚道:“那你先睡,我等会儿再睡。” 当他是孩子哄吗?凤绯夜抱在她腰上的手没放:“我可是男人唐千夙,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我真等不了那么久……不信你摸摸看……” 摸摸看?唐千夙可不会跟他一样不清醒,拍拍他的脸:“知道你是男人,睡吧,睡吧。” 说来说去,她还是不愿意要他。凤绯夜手固定在她腰上,问:“那天,你是不是从我背上掉下去的?”他宁愿相信她是伤势太重掉下去的,而不是为了回头救别的男人,“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 她明白他说的是蓬莱岛那天发生的事,或许她是该骗他说是,但是…… “其实……” “我就知道你是掉下去的,也怪帝鸳洵,他居然没抓住你。”他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他为了不让她知道重楼有可能就是帝鸳洵,还故意利用了帝熵制造出来的傀儡骗她,强调帝鸳洵与重楼是两个人,帝鸳洵是真的死了让她死心。 他根本就不愿意去相信她奋不顾身是去救重楼。 为什么非要救重楼不可? 因为他们是一伙儿的她还要利用重楼?还是因为她喜欢上重楼?还是……她也知道了重楼是谁? 只要重楼还在,就永远是他心里头的刺。 “那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确定现在你还可以跟我聊天吗?”看他不说话在等,她解释道,“是帝鸳洵释放了神格化成冰给我做了逃生的出口。” “啊……”他闭了闭眼,“那个人真的是帝鸳洵?” 唐千夙摇头:“不是,不过也是,是帝熵汇聚了他的神格制造出的傀儡,但跟他很像。” “所以……帝鸳洵是真的死了对吗?”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摊牌 关于这个,她还真没办法开口说明自己的观点:“据说,雪域仙会化作雪人再次出现,也许他还会出现。” 真是个狡猾的丫头啊。 对话里始终没有什么漏洞,让他无法判断她是否也怀疑重楼的身份。当然,他也不会告诉她,重楼很有可能就是帝鸳洵。而他会在她发现事实真相之前,把重楼除掉,到时候他是谁已经无所谓。 “千夙,你陪我睡一会儿……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估计不答应,她得这么跪在这场上一夜,她点了点头往他旁边的位置躺了下来。 凤绯夜用被子将她覆盖,再将她抱入怀中。 他怀里的她身体非常僵硬,这让他失望在所难免,不过没关系…… “记得吗?在玄赤堂你的被子湿了,我们也曾这样睡在同一张床上。” 听他这么说她才想起确实有这样一件事,大冬天的被褥都湿了,她只能钻他的被窝,但当年可不会抱在一起吧? 其实再久远一点的时间,她还经常睡他怀里,挨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冬天。 “记得。” 只是后来发生了狼牙山事件之后,她很少再回忆与凤绯夜之间的关系,因为觉得他是为了报仇才接近她的。 从她原谅了狼牙山事件之后就没再提起过,即便偶尔会想到,但还是愿意去相信他,也不会旧事重提。 倒是凤绯夜问了起来:“好像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千夙说真的,想起当年的事情你还会讨厌我吗?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不那么喜欢我是因为那件事……” “无可否认偶尔还会想起那件事,不过既然已经说了放开过去,那件事就不会再成为障碍。就算两个人在一起了其实也没必要都对对方坦诚,可绝对不能背叛,我们都应该努力做到这点。” 唐千夙其实有些自勉的心思在里头,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凤绯夜立刻想起了暗月离的存在。 他抱紧了她,没再说话。 过了许久许久,感觉他已经睡着了,唐千夙轻手轻脚将他推开翻身下床。看他睡得很沉,她给他拉了拉被子,将床帘拉上走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之后,凤绯夜长长的睫毛缓缓地掀开了,目光清澈看着唐千夙走了出去。 唐千夙走到外头,看到他桌上有一堆的奏疏……或许她该看看他最近都在做什么。走到书桌之前站了许久,最终却没有动他桌上任何东西,转身走出了他的寝宫。 室内安安静静的。 从帘子的后边走出一个人影,轮廓与凤绯夜极像:“在下是不是该恭喜夜帝赌赢了?唐千夙最终还是回来了。” 到达巅峰的喜悦慢慢就沉淀下来,凤绯夜躺着没动只说:“本帝说过她会回来。” “她确实是回来了,不过她当真是为了夜帝来的吗?” “不管什么原因她出现了。” “夜帝这么说是也承认她是有目的而来吗?” 不曾任又如何,承认又如何?“你又想说什么?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杀了重楼,你好接管暗界不是吗?” “夜帝应该比在下更急着让重楼死吧?毕竟重楼这个时候死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我还想依仗着他为我打下更大的天地呢。”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在下说了,只是想帮助夜帝抓住唐千夙的心。” 这是说了就能做到的事情吗?凤绯夜无动于衷。暗月离却说道:“不过,最近夜帝还是小心些为妙,似乎唐千夙开始怀疑你了。” “什么?” “唐千夙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知道了帝鸳洵是假的,经历了魔婴花小唐事件还有蓬莱岛事件,她能不知道你想要杀重楼?” “所以你认为她是为了阻止我杀重楼而来的?” 那影子微微一笑:“那要看她做什么呢。” “无所谓,她说了,在一起的人不一定要什么都坦诚,只要不背叛就好。” 暗月离还想说什么,凤绯夜的手往后一挥,那影子瞬间幻灭消失了。即便他心中有任何疑虑,但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心情会不会太欠缺考虑了。何况,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个影子。 唐千夙第二日起便忙碌于自己的事。 严雷来报。 “姑娘,你们成亲的消息确实是由夜帝传播出去的。” “蓬莱岛一战之前,夜帝确实派人团灭了好几伙魔人军团。” 所以,凤绯夜要杀重楼是千真万确的,或许这个原因是因为她,只是她还有些弄不明白花小唐事件到底是怎么来的。 “好,我知道了。” 唐千夙直接找到了凤绯夜。 凤绯夜正在与大臣们议事,穆河前来禀报说唐千夙在外头,他便遣散了大臣。 诸位大臣对这位皇妃可是非常的敬畏,一个能坐上九重掌门人之位的人必然不简单。而且关于她的故事在三界都传开了。 众人恭敬行礼之后才退下。 凤绯夜问:“是有事?” “其实不用现在召见我,你们先谈完。” “什么都没你的事情重要。”他牵着她坐下来,“说罢,是不是想我了?” 虽然知道了凤绯夜针对重楼的事,但唐千夙还是挺平静的。毕竟他们几个人之间,原本就会存在伤亡。 她的人会杀重楼的人,重楼也会对她的人动手,她总不能因为凤绯夜出手而迁怒他。 她开门见山说道:“我是想与你说关于重楼的事。” 凤绯夜垂下眼睫,为她倒上一杯茶,茶香袅袅而起,再将茶杯放在桌面之上时,他抬起头看向唐千夙说道:“好,你说。” “我一直没放弃过重楼的力量。” “我知道,不过从你被封神开始,天帝就会关注你灭魔的战绩,只怕再跟以前一样避重就轻的对付魔人,可瞒不过天庭的监视。” “这个我知道。”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很想杀重楼吧?或许你也知道之前我有试图这么做过。”以唐千夙的能力,必然已经知道了他之前的举动,只是她没说出来而已。 唐千夙略微点了下头:“是,我知道。” “所以你准备生我气吗?” 说道重楼,他跟长刺了似的:“你有那么做的立场,不是说你不那么做会被天界惩罚。” “你明明知道这个根本就不是我要杀重楼的理由。” “如果你这么做的理由是因为我,那么我希望你把重楼交给我处置。” 凤绯夜微微眯起眼睛,端起了茶喝了起来,随即微微一笑:“你会怎么处置他?”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分歧之争 凤绯夜微微眯起眼睛,端起了茶喝了起来,随即微微一笑:“你会怎么处置他?” 这个问题唐千夙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做的处置必然与他不一样,但又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了她身上。凤绯夜坦白跟她说要杀重楼那估计是谁也阻止不了。 “如果我让你别杀他,你会说……” “我会说如果你是担心无法将魔人的力量运用起来,那么大可放心我会给你更好的。重楼一死,你完全被天界所信任,再一举反击天界杀个措手不及,我想这是比留着重楼更好的对策不是吗?” “……” “唐千夙,你该知道取舍。” 唐千夙静坐了好一会儿,忽而微微笑起来,起身:“既然无法达成共识,我便先告辞。” 不吵不闹也不强求,只是脸上露出了一股冷淡的神情,有种拒人千里的生疏感。 凤绯夜拉住了她的手腕,有时候他宁愿她跟他吵跟他闹,但两人相处的时候,似乎吵闹的人一直是他。 “我不希望公事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不想看到她冷漠的样子,唐千夙没有回头,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不会。” 说着不会却继续要走。 他却没有松开手,唐千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他却无奈笑着说:“我宁愿你跟我吵,跟我说你的不满。” 既然知道她会不满,可不还是一样做了吗?“如果我那样你就会停止自己的做法吗?” 会吧? 如果她给他足够的在乎,让他觉得有安全感或许他会。 “如果你喜欢上了我,我会停止。” 所以唐千夙,即使骗我也说一句喜欢吧?“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停止?” “因为这是为了让你喜欢上我而做的事。” “可你确定你这么做我就会喜欢吗?” 其实她是有些不满的,所以说话也直接了起来,这话听起来显然是她不喜欢这样的表态。 凤绯夜没脾气吗?他有,而且脾气比谁都大,这个时候他该大发雷霆的。但就如她所说,他对她发脾气有用吗?那会不会只让她越走越远? 可他一直都没发脾气,现在她又走近了吗? 凤绯夜目光一沉:“你真要这么护着重楼?你护着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在你眼中我还没他重要?” “我说的原因你会信吗?” “……” “那么还要说吗?” “要说。” 她并不想跟他有争执:“夜儿,我说过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又是这句话,凤绯夜无奈一笑:“我相信,可你从头到尾又有什么时候是真正属于过我?” “……” 其实她也心虚,他一语点中了她的歉疚,让我无言以对。许久之后,脾气也软了一些:“我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缝隙去想其他事情,让你不安,我抱歉。” 她挣脱了他的手毅然走了出去。 不管她如何努力,始终就没办法与凤绯夜融洽相处,总觉得两人之间存在了一条她逾越不了的鸿沟,以夫妻的身份相处时更是格格不入。 这个问题上她有错,可是……她没办法去承担这个错误。 明明一个热闹的春节愣是给他们过得有些尴尬。凤绯夜确实很忙,即便过年也是没日没夜在忙碌。 唐千夙事后有想过,要不要去给他陪不是?可那举动又算什么,道歉了她跟他之间的关系就不一样,她就能欣然接受他? 唐千夙也忙,除了在千夜国这边的公务之外,也有一部分目的就是想看看在凤绯夜身边有什么人。 不过回到千夜国已经好几天,并没发现凤绯夜身旁有什么特别的人。 严雷也去兵部看过,虽然新进了不少战将,但那些人的底细都翻了也没发现有哪个是特别神秘或厉害的。 严雷从竹林轩离去。 走廊尽头的黑暗之中,影子暗月离对凤绯夜说道:“现在看来,似乎唐千夙不是为了与陛下过年才回来的,而是她怀疑陛下身边有什么厉害得可以威胁到重楼存在的人。” 暗月离:“以唐千夙的性格,她连追杀重楼的事情都直与陛下商量,但怀疑陛下身边有人这件事却私底下查探,显然她认为这个人的存在对她有威胁性,她并不信任殿下。” 凤绯夜目光幽暗:“所以她已经察觉到你的存在了对吗?” “如果知道是我,她就不会再让严雷到兵部查探。” “可她迟早会知道。” 暗月离低声一笑,沉默了许久之后问:“那么夜帝想如何做呢?杀了我吗?” “本帝想杀你不止一天两天的事。” 可最终不是没下得去手吗?毕竟凤绯夜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希望在必要的时候暗月离能出手帮他。“那多谢夜帝不杀之恩。” 凤绯夜举步朝着竹林轩走去。 前两天两人发生了口角之后,他就一直在忙……其实忙不过是借口,再忙又如何没有时间去看她。 人果真是个贪心的动物,之前跟暗月离打赌,心里想的是只有唐千夙能在除夕之夜前回礼,他就什么都不计较。 然后她真的来了,他高兴得不能自已。可很快他又不仅仅满足与这些,又希望她能更在乎他一些,在主动向他靠近一次,再给他一点喜欢…… 就是这样,一次次给她下目标,一次次跟自己打赌她会达到自己所设定的要求,然后开始焦虑的等待,心里祈祷着她到达这个目标就可以了。 可她到达他的这个要求之后,他忍不住又往上要求。他始终想要的是做她剃掉心中喜欢的那个人,然后喜欢上他这样的标准。 喜欢是如此贪心又自私…… 凤绯夜在竹林轩面前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折身走会千夜宫。 远处…… 宋旭说道:“看吧四哥,我都说了唐千夙没有跟夜帝同睡一屋,从回来第一天晚上她住的就是竹林轩。” 百里燕回背着手面色肃然。 之所以百里燕回一直没看好唐千夙与凤绯夜的关系,是因为他一直看着这两人相处过来的,总觉得唐千夙的心没真正放在夜儿身上。 唐千夙是个聪慧的姑娘,从以前还帮凤绯夜打天下的时候,他就看得出来了。当初他逼着凤绯夜除掉唐千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误以为唐千夙是百里家的仇人。 更因为千夜国由唐千夙与凤绯夜共同创立,唐千夙一直带兵打仗,收获了比凤绯夜更多的威望,所以当边塞统一之后,预示千夜国即将强大之时,他觉得该是把唐千夙除掉的时候。 于是那个时候,有他一般的促使作用让凤绯夜完成了狼牙山一战的计划。 他没想到的是,唐千夙从狼牙山活了出来了,最后还是他将她打下山崖,更没想到此女子命不该绝,才有了之后的种种。 如今她是说了原谅夜儿,不管她是不是真诚的,但她在利用凤绯夜却千真万确。从夜儿开始进攻西岐想要收服整个苍元大陆,就一目了然。 唐千夙对夜儿来说就是一个劫。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走不出的劫。 那傻小子居然还要封她为后?若是别的女子也就罢了,唐千夙又如何会在乎区区一个皇后之位? 不过……既然凤绯夜就认准了这个人,那他也就不能袖手旁观。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暗月离出手 次日,百里燕回便请了唐千夙到相国府过节。 收到这样邀约之时,唐千夙并没有惊讶,毕竟是新年喜庆的日子,妯娌之间相互串门是应该的。 不过唐千夙对百里燕回如同百里燕回对她一样,都存在着戒备之心。 百里燕回曾经做过的事情,对她而言即便是不能原谅的,但他是凤绯夜的亲人,她不会主动去与他作对,当然也不会与他示好。 百里燕回是个非常缜密的人,与她形成了一种不谋而合的相处方式。 此次请她前往相国府用餐必然别有用意。但能肯定的是,至少百里燕回没蠢到在这个时候杀她。 唐千夙还是带着礼物前往。 百里燕回的妻子相国夫人还有宋旭的妻子乌泽玉一起前来与她说话。 百里燕回的儿子百里百里已经十一岁,以前见他的时候还是个四岁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不过依旧十分懂事。 乌泽玉,宋旭的原配。当初朱薰儿插足险些让这个女人崩溃,如今朱薰儿已经不在,乌泽玉的女儿已经有三四岁了。 她记得,这个孩子还是她给他们接生的。 如此想起来,她已经忘了自己是名预备医生很久了,好像在医大念书的时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乌泽玉说:“娘娘当初为泽玉接生的大恩大德,泽玉一直没能报,泽玉今日给娘娘磕头了。” “不必,大过年的我们姐妹之间就不兴那些礼数,何况这孩子长得健康漂亮,倒是我获得的最大礼物。” 乌泽玉:“是娘娘,对了,这小丫头叫宋旖旎。” “旖旎,好名字。”唐千夙说完看向一旁的男孩子,“你是百里百里吧?” “是娘娘。” “原先见到你时还是个孩子,如今都都这么大了。” “百里记得娘娘,以前就觉得娘娘是女中豪杰,如今娘娘果真成了九重门的掌门,果然更是景仰娘娘……” “百里这孩子。”相国夫人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你带妹妹去玩去吧。” “等等。”唐千夙说道,“既然是聚餐,孩子们也一起吧,如果百里跟旖旎不介意,就坐我身旁可好?” 百里看向了母亲。 旖旎有些怯生,但却不害怕唐千夙,点头应是:“好。” 相国夫人立刻说道:“这样不好,孩子们太闹会影响娘娘用餐。” “过年就要吃得热闹,来吧,旖旎我们坐下来。” 相国夫人与乌泽玉相互看了一眼,这该怎么办呢?但唐千夙非常坚持,一定让孩子陪同,而且还同饮同食…… 随后,唐千夙顺利完成了这次的用餐。 相国夫人前去跟百里燕回说道:“夫君,妾身没能完成任务,那唐千夙一直跟百里还有旖旎在一起没办法下手。” 虽然他期待会成功,但失败了也不觉得奇怪,唐千夙当然不是好对付的人。“罢了,你尽力了。” 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不过,百里燕回虽然失败了,但有人却成功了。 千夜宫之内。 凤绯夜正在批阅奏书,新征服的西岐版块之上有人谋反。西岐作为曾经的大国根基虽然被撼动,却有不少人不甘心被其他国家吞并,所以那些地方动乱不断。 一国之君并不好当,雄图霸业并不好建,天下打下了,但要守住却要付出更多的心血。何况他这边还有重楼的想法,一旦进行那就又是一番生死与智慧的角逐。 暗月离为他将喝空的茶杯续上。 “夜帝,今日唐千夙被百里燕回请到了相国府。” 凤绯夜看完手上的奏本,批阅之后才说道:“这事四哥与本帝说过,妯娌之间过节吃饭有何奇怪?” “可你知道相国打算做什么吗?” 凤绯夜此刻才抬头看向他:“你知道?” “相国可算是为夜帝着想了,他居然想要对唐千夙下毒?” “什么!”凤绯夜大惊。 “夜帝别着急,相国下的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他估计是想让夜帝延续香火,所以想给唐千夙喝一些……催、情药物。” “四哥也太过放肆了!”凤绯夜面色大变,立刻起身疾步冲出千夜宫。 暗月离那模糊的身影动也不动,只是看着凤绯夜远去的背影,心中默念。 停下来。 果然冲到了门口的凤绯夜忽而放慢了脚步,喉结微微一动,脚步犹豫了。 暗月离如今有着凤绯夜的模样,只不过并不是真实。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凤绯夜跟他想的一样,其实是有些动摇的。 凤绯夜是在想,与其让唐千夙这么耗着,不如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的女人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或许,或许他该逼迫她一些,让他们的关系坐实,又或许让她给他生个孩子,她就会安心呆在他身旁了吧? 凤绯夜自嘲的笑了笑,他居然这么龌龊。 但是这能怪他吗? 唐千夙即便与他拜了堂成了亲,可那些仪式过于简单,而且也只有那些简单的仪式,他们到现在还有名无实。 名还是他故意传播出去才有的。 他是个男人,当然想要她也想跟她生个孩子,可从来想过要用不光明的手段达成这一切。他总在等她的心甘情愿,她的心甘情愿却一直遥遥无期。 既然今天四哥开了头,那么……他该不该默认了呢? 当他的思绪到此…… “不过夜帝放心。”暗月离又说了一句,“唐千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凤绯夜不解看向暗月离:“什么意思?”暗月离是逗着他玩的吗? “相国大人没能成功。” “……”凤绯夜抿嘴不语。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暗月离笑了起来:“夜帝心里有没有一点失望?” “你说什么?” “其实夜帝有一点点觉得,相国大人的方法其实不错的吧?” 很想反驳但他反驳不了,因为暗月离说的对。如今的暗月离就如同他的阴暗那面,他已经有些习惯在他面前露出自己偏执与黑暗的那边。 但他也特别不喜欢暗月离对他了如指掌的感觉,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 “你应该知道本帝极不喜欢兜圈子说话,别再挑拨我的耐心……” “夜帝见谅,在下只想告诉夜帝,虽然相国大人没成功,但我却成功了。” “你……说什么?” “北宫长离可是个神医,我想现在唐千夙现在应该有毒发的迹象了!” “你!” “夜帝若不高兴,在下也可以立刻去给她解了这毒……” “你这个疯子!”凤绯夜说完已经冲向了竹林轩。 暗月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明明也迫不及待了不是吗?”说着得逞的笑意却慢慢隐匿在脸上。 …… ……“灵儿。” ……“你是何人?” ……“小丫头你坏不坏,才一天不见如何认不得我了?” ……“小哥哥?你是灵儿的小哥哥!” ……“除了我还有谁能这么抱你?” ……“没有。小哥哥你跟大哥二哥三哥一样高了。” ……“那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小哥哥谁好看?” ……“小哥哥好看。” ……“我好看?” ……“你好看,灵儿长大了就嫁给小哥哥。” …… 那年他成年长大了,她还是小小的孩子,抱在手臂上轻轻的没有重量,喜欢抱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柔软的,温暖的孩子,已经来开了他的手臂很多很多年。 每个人一生都会做一场梦,他也曾如同普通人那样梦过,一梦两百年。 梦醒了,现实如同海浪吞并梦境。 他知道他再也不会拥有那样的时光,拥有那孩子的拥抱,但是……如果他足够强大,或许就能再塑造一个现实的梦境。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毒发 唐千夙从相国府回到皇宫就觉得不大舒服,身体发出异常的热度。 她知道这是什么症状。 魇人与普通人不大一样,身体能承受得住许多致命的毒药,但却对一些催化的毒药没有免疫力。 所以,百里燕回这次的邀请还真的是鸿门宴,为的是给她下催qing药物? 从凤绯夜要立她为后之后,百里燕回估计就开始留意到她,或许是发现她跟凤绯夜不同房,所以采用了这样的手段? 但是她在相国府的筵席之上已经非常小心,可怎么还会中了毒?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现在不是追究哪个环节出错的时候,而是毒性已经开始发作,她必须尽快想办法解毒才是真的。 “严雷。” “在。” “守住竹林轩的门口,今晚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姑娘,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所有人退出竹林轩。” “……是!” 即便有些担心,但她做出这样的命令必然有她的理由。严雷将所有人遣出竹林轩,并守在门外。 严雷有些焦虑,唐千夙这个命令下得有点突然,可能是她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竹林轩内并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只能听到落雪的声音。 严雷往里头张望了无数遍,但却不敢违背命令走进去。 大概小半个时辰,凤绯夜急匆匆赶到竹林轩。 严雷一把将他拦下:“夜帝,掌门有令,今夜不见客。” 凤绯夜目光一凛:“本帝也不行?” “陛下恕罪,掌门说的是任何人都不可以,自然也包括夜帝。” 凤绯夜说都懒得再说,直接硬闯,见严雷抽刀拦在他面前。他犀利的眼神看过去:“你能拦下本帝?” “即便不能,但陛下要进去只能踏过严雷的尸体。” 严雷周围的弟子也都抽出武器,即便面对的是人界第一帝王他们也不能畏惧,唐掌门的命令高于一切。 凤绯夜是能将这些人给砍了,但是这不实际,他也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伸手一把握住严雷的武器,低声道:“如果你想让你们掌门出事的话,可以试着拦住本帝?” 严雷眉头一皱,刚才他就觉得唐千夙不对劲,现在凤绯夜也这么说难道还真遇到了什么事? “夜帝说的是什么意思……” “本帝还能害自己妻子不成?”怒斥一声推开了严雷的武器,一边进去一边下命令,“所有人不得进入竹林轩!” 说完已经消失在门口。 哐当推开了唐千夙的房门。 唐千夙盘腿坐在冰凉的水池之中打坐,但她面色潮红。 听到有人硬闯,睁开了眼。 目光氤氲带着几丝被药物催逼出的灼热,见到凤绯夜时心里暗叫不妙。 她知道这种毒药什么办法能最快解毒,也知道现在这个身体在渴求什么,凤绯夜显然成为了她最致命的诱惑。 “出去……”声音从喉间发出,带着火热的温度微微低哑。 “你……你究竟在做什么?” 冰冷的水与身上的药物反应冲突时,很可能会致命。凤绯夜惊吓得连忙将她从水中抱起来。 显然,他知道她身上中毒的事。 唐千夙心中十分不悦,可被他碰触的刹那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颤,在他身上的男人气息灌入感官之时,她身体本能地猛然收缩,连推开他的力量都虚软。 “看来……你知道这事。”她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正在脱她身上湿衣服的凤绯夜猛然停手,但也只是很短暂地停顿,便又继续褪她身上的衣裳。 其实,被她这么一问忽而也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但是作为他的妻子,她宁愿冒着会死的危险也不来找他想办法,也不见得有多理所当然。 唐千夙拉住了自己的衣襟。 “别碰我。“ 声音与手都有些哆嗦。 她对药理也算精通,但这毒却非常奇特,药效柔韧强劲将生理的需求催逼到心都要沦陷的境地。忍耐度算很高的她也几乎挨不过这种催促,身体反应明显。 但她死死守着自己的衣服,不肯妥协。 看她可怜又倔强的模样,凤绯夜低斥一声:“我若是想这样还等到今日吗?” 说完眼睛红了。 一半因为她的嫌弃,一半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底线,最终还是默许了这样雷同侵犯的解救。 暗月离真的是一个心理战术很强的家伙,知道如何将他一步一步拉入黑暗,知道如何一点点揭开他的本性。 他果然天生就是一个阴险狠辣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那么为了报仇陷害她。 她不也一直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嘛? 所以一直不肯真的信任他,不是吗? 她怎么看他无所谓了,反正他就是一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的人。既然明着得不到她,那么卑鄙无耻一些又如何呢? 凤绯夜忽而一笑,伸手握住了唐千夙的手。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其实她也猜到凤绯夜不至于会如此,他一直很尊重她。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她没办法去体谅他的苦衷。毕竟她是一个被害者,这种行为跟强、暴有什么区别? “放手,你……放开我。” “放开?事到如今你还叫我放开?”凤绯夜眼里流过一丝痛苦,但他没有听她的话放手,而是将她推到在了床上,抱住她。 “凤绯夜……你这算什么?” “算什么?唐千夙,你是我妻子,我救你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我宁愿不要你救唔……” 他已经吻上她的唇…… 卑劣的吧,即便卑劣也会沉沦,想过无数的办法要得到她,最想得到的是她的心,然而耗尽所有的好与坏都还是得不到。 所以即便卑劣,他已经无暇顾及。 唐千夙,把你自己交给我怎么就如此之难…… 歇斯底里又浴霸不能地将紧紧拥吻她,退下她湿漉漉的衣裳,原本冰凉的皮肤表面在他的碰触之下,瞬间火热起来。 唐千夙难耐地扭动身躯,想要挣扎但身体却像被点着了一样,在热切地燃烧。越是挣扎身体与他碰撞得越是有擦枪走火的冲动。 白皙的身体粉红通透,身上布满一层薄薄的汗水,让她看起来潮湿温润。 意识明白着想要推开他,但手碰触他时,恨不得立刻将这人填入身体最空虚火热的地方。 “凤绯夜……不要……”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解救唐千夙 “千夙,我知道你委屈,但……我要救你。”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按在了床上,眼中有愧疚也有深情,他喜欢她不比任何人少啊。 他看着她急促喘息,在身体的沉沦与理智的抽离之中,呈现出了痛苦与挣扎的柔弱模样。 心居然是痛的。 不舍得她这样。 可想要她也是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有药物作用,如果她是心甘情愿的,他愿意永世膜拜这具美丽的身体。 “千夙,即便我有再多的不是,我们是夫妻……所以,我要你……” 吻落在了她的身前。 呃。 唐千夙颤抖得脚趾头都卷起来,喉间发出的她已经分辨不出是抗议还是渴求,被他握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身体似乎都炸裂开来,她忽而喘息着低喊。 “好……我给你……” 凤绯夜身体忽而一颤,受宠若惊地甜头看向她,又回到了她唇边轻声问:“千夙……” 唐千夙眼角湿漉漉的,并不是因为委屈或愤怒,而是这情毒催逼得泪腺失禁,潮湿了眼睛。 “你要吧,反正……我们拜过堂成过亲……这理所当然要经历的事情……” 他松开了她的手,捧住她潮湿滚烫的脸颊:“对不住,不该让你受这样的苦,我日后一定补偿你……” 他目光也微微潮湿了,动容地红唇再次落在她的唇瓣。 唐千夙修长的手落在他的背后,克制体内泛滥的情潮在他背后划出了几道红红的印记。 凤绯夜的唇往下再往下…… 动情而虔诚地拥吻她的身体。 唐千夙的手慢慢起了白光,在他划出鲜血的背后触发几片冰血之花,然后血花连接成法阵…… 男人在情yu爆发时,往往最容易忘我,何况陷入这情况之中的还是那么眷恋她的凤绯夜。 他甚至没有一丝防备,身上立刻幻化出一道白色屏障将他笼罩住。 仙灵缚!! 凤绯夜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避让,但是她用的是他身上的鲜血所在的冰雪,瞬间术法达成将他束缚住。 “唐千夙你可以恨我,但你这样会有危险!” 唐千夙推开了他。 他倒回了床上,无法动弹:“唐千夙,你要做什么……你这样离开会有危险!” 她喘息着,踉跄穿上自己的衣裳向外逃了出去。 凤绯夜运功想要冲破自己的束缚,但是不能这么快挣脱,于是大喊:“来人,来人!” 严雷来到卧房,只见一抹白影翻墙而出,非常快地消失在他面前。 刺客?! 唐千夙有危险! 他冲入房中,看到室内一片狼藉。 床上只着片缕的凤绯夜喊道:“快去将你家姑娘找回来,快!” 跑出去那人是他家姑娘? 严雷立刻追了出去。 凤绯夜躺在床上,担心着绝望着。已经这样了,她还是没能接受他。 又是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整个心破碎再碎。心中那裂缝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口,正在不断呼啸着吞并光明的那面,他看见了深渊。 有人说,当人与深渊对视久了,人就会变成深渊…… 到底是他把自己逼上了深渊,还是唐千夙把他逼向了深渊? 唐千夙向风雪最深的一处飞快逃离。 严雷急速追赶,但是没赶上,却狠狠撞上了一个夜行人,当然没撞那人身上,而是被他身上一道强劲的屏障给弹飞着滚在了雪地上。 这身手! 严雷几乎是立刻抽刀。 但一看风雪之中站着的是戴着面具的重楼,他目光一紧慢慢站了起来。重楼身后还跟着如同雪鬼的银骨。两人比风雪给人带来的感觉更寒。 重楼只是扫了严雷一眼,接着继续前行。 严雷看看前头弥漫的黑夜与大雪,又看看重楼的背影说道:“你从那方向来,可见着我家姑娘?” 重楼斜眼看了一下他,脚步不停:“你家姑娘本座如何看见。” 那就是没碰见了? 长长的巷子延伸的方向就是出了京华城的路,严雷咬牙又继续往前追。 “站住。” 如果是唐千夙被掳走,那么那人身手得十分了得,不然人数得很多才行,但四周并没有任何动静,严雷却在追找着她? 严雷停下脚步。 重楼转身:“你大半夜的找你家姑娘?她可不像会乱跑的人。” “……姑娘,好像……中毒了。” 风雪顿时凌乱,重楼牙关一紧。魇人身体能抵御很多剧毒,但惟独对催化不致命的毒没有抵抗力,这个他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顿时大步走向严雷:“说清楚前因后果。” 严雷豁出去了,反正重楼救他们家姑娘也不是一次两次,便将唐千夙的怪异之举,还有凤绯夜的异常举动说了一遍。 重楼望着飞雪最深那地方,举步欲走。 “主子……”银骨拉住了他的斗篷边缘,“那姑娘身手了得,必然能逢凶化吉,您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重楼余光看着银骨。 银骨苍白的脸在雪中发出淡淡的光芒,随即他目光一暗松开了手。 重楼朝着风雪最深的那处而去。 那是京华城外的山岭。 在山岭之间一座小小冻结的湖面之上,唐千夙盘腿坐于冰雪之中,身上红光缭绕,在她的身体之外,还有一个防护结界,将她笼罩在其中。 重楼找到那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 他走到那隐蔽狭小的空间里,看到她正自我疗毒,身上跟发大水似的全湿了,面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唐千夙……” 这声音?! 唐千夙猛然睁开了眼,看着结界之外站着的重楼目光如炬。 重楼目光接近凶狠怒斥:“你在干什么?解开结界,我要进去。” 今天的男人怎么都这么地烦人,送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要抵制身上如同猛兽一样的欲望已经让她心烦,就别再来火上浇油了。 唐千夙闭上眼睛,专心运功,身上的汗水像结出一颗颗红色的血珠一般,血珠冒出体外时,如同小火焰燃烧,在她皮肤之外留下了火红的烫伤痕迹。 她是从皇宫出来的,那么……是凤绯夜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唐千夙!”重楼拍打结界,结界纹丝不动,这种强硬的解毒方式,跟放血其实没什么差别,“你是不想要命了吗?” 为什么偏偏来的人是他?这不是在一堆烈火之上添加干柴,而是加油。只是她那么拒绝了凤绯夜之后投入重楼的怀抱,也会很无耻吧? 唐千夙,你也太可笑了,什么都抛下了,却放不下心中所谓的荣辱与原则?原本就是一个矛盾体。 如同身体的yu望与理智的冲突一样。 重楼看着血滴在她皮肤之上不断燃烧,她的嘴角洇出鲜血染红了她单薄潮湿的衣襟,身上不由起了力焰,沉声道: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今天先收拾你再去把凤绯夜给杀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严雷阵亡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今天先收拾你再去把凤绯夜给杀了。” 以重楼的能力,他是能将唐千夙此刻极不稳定的结界给打破。 唐千夙牙齿咬得出血,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吃力而坚定地说道:“你若是将这结界打破,我也必然四分五裂。” 重楼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并不怀疑她说的话,只是对她的倔强有种恨之入骨的心疼,真恨不得立刻拍碎这结界,连同那个撕裂他心肺的人。 然后他与她一同消失,再也不受这种煎熬。 他紧紧捏着拳头咬牙问:“你到底要让我将你怎么办?” 什么都不要做,就当没看见,放手,让她承担自己的选择。她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唐千夙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回答,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重楼就站在结界之外,看着从她体内洇出的血汗将她白色的衣服染成红色,她身下的冰层变得透明的红,甚至那红色能通过冰层下的流水,流到了他的脚边。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她的呼吸在寂静的山林雪夜之间沉重地回响,每一次都敲击在他的胸膛,一声一声,直到天明。 重楼矗立成一座守望的大山,身上积满厚重的白雪。 天明雾散,白雪停息,一轮红日爬上了山头,却照不进低矮的谷底。 唐千夙周身的结界散去。 重楼疾步上前接住了倒下去的她。看她身上一点点如同火烧的印记与冰渣子杂糅,狼狈不堪。 他紧抿着嘴将她抱起来往阳光下走去,将她放置在一个巨大的石头之上。 耀眼的晨光落在她身上。 皮肤上冰雪慢慢融化,漫过她通红的小伤口,刺疼的感觉让她睁开了眼。浸入心脾的是他身上的气息,不过此刻情毒已经被她化解,没有了渴望。 当然她也没有力气去再去渴望,只是觉得这个怀抱让她踏实而温暖。 满是血泡的嘴唇咧着笑道:“阳光晒皮肤上……疼。” 重楼眼眶一热将她紧紧抱入怀中:“你这个怪物……还知道疼?” 她没有回答,又已经昏睡过去。 皮肤在雪水溶化渗透之下,慢慢复原,留下了浅浅的粉红印记,如同初生的皮肤,重楼的大手轻捧过她的脸颊,将贴在她脸上那缕湿漉的黑发拨到她而后。 再等等,再等等唐千夙,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 唐千夙醒来已经又是次日的清晨,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皮肤与体温都恢复正常。周身布置了一层守护结界,但重楼早已经离去。 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升腾着鲜血一样的朝霞。 不知怎么的,唐千夙觉得心口有些慌,这朝霞与晨风带着不详的讯息。 她迅速往千夜国帝都赶去。 刚挨近皇城,就能闻到浓郁的血腥之味。皇城城门紧闭,唐千夙也被确认了身份之后才放入城中。 京华城内显然刚经历了一场屠杀,大街小巷血迹斑斑,越是靠近皇宫血腥味越是浓重。墙头染着鲜红的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尸体倒在城头上。 进了宫内,更是能看到断肢残骸,有千夜国战士们的,还有……魔人的。 就这一天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凤绯夜带着部下在善后,他身上残留一股浴血奋战之后的肃杀之气,在看到唐千夙时,金色的目光一凛,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唐千夙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愤懑而讥讽,是怨恨。 她被下毒的事在这场血战面前已经算不上什么,她上前询问凤绯夜:“发生了什么事?” 凤绯夜斜睨着她:“你不该是早就知道吗?” “什么?” 凤绯夜没继续说只是往千夜殿的方向走。将士们在清扫战场。唐千夙几步跟上了凤绯夜。 “夜儿!” 夜儿?她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叫这个名字的?避开了血腥的外殿,进入了千夜殿的范围。凤绯夜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 “你让本帝不杀重楼,就是要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他的意思是重楼攻入了千夜宫? 该不会那家伙真的因为情毒事件来杀凤绯夜吧? 不,不会,千夜宫守卫森林,没有布局是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入。如果真是重楼,他必然在此之前就有精心准备,才能发动这样规模的进攻。 她不确信问道“果然是重楼?” “呵呵……”凤绯夜低声笑了,绝丽的脸上充满怨气,但他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直背对着她说着,“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是他?” “唐千夙,你不希望本帝杀他是不是希望他杀了本帝?” 这句话说的时候回头目光哀怨看着唐千夙, 唐千夙心一沉,说道:“我并不希望他伤害你。” “那现在又算什么?”凤绯夜摇了摇头,“唐千夙,我们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他此话说完,李卓宝与石头急匆匆朝她走过来。 李卓宝的脸色非常不好,脸色很白,虽然没哭但是眼睛有龟裂的红。自责而又痛苦地走向唐千夙,说: “姑娘……” 声音太低了,后边只能听到哽咽的气声。唐千夙心里咯噔一下,猛然揪紧。 “大声些,听不清。” “雷子……” 还是听不清,可是胸腔之内有股撕裂的疼痛,牙关一紧,许久之后沉声道:“雷子在哪儿,让他来见我。” 李卓宝抿嘴不说话了。 他身后的石头咬着唇,眼泪立刻从眼眶里一颗一颗蹦出来。 唐千夙听到了心中绝望的声音,耳朵鸣叫不止,不会的,不会的,石头那傻小子,到底哭什么…… “没听明白吗?我说,把雷子叫出来见我。”她脸上带着肃然与威严,只是苍白的脸色流露了她的恐慌。 李卓宝忽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脊骨完成了痛苦与自责的弧度:“是我没保护好他,唐姑娘,雷子……没了。” 唐千夙站了许久,耳朵的鸣叫一直没停,可却清楚地听到那句“雷子没了”。 她失去了很多珍贵的人,很多后来的人她努力着不装在心上,但严雷如同手足早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或者说,比手足重要得多。 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包括头颅与心脏,在濒临死亡之时,她也不曾如此觉得恐慌。 足足站了十来分钟,她开口说:“雷子在哪儿?” 石头抹着眼泪说:“在竹林轩兵营。”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消失的灵戒 唐千夙举步而走,却感觉脚步沉重如铅,不想见到他睡了不会再醒的样子,不想见他有痛苦的表情。 可却不得不一步一步迈向生离死别的那一幕。 李卓宝忽而低泣一声,起身跟上唐千夙。 凤绯夜看着唐千夙与她的士兵一道离去的背影,黯然的那些背影里,他能看见她挺立的背在硬撑着不颤抖,目光慢慢地暗淡下来。 肩膀也无力慢慢耷拉下来,嘴角吟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那年她背着李卓宝的尸体走到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他回答不了。 如今,他与她也只会越来越远了吧?从那一刻起,她或许就没真正地走近他过。 唐千夙,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遇见你喜欢的我? 机关算尽费尽心思,我始终找不到走近你的办法啊…… 唐千夙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竹林轩外的兵营房内。 严雷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白布,如果不是苍白的脸色,看上去不过是睡着了。唐千夙有些腿软走到了他身旁。 多希望他忽而睁开眼,露出她熟悉的笑容告诉她这只是恶作剧,他逗她玩而已。可是他一直都不动,任凭她看了他再久,都一动不动。 …… ……“雷子,干吗这么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从你走上受礼台到刚才在凌云殿的那模样,都让我特别……特别不好受。” ……“不好受?为什么?” ……“心疼。” …… 你若真心疼,就起来看着我,你要看着我走到最后的啊。 可严雷都没回答她,他的胸口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再也不会醒过来,跟她笑跟闹跟她一路风雨兼程,出生入死。 “是谁下的手?” 李卓宝腮帮子一紧:“是……重楼。” 重楼? 唐千夙身体微微晃动,手捏成拳:“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雷子单独待一会儿。” 李卓宝点头:“我就在门外。” 说完带着人退出了严雷的房间。 唐千夙在这儿一坐就是一天,可是回忆却无法在短暂的一天之内就想完,她记得第一次进入玄赤堂,严雷拦下她收费的傻模样。 想到她把他从血魔兽的肚子里拉出来,给他做了人工呼吸,他又囧又感激的模样。 想到他一路追随不离不弃…… 多少时光回忆时漫长,而日后的岁月再也不会有这个人相伴,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笑容。 再也不能当他的唐师弟。再也不能报答他的情义。 唐千夙,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吗?数数你身边的人到底还剩几个?日后你还会失去多少? 唐千夙握住严雷冰冷的手。 他手上原本戴着的那枚灵戒丢失了,染着血的手唯独那枚戒指所在的位置是干净的。而手指两侧有两条血痕,应该是拔下戒指的时候留下的。 而且这拔戒指的动作十分用力,狠狠将手指两侧的皮肉都刮开了。 黯然伤神的唐千夙猛然一惊,立刻拾起严雷的另外一只手。 果然,在他的拇指与中指的指甲之下有肉质皮层,应该就是撸下戒指时留下的。 他为什么要那么将戒指脱下?而且还故意抓伤手指? 他想给她什么提示? 这枚戒指是她送他的灵戒,她必然会认得。而故意抓伤手指是为了表示,戒指是他本人脱下而不是丢失的? 这样的暗示是不是指向杀他的凶手? 如果是重楼杀他,那么李卓宝都看得见的凶手,雷子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做出暗示。还是说戒指不是暗示凶手,而是暗示什么秘密? “宝哥。” 李卓宝立刻推门进来:“属下在。” “你是在哪儿发现雷子的?” “昨夜魔君攻入千夜宫,就在外殿的战场,重楼一掌贯穿了雷子的胸膛。” “你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李卓宝犹豫了一阵,看着唐千夙。 “有什么直接说。” “重楼昨晚与凤绯夜的对话之中,说夜帝是因为得不到姑娘才下药之类的话,结果夜帝大怒两人大战,在千夜军援兵到来之后,重楼才带人离开的。” 重楼确实说过要杀凤绯夜这样的话,但他真的就这么出手了吗? “那人果真是重楼?” “姑娘觉得不会是重楼?”李卓宝没有否定唐千夙的话,只是如实说道,“虽然无法从面具与穿着判断是不是重楼,但昨晚那魔人身手十分了得,还打伤了夜帝。” 凤绯夜也受伤了?能将凤绯夜打伤的人倒是不多。 李卓宝看她红红的眼睛,拧着眉头问:“姑娘是有什么疑虑吗?” “……嗯,有一些地方想不明白。”唐千夙看着李卓宝,两人脸上都有同样的悲伤,“把雷子的后事妥当安排。那些有家人的弟子多给些抚恤金,能做的尽量做吧。” “是。” 整个千夜宫弥漫这沉重与紧绷的气氛,即便洗了数道的皇宫,还残存着浓郁的血腥之气。 唐千夙前往千夜殿。正好凤绯夜也走了出来。见到她他眉头微微蹙起,却还是微微扬起嘴角,很淡的笑容在他略微暗淡的脸上绽放。 “千夙,你还好吗?” 唐千夙笑不出来,点了点头:“听说你受伤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他走到她身边,“只是有些惦记你正想去竹林轩看看,严雷……” “没了。”她深呼吸,“还是回千夜殿吧,我给你看看伤势。” “御医已经看过,没什么大碍。” “嗯。” 两人还是折返走回千夜殿。 都没说完。 凤绯夜看了好几次她沉默的侧脸,轻声道:“对不住千夙。” “说这些……” “昨天对你说了很重的话,我知道你也不想让重楼伤了我。” “……”关于重楼,她也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重楼杀严雷她实在想不通。但所有事实都指向重楼。 凤绯夜接着又说:“还有,关于那药……” “那件事不想再提,也无需再提。”看凤绯夜低下头一脸落寞,她说道,“我知道不是你的本意。” 他看向她,眼中有歉疚:“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灵戒出现 他看向她,眼中有歉疚:“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或许他说的话是真诚的,但此刻她的心异常麻木,因为雷子,因为凤绯夜,还因为重楼。唐千夙微微颔首,扶着他进入寝宫。 凤绯夜确实受了伤,在唐千夙的陪伴下,一直劳碌的人终于安心睡下。 唐千夙能感觉到,其实这些年他们这些人都有些疲倦。只是有些路一旦开始走下去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见他似乎陷入沉睡,唐千夙抽手想要离去。 凤绯夜立刻紧抓住她的手,仿佛这一次松手她离开就不会再回头。尝试了几下都是如此,她不得不在他床前坐了下来。 “安心睡吧,我不走。” 凤绯夜微微蹙着的眉头慢慢才松开了。 她坐在床边陪伴着他,心却想着很多事。从她走上这一条路脑子就没有停止过思考,现在的局势,重楼的意图,凤绯夜的打算,严雷的意外,她日后的道路。 甚至有时候感觉睡着了,但忽然醒来脑子里还在继续算计着,没有片刻停息。 漫长的黑夜过去了大半。 唐千夙有些疲倦趴在凤绯夜的床边。 他握着她的手面朝着她睡得像个孩子,熟睡面容如同一朵静静绽放的花儿。一头的银发布满整张床,精致的脸庞温顺地依偎在她手边,温热的呼吸一遍一遍掠过她的手指。 她抬起另一只手抚摸他的银发。对他,她心里是有歉疚的。只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偿还他的一往情深。 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凤绯夜此次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没再紧抓着她不放。 她起身离开了他的卧房走到外殿。 一轮明月西斜出现在朝西的窗户里,她忍不住驻足,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冷冷清清照耀着静谧的皇宫。 深宫清幽。也许这宫里还游荡着没离开的游魂。 雷子,你走到哪儿了?还能与我一道看着同一轮月亮吗?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自由自在的,不再遇到像我一样的朋友。 思念与忧伤如同这月光洒满天涯。 寒风吹动着窗户旁的纱帘,扰乱了唐千夙凝望月亮的眼睛,恍惚之间目光透过墙面看到一个光点。墙壁之中似乎有一个灵光物件。 她不确定地朝着窗户边走去。 在窗棱下方的板子下,确实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在她视线中闪动。她伸手去摸索,在窗户的夹板之后,抠出一枚戒指。 仔细一看,目光骤然一寒。 这……是严雷的灵戒! 绝对不会认错,是她亲手送给严雷的戒指,上边还残留着暗色的血渍。 所以严雷出事的第一现场应该是这儿? 她有个习惯,一个人的时候喜欢望着窗外的月亮或白雪,所以严雷将戒指藏在了她最容易发现的地方。 这是不是暗示……真正对严雷下手的人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凤绯夜? 不,凤绯夜曾因为狼牙山事件悔不当初,为了挽回当初误会造成的伤亡,用尽办法让李卓宝他们复活,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严雷动手。 那严雷的戒指为何出现在这儿?为何最后李卓宝看到的是重楼对他下手? 啊,她一直忽略了一点,李卓宝这些人到底是如何复活的?凤绯夜当初不说,她也因为李卓宝的回归高兴着没有继续追问。 会不会此举与凤绯夜身边那个神秘人物有关? 那个人到底是谁? 唐千夙握紧了手中的戒指离开千夜殿,因为握得太紧,戒指在她手掌心压出了血痕,但她一点也不疼,只是有一种类似愤怒的失望在不断滋生。 如果真的是凤绯夜对严雷下手? 唐千夙想起了多年之前那场让她的信任破碎的狼牙山一战,心中很不是滋味。是,她亏欠了凤绯夜,但她真的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她必须会给严雷一个交代。 但是接下来,几乎没有唐千夙喘息的机会,重楼很快就进行了二次攻击。 唐千夙之前还在考虑如何对重楼出手才会适当又不会被天庭发现,但如今重楼的进攻规模庞大,杀伤力极强,她根本不用考虑分寸与周全,因为不全力以赴九重门必然会战败。 重楼这次,是玩真的了。 双上在伤亡不断增加的几场战役之后,唐千夙终于遇上了重楼。 两人第一次正面交锋。 唐千夙问他:“是你杀了严雷?” 经过了鲜血与杀戮的洗礼,重楼身上的戾气与煞气更是强盛,他看着唐千夙的眼睛也没有了所谓的顾忌与旧情,只是无所谓问: “难道本座还不能杀他?” 唐千夙目光一凛:“当真是你吗?” 重楼邪魅一笑:“唐掌门不也杀了本座手下很多人?本座杀你几个你就生气了?” “但你动的是严雷!” “严雷怎么就动不得?” “严雷……”他说得对,当初他为了配合她的计划拱手让她剿灭了不少他的手下,可是就算那样,“严雷就是动不得!” 唐千夙麒麟剑剑气轰然大涨,斩杀重楼。 这么看起来,她多少有些耍赖吧,当初杀重楼手下的时候她也没有手下留情,重楼也不曾跟她追讨。现在她珍视的人因为重楼而死她却心存怨恨。 从交易的角度而言,她不该。 但严雷……就是不行!或许她心里知道,该埋怨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是她断送了身边一个又一个人,她没能守住那些为她拼死战斗的人。 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重楼,埋怨凤绯夜呢? 可除了寻找真凶,她又能为严雷做什么? 轰轰轰 两人的对决如火如荼。 唐千夙杀机大盛的一招直奔重楼致命要害。重楼忽而收手对她莫名一笑。唐千夙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没躲? 她不能这么下手不然他会死。 就在她分心的瞬间,重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攻,一招将她半空轰了下去。 他的不遗余力,将唐千夙震得七荤八素。好在凤绯夜及时赶到半途劫走了她。安然落地。 “千夙,没事吧?” 唐千夙甩了甩头,让自己视线能清晰过来:“没事。” 重楼满眼嗜血的光芒俯视着他们,对着自己的手下说:“这儿所有的灭魔师,都格杀勿论。”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重楼出战 重楼真的疯魔了,他眼中没有感情没有怜悯。凤绯夜将唐千夙放下之后直冲向他。 “重楼,纳命来。” 重楼身上火焰一般的力量盈盈燃烧,他如同一枚邪恶的太阳,炙烤着周围的一切,笑容如同鬼魅。 “就凭你一只雪狐,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 凤绯夜想杀重楼千真万确。 重楼也没想过让凤绯夜活。 只是重楼的力量不是凤绯夜所能及,凤绯夜被打伤,唐千夙再次迎敌而上。这一场战灭魔师打得格外吃力,九重门的队伍损失惨重地退回了营地。 凤绯夜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他多么想要帮唐千夙赢,但是他没能做到,讨厌之中心有余力不足的挫败。 唐千夙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水递给他。 凤绯夜摇了摇头:“不渴。” “胜败乃兵家常事,夜儿无需放在心上。” 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凤绯夜坐在石头之上,束起的银丝被风吹得飞舞。 唐千夙往他身旁坐下:“只是没想到,自从重楼攻击了千夜宫之后似乎有些疯了,他已经开始了他的计划。” 凤绯夜也没想到重楼会这么快发动进攻,而且对唐千夙也不手下留情:“或许真是我将他惹怒了,我也没想到他道行如此之高。” 唐千夙摇头:“应该是我的原因。” “什么?” “我利用了他之后却封了神,他大概怀疑我逆天的计划会动摇,觉得我不可信了吧。” “不可能。”他一直推测重楼是帝鸳洵,所以不会因为唐千夙封神而动摇。 “你说什么?” 难道唐千夙没怀疑过重楼的身份?凤绯夜回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重楼并不会被我们左右,我们在利用他他也在利用我们,即便你不封神他也会按他也会走这一步的。” “或许吧。”唐千夙微微拧眉,“只是重楼的力量太过强大,凭我这一身并不精纯的法力道行无法打赢他。” 这点说到了凤绯夜的痛处,他也痛恨自己不是重楼的对手,否则唐千夙也不会这么苦恼。 他沉默。唐千夙忽而看向他又说:“与其让重楼逼出我体内的炎煞,不如我现在就与他联手对抗天庭如何?” “不可。”凤绯夜想也没想就否决,“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能轻举妄动。到时候前功尽弃不说,你会成为天庭猎杀的对象。” “大不了跟重楼都以魔人身份对抗天界。” “不行,绝对不行!”她怎么可以选择跟重楼在一起,凤绯夜猛然站起来,“唐千夙,你是怎么走到今日的你忘了?” “没忘。我只是觉得不该这样失去与重楼联手的机会,你也看到了,他的能力非我们能及。我说过,他拥有的兵力比我们想得更强大,我需要这样强大的队友。” 她现在是觉得他不够强大吗?或许他现在是还不够强大,但是他不仅仅能做到这些。 凤绯夜拉住她的手:“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打败重楼,不管你是想要魔人的力量,还是人界的力量我都会给你。” 唐千夙垂下眼睫,眼底闪过一丝精芒。她也一定会揪出凤绯夜身边的那个神秘人物。 她不说话,凤绯夜更是诚挚说道:“相信我千夙,我会给你所需要的一切。” 唐千夙抬起头看向他,勉强地笑了笑:“抱歉夜儿,别将刚才那些话放在心上,我只是跟你才说出这样不争气的话。我会想办法摆平重楼的,别为我担心,我可是唐千夙呢。” “千夙……” 唐千夙站起来,去安抚战败的弟子们。 她并不着急,并不着急。 重楼的营地之内。 银骨说道:“魔君。” “说。” “属下总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唐掌门看似尽力了,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重楼斜靠在披着虎皮座椅之上,喝着酒:“噢?少了什么?” “总觉得她还留了一手。”银骨说这话看的是帝鸳洵的眼睛。 只是他从那双赤白双色的眼睛里看的不过是桀骜不羁,重楼不痛不痒说道:“再怎么说不过是个女子,再聪明可心不够狠。” 说完,重楼酒瓶抵着唇轻饮凛冽的酒,那双诡异的眼眸微微垂下,凝视着某一个点不动。 严雷…… 银骨继续说道:“但她似乎认为是魔君杀了严雷。” “本座杀了那么多人添一个严雷又如何?”重楼抬眼看向银骨,“那晚确实是我们的人攻入千夜宫的不是吗?” “是奎斗魔带领几千魔人攻入千夜宫的。” 奎斗魔?重楼目光一动,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那日在暗界外殿举行的群雄会,有一个欺负了火莲的魔人头领,似乎就叫奎斗魔。 看来当日他不该就单单杀了他的手下,而是该把这家伙的脑袋也给爆了。 不过这场进攻关键不在奎斗魔而是杀严雷的那个人。唐千夙问是不是他杀了严雷?那显然是有人看到“重楼”杀了严雷。 而且,就奎斗魔那头脑简单的家伙,如何能攻入千夜宫凤绯夜的地盘? 看来这其中必有玄机。 银骨说得对,唐千夙看似尽力的,但却没用头脑在与他对战,硬拼向来不是唐千夙会做的事。 所以她想做什么? 这一次,重楼也无法猜透了。 接下来,唐千夙也是堪堪抵挡住了魔人的冲击,灭魔师这边似乎被重楼的疯狂进攻整蒙了,没有一个特别精明的头目带领,他们一时之间只能硬拼。 所以战绩平平。 天帝发怒了,原本还挺看到的唐千夙,怎么到了节骨眼就要死不活的?天帝给她法派了天兵天将差遣,同时也施加了压力。 看着唐千夙上有天帝施压,下要应付重楼,凤绯夜有些坐不住了。再想唐千夙之前说的那些话,他有些担心唐千夙会不会真的跟重楼妥协? 不行,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一切,他要变强。 凤绯夜避开了唐千夙,只身一人来到无人的地方之后,低斥一声:“出来。” 影子暗月离慢慢浮现,对他行了一个大礼:“参见夜帝,还以为夜帝从那之后都不想见到在下了呢。” “我是不想见你!” 暗月离笑了笑,也不恼,非常有耐心地询问:“敢问夜帝此次叫在下出来,有何吩咐?”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执着的九转心 暗月离笑了笑,也不恼,非常有耐心地询问:“敢问夜帝此次叫在下出来,有何吩咐?” 暗月离所求是获得魔族的力量还有得到凤绯夜的肉身,这两个愿望他从他身上一点点的实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唐千夙。 凤绯夜为了这个女人努力变成光明善良的人。可也是为了这个女人逐渐变成阴暗与极端的人。 只要唐千夙还在,只要她没办法完全爱上凤绯夜,那她将永远是暗月离操控凤绯夜的利器,且永不会失效。 在强大的人,感情都是弱点呢。 “夜帝想要在下做什么,在下必然万死不辞。” 从言语上看,暗月离似乎一直都在为他做事,但实际上却是他一次次跟他妥协,完成他的愿望。 凤绯夜看着眼前这个拥有他轮廓的影子,心中有种悲哀。 终归他还是逃不过暗月离设定好的一切,走到最终的这一步。 暗月离用三千个狼牙山战士的性命,换取到了寄宿他影子的机会。在蓬莱岛那一战说要救唐千夙而成功从他这个得到了血滴,成为了能独立行动的影子。 如今,他又将说出暗月离最渴望的那个愿望:“你不是想要本帝的身体吗?” 暗月离闻言觉得头皮发麻,虽然他没有头皮……但却雀跃地要颤抖起来。 凤绯夜不是天神正统血脉,他只是雪狐族的后代,他没有帝鸳洵那种盖世的修为,但是他身上有九转心。 九转心对天界而言是巨大的威胁,因为具备这种心脏的天神如果坠仙的话,会成为非常棘手的大坠仙。 坠仙,是天神自毁仙骨堕落成邪魔的天神。 可九转心对与魔人而言是可望不可求的心脏。只要魔人能与携带九转心的坠仙共生那便是能撼动乾坤的大魔神。到时候即便是雪域仙或麒麟鬼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暗月离如何不高兴呢? “夜帝可想好了,一旦身体给了在下,那么夜帝就是坠仙了。”那便是天界的仇敌,要被追杀的。 凤绯夜嘲讽一笑。 一千年前的他从未想过要堕落,但还是被天庭与族人一道设计封印。可惜祸害遗千年,他没死,天庭又如何能放过他? 不管他堕落或不堕落始终都是被神族放逐的人,所以仙骨对他而言又算什么?不过是带来杀身之祸的东西。 他宁愿自己从来不是神仙。 “你确信本帝让你共享这身体后会是重楼的对手?到时候本帝就能杀他?” 九转心一般出现在大妖仙身上,非常罕见,几千年才能遇上一颗。原本此类仙可以成为天界大神。 只是在上古天界有携带九转心的大妖仙坠落之后,谋反逆天让当初的天庭改朝换代。所以后来天界皇族都对这样的心脏携带者选择扼杀的态度。 “当然。” “……” 凤绯夜有些沉默了,其实对于九转心他也有所了解。上一个具备这样心脏的大妖仙据说是先朝天帝的亲生儿子,是九尾火狐,但一样被天帝放逐到人界轮回。 最后据说他是真的逆天了,为情。 如今这命运转接到了他的身上,居然有种心有戚戚然的感觉。 可是结局他幸福了吗?他得到了他心爱的姑娘了吗? 如果他走上这条路,唐千夙会不会留在他的身边,毕竟暗月离是她的仇人啊。可是他不走这条路,又没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帮助她完成愿望。 “呵呵……” 凤绯夜忽然笑了,如果知道喜欢一个人需要这么心痛,他就不喜欢了。 不,不不,他要收回这样的想法。想到不再喜欢她的自己他觉得孤单要死去。习惯了,把对她的牵挂缠在心上,一圈一圈,缠住令他窒息的思念。 所以即便再心痛他还要继续喜欢下去,哪怕她不喜欢,哪怕她恨他,也都要这样一直一直只喜欢她呢。 “暗月离,其实你是最有可能被她喜欢上的人,为什么你不要呢?” 影子忽而一愣。 是呢,凤绯夜有他的记忆。知道那个叫北宫灵的小火麒麟一样的丫头,是在他的怀抱里长大的。他抱她在怀里。背她在背上。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看日落月升。 那个叫唐千夙的丫头,是追着他脚步长大的孩子,她踩着他的脚印憧憬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北宫灵说“小哥哥,长大以后我嫁给小哥哥”。 唐千夙说“子谦哥,长大以后我做你的新娘”。 可是不管是北宫灵还是唐千夙,都被他放弃了。他们曾经是最亲的人,所以结了最痛的仇恨。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夜帝如此执着,我们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可你牺牲了最珍爱的东西去追求所谓的皇权梦,一千多年后又得到了什么?” 影子忽而不说话了,影子的颜色也显得格外黑暗。 这似乎说道了他的痛处。也许正因为牺牲了太珍贵的东西,所以他执着了千年也不能放弃这个皇权梦。不然,他失去的东西不是太不值当了吗? 所以即便真火焚身,灵魂活在黑暗的影子里百年千年,他也会耐心地等待在等待,他也从不敢忘记这个宏图伟略,因为一旦忘了这个,他怕看见了自己的后悔。 暗月离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影子又透亮起来,不急不躁缓声问:“那么夜帝呢?什么都愿意舍弃去追求所谓珍贵的东西,如今又得到了什么?” “……” 同样,凤绯夜也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是什么都没得到。 后来他想,如果一千年前,他如约回到了北宫灵的身边,是不是就没有帝鸳洵什么事了?是不是就不会再又今日的局面。 只是不管如何猜测如何遐想,如果是时间不会给予的东西,一旦走过就不能再回头。 那么唐千夙,如何才能让你记得我?如何才能让你对我铭心刻骨? “所以夜帝,我们都是失去的人,只有足够强大就能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暗月离继续说道,“如果天界不再束缚,重楼消失,那么我所追求的,夜帝所追求的不就都有了吗?” 是吗? 唐千夙,你说是吗? 凤绯夜又是一笑,仰头看着天,仿佛看到那一张他最爱的脸,心如同等待绽放的花蕊,害怕雪来又期待春回。 千夙啊,我的小公子,即便会恨,但请记住我爱你,是真的。 凤绯夜目光一凛,沉声道:“那么暗月离,这身体,你就尽情拿去吧。”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暗月离曝光 凤绯夜目光一凛,沉声道:“那么暗月离,这身体,你就尽情拿去吧。”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他不用再寄存与别人的影子被踩在脚底下,而是重新获得一个身体以人的姿态活着了吗? 能守住一个愿望潜伏一千年的暗月离,也终于忍不住高兴起来,心中的喜悦如同干涸了而多年的泉水,再次流淌出涓涓细流。 这个身体他非常喜欢。最吸引他的是那颗九转心。当然还有这惊为天人的容貌。如此一个风华绝代的人,但凡有一丝风流也能艳满天下。可这人偏偏外表看起来热烈,内心却专一到孤僻的境地。 是的,暗月离还非常喜欢他这种执拗,喜欢他对唐千夙的执着,那恰恰是他没守住的东西。 一旦他与他成为一体,那么霸业、唐千夙一个都不会少。 所以凤绯夜简直就是他的上上人选。 暗月离嘴角一弯,恭敬行礼:“那么夜帝,在下就不客气了。” 影子忽而幻化成无数乌黑的羽毛。 而凤绯夜也开始自解自己的仙骨,他其实并不在乎放弃这个身份,无论以什么身份存活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他只是……有点舍不得这个只装着唐千夙的身体,被别的愿望侵蚀。 他怕他成了坠仙之后,再也不能一心一意去喜欢她了。 不过……也没关系,这颗心百转千回始终都不会变。 凤绯夜银发飞舞,力量轰然烧起来,就要自己毁灭仙骨…… “夜儿住手!” 千夙?! 凤绯夜一愣猛然转身看向身后,唐千夙从隐匿的地方走了出来,缓声又说一遍:“夜儿,住手。” “你……知道了?”凤绯夜面色有些慌乱,不为别的,就担心她不再理他。 唐千夙对他颔首,面容平静:“我知道了。” “所以……” “夜儿,我都明白,你是为了我。”虽然并不值得她赞赏,但是却不能不动容。 她都明白?她还叫他夜儿?凤绯夜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影子暗月离显然也非常意外唐千夙会出现,想躲已经来不及,只能站在原地望着她,格外擅长言论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唐千夙看凤绯夜平静下来,才直面暗月离。修长的脊背挺得直直的,有种不会再被压弯的倔强。 若是从前见到暗月离她或许会愤怒地上前质问,她以为现在她还是会那样,但真正面对了却也没有。不是不恨了,而是这种疼痛的仇恨根深蒂固扎在心底。 暗月离忽而笑了笑:“看来,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北宫长离?宋子谦?还是暗月离?” “果然灵儿长大了……” “你错了,我是唐千夙。” “唐千夙也长大了,比我想得更聪明呢。”他不急不躁地说着,“那便让我猜测一下,你这段时间之所以努力出战却战绩平平其实是怀疑凤绯夜了,估计这样引出我吗?” “又错了,我不怀疑凤绯夜,不过也对了,我是为了引出你。” 这真的是那个他抱着长大的北宫灵?那个很厉害他的唐千夙吗?暗月离笑道:“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明明他已经在她面前死给她看了的。 “为什么要对严雷下手?” 是因为严雷所以发现了他?暗月离嘴角一勾:“如果我知道即便杀了他你也这么快就会知道我的存在,或许我就不会杀他了。” 唐千夙被他下了药的那天跑出了皇宫,严雷追出去之后遇见了重楼。他看重楼找到了唐千夙,但唐千夙不让重楼救她。于是他就连忙赶回皇宫,希望能从凤绯夜那找到解药。 凤绯夜身上的仙灵缚解开后,跟暗月离起了争执,两人在那对话的时候,被严雷听了去。 严雷那耿直的性子说必然会告诉唐千夙,凤绯夜说出了他的苦衷,说是为了让李卓宝活下来种种,严雷当时是有些犹豫了的,毕竟事关李卓宝。 可最后说了一句“不论如何,这事得让唐姑娘知道”,毕竟唐千夙正在查凤绯夜身边的神秘人,如果不说,这影子要查到什么时候才被发现。 凤绯夜还没开始纠结如何处置严雷,暗月离就已经对严雷下手。 凤绯夜再次被逼到了绝境,不杀严雷他饲养暗月离的事情就会被唐千夙知道。可少了严雷他又觉得对不起唐千夙。 但暗月离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就如同他给唐千夙下了情毒,凤绯夜就不得不去给唐千夙解毒一样。同样就算他不杀严雷,或许凤绯夜也只能选择将严雷杀掉。暗月离这种战术在凤绯夜身上屡试不爽。 事后他还给凤绯夜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既然重楼现在路经京华城与唐千夙见了面,那么就将严雷的事情栽赃给他。 凤绯夜当时知道身上情毒没解的唐千夙遇到了重楼,自然是嫉火中烧,也顾不上严雷的死活,便同意了暗月离的计划。 重楼的同盟者有一个叫奎斗魔的,虽在重楼手下做事,但对重楼却心怀恨意。暗月离就伙同奎斗魔一起演了一出攻千夜宫的戏码。 他假扮成了重楼在前院杀严雷,让李卓宝亲眼所见,这样唐千夙应该不至于怀疑李卓宝的话。 而后自以为有了帮手的奎斗魔最后整支队伍也被杀得一干二净。原本以为,他已经处理得很干净,毕竟这么多年还没失过手。 按理说唐千夙是不应该发现这个秘密的,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之上露出马脚。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严雷真凶的?” 她之前确实没想过这个人还活着,以为凤绯夜身边即便有人也不会是他。可严雷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有了大胆的猜想。 能隐藏得如此深的人,或许就是藏在影子里。 毕竟这个人曾藏在太子帝熵的影子里瞒天过海藏匿了千年。 “暗月离,你当真以为你的一切计划都进行得天衣无缝?能瞒得过所有人的眼睛?” 既然被发现了,他又如何能说自己瞒得过所有人。暗月离笑道:“即便如此,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魔族崛起,我们都是魔人,这个时候该做的是联手对抗天庭不是吗?” “为了魔族?联手?”唐千夙目光一凛,冷笑一声,“包括当初你陷害北宫灵的事也是为了魔族崛起?”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唐千夙vs暗月离 “包括当初你陷害北宫灵的事也是为了魔族崛起?” 唐千夙的这句话让暗月离沉默了一会儿,他是利用了她,只是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那样。 唐千夙:“当年在暮雪仙山你被陈若水打下山其实是你设计好的,陈若水不知自己已经中了你的术法,还以为自己赢了前来找北宫灵挑衅,结果被一掌打碎了魂魄。” “你便让北宫灵寄宿到陈若水体内与帝鸳洵拜堂,而后又故意暴露陈若水的魂魄,揭发她寄宿仙体的事让天界有借口对魔族发出挑衅,最后联合帝熵一道将魇族逼入绝境。” 她说的这些暗月离都不反对,也隐瞒不了。 唐千夙冷哼一声:“不过你也没想到那样的结局吧?你以为利用了的太子帝熵不过也是在利用你,最后天庭要灭的不仅是魇族而是整个魔界,当然包括你们暗月族。” 是,他是马失前蹄败给了天界,他很不甘心这样的结局:“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是最有可能跟你征战到最后的人,我们才应该是同类。” “同类?对。可同类之中也有败类。” 败类?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听着还挺难受,毕竟这个人儿作为北宫灵或唐千夙时,都曾那么崇拜信任过他。不过想想,她有这么说的立场。暗月离笑了笑。 “即便如此,但不能否认我们目标一致不是吗?” “目标一致?”唐千夙冷笑,“你的目标难道不是联合打败天界而后再除掉我吗?” 暗月离看着唐千夙冰冷的眼神,还有那嘴角嘲讽的弧度,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如果说,到最后魔人真的赢了,他与唐千夙都活了下来,那么他会甘心臣服于她吗? “你的意思不愿意跟我合作?” “换做是你会跟一个两度背叛你的人合作吗?北宫长离与宋子谦不是什么善类,难道暗月离就是了吗?” “所以你想杀我?” “你还不认为自己该死?” 当初以为自己杀了宋子谦的时候,即便知道被他背叛,但因为过往的情感心里还一度懊悔难过,觉得他可恶她也不该杀他。 但就连死他都是欺骗她的,还一直在她身边处心积虑想要达到他的目的。 在丫头此刻应该恨死他了吧?她不责骂而是用一种平静又讽刺的语气说着一种绝对不会原谅的话。 在北宫氏统治魔界的时期,暗月族是最大的一个种族,虽然他们的力量普遍没有魇族那么强大,但是他们人数众多,甚至有些人的力量已经凌驾与魇人之上。 暗月族表面称臣,其实却在策划着推翻北宫魇族的统治,想要成为魔界新的主人。 当他们得到秘密消息,北宫皇族内出生了一个纯血统的后人,也就北宫灵。但是她的体质非常怪异,却恰好他的体质正好能与她综合,他便故意接近她,成为了唯一可以与她接触的人。 北宫灵非常喜欢他,毕竟他算得上是她唯一一个能碰触的人,后来魔主北宫冥就将他收为养子。 其实北宫冥将他收回养子是有原因的。 北宫冥虽不知他是暗月族的人,却似乎看出了他的野心,怕北宫灵喜欢上他,毕竟北宫灵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代魔主,所以北宫冥认为他会威胁到北宫氏的统治。 北宫冥不仅收他为养子还给他许配了一门亲事,甚至还将北宫灵送到了雪域修行,彻底将他与北宫灵分开。 他对这样的安排当然不满,不过全忍了下来,为了大计委曲求全有如何?当暗月族计划成功之后,这些不满他会一点点收回来。 至于北宫灵?毕竟是他照顾着长大的,两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多少都会有些不舍…… 不,其实他很不舍。 看着她离开,看着她长大,看着她高兴地说“小哥哥,你是不是要给我娶小嫂嫂了”,再看着她喜欢上别的男人,心里真不是滋味。 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终有一天他也会背叛她,也终有一天她会知道他的背叛。 但他以为当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他可以一手遮天,他还会将她带在身边,将自己所有的宠爱都给她。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输得那么彻底,将所有的一切包括魔界都断送了。 然后,今时今日,经过了两轮背叛她再站在他面前,用冷静而绝情地话说出了恨意。 居然那么令他不自在。 “所以,小灵儿,你现在就要杀我吗?” “是。” 他微微一笑:“就一点也不念旧情?” “我所记得的旧情,是你将我的家人,我的族人送上了死亡。” “你以为没有我天庭就会放过魔族吗?” “所以你就将与你生活了几百年的父亲、父亲兄长出卖了吗?”她义正辞严,脸上有了一股肃杀之气。 暗月离好一会儿才说道:“父亲?兄长?” 暗月离微微不屑一笑:“你当真以为你的父亲是真将我当孩子看待吗?你的兄长真的将我放在眼里吗?也有放眼里了的,不过是眼中钉。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他们能善待我?”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父母与兄长爱得不公平?一个心肠歹毒的奸细你凭什么要别人的真心?!”唐千夙声色俱厉。 “……” “你陷害北宫灵的时候,你陷害族人的时候你会想过全族覆灭吗?会想过魔界从此万劫不复吗?” 所以他也后悔,他也在不惜一切想要挽回想要补救。 唐千夙深呼吸又问:“当你再次将唐千夙推上手术台的时候,当你签下唐千夙灵魂契约的时候,当你……把花小唐牵扯进来的时候,当你杀严雷的时候,当你这样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话到说此,他抽出了麒麟剑指向那个影子,眼中闪过一丝红色光芒,眼中杀气如刀。 “你居然还想伤害凤绯夜?你……如何不该死。” 她每一句话都让暗月离哑口无言,只是看着她,看到她眼中的绝情五味杂陈。 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我是你的 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 可是没想到会是如此难受。 看着唐千夙与暗月离陷入了僵局,一旁的凤绯夜看着唐千夙坚忍的模样,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一个冬夜,他们窝在同一个被窝里聊天的时候,唐千夙泪流满面说起背叛她的那个亲人。 以前他问她: …… ……“想必公子这辈子也不会原谅那个人了吧?” ……“不知道。” ……“那你恨他吗?” ……“恨之入骨,可还是忍不住时常想起他对我的好。一想到那些好又好像再次揭开心里被背叛的伤疤,反反复复,这道伤口像永远成为不了伤疤,一直在流血一样。” …… 如今的唐千夙即便外表已经看不到伤痕,她已经变得强大不会哭泣,但他知道在她的身体里依旧有着这样不会愈合一直流血的伤口。 伤痛来自于暗月离,还来自于他。 狼牙山一战她背着李卓宝的尸体走到他面前,那种万念俱灰的表情,透过现在她冷峻的面容依旧能够看到。 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她原谅他需要多少的挣扎,可他要的不仅仅是她的原谅,还想要她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 这对于她而言,是多么残忍的要求。只是现在他真的让她杀了暗月离吗? 凤绯夜看向暗月离,那影子跟他很像,就像当时狼牙山上面对唐千夙的他。 他有暗月离的记忆,他多少能知道暗月离心中其实有多在意北宫灵,有多喜欢唐千夙,所以他知道他的挣扎。 暗月离说得对,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们有着比任何人更深的执念,又有着比任何人更执着的喜欢。 凤绯夜忽然觉得暗月离可恨至极,也可悲至极…… 暗月离凝视着面前的麒麟剑许久,抬起头来,对唐千夙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但是你杀不了我。” “你就那么有自信?” 唐千夙手臂微震,麒麟剑上立刻裹上一层白光,就在这一刹那,影子已经被一道白色术法束缚,接着她快速刷刷几剑,那影子瞬间碎成了无数的黑色羽毛。 动作之快,手法之精妙让人目不暇接。 只是那些飞散的羽毛又慢慢浮动着汇聚在一起,即便还没成形,但能听见暗月离在说:“明知如此并不能杀我,又何必这么做呢?” 是,她知道不能,上次这么傻他不也没死吗? 暗月离的声音似乎是从每一片散落的羽毛之中响起:“夜帝,难不成你也赞成她杀我?我若死了谁来对付重楼?你不想杀重楼了吗?” 凤绯夜被他这么一问,看向唐千夙。 即便他可以不杀重楼,但从客观角度来说,暗月离现在不杀更合适,毕竟比起其他魔人,暗月离是个不可多得的力量,他更有力量帮助唐千夙。 唐千夙冷笑一声:“虽然我若杀你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但是……”唐千夙看向凤绯夜,“凤绯夜,你的身体我几时允许你给其他人了?” 凤绯夜一愣,忽然眼眶一热,动容笑了起来,可是又觉得歉疚。只是如果非要暗月离才能真正帮到她,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自毁仙骨堕落成魔。 她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再给你选择一次,你还要将自己送给那家伙吗?”她眼眶也微微红了,该生凤绯夜的气的,可是偏偏又恨他又心疼,“你到底是我的还是他的?!” 凤绯夜目光已经潮湿,眼睛里慢慢都是水色柔光:“……我是你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你的……我是你的啊。” 不管她在谁的身边,不管她的心是不是在他身上,他也管不了自己喜欢着她的心,管不了,管不了,如同飞蛾扑火一样耗尽生命也在所不辞。 唐千夙嘴唇一抿:“既然是我的,就给我好好珍惜着。” “呵呵呵……”暗月离突然笑起来,“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对神仙眷侣。”这一个一个的对话听得他心火直冒,那一个一个的眼神让他恨不得直接拧下凤绯夜的脑袋。 暗月离又恢复了以往的不紧不慢,幽幽说道,“即便我得不到凤绯夜的身体,但你依然杀不了我。” “凤绯夜的身体固然完美无瑕,不管是外表还是力量都是首屈一指的选项,但你若以为我只留了这手,那么你也太低估我的能力了。” 唐千夙知道,暗月离必然会藏了一手。 当年他为了寄宿到太子帝熵的影子里,主动将自己的肉身放在了彼岸,让地狱之火不断焚烧,而他化作了影子只能寄生在主人的影子中。 但是,魔人是最接近彼岸的生灵,有着很多区别与人身的地方,比如魔人自身的瘴气让其能抵御毒物,能寄宿在人的身体之中。像唐千夙这样的魇人有具备自我修复能力。 那暗月离又是哪种特征。 当年北宫灵体内的炎煞导致普通的魔人都无法碰触她的身体,否则就会被烧伤。但暗月离却可以却可以随便与她接触而安然无恙。 北宫灵体内的炎煞是麒麟火,与地狱之火并驾齐驱…… 所以? 唐千夙这么想,当初他把自己的身体留在彼岸用地狱之火焚烧,不过就是为了博取太子帝熵的信任,其实那火根本就烧不毁他的肉身。 但是太子帝熵为了确信暗月离的生死,曾到彼岸去看过,发现那肉身确实已经焚毁。看来,所有人都被暗月离给欺骗了。 既然他的肉身没死,那么又是在哪儿? 唐千夙猛然抽了一口气,想起了李卓宝他们说过,他们复活时都看到了黑色的羽毛还有灰色的月亮。 难不成暗月离他…… 唐千夙身上杀气更重,但却没有再对他出手。 羽毛又汇聚成了一个黑暗站立的影子,暗月离看唐千夙的模样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小灵儿果然聪明伶俐。” 唐千夙握紧手中的麒麟剑:“你到底对李卓宝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你不是已经猜的到,还需要我仔细与你道来吗?”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复活的原因 “你不是已经猜的到,还需要我仔细与你道来吗?” 唐千夙心口微微有些窒息,她大概已经猜到李卓宝他们复活的原因了。暗月离倒是不介意再跟她说一次。 “没错,我将肉身分成了三千份,分别植入李卓宝、张耀祖、石小天、李胜龙等等包括其他在狼牙山死去的战士。而心脏在李卓宝的身上。” “为什么李卓宝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当然不是他本身就是那群人之中资质最好的原因,而是那三千人死后我的碎片就会集结到他的身上,因为他是依靠我的心脏复活的。那三千人死得越多,表示李卓宝收回了越多我的力量。” 唐千夙拳头捏得紧紧的,也只有暗月离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就这样算计了一千年?在你身边的人有谁不是因为利用而生的?” 是啊,他这一生都在算计中度过,可最终什么都没剩下,亲人、朋友、荣耀、成就一无所有。如今身边的人都是他利用的人更不会有什么朋友或知己。 这么想,还真的有些寂寞呢。 他没回答只是说道:“你放心,虽然他们依靠的是我肉身复活,但我却没有给他们注入任何意识,他们还是你原原本本那三千人。”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暗月离,从一开始你做任何事情都有你的目的。”包括对她的感情,她曾是那么相信着他的啊,比起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她更喜欢的小哥哥,唐千夙悲凉一笑,目光冷淡如雪。 “之所以你没利用李卓宝的肉身是因为比起李卓宝,你更想得到凤绯夜的身体,而李卓宝是你的备用不是吗?” 是啊,李卓宝是他的备用,他必须做好凤绯夜拒绝他的打算,他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若利用李卓宝他们,其实可以获取唐千夙很多的秘密。只是他不想从她身边再夺走一次李卓宝他们。 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会有点假,但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些都是在不与他计划冲突的前提下吧?不然他怎么那么轻易就将严雷杀了? 暗月离笑了笑,他现在是在矫情什么,一边杀她一边说在乎吗?这些话他自己都不会相信,怎么还想着她会相信呢? “对,就如同你说的我给自己留了后路。虽然我知道你很想杀我,不过抱歉,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即便是你也阻止不了我。哦,当然,你也可以把我除掉,只要把李卓宝他们都杀了就可以来杀我。” 卑鄙的家伙! 他就认定了她不会动李卓宝。他知道李卓宝对她而言有多珍贵。 唐千夙怒喝一声,一招白帝剑向着那影子再次轰去,她知道没用可是不这么做,难以平息自己心中的怨恨。 成形的影子再次被轰碎,不过这次轰碎成的是灰色的粉末,暗月离要恢复原状需要一些时间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唐千夙笔直而站,力焰为褪,身上还留着冷冽的杀气。 凤绯夜走近她,将这样燃烧的她搂入怀里:“对不起千夙,对不起……”凤绯夜捧着她的脸,求饶又安慰着:“如果觉得心里还难受的话,你冲着我发,不要憋在心里,你骂我打我都可以。” 唐千夙静静看着他,许久之后力量逐渐平息。 麒麟剑收了回去,沉着脸问:“雷子到底是谁下的手?” 凤绯夜眉头一紧:“虽然不是我直接动手,但是如果他不动手的话我也会那么做……”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 现在也说不出是为了她才这么做,这样仿佛还将罪责推到了她身上。 “所以下药的也是他?” “我也难辞其咎,在知道这样的事情后居然觉得可以这样,如果这样可以……” “凤绯夜!”她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为什么总觉得你会那么做?为什么你会觉得你必然会那么做?” “我……我就是那样的人啊,我没有那么光明磊落,我……” “傻子,傻子!”她将他抱入怀里,修长瘦削的身体像能支起一座山,一片天,一座天帝,“我根本就不想原谅你,你知道我应该生你的气的!” 她抱得很紧,紧得都让他骨头有些疼,可他却甘之如饴,就想这么被她抱碎在心口,就想这样永远的在她怀里。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千夙……我……对不起。” 只是喜欢你喜欢得迷失了自己。 唐千夙深呼吸,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心情,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五味杂陈。恨他让严雷出事,埋怨他寄养着暗月离那样的恶魔,可却忍不住对这个人产生怜悯与心疼。 他做过很多不该被她原谅的事情,可也做过很多让她动容的事。他对别人再坏可对她却无可挑剔。 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夜儿,不要再想类似如果暗月离不杀严雷你就会动手,如果暗月离没对我下药你就会那么做,那不过是他迷惑你的话语。他要是真确信你会动手,为什么不是让你去做这些而是他做完后强加给你?” 唐千夙将他从怀中推开,认真地看着他:“每个心中有黑暗的人必然有一面属于光明,否则如何能有影子?可是不要只看着影子想象成一个深渊。” “如果你想不明白,那我们也来假设,如果暗月离会伤害我,你还会那么做吗?” 凤绯夜摇头:“我不会再伤害你……” “那我告诉你,严雷、李卓宝还有你,都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我很讨厌在利用他们的自己,所以请你帮我守着他们。” 凤绯夜闻言,顿时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以爱着唐千夙为由用各种手段为的就是得到她。他这是喜欢她还是只喜欢自己? “现在严雷、李卓宝……”她说不出他们不在了这样的话,“你别再离开我。” 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个人了。 “是我不好,千夙,是我不好……”换他将她抱在怀里,“以后不会了,你不喜欢的我不会做,再也不欺瞒你什么。”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承诺 唐千夙点了点头:“夜儿,谢谢你。” 凤绯夜也好,暗月离也罢,还有她,都不能再成为一个好人。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伤害过很多人。如果她带着李卓宝与严雷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他们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生? 那些与她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即便是对方所杀但却是为她而死,别人背负的是性命,她背负的是他们的灵魂。她有能比凤绯夜、暗月离好多少? “还有,我跟重楼什么事情都没有。” 凤绯夜身体忽而一震,他知道那天晚上她跑出去的时候遇见了重楼。 唐千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肩膀,望着远处。 晚霞如此的赤红,是因为染了太多人的鲜血,神族的、魔族的、人族的,太多人因为这场战争死去,她还有什么资格去维护所谓的爱情? 又或许所谓的情爱早在她复仇计划开始之时,已经从她心底消失了。 她只是贪恋过往那一点点温情的感觉。 只是过往在当下微不足道。 “我答应过不会与重楼有任何瓜葛,之前不会,以后也不会,请你相信我。” 凤绯夜眉头一紧,抱着她的手也收紧了。感觉有些羞愧也有些难过。羞愧的是在她艰苦奋战的时期里,他在用他的喜欢束缚着她。难过的是听她说这些话,仿佛是在听她道别。 “千夙。” 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她抱着,他希望这战争快点结束,让一切都恢复平静。他希望她安好,那样就足够了…… 两人回到营帐。 李卓宝迎了上来:“姑娘,魔人又进攻了,石头在前方守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唐千夙看着李卓宝,这张脸、这身子、这个人…… “姑娘?” 她还没问过他,他回来之后有没后悔,毕竟经历了宋昕儿那么难过的事,又经历了跟兄弟们的生死别离。 “唐姑娘?” “嗯?”唐千夙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她这是怎么了?看着他想不认识一样,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天帝增派的那些人要不要用上?” 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她都想让他活着,她很高兴他能回来。 “唐千夙,打起精神来。”李卓宝忍不住握住她的肩膀,“该不会是因为重楼的事情而烦恼吧?” “没有。” “重楼那家伙是有些反常他是不是真翻脸了?”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翻脸,接下来真正的较量就要开始了。” “嗯?” “让石头他们撤回。” “撤回?那个是要地,撤回来这地盘可就要被抢占了?” “此次魔人带兵的是青鹭,前几仗他打得很好,此次我们就来个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让天兵天将们显一下神威。” 果然青鹭看到灭魔师们败兵急退立刻乘胜追击。之前的两场战斗他都是这么赢下来的。不过这次灭魔师们却给他下了圈套,他所带的队伍几乎是全军覆没,好在他逃得快些才突出重围逃生。 九重门开始反击。 唐千夙运筹帷幄以惊人的战略转变给了魔人吃了好些个败仗,终于再次博得了天帝的赏识,得到了调遣部分天兵天将的令牌。 冬去春来。 三月桃花盛开。 重楼站在院中抬手折下一枝桃花,几片花瓣翩翩飘落。 银骨走到他身后:“魔君,前线的战事又败了。” 重楼将那枝桃花拿在手上,看了又看:“那些没用的家伙。” 银骨:“也不知道那个唐千夙在搞什么,之前战斗力还捉襟见肘的,现在突然锋芒毕露。” 重楼将那枝桃花插入眼前的花瓶之中:“她没几下子能坐上九重掌门之位。” 银骨沉默了须臾,说道:“那还不是魔君成全,若不是魔君杀了帝鸳洵,能有她的今日。可没想到她封了神之后居然还翻脸不认人了。” 重楼的目光从桃花落在了银骨身上:“你这是在试探本座,还是在说她的坏话?” 银骨:“属下只是觉得,唐掌门如今不仅封神,而且还有夜帝率领人界全方位辅佐,或许是真的归顺了天庭。” “银骨,你到底想说什么?” 银骨雪白脸庞上那双修长的眼睛望着重楼许久:“属下只是替魔君不值?” “不值?这话从何而来?” 银骨:“唐千夙利用魔君登上了九重门掌门之位,而后却与夜帝成亲掌握人界之力,目的达成之后却开始杀戮魔人,属下如何都觉得不甘心。” “我们不也利用了她的力量?否则岂能有今日?” “我们有今日都是魔君苦心经营……”银骨目光一暗,唐千夙不珍惜重楼他银骨还觉得心疼呢。“唐千夙如今俨然已经是天人,魔君真认为她还会为魔人而战吗?” “她若能不战倒好了……” “什么?”重楼说得很轻,银骨听不见。 重楼起身走道那株开得灿烂的桃花前,背着手望着枝头的花:“你等别管唐千夙想做什么尽力做好本分便可,其他的本座自有分寸。” 银骨知道,在唐千夙封神之后,为什么重楼会立刻出兵。看着似乎是因为她封神了,跟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是因为迎合这个主题,让唐千夙新官上任三把火。 “魔君就这么喜欢唐千夙?” 重楼背影一顿,没有回头,暗哑的嗓音缓慢响起:“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从哪儿都看得出来。” “呵呵呵……”重楼低笑,桃枝上花瓣纷飞,“本座是喜欢她,不过也许很快就会……杀了她的。”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新大战 “本座是喜欢她,不过也许很快就会……杀了她的。” 重楼虽然这么说但银骨并不相信。重楼的计划已经因为唐千夙改变过很多次,甚至可以说他的计划都是围绕这唐千夙而展开。 这一次还是说会除掉唐千夙但这回会是真的了吗? “那么属下带兵去攻打攻打九重门可好?” 暗界所有的魔人之中,能入重楼眼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白霜鬼银骨。脸白如霜,面无表情,但心思却细腻无比。 只是这人对他还算忠诚,不然必然会是一个隐患。 他说他要去找唐千夙? 重楼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平日他不会跟属下说太过关于唐千夙的事情,但银骨毕竟离他很近,对唐千夙的事情也算了解。而且,或许他没说的部分,银骨其实心里也有数。 他要进攻九重门想做什么? “银骨,本座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的最终目标到底是什么?” “摧毁天界,释放魔界。” “那你觉得本座会把很多精力放在九重门吗?” “但魔君说要杀唐千夙。”因故面无表情说着。 “那是最后,我们还要利用她的力量对抗天庭。” “魔君为何会那么笃定她必然还会逆天?”银骨停顿了一会儿,“魔君到底与她有什么渊源?” “今天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重楼走到银骨面前,“既然你都有些等不及了,那么我们就踏平九重门,直通天界。” 九重门内梨花开遍染白,染白了九重山的一角,数抽芽花开花。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但却覆盖不了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气息。 梨园、朱雀殿、井宿院,唐千夙从头走了一遍。九重门对她而言,是个特别的地方,有她来到苍元大陆留下最纯真记忆的地方,也是她开始最黑暗的计划的地方。当所有的记忆融合在一起,好的不好的如今都变得珍贵。 终于还是走到今天了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唐千夙正站在玄赤堂紫荆花园的走廊,她没回头也听出这声音是谁。 刘卓宝看着唐千夙孑然的背影举步走到她身旁,与他一起望着紫荆花园的春天。自然而然两个人的记忆走到了一块儿。 …… ……“师弟,帮帮我吧?” ……“说吧,又闯什么祸啦?” ……“宝哥最近春心萌动,喜欢上一姑娘了。” ……“谁呀?我们堂的还是别的堂的?又是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看上的?” ……“呸呸!不是。” ……“那谁啊?” ……“凤鸣堂新来的师妹宋昕儿。” …… 然后玄赤堂的所有弟兄们在的都来紫荆花园摘花,代李卓宝送给下课的宋昕儿。宋昕儿是感动了,师兄弟们却被罚到梨园给梨树挑粪施肥。 那热热闹闹的声音犹在耳边环绕,但却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如今那些吵闹的少年在身边所剩无几,而那个捧着一大捧花娇羞的少女,已经离开人世多年。 她与宝哥始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 故事结束,青春易老,人生就是在跟无数人遇见、道别、重逢再道别。 “时间过得好快。”李卓宝望着那花圃里的花脸上有些沧桑又有些释然,“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那热闹的回忆散去,这里剩下的只有他跟唐千夙。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唐千夙也已经换了一个模样。 唐千夙笑着说:“当年我们如何预知到,我们会成为生死之交,也猜到不到今日我们会站在这儿缅怀那时候少年的我们。” 是啊。 两人站了许久都不说话,不提严雷不提张耀祖也不提宋昕儿,害怕一开口又是别离。 可却不能不说,李卓宝暗自叹了口气,脸上恢复了平静问:“姑娘叫我来什么事?” “随我来。” 两人来到井宿院,唐千夙乾坤袋内拿出一个火凤凰印记的圣器给了李卓宝。 “这是什么?”李卓宝一看这东西倒抽一口气,“火凤鸣凰圣器?”这东西当时直接轰塌了一个岛屿,唐千夙差点就在那儿出事,结果这东西却落在了唐千夙的手中。 唐千夙点头。 其实听了暗月离的话她或许该重新审视李卓宝的。但暗月离说得对,他们跟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她又何必在乎他的命是从哪儿来的。 即便是暗月离又如何,她再恨他,终归他的目标也是天界。 千年禁已到,这是魔人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暗月离最后一次机会,他不可能被判自己。 “重楼最终目标必然是攻破九重门进攻天界。所以你将火凤鸣凰拿给卫眷,等重楼攻入天界之时,让他带着火凤鸣凰从蓬莱岛方向进攻天界。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必然要将天界弄得天翻地覆。” “是。” 果然,双方交战没过多久,重楼带着魔物大军攻入九重门。 战争持续了一天一夜,还没有缓和下来的趋势。 银骨带着几个魔将将唐千夙围住,魔君的命令是拦下唐千夙,由魔君开辟通向天庭的道路! 重楼是来真的,他的杀气撼动着整个九重山,身上布满了火红的鳞片,红色的光芒不断的扩散,不断的扩散…… 恐怖在发生! 九重门的弟子包括天兵天将,只要靠近重楼,全身就会自动燃烧,还没走到重楼身边就已经化成了枯骨再被烧成灰烬。 这种焚烧天地的架势,根本就是当年恶魔火麒麟的屠戮方式。 天界的人都惊呆了,在灭魔师与天兵天将的深处,那怒火麒麟的咆哮让天摇地动,大地裂开,他所到之处成为了死亡之地。 轰!!! 凌霄殿被踏平! “杀——” 天门大开,魔人冲了出去。 魔族能倾巢出动,这已经是重楼的最后机会,也是唐千夙的最后机会。这是最终极的战斗,成败就在此一举。 力量!在关键时刻才全部爆发。 唐千夙在布局的时候,是留下漏洞让重楼更轻易攻入凌霄殿,只有踏破凌霄殿才真正开启了天界的门。不过她的布局漏洞在“麒麟鬼”重楼的残暴攻击之下被掩盖的。 毕竟重楼这样的战斗力,就算是天帝带兵那也不一定能拦得住,他攻入凌霄殿那也不奇怪。 重楼布满逆鳞的身上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回头看了唐千夙一眼,对魔人喊道:“攻破南天柱!” 正文 五百二十一章 情敌联盟 南天柱其实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上边灵力环绕仙气飘摇。普通的魔人靠近,都被山上的灵气排斥,根本就靠不近。 重楼双目赤色如火,白色如雪,浑身力量爆发到了极致!让他整个人几乎壮大了一倍,火红的鳞片料峭忤逆,手中的大剑猛然斩下。 一道火焰般的术法朝着南天柱狂袭。 一千年前,南天柱成为了镇压魔界的封印之力,只要南天柱崩塌,魔族的封印就会被解除。 轰—— 一道巨响地动山摇。 这一下几乎是震荡了唐千夙的心,她看着在南天柱上激起一道火红的耀眼光芒,屏息等待着那南天柱破损。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火焰一样红的光芒背后,包裹着金色的圣光,天帝忽而从南天柱之前徐徐降落,他双手合十正在,就这么一掌金光反身,冲破了麒麟火光,反噬重楼! 随着重楼进攻的青鹭飞身而上护住了他。 金色的圣光从青鹭身上切割穿透,只听见青鹭一声咆哮,身体在金光之上飞灰湮灭。 重楼后退砸在了地上! 在天帝第二招审判下来之前,唐千夙一招冲破了银骨的防御,直冲重楼。 “天帝,这恶魔交给弟子!” 天帝也知道这是九重门最后一战,毕竟不论是九重门还是魔界都已经倾巢出动。然而,他还是高估了人界的力量,他还以为唐千夙能抵挡住重楼,没想到却还是让这些魔物攻入了天庭。 唐千夙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没用了。 这个时候出来只会妨碍他。 他只说了一句:“唐掌门让开。” 天帝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沉稳的声音四面环绕。 话音刚落天帝第二招一出,剑指一指,数道金剑如同流星射向那两个人。 “斩魔圣剑。” 有其父必有其子,地上能为了杀她将整个蓬莱岛上的魔、人、神都杀了,天帝又如何能对她手下留情。 重楼踢开了唐千夙,自己也退了开,数道金剑在他面前轰出数个大坑。 重楼火红的身影已经飞升上天,带血的嘴角狂笑笑着说:“唐千夙,看来天帝也不买你的账,还不如让你的九重弟子与本座一道杀了这些天人!” 天帝目光一凛,若是唐千夙当真带兵反他,那也是一个麻烦的事。天帝说道:“唐掌门切勿被魔人挑拨,你拦下那些魔人,麒麟鬼交由朕处理。” 天帝的法力高强,加上这些天兵天将魔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重楼说到底不是完全的麒麟鬼,他不可能将魔煞发挥到最极致。而她也不是完全的雪域仙,这个身份虽然是个掩护,但却无法让她尽情施展拳脚。 已经是最后一战,他们已经能成功打破南天门,那么九重门掌门的身份她已经不需要了。 这场战斗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魔人输不起了,千年禁一过,魔界最终会完全沦丧。 那么…… 唐千夙眼睛里闪过红光,体内炎煞涌动。 “唐千夙!”凤绯夜从后边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不行,还不是时候,那些弟子都看着你呢。” 九重门数万个弟子正以她为马首是瞻,可是……这些人终归不是与她一道。 “已经不需要了,我没办法再这样……” “千夙,你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凤绯夜说完一掌打向她的肩膀,唐千夙愣是被他打退数步。 “夜儿!” 凤绯夜对着她露出温暖的笑容,却不屑说道:“我还要谢谢唐掌门为我开路……” 说完他冲向了天帝,在天帝攻击重楼的时候对他狠狠出手。 天帝对重楼实施的杀招偏移,转头不悦看向了攻击他的凤绯夜,顿时眉头一皱,这个身上有九转心的家伙最终还是与魔人勾结了吗?这样可就有些棘手了。 “大胆孽障,作为天神居然背叛天界,该当何罪?” 凤绯夜身着华丽的衣袍,银发飞舞,金色的眼睛璀璨无比。但脸上吟着的是冰冷的笑意:“就算我不背叛天界,你们能放过我?” 雪狐族的王见状大喝:“夜儿,回头是岸你可千万别着了魔人的道!” “魔人?当初救我的便是魔人,而害我的是族人,父亲,你那苦肉计演得有多逼真?” 雪狐王顿时无言以对,许久之后才道出:“身为天人即便是死也要效忠天庭!” “那么敢问天庭当年我有何罪为何该死?天道所维护的到底是正义还是天帝手中的皇权?!” “你这逆子……”狐王要冲上来阻止凤绯夜。 穆河提剑拦下。 天帝看着凤绯夜,脸上没有丝毫羞愧之意,九转心是逆天之心,即便是皇室之子都必然得除之。 “所以,九重门之中是真的有叛徒,那人不是唐千夙而是你凤绯夜?” 天帝这个老狐狸,原来也在怀疑唐千夙?凤绯夜妖娆一笑,嘲讽道:“现在才看出来未变有些迟了。” “是你联合重楼对抗天界?也是你联手重楼杀害我儿帝鸳洵与帝熵?” “是他们都该死。” 凤绯夜将唐千夙所有的计划都往自己身上揽,反正天界也不会放过他,即便不是这样他也想让唐千夙撑到最后,她是受了多少苦才走到今天,他想让所有一切成功之时,她还是万人敬仰的九重掌门。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重楼能做到今天这一步。 凤绯夜一直觉得他喜欢千夙比任何人都多,现在看着那“麒麟鬼”重楼,他才觉得有些羞愧。 在他拼命从他身边夺回唐千夙的时候,重楼正在用尽一切实现唐千夙的愿望,承担她的黑暗,让她变成一个光明正大的人。 因为忽然明白这一点,他越发觉得重楼讨厌了呢。 凤绯夜低声笑道:“只可惜你那么器重的唐掌门被我利用了,他还以为我真的爱上她,愿意与她一道杀魔,只可惜啊……唐千夙还是嫩了一点儿。” 重楼看着凤绯夜目光一凛,没想到死对头的两个人最终却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不过还是一样讨厌的人呢,他始终是他的情敌。 天帝目光一暗,身上金光万丈:“既然如此,朕便将你们一起处死。”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攻破南天柱 天帝目光一暗,身上金光万丈:“既然如此,朕便将你们一起处死。” 天帝的力量如同太阳光芒万丈,金色的光线切割山峦都能被震塌。重楼与凤绯夜在如刃的金光之中闪烁跳跃,进攻天帝。 天界要的是杀尽魔人一个不留。 魔人要的是诛天灭地还我魔界! 之战进入了白日化阶段,双方浩浩荡荡的压着天界的南天门。嗜血的光芒照亮了天空,黑气从地底燃烧出来。烽火连天,杀戮空间变成了血红的海洋。 踩踏着封魔印的南天柱屹立不倒。 唐千夙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凤绯夜化作的九尾雪狐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呃,看着重楼身上逆鳞变得血红,他们的血如红雨洒落在南天门上。 她知道重楼的用意,知道凤绯夜的想法,将她留在最后。 即便感觉已经是到了最后一战,但如果失败,她是唯一一个翻身的机会。只是他们不知道如此此次行动失败,她似乎已经没有力量再从头计划一次。 她害怕到了那个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留下来。 这一路走来她从来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是很多人用性命铺就了她今日的成果,如果从头来一次,还有谁陪她对酒邀月生死与共? 在炽热的战场之上,唐千夙有了从未曾有过的孤独。 凤绯夜被天帝一掌罩在地面,地面龟裂,雪狐动弹不得。重楼一把举剑出击,将雪狐从地缝之中甩了出去,而他再一次被天帝致命一招轰飞。 唐千夙看了这一切,目光凝聚如霜,将银谷打落到地面,低喝一声:“李卓宝!” 她绝对不会失败,即便是死也不会再失败。 李卓宝收到命令,立刻往卫眷的信竹之中投下了暗号。 就在天帝要杀了重楼之时,卫眷用火凤鸣凰开启了天界的东门,直攻而入。被污染的圣器反噬天界,形成了卫眷他们的最强兵器,狂轰东天柱。 顿时天界动荡,天河起了海啸。 正在发动进攻的天帝此刻身形十分巨大,动荡之时身体一晃,攻击偏差。 九尾雪狐腾空而起,直冲像法力聚满的天帝。唐千夙也举剑就要冲上!不管!她不要再被保护,她要与他们并肩而战,哪怕一同赴死。 只是她再次被扣住了肩膀。 李卓宝将她推开直冲而上。 “宝哥!不要!”唐千夙大声呼喊。 李卓宝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唐千夙,成为你的兄弟,此生无憾。一定要活着,活到最后。” 说完他眼睛变得漆黑,在腾空的刹那背后忽而张开了一双黑色的翅膀。是暗月离回归了李卓宝身体之内,两人融为了一体。 天上乌云密布,闪闪雷鸣。黑色的魔煞几乎分裂了的天地。 暗月离举起双手轰然一阵:“魔界重生吧!” 前世他造的孽,总要他来偿还的。暗月离引动了天上的闪电惊雷直击天帝。 天帝坚不可摧的身体终于出现了耗损,庞大的身躯被击回原状坠落在地。凤绯夜化身为人,火莲藤席卷而出,将天帝缠绕之后狠狠甩向南天柱。 南天柱被撞得火光四起。 天帝很快挥断了身上的火莲藤,重楼手中的天道剑已经怒袭而至,一个巨大的杀招极有可能会要了天帝的命,甚至会轰碎他的仙骨。 天帝心中也是一惊,因为火莲藤的缠绕让他挣脱得晚了一点,极有可能会被重楼重击。 重楼眼中杀气大盛,身上的火焰饶绍到了极致,魔纹已成麟。 当天帝的模样印入他那双异色的双眼之后,他目光一沉,手中的剑避开了天帝轰向他身后的南天柱。 天帝被这一剑的余波震得飞了出去。 他有些意外,以重楼这样的身手怎么会看不到刚才动手的机会,但他居然没有杀他? 为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获得攻击南天柱的机会吗? 不过,这种疑虑也只是维持了一会儿,他是天界的帝王必然要守住天界!他也不会去感激重楼刚才的手下留情。 南天柱正在被黑色的闪电攻击,合起重楼的那一剑震荡开了南天柱上结界。 天帝表情肃然,沉声道:“你们几个孽障就可以摧毁南天柱?简直异想天开!” 他宽大的袖子一挥,南天柱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之大遍布整个柱子。 金色的光耀由南天柱顶端一圈一圈套下,如同给南天柱加了一道金刚防护! 上边的法印出现了各种经文,经文被风唱诵,在山体卷起了一层金色的龙卷风暴,天空也出现了一颗如同风暴眼的漩涡。 法力不断的凝聚,再凝聚。 “诛魔咏唱法印,灭!!!!” 南天柱怎能让几个孽障所撼动,天帝吟唱诛魔咒。 李卓宝……暗月离、凤绯夜与重楼通通被卷入其中。周围的魔人靠近的被经文光芒击碎。 天帝知道,他必须今早结束这场战争,因为东门此刻必然已经大乱。他嘴里说的几个小毛贼其实已经把天界搅得天翻地覆。 不过,没有人能够逆天! 即便是身怀九转心的凤绯夜,或是有着麒麟鬼力量的重楼,还是那个有暗月族煞气的邪魔。 通通都会在诛魔法印之中粉身碎骨。 诛魔法印如同一片金色的经文海洋,重楼与凤绯夜都深陷之中,就快被吸附进入法印的漩涡中心剿灭。 银骨见状立刻飞身而入想要抓住重楼。 那些法咒如同海上的漩涡一样,立刻淹没了他。但他却不顾这种撕裂的疼痛,用力地朝着重楼伸出手。 “魔君,你做的这一切真的值得吗?你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蠢货,这时候居然不逃反而进来,重楼想要抓住他的手将他甩出去。 但银骨却化作冰霜妄想着要冻结这如同漩涡的法咒之海。 重楼口中喷了一大口鲜血。 “银骨,你问本座值不值得,你呢?觉得值得吗?” 值得呢,值得。 银骨冻结的雪霜顶不了多久就碎了,身体化作了一片片晶莹的随便,随着经文在金光之中旋转消失。 唐千夙就站在天帝的附近,或许她可以先杀了天帝阻止这一切。 但是她杀天帝?如何跟那个人交代呢? 她的私仇都可以不计较,她只要让她的族人重见天日! 唐千夙飞身进入了南天柱的法印之中。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生死抉择 这个如同封印一样牢固的法印,进去存活的几率微乎其微。九重门的弟子大喊:“掌门!” 天神有人说:“看来唐掌门对凤绯夜是动了真情了,即使被背叛最终也见不得他一个人死去。” “可惜了一代巾帼英雄!” “谁知道呢也许她进去是为了灭魔!” 重楼一见唐千夙进来,气急败坏,可是想了想……这是她会做的事啊。 “唐千夙……”凤绯夜大喝一声,“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唐千夙目光凛冽,经文不断穿过她的身体,她身上的法力正不断被削弱,眼睛逐渐染上了火焰的红。 重楼与凤绯夜被经文缠身不断被法印吞噬,他们都已经到了极限,眼下她只能救一个人。 到底是要救重楼还是凤绯夜?! 根本来不及做所谓的思想斗争,她怒吼一声,高束着唐掌门黑色发髻的丝带瞬间崩断,黑色的长发坠落下来,流泻于其上的是火焰的红色。 脸上被金符咒文刮过之时,形成了几道红色的魔纹,逆鳞从她手背之上蔓延而上。 她纵身一跃朝着凤绯夜飞身而去。 身后的红发飞扬,身上的白袍也如同火一样燃烧起来,她才是真正的麒麟鬼。 是极煞之魔,是屠神之魇! 看到她如同战神最后一刻飞向了自己,凤绯夜眼中不断涌出了眼泪,他笑了,可是眼底冒出了无穷无尽的悲伤。 唐千夙将凤绯夜身上的咒文挥断,将他抱出法印之中之时,他紧紧抱住了她,用尽全力说道: “千夙……我以后都不逼你了,只要你平安回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而此时,重楼已经被法印完全吞噬,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唐千夙目赤欲裂,最后一次搂紧了怀中的凤绯夜,在他耳边轻声说:“夜儿,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谢谢你夜儿。” 说完将他往法印最上端抛了上去。 火色的炎煞拖着凤绯夜飞到了半空,他白色衣袍在红色光耀之中撒开,如同一朵开在火焰之中的白莲。 唐千夙看着在这空间里不断飘扬的黑色羽毛说:“北宫长离,带他走,就像当年带走我一样。” 说完她毫不迟疑填入了法印之中。 法印之中连空气都如刀,在唐千夙身上割出一道道血痕,深深的伤疤里又迅速长起了逆鳞,封住了伤口。 她的血如丝带飞升。 但一点也不疼,因为有个人,比她更疼着呢。她闻到了他血液的气息,那么温暖而有芬芳。 重楼像沉入海底之下。 法印的金色海洋之中有黑色经文法咒,如同丝带一样穿梭流淌,将他紧紧的缠绕住。经文法咒从他身上不断穿梭,将他身上的逆鳞与魔纹一点一点冲破。露出了干净的皮肤。 那一头因为化魔而张扬的黑发变得柔软,划过了他的脸庞。 啪嗒 他脸上的面具被咒文冲破,裂成了两半从他脸上消失了。 这个人长眉如同烟波浩渺,眼睛即便现在是闭着的,但她知道这双眼睛有着如雪的淡然,又有如月的温柔。浅淡的唇瓣有着只有她知道的柔软。 唐千夙捧住这张轮廓清晰的脸庞,将他抱入自己的怀中,如同抱着自己的心脏。 “已经够了,够了帝鸳洵,剩下的,就放心交给我。” 唐千夙用身上仅剩的所有仙法之力,化作白色的雪盾将他包裹住。她抱着他不断朝着南天柱底部,也就是封魔印的方向坠落再坠落…… 就在天帝以为这一切可以结束的时候! 南天柱忽而发出了动荡,正有着一股更强劲的煞气冲天而起。 “这……这怎么可能?” 唐千夙身上包着一团麒麟之火,身上火红光芒发挥到了极致,澎湃的力量如同飓风一样炸开,而她也如同炮弹一样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冲破了金色的法印轰向南天柱的顶端。 消失在天际。 南天柱的法印圈轰轰轰全碎了。 天帝与周围天神也被震荡开的力浪冲开。 天帝之前并不认为重楼就是麒麟鬼,但现在看着天空那如同火麒麟一样的身影,他不得不相信重楼就是麒麟鬼! 天帝大惊失色,千防万防,费尽心机,最终麒麟鬼还是如同预言说的那样,逆天了。 这种破坏力,南天柱必然会被轰塌,到时候南天门崩塌,天河倾倒,天水泛滥,天界也要进入前所未有的灾难之中。 几乎消失在天际的火麒麟又如同流星坠落,从上而下直击南天柱。 这会儿破的可就不是法印的光圈,而是完爆南天柱。 支撑着天界南面的南天柱一节一节被打碎。 天帝与天神顿时面色惨白,天帝再次冲出去,被大臣拉住了:“天帝,现在过去只怕……不妥啊。” 所有人都看到了麒麟鬼不可逆转的破坏力,即便是天帝也未必能拦得住她。当年之所以被封印,完全是因为……有帝鸳洵在啊。 “不妥也得去,放开朕,朕要守住天界!” 天帝冲到半空忽而骤然又停了下来,坍塌的南天柱破碎的部分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迅速凝结成冰柱。 麒麟鬼每击碎的地方,后边的冰柱又跟着凝结继续支撑着天界。 “……洵儿?”天帝失声道,“是洵儿回来了吗?” “尊上?是尊上吗?”大伙儿也奇怪说道。 “是唐掌门!唐掌门刚才不是进了南天柱吗?” “一个人类修仙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也许是尊上给了唐掌门力量!” 外边的人在感叹争论着。 麒麟鬼唐千夙如同火箭直飞到南天柱的脚下,封魔印就在那儿,她要打破封印。封魔印封印的可是一个魔界,她要打破它只怕也会跟着破碎了。 她回头看着被火红力焰托起的冰块,再深深看一眼帝鸳洵,想要把他永远的记在心中…… 师父,灵儿没有让你失望吧? 胤珣,一定要活着,活到最后。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生死与共 火麒麟唐千夙身上的力量燃烧到了极致,如同一团火焰撞向魔界的封印。 轰的一声! 魔界的封印咔嚓出现了裂痕。 唐千夙已经火力全开,可是封印之门也只是有裂痕而已。从击毁南天柱到修补南天柱,再到开启封印,她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力量。 但她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看来不兵解自己身上的全部力量是打不破这封印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害怕死亡。只要能打开魔界之门牺牲掉她的性命又何足挂齿。 唯独心中有一丝牵挂…… 她确实是个贪心的人吧,死到临头还惦记心中的一些人。 不过,即便她离开了,他,他们也会过得很好,一定会很好。 唐千夙满是魔纹的脸有了前所未有的释然,所有她该承担的她绝对不会有丝毫退却。唐千夙兵解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即将冲入封印之中。 “傻丫头!” 一袭白色的身影从身后抱住了她。 唐千夙猛然回头,帝鸳洵黑发白衣稳稳地从背后抱住了遍体鳞伤的她,他的目光如同暮雪仙山上的月。 再熟悉不过的人啊。 唐千夙眼眶一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人心中都升起了一阵暖流。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都不用说也能读懂彼此的心。 两人相望了然一笑,又同时慎重点头。 如今,生死在他们面前已经淡然,唐千夙与帝鸳洵一同朝着封魔印合力一击。如雪的白,如火的红,在封印的表面碰撞到了一起,交融成一道澎湃不可估量的力量,直冲封印之门。 轰—— 光芒在昏暗的天地之间万丈而起。 这一击凝聚了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也携带着无穷无尽的愿望。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封魔印瓦解,魔界之门轰然打开了…… 很多很多年之前,在辽阔的雪域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颗火红的亮光,暮雪仙山上的帝鸳洵一直很奇怪,那小东西到底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长着逆鳞的孩子,杀了自己行恶的族人救下无辜的人类,倒在了雪地之上奄奄一息。 他划破了自己的指,食指的指尖之上冒出一颗血红色的珍珠,放到了她的嘴边。 ……“污既是净,净即是污。善即是恶,恶即是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呐,吸吧。” ……“灵儿今日饮恩人的血,来日定然不会背叛,永远忠诚……” ……“你不是普通的魔人?” ……“什么是普通的魔人?” ……“你是魇族的后人。” ……“嗯,我是魇,我叫北宫灵。” ……“多大了?” ……“四百岁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那就是那一面她成了他的红颜劫。他们在雪域一起生活了一百年之后分道扬镳。缘,劫,仇,恨,爱,在穿梭千年之后让两人再次重逢。 …… ……“我花十三对天起誓,今日与唐千夙结义金兰,我为长兄,他为幼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悖誓言,天诛地灭。” ……“我唐千夙对天起誓,今日与花十三结义金兰,我为幼弟,他为长兄,以后若有健全之躯,定让他云游四海无拘无束,山岳为证,天地共睹,若有悖誓言,魂飞魄散。” …… ……“十三哥,从此以我与你生亦同生。” ……“死亦同死。” ……“患难与共。” ……“至死不渝。” ……“娶妻只娶唐千夙。” ……“嫁人只嫁花胤珣。” …… 他们彼此相爱过,相守过,相互伤害过,分离过,但为彼此许下的诺言从不曾忘记一直铭刻于心。 持续了多年的征战终于再魔界之门打开之后画上了据点,春天终于能在平静的土壤里抽枝发芽。 这片土地因为侵染了很多的鲜血,今年的花开得格外红艳,又因为战争的结束开始格外平和。 原野上安安静静,有走兽在清澈的河边饮水,有飞鸟掠过高空。 燕子从新绿的稻田上飞过,桃花落了…… 五月海棠花儿开了。 三界战争结束已经两个月。 在苍元大陆之上依旧盘踞着西岐、东越、千夜三国还有那些散落的小部落。战后的人们开始寻求各自安稳的生活,人界的生产力正逐渐复苏。 天界的东天门与南天门耗损,东天门已经被天神们修复,而南天门依旧屹立在原来的位置之上,只是由原来的石柱变成了一尊庄严稳固的冰雪神柱。不过因为天河海啸,给天界造成了不小的灾难,三界之战也损耗了天界很大的元气,天界也在恢复生息之中。 魔界刚刚从前年的沉睡之中苏醒,百废待兴一切都在等待生长。而执掌这一切的是李卓宝模样的暗月离。他终于如愿以偿的走到了这个位置,但他却放弃了封自己为魔主的权力,作为管理者代理掌管魔界。 三界同时进入休养生息的时代,也预示着未来很多年这三界都将处在相对平衡的和平状态。 暗界的皇宫屹立在婆娑河的河畔,旧时的宫殿已经废弃,有青苔与绿藤植物挂满,虽然看着还是很颓败,但至少有生命在绽放。 魔界的婆娑河如今有涌动着清澈的水,这条河滋养着魔族人世世代代。河边的光明花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染绿了河岸。 绿绿的河岸边,银发白袍男子一趟就是一天。 他的银丝如同天边的流云,精致绝美的容颜仰望这天空,蓝天白云映入他金色的眼睛里。 太阳西沉,晚霞浮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日落,上一次是他跟唐千夙躺在屋顶,喝着梦回酒,看着鸿雁飞过天边,红红的落日从山的那一边徐徐落下。 以后再也没看过那么美的落日。 耳边传来的踩着草地的脚步声,凤绯夜知道有人在靠近,但是他没动。直到身边的人坐在了他的身旁,轻声说:“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悲伤。” 凤绯夜将手枕在了脑后,红唇扬起了一丝笑意:“我该悲伤吗?你难道不知道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她优先选择了让我活,我该高兴呢。”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新的时代启程 是呢,在凤绯夜与重楼同时面对死亡的时候,唐千夙选择了救凤绯夜,让他活下来。 只是…… 凤绯夜笑着,眼睛却染上了一层水汽。他不会说,他是有多希望她那时救的是重楼,然后选择与他共赴生死。他也不能说,她不在乎他,在乎呢,宁愿死也要让他活如何能不在乎呢。 只是为什么心里的喜悦却如同悲伤逆流成河。 “暗月离,你呢?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魔界已经属于你,为什么你却不登基不称帝呢?” 暗月离回答不出来,只是拧着眉头耸肩一笑,随即也躺下来。 一黑一白的身影成为了婆娑河的傍晚一抹化不开的惆怅。 “或许与你一样。”暗月离也望着天,高远,无边无际,“你用十多年建立起的皇朝,你站在了最高点的时候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无尽的职责与回忆,还有沧桑的内心。” 暗月离用他特有的那种不急不缓的语调,说着空寂如同夜晚的话语。 “而我,用一千多年得到了魔界,却感觉与最初所想要的不一样。凤绯夜,我们都是孤独到执拗的人。走到最后赢得天下却输了……” 她。 这个字他没说。 想要珍惜的东西。 这一句他也没说。 好一会儿又改口说:“感觉似乎赢了天下,又感觉似乎输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他珍惜过她。 晚霞消失了。 凤绯夜才问了一句:“暗月离,你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 “她第一次问我有什么愿望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凤绯夜嘴角吟着意思单薄如蝉翼的笑容,他并不是想要问暗月离而是回忆到了过去。许久之后才开口又说,“杀光所有仇人,把他们从我身上夺走的东西都要回来。” 很多年之后他做到了,可最终他想要的东西也都没回来。 报仇之后有了一种空虚,尽管缔造了一个王国,然而他为这个国度也失去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或许他说,从头至尾他只想要唐千夙这样话有些牵强,毕竟他是通过她复仇之后,失去了之后才觉得自己没有她不行。 凤绯夜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没继续,但他那种懊悔又空虚的心情,暗月离居然感同身受。 “那么,你现在的愿望呢?”暗月离突然问他。 凤绯夜眉头忽而一皱,悄悄深呼吸,他现在只希望她幸福。他没说,只是对着天空露出绝丽的笑容。 他希望她幸福是他现在的心愿,这是真的。 只是这个心愿让他心痛,这也是真的。 凤绯夜没有回答只是说:“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凤绯夜坐了起来:“如果当初跟她拜堂了之后,没那么斤斤计较对她再好一点就好了。” 总觉得对她不够好,总觉得有遗憾,如今放手或许是他最后能给她最好的了。想到这儿就会忍不住心痛。 有想要哭的冲动,他忽而朝着天空伸了一个大懒腰,故作轻松地说道:“对了,你知道吗,那丫头的愿望是富有四海无拘无束,呵呵,呵呵呵……” 他笑声不绝于耳,婆娑河波光粼粼,天空被晃动了。 他就那么站了很久,然后回过看着暗月离,精美绝伦的脸上忽而勾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暗月离,还有一件事即使聪明如你也肯定不知道。” 暗月离看着眼前这个人那美丽却也狡黠的笑容,心想这人,到底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他还以为他已经能放开唐千夙了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凤绯夜的执念实在太深了。 “什么事?”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猜啊。” 两个人明明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可如今却成了唯一能交流的对象,彼此有些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夜帝那么巧的心思,我如何能猜得中呢。” “哼……”凤绯夜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婆娑河,“看来你也没那么聪明嘛。” 暗月离跟上了他:“我确实不大聪明。” “当然你不聪明,你是狡猾,阴险的老狐狸!” “夜帝说的是,不过……谁是狐狸?” 凤绯夜斜睨身后的人:“我是国色天香的九尾狐,你是老谋深算的臭狐狸。” “夜帝说的是。” 两人一起离去,留下了夜幕之下波光荡漾的婆娑河,承载了天上一颗颗点亮的繁星。 月升月落,旭日东升。 九重门又开始新一届的招收弟子。 新进来的新弟子不过都是十四五岁,在入门的第一天,由师兄带领参观在九重门。 九重门正殿之外矗立一座石雕。 石雕为一名年轻的女子,女子头戴掌门冠身穿白袍,衣带飘摇,栩栩如生。修长的身子如同玉竹挺拔,目光坚毅单薄,俯视着整个九重门。 已经身为掌事的弟子董煜语重心长说道:“这便是我们九重门上一任掌门人,唐千夙唐掌门。唐掌门在带领九重弟子抗魔无数次功勋显赫,被天帝封神。她的最后一场战役是三界大战,只可惜……” “我们知道!”新进的弟子们抢着说。 “唐掌门最后为了守护南天门,兵解了自己的仙骨化作冰雪,成为南天柱支撑了天界的南天门拯救了天界。“ “我们就是冲着唐掌门的威名来的。” “据说她跟麒麟鬼一起被埋在了南天柱下了对吗?” “唐掌门真的已经死了吗?” “是战死了,最后与麒麟鬼重楼同归于尽。” 董煜看着新进的弟子脸上还有憧憬也有稚嫩,想起多年之前自己刚进九重门时,是否也是这样年少灿烂的模样? 当年师兄们刚进九重门时也必然也是如此,满怀希望又带着年少轻狂的梦想。新一代的人,将会谱写属于他们这一代人的故事。 但是他们上一代人的故事,也还在继续,永不停止。 董煜说:“看来你们对唐掌门的了解不少,那你们肯定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唐掌门刚进九重门时,就是由我接待的,她入住的第一个住处是朱雀殿的井宿院,现在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井宿院。” “多谢师兄,辛苦师兄!” 董煜带着他们走向了井宿院,唐掌门确实住过这儿,但董煜不知道,他所接待的那次并不是唐千夙第一次来九重门。 她也曾与这些新来的弟子一样,带着年少的模样在这儿修行过,她也在这儿留下过自己的青春记忆……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不离不弃的守护 风,从九重门前的雕塑沿着九重门受礼台那一条长长的台阶一直向下。越过了山林,越过重建后的北茫大街。沿着燕河一直往前,走进了太阴山一脉。 在那儿有一座长满箜篌的竹林,那儿曾是万魔谷所在,后来被西岐国胤王花胤珣封锁之后鲜少有外人能踏入。 后来据说那儿被人用高价收购,成为了私人的山林。 如今正值人间五月天,那个的竹林青翠,湖泊清澈,瀑布如濂,鸟语花香。 而在竹林的深处,一间竹屋林立其中,竹子围成的院子之内有竹亭、清泉、还有一株海棠,正值季节海棠花开得正艳。 竹屋之内的房间,一个被绑得跟木乃伊的人儿躺在床上拿了一面镜子对着裹满纱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房间的门轻轻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衫的男子,他手中拿着一个药箱走到床边,看她手里的镜子他微笑起来,坐到床边低声道:“醒了?” 床上的人看向他应了一声“……嗯。”她的声音非常沙哑,似乎曾经被狠狠破坏过还没完全恢复。 “声音开始恢复了,唐千夙,真有出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两个多月之前,她拼死炸毁了南天柱,又以另外一种形式修复了南天柱。而后兵解了自己身上的炎煞,若不是最后一刻他及时赶到,她或许已经粉碎。 然而即便最后他跟她一道摧毁了封魔之门,可她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魇人的自我修复能力完全丧失,她几乎支离破碎。 那一幕,比起任何他见过的惨烈画面更撕心裂肺,她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以前只是听严雷说,狼牙山一战她如同战神被砍刀了又复活,即便都快被砍了两半却还冲锋陷阵,他听着也觉得心惊胆战。 如今他也目睹了那一幕,看到了比所有人都更强大,更能忍耐,能顽强的她。 如果不是她,或许即便他医术再了得可能也回天乏术,但有她顽强的意志力支撑,最终死里逃生。 他是那么地感激她的坚强。 “来,我们今天拆纱布。”他将她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看着她那双会说话般的眼睛笑着问,“怎么?唐千夙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她抬起自己被药草裹得硬邦邦的手臂敲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你还不行吗?那我准备拆纱布了。” 她点了点头,却在他解开纱布的那一刻制止了,目光哀怨看着他:“要是我还是恢复不过来……” 她身上都是被切割的疤痕,逆鳞已经不在,伤疤一道道的十分惊悚。她在帝鸳洵给她换药之时偷偷拿镜子看过,纵使是她自己也没办法接受如此恐怖的自己。 如同一个被撕成碎片的娃娃被用线一片片重新缝合上的。 帝鸳洵其实是心疼的,但却挑眉取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孩儿,在意自己的模样了?” 废话,谁不在意啊? 也是记得当年的唐小四作为男孩子,也总是把自己打扮得香喷喷的,这么想他还真惦记那时候那小家伙。 “相信我一定能将你治好的。”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拨弄她的手指,“而且不论如何,千夙……”他抬头看向她眼眶微微红了,“我只要你健康平安,身体好好的,其他的都没关系。” 这两个月她虽然昏迷的时间比醒着的时候多,但知道他一只寸步不离。那一战他身上能没有伤吗?不可能。 最后一击他稳稳地护住了她承受了所有的冲击。如果没有他她早就灰飞烟灭了。他必然也是重伤。 可他完全没顾得上自己,拼尽所有都在救她。虽然醒来看到他即便疲惫不堪也对她微笑着说唐千夙很好,特别有出息,这么疼都熬过来了。 可她昏迷的时候听见过他的哭声,听见他以为她会顶不住哭得像个孩子。 唐千夙眼眶也红了,笑着说:“那我变得很丑,一直丑也没关系吗?” 他凑过来,轻啄了一下她的唇。“一直忘了告诉你,当年你身上长满逆鳞的模样,也不大好看。” “胡说……我那时候好看,咳咳,明明很好看。” “好好好,好看,很好看。”他顺顺她的背,看着她还真争得双眼亮晶晶的,“你最好看,不管什么模样在我心里都无人能及。” 她被他说的心满意足了,微微扬起下巴:“来,拆吧。” 他珍惜所有的她,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因为太喜欢,太来之不易。 缠在她脸上的纱布被一层层绕开,纱布取下之后,他也悄然屏住呼吸,开始拆贴脸上的药膏。 不是因为担心她恢复不好,而是不想让她心里难过。 墨绿的药膏剥开,如同剥下花生的红皮,露出了白净的脸庞。那些狰狞的疤痕在皮肤之上平复不突出了只在皮肤之下留下了浅浅的粉红。 唐千夙努力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再看他嘴角弯起来目光柔和看着她时,她心一动立刻低头找镜子。 帝鸳洵将镜子给了她。 对着镜子一看,那些狰狞的疤痕都没有了,这些平坦如同浅淡魔纹的痕迹,一点也没让唐千夙放在心上。 “十三哥,拥抱,快!” 他探过身子将自己送她个满怀。 唐千夙咕哝着问:“我现在这样,还好吧?” “好。” “那你还觉得我好看吗?” “还觉得你好看。” “那你……”她后边的话没说。 他目光一暖接着说:“还喜欢你,我爱你。” 她眼中的笑意化作了泪水,迷蒙了双眼。一千年前的红颜劫,注定了他们不能在一起。帝鸳洵用尽了所有想要改变命运,可最终命运还是安排了她们的不得善终。 一千年后,帝鸳洵用尽所有,甚至把自己都堵上了,他们经历了九死一生,终于换来了今日这个拥抱。 唐千夙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有没问,你答什么呀?” “即便你不问,我爱你,也是深深的,至死不渝。” 这个怀抱,温暖依旧。 帝鸳洵见她低头不语,柔声又说:“千夙,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嗯?”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有你此生不换 唐千夙咬了咬嘴唇,很想点头的,不过……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说道:“帝鸳洵,你真的太狡猾了。” “嗯?”这话题有些跳脱,“为何这么说?” “其实我似乎早就料想到会有今日,我们能安全走出来。”即便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因为他在,感觉总是有希望。“你这么老谋深算的人,怎么会让我们死在南天柱之下。” 帝鸳洵莞尔:“这算是在夸吗?” “是夸你,也只有你才会事先就在那装上了箜篌邪灵的传送门,直接把我们传送到了万魔谷。” 说完,唐千夙沉默了。 其实想想,他预先准备好的,又何止那个传送门? 万魔谷估计也是他后来买下的,才会在万魔谷瀑布之后的山体之中设置了无数个通道。上次他进入万魔谷的时候,不还被他拖进了山中吗? 他为她做的,实在太多了。 帝鸳洵却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说:“都是因为你我们才如此幸运。” “因为我?” “你忘了,你第一次发现信竹的时候,让我把太阴山跟万魔谷给买下来。后来我才发现在这山体之中还存在着箜篌邪灵的巨大箜竹,做成了传送之门。” “怎么办,感觉你为我做得太多了。” “你为我做得更多。”帝鸳洵望着她眼里除了感激之外多了一丝敬意,对,是敬意,他没想到她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你这么说是故意想让我羞愧吧?” 他摇头:“当你轰碎南天柱又将它重新支撑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我是多幸运才遇见这样的你。” 她愣了一下,随后释然笑了:“你放弃了天界才促成了我的愿望,可天界还是你的家。我失去过所以知道根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而且天界有你的父亲、母亲、兄弟还有你的族人,我不想让你再经历我曾经流亡的痛苦。” “千夙……” “再说一个天界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如果当初她毁了天界,那她还能如此心安理得呆在他身边吗?“无论拿什么来换你都不行,什么都不行。” 帝鸳洵目光潮湿,将她抱入怀里,如何能不喜欢这人呢?太喜欢了。怎么喜欢都还觉得不够。 他为她做的一切都值得,比任何都值得。 他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 动容地抱了她许久,大灾大难之后终于心里踏实了,以后就能安稳了吧? 帝鸳洵在她额头闷了一个深深的吻:“好了,我们继续拆纱布。” 他将她手臂上的纱布给拆了,恢复情况与脸上的一样。当他解到她身前的纱布时,唐千夙忽而脸一红。 “我现在手方便了,可以自己来。” 帝鸳洵手上的动作未停,笑着说:“你身上还有我没见过的地方?” 说完,两人都愣住了抬眼看向对方,帝鸳洵咧嘴又笑。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帝鸳洵咳了咳说道:“不笑,就是觉得其实你也可以害羞一下。” 因为这个身体他确实还没真正碰过。唐千夙忍不住嗔怒白了他一眼:“你够了啊。” “其实没关系,不管你怎么变我始终是你的夫君。” 说完这话,唐千夙陷入了沉默。 帝鸳洵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唐千夙,他抬起头看她,果然见她低着脑袋不说话。 帝鸳洵面色一沉,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难怪刚才他说再也不要分开的时候,她会故意岔开话题。 “小脑袋瓜想什么呢?”他没揭穿她。 她拉住了裹在身上的纱布:“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他没松手,她也没松开,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低声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知道你还故意问。” 见他沉下脸,她撇了撇嘴:“我答应过凤绯夜……” “我不管你答应过他什么你必须是我的人。” “你……”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里的那一点疙瘩,“你凶我,我身体还没好呢你就凶我。” 他看她那样,知道她故意的,可绷着的脸最终还是松了下来:“是我语气不好,可是唐千夙什么大风大浪都过去了,你……” 没想到,喜欢到什么都能包容,唯独这醋劲包容不得。 他无奈叹了口气:“算了,不逼你,只要你能按你的心走。” “……”她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个小小的障碍,毕竟她跟凤绯夜拜堂成亲过,总觉得先做些什么。可看帝鸳洵失望她又于心不忍,“十三哥……” “你先安心把伤给养好,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其他的他来解决,凤绯夜那臭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虽这么说,但手却已经将唐千夙身上的纱布悄无声息地剥开了,凤绯夜那小子他迟早得把他给灭了。 “诶你……” 唐千夙才发现这人手脚快得让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按住他揭开药膏的手,想要制止的举动却适得其反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身前。 帝鸳洵挑眉一笑:“别着急,等你伤好了我们有的是时间。” “有完没完……”她嗔怒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眼神温和看着她:“乖乖呆着别动,你应该知道,通常脱你衣服时我就扛不住了。” 想起之前两人欢爱的画面,某人不知餍足的勇猛模样,那些他的习惯与爱抚虽然时隔多年但瞬间火辣辣涌上心头。 又因为时隔多年,心脏忽而忍不住为之颤抖,身体微微透出一丝娇羞的红润。柔软俏丽的身前本能地嫣红挺立。 他眼睛一热,之间微微颤抖,碰触的地方似乎是有小火苗被点燃。 他没有刻意碰触,可即便如此的碰触的火花,让她喉间微微一动,发出了轻微的叹息。 很轻。 他却听见了,而后温柔说着:“我知道了,等你好了的……” “你……我……谁说什么了?”他难道有读心术吗?不过,她心跳那么快,他一定也听见了。唐千夙耳朵红透了,连还苍白的脸色都显得红润起来。 他此时抬眼看向她的眼睛,目光柔情似水,眼底有炽热的小火苗在晃动,他说:“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要我如同我想要你……”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归宿(结局) 唐千夙身上的纱布全部拆了之后终于能够随意在四处走动,她随意穿着宽松的米白色袍子,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在头顶。 脚下踩着竹林间的石板路,看着翠绿的竹林,听晚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对着天边的晚霞用力深呼吸。 这么平静的生活真好。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帝鸳洵她笑着回过头去。 却见银发华袍的人站在了她身后望着她,如同望断秋水。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的隐去,随后才再次露出小脸:“夜儿。” “看到是我很失望?”凤绯夜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会?”她淡淡笑着,“只是有些意外你能找到这儿。” 他也是后来才想到,重楼与她曾在万魔谷相遇而后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估计是跟以前箜篌邪灵的传送门有关,后来捉摸着估计在这儿。 从她脸上、手臂上的淡淡痕迹,可以猜想得到她之前受过多么严重的伤。 她本身具备的自我修复能力,在经历两个月之后伤口也没完全愈合,看上去还像被撕碎之后重新组合起来,粘合的伤口依稀可辨。 很心疼,不过……看她精神似乎还不错,关心的话似乎不必多说。 其实重楼从万魔谷到暗界设有传送门的,他还回暗界拿过药材,暗月离知道可是没有告诉他,他在偶然之中发现了重楼,但他很快又消失了。 他才那么笃定有个传送门连同暗界与万魔谷。 “凭我的聪明才智还能找不到这儿?” 她笑,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看到他平安无事心里也就踏实了:“身体都还好吧?” “好。” “那就好。” 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些拘谨,他知道为什么,只是也说破:“千夙,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唐千夙摇头:“还没开始想呢,突然放松下来反而不知道做什么。” “不是想云游四海到处走走?” 那是她与花十三一起的愿望,没想到凤绯夜记得,她想了想问道:“那你想去什么地方?” 凤绯夜挑眉问:“我要是想去什么地方你陪我?” 她看着他好一会儿,点头:“嗯。” “就我们两个人?” 她愣了一下,再点头:“……嗯。” “呵呵呵……”凤绯夜忽而笑开了,他看得到她眼底的挣扎,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真是让他高兴又惆怅啊。“我跟暗……李卓宝说过一件事他一定不知道。” 她知道他说的李卓宝现在是暗月离,其实经历了三界之战后,那些所谓的是非恩怨早已经随过往烟消云散。只是他为什么突然说道李卓宝? “那是什么事?” 他深深地望着她,目光迷离:“只要……我不放手,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我说的对吧?” 她闻言眉宇微微一蹙,而后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凤绯夜也不说话,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她说不出离别,他也道不出放手。 当她再次开口:“嗯……” “可我是改变主意了。”就知道她会答应,可这只是她的责任不是完全的真心啊,他递给了她一张文卷,“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她接了过来准备打开。 他却伸手握住卷轴,走上前另一只手将她抱入怀中:“唐千夙,对不住,即便你说从来没有不喜欢我,可是……”话哽咽在喉间,他将她更紧的抱住,不想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啊,多么不舍得她,如同要将他的心从胸膛剜出去一般。 “我要跟你说再见了。” “夜儿……” “我知道你一定也舍不得我,可是今日我是真的专程来跟你道别的。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明白。但我离开你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泪水湿了他漂亮的眼睛。 “夜儿,对不……” “不要说。”他食指按住她的唇,“不要到最后还是这句话。” “……”千言万语道不尽,万般不舍不能挽留,因为不能回应。“好,不说。那你以后要去哪儿?” “还不知道呢,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很好。如果你过得不好可以随时来找我。” 经历了那么多,矫情的话也不说了,她点头:“好。” “那……你送我走吧。”还是放不过最后一段跟她走的路。 “嗯。” 两人并肩朝着万魔谷的出口走去,身后忽而传来一阵冷风,唐千夙还没反应过来,一袭白衣人已经站了她与凤绯夜之间,将凤绯夜隔开抓住了她的手。 牢牢的将她拉住,不让走。 帝鸳洵面色非常难看,沉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是不是他来晚了一步他们就擅自离开了?他眼中有一丝压抑的痛苦看向唐千夙,“你这是要跟我不辞而别?” “我……” “她跟我走还需要跟你报备?”凤绯夜轻哼着挑衅,打断了唐千夙的解释。 “当然要跟我报备?”他还没去找他,他居然自动送上门来。 “凭什么?” “凭我……”帝鸳洵嘴唇一抿,将唐千夙拉到身后,“凭她是我的妻子。” “你确定?”凤绯夜走到他跟前,“噢,原来重楼你跟帝鸳洵长得很像嘛,重楼什么时候娶过唐千夙?” “……”这家伙显然是故意挑衅。 当然是故意挑衅,凤绯夜走到他面前:“那就算你就是帝鸳洵,帝鸳洵有过三任妻子,陈若水、南蝶鸳、燕纱凌……可没有唐千夙吧。” 这家伙真欠揍。 帝鸳洵将唐千夙的手拉得紧紧的,目光冰冷如雪:“所以你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唐千夙是我的妻子。” “是吗?”帝鸳洵冷声道,“那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她很快就是你的遗孀。” “……诶诶!”遗孀?就是死了丈夫的女人,他这是要对凤绯夜动手呢?唐千夙没好气地拉住了他,“差不多就行了。” “你让谁差不多?”帝鸳洵不悦,他还没审问她呢,还真是有恃无恐的丫头。 “让你差不多。”唐千夙却不买他的账,在他瞬间黑了大半的表情下,她对凤绯夜说道,“保重。” 凤绯夜斜睨了帝鸳洵一眼,不得不说他心里仍嫉妒他嫉妒得发狂,毕竟他所深爱的女人留在了他的身边。 不过…… 不说了。 “他要是对你不好,随时来找我。” “好。” 凤绯夜再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唐千夙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悠长的道路上,直到看不见。 望着她不舍的眼神,帝鸳洵强抑冲动的情绪,捧住她的脸,一腔的埋怨,深情,全都在他的眼睛里。 大风大浪都熬过了,什么都实现了,红颜劫也化解了,历尽生死,眼前的人就是将来的情感依靠,他不允许让任何人来打扰。 看着她许久,他抚摸她脖颈之后的傲骨,叹了一句: “从以前到现在直到永远,你都只是我的人,我容不下旁人窥视,谁都不要想。”帝鸳洵的声音忽而有些哑了,“我们以后,谁也不准再那样。” 听他这么说,其实她早就心软:“再哪样?” “当初得到你嫁给凤绯夜的的消息时,我真的快疯了。” “这事儿……”唐千夙知道自己有些心虚的,“我跟他……其实没什么,就是……拜堂了。” “对不起。”他忽然说。 “为什么是你对不起啊?” 这个人连旧账就不会翻,帝鸳洵将她扣入怀里:“其实我跟陈若水或南蝶鸳也什么都没有,我心里只认定你。” “对啊,当初你也犯了跟我一样的错。”她才想起要反击。 他将她按在怀中:“所以以前不好的事都放在过去,我们谁也不要那样了。” 这个她同意,于是在她怀里点了点头:“刚才夜儿是来跟我道别的,他还给了我这个。” 她将卷轴打开,上边写着“休书”两个字,让唐千夙不由地感动了。 但是休书的内容,让帝鸳洵面色不悦。 休书上就写着。 因为太喜欢妻子所以特立此休书,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若女方不幸福,此休书失效。 立书人,凤绯夜。 “这只臭狐狸……”帝鸳洵叹了口气,看唐千夙感动的模样,伸手捏了下她下巴,“他的休书绝对不会失效。” “嗯?” “我会一辈子都待你好,让你永远幸福。” 她心里一暖,眼里满满都是欢喜,心里没了与凤绯夜承诺的束缚,她毫无顾忌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当然得一辈子对我好。”深深望着他然后往他额头亲了一下,“我也会待你好,一辈子。” 他眼中是她所熟悉的水色柔光,于是她又亲了一下他的鼻尖:“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不说话,搂着她的腰任她亲吻。 于是她又亲吻他的唇:“十三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他垂眸落在她的唇上,低头,深吻。 欲罢不能将她抱起来,往竹屋走去。 许久之后,忽而听到唐千夙失声叫道:“疼,我疼……” 帝鸳洵喘息着:“忍一会儿,忍一会儿就好。” “呜,为什么要被你要那么多第一次!” 他呃了一声,立刻低笑得意笑了,哑着嗓音道:“丫头,不仅你的第一次,你的所有次都是我的,你的全部都是我的……” “嗯……那,那你倒是动啊……” “不疼了?” 她面容三分羞涩七分挑逗:“其实没有了忘川咒。”忽而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热热说道,“现在就……很舒服。” 帝鸳洵轻叹,得此女子夫复何求? 太阳西沉,竹林清幽,远处隐隐传来瀑布的流水声。竹园内海棠花开得正艳,晚风一吹落英纷飞 园中竹屋内,两人情意正浓…… ——正文完—— 《盛宠魔妃》正文终于完结辣!! 撒花~撒花~~ 历时8个多月,谢谢各位童鞋一直以来的关注与支持!感谢所有的阅读、评论、收藏、鲜花、打赏、月票等等的新老朋友。谢谢大家的等待、包容与不离不弃。你们是果冻三千永远的动力!感恩,鞠躬ing~ 看完盛宠魔妃暂时书荒的童鞋,可以去看看果冻三千完结文《妃毁天下》。 都看过了的,我们新文见!! 至于新文发布的时间,还说不准。喜欢果冻的童鞋可以加288571978群,果冻随时恭候。 那,亲爱的们,咱们后会有期。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非礼之视 话才说完就被一股无形地力量推到在地,那低哑的嗓音不悦道:“本君是男人当然喜欢姑娘……” 说到此,他又停顿了一会儿。 “其实是男是女又如何?是那个人终归都在劫难逃。” 少年傻乎乎看着他。 他冷睨了她一眼:“起来吧。” “谢魔君。”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裳,“那魔君现在还有喜欢的人吗?” “掌嘴。” “……” 他这情绪会不会太突然了? 少年啪的一下自己的脸。 说翻脸就翻脸,到底能不能聊天了?不能聊天他起什么头啊? 看她掌了脸,他忽而低声又笑着说:“当然有。” 这么得意地回答说有,干吗还要让她掌嘴? “那……” 她还想问的问题被他一记冷眼给逼吞了回去。 明明是聊的小半魔,怎么就转到他身上来了?其实重楼不否认,跟这小半魔在一块确实有种说不出的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偶尔她的某个语气,某个举动,某个神态让他觉得违和。 “你呢?这么小的年纪喜欢上谁了?人类?” 少年摇头。 “你还有勇气喜欢上魔人?”那些魔人别把他骨头拆了就好了。 “喜欢又不能控制,魔君不也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嘛?” “顶嘴?” “……”就他能问,还不能让别人说了?对,现在他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而她是惟命是从的小仆役。 “你喜欢哪个魔人,本座认得还是不认得?” 少年看向他一脸吃惊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摇了头:“不认得。” 重楼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暗宫里的人?” 这小子也没来多久,呆在内廷应该没有机会认识什么女孩儿,当然他自己也记不住这暗宫里有多少个姑娘。他能记得住的,想来想去也没有适合他喜欢的存在。 少年不好意思,傻笑着说道:“魔君别问了,属下真不想说。” “你在本座面前能有想与不想的选择?” “……”少年笑容崩裂,原本就瘦弱的模样被这句话瞬间缩得更渺小。当然,在他魔君面前谁还敢有思想啊?“是……是逆空大人。” 逆空? 重楼骤然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看了少年须臾,忽而伸手啪了一下他的脑袋。 少年一阵趔趄,差点给戳倒了,也不敢揉额头就抵着头说。 “所以属下才觉得不该说。” 其实她是有意要将逆空说出来的,毕竟她是要取了她性命的,总要铺垫一下。 逆空那家伙是读不到她的记忆,但正因读不到所以她被怀疑是必然的吧,所以放下必杀她的心不说,就算没有过节这女人也该做掉。 重楼:“虽说这种心意不能控制,但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你最好赶紧改变心意。” “为何?” “因为逆空活不了多久。” “魔君要杀逆空大人?她不是您的得力战将吗?” “即便本座不杀必然也会有人杀。而且那魔灵不是你能喜欢的对象。” “也……也许她喜欢呢?” “没有这样的也许,除非你能成为对另外一名女子用情至深又专一的男人,或许她会杀了你的心爱之人取而代之……” “属下不明白!” 其实唐千夙知道,逆空是为了享受纯粹的爱情,一直在寻找用情专一的男人,而后将其心爱之人杀了取而代之,去吸取男人的爱情,享受那段被爱的感觉。 而当初选择李卓宝的原因正是如此。 “不明白就不明白着吧。” “……是。”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高墙上走,雨后的风干净清爽,吹过脸上有种久违的平和感。 只是就这么转头,唐千夙看见了远方陷入灰暗的魔宫旧址,想起那个延续的梦境,想起帝鸳洵最后飞向封印太的情景。 她问重楼:“魔君,那里是哪里?” 重楼看向黑暗之中魔宫残破的影子,只是依稀还能变出宫殿的轮廓说道:“罪与罚之地。” “那个地方可有魔君深刻的记忆嘛?” 是有他的记忆,但真正深刻的应该另有其人。 重楼看着远方不语。 趁他走神,唐千夙偷偷看他的侧脸,努力拼凑他的模样。可看见的只有那飞扬的长发从眼前飞舞划过。 重楼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 视线相对。 少年被逮了个正着。 “小半魔,还说你没在偷看?” “属下……”既然被逮着她只能扛起,少年尴尬又胆怯说道:“属下只是很奇怪,为何无论属下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魔君的长相。” “为何非要看清?” “只是好奇……” “好奇?”他暗哑的声音缓缓说着,“这可是会丧命的。” 话语之中虽然有几分笑意,但绝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 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跟帝鸳洵的性格着实不大像。 其实,她如此刨根问底只不过是因为心里的某种坚持,如果重楼当真就是帝鸳洵那么往后她的路该怎么走? 不管帝鸳洵还在不在都不该去纠结,重楼是谁又能改变什么? 或许,她就不该去证明什么,就这样按着自己的计划无所顾忌地往前走。 她站在高墙之上,看着重楼走过广场,打对面走来一个人对他恭敬行礼。 唐千夙一看那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卫眷怎么会跟重楼走到一块儿? 若是卫眷与重楼在一起,那么她的行踪更容易被重楼打探出来。 唐千夙迅速离开了高墙。 重楼此时转过头来看向宫墙之上,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才与卫眷说道:“随本座来。” 几人前后都离开了这一片区。 而逆空才慢悠悠出现在高墙之上,凭她的技能,她从来不用刻意去偷。只要走到他们刚才走过地方,从旁边侍卫的记忆力翻找,就能知道他们大概进行了怎样的对话。 然而,那少年说什么? 喜欢她? 既然你说喜欢,那就让你好好喜欢吧。 唐千夙想杀她她知道,只是谁先杀了谁,那可不一定呢。 少年火莲去书房喂了鱼,养了花。重楼不知道与卫眷去了哪儿,所以她不用去他那边当差,从书房直接就回了住处。 逆空此时却出现在她房中。 果然,她来了。 少年看了逆空半晌才记得行礼:“参见逆空大人。” “抬起头来。” 少年抬起头来看向逆空:“大,大人。” 逆空将少年打量个通透,随即弯起嘴角笑着问:“听说,你喜欢我?” 少年怔忪,随即低下头不敢回答。 逆空又说了一句:“正好,我也喜欢你。” 少年受宠若惊支支吾吾了半晌没说出话,羞涩地低下头。唐千夙发现自己在当代没去当演员真是演艺圈的巨大损失。 逆空已经来到他身旁,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她:“你的眼睛很漂亮。”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逆空目光垂下,越过他高挺的鼻子到嘴唇:“嘴唇也很漂亮。” “多谢大人夸奖……” “那你说,你喜欢我什么?” “我……我就是觉得大人很好看。” “有多好看?” “怦然心动的好看。” “那我要是让你更怦然心动,你敢吗?” “属下……属下不敢。” “不敢?”逆空手中闭合的伞从他腰间往腿上滑下,“不敢你还敢喜欢我?” “属下一无所有,身份卑微,配不上大人……” “那些不过身外物,再说我还缺那些吗?”逆空的手整理她的衣领,划过他的心脏,随即掀起眼皮看她,“我这样是不是太直接了?把你吓坏了吗?” “并没有。” “那么,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可好?” “……好。” 逆空的伞从他身上移开,往后退了几步,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少年举步跟上,模样中规中矩,转眼两人离开了暗宫……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火焰麒麟 唐千夙与逆空出了暗宫,来到婆娑河旁。 婆娑河一带水雾弥漫灰蒙蒙一片,没有任何生机存在。 逆空转身看向少年眼神如同针尖。 周围的空气像冻结住了,暗暗的红色在灰暗之中弥漫开来。 “看来你还挺有本事,居然瞒过了魔君的眼睛,在他眼皮底下行动。” 少年微微低着头,嘴角吟着淡淡的笑意:“逆空大人说什么,属下不明白。” “不明白?”逆空朝她迈进两步,“这世上我逆空进不去的记忆不多,我想问,你进入暗宫之后的记忆哪儿去了?” 当初测探不到她与魔君共处的记忆,就觉这人可疑了。 “属下……不知道。” “你尽管不承认吧,我是进不去你的记忆,但在我的空间之中所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 唐千夙微微抬起头:“所以你看到我写了‘毒杀重楼’这样的信?” 逆空微微一愣:“原来你知道?” “我知道你在监控我的一切,否则如何会写给你看?” “你……”逆空的尾音拖得很长,随即轻哼,“你就不怕我告诉魔君?” “这点眼力见儿我还是有的。”少年火莲面色坦然,一改之前憨直的模样,红色的双眼在昏暗之中如同燃烧的小火焰,“因为你知道魔君不会轻易杀我,而你一心要杀我,否则绝境一战你如何会与紫衣同谋置我于死地?” “你怎么能断定绝境一战不是魔君对你下了绝杀令?” 当时她确实怀疑过重楼会不会对她下手,现在看来,重楼对她说过的话却比别人值得相信一些。 “若是他对我下绝杀令,你就不会刻意隐藏我身份单约我在这儿见面。” “……” 逆空一直知道唐千夙是个聪明人,她作为宋昕儿在她身旁呆了不短的时间,一直没杀她,并不单单是因为她想呆在李卓宝身旁的时间再长一些,而是她没有下手的好机会。 她眼看着她从一个小小的灭魔师一路攀登成为九重门的掌门,期间惩处了张耀祖、朱薰儿、陈若水。 在魔君、帝鸳洵与凤绯夜之间周旋,最后将帝鸳洵都杀了。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城府很深,胸怀也宽阔。 如此得天独厚的一个女人,若是死在她手下也算是她的成就了吧。 逆空说道:“就算像你所言,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身份,可你觉得今日来此是明智之举吗?” “你呢?把我带到这儿来觉得明智吗?” “我逆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她低斥之后,地表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张开一个雨伞状的法阵,在唐千夙脚下一层层散布开来,如同蜘蛛网。 唐千夙的头顶上空也张开了数把红色的雨伞,与地面网罗相通。 除此之外,方才逆空用伞在少年身上划出的痕迹,像在他身上绑上红色的锁链。 而地网天伞与锁链相通,将少年火莲的身体贯穿,他被困于天罗地网之中。 逆空手中的伞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在伞面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脸,那些脸狰狞扭曲,不断在她雨伞之上冲撞,发出幽怨的呼喊。 逆空不可一世说道:“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不过这天罗地网之下,就算你本事再大也挣脱不得。” 那些红色的锁链在少年身体里滚动着穿过,伞面越收越紧,若是无法挣脱,唐千夙将会再这个法阵之中尸骨无存。 “这里是暗界。”唐千夙冷不丁说了这样的话。 “那又如何?” “这是我的地盘……” “可笑,死到临头还如此自负。” 逆空将手中的雨伞往半空一抛,雨伞迅速转动。带动穿透少年火莲身体的天罗地网更快的滚动起来,几乎要将唐千夙的骨肉拽出来,撕裂成碎片。 逆空知道魔君不会轻易杀了唐千夙,而且在那场绝境大战之中,她与紫衣违反了魔君的命令,魔君也不可能再重用她,甚至有一天必然会除掉她。 更或者,魔君把她留到今日,不过就是想让唐千夙亲手解决她。 这些不过是她的推测,但她要做的必须是先下手为强,先杀掉唐千夙。 魔君也好,唐千夙也罢,她逆空就是逆空,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被任何人牵绊。 “唐千夙,我知道进不了你记忆或许是因为你修为高,或更是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大魔人。但是你现在被困在半魔身体之中,那是无论如何都挣不脱这天罗地网的,受死吧!” 半空中的红色雨伞越转越快。 少年火莲被红色锁链拖到半空,骨肉慢慢被掏扯出窟窿,破败不堪 他微微低着头,鲜血滴入地表将地面的蜘蛛网法阵渲染的更红了一些。直到他的肉都被锁链拔出,只剩下残破的骨头架…… 逆空也算是一个极有智慧与耐心的人,否则也没可能以宋昕儿的身份在唐千夙身边存在了那么久。 她确实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自从觉得火莲可疑之后,就暗中查探了他很久,看到她与外人联系的信件内容,断定他就是唐千夙却也不揭穿。 而是在婆娑河旁布置了天罗地网,再将唐千夙带到这儿。 成就了今日杀她的愿望。 逆空双目发光,身上的暗红色的力量盈盈燃烧。 九头,我也算为你报仇雪恨了! “哈哈哈,唐千夙你也有今日!” 话语刚落,地板之上流过火莲血液的地方如雨后春笋一般,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绽放出一朵朵火莲。 这火莲与书房之内少年制造的相同又不同,少年的火莲颜色虽红却普通,但这红莲绽放时有火星在燃烧,花瓣红艳如同火焰跳跃。 那些燃烧的红莲火星子不断朝着少年残破的骨架汇聚,慢慢那些镂空的地方重新被填补,血肉复苏比起之前的更美好。 “这……这怎么可能?”逆空不可置信说道。 她知道唐千夙是个大魔人,但没想到会强大至此。 “怎么不可能?” 少年低垂的脑袋慢慢抬起,细碎的刘海之下的眼睛红光闪耀。而在他身后慢慢出现的是一个更为耀眼的人影。 那人影红衣如同守护的翅膀在少年稍后翻飞,身后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的那是她热烈的红发。 双眼瑰丽,眼神如炬,身上的煞气如同洪荒席卷大地。 逆空惊愕得嘴巴都合不上,许久才道出一句:“麒麟……麒麟鬼?” 唐千夙双手慢慢抬起,手指修长尖锐,手背有红鳞覆盖,如同盔甲。 “我说,这是我的地盘,你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没错,但即便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 双手划下! 天罗地网的锁链真就如同蛛丝一样被一挥而断,聚拢的雨伞也瞬间被撕裂飞射出去,打在了逆空的身体之上! 逆空浮在半空的身体被砸向地面,砰地一声滚了四五丈远。 唐千夙从火红的影子之中走出来,少年火莲双眼一闭,红光消失瘫软着掉在地上。 身后的红光熄灭,唯独火莲依旧光芒如许,在昏暗中火星纷飞。 唐千夙在烈焰之内走了出来,火焰一样的红发逐渐被黑色覆盖,身上的红袍消失,红鳞隐没…… 当她走到逆空面前俨然已黑发如墨,白衣胜雪,脸上吟着淡泊的表情。 逆空瞳孔本能地惧怕缩成小小的一点,看着这人从地狱之鬼变成天界之神不过转瞬之事,终于明白自己挑战了一个不可能的仇杀。 在这样巨大的大魔人……不,是魇人,一个具备正统魂魄之力的纯血统魔人,她在她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要杀要刮尽管来。” “有比我更想杀你的人。” “……”逆空一愣忽而焦躁道,“你想把我交给他?”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挑衅 “怎么?你害怕?” “……都是死又有何畏惧?” “所以你不畏惧死亡而是不想面对所谓情有独钟的反叛?” “你!”这话终于让逆空眼里出现了裂痕,她忽而迅速抓起半空的那把人面伞想要自杀,唐千夙凌空一抓,那把红伞在半空四分五裂。 “当你偷别人的爱情时就该知道一切都是虚假,既然是虚假从一开始就是背叛,你一直背叛你自己……” “别以为你能教训我!” “你不配受我教训,我只不过是揭穿让你痛苦而已。” “有本事你就立刻杀了我!” “我有无本事杀你你心里清楚……” “你……魔君,魔君已经来了!” 重楼出现在了婆娑河旁。 唐千夙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就将视线转回了逆空身上:“他不会阻止我对你做任何事。” “不可能,如果魔君知道你就是麒麟鬼,很有可能会动摇他的地位必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是嘛?”唐千夙冷冷一笑,“不如拭目以待。” 重楼看着昏暗那头那抹白影,又看地上绽放的红莲,倒在地上的少年,随后继续朝着唐千夙的方向走去。 销魂蚀骨的声音慵懒响起:“唐掌门让本座找得好辛苦。” 说得好像他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怎想都是他是知道了她与少年火莲的关系才找到这儿来的。 唐千夙还没回答,逆空抢着说道:“魔君,此人一直寄宿在火莲身上,她接近你就是为了杀你!” “噢?唐掌门要杀本座?”那诡异的面具之后是什么表情,没人看得清楚。 “属下亲眼所见她写下毒杀魔君的信件!”虽然她对重楼也不忠诚,但他是她最后的生存希望。 “你亲眼所见?”重楼站在唐千夙身旁,居高临下看着倒在地上的逆空,“何时所见?” “早几日……”逆空说完才猛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重楼轻笑起来:“早几日是几日?逆空大人是想等本座死了才告诉本座?虽然平时你不大听话,但至少知道有人还害你主子你得知会一声,对不对?” 确实,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违背重楼的意愿,也可以不顾重楼的死活,又如何期待重楼会维护她? 逆空顿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更魔鬼。 今日就算唐千夙不带走她,重楼只怕也会杀了她。 逆空冷笑道:“重楼,你当真以为这人只是跟你合作?她不仅想杀你,甚至她才是真正的麒麟鬼!” 即便是死她也不会让唐千夙安然无恙。 唐千夙脸上表情依旧淡定如雪。 重楼看向唐千夙,微微抱怨道:“越来越没分寸了,你如何还让她知道你的身份?” 逆空再次愕然:“魔君一直都知道?” “她身上都没本座不知道的。” 逆空愕然,随后颓然坐在地上不再说话,还能说什么?不过…… 重楼这么任由唐千夙,该不会是…… “魔君看来真的喜欢唐千夙?”也是,不然当初紫衣为何豁出性命也要杀了唐千夙。“魔君说她身上没你不知道的,但你可知道她心里喜欢的是谁?” “她当然喜欢我。” “她喜欢的人是帝鸳洵。帝鸳洵死了那么要排也要先排凤绯夜。,否则她就不会想要杀了魔君你……” 魔君向来占有欲强,男人都会如此,不然当初怎么会半途从凤绯夜手中,劫走唐千夙带回暗宫?被激发出嫉妒的男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逆空大人说这些可真是让本座嫉妒得要命……”重楼的嗓音带着销魂的暗哑,漫不经心得让人听不出他是不是真嫉妒了,“可惜你一生都在摄取所谓忠诚的爱情。” “但你却从没弄清楚何为忠诚的爱情。” “你说唐千夙要杀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别的人……可即便真的是如此,就算我嫉妒得要死,但仍旧对她无法自拔,这就是我对她的喜欢。这算不算是一种忠诚?” “……”逆空想反驳,但愣是一句都说不出来,这是她毕生所求的爱情,但一直都是用别人的身份去享受,到底有没有这样一种属于她的爱情呢? 逆空听着觉得失落,生命到了尽头,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哭泣,她如何能自欺欺人说自己被爱过? 唐千夙听着他们的对话眼底微微动容,不过也紧紧就是动容而已,她挥手打昏了逆空。 “这人我要带走。”说着就要去带走人,被重楼一把拉住。 “你就这么走?没话与本座说?” “说了,我要带走这个人。” “臭丫头……”他一把将她拽如怀中,“我说了要是找到你就狠狠打你小屁股。” 说着真要将她夹在臂弯里揍。 唐千夙被迫弯下身体后,长腿往后踢他的脑袋。在他偏头躲过的时候,一个后空翻离开了他的怀抱,站得挺直,看着他那诡异的面具说道: “上次你问的问题我今日给你答案。” “噢?答应与本座拜堂还是洞房?” “我不会嫁给你。” “……”这会儿即便有面具也能感觉到重楼整个人都阴沉起来,“再说一遍?” “我不嫁你。” “你就不怕本座杀你。” “那你便杀吧。” “也不怕本座去告密?” 唐千夙看着他目光一动,挑眉又说:“不怕。” 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任性让她顿时豁得出去,如释重负又娇蛮的断定重楼不会出卖她。 吃过很多苦头受过很多背叛,可这次有强烈的预感,愿意最后堵上一切去相信……重楼不会害她。 她满不在乎弯腰要提起逆空。 重楼给她气得牙痒痒,像她要揪逆空一样揪住她,有些气急败坏:“你突然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忤逆本座?” “不是你说的?就算我要杀你,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别的人,你仍旧对我无法自拔,这就是你对我的喜欢。” 臭丫头,居然用他的表白来刺激他,真想把她一口给吞了。看着她那双挑衅的眼睛,他气极了可又忽而觉得该死的欢喜。 “本座也说过喜欢你也还是会杀你。” “所以我说你想杀就杀吧,在我杀了你之前。” 一怒之下他张口就咬她的脖子,唐千夙能躲开但是没躲,他咬着咬着忽而低声就笑了。 实在不明白这人的阴晴不定,她冷眼看着他恢复那邪魅的模样。 “所以这次你通过火莲是真的要杀本座?” “是。” “让本座想想是什么时候有杀机的?浴池里那次?” 她眼波微动,还真让他一抓一个准。其实那是在逆空暗中追查她之前她要干的事,后来写毒杀重楼不过就是为了让逆空上当。 “那后来怎么又不杀了?假装落水打翻我的酒瓶,是因为是瓶酒有毒?唐掌门是不是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我,所以下不去手……” “魔君要这么想会舒服就这么想吧。” “你这么迁就我?” “当然。” “那能否也让我怎么做舒服就怎么做?”暧昧的言语之下,那人当真就很流氓地从她腰往上移。 唐千夙想剁掉他的手! 手肘往后打他的肚子,扣住他的手从他身前离开,走上前去取逆空。 “唐千夙……” 她回头。 他说:“再寄宿一个人,来我身边一段时间吧。” “……”微微的火莲光耀之下,他的面具忽明忽暗,“好,等我再想杀你的时候。” 牙尖嘴利的丫头。 重楼看着她离去的北影,无奈笑了,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啊,好多歹说软硬兼施都收拾不掉,该拿她怎么办呢? 重楼偏头又看火莲花中的小少年,走过去,一把拎起他一道回了暗宫。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魔灵之心 唐千夙…… 重楼一边拎着火莲,一遍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明明是不甚开心的见面,那个丫头做出了倔强地回答,可他心里为何冒出一丝丝喜悦?就像广袤的湖水之中深埋在河底两个涟漪,突然能冒出水面,浅浅的扩散,重叠。 然后,共鸣…… 唐千夙拖着逆空,给李卓宝写了信定好了碰面的地点,将信竹往乾坤袋中一收,回头看向暗宫所在的方向,嘴角慢慢卷起了一丝笑意。 满天繁星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抬头看,她放佛有看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唐小四将红盖头罩在花十三的头上,望着他笑着唱。 往前走莫回呀头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啊 从此后你 搭起那红绣楼呀 抛洒着红绣球啊 正打中我的头呀 与你喝一壶呀 红红的高粱酒 然后他笑了,将头上的红色盖头盖回她的头上又慢慢掀开,他说:“唐小四,新婚之夜我没掀起的盖头,没完成的洞房花烛,今日我们补齐了……” 夜色正浓,前途未卜,可这一次唐千夙走得比任何一次都坚定,都更具有力量。 因为! 因为…… 砰 唐千夙将逆空丢在了李卓宝的面前。 逆空悠悠转醒…… 李卓宝一看地上的人,目光肃然狰狞起来:“唐姑娘……” “啊,没怎么受伤,你看着处置。”无论是要果决斩杀还是要堂堂正正的比试杀,对于处置逆空而言都不为过。“雷子,走。” “……是。” 严雷看着逆空确实没受什么伤,一边跟着唐千夙走向远处的小树林一边不时回头。 “姑娘,把宝哥一个人放在那儿可以吗?” “可以的。” 唐千夙靠着树干,望着天边的落月。 这个时候,李卓宝还有什么能战胜不了呢? 李卓宝的剑指在了逆空的心口,这个女人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足惜。 逆空看着他厌恶的表情,眉头微微一紧,却笑着说:“宝哥,何必是这样的表情,好歹你曾深深爱过我。” “爱你?”李卓宝脸上是深恶痛绝的表情,“你自己想太多,我李卓宝一生只爱宋昕儿。” “可后来爱我不也爱得好好的嘛?” 咻 李卓宝厌恶地划了她一剑,解恨。 “我承认我瞎了狗眼没看出丑陋的你。你这个狠毒的小偷不过就是一个占用别人记忆与身体的可怜虫,你借用的身体越多偷的感情越多其实你越空虚……” “因为从来没有人喜欢的是逆空,你不配,不配!”李卓宝咬牙切齿,恨不得嚼碎她的骨头。 她是享受过很多人的真爱,她就是喜欢那种被爱的感觉,即便对方眼里看到的从来不是她,但她也甘之如饴!怎么就不配了? 逆空忽而伸手握住了李卓宝的剑,很用力,鲜血顺着剑柄流下来。 她是占用着别人的身体,但在那基础之上她会做一些变化,比起以前他们爱着的那些女人她更完美,更讨得对方欢心的不是吗? 她能让那些男人比以前更爱她们不是吗! “李卓宝你当真就没对我动过心吗?比起以前的宋昕儿我不是更好吗?我对你比起宋昕儿不更好吗?你跟我在一起不是更快乐?” “我眼里看见的就只有昕儿,看不到你!”罢了,跟这女人说话只会让人愤怒,因为她的偏执让她自欺欺人地坚信那些爱情就是给她的。 李卓宝忽而不再嘶吼,而是将剑收回,冷声说道:“你不是很擅长盗取别人的记忆嘛?你现在可以进入我的脑海,看清楚我对昕儿的记忆与对你的记忆有何差别……” “……” 若是现在她进入李卓宝的记忆,会看到他内心的她吧?她居然不敢看!害怕破坏那些曾经的美好的画面。 逆空忽而站起来。 “我一旦进入你的记忆,那么轻易就能控制你的生死。” “那又如何?为了让你看清我有多么厌恶痛恨你,我可以赌上性命让你看清自己从不曾获得任何。” “李卓宝!我看上的男人没一个能活下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你应该感到荣幸……” “荣幸的应该是你,因为今日我会将你送入黄泉。” 逆空忽而笑了:“你应该知道我若想杀你,你活不到今日。” “难道我还该感激你的不杀之恩?哼……”李卓宝咬牙说道,“还是说,你是想表达你喜欢上了我?” 喜欢……李卓宝? 是,绝境那战她完全是可以杀了他的,但是她却下不去手。仿佛还当真将自己当成宋昕儿了,不忍心伤害他。 以前她也曾盗取过很多人的爱情,但是那些所谓相爱的人开始那么忠贞最后却还是背叛,所以那些一旦冷落她的男人她会立刻杀掉,毫不留情。 她要的是一种纯粹的爱情,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直到遇见了李卓宝。 开始她也没有那么期待李卓宝会是个特例,可相处久了她才发现他于她而言就是特例。 她第一次那么想要成为宋昕儿,又讨厌自己不是宋昕儿,更讨厌李卓宝看着她时叫的确实宋昕儿。 是,她假装着宋昕儿,却又嫉妒着她…… 逆空看着李卓宝低声一笑。 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他才会形成特例吧?才会在被揭穿之后宁愿死也不愿意见他,仅仅是因为害怕看到他如此厌恶的表情。 她不否认,李卓宝冷声低斥:“若是真被你喜欢上我觉得真恶心,但却可以告诉你,我对任何人的厌恶与憎恨加起来也不如对你的程度半分……” “李卓宝!” 他这些话无形地掐着她的喉咙让她觉得窒息,比起他用剑伤她更痛,逆空有些失控喊道: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你们人类所赐!” 嘶喊完这一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事到如今她还执念不忘。 每一个走不出感情的人,不过是因为走不出内心的执念。 朱薰儿是如此,陈若水是如此,而她也是如此。所以她们都走上了报复的道路,以为这样就可以解救沦陷的自己。 只是,仇恨越深心结越死。 有些人对爱恨的执着,如同无底洞,永远填不满走出去看不破。 “那个人类男人是我的首血者,我爱他如命。我把所有的忠诚与喜欢都给了他,就算被族人驱除也在所不惜。他也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辈子。可他连区区人类几十年的一辈子都守不住,没几年就瞒着我与别的女人好上……” “你知道读到那种他变心的记忆是怎样一种的感觉吗?他曾经对我所有的喜欢一点一点地就搬到了别的女人身上。就连许诺一辈子的话都一模一样,甚至还让那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既然他说了要给我一辈子,我就只能把他这辈子收了。你看到我手里的那把伞了吗?那伞面啊就是用那男人与那女人的皮做成的……后来,我又把所有负心汉的脸都收集在这雨伞里……”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很多很多年。 人类不知更新换代多少辈人,那个男人或许早就已经死了,不,是真的早就死了,但是她的爱与恨却延续了很多很多年。 魔人有时候很可怜,爱与恨都要经历百千年。 而人类要承受的不过就短短几十年,可他们却连这如昙花一现的承诺都守不住。 李卓宝听着,脸上的表情更肃杀。 “那是你与他的恩怨纠葛与我无关,我听了之后也不觉得你可怜,反倒觉得你更可悲可恨,你该死早该死,才不至于害了昕儿……” “李卓宝,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在听到宋昕儿失去男人的时候,她从新回到你身边你就一点也不高兴?你高兴的,我知道。”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逆空消亡 “……” 想要在逆空面前隐藏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的,逆空读取了他的记忆,当然知道他对宋昕儿那自私的感情。 “你说得没错,我心底有自私得觉得高兴的时候。但我们人类的感情不仅仅在于好与坏,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能够心里哭着却笑着祝福她。如果爱一个人那么就会成为最想让那个人幸福的人,哪怕这幸福与自己无关……” “宋昕儿心里明明也有你!为何你们却假装善良地分开。” “所以你无法成为我们人类的伴侣,因为你不具备人心与良知,才会把爱建立在杀害之上。能相爱固然幸运,但真正纯粹的爱不是自私的占有你这个恶魔永远不懂!拔剑!” 不想再跟她浪费唇舌,李卓宝没有任何耐心去听她说话,只想快点杀了她! “今日我要为昕儿堂堂正正地杀你……” “杀我?凭你……” “凭我!” “好,那我们一剑决胜负!” 逆空手握长剑,身上的力量让黑暗的空间微微扭转。 李卓宝力焰燃气。 两人拼尽全力向前冲杀,都以杀死对方搏命一击。 轰—— 暗红与橙色的力量相撞,炸裂。 李卓宝的剑刺穿了逆空的心脏。 而逆空的剑在最后一刻被她自己捏碎…… 她不擅长剑术,但是这真不表示她杀不了李卓宝,只是她似乎已经活够了。 最后捏碎长剑是想有足够的距离来拥抱她。 李卓宝的剑只没入她胸膛一半,她却幽幽笑了,朝着他深深拥抱而去。 嘟 长剑贯穿了她的身心,在她身后露出长长一截,鲜红的血顺着剑槽流到了地上。 可她一点也不痛。 最后一次,就让她死在这个男人的怀抱之中吧。 “李卓宝,你说得对,我是魔,我只知道相爱就不要相负,开始就不能结束,为什么我读过那么多人的记忆却从来没遇见永恒……” “我寻求了那么多年,一直没明白,一直都没明白……” “你说的人类那么聪明感情那么丰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人爱着爱着就不爱了?牵着手为何还是走散了……你……你告诉我,你能爱宋昕儿到什么时候?” 即便这个人才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但流出的鲜血却依旧滚烫,染湿了李卓宝的衣襟。 “我爱她到她生命的终点,而这份爱她的心情会走到我生命的终点。” 这就是所谓的永恒吗? 所以她真的很想成为宋昕儿啊。 逆空咳出了鲜血说:“能不能让我靠在你肩膀到我生命的终点……” 李卓宝冷然将她推开:“你之所以执迷不悟,是因为你只想着被爱,自私而贪婪。你不配跟我提任何要求。” 不要在最后煽情一把,就能让他减少对她的憎恨。 咻! 李卓宝冷酷将剑从她胸口抽出,血溅当场。 “你若能死很多次,我杀你的每次都不会手软,用你的最后一口气听着,我李卓宝从来喜欢的就是宋昕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便当初没认出来,也是因为我愿意接受昕儿所有的改变……逆空,我恨你入骨!” 恨之入骨啊。 逆空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颤抖,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身体颓然倒了下去。 趴在地上,脸贴在自己的血泊里。 她听见那些她偷来的甜言蜜语在血红的液体之中回响。 “我要娶你为妻,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你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们要在一起,永远。” 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 听过那么多的誓言,才觉得这世间那么寂寞。 她从来就不惧怕死亡,只想找到一种至死不渝的爱情。 ……“我爱她到她生命的终点,而这份爱她的心情会走到我生命的终点。” 她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但是这句话永远不属于她。 呐,李卓宝,你再告诉我,以后,以后还会不会爱上另外一名女子?她与宋昕儿一点都不像你会不会也爱上。 如果爱上呢? 如果爱上了呢? 算不算是背叛? 为什么牵过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就放开了,为什么爱着爱着就散了…… 她不懂,她不懂。 逆空死不瞑目,寂寞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而她所追求的答案没有解答。 或许,谁也给不出正确的回答。 有人说,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时给的承诺都是真的,后来他或她变心了也是真的,因为以前的他或她也不知道自己后来会变心,所以在喜欢的时候真的想承诺永远,只是后来做不到而已。 所以,不管是人还是魔,珍惜眼前的喜欢,然后祝福变成曾经的喜欢。 如此才能有力量去迎接下一站幸福。 这听起来有些残忍与不负责任,但是人呢,活着不就是在奔跑着寻找幸福的过程吗? 成为被喜欢的人很幸运,而喜欢一个人何尝不幸运呢? 唐千夙望着天上最后一颗星星隐没在天光之中,她离开了靠着的树干,拍了拍李卓宝的肩膀。 “雷子,把逆空的尸体带回九重门。” 毕竟这也算是她的一个战绩。事情开始了总得有个结果,她正在朝着那个结果奔跑着。 唐千夙回到了九重门。 凌云殿之上汇聚了九重门各大高层。 帝熵组织议事。 帝熵:“唐掌门消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居然只杀了逆空?就没有发现重楼吗?” 唐千夙:“发现重楼了,不过逆空通过读取记忆,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最后又将重楼等人跟丢了。” “你是在哪儿见到重楼的?” “绝境之地。”唐千夙说得不卑不亢。 “绝境?那儿本宫带着弟子去过多次,为何却没见重楼出没。” “这个……”唐千夙谦顺颔首,“想必殿下比弟子更知道原因。” “……”牙尖嘴利的丫头,居然敢冷嘲热讽说他没用是吗?“那本宫倒是怀疑了,是不是重楼就见你而已?” 知道他在挖苦与嘲讽,唐千夙谦卑继续说道:“重楼大概是听闻太子殿下的盛名不敢见了吧?之前他不也只敢见尊上不敢见太子殿下嘛?” 明明一句夸赞,让帝熵愣了好一会儿才怒不可遏,一个茶杯砸在唐千夙的脚边,啪唧碎了一地,一些茶渍溅到唐千夙的鞋面。 “唐掌门这冷嘲热讽的本事倒是不小!你这是在小觑本宫?” “弟子怎敢?弟子是真在夸赞殿下呢。” “你……” “太子殿下。”看帝熵真要动怒,蓝修连忙上前说道,“唐掌门手刃了重楼手下的战将逆空,灭魔行动也算是有了大的突破,这都是殿下带领有方,该值得庆贺。” “庆贺?!”帝熵冷哼,“如今这九重门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身上,你们还敢庆贺?没抓到重楼你们谁都不许放松。统统都出去寻找重楼,谁都不能怠慢!” 弟子们立刻领命。 李卓宝与严雷心里不平衡啊。 好歹也是斩了大将,弟子们都兴奋得很就是帝熵一直在施压,仿佛抓重楼就跟抓至小猫一样容易。 他说得这么轻松他怎么不去了?就会要求这要求那的,怎么不见来个具体计划?还不是他自己也是没办法。 一干人等被训斥了一通之后,被赶出凌云殿。 众弟子向唐掌门拜别。 蓝修留在了最后对她说道:“掌门,请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并肩前行,一边走一边说话。 蓝修:“掌门无需有太多压力,新上任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比属下预想得要好。” “都是庄使大人与其他同门协助才又今日。” “客套的话不说也罢,太子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些,不过……唐掌门说话也确实不客气啊。”蓝修没好气地看着这丫头说道。 唐千夙看着蓝修,挑眉一笑不语。 蓝修站在山边的长廊旁,望着崇山峻岭忽而发出深深的感叹:“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掌门总让属下想起了尊上啊。” 以前帝鸳洵说话,也是看着不温不火的,但总能让帝熵跳脚。 唐千夙看了蓝修一眼,低声道:“尊上的事,千夙惭愧。” “要说惭愧的,该是我蓝修啊。”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十年忘川 蓝修想要说什么? 唐千夙微微诧异看向他,他映着山川的眼睛里多了泪痕。 “蓝修大人……” 蓝修笑了,眼泪却湿了眼眶,表情沉重如同远山。 尊上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最近时常想起他,时常想起过去。 心中愧疚难耐。 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为了尊上好,但如今他人不在了回头看才开始反思,自己曾经做的一切都值得怀疑。 今日大殿之上,看到唐千夙言行举止有几分他的模样,思念突然排山倒海。 想要倾诉与道歉啊。 “我与尊上从小一块儿长大,他贵为尊我为卑,但感情却一直不错。他那人性格孤傲冷僻,不喜与人亲近,我一直自认对他而言挺珍贵。” “只是没想到千年之后,我却将我们的友情变成了公事与职责,他离开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无情的事情。” 蓝修反思了有反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让帝鸳洵重返天庭他能不惜一切代价,最后他是回到了天庭,成为了那个寡淡冷漠的神尊,可最终还是逃不过死劫。 “要是知道他最后还是会如此孤独离开,倒不如宁愿他成魔自在……” 说完看到唐千夙惊愕的养子,他苦涩笑了:“属下吓着唐掌门了?” 唐千夙摇头:“只是有些意外。” “唐掌门大概不知道尊上是多么孤独的一个人,冰雪常伴最终也化作冰雪。现在才明白当年遇见火麒麟不是他躲避不了,而是本能对温暖的渴望吧。” “雪域仙为何总会走不出红颜劫大概也是如此。冰遇火本就相互消融,但却渴求那一点点温暖宁愿消融而义无反顾。这世上有谁喜欢孤独冰冷地活着?” 蓝修说着说着,就说多了。 “其实也怪我,千年之前若不是我答应天帝将尊上骗到忘川,协助天帝消除他的记忆,也不会有魔界十年的浩劫。” 忘川?消除记忆? 唐千夙面色更是愕然。 “你……说什么?” “尊上并不是全然绝情无心,千年之前他喜欢上魔界小主子。不惜逆天而行也想娶她。” “为了安抚,天帝表面上答应却要求尊上去完成一个任务,并让尊上最信任的我一同前往。最后在天帝安排下,我最终将尊上带到了忘川。而后天帝利用忘川除掉了他一百年的记忆……” 那一百年…… 唐千夙不觉闭上了眼,才能掩饰从心底涌上眼睛的心绪。 那一百年,是帝鸳洵为了魔人杀了天神,被罚到暮雪仙山闭门思过的百年。 那一百年,是北宫灵与帝鸳洵在雪域一起度过的一百年。 魔界那十年的浩劫,也是北宫灵苦苦等他的十年。 原来他不是明知她在等而不来。 …… ……“灵儿,我来晚了。” ……“灵儿,让你等的十年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但从此以后,光明黑暗你我与共,上天入地永世相随……” ……“殊途,奈何同归。灵儿,对不住,让你成为我的劫难,可我却心甘情愿。” …… 唐千夙睁开眼,凝望重山,目光可以望穿秋水。 清风吹过,仿佛又能看见满天雪花飞舞,海棠树落英纷纷。 她忽而低头,微微笑了起来。 直到今日,千年之前那百年的故事,才终于完整。 帝鸳洵你为何都不解释? “唐掌门?” “我只是没想到,尊上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蓝修又一阵叹息,心中慢慢都是遗憾。“所以属下恳请唐掌门,一定要攻伐邪魔,杀了重楼也算是给尊上一个交代。” 杀了重楼吗? 唐千夙颔首:“千夙必定全力以赴。”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蓝修微微颔首。尊上啊,或许我们还是有些默契的,不然我怎么也觉得,你所选的这个孩子可靠了呢? “蓝修在此先谢过。” 唐千夙回之以礼,举步离去。 李卓宝跟了上来,询问:“蓝修都说了些什么?” 唐千夙思绪有些游离,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没什么大事。” “那我们后边……” “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是。”李卓宝想了又想有些顾虑,“此次没能杀重楼,下一步计划会受到影响吗?” “重楼这边我会再考量,不必担心。” “是。还有……逆空的事,谢谢。” 唐千夙斜睨了李卓宝一眼:“不客气。” 两人对望而后笑了。经历了这么多生与死,两人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沧桑与释然之外,还有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 在唐千夙杀了逆空后不久,终于能以掌门的身份进入天庭参加灭魔议事会议,迈出了进入天庭的第一步。 天庭的议事殿内汇聚了各大罗神仙。 唐千夙第一次进入议事殿,是跟随着太子帝熵进去的。 太子当然不大愿意带着她这种低等灭魔师进入大众视野之中,但没有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她的直属领导。 座位按尊卑就绪。 议事过程中……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重楼就是麒麟鬼。” “还要如何证明?他身上具备的是魇煞,且与当年的麒麟鬼极为相似。” “不管他是不是麒麟鬼,现在要做的就是要除掉他!” “要除掉他是必然,但现在得先得知他的行踪才是关键。” “卫门作为最后一支魔脉,当初留着他们是觉得无害,如今重楼是及有可能与他们有勾结。” 唐千夙听着他们说这些并不插嘴。 她估计是九重门身份最低的一个掌门,所以大部分的仙神都没将她放在眼里,都认为在帝鸳洵离开之后,灭魔的成绩都是帝熵所为。 她被忽略得很彻底。 不过心中暗自记下了他们的对话。 这些天人认为卫门跟邪魔有关系,如今正值灭魔时期,找不到邪魔,那卫门估计得首当其冲被拿出来充数。 以前的北宫家族统治的魔界不就是这样的命运嘛? 以恶魔侵占为借口,对整个魔界进行诛杀,这些天人绝对能干出这些事来。 “太子殿下觉得如何?”众人看向尊贵的太子。 天帝不在,帝熵那就是最高的存在。他端坐于上,一副稳重的模样说道:“众大臣要灭魔的心情本宫很了解,不过你们却忽略了在场最直接与魔人接触的唐掌门,唐掌门你说说你的看法。” 众人这才都看向唐千夙。 一身素白法袍,红妆描眉的女子,是尊上临危所托的掌门继承者。 看起来不过就是个小丫头。 唐千夙起身说道:“太子殿下,诸位前辈,弟子唐千夙便斗胆直言。弟子觉得找到重楼这是首要解决的事,如何找是有待商榷的事。” “唐掌门,休说些众所周知之事,知之为知之不知便说不知。”帝熵语重心长打断了唐千夙的话,“你新上任众人不会嘲笑你的懵懂无知。” 那些天人闻言,虽不说什么但面上也有了些不屑之色。 “是殿下。”唐千夙对他公报私仇的言语充耳不闻,继续又说道,“弟子想说的是,我们把所有目标都集中在重楼身上会不会有些狭隘?” 这句话让众人起了兴趣。 “唐掌门此话怎讲?杀重楼不以他为目标,以谁为目标?” “确实,重楼是头号邪魔,不过大伙儿可还记得燕纱凌?” 燕纱凌不就是当初尊上还没飞升之前娶的妻子?当时那女子身上有魇煞,众人都认为她就是当年麒麟鬼的转世,所以天界才费尽心思要铲除掉她。 后来在尊上飞升为仙的时候,燕纱凌确实消失了。 大伙儿还以为成功剔除了千年禁的隐患,可三年之后燕纱凌重现,然,她体内的魇煞成了残存体,最后被唐千夙研制出的驱魔丹给驱除的。 而携带魇煞的重楼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燕纱凌如何?”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打草惊蛇 “尊上让弟子研制驱魔丹时,弟子了解到当初除了天庭之外还有一个人在控制燕纱凌,且在她身上签了灵魂契约,目的是让她杀了尊上。” 她当然了解此事,毕竟她才是真正的当事人。 帝熵闻言面色微变不悦说道:“现在是说邪魔重楼,唐掌门不必追述到过往那些不相干的闲杂事。” 一发言较少的蓝修此时站出来说道:“属下当初也听尊上提过那个人,北宫长离。” 北宫长离这名字一出,立刻引起众大神的关注。 “北宫长离?那不是北宫冥收养的孩子吗?” “他当时就假借燕纱凌要杀尊上?” 唐千夙微微抬眼看向帝熵。 帝熵有些坐不住,面部微微抽搐:“就算是有个北宫长离,那日不是被尊上杀了吗?而且唐掌门当时好像也在场,还是你亲手所杀不是?” 不过现在北宫长离已经死,帝鸳洵也已经死了,谁还能追求过往? 唐千夙颔首赞同帝熵的话,不急不缓又道:“当初在尊上的帮助下,弟子是杀了北宫长离,可是……可是有一事弟子一直不知当说不当说。” 蓝修:“事关重要,没有不当说,只管道来。” “那时候,弟子看到北宫长离的模样居然与,与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放肆!”帝熵勃然大怒。 唐千夙单膝跪下诚恳说道:“太子殿下恕罪,为了灭魔弟子只能言语冒犯,但绝无恶意。” 既然大伙儿将目光锁在的卫门,那么她就帮这群家伙转移一下视线。帝熵这小人做了那么久,还让他太逍遥了,她心里可是有点不舒服呢。 “无恶意?那本宫倒要问你,现在说的是如何消灭重楼,你为何要说到与本宫相似的北宫长离?”帝熵沉着脸讽刺问道,“唐掌门这初次参加会议到底居心何在?” “弟子绝对没有任何居心,只是说起北宫长离那是有原因的。诸位前辈想一想,那北宫长离能模仿太子的一举一动,显然对天庭内部极为了解……” 蓝修:“唐掌门的意思是,在天庭内部很可能有魔人的内应?” “弟子只是猜测。” 众神开始议论纷纷。 帝熵捏了捏椅子的扶手:“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居然大放厥词说我天庭有魔人内应,唐掌门光出风头是没用的,一切要证据。” “证据?”唐千夙思考了须臾,“有。” 她从乾坤袋中拿了小小的纸片人:“这是当初袭击燕纱凌的北宫长离所用的东西。” 大伙儿一瞧那纸片人惊愕:“这是式神云,天界才能有的东西!” 顿时对唐千夙说的话产生了一丝信任。 唐千夙趁机说: “尊上一直追查北宫长离,不过那贼人用了太子的面目示人,尊上不想有人诋毁太子清誉便一直暗中调查。后来尊上与弟子说,那北宫长离其实是魔界暗月族人,原名暗月离。” 帝熵闻言眉头一耸,这丫头居然知道那么多的内幕。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与他作对,但她的存在对他构成了不小的威胁。 说他故意让尊上受害的传言才刚刚平息,北宫长离的事若真被查出来,那他就完了。 原本以为帝鸳洵死了,暗月离也死了,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可没想到这个唐千夙与那两个人一样很碍眼。 蓝修此时说道:“暗月族的人早该被封魔印封印,如何还能一直追踪尊上的踪迹,除非他一直存在于世从未被封印。” 唐千夙:“所以弟子斗胆假设,如果重楼与暗月离是一伙人的话,那么天界依旧存在重楼的内应。如果他们两人各不相干,那么除了重楼之外或许还有一波魔人正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天界与重楼争斗之后,暗月离一族人再出现灭天,确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众神神情不觉就凝重起来。 这事可不容忽视啊! 帝熵微微垂下视线,这个话题已经被众人重视,他也不能继续反对:“唐掌门说的有理,不过单凭一个式神云证明不了什么,可别忘了重楼才是燃眉之急,你们可别自乱阵脚。” 蓝修:“即便如此,天庭对内部也该进行一次清理才是。” “此事本宫会奏与父皇,到时候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日会议便先到此,散了吧。” 帝熵拂袖而去。 回到了寝宫他隐忍的怒火彻底爆发,将屋内瓷器砸碎。唐千夙唐千夙,所有与帝鸳洵相关的人都该死。 萧肃等他火气稍稍散了之后说道:“殿下,唐千夙不过是危言耸听,不必过多在意。” “不在意?她连北宫长离是暗月离都知道,显然帝鸳洵死前已经查到了不少事,或许这些事情唐千夙都知道。” “属下认为,如果有证据尊上不会只字不提。” “没有证据又如何?万一暗月离与重楼真的是一伙儿的,那么重楼又岂会不知暗月离的计划?而唐千夙找到重楼追查过往那么……” 帝熵越想越觉得心寒。 千年之前他受了重创法力再也无法飞升。父亲对帝鸳洵更加珍视,连他受了魇煞侵染都不放弃,让他九世轮回再回天庭。 帝鸳洵再次回来那么他这太子又能撑多久? 所以当初他欣然接受了暗月离的提议,将他寄养在影子里,最后由他去追杀帝鸳洵。 可没想到的是,暗月离自己还藏了一手,他居然一直在策划着让北宫灵复活的事。 虽然他的计划都失败了,他自己也死了,可却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该死的魔人,该死的帝鸳洵,该死的唐千夙! “唐千夙留不得……”帝熵目光阴寒,“萧肃,杀唐千夙。” “是。” 唐千夙与李卓宝准备启程回九重门。 蓝修将她拦下,面色凝重询问:“唐掌门究竟是要做什么?” 他现在这么问,但在大殿之上一直在帮她说话,唐千夙缓声回答:“当然是要给尊上一个交代。” “你那番话没有证据。” “千夙知道没有证据,但蓝修大人其实是赞同我的说法,所以才肯帮我说话对吗?” “……”是,事情与帝鸳洵有关,他不会坐视不理,“尊上也曾嘱托我追查过北宫长离,只是从未说起北宫长离与太子殿下相似,还有北宫长离就是暗月离的事,这些唐掌门如何知道?” “我要说是尊上告知,大人可会相信?” 唐千夙究竟知道多少事?关于北宫长离、帝熵、燕纱凌还有帝鸳洵,她究竟了解多少,越来越觉得,此女子深不可测。 “无论如何,没有证据一切不过都是空话。” 唐千夙眼神淡泊,淡淡笑了笑:“若是蓝修大人心中也有疑惑,那么可以看看最近有没有人迫不及待要杀了千夙。” “……” 蓝修不可置信看着唐千夙,她居然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去找出事情的真相吗? 蓝修终于明白,帝鸳洵当初为何如此重用此人。 谁还能在谦和间指责太子帝熵?谁还能背负质疑走上最耀眼的地方。如此傲骨又能睥睨四方的人,就该是唐千夙这般。 蓝修抱拳行礼:“唐掌门,慢行。” “千夙告退。” 唐千夙与李卓宝回到九重门,唐千夙说:“立刻通知卫门,天庭很可能对他们出手,做好应对。” “是。” “帝熵可能很快就会对我出手……” “那姑娘觉得该如何应对。” “在此之前,先制造几起刺杀我的案件,然后将矛头指向帝熵便可。” “……是。” 又想当神,又想当魔,帝熵,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凤绯夜那边的情况如何?” “据说,已经有狐族的人去了千夜国见夜帝,看来天界是想对他的行动进行干预。” “好,我知道了。” 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棘手,稍有不慎就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所以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炎炎的夏日慢慢过去了,秋意染红了九重山的枫叶银杏。 唐千夙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井宿院。帝鸳洵,看到后来不不算计的我,你有没有很想念当初的唐小四。你为现在的我做这一切时可有半点迟疑? 你终究想让我成为怎样的……人呢?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魔族群雄会 暗界。 书房内的池清水之中,依旧养着几尾活鱼,水中依旧浮着几朵红色的火莲。 重楼坐在书桌之前文书。 少年火莲毕恭毕敬端着茶水进来将茶放在他的手边,然后退下。 重楼低着头看卷宗没对他做出任何表示。 银骨将一切看在眼中。 之前总觉得魔君对火莲有些特别,魔君平日行事狠绝说话也是如此。但却不时喜欢逗火莲说话,对他作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惩罚。 银骨还曾眼红那个被捉弄的小子。毕竟魔君不是会跟他们这些人逗弄的人,所以总觉得他对火莲是特别的。 不过最近怎么看也看不出特别之处,火莲与其他仆役没有区别,就是养鱼养花端茶,魔君极少再留意他。 估计半魔人的新鲜感已经过去,这小子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平淡无奇,又怎么能真的吸引魔君呢? 银骨走到水池前停下脚步说道:“魔君,卫门来了消息说天界最近可能会查处到他们卫门。” 好一会儿之后,重楼放下卷轴看向银骨:“今日的群雄会来了多少人?” “接到魔君邀请函的都来了,如今正在乾坤庭等候。” 闻言,重楼放下手中的卷轴起身,从书案之后走出。越过清水池,从银骨身边走了过去。 深紫色长袍,外罩红色火焰纹的罩衫,步履从容不羁,黑发从银骨的眼前划出张扬的弧度。 银骨跟在他身后,看他的肩膀、长发,北影,此人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完美无瑕。他愿意跟随这个人生死不悔。 乾坤庭内汇聚了各大魔人,这些都是散落在人界各处的邪魔之力。 最近九重门的灭魔行动紧锣密鼓,已经剿灭了一窝又一窝的魔族散户。剩下的有人继续迎战一心要跟灭魔师对战到底,有的潜伏隐藏等着风头过了再出来。 那新上任的九重掌门是个女人,可手段真不比之前的花胤珣差,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也只能窝囊躲避了,毕竟他们势单力孤。 不过,最近魔君突然发出邀请函,让他们参加群雄会,一起联盟对抗灭魔师。 据说,魔君重楼是当年的麒麟鬼,那是正邪通吃的大魔神,跟着他那就是跟上了大流,比在哪儿都强。 再说如今九重门与天界联手,他们魔人也应该同仇敌忾才是。所以重楼此次的邀请,可谓是一呼百应,东躲西藏的魔人都蜂拥而至。 其实在此之前,重楼虽然没发出邀请函,但也间接要求那些魔人加入暗界,不过当时灭魔师都针对重楼。 所以有的魔人为明哲保身并没有加入其中,后来灭魔师大肆灭魔,重楼隐匿之后他们自然逃不过劫难。如今也深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都纷纷加入。 而这时间对于重楼来说还算恰到好处。 天界将目光锁在一直都很安分守己的卫门,此次的群雄会就来混淆视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也好让天界将注意力稍微从卫门调离。 如此也正好给那个倔丫头多些立功的机会。 重楼:“本座并不打算覆盖各位主子的地位,只联盟。灭魔师认为魔人人数薄弱,所以采取逐个击破的方式蚕食魔人。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反其道而行,在北茫大地汇聚各大实力转被动为主动,引来灭魔师再将他们猎杀……” “我等之前就想着投靠魔君,如今终于如愿以偿,魔君说什么我等便做什么!” “那些个灭魔师老子早就想杀了!只要有他们在,我们魔人就没有安生的一天,魔君,我们听你的!” 重楼说完,立刻有魔人响应。 “很好。” 重楼说道:“那么日后我们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们将永远忠诚于魔君,追随魔君!” 众人迎合。 重楼:“本座今日略备薄酒,还请大伙儿赏脸畅饮。” “多谢魔君!” 群雄会上顿时热闹起来,酒桌之间大伙儿畅谈灭魔之事。 重楼位于上座,看着众人高谈阔论,异色双眼在席间来回,席间不断有人上来敬酒。 当然也有些不甘来此,但要安身立命也就迫于无奈来到此处。 比如那个大胡子,被人敬酒时总是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这不是奎斗魔大人嘛?大人也来了!” 大胡子奎斗魔瞪了那来攀关系的小魔人:“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就是来给人卖命!跟狗见了屎似的。” 奎斗曾经也算是雄霸一方的大魔人,不过因为这次九重门灭魔计划,力量被大大削弱,不得不依仗别的魔人。 那打招呼的小魔来头比较小碰了一鼻子灰,讪笑着就退下。 另外一个半脸是骷髅半脸是人的不朽魔上来拍了拍奎斗的肩膀:“奎斗兄,如今形势如此,你也别太执着过往。” 不朽魔实力较强,跟奎斗魔可相提并论,奎斗魔跟他喝了一斗酒之后说:“我们之所以走到今日,难道跟魔君没关系吗?招惹了九重门又藏匿起来,才让我们手牵连……” “话不能这么说,不论如何灭魔师都不会放过我们魔人的,迟早一天得面对。” “哼!” 重楼将一切看在眼里,并不理会。他对这些散户不抱多大希望,不过也算是物尽其用罢了。 重楼的酒杯喝空了,少年火莲将酒倒满后恭敬退到了一旁。 青鹭上前跟重楼说了一些话,重楼放下酒杯离席。 火莲站在一旁看着热闹的宴席之上,那些模样各异的魔人。 “火莲,这儿酒没了,你来添一些。”有个仆役叫了一声。 “好。”火莲端着酒壶上来给客人倒酒。 此时,从他身后走过的仆役忽而撞了他一把,已经倒满的酒杯直接扣在了来参加群雄会的魔人身上。 “什么东西!” “大人恕罪,小的立刻给您擦拭干净!” 那魔人已经站起来,好巧不巧就是方才那奎斗魔。 奎斗魔身材极为魁梧,一脸的大胡子,瞪起眼睛看着火莲:“怎么伺候人的?”一看火莲那模样半晌立刻揪起他的衣襟拎起来,“半魔人!” 少年双脚离地,被高举来与他对视,目光惶恐不安:“小的并非有意,还请大人赎罪!” “原来暗宫什么玩意儿都收,一个废物半魔人也能登台亮相!”奎斗魔呸了一声立刻将少年狠狠摔了出去,“真是败坏老子性子。” 来此已经算憋屈了,居然还有人敢惹他!奎斗魔火爆的脾气爆发。 旁边那些仆役相互看了一眼,没人上去帮忙,甚至刚才那一推都是有人故意的,这小半魔人有什么资格在魔君身边伺候着? 那些来参加群雄会的魔人也没上前劝说,都知道奎斗魔暴戾,以前在魔圈中横行霸道。杀灭魔师成狂不说,就连很多同类都被他欺凌死了不知多少。 如今虽然他的兵力折损大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人敢直面得罪。况且对方不过就是个半魔仆役,就让奎斗魔发泄一下好了。 被摔在地上的火莲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奎斗魔又要上前踢。 “好生热闹。”重楼的声音从入口传了进来,低哑带着几分笑意,“本座才离席没多久,大伙儿就玩起了游戏助兴么?” 他步履傲慢走到事发现场,看跪在地上的火莲,再看那魔人嘴角微微一弯:“原来是奎斗魔大人,家仆让你不开心了?” 奎斗魔看他那张诡异的面具,仗着自己牛高马大的身板,不屑地拍了拍胸前的酒渍。 “也没什么,只是这小半魔人笨手笨脚,湿了我心爱的衣裳。” 重楼低头看诚惶诚恐的火莲一眼:“是够笨的,都怪本座本座教导无方,还请奎斗大人见谅。” 众人微微吃惊。 都说重楼手段狠绝,如今面对奎斗魔居然这么谦卑,是因为被灭魔师削弱了之后,太需要其他力量的帮助了吗?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杀鸡儆猴 奎斗魔看重楼让步,颇有些趾高气昂道:“没想到魔君连这等杂碎都收,是真没人了嘛?” “不管是魔人、兽、半魔人都是魔族同类,只要愿意为魔族效忠本座都会收。”重楼慢条斯理着,“今日本座贴身仆役弄湿奎斗魔的衣裳,确实失礼。银骨……” “属下在。” “去将金翎衣拿来给奎斗魔大人赔不是。” “是。” 金翎衣,那可是宝器一样的衣服,穿上后能抵御不知多少仙术攻击!比铠甲更具备防御能力。 众人唏嘘。 重楼面具之后是怎样的表情没人看到,但这魔君未免有些低声下气了,明眼人都知道,奎斗魔今日带有些找茬的意思,从刚来的时候就一副不情愿的情绪。 所谓打狗还看主人,奎斗军却直接摔了魔君的贴身仆役,显然就是大不敬。 魔君居然还如此客气? 银骨将金翎衣拿过来。 重楼接过将衣服递给奎斗魔:“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奎斗魔大人大量,不与本座那笨仆役计较。” 奎斗魔可算是大有面子,望了那金翎衣一眼:“罢了,本大人也不屑与个半魔人计较。” 眼神示意手下来接金翎衣。 他那手下伸手来拿金翎衣,可明明已经到了他手上的金翎衣倏然就掉落在地板之上…… 那手下愣了半晌,他明明已经拿到衣服了,怎么还会掉了? 连忙弯腰下去捡衣服。 重楼反手一挥,奎斗魔的手下立刻飞了出去。 那惨叫声未喊完,身上的皮肉与衣服刷刷撕裂开来,瞬间化作红色的粉末在半空如血雾一样飘洒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瞠目结舌,全场鸦雀无声。 方才还有些神气的奎斗魔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魔君那鬼魅的面具面色大变。 重楼嘴角微微弯起来,暗哑的嗓音销魂蚀骨说道:“被奎斗魔大人调教了如此之久的聪明手下,居然接不住本座的衣裳?那显然是不想接受本座的谢罪,你说对吗奎斗魔大人?” 明明方才就是他故意将衣服弄掉在地上的,奎斗魔很想这么指出来,可愣是说不出口。 还以为重楼是低声下气,根本就是……杀鸡儆猴啊。 “火莲,你这笨奴才,还不快将衣服捡起来?” 方才差点被奎斗魔撕了的少年连忙站起来,将衣服捡起,毕恭毕敬递给了奎斗魔:“多谢奎斗魔大人大人大量,原谅小的。” 这举动无疑就是火上浇油!奎斗魔原谅了魔君的手下,魔君却问也不问直接将奎斗魔的手下捏碎了。 然后还让自己那个犯了错的仆役把衣服给奎斗魔,这不是继续抽奎斗魔嘴巴子是什么?这不是护犊子是什么! 别说魔君那是在赔罪,完全是在唯我独尊的宣称啊。 谁敢在他地盘上撒呀?不怕死就尽管地来…… 奎斗魔面色更是难看,看着那无比讽刺的金翎衣,他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敢。最后僵硬地将金翎衣收下。 少年火莲毕恭毕敬退到了一旁。 重楼原本还以为这孩子会把衣服先给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地就将衣服直接给了奎斗魔?重楼看着那小小少年,胆子不小主意不少呢小东西。 看着那低垂地小脑袋,重楼眼底冒出一丝精芒。 随后才举目对在座的诸位说道:“本座相信在座群雄都是诚心与暗宫结盟,本座不要求你多强但必须忠于盟约,否则请此刻从群雄会退出如何?” 众人此刻谁还会退? 奎斗魔是霸道了吧?但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 魔君这不仅仅叫狠绝而是手腕啊,邪恶狂傲又高深莫测,完全让人望而生畏。 “我愿追随魔君,共同进退!” 安静了许久的会场,终于有人又大声应和。 “那本座敬大家。” 重楼说着,少年火莲立刻给他送上酒,重楼接过举杯对着大伙儿:“请。” “魔君请。” 重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畅饮。” 从头至尾,他都没再看那奎斗魔一眼,完全没放在眼里。 这才是真正的魔主。 不朽魔端着酒杯上来:“早闻魔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不朽魔敬魔君。” 重楼举杯与他礼尚往来碰了一下之后,将酒杯递给火莲:“替本座喝了。” 少年火莲眼睛一眨,立刻接过酒杯喝一饮而尽。 重楼看他皱起的小眉头,嘴角一弯:“看来小卒子不仅能绣花、唱山歌还挺能喝。” “……”少年低着头说,“属下不能多喝。” “你是不愿意替本座挡酒?” “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重楼往座上一坐,对着众人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诸位可有人愿与本座碰杯?” “在下敬魔君!” 这可是大伙儿等都等不来的机会,立刻有人应和举杯相邀。 重楼举杯隔空相碰。 那魔人一口闷完。 重楼却把酒给了火莲:“给本座长脸,一口喝了。” 一口喝了?他还真敢玩!心中虽然有不满,但少年火莲哪敢不喝? “是。” 少年接过酒一饮而尽。 在重楼的带动下,来敬酒的那是一波一波。 可一杯一杯干了的是那个可怜的小少年。 火莲还没把手里的酒喝完,面前还摆着几杯等着他喝的,心中苦不堪言。 慵懒坐着的重楼回头看他喝得通红的脸颊,目光明亮,整个人看起来都亲切了不少。 他将一盘菜挪到少年面前,不急不缓说着:“赏你,下酒,慢慢喝。” 好想吐…… 好想把菜盘子扣他脸上。 哼 火莲打了一个酒嗝,显然被灌得有些上头了,麦色的脸上出现了醉酒的红润。双眼也以为酒劲有些迷离起来。 重楼就这么看着他,仿佛能从那最红的脸庞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看少年拍了拍胸口压下肚子里的酒,继续要喝。 他终于良心发现劫走了他手里的酒杯:“大胆,还当真打算把本座的酒都喝了?” 哼 少年又打了一个酒嗝,看着他眼神微微委屈,不是魔君你让我喝的嘛? 确实是他让他喝的,重楼不言语自己喝起来。 护卫银骨看到这样的情景又觉得不大对劲。魔君不是对火莲很冷淡了嘛?怎么莫名又热络起来? 难不成是因为方才那小半魔人被欺负的样子惹魔君心生怜惜,又觉得他特别了? 不该如此啊。 可能只是为了警示来参加群雄会的人,在他的地盘之上出了他自己,不许别人造次?即便他的贴身仆役犯了错,但他仍要宠着谁有能耐他何? 这么解释也说得过去,可是主子现在逗弄火莲时心情似乎是真的不错。 许久之后,宴会散了。 众人也在暗宫侍卫的带领下纷纷离去。 “卒子,走了。”重楼说了一声就走。 火莲跟在他身后回内廷,步伐跌跌撞撞,一路都是摇摇晃晃。 身后传来凌乱踉跄的脚步声,让重楼回头警告一声:“小半魔,走直线。” 他现在不是在走直线吗? 火莲站直了,身体晃悠着,看了前方的长廊,又看后边的长廊,抬头纹:“……属下是走的直线啊。” 重楼:“走直线你能撞本座那么多次?” 撞了吗? 嗯,是撞了,火莲鞠躬:“属下不是故意的……” 鞠躬的举动能瞬间让他失重,一个趔趄少年就要栽倒在地,重楼眼疾手快揪住他的领子提起来。 “让你好好走路。” 醉得眼花缭乱脚底虚浮的小少年忍了许久,实在是醉得不行了,终于忍不住微微抱怨。 “魔君自己回去吧,属下不胜酒力真的走不动了。” “走不动了?” “走不动。” “想让本座背你?” “嗯?不不不,不敢,魔君让属下留在这儿便是,等酒醒了属下自己回去。”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醉卧君怀 小少年醉得不轻,可因为伴君如伴虎的警戒,让他一直努力保持清醒。 看他痛苦又委屈的模样,重楼一把拎起他丢在树下的草地上。 草地现在都像床一样舒服啊,少年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尸。但毕竟还没醉死过去,所以看到重楼的脚走入视线,他又乖乖爬起来扶着树说。 “魔君……” “什么?” “……开恩。”让他躺下去吧! “好,本座开恩,你可以坐下来了。” 少年如获大赦沿着树干滑下身子,屁股占地之后,靠着树干就睡了过去。 让他坐谁让他睡了 小少年坐在树下靠着睡着了,他站在他面前,风吹动了他如墨的长发,有落叶从他们之间飞过。 重楼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陷入了某个时候的回忆。嘴角微微卷起,靠着树坐下,仰望着头顶密密疏疏树叶。 斜阳从远处照过来,金灿灿的落在了旁边少年的身上。 他低头看他,伸手轻轻一拨。 少年身子歪倒下来,落在了他的膝头,就躺在他的腿上沉沉睡去。 重构就这么看着他,从日落到月升,如今星光满天。 夜风徐徐,有花香有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火莲慢慢睁开了眼。 夜微凉,月光星光撒满地,而他就躺在这地上。 这夜风还挺舒服,就是脑袋枕着的东西有些不大对劲,少年抬眼看。 一张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之下发出淡淡的光滑,更显得鬼魅非常。 这种视角,这种姿势…… 此刻他正枕在魔君的腿上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几乎从地上一弹而起,只是身体又僵硬地不敢动。 魔君的手就搭在他的身上,只要他稍微一动他必然马上醒过来。 少年身子紧绷,连呼吸都不敢…… 许久许久。 确定这魔头没有醒来的迹象,火莲悄悄输了一口长气。 忽而想到什么,他悄悄伸手去碰他的面具。 如果揭下来看到的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他身上魔幻的一切就消失了? 少年思考了许久,最终将手放了下来,借着星光月光,看他模糊的样子。 忽而,重楼的手臂环紧了,将他拥入怀中,眼睛都没睁开低声问:“酒醒了?” “魔……魔君。” 说着就要起身。 他的手没有松开,依旧闭着眼睛又问:“这风舒服吗?” “……还……还不错。” “本座也觉得不错,所以你老实呆着别扰人清梦。” 少年愣了一会儿,忽而咕哝一声:“那你放开我不就好了?” 重楼忽而睁开眼睛。 少年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得老老实实,重楼这才没好气地重新闭上眼睛,两人谁也不看谁。 重楼问:“小卒子,如今还想当灭魔师吗?” 火莲当初说最想当的就是灭魔师。 少年摇了摇头:“不是很想。” “难道你除了当灭魔师之外,还有别的愿望?” “……” “你的愿望是什么?” 少年眉头微微动了动,闭口不回答。 重楼也没再追问。 夜晚很安静。 星星伴随着月亮消失在天明…… 太阳出来了。 阳光照在少年的脸庞,让他觉得刺眼微微睁开,而后发现自己睡在大树下吓了一跳。 更让他心肝儿都颤的那是银骨那张雪白的面容,居高临下看着他。 而刚才他觉得刺眼的并不是阳光,而是银骨手上的银骨刀折射的雪亮光芒,穿透了他的眼皮。 少年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说道:“银骨大人!” 银骨把玩着手中的银骨刀:“我是否警告过你,要知道分寸?” 火莲一脸茫然:“火莲……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 银骨看他一脸无辜,不悦:“你忘了?” “小的不知银骨大人说的是什么。” 看来平日他真的小瞧了这家伙了,昨天跟魔君在这儿睡了一个晚上,现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你昨天在群雄会是出尽了风头,忘了?” “小的出风头?”火莲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小的真不知大人说的什么,若是有做错的地方,小的一定好好改。” 装得跟真的一样,这让银骨十分不满:“那你说你怎么会在这儿睡的?” “小的……也不知道。”火莲挠着头,“就记得要召开群雄会,小的去拿酒了……后来,不大有印象了,哎呀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银骨握刀的手一紧,该不会这家伙是一喝醉什么都忘光的人吧? “你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 “你们一早在那嘀咕什么?”重楼从走廊内走过,“都没事做了吗?” 银骨立刻放下刀行礼。 火莲立刻跑了过去跪在他面前:“小的罪该万死,居然睡过了魔君的晨起时辰。” 重楼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淡淡说道:“退下吧。” “谢魔君!” 火莲恭敬退下。 这火莲健忘也就罢了,怎么魔君对他的态度也如此天壤之别?银骨有些摸不着头脑,跟上了重楼问: “魔君昨日喝了很多酒,怎不多休息一会儿?” “无妨。”重楼说完又加了一句,”本座昨晚睡得很好。” 确实看起来一派轻松的模样。银骨又问:“魔君这一早是要去哪儿?” “该给那些群雄们分配任务了。” 他信步走着,望着庭院之内开得娇艳的红日花,停下脚步,想到了当日第一次见到唐千夙,她将那夺命的红日戴在头上,英气逼人的模样,心情忽而格外地好起来。 “本座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魔君的计划天衣无缝,必然能够早日诛神的。” 他说的等不及,可不单单是指这个啊:“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魔君,事到如今暗界还要与唐掌门联手吗?” “你有疑虑?” “唐千夙若是想要稳坐掌门之位,很有可能会对魔君不利,属下是担心她会反咬我们一口。” “此事本座会掂量,你就负责在各地布置魔族力量,分散灭魔师注意力便可。” “是。”银骨说完,又忍不住问,“魔君看起来心情很好。” “银骨好眼力,本座心情是不错。” “因为成功同盟群魔的事?” “……不然呢?” 这个同盟群雄的计划,魔君本就势在必得,他应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高兴才是。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好事吗? 而此时的北茫之地,清风楼上,唐千夙与李卓宝、严雷议事。 “魔界最近召开了群雄会,很快就会出现新的战事,此次的力量大多数是邪魔散户组成,但规模不会太小,我们借此能延长一些时间准备攻天计划。” 几个人按照原来的计划主线不变,但增加了一些应变的最新计划。 昨日唐千夙被追杀,当然这是他们自己设计的,然后她与严雷、李卓宝走散。今日早上才回来与李卓宝他们重新会和。 当然,追杀她的是一些魔人…… 唐千夙微笑说:“我们的追杀计划到此结束,就等帝熵会顺着这追杀的模式派人来杀我了。” “姑娘,帝熵要是出手必然危险重重,你明知道还继续给他机会,这会不会太冒险?”李卓宝有些担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放心吧,我会提防。” 李卓宝与严雷相互看着一眼,虽然不放心,但是她一旦决定就很难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提起万分精神来保护她。 唐千夙走向清风楼台前,从高处望着北茫大地,长河落日圆。 入秋了,秋叶落,风很凉…… “千夙……”身后的人叫了两声都回应,“唐千夙你想什么呢?” 唐千夙这才回过神看过来,一身华丽衣袍的凤绯夜站在她身后:“想什么呢,叫了几声也没听见。” “啊,想落叶……” “嗯?” “想落叶……都落了,很快又入冬了。” 看她眉目清亮,眼神温和,凤绯夜看了又看,挑起好看的眉头揶揄道:“唐掌门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凤绯夜所求 唐千夙微微一愣,她哪有心情好了? 其实不是心情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她很久没注意过自己的心情是怎样?这一段时间似乎悲伤与喜悦都与她无关。 他现在这么一问,才让她也忽然留意到自己的情绪。 只是她现在是心情好的表现吗?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听说你在附近,日夜前程就过来。”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又过了好些时候,“我等你等到叶儿都落了。” 就他会说,唐千夙对这样的话题向来没什么反应,开门见山就问:“听说雪狐族有人找到了你?” “确实找过,不过像我男爵到的存在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选择直接冲突,物极必反嘛。” 他不想跟她解释太多,无论那些人对他做什么,他并不大算改变自己的立场。 他与千夙的处境其实差不多,都是不被天界容许存在的人。 两人看着对方有种不言而喻,心有戚戚焉的默契。 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凤绯夜眼神一动,笑着问:“不过,倒是重楼似乎现在依旧安然无恙?” 两人之前达成的共识是杀掉重楼清除祸患。 唐千夙也去了暗界不短的时间,可最后不但无功而返而且似乎她与重楼又有了新的发展。凤绯夜感觉到了一些莫名的危机感。 唐千夙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直白地回答道:“对,安然无恙。” “你改变主意了?” 不然唐千夙不会耗费那么多时间却没有任何进展,所以她必然有了新的想法不杀重楼或者说她舍不了手。 唐千夙:“夜儿,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我认为不必杀重楼,至少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他现在的存在恰巧能拖住天界的力量,让我们有充裕的时间。” 果然她不愿意杀了那个魔头。 凤绯夜垂下卷翘的睫毛遮住金色的眼睛。 重楼活着的理由或杀了的理由都有千千万,他知道那人既可以生也可以死,至看唐千夙愿不愿意对他下手而已。 “除了这些你还有不杀他的其他的理由吗?” 他等唐千夙天天年年,看着她在别的男人身边十年,如今已经不能再有一点点肚量去容忍她看别人,哪怕是一眼。 她永远不懂他喜欢她喜欢得多惶恐。 他说话总是话中有话,她也明白他想问的什么,只是每次涉及感情话题唐千夙总觉得无奈与疲倦。 “你认为有?” “若是没有,你能不能为了我把他给杀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请求。 “凤绯夜,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说的是你还是我?”凤绯夜笑着说着,但眼底多出了一丝怨气,“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不包括容忍我们之间有别的男人存在。我可以不背叛你,但是为了得到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看来,成大事者断七情六欲不是没有理由,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商量,唯独感情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愿意将就。 凤绯夜是个很实际的人,他对她好可以一目了然,他也从来不吝啬跟她表达,他为她能做到什么。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回应不来。 “重楼并不是那样的存在……” “他推断了许愿树捏碎我的许愿牌,他想将你从我手中抢走,他必然是那样的存在。” “你应该知道我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倾尽所有的心血,能利用的人我都利用了,这其中就包括重楼也有你,所以我希望至少你不会感情用事……”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意杀重楼。 曾经因为她做出这样的让步,他高兴了不知多久,可到现在不过就是空欢喜一场。 凤绯夜看着她。 她在他面前永远那么清醒的一张脸,什么时候她才能再他眼中沉沦一次?将自己完全的交给他? “唐千夙,我想得到的一切不择手段必然会得到手,唯独你,我在等一个甘情愿,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多看我一眼?” 他累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想她的时候,她没有一次是在他身旁。 他是如此朝思暮想,而她却从不肯真正让他靠近。 “你不是要一个必须杀重楼的原因吗?那我给你……”他看着她说,“你方才问狐族是不是来见过我。对,来了,而且他们的意思是,让我停止在人界扩张,全力协助天庭灭魔。” “……” 他说什么? 是啊,她早该想到天庭会走这一步。帝熵在九重门第一次见到凤绯夜就已经在关注。 如今又是他在负责灭魔仪式,如何会留着凤绯夜这样的工具不用? 凤绯夜若不答应那就是违抗天明,若答应了那不仅是助他一臂之力,而且也会大大削弱凤绯夜的力量。 唐千夙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凤绯夜转身面朝远方的风景,红唇弯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他原本并不打算跟她说这,他为她做的一切也是心甘情愿,说出来未免有些邀功,仿佛是为了让她感动而多在一切。 可是不说,她又好像不在意他的存在,所以就算是施加压力,就算是他仗着他为她做的这些,要求她对他更好一些,他也不介意说出来。 “千夙,我若是不杀重楼就会被当成与天庭作对,逆反之罪必然诛杀。若是你,你会怎样选择?是留着重楼还是让我现在就逆天?” 唐千夙想说,你也可以如同我一般灭魔,周旋。但说出这样的话,自私得连她自己都唾弃。 以前知道自己被凤绯夜利用后曾发誓再也不会原谅他,且必然会杀他。现在终于轮到她在无止境地利用他,才知道这样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受。 “难道就非要杀了重楼不可?重楼的力量比你我想的要大得多了。” “这些不过是你不想杀他的借口。而杀他其实也不过是我留下你的借口。天庭什么的,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我要的不过就是你的一个选择,重楼还是我。” “我并没有选择重楼。” “可你没选择我。” “……” 唐千夙再次无言以对。 为了获得凤绯夜与重楼的力量,她是曾给他们表示过会与他们的在一起。当时不过就是缓兵之计。却没想到凤绯夜会用这件事情来要挟他。 或许她已经想到了凤绯夜会这么要挟,只是没想到重楼会当真。 她真没认为重楼会对她执着,以为他不过如她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利用彼此。 所以后来,对于他们提出的感情问题她一直能拖再拖,可最终这却成了如今最棘手的问题。 她说了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完成复仇大计,可以牺牲很多人,但却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感情。 她在幻想什么? 想要留下心底最纯真的那份感情,想要为帝鸳洵保留什么? “那你想让我如何做?” “嫁给我。” …… ……但我很高兴与我拜堂的人是你,你已经与我拜堂,与我洞房,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妻子…… ……“娶妻只娶唐千夙。” ……“嫁人只嫁花胤珣。” …… 不管是帝鸳洵还是花胤珣,他们都曾拼尽全力地在一起,然后撕心裂肺地分离,其实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是痛苦。 有时候,不是她想要坚持继续深陷于这样的喜欢,而是心中有执念放不下。 仔细想了想,其实又没什么那么值得留恋。 把凤绯夜、严雷、李卓宝、帝鸳洵甚至她的命,所有人的命都赌了进去,最后她却想要留下心底那种感情的执念? 一份布满荆棘的喜欢。 又何须自私珍藏? “若是我不嫁你会与我为敌?”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拜堂成亲 “不,我不会与你为敌,但是我或许会逼不得已,与天界联手去灭重楼。” 如此也算是背叛她了吧? 他也不过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她不也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对他不择手段了吗?只不过他想要的是她而已。 唐千夙不想做无谓的争辩,这件事情怎么说也必须得有一方妥协,而始作俑者的她也该做出一个决定了。 “好,我嫁给你。” 她居然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 凤绯夜其实心里很没底可没想到她会真的答应!虽然有些强人所难的意思,让他心情微微有些压抑。 可是,他不在乎了。 只要能真正跟她在一起! 好一会儿之后,他动容地上前抱住她,深深将她抱在怀中,心中的喜悦如同彩云膨胀慢了心怀溢出来,他抱起她忘我地旋转起来。 “唐千夙,你说的,这次绝对不许反悔……” 清风楼上清风凉。 从远处来,能看到楼台之上穿着华袍的银发男子,抱着白袍姑娘在转动。黑发与银发缠绕成丝丝缕缕,融合在了一起。 凤绯夜的笑声悠扬随风传到很远的地方,温暖喜悦的声音所到之处,如同春暖花开。 唐千夙心中一片失落,像失去了心中最后的一份美好与希望。可看到凤绯夜如此开心,她无奈叹了口气。 “就算我答应了,你想如何做?” “我们尽快拜堂成亲。” “这个时候?” “你又想反悔?”他抱怨着说,“这次无论如何,不许你再找借口推脱。” “不是推脱,而是如今这个时候你我成亲会不会引起天界太多关注?” 毕竟他们现在手里都有重权,凤绯夜对于天界又是一个隐患,他们会让强强联合吗?一旦她与凤绯夜联手那对天界而言就是大祸害。 “早在你继位之前别人就都知道,你是我凤绯夜的女人。” “那时候我还是不是九重掌门。” “我不管……” “重楼要知道我们成亲,他要是真的来闹,我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曝光。到时候,我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是说出来又好像是自己反悔要嫁给他。 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她看着凤绯夜,表情有些无奈。 他若要娶她定然会嫁,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了娶她让她娶冒这份险了。 凤绯夜看着她目光幽怨,坏丫头,明明知道他舍不得伤害她,还故意把这样的问题丢给他! 可是,别以为这样他就没办法! “原本想着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但如今形势所逼我们就先进行一个简单的拜堂仪式,等一切结束我再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他太需要一个定心完了。 唐千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入室内。 “雷子、李卓宝、穆河你们今日便作为我与千夙的证婚人。” 严雷:“……” 李卓宝:“……” 两人瞪大眼睛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也是没想到会这样,她还以为自己能逃过此劫……这么想之后,又笑自己犹豫不决,刚才还说了豁出去,敢情她心底却一直打算蒙混过关。 木已成舟,就如此吧。 唐千夙回应李卓宝与严雷的视线,微微笑着点头。 简单的拜堂就在清风楼上,几个心腹兄弟作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兄弟们不知其中滋味,满心为她欢呼雀跃。 酒斟满,祝福更满。 “送入洞房……” 在兄弟们拱拥之下,两人被推入了清风楼内的一个房间。 唐千夙有些尴尬了:“这大白天的你们干什么?” 推着门就准备出去。 凤绯夜在后头将她往怀里一捞抱入房间内。兄弟们趁机起哄就将门关上。 严雷原本叫着喊着,可门被关上的那刻,心里却忽而有些失落,拉住宝哥说:“宝哥,你心里难受吗?” “为何难受?” “唐姑娘嫁人了……”他都以为她再也不嫁了的? 李卓宝拍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我就是……”严雷揪着头发揪着脸。“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你该不会……” “要说我不喜欢姑娘那是假。”可他那种喜欢又不是男女的喜欢,“她要是真能高兴了我也高兴,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总想起唐小四跟十三师兄……” 李卓宝看着“洞房”门一眼:“十三师兄已经不在了,虽然……走了走了,别闹了,都该干嘛干嘛去。” 李卓宝将门口吵吵嚷嚷的人喊了出去。 很多时候,相互喜欢的人总是走不到一块儿,有些时候,在一起也会因为身不由己。 唐千夙,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外头的人潮散去,室内的新娘新郎没有红袍没有凤冠霞帔,唯独腰上各自都绑着一条红腰带。 但唐千夙在凤绯夜的眼里,此刻仍然好看到了极致。 他说:“唐千夙,今日你终于是我凤绯夜的妻子。” 他幻想着今天幻想了很多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感觉曾经说过的煎熬都变得珍贵起来。 唐千夙站着,如同一株青竹,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脸上更多的是淡然还有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你还真想在这儿洞房?” “有何不可?” “我正在执行公务呢。” “这并没有冲突。” “大家都在外边。” “大家当然都在外边……”凤绯夜面若桃花,迷离的眼睛慢慢都是水色柔光,“千夙,我以后会待你好,再也不会让你伤心。” 谢谢。 她想来想去,居然也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好。” 不管她现在说什么对他而言都是动听的甜言蜜语,如今,她与他之间真的再也没有别人,更不会是那该死的重楼…… 凤绯夜越想越喜悦,按耐不住弯腰将她抱起来就放在床上。 他也俯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等一下。”豁出去不过三个字,但是真正要做起来,确要克服太多的心理障碍。 明明凤绯夜如此风华绝代,天下无双的一个人,可她心中还是产生一股的抵触的情绪。 她不讨厌他。 但是…… “等一下。”她又说了一遍。 凤绯夜温热的目光看着她,她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拒绝,目光看向了桌上。 凤绯夜回头看到桌上两杯酒:“对不住,交杯酒还没喝。” 仪式已经够简单了,这个程序还是不能省了。 他自己拿了一杯酒,将另一杯给她。 “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男人了,你是属于我凤绯夜一个人的,而我也将永远只属于你不管生死……” “今天说什么生死呢?” “也对,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说那些,千夙……”他的手臂交过她的,看着她眼神深如大海,“我爱你,永远不会背叛你。” 这些情话他能轻易说得出口,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以前跟花胤珣她也不怎么说这些…… 如何又想到那儿去了…… 心口微微哽咽,她自顾将杯中酒饮尽。 凤绯夜知道她尽力了,心中也明白她在尽力,而不是心甘情愿。或许他是勉强了她,但是唐千夙,我真的会好好待你,用我以后的全部来让你心甘情愿。 凤绯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杯放下。 两人坐在床上,面对面。 她微微低下头深呼吸,开弓没有回头箭,该有这样的觉悟才对。于是毅然抬起头看向他,面上有些视死如归的神情。 他眼神宠溺如视珍宝,在她仰起头时凑过去亲吻她的唇。 淡淡的酒香在他温润的唇瓣之间蔓延开来。 她微微仰头躲避。 他则俯身一边笑着一边追击啄吻,直到她避无可避一把倒在了床上。他欺身覆在她身上暖暖笑起来,双手撑在她两耳边,红唇湿润笑颜如玉。 他……真的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人,身上的一切都散发出诱惑的气息,勾魂摄魄,让人即便只是看着也能砰然心动。 唐千夙不觉脸就红……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新婚之旅 凤绯夜看到她脸红了,目光更是浩瀚如同星空。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种喜欢能让人欲罢不能。 “千夙……”呢喃般的呼唤温热如火。 他平日看起来单薄修长,但他始终是一个男人,一炮之下是精壮的身体,沉甸甸的重量带着他的温度,在她身上熨帖出细腻的火花。 他越靠越近,清新的气息扑在她的脸颊,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他惊艳的脸庞近在咫尺,能看到他细密修长的睫毛。 如同桃花红艳的唇隐约碰触到了她的唇瓣。 “等一下!” 唐千夙猛然推开了他翻身下床,望着他双侠飞鸿,眼睛里多出了一丝抱歉与羞怯。 水润的红唇之上还有他的气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蔓延歉意。唯独胸臆之间起伏的呼吸,显示了她此刻的紧张。 凤绯夜看了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笑了。 “算了……”把她逼成这样,他其实也觉得不是那么好受。 “等适当的时候,这环境……”其实或许与外边有人没有无关,她都没做好准备今日就拜堂,如何还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洞房花烛夜? “我知道,知道。”他将她拉起来抱住,“这时间跟地点都不大合适,是我心太急了。” 他的怀抱温暖如火。 贴着她的身体有着男儿的冲动反应。 他想要她无可厚非,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的事了,如今他有了名分如何能不激动? 唐千夙身体微微僵硬,因为他的贴近让她明白他此刻的渴望。 两人目光相对,唐千夙略微尴尬,凤绯夜却笑着说:“我心里能接受你的拒绝,但身体得需要时间缓一缓。” 唐千夙嘴角微微抽搐,点了点头。 他凑过来问:“要不然……你帮我?” “别……” 他已经握住她的手往身体那处覆上,隔着衣料与极为坚挺之物一碰,唐千夙嗔怒收回来手。 “别闹了!” “唐千夙你脸红了?” “废话。”男女有别,谁被这么带过去碰触那儿都会脸红的好吧?“唉你有完没完了?”她终于忍不住笑骂,“你自己解决,我出去了。” 收回了手,唐千夙推了他一把离开了房间。 严雷跟李卓宝他们还在外头,看到她出来了愣了半晌:“你……怎么就出来了?” 唐千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所以说这时间跟地点就根本不对,谁会这么匆忙拜堂然后送入洞房? 一帮手下在外头,让她这张脸往哪搁? 为了避免尴尬,唐千夙面无表情说道:“我怎么不能出来了?” 严雷与李卓宝相互看了一眼,张大嘴儿啊了一声,然后各自猜测。严雷终于忍不住说道: “就说嘛,那家伙看起来比女人还漂亮肯定是不行,这洞房的时间怎么跟撒泡尿一样快。” 他……他说什么啊? 就知道会被大家取消,但唐千夙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严雷这么说她忽而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你瞎说什么呢?” “我说难怪你脸那么臭,是个女人都得疯了,凤绯夜也太不男人了……” 正说着凤绯夜正好从后边出来,听着这话他没好气瞪了唐千夙一眼,估计他这回要被大伙儿取笑了。 他搂上唐千夙修长的腰身,与严雷说道:“我是想抱个三天三夜的,可你们唐姑娘对你们不放心。” “你们放心抱呗,我们给你们守着三天三夜不睡觉……”严雷打趣道。 唐千夙无语。 虽然她整天跟战士们混在一起,但好歹她也是个女的能别当她面这么损吗?明显很活跃的气氛,但是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两人的婚事是隐秘的,只有几个心腹作证,但凤绯夜很高兴给所有在场的人都打了大赏,也不说是什么赏赐,就说他跟唐掌门高兴,给兄弟们赏赐。 唐千夙看他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原本心里的沉重也轻松了不少。 凤绯夜有时候手段是有些多,但这人很直接,爱恨都会直白说出来。他想要就绝对不会说自己不想要,若是能与这样的人相爱或许会很幸福吧? 在凤绯夜在要求之下,两人还是来到附近逛了一下闹市。 一路上,他一直在牵着她的手。 “夜儿,这里有不少九重门的弟子出没,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招摇了?” 手都快被他握出汗了,她是真不大习惯一直牵着手逛街。 “有什么招摇的?我们原本就是夫妻,牵手是美好的事。” 他拉着她到卖首饰的地方,挑选了一支步摇插在了她发髻之上,看了又看笑起来,左看右看没人,迅速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 唐千夙一惊:“喂……” 他笑:“没人注意看的。” “怎么就没人注意看了,从你来到这街上就没人不看好吗?” 因为长相太过好看,回头率那是百分之两百!因为很多人都忍不住看上第二眼,第三眼…… 加上一头的银发,更是引人注目。他是习惯了没感觉,可她被他牵着手,能没感觉啊。 所有人看了他就会看他们牵着的手,自然而言就会注意到她。 唐千夙身上穿着的素白的衣裳,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美好得轻尘脱俗。 两个美人牵手走在一起,能不万众瞩目。 而且,就算认不出她唐掌门,夜帝总是有很多人认出的。倒不是因为见过,而是传闻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就是银发夜帝。 这不,很多人惊鸿一瞥之后就会说。 “这是夜帝凤绯夜吧?” “不是说他没有后宫?那牵着的女子可不就是他的妃子?” “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凤绯夜总是微微得意,将她的手拉得更紧,恨不得在所有人面前炫耀。 没错,就是你们说的那样,这就是我夜帝的女人! 唐千夙实在受不了他的臭美,路过一家成衣店就将他拉了进去。 “你要是还想好好逛街就得换一身装扮。”那招摇的长相再加上一身锦衣华袍,简直了…… 最近日子不大太平,成衣店的掌柜看到两位身价不凡的贵宾莅临,立刻上前打招呼,当然推荐的也是店里最好的。 “两位想要挑选怎样的衣裳?小店什么衣裳都有,这是西岐国湘苏绣,宫里的娘娘都爱穿这样的料子,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给你家娘子也买一件湘苏绣锦衣吧。” 凤绯夜看着那湘苏锦缎面料确实是好,上变得刺绣手工也出色,拿了起来在唐千夙身上比划了下,笑着问:“娘子,这件你穿着一定好看,我们买这个吧。” 她是要来遮掩他光芒的他当时来玩呢? “又不是为何好看带你进来的。” “买衣服不就是要买好看?”他满心喜悦又从一旁挑选了另外一件看起来质地极好的衣服,“这件你穿也好看,我想让你穿……” 不是说男人最烦跟女人逛街吗?怎么眼前这架势似乎是反过来了? 唐千夙嘴角微微抽搐,看着老板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讨好凤绯夜,而且两个男人看的那都是女子的衣裳。 “公子对您家娘子可真是体贴珍爱,放心放心,您家娘子皮肤白皙穿粉色必然是极好看的……” 凤绯夜:“何止穿粉色好看,那水绿、鹅黄哪件她穿着不好看了?” “是是是,都好看,您家娘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虽然老板想说,其实公子您长得比任何人都好看。只不过他说这些没用啊,那娘子看起来就比较抠门,并不打算给夫君买的样子,一直在廉价区域逛着。 公子这一身打扮,这身上昂贵的衣料岂是会穿粗布衣裳? “夜儿,你过来这儿……”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成亲戒指 “嗯,我马上来。”凤绯夜继续跟掌柜的说,“这些都给我包起来诶……” 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唐千夙勒住脖子往普通区域走,还将手中的布衣给了他:“你去把这个换上。” 那衣服跟公子挑选的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啊,掌柜的连忙说:“那公子,这些衣裳我就都给您包起来了。” 生怕这好好的生意被那抠门娘子给坏了。 “不用了,我穿不上。”唐千夙说。 “都包上。”凤绯夜对她笑着说,“难得轻松一会儿,喜欢就买。” “我不喜欢。” “我喜欢给你买。” “……好,买买买。” 通常都是想要的人恳求后,买的人无奈之下说“买买买”,怎么到她这儿又反过来了。 唐千夙没好气道:“但你得把这个换上,把头发也扎起来。” “你帮我就换。” “……”要是她不愿意,他必然又有得闹,“好我给你换。” 他立刻笑逐颜开,展开手臂,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等着花来投怀送抱。 客人不多,两人又是贵客,看他们俩的随从还站在店门外守着呢。掌柜的自然也服务周到,让两人有着足够的二人世界。 唐千夙看他那花枝招展的模样,没好气地上前将他身上的外袍褪下。 他却趁机收起双臂将她困在怀中:“先抱一会儿。” “别闹。” 褪下他的华贵外袍,将那件布衣套在了他身上。 布衣是淡淡的灰蓝色,很朴素。大街上有很多人都这么穿。 唐千夙整理了他的衣领,衣领右衽,一带穿过他的腰时,自然站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低头就亲吻她的额头。 似乎有些习惯他这种暧昧的挑弄,唐千夙只是瞪了他一眼,帮他将衣带系上。 凤绯夜一脸动容。 “千夙,以后你每天早上给我穿衣好不好?” “你就是想让我伺候你呗。”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因为当过一段时间的男子,所以她对男装穿着也是得心应手。 “我也伺候你……每天晚上为你宽衣。” 唐千夙两秒钟之后才会过意:“流氓。” “当然我也不介意你为我宽衣……”他笑着又补了一句。 “你啊。” 唐千夙淡淡回了一声。 凤绯夜抬起手,让她给他扎腰带:“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能用你入眠,能抱你醒来,你为我穿衣,我为你描眉……” 多么美好的画面。 不要轰轰烈烈,但求安稳朝夕相处。 “现在突然明白人为何想要安定,因为身边有了想要陪伴的人,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安定下来,朝夕相处。” “也许这种日子,你过了一段时间也就腻烦了。” “只要你在绝对不会腻烦。” 那种日子确实是令人向往,只是她没想过与凤绯夜隐居于世的画面,如今听他说起心中微微觉得异样。似乎是很美好,但似乎……无法融入其中。 “坐下来我给你把头发梳起来。” 他依言坐了下来。 她用梳子输过他如水的发丝,银发厚重地落于手心,发质如绸缎垂坠,捧在手中让人觉得爱不释手。 已经如此美貌的一个人,连头发都完美无瑕。 凤绯夜恬淡而坐,望着镜子中两人的模样,他喜欢她对他做出的任何碰触,更喜欢这样亲密无间的感觉。 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希望日后他们会越来越好。 目光落在镜中的她脸上,他红唇扬起幸福的笑意:“绾青丝,绾青丝,青丝长长,长不过君之手,华发生时许白头……” 唐千夙微微一愣,想起了过往,他曾给她念过这样一首诗,而后惹怒了花十三…… 她承认,其实那时候答应跟他成亲是带着目的性的。 她说过即便要做个内应,也会再做内应的时候忠诚于自己的主子,哪怕是虚假,这样才会得到信任。 如今她成为凤绯夜的妻子跟做内应或许大同小异,她也该终于自己的丈夫,哪怕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然而,凤绯夜深陷在角色之中,而她却始终无法融入。 观念与道德在心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尺子,不知不觉就让她拿出来衡量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心中莫名产生一丝内疚感。 “好了。” 将他的头发束上之后,带上了一个与衣服同色系的帽子。 原本极其普通的布衣,一穿上就该土了吧唧的衣裳,穿在这人身上愣是超凡脱俗,特别素雅好看,让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朴素模样的唐千夙都微微失神。 人靠衣装这会儿是全然反过来,衣靠人穿。 再怎么遮掩这人的美色就根本遮掩不了! 将那银丝束入帽中不过是收拾了那份妖娆华丽,可却展示了他,修长白皙的脖子之上那张精致绝丽的容颜,那脸蛋全然就一瓣儿桃花,鲜美欲滴。 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眨动,目光辗转回眸之间如春天里最早绽放的花,赏心悦目又暖人心扉。 看她惊艳又无奈的表情,他笑着问:“你夫君美色天下无双,怎么穿怎么好看,唐千夙你该高兴,你嫁给了天下第一美人……” 唐千夙拾起桌上的方巾盖在他脸上:“就该把你的脸给蒙起来。” “我美的地方何止脸庞……” “你要不要脸?”再美自己说出来会不会有点让人起鸡皮疙瘩? 两人从成衣店出来,已经从甜蜜的新婚夫妻模样,变成了穿着同款衣服的兄弟二人。 唐千夙挑了一件铁灰色的布衣,也将头发冠上。 女子的身姿单薄瘦弱了些,但挺直的脊背将衣服撑得格外笔挺优雅,比起当年的唐小四,如今的唐千夙更显得沉稳淡然了些。 身高与凤绯夜相差不多,两人走在街上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引人注目,不过因为男儿洒脱的好看,仍旧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可总比方才要方便了许多。 可是…… 凤绯夜你能不能不牵手?! “千夙,来这儿。” 那一摊卖的是古器,不是那种珍珠玛瑙也没有闪亮的宝石,就是用一些带有属性的灵石打造的发簪、手镯、项链等等。 凤绯夜看上的是一对用灵兽角打造成的一对戒指,价格不菲。凤绯夜当然不在乎价格多少,对于那些属性有是固然好,但也不是他看中的东西。 他只是觉得这对戒好看,正好两人新婚,还没有定情物。 “公子好眼力,这男女对戒不仅属性极高,而且也是爱情忠贞的象征,送给心仪的姑娘最合适不过。”摊贩极力推销。 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华贵,但带有一些防御的属性,人戴上后,能增加自身的一些防御能力。 所以,这些东西可比普通的首饰要贵上很多。 唐千夙从人群之中钻进去。 “要买什么?” “这个好看吗?”修长如玉的手将两枚戒指拿起来。“对戒,正好你我各一个,算是定情之物。” 定情物? 原本极力推荐的摊贩一看来的又是一个美男子,顿时有些接不上话。这么好看的两个人,居然…… 不过也对,他们就该走到一块儿,不然多少姑娘都得折这两人手里!就没他们这些其貌不扬的人机会了。 “公子,这戒指,属性极高,戴着好看不说,还能加防护,这位公子手小一些,就戴小的这枚,正合适……” 唐千夙作为现代人,当然更知道戒指存在的意义。 凤绯夜拥有现代人的记忆,如何又不知道戒指的意义呢?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两人结婚成为夫妇的一个标志。 “我们的成亲戒指就选这对好不好?” 他在极力的将她带入角色,让她有为人妻子的觉悟。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你喜欢就买吧。”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可疑白衣人 凤绯夜自是喜欢的,拾起她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了她无名指上。 戒指是羊脂玉的白色,戴在她修长细致的手指之上,很好看。 凤绯夜给她戴完,将另一枚戒指给她:“你帮我戴上,交换戒指。” 交换戒指? 这词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唐千夙将戒指接过来,套在了他右手的无名指上。 拜堂也拜了,结婚戒指也戴上了,凤绯夜的心情一直在往喜悦之上攀升。 如此能不能算唐千夙已经真正属于他? 他曾经那么嫉妒帝鸳洵,如今帝鸳洵已经离开人世。 他也忌讳重楼,可唐千夙又怎么会喜欢重楼。不过是当时逼不得已,才答应了他无理的要求。如今重楼已经不是他的障碍了吧?他应该不用再介怀。 凤绯夜右手牵着她的左手,两枚戒指相互辉映,代表了他们属于彼此。 忙里偷闲的日子很短暂,此刻的局势根本就容不得她有喘息的机会,即便是在所谓的闲游之中,也得时刻保持作战与备战状态。 魔族群雄会之后,在苍元大陆的很多地方,分散着崛起了魔人据点,他们也展开了游击打法,在一个地方祸祸之后转移到别的地方,跟灭魔师彻底底周旋起来,随后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小战役之中不断获得胜利。 暗宫一次又一次传来了小战役的捷报。 重楼已经不止一次看着少年火莲发呆了。 这个时候,那个丫头不是该过来了嘛?他其实知道上次群魔会上,在场的不是火莲而是她,那次的不期而遇让他心情好极了。 只是这个该是她出场的时候她却迟迟不来。 此刻的少年火莲,正埋头在水池边喂鱼,重楼终于忍不住一个书卷砸向他。 啪的一声少年吓得立刻抱着书卷跪在地上:“魔君息怒,小的这就出去,不吵您做事。” 少年后退着疾步逃离。 “回来。”重楼不悦说道。 “是……是。” 他又低着头走回来,诚惶诚恐地微微缩着肩膀。 “抬起头来。” 少年身体一僵慢慢抬头,带着怯意的眼神一碰上那双颜色迥异的眼睛,立刻瞳孔收缩,整个人陷入一种内在惶恐地状态。 他不仅害怕阴晴不定的魔君,也害怕随时在监视他的银骨大人,好像他做什么都错,做什么都不会令他们满意。 他都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重楼看的时间越长,少年心里越发憷。 原来不是所有红瞳孔都会璀璨发光。不是她。重楼手一抬:“你……” 少年噗通跪下:“魔君饶命,小的只是答应了桃花精尽量想办法让他进内廷而已,并没有接受别人的银两……” “……”重楼要想把他拍碎喂鱼的冲动。“本座让你下去,滚蛋。” “小的马上滚……” 火莲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重楼看着那背影许久。 唐千夙是不是也该出现了?来闹闹小脾气也是好的。 可她就是不来,就是不来呢。 期待真是一种讨厌的东西,若是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如果不是因为唐千夙作为火莲在他身旁出现,或许他也不会这么盼着她再来。 “魔君。”银骨上前说道,“青鹭回报,说唐掌门与凤绯夜如今在北茫的清风山附近,那儿聚集的魔人已经全部被剿灭。” 唐千夙跟凤绯夜在一起? 也不奇怪两人之前就在一起,如今会个面也没什么的。况且两人还是合作的关系,唐千夙需要凤绯夜的力量…… 啪 重楼捏紧了手中的卷轴。 他居然给她找了那么多借口,显然是他需要很多借口来安慰自己,以免嫉火中烧。 “就这些?”重楼不冷不热问道。 银骨目光微微一动:“还有就是,有探子在清风镇上看到唐掌门与凤绯夜两人牵手逛街,模样极为亲密。” 重楼猛然抬头看向银骨。 银骨微微低下头,作为魔君的贴身侍卫,银骨多少也知道重楼对唐千夙有些特别。 为了彻底打破魔君对唐千夙的好感,他必然会将她与别的男人亲密往来告诉魔君,这样魔君就不会对她另眼相看了吧? 从追随魔君以来,有多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可魔君向来不喜欢与那些莺莺燕燕有任何瓜葛,他也因此才觉得魔君十分完美。 还以为重楼会大发雷霆,但他只是目光一沉说道:“知道了,退下吧。” 银骨退下。 重楼静坐了一会儿,埋头继续看文卷,只是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终于丢下手中的卷轴离开暗宫。 清风镇。 自从魔人被剿灭了之后,这里的店铺于几日之前已经全部正常营业,不过来往的人显然变少了。 这念头不太平,没到逼不得已人们并不愿意出门。 街上的人并不算很多。 一些食客与灭魔师聚集在酒肆之中喝酒聊天,说着一路灭魔所见所闻还有这些天以来的战绩。 外头下着秋日的毛毛细雨,给秋色带上了几分冬天的寒意。 清风酒肆的旗号在潮湿的细雨之中翻飞。 位于酒肆内二楼的雅座,可看到外头的风景,也可以看到屋内一楼的所有景致。 雅座之间,临窗而坐一位素白色衣裳的男子。他黑发高束,发丝倾斜而下落在身后。面前的桌子之上只放着一个青色的高颈瓷瓶,一个同色的酒杯。 除了这两样,桌上别无他物。 时光在秋日雨雾之中慢慢流逝。 楼下起了骚动。 店内方才高谈阔论的灭魔师们都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口。 随后店内安静了下来。 凤绯夜与手下穆河进入了店内,自动屏蔽了大伙儿的目他往其中一张桌子走去,坐下。 美人驾到,蓬荜生辉,原本这酒肆只是酒肆,因为凤绯夜的到来成了一幅画。 店小二心花怒放前来招待。 穆河将他拦下,点了一些餐点之后,店小二迅速离去。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起来,凤绯夜似乎是进来避雨的,对上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手轻拨动着茶杯目光望向了窗外灰蒙蒙的秋雨。 二楼雅座上的人慢慢偏头看了过来。 正好,他与凤绯夜是同一个方向,只能看到凤绯夜的侧脸。他黑色的眼眸慢慢从凤绯夜身上移到了他的手上。 凤绯夜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模样别致的骨戒,偶尔他会看着自己的戒指嘴角扬起笑容。 他很安静地住着,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优美的侧脸在窗外雾蒙蒙的雨雾映衬之下,有种迷离梦幻的迤逦姿态。 惹得在座诸位被勾了魂儿似的,目光都黏在他的身上。 一直对大伙儿的眼神视若无睹的凤绯夜,摸着自己戒指时,忽而眼中光芒一闪而过,他猛然回头看向二楼雅座的方向。 一卷草帘恰逢及时垂落下来,在他目光落在二楼那人身上的同时,落下遮住了二楼那人的侧脸。 如今从凤绯夜的位置看过去,就见一双修长的男人手端起青色的酒瓶,慢条斯理往杯中倒酒,自酌自饮。 背着光,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印在草帘之后。 而就这匆匆一瞥,让凤绯夜面色惊愕。 高座上那人……那人的模样是帝鸳洵? 穆河看主子表情异常,顺着他目光看向二楼不见异常之处,走近了些问:“主子,是有何不对吗?” 凤绯夜才猛然回过神来。 “没事,看错人了。” 他低头饮茶,修长的睫毛翕动,细细喝了一杯茶之后,忽而放下茶盏起身一跃而起,拉住了从酒肆中央坠落下的红绫飞身上了二楼。 一把挥开草帘。 草帘之后空空如也,唯独桌上还摆放着一个酒瓶一个酒杯,显示方才这儿确实有人存在过。 凤绯夜立刻走到窗边。 那素白的衣襟消失在了街角拐角处。 天地之间只剩下灰蒙蒙的秋雨。 这空气之中还存在着一种让他不舒服的气息,仔细一闻,依稀能辨这酒瓶里装着的是……梦回酒。 梦回,对于他、唐千夙、帝渊洵而言都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 这梦回出现在这儿,那刚才那个人…… 不,不会是帝鸳洵,帝鸳洵已经死了。 只是,既然如此笃定他已死,他为何还要坐立不安上来确认? 正文 四百四十二章 很小的愿望 说不上笃定什么猜疑什么,只是由来觉得心里不舒服。大概是因为以前吃过太多帝鸳洵的醋,所以才那么忌讳与他相似的人。 凤绯夜转身下楼。 “穆河,方才李卓宝说唐掌门几时回来?” “说是午时回到清风镇。” “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已过。” “她是去了绝境?” “是,有探子来报说在那遇见了重楼的人。” 重楼? 绝境? 那是帝鸳洵死亡的地方…… 唐千夙,现在在那个地方。 绝境。 有人跟踪她…… 虽然身后的人动作很轻微,但唐千夙还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随。随即,她猛然回头,一个白色的衣角顿时消失在白雪之中。 虽然他离开的速度很快,但影子却印在了对面的如同镜子的冰面上。 那冰层之上模糊的影子,让唐千夙微微愕然。 帝鸳洵! 是……重楼还是帝鸳洵?! 唐千夙反客为主,跟了上去。 白雪覆盖的山谷冰棱倒挂,细雨洒落到了半空就凝结成花,洋洋洒洒飘落。 这是水晶宫一般的冰雪世界。 唐千夙在山谷冰川走了一圈,一无所获。正打算转身而走,发现在狭小的石缝下边,有一块白色的玉佩。 拾起。 这玉,居然是以前帝鸳洵所佩戴的掌门玉佩。 如果是当初帝鸳洵的东西遗落在此,那应该已经被冰雪覆盖才对。但这东西还很润滑没有冰冻过的痕迹,显然是刚掉落的。 是重楼来过? 她已经先入为主认为重楼就是帝鸳洵,就因为重楼身上有火麒麟玉。 那么现在这掌门玉又是什么?重楼故意丢在这儿让她找寻? 不,那不是重楼的做事风格。 这个假设不成立,那么那个持此白玉的是另有其人?重楼就与帝鸳洵没有关系?重楼如果只是重楼,那帝鸳洵……以怎样的形态活着?还是真不在了? 唐千夙将玉握在手心之中。 “唐姑娘,发生了什么事?”李卓宝追了上来问道。 “没事。” “我们发现了件奇怪的事,那有个雪洞,居然埋了很多的魔人,似乎就在我们之前不久刚动的手。” 居然还有此事? 唐千夙立刻前去。 被杀的那一伙儿人确实是重楼的手下,其中一个身上穿着蛇形铠甲的,是青蛇,她见过。 也算是重楼手下的战将之一,居然死在了这儿? 死法看不出来是何人所为,但伤口皮肉鲜红没有瘴气侵染,所以应该不是魔人所为。而且,从尸体的状态看,应该刚死没多久。 是其他灭魔师所为? 一直在灭魔道上行走,身为九重门掌门,她对门内门外的灭魔师都有所了解,什么队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这些人处理得如此干净。 即便她的假设成立,重楼就是帝鸳洵,可重楼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用非魔煞手段杀了自己的人,再假装成帝鸳洵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唐千夙心里有些乱,一是因为白衣人突然出现。二是因为,她所认为重楼就是帝鸳洵的想法遭到了质疑。 “看来九重门的探子报得没错,确实是重楼的人出现在了绝境。”李卓宝说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唐千夙:“还能怎么办?如实回报帝熵。” “不过姑娘,我们是不是哪儿算错了,都这么久了帝熵一直没出手,会不会是刺杀计划没吸引帝熵?” “……” 唐千夙想了想,难道是她太过自信地认为帝熵会按她所推想的行动? “稍安勿躁,这种一旦失败就会身败名裂的举动,帝熵不会轻易出手,再等等。” “是。” “收队回清风镇。” 回到清风镇天色已晚。 唐千夙一进屋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凤绯夜开门迎接:“怎么晚了那么久?” “遇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嗯?”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具体,“没什么大事,小事。” 仆役端水给她洗了手,之后她往餐桌旁坐下。 面前一碗热汤刚刚盛出不久,还冒着热气,她心中也跟着溢出一丝温暖,端起碗喝汤。 “千夙,如今你我已经是夫妻,不管是什么事你应该让我知道,夫妻之间可不能有秘密。” 准备入口的热汤停了下来,她看了他和颜悦色的模样,将碗放下。 好吧,应他的要求。 “接到绝境有重楼手下出没的消息后,我们前往逆境。确实发现了重楼的手下,不过已经被人杀了。” “已经被杀了?何人所为。” “不知道,我能喝汤了吗?” “喝吧,趁热。”他笑着给她夹菜。“最近你身边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她身边经常发生奇怪的事吧? “你是指?” “就是你觉得奇怪的事。” 怪事见多了就屡见不鲜,不过今日她确实遇到了奇怪的事,他这么问是凑巧还是另有所指? 唐千夙摇头:“没有。” 如何跟他说有个帝鸳洵模样的人出现了? “要是有,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他笑眼弯弯,坐在一旁看着她。 原本挺饿的,可这会儿愣是吃得有些不自在。 “你也快吃吧,看着我能饱?” “这叫秀色可餐,看着你就很可口。” “若论秀色可餐,你不是更可口?” “那你想吃我吗?我随时欢迎你来享用。”说着还轻剥了下他的衣服,做出引诱的妖媚姿态,“我身上的每一寸都让你吃个够。” “噗……” 唐千夙捧不住喷了几粒米饭。 凤绯夜动也不动就任由被喷了。 其实已经算好了,没喷鼻血已经很给面子,不然喷他一脸血。 “抱歉。” 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笑意,谁让他有事没事就摆出撩人的姿势勾引人? 她伸手去捡他嘴角粘上米粒。 他忽而偏头哈呼一口轻咬她伸到他嘴边的手指,而后舌头一卷,含住了她的手指,目光妖媚勾引着她,秋波阵阵都在说,快来吃我,快吃我…… 唐千夙没好气地另一只手推了他漂亮的脸蛋的一把。 终于笑了起来。 “不要脸。” 重重香吻了她的手一口才放开她,笑着说:“在你面前要脸干什么?”然后持起筷子给她夹菜。“好吃吗?” “嗯。” “那多吃点,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他这么说,唐千夙才恍然大悟,这桌上确实很多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而且是她在现代时经常吃的。 以前经常缠着宋子谦给她做。 因为调料的不同,所以她刚吃的时候只是觉得味道似曾相识,现在才猛然惊觉原来是她以前爱吃的东西。 她有些差异看向凤绯夜。 “怎么了?” “没……”她以前也经常跟凤绯夜一道吃饭,他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奇怪,“以后别做这些菜了。” “不爱吃了?” “嗯……这些菜有不好的回忆。” 凤绯夜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他是怎么想的忽然给唐千夙做这些菜?明知道宋子谦是她不愿提起的回忆,他应该杜绝做这些事情才是。 凤绯夜低头。 夜光珠的照耀之下,他脚下的影子格外的黑暗。 该不会这影子还能左右他的思想? 暗月离,你还想在唐千夙的生活之中占一席之地?别做梦了,唐千夙是我凤绯夜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分享。 看他垂眸看着地板,似乎是有些难过了。 唐千夙问:“你……生气了?”毕竟人家是好意她却很不领情。 “嗯?生气?怎么会儿呢。做这些是为了让你吃得开心,既然吃得不开心下次我不做了便是。” “其实不用刻意准备这些。” “那你得习惯了,至少在相聚的时候要跟你一起吃晚饭,过一过平淡的日子,我想这样所以,赶紧把你心里的负担卸下来。” 他不介意花多长的时间来让她慢慢习惯他,依赖他,然后喜欢上他。 不要求她像他喜欢她那么多,只要她慢慢跟随不离不弃,那么他愿意永远喜欢她比她喜欢他多更多更多。 唐千夙,我只有这样的愿望,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不安与猜忌 他目光真挚,唐千夙不敢直视,只是夹了菜放入他碗里:“知道了,赶紧吃吧。”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也足够让凤绯夜眉宇间都是笑意,他有滋有味地吃而来起来。 看他如此,唐千夙送入嘴里的食物有些索然无味。 以前她有些断定重楼不会因为她拒绝与她成亲,而做出泄露她身份的事情。所以她选择了凤绯夜,为了所谓的顾全大局。 如今她也有些迟疑了。 如果重楼不是帝鸳洵,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容忍她所做的一切?而如果重楼就是帝鸳洵,她又为何到了最后依然选择与凤绯夜拜堂成亲? 人有时候一个瞬间的决定,往往令自己都想不明白。 只是一旦选择了,她就是爬着也得把这路走完。 不后悔。 晚饭之后,唐千夙回了房间,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 才解下外衣,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动静。她丢下衣服疾步走向窗口,豁然打开了窗户。一个人影飞速离开,眨眼之间消失在连绵的屋顶之上。 唐千夙迅速追了出去。 听到她的房间有声音,凤绯夜赶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从敞开的窗户之外望去也只看见茫茫的夜色。 她这么急着追出去的是什么人? 凤绯夜转身。 她的外衣落在地板之上,他弯腰捡起。 哒的一声,有个物件从她衣服里掉了出来。 是一块白色的玉佩…… 他再捡起来一看,玉佩之上写着“洵”字的掌门玉佩,这是帝鸳洵的东西? 是她身上一直携带帝鸳洵的东西?还是最近刚获得的东西? 凤绯夜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心中的疑虑不断扩大,他好像遗漏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环节。 事情走到今日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安排好了一样。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帝鸳洵? 如果那个人是帝鸳洵,唐千夙在九重门平步青云,到最后被传授掌门之位等等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可以顺理成章。 这么一想,凤绯夜忍不住通体发凉, 帝鸳洵的仙骨是消失了,天界已经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但是……真正见过他死了的人又有几个? 雪域仙死后是化作了冰雪,可毕竟看不到尸体又有谁能断定他是死是活? 如果还活着,唐千夙是否跟他一直有联系? 或是唐千夙与帝鸳洵一直联手,而他一直被他们两个人蒙在鼓里? 唐千夙答应与他拜堂不过也是为了稳住他,利用他的力量? 该死的! 凤绯夜猛然摇头。 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怀疑唐千夙?她从来没跟他隐瞒她想利用他力量这个事实。他也说过任凭她使唤,怎么这个时候居然在意起来? 既然他与她已经拜堂成亲,那么他就该完全地相信她才对。 凤绯夜将她的衣服放回了桌上,又看了那枚白玉一眼,随后也将白玉放回了衣服之上,走出唐千夙的房间。 “夜帝安好。”路过的石头给他行礼。 “嗯。”凤绯夜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石头是吧?” 夜帝居然知道他是谁?石头颇有些受宠若惊,立刻颔首:“是。夜帝有何吩咐?” “最近唐姑娘身边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夜帝是指?” “比如今日你跟唐姑娘去了绝境有没发生特别的事?” “这个……没有吧。” “没有吧?”那就是好像有了? 夜帝跟唐姑娘关系匪浅,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况且夜帝还跟唐姑娘成亲了,虽然知道的人不过他们几个,但夜帝应该是值得相信的人。 石头笑着说:“其实没什么,就是到绝境的时候发现我们要找的人都被人杀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 “噢?”这件事情唐千夙跟他说过,凤绯夜挑眉有问,“那你们觉得是何人所为?” “不知道……不过唐姑娘似乎在之前发现了什么人,有追了过去不过却没看到人。” 凤绯夜垂下眼眸,看来在绝境还真奇怪的人出现过。 或许跟她身上的白玉有关?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凤绯夜站在二楼唐千夙的房门口。 眼看着唐千夙风尘仆仆从外头进来,与李卓宝交代着什么,步履匆匆踏入屋内。李卓宝跟她说完了话,迅速出门。 不知道她给李卓宝安排了什么任务,他不问她也不会说。 石头走到楼下,跟唐千夙打招呼:“姑娘回来了?” “嗯。”唐千夙颔首,“石头,所有受伤的弟子明日送返九重门养伤。” “是。” 唐千夙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已经走到了楼低,抬头就看到凤绯夜站在楼上,微笑看着她。她立刻折身上楼,步履从容不迫。 “夜儿,你找我有事?” “听到了你这边有了响动,来了已不见你的人影,发生了什么事?” “啊,刺客。” 像她这样的身份会被魔人暗杀那是时有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所在的地方,必然会有一支强大的防守队伍。但刚才那个人能避开他们的耳目,显然修为了得。 她就以刺客两个字回答就完了? “这人居然能悄无声息靠近主楼,显然身手了得,你方才有没发现是什么人?” “确实身手不错,所以我没追上。” “也没有怀疑的对象吗?” 唐千夙脊背一挺正色看向他:“你想说什么还是直接说比较好,否则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看你紧张的,我不过就是想知道谁会对你构成威胁。” “所以你想问什么?”她斩钉截铁又问。 凤绯夜愣了一下,忽而失笑,伸手捏了捏她倔强的下巴:“我现在是你丈夫,关心你问你是应该的。” “可我说了没追上你不相信。”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有怀疑的对象,可以说出来我与你一道分析。” 两人的目光交接,唐千夙抿嘴之后说道:“我怀疑是魔人,但不知道是哪个。” 她不能说,那个人营造出了帝鸳洵的模样,不然凤绯夜会怎么想?而且她也并不确定那个人就是帝鸳洵。 即便很像,但唐千夙越来越觉得那人不会是帝鸳洵,帝鸳洵既然之前就已经选择消失,那么就不会这样出现。 凤绯夜也是个极为敏感的人,心里越是在意越是觉得她话里有隐瞒。 “既然这样,我会多派些人手给你,这样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那些魔人靠近。”凤绯夜将她的手捧在手心,“对了千夙,如果万一你与我成亲的的消息被重楼知道了去,你说,他会怎样?” 这个她也很想知道。 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可脑子里稍微有些空闲的缝隙可以胡思乱想时,这个问题会走出脑海。 重楼若是知道她与凤绯夜成亲会怎样? “不知道。” “若是他有什么不利于你的举动,一定要告诉我。”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让那个人快点消失。 “我知道了。” “那你早点休息。” “嗯。” 他送她进屋,随后离去。 唐千夙看到了桌上的外套,还有衣服上的玉佩微微一愣,转身看向门背。 凤绯夜不会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会一直追问她奇怪的问题吧? 既然看到了帝鸳洵的玉佩就直说啊……不过,她不是也没跟他直说嘛。 唉。 唐千夙拿着玉佩走出门口。 “夜儿!” 走廊尽头的凤绯夜转过身,一身华袍在灯火阑珊之处微微发着光芒。那句“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倒是十分应景。 唐千夙低头看了手中的玉佩一眼,一把抛了过去。 凤绯夜伸手接住。 帝鸳洵的玉。 唐千夙却抛给了他? 他不解看向她。 唐千夙下巴一指他手上的玉佩:“绝境里捡到的,但是,与他无关。”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执念魔影 她这是在跟他解释? 凤绯夜惊讶的表情愣了半晌,忽而喜上眉梢。 “千夙!” 他如同一只花蝴蝶超她跑过来。 “晚安。”唐千夙立刻转身进屋。 凤绯夜那只花蝴蝶光芒闪闪地跑到了她的门口,贴不着人就贴着门,低声说:“我就知道,唐千夙你心里有我,你心里就是有我。” 这家伙……有时候跟孩子没两样,唐千夙摇了摇头坐在床沿脱靴子。 门外的人自顾腻歪了,说着一些肉麻的情话,好一会儿才肯离去。 今天他居然怀疑了唐千夙,真是小肚鸡肠啊。 凤绯夜关上门。 夜光珠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打在了地上,忽而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沉对着影子说道。 “暗月离,你居然敢操控本帝的意识?真以为本帝不敢将你如何了吗?” 凤绯夜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投在地上黑暗的影子慢慢浮动,一片灰色的羽毛轻飘飘荡起来,悬浮在半空之中。幽暗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 “夜帝陛下怎么会这样想?暗月离从未曾想过要操控陛下的意识。” “今日的饭菜是怎么回事儿?你明知道我也知道唐千夙最不想回忆的就是与你有关的事。” “陛下,关于唐千夙的记忆在你的脑海之中,你要做什么影子动摇不了你。” 凤绯夜轻哼。 “你一个野心如此大的人,凭什么会甘愿只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暗月离也没否认,只是笑着说:“在下只是在等机会,等或许有一天夜帝会想要重用在下。” “不可能!”凤绯夜不假思索就否定了他的话。“你会永远活在本帝的影子里,永世不得翻身。” “若是那样,在下无话可说。” 暗月离声音里没有任何焦躁,他很有耐心,否则也不会一等就是千年。 他那无所谓却的语气让凤绯夜非常不悦,或许对唐千夙他没能那么坦诚,是因为他的影子里还住着她的仇人。总有一日,他会将这恶魔从他影子里剔除。 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漂浮的羽毛忽而动了动,似是在笑。 “你笑什么?” “夜帝居然知道在下在笑?在下真的觉得与夜帝非常投缘。在下以前也在太子帝熵的影子里寄宿过,不过那人畏首畏尾毫无担当,跟陛下完全无法比……” “所以他会被你利用,本帝绝对不会。” “陛下说的是。” 暗月离从不忤逆他的话。 “不过陛下可知道,执念越深的影子越适合寄宿,夜帝身上有比任何人更深重的执念,这种执念如同深海黑暗又令人窒息。这是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我有预感,迟早一日必然会爆发出来……” 啪 他话还没说完,凤绯夜屈指一弹。漂浮在空中的那片黑色羽毛如同泡沫破碎,形成一缕黑烟消散开来。 暗月离幽幽的声音慢慢响起,如同来自深渊之底。 “夜帝,只要你心里存在着愤怒、猜忌与不安,你总会一日会需要我。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快乐以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但我能感受的是你对这份幸福的质疑,你……真的有把握唐千夙会喜欢上你?” “住口。”凤绯夜冷声说道。 “你知道唐千夙的心不在你身上,你现在侥幸着以为着,他们都不在了,你就是最有可能得到她的心的人,其实……不是这么算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谁没了无关……” 凤绯夜手迅速凌空一撕。 地上的影子被切割粉碎,暗月离的声音也消失了。 室内安静如死寂。 凤绯夜能听到自己的心在疯狂的跳动,对于暗月离的话他每一句都愤怒,但每一句都无法反驳。心情真的是糟糕透了,迟早一日他得将这恶魔捏碎! 唐千夙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会永远跟他在一起,喜欢他是必然,跟有谁没谁没有关系。 凤绯夜最近一直与唐千夙在一起,一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呆着不想与她分开,当然更多原因是因为,得在表面上做出与唐千夙一起灭魔的样子。这样好歹也能给天界交差。 而帝熵已经不止一次对他们两人发怒,说唐千夙这么久连重楼的影子都没找着一个。说凤绯夜也就能跟那些普通人打打仗过过当皇帝瘾,真的上起战场不过就是个没用的狐狸! 一直都很狂躁的帝熵,一直都高高在上的天界太子今天又发飙了。 “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找不到重楼你们也可以战死了!” 唐千夙跟凤绯夜就这样被骂了出来,可谁都没有生气。 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何况这怒火? 凤绯夜不屑说道:“这蠢样真是千年不变。” 唐千夙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凌云殿大门。一个能坐上太子之位的人当真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那他是怎样在这位子上稳坐那么久? 帝熵,或许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此时那扇大门之内。 帝熵修长的眼睛里一闪而过锋芒毕露。 心腹萧肃问道:“殿下,接下来……” “急什么?”帝熵白了萧肃一眼,“一网打尽才能让他们谁也逃不了。” “殿下,高明。” “哼。” 那几个猴儿还能跳出他的手板心? 唐千夙与凤绯夜带队出发。在燕河附近道别,各自任务。 唐千夙:“我往万魔谷。” 凤绯夜:“我去太阴山。” “嗯。” 唐千夙策马前往万魔谷。 万魔谷这个地方,在被天罡罩夷为平地之前,她曾来此灭过箜篌邪灵,一个空竹妖魔。 以前的他们还是九重门的修行弟子,那时候觉得这个恶魔强大得过分,他们一群人被它的传送门害得伤亡惨重,还险些全军覆没。 而她当时与卫眷也被困在箜篌邪灵的身体之内,险些被九重门的人用天罡罩压碎,最后她魔煞爆发打穿了地层从暗河逃生。 万魔谷被夷为平地之后她还来过一次,与花十三来确认箜篌竹的存在。那时候她发现了箜篌竹能,第一个告诉了花十三,还让他将太阴山与万魔谷买下来。 十年过去了。 太阴山与万魔谷确实被封锁不让人随意进入,不过信竹如今已经被普遍使用。 但这两座山,依旧是禁止百姓进入的地方。 唐千夙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又探子回报,在太阴山一脉又发现了重楼的人。 很奇怪,最近九重门的探子经常能有这样可靠的消息传到,效率比以前更高了,害得她最近不得不认真灭魔,就怕有探子会发现她的“不良”举动。 帝熵貌似是动真格起来了呢。 应该是暗杀她的人,没想到他倒是兢兢业业灭魔起来。 只是,这儿哪有什么魔人出没? 他们已经在此搜寻了两日,没有任何发现。 不过,这十来年的时光,倒是让太阴山一脉的信竹长得格外繁茂,如今已经覆盖了万魔谷,形成大片的竹林之海。 如今秋色浓郁,秋高气爽,竹林更是显得静谧幽深。 唐千夙策马在竹林间奔驰,居然有这说不出的怯意…… 万魔谷原本箜篌邪灵所在的地方,被天罡罩压出了一个大坑,如今清水幽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旁边还存在的高山,从山顶流出一条银色的小瀑布,哗啦啦落在山腰之上,形成一个小湖泊。 秋水高爽倾泻,清澈非常,漫过了水池边缘,软软流入下方的湖泊之中。 如此与世隔绝的景色美得让人窒息,唐千夙勒马停在了湖边,望着这浑然天成的景色不由深呼吸,一脸动容与向往。 若是在这儿盖一间竹林苑生活定然是不错的选择…… 李卓宝他们正在下方安营扎寨,守卫。 她目光一动,翻身下马,举步朝瀑布下的水池走去。 此番好山好水,不享用一番罔顾来此一趟。 她脱下衣裳进入上游的小湖之中……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秋水美人 秋天的水冰凉沁人心扉,但对于唐千夙这样特殊的体质而言,这水格外舒服。 瀑布从山巅流泻在水面砸出一层层白花花的水浪,一层层外向翻涌,一层层荡漾的水波漫过了唐千夙细白的脚面,修长的小腿。 她一步步踏入清澈的湖水质中。 笔直的双腿修长细腻,臀部挺立饱满,腰身紧致纤细,修长的背部光洁如玉。肩膀如同刀削,脖子修长弧度优美。 她抬起双臂将长发放下来。 阳光斜斜照过她身侧镶嵌出一层金边,勾勒出修长又玲珑有致的曲线。 妙曼洁白的身躯在水中形成勾人心魂的水影。 干净冰凉的水让唐千夙整个人放松起来。 她喜欢山山水水,喜欢在大自然中散步,以前的她向往自由散漫的生活,如今偶尔能过上,简直就是一次奢侈的旅行。 她如同一条美人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了两圈,然后仰躺着在水面上,感受柔软的水一波bo涌过身体。 黑色的长发在洁白的dong体之后随水浮动。她静静躺着看着蔚蓝的天空,干净的白云,高雅的山,澄净的水…… 真舒服,想融入其中成为山水的一部分。 她想闭上眼睛…… 晃眼之中,看到瀑布之后有似乎有一个深红色衣裳的人影。 重楼? 她惊愕得险些从水面沉了下去。 连忙站起身双手交叉与身前,仔细看着瀑布之后。 什么都没有。 那方才她是产生幻觉了? 四周静谧深幽,唐千夙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将身子沉入水中,确定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她才放松警惕又悠然自得地躺在水中,感受大自然。 只是,这会儿她真的没有看错,重楼确实就站在水池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美人鱼唐千夙此刻避无可避,就在离他不远的湖水之中,想要遮蔽,但没有衣物,这水清澈得能将她水下的身影一览无遗。 唯独那黑色的长发浮在水中,若隐若现地遮蔽令人血脉贲张的美妙之躯。 山脚那处往里凹陷,从它面前飞驰而过的瀑布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水幕。 重楼就站在那儿,戏谑说道:“唐掌门不是游得挺好的?不用招待本座,你继续吧。” 这时候即便他脸上戴着诡异的面具,也掩饰不了他邪恶的视线,放肆而又大胆地落在她的身上。 原本还有些措不及防的唐千夙,知道避无可避也就不在意了,淡然说道:“魔君还有偷看人洗澡的癖好?” “何其冤枉,本座明明先来的,唐掌门那宽衣解带的速度本座拦都拦不住,所以与其说是本座有偷kui的癖好,还不如说唐掌门故意挑逗。” 刚才晃眼看到的人影,并不是她幻觉,而是他方才就在这儿。只是他是怎么做到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 “既然是魔君先来,也该知道非礼勿视。” 哼哼…… 她才说完重楼就笑了,他指着她说:“非礼勿视?你认为我重楼是这样的人嘛?何况小娘子,你可是我重楼的人。” 没想过会这样与他重逢,再听他叫小娘子与感觉与往日大有不同。她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去听那种暧昧的称呼,虽然之前她也从不曾随心所欲去听过。 不知如何形容,就只是觉得自己跟以往不同。 “我若请魔君暂时离去可能请得动?” “你若请本座共浴或许请得动。”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将她看得仔仔细细,就连水下能看见的也从不放过一点点。眼神邪恶又放肆,嘴角是满满的笑意。 刚见到她策马出现在这湖边他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想着去把她揪过来揍一顿,可她却忽而翻身下马,脱了衣裳就下水。 忽而他就一点不生她的气。 如此美景,可算弥补了他这一段时间的惦记。 原本他也想着下水与她共浴,不过看她怡然自得自由自在的样子,突然就发了善心,让她多玩一会儿。 鲜少能看到她放松下来的模样,不打扰就当是赏赐她的妙曼演出了,好歹他也能大饱眼福。 “唐千夙,你是特意前来请罪的吗?” “请什么罪?” “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 “我为何要找魔君?” “这么久了,你该想好是否嫁……”给我二字还没说出口,他目光停留在她遮蔽胸前的左手那个戴着骨玉的无名指上。 他目光忽而一紧。 方才的调侃气氛骤然消失,周围的空气都翻涌起不同寻常的密度。 杀气。 唐千夙立刻想走。 可她周身忽而炸起了水花,重楼已经消失在原地。 乍起的水浪才落下,重楼那火红身影也倏然在她身前破水而出,一把握住了她遮挡前身的左手。 方才两人对话都启用了修为,自然就屏蔽了瀑布飞落的声音。如今那瀑布声充满了听觉,而充满她视觉的是重楼那双骇人的双眼。 “这是什么?” 她知道他指的是她手上的戒指。若换做别人,早就被他这吓人的模样给吓死了,但她是唐千夙不是别人。 “就如魔君所见,戒指。” “所以我问你为何要戴着它。”他的话是从牙缝之中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喋血的味道,手上的力度也几乎握碎了她的手腕。 他如此愤怒,难不成知道戒指的来历? 知道也罢。 唐千夙不畏惧,回应他的目光:“魔君手上的戒指那么多,都有佩戴的意义吗?” “唐千夙……” 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真的会捏断她的脖子,她能看到他双眼在燃烧,极度愤怒又极度地悲痛。 滂沱的瀑布,如同他内心撕裂的咆哮。 为什么! 两个人都湿透了,还继续被瀑布飞沫如同下雨般淋着。 许久许久之后,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丝毫没有松开,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把这戒指脱下。” “君子不夺人所好……” “我不是君子!”这个时候哪个男人还愿意当君子!“脱下。” “恕难从命……” 重楼左手狠狠抓住她的弹性十足的臀部撞向自己。 他衣冠整齐,而她未着寸缕,柔软的身体猛然撞向他潮湿却坚硬的身体之上。 女子的羸弱将唐千夙处在了劣势,但她气势并不曾输下一丝半点。 “恕难从命。” 他忽而愤怒去咬她的唇。 唐千夙早有防备,一个近身攻击挣脱了他的钳制。但他右手抓得很紧,她才退出两步,又猛然被他拽了回来。 水中的阻力阻碍了她的行动,而他根本已经是怒火中烧,大手握住了她的腰,继续强吻…… 凤绯夜是不是也如此亲吻过她! 思及此,他心脏几乎爆裂。 她不像其他女子可以轻易被制服,他无法成功咬她那令他发狂的唇,一把往她细腻的肩膀之上要下去。 嘴角的獠牙倏然冒出,锋利地穿透她的皮肤,鲜血蔓延流入口中,有股让他发狂的腥甜与温热。 不管是血液之中有不能摆脱她的忠诚,还是脑海之中有被她背叛地愤怒,重楼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 手上魔纹的红色纹路更加鲜艳,身体也变得更强硬结实。 锋利地獠牙从她肩膀上拔出顺势压向她颈边的动脉,张口就要穿透她的血管。 气氛如同满弓之箭。 她呼吸凝滞。 在他锋利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的那一刻…… 周围的水声喧嚣。 他与她呼吸起伏。 她在赌,他对她下不了手。 他在癫狂的边缘。 气氛一触即断。 忽而他低声咆哮,满腔的愤懑,却始终没能让他真的咬断那柔软的血管。不甘心转咬为吻,凶狠地吸食她的皮肤。 那一处很快就被他吸出一个深红的印记。 修长锋利的左手捏着她细致的脖子,在她耳边说:“唐千夙,我真想拧断你的脖子”他的声音更是低哑。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被迫出轨 唐千夙被迫扬起头露出她修长的脖颈,感觉他锋利的之间依旧在她颈项之上来回,不管如何她最后还是赌赢了,至少重楼对她下不了手。 她斜睨着他,那张即便他愤怒或悲伤也不会变动分毫的面具,低声说道: “魔君,我食言了。” 时光忽而在唐千夙眼前倒退,不知为何,那时候花胤珣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忽而涌出脑海。 …… ……“千夙,我食言了。” ……“我没听清。” ……“我食……” ……“你看着我说。” ……“我要娶蝶鸳为妃。” …… 那时候,花胤珣一句我食言了,粉碎了她所有的美梦。如今,这句话终于通过她之口说出来了。 这世上总是存在辜负与被辜负,被辜负过的迟早有一天会还回去,不管是不是还给同一个人。 重楼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忽而轻哼一声就粗鲁地将她抱入怀中,那手也丝毫不留情握住她身前的柔软。 唐千哪能让他随心所欲,也猛然擒住了他的手腕,身上燃起了力焰。 重楼这一招不过是声东击西,被她扣住的同时,他一手掳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重楼……” 唐千夙喊了一声,但重楼毫不客气手一握,手中的骨戒化成了粉末。 他沉声说道:“不会有任何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哪怕你自己。唐千夙,我与你只会有两种结局,一是我要你一辈子,二是我一辈子要你。” 唐千夙拧起眉头,明明是一句相差不了几个字的句子,但却让她心中涌起一阵浪潮。 重楼疯狂的模样,如同大海退潮一般,平静下来。可此刻他的模样,更有一种深不可测的黑暗。 “我若先死,我就要你我这一辈子,你若先死我就要你一辈子。除非是你死我亡,你想都别想这一辈子能摆脱我。” “重楼你……” “唐掌门,掌门……” 远处忽而传来弟子的叫唤,甚至那声音已经出现在了附近,可能下一句喊出时就能看到湖中的她。 她离开得有点久,必然会有人找上来。 “你赶紧走。”别的话她也不想与重楼多说,她现在不想再这儿遇到重楼。 刚要从他身边走过。 他的手却忽而搂过了她水下腰身。 “不想被带回九重门现在就放手……” 不放。 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死缠着她,绝不放手。 “我说过,我就喜欢这样的刺激……” 早已经顾不得在他面前袒露的羞涩,或许应该说,她在他面前坦诚相待似乎也没那么羞涩,她果断抬手推开了他。 “那是你的事,你左右不了我。” “千夙……” 凤绯夜的声音! 唐千夙惊愕。 重楼目光一沉,搂着她腰身的手骤然收紧。 在凤绯夜到达湖边的前一刻,将她推倒沉入水中。 水漫过了她的鼻腔,她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脸孔凑了上来,吻住了她的唇瓣。 凤绯夜远远出现在了唐千夙战马的周边,目光搜寻着。 那弟子说:“夜帝,掌门的马还在这儿,人应该不会走太远才是。” “你倒说说,马在这儿人倒是去哪儿了?” 太阴山离万魔谷不远,凤绯夜在太阴山搜寻了两天没魔人的影儿,便想着前来与唐千夙汇合。 飞流的瀑布砸在水面之上水花泛滥,清澈的湖水荡漾,这湖光山色虽美,但他的美人却不见芳踪,美景也得黯然啊。 “弟子再去附近找找。” 水下的唐千夙虽然没听见凤绯夜说什么,但她的衣服还丢在岸边,也许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推了重楼的手臂。 但那人抱着她死不放手,而嘴唇即便是在水底也丝毫不留情,甚至变本加厉地啃咬她的唇。 他就是要在凤绯夜面前要她,心中有这样的疯狂念头,重楼的双手探向了唐千夙双腿之间。 唐千夙想反抗,但若是动静太大必然会被发现,只能抗拒地抓住他邪恶的手。 两人在水下你来我往交手。 空气也快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还没被发现她都已经溺水而亡。 她捶打了我胸口几下,他忽而拉着她破水而出。 唐千夙是浮出了水面,但丝毫不敢呼吸猛然看向外头。 还以为会被凤绯夜逮个正着。这时候才发现两人身处水帘之后,即便凤绯夜站在岸边也很难发现他们。 窒息的胸口才猛然放松,大口呼吸…… 重楼也就给她换了一口气的时间,再次欺凌着夺去她口中才换来的呼吸,唐千夙手上白色力焰已经燃烧起来。 可现在出手,必然会被发现。 该死的,重楼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他知道她不会让他暴露,如同她笃定他不会揭穿她一样,两人似乎都寻找到了对方的弱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是唐千夙不知道,此刻愤怒的他那种欲罢不能的沉沦。 捧着她不再是愤怒地啃咬,而是忘我地描绘她的唇,吸食她的甜美,仿佛这样就可以在她身上烙上他的印记,他的气息,从此后再也没人敢动他的女人。 或许人的骨子里有一种叛逆因子。 唐千夙不想承认,在重楼这样恼人的邪恶掠夺之下,惊险刺激的氛围之中,她除了紧张与愤怒之外,也能察觉到羞耻与惊险碰撞带出的一丝兴奋。 让她的感官都似乎被放大了好几倍,变得更加敏感。 而就是这样的敏感,让重楼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显得灼热躁动,这种陌生之中带着熟悉的疯狂让她几乎要沦陷。 重楼湿漉漉的衣袍早已经凌乱,敞开的衣领路出他强壮的胸膛。 虽然被魔纹布满,但丝毫不影响他男人张扬俊美的侵略力量,起伏的呼吸,有力的心跳,都……如此勾人心魄。 被水没过的腰下那处男人强烈的身体反应,显示着他心中狂野的渴望。 愤怒也好,报复也罢,但此刻他就是不可自拔。 他想要她,不可自拔。 “唐千夙……” 他话还没说完,此时水面之上忽而开出了红莲。 是凤绯夜! 唐千夙猛然回过神推开了重楼,心中冒出了一股罪恶感,她现在是否就是所谓的出轨? 而且还是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跟另外一个男人…… 羞耻的感觉,让她皱起眉头,看着重楼的眼睛不觉多出了一丝请求。 不要这样。 凤绯夜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声音里带着愉悦。 “唐千夙,看到你衣服了,知道你在水里,那弟子已经走了就我在,所以别害羞快出来吧。” 声音是通过修为传出,所以即便是在瀑布之后,唐千夙与重楼也听得很清楚。 重楼牙关一紧,愤怒看向唐千夙。 “你走吧。” “我走你就想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方才取代了愤怒的沉沦消失,他再次嫉妒得要发狂。 想到她如此模样出现在别的男人身旁,想到她在别的男人怀抱,他真想把天下所有男人都杀了。 “唐千夙,你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凤绯夜宠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唐千夙没想过要与重楼共浴,更没想过要与凤绯夜共浴:“重楼……” “你休想。”他不会放手,谁来她也不放。 “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重楼低吼,声色俱厉。 “千夙?唐千夙你没事吧?”得不到回应凤绯夜心猛的一沉,“唐千夙!回答我!” 担心她会不会是遇到了魔人?凤绯夜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飞身掠过湖面,朝着瀑布这边而来。 唐千夙的视力非同一般,看着水帘之外凤绯夜越发靠近。 她身上什么都没穿不说,关键是重楼在这儿! “重楼!” 重楼看着凤绯夜目光阴霾,而后狠狠落回唐千夙脸上,邪恶将她往怀里一抱,手划过她细腻光洁的背,狰狞一笑,邪恶道: “害怕?还是担心?我倒是很想知道,若凤绯夜看到你我鸳鸯共浴水中缠绵,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无法靠近的心 “害怕?还是担心?我倒是很想知道,若凤绯夜看到你我鸳鸯共浴水中缠绵,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眼看着凤绯夜就要往这个方向而来,唐千夙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被凤绯夜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心中不可避免的会产生负罪感这是必然,更让她觉得紧张的,她害怕这两人会起冲突,这对他们三个人乃至她的整个计划都是致命的一击。 凤绯夜就要落下。 唐千夙目光凝然。 可就在这一刻,重楼忽而抱着她往山脚而去。 人一落地,空间立刻起了变化,他们从山体外边转眼之间就进入了山体之内。 凤绯夜落到了瀑布旁的石头上,看着空空的瀑布之后微微凝眉。 唐千夙不在这儿? 衣服与马都在外头,人是往哪儿去了? 在水中寻找了一番,确定没有她的踪影,担心她会出事,连忙回去召集人马找人。 而此时的唐千夙被重楼推压在岩壁之上,光洁的背部抵着冰棱坚硬的岩石,外头依旧能隐约听见瀑布的声音,显然她现在离方才的湖泊并不遥远。 这里只不过是瀑布之后的山体之中。 但是方才从外头看,并没发现这儿有山洞。 念头忽而一转,唐千夙瞬间能明白现在的他们,与刚才的重楼为何能够瞬间移动。 传送门。 原理其实与当时箜篌邪灵用箜篌竹设置传送门的原因相似,只要踏入这个门就能被传送到与这扇门相互配对的另一个竹子之内。 这就是所谓的传送之门。 箜篌邪灵当时设置的门已经被破坏,没想到重楼能将他再次使用起来。 她娇美的身躯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中被救出的美人鱼。重楼也一样,浑身湿透。但他身上还穿着衣裳。 他将她按在岩壁上,身体微微贴着她柔软的身前,起伏的胸膛在呼吸时不时碰触她身前挺立的柔软。 灼热的呼吸一遍一遍刷过她脖子上的动脉。 险些被凤绯夜逮了个正着的唐千夙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杂念,此刻又是在山体之内,重楼若再动手她必然毫不犹豫地反击。 只是,再坚定的意志与决心也罢,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 重楼低头看她挺立的身前目光一沉,重重深呼吸,也慢慢从她身边退下。 再看了她一眼,此刻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牙关一紧从乾坤袋中抛出一件衣服,罩在了她头顶。 唐千夙将脸上的衣服拉下,淡淡看了他一眼抓起衣服穿了起来。经历了这一场或尴尬或愤怒,两人似乎都平静下来 唐千夙将衣裳穿上。 重楼就看着她穿目不斜视。 她也无所谓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遮掩或羞涩的。 见她穿好了衣裳之后,他再抓住她的手腕往山洞之内走。 在一个岩壁之前停下,迈步,再一次踏入了传送之门。 眼前出现的已经是一片竹海,他拉着她站在竹林之内,许久不说话。 唐千夙感觉到手腕上灼烧的疼痛,他的嫉妒与怒火还没平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却克制着没有说得出口。 耳边传来秋风送竹涛的声音,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干,头发舞动出了风的痕迹。 “你……喜欢凤绯夜?”他沉声又开了口,问得很不情愿。 这让她如何回答? “我……” “你敢说你喜欢他?”他声色俱厉,那张面具更显得狰狞阴森,他几乎不敢听她的答案,没想到他也有惧怕的时候。“凤绯夜真能帮你达到目的吗?” “我们不过都是给予所需的关系,魔君又何必刨根问底。” “给予所需?”他是该该明白,这丫头为了报仇已经什么都不顾,性命与幸福她都赌进去,“你确定我所需的是什么?!” “……”唐千夙看向他,心中隐约有答案,但却不想去回答,任何事情对于现在而言都无足轻重。 她要的不过就是完成复仇大计。 “好,很好唐千夙。”重楼骤然放开了她的手,“也就你敢对我食言,看着吧……”他看向山下那些在搜寻她的弟子们,“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我说过的,你不爱我,那结果就只能是你杀我或我杀你了。” “唐千夙,你凭什么笃定我就不会将你的身份吧暴露?我要毁灭你,并不难……” 他语音低沉暗哑,让人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魔君的选择我不能左右,同样我的选择也不会因为魔君的言语会有所改变,志相投相为谋,志不投则不相为谋。魔君请便。” 她转身就要离去。 看着她决然的背影,重楼低声笑了起来:“唐千夙……” 唐千夙脚步一顿。 “那如果我硬是要跟凤绯夜抢夺你,你该如何是好?” “那便是我的事了,魔君无需多操心。” 说完她便从传送之门离去。 重楼有上前将她拉下来的冲动,但最后咬牙钉住双脚不再迈步,看着那身影消失在了传送门之上。 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他站在万魔谷最高一处,看着凤绯夜与那群人在疯狂的寻找唐千夙,目光迸出精锐的杀气。 他现在就想娶把凤绯夜给杀了。 只是最后他什么也没做。 唐千夙从竹林的另外一处出现,黑发不扎不束披在身后。 挺秀的身躯带着一股比以往更冷静 严雷看到她连忙跑过来:“唐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可是你……”她身上穿着一件男子的衣裳,看神情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只是跟了她那么久,她这模样,他也立刻明白多问无意,立刻说道,“没事就好,不过夜帝……” “我知道他来了。” “他现在正在找你。” “嗯。”唐千夙应了一声走了营地,也没说找或不找凤绯夜。 回到营帐中,将身上的衣服换下,再将头发扎成发髻。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没做完,凤绯夜便登堂入室,也不顾她是否穿戴整齐。 “千夙……”看到她安然无恙,他面色缓和下来,“你到底去了哪儿?我都快给你急死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能出什么事?”她继续帮头发的动作。 “那为何马与衣物都在湖边,你却不见踪影。” 发髻稳稳妥妥,唐千夙放下手:“我正在沐浴,你与其他弟子无端出现,我能做的不就是躲起来?” “……” 这个说法倒是能够说得过去,但是,她能是为了躲起来,然后劳师动众让大伙儿找的人嘛。 “可后来不就是我一个人,你怎么还让我着急……” 说着将她扳回来。 两人目光交接。 她的模样与以往有些不同,尤其是她的唇娇红微微有些肿,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那时候缠着问她之后,她的唇也有一阵会有异常的嫣红。 唐千夙力保表面镇定,但是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虚,以凤绯夜的立场,她确实做了一个妻子不该做的事。 “你……”凤绯夜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怎么会那么想?唐千夙是能再这儿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的人嘛? 很想追问,但此刻却觉得有些害怕,他怕他若开口问,唐千夙会如实相告。 如果她承认她确实与别人有过亲密的举动,那他应该怎么对她?恨她?骂她还是打她杀了她? 他都没办法做到。 更没办法做到的是去听她承认这些他知道后会疯狂的事,他承受不起那样的伤害。 表情愣了一会儿,随后他笑逐颜开:“你呀,就不能让我安心一下?” “抱歉,让你担忧了。” “千夙……”他说着话的同时,伸手想要去碰触她的衣领。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背叛的骨戒 唐千夙悄然退开,避免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 那一口重楼咬得不轻,只怕现在脖子之上有不可磨灭的印,不能让凤绯夜看到。 “可能那水泡久了,我有些累了。” 凤绯夜:“……” 她避开了他的碰触。 她看上去确实是有事情在瞒着他,凤绯夜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存在着很多的不安。 如今她避开的举动,让凤绯夜立刻想到的是…… 到底唐千夙是见了谁? 帝鸳洵果真没死也在这个地方?还是说……重楼确实就在这儿!出了这两个人他再也想不出第三个可能。 而令他最不安的是,帝鸳洵或许真的还活着。 毕竟他在清风镇见过跟帝鸳洵很像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唐千夙放不下的,始终就是帝鸳洵。 唐千夙,到底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 在意一个人就是那么奇怪,会在乎她做的每一件事,会计较很多,但又能原谅她的全部。 他会无来由地多想,比如之前因为那块玉,但到最后她将那块玉给了他作为解释,他立刻又坚信起一切美好就会到来的信念。 而随后若是再有风吹草动,他又会立刻不安起来。 “千夙,你是不是见过谁了?” “没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脱口而出的就是撒谎,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见过重楼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 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地理所当然,对于感情她还是有不敢面对的时候。 原来她还没能无懈可击。 是不是不问,一切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凤绯夜也这么想。只是,目光却恰好落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那里本该有的一枚骨戒现在没了。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 “你的戒指呢?” 糟糕,她还忘了这件事,重楼把戒指捏碎了。“抱歉,可能是在游泳的时候弄掉了。” 她在撒谎。 他很敏锐地肯定。 即便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但正是因为没有一丝表情他更笃定她在撒谎。 “掉水里了?”凤绯夜重复着这句话,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是你方才沐浴的那个湖吗?” 显然,她也察觉到了他的怀疑。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如何回答说不是?于是,点头。 “好,知道掉哪儿就好,我这便去找回来。”他笑着,脸上似乎没有任何不高兴,“那可是你我成亲的定情信物,可不能将它弄丢了。” 说着他翩然离去。 走到门口,回眸一笑:“别着急,我能找回来。” 然后那一整个下午,凤绯夜就在瀑布之下一遍一遍摸索,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但是却没有他要找的骨戒。 凤绯夜脸上一直吟着笑意,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坚信他们的定情信物确实是掉了而已。 清凉的水明明那么舒服,可为何却让他有种彻骨的寒意,让他的心颤抖着不能正常跳动。 心脏啊,你不要那么悲观,千夙真的不是不喜欢我,她只是不小心把戒指弄掉了,所以别着急,我会把戒指找回来的。 讨厌的瀑布,为什么非要流得那么急,这样会冲走他的戒指啊。 只要能找到戒指,那么他就可以完全相信,唐千夙没有对他撒谎。只要能找到戒指,他以后就不会再多疑,完全地相信她心里已经开始将他装下。 凤绯夜找啊找,从瀑布下的小湖泊,到下游的深潭,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已经不止一个弟子来报:“掌门,已经一个时辰了,夜帝还在水里寻找没上来。” “掌门,太阳已经落山了,夜帝到底在找什么?我们问了也不说,帮不上忙,天斗快黑了。” “掌门……” 唐千夙抬手制止他们再说,往瀑布那而去。 她站在湖边,对凤绯夜说:“夜儿,别找了,找不到的。” 凤绯夜弯着腰,脸离水面很近,银发的发尾已经湿了大半,他笑着对她说:“只要是掉在这儿,我一定能找到。” “夜帝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们一同帮你找。”雷子忍不住说道。 一个皇帝,在水里跟摸鱼似的,把湖里都每块石头都摸透了,怪不像样的。 “不行,我要自己找。” 他就是在赌,如果赢了,找到了戒指那么他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可如果找不到了…… 摸着石头的手忽而一顿,而后又快速的翻找起来。 怎么可能找不到呢!不会找不到…… 唐千夙牙关一紧,这人在使性子,她知道。他是要做给她看的。 “夜儿,戒指找不到的。” “我不信。” “真的找不到了。” 他抬起头,眼睛印着动荡的湖水,在焦虑的浮动,很快他倔强又说:“我就是能找得到。” “找不到,因为已经碎了。” 碎了…… 碎了! 他的心似乎也被这两个字碎掉了,他潮湿的刘海之下,那双眼睛出现了裂痕。很想再笑着说,他能找到。 但笑容如同单薄的羽翼,碎掉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地下头继续去找戒指,倔强而执拗。 既然唐千夙给不了他答案,他必须要自己找到能让自己去幻想的答案。 否则,他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智。 不想为难她,他想给她的是他的宽容与爱护,可是他为什么就一直这么小肚鸡肠? 看他如此倔强,她眉头拧起,说道:“你是不是必须要听到答案不可?” “好,我告诉你。” “不许说!”凤绯夜忽而用力拍打水面,激起的水浪将他整个人淋了个通透。 刚才是多么想要刨根问底,此刻却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 他朝着她疾步而来,将她抱在怀中,慌乱地抱着她说:“唐千夙,现在,就现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喜欢我,快告诉我你喜欢我。” 他所有的不安都是来自她的不喜欢。 倘若她肯说喜欢,哪怕只是骗他,或许他也不会这么害怕。 “说你喜欢我,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喜欢你。 不过就是四个字,她可以轻易念完。心中也想过,为了报仇撒谎又如何?她不是已经对他说过很多的谎话,多一句喜欢你又如何? 只是,面对他这样的要求,那四个字却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口。 面对如同汪洋一样的喜欢,仿佛就算她虚假地开口,那深入大海一样的感情就要灌入她的咽喉,将她淹没其中。 对于这样的感情,除了歉然,居然多出了敬畏。 唐千夙深呼吸:“回去吧,别闹了。” “我不回去,除非你跟我说你喜欢我。” 他身上的水将她也染湿了,那股凉意与他的不安涌入了她的身体。第一次觉得,这湖水能刺痛心骨。 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只能说出:“……回去吧。” 此时,她站在岸边,他站在水里,因为位置的关系,他显得比她矮了一些。 不,他一直比她矮,从他背叛了她之后,对她的喜欢就一直矮她一节。 凤绯夜全身像忽然被抽干了力量,沉重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声音带着无奈地笑意,轻声问:“唐千夙,如果你不说喜欢,我就会死,你也说不出口吗?” “……”她已经不知道,有什么话是真的说不出口的,但那三个字如同石头卡在心脏里,硬邦邦的,怎么也吐出来。“……对……” “哈哈哈。”凤绯夜忽而笑了起来,“你说对,对吧!你说对,你喜欢我,对吧?” 他着急地抱住她,害怕被他问烦了,干脆就将他推开。 如果她真的不要他…… 他想也不敢想,凌乱地抱住她,笑着说:“好啦好啦,不久是枚骨戒,掉了就算了,我以后再给你买,我们再买……” 在他的蹭动之下。 她的衣领被拉下了一些,那枚深红的印记如同针一眼扎入他的视线。 凤绯夜所有的表情都收成瞳孔中一个点。 话说不出口,只能狠狠地将她抱入怀中,紧紧的,用尽力量,不肯放手。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逃离心魔裂缝 人的心就是无底洞,里边装着喜怒哀乐,也装着彷徨与不安。他们都如同一张纸横亘在无底洞的外边,一旦有一个捅破了那层纸,就会luo露出无底洞的原貌。 形成人心的深渊。 当凤绯夜看见唐千夙脖子上那枚吻痕之时,在他的内心,正有一个小小裂口,向着那深渊蔓延。 唐千夙与凤绯夜从太阴山一脉是无功而返。唐千夙没打算将重楼在万魔谷布置了传送门的事情说出来。 凤绯夜即便知道这万魔谷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但是他并不打算找个时候去拆穿任何人与事。 回去路上,凤绯夜显得更加欢乐。 拉着唐千夙去看秋日的枫叶,去看燕河的落日,回到北茫大街也不急着回去,拉着唐千夙到处逛逛走走。 虽然知道两人是刚刚成亲,但严雷还是看得出来的,唐千夙对凤绯夜并不那么热情。 作为唐千夙的心腹他们都知道,唐千夙答应跟凤绯夜成亲很大的原因是想保留住凤绯夜身上的力量。 凤绯夜却乐在其中,一整天正事不干,就喜欢围在唐千夙周围转。 严雷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夜帝,这都回到北茫大街了,没多少路就能回到九重门,你还坚持要在这儿过夜?” “中秋节,当然要在这儿赏月赏灯赏美人。”凤绯夜说道美人的时候,是看向唐千夙的。 唐千夙并不是没有知觉,戒指掉落之后,凤绯夜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比以前对她更好,她心中都产生了一丝负担感。 唐千夙没有表态。 严雷继续又说:“您这一路又是赏枫叶,看日出还看日落的,在路上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帝熵要知道咱们这么无功而返,又该骂人了。” “我们又不是为了讨好他而去做这些事,他那人即便你做得再好也会鸡蛋里挑骨头不会让你舒服。何况今日好好一个节日还要回去挨骂多不值?” 严雷顿时无言以对,因为觉得说得太有道理了。那……姑娘让留下就留下,让回去就立刻回去。 “千夙,别的时候不行,今日中秋你得陪着我,不然我可真的生气了。” 这一点,她还是能够满足凤绯夜的:“严雷,今晚就在这儿多停留一个晚上,大伙儿也放个假休整一下。” “是。那我去跟宝哥他们说说。”严雷离去。 唐千夙望着严雷远去,可有一双目光却一直盯着她,她没好气回头:“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高兴。”他拾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好歹你也是个姑娘家,就不知道挽胳膊吗?” 挽胳膊?那就挽胳膊吧。 唐千夙挽着他走在大街之上。 北茫大街临近九重门,相对其他地方而言比较安稳,魔人大多数的情况下不会在这条街上造次,如果不想很快死的话。 所以这里的繁华热闹,堪比京城。 形形色色的人,在这儿来来往往。各家店铺门庭若市,小摊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酒楼里依旧人声鼎沸,烟花之地依旧夜夜笙箫。 “夜儿,你这么久不回千夜国也没事吗?”毕竟她依旧是希望凤绯夜能够完全统治人界的,而凤绯夜最近一直在灭魔,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与魔人作对。 “好不容易出来玩,你就不要老是说些严肃的话题。” 他拿起一盒胭脂,用洁白如玉的手指点了点,回头就要往唐千夙凑近。 唐千夙下意识后仰避开。 “不要动。” 唐千夙不动,保持微微后仰的姿势,看着他染着嫣红胭脂的手指,贴到了她的唇上,轻轻地抹开。 他白皙的手指过处,留下了一抹嫣红的唇瓣,十分迤逦好看。 他啪嗒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示意:“抿一下。” 唐千夙稍显得生硬,一边将身体直立起来,一边抿嘴。 凤绯夜眉目染笑说:“这颜色你用着真好看,你以后就涂这个,我喜欢看。” 真是拿他没办法,唐千夙抬手要将唇上的胭脂抹去,凤绯夜拉住她的手:“老板,我就买这个了。” 拿了胭脂,凤绯夜没好气地看着她:“唐千夙,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不就是涂了个胭脂的模样嘛?其实刚才她也不是要擦掉胭脂的意思,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什么模样?” “你现在连街都不会逛。” “什么?”她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 “说你不会逛街,你现在看不到这些漂亮的事物,听不到热闹的声音,也闻不到美味的食物。唐千夙,你就没发现,你很久没有发出正常人的感叹了吗?” 他说的,她居然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记得第一次来到幽都的时候,有斗酒会,那会儿街上摆满了美酒,她能从街头尝到街尾。 看到美食会忍不住全点上,然后一样吃一点,非要尝很多样才心满意足。以前老感叹,为什么上天让她成为一个吃货,没给她一个大王胃。 就算扮演成唐小四那样的小骚年,看到胭脂香粉还是忍不住凑近每个味道都闻一遍,即便买回去后不用,但还是会买很多。 相比之下,现在的食物只要能饱腹就行,衣裳穿得是九重门的衣裳,用品是九重门给的掌门用品,不会觉得什么东西好吃,什么东西好看。 是因为心里苍老了,还是因为被仇恨覆盖了,或许又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是是非非生离死别,已经没有心去感受生活上那些细节的动人之处。 一个心都硬化的人,如何还能被生活细节所感动? “又不是见到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这跟年纪没有关系,而是心态,你是已经有些固步自封不愿意接受美好的自己。” 美好的自己? 她还能成为美好的人吗? 她无奈问道:“你的意思,我现在不美好了?” “……”凤绯夜挑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委婉的答案,“我是想让你变得更美好。” 说完拉着她就往前走。 “从现在开始,我们遇见的东西,你都要发出感叹。” “啊?”唐千夙被他拉着行走在人群之中。 “不是这样的感叹,是比如说现在我们身边走过那么多人,你就该说,哇,街上好多人啊,怎么就那么热闹,夜儿你看,好热闹。” “……” 虽然他矫揉造作的样子还是十分美丽,但真的……好幼稚啊。 唐千夙想甩开他的手,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跟他是认识的。 甩,甩,甩不掉。 她是有点受不了凤绯夜骨子里透出的撒娇劲儿,但旁边的人倒是被迷倒了一片有一片。 跟着说:“哇,街上好多人,好热闹……” 凤绯夜立刻将媚眼抛过去:“你们这些人别捣乱,我是在与我家娘子说情话,轮不到你们听了去。” 立刻有几个人被他给电晕了,剩下那一些嗷嗷喊着,小心肝儿都给凤绯夜娇嗔又卖萌的模样激得砰砰乱跳。 凤绯夜回头对唐千夙说:“瞧,人家多热闹。” “是看热闹吧?” “不管是看热闹还是真热闹,你试试看,保准你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她……还是不要了吧? 唐千夙想逃。 明明以前她也可以花痴、撒娇、蛮不讲理,但现在怎么就觉得怎么也干不来这些? 凤绯夜拉住她:“不许逃跑。” 两人钻出了人群,不远处就有一个架着冰糖葫芦走过来。 唐千夙眼疾脚快就要逃。 他能不知道她想干嘛,立马拉住她:“你把戒指都弄丢了,今日得听我的话!” 为什么要说到戒指的事啊? 唐千夙僵硬转回身。 那卖冰糖葫芦的给几个小孩子围住了,还有一个孩子在那跟父亲闹着:“父亲父亲,龙儿也想要一串冰糖葫芦,您给龙儿买,求求您了……” 唐千夙头皮发麻看向凤绯夜,非要这么玩吗? 凤绯夜点头:“嗯,快去。”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苦等心花盛开 真是要给这家伙的玩性折磨死,唐千夙不大情愿地站在孩子们后边。 “咳,咳咳……哇……”听到自己发出这个哇字都吓一跳,不过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在冰糖葫芦身上没人注意到她,她回头看了身后的凤绯夜一眼,尝试了张嘴好几遍,“哇,哇,这冰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哦。” 说完她自己呆住了,尼玛,太没尊严了。 凤绯夜却非常入戏,疾步走过来:“既然看起来这么好吃,我给你买。”凭着自己比孩子们高很多,轻而易举地将糖葫芦抽出来,“给,快吃。” 这个时候有个小手揪住了凤绯夜的衣摆。 两人同时低下头去,看到方才那个求爹爹给买的小丫头泪眼汪汪看着凤绯夜:“大哥哥,那是我的冰糖葫芦最后一串是要卖给我的……” 此时,所有小朋友都看着他们,还有那爹爹一脸复杂的表情,年轻人虽然你手快,长得也不赖,可也不能抢孩子的东西啊。 凤绯夜表情瞬间僵硬,嘴角微微抽搐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忽而好想笑,双手环胸挑眉道:“哇,夜儿,这冰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哦。” 说完,她哑然失笑,转身离去。 凤绯夜微微一愣,眼底有了悦色,将那冰糖葫芦给了龙儿,立刻跟上她揽住她的肩膀。 “继续。” 唐千夙斜睨了追上来的他一眼:“还玩?” “当然啊,才刚开始呢。” “不后悔?” 看来,她还真起了玩心呢,他点头:“奉陪。” 两人并肩而行,唐千夙看着眼前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人背影,疾步上前说:“夜儿,你看,好美丽的姑娘啊。” “是呢。”凤绯夜对姑娘可没什么反应,只是跟了上去。 唐千夙伸手就拍了那丫头的屁股,并迅速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那丫头回头就要抽色狼嘴巴子,可一看凤绯夜那倾国的容貌,抬起的手掌立刻软绵绵的动起来,打着招呼:“公子,方才您碰了奴家的屁股,可要对奴家负责。” 那姑娘背影好看到爆,可怜……如花转世啊,唐千夙站在外围看热闹。 美人凤绯夜见到“如花”容貌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扬嘴一笑,让如花姑娘心花怒放咬住小手帕直跺小脚。 凤绯夜微微靠近了她些,说了一句:“姑娘长得真别致,今日月色如此之美,不如去燕河西桥赏月如何?” “当真?” “当真。” 今天真是天上掉美男咋她如花身上了嘛?如花立刻双腿打旋飞奔向西。 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不好玩。 “你说了什么她跑得那么快?” “我说燕河西桥月色不错。” “啊?呵呵……”唐千夙忍不住笑起来。 燕河西桥在离北茫大街大概七八十里地外的地方,那姑娘跑到那儿估计天都快亮了。 看她笑了,凤绯夜心里比她更高兴,他不动声色怕惊扰她脸上的笑容,只是悄悄牵起她的手。 “继续。” “好,继续。” 热闹的大街上,从各色香粉味,美食味之中犀利飘来一阵不同寻常的臭味。 唐千夙眼睛一亮,臭豆腐! 凤绯夜心里暗叫糟糕,臭豆腐! 凤绯夜最不喜欢的食物。 “诶,千夙,你看那边好多人在放花灯,我们去那边吧。” 凤绯夜松开了唐千夙的手就走,绝对不走有臭豆腐的地方。 “诶?”唐千夙却拉住了他的手,“夜儿你看,这边看起来好热闹,我们走这边可好呀?” 眼中尽是狡黠之意生动极了。 不仅如此,她在主动牵他的手呢。 向来只有他凤绯夜勾人,没想到被唐千夙这么一勾手他魂儿都跟了过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被臭豆腐熏醒了。 不许说不许说…… “哎呀夜儿,这臭豆腐看起来好好吃哇。” 他就知道她不会放过他。 以前两人在给辽疆国打仗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镇,凤绯夜曾因为臭豆腐两天吃不下饭,洗无数次澡,仅仅是因为路过臭豆腐摊儿。 唐千夙虽然也不爱吃臭豆腐,但没到他那种望而却步的地步。 所以不整他整谁啊? 凤绯夜尽量闭气,说道:“那东西不大好吃,真的……” “你吃过?” 他跟她说过他从来没吃过那个。“闻着不就知道了嘛?” “这东西是闻着臭,吃起来可好吃了。” “你觉得好吃?”凤绯夜反问。 她是吃过觉得不好吃,当然那味道也是一个问题。“我吃过,所以这次我要买给你吃……” 凤绯夜脸色大变,微微摇头。 唐千夙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就尝一下,尝一下嘛,夜儿……” 她眼睛亮亮的,嘴唇微微嘟着,不知不觉就使用起撒娇的功夫。这个游戏虽是对她有了成效,可对他而言真的是个折磨啊。 “你尝不尝?”唐千夙沉下脸,“不尝我就不跟你好了。” “尝……我尝。” “给钱,我去买。” 凤绯夜乖乖掏了钱,唐千夙走到摊贩那:“老板,一份臭豆腐,最臭的那种。” 老板一边炸着臭豆腐一边说:“姑娘放心,我这里的臭豆腐都是最臭的!” 凤绯夜听着真想拔腿就跑。 可最后也还是没跑。 看着唐千夙一手拿着碗,一手夹着一块黑色的臭豆腐朝他走来,第一次觉得,唐千夙真的有点残忍…… 下意识抬手要拒绝。 “不用你动手,我喂你,啊。” 虽然这待遇是好待遇,但是……“我只是想捏鼻子。” “那你捏住鼻子张开嘴,我把豆腐喂进去。” 其他唐千夙也不爱闻着味道,但是看他美丽的脸皱成一团,还挺有意思。 “夜儿,我真觉得你提议不错,玩起来感心情真不一样了。” 她能别说风凉话了嘛?那有些烫的臭豆腐,送入他嫣红的嘴唇之中,碰触的瞬间凤绯夜头皮发麻,金色的眼睛泛滥出泪花。 这东西碰到牙齿,让他能打寒颤。 尤其这味道,熏得他几乎要气绝身亡。 不过看她乐此不彼的模样,他死活也得配合啊,心一横,白白的牙齿咬了臭豆腐一口。 虽然尽量避免接触味蕾,但还是碰触到了舌头,想囫囵吞下的瞬间…… 嗯?这味道,他放胆再嚼了一口。 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吓人,那恐怖的味道真正入口之后,自己也闻不到多少,其实……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他又嚼了几下。 “有点好吃。” “啊?”他开玩笑呢吧?不想输所以忍着? 凤绯夜吃了嘴里的,又张口:“来,千夙,再喂我一口。” “真的假的。”以前将臭豆腐视为毒药的人,怎么还来劲了,她不确定地又喂他一口。 “烫,你给我吹吹。” “……”看来他是真觉得还不错,唐千夙吹吹两口,他当真就吃了下去。 “真还不错的,你尝尝。” “你觉得不错,你继续吃。”她将碗都塞给了他,爱吃喂着就不好玩了,何况他爱吃了,她可能就被整了,赶紧溜吧。 “诶唐千夙,你怎么走得那么急啊?”凤绯夜端着臭豆腐追了上来,“来嘛,你也尝一口。” “我不要……”她也觉得臭,但别人说好吃她无论如何也去尝了,可最后……她是真不爱吃。“别闹。”她笑着推开他,“再闹我不高兴了……” 他知道,至少这个时候,唐千夙心里是没有杂念地在笑着。至少这个时候,烦恼她的人与事都暂时不再禁锢她的心。 唐千夙,你看我们能不能这样…… 我把所有的体谅与宽容都给你,不管你脑海中还存在多少曾经的记忆,不管你心里有没有另外一个人。 只要你,把现在这样的唐千夙交给我,真正的尝试去接受我的爱,我就可以有足够的勇气与信心去等待,你为我心花盛开的时刻。 “千夙……” “不要不要。”她终于忍不住捂住鼻子,嫌弃地笑起来,“这臭豆腐真的很臭,连你身上都臭了。” “臭豆腐这么臭,那就不吃了。”他眼里尽是浓浓的情谊,将手中的那碗臭豆腐一扔,“不过……” 她这才放下手:“不过什么?” “不过……这臭男人你还是得吃吃的。”暧昧的调调为落,他已猛然将她推向一旁的小巷子,她贴着墙,他贴着她,嘴唇覆上她的。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唐千夙承诺 唐千夙没想到他会来这招,愣了半晌就感觉到一股臭豆腐的味道灌入口中,借着就是他那恼人的唇舌。 有没这么损的? 她猛然推了他几下,他却低声笑着纠缠到底。没一会儿,两人之间都是臭豆腐的味道。 凤绯夜你能不能做一些跟你外表相符的事情?一个大美男愣是要硬来一把臭豆腐之吻,也不怕拉低档次。 唐千夙瞪着他。 他额头贴着她的,别有深意说:“嗯,终于觉得臭豆腐不是什么恐怖的回忆。” 可对她来说超恐怖的好吗?唐千夙没好气道:“喂,真的很臭,下次谁还敢跟你接吻?” “嗯?所以下次你还想跟我接吻?” 她,她哪是这个意思啊?唐千夙耳朵莫名发烫推了他胸口一把:“少臭美。” 她想走,他将她困在双臂之间:“说实话,其实跟我接吻很舒服的吧?” 他还真来劲了?“你能不能别用满嘴的臭豆腐味问这个问题?” “所以没有臭豆腐味你觉得舒服?那,我回去洗干净了再来一遍,你好好感受一下?” 无耻得没边儿了! 唐千夙用力推开了他,从小巷子内走出来。 外头人来人往的他们倒像个偷情的了,唐千夙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只是扶住额头朝河边走了过去。 刚走出来没几步,忽而看到河对岸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她定眼看过去时转身走入人群。 唐千夙目光一紧。 跟随在她身后的凤绯夜也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不动声色走了上来。 “看什么呢?” “没有,走吧。”唐千夙沿着河往前走。 路过一个卖古器的摊儿,她浑然未觉便走了过去。视线不时悄悄放在了河对岸,希望能看清对岸到底是什么人。 那白衣人着实太过古怪,模样看上去是有些像帝鸳洵,可她始终没想明白他经常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是有人故意干扰她的视线,让她做出一些不正确的判断? 凤绯夜跟随其后,走到卖古器的货摊旁,看到上边卖着的骨戒,一大一小凑成一对,跟之前他送给唐千夙的定情信物倒是有几分相似。 那他再买一对? “千……” 话到了嘴边,却看到她的目光正好看向对岸,似乎是在于对岸的人发出什么讯息。 他们这是想要在他眼皮底下交流了吗? 已经去拿骨戒的手停在了半空,手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握成拳头,慢慢收了回来。 有些东西,送过一次再送似乎就没什么意义,何况对方似乎不大珍惜。 凤绯夜转身离开。 “千夙,你一直往河边看是想去放花灯?” “不是。”唐千夙想也不想就否定,然后继续往前走。 “诶,你又忘了?”凤绯夜拉住了她,“今天的目的就是安心逛街,你心事怎么那么重?看你眉头皱的。” 他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眉心轻轻揉开。唐千夙看了他笑意满满的眼睛许久,眉间的紧绷慢慢就松开了。 “这样就好看多了。”凤绯夜摸了摸她的头发。 唐千夙微微一笑,转身与他并肩而站:“其实我今天……很开心。”她老实承认,“虽然臭豆腐很臭。”说完由衷笑了,不像以前的她笑得那么灿烂,但眉宇之间柔和起来,整个人都温暖了许多。 凤绯夜心里也高兴,他就是想让她开心。 “夜儿,之前……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皱眉:“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不是,你听我说完。”两人沿着河边走,柳树随着秋风摆动,有落叶轻飘。“其实刚开始,我是很抵触与你成亲,因为带着太多的目的性,我分辨不出自己想要什么,该如何待你。” 凤绯夜看向身边的人。 她面容淡定,话语也很诚恳,而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起,关于两人感情的事。 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今天突然说这些?” “从万魔谷回来,我自己也想了很多,那天我确实见过重楼。” 凤绯夜的脚部顿时就停下来。 他有时候很不明白唐千夙,就比如那天他很担心她在绝境见过帝鸳洵,尤其看到了帝鸳洵的那块玉。可最后她却将那块玉交给了他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一次,经历了戒指事件后,她又坦白她见过重楼,为的还是安抚他吗? 知道他会轻易原谅所以坦白? “是吗?你见过他?” “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她眉头微微拧起,抱歉笑道,“我记得我们拜过堂,我不会做出背叛这门亲事的事。” 她想过了,即便帝鸳洵还存在于她心里无法剔除,但最后她选择了凤绯夜,那么至少她得对自己的选择忠诚。 至于重楼…… 不管他是谁,就当缘分已尽。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经营一份颠沛流离的爱情。 原本也没打算跟凤绯夜在一起,她一心想所想的都是报仇,可最终还是走到了一块儿,就算现在她还不能回应他的心,但不背叛是她必须要做到的基本尊重。 也许,这是她最后的一个情感底线了吧。 “夜儿,我会对你忠诚。” 凤绯夜知道,一旦她说出的话她必然会做到,他应该喜悦的,就如同那天她将那块白玉丢给他时,他能原谅所有。 可是,心里总觉得欠缺什么。 “我知道。”凤绯夜脸上的表情如同天上的月亮那么圆满无懈可击,“可是重楼他也会这么想吗?” “嗯?” “若是重楼对你纠缠不清,利用手中的把柄威胁你,你要当如何做呢?” 当初她答应嫁给他不也是这个原因吗?那反过来是重楼要挟她呢? “重楼他应该不至于会泄密。” “为何你如此笃定?” “……”这个她还真的不能精准地回答,“重楼知道我很多秘密没错,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不少秘密,不管我们对方谁说出去,都是致命打击。他应该不会选择与我同归于尽,而后便宜了天界。” “你就非得需要重楼的力量不可?” “重楼现在的力量,远比我们想的要大得多,我需要魔界的力量。” “依你所说需要的是魔界而非重楼对吧?” 她……是这个意思,但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若是没有重楼的领导,魔人就是一盘散沙,用不了多久就能被灭了。 所以她需要的是重楼统治下的魔人力量。 “若是一团散沙,那就算不是力量了。” “可魔人之中就没有能统领他们的人吗?” 是有一些强大的魔人,但还真没有比重楼更优秀的领导者了。“或许是我还没发现吧。” “嗯,或许是你还没发现。”凤绯夜笑着说,“所以你可以不用处处让着他,因为我相信即便没有重楼,魔界迟早一日也会为你所用。” “你哪来这样的推断?” “我是觉得你会得偿所愿的,我会帮你,不惜一切代价。” “夜儿……” “别这么崇拜的看着我,谁让我是你丈夫?男人就该护着自己的女人,满足所有的愿望。”他笑盈盈说着,灯火霓虹落入他金色的眼眸之中,璀璨无比。 但唐千夙刚才的眼神并非崇拜,而是觉得有些不解。 唐千夙心细如尘,如何会是崇拜的眼神呢?凤绯夜将她揽到身边,笑着说:“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他不会再背叛她,只是他也不能容忍谁再将她从他身边抢走。 不管是重楼还是帝鸳洵。 他很能明白重楼的心情,因为以前,他看着唐千夙与花胤珣的立场,就如同重楼现在看着他与唐千夙。明明那么喜欢,但她却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 正因他了解这样的心情,所以也知道重楼不会轻易罢手。 而帝鸳洵,即便他再复活,他与唐千夙已经成为过去式没有资格再介入,毕竟当年放弃唐千夙的人是他。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成亲一事曝光 凤绯夜笑着说:“千夙,既然都走到湖边了,不如我们也去放一盏花灯如何?” 每年这儿都有放花灯的,所以唐千夙已经觉得这东西不新鲜了。当年年少的他们曾满心欢喜将彼此的名字写在花灯上,只是如今…… 花灯上的人有的散落天涯,有的阴阳两隔。 十年有余。 那些曾经鲜活的岁月已经远远而去。 “你想去?”她也不想扫他的兴。 “我想去,你也去吧。” “那就去吧。” 两人还是去放了花灯,凤绯夜逼着她在花灯上写下他的名字。唐千夙没好气道:“你逼我写能灵验嘛?” “我不是逼你写,是让你写出心声。” 逼着写还能算心声啊?唐千夙啼笑皆非,不过还是在花灯上写下了他的名字。“你离我远点儿,身上的臭豆腐味儿还没散呢。” 凤绯夜。 她第一次写。 而他已经不知道写过多少次她的名字。 花灯之上,心愿牌上,还有那些他一个人批阅奏折的孤单时候,会将她的名字写满了白纸,即便那时候她已经在别人的身旁。 今日再将“唐千夙”这三个字写在花灯之上时,看着承载他心愿的花灯随水漂流,他忽而笑了起来。 看他陷入自己的思维之中,笑得倾国倾城,湖上的灯火瞬间如同星光斑斓,环绕着他,美景如梦似幻。 即便经常看到他的唐千夙,也不由自主屏息在着最美的一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 而他抬头,轻而易举就对上了唐千夙的眼睛,扬嘴再笑,水面星河起波澜。 万人瞩目不过浮云掠过,唯独她的视线能让他魂牵梦绕。 唐千夙忍不住问:“你到底在高兴什么?” 他说:“突然想起来,好像这花灯真的很灵验。” “什么?” “十年之前我在花灯之上写下你的名字,今日却真的是来还愿的,因为十年之后的今日,我终于跟你走到了一起。” “再漫长的等待,只要最后花儿开,就没有遗憾了。” “你说对吗?千夙。” 她说花灯不灵验,写过的名字都成了云烟。他说花灯很灵验,他最后等到了花开。好像都有道理。 有些人等了十年,终于修成正果。有的人等了千年,最终还是有缘无分。 她点头:“对。” 凤绯夜:“以后每年都能带你到这儿还愿。”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希望来年心中的人都还能平安,希望来年她的心愿已经完成,希望来年…… 原来,她还是有很多没有实现的愿望啊。 唐千夙目光悠远起来。 凤绯夜偏头亲吻她的头顶:“千夙,你说得对,时间会给我想要的一切。” 不会再有背叛,不会再放手,他会守着她到彼此生命的终点。 中秋之夜如此安逸地度过…… 次日,唐千夙与凤绯夜回到了九重门,所有弟子见到她时除了行礼之外,都在用各种眼神在看着她还有凤绯夜。 甚至有些弟子还说道:“恭喜掌门,恭喜夜帝。” 唐千夙看向凤绯夜:“什么情况?” 凤绯夜也很奇怪:“不知道,似乎在祝福我们,好像我们也没立功啊。” 两人来到凌云殿,给坐在正座之上的帝熵行礼,唐千夙说道:“太子殿下,我们在太阴山脉一带并未发现魔人。” 帝熵目光从她身上又移到凤绯夜身上,嘴角一勾,冷笑道:“是没有发现,还是你们根本没有用心去找?” 唐千夙:“太子下的命令,弟子必然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帝熵冷冷再笑,“尽力而为,还能在灭魔行动之中拜堂成亲?” 唐千夙这会儿没能立刻回答,只是看向了凤绯夜。 这消息怎么就传到九重门了? 凤绯夜也一脸茫然,不过既然帝熵已经知道,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既然太子殿下都知道了,那绯夜就大方接受诸位的祝福了。” “祝福?”帝熵冷哼一声,“现在是什么重要时期,你们居然还私下拜堂成亲?怪不得此行是空手而回,想必借着外出的名由谈情说爱呢吧?唐掌门。” 虽然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到九重门的,不过毕竟当时随性的弟子不少,有个看见或听见的也不意外。 唐千夙并不打算狡辩,反正这也是事实。 “对于灭魔一事,弟子与夜帝都不曾怠慢。” “那怎么会战绩平平?身为一个掌门,你不以身作则全力灭魔还在执行任务之中寻欢作乐……” “太子说得极是。”凤绯夜打断了地上数落唐千夙的话,“我们与殿下是不能比,殿下如此鞠躬尽瘁的灭魔,从来不曾怠慢。那敢问殿下,你的战绩又是什么?” “你居然敢顶嘴?” “顶嘴?”凤绯夜轻笑,走上前去,“我是在夸殿下呢,说殿下智勇双全运筹帷幄,而我们不智勇双全的出生入死在外,若是杀了魔人就是没杀到重楼所以一文不值,所是没找到魔人那就更是一无是处,殿下的智慧能将我们的罪责数落得天衣无缝,我自叹不如……” “凤绯夜,你放肆。” “绯夜不敢。唐千夙在来九重门之前,就是我凤绯夜的女人,这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原本就要成亲的,但因为灭魔受伤无法成亲,敢问当初你们九重门可有人过问过?” 凤绯夜看着在场的九重门各个高层质问。 “原本我是打算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但因为灭魔我们只能在灭魔之中匆匆拜堂,连外人都不敢告知,回来却还要遭你们质问,凭什么?” “难道你们罔顾时局……” “九重门那条规定说不能成亲?又有哪条规定说不能再灭魔时成亲?蓝庄使听过这个规矩?” 蓝修垂眸:“确实没有这个规矩。” “那到底我与千夙是犯了哪条戒律?太子殿下?”他目光一凛,看着帝熵许久才露出一丝冷笑。 虽然他身为天界的神,雪狐族的后人,但如今他是人界的王。天界要真想把他怎样,可还真是一点都不容易。 “没犯哪条戒律。”帝熵也不是省油的等,他一直觉得天界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其他的物种不过都是低等的。“但就是担心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夜帝如此维护唐掌门,会不会阻碍九重门执行公务?” 所以之前唐千夙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一旦天界知道他与唐千夙成亲,那么就会对天界造成一个威胁。 但凤绯夜可不在意天界的忌讳。 毕竟就算他们不结合,对于天界而言,他与唐千夙都是一种威胁的存在。 与其顺从他们,还不如干脆就形成一股大的力量,让天界都得畏惧三分,岂不是更稳固的存在? 凤绯夜笑道:“殿下多虑了,我们都是听从你的命令在做事,只要没达到物极必反的程度,谁愿意没事找事呢?我们啊,就想着灭魔之后,过一段神仙眷侣的生活……” 凤绯夜说的这段话,唐千夙也赞同。 若是避无可避就只能直面而上。 就算天界容不得凤绯夜与她存在,可现在他们的头号敌人是魔人,千年禁为解除之前,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动凤绯夜。 否则万一人界真与魔人联合起来,那对于天界而言就棘手了。 凤绯夜唱着白脸把立场说明白之后,她又来唱红脸:“殿下,夜儿说话直接了写,还恳请殿下见谅,不管我们的身份如何概念,但初衷不会变的。” 她的初衷就是要诛神灭天。 “殿下吩咐的事情,我们都会尽所能地完成,如今魔人在各地犯事虽然让我们很头痛,可因为如此我们也会很快就掌握他们的行踪,还请殿下再多给一些时间。”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银骨一梦 唐千夙与凤绯夜两人一个不服不驯,一个谦和礼让,帝熵只能冷哼一声,嘲讽说道。 “本宫也是考虑到全局利益才跟你们说的这些。你们也不要认为九重门就是个无情无义之地,本宫已经将夜帝与唐掌门成亲的消息公诸于世,并向世人宣布,你夫妻二人将同心协力为苍生灭魔。” 原来帝熵还在打这样的算盘,想用世人的监督来约束他们的力量? 只可惜这个大陆的舆论力量还没强大到可以约束人的地步,而且即便能够约束,她又如何会在意这样的眼光? 不知道她与凤绯夜成亲的事是被谁泄露的,但已经走到今日,那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了。 唐千夙:“我们定然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两人从凌云殿出来。 凤绯夜疑惑道:“知道我们拜过堂的就几个人,到底是谁将这消息传播出去的?” 不管是谁,事已至此想出新的办法才是关键。” “千夙,你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若不是我强迫,你也不会跟我拜堂。”唐千夙之前就顾虑到这样的情况,但他只是想要得到她。 “不会。” 若不是她愿意他又如何能强迫她?况且,若是因一个决定引发了不好的事情而去责怪之前的决定,岂不是很奇怪的事? “千夙,你真好。” 说完就牵起她的手。 唐千夙看了四周:“门里很多弟子,注意影响。”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恩爱才是正面影响。” “看来你也没有多后悔自己当初的强迫。” 他咧嘴一笑:“你若不生气,我其实不介意更强迫一点。” “臭贫。”唐千夙推开了他,倒不是因为讨厌而是确实影响不大好。 此后。 同帝熵所言,九重门掌门唐千夙与千夜国皇帝凤绯夜结亲的消息,在苍元大陆传开了。 暗宫之内。 重楼坐在高墙之上,望着婆娑河那头灰暗的空间中残破的城堡,手中的酒坛凑到了嘴边。 凛冽的梦回酒在胸膛冲撞,沉闷的痛楚在见到唐千夙手上那枚与凤绯夜成对的戒指之后,一直凝聚不散。 再饮一口酒。 只是坛中酒已干,他头也不回说了一声:“火莲,酒。” “是。” 火莲抱着一坛酒便走过去,半途被银骨拦截下来。 银骨拿走他手中的两坛酒走近重楼。 “魔君是遇着什么烦心事了吗?” 重楼回头看了银骨一眼,嘴角一勾,取走他手中的一个酒坛说了一声:“来得正好,陪本座喝酒。” 他身旁已经放置七八个空酒坛,常人这么喝早就烂醉,可最近喝酒总是不醉。 重楼自己都觉得奇怪。 砰地一声起坛,又是往口中灌了一口酒。 银骨雪白的手指在酒坛边缘放了许久,最终才慢慢揭开,坐在了他身旁,双手抱坛喝了起来。 烈酒入腹,一阵辛辣。 银骨说:“魔君若是有心事不妨与属下说说,看属下是否能够帮得上忙。” 他真想分担他的忧虑,分享他的喜悦。 “哼……”重楼喉间发出一声轻哼,有些心事不说也罢。 魔君从来就不肯与人分享他的内心,即便是贴身侍卫的他,也从来不曾能靠近这个人内心半步。 银骨心中有些失落,但脸上依然就是没有表情的模样。他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心敏感非常,但脸却始终表达不出他的内心。 “魔君上次与人对酒当歌是什么时候?”既然他不说,那他就来慢慢试探。 上一次…… 脑海中出现的,居然都是在翻找与唐千夙的记忆,这脑子最近真狭隘。 “上一次不记得了,这一次不正跟银骨你在喝酒吗?”他又喝了一口酒,透明的酒从他嘴角溢出,流过他坚毅的下巴,喉结进入胸膛…… 银骨目光一热。 “今日青鹭那边又传来捷报,现在所有人魔包括上次没来群雄会的,都想着投奔暗宫,恭喜魔君。” “确实值得恭喜。”重楼反应平平,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反之,九重门最近一直在失利,估计……唐掌门也很头疼呢。” 说到唐掌门三个字的时候,银骨看着重楼的反应。 重楼嘴角不屑一勾,这些人只看到了表象,不知道那丫头有多精明,她想要的就是让魔界的力量集中起来。 之前她寄宿在火莲的体内,观察过暗宫的兵力,也亲眼目睹了群雄会,早就心里有数着呢。那家伙,那家伙……才是真的令人头痛。 难道魔君不是因为唐千夙而烦恼吗? 银骨试探着又说:“正因为如此,貌似夜帝也加入了灭魔的行列之中。” 凤绯夜的加入肯定是天界实施了压力,那狐狸天界不牵制着如何能放心?而凤绯夜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危机,不会轻易就归顺天庭。 再者,唐千夙想利用魔、人二界的力量对抗天界,凤绯夜加入没魔队伍也不过就是个表象,成为不了魔界真正的威胁。当然这个前提是凤绯夜真心全力支持唐千夙的话。 “即便加个凤绯夜又能如何?”重楼依旧不痛不痒。 “现在是还没什么成效,不过现在苍元大陆都传遍了,说唐掌门与夜帝成亲之后将会齐心协力灭魔……” 砰 重楼手中的酒坛应声碎裂。 清冽的酒浇了他一手,没一会儿手心被酒坛碎片割裂出鲜血染红。银骨连忙握住他的手。 “魔君……”他手上的伤口极深。 重楼冷酷抽出手,鲜血与酒在半空划出猩红的弧度。 “哼……”他低哼了一声,这破渣滓似乎划破的不单是他的手,感觉心中都给剜出一个大裂口,鲜血横流,“哼哼哼,哈哈哈……” 愤怒到了极致,他昂头大笑。 低哑的笑声暗界之中回荡不绝。 银骨看到他扬起的脖颈之上,魔纹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翻涌,比原先的更深重。他的胸腔在起伏震荡,每一声笑都和着鲜血一般。 银骨一直有些奇怪,魔君为何从来不以人身示人?一直都是魔的身躯。且从来未曾脱下他的面具。以魔君如此桀骜不驯的存在,他不该隐藏自己才对。 这个人是他心之所往,他想了解他的一切,更希望能看到最真一面的他。 “魔君若是介怀,属下带人去杀了凤绯夜。” 杀凤绯夜? 对,那人是该杀。 是真的非常该杀。 重楼的笑声戛然而止,只留下嘴边那抹若有似乎的笑意,一边抬起受伤的手,一边说:“介怀?本座为何要介怀?” 另一只手往带血的伤口上一抹。 崩裂的伤口随即消失。 低哑的嗓音再起:“凤绯夜或唐千夙要杀也是本座亲手杀,还轮不到你们动手。” 魔君言下之意就是不让动那两个人。 “是。”银骨不敢忤逆。 “火莲,拿酒。” 魔君已经喝了很多了,还要喝吗?火莲不大确定看着银骨。 魔君要做的事其实谁也劝不动,银骨点头,火莲才跑着又去取酒。 银骨:“魔君,酒喝多了会伤身,还是好喝一些。” “你们拿回来这些酒都是什么酒?不醉人的酒也能称为酒?” “魔君已经有些醉了。” “醉了吗?”重楼咧嘴一笑,目光忽而沉浸下来,“银骨,本座很清醒。”即便醉了心里还是很清醒,“就是因为太清醒。” 银骨还想开口劝,可同样身为男人,却也知道此刻应该让他大醉一场。 “既然如此,银骨就陪着魔君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重楼与银骨之间又多出了很多空酒坛。很多人喝醉之后话就多了,可重楼却恰恰相反。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醉闹九重门 喝到最后,终于沉默得如同趁机的大海,只是望着远处那模糊的魔宫轮廓,那双银赤异色的双眸渐渐就黯淡下来,最后一抹光辉被眼皮所遮掩。 这会儿他是真醉了,不羁的人靠坐在墙头。暮色笼罩,雾色弥漫,周围变成了一副孤独的水墨画。 银骨慢慢转头看向他,雪白的面颊,在灰色的暮色之中如同鬼魅。 他定定看着重楼,第一次那么放肆地看着他。重楼身上笼罩着一层模糊的结界,让人无法看穿看透,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悄悄地靠近他,慢慢地将头枕在了重楼的肩膀。 从不曾有过表情的雪白脸孔,慢慢抽动了几下,表情全部移动到嘴边,勾起了一个怪异的笑容,不管他如何开心可笑容也抵达不到他的眼睛。 但他的嘴以笑的姿态保持了很久很久,他很开心。 魔君的肩膀果然宽厚又舒服,他身上有温暖的体温,银骨很喜欢很喜欢…… 这如同银骨的一场美丽梦境,他想沉浸在这梦中不肯醒来。 直到雨水滴答滴答落在了他脸上,他才猛然惊醒。 下雨了,得把魔君带回房…… 心里这么想,可眼前哪里还有魔君的影子。 他独自一人坐在黑色的墙头,周身是七零八落的酒坛,雨水更密集地打在酒瓶上,发出清脆有空洞的声音。 重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 银骨雪白的脸又恢复到了没有表情的模样。 一把小小的雨伞小心翼翼地遮蔽过来。 银骨抬头一看,火莲小心翼翼地为他挡雨,眼中有惊恐的表情,但却没有退缩说道:“银、银骨大人,快回屋吧,不然该淋湿了。” “魔君什么时候走的?” “许久之前已经走了……” “没说去哪儿?” “没说去哪儿。” 银骨面无表情站起来,挥开了火莲的雨伞径自往内廷而去,大雨很快将他单薄的身影弥漫。 火莲举着伞小跑着跟上,但最后还是跟不上,只能扛着伞看着那白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这里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魔君是如此,银骨大人也是如此。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中秋过后一场大雨,直接让秋天转入冬天。 九重门的掌门殿的书房之内,入夜之后还在亮着灯。 雨敲打在屋顶的琉璃瓦上,风吹得无言之外的灯笼摇晃不止。忽而,门口的两盏灯笼同时就熄灭了。 继而就是门口传来的轻微的动静。 室内的夜光珠前晃过一丝暗影。 一股压迫之力从门口传来,继而有杀气切开了空气笔直朝向书案之前的唐千夙。 唐千夙身形一闪,一杯飞镖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继而笃的一声打在了她身后的木架之上。 室内的光芒恢复正常。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笔直走了进来。 暗红色的衣裳被雨水淋成了接近黑色的红,脸上的面具诡异阴森,黑发贴在身上,异色的眼睛凝视着唐千夙,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双手放在身侧,从湿漉漉的衣袖之中露出的双手之上,是带着尖锐爪子的魔手,手背之上时明显的魔纹。 随着他的走近,地板上留下了湿漉漉的水迹。 越发靠近时,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重楼,居然大摇大摆就进了九重门的掌门殿。 “唐掌门新婚,就如此夜以继日的工作,可真的辛苦了。” 他潮湿的手一把压在了唐千夙面前的卷书之上,很快之上的墨迹就被雨水晕染开。 唐千夙站了起来:“魔君冒险前来是为了向我道贺?” “嗯,道贺。”也不管身上湿漉漉的水渍,他一屁股坐上唐千夙的书桌,带着锋利指甲的手轻浮地就要摸上唐千夙的下巴。 唐千夙迅速出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的手扣在了桌面之上,自己也利落离开了书桌。 “魔君若是打算来道贺,我便心领了。” 重楼看自己落空的手,挑起好看的眉头:“唐掌门这心变得可真快,之前我们不是好好的嘛?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你打算在这儿跟我耍酒疯?” “怎么?你害怕?” “嗯,怕从此以后魔人群龙无首。” “你要杀我?” “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吗?” “唐掌门可真是心狠,之前你送上门来的时候,我对你可是疼爱有加,你怎么就不能热情好客一些?” 说着他离开书桌,朝着唐千夙走过来,直接而又强硬要抓住她。唐千夙再次避开,并转身往书房的内室走去。 虽然下着雨外边还是容易被人发现,她可不想某些酒鬼被发现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唐掌门喜欢偷偷的来……” 他说着,脚部颠簸直接撞上了一旁的书架。 唐千夙连忙回头扶住书架,而他顺势就将她抓入怀中,身上的酒气铺天盖,扣着她肩膀的手几乎陷入她的皮肉。 “开心嘛?与凤绯夜成亲开心嘛?” 唐千夙手掌推着他腰腹一处,震手一掌。 重楼扣着她肩膀的手微微一松,她双手抓住他的手腕,身体一转一脚勾住要倒下的书架,同时也反剪重楼的手将他推到墙壁上。 一条捆仙索也顺势就将重楼一圈圈绑住。 重楼脸贴着墙,面具传来摩擦的声音,咬牙问道:“回答我,嫁给凤绯夜你高兴吗?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脚将书架勾了回来,书架立稳了,再将叫嚣的重楼拉着再往里走。 随后将他往坐榻上一丢。 已经醉得说话都大舌头的人,用狰狞地表情看着她:“你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眼睛红红的,有怨恨也有委屈,“你再等等会怎样!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在乎我的感受?” 唐千夙偏头看着他满嘴醉话。 真不知道他今天是干嘛来了。真的是喝醉了乱跑的吧? “我知道你想杀我,刚才你那枚飞镖就没差插我心脏上了。” “我就是想把你的心给挖出来看看,到底……到底有没有我……” “没有。” “混蛋!”他挣扎着起来要咬她,但他越是挣扎捆仙索就勒得越紧,很快就像一条虾子一样卷在榻上。 脸挨着唐千夙支撑在坐榻上的手臂,张口就咬她的手腕侧边。 他一点也不想来这儿!可是身体一点也不听他的使唤!想着她与人成亲了就疯狂地跑来。 想过一来就把她杀了的,但最后却不反抗让她用捆仙索将自己绑住。一度崩溃的内心,让他担心自己会失控把这九重门给掀了。怕真的会一怒之下把她给毁了。 此时此刻还担心自己会害她,既然什么都没想好他到底来这儿做什么的? 该死的,醉得身体都不受大脑控制,可心里依旧很清醒。 明知道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不甘心之余,下口狠狠将她手腕咬出了个血痕。 唐千夙动也不动,任由他咬着。反正被他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如果这样能让他痛快一些,她无所谓。 “我知道曾经说过一些让你误会的话,我当时所想的不过就是你与我所需,我与你所需,重楼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咬着她手臂的牙直接就刺穿了她的皮肉。 她现在追问是想让他如何回答? 放开了她的手,唇角有她的鲜血流出来:“当然,不过就是你与我所需,我与你所需,我这么回答你心里是不是舒服一些?” “但可惜了,我想的却不是这样。想让你成为我的女人,这是真的。所以从你嫁给凤绯夜的那天开始,你我便是仇人。” “我不会揭穿你,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重楼会亲手摧毁你……”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分道扬镳 “我不会揭穿你,但我也不会放过你,我重楼会亲手摧毁你……” 闻言,唐千夙看了他许久回答道:“好。” 外头传来了动静,唐千夙一把将他背在身上,快速从书房的后院离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被大雨吞没。 天很黑,雨充斥着天地之间,但唐千夙却如走在白日的平地之上,高挺的身躯微微前倾,形成了冲刺的姿态。 她背后的重楼,身上的捆仙索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雨水冲刷着他的眼睛,一阵一阵刺疼。 可他依旧能看得清这个背负着他在疾跑的人的背影。 瘦削的肩膀,还有脖颈之后那骄傲的骨头,无一不显示这人的倔强与坚韧。 那么愤怒那么痛苦,可却无法真正去讨厌她,很想让她离开凤绯夜,但是说不出口。唯独只能把这样的怨恨,化作了与她不共戴天的话语。 重楼似是忍无可忍张嘴咬了她的肩膀。 他疼了,也要让她也尝一尝疼痛的滋味。 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不过只是让唐千夙微微蹙眉,身后的人胸膛的温度灼烧了她的背她的心。但丝毫没影响她的行动。 她不说疼,不责问,不阻止,任由他咬着知道肩膀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往前的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她想到的是,花胤珣签下休书时的表情。花胤珣穿着新郎红袍迎娶别的女人时,从她身边走过那个背影。 都是决然而又寂寥。 冗长而又寂寞的黑夜之路,像走不到边缘的心路。 她被爱过,被伤害过,他们都曾被判过心中最不想背叛的人。承诺如同林立在风雨之中的墓碑,碑文都是曾经的海誓山盟,一座一座扎在心路的两旁。 她从来不敢去揭开重楼的面具。 一如重楼从来不在她面前揭下面具。 他们都知道,为了前行,就不能并肩。 腥甜的血在他嘴里弥散开,重楼喉间发出低鸣,如同夜里悲鸣的兽吼,他松开了牙齿,双臂却将眼前的这个人,紧紧地抱住。 仿佛这是最后一次的拥抱,以后再也没有以后。 路越走越长,夜越深越黑,雨越下越大…… 雨中出现了几个晃动的人影,其中一个面白如雪的人便是银骨。 唐千夙将重楼转交到了银骨的手上。 此刻的重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银骨将他架在身上,看着高高在上的他如此脆弱的一面,心中格外沉痛。 这是他望而生畏,只敢远观怕近了会亵渎的魔君,但却因为那个女人变成如此狼狈,他不舍也不甘。 冲着唐千夙默然离去的北影说道:“唐掌门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可真让人自叹不如。” 唐千夙听见了,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银骨:“我们之所以不杀你,不是因为舍不得或杀不了,而是时候未到。” 他的话音没落完,唐千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唐千夙回到了九重门,身上的雨水已经用内功蒸干。 凤绯夜在书房等候多时,见她进来立刻迎上去:“室内空无一人,你上哪儿去了?” 唐千夙的眼睛还残留着雨夜的漆黑,身上有股拒人千里的寒气:“出去了一趟。” “那这书房怎么就湿了一地?” “是我弄的。” 她再不小心将地板弄湿,也不至于连书桌上的文件都湿了不少吧?甚至,书房内书架凌乱,内室的坐榻之上还有水渍。 “你就不能屏蔽水汽,看着书房给你乱的。” “下次我会注意。”唐千夙并没有什么聊天的性质,但对凤绯夜还是一句一句地回答,“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你也知道时候不早,怎么就不知道早点休息?” “我也准备休息了。” 凤绯夜闻言走近她,暧昧说道:“千夙,如今你我是夫妻一事众所周知,也该圆房了吧?” 唐千夙的表情一沉,低声道:“夜儿,我们不是说过此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局势我根本没办法分心去做别的事情。” “凡事是还有我,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我看着心疼。” “我知道,你再给我些时间……”她说过会对这婚姻忠诚,却始终还是没办法接纳他。 “我明白,我明白。”他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背,“我只是太想你。” “抱歉。” “说了不说抱歉,不管是不是跟我同床,你都该去休息,快去,不然我心疼了可就不想饶你了。” 将唐千夙送回房间后。 凤绯夜独自一人走在长廊之上,此刻的雨依旧连绵不断。昏暗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还在继续走,但影子却停了下来。 仔细一看,倒不是影子停下来,而是有一层黑影从他的影子里剥离而出,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追随着凤绯夜而去。 凤绯夜斜睨着身旁的黑影一眼,继续前行:“谁让你出来的?” “在下听到了夜帝的呼唤。” 一旦凤绯夜内心的执念加深,影子的力量就会变得顽强。 果然,平日会迫不及待驱赶他的凤绯夜,此时却默认了他的存在,暗月离知道,是他能够出来的时候了。 暗月离:“与其一直屈就自己的内心,还不如按照心里所想的做,或许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凤绯夜的心最近陷入了迷茫,他一直在哄劝自己的心稍安勿躁,耐心等候,时间会给他任何想要的东西。但从那日见到唐千夙脖子上的吻痕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没有了底。 “本帝如何会屈就自己的内心?” ”若是没有,夜帝的影子怎么会如此忧伤?” 连影子都忧伤了吗?凤绯夜嘴角冷冷一勾:“你别高估了自己的猜测。” “是不是猜测夜帝心里其实很清楚,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无需再犹豫。” “开始?”凤绯夜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影子,“你指的是什么?” “夜帝不是将你与唐千夙成亲的事成功告知天下了吗?” 凤绯夜眯起眼睛,没错,他与唐千夙成亲的事是他传到九重门的,因为他已经厌倦了遮遮掩掩。 他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拥有唐千夙,告知天下告知九重门,更告知那些围着唐千夙不放的人,不管是重楼还是疑似还活着的帝鸳洵,他要向所有人宣布,唐千夙是他的女人。 他也不想让唐千夙再敷衍着跟他在一起,一旦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唐千夙就不能不承认。 “是,本帝要我不过就是让天下人知道,唐千夙时刻记得就行。” 暗月离微微一笑:“夜帝要的,就是这些而已吗?” “唐千夙确实答应了夜帝从此之后不会再于其他男人有纠葛,她会终于这门亲事,但是他却迟迟不肯与你圆房?这是为何?” 凤绯夜目光一敛。 唐千夙的心和人他都想完完全全得到,但他并不是不会尊重,非要惦记与她圆房的事。只是因为她不肯走出这一步,让他心里时常想着,她不肯要他是因为没办法接纳他。 之前她所说的忠诚,依旧不过是为了安抚他,而从未想过接受她。 如今被暗月离点中痛处,他再也无法义正词严去反击这个黑暗的影子。 暗月离对人的心里掌握得十分透彻,何况他还寄宿在他影子里。 “我相信唐千夙说了会忠诚于你便不会与其他男人有染,正因为她是这么一个人,所以她不会把自己身体交给别的男人,坚守着这一道防线,其实就如同坚守她内心的感情是一样的。” “你放肆!” “夜帝心知肚明,身体可以控制不出轨,但感情却无法控制。夜帝是只想她身体忠诚而已吗?” 啪 火莲藤再次摔碎了成型的影子。 影子散开了又如同烟雾一样凝聚成型。 “夜帝是无法驱逐在下的,只要你心里存在着yu望,我的影像就会越逼真。” “你到底想做什么?”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惊人秘密 “夜帝言重了,从来就不是在下想做什么,而是夜帝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在下都会想法设法满足你……” “你能满足我?” “夜帝不信?在下便跟夜帝说一个秘密如何?” “别在这儿卖关子,不说就立刻给本帝消失。”凤绯夜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内心的不安,可又需要倾诉,所以暗月离对他而言,就如同真正的影子。 是相伴,又黑暗。 相伴是能倾诉,黑暗是该拒绝。 可正如暗月离所言,只要他内心存在执念,那么黑暗就会一点点将他吞噬。 “夜帝向来耐心十足,今日这么浮躁,看来唐千夙又做了什么让夜帝不安的事……” “暗月离。”他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是,是,在下立刻道来。夜帝是否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唐千夙的身上的法力,能掩盖掉她身上的魂魄之力?” 确实,凤绯夜觉得有些奇怪。 即便千年之前,北宫灵在雪域修行过,但魔人无法修仙这是定数,她如何能够同时具备仙法之力?并且,能成功避开了照魔宝器与破魂钉的检测。 暗月离看这他脸上微妙的感情变化,继续笑着又说。 “千年前天界在封印魔界之前有一场屠戮,北宫灵化身麒麟鬼最后被帝鸳洵拦截。所有人都以为帝鸳洵杀了北宫灵,其实是他用自己的天神之心,替换了唐千夙的魇心,衍化成魔……” “你说什么?”这对凤绯夜而言却是是劲爆性的消息。 “他原本是想让北宫灵从此免受魔道轮回,只可惜天帝爱子心切让着了魔道的他九世人类轮回,羽化飞升再回天庭。” 这怎么可能?凤绯夜拧起眉头:“仙魔殊途,魔人的心脏如何能与仙心交换生长?曾经有魔人妄想修仙偷取仙心植入体内,无一幸免都是两两枯竭而亡。” “在下也觉得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帝鸳洵与北宫灵却是特例。” “如何特例?” “且不说两人修为多高,最特殊的是在北宫灵险些血流干而死时被帝鸳洵所救,而帝鸳洵也成为了北宫灵的首血者。可以说帝鸳洵的血是北宫灵二次生命再造的血液……” 凤绯夜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整个人都像被长廊外的大雨笼罩住,呈现出一种潮湿的状态。 终于明白唐千夙体内为何能同时存在两股力量,可这个答案几乎让他承受不住。她与帝鸳洵原本就有一种不可斩断的关系。 好在帝鸳洵已经不在…… 这个念头一出,凤绯夜猛然抬头看向暗月离。 既然唐千夙能同时具备仙魔两种力量,那帝鸳洵又如何不能? 所以说…… 所以说! 凤绯夜的面色瞬间苍白。 暗月离虽然只是个影子,但此刻却能清晰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回答了凤绯夜无声地这一问。 “不中也不远,重楼很可能就是帝鸳洵。” 凤绯夜脚下一阵虚软,嘴角弯起苍白的笑意:“这如何可能……怎么可能?” “在下当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在魔人录上并没有重楼这一人物,而且他的力量像极了北宫灵的力量不是吗?” 再怎么否认,也没法阻止自去赞同暗月离的说法。 最后只能从暗月离身上找借口:“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上当?” 暗月离不会告诉他,还是因为他将唐千夙的一缕魂钉在了苍元大陆,才让她再次回到这个空间,否则或许唐千夙再也不会踏入这个空间里来。 帝鸳洵当初所做的就是为了将北宫灵送出魔道。 只可惜,命运往往就是如此不遂人愿。 “在下从不敢奢望能左右夜帝,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为夜帝尽犬马之劳。” 他居心何在,凤绯夜如何能不知?只是,现在他已没有心思去在意暗月离的目的,完全陷入一种被抛弃的恐慌预感之中。 他木然向前走去。 暗月离黑色的影子就跟在他身后,慢慢的影子变得格外巨大,像是能一扑而下张口就能将他吞没。 凤绯夜忽而回头随手一挥。 暗月离那黑暗的烟消云散。 耳朵里充斥的都是哗啦的雨声,凤绯夜静立许久,终于说了一声:“暗月离,本帝就如你所愿,但绝对不能伤害唐千夙一丝一毫。” 说完,他目光坚定,朝着夜色最深的一处走去。 数日之后。 严雷疾步进入九重门书房。 唐千夙与蓝修等人正在议事,严雷面色有些慌张,但又识相地退了下去。 蓝修说:“掌门是否在暗中安插了其他灭魔师灭魔?最近剿灭了不少魔人,果然如同掌门所说,初期成效不大,但逐渐主动权还是会转移到九重门的手中。” 唐千夙其实也在纳闷。 那日在绝境,重楼手下的青蛇就在她们踏入绝境之前被人杀害,然后她遇见了一个身影类似帝鸳洵的人出没。 最近很多魔人都被伏击了,居然是以九重门的名义。 司空摘星:“战局是转到了我们这方,不过还是没办法查探出重楼的下落。” 唐千夙给了一个寓意的回答:“水落石头必然会显露出来。” “掌门说的是。” 唐千夙:“那么一切就按我们计划行事,大伙儿分工协作。” “是,那属下就先告退。” “请。” 送走了这些人,严雷立刻走上前禀告:“姑娘,方才我听到夜帝与穆河的对话,他们居然说暗中杀魔人的是……” 严雷话说道此,欲言又止。 唐千夙看向他说了一句:“是帝鸳洵?” 严雷吃了一惊:“原来姑娘知道?难道胤王当真还活着?” 唐千夙也给这时局弄得有些混乱,似乎是有人故意让帝鸳洵这么一个人出现,她一度认为这人必然是假的,曾怀疑这人可能是帝熵弄出来混淆她视听的。 但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灭魔,而且似乎只为灭魔。 而且,见到他的不仅是她,现在连凤绯夜都以为帝鸳洵还没死。 看来是真有必要将这个人揪出来。“此事还不能下定论,要真看到那个人才知道是真是假。” “是。” 唐千夙将地图打开,放在面前,上边标出的是魔人犯事的地点,还有这段时间里被端掉的魔人据点。 从而推测出白衣人所在位置。 西岐曾是苍元大陆最大的国家,近年来被千夜国与东越国联合入侵,已经损失掉了大半的国土。 如今乱世当道,恶魔横行,让这个曾经富足的国家陷入了混乱之中。 如今在中州还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那里的孕妇生下了孩子之后,就会再房前屋后不断地又孩子出现,出现的婴儿如同胎生的一模一样。 这些孩子长得特别快,一天就是一个月的生长,十二天就能满岁,半年就能成人。 半年并不足以让他们的智力正常发育,甚至他们都不会说话,但他们的食量极大,食物不够吃的时候就开始吃人。 灭魔师曾用药物、符篆、火烧等各种手段消灭,但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那些孩子能如同一场春雨之后,突然生出的蘑菇一样,遍地生长。 这就是中州魔婴事件。 唐千夙受到西岐当今皇帝花玄霄的请求,前往西岐中州锦城。 她抵达锦城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多年之前她曾以燕七公主的身份,嫁入西岐,成为胤王的侧室,入驻西岐皇宫。 那时候的锦城,繁华富足,如今大街之上人烟稀少,寒风萧瑟的街头,能看见的只有落在地上的官文。 还有紧闭的大门之外,贴满的符篆,百姓们都在惧怕食人巨婴。 “来者可是唐掌门?” 几匹骏马驰骋而来,马背之上的人居然是唐千夙认识的人。 白羽。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食人魔婴 白羽曾经花胤珣的贴身侍卫,精通医理。 见到唐千夙他也认了出来,立刻翻身下马行礼:“属下奉命来迎接唐掌门进宫” “劳烦,带路。” 随后,白羽等人带着唐千夙进入西岐宫。 皇宫还是那样的皇宫,恢弘的建筑林立在天地之间,有种让人肃然起敬的雄伟之势。宫里依旧戒备森严,巡逻兵来回不绝。 她还记得那日她初踏皇宫时礼乐喧天,还记得她与花胤珣的成亲宴会之上,各国侍者来贺的鼎沸人声…… 但现在却看不到了往日的繁荣昌盛,在这座城的上空仿佛笼罩着劫难的愁云,让人心情压抑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吧。 依照礼节,她上殿拜见西皇大帝花玄霄,当年虽然年过五旬却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如同壮年的西皇,如今双鬓白发显得沧桑。 当年饱满的脸如今颧骨微微凸出,眼睛凹陷,目光保持着坚定,但也不如当年那般矍铄。岁月与战争能让一代帝皇苍老,如同一个朝代走向了尾声。 唐千夙上前行礼:“九重门唐千夙参见陛下。” “掌门无需多礼,赐座。” 唐千夙坐下,听花玄霄用他依旧抑扬顿挫的嗓音说了关于灾情与时局。若是让他知道,其实西岐被会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局面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她,花玄霄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垂眸倾听花玄霄说话。 从花玄霄的话里得知,在宫里也有妃嫔生下了魔婴。自从花胤珣离开之后,花玄霄老来得子,去年入宫的文满也就是文妃,为他生下了一对双龙胎。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文妃诞下龙子的半夜,忽而就听到她所在的宫殿之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一看,外头躺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与文妃诞下的双龙胎一模一样。 一看是魔婴,便想着要去除的,但是伤害魔婴的同时,真正的孩子也会受到上伤害,父母对这些孩子根本就下不去手。 原本颁布的,一旦发现魔婴就全部包括正常生产的孩子斩杀的命令,很多父母爱子心切干脆就将魔婴与自己的孩子一起抚养。 朝廷就一直在寻找那些隐匿魔婴的家庭。 但没想到的是,魔婴突然出现在朝廷之中,还是皇帝陛下的双龙胎。 所以唐千夙才被请到了西岐宫,希望她能找到根治魔婴的办法。 唐千夙去看了那些魔婴,据说是刚满月,模样大概是四岁小朋友的样子,长得与普通的小朋友一样,白白净净十分可爱,不会说话,逗着能跟着咯咯笑。 从外表上看,根本就分不出哪个孩子是真的,哪个孩子是假的。 文妃对孩子们都非常喜爱,她穿着华贵的衣裳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孩子在雪地里奔跑,嘴里还念着:“不要跑得太快,会跌倒的。” 那些孩子听到她说话,非常贴心地看向母亲,笑容灿烂。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回廊之下远观的唐千夙,原本天真善良的脸立刻变得警惕,一个两个都跑向了母亲,抱在了她身体之后,就像小朋友遇到了陌生人躲起来。 文妃此时也警惕地看向了入口处。看到唐千夙她拧起眉头。又是灭魔师嘛? 唐千夙面色淡然走近他们。 越发走进之时,那些孩子的警惕心更强,四人相对望,发出了“她是来杀我们的”“她是灭魔师”这样的讯息。 他们更胆怯地向母亲身后躲去。 文妃护子心切,立刻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打扰本宫?” “打扰之处还请见谅,在下九重门唐千夙。” 唐千夙?九重门掌门?文妃面色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管她心中有多不安,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就算是洪水猛兽她也不会退缩。 “原来是唐掌门。后宫的事不是你这些外人能知道,那些看本宫为陛下诞下龙儿的嫔妃不知道又嚼了什么舌根,但本宫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些孩子都是本宫亲生的!” 她是不大知道后宫的斗争,而且也没必要知道。唐千夙脸上依旧是淡泊的表情,看向那些孩子们说道:“他们看上去非常健康可爱。” 以往的灭魔师开口就说是魔是怪物,但唐千夙却说他们长得十分可爱? 那些孩子立刻揪住文妃,嘴里啊啊说着什么,四人同时开口有种让人不大舒服的感觉。 母亲,她在撒谎,她要杀我们,母亲救命,救命。 文妃面色更肃然,别以为装得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她就会上当:“蓉蓉,你们先将小殿下们带回去!” “不必了。”唐千夙听说了,文妃以死相逼过皇帝,敢动孩子们一根手指头,她就死给他看,看来这母亲非常想要留下这些孩子,“既然是在下打扰了文妃与小殿下们的雅兴,自然是在下离开才是。” 那些孩子,不会说话,模样天真,但其实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洞察力,他们甚至能够通过别人的眼睛,看到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比如他们能一眼看穿唐千夙来的目的。 比如他们知道文妃会袒护他们,所以尽可能地用文妃保护自己。 虽然是四个人,但是他们却有着强烈的心灵感应,能将自己的想法传递都所有兄弟身上。 “姑娘,那些孩子绝对有问题!”严雷说道,“他们相互看着对方时,眼底有股黯光,显然是煞气。” 唐千夙偏头看他:“眼神越来越利了,最近修为提升得很快。” 一听唐千夙夸赞,严雷挺起胸膛:“当然,好歹也跟在你跟宝哥身边那么多年了,怎么也得成为高手。” “高手,是不是该娶媳妇了?” “诶你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娶媳妇得生孩子吧?” “你生?” “不是我生,但媳妇万一生出一个跟文妃那样的怪胎,那不得要命啊?” 唐千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只管娶,我保证不会让你生怪胎。” “哈哈哈。”严雷笑,他们这些生命朝不保夕的也就算了,何况他也没那门心思,“姑娘这么说,这些魔婴要根除应该不是问题吧?” “凡事都有个根源,得找到魔婴出现的原因。” “那个文妃也是,还说什么孩子都是她生的,都是正常的。正常的孩子能一个月长四岁?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东西……” 严雷一直在说说道道,唐千夙面色平静不答腔。 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文妃的举动奇怪,一个母亲能为孩子做的,远比外人想得要多得多。 严雷也没有恶意,只是他没经历过为人父母。 “雷子,你先回宗亲园。” “你呢?” “我有要去的地方。” “……好。” 唐千夙踏入了西宫。 这是唐小四与花胤珣成亲之后所在的地方,这儿有着他们在一起的酸甜苦辣。 西宫大体变化不大。 不过因为唐小四被休离开皇宫之后,这里多了一些后来人的修葺与装饰。 这个后来人大概是南蝶鸳。那个后来还没来得及跟花胤珣表明心意,就离开人世的女人。 也不知道,花承允那孩子如今在哪儿。 想一想,那些曾经在她生命里鲜活过的人,到了现在已经离开的太多了。 唐千夙走向后院的兰亭…… 那株当年被她用银魂一剑挥断的海棠,如今从旁边生长出的枝干已经与原来的主干不相上下。 只是如今初冬时节,花叶落尽,光秃秃的树上裹着一层霜雪,看不见往日的花红叶绿。 唐千夙走到海棠树下。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复活的帝鸳洵 严雷说,也不知道文妃是怎么想的,明明那么奇怪的孩子,她却坚持是正常的,那便是母亲啊。 唐千夙望着脚前的那片土地,眼里有着如同夜色大海一般的漆黑。 花小唐,妈妈看你来了,你在远方可有平安健康? 清冷的寒风吹过了她干涩的眼睛,多久了,眼泪已经忘了该如何流下,即便思念如海一般深沉,却倒不出心里的一点泪水。 花小唐,妈妈是不是很差劲,所有该失去不该失去的都失去了。 你的父亲…… …… ……“听说你亲手杀了你与燕纱凌的孩子?是真的吗?” ……“侍者以为呢?” ……“我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 ……“我以为……当然是真的。尊上是一个能杀了自己孩子都不会眨眼睛的人。” ……“侍者好眼光。” …… 想到曾经没有唐小四记忆的她这样质问过帝鸳洵,突然觉得罪孽深重。 她是一个没能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他是一个为了保护她宁愿舍弃孩子的父亲…… “花小唐,妈妈跟你爸爸都很爱你,我们……都很想念你。”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唐千夙不再言语。以为来是自己的人或是西宫的仆役之类,但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久久没有离开也不说话。 一种强烈的预感顿时将唐千夙震慑住。 该不会…… 她猛然回过头来。 一头黑发,一袭白衣,一脸冷然模样的人可不是帝鸳洵嘛?! 这人这模样!确确实实就是帝鸳洵啊! 即便是唐千夙,也忍不住微微抽了一口气,再像的人也不可能如此之像,甚至她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有帝鸳洵的气息。 屏息许久的唐千夙只能发出一个“你……”字,后边的话问不出口。 帝鸳洵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眉目冷漠,越过她走到海棠树下,手掌微动,天道剑出现在了他手中,随即在地上划了几剑。 对于他手中的天道剑唐千夙只来的震惊半秒,就不得不立刻拉住他阻止道:“你做什么?” 这底下埋的是花小唐! 虽然只有那些她为她做的衣物。 被人打断的帝鸳洵不悦,冷漠转过脸来:“你要阻止本座?” 连声音都跟帝鸳洵的一模一样,唐千夙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眼前这个人,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挑不出地方来否定一切。 “这地方你不能动。” “为何?” 他没有花胤珣的记忆:“你不认识我?” “认识。” “……”认识?他说认识? “唐千夙。” 即便再冷淡,但念她名字的语调还是一样,虽然听不出其中任何感情。 他看着她,继而又补充了一句:“九重掌门人。” 他说得都没错,但她能肯定他不认识她。“你呢?又是何人?” “本座灭魔神尊帝鸳洵。” 这个也没有错,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对。 当初即便她再以唐千夙的身份从忘川回来,已经认不出花胤珣或帝鸳洵,但帝鸳洵也从来不曾给她如此陌生的感觉。 啊,终于知道,怪异的地方出现在哪儿了。 跟眼前这个人有没有记忆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没有一丝感情,他从头到脚完全都是冷冰冰的。 他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只是她有找不到不是那个人的地方。 如果他真的是帝鸳洵…… 唐千夙震惊不是他还活着,因为之前她一直笃定重楼与帝鸳洵有着必然的联系。那么是她弄错了?还是另有蹊跷? 就在她陷入自己沉思之时。 帝鸳洵已经再次出手要挖花小唐的坟。 唐千夙立刻冰封了那片土层的表面,不管他是谁:“我说过,这个地方不能动。” “冰盾?”帝鸳洵微微诧异看着她,不过很快又漠然转过身去,“在本座面前使用本座的法术会不会太过自信?” 手中的天道剑连着挥斩两剑。 冰层瞬间崩碎。 唐千夙再次出剑阻止:“我不介意再自信一些。” 帝鸳洵倒不想跟她过多交手,只是问道:“身为灭魔师的统帅,你打算掩饰邪魔源头?” 邪魔源头? 是指花小唐这儿? “你说什么!”唐千夙脸沉了下来。 “锦城最近魔婴肆虐,本座追查了之后,发现源头来自皇宫之内,发源地就在此。” “不可能。” 她也知道,魔煞的疫情必然会有源头,但怎么可能会是花小唐?花小唐不过是一个未成形就消失的孩子。 而且,这里掩埋的不过是她为花小唐缝制的衣裳。 怎么会成为邪魔发源地? 帝鸳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道:“与其用嘴说不可能,还不如眼见为实。” 唐千夙真的很讨厌,他用花胤珣的模样说着这些话,他可以不知道花小唐是谁,但请别动她的孩子。 心中百般不愿,但理智还是让她退让了。 帝鸳洵见她收敛了力量,毫不留情掘开了那层土。 冰冷的泥土之下深埋的盒子,被海棠树的树根重重包裹,那些海棠根系之上,开着红艳艳的海棠花,将泥土之下的盒子包裹得干净又漂亮。 唐千夙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的一切。 只是眼前的美景暴露在空气之中后,那些红色的海棠立刻流出深红发黑的血液,侵染了箱子的同时,花儿瞬间枯萎。 帝鸳洵淡淡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天道剑再挥,那些根系崩断,露出箱子的本来面目。 “作为九重掌门,你为何要想要守护这个东西?” 别说这个帝鸳洵认不出她,她自己也不是当年埋葬花小唐衣物的模样,所以又有谁会知道她为什么要守住这个盒子? 唐千夙不说话,只是将那个箱子抱出来。 打开。 里边完好保存着花小唐的用品,当初以为自己会死,所以做出了不同年龄段的衣裳,开始的那些针脚别扭难看,但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心中对孩子的期盼与喜爱。 除了衣裳,还有花胤珣给花小唐做的拨浪鼓、小兔子。金镯子项圈,小鞋子。 还有她与花胤珣的衣服各一套。 唐千夙有些动容,伸手去碰触那些小东西。 帝鸳洵猛然去拉她的衣领往外抽:“愚蠢。” 唐千夙方才碰触东西四处飞散,箱子底部积压着暗红的血浆,形成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在浮动。 这是……怨气? “怎么会这样……”唐千夙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帝鸳洵松开了她,取下了挂在他身上一件小小的衣裳,衣裳针脚十分不平整,但却缝得很牢固,生怕孩子会穿坏。 他看了那小衣裳许久,丢在了唐千夙身上。 “这股怨气见光不散显然根深蒂固,箱子里必然有着强烈的愿望,不是许愿者的寄托就是怨灵的执念……” 许愿者?她就是许愿者。怨灵?是指花小唐?还是她心里的怨恨? 唐千夙忽而抬头看向帝鸳洵。 眼神深沉得有些空洞。 如果你是帝鸳洵,如果你是那么……这盒子里是否也有你的愿望? 帝鸳洵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微目光微微拧眉:“为何如此看着本座?” 唐千夙将视线收回,站起来,脊梁挺立如竹:“看来尊上已经找到了消除魔婴的办法?” 帝鸳洵看着那箱子,毅然说道:“只要抓住逃走的怨灵就能根除魔婴。” “如果抓到怨灵尊上打算怎么做?” “既然是怨灵,抹杀,这是必然。” 唐千夙目光一凛,看着他沉声说道:“好一个抹杀。” 随即剑指一夹,双指之间多出了一道符篆飞入箱子之中。符篆的金色光芒在箱子之中散发,随即箱底的怨气消失了。 帝鸳洵看她沉默的侧脸:“难道唐掌门觉得不该抹杀?”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与尊上冲突 帝鸳洵看她沉默的侧脸:“难道唐掌门觉得不该抹杀?” 唐千夙回头看了这个熟悉的面容一眼,连个表情也不愿意给,弯腰捡起那些散落的小物件一件一件装回箱子里,抱走。 帝鸳洵看着唐千夙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既然事情关于花小唐,唐千夙更是没办法停留半刻,继续追踪魔婴事件。 据调查,生下魔婴的母亲都有一个通性,都是因为向一座求子祠堂的神灵请求,希望能怀上孩子。 结果去了那的人都愿望成真怀上了孩子,不过生下的都是魔婴。 唐千夙去看过那些被朝廷关押起来的魔婴,他们必须关押在用破魔石打造的牢笼之中,否则他们的牙齿能啃掉普通的铁牢。 那些孩子大概就三个月大,模样是十二三岁的人类小孩。 唯独不同的是,饥饿的时候,他们的牙齿会变得格外尖锐锋利。发出的声音像山风呼呼的,一直在喊个不停。能简单的交流,会叫母亲与父亲。 唐千夙又去看过同样跟求子神灵求子的分娩女人。 她看到那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呐喊,看到宫口不断地扩大,看到孩子的脑袋慢慢生出来…… 女人的分娩过程,如同到地狱走了一朝。 而就在孩子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一个透明的液体形成蠕动的小小一团,也跟随着滑出母亲的体内,流到床底再沿着地板爬到了屋檐之外。 月亮升起来,天上降下一层霜,照在了那小团透明肉球身上,肉球慢慢变白,如同一朵小蘑菇。 吸收了足够的月光跟霜雪,蘑菇状的肉、团逐渐变成了婴儿的模样,小脚小手动了几下就开始哇哇啼哭,声音清脆富有生命力。 只是当唐千夙走近,那婴儿似乎有着感知的能力瞬间就停止了哭声。眼睛明亮有神看着唐千夙,完全不像刚出生的孩子。 但唐千夙注意到的,并不是这个孩子的眼睛,她目光偏偏转向右侧。 满地霜雪的院落之中,站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娃娃,头上扎着两个元宝辫,元宝用红线绑着。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袄。脖子之上,挂着一个金项圈。手腕带着一个金手镯,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她身上发出一层淡淡的火焰光芒,一双红色眼睛如同宝石镶嵌在精雕细琢的小脸蛋上。 这丫头分明有几分唐千夙的模样…… 甚至能很清晰从她身上看出唐千夙与花胤珣的结合容貌,非常精明漂亮。 花小唐。 这三个字,几乎要从唐千夙的喉间脱口而出,心里的震惊如同慢慢涨起的潮水,但唐千夙只是看着那漂亮的孩子不说话。 小丫头站在庭院内,雪霜与月光落满了她一身。 唐千夙站在回廊之中,光线找不到她的模样。 那小丫头忽而咯咯一笑,手里的拨浪鼓咚咚咚摇了起来,她欢乐的转动起身体,身上的火星如同红色的星星在她身边萦绕。 她转了一圈又看着唐千夙,咯咯又笑,转了一圈再看唐千夙,咯咯再笑。最后一次转过来,她不笑了,手里的拨浪鼓也停了下来。 火焰一样的眼睛看着昏暗之中的唐千夙眨呀眨,睫毛之上都有火光在跳跃,只是眼神却微微有些委屈,小红嘴儿嘟起来,她叫她。 “妈妈。” 一声妈妈,在唐千夙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如同一场海啸袭来,唐千夙背部挺直,眼神如同辽阔的海域。 “妈妈,你为什么不叫我?” “妈妈,你不认识我吗?” “妈妈,我是花小唐呀。” 如果花小唐能顺利出声,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模样?明知道这而不过是一个假象,但她却一点也不愿意去拆穿。 之前雷子说,为什么文妃明知道孩子是魔婴却坚持孩子就是她的,且如野兽护犊一般护着那些孩子。 唐千夙此刻是如此的感同身受。 她与孩子极为神似的眼睛慢慢眨动,缓声问道:“你叫花小唐。” “我叫花小唐。” 是,她身上穿的是她缝制的短袄,手里拿的拨浪鼓是花胤珣亲手做的,脖子上的金锁项圈手上的手镯都是以前他们准备给花小唐的东西。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我一直在等妈妈回来呢。” “那些魔婴是怎么回事儿?” “我听见那些人的愿望了,她们很想要孩子,就像当年你很想要我一样。所以我就给她们很多孩子。如果当年也有人帮我,是不是就不用与妈妈分开?” “……”这是花小唐出现的原因吗?可到底是谁把这样的愿望凝聚成形?“那你知不知道你让出现的那些魔婴会把人吃掉?” “不能吃吗?”花小唐天真地反问。 “……”她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所以过错是不是在她这个母亲身上?一时之间,唐千夙居然有种养子不教母之过的罪恶感。 孩子天真无邪朝她伸出手。 “妈妈你过来抱抱花小唐,快来抱抱我。” 唐千夙看了她须臾,朝她走了过去,她心里很清醒,只是很乐意地朝那孩子走近,想看清楚那个未曾与她见面的孩子的模样。 忽而一道白光从一旁呼啸而来,唐千夙目光一凛,下意识地张开一个冰雪屏障,阻止了这击向花小唐的招式。 花小唐如同火焰精灵翻转跳跃离开了原地。 帝鸳洵出现了。 他冷眼看向唐千夙:“你这是做什么?” “这孩子,我会处理。” 以前没能保住她,如今不想重蹈覆辙了。唐千夙心里明白着这孩子是假的,但始终她心里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想要弥补一次。 花小唐眉头蹙起,模样像极了唐千夙,帝鸳洵微微一愣。 “这孩子……” “我叫花小唐!”小丫头不仅不怕帝鸳洵反而扬起下巴,“你要杀我?你又要杀我?” 其实这孩子不仅有唐千夙的模样,还有他的影子,帝鸳洵有些诧异。不过既然她是魔灵那就留不得。 他表情淡漠。 “我没有又杀你,而是现在要杀。” “你以前就杀了我一次,现在还要杀吗?” “本座并不认识你这样的邪魔妖怪。” “你……你不是我的父亲!”孩子说的是气话要否定掉这个事实。 但帝鸳洵很平静地说道:“本座确实不是你的父亲。” 话说着指间光芒一起,一道符篆应光出现就要出击。 唐千夙修长的手指一抓,一道光鞭瞬间出现的同时抽向帝鸳洵的手腕。 第一次阻挡可以认为她是无意的,但是她已经不止一次阻碍他行动,帝鸳洵将符篆打出去的同时,手中的天道剑也出现在他的另一只手中。 天道剑一挥,斩向唐千夙。 因为唐千夙的打断花小唐成功避开了符篆,但是看到唐千夙被帝鸳洵攻击,小丫头身上的火星呼啦啦燃烧起来。 手中的拨浪鼓摇动之时,震荡出很多一层层的光波袭击向帝鸳洵。 唐千夙看她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的冲劲低声喝道:“还不快走?” “我帮你……” “走。” 花小唐小脸皱成了小包子,但最后还是听从的唐千夙的话转身瞬间跑开。 帝鸳洵的攻击目标不是唐千夙,两人虽然相互出手制约,但最后只是让花小唐顺利逃走,他也没必要再与她交手。只是面色冷然看向唐千夙。 “这是你身为九重掌门该做的事?” “我说过,这孩子我会处理。” “这孩子跟你究竟有什么渊源?”帝鸳洵目光冷淡,声音更是清冷无比,对于唐千夙与花小唐,他没有一点记忆。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魔灵花小唐 他问她这孩子跟她有什么渊源? 她该如何回答他? 她一再地认为这个帝鸳洵是有问题的,甚至或许就是个冒牌货。但一眼就认出她的花小唐居然还是将这个人视为她的父亲。 花小唐甚至还记得花胤珣舍弃掉她生命的事。 花小唐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帝鸳洵难道真的就是帝鸳洵了吗? 唐千夙一直觉得自己的推断准确率很高,但这个帝鸳洵的出现,让她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不管是什么渊源这个孩子我会解决,请尊上不要插手。” “下一次你要是再妨碍,本座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两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唐千夙看了他无情的面容一眼,沉声道:“尊上自便。” 说完走回屋檐下,将那个生长在墙角的孩子抱起来。现在这个孩子看起来与普通的孩子没有任何差别,细嫩的皮肤,柔软的头发,呼吸温热。 她想了想,将这个孩子抱到了帝鸳洵的面前:“既然尊上坚持,那这个孩子也一并交给尊上。” 不由分地就将孩子放入他的怀中,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 帝鸳洵低头看着这个魔婴,又看着那似乎在闹脾气的人那傲气的背影,最终还是眉头都不皱一下,指尖幻化出符篆,指点入孩子的眉心。 哇—— 似是一阵尖锐的风声划过,他怀中的婴儿顿时化作了一缕雪光月华,消失了。 唐千夙脚步微微停顿。 没一会儿,就听到房中的母亲喊道:“孩子……我的孩子你怎么了!啊……”魔婴消失,孩子也瞬间跟着死亡,房中的母亲传来的撕裂的哭声。 帝鸳洵却似乎听不见,转身离去。 魔,必杀,天经地义,天道所指,他做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唐千夙看着那决然离去的人一眼,最终也只是垂下视线举步离去。其实他的举动没有错,这种魔灵的存在原本就是虚假,而且还会残害无辜的生命,除去是必然。 只是帝鸳洵那样不带任何感情的举动,让人觉得他那人冷酷无情罢了。 即便是当初北宫灵第一次遇见的帝鸳洵,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模样,帝鸳洵被打下山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让他忘了所有,甚至还忘了感情。 唐千夙追着花小唐的方向而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确定花小唐就是往这个方向走去,但是最后还是在这儿遇见了花小唐。 当然,除了花小唐之外,唐千夙还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重楼。 重楼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挡住在花小唐面前。 脸上带着阴冷的面具,居高临下俯视整个只有他大腿那么高的孩子,像一尊魔神一样几乎将这个孩子笼罩。 不过孩子也不怕,身上的小火焰燃烧着,仰头看着他说:“你是谁,快让开!” 重楼不动如山,身上的深红色衣袍在黑暗之中显得幽深,黑发飞扬着,但面具之后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你……说什么?” “我说你让开,我往左你往左我往右你往右,你是故意的吗!” 看来两人已经发生了冲突。 重楼嘴角忽而一弯,话里带着几分笑意:“我要是故意的,你会怎样?” “我会这样!” 小女娃立刻摇晃起拨浪鼓。 咚咚咚,咚咚咚…… 重楼看着那拨浪鼓晃出的火光光晕,目光大盛,他不避让,那光圈割破了他的衣裳,割断了他的黑发,甚至还在他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孩子见他不闪不躲,目光燃起了火炬,越强则强,拨浪鼓横起成剑,朝他杀来。 重楼目光更亮,这孩子的力量能不断增强,增强到可以杀一个魔人的程度。 他大手一伸,凌空一抓,将小丫头凝聚袭击的剑流捏破,不然这一招下来,还真的刺穿他。 随即他身形一闪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揪住了她的领子提起来,举到跟自己一样的高度,盯着这张小脸看。 小丫头即便被拎起来也不求饶不害怕,张口就要咬他的鼻子。 重楼将她举得远了一些,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大人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 “你是坏人!” “你还知道什么是坏人?” “我看你长得像坏人。” “噢?”重楼忽而抬眼看向前方唐千夙所在的方向,“坏人正躲在角落里看着我们呢。” 唐千夙从树荫之下走出来。 重楼又道:“本座倒是不知道,唐掌门何时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唐千夙:“把孩子放下来。” “本座为何要听你的?” “妈妈快来救花小唐!” “花小唐……”重楼重复了这个名字,“花小唐。” “唐千夙,你应该明白这个孩子不是孩子。她是个怨灵,很可能会杀你。” “多谢魔君提醒,还请将她还给我。” “不还。”重楼嘴角一弯,“这个怨灵很讨人喜欢,本座要了。” “我不给!”花小唐伸手去挠他的脸,不过只挠到了面具,“丑八怪,快将我放下去!妈妈救我……” 花小唐扭着身子跟唐千夙求救。 唐千夙只是淡淡看着她一眼,问重楼:“魔君要这个怨灵做什么?” “反正她是魔本座也是魔,我就养着她,图个开心不行吗?” “不行。” “不行,你咬我啊。”重楼说完拎着小丫头就走。 唐千夙身形极快,迅速就扣住了重楼的肩膀,但下一瞬间重楼已经化成黑影消失在了她手下。 唐千夙手一空,再追。 两人你追我赶,各不相让。 就在唐千夙几乎能抓住重楼之时,重楼锋利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小丫头的脖子上,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也似乎什么都没做。 但他传递的就是,唐千夙你再乱来,可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那孩子要挟她? 不过是怨灵,要挟不要挟的,还真说不上。 “你到底想怎样?” “我说过,我就图个开心,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跟着,但不要动手,否则……” 他低哑的声音有着所有所指的笑意。 花小唐看着唐千夙,眼神敏锐,随后朝唐千夙伸出手:“妈妈……” 这样的举动,跟文妃那四个孩子有些类似,非常能唤起母亲强烈的母性。 唐千夙目光一暗,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坚定说道:“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这三天我让孩子跟你在一起,不管你想怎么个高兴法。但三天之后,这孩子必须交给我。” 她给重楼三天的时间。 其实也给自己三天的时间。 当然也只给这孩子三天的时间。 她不知道这三天能做什么,但是这件事情的结局不会有第二种选择,凡是虚无也还是虚无。 花小唐瞳孔深处燃烧着小火焰,似是能够看到唐千夙的心底,带着火光的睫毛缓慢地眨动了下,小手继续朝她伸出去。 “妈妈,抱我,难道你不想抱抱花小唐吗?” 重楼忽而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我抱你不好吗?” “不好!”花小唐一个拨浪鼓打他面具之上,然后又去掰他的面具,“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本座最喜欢做的就是做别人不喜欢的事,你越是不想让我抱,我就越要抱着。” “哼……那,那我想让你抱了!”花小唐嚷了一句。 重楼眉一挑:“既然如此,本座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啊……”花小唐双脚继续踢,哀怨地趴在重楼如山的肩膀之上看着唐千夙,“妈妈救我,求你了,救救我……” 唐千夙目光一沉。 当年在她腹中的花小唐是不是也曾这么呼喊,妈妈救救我。 可是,她听不到。 “重楼。” 重楼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 唐千夙说:“让我抱花小唐吧。”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家假三口 重楼闻言嘴角冷冷一勾:“你是本座什么人,为何我要听你的?”说完他毅然将花小唐抱走。 如果重楼不是帝鸳洵,那么应该是与她恩怨纠葛最少的人。 至于之前她说过,要嫁给他的事情,明白人都知道那个决定不过就是缓兵之计,她不值得让重楼信以为真。 更何况,当初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因为同一个目的,最终形成了合伙关系。至于去想他真的喜欢上她。她唐千夙又何德何能? 重楼的心思,她一直都想不明白。 三人离开了锦城。 在太阳初升的第二日一早,来到了临近帝都的一个小城镇。 花小唐似乎累了,趴在重楼的肩膀上没有再踢闹,也不看唐千夙就是安静呆着,像整个世界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重楼看她如此安静,将她抱离了肩膀看那小脸问道:“怎么?还真生气了?” 花小唐软绵绵地回答:“跟你生气又没用,不过……”她轻轻哼了哼,“你似乎不想让我接近我的妈妈。” “当然,本座可不想让她抢了本座的东西。” 花小唐嘴角微微弯起:“你当真是害怕她抢你东西,所以才不让她抱我的吗?” 重楼低哑的声音里多出几分笑意:“不然,你还以为有别的什么?” 花小唐孩子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也没办法很清楚地读取他的内心,但是有没有别的什么他自己心里明白。 “我饿了。”她干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饿了?”重楼似乎对她说的这个话题格外的感兴趣,挑眉问,“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好吃的。” “好吃的?”重楼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本座就带你去好吃的。”说完余光斜视身后的人,“跟屁虫还是快点上来吧。” 谁是跟屁虫啊?唐千夙跟了上去。 一大清早小镇的早市刚上,能闻到早餐铺里传来米面与肉的香味。 重楼将花小唐放了下来摸了一把她的头发,这丫头身上的魔煞瞬间消失,那不时飞出的火星子平静了下来,眼睛变成了黑白分明。 她不满地瞪了重楼一下,谁用他多事了?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看上去跟此时的唐千夙更相似了些。 重楼不觉微微挑眉,看向了身后的唐千夙。 唐千夙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花小唐身上。 花小唐蹦蹦跳跳冲向了看起来最上得了台面的一个餐馆,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放在桌面手指轻轻敲打着。 这丫头身上穿着上好材料制作成的红红小棉袄,身上还带着金锁项圈,手上带着金镯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看起来娇蛮而珍贵。 店小二立刻上前大照顾:“小姑娘,你一个人吗?” “不是,那边是我的母亲还有……父亲。”花小唐随口邹了一句。 那店小二看戴面具的重楼,那人身上残砸着霸、戾、傲、张扬的气场,加上脸上那诡异阴森的面具,让他又多了一层妖邪之气,心里不由自主就哆嗦了。 这么可爱的女娃娃,怎么会有看起来如此一个父亲。 随即,唐千夙从那父亲身后走出来,让差点腿软的店小二瞬间又找到了一丝回魂的力气。 嗯,这丫头看起来跟母亲很像。 母亲五官十分好看,一双眼睛清澈透亮,黑白分明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清高淡泊。眉宇间的英气又让她带着一股人中龙凤的大气。 身姿在女子之中显得极高,身上一身素白的长袍,举止投足利落大方,有种世外仙人的风骨。 嗯,看来应该不是什么邪魔外道,至少母亲看起来非常靠得住。 店小二立刻对那丫头说:“那咱们就等你父母来再点菜。” “他们说了,我吃什么自己点。”花小唐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淘气地指着店小二说,“我要吃酒酿鸭子、白玉蹄花、鱼面、珍珠桂圆炖官燕、糖蒸酥酪、银耳蛋奶羹、藕粉桂花糕、红糖蒸雪梨、杏仁酪……” 店小二开始还和颜悦色的模样,听到这丫头点了这些名字之后,嘴巴张了张。 这菜名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对不起小姑娘,我们这没有你说的东西。” “没有?”花小唐不悦站起来,“哪种没有?” “哪种都没有。” “那你们开什么店?” 店小二:“……” 重楼正好走到桌边,看着花小唐鼻子皱起来,看来心情十分不爽。他也不爽了,上前就冷声问:“你欺负她了?” 店小二一听这声音,腰都哈了下去:“小的可不敢!只是大人的女儿点的菜我们这儿都没有。” 大人的女儿? 重楼闻言下巴微微一抬,看向了花小唐:“本座的女儿?” 花小唐看着他,哼了一声抬起下巴:“我不过随口说说。” 重楼却对这称呼十分受用,转头沉声问店小二:“本座的女儿都点了什么,你们店居然敢没有。” 他的话里还带着几分笑意,但店小二面色瞬间煞白,他再没眼力见儿也能听出来,这位大人极为不高兴。 “您家女儿点的是酒酿鸭子、白玉蹄花、鱼面、珍珠桂圆炖官燕、糖蒸酥酪、银耳蛋奶羹、藕粉桂花糕、红糖蒸雪梨、杏仁酪……” 唐千夙闻言微微一愣。 这些都是当年唐小四怀孕之时会吃的一些东西,这些都是花胤珣差人变着花样给她做,生怕嘴儿挑的她会吃腻了,让肚子里的花小唐手到意思委屈。 那些东西都是皇宫里的珍品,这外头一个小城如何会有这样的食物。 花小唐横眉对那店小二说:“我不管,我就要吃那些东西。” 重楼也跟着没个分寸,恐吓店小二说:“可听见了,本座女儿要吃你刚才说的那些,你要敢再说没有,本座就把你们的店踏平了。” 店小二就差没哭死过去:“小的也做不了主,这就先去跟掌柜的说去!” 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的是要不要趁这个时候溜掉,这一大早的就摊上大事了! “不用了。”唐千夙往桌子旁坐了下来。 果然他没有看走眼啊,这位母亲真的天女下凡拯救他来了。一身冷汗的店小二立刻跑回来。 花小唐与重楼一起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这个时候对店小二说道:“就上你们店里早上卖得最好的咱茶便可。” 店小二:“是!” 花小唐:“不行!” 重楼:“不行!” 三人异口却同时说出自己的想法,花小唐说:“妈妈,我就要吃刚才说的那些!” “听见没有,本座女儿说要吃那些。” 店小二吓得冷汗涔涔,一家三口二比一,到底最后听谁的,就是决定他命运的一刻了,女主人一定要说了算啊! 唐千夙偏头问花小唐,慢条斯理问道:“你刚才说的一共是几种食物?” “一共是酒酿鸭子。”花小唐努力回想自己刚才点了什么。“白玉蹄花……” “我想知道是几种,而不是哪几种。” 几种啊? 花小唐一手拿着拨浪鼓掰着指头算:“一、二、三……”算出来了,花小唐小小得意说道,“妈妈,一共是九道菜!” “九道是吗?”唐千夙望着她,目光平静。 花小唐下巴一抬:“嗯,九道没错!我很聪慧对吗?” 唐千夙点头:“嗯,很聪慧。”说完看向店小二,“你给我们上九道食物。” 店小二还没弄明白,愣的看了唐千夙好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不过上九道食物可比那小丫头说的那九道食物容易多了! “是,小的立刻给您上菜!” 重楼看着唐千夙,目光微微一动,看了她又看看一脸期待的花小唐须臾,垂下眼睫并不说话。 过了许久,店小二端来了九样食物。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母亲的结界 叉烧包、烧卖、蒸排骨、萝卜糕、马蹄糕、芝麻糊、鸡蛋羹、菜肉粥还有一份白切肉片。 店小二自己不敢上菜,而是端到唐千夙身旁:“夫人,您要九道食物来了。” “上桌。” 就这么上啊?店小二心里还微微有些忐忑,看了他最害怕的面具男人一眼,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夫人看起来挺仙气的,就不知道她男人能不能让她做主,要是不让她做主,等会儿会不会一起之下他就得遭殃一命呜呼。 “上……上菜咧!” 店小二不敢说菜名,只是把一道蒸排骨放上来。 唐千夙说了一声:“酒酿鸭子。” 店小二愣了一下,这叫酒酿鸭子?啊,这就叫酒酿鸭子啊!店小二顿时觉得自己能活了。 立刻又将白切肉片端上。 唐千夙看着一脸懵懂的花小唐又说:“白玉蹄花。” “这就是白玉蹄花啊?”花小唐觉得不对劲,看向重楼,“这是白玉蹄花吗?!” 重楼看了看唐千夙,最终还是点头:“在这儿就叫白玉蹄花。” 花小唐眉头皱在了一块:“胡说,我知道白玉蹄花长什么样,我在宫里都吃过了!” 唐千夙不动声色看向重楼。 为什么看着他啊?他还不是为了配合她!重楼没好气地瞪了唐千夙一眼,转脸看向花小唐时又已经是和颜悦色:“你那看,宫里的桌子跟这里的桌子长得一样吗?” 一样!又不大一样,宫里的桌子比这里好看过了。 花小唐摇摇头:“不一样,那又怎么了?” “所以这里的白玉蹄花跟宫里的白玉蹄花长得也不一样。”重楼似是极有耐心地回答。 唐千夙忍不住看了看重楼,这家伙还挺有耐心呢,是那个大魔头嘛? 花小唐觉得他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好像又是那么回事儿,算了,她就不计较了,支着下巴看着店小二又将食物一样一样放下来。 唐千夙一一说道:“鱼面、珍珠桂圆炖官燕、糖蒸酥酪、银耳蛋奶羹、藕粉桂花糕、红糖蒸雪梨、杏仁酪。” 原来这家子还是夫人说了算啊?感谢富人救命之恩。 “夫人,大人你们的食物已经上齐,请慢用。” 唐千夙看着花小唐,花小唐看着桌上的菜。 重楼喊了一声:“小丫头……” 唐千夙与花小唐同时看了过去,重楼对唐千夙轻哼:“你看什么?你是小丫头吗,妇道人家!花小唐,快吃,看看好不好吃。” 重楼用这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来对待花小唐与唐千夙。 “那我就开动了!”花小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白切肉给了唐千夙:“妈妈,白玉蹄花,快吃吃看,好吃嘛。” 白玉蹄花…… 重楼忽而忍不住笑了,别以为这小家伙什么都不懂,她心里可知道着呢,这菜名是骗她的她心里有数。 花小唐斜睨了他一眼,也勉强给他夹了一块:“还有你,快吃。” 重楼低头看碗里那肉片须臾,低哑的嗓音说道:“花小唐可真懂事……唐千夙,你的女儿可比你懂事多了。” 花小唐伸出自己的碗:“妈妈,你也给花小唐夹菜!” 唐千夙看着她目光缓慢眨动,拿起一个小碗给她盛了一碗青菜肉粥:“吃吧。” “多谢妈妈!” 花小唐拿起小勺儿喜滋滋吃了起来。 唐千夙看着她,小小的手,小小的嘴巴,吃起来时小嘴儿灵动可爱,那双眼睛亮亮的,那么鲜活。 如果当年花小唐健康存活下来,是不是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她是不是就有机会抱着她,陪着她,看她一点点成长起来。又或许,花小唐生下来,而她就那么死去,日后一切事情就不会再跟她有关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管是任何一个猜测,她所想的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重楼的筷子忽而敲打在她的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唐掌门这么大个人,吃饭还不让人省心吗?” 唐千夙微微一愣,方才神游的那一瞬间,忽而又种沦陷的错觉。 可惊醒过来,花小唐还在开心吃着东西,重楼对她还是一脸嘲讽。 可周身总是觉得不对劲的。 用了早饭,重楼与她带着花小唐上街,花小唐见到什么都想买,重楼什么都给她买,哪怕花小唐提出的要求再无理,重楼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她做到。 唐千夙也不阻止,花小唐的要求,她也必然会跟她一起完成。 他们一起放风筝,一起放天灯,一起游山玩水,大冷天的让重楼去河里捉鱼回来烤着吃,在野外搭帐篷过夜。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天。 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 他们就在帐篷里,花小唐躺在唐千夙与重楼的中间,花小唐侧躺着与唐千夙面对面,重楼躺在花小唐身后看着她们。 花小唐问:“妈妈,外边下了好大的雪。” “嗯,下了很大的雪。” “妈妈喜欢雪吗?” “喜欢。” “那妈妈喜欢花小唐吗?” 唐千夙心一颤,看着孩子如同形成一样的眼睛,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是花小唐见过妈妈露出的最温暖的笑容,于是眼睛更亮了,又问:“妈妈很喜欢花小唐吗?” “妈妈很喜欢花小唐。” 说完,唐千夙眼里有淡淡的水汽,重楼望着她微微皱起眉头。 而花小唐已经一把伸出手搂住了唐千夙的脖子:“那妈妈多陪陪花小唐好不好?妈妈你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火焰从花小唐的眼底慢慢燃烧,唐千夙看见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便,只是将那小小的身体拢入怀抱之中。 “好,妈妈永远陪着你。” 重楼感觉到一股不详的煞气之时,从唐千夙的眼睛里看到了花小唐的影子,花小唐双眼火红,睫毛有火星跳跃,她紧紧地抱住唐千夙似乎要与她融为一体。 重楼立刻伸手抓住花小唐。 忽而轰的一声。 此时的花小唐与唐千夙两人顿时陷入了火海,方才还只是在他眼前,如今却离他很远。 重楼大喝一声:“丫头……唐千夙你做什么!” 唐千夙抱着花小唐站在火海之中,低头只是看着花小唐,她动也不动,如同一个抱着孩子的慈母神像,眼中除了花小唐谁也容不下。 而抱着她脖子的花小唐回过头来,眼睛火红空洞,孩子稚嫩的模样消失,她嘴角弯起来,带着魔魅与邪恶。 “你叫重楼?暗界的魔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虽然一直对我百依百顺,但从一开始你就想杀我!” 重楼已经很警惕,他试探过这孩子的修为,虽然煞气非常可观,但绝对不会强大到这么一个程度。 花小唐漂亮的小脸微微一动,将脸贴在唐千夙的肩窝里,亲昵地蹭啊蹭:“咯咯咯,母亲的怀抱果然强大又安全,难怪我会这么想让她抱着我。” 重楼微微一愣,这才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花小唐在唐千夙的怀中小小得意看着重楼:“魔君现在明白了吧,一开始的幻境就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唐千夙。” “你一开始就不让我碰唐千夙,因为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陷入幻境。” 重楼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心里却是有些诧异,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有幻境。也很清楚地知道唐千夙也知道这件事。 后来的幻境越来越逼真,但重楼却没想到,这力量慢慢就不是花小唐的,而转变成为了唐千夙的力量。 花小唐笑着又说:“我知道你很厉害,但唐千夙的修为必然不会比你差,而且一个母亲一旦爆发出母爱,想要护住孩子的力量更是毫无破绽。不然,我怎么会轻易从你的手里逃离?” 重楼轻笑了一声:“你当真是花小唐?” “没错,我就是当年被父母遗弃的花小唐。” “不,你不是。如果你是花小唐,就该知道你所利用的这个人她是你的母亲,她很爱你。” “你一个外人什么都不懂又如何知道她爱我!”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帝鸳洵vs重楼 “外人……”重楼嘴角一弯,“或许我就是个外人,但是若不是她爱你,能制造出这样一个完美的结界来护着你吗?” 花小唐面色一凛,小眉头皱起来。 这个空间确实安全,但是…… “那是因为她在忏悔,她想弥补,她中了我的计策!” “她可是唐千夙,你以为她不知道你是怨灵?但是她义无反顾进入你的漏洞百出的陷阱。” “漏洞百出?”花小唐哼了一声,眼睛里都着了火,“漏洞百出你们却都还上当?你们大人都是一群虚伪没有担当的骗子……” 她抱住唐千夙,娇气又任性说道:“这次也该轮到我活了,只要她的力量被我继承,我就可以代替她活下去!” 重楼目光一暗。 花小唐巧笑盈盈看着他:“倒是你,嘴里一直说唐千夙不好,可实际上却处处维护着她,怎么?你喜欢我的母亲?” “你也可以认为,本座不希望有人在我之前杀她。” “所以说你们大人都很虚伪,连自己心都不承认……” “那么你呢真的恨她?” 恨她吗?花小唐自己都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里有一个空洞的地方,她不知道用什么填补。 “我只不过想活着。” 一个还没出声的胎儿如何渴望着想要活着?重楼不知道是谁给她灌输了这样的一个愿望。 “那你可知道,唐千夙当初为了让你活着,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但结果花胤珣还是将我放弃了。” “所以你该找花胤珣……” 是那样没错?但她找花胤珣能做什么?“他并不可以让我活着,但她可以。还有,你为什么知道这一切。” “因为……” 咻!! 重楼话还没说完,一道白色的剑流激斩而来,剑流如同闪电斩断唐千夙周围的火焰。 但火焰只是消退了一会儿立刻又窜起来。 唐千夙慢慢抬起头。与其说她被花小唐控制,不如说她如同一尊守护神一样守护着花小唐。 火焰之中的她黑发飞扬,衣袍翻飞,双臂有力将孩子稳稳抱在怀中。 目光肃然看向了剑流的源头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昏暗之中走了出来。 花小唐一看来的人,脸上立刻呈现出一股怨气:“你……你到现在还是想杀我!” 重楼一看来的人,也微微震惊住了。 帝鸳洵?! 帝鸳洵看着花小唐,脸上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唯独在看到陷入幻术之中的唐千夙,脸上微微露出了不满。 堂堂一个九重门的掌门人,居然还没一个怨灵轻易降服,她到底是怎么登上掌门之位的? 帝鸳洵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怨灵还妄想利用他人之躯存活?” 说完,他偏头看向了一旁的重楼,他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你这魔头……”话说到此忽而就停住转了话锋,“等本座收拾了那小的再来找你。” 说着,举起天道剑就朝着花小唐直击而去。 白光剑流之下。 唐千夙身形猛然闪动,在帝鸳洵极快的剑术之下躲开了。 帝鸳洵占据了她们原来的位置,而唐千夙已经跳离原处,两组人如同闪烁的蝴蝶一样,一个追一个躲。 最后帝鸳洵一招天道斩直击而下,剑气如虹,力吞山河! 唐千夙眼里闪露一丝红光,发尾浮动之间有火焰闪耀。 而此时,重楼身影瞬间一动,身上魔煞大起挡下了帝鸳洵的天道斩。 两股力量相击,红色与白色的力焰如同海浪向四周荡开。 重楼暗哑的嗓音响起:“你这是要连同唐千夙一起斩了?” 帝鸳洵:“那怨灵正在侵占她的身体,且此人各方面都非常薄弱没有资格继承九重掌门之位。” 如果不是重楼接下那掌,帝鸳洵的架势确实是要将唐千夙一起斩断。 “你想灭魔本座没意见,但你不能杀她。” 帝鸳洵长眉一扬:“一个魔障居然想要维护灭魔师,你们是什么关系?看来唐掌门不令人满意的还不止一点两点,今早除去以免后患。” “她是该除掉,但却不能通过别人只能是我。” 帝鸳洵:“所以说,你跟她是有仇?” 重楼冷笑一声:“如同跟你仇恨一般。” 两人说着便打了起来,刀光剑影,让花小唐看得一脸笑容。 她抱住唐千夙的脖子说着:“妈妈你快看啊,他们打得多起劲,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你把自己交给我吧?” 花小唐如同一个小小的藤,缠绕在唐千夙的身上,抱着她讨好地说:“妈妈,让我重新回到你的身体里,如果你当时真的想生下我,那就再让我进入你的身体一次……” 花小唐小小的身躯看上去跟唐千夙黏在了一起。 “妈妈,你的身体真的很温暖。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冷多孤独,我多想再回到你的身体里,多想自由自在地行走……” “你说了你爱我,所以就全心全意接纳我,你再抱紧我一些妈妈……” 唐千夙垂眸看着她许久,将她深深纳入怀中。 花小唐的身体慢慢融入她的身体,下身逐渐消失,小小的脸上之上充满了欢快的神色。 唐千夙脚下的地面似乎熔入了很多灼热的岩浆,烧过地表形成了岩浆之河。 在花小唐熔入她身体的同时,她也不断向岩溶之中陷入。 这似乎是一种浴火重生,更是一种熔炉重造。 或许唐千夙熔进去之后,再出来时已经被花小唐完全占领,世上再也没有唐千夙,只有花小唐…… 那个继承她生命的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在多年之前已经死去。 重楼看到唐千夙不断地被吞噬,火光照亮了他阴森的面具:“唐千夙,你就这么点出息嘛!花小唐是假的从头到尾你都知道,你给我清醒一点!” 重楼的魔道剑与帝鸳洵的魔道剑当的一声击在一起! 电光石火,两人隔着剑对望,重楼等着眼前的人低斥一声:“帝鸳洵,你这算什么?如果你是帝鸳洵你该知道,那两个一个是你妻子一个是你女儿!” 帝鸳洵眉头一拧:“凡是魔,就该杀。” 混蛋,没出息的东西!剑架在两人之间,充斥着庞大的力量,力焰在翻飞着,下一瞬间两人迅速弹开。 重楼速度极快,魔道剑已经直劈帝鸳洵:“你脑子结冰了吗?她是唐千夙!” “本座知道他叫唐千夙!” 砰—— 帝鸳洵反击将重楼弹开。 双剑再击。 “可那有如何?” “如何?本座杀了你!” 重楼暴戾一击! 轰…… 帝鸳洵没想到这人的力量居然如此强大,甚至可以完全知道他出手的套路。举剑迎头赶上。 当…… 重楼的剑压震得他浑身一麻,虽然他承认重楼是很强,但是他帝鸳洵是完全有这样的力量接住这一招并反击的。 只是耳朵之中忽而传来咔嚓的声音,类似冰层被重力压裂开了一样。 帝鸳洵能感觉到,这声音是从他肩膀之上发出的。 接着重楼低吼了一声:“她是唐千夙!” 当…… 又是一击! “小的是花小唐!” 当当…… 再一击。 “她是北宫灵!” 嗡 红色的剑流,第一次轰退了帝鸳洵的白色剑流。 帝鸳洵脸上出现了一丝动摇。 唐千夙? 北宫灵? 花小唐…… 帝鸳洵看他冰冷的眼神有崩裂的痕迹,知道他内心在动摇,手中的魔道剑举起,红光万丈,从天铺盖而下。 微微走神的帝鸳洵眼神瞬间回温,天道剑白光呼啸。 两股力量重装的瞬间,天地消音,四周静止,知道两道光线炸开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那一剑的回音顿时相切山谷! 轰…… 光芒消退,此时出现的只有一个人,白衣白发器宇轩昂,五官深刻俊朗,眼神刚正锐利,他手持天道剑迅速冲向岩浆池水边。 大喝一声:“唐小四,回来听见了吗!我让你回来!”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再见花十三 红色岩浆池内的唐千夙目光微微一动,看向了远处那抹人影。 帝鸳洵? 他叫她唐小四? 那个人是十三儿? 十三哥…… 花小唐紧紧地搂住她,她的身体大部分已经融进了唐千夙体内:“妈妈,别丢下我不管,花小唐好害怕,父亲他会杀了我……” 帝鸳洵冲到了岩浆池边。 但是岩浆池的四周包裹这一个牢不可破的结界,那是唐千夙想要守住花小唐的结界。 他用天道剑斩了几次,那守护的结界却没有松动。 他站在外边大喊:“花小唐,我是你的父亲,当年放弃你的人是我,所以你有任何不满都冲着我来,但是不要动你的母亲,你不知道她有多爱你,花小唐!” “既然她这么爱我,就证明一次吧?让她为了我做一切不好吗?” “这不是你的初衷,你只是被凝聚成了怨灵,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要活着……我要让你们都死……” 帝鸳洵站在岩浆池的旁边,身上慢慢涌起了白色的力焰,这是属于天界灭魔神尊帝鸳洵的力量。 天空飘起了白雪。 白雪极寒,落地结冰,瞬间将被岩浆炙烤的大地冻结,瞬间冰冻三尺。 花小唐目光一动,看着帝鸳洵眼中蓄满了泪水:“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你还想杀我。” 现在正是她取缔唐千夙的重要时期,绝度不能被帝鸳洵打断了! “你以前杀我,你现在还要杀我,你根本就不爱我……”孩子眼睛里流出了大颗大颗透明的眼泪,“你到底就一点也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吗?” 帝鸳洵眼里结了一层白霜。 他看着花小唐说:“我对我的女儿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会内疚一辈子,虽然没有资格再说疼爱她,但是……你不是我们的孩子。” 花小唐泪水戛然而止,瞪大眼睛说道:“我为什么不是你们的孩子?” “我们的花小唐不会伤害自己的母亲……” “当初你们先伤害了我。” “我们的花小唐很像她的母亲,如果知道她的离开能保住她母亲的性命,她必然不会积怨。” “……我就是花小唐!明明是你们先伤了我,现在却又说我的不是?” “如果你是花小唐,你可知道你身上的衣裳怎么来的?” “我身上的衣裳……” 她低头看自己的棉袄。 帝鸳洵说道:“你的母亲知道如果生下你她就可能会死去,所以恨不得将你从小到大能穿的衣服都做好了留给你穿,她是个连针线活都不大会的人,可是你看,你身上的棉袄多厚实多牢固……” 听到帝鸳洵这么一说,花小唐身上的一针一线都像扎了她似的,很疼。 她难受。 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以为这种空洞,是因为被放弃的怨恨,想要报仇的欲望,可是现在能报仇了,这洞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空…… “你在骗我,在骗我!” “骗你?”帝鸳洵脸上出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如果是我骗你,你抬头看看你的母亲,你真认为你控制了她吗?” 花小唐惊忙抬起眼看向唐千夙。 唐千夙看着她目光温和,眼底有深深的歉意,也有深深的疼爱。 显然,她一直就没被她控制着,一切不过都是她遂了她的愿望做了这些而已。 花小唐拧起眉头,嘴巴紧紧抿住:“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再骗我一次吗?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受我控制,只要将你取缔一切就结束了!” 她惊慌地抱住唐千夙,想要更快地侵占她的身体。 帝鸳洵见唐千夙丝毫没有反抗,如同当年她明知道这孩子会要了她的命,也不曾放弃过一次。 她视这个孩子如命! “唐小四,你清醒点,花小唐不可能真的复活,就算你被她取缔不过也是让一个魔灵诞生了而已,她不是花小唐!” 唐千夙只是看着花小唐说:“十三哥,她是花小唐,你看,她眼睛跟我的眼睛很像,眉宇之间有你的神韵,还有她的鼻子,多像你。” 帝鸳洵猛然愣住了。 唐千夙因为这个孩子险些死去,而后来又因为失去了孩子沮丧了许久,如今该不是为了孩子又做什么傻事吧? “唐千夙你别执迷不悟,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你还有很多愿望要实现你……” 帝鸳洵不说了,说多了也是废话,唐千夙要倔强起来,谁也拦不住。 他身上的力量熊熊燃烧,手中的天道剑力焰布满。 “当年是我放弃了这个孩子,这次依旧由我来结束。” 别说唐千夙看到这个孩子会动心,他看着何尝又心动呢?如果当年花小唐能顺利出生,如今是否也是这么漂亮? 他的女儿,真的,很漂亮很聪明。 只是,为了唐千夙他不惜再重新经历一次手刃血脉的事。哪怕再经历一次父亲的灾难与痛苦,在所不惜。 天道剑剑压如同崇山峻岭直压而下,瞬间压碎了结界。 再次准备出手杀向花小唐时…… 唐千夙轻喝一声:“十三哥!”手中长剑一挥,阻挡了帝鸳洵的杀气,毅然说道,“这一次交给我,还有花小唐。” “她不是花小唐。” “她是。” 唐千夙说得很坚定,她抱着花小唐,彷佛看不到这孩子即将进入她的身体,即将占领她的心脏,暖暖又说。 “你就是我的女儿,你叫花小唐,是你父亲给你起的名字。花姓来自你的父亲,他叫花胤珣。唐是我的姓氏,我叫唐千夙。” 花小唐看着她,孩子的脸庞出现了挣扎的痕迹。 为什么,为什么越是进入这个温暖的身体,却感觉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冷? 不是会温暖吗? 活着不是就是温暖吗? 花小唐眼里充满了迷茫与矛盾。 听着唐千夙熟悉的话语,耳朵里仿佛又传来了遥远的倾诉。 …… ……“花小唐,妈妈很爱你对吧?所以一定要努力长大,就算妈妈看不到,也要活得帅气,不低头。” ……“亲爱的孩子,虽然爸爸妈妈没能把你留下来,但你要相信我们都很爱你。箱子里有爸爸还有妈妈的衣服,记住我们的气息,下次请还来做我们的孩子,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么想要哭呢? 为什么她没有能顺利出生却出现在了这世上? 为什么她非要要了这个女人的性命。 她从来就没活着过,为什么那么渴望要活着! “你们想骗我,你们又想骗我……” 她紧紧地抱住唐千夙,生怕这个人再次离她而去,紧紧地如同藤蔓,想要将她往死里拥抱。 很温暖的体温。 如同曾经包裹着她,给与她安全的身体。 这个人的心跳,她很熟悉,一下一下刚正有力,这个人曾背负着死亡孕育着她。 …… ……“北宫长离,是你让我能重新走过千山万水,也是你让我痛不欲生,但今日我却要跟你道谢,谢谢你让我有机会拥有这个孩子。” ……“你就不担心我会契约这个孩子?” ……“担心,但她是我的孩子,继承我的命,必然不会让我太失望。生命无错落坎坷,灵魂何以鉴日月?” …… 花小唐终于扎根在了她的心脏,这颗心脏跳动着着,一下一下刚正有力,亦如当年义无反顾。 花小唐忽而呜咪一声,贴在了她的心窝。 这个身体这个曾血脉与她相通,她曾经那么热爱过这个人。 “妈妈,你说,我真的是花小唐吗?” “嗯,你是花小唐。” “你说,我是你的女儿吗?” “嗯,你是我的女儿。” “那……我是父亲的女儿吗?” “嗯,你是你父亲的女儿。” “那为什么我已经消失了还能回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回来。 唐千夙摸了摸她的头发:“因为你一直活在我们的心里,从不曾消失,因为你知道我很想你,所以回来看看我,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漂亮的你。” 花小唐抬起眼睛看向唐千夙,心中的空洞在她的轻柔耳语之中,慢慢饱和温暖起来。 她说:“可是,我想害你。” “你不会害我。” “可我现在就在杀你,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你吗?” 唐千夙摇头:“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我们的花小唐。” 花小唐看着她的脸庞,忽而慢慢觉得喜悦,心中的空洞一直在愈合,以前她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很想看看。 如今果真如愿以偿。 她再次搂住了唐千夙,还是紧紧的,脸贴在了她的怀里,轻声说:“妈妈,身上的衣裳很暖和,花小唐很喜欢。” 唐千夙忽而热泪盈眶。 经年不曾流出掉眼泪,滴落在了花小唐的头顶。 这孩子身上火红的煞气顿时被洗涤一般,从头顶干净到脚下。 乌黑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盈盈的小嘴儿。 她嘟着嘴说:“妈妈,你跟我父亲说一声,花小唐以后还当你们的孩子……”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扑朔迷离帝鸳洵 唐千夙感觉孩子的身体在慢慢地变轻,之前在努力往她心脏里扎根的小脚丫,碎成了一瓣一瓣粉红的海棠花。 火焰袅袅的空间里,那噼啪燃烧的火星子也变成了一片片飞升的花瓣。 花小唐不再带着怨灵煞气,而是变成了美好的承诺,虔诚的愿望在飞扬。 妈妈,虽然我只是个孩子,虽然现在我只是一个愿望的凝聚之灵,但是如果当初让我选择的话,我也会如同父亲一样保护你,如同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让你平安健康。 妈妈,我是你的血脉,你灵魂的继承,我真的不想让你失望…… 花小唐的身体也化作了海棠花瓣。 那是唐千夙与花胤珣定情之花,是花小唐埋葬的花树,如今化作了虔诚美丽的愿望。 眼看着怀中的孩子就要消失,唐千夙双臂紧紧拥住。 花小唐最后回头看向岩浆池外的帝鸳洵,脸上带着笑容,嘴巴无声地喊了一声“父亲”。 身体哗啦一声消散。 帝鸳洵忍不住向上几步,脸上露出的痛苦的神色,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小丫头啊…… 只是,当他靠近的瞬间,池中的火焰迸发。 之前唐千夙为花小唐所设置出来的结界轰然崩塌,帝鸳洵被迫后退数步。 火红的岩浆从唐千夙身上慢慢剥落,天地也拨开了昏暗见到天光,依旧能看见白雪如絮飞扬,只是帝鸳洵的力量消失了。 唐千夙站在落满白雪的山谷之间,看着最后一片粉红的花瓣消散消失在天光之中。 唐千夙仰望天边,晨风吹得她白袍翻飞,黑色的发丝朝着花瓣消失的方向翩翩飞舞,形成了思念的千丝万缕。 清晨的山头,露出了白色的光芒,如同一种希望在向世人展现。 晨光与白雪落满了唐千夙挺直的肩膀,她坚定如同苍松迎着风雪不挪不移。 孩子,天涯海角,都这么自由自在的飞翔吧。 许久之后,她回过身来。 帝鸳洵此时躺在雪地之上,天道剑握在他的手中。站在他旁边的,是衣服颜色与白雪形成极大反差的深红衣着重楼。 刚才确实是帝鸳洵站在结界之外不停地呼喊她吧?而且他叫她唐小四。 这会儿躺在雪地之上,是被重楼偷袭? 唐千夙举步朝他们走了过去,重楼捏了捏自己的脖颈,不悦道:“这家伙居然没死,唐掌门,本座是不是该再杀他一次?” “你这么想杀他何必又等我来再问。” “本座是想杀他来着,不过……”重楼垂眸看向唐千夙,“好歹他也算花小唐的父亲,就随便敲他一把。” 因为是花小唐的父亲,所以没动手? 唐千夙抬眼看向他。 他冷哼一声:“本座所做的一切可不是因为你,纯粹只是为了花小唐。” 说完,他的脸不由的不自在起来。 他知道唐千夙其实一直都清醒,所以他之前说过一些袒护她的话,或许已经被她听了去。 有点丢人。 不等她揭穿,重楼立刻沉声道:“本座只是不想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你可别误会。” “我不会误会。” 不误会? 他是不想让她多想,但她就这么淡然地说不误会,让重楼又十分不痛快起来。明明不想被她看穿自己的心意,但又不想让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这种矛盾让重楼格外不爽。 “你……” 她说着蹲下看帝鸳洵的伤势。 看到他露出白色衣领的皮肤之上,似乎有浅浅的伤痕,似乎是……裂痕。 唐千夙伸手刚想要碰触。 重楼一把踢了帝鸳洵一脚,力道之大让昏迷过去的帝鸳洵在雪地上划出了一大段距离。 唐千夙的手落空,抬头看向重楼。 重楼双手环胸:“怎么?本座还不能踢他?” “唐掌门现在可有些伤脑筋了,孩子的父亲还在,可是你却跟别的男人成亲,你说到底是帝鸳洵对你重要一些,还是凤绯夜?” 唐千夙站了起来,与他对望。 对,就该生气了嘛。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连点脾气都没有?从认识她开始,无论他如何对她她都不会生气。 女人就该会撒娇,会指责,会生气才对嘛。 “唐掌门看起来很想哭,那就哭出来吧,本座什么女人没见过。” 但唐千夙也就只是看了他须臾,又一语不发从他身边走向帝鸳洵。 重楼有些看不过去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唐千夙反应极快,报复一般扣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就将他摔在了雪地之上。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但又似乎又很能想到她当然会这么做。 在被她放倒在雪地上的瞬间他放任自己倒在雪上。 唐千夙半压在他身上手掌抵住他的脖子动脉那处:“如果你什么都做不了就不要试探我的底线,不要维护我,不要心疼我,我看不到你你明白吗……” 重楼看着她倔强的模样,看到她眼底还没消失完全的忧伤。 忽而抬手将她扣在胸膛之上。 嘴角有说不出的无奈,异色的双眸被大雪落满,抱了她许久之后一把推开,坐了起来。 “你以为本座愿意来嘛?不过是听说有个灭魔师大肆屠杀我们魔人,所以来看看,没想到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阴魂不散的家伙指的是帝鸳洵。 重楼满脸不屑:“这家伙如今心里只剩下灭魔,别到时候你被他给屠了。不过,本座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遇见,你或他我重楼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给了她无数次的最后一次,这一次是不是真的最后一次了? 重楼甩袖离去,走了几步又顿时停下脚步:“屠魔之事倒也稀疏平常,但本座真的十分好奇,花小唐怎么就成了怨灵?”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这个问题唐千夙也不是没有想过,是谁将一个还不能算是完整生命的花小唐变成了一个怨灵?是巧合还是与她唐千夙有关。 而如果是与她有关,这些多年之前已经被封尘的记忆,又被水无情的利用起来? 而利用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与她有关,还是与……帝鸳洵有关? 唐千夙走到了帝鸳洵的身边,再次想要查看他肩膀上的伤口。 帝鸳洵倏然睁开了眼。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冰凉没有温度。 两人离得很近,唐千夙目光平静看着他。 他也这么看着她好一会儿,淡漠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困惑,而后丢开了她的手,漠然起身。 唐千夙微微一愣,这人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 帝鸳洵起身,漠然问道:“那怨灵呢?” “……”唐千夙看了他须臾,“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 那小的是花小唐!! 重楼那一声吼叫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帝鸳洵脸色更加阴沉。 不过就是一个怨灵罢了。 “你消灭了她?” “没有,她自己走的。” “自己走的……”帝鸳洵重复了这句话,就不再说话。 唐千夙问:“你觉得她很坏?” “怨气所聚,能好?” 唐千夙无奈一笑,问道:“尊上对于过去,还记得多少?” 对于过去?过去对他而言不过就是漫天白雪,就是遇魔杀魔。 “从来没人能活在活在过去……” 过去从来就不值得回忆,本能轻易脱口而出的话在面对她时居然不能道出,不屑回答,举步离去。 第一次,他对过往有了一种困惑。 漫长的年岁之前,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不明白。 似乎从一开始他就是孑然一身,没有来由没有去向,除了灭魔他没有任何的目标。 帝鸳洵一直往前走,将唐千夙落在身后很长一段距离。 唐千夙看着他越走越远,想要叫住他,但叫住了他她能说什么?而他又给他怎样的答案? 唐千夙望着那背影许久,终于还是转身。 锦城飘雪的长街,延绵的建筑,灰色的高墙之间,她往左他往右终于一步一步拉开了距离。 走出了长街,帝鸳洵站住了脚步,回过头,看向身后。 那已经没有了唐千夙的身影。 他垂眸沉思许久,抬手拉下了自己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