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夫入帐:绝宠金牌毒妃》 第001章 惨遭灭门 http://.biquxs.info/

梵天大陆。 南诏国。大安十年。 皇城。 “听说了吗?今天世子要处死世子妃呢!” “是吗?不是说世子和世子妃很恩爱吗,怎么没有看在夫妻情分上网开一面?” “出了那样的事情,毕竟是犯了满门抄斩的大罪,别说是世子了,就是王上恐怕也不能姑息了吧?” “那真是可惜了,那世子妃长得真的很美啊……” …… 此时,城墙上正挂着一个浑身血色的少女。她美丽的樱色长裙已经被血染红,眉心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洞,正往外冒着暗红到发黑的血液。她全身的经脉都已经被废掉。瞳孔涣散,双目空洞无光,两道血迹从眼底流出,干涸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 然而此时支撑她在城墙上不掉下来的——竟是一支箭。 一支穿透了她的左边肩胛骨的银色小箭。 她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世子妃”——宫泠羽。 这样的她,还能让谁联想得到,三天前她还是那个只手遮天,叱咤风云,凭借一身绝顶的用毒本领撑起南诏半边天的世子妃? 不知何时,城墙下聚集了很多“看戏”的平头老百姓,对她伸出手指指点点,口中说着一些事不干己,或怜惜或嘲讽的话…… 宫泠羽已经无心去听了。 那日,宫府里被搜出来崭新的龙袍,一道圣旨,以私造龙袍、企图谋朝篡位的罪名结束了宫府上下一百七十条人命。当天晚上,锦衣卫带刀冲了进来,父亲、二叔、三叔、哥哥、嫂子、管家……全部被乱刀砍死。宫府被血色和尸体铺遍,变成了人间的修罗场…… 那样残忍惨烈的惨景,她两世为人,却永远也不能忘记。 忽然,她的左手似乎有什么光芒闪了一下,一道极其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主人,我们可真是狼狈呢。” “忘川……对不起。” 良久,宫泠羽才微微开了口,她左手上光芒又是一闪而过,没有人注意到,那是她戴在中指、无名指和尾指上的月牙形三连戒所发出的微弱光辉,旋即,戒指微弱的光芒彻底黯了下去。 “他竟然来了……” 宫泠羽慢慢抬起了头,看见了远处那一抹玄色衣衫的美少年。 其实,她已经快看不清东西了。 短短的三天时间,她却被牢里的酷刑折磨了个遍,她的眼睛就快废了。 可是…… 她右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抚摸小腹的方向,但终究因为力气不足而不得不放弃,她的唇角,泛起了一丝无奈的苦笑,孩子,你不在了吧? 或许,这个尚未出世的宝宝就此离去,也是一种解脱。可是,它的父亲却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因为他不配! 宫泠羽目光所望的方向,站着两个人。 男子面容英俊,脸上带着温柔清浅的笑;女子巧颜嫣然,手里正慢慢撑开一张银色的小弓。 “倾哥哥,你看,我的箭坚持了两个时辰都没有掉下来耶,我的箭法是不是又精进了呢?呀,要不是她武功尽废,我还不能这般羞辱于她了。一箭不太尽兴,不然我再来一箭?”乐明砂说着,回眸看了一眼身边的玄衣男人,弯弓,搭箭。 燕倾轻轻应了一声,忽然掠身而起,眨眼间落到了宫泠羽面前。 他的身后,乐明砂刚刚搭上箭的手,迟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狠毒的精光。 燕倾看着宫泠羽,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竟然还没有死。” 宫泠羽闻言,慢慢勾出了一抹嗤笑,冷冷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陷害宫家,屠我满门? “羽儿,你看。”燕倾笑了笑,算是默认了,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宫泠羽混沌的眼睛看了过去,瞳孔立刻一缩! 那里被两个侍卫架着的妇人,不是她的娘亲是谁?! 宫泠羽心下一急,一口血瞬间喷了出来,不偏不倚,吐在了燕倾暗墨一般的衣袂上,溅到了他完美的下颌。燕倾非但不怒,反而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笑道:“你看,我把你娘也带来了。让你见她最后一面,也让她见你最后一面。” “不要!燕倾,不要——” 宫泠羽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心中惊骇,用尽力气大吼一声却没能阻止那边人的动手,她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在自己面前被人砍下了头颅…… “不要,不要啊,娘——”宫泠羽绝望一般的僵着脖子,口齿不清的喊着什么,她全身都在颤抖,那钉着她的羽箭摇摇欲坠。燕倾身后,破风之声呼啸袭来,又一只箭,穿透了她右边的肩膀,将她再次钉牢住。 “唔……” 巨大的疼痛撕裂一般从肩膀处传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活活劈开。 宫泠羽疼得几乎就要死过去。 紧接着是第二支箭,毫无征兆的穿过了她的胸口—— 燕倾的气息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宫泠羽最后的记忆是,他用力捏住了她的肩膀,疯了似的低吼:“宫泠羽,我恨你!我不同意,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第002章 杀回 http://.biquxs.info/

六年后。 月圆之夜。 燕王墓。 宫泠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条幽暗狭长的墓道,两边人身鱼尾的长明灯静静的燃烧着,映出石壁上诡异的图案,墓道冗长,不知延伸到了何处。 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穿着嫁衣? 这是哪里?什么年月?她这是……又重生了?——并且重生在她嫁给燕倾的那一日? 左手指尖一热,金色的光芒氤氲开来,似薄雾一般笼罩了她的全身,宫泠羽无比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划破手指,殷红的血珠儿滴在看不出是何质地的三连戒上,金雾开始慢慢聚拢,雾气退散后,一位白衣的俊美少年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细长而漂亮的美眸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半跪下去,深情的凝望着她,温柔的托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我的主人。” 宫泠羽摸摸他柔软的长发,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叹道:“忘川,我们居然又重生了。现在,是什么时间?” “主人,现在是大安十六年。” “大安十年……十六年……竟然已经是六年以后了。”那么就是说,她宫泠羽活了过来,可距离她的死、宫府的灭门,已经过去了六年。 “我们活过来了。那么这一世,主人想做什么呢?” 忘川轻声发问,宫泠羽却忽然笑了。一阵沉默,她久久没有开口答话。 六年,宫家死去的尸体都化为泥土,而她却活了过来。 这辈子,她要做什么呢? 上辈子,她堂堂国情局金牌特工,拥有能够制造各种毒药的稀有空间“月魄”, 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误打误撞来到了这个世界,却在这片陌生大陆上混得风生水起。 在这里,她受过从未有过的温暖亲情。宫家人都很疼她,宠她,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部送给她。 她用毒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那几年,她不知道用毒帮世子燕倾杀了多少人,踏平了多少拦路石。 然而到最后,一切都该尘埃落定画上圆满句号的时候——她风风光光的嫁给了他,还有了他的骨肉。 可他却一直在利用她。从头至尾。用她害了整个宫氏家族。 她记得,在牢里的那三日,她受尽了极刑,拼死也想保住腹中胎儿。 她记得,宫府满门一百七十条人命淌在血泊里。 她记得,那个尚未来到世上的小生命化为一捧血从她身体里流出。 她记得,她亲眼看到娘被砍死,脑袋滚落到地上…… 她记得,他说恨她…… 前两世的记忆,她全部都记得清楚。 那么这一世,她没能死绝,那便杀回。 燕倾,你灭我满门,我毁你江山! “忘川,我们报仇吧!” 宫泠羽从忘川的怀里钻了出来,美丽的脸上闪烁着一种嗜血的光芒,带着三分凌冽的寒气。 忘川笑着握住她的手,点头。 他是“月魄”的守护者,她是他的主人。她说什么,他都会绝对服从,哪怕是让他去死。 宫泠羽打定了报仇的主意。上辈子她穿越过来,也算是捡到了重活的机会,可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分不清人和畜生,枉费了一次机会。这一世,她断不会轻易相信什么狗屁的爱情。 燕倾欠她的,她全部都要让他吐出来。 燕倾看好的一切,她全部都要毁掉。 他的国,他的家,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的爱人……她宫泠羽,都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毁掉! 还有那些联合他一起弹劾宫家的王公大臣,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们有胆做这等栽赃害人之事,就该想到有一天会有报应找上门来。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现在,他们的时辰就到了! 她宫泠羽回来了! 宫泠羽狠狠一声冷笑,似在起誓:“燕倾,我也要让你尝尝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你却无能为力时的痛苦。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我会悉数加倍奉还。” 誓落,她便向外走去,径自寻找出路。 忘川在她身后,温柔的目光里有一丝不忍,他想奉劝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他跟了她很多年,深知她的脾气,若不让她却报仇,她当场杀了他都是有可能的。 他不想死,并不是因为怕死。只是因为……他还想跟在她身边。 忘川提步跟了上去。 宫泠羽走了好几步才头也不回的问道:“空间没事吧?” 忘川笑道:“实验室和地下仓库都在,山上的毒草和毒虫毁了一半,不过没关系,我会尽快养回来的。你的泳池,安然无恙。” 宫泠羽“嗯”了一声,想到了什么,轻轻垂了下眼睑,道:“上辈子他是用朱砂害了我,你说我要怎么报复回去?” 忘川摇头。 宫泠羽无声一阵冷笑。要不是燕倾那个小人用朱砂害得她功力尽失,她还不至于无力反抗,更不至于被乐明砂一箭穿心而过。 小贱人,以后有的是她受的! 宫泠羽一边走一边活络了一下筋骨,忽然,前方一道人影意外闪现。 ——谁都看得出这里是一处墓穴,而在墓穴里竟然会迎面碰到“人”…… ——这会是什么情况? 第一种,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来盗墓的。 第二种,对方是粽子。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便是都不影响双方先下手为强! 第003章 少年啊,看你这么虚(1) http://.biquxs.info/

在并不算宽敞的墓道里,两个人动起手来,每一招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力求让对方一招毙命! 宫泠羽出手极狠。或许是她这六年的身体都在沉睡,手脚肢体难免有些麻木,可她还是在十招之内毙掉了那人的性命。 确认那人已死,她翻身落到他身边,从他腰上翻出了一块令牌。 那是一块雕刻着狐狸头的玉牌。 忘川缓缓走了过来,盯着玉牌的目光闪了闪,宫泠羽笑问:“怎么,你认识?狐狸呦,跟你是一家。” 忘川摇摇头,脸色飘忽不定。忽然,他欣长优雅的身影忽然化成一道白影,飞入了三连戒之中。 三连戒上,宫泠羽的那一滴血蒸发一般消失了。 宫泠羽看着戒指笑了笑,沉声道:“忘川,你好好休息。”她顿了顿,目光放到了墓道尽头,妖娆的勾起了唇:“有人来了,我去会会他。” 墓道尽头,一道人影似乎应她的声音一样快速闪出,看样子是打算要出手的,但却被另外一道低沉华丽的声音阻止了:“女人?” 嘎? 宫泠羽和那青衫少年双双停住。过了良久,那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却好听到极致的声音低咳了好几声,似乎很虚弱,缓缓说道:“原来竟是个新娘……不过敢动本座的人,罪不可恕。给我杀。” “是!” 领命的并非青衫少年,他此刻已然退到了黑暗里,在他身后,掠出两道人影! 宫泠羽眸光一变,隔空取出天蝎粉,那二人还未来得及出手,便中了招,瞬间丢了性,尸体化作了两滩浓浓的黑水。 宫泠羽如此轻易的取了二人性命,并不恋战,只想逃走,因为她知道刚刚一边咳嗽一边说话那人才是boss,而她,暂时惹不起! 脚下一动,下一刻眼前便是红光一闪而过,腕上一凉,她竟然被人捉住了手腕。 那是一个相当美丽却浑身冰冷的男人。 且出手极快! 那人雪肤乌发,眉目冷然,眸底一片清艳流光。他身上穿着红色的宽广长袍,修身玉立,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红色的妖娆莲花,柔美如月光,却清冷似寒冰,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诡异的妖娆气息。 要说这如玉美人的唯一不足,便是这张脸有些苍白。病态的苍白。 被这样一双绝世的眼眸盯着,竟然让宫泠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自在。 宫泠羽诡笑道:“你碰了我,已经中了我的‘三字倒’,从现在起,你说话不能超过三个字,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像是在应和她所说的话,他接触到她手腕的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迅速变成了乌青色。 “脏。” “……”我让你碰的?! 他轻轻垂眸,神色从容冷静,须臾之后,那接触之后原本变得乌青发黑中毒的手指,慢慢恢复了白皙的颜色,美丽得几近透明。他慢慢抽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方才碰过宫泠羽的两根手指。 宫泠羽心里那个爆粗啊! 在心里快速给这傲娇的冰山男骂了个底朝天,宫泠羽挑挑眉,她当然不以为这小小的毒能够困得住这位boss,她需要的,只不过是拖延片刻的时间! 只要时间上有空隙,她就可以跑! 宫泠羽身影翻转,身如飞燕一般,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红衣美男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轻轻翘起了唇角。 他看到了她左手上的三连戒。 他……想要。 那双美眸含烟,轻轻流转,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了呢。 宫泠羽逃跑的速度比兔子还要快,这是一处并不复杂的墓穴,她避开了突然从墙壁中弹出的暗箭、突然塌陷下去的地板以及上方放出的毒气,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主墓室。 墓室中央,一口金色的棺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两边耳室里,金银珠宝堆积如山,金杯玉盏散落的满地都是。 纯金的棺椁,举世的财宝,足以震撼所有见者的眼球,宫泠羽却并未多去看一眼。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醒来,但她的目的不是盗墓,她对财宝固然感兴趣,可眼下带也带不走,看了心里抓挠儿,不如不看! 她要找的是出口在哪里! 担心棺中尸体遇到活人气息会起尸,她并未靠得太近,只在那金棺周围绕了几步,只见棺身平整光滑,皆由金线描绘,镶白玉嵌明珠,奢华无比。棺板一角雕刻着繁冗复杂的古文字,她不认识。这里一看就并非是寻常古墓,所以当初修建陵墓的时候,工人们为了避免最后遭到灭口,都会留一条小路以供逃跑的。 只要找到他们当初逃跑用的通道,她就可以出去了。 古墓深埋地底,空气稀薄,可是她在这里却并未感觉到呼吸困难,她闭息凝神听了一会儿,似乎有风声。 宫泠羽未敢再做停留,寻着那一丝微弱的风声而去,沿途用手指仔细抚摸石壁么,终于,给她摸到了一丝阴凉侵入的缝口。 是一道暗门! 宫泠羽心中一喜,找到了! 将全部内力聚集到扣着几乎和光滑石壁融为一体的两指上,她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响动,门被挪动了。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宫泠羽朝旁闪身一躲!她的身子几乎才闪到一旁,身后厉风便迅速袭来,那价值连城的棺材板如同废铁一样被人拍到了墙上,不偏不倚,刚好将宫泠羽才挪动了半寸的暗门霸道的关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无数齑粉唰唰的掉落下来,扬起巨大的粉尘。 宫泠羽大怒,刚才要不是她及时躲开,这个时候被拍成齑粉烂泥的不就是她了?! 她的身后,红衣美男无声出现,将她身子翻转,两手反剪在身后,让她面对着他,不待他开口,宫泠羽便冷冷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取我性命?” “我想要你。” 第004章 少年啊,看你这么虚(2) http://.biquxs.info/

阴冷的古墓,妖冶的美男,潮湿的空气,微弱的杀气……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漂亮妖异的男人还用一种近乎撩人的姿势环抱着你,然后深情的凝视着你说,我想要你。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若是第一次穿过来,宫泠羽恐怕会被撩得花枝乱颤——就像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燕倾一样。 因为燕倾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所以她才会爱得那样没有理智,爱得让自己遍体鳞伤,爱得让宫家满门被屠。 她发过毒誓的,死不瞑目,劫后余生。这辈子,她只为报仇,再不会为任何一个男人而心动。 所以她只是稍稍的震撼了一下,便立刻平复心绪。 ——更何况,那男人只是盯着她的三连戒说:我想要你? 他不是在跟她说话,他在跟“月魄”说话。 他想要它。 只不过他的这个语气……啧啧,你想要,我就该给么? 猜到这男人心中所想,宫泠羽突然勾唇一笑,她本就生得漂亮,尽管此时皮肤有些苍白,却并不影响她的美,她忽然朝他靠了过去,眨眼道:“你想要我呀……” 云忆寒微怔。这女人明明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却还要装作这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她这副模样,是打算要用美人计么。他接触的女人并不多,更少有女人敢在他面前耍什么伎俩。 云忆寒淡淡开口:“本座会带你回去,切掉你的手指,取下这三连戒。灵物认主,一旦追随主人便无法取下,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流转,幽幽落到了“月魄”上。语气平淡,似乎在说着一件极为普通并不血腥、暴力的事情。 “带我回家么。” “多话。” 宫泠羽原本想趁势而行的,反正他们最后的目的都一样,都要从这里离开,她可以装作被他胁迫带出去的样子,然后静待时机,找到合适的机会逃跑,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打晕了她!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吵醒的。 那清凉好听的声音似乎在生气:“没有找到?你们当真是吃白饭的饭桶!派人再下去。” “主子,这燕王墓机关太多,我们的人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 “滚,都给我滚下去!何时轮得到你替本座做主?咳咳,咳,一个时辰,我务必要见到结果。” “是。主子,可是这位姑娘……” 宫泠羽没有料到那人会将话锋转移到她的身上,她继续假寐,却听那人一阵咳嗽,尔后一声轻笑:“她已经醒了。” 被人拆穿,宫泠羽索性也就不再假装了,她缓缓坐了起来,发现已经身处在外面,夜空繁星点点,周围几簇火把,她坐在火堆旁,并未被捆绑。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这男人是艺高人胆大,不绑着她只是因为但凡他在,她就难以逃脱。 索性便连绑都懒得绑了。 这点,倒是让她很欣赏,颇有她的风格。 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应该是这帮人下去时打的盗洞。他的人,正一个接一个的下去。 燕王墓。她听到了,这里是燕王墓。 南诏国姓燕。这燕王墓,乃是皇陵。 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胆敢如此兴师动众的来盗皇陵? 他们又在找什么? “你是新娘子?”红衣美男突然开口。 宫泠羽道:“看样子似乎是的。” 这是嫁衣没错。可她重生就重生吧,反正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都见到过了,可她为毛会穿着嫁衣? 红衣美男眯着眼睛靠了过来,他们二人身上皆是鲜烈的红色,乍一看倒有些像准备拜堂的一对新人。他轻轻一笑,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你最多还剩下一年的寿命。如果你将这戒指交与我,我可以让你多活一年。” 宫泠羽脸色微变,忽然站了起来。她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说道:“你想要我的东西,就凭本事来拿。吃不到葡萄的人,才会说葡萄酸,才会说一些有的没的危言耸听。我的命,没有谁能够替我决定活多久。” 嘴上这样说着,宫泠羽轻轻攥了一下拳头,心里委实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一定非富即贵,他说话时的语气静如山岳,言行态度举止之间总有一种让人发自内心不由得去信服的感觉。 可是,她不信命,更不认命。 云忆寒将她按回了原地,看着她左手上的三连戒,眸底月光水影,朦胧迷离,他忽然说道:“只是砍掉三根手指,你并不会死。若你没有地方可去,便跟在我身边。” “跟在你身边,是要我做你的女人么。” “做我的女人,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宫泠羽哼了哼,往旁边靠了靠。 劲敌当前,她打不过,杀不了,骂不得,唯有沉默,静待时机。 ——她有种预感,她一定会有机会逃跑的。 宫泠羽的预感一向很准确,只是她没有料到会来得这样快。 方才还手持火把立于一旁的人全部下到墓穴去了,上面只剩她和病弱美男两个人,大概十几分钟后,云忆寒忽然开始咳嗽。 起初只是轻一下浅一下的咳嗽,他瘦得让人心惊,似乎吹了风就会着凉,咳嗽也正常,但后面慢慢的,嗅觉灵敏的宫泠羽竟然闻到了一丝血腥味道! 那厮在咳血! 他身体冰凉,扣着她手腕的手指更像是死人的,没有一点温度。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凉透了的刺骨冰冷。 这样强大的男人,能够在一眼看穿她的宝贝月魄,更能够那般笃定的说只能活一年,且不说他是否看穿了什么,便仅此一点也不容小觑。然而他现在竟然会在咳血! 这说明什么?! ——此时便是他最虚弱的时刻!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宫泠羽看着他,他一手制着她,另外一只手提袖掩唇,她看不到血,可却闻到了味道。她忽然伸手,将他推在了地上,旋即整个人合身压了上去。 云忆寒脸上浮出一丝愠怒,怔了一下,沉下脸道:“滚下去。” 宫泠羽并没有回答他,因为回答他的是一个清浅的,吻。 云忆寒这辈子从来没有给女人碰过。 云忆寒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一个从墓里蹦出来的死女人强吻过。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暗聚灵力打出一掌,却打了个空! 宫泠羽已经从他身上爬起来,一张小脸上尽是奸诈的笑! 云忆寒这时才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对劲,他皱了皱眉头,“又下毒?” “不是毒。” “哦?” “我这里不仅毒药多,你们男人喜欢的药也很多。少年啊,看你这么虚弱,我就大方的免费赠送你一次了。” “比如?”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点醉’。它的俗名嘛,伟哥,十全大补壮阳药,随你挑。俗话说床下君子床上禽兽,包你凶猛到你妈妈都不认识你。怎么样,你喜欢不?” 宫泠羽话落,大笑着扬长而去。 她的身后,云忆寒那双漂亮妖冶的眸子,忽然间杀气四射! 第005章 嫁给七十岁老头子冲喜(1) http://.biquxs.info/

燕王墓位于南诏国西南,云阳城郊外。宫泠羽一路逃出后,在路边伏了三天,才等到一辆进城的马车。趁着车夫不注意,她跳上车,在柔软的草垛里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进了云阳城。 雨后初晴,空气格外清新。云阳城是边陲小城,被绵延百里的山脉包拢,其实说是城,倒不如说更像个小镇。 这样的小镇上有钱人不多,但并不是没有,所以当那一顶鎏金软轿出现在视线里时,便吸引了宫泠羽的注意力。 那是一支送亲的队伍。 领队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黑色长袍,腰上挂着一条红绸,面容一丝不苟。队伍缓缓从并不宽敞的街道上走过去,宫泠羽却看着那人,轻轻眯起了眼睛。 她认得他。 他是夜王府的人。 南诏的夜王府,地位相当的高。夜老王爷年轻时纵横沙场,半生戎马,却在朝廷说话极有分量,连南诏王都要让他三分,晚年在家安享清福。只是都过去了六年,不知那夜老爷子是否还在世?这夜王府又是谁要娶亲? 送亲的队伍远去,宫泠羽悄然跟了上去。 到了城北外,便是一片崇山峻岭,白云缭绕。从这里往前便是皇城外东郊,绕过红叶林,便可以抵达皇城的东城门。夜青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眼见着日头沉了下去,他挥手止住众人,道:“我们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上路。”他下马,走到喜轿前,对里面人道:“小夫人,可要去方便?” 里面没有人答话。 夜青眉间有些不耐,却又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仍然没有人回答,他脸色稍稍一变,忽然上前踢开轿门,孰料轿子里却空无一人! 人跑到哪里去了?! 夜青的脸上急遽变得苍白,他这一路可没敢放松下来,生怕中途出什么岔子,没想到他千防万防,却还是给那女人跑了! 他就知道,那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却要嫁给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冲喜,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不是巨大的打击?早料到她有心思逃跑,却没想到她真能跑掉! 这下,他要如何交差?他连人是何时跑的,在哪里跑的都不知道! 然而夜青有多年经验,不过乱了片刻便定下心神,有条不紊吩咐道:“四下散开,招子都给我放开了仔细搜寻,她一个女人在这荒山野岭跑不远的。若是寻不到人,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很快便散开了去寻人。 一小队人马进了树林。一股湿漉漉的阴风从山涧里刮出来,发出诡异的声响,四周树木黑影看起来就像巨大的魔兽,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把人吃掉。别说一个女人会只身跑这里来,就是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都觉得瘆得慌!该死的女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让他们大晚上的也不消停! “忘川,你说他们在找什么?”灌木丛里,宫泠羽拨开叶子,托腮问道。 “喜轿里坐的应该是新娘,他们的新娘子丢了。” “那你说,我去冒充他们的新娘怎么样?” “主人觉得?” “我觉得刚刚好。”宫泠羽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才草屑,她眯眼看着那顶融进夜色的喜轿,说道:“夜王府的人身上所系的红绸跟我这嫁衣是同一种料子。我只需戴上盖头……” 宫泠羽说着话便注意到忘川的神色有些变化,实际上从古墓醒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了,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他也常常会盯着自己走神。 宫泠羽停住,看着他问道:“忘川,你有事瞒着我?” 忘川微微一愣,仍是温柔道:“主人何出此言?” 宫泠羽抬眸凝视他的眼睛,这一看不要紧,她脸色顿时一变,猛地将忘川拉近自己! 清朗月光下,忘川美丽的瞳孔里完全映出了她的容貌。 那样一双倔强的眼眸,那样冷冽无情的眼神,可是这张脸却不是她的!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回想起古墓里她醒来时忘川脸上闪过的惊诧,宫泠羽一把推开他,冷冷道:“怎么回事?” 好个忘川,在古墓里看到她的容貌变了却一直没有告诉她! 忘川轻叹一声,拉过她的手,却被宫泠羽一把推开,他也不生气,放柔了声音哄她道:“不管主人变成什么样子,美或者丑,都还是忘川的主人。而且,主人现在也很美丽呀……” “我是想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忘川也不知情。只是我见到的主人容貌变了,声音却没有多大变化,我知道你就是主人。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宫泠羽朝他伸出手:“镜子。” 忘川从怀里掏出一面梳妆小镜子递给她。 镜中这张陌生少女的脸的确也很美,只是这岁数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一身嫁衣衬得小脸格外苍白。 她这是借尸还魂,穿越到这个女孩子身上么? 那这个女孩子是谁?又是为何会出现在燕王墓里?她怎么也会在那里?当年她死后,燕倾不应该把她挫骨扬灰么? 宫泠羽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她活着就是老天赐予她复仇的机会,她管自己是重生到谁的身上?重生在哪里?就算自己变成了男人,她那颗向燕倾报复的心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远处的夜青听到树林里有动静,眉色一变,拔了剑慢慢向这边走来,却见雾气青青里,一个红衣少女坐在草丛边的石头上,笑着对她摆了摆手。 见到是她,夜青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长剑入鞘,他冷冷说道:“小夫人,既然你如此不老实,休怪属下无礼了!”说完,一个箭步上前,将宫泠羽扛到肩膀上,扔回了轿子里。 第006章 嫁给七十岁老头子冲喜(2) http://.biquxs.info/

待众人都回到营地后,夜青便加强了警备。他抬起眼皮环顾了一圈四周,虽然身体很疲倦,但桑娘逃跑一事让他着实吃了一惊,他再不敢放松了,他要亲自守整夜。 夜深。月浓。 没有人注意到,一只白色的狐狸,矫健的跳进了红色的喜轿里。 变回原形的忘川窝在宫泠羽的怀里,伸腿站起来换了个方向,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轿子里几乎是一团漆黑,它一双碧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宫泠羽夜能视物,这里光线如何于她没多大影响。看到它眼中有些疲惫,她微微一笑,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变得缓和:“忘川,你知道报复和复仇的区别么。” “报复是只图一时之快。而复仇,需要精心的布置和很大的毅力。过程可能会很艰难,但我会坚持。”复仇,因为失去的太多。这已经不仅是男女之间感情破碎的事情那么简单,更有宫家一百七十条人命和那个未出世就化为血水的孩子横亘在此之间。她跟燕倾,只要有一方活着,注定就要不共戴天。 沉默了良久,忘川伸手在她腿上挠了一下,低笑道:“你说什么我都会听。” 会听,并且会不顾一切的支持她。 它趴在那里,热乎乎的一团,让人觉得无端心安。一人一狐,就这么挨到了天亮。 第二天,夜青神色不佳,黑眼圈浓得像鬼,却照旧打马上路。 五日后,一行人抵达皇城的东城门。忘川从被风吹起的车帘一角,看到了喧闹的街道,这通衢大道热闹一如从前,可他们却已物是人非了。主人说,她不管自己怎么醒来的,怎么在燕王墓的,反正她需要一个可以见光的身份。而夜王府的身份,接近世子会更加容易,这真是老天给她的机遇。 这世上有一个秘密,只有忘川一个人知道。那就是他喜欢他的主人。可是上辈子宫泠羽钟情燕倾,这天地间,她满心满眼都只有燕倾一人。 这一世她要复仇,放下了燕倾。他,还有机会么。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宫泠羽眼神微变,忘川回到了月魄里。 她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谁,她上辈子很少与夜王府的人打交道,但多少听说过——这夜王府的男人,各个都不是好鸟。尤其是夜王府的小王爷夜云轻,简直就是个逆天祸水,混世魔王。若是沾惹到了他,以后怕是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外面一阵嘈杂。 轿外一个侍女小心翼翼道:“小夫人,老王爷身体有恙,还请夫人稍后片刻,不会误了吉时的。” 轿中,宫泠羽的腰板猛地一挺,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夜王府的老爷子要娶亲?! 那老东西若是活着的话,今年最少也要有七十岁了!七十岁的身板,娶这么年轻的小媳妇儿?! 惊愕过后,宫泠羽饶有兴趣的眯起了双眼,她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原来是夜老王爷要娶亲! 与此同时,夜王府,揽月阁。 夜云轻慢慢呷了一口茶,勾唇笑道:“她区区山野村姑,凭什么让我替老爷子拜堂?他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就说是本小王吩咐的,去外面找只公鸡来跟她拜堂。” 第007章 公鸡拜堂,毒死公鸡 http://.biquxs.info/

大红喜帕垂落在胸前,遮住了眼前一片风光,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喜娘扶着宫泠羽下了轿子。她模糊的看到面前的是一道小门,不禁有些纳闷,这老爷子娶亲,竟然要从这过下人的小门走? 夜王府有东偏门,就算是填房,不能从正门进去,也用不着从这下人走的小门进府吧? 这门亲事,真是越来越让人感兴趣了。 从北小门一路被喜娘背到了西大厅,一路上不停的有人指指点点,宫泠羽也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桑娘”,竟是嫁给夜老王爷冲喜的! 夜老王爷从前年起便卧床不起,吃了无数的灵丹妙药也没能好起来。前些日子,南诏王亲自下令,让祭司出主意,结果那大祭司让人寻了一位生辰八字和夜老王爷相匹配的女子——就是远在云阳城偏远小村里以养蚕为生的农女桑娘。 桑娘被迫上了花轿,接下来桑娘又是如何去的燕王墓,如何被她代替的,她便不得而知。 “果真是有趣。”忘川温言一笑。 宫泠羽在喜帕下的脸,也有些哭笑不得。那位年轻的祭司她并未见过,只听说他深居祭司院,即便是出来时也会佩戴面具,连南诏王都极少能够见到他的容貌。只是那少数见过他相貌的人,都说他生得极其漂亮。 一个男人,能漂亮到哪里去?美得过她家忘川么?! 不过要说美男,她倒是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在燕王墓里面的傲娇弱美男!但是比起颜值,宫泠羽更想知道的是那祭司的本事如何,是真的天赐神力,还是装神弄鬼? 另一方面,她原想只要在夜王府不碰上夜云轻,总能算省去了一大麻烦,可竟然要嫁给那个老东西,以后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很太平。 好在她并没有想要过太平日子。 她不安生,这燕氏的江山也别想太平。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不痛快吧! 大厅内少有的几个人,上座的老妇人应该是夜老王妃,她身边站着两个侍女,看起来都很机灵。两侧,分别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和几个打扮娇艳的美妇。那男人宫泠羽也认识,是夜王府的庶长子夜长风,旁边的应该都是他的妻妾。门槛前置着火盆和瓦片,本该由新郎背着新娘跨过去,再踩碎瓦片,可夜老爷子如今这身板,别说背人,就连下床都难! 那么,跟她拜堂的是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行对拜礼时,透过半透明的红纱盖头,宫泠羽看清楚了她对面站着的那个小厮模样的男人,以及他手里抱着的一只公鸡。 那公鸡脖子上系着红色的绸带,小厮此刻正满脸焦急的按着公鸡的脑袋,迫使它“低下头”去行礼。他的力气有些大,公鸡原本安安静静的,此时却咯咯的啼叫起来。 盖头下,宫泠羽的唇轻轻勾了起来。 公鸡拜堂。 她活了三辈子都没有和公鸡拜过堂。 掩在红袖下的手,微微动了动。 小厮抱着的公鸡忽然安静了下来,他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谁料这一口气还没能完全放松下来,但见那公鸡伸着脖子叫唤了两声,彻彻底底的沉寂下来。 小厮低头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如遇大敌般惊惶叫道:“这,这……这只鸡死了!” 坐在上位的老王妃长孙氏一听,一不留神将茶杯打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惊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有个人觉得跟公鸡拜堂不爽,毒死了呗! 长孙氏的声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那只公鸡竟然从中爆开,鸡血溅得满地都是! 大厅里因为一只公鸡的突然暴毙瞬间乱成了一团,宫泠羽站在那里,心中一阵畅快淋漓的冷笑。 混乱持续了一阵儿,直到下人将场面收拾干净,长孙氏才哀哀道:“那神鸡……收拾一下好生厚葬了吧。来人,去揽月阁请小王爷过来!” 盖头下的宫泠羽听到“神鸡”二字,憋笑几乎就憋出了一身内伤。 一个侍女应声就要出去请夜云轻,却被长孙氏悄悄扯住了袖子,她看了眼一边坐着神情不变的夜长风,对那侍女小声交代道:“小王爷若是还执意不肯来,你便与他说他乃夜王府嫡系唯一的一脉,就算不替他父亲着想,也要替王府的脸面着想,让他务必给我过来!” 言罢,她迅速瞥了眼夜长风,他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边,一直目送那“神鸡”尸首离开现场。 过了没多久,那小丫头却自己跑了回来,却是一脸苦逼的表情,所有人都以为她没能请来夜云轻,却听她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害怕的小声说道:“小王爷、小王爷来了!” 话落,她脸上的表情比方才进来时更加惊骇了。而站在门口的几个丫头和小厮听到小王爷来了,竟全都如避蛇蝎一般让开了路,好似后面跟着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人人避之不及。很快,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俊朗少年走了进来,长孙氏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却瞧见自己的儿子抓起了新娘子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大步向外扯去,她还没来得及张口阻止,便听他不怀好意的笑道:“要我替老爷子拜堂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自己的要求。” 第008章 儿子替老子拜堂 http://.biquxs.info/

“跟我拜堂的,不管男人女人,都要经过我的考验。” 这是夜云轻撂下的最后一句话,听得在场的人胆战心惊,长孙氏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不知道这混小子又要做什么。可惜夜王府嫡系就这么一个儿子,宠还来不及更别提生他气了。她既无可奈何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是骂了句“这个小混账”,便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跟了过去。 夜云轻一路不由分说的拉着新娘子去了揽月阁。 一行人好不容易跟到了揽月阁外,却全部站在门口,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夜长风看了一眼大咧咧的敞开,却仿佛紧闭着的阻挡住了所有人脚步的院门,向长孙氏微微欠身,请示道:“老夫人,不如长风进去看看?” 长孙氏面露犹豫之色,过了良久,才叹道:“这个小魔头。罢了,由他闹腾去吧,你们随我回大厅等着。”好在今日只是为了老爷冲喜行拜堂典礼,并未请任何宾客,不然由着这混小子这么闹下去,非得丢尽了脸面! 揽月阁是夜云轻的住处,这里平日里大敞着门,却没有人会擅自闯进来,因为——有狗。 夜云轻养了很多很多条狗。 夜王府小王爷喜欢养狗这件事几乎是南诏国人尽皆知的,很多达官显贵还会为此四处慕来名犬好狗,就是为了在他过生辰这天送给他,哄他一时开心。宫泠羽前世没少帮燕倾处理各种事情,这件事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她没有料到,夜云轻的这群狗里面,竟然会有一只雪獒! 并且在她被他半拖进这院子的时候,就将她扑在了地上! 雪白的爪子,粗狂、剽悍中透着一种带着死亡的美感,如高贵的王者一般睥睨天下的姿态,就那么死死的压住了她。 那爪子踩在她胸口,压得宫泠羽几乎踹不过气来。 南诏在梵天大陆的最南端,高原地势不少,凭夜王府的权势,能找到这样一只纯种的雪獒并不算难! 成年的雪獒,力大凶猛,野性十足,连狼群都不怕!被它压倒的一刹那,宫泠羽的三连戒几乎是凭着本能就要射出毒液,幸好被她及时压制住。 一人一獒,静静对视。雪獒的口水哗啦啦的流到了宫泠羽的领口,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宫泠羽头上轻纱的盖头。 夜云轻仿佛对这样的“恶狗扑人”的事情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甚至说他的眼神还有三分故意。他竟然伸手抱起蹲在他脚边卖萌讨好的一只小白狗,坐到了一边的石桌旁,将狗放在了腿上,慢慢抚摸。另外一只手,施施然端起一杯茶水,眼神雪亮的盯着被雪獒牢牢按在身下的少女,邪恶的笑了起来:“看起来这么小,你还没有十四岁吧?” 宫泠羽并没有回答。 夜云轻放下茶杯,“小轻,把她脸上的红布拿下来。” 那体型巨大的雪獒竟然被叫“小轻”,宫泠羽都快恶心死了,狗爪子擦着她的脸划过去,夜云轻凑到了她身边,看着她,很变态的说:“打赢我的小轻,我就跟你拜堂!” 宫泠羽眉头一皱。 夜云轻哈哈大笑着坐了回去,屁股后头跟了好几条摇尾乞怜的狗崽子,他坐在这群狗之间,俨然一副狗王国君主的模样。 他有心思胡来瞎闹,宫泠羽却没有心思奉陪。她这个“桑娘”是祭司给指定弄过来冲喜的小丫头,倘若她真出了什么差错,夜云轻对自己的老子也不好交代。所以她此时需要做的不是按兵不动——因为救兵要来早就来了,夜老王妃都没有跟过来,只能说夜云轻平日里作威作福又太会胡闹,他们一不敢,二就是知道他虽顽劣却有分寸,不会真的弄死了她。 所以她要做的不是等他放了她,而是激怒这只凶悍的雪獒! 三连戒上寒光闪过,雪獒的脚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它虽然听夜云轻的话,却被这突然的遽痛急红了眼,它目露凶光,一爪子就要朝着宫泠羽脸上抓过去,在一边喝茶看戏的夜云轻脸色倏然一变,身形未动,手中的茶杯已经打了出去! 宫泠羽眼前一花,只听雪獒一声哀嚎,夜云轻的身体已经掠过她闪了过去,心疼的拿起雪獒的一只爪子,上面有猩红的血迹,正是方才情急之下他失手打出的茶杯弄伤的。那只獒傲娇得很,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发出呜呜的哭声,哭得夜云轻心都要碎了。 宫泠羽慢慢站了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衫。她就故意的,故意激怒这条恶狗,故意逼坐视不理的夜云轻出手。她眼底掠过一丝讽刺,转身向外走去。 夜云轻,你给我等着! 宫泠羽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一阵疾风,手腕便被人用力拉住,夜云轻猛地扯着她向外走去,她险些摔倒,听他气急败坏说道:“不就是拜堂么?!算你这个乡野村姑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跟你拜堂就是了!但你一定要记住,你伤了我的爱犬,我们的梁子结下了!” 夜云轻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指控,宫泠羽也并未解释。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梁子结定了! 第009章 洞房夜之战 http://.biquxs.info/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在丫鬟的搀扶下,宫泠羽被领入了的东偏院的一处小屋,一直干坐到晚上。当然,她的“端坐”也只限于有人进屋来“查岗”的时候,她才会挺直腰板,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没人的时候,她便肆无忌惮怎么舒服就怎么躺着,活像个无赖盲流子,就差上天了。 入夜,夜王府灯火通明。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下人抬着一桶热水进来,随后门被关上,两个身材剽悍的侍女被留了下来,一人扯着一条胳膊,把她架到了木桶边,其中一人一把扯下她的红盖头,宫泠羽面无表情道:“你们做什么?” 二人并不回答,伸手便要去扯她的嫁衣,宫泠羽慢条斯理的拦住她们的手,眯起了眼睛:“有一句话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顿了顿,嫣然一笑:“说的就是你们。” 过了好久,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便朝里头幽幽问了句:“好了没有?老爷那边来人催了好几回。” 她话刚说完,门便从里面被打开,轻纱少女曼妙的走了出来。林嬷嬷被她的容貌惊得愣了一下,良久才看向她的身后,可惜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到,“阿莹阿彩哪儿去了?” 宫泠羽越过她,顾左右而言他道:“不是说老爷等急了么?还不快带我去见他?还是你想让主子们生气,连你我一道拾掇了?” 林嬷嬷心想料她一个山野村姑在府里头也闹不出来什么,也就当真没有进去找那两个丫头。可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们。 忘川说宫泠羽心狠,她一笑置之。她宫泠羽扪心自问从来不是个好人,杀人放火算什么?惹到了她的,她就要赶尽杀绝!这个尔虞我诈,适者生存的地方,你不害人便是等着别人来害你! “一会儿到了老爷面前,你可要仔细着些。夜府是大家,你从前个在村子里的那些个没规矩的……”林嬷嬷一路都在叽叽歪歪,宫泠羽听得烦了,挖了挖耳朵,打断她:“嬷嬷,看你这么年轻,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嬷嬷只当她这个小村姑要夸自己,忍住心中笑意,故作平静道:“你说吧,这里没别人。”心中却已经笑开了花。 “嬷嬷你有口臭,你自己知道么。” 林嬷嬷微微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当下便怒道:“你这个乡下臭丫头……” “很严重的口臭。不知嬷嬷嫁人了没有?”宫泠羽边走,边继续装作好奇宝宝一样提问,林嬷嬷被她气得两眼都开始冒火:“没有!” “没有什么?”宫泠羽好奇的问。 “没有……嫁过人!”林嬷嬷咬牙切齿。 “我只是担心嬷嬷万一嫁了人,对方会不会嫌弃你的嘴巴像大粪一样臭?你这样,会熏死人家的吧?” “你……” 林嬷嬷愤怒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眼中好似在忌惮着什么。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东偏院,不远处的檐下有侍女守着,珠帘半卷,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家具摆设,这里大概就是夜老爷子的住处。 忽然旁边长廊下人影闪过,夜云轻竟然出现,林嬷嬷和一众侍女朝他欠身行礼,他不闻不问,视如不见,径自朝宫泠羽走了过来。 站在宫泠羽身旁不远处的两个侍女稍稍退后了几步。 夜云轻看着她几乎春光外露的薄纱衣,阴森森的一笑,一双桃花眼露出凶光,凑到她耳边,残忍的说:“村姑,你莫不是还在期待小王我会跟你洞房?” “你哪只狗眼看到了我期待了?” “两只都看到了。” “……” 夜云轻利落的接完话方觉自己说错了,心里也不恼,只是轻轻翘起了唇,说道:“村姑,你要跟老爷子‘洞房’了。” 宫泠羽故作彷徨的睁大了眼睛,两只眼睛茫然得像一头小鹿。夜云轻见状,一只手肆无忌惮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一笑:“装,你再装。”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听得懂的。”夜云轻慢慢挑起了唇角,啧道:“那位年轻的祭司说了,你要‘借气’给老爷子。借气呢,顾名思义就是你要脱光了上他的床,在他的被窝里呆够三个时辰。我的小轻身体和心灵上受到了双重的打击,我们的账还未清算完,你可不要在老爷子的被窝子里头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不然夜府连口棺材都不会给你的。”他用手指戳了戳宫泠羽的肩窝:“我,会让小轻吃了你的尸体。” 这夜云轻简直就是个变态,一番话连威胁带恐吓的,宫泠羽也就顺了他的意,故意做出一副害怕到不得了的样子,他这才得意的扬长而去,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屁股后头的衣裳露了一个大洞,春色隐约可见…… 事后夜云轻还分别去了红玉殿视察工人们夜间施工的情况、去了下人的住处对大家“嘘寒问暖”、去了戏楼看戏班子彩排,这些地方他平日都不会进的,只是他今日心情极佳,顺道去看看。直到夜深了回到揽月阁,才发现自己的屁股后头竟然露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大洞! …… 东偏院。 宫泠羽被带进那间珠帘半卷的房间,里间传来浓重的药味儿,她便知道这里必是夜老爷子的卧房没错!可是他人都下不来床了,难道还能做床上运动不成?还是,果真像夜云轻那个变态说的那样,他需要“借气”? 借气一说,她闻所未闻,头一回听到,也不知是真是假。 外间,林嬷嬷和那两个力大无穷的侍女三厢对视了一眼,忽然呈三角形逼近宫泠羽,她退到了角落里,林嬷嬷一招手,下令道:“给我扒了她!” 宫泠羽脸上怒气扫过,果然! 想让她借什么气给那个老头子是不可能的,想强行扒了她的衣裳让她给老头子暖被窝三个时辰就更不可能! 宫泠羽后方退无可退,她笑睨着林嬷嬷:“既然你这么喜欢给人家暖被窝,不如你来?我把这机会让你给好了。” “你什么意思?”林嬷嬷大骇道。 “字面上的意思。” 不知为何,林嬷嬷闻言竟然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她竟然怕了! 她怎么会突然害怕这个从山沟里跑出来的野丫头?! 第010章 那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http://.biquxs.info/

屋外。 夜云轻本来是打算看好戏的,可屋子里一阵咣里咣当过后,便再无半点声音。 他有些耐不住了,悄悄靠近门边,就在这时,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他下意识抬头,这一看不要紧,刚才那两个婢子正被人五花大绑,皮球一样一脚从门里踢了出来! 而那始作俑者正是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夜云轻英俊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然而这笑容不过一秒。 因为他下一秒就瞧见了躺在他父亲床上的林嬷嬷! 扭来扭去的像一只巨大的毛毛虫! 他的身形,下一刻便冲进屋去,到了床边就是一脚,愣是将林嬷嬷从床上踢飞了出去,在墙上撞了一下,跌到地上时已经去了半条命。 只是她的嘴巴还被自己的臭袜子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像只小狗一样“呜呜”…… 夜云轻伸手去探老爷子的脉,他不懂医术,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借气”一说他也是第一次听到那祭司提起来,不知真假,但倘若“借错”了气,总归是不好。 “来人,把这刁妇拖下去喂狗……”夜云轻尚未吩咐完,外间便传来门被带上的声音。宫泠羽轻纱衣外面已经套了件外衫,她关了门走过来,垂眸看向昏睡的不省人事的夜老王爷,轻轻开口:“我能救他。” 意料之中的,这句话换来夜云轻一个轻蔑的眼神和一声冷笑:“你一个乡下来的……” “他是中毒。” 这四个字让夜云轻面容微变,语气却依旧清淡:“我不相信你。” 宫泠羽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夜云轻动容了,她继续说道:“是一种很罕见的毒,我不知道叫什么,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解,而我恰巧是其中之一。”她睨了眼地上呜呜咽咽寻找存在感的林嬷嬷,道:“我话说到这里,她听到的已经够多了……” 夜云轻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就算不用她说,他也不会留她们性命了。老爷子中毒一事只有他知道,对外都称是重病。最让人放心的守口如瓶的方式,便是让其成为死人。 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他广袖间腾出一道寒光,血飞如虹,瞬间结束了林嬷嬷性命。宫泠羽见到满地的鲜血,不仅没有露出慌张的神情,反而从腰间抽出一包银针,淡然的坐到了床边。 施针时,夜云轻的剑悄无声息的架到了宫泠羽的颈上。 宫泠羽恍然未觉,几次身子晃动时都擦着剑刃而过,倒是夜云轻,暗暗将剑刃挪开了半寸。 都说无巧不成书,夜老王爷中的这种毒叫做“隐息”,正是当年宫泠羽配出来送给燕倾的生日礼物——能杀人于无形,让人看起来像正常的病死,直到慢慢消耗完生命的最后一刻,身为世子的燕倾实在是太需要了。她说的的确也都是实话,这种毒,世界上能解的人不多。她是这毒药的研发者,也知道关于此毒的一切,可是她不能告知夜云轻。 施针完毕后,夜老爷子的面色竟然真的好了很多,就连脸上那层若有似无的死气似乎也消散了。 宫泠羽端坐床边,脖子上是一把寒光凛然的剑。 夜云轻收了剑,看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一个养蚕的竟然还会医?” “我一个养蚕的?”宫泠羽重复了半句话,忽然掩唇笑道:“我这个养蚕的可是你小妈呀。” “……” “你爹娶了我,你以后就是我儿子了,自然要喊我一声小妈。” “小妈?”夜云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忽然欺身靠近,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儿子今日既然替老子拜了堂,不如好事做到底,这洞房也一并入了吧!”他语气轻浮,说着竟然就去扯宫泠羽的腰带,她拍掉他的爪子:“你想在这里演一出活春宫?” 夜云轻看了一眼床上的夜老王爷,若有所思道:“那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其实我并不想跟你私相授受,珠胎暗结。” “本小王不会让你受孕的,我……” “小王爷有闲工夫不如多关心一下老爷?”宫泠羽颇有自信又没什么所谓的态度让夜云轻心里冒出一股无名火气,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看着床上的老爷子,面上情欲瞬间褪去,怒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女人,既然能够看出老爷子中毒,能够为老爷子解毒,同样也能够下毒的不是? 宫泠羽道:“我不是不会做这种事,只是我还不想。” 夜云轻狐疑的看向她,“没想到乡下竟然会有你这种蛇蝎女人。” 宫泠羽笑道:“如今乡下的村子也很发达,人的思想也进步了,小王爷有空真该出去走走。”她停了一下,说:“你若不信我,大可让人去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你查。” 夜云轻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半晌没有说出半个字。 她竟然在嘲笑他见得世面少,还让他出去走走? 这个该死的女人! 宫泠羽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随口扯道:“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出去走走?” 夜云轻拂袖欲走,“日后你最好规矩一些,我会时刻派人盯着你。” 语落,他抬步要离开,宫泠羽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这具尸体如何处理?” “我在家里弄死个下人还有谁会来追我的责任不成?”夜云轻微哼:“我自会处理。” 第011章 小王爷叫你去揽月阁干活 http://.biquxs.info/

那夜的尸体被夜云轻处理的干净,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曾留下,事后夜云轻的确也派人去查探了,但是桑娘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平日里也不与村里人走动,只在屋里养蚕纺织,他根本什么也没有查到。 桑娘过去如何没有人知道。 宫泠羽依旧做着“桑娘”,只是——夜府上下都把她当下人是什么鬼? 很快,宫泠羽便看出这是夜云轻的诡计了。料他也没什么法子,只能在家里想尽了办法欺负她——比如,让她这个冲喜的“小夫人”当使唤丫头。 夜云轻使唤她的原因她也猜得到几分,这第一点么,大概是夜云轻从小锦衣玉食,伺候他的人向来恭维他,没有人敢忤逆他,她惹到了他,他自然会想尽办法整她。 至于这第二点,从夜云轻那变态眼中的不屑可以分析得出,他还没有成过亲。这次替自己的老子拜堂,头一回拜堂,就是跟一个乡野村姑,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必然要生气的。 “你就是府里头新来的下人?” 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从身后响起。 宫泠羽慢慢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裳的女孩子站在屋檐下,不知是哪个屋的丫鬟。她上下扫了宫泠羽一眼,将手中的木盆推给她,不耐烦的吩咐道:“这是蓝夫人要的热水,你去给她送到房间去,然后伺候夫人洗脚。” 宫泠羽轻轻翘起了唇角,看着她耸耸肩,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那丫鬟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顶嘴,顿时怒了,放下水盆扬起手就要打她。 宫泠羽低垂着的手忽然抬起来迎向她,她手里正端着一碗药,刚才手垂得低,衣袖又挡住了,绿珠并未看到她手里头有东西。结果她这一下手差点把药碗打翻了,宫泠羽看着溅出来的药汁,一声冷笑:“你打啊,这是老王爷的药,我看你是有天大的胆子。” 绿珠有些惊愕,她缩回了手,微抬了抬下巴,可语气还是很硬:“你说是老王爷的就是老王爷的吗?” 宫泠羽笑了,把药碗朝她推近了一些:“那你打碎了试试呗。” “你……”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砰的一声。绿珠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十分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宫泠羽,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把老爷的药摔在了地上! “你什么你?”宫泠羽掩唇轻笑,眼神故作慌张的看着一地的碎片,讶道:“绿珠啊,你竟然把老爷的药给打碎了!” 绿珠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是平日里仗着有蓝氏撑腰,时常欺负一些下人,更对宫泠羽这样自导自演、栽赃嫁祸的手段见所未见,当时就吓得说不出话来。正巧这时,府里的大总管从这经过,宫泠羽一边抽肩一边抹泪的把事情推给了绿珠,又冷眼旁观绿珠被打了几巴掌。 东花园高高架起的二十四道拱桥上,夜云轻凭栏远眺,目睹了这一切。唇边,一直若有似无的带着丝邪恶的笑意,好一个有趣的村姑。 夜王府的管理制度比较严格,丫鬟和下人都是有数的,分配在各处的人手都是刚刚好,每年招新也都是有一定的时间,加上那天夜云轻杀死的林嬷嬷,一下便有了缺口,需要临时从外面招一个进来。宫泠羽已经打算好了,她要让忘川留在自己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借此机会让他男扮女装混进夜王府。 这是重生以后宫泠羽第一次进到“月魄”。 这里依旧山清水秀,小桥流水,环境好到极致。 跟了她这么多年的空间,熟悉到每一寸土地都能被她记住。 一座精致的别墅拔地而起,四周是白色的法式风格栏杆。别墅的二层,偌大的游泳池里正泡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泡着一只狐狸。 忘川雪白的肚皮露出水面,优哉游哉的顺着被微风吹动的水面来回飘荡,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甩在水面上。 它的一只眼睛,早在宫泠羽进来时便悄然睁开,只是它在等,等她过来抱它。 果不其然,宫泠羽褪下鞋袜,挽起裙角下了泳池,水刚好没到她的小腿处,水温也相当舒适。她拎起忘川,阴森森道:“忘川,变成女孩子吧。” 忘川听话的摇身一变。 宫泠羽托腮看他,皱起了眉头:“你就不能变丑一点么,你这样很容易招惹到男人的!” “我的主人,忘川是狐狸精么,狐狸精哪里有丑的?” “走开。你这张祸国的脸迟早要给我惹事。” “但是主人会保护忘川。” 宫泠羽拿他无奈,心知想让他自己变丑一点他是决计不肯了,她脑中灵光闪现,随手揪了把毒草,忘川脸色微变,宫泠羽不怀好意的笑道:“这种草会让你的皮肤变黯淡一些……呃,脸上也不会这么干净……呀,忘川,你别跑!” 是夜,宫泠羽才悄悄返回房中,她被夜云轻安排在夜老爷子隔壁的房间,她给老东西治病一事也只有两人知晓。 凑合睡了还没两个时辰,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她便被人拍门叫醒:“小夫人,小王爷叫你去揽月阁干活儿!” 宫泠羽自燕王墓出来还不曾好好休息过,可这夜云轻整人的招数实在是太幼稚,她懒得搭理他,可他却一度扰她好眠! 揽月阁生人勿近。 那被派去叫醒宫泠羽的下人,送她到门口便远远遁了。 揽月阁内,那些平日里散养着的狗竟然都不见了,只有那只被她伤过的雪獒,趴在院角处华丽又干净的软垫上,在宫泠羽进门的一瞬间身子就弓起来呈战斗状态,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活像一条要攻击的毒蛇。 夜青在门口候着,领了宫泠羽进到一个房间,门口有十二扇金丝翡翠玉屏风,绘着的是春山月夜图,画面寂静恬然,画工卓然天成,引人入胜,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之物。 果然,夜青看着那屏风嘱咐道:“这里是小王爷的房间,你打扫的时候要仔细着些,若是碰坏了什么,你吃不了兜着走!尤其是屏风,是小王爷的最爱,你且小心伺候着!” 夜青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些别的,心里倒是纳闷儿得很,不知道小王爷怎么会突然对老王爷的填房感兴趣了? 夜青不敢走远,就在院子里来回巡视。 宫泠羽开始假装干活。 擦家具的时候,眼睛也一直在看着那金贵的屏风。 这是夜云轻的最爱之一……最爱,之一…… 她怎么就有一种想要给毁掉的冲动? 夜青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忽然听到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地破碎的声音…… 砰—— 夜青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就弹跳起来,直奔夜云轻的房间而去! 房间内,宫泠羽惊魂未定的缩在角落里,而夜云轻最爱的那架屏风上,赫然趴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夜青吓得面无血色:“画眉,你……你做了什么!” 画眉从屏风上爬起来,捂着腰,看到那被自己压坏了的屏风也是急得快哭了,手忙脚乱的解释:“不是我,我……这个……小夫人,你看到了,不是奴婢弄倒的呀!” 画眉哭着就要去抱宫泠羽的大腿,她不动声色的躲开,似乎也很害怕:“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嗯?” 说这个话的人—— 门口出现一双绣着金线的软靴。 第012章 每天都吃新鲜的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眉目间浮动着巨大的怒气,他袖袍一扫,怒道:“都给我滚下去!” “是!” 画眉、夜青、宫泠羽同时行礼,低头向外退去。 退到门口的时候,宫泠羽的衣袖被人恶意的扯住了,夜云轻不由分说的拉扯她走进房中,挥袖砰地一声将门撞上,他冷冷道:“可是我什么都看到了。” “我看到你伸腿绊了画眉,推翻了我的屏风。” 宫泠羽也不再做在下人面前才会装出的小白兔模样,恶劣的将自己袖角扯出来,冷笑道:“俗话说眼见为实,小王爷要相信自己见到的。” 夜云轻:“……” 夜云轻无语盯着她看了良久,气消了才问道:“老爷子还有多久才可以清醒?” “他活不过五月。” 夜云轻面色一沉:“你说过有办法救他。” “小王爷倒是全心全意信任我。” “我信任你?我至今都怀疑你并非桑娘,怀疑你是假的,谈何信任?” “既不信任我,又为何将全部希望押在我身上?” 夜云轻叹息一声,盯紧宫泠羽,眉色有些踌躇和犹豫。 他曾试图找到下毒之人,却无从查起。祭司大人说的冲喜可以让老爷子多活一年,可谁知新娘却被人暗中掉包,这“冲喜”之法怕也是指望不上,他真的没有其它方法了。 没有办法,所以在见到这一丝希望的时候,还是愿意去尝试。 他虽然没有说,但宫泠羽还是感觉到他的无奈,她也陷入沉默。 片刻后,夜云轻忽然闷笑出声,那模样与方才担心父亲安危的孝子截然不同,他指着那倒地、碎成几片的屏风,挑唇道:“摔坏了我心爱之物就要受到惩罚,那么,就罚小夫人今天晚上不许吃饭吧。” 宫泠羽没有说什么,因为她早就知道夜云轻是个很高,很瘦,也很贱的人。 同外界的传闻一样,他就是个混世魔王,惹了他,以后的日子基本上就不会好过。宫泠羽做好了不吃饭的准备,却没有料到夜云轻竟然会让她站在一边看着他吃饭。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宫泠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肚子一直在不停的叫唤。 两个貌美的侍婢半跪在地上,一个给夜云轻吹着汤匙里的热汤,一个给他剥着新鲜的葡萄,而他就负责在饿着肚皮的宫泠羽面前无声“炫耀”。 终于,宫泠羽忍不住了,问他道:“要不要听笑话?” 夜云轻双眸闪了一下:“说说看。如果我觉得不好笑,就丢你出去喂小轻。” 宫泠羽唇畔勾了勾,没有人注意到一抹阴笑在她的嘴角蔓延开,她缓缓开口讲道:“从前,有两只屎壳郎,它们在讨论等以后发达了怎么犒劳自己。一只屎壳郎就说呀,我要是有钱了,就把方圆十里的茅房全买下来,每天吃屎吃个够。另一只就批判它说一点也不懂享受,如果是它,就买个大活人,每天都吃新鲜的。” 夜云轻腿边,两个侍婢紧绷着的脸露出了菜色。 另一边,夜云轻已经趴在窗台上把昨天晚上的饭都吐出来了,满脑子都是屎壳郎、吃屎、茅房、新鲜的,新鲜的…… 宫泠羽走了过去,小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抚着,幽幽叹道:“呀呀呀,都吐了,原来小王爷也想每天都吃新鲜的呀。” 闻言夜云轻吐得更厉害了:“你这个恶心的女人……” 夜王府内女眷,除却已经嫁给燕倾做侧妃的夜府大小姐夜绫萝、待字闺中的夜筱安住在西偏院,庶出的小姐夜馨儿住在下人房,其余的女眷多半都住在东偏院,离宫泠羽的院子并不算远,她平日里不愿与她们打交道,却不可避免的总会见到一些人。 这些人里,她最欣赏的便是夜长风的一位妾室——白芙蓉。 听下人说,这白芙蓉原是燕春楼的头牌,后被夜长风赎身,带到家里做了一个妾。要说妓女从风尘重回红尘,该是要安分守己才对,可这白芙蓉却偏生在夜王府里还是一副风尘女子的做派。 三月底的天气,她穿了件素白的裙子,领口敞得很大,春光隐约可见,香袖滑落到小臂处,露出一对洁白的手臂。路过的小厮毫无忌惮的盯着她看,那目光如狼似虎,她偏还引以为豪,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宫泠羽坐在檐下,眼见着夜长风黑着脸把她扯回了房中,没多会儿便传来争吵声,间或传出“贱货”、“伤风败俗”等字眼儿。宫泠羽看戏一般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白芙蓉被罚了。 跪祠堂半个月。 她被绑进祠堂的时候,夜长风的正室司马香香还跟了进去,宫泠羽过去也见过不少这种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戏码,想必那白芙蓉要惨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多的地方就是“后宫”。而有“后宫”就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没有硝烟也是战争。比如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斗争就永远不会完结,除非有一方倒下。今日她们斗她们的,明日,就有可能就会找到她头上来。 不过她宫泠羽正觉生活无趣,不介意跟她们玩一玩。 子时一过,王府内一片寂静。 “嫁”进夜王府已有十日,宫泠羽大致摸清了府里头一些人的脾气,今夜她打算夜观夜王府,画出一份地图来。 夜王府东北角西偏院里住的是夜筱安。夜筱安是夜云轻的亲妹妹,夜府嫡小姐,苗疆蛊女。 南诏过去苗人很多,但到了燕倾父王这一代,苗人大部分都被划定到梅州一带,皇城里的苗女不多了,可夜筱安偏喜爱这些毒虫,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她来的这段时间倒是没有见过她。前世曾经见过几面,那小妮子嚣张得很。她记得燕倾说过,夜筱安一直在倒追大祭司。 她虽然没有见过大祭司,却突然有点同情他。 西偏院临近西花园和夜府的戏楼,宫泠羽走了一圈,却意外的在夜筱安房间外发现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儿。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裙子,脚上一双廉价的绣花鞋,脸上蒙着纱巾,一看也是便宜货,她提着锄头,拎着一麻袋什么就开始在夜筱安门口挖坑。 她挖了好大一会儿,声音极轻,额头流了汗,拿蒙面的纱巾轻轻擦了擦,宫泠羽便认出了那张脸! 是夜馨儿! 这个夜馨儿也是胸大无脑,竟然大半夜的扛着锄头在夜筱安门口挖陷阱?她以为这区区一个小陷阱,能把夜筱安怎么样么? 夜馨儿三下五除二挖了个一米多深的坑出来,又将麻袋的尖刀拿出来插在陷阱里,最后用落叶和土掩盖陷阱口,她自以为大功告成,露出邪恶的笑容。 一直在暗处看着的宫泠羽都要被她蠢哭了。 夜王府真的很大,宫泠羽半个时辰只逛完多半个院子,她决定明夜再继续。 第二天,夜筱安果然发现了门口的土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只是她并未声张,挑起陷阱上的枝条,看着里面倒插入土的尖尖竹刀,阴冷的一笑。 等到下午的时候,忘川也按计划混在新一批招募的下人里顺利脱颖而出,入府顶替了林嬷嬷的位置,并改名为“小川”。 他的容貌看起来依然算不上丑,只是皮肤黯了一些,也不那么干净剔透,倒像是寻常人家出来谋生计的小丫头。 原本林嬷嬷就是指给桑娘的,宫泠羽便带了忘川回去,孰料冤家路窄,路上竟然碰到了夜云轻。 夜云轻看着忘川,眼神微挑,似有深意:“这小丫头个子倒是不低。” 宫泠羽道:“少见多怪。” 夜云轻微微一愣,问道:“是什么意思?” “见识浅陋。” “……” 夜云轻嘿然一笑,贱贱的勾住了宫泠羽的肩膀,眉眼弯弯的盯住了忘川:“把她赠与本小王吧!” “她是个人,不是货物,怎么能随意送人?” 夜云轻脸一沉,就生气了:“这是我家,我说了算!” 宫泠羽挑挑眉:“可我不想给。” “我们走。” 宫泠羽说完,拉着忘川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夜云轻在她身后,脸上翻滚着冲天的怒气,他咬牙,朝她竖起了中指。 宫泠羽拉着忘川回到小院中,忘川瞧了眼那边夜云轻的方向,柔声道:“主人,你这样不怕他起疑心?” “夜云轻虽然很贱,但却不傻,他怀疑我是迟早的事情。与其被他发现,不如我主动暴露一些,这样主动权还是在我手里,我撒谎他也难辨真假。倘若我一味面上装傻,等到他真正发现我的时候,再好的谎言怕是都难以瞒天过海。” 忘川点头,心里一阵默然。 过去的她也很聪明,但却不会凡事考虑得这样周全。 她有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他不知道。但是燕倾恐怕死也不会想到,曾经他手中一把厉害的剑,会反过来与他为敌、不共戴天吧? 第013章 装,你再装!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夜里,宫泠羽终于绘制完夜王府的地图。 忘川在灯下仔细端详着地图,神态认真,宫泠羽见状问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忘川抬手点在一处,问道:“主人,可还记得世子府的这个方位是什么?” 宫泠羽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是蛇岛。” 世子府有蛇岛。从花林湖引水环绕蛇岛,岛上毒蛇种类不下百余种。燕倾喜欢养毒蛇,更喜欢用人喂蛇。 只是,这世子府的蛇岛和夜王府的西花园有何联系? 忘川摇头:“我也不能确认,只是觉得这样的风水有些眼熟。” “那你好好想想吧。”宫泠羽说完,打了个呵欠就倒在了床上。 这些日子孤身一人,她不敢睡得太熟,如今忘川在身边,她可以安心的休息了。 她毫无形象的趴在了柔软的褥子里,鞋子也未褪下,忘川走到她身边,她已经睡了过去。他慢慢蹲下去,小心翼翼的除去她的鞋袜,外衣,替她盖好了被子,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才去了外间自己的榻上休息。 天知道他有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在刚才那一刻,让他永远的看着她。 春夜寂静。 忘川却毫无睡意。 翌日清晨下了一场小雨。 宫泠羽被司马香香叫去,路过东花园的时候,瞧见一小男孩蹲在地上玩石子儿,旁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照看。 夜王府嫡系就夜云轻一个王爷,却始终没有成亲,更别提会有孩子了。庶长子夜西楼虽然成亲,妻儿却常年随他征战在外,过年过节才会回来。夜清扬也是,没个一官半职,也尚未娶妻。 那么这个小男孩,就只能是夜长风的儿子? 那年宫府灭门时,听闻司马香香有了身孕,原来竟生了个儿子,如今也有六岁了。 六年时间也算不上短了,再想起自己当年那个惨死腹中的胎儿,宫泠羽突然很想走过去看看那个小孩子。但她不过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她注意到他旁边并没有人,担心这是陷阱,便不再靠近。 她有些不舍的看了他一眼,便朝着司马香香的院子走去。 到了司马香香的紫竹苑外,便听到里面传来侍女的声音:“听说蓝夫人身上起了好多红疹子,大夫说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让府里头的大小厨房近日注意些。” 司马香香神游在外,过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道:“知道了。” 她们不说,宫泠羽倒记不起自己还给蓝氏下药了,只是这药的年头长了,药效才发挥得这样慢。 “夫人,小夫人来了。”有人小声提醒道。 宫泠羽按辈分算,还是司马香香的长辈,可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有谁会把一个冲喜的填房当长辈看?要真算起辈分,她还是夜云轻的小妈呢! 在宫泠羽进门的时候,司马香香手中的茶杯便摔在了她面前,司马香香是光明王司马喧之女,自幼学武,脾气也不太好,又比夜长风大了五岁。夜长风娶她,多半也只是为了仰仗她的娘家。 宫泠羽自然也用不着向她行礼,她进门还不到一分钟,便有小厮急匆匆朝这边跑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慌张道:“夫人、不好了,小少爷他、他受伤了!” 司马香香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急道:“怎么回事?!” 那小厮瞄了一眼宫泠羽,似乎在忌讳什么,司马香香大义凛然道:“你不必害怕,看到了什么说出来便是!” 阴谋,好大一股阴谋的味道。 果然,那小厮磕头道:“奴才、奴才方才带着小少爷去花园玩儿,小夫人忽然走过来,说要陪小少爷玩一会儿,让奴才先下去,可谁知道奴才回来的时候,小夫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小少爷手肘都磕得血肉模糊了!” 司马香香唇边划过一丝阴冷,她招呼人道:“来人,带小夫人下去,掌嘴二十!” 左右马上有侍女冲上来,制住宫泠羽。 宫泠羽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瞪大了双眼,满眼的雾气! 她这模样要是让夜云轻看到了,十成都会凑上来贱贱的说一句,装,你再装! 宫泠羽心道,在有些人面前她可不就得装? 她不装逼,怎么让别人相信她是无辜的小白兔? 宫泠羽被人拖着,眼中蓄满了泪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司马香香铁了心要打她,要不是碍着身份就差亲自上来揪着她了,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说老夫人来了! 长孙氏一手拉着受了伤的夜白进门,让人带下去包扎,一边对司马香香道:“她刚进门不懂规矩,掌掴重了些,不如让她去祠堂吧!” 长孙氏给她求情倒在宫泠羽的意料之外,她柔弱的抽泣一声,肩膀一颤一颤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她给长孙氏行了大礼,抿唇道:“多谢老夫人。” 司马香香自然不愿轻易罢休,只是转念又是一计浮上心头,便同意让她去了祠堂。 长孙氏看了一眼宫泠羽,便先带人离开,司马香香附到宫泠羽耳边,恶毒道:“知道被打和罚跪的区别么。” 宫泠羽眼底闪过狡黠,盈盈笑道:“你想知道,亲自去试试啊。” “你!”司马香香抬手,差点就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没有料到这小妮子竟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第014章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能装? http://.biquxs.info/

司马香香所说的被抽和罚跪的区别就是,如果她去了祠堂,她便找人去收拾她。 司马香香之所以会整她的原因,宫泠羽猜了个大概,许是有人见她和夜云轻走得近了,传到了司马香香的耳朵里,而她男人夜长风是庶子,她自然凡事都随着他跟夜云轻为敌,暗中较劲。看他们最近走得近,便给划为“一丘之貉”了。 但有一点不得不说,司马香香的手段还是可以的。 她竟然让人端了一盘子针来“整”她。 针眼小,是身上最不容易被发现的伤口,这样扎着解恨,旁人还拿捏不到证据。 就像她以前跟同组的女特工打架,每一次都是“袭胸”,伤在对方的胸和屁股上,这样即使老大想要检查,对方也不会肆无忌惮的把身体露给他一个大男人看,所以多半都会选择隐忍。 宫泠羽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那就只能——演戏喽。 她在祠堂内左闪右躲,两个嬷嬷也追不上她,在她瞄到门口那一抹碧色身影时,便主动朝着两个嬷嬷撞了上去,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夜云轻就是来找她的,听到这声音心里一惊,破门而入便见到两个老东西将她压在了地上,每个人的手上都攥着一把针! 司马香香这个恶毒的女人! 夜云轻上去便是两脚,踢开了那两个老嬷嬷,二人撞得头昏眼花,哎呦哎呦的直捂着肚子,夜云轻没好气的吼道:“给我滚下去!” 人出去后,夜云轻双手抱胸斜眼睨着宫泠羽,“你在装?” “她们要拿针扎我。” “我都看到了。” “看到了还说人家在装?” “人家……”夜云轻一阵恶寒,他已经好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猎物了,他贱兮兮的凑过去,问道:“我可爱的小妈,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妈……他竟然真的能喊出口…… 宫泠羽当真是低谷了夜云轻的脸皮,她眼见着就要憋不住笑了,连忙向外走去,还生生装出了一副羞愤的样子。 夜云轻贱劲儿也上来了,追在她后面: “桑叶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能装?” “……” 等宫泠羽摆脱夜云轻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忘川竟然不在。 宫泠羽确定没有人盯着她以后,翻出了之前绘制好的夜王府地图,她决定要开始行动了。 而行动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樱墨。 当年她被燕倾所害,樱墨便下落不明。 但是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樱墨没有死,他一定没有死。 想起樱墨那个清冷如斯却带她极好的男人,宫泠羽唇角情不自禁的弯了起来。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给她带来温暖,那一定是樱墨。 樱墨从聚窟洲来,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她只知道他对她是真的好,他们的关系,友达之上,恋人未满。 所以她要复仇之前,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樱墨。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是翻遍整个南诏国,都要把樱墨给找出来。 回忆起往昔,宫泠羽情思远去,竟然没有注意到忘川有些狼狈的走了进来,等她发现的时候,忘川已经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 宫泠羽见到他衣衫有些凌乱,脸色顿时变了:“怎么回事?” 忘川抬了抬眼皮,声音有些疲惫:“无事。” 宫泠羽靠近了一些,不依不饶追问:“怎么可能没事?你到底怎么了?”她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痕,眉间顿时腾起一阵怒气:“谁欺负你了?” 忘川竟然笑了,笑过之后,握住她手臂,柔声道:“主人,忘川为了你,凡事都可以忍耐。” 他眼中情意深缠,宫泠羽却故意忽略掉,冷冷道:“我问谁欺负你了。” “是看守东偏院的一个小厮,他想……非礼我。” 听到真正原委的宫泠羽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忘川温柔笑道:“主人不必为我不平,忘川自有自己的办法。” 宫泠羽脸上的怒气消了一些,道:“你最好自己摆平,我的人让人欺负了,绝对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我装归装,却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忘川会心一笑,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头贴近她的身体。其实他好想告诉她,他被欺负了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她没事就好。 夜里,巡逻的侍卫听到草丛里有不寻常的动静,似乎还有某种野兽的撕咬声,却并未去注意。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在草丛里发现一具尸首,被什么野兽咬得体无全肤,血肉模糊,脑袋也不见了。 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这太平盛世,哪有猛兽会从山里出来害人? 要说有,也就是——小王爷的那只雪獒! 那玩意儿站起来快有两米了,撕一个人还不是玩儿似的! 这件事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夜云轻的耳朵里,他放下手中茶杯,悠然道:“小轻分明是食草的,谁敢说它吃人了?谁再这样说,带到我跟前儿来,我让小轻跟他当堂对质。” 画眉,默。 夜云轻踢了她一脚,“还不快去?!” “奴婢遵命!” 画眉小跑着出门去,迎面撞到了怒火冲天的夜筱安,连忙行了礼。 夜筱安进去后,拿起夜云轻喝过的茶杯,夜云轻以为她要喝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孰料她竟然端起那只镶了金边的茶杯,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愤怒道:“哥,我刚才去跟云忆寒表白了,可他竟然拒绝了我!” 夜云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给她出主意道:“你那些毒虫啊毒草啊,就没有能对付他的?你给他下个药,然后强行对他霸王硬上弓,我再向陛下参他一本,他不娶你都不行。” 夜筱安白了他一眼:“下什么药啊,姑奶奶我连他的影儿都没有见到!” 夜云轻嘴角抽了抽:“我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妹妹……” 第015章 要她的血 http://.biquxs.info/

天色暗沉,春雨如绸。 帘外一片细雨濛濛。 府里头传来消息说,夜白中毒了。 偌大的夜王府里头只得这一个小孩子,虽是庶出,但大家都很疼他,这一中毒,急得长孙氏当场便哭天喊地了。 夜云轻起初还怀疑是宫泠羽,她也懒得解释,夜云轻便禁了她的足,这倒也合了她的心意,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呆在屋子里不出去。 忘川问道:“主人觉得,这次是谁在栽赃嫁祸么?” 宫泠羽望着窗外,看着夜云轻一路顶着雨大步离开,心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只说道:“夜王府里有毒王谷的人。” 忘川闻言微惊:“我从未见过。” “就住在东偏院,是夜老爷子的一个侧室,平时不怎么出门,你可能没有注意。” “是谁?” “唐紫兰。”宫泠羽轻轻吐出这个名字。 忘川脑中迅速对号入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是清风堂堂主唐卓的师妹?” “是她。”宫泠羽一手撑在窗台上,另外一只手伸出窗去,接了一片雨滴,雨水清凉,令人心安,她盯着掌心淡淡道:“唐卓当年便居心叵测,唐紫兰与他是一丘之貉,极有可能是叛出的。听闻当年唐紫兰就对夜王府的小王爷有意,没有想到,她最后嫁得竟然是夜老爷子,而她嫁了老东西却没有离开,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忘川自袖中抽出干净的手帕,将她的手从窗外带回,仔细的擦干净上面的雨水,嘱咐道:“小心着凉。” 宫泠羽抽出自己的手,继续撑在窗台上,眸光一闪一闪的:“所以我觉得这次的毒是唐紫兰下的,她可能是想引起夜云轻的注意,也可能是在打算其他什么。” 忘川道:“我们怎样做?” “先看看再说吧。” 宫泠羽静静望着窗外。 忘川在她身后,目光越过万千雨丝、雾气浓浓,只停留在她身上。 这天地间,他眼中只看得到她一个人,从来都是。 紫竹苑。 长孙氏、夜云轻、夜长风以及司马香香全部到齐,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忧色。夜白面无血色的躺在小床上。床边坐着一个挽着妇人发髻,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正是唐紫兰。 司马香香抓住了夜长风的胳膊,哭道:“怎么会这样?小白才六岁啊,怎么会中毒,是谁这么狠心?” 唐紫兰号完脉,将夜白的小手塞进被子里,夜云轻上前一步问道:“如何?” 唐紫兰看了他一眼,也不顾长孙氏在此,竟然对夜云轻道:“随我出去说。” 如果说白芙蓉是第一个敢枉顾夜王府的规矩,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唐紫兰便是第二个。 长孙氏无奈的嘱咐夜云轻道:“随她去吧,她说什么你且先应下。” 长孙氏多多少少也听闻过唐紫兰的手段,约莫觉着这大夫都束手无策,能救这孩子的恐怕只有她了。 夜云轻随唐紫兰到了后堂。 两人站在走廊下,雨帘隔绝了一切嘈杂的声响。 良久,唐紫兰开口问道:“当初为何要设计让我嫁给老王爷?” 夜云轻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了笑,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唐紫兰握了握拳头,咬唇道:“当年我要嫁的明明是你,可是你却暗中使了手段,最后让我嫁给了你父亲。夜云轻,你当真是无心。” 夜云轻看着她,不语。 唐紫兰自嘲一笑,眼角有些苍白:“人人都只当你是混世魔王,你人前轻浮耍贱,人后却铁石心肠,比谁都要狠。” 这话让夜云轻眉目稍稍一挑。 他忽然靠了过去,一把揽住唐紫兰的腰,轻笑道:“我人前轻浮耍贱,嗯?是这样轻浮,这样耍贱的么?” 唐紫兰方才还一番怒气,可眼下被他抱着,脸上竟然有些羞赧,但她为了他,在这里隐忍了六年之久,岂可会轻易放过这样的亲近? 唐紫兰也不挣扎,任他抱着,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说实话,我有办法救小东西,但我也有个条件,我要——” 忽然。一道白影从雨中快速闪过,打断了唐紫兰的话,那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眼前一晕!夜云轻放开唐紫兰,追了没两步却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追不上了。 唐紫兰追上来,疑惑道:“好像是只狐狸。” 夜云轻嗤道:“狐狸?我看是只猫吧。” 唐紫兰抿唇不语。 半天,她才重新开口:“我救小白,需要桑娘的血。” 夜云轻微微挑了挑眉:“你要她的血作甚?” “我需要一位处子的血。这并不难找,但是还必须要纯净。我想桑娘远在山村里,应该极少会吃荤,身体里的血想必也是最干净的。” 夜云轻闻言脸色微沉。 且不说桑娘会不会愿意给,就算实在不愿意,也可以让人强行取血,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只有他知道的,他至今怀疑这个桑娘,那女人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谁知道她的血会不会干净,谁知道她还是不是处子啊! 夜云轻心中所担忧的唐紫兰并不知道,她只当他是心疼那个女人,心中妒意难免又增添几分! 夜云轻进门的时候,宫泠羽正在榻上闭目养神,夜云轻快步走过去,带着一身水汽,抓起她的手臂将她摇醒,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还是不是处子?” 宫泠羽抽出自己的手,掩唇笑道:“我是不是跟你有毛线的关系。” 夜云轻犹豫了一下,将唐紫兰的要求说给宫泠羽听。 孰料她听后一声嗤笑,翻了个白眼道:“我也可以救,且不需要任何人的血。我只有一个条件。” 夜云轻左右权衡了一下,唐紫兰和她相比较而言,他自然还是愿意和后者合作的,况且她连老爷子都能救醒,何况是小东西?这毒恐怕也不是她下的,毕竟没有害小东西的动机不是?他刚才急火攻心,才会冤枉于她。 末了,夜云轻问道:“你要如何?事先声明,如果小妈你硬要嫁给我的话,我是没有办法娶你的,请你顾及一下伦常问题。” 宫泠羽冷笑道:“以后我要自由出入夜王府。” 夜云轻略作思忖,道:“先救醒小白。” 第016章 喂,你的肚兜儿 http://.biquxs.info/

正如宫泠羽所料,夜白中的毒出自唐紫兰之手。 当年的毒王谷在她的手下发展得极为迅速,用毒高手遍布天下。唐卓虽然怀有异心,却是一块练毒的好料子。唐紫兰是他的师妹,两个人关系暧昧不清,唐卓会教她一招半式也很正常。夜白身上中的毒出自毒王谷,宫泠羽一眼便可以分辨出来。 看来果真如外界传言那般,唐紫兰是爱慕夜云轻的,利用夜白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无奈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夜云轻这样的男人,又会对哪个女子真心? 夜云轻早已想办法把长孙氏等人支开,屋里只有他和宫泠羽。宫泠羽为夜白看了脉,便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她看着自己清秀的字迹呆了呆,唇边挂上了一丝苦笑。 从前她只用毒来杀人。没有想到这样一双杀人的手,如今竟然几次三番要来救人。 开过方子以后,宫泠羽便从小门折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前脚刚出去,正门便被人踢开,唐紫兰黑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外。 夜云轻蹙着眉头看向门口,不待他开口,唐紫兰先一步质问道:“为什么不用我了?为什么?!” 这可是她唯一能够爬上夜云轻床的机会,她断不会轻易放过!她倒是要看看,是谁胆敢抢她的风头?! 夜云轻道:“休得无礼。给我下去。” 唐紫兰不吃他这一套,她愤怒的看了眼小门,快步走了过去,伸手便要开门,手臂却被另外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夜云轻淡淡的声音近在咫尺:“紫夫人,小王我的话,你都是听不进耳中的么。” 他说着,用那双分外漂亮的手撩了撩她耳边的碎发,唐紫兰只觉得心中一阵颤荡。 她不敢追出去了。 唐紫兰走后,夜云轻叫人去街上抓了药,先找人试喝,并未出什么问题,才给夜白灌下。半个时辰后,夜白便醒来。问他之前的事,小东西一概想不起来,长孙氏也只说以后多派几个人跟着他。 夜白醒来后,夜云轻如约给了宫泠羽一块出府的令牌。她得了令牌却并没有光明正大的出去,反而以卧病在床为由,悄悄潜出了夜王府。待到回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宫泠羽是去了趟宫府旧宅。 当年宫家一百七十口被灭时,整座宅邸都被染成了红色,今时今日她站在那里,风中恍惚都还能闻到当年的血腥味道。血水融入泥土中,永远也磨灭不掉。 并且意外的,她在那里还见到了一个人。 世子燕倾。 她的仇人。 她不知燕倾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还要用一副缅怀故人的悲哀姿态。他的身边没有乐明砂,也没有一个护卫,就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宫泠羽心中默数了三百下,才忍住没有冲过去杀了他的冲动。 虽然也不一定能够杀得了。但是她一心一意想要报复的对象就出现在面前,这种忍耐力,真的非常人能够做到。 回到东偏院住处的时候,屋里点着灯,忘川见到她似是松了一口气。宫泠羽刚要将见到燕倾的事告诉他,目光忽然移到了他的身后,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云轻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这话倒该是本小王来问你。夜深人静的,小夫人去了哪里?” 宫泠羽道:“去如厕。” 夜云轻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眸光闪闪的。 宫泠羽握住忘川的手,不动声色的将她向外间送去:“你先下去。” 忘川看了她一眼,朝两人欠身退下。 夜云轻这才说道:“我从下午便开始等你。” “有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 “桑叶儿,小夫人,你的小妈。小王爷喜欢哪一个?” 夜云轻道:“我派人调查过你的身份,如你所愿,一无所获。但我怀疑你,从心底就怀疑。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桑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你根本不爱笑。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不笑?” “因为你心里藏了很重的事,所以根本就笑不出来!承认吧,你的目的就是夜王府!” 宫泠羽心下一沉,没有想到夜云轻的心思竟然也这般缜密,连她不常笑这样的小事儿都有注意到!其实她哪里知道,夜云轻观察她的笑,只是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心里很舒服! 夜云轻见她面色变了,掌气暗中催动,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他虽然派出去人去调查,却没有查到一点蛛丝马迹,这个女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那便是她是冲着夜王府来的。她扯谎的本事很强,但如今他已经将全部事情摆上台面,且有条有理,他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如何耍花样? 良久,宫泠羽轻轻吸了一口气,沉吟道:“既然你都发现了,那我也只好实话实说。” 夜云轻心道,这回你总算装不下去了吧! 宫泠羽凝眸望向他,目光忽地变为温柔,眼中似有千山万水,她将盈盈目光移向别处,掩唇道:“小王爷说的对,小女子的目的确是夜王府。” “但我也的的确确是桑娘。我们村子里的老人总会讲,夜王府的小王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那时便对你芳心暗许。但我一个村姑,如何能够攀得上小王爷?许是老天垂帘我,让我给老爷冲喜。可我喜欢的是你,所以一进府,我便想尽办法吸引你的注意力……” “你喜欢我……”夜云轻嘴角抽了抽,吸了口气,重复这四个字。 见他动容,宫泠羽继续说道:“我要出府的令牌,只是想以后小王爷若是出去,我也可以悄悄跟着,只要跟在你身后,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今日偷偷出府,是因为……想要给你买个礼物,给你惊喜。”她停了停,叹气:“不想却被你发现了。” “你要送我东西?”夜云轻看着两手空空的她,嗤笑了一声,他竟然真的相信了她。 宫泠羽随手从身后的椅子上拿下一物,递给他,微微低下了头:“我承认,我就是目的不纯,从开始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因为我明白,小王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这样的……” 夜云轻打断她:“你的肚兜儿……” 肚兜儿? 宫泠羽这才惊讶的发现,方才她随手一抽,竟然失手把她的肚兜儿送给了夜云轻! 而夜云轻的面上竟然有些可疑的绯红色! 莫不是这厮没有被女人表白过?平日里吊儿郎当那么轻浮耍贱都是虚的? 宫泠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肚兜儿塞到了夜云轻手中,夜云轻脸色大变,惊悚道:“你、你看上了我哪里?我改还不成么!” 宫泠羽冷笑道:“这招我八百年前就用过了,我看上了你的所有,你改吧!” 夜云轻几乎是落荒而逃。 宫泠羽舒出一口气,心里难免有些好笑。 能躲过这一劫,也算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第017章 狗血绑架事件 http://.biquxs.info/

是夜。 “你们都记住了吗?是绑夜王府的嫡小姐夜筱安,不要搞错!” “在下明白。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姐放心便是!” 几道人影,咻咻的蹿进了夜王府的高墙。 “大哥,哪边是北?” “据指北针显示……这边!” 几个人避开巡逻的侍卫,飞快的蹿进了东偏院。 好巧不巧的,靠近了宫泠羽所在的小院。 彼时她正在和忘川下棋。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不约而同的抬眸看了眼对方。 宫泠羽道:“一共九个人,武功很弱。” 宫泠羽身后的窗户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忘川看向她的身后,慢悠悠道:“是迷香。” 窗纸被捅开了一个小洞,一根小竹管伸了出来,白色的烟从管中轻轻散出。 宫泠羽笑道:“装晕。” 说完,她径自趴在了棋盘上。 外面的人进来后,只发现两个小姑娘被药倒,其中一人挠了挠后脑勺,得意道:“还说什么夜府嫡小姐泼妇一样,这不就是个弱女子?再烈的女人,也逃不过本大爷的迷药!” 那人扛着宫泠羽,几个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忘川变回狐狸,身后九条尾巴蓬勃爆出,然而只一瞬,便恢复原貌,它快速追了出去。 宫泠羽佯装昏迷,一路被人背到了城内一条暗巷里。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 两名黑衣人正盯着她。见她“醒”过来,一人向前,凶神恶煞问她道:“你就是夜筱安吧!” “……” “你不承认也没有用。有人出了很高的价钱让我们绑了你。你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劫匪甲冷笑道。 “那好吧,我是。”宫泠羽哭笑不得。这两个人明显脑袋缺根弦,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没有任何束缚手脚都能动,她的功夫,更是在他们之上,分分钟能把他们从大活人变成一滩血水的。 宫泠羽眨巴眨巴眼,问道:“谁让你们绑架我的?” 劫匪甲送了她一记白眼,义正言辞的说:“我们是不会出卖夜小小姐的!” 劫匪乙:“二狗哥说的对,小小姐给了十两银子,我们什么也不会说的!” 小小姐、夜馨儿? 脑中不禁浮现出那天晚上夜馨儿在夜筱安门前挖坑的场景,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竟然还找了这么不靠谱的人绑架夜筱安?不过也亏得她没有脑子能想出这样笨的法子,也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宫泠羽思忖之间,劫匪甲忽然将手中之物递给了劫匪乙,宫泠羽一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竟然是只面罩。 两个人当着她的面,毫无违和感的将面罩戴在脸上。 宫泠羽暗骂,夜馨儿这个蠢货! 宫泠羽心下一动,忽然生出一计来。 这也就是她,还有耐性陪他们玩玩。 宫泠羽提醒他们道:“作为绑匪,你们应该,把我的双手绑在身后……” 劫匪甲听话的拿了绳子,却绑了个活结。 宫泠羽无奈道:“交错着绑才更结实……不是让你交错,是我的手!” “然后再拿布塞到我的嘴里……” 劫匪乙听话的堵住了她的嘴。 做完这一切,宫泠羽看起来真的就像一个无辜被绑架的少女…… 这时,院中传来混乱声,屋里的两个绑匪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被人一脚踢开,夜云轻站在门口大喊道:“夜筱安!” 宫泠羽坐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夜云轻一看屋里的人并非是夜筱安,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的身后忽然蹿出来一道人影,趁他不备一刀便要砍下去,夜云轻头也没有回,袖中宝剑横空而出,瞬间将身后那人劈成了两半! 屋里的两个劫匪都傻了眼。 夜云轻飞快的解决了两个人,松开宫泠羽,拉着她便向外跑去。 院子里剩下的那七名黑衣人,也都被夜云轻杀死。门外一匹骏马,正是夜云轻的坐骑,他犹豫了一下,将宫泠羽抱上了马。 一只雪白的狐狸目睹了这一切,悄然消失在街道尽头。 回到夜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夜云轻接到消息说有人潜入夜王府,掳走了夜筱安,当时夜筱安也不在房间,他便四处派人寻找,待他亲自追到了这里,却发现并不是夜筱安。回府后才得知夜筱安是半夜炼蛊时心血来潮,去东郊捉了毒虫。 夜云轻看到宫泠羽的手臂受了伤,他看着她,似是在自言自语:“原来你竟然真的不会武功,我以为……罢了,逃跑的本事总归是谁都有的,你回去上些药吧。” 宫泠羽一言不发,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低垂着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情绪。伤口虽然痛,可心里却痛快了! 夜云轻见她的背影有几分落寞,见四下无人,便追了上去,清俊的脸上浮出一丝贱笑,勾住她的肩膀,贱兮兮道:“那日你与我表白,我当真是吓到了,回去仔细一想,你既是冲着我来的,不知何时有空,到我床上聊一聊?” “到你床上聊一聊?”宫泠羽眼角不动声色的抽了抽。 “诶?你耳朵怎么了?我看看。”夜云轻突然伸手便要去摸她耳边的皮肤,宫泠羽“呀”了一声,脸色惨白,夜云轻这才注意到自己碰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他脸色变了变,好大一会儿才脸色奇怪的说道:“你回去上药吧。” 宫泠羽走后,夜云轻招来夜青,吩咐道:“下去查,明早之前,我要知道是谁买通的劫匪。” “是,小王爷!” 第018章 想陷害她?下辈子吧! http://.biquxs.info/

忘川给宫泠羽上药的时候,满眼的心疼。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她。她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洋娃娃,应该让他倾尽全力去保护的。 她手臂上一条巴掌宽的伤口,鲜血直流,她对自己狠,对别人才会更狠。 宫泠羽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伤口,解释道:“我这可不是愿意伤害自己。夜馨儿那个蠢货给了我一个千载难得的机会,我要证明我不会武功,只能假意受伤。夜云轻这个人……倘若能够成为我的保护伞,也……啊,忘川,你轻一些。” 宫泠羽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忘川的手正好压到了她的伤口上。 忘川的脸难得的没有挂满了温柔,他幽幽问她:“主人喜欢他吗?” “我不会喜欢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宫泠羽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忘川抿唇不语,继续默默的上药。 这几天宫泠羽受伤,也没有人来找她的茬儿,眼见着就要到了四月,西郊外凤凰岭的桃花开得灼灼艳艳,夜王府正筹备带领众家眷去踏青,夜筱安找了借口推脱,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这边刚推了家里的踏青游,那边六王爷便差人来请她“赏花”。 夜王府西偏院。 夜筱安一脚将六王府的小厮踢到了地上,气道:“本小姐脑袋疼,不去!” 小厮爬起来跪在地上,恳求道:“姑奶奶,我家王爷说了,您不去,小的就不用再回去了!”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正好我手里头缺人试药。”夜筱安一听他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转身将那人的衣领揪住,一把从地上拎了起来,小厮一听脸都白了,惶恐道:“小的身份卑微,不足为小姐试药……” “我没那么多规矩!”夜筱安阴笑着将人往屋里拖去。 那小厮拼尽全力抱住了廊下的柱子,夜筱安阴测测的看着他:“怎么,不想留下?” “我的姑奶奶呦,您不要为难奴才啊……” 夜筱安气急败坏道:“本小姐脑袋疼去不了是在为难你?” 小厮被她眼中的杀气吓到了,他左右为难之际,夜筱安已经迈步进了房中,砰的将门关上。 小厮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一脸忧愁的往外走去。 宫泠羽同长孙氏等人在戏楼看戏,她听到这边有动静便出来瞧个究竟,却看到了夜筱安暴打小厮这一幕。 她心绪微动,难道六王爷燕昭喜欢夜筱安么? 忘川也从戏楼退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道:“我听下人说,是夜筱安和六王爷有婚约在身,但是夜筱安似乎并不喜欢六王爷。” 宫泠羽挑了挑眉:“哦?燕昭竟然和夜筱安有婚约?” 忘川侧眸看向她,温柔的点了点头。 宫泠羽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猜测道:“会不会是夜馨儿喜欢六王爷?” “主人的意思是……” “女人为难女人还能因为什么?我看是夜筱安和六王爷有婚约在身,而夜馨儿对燕昭情有独钟,留所以她才会一心要害夜筱安。” 忘川默然。 宫泠羽一边往戏楼的方向走一边说道:“我们回去吧,今天这场戏,怕是又要看到晚上了。” 戏楼一层大厅。 没有人注意到“小夫人”以及她的侍女两个人消失了一会儿,大家都十分认真的听着戏。 晚膳前,长孙氏才满意的离开戏楼。 宫泠羽和忘川走在大队伍的最后面,前面司马香香身边的丫鬟喜儿一直在她耳边私语什么,间或还会回头看一眼宫泠羽的方向,宫泠羽脚步未停,不动声色嘱咐忘川道:“那两人不对劲,方才看戏时我便看到喜儿出去了一趟,等下回去,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检查一下房间里有没有少东西。” 忘川扶住她手臂的手,轻轻动了动,示意他明白了。 回到住处后,宫泠羽和忘川关上门便开始地毯式搜索,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的房间里有变故,但却不是丢了东西,反而多了一样东西。 在她的枕头下藏着一本金箔挂流苏佛经,流苏是金丝银线绞成的,一看便是价值连城。 忘川看了那佛经一会儿,认了出来:“是夜老王妃的。” 宫泠羽了然道:“我明日要到长孙氏房中替她焚香抄经,后天便是她要去大光明寺上香的日子,想必是要用到这经书。司马香香想趁我去过长孙氏的房间,找借口栽赃给我。” 忘川道:“我一会儿偷偷放回去。” 宫泠羽阻止住他,眼神微转,笑道:“司马香香一肚子坏水,她身边那个喜儿我也看着不顺眼,不如这样……”她附到忘川耳边,低语了一阵儿。 第二天一大早,宫泠羽便去了长孙氏的房中。 几个侍女面色慌张的鱼贯而出,撞到了正要进屋去的宫泠羽,走在最后的侍女将宫泠羽扶起来,一脸的歉意。宫泠羽佯装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侍女四下观望了一下,小声道:“小夫人,老夫人房中的金箔经书失窃,那颗供奉着的佛骨舍利也不见了!老夫人急坏了,正让人挨个屋子搜呢!” “啊,这样,那你快去忙吧!”宫泠羽目送她离开。 院中古树下,司马香香得意的站在那里,与身边的喜儿相视一笑,却不知危险已然逼近! 最后,出乎所有的意料,金箔经书、珠宝盒以及佛骨舍利都是在司马香香的房中被发现的。 司马香香看着这“证据确凿”的一幕,没有反应过来,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长孙氏面色不善的检查那颗佛骨舍利,确定安好后脸色方缓和了一些,严厉道:“这怎么回事?司马氏,你作何解释?” 就算是当场在司马香香处发现了赃物,长孙氏也不敢像处置寻常家眷那般把她怎么样,毕竟她是光明王的独女,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是堂堂光明王爷? 司马香香跌坐在地上,脸色很难看,她突然抬头将目光射向宫泠羽所在的方向,用力咬了咬唇! 喜儿也同她一起跪在地上,她看着泣不成声的喜儿,忽然将她拖到了自己的面前,向长孙氏解释道:“是喜儿!” 喜儿惊慌的看向她,似乎难以置信她竟然将自己推了出来,喜儿那惶恐的眼睛让司马香香心里生出几分愧疚,她咬牙将事情推给了喜儿:“是喜儿,她是我的陪嫁丫头,在家中时她便……行过偷窃一事!我念她年纪尚幼便留下了她,没有想到,到了这里她仍然改不掉这臭毛病,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 “喜儿啊,你可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这次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了啊……”司马香香说的声泪俱下,猛地抱住了喜儿,暗中掐她的手臂,让她有话也没有办法说出来,只是被这巨大的变故吓得磕巴道:“不是,喜儿没有……” “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拖下去杖责一百!” 长孙氏一心向佛,府里有其他夫人惩罚下人她从来都是求情的,这次下了杖打一百的令,人怕是会给打死,可见她是真的动怒了! 司马香香有了台阶下,心里总算平复了一些,眼见着喜儿哭叫着被人拖了下去,有几位夫人想开口于求情,却又都不敢张这个嘴,最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是这个丫头命该如此。 长孙氏嘱咐司马香香回去好生管教手底下的人,她失魂落魄的离开,宫泠羽这才开始到书房焚香抄经。 司马香香想跟她耍这种小手段?她先多活几辈子再说吧! 她宫泠羽就是这样,你用一件东西陷害我,我会加倍还回去! 想陷害她?下辈子吧! 哼,下辈子都不一定给你机会! 第019章 原来你看的是黄书啊 http://.biquxs.info/

四月初的时候,夜老王爷的治疗初见起色,他清醒的时候多于昏迷,只是还不认识人。众人都只当是这祭司大人的“冲喜”有了效果,一时府中人无不在称颂这大祭司。唯有知道真相的夜云轻和宫泠羽两人,对此表示不屑。 夜云轻道:“大祭司虽然有本事,但千里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几分本事,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宫泠羽举杯打断他:“所以你是为了谢谢我,请我喝酒?” 夜云轻笑道:“不。我是想把你灌醉了,然后拖到我的床上去。你知道么。我的床很暖,很香,也很舒服……” “再然后?” “如若你伺候得我舒服了,我便将你据为己有;如若你让我不痛快……我便杀了你。” “请你顾及一下伦常问题。“宫泠羽学着当初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说这话时的语气,将这句话送还给了他。 “伦常?在夜王府,伦常算什么。”夜云轻嘲弄的说了一句,宫泠羽并未放在心上。酒过三巡,夜云轻见她也没有要醉的意思,反倒是自己觉得有些无聊,起身便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也都过得平静,宫泠羽有些不安,总也觉得这府里头好似有谁在酝酿着什么滔天的阴谋,她在这阴谋之中。毕竟暴风雨之前,总是格外平静的不是? 这日,长孙氏又派了人请宫泠羽去北厅。 忘川本是随着她一道去的,半路却被叫去了大厨房帮忙,宫泠羽踏进大厅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四角香炉里飘出一缕缕淡白色的烟,轻轻袅袅,盘旋在空中。引领的侍女将她送进殿中,恭敬朝着宫泠羽欠身行礼,柔声道:“小夫人,老夫人说请您在等候,她稍后便来。” 宫泠羽道过谢,那侍女便翩然离开,门外一声落锁的声音,竟然是将她锁在了这里! 房内的熏香开始浓烈起来。 宫泠羽闭息前,终于闻出了这是某种迷香的味道。 罕见的迷香。 这长孙氏到底是在打的什么算盘,对付她,竟然要用这样珍贵的迷香?她都觉得可惜好不好! 宫泠羽闭息自是无事,她估算着时间,自己也该“晕倒了”,伏在桌案上的手动了一下,她重重倒了下去。 她倒下后,北厅的侧门被人打开,两个侍女快步走到她身边,检查了一番,确认道:“药起效了。” “小四,小五!”其中一个侍女朝外面招呼一声,两个小厮进来,抬起了宫泠羽。 宫泠羽心中已经熟记夜王府的地形图,北厅前头有走廊,绕过正院、二门和红玉殿,从紫竹林穿过,便到了白云居。宫泠羽夜行了几次都没能发现这里是做什么的,这里看起来就是一处废院,他们又将她抬来这里做什么? 是要杀,还是要剐? 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杀要剐她都奉陪到底! 宫泠羽被放到一张床上,两个小厮出去后,门口便传来一阵异响,在这阵不正常的动静里,一个女人说道:“王爷,刚才奴婢教您的您都记住了吗?” “女人,有女人……” “啊,王爷,不要碰奴婢!”那人说着一把推开门,将一个下身仅用白布裹着的的男人推了进来,而后迅速将门锁上。男人进屋后一眼便瞧见床上有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扑了过去! 宫泠羽也是在这一刹那睁开了眼。 门外一道身影停留,显然刚才说话那个侍女还守在那里,她喊这光溜溜的男人王爷? 他是夜王府的哪个王爷,她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来不及多想,那人已经再次朝宫泠羽扑了过来,他眼神混沌,张大的嘴巴里不断往外流着脏兮兮的口水,头发倒是梳得整齐,却是一副傻子相。 傻子王爷,夜王府怎么会有一个傻子王爷? 屋里的动静闹得很大,屋外的人似乎放下了心,转身离开。 那傻子眼见着就又要抓到宫泠羽的一只脚,她忽然眸光一沉,将他的爪子踩在了地上,就这一下,便让他动弹不得,宫泠羽使得力气不小,他却不知疼痛一般,两眼色迷迷的看着宫泠羽,里面翻滚着巨大的情欲。 那不像人的情欲,更像是某种野兽。 如果眼神可以说话,他的意思一定是我要上了你。 宫泠羽冷笑一声,扯下床单将他绑了起来,塞到被子下,她犹豫了一下,抽出银针在傻子身上几处穴位一通扎,她虽然杀不了他,可有的是办法折磨他! 起初傻子还似没有知觉一般傻笑着盯着她看,后面疼得脸都扭曲了,宫泠羽得手后快速从后面的小窗翻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早已黯了下来,宫泠羽走出没多远,便见到身后有不少火把聚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夜府的大管家朱光义,他似乎发现了宫泠羽的身影,高喊道:“在那边,给我追!” 前面不远处就是小厨房,小厨房后面是……揽月阁! 宫泠羽翻墙过去,却没有料到,一墙之后,竟然是斜靠在贵妃榻上,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夜云轻! 她知道这里是夜云轻的地盘,却不知道夜云轻竟然大半夜的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孤身一人看书!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夜云轻那只邪恶的右手,他一面看书,那只手伸进裤子里却在忙活什么?! 夜云轻的震惊不比宫泠羽少。这个女人此刻应该正被大哥压在身下,翻云覆雨,又怎么会突然从墙头上跳下来?还……夜云轻看向自己的下面,脸顿时一红,他竟然被这个女人看到了! 宫泠羽却没有他那么尴尬,她又不是没有见到过男人自慰的? 宫泠羽轻咳一声,别过身去:“你们男人这个……很正常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她话还没有说完,但觉脑后一阵厉风,夜云轻恼羞成怒竟然拿书丢她,书砸到了她肩膀上,宫泠羽俯身捡起欲还给他,却无意中瞥到书里的插图,她心中笑意更甚,没有想到啊,夜云轻竟然会一个人看着黄书然后那个啥—— “原来你看的是黄书啊!” “全被你看到了,我要杀了你!”夜云轻一个饿虎扑狼从后面将宫泠羽抱住,伸手就去掐她的脖子,宫泠羽只觉得好笑:“你真的不用不好意思……” “你们,谁敢进去搜一下?” 门口传来朱光义的声音,宫泠羽和夜云轻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宫泠羽推开他,抢先一步开口:“帮我。” 夜云轻看她的眼神起初有些于心不忍,但几秒后便冷却下来。宫泠羽猛然一惊,他是知情的! 果然,夜云轻拒绝道:“第一,我帮不了你,这是夜府的规矩;这第二么,”他目光微敛,道:“你跟了我大哥也没什么不好的。你不是喜欢我么。紫兰也很喜欢我,她嫁给老爷子都能为了我留下。你若真心于我,从了我大哥又如何?” “不如何。”宫泠羽没有料到夜云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这人性子奇怪,真不辜负外面对他的种种传言。她面无表情的朝门口走去,夜云轻以为她是服软认命了,却没有想到她走到门口却转了个方向,直奔着那只雪獒而去! 第020章 我的床很大很香也很暖 http://.biquxs.info/

“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它!” “你别过来!” “你这个村姑,你知不知道小轻是我最要的……”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在它雪白的脸上划一道口子。” 朗朗月光下,宫泠羽手中的簪子作势就在那只雪獒脸上比划来比划去。 几分钟以前,她劫持了它,并以此为筹码,让夜云轻出手救她。如果他不出手,那她就只能软的不行来硬的,今天注定要有“人”流血。 夜云轻双眼几乎就要喷出刀子来,他看着半蹲在小轻身边的女人,咬牙妥协道:“好,我帮你!” “帮我什么?” “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宫泠羽的动作却并没有有半分改变,她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道:“我一个村姑也知道说话可以不算数,我不仅要你帮我眼前的,还有后续的。现在,小王爷不如先将外面那些人支走?” 夜云轻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踢门之前偏头,冷笑了一声:“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宫泠羽脸不红心不跳:“每个人喜欢别人的方式都不太一样,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小王爷能够永远的记住我。” 夜云轻拂袖,踢门:“老子记住你了!” 门开的时候宫泠羽便转身进了屋子,夜云轻在门口撒了一通气,自然是没有人敢进来的,他进来时没有瞧见人影儿,却见到小轻那只死狗眼巴巴的盯着正屋的方向,眼睛里似乎还有留恋之意! 这只色狗! 夜云轻冲过去揪住它耳朵,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教训:“你他娘的真是挨虐没够,谁欺负你你就喜欢谁是不是?我……” 夜云轻骂着骂着突然松开它,身形一闪,才进屋便看到某人正慢慢喝着茶,夜云轻心里火大,他眼中光芒闪现,忽然走过去按住宫泠羽的双肩,暧昧凑近:“我可爱的小妈,不如今夜就留在这里吧?我说过,我的床很大很香很暖的……” “夜云轻——” 暧昧的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声打断,门突然被人踢开,夜筱安进来后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径直朝夜云轻走过来,捶了他一拳,愤怒道:“哥,我还缺一味药材,刚好你这里有,我借来一用!” 言罢,她又离开了,整个过程不过二十秒,却像完全没有看到宫泠羽一样! 不多时,隔壁房间里传来东西倒地,有人在剧烈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夜云轻看了一眼宫泠羽,握拳朝外走去,低吼的声音饱含巨大的怒气“夜筱安……” 隔壁很快便传来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半晌后,夜云轻挫败的回来,竟然瞧见她还没有离开,他以为,这个女人会趁机离开的。 宫泠羽呷了一口茶,说道:“我有办法救老王爷。” “什么办法?”夜云轻脸色稍变,本来想赶人走的心情顿时就转变了。 “说出来你也不懂。”宫泠羽道:“我有一个条件,并且在我治疗的这段时间,小王爷要保证我的安全。” 夜云轻沉吟了片刻,道:“先说你的条件。” “你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这话是宫泠羽蓄谋已久的,她既然已经跟他“表白”,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是喜欢他的,她的戏码就要做足。 夜云轻愣了一下,不耐道:“这件事我没有办法答应你,但是事成之后,我可以给你个名分。我说过,在夜王府,伦常什么也算不得。” 宫泠羽眼中慢慢浮出一丝笑意,夜云轻却看着她的嫣然笑容,也笑道:“你在含情脉脉看我的时候,为何眼里会露出一种好白菜让猪给拱了的感觉?” 宫泠羽道:“小王爷大概是错觉。” “今夜留下?” “我被你那大哥吓到了,至今惊魂未定,恐怕不能让小王爷尽兴。” 夜云轻颌首:“那你先回去,此事我会处理。” 宫泠羽离开后,夜云轻挥袖,房间内的纱灯更亮了一些。他美丽的脸上有几分疑惑,他修长如葱的手指轻叩在玉案上,良久,薄唇轻启,唤道:“琴骨。” 蓝裙少女抱着琴自暗处缓缓走出,敛衽行礼,夜云轻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江湖上可有一个年轻的女大夫,是否……” 他停下来,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罢了,先不查了,你下去吧。” 不知为何,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夜她与自己告白时塞给自己肚兜儿的那个瞬间,他的脸上,那抹可疑的红色再度出现! 可笑,他怎么会看上那个村姑! 东偏院。 宫泠羽刚进门便打了个喷嚏,是谁这么无聊,在背后诅咒她? 房间窗子还敞着,忘川却不知所踪,宫泠羽最后进入“月魄”才找到他。 他竟然把花园里的茅台挖出来一个人独享。 “忘川,你……” 宫泠羽走过去,话还没有说完,忘川忽然站了起来,用力抱住了她。 宫泠羽笑道:“怎么,有人欺负你了,你受气了?” 忘川好半天才开口,却并没有回答她:“主人,你喜欢夜小王爷?” “夜云轻是个重要的人物。”宫泠羽抬起手,摸摸忘川的头,“他怀疑我进夜王府是别有目的,我就顺水推舟,说我是为他而来。忘川乖。夜云轻很自恋的,这或许能成为我利用他的一个优势。” “那你会不会喜欢上他?” “我说过,我再也不会喜欢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宫泠羽的语气微变,十分笃定、冷硬,令人不得不去由衷相信,她说的就是真的,永远也不会改变。 她永远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忘川的眸光闪了闪,最后竟然黯淡了下去。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她不是不会喜欢别人,而是她还没有遇到那个值得她去喜欢的人。 第021章 喜欢就上,做什么朋友! http://.biquxs.info/

不知不觉,宫泠羽进入夜王府已经有半个多月,她的计划就是先找到樱墨,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计划,却总是横生枝节。 夜王府的那些女人争风吃醋找她不痛快的她全都不放在眼里,她唯一在意的是,府里头那个傻子王爷,到底是谁? 过去燕倾和夜王府交往密切,她却极少打理这边的事宜,但并非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夜王府里头藏了个傻子王爷,这件事她竟然从未听说过半点风声。 夜王府的保密系统也做的委实完善,那么大的一个傻子,竟然从来没有传出去过半点东西。傻子虽然不再纠缠与它,府里的人还都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从未提起过什么。但宫泠羽明白,其实很多人都像夜云轻一样是知情者,但大家就仿佛心有灵犀一样隐瞒着。夜王府,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主人是说,那个傻子王爷住在白云居?” 忘川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宫泠羽的沉思,他将一杯煮好的桂圆红枣茶放到宫泠羽手边,笑道:“喝杯茶暖暖身吧,我煮了好久的。外面又下雨了,天气还冷,小心着凉。” 宫泠羽的目光仍旧放在窗外,面无表情说道:“樱墨还是没有半点消息,我打算有时间去一趟内阁,那里或许有线索也不一定。” 忘川闻言,眸光闪了闪,眼神微微有了变化:“主人要去王宫?” “非去不可,我是一定要找到他。” “主人。”忘川那张美丽的脸上涌出一丝哀恸,他轻轻垂下了眼,握住宫泠羽的手,惋伤道:“当年燕倾做事如此狠毒,先生会不会已经……” “他不会。”宫泠羽说的笃定,打断忘川的话,将手抽出,她眼中仅有一点昏淡的光芒,像残存的烛火,却经久未息。提起那个人,她总是会有些不一样:“他答应过我的,不会死在我前面。我既然还活着,他就不会死。” 他一定不会死。 樱墨,等我来找你! 就算上黄泉下碧落,翻遍整个梵天大陆,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主人在没有找到先生之前,是否不会开展复仇大计?” “他对我有多重要你该明白的。” “可是,内阁是燕倾的地方。” “——忘川,你是觉得我怕他么。” “主人自然是不怕他的。那么主人,是否会为了先生而放弃原本的计划?” “这是两码事。”宫泠羽眉间闪过一丝不耐。 被她用这样不耐烦的表情对待,忘川心中极其难受,他别过身去,听她一声叹息,说道:“他于我有相与之情,知遇之恩,他会理解我的。” 他在她眼里就那么的好,那他忘川又算什么?一个奴隶,还是一个属下?或者,她根本就不把他当人看? 忘川情绪激动,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出来,他的语气尽量还保持着温柔。只是许久都没有等到下文。 忘川带着疑惑转过身去,却发现宫泠羽已经不在身后,门外,一把白色的油纸伞恍如雨中盛开的莲花,渐渐远去。 他看着桌上那杯依旧冒着热气,散发着甜腻香气的茶,一双妖瞳瞬间黯然无光。 这杯茶他煮了好几个时辰,花了很多心思,可主人竟然一点也不想喝。 宫泠羽着急离开,并不是因为忘川招她烦了,而是她从“月魄”的地下仓库翻出来几只注射器,要去夜老爷子的房间。当年燕倾为了以绝后患,“隐息”这种毒在研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做出过解药!在这世上仅仅会解毒的几个人还都是她教出来的,并且他们手中都有她亲自送出去的注射器! 这种毒无药可解,且用内力是逼不出来的,无论你的内力有多么强大!用到这里都如石沉大海,换不回一点效果!而有了注射器却不一样,因为即使没有办法将毒逼出来,却可以将所有的毒素逼至一处,然后用针管抽出来! 宫泠羽从来不是好人,她也没什么善心救人,但是“隐息”这种毒天底下只有燕倾才有,就说明夜老爷子的毒是他下的。他想要人死么,她就偏偏要给人救回来! 这辈子,她偏是要处处与他作对! 宫泠羽忙完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夜老爷子被她点了睡穴,尚未醒来。屋外的雨也已停歇,一场毛毛细雨,从清晨下到了午后,天边一片余晖。 时不我待,她决定今夜就去夜探内阁! 回到她和忘川的俩人小院时,天空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 高大的树枝上,一滴清澈透明的雨水悄然滑下,落入湿润的泥土中。 树下,一道清瘦的身影,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远处天光清丽,绯云万顷,翠绿色的藤蔓爬满了花墙。云翠中,是忘川那身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白衣。她的忘川,无论是什么样的容貌,穿什么样的衣服,是男装还是女装,都是这样的引人注目。 忽然,伏在桌边的白衣少年皱着眉头低咳几声,抬起左手,吃力地拿起酒壶,倒下满满一整杯。 这是最后一杯酒。 忘川盯着杯中美酒拂光疏影,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首歌,歌中唱道: 夜光杯,夜幽微。 夜光杯,是为谁? ——是为谁? ——你有没有为谁醉过? 醉了以后,惊觉酒其实不能消愁,反而会让你更加的思念,满脑满心都是那个人的模样?哭着,笑着,愤怒着……甚至是,她杀人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模样。 可她根本不拿你当回事。 忘川自嘲一笑,松开手,玉壶摔在地上。白瓷碎片仿佛火星一般,飞溅的满地都是。 盯着那一地碎片,他的眼中涌起深深的哀伤。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忘川抬头便看到了宫泠羽站在三步之外。 他神情微变,带着一丝醉意、不甚清明的眼神却仿佛像个做错事被父母抓到的孩子,他试图站起身挡住身后的几壶酒,却摇摇晃晃的才没能使自己倒下去,他犹豫了一下,忽然过去抱住了宫泠羽。 忘川下了决定,忽然开口:“小羽,我……我喜欢你。” “小羽,忘川喜欢你。” “你醉了。” “我没有,我清醒的,主人,小羽,忘川真的很喜欢你……” “忘川。” 忘川沾染了春雨的青丝拂过宫泠羽的脸颊,他缓缓松开了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是醉了。 可即便是醉中,他亦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跟她告白。 即便是在醉中,他也记得宫泠羽说过的话,喜欢就上,做什么朋友?! 可那简单粗暴的从来都是她。他对她,也从来都只有温柔和言听计从! “我……”忘川试图再次开口,宫泠羽却伸手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颈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头晕得更厉害了,朦胧之间听她轻声说道:“忘川,我送你进屋休息。” “……”忘川想开口说什么,却陷入了一片黑暗。 宫泠羽扶着比她还要高一些的忘川回房,这一幕恰巧被刚刚看望完夜老爷子,发现他的气色好多,心下高兴,想过来感谢宫泠羽的夜云轻看到。 他真的只是想过来谢谢她,却不想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夜云轻看到宫泠羽送她的侍女回房,院中的石桌上还有几只酒壶,空气中,有着并不浓烈的酒的香气。 夜云轻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他怎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夜云轻在原地凝思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抬步离开。 屋中。 宫泠羽才把忘川放到床上,他立刻就变回了原形。 那只雪白的狐狸,安安静静的蜷缩成一团,身后的尾巴变成了七条。宫泠羽看着那些毛茸茸亮泽柔软的尾巴,脸色突然有些动容。 忘川是只九尾狐,他本来有九条尾巴的。 相传,九尾狐有九条命,每一条尾巴都是一条命。 过去他为了救她,丢了两次命,尾巴就此变成了七条。后来她慢慢强大起来,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身边的人。有枪的时候用枪保护,有剑的时候用剑保护。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该换忘川拼了命的保护她了。 但是这一世,她断不会让自己再混到那种地步! 原本今夜她是想去内阁打探消息的,忘川变成了这样,她也可以让忘川回到月魄,她还是可以去王宫,并不耽误。 可是她突然不想了。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宫泠羽关了窗子,只留下一扇。她抱着变成了狐狸的忘川,钻到了被窝里。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抱着忘川一起睡觉了。 入夜,星空万里。 夜王府,揽月阁。 夜云轻一个人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那个村姑送侍女回房的场景,扎根了一般挥之不去,他深觉无趣,便叫了燕春楼的姑娘来陪床。他不是没有过女人,他只是对床笫之欢的对象要求比较高,比如对方一定要是个身材极好的美人,房中秘术必定也要高人一等…… 美人在怀,他的思绪竟然突然想起了那日那个女人拎着自己肚兜儿跟他表白的情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脸红,只是那女人太大胆,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王爷,在笑什么?是奴家伺候的不到位?” 夜云轻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他翻身一个用力,引得美人一阵颤抖,为了不被美人当笑话,夜云轻开始认真的做起“运动”! 当夜,夜王府小王爷正在和燕春楼的采荷姑娘翻云覆雨。忽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床塌了! 第022章 睡不到云忆寒,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http://.biquxs.info/

翻云覆雨时床居然塌了……这样的亲身体验给夜云轻的阴影至深。之后的几日,他都是面色惨白。但凡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在房间内一脸哀怨的捂着下面…… 夜筱安找了他几次他都闭门不见,她也不是没试过强行破门而入,可这次他动真格的,门口有人把守,她打不过。 打不过……那就找别人试药好了。 来到东偏院的时候,府内的几个女眷见到夜筱安通通下意识的回避,要不是她盯着夜王府嫡女的身份,她在她们眼中分明就是个女魔头! 小王爷是小魔头,这位姑奶奶是女魔头! 夜筱安抓住一个试图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跑的下人,恐吓道:“我问你,那个桑娘住哪里?” 那老仆抖得像筛子,却是不知情:“桑娘?” “你这个蠢材,桑娘就是……小夫人!” “哦,小夫人呀,她住在这边……” 夜筱安从拱门进去时,宫泠羽正提着水壶在花圃里穿行。她种了一些驱蚊的草药,看起来和牡丹花差不多,是野牡丹的一种,但驱蚊的效果却极好。 这并不是夜筱安第一次见到她,她之前在府里见到她好几次,有一次晚上,还在夜云轻的房间里见到过她,她不知道他们之间什么关系,她也懒得去管。反正在这夜王府,还有什么伦常可讲?他们的事她从来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怎么样才能让云忆寒爱上自己。 云忆寒乃南诏祭司,平日里深居简出,她能够见到他的机会不多。没有机会,她就自己创造机会。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次不行就两次,绑架不行就下药。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最后她还是没有放弃要对云忆寒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了熟饭,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不娶他也得娶。 宫泠羽早也注意到了夜筱安,她装作没看到,直到她上来叫住了自己:“喂,你现在有没有空?” 宫泠羽自顾自悠闲的浇着花,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夜筱安从未被人如此无视过,除了她的哥哥夜云轻,别人哪里敢这般无视她? 就在她快要发作的时候,宫泠羽才慢慢说道:“我不叫喂。” “按照辈分来说,小姐还得喊我一声小妈。”宫泠羽放下水壶,朝夜筱安一笑。 夜筱安俊俏的脸上顿时浮出一层怒气,她冷冷道:“小妈?谁知道你有没有上过夜云轻的床,当不当得起这一声小妈?” 宫泠羽道:“我上没有上过他的床你管不到,但我小夫人的身份一日在,我一日就是你的小妈。” “你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小夫人了?你不过是……” “不过是你父亲娶来冲喜的填房。”宫泠羽竟然笑着接下了她的话,语气不急不缓,态度不卑不亢,就好像她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什么卑微的身份。宫泠羽越过夜筱安,掩唇笑道:“不知小姐找我这‘冲喜’的填房有何贵干?就算是冲喜的,我好像也是祭司大人御赐钦点的呢。” 她提到‘祭司’二字,才让夜筱安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拉住宫泠羽的衣袖,语气一软,说道:“桑娘,我有事找你帮忙。” “不帮。”宫泠羽轻轻甩开她的手,径自朝房中走去。 夜筱安没有料到她会这样果断拒绝,愣了几秒钟,才气急败坏的追上去,却吃了个闭门羹! 夜筱安一脚踢开门,连窗棂都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 宫泠羽见状脸色微变,看着破坏的门框忽然微微一笑。 夜筱安虽然嚣张跋扈,但试药一事却并不会强人所难,因为如果强迫的话,试药之人的情绪会受到极大的波动,影响药效不说,她根本试不出来什么结果。以前都是夜云轻给她找人,他房中那几个丫头都对他有意,对他的话更是言听计从,他一招手,试药的人就大把大把的。可这几日他闭门不见,大家平日里对她避之不及,她也找不到别的人。 万般无奈之际,她只得过来找这个新入门的小夫人,她知道她出身寒微,想必一定很缺钱? 知道她的弱点就好,她夜筱安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夜筱安取出一块金锭子放到桌上,宫泠羽看了一眼,嘴角乐开了花:“什么意思?” 夜筱安又取出一颗颜色偏粉红的药丸,一并放到桌上,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村子里的人都很穷,你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吧?这叫金元宝,是……我也不知道它是多少铜板,总之就是很值钱很值钱了。只要你把这颗药吃下去,这金锭子就是你的了。”语落,她将金子和药丸同时向前推了推。 宫泠羽依旧是笑着,却不看那两样东西,反而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道:“小姐踢坏了我的门,就打算这样了?” 夜筱安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用这门为难她,她想起夜云轻之前说过乡下的人没见过世面,性格都很奇怪,果然如此。她冷笑了一声,抓起药丸就要往宫泠羽嘴里送,却不料自己的手突然被什么打到了似的,疼得她缩了一下,药丸掉到了地上! 她根本没有看清宫泠羽是如何出手的,甚至她都不确定刚才是她出的手,她一个村姑,怎么会功夫?还如此之快? ——难道是她眼花了?那是什么打的她? 夜筱安怔忪之际,宫泠羽已经将药丸捡了起来,她放在鼻下一闻,眼神有了变化。 手上一轻,夜筱安已经重新将药丸拿回手中,欲故技重施逼她吃药,宫泠羽却抢先一步凌厉道:“蠢货,你想让小王爷给我准备棺材么。” 夜筱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药丸上,根本没有听见她骂她蠢货,愣愣道:“你在说什么?药怎么了?” “不知小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 “长得漂亮的蘑菇一般都有毒,颜色越是鲜艳的蛇毒性就越大。” 夜筱安沉吟了一下,说道:“前半句没有,后面的听过。”她整天研究那些毒虫毒蛇,自然是知道那句话的。 可是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有什么关系? 宫泠羽看着她指尖夹着的药丸,她手指修长白皙,粉红色的药丸夹在其中显得格外漂亮,“我的意思是,小姐手中的是毒药。它那么漂亮,没毒真是可惜了。” “你少唬我。”夜筱安虽然嚣张跋扈,平日里行事暴躁,经常打骂下人,可她真的还从来没有杀过人,手下伤人无数,却没有过人命。 那些试药的也从来没有丢过命的,最多就是身上长了浓疮,将养些日子也能好起来。 宫泠羽心中微叹。夜筱安虽然剽悍,心眼儿归根结底却不是那么坏的。 宫泠羽接过那颗药,夜筱安以为她要吃,伸手就要打掉,孰料宫泠羽忽然站起身拿着那药向外走去,夜筱安好奇的跟了过去。 明日似乎又要下雨。 屋檐下的地缝儿里聚集了成片成片的黑蚂蚁。 宫泠羽抠下一点药渣,撒在地上,几只蚂蚁凑上去吃了起来。几秒钟后,那还在蚁群里搬运东西的蚂蚁,竟然全部死掉了! 夜筱安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宫泠羽慢慢站起来,道:“你以后不必总找人试药,用蚂蚁也是可以的。” 夜筱安难以置信道:“可是蚂蚁和人怎么会一样?!” “有何不一样?不都是生命?” 宫泠羽说完就回了房间。 夜筱安站在屋檐下良久,才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不去看宫泠羽,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会懂这些?” “村子里蚂蚁多,草药也多,没事儿就拿来做实验。” “……” 剩下的药丸被夜筱安攥在手里,她眉间阴云密布,嚣张的气焰却少了几分。她看着几乎快被握出汗的粉红药丸,叹道:“怎么办,我总是失败,我什么时候才能睡到云忆寒啊……” 宫泠羽:“……” 夜筱安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自己喜欢云忆寒这件事,也只有亲哥哥夜云轻知道她经常吃云忆寒的闭门羹。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瞧着桑娘就是顺眼,心里那些苦全部不由自主的倒了出来…… “你没在城里不知道,祭司大人是南诏第一美男子。我十二岁在天祭大典上第一次见到他的容貌,惊得都晕了过去。再后来,我就一直在追着他,他去哪里我都跟着……” “他在祭司院闭关,我就想尽办法去见他,我就是想给他下药。我吃了无数次闭门羹,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总之,云忆寒一定是我的,他不娶我,我就去娶他!” “睡不到云忆寒,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啊!” 夜筱安一番惊世骇俗的话让宫泠羽有些哭笑不得,她还在真把自己当垃圾桶了,还是在诉衷情?她心下思忖,不如今日她帮她一把,让她欠自己一个人情,日后万一有用得到的地方也好开口了。 宫泠羽沉默片刻,也没有注意夜筱安都说了些什么,她一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夜筱安看得都着急,豪气万千道:“有话你就说!” 宫泠羽故作为难道:“我家乡有一种药,很是符合你的要求……” “叫什么?你带了没有?” 宫泠羽道:“我怎么会有那种药?” “说了等于没说啊!”夜筱安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宫泠羽见状,心下暗笑,嘴上却假意好心的说道:“但是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买到,我听说村子里有人将药卖到那里去的……” 宫泠羽告诉了夜筱安一个地址,她便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冲到门口的时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这门我会让人帮你修好的,还有……谢谢你,我记你个人情,以后在府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第023章 本座问你,这药哪里来的? http://.biquxs.info/

夜筱安离开后,宫泠羽便进到月魄里。 周围牛奶般的白雾似乎有意识一般,在宫泠羽进入的时候便四下散开,渐渐淡去。 彼时忘川正在清点田里的毒草,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晃的,姿态有些悠然。如水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被风轻轻扬起,端的是分花拂柳之姿,倾国倾城之态。 “舍得把你这珍贵的尾巴露出来了?”宫泠羽走过去,轻轻拂了下忘川毛茸茸的尾巴,忘川温柔的笑了笑:“主人在嘲笑忘川。” “是你太小气。”宫泠羽说着,伸手摘了几片叶子,她左手上的三连戒光芒大盛,艳丽倾城。 就在这举世无双的光景之中,宫泠羽忽然问道:“忘川,你那还有伟哥没?” 忘川:“……” “有的话就快给我,我有用……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用不了那种东西!” “要给哪个男人用么。”忘川脸色发自内心的笑容终于彻底退去,他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愤怒的情绪,可声音却不再温柔! 宫泠羽不知道他现在满脑子都装得什么,她懒得理,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到了别墅二层忘川的房间里一顿乱翻,终于给她在床底下翻出一只透明的塑料药瓶,里面是蓝色的药片。宫泠羽倒出一片,又将药瓶原封塞了回去。 忘川站在她的身后,脸上不知何时又恢复了满脸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仿佛刚才冷静质问的人不是他。 “晚饭不用等我一起,你先吃吧。”宫泠羽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 傍晚时分,宫泠羽才翻墙回来,她先是易容去了告诉夜筱安的地点,将药高价卖给夜筱安,又回了趟宫府旧宅,取出从前埋在地下的旧物。上次回去时她本就打算取出来,可谁料竟然碰到了燕倾在那里,她险些冲动得过去杀人,哪里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宫泠羽从地底挖出的是一块长方形的木牌。 忘川看着那木牌,沉声说道:“毒王谷的君行令?” 宫泠羽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她望定那木牌,道:“真是造化弄人。当年我将这君行令藏起,只不过是想给燕倾留条后路。” 却不想,最后这条后路竟然是给她自己留的! 宫泠羽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忘川心里也十分清楚。他伸出手揽住她,喉咙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这个时候,他知道她不想听什么。 有的时候,死去是一了百了,生存下来的人,注定要承受得更多。 宫泠羽在忘川的怀抱里待不过几秒,小院拱门处便传来一阵异响,他与宫泠羽对视一眼,松开她走向窗边,长指轻挑,将窗子掀开一条缝儿,他看了一眼,道:“好像是主人说的那个傻子王爷。” 那副样子,一眼便能让人联想起“傻子”二字。 宫泠羽也凑了过去,眼眸微眯,道:“揍一顿,扔到唐紫兰的房中,动作利索点。” 话音才落,忘川便打开门,迎上了傻子。 祭司院。白石神殿。 三生池碧色的水面上浮着一层浅浅的薄雾。 长明灯在风中曳动,池边树影疏横,碎花飞舞,明朗的月光照在水边的一袭暗红长衣上,幽艳无比。 夜筱安躲在神像后面,禁不住心神荡漾。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偷看云忆寒。只是过去十次里有九次是失败的,她能够见到他的机会少之又少——不是被他的手下发现,就是根本连墙都翻不过来。 夜筱安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蓝色药片,很奇怪的样子,如果是这是一种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药”。 可那卖药之人偏说这是药,可以让男人变得十分凶猛,六亲不认,看到谁就想强上了谁,一心只想陷在情欲里不能自拔的药。 如果单凭这几句唬人的话,江湖郎中所言夜筱安是不信的,可是那郎中还送了她几句话——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拒绝这颗药! 倘若你喜欢一个人,就上!做什么朋友?朋友能当饭吃啊?! 夜筱安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把那几乎不可能的希望寄托在这样一颗在她看来奇怪的药上,还是她欣赏那卖药之人赠与她那几句激励的话? 她不知道。 此时神殿上的少年长身玉立,凝眉沉思。红色的衣袍裹住他清瘦如竹的身体,绣着往生花的衣摆被风轻轻扬起。他微微抬头,额间那颗红宝石仿佛星辰,谕世而来。那张绝美的容颜也因此更加令人震撼、慨叹,那一双清澈细长的眼眸宛如明月初升时的启明星,在恒河沙海里溯流而上,光芒万丈。 ——每一个见过它的人都会忍不住感叹,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上一代祭司说,这是生命的源泉。 云忆寒拥有这世间最具有生命力的一双眼睛。 可是这样一双绝世风华的眼,却看不进任何一个人。 或者说,这世间的女子,又有谁可以入他的眼? 夜筱安低垂着的手用力握了握。 心里那个不安的声音又在暴躁,狂啸:你一定要得到他! “夜筱安,你她娘的在害怕什么!”夜筱安泄了气一般背靠在神像上,低低一声轻骂,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打气。她想起上一次偷窥,差点被云忆寒失手掐死的场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她的脖子纤细而优美,白皙也光滑,可她就是觉得那种自他手上传来的刺骨冰冷仍然还停留在那里。 云忆寒,这个男人让她又爱又怕。哪怕只是想起他的名字,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心中一阵颤抖,止不住的会想要亲近。 躲在神像后的夜筱安,呼吸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几分,她自己却恍然未觉,直到眼角红光一闪而过,云忆寒站定在她面前,像看着一只蝼蚁一般嫌恶的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夜筱安刚才还有些害怕,眼下离他这样近,心头小鹿乱跳似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对上他,冷冷笑道:“睡你。” “这话你好像说过不止一次。” “你还记得我说过多少次了么。”夜筱安眼神微亮,仿佛黑暗中摸索良久的人终于寻到了一丝光明,她脸上冷笑淡去,唇角轻轻挑起:“原来你也很在意我的,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是本座没有发现么。”云忆寒完美无缺的脸上浮出一丝讥笑,夜风吹拂,掀动了夜筱安的衣袖。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转动。 那蓝色的药片在她内力的催动下变成了细微的粉末,如尘埃一般,随风而逝。 云忆寒转身欲走,夜筱安叫住了他:“忆寒,等下你会需要我的!” “你喊本座什么?” “忆……祭司大人,无论我喊你什么,一会儿你都会需要我的!” “哦?” “你有没有觉得这风有些不一样?”夜筱安往前走了两步,云忆寒美眸轻抬,听夜筱安得意的说道:“我已经将这个世上最好的春药下在风中了,风是从我这里吹向你的,你已经吸进很多药粉……” “你以为这样就能害得本座么。”云忆寒眼中微芒闪现,他轻拂衣袖,嗤道:“天底下想害本座的人那么多,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自以为聪明,用这等伎俩便可取人性命,本座岂不是早死过无数次了。” 云忆寒的声音越来越冷,夜筱安的心也沉得越来越凉,她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的聪明点子,竟然这样轻易的就能被他识破。可这沉凉的心情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惊慕,这惊慕在于,云忆寒倾世之姿,经纬之才,岂会这般轻易被人耍的? 就在夜筱安以为自己这次计划又败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云忆寒的脸上忽然变了色,他闻到风中一丝熟悉的异样,猛地抓住了夜筱安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夜筱安忍不住尖叫出声:“你干什么——” 她下一刻想的却是,难道药效发作了? 孰料云忆寒眸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情欲,反而冷得让人心生畏惧! “这药你从哪里得到的?” 夜筱安一时反应不过来,情不自禁的盯着他的脸发呆。 云忆寒清冷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冷笑道:“本座问你,这药哪里来的?” 夜筱安猛然清醒,差点就不由自主的回答他了,可这话堵在嗓子眼儿,她愣是给压了回去,扬起下巴,反问他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云忆寒松开她,唇片掀了掀,淡然道:“你不说罢了。” 他转身便走,当真不再追问,夜筱安顿时怒气上涌,喝道:“站住!” 云忆寒自然无暇理会她。 夜筱安咬住下唇,朝他的背影用尽力气喊道:“是济世堂!我在那里买到的!云忆寒,你敢不敢站住?!” 云忆寒离开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 夜筱安也不敢上去追他,一气之下一拳打在身后的神像上,痛得眼前一黑! 济世堂是城中一家药店,云忆寒自知派人去也不会找到那个兜售此“春药”之人,索性也懒得派人出去了。因为他记得这种药的味道,也知道那个卖药之人是谁。 他就算忘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也绝不会忘记这药的滋味。 ——这正是那日在燕王墓,那个左手上戴着三连戒,强吻了他又给他下药,告诉他床下君子床上禽兽,包他凶猛的女人下的那种药! 他,终于找到她了! 第024章 明砂,陪我下地狱吧! http://.biquxs.info/

昨夜忘川将傻子扔到唐紫兰房间里,她发现后也只是稍作惊讶,随后便差人通知了长孙氏,长孙氏亲自把傻子领走,并向唐紫兰道了歉,以唐紫兰的性格竟然并未追究。显然她也是知道傻子王爷的存在,可是却守口如瓶。 夜王府真是越来越让宫泠羽感兴趣了,这里不是大海,却处处都暗藏漩涡,知道傻子存在的人似乎并不在少数,但却人人闭口不言。 夜里下起了大雨。 狂风暴虐,电闪雷鸣,整片天空似乎都要被撕裂成两半。 宫泠羽并未穿夜行衣,只是换了件黑色的裙子,她如今的这张脸也是美得惊心动魄,在一身黑色长裙的衬托下更加清婉动人。 忘川替她系好腰带,捋顺了腰带上的流苏,一手仍然环着她的腰,眼中柔光点点:“主人真的不带忘川一起去?” “我担心夜府会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留在这里比较周全。”宫泠羽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放入袖中,忘川见状,沉眸问道:“主人带人皮面具做什么?” “问这么多干啥?”宫泠羽白了忘川一眼,拿过斗篷,转眼就消失在浓墨一样的夜色里。 外面夜雨倾盆,宫泠羽的速度很快,那些雨丝还未滴落,她便已到了前方,是以到了王宫外时,她的衣衫上只沾染了几分水汽。 南诏王的危机意识很重,王宫的四角都设有角楼,上面有重兵把守。内阁距离西南处的角楼不远,宫泠羽在树下避雨,手搭凉棚,望了一眼高高的宫墙,墙头上有无数碎刀片,在闪电划过时化为寒光点点。 在墙头上用水泥裹着倒插的刀片做防御,这招还是当年她交给燕倾的,这里没有碎玻璃,她便用刀片代替。 雨势越来越大,原本还在角楼上站着的守卫纷纷到屋子里避雨,只留下两个还在屋檐下站岗。宫泠羽趁他们不备,一个点起翻入王宫。 守卫甲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角迅速划过,问守卫乙,乙打了个呵欠,嗤道:“你不知道咱们脚下的正南门城墙上当初死过人么?” 守卫甲搓了搓胳膊,无端觉得一阵阴寒:“少她娘的忽悠人……” “你怕啥?当年那个名震南诏的世子妃,不就是死在咱们脚下这块地?你没看到城楼子上还有几个小洞?那都是当年箭射穿……” 当年什么?宫泠羽懒得听下去。 当年她是死了没错,可她今天又杀回来了! 内阁外狭隘的小道上,几个侍卫正冒雨抬着轿子急匆匆的前进,他们脚步如飞,踏过地上的积雨坑,甩起一大片水花。 宫泠羽透过这大片的水花,看到了被风雨掀起的车帘一角,那张涂满了胭脂,唇如鲜血的女人。 “乐明砂!” 宫泠羽含恨吐出了这三个字。 此时在轿中的女人正是乐明砂,燕倾一个下午也没有回到世子府,她差人来问,他只说晚上也不回了,她不放心,这才冒着大雨过来寻他。乐明砂的脸隐在明灭晦朔的夜明珠光下,表情有些僵硬。 她竟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停轿——” 轿子停了下来,抬脚的侍卫伫立在飘摇的雨中,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心中却不敢有半分怨言。 素手将纱帘掀开一角,看到外面风雨大作,乐明砂皱着眉头问道:“容笙什么时候过来?” “回世子妃,容护卫说半个时辰后便来。” “半个时辰,这都多久了?!”乐明砂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影,她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将帘子放下。 为什么,明明没有人,她却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 “走吧。” 乐明砂握住了身边的银色小弓,吩咐道。 然而轿子却并未有半分起轿的趋势。 隐在幽暗中的乐明砂脸色倏变,她拿起弓箭,并未走门,直接从那扇不小的窗子跳了出来! 待看清楚外面的情景,乐明砂的脸色沉得更加厉害! 那四个抬轿的侍卫竟然全部不见了! 人间蒸发一样! 唯有地上的水坑变成了血一样的暗红色,雨汽氤氲着浓烈血腥的味道! 那些侍卫虽然不见了,可他们的衣服却完整无缺的泡在血水里,像是瞬间被人化成了血水! 这样残忍的杀人手段,乐明砂平生只见过一次! 轰隆隆—— 天空一道响雷劈过,夜空中有一瞬的清亮如白昼。乐明砂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漫天狂雨中,一人静静站立,黑衣墨发,长发疏狂! 有那么一刹那,乐明砂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好大一会儿,她才在黑白变幻的雨夜下颤抖着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在问自己:“宫泠羽,是你回来了么。” 那人久久没有说话,电闪雷鸣了几下,她的身影忽然不见了。 像是凭空就消失了。 乐明砂脸色大变,直向刚才那人影站着的地方奔去,地上除了一小滩血迹和斜插着的一支箭,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 乐明砂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箭袋,里面的十二支箭……只剩下了十一支! “什么人装神弄鬼?”乐明砂全身一阵发毛,她握紧了手中弓箭,四下快速环望。 “装神弄鬼?呵,那就要问你是怕神还是怕鬼了!”熟悉的声音近在耳边,乐明砂只觉眼前一花,头顶一股厉风当空劈下。 为了躲避头上那一击,乐明砂身形极其不雅的滚在了地上,泥水弄脏了她华丽的衣裙和美艳的脸庞,她却恍然未觉,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弯弓、搭箭。她脸色异常苍白,鬓角的发丝被打湿,紧紧贴在耳边,待她定神后,声音也变得冰冷:“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要你死,去死吧!宫!泠!羽!” 她心乱如麻,她刚才明明亲眼看到了那个女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可是怎么可能?她六年前亲手杀了她的! 乐明砂一共带了十二支箭,除却刚才不知何时失踪的那一支,她将其余的,全部搭在了弓上,并向着各处黑暗的地方攻击! 哒哒哒—— 流星如雨。 那些箭全部射到了实物上,乐明砂的脸却沉得更加厉害,因为她竟然又看到了宫泠羽! 那个宫家余孽,那个在燕倾有意无意的庇护下最后一个死去的宫家孽种,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这一刻,仿佛漫天的雨水都退去。 宫泠羽的脸依旧那么光彩照人、华丽优美。那双眼睛,淡然无波澜,却让人不敢谛视,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乐明砂面色苍白如纸,雨水沿着她同样苍白的额头淌下,宫泠羽的脸在光电、风间、雨下变幻莫测,虽穿着黑衣,胸口处那一抹诡异的殷红却十分清晰可见! “明砂,我回来了。”宫泠羽笑着靠了过来,眼角一粒殷红的血滴,任风雨再大也消之不去。她冰冷的手指攀上乐明砂的手臂,乐明砂下意识的后退,她的力气忽然变得很大,竟让她不能动弹半分,声音也同这恶劣的天气一样,越来越冷:“明砂,我们不是好姐妹么。我回来了,难道你不高兴吗?” 看着这恍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乐明砂瞳孔骤然一缩,用力闭了闭眼睛:“你死都死了,还回来做什么?” “回来么,自然是有放不下的人。”宫泠羽唇角笑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冰封天地的寒气,她拉住乐明砂的手臂,仿佛要将她拖入阴暗的地底:“明砂,陪我下地狱吧!” 乐明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平日里眉间的狠烈在急雨中急遽消散,她想起了被燕倾救起的那个夜晚,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刮着这样刺骨的风。她想起宫泠羽死的时候眼里那抹残忍又妖冶的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没。她想起这样能把人化成血水的招术,这个世上她只见到宫泠羽用过…… 她真的回来了! 宫泠羽面无表情的看着乐明砂捂着脸慢慢跪在了地上。 乐明砂,我今日不杀你,但要吓死你。你这样的女配必须留到最后来拍!我要你活着,然后和燕倾一起眼睁睁看着自己苦苦守护的江山被毁掉,看着自己爱的人分崩离析,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却无可奈何。 乐明砂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雨水子弹一样打在身上也毫无感觉,直到她感到背上的雨点似乎被什么隔绝住,这才缓缓抬起头,哭得花容失色的脸眼神迷离的望着来人。 容笙撑着伞站在她的身边,他从未见过她哭成这般模样,也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如此惊惧之色。 乐明砂见到他,止住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忽然跳起来用力抱住了他:“容笙!” 油纸伞掉落在地上,容笙伫立在雨中,目光停留在乐明砂梨花带雨的脸上,淡淡道:“属下在。” 乐明砂在容笙怀里闻到了熟悉令人心安的香气,良久,凌乱的神色才恢复几分。容笙瞧了一眼泡在雨水中的几件衣服,眉头深深皱了下,随后招呼他带来的人重新抬起轿子,要送乐明砂回府。那几个人都没有见到过向来风光的世子妃如此惊慌失色又一身狼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目光都带了些嘲笑。 容笙不悦道:“想死的就尽管笑出来!”、 众人这才默默的将目光移开。 起轿前,乐明砂忽然认真凝重的问他:“容笙,死了的人有肯能复活吗?” 容笙重新撑起纸伞,跟在侧方,闻言答道:“已死之人焉有复活之理?” 乐明砂久久没有再开口,她无力的靠在软垫上,轿中很暖,可她的身体却凉如死人。刚才的一切像幻觉,却又那么真实。她明明感到宫泠羽抓住她手臂时的寒冷,像一条蛇,蹿进了她的皮肤里! “啊——”乐明砂忽然发出一声惨叫,连轿子都被震得颤了颤,容笙知道她被吓得不轻,吩咐左右道:“派人下去排查,内阁方圆三里都要一寸一寸的给我查,看看有谁在装神弄鬼!” “是!”一人飞快领命,打了个手势,另一人随他快速离开。 夜雨缥缈。 乐明砂离开后不久,一人从内阁走出,身材修长,衣衫如画,身边跟着撑伞的小太监。他步伐从容,慢慢离开,身姿在雨中依旧潇洒。 坐在一楼房檐上避雨的宫泠羽目送燕倾离开,睨了眼手中的人皮面具,唇边蔓延开一丝笑意。今日十四,她知道燕倾一定会在内阁翻阅资料的,这是他的习惯。这张人皮面具是她以前的脸,原本是打算拿来吓唬燕倾的,没想到却意外的碰到了乐明砂,她知道乐明砂心中有鬼,中途改变主意来吓她。 想起乐明砂狼狈的样子,宫泠羽心中难免有些痛快。她身段轻灵的翻进内阁二层,却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一个明朗少年身影闪现! 第025章 他真的很讨厌她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湿气,擦干净鞋上的污泥才开始寻找有关樱墨的资料。内阁的变化有些大,那些原本按照宫泠羽的规划,像现代图书馆里一样排列整齐,摆放有序的卷宗通通移了位置。宫泠羽十指如飞,快速的翻阅最外面一排卷宗。 云忆寒悄无声息的靠近。 他已经站在了宫泠羽的身后,可她丝毫未觉,依旧认真的翻阅手下的卷宗。修长苍白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间翻飞,许是那手生得太美丽,无端的撩起人的心弦。 云忆寒觉得自己此刻可以轻而易举的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他真的很讨厌她。 上一次在燕王墓她趁他身体最弱之际耍小手段,强吻了他,还给他下了那种药……念及此,云忆寒的红衣之上,一层淡紫色的光芒渐次晕开。衣摆上那朵往生花仿佛活了过来,姿态愈发的优美幽艳。 云忆寒冷冷一笑,慢慢朝宫泠羽伸出了手。他的手也很苍白,但十指过分的修长,这样一双旷世的手不该生在人的身上,更该长在妖的身上,妖孽可以用它去占有一切,甚至是蛊惑人心。 云忆寒的手就要碰到宫泠羽的后颈,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翻阅的宫泠羽忽然发现了什么,她猛然站了起来,一个转身,云忆寒的手好巧不巧的就摸在了她的胸上! 宫泠羽目光遽变,刚才身后有人,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宫泠羽没有推开他,云忆寒的手也忘记收回,就那么放在了她柔软的胸膛上。 良久,云忆寒见她没有后退,他原本生出的收回手的念头便瞬间没了。这个女人当真不要脸,被一个男人这样摸着,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她不后退,那他也不收手! “你这女人当初趁我虚弱之际强行吻我,今日我总算讨了回来。”云忆寒眸如冷月,带着沉凉而清冷的微光。 宫泠羽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笑,缓缓道:“我亲了你一下,你摸回来就算公平了?”她说完,竟然稍稍挺了挺胸。 云忆寒的脸色渐渐有了变化,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收回手,拢进袖中,淡然道:“你说什么也无用。”他的目光晃了晃,移到宫泠羽的左手上,沉声道:“今日你这戒指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 宫泠羽道:“当然不一样。它的守护者不在。但即使你杀了我,也一样得不到它。” “哦?” “你既识得这宝物,就该知道它一旦认主,便不能易主。” 云忆寒闻言微微一笑,道:“那我便杀了你。” “你”字还未完全落下,宫泠羽却先他一步出了手!然而她出手的目的并不是要杀他,而是在给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 有了上一次在她手里吃亏的经历,这一次云忆寒学乖了,他对这一击挡都未挡,衣袖轻拂,身形如流云微动,在窗前将宫泠羽拦了下来。 宫泠羽心下一沉,这次他从出现后便没有咳过一声,显然身体并不虚弱,此人功夫必定高深莫测!上次她侥幸逃脱,难道这一次就只能栽在这里? 她抬起脸,两人目光一触相接,他眼中并未有杀意,但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此地不宜久留! “喂!”两人僵持着,宫泠羽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云忆寒刚要开口,宫泠羽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半开的窗子跳了出去,云忆寒伸手就去抓她。 他来势极快,瞬间扯住了宫泠羽的手臂,然后只听到咔的一声,宫泠羽整个人已经翻出窗外,在一丈外朝他摆了摆手。 外面的雨竟然已经停歇。 云忆寒看着自己手里的半截衣袖,也跟着跳了出来。 宫泠羽看向他的目光露出疑惑,她明明已经在袖子上下了毒,他怎么没事,难道百毒不侵么? 这个想法很快便被宫泠羽否定,云忆寒沐在雨后初升的月光之下,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然之色,他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道:“知道你身上的毒药多,你当我是毫无准备来的么。” 宫泠羽这才注意到,他那双过分美丽的手上,似乎有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这是鲛绡手套。” 宫泠羽脸上表情甚微,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她注视着那双举世无双的手套,看那些光芒,渔网一样流窜在他的手上,比蝉翼还要轻薄,这样的鲛绡却可以防御天下百毒。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道:“用毒不行,打也打不过,那你是杀定我了。” 云忆寒冷笑道:“你又在耍什么心思?” “我能耍什么心思?打也打不过。”宫泠羽袖下的手指微动,已然是备战的姿态,却听那人说道:“我突然改变主意,决定不杀你了。” 宫泠羽暗下的动作微微一滞,嘴上却笑道:“那我岂不是还要感谢你?” “这倒不必。”云忆寒一步步朝她走近,翻飞的衣袖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夜蝶,他是一个极美的人,这点宫泠羽在燕王墓初见他时就这样觉得,这样的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足以让身边的一切风景黯然失色。 云忆寒站在三步之外,他眉间的神色忽然轻缓起来,盯着宫泠羽,缓缓道:“这双眼睛……” 好熟悉。 然而这和缓的神色不过一瞬,便立刻恢复令人难以揣测的表情。他刚要开口,脸色却突然变了,怒道:“你这女人……” 他刚才的一个分神,竟然被点了穴! 他试着冲破穴道,可是稍一动内力便觉得胸口一阵窒息! 宫泠羽拍了拍他看不出一丝表情的脸,笑道:“别浪费力气了,这是银针点穴,你是解不开的。别乱动,一盏茶功夫,自然就能解开。” 云忆寒怒道:“你让我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站一盏茶的时间?” “没有人觉得你像傻子。”宫泠羽说着,弯下腰去摘他手上的鲛绡手套,嘴里还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美得让人心惊,怎么会有人觉得你像……” 就像是老旧电视机突然没了信号,宫泠羽的话很突兀的就卡在了这里—— “傻子。” 云忆寒不知是接下她的话,还是在嘲笑她是“傻子”。他将手从她手中轻轻抽了出来,宫泠羽还保持着俯身的动作,一动也不能动。她吸了一口气,听他说道:“你也别浪费力气了,这是我独创的点穴手法,这天底下除了我,还没有人能够解开。” 宫泠羽面不改色,道:“你想怎么样?” “你还记得那日在燕王墓是怎样对待我的?” 宫泠羽想了想,忽然神秘的笑道:“我亲了你。如果你因此对我有意见的话,可以亲回来,我不反对的。” “……”好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宫泠羽弯腰的角度,看不到云忆寒的脸,却也知道他此刻的脸色必然不会很好看,她闷笑一声,继续胡说八道:“那天看你的表情,你该不会还是初吻吧?你的岁数少说也有十七了,怎么没有过女人么?没有女人的男人……” 云忆寒不等她说完,忽然拽着她手臂将她扯到自己面前,他的衣袖缓缓划过她的脸颊,清清冷冷,寒气逼人:“你不记得我便提醒你,你给我下了一种名叫‘点醉’的‘十全大补壮阳药’。” 宫泠羽脸上恶意的笑容微微僵住,她沉声说道:“你想怎么样。”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轻飘飘的八个字让宫泠羽的心瞬间沉到了海底! 云忆寒勾唇一笑,眸底一片潋滟碎光。他尖细苍白的手指上托着一颗红色的药丸,在宫泠羽尚未看清楚之前送进了她的口中,而后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咽下去! 宫泠羽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暗下将药丸扫到了舌头下面,云忆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毫不怜香惜玉的掰开她的嘴巴去检查,一边检查,一边怒火翻涌,咬牙切齿:“你的药当真让我醉生梦死!你知不知道那药差点让我……” 云忆寒恶狠狠的瞪着宫泠羽,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天被她下药之后,他这个从来没有过女人的祭司,竟然……很想要女人! 云忆寒从来没有碰过女人,他也无法形容身体那时候的异样感觉。他的身体虽然十分虚弱,脑子却一直很清醒,他发誓,等抓到这个女人,一定要让她也尝尝这种感觉! 宫泠羽担心口中药丸融化,想装出已经中招的样子,谁料她始终还是低谷了这样脸色一会儿一个变化的男人,他竟然欺身吻住了她! 与其说这是吻,倒不如说是扫荡! 他的吻没有丝毫技术含量也就不说了,那冰冷的舌头还像红外线一样在她的嘴巴里扫来扫去,宫泠羽咬了他几次都没有咬到,最后还给他发现了舌头底下藏着的药! “唔……” 那药最后还是被宫泠羽吞了下去。 药效发挥的极快,云忆寒几乎是同时便解开了宫泠羽的穴道,她的手往小腹上一按,试图用内力将药逼上来。云忆寒冷冷说道:“没用的,入腹即化。” 宫泠羽心中一振,她想出手,却觉得手臂变得绵软无力,她缓缓抬起的衣袖忽然用力握住了自己的领口,浑身的热气似乎要将人逼疯,这药效发挥的当真是快! 云忆寒阴森森的笑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从未有过女人,所以你差点让我破了规矩,毁了清白。看我对你多好,还找了两个太监好好伺候你……” 云忆寒话音未落,便被宫泠羽压倒在身下草丛里,刚刚下过雨,草叶上还残存着水珠儿,云忆寒脸色骤变,宫泠羽却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一边脱一边大骂:“真是他妈的便宜你了!” “……” 第026章 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死也没有想到,他给这个女人下了****,却被她反扑倒在地上——这是她第几次压着他了? 他看起来就那么好压是么! 云忆寒眸光微闪,心中不服,一个翻转将宫泠羽压在了身下! 要压,也只有他压别人的份! 两个人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宫泠羽却觉得身体更加舒服了,她脑中尚能保持着一丝清醒,可哪里敌得过身体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 方才骤雨初歇,身下的草地铺满泥泞,可云忆寒暗红色的衣袍却依旧如新,绸缎一样的长发和衣衫上竟未沾染一滴泥水。他宛如神祗一般盘踞在宫泠羽身上,一张妖颜柔美如月光,可那妖瞳却是冷得苍凉! 只是这苍凉却不足以浇灭某人身体里的一团火! 宫泠羽几乎就要崩溃了,她霍然伸手,拉住了云忆寒的衣领,怒视着他:“你……” 她不晓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她的理智很快便被潮水一样的热烈湮没,剩下的只是凭着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去搜索**的猎物…… 云忆寒的护体神光在这一刻忽然疾速收敛,他目光一沉,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灵力会突然减弱,只是这稍稍的分神,那双柔软如春水的手臂便伺机攀了上来。 云忆寒一怔。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女人的身体可以软得像水一样,这般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宫泠羽觉得自己就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所到之处春火燎原,寸草不生,让人深觉生不如死。而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一泉清凉的水,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她的胸口不断的起伏着,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淌下,她香肩半露,目光迷离,两只手目的极准的去撕扯云忆寒的衣衫,他轻轻一叹,竟然俯身下去吻她。 这一刻,云忆寒像着了魔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空气中弥漫出一种奇异的气息,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着,滚落到了另一边的草地上。 云忆寒又被压在了下面! 这时,寂静的夜空忽然响起一声惊雷,宛如盘古开天辟地的神斧,斩开大地的洪荒,撕开混沌的巨网,让他的神智刹那间恢复清明! 宫泠羽一只手仍旧勾在他的脖子上,另外的一只,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云忆寒十分懊恼,他竟然被这女人迷惑了。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他脸上的表情飘忽不定,像是一个原本风仪高贵之人做了件令自己屈辱万分的事情,他决然起身。身上那股沁凉的气息离开,宫泠羽眉间一片茫然,伸手便去抓他,云忆寒神色清冷,未见他有所动作,宫泠羽便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弹回原地。 云忆寒唇边渐渐浮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我不记仇,这天地间能让我如此牵挂于心的女人仅你一个。既是如此,我是不忍看你这般痛苦的。” 宫泠羽的穴道在这个时候被解开,她朦胧之间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呼啸而过,眼前亮起一线微光,她竟然被带到了一处室内! 这里早有两个人在等着,见她被扔进来,如饿狼一般扑了过去,她心下一沉,羽用尽内力压制体内的热浪,在那两个太监扑过来的刹那,启动月魄上的机关,数道寒气流星一般射了出去! 毒气宛如利箭刺穿了两个小太监的身体—— 云忆寒目光微变,向后掠了几步,避开四射的毒气。宫泠羽缓缓放下手臂,慢条斯理一件一件的穿好自己身上的衣物,她背对云忆寒,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能够想象得出那张俏丽的脸上此刻必然是凝聚着巨大的杀气! “你竟然解了我的‘神仙药’。”云忆寒声音不悲不喜,却带着一丝的惊讶和难言的欣赏。为了配出那一剂“神仙药”,他翻遍了所有的古籍,写了无数种配方,最后才得出一颗集聚了所有精华的药,能够让人********,生不如死。 “你说你不记仇。”宫泠羽回过身,轻振衣袖,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说道:“太巧,我也是个不记仇的人。” 云忆寒淡然的看着她,有些不理解她突然说出这番话的意思。 “在燕王墓我强吻了你,给你下了药,你说你不好受。在这里,我们谁亲了谁也无所谓,就当是被狗咬了。你也给我下了药,我同样也是‘********’。” 她话音未落,地上那两具尸体竟然慢慢变成了腐水,混杂着青草和泥土的湿润空气中,陡然徒添了血腥的味道! 云忆寒却是看也未看地上的血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他是站在红尘之外的人,看这人间到场随意变化,他冷眼旁观,从不涉足。 宫泠羽停了一下,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云忆寒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讶然道:“你以毒攻毒?” 他说话间身形一动,一晃已经到了宫泠羽面前,捏起她的手腕查看,宫泠羽淡然一笑:“以毒攻毒又怎样?” “反正我百毒不侵。”她刚才之所以中招,是因为那药里面的成分,****大于毒药。否则,这世间的毒又能把她怎样? 云忆寒的神色有些惊讶,他修炼至高无上的心法尚不能抗拒百毒,她一个女子,又怎么可以做到? 宫泠羽注视着他,道:“我不记仇。是因为一般有仇的话,我当场就报了。” 一瞬间,宫泠羽手上的三连戒光芒大盛,各种颜色的氤氲瘴气掩盖住了才露出一点眉头的月光。 四周被巨毒的瘴气围出了一张网。 这张网的颜色由红变橙,由橙色变为黄色,这种和彩虹一样美丽的毒气,没变化一种颜色,毒气便增重一分,变成紫色时便无药可救,瘴气之中的一切生物,都会死亡。 “雕虫小技。” 在旋转的瘴气下,一团紫气如破水而来的一叶扁舟,辗转之间冲淡了这片毒气,宫泠羽的手指渐渐苍白,脸色更是苍白的近乎透明。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在强撑着,该死的,这妖孽的药里竟然掺了朱砂…… 世间万物,既生生不息,又相生相克。 朱砂,便是她的大忌。 天青色的毒瘴气之中被分出一条路,暗影微动,云忆寒慢慢走了过来。宫泠羽眉宇间苦不堪言,她打算做最后的一搏,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云忆寒本是打算杀了她的,但不知为何,看到她倔强而冷冽的这张脸,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无法说出那具体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是前所未有,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么多年,他也没有与女人有过这样深的交集。 但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他伸出一只手就能够掐死她,可她偏偏那样不知好歹的瞪着自己,更别提求饶。 他忽然不忍心杀她了。 说是不忍心,倒不如说是不舍得。 云忆寒沉默良久,缓缓道:“你想杀我?” 宫泠羽道:“我已经这么做了。” 云忆寒忽然笑道:“你不知我的身份,会有如此愚钝的想法倒也正常。” “我不知你的身份,你也不知道我的对不对?” 云忆寒眉梢微挑,听她说道:“所以我就算在这里杀了你,又有谁会知道?还不是任你身份再大也无用。” “说得似乎有道理。”云忆寒身上的肃杀之气于一瞬尽数收敛,那层淡紫色的气也回到他的体内。他素手微抬,一缕紫色流云恍如丝绸,缠绕到了宫泠羽苍白的手腕上,她眉头一皱,刚要反抗,云忆寒却已近身,绞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对不起。” 宫泠羽微怔,他跟她道歉做什么,丫又酝酿什么阴谋? “那****在燕王墓冒犯于我,我心中有气,才想用同样的手段还给你,让那两个阉人好好伺候你。” 他语气平静,虽是在说着道歉的话,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歉意。 宫泠羽面不改色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你让我把话说完会怀孕啊?! 云忆寒那张美得让人心惊而不敢深望的脸上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情绪。 有优雅,有微愠,有清冷,也有一丝清柔。 他控制着宫泠羽的手忽然向下滑了几寸,清清凉凉的手指如月光,蜻蜓点水般掠过宫泠羽的手臂,带起一阵妖娆的涟漪。他转而握住她左手戴着三连戒的三根手指,微微用力,像是威胁,可声音却温柔到极致:“我打算让你继承我。” 他孑然一身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完成大计。如今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他想要事成之后带着离雪全身而退不是不可以,可千百年来皇权神授的南诏国不能没有祭司。他离开了,自然要寻得一位人中龙凤接替他的衣钵,成为下一任祭司,继续护佑南诏国千秋万世。 在没有遇到这个女人之前,他这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因为卦象推算不出他等到何时才会找到下一任祭司。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只是觉得她这样一双明眸如此熟悉,熟悉到让他几度分神。况且……云忆寒目光微沉,落在了那熠熠发光的三连戒上。 冷不防指尖一动,宫泠羽抽出自己的手,站得有些疲惫,她索性坐到了一边的草地上,云忆寒见状轻轻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阻止她。 宫泠羽毫无形象的坐在那里,懒洋洋问道:“否则呢?” “什么否则?” “倘若我不答应什么狗屁的继承你?”宫泠羽一声蔑笑。 云忆寒缓缓笑道:“死。” 第027章 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1) http://.biquxs.info/

五更刚过,夜云轻便醒了,他无所事事,看着床上昨日从燕春楼叫来的姑娘,眼神有些迷离。她睡得正熟,然他却毫无睡意。 在床上发了会儿癔症,夜云轻便披衣出去,院角趴着的那只雪獒许是感到主人醒来,也幽幽转醒,懒懒洋洋慢吞吞的走过来蜷在他的脚边,一人一狗,在阶前一直站到天色微亮。 望着脚边暖烘烘的一团,夜云轻忽然有种想一脚踢开的冲动。 然而夜云轻最终也没舍得下脚,他转身欲回房,听到身后有动静又停了下来,院子外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还穿着夜王府正院的常服,他便问道:“谁在那里?” 与此同时,雪獒戒备的弓起了身子,两只锋利的前爪在地上绷紧,像是随时要冲出去的毒蛇,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夜云轻见状一笑,蹲下去拍拍它的背,眯眼笑道:“小轻,去咬人。” 门外那人似乎听见了他这不轻不重却刚刚好传出来的声音,拔腿要跑,却被那只巨大的雪獒拖住了右腿,他只觉得腿上一阵遽痛,眼前一花,人便被狗嘴叼着拖了进去。到了夜云轻面前,那畜生也并未放开他,只是力道小了些,他快吓尿了,哭道:“小王爷,奴才是正院的常子啊。” “肠子?我还肚子呢。”夜云轻冷嗤道:“小轻早上最喜欢吃肉,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小王爷……”常子吓得脸都青了,心中懊悔不及,早知道自己就不为了那一两银子进来送死了! 看他脸色几度变化,是真的害怕,夜云轻便没了兴致,拍拍小轻的脑袋,它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松开嘴,目光仍然瞪着那人,像看着一块肥肉。 “你在外头鬼鬼祟祟干些什么?”夜云轻半蹲着身子,一边温柔的抚摸狗脑袋逗弄,一边无心问道。 常子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儿,忙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道:“是花溪郡主身边的相思姑娘来,说是郡主请您过去一趟。” 夜云轻抚毛的手微微一顿,雪獒似乎不满他突然停下来,四仰着腿看他,夜云轻道:“她倒是有心。” 有心知道要找他就要赶早,否则他白日里指不定去哪里疯,根本就连影子都见不到。 夜云轻慢慢站起身来,雪獒在他的脚边伸出爪子挠他的鞋面,他竟然理都不理,径自朝屋里走去。雪獒似乎觉得主人的离开与身后那人脱不开干系,掉头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常子扑去,常子也算反应快,见到夜云轻进屋便准备开跑的架势,可还是被咬破了手臂! 唉,小王爷又不答应去见郡主,他怎么跟相思那交代? 夜王府外,相隔一条街的大道上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相思从夜王府出来,步伐有些凝重,一直走到了那马车面前,敛衽行礼,恭敬道:“郡主,小王爷他……他昨日玩得晚了,还尚未起。” 空气一下变得沉默,马车里久久没有声音,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不愿开口。过了好大一会儿,里面人才缓缓说道:“相思,以后不要在本郡主面前撒谎。” 相思低下头,目光有些沉,她确然是撒了谎。每次郡主派人去请小王爷,实际上她本人都会在夜王府不远处等着,可小王爷竟然没有一次答应过她出来的。今天郡主心情本就不好,她不想让她更加伤心,才说了谎。 “相思知错。” “罢了,我不怪你。”那人等了下,继续说道:“去将这东西送与夜大小姐,跟她说她一直想要的,我送给她。”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角,却不足以窥到里面人万分之一的风华。有浓烈的香气从里面传出来,一只素白的手臂露出一小截,同样白皙的手上托着一只信封。那信封有些鼓起,不晓得里面装了些什么,相思道了句“是”小心翼翼接住了信封,转身又回了夜王府。 夜王府,东偏院。 夜筱安手中拿着一只白瓷瓶,有些惊讶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蚁群:“怎么又死了?” “或许是小姐下的药量太大。”宫泠羽耸耸肩,站了起来。 夜筱安面色有些难看,也有些懊恼,她每次配药都很注意了,可这拿来做实验的蚂蚁还是一拨一拨的全部死掉。 她配的是****啊,又不是毒药! “我就觉得还是缺少了一味药材。”夜筱安泄了气,与宫泠羽一道坐在了台阶上,她用广袖托起腮,有些不怀好意的盯着宫泠羽:“我这里少一株‘美人红’,你们那边,有没有人卖的?” 宫泠羽道:“夜王府都寻不到的东西,我们区区乡野,怎么会有?” 夜筱安摇头,叹气:“我一直都知道哪里有‘美人红’,只是得不到……得不到!”夜筱安越想心里就越痒痒,宫泠羽见她这副小孩模样,好笑道:“怎么会得不到?这世上还有大小姐得不到的东西?” “你少消遣我。”夜筱安哼道:“听说桃花岛有很多,但是桃花岛四面环着弱水,寻常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又不出来,桃花岛主还是个泼妇,不好惹。在南诏的话,只有世子妃才有。” 宫泠羽嘿嘿一笑:“我们大小姐难道还怕世子妃?” 夜筱安咬住了下唇,不满道:“我才不是怕她!” 她是怕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腹黑世子! 宫泠羽没有说什么,这时,门外忽然有西偏院的小丫头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只信封,见到夜筱安后行了礼,犹豫了一下,也给宫泠羽行了礼,怯弱的对夜筱安道:“大小姐,奴婢终于找到您了!” “找我做什么?想死啊!”夜筱安恐吓道。 那小丫头吓得倒退了一步,夜筱安看到她手里的信封,恶劣的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是,是花溪郡主派人送来的……啊!”她话还没有说完,手里的信封便被夜筱安抢夺过去,她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喜:“是美人红!” 宫泠羽也配合的笑道:“恭喜大小姐。” 夜筱安十分惊喜,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便朝外面走去,那小丫头连忙向宫泠羽欠了欠身,追着夜筱安去:“小姐,郡主还说了,您想要的,她送给你……” 夜筱安得到美人红以后很是开心,她忽然觉得这花溪郡主人也很好。听说她在追求自己的哥哥,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倒是觉得他们二人有些般配。而另一边,宫泠羽却对这位从未听说过的花溪郡主起了兴趣。 “花溪郡主?”忘川停顿,脸上已然换了一副神情,淡然道:“琉璃映明月,琥珀揽花溪。花溪这个封号,倒是不错,只是这花溪郡主,主人与我竟然都是不知有此人存在的。” 宫泠羽道:“我观夜筱安的表情,她与那郡主应该也不是旧识,不知她如此投其所好送她这样好的东西,是何用意?” 忘川也疑惑道:“亲近夜小姐,有何好处?” 宫泠羽想了想,道:“就夜筱安而言的话,亲近她大概只会有坏处没有好处。若说要找她练毒的话,夜筱安虽是苗疆蛊女,却只算三流,她还差得很,不如去找梅州一带的蛊女或者毒王谷。毒王谷价格虽高,但总归还是靠谱的。所以我实在想不出,亲近她能得到什么。” 忘川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要开口,宫泠羽却忽然竖起一根手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忘川好似也察觉到什么,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窗外,一青衣婢子鬼祟的抬起了头,方才还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怎么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 她伸出手去戳窗纸,就在这时,一只更快的手将她的手制止住,同时她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带到了屋里,宫泠羽将她丢在地上,冷冷问道:“谁派你来的?” 青衣婢子目瞪口呆,似乎还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带进来的。 “我再问你一遍,谁派你来的?” 那婢子低下头,道:“奴婢只是路过。” “路过?”宫泠羽一声冷笑,慢慢抬起了右手,杀气,瞬间凝聚! “你不能杀我,我……” “我怎么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我不能杀的人?”宫泠羽笑了。 “主人。” 那婢子藏在袖中去摸匕首的手僵住,她朝着这声音望去,见那人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他的动作和声音一样温柔。盈盈目光灿如星辰,眼中有着朝气蓬勃的情意。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够温柔成这样,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这里是夜王府,她正身处小夫人的房间里,而她的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陌生温柔的男人! 宫泠羽的手没有放下,声音也很冷淡:“让开。” 忘川轻轻一叹,对宫泠羽道:“主人,我们可以不杀她。” 他说出“杀”字时,身后的婢子明显抖了一下,这时候才真正害怕起来。 宫泠羽面无表情:“你在心软?” “她功底很弱,我们可以用药让她变哑变傻,放她去吧。”忘川摇了摇头,美眸中露出一丝不忍。 “我的药都珍贵得很,给她用岂不浪费?再说,我又没有让你下手。” 宫泠羽绕到忘川身后,那婢子见她如遇凶煞,死命拽住了忘川的衣裳,如同溺水之人握住最后一根稻草。宫泠羽伸出手,咔嚓一声拧断了她的脖子,朝夕间她便已毙命。 宫泠羽望着地上的尸体,缓缓道:“再说她看到了你的真实容貌,我更留她不得。把尸体处理干净,是当花肥还是什么的你看着来,利索点。” 第028章 每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2) http://.biquxs.info/

“让你继承我,是你莫大的荣幸。你可知这天下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我却看不上眼的?” 那恶魔的话犹在耳边,宫泠羽从梦中惊醒。那个雨夜在内阁,浑身杀气的少年将她丢给两个太监,然而却高傲的跟她道歉,说让她继承他的衣钵。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同样也是不了解她的。她没有答应他这狗屁的要求,原以为他会杀了她,却不想最后他竟然放了自己,飘然而去。他不动她,她谢谢他,以后江湖相见,桥归桥,路归路,该怎样还怎样。 可是她竟然又梦到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妖孽到底是什么身份?在南诏,她没有见过却地位至高的人寥寥可数的几个,会是谁?宫泠羽从床上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陷入了思考。 窗外下起了连绵的细雨。 月光隐去,夜凉如水,临窗观雨的却不止宫泠羽一人。 云忆寒是咳醒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经常会半夜做着重复的梦然后醒来? 为什么总会梦到离雪公主一次又一次的死在他怀里? 他穿着单薄的长衫立于窗前,咳嗽声不断,他叹息抬起袖,掩住苍白的唇。 若水缓缓从暗处走出来,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大人,属下已查出那名女子的身份。” “你说。” “她是夜老王爷于三月初娶的那名冲喜填房,正是……大人您亲自指给的人。”若水低垂下首,恭顺而有礼的答道。 云忆寒并没有任何的表示,目光遥望窗外细雨,没有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雨淅淅沥沥下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停歇。雨后大地如洗,万物如新,空气异常清新。枝头新冒出来的花苞滚着澄澈的露珠儿,在晨色下闪闪发光。 夜王府近日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太平。长孙氏信佛,司马香香天还没亮便顶雨去了大光明寺跪了两个时辰,要来怀真禅师“广乐大会”的请帖。司马氏如此投其所好,可见嫡庶之争她与夜长风费力不少。 屋内,一张矮几,红泥小炉,两盏茶杯。宫泠羽和忘川相对而坐,忘川虽是穿着女装,可举止仍旧带着一种淡然的从容,让人一见便无法移开眼去。 茶叶是夜云轻送的,说是梅州第一青。这种青茶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采摘过程危险,制作工艺极难,为了保持茶叶的新鲜,制作完成后更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到皇城来。为此每年都会有人因采茶丧生,有马因过度疲劳而亡。这是南诏王赐给夜王府的,夜云轻便给了宫泠羽一些。 或许他是以为她山里人没有见过世面,或许他是把她当朋友有好东西共享。 但他却不会知道,这种王孙世家都以为珍贵的茶,从前宫泠羽却天天都能喝到。 宫泠羽举杯,明明是饮茶,她却像品酒一样,眸光中带了一丝水意:“好久没尝到这样的味道了。” 忘川面前也有茶杯,里面盈满了浅绿色的茶水,映出他优美的下巴。可他却没有喝一口。 他全部的目光都放在宫泠羽身上,轻轻叹道:“主人想喝,忘川随时都可以为主人效劳。” 宫泠羽目光一聚,道:“我只是让自己记住以前在世子府的日子。” 这样,曾经爱得多深,如今才能恨得多重。 忘川默然。 他知道她心中的仇恨,可当这样巨大的恨意**裸的摆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喜欢看到曾经无忧无虑笑靥如花的她。 “好茶总是一个人偷着喝?”夜云轻贱笑着摇着折扇进来,忘川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还未行礼便被夜云轻搂着同他一起坐了下去。 宫泠羽慢条斯理道:“小川,你先下去。” “诶?”夜云轻折扇一合,用扇子挑起忘川的下巴,望着他的眼睛笑眯眯道:“下去做什么?陪着本小王。” 夜云轻的手很不老实,从肩上滑到了忘川的腰上,还恶意的用力揉捏,像他平日里调戏女人那样,宫泠羽慢慢端起茶杯,道:“找我做什么?” 夜云轻道:“府里要去大光明寺听怀真禅师的佛会,本小王想着带你一起去,不过你要换套男装。” 他睨了一眼身体柔软的忘川,笑意更深:“小丫头你也一起去。” 宫泠羽道:“她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夜云轻语气放浪,似乎她只要说出她哪里不舒服,他就要亲自伸手去检查,宫泠羽将忘川从他怀里拖出来,冷笑道:“女人么,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小王爷有过不少女人,难道连这常识也不晓得?” 夜云轻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却仍然戏谑道:“本小王在床上从不挑时候,偶尔你说的那样,也别有一番情趣,对不对,我的小妈?” 最后四个字,说的又慢又有深意。 宫泠羽没有搭理他,拉着忘川去了里间,很快便换了男装出来,夜云轻这个人真的太贱,被拒绝后仍然要带着忘川去,直到被宫泠羽拉着往外走。 他看着两个人相交的手臂,深邃的一笑。 宫泠羽与夜云轻共乘一辆马车,抵达大光明寺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大光明寺位于皇城东北,毗邻北市,是南诏第一大寺。寺外已经停了很多马车,挂着各家的牌子,怀真是有名的禅师,他的佛会来的俱是朝中重要的人物,偶尔也会有皇亲国戚前来。 宫泠羽和夜云轻刚下马车,从另外一辆马车下来的绯衣少女便风风火火的从二人身边跑过去,夜云轻眼睛微亮,说道:“婉仪公主也来了。” “你喜欢她?”宫泠羽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心中却已将这寺前的马车打量了一番。 “喜欢个球。”夜云轻没好气道。 这个女人,把他当什么了!见一个爱一个是么! 大光明寺里人潮涌动,怀真禅师的信徒遍及各个年龄段的人群,浮屠塔前参拜人数众多,夜云轻拉着宫泠羽进到大雄宝殿,韦陀菩萨座下,身着袈裟的怀真禅师正在讲佛。 怀真身穿法印佛宝袈裟,姿态端正庄严,信徒们保持安静,听得都很认真。夜云轻用胳膊戳了戳宫泠羽,笑道:“怎么样,威严么。” “威严。” “村姑没见过这么宏伟的宝殿吧?” “没有。” 宫泠羽顺着他的话接茬,夜云轻暗暗得意,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议论: “听说花溪郡主也要来呢。” “不是说不来了吗?郡主架子可真是大呢。” “怎么会?方才还有小僧弥说郡主要来……” 夜云轻的眉头皱了皱,心想若是那花溪郡主来,他可要提前离开了。 夜云轻不信佛,更不喜听佛,他来这里纯粹是闲来无事。他的目光放在众位衣饰华美,容貌殊丽的美妇身上,她们中有的深居浅出,唯有这怀真禅师的佛会才能让她们自发的现身。 夜云轻目光闪闪烁烁游荡不定,并没有发现身边跟着的人早已不见。 宫泠羽离开,是因为看到了司马香香和夜长风鬼鬼祟祟的去了后院。 过去怀真是宫泠羽的好友,她对他可谓是毫无隐瞒,总是给他讲一些她那个世界的故事,怀真听得认真,也说有机会真想亲历一番。是以她经常来这大光明寺,这里对她而言十分熟悉。 司马香香和夜长风来到小浮屠塔后,观望四下无人,司马香香小心的说道:“老夫人虽然嘴上说着小崽子的不好,可心里还是喜欢的不得了,任我们下再多的功夫也无用,她还是最疼他!” 夜长风道:“云轻这小子整日只知闯祸,在兵马司的差事也不放在心上。这样,改日我在兵马司里折他一道。”他思忖了片刻,道:“今日却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听说郡主和大祭司都会来此。怀真的佛会要讲到傍晚,我们……” 夜长风贴着司马氏的耳朵出谋划策,宫泠羽听不清了,便回到了大雄宝殿。夜云轻仍然在四处寻着美女看,她站回原处,也并未将刚才听到司马氏与夜长风商量如何坑害他的事告诉他。 脚下刚站定,便听夜云轻低声问道:“去了哪里,怎么没有告诉我一声?”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我去茅房需要通知你?” 夜云轻目光看向她,忽然笑道:“本小王担心你一个村姑走错地方,丢人。” 宫泠羽道:“是没有找到茅房,所以我又回来了。” 夜云轻突然靠近,他清俊的容颜瞬间放大,宫泠羽挑眉道:“做什么?” 夜云轻道:“还去不去了?” “憋回去了。”宫泠羽觉得好笑,夜云轻还要开口说什么,她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他的身体板正过去,小声道:“刚才怀真禅师看你了。” “他看我好看呗。”夜云轻虽是在开玩笑,却真的不再闹了。 他顽劣,却像这里的所有信徒一样,都对怀真禅师有着莫名的尊重。 这一场佛会,果然讲到了傍晚。 第029章 你以为我不打女人么? http://.biquxs.info/

讲佛期间夜云轻一直在提防花溪郡主会突然出现,可都讲完了,她和那神秘的祭司也都没有来此。 华灯初上,众人都去排队去要怀真的签名,长队如龙,夜云轻和宫泠羽也混在其中,他搂住宫泠羽的肩膀,说道:“今日本来想带你见个人,都说他是南诏最美的男人,虽然比本小王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宫泠羽打断他:“比你还差,那要怎么看?” 夜云轻非常生气,伸手去掐她的脖子,两个人嬉闹间,空气忽然就沉静下来,人群异常的安静,这时,大光明寺的住持妙清站在人群中央宣布道:“今日广乐大会,来者皆是客。下面,怀真禅师要赠送《楞严经》孤本与有缘人……” 众人纷纷议论谁会得到怀真禅师的赏赐,宫泠羽的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到了结跏端坐的怀真身上。 怀真的眼神竟然难得的有些放空,他正低眉看着自己的佛宝袈裟发怔。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很难想象那样一位德高望重,在佛家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至高禅师,红尘万丈,早已置身事外的他会露出这样哀恸的神色。 夜王府的长孙氏坐于太师椅上,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她观望在场之人,对这佛经孤本已经势在必得。 大雄宝殿内,已有不少人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放掷到夜老王妃的身上。他们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却已经明白,这里没有比她辈分更高且德高望重之人,恐怕这佛经孤本,她老人家势在必得。 众人心中虽然惋惜,却也觉得合情合理,论辈分,论资质,她当得起。 司马香香立在长孙氏身侧,不动声色的为她整理了仪容,妙清似乎也看向了这边,他的手中,正恭敬奉着《楞严经》的孤本,脚步微抬,就要动身。 “慢——” 妙清脚步还未动,便听殿外一声轻喝,众人分向两边,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正是当朝丞相之女,温如意。 温如意的美貌,自小便传遍皇城大街小巷,十四岁时便不断有求亲者登门,可她却丝毫不为所动,执意要自己寻得一位如意郎君,才不愧对她的名字。 就在所有人都和长孙氏一样以为这佛经非她莫属时,温如意突然带人进来,夜云轻不动声色的站到了长孙氏的身边,司马香香与夜长风互相对视了一眼。 温如意扫了一眼众人,忽然走到怀真禅师面前,毕恭毕敬对他行了一礼,怀真慢慢站起身,双手合十,回礼。 温如意移步到妙清面前,看着他手中佛经开门见山道:“听闻怀真禅师在此赠送《楞严经》孤本,小女子特意前来,为奶奶求得佛经,她老人家可是最喜欢抄写这《楞严经》呢。” 长孙氏一听她这话,脸色立时就有些挂不住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如此公然索要佛经。夜云轻勾了勾唇,几步走到温如意和妙清之间,也不知是否出于故意,刚好挡住了温如意看向妙清的目光,露出招牌贱笑:“温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温如意微微欠身,笑容浅浅:“不如不见。” “夜小王爷,请让开。” 夜云轻身形不动如山:“住持方丈说了,怀真禅师要将佛经赠与有缘人,温小姐倒好,直接开口便要。” 温如意道:“那夜小王爷挡在这里又是为何?” “自然是为公平。” “公平这两个字从夜小王爷嘴里吐出来,倒是让人觉得是一种侮辱。” “你——说什么?” “我说你侮辱那两个字。” “你以为我不打女人么?” “……” 宫泠羽听他们两个人争辩颇觉好笑,身形往人群里隐了隐。夜云轻其人本就混账得很,这温如意也有点我行我素,这两个人杠上,不难想象,一定会干起来的。 果然如宫泠羽所料,夜云轻和温如意两个人不分场合的打了起来,夜云轻下手很重,很快便打伤了温如意带来的几个侍卫,怀真禅师出面,才勉强让两方停歇下来。 不知是谁举报,少将军尹子兮带人过来调解。 夜云轻直属北兵马司,负责地面治安,跟现代的城管大队队长差不多,这本该是他的职责,可他却成为了局中人。尹子兮与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也本着形式主义,和平解决,谁料他进来后,一眼便见到了温如意。 温如意轻拂衣袖,一脸不屑的瞧着夜云轻。 夜云轻的脸比她的还要臭,要不是怀真拦着,他真想上去抽那个女人。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人厌的女子! 简直讨厌得不能再讨厌。女人么,就该像他小妈那样可爱又有趣! 尹子兮苦口婆心的劝解,偶尔还会抬头看一眼温如意,脸上时不时泛起诡异的红晕,他八成是看上这温小姐了。宫泠羽的目光变了变,看到司马香香和夜长风那俩货又避开众人,悄然出去了。 宫泠羽一路跟随司马香香和夜长风又来到小浮屠塔后面,司马香香神色有些着急:“我刚才听说郡主和大祭司都不来了,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夜长风道:“容我想想。” 司马香香急道:“还想什么?你没看到刚才小崽子打伤丞相府的人,得了多大的风头么?人人都会说关键时刻这夜王府还是嫡子才能出头,你一个庶长子只会躲在后头!” 夜长风听了也不高兴,皱着眉头说道:“你当我愿意这样?要不是在老夫人面前装出谨慎稳重的模样,我用的着这样吗?”他拂袖,平静了一下心情,却仍是微愠道:“那你说眼下怎么办?” 司马香香合计了一下,眉间浮出一丝杀意:“刚才大家都看到他下了多重的手打人,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水推舟,杀一个温府的侍卫栽赃给他,反正大家都看到他当时有多生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杀人,加之他平日里便行径恶劣,朝廷总不能再护着他吧?” “夫人果然足智多谋。”夜长风与司马香香一谋即合,他的脸上又浮现出儒雅的笑容,眼底,却是杀机已现。 宫泠羽目送他们二人离开,才缓缓唤道:“忘川。” 三连戒光芒一闪而过,忘川极其绅士的朝她九十度鞠躬,温柔道:“是,我美丽的主人。” 宫泠羽在忘川耳边嘱咐了几句话,忘川点头应和,他注意到她眉间有些疲惫,便劝道:“主人不如略作休息,一切交给忘川。” “好。” 宫泠羽进入到月魄,她的房间一如既往的舒适无比,被忘川打扫的干干净净。这是重生以后,她第一次在这里睡觉,因为这里太舒服了,舒服到会让她懈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忘川翩翩归来,他干净的衣衫上没有沾染一滴血,衣袍仍旧整洁。见她睡着,他没有要打扰的意思,刚走到床边,便听她说道:“弄干净了?” 宫泠羽没有睁开眼,声音也有些软,忘川心中一颤,面容愈发的温和,点头道:“是。” “尸体怎么处理的?” “做了花肥。” “衣服呢?” “按照主人的吩咐,埋在了草垫子下。” 宫泠羽起身,忘川给她穿了衣裳,她出来后,已经月上中天,前面的院子有些吵,忘川道:“我把司马氏派去的人也杀死了,一下丢了三个人,都在四处找呢。” 宫泠羽扒开遮挡盖住尸体衣服的厚厚草垫,自指间抖出一张白色的符纸,没有说话,捏着符纸手指一抖,符纸落到尸衣上,连同那几件衣服瞬间化成了灰烬。 “那边有人!” 不远处搜查的人群找到了这里,宫泠羽和忘川迅速离开。 此时已是深夜,长孙氏等一众人早已离开,尹子兮只留下了夜云轻和温如意等人,双方仍然僵持不下,温如意坚持是夜云轻将她的人带到暗处去收拾了,夜云轻哪能受这种污蔑?尹子兮倒不是个笨人,知道他在这俩人之间没有什么面子可讲,更不想得罪温如意,便带了怀真禅师在身边。怀真没有说什么,站在这里就算是维护世界和平了。 方才发现这边有人影晃动的那名侍卫摸到草丛里,拨开之后,只在地上发现了一堆奇怪、颜色发白的灰。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唯有一直神色从容的怀真禅师,竟然在看到那堆灰以后,瞬间变了脸色! 没有人注意到这位的怀瑾握瑜的禅师变幻的脸色,尹子兮亲自靠近那堆灰,面露疑色,以手指沾了一点,放到鼻下嗅了嗅。 良久,他摇头道:“都成了灰,什么也查不到。” 温如意听他这话自然不满:“那你说怎么办?我带出来的人丢了,我回去怎么向我爹交代?” 尹子兮俊脸微红,他没有想到,这位大小姐发起脾气的样子竟然也这样让人心动。 一旁的夜云轻看出了猫腻,心下冷笑。 最后,尹子兮没有办法,温如意却偏让他给解决,他没有办法,无奈道:“会武功的留下,闲杂人等都退下,本将军要一一排查。” 第030 神秘祭司不见面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左右看了看,发现宫泠羽正站在不远处,温如意也看向她,给尹子兮出主意:“这位公子一直跟在夜小王爷身边,不知是何身份,与我家侍卫失踪是否有关?” 夜云轻道:“她不会武功。” 尹子兮奇道:“哦?” “你说他不会他便不会?”插话的人是温如意,她招手,示意两名护卫向前,她高傲的抬了抬下巴:“会不会,都要等尹少将军排查过后才可以断定的不是?” 夜云轻没有说话,宫泠羽走到他身边,夜云轻也没有问她刚才去了哪里,只是一手挡住温如意和尹子兮,淡淡道:“她不会武功。” “你说他不会他便不会?” “我说她不会她便不会。” “你!”温如意气结,尹子兮也无可奈何,他就算有心想帮助这温小姐,也不敢得罪这夜小王爷啊! 得罪他,不止是得罪了权贵,更是得罪了一个小魔头,他以后指不定怎么报复自己呢! “我们回去。”夜云轻当着众人的面拉过宫泠羽的手,在众人的惊诧中潇洒的向外走去。 尹子兮没有办法,温如意在夜云轻身上吃了瘪,脸色沉得很难看,他上前劝道:“温小姐不必心急,我会将此事上报朝廷,定会给小姐一个交代。” 温如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带人离开了。 夜云轻和温如意这一前一后都给他这个少将军甩脸色,尹子兮心里苦啊,他招谁惹谁了? 怀真禅师孑然而立,一身清华。尹子兮朝他行礼,嘱咐道:“怀真禅师若是见到可疑人等或者有其它线索,可派人去将军府告知在下。” 怀真温和一笑,双手合十:“少将军慢走。” 尹子兮让人将那堆奇怪的灰带走了。 待人全部离开后,怀真才望着灰烬被铲走后留下的一个浅坑,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种白灰或许其他人没有见过,但怀真却是见过的。因为他知道,这种灰是白符燃烧过后才会留下的。然而那种白符,这个世界上只有三张,他全部送给了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应该已经死在了六年前。 宫泠羽问夜云轻,真的很想要那本佛经么。 此时夜色已深,皓大的月亮银盘一样挂在夜空上,夜里竟然意外的有些凉。清朗的月光照射在夜云轻那张分外妖娆的脸上,宫泠羽竟在其中看到了一丝怅然。 然而夜云轻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不要脸:“我要佛经做什么?” 宫泠羽抬眸看向他,他却突然脱下自己的外衫,轻轻披在了宫泠羽身上。他冰冷的手碰到她颈间跳动的脉,还恶意的扯了扯她垂落领口的发丝,神秘的笑了:“我想要你,小妈。” 宫泠羽径自忽略他眼中浓浓的****,说道:“怀真禅师最后可能不把佛经送给老夫人或者温小姐中任何一个。” 夜云轻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宫泠羽目光所望之处,一人白衣清然,从寺里悠然走出来。 大光明寺是南诏第一大寺,寺门外只有一条幽静的胡同,平时会聚集一些乞丐,也没有人去驱赶他们,有时妙清方丈还会开斋接济。夜云轻和宫泠羽出来后便走得很慢,像在散步一样,这个时候才走到胡同外不远处,便瞧见怀真换了一套白色的佛衣,手中端着那本《楞严经》孤本。他目光公正、明净如琉璃,无论在佛前还是佛后,都是一样的慈悲。 夜云轻盯着怀真手中佛经,道:“等我一下。” 宫泠羽几乎已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怀真步履沉稳,身姿如清莲,他这样一位圣德之人,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地,都是这样的天赐风华。他走到一个乞丐面前,俯身下去,温柔一笑:“佛经只送给有缘人,若是无缘的人得到,只会引祸上身。” 这时,恰好刚刚走到附近的夜云轻脚下一停,不再往前走了,似乎在忌惮什么。直到听到身后有人低笑:“小王爷这便信了?” 怀真的话,明显是为了保护那个乞丐,才说给旁人听的。他虽然不会武功,也不知道附近都有各家的人虎视眈眈的潜伏着,却知他们必然会私底下会抢。他的话大部分人都是会听的,算是一种告诫,自然也就没人去真的抢了。 夜云轻站在宫泠羽身前,她看不到他的脸,不知道他脸上此刻的表情。过了良久,夜云轻才忽然开了口:“今夜还真是热闹。” 宫泠羽也感觉到四周都有人,还有一股陌生的气息,从身后的通衢大路传过来。 皇城不设宵禁,逢花朝节时还会有热闹的夜市。然而今夜,看似平静,实则却不太寻常。 忽然,月影晃动,眼前一阵衣衫翻卷的声响,一道人影从某处掠出,夜云轻定睛一看,脸色微变,喊道:“夜筱安,你站住!” 然而那人跑得极快,根本无暇顾及到他。或者说,是听到了也懒得理他。 宫泠羽抬头去看,夜云轻却已经追了过去,她叹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跟了上去。 夜色下,分别有两路人逼近通衢大道上的那辆缓缓驶来的黑色沉香马车。 夜筱安是先赶到的,她迫不及待的去掀马车的帘子,却被若水拦住:“夜小姐,我家大人不在。” “不在?他不在你们赶个空马车做什么?”夜筱安只当若水是在骗她,自然是不信的。 若水无奈的笑笑:“祭司大人说了,赶空车,自然是为了瞒过夜小姐的。” 夜筱安没有料到云忆寒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跟人说是为了躲她,她五指瞬间扣成利爪,咬牙道:“今夜等不到云忆寒,那我就请你去喝酒!” 若水敏捷的避开她的手,没有消耗一点力气,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扶肩欠身:“更深露重,小姐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若水轻而易举的避开她袭来的一掌,夜筱安身形却是一折,直接去掀了马车的素帘,最外层的珠帘一阵乱颤,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马车里只有一张青玉案,一盘下了一半的棋,还有一只玉壶,几只颜色上等的夜光杯。 云忆寒竟然真的不在! “既然更深露重,那就去赏月吧!”夜筱安转而去抓若水的手臂,眉间怒气浮动。她等不到云忆寒,那就抓了他这个贴身侍卫,不信他不会来找她要人! “堂堂夜小姐,竟然半夜在外面鬼混。” 婉仪公主也带着人赶到,夜筱安看着她,冷冷道:“婉仪公主不也是一样?” “你管我?”婉仪公主虽然不知她追着若水做什么,但是她想要的,不管什么她都想去跟她抢,于是她也伸手去抢若水。 夜筱安抓住若水左手:“你有没有羞耻心?!” 婉仪公主抱住若水右手:“我是公主,你竟然敢骂我?” “公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公主府么?” “你管我在哪里?!” 若水站在中间,被两个人拉扯来,拉扯去。心里无奈得很,他家祭司大人,果然猜中了今晚的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结局,害苦了他啊…… 另一边紧追着夜筱安的夜云轻,跑了会儿才想到自己后面还有个人,他原地等了很久,宫泠羽才慢吞吞的走过来。夜云轻拉住她的手,运起轻功,落到了一处民宅的房檐上。 夜云轻看到夜筱安和婉仪公主抢若水的这一幕,有些头疼:“不知祭司大人哪里好,把我妹妹迷得晕头转向,连婉仪公主都成了他的追慕者。” “小王爷说得对。” “可惜你没有见过他,论容貌,他比不过本小王,论身高,他虽然高了那么一点点,可他太瘦了,在床上不知道行不行啊……” “……” “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 “小王爷哪里说得都对。” “你们村子里有没有什么骂人的好话?” “骂人的好话没有,坏话倒是一堆,小王爷想听?” “说来听听。” “苍蝇走在你脸上都崴脚。” 夜云轻愣了一分钟,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下次见面,他一定要把这句话送给云忆寒! 宫泠羽附和着,目光微动,那个少年被夜筱安和婉仪公主拉来扯去,他腰间晃动的,不是一块刻着狐狸头的木牌么?! 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燕王墓,狐狸头木牌,红衣美男……宫泠羽心中一凛,他是大祭司! 她有些懊恼,早该想到了的,那样天人的容貌,诡异的身手,以及言行举止间透出的那种浑然天成的风仪和高贵。在南诏,这样的人物她没见过的寥寥可数,大祭司云忆寒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夜凉如水。 宫泠羽的心却沉得比夜色还要厉害! “在这里等我!”夜云轻突然纵身一跃,来到夜筱安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夜筱安试着挣脱了一下,未果。 婉仪公主见状冷笑道:“夜小王爷都亲自来抓你了,你还是回去吧!” “要你管?!”夜筱安气上心头,冲夜云轻喊道:“你别管我!” “胡闹!” 第031章 小妈别吃醋 http://.biquxs.info/

原本两个女人抢一个男人的“战争”变成了四个人的战场,夜云轻加入之后,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他似乎不是来劝架的,而是来添乱的。 宫泠羽双臂枕在脑后,躺在青瓦上看着满目星空。下面的人吵吵闹闹的,夜空却银河万里,寂静无比。 其实这样的小日子,也很有趣不是么。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这夜色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他在暗处把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包括夜云轻说,不知道他在床上行不行。 下一次他一定会让他知道他行不行! 也包括那个女人说,苍蝇在他脸上都会崴脚!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容貌竟然会被人贬低成这样! 下一次,下一次…… 云忆寒被气得不轻,想不起来下一次要怎么收拾那个女人。良久之后,他优美的唇线慢慢勾起,弧度迷人,却让见者无端的心寒! 那天晚上由于夜云轻加入混战,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一直持续到下半夜,夜筱安被气得离开,婉仪公主自觉无趣也走了,他才背着在房顶上睡着的宫泠羽回到夜王府。当然,是回到他的揽月阁,他又香又暖的大床上。 夜云轻对宫泠羽心存不轨她是知道的,她只是装睡而已,夜云轻背她回来,省得走路,她何乐不为?夜云轻伸手去解她的腰带,那只手伸到一半却突然停在了那里,转而为她盖上了一床被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按说美人在怀,他忍不住也没有必要忍耐的。 可是他竟然意外的不想碰她。 是为了什么? 夜云轻想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今天要睡地铺了。 第二天夜云轻醒来时,床上人早已不知去向,更准确的说,是原本床上的人不知去向,而他却躺在了床上。 身上盖着一床微微带着些香气的被子。 宫泠羽一夜未归,一早醒来便回去,沐浴更衣。忘川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忽然说道:“查了这么久,也没有先生的下落,他……” “不会的。”宫泠羽打断了他。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想告诉他,樱墨很可能已经死了。 可是她不信。 在没有见到樱墨的尸体前,她就相信他是活着的! 夜云轻一直睡到了下午时分。 他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身上一直带着的玉佩不见了,想来想去,都应该是昨天晚上去拉架的时候掉在了地上,他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兵马司,带着男装的宫泠羽又去了大光明寺。 宫泠羽原以为他找东西是假,过来抢佛经才是真,却不想他真的只是来找那什么玉佩的。 祭司院。 云忆寒修长而苍白的指尖挂着一只青翠欲滴的环形玉佩,美丽妖冶的脸上浮出一丝深邃的笑容:“去告诉夜小王爷,他想找的东西在本座这里。让他用人来换。” 午后。 大光明寺外。 夜云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焦躁的走来走去,宫泠羽却身穿男装,束着长发,慵懒的靠在一边民宅门口的石墩上,避开并不算炎热的日头。 夜云轻拖着她来在这里等云忆寒,她本是拒绝的,奈何这厮用金钱和美色利诱她,她才答应跟他来。可是他们已经等了好久好久,连她都能看出来,这云忆寒是故意放他鸽子的,但这货就是不肯走,想必他丢的那块玉佩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是不是燕春楼的某个姑娘送的定情信物啊? “你说他约我到这里做什么?”宫泠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突然被夜云轻打断,他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神情有些古怪:“莫不是他嫉妒我的美貌?想让我遁入空门、出家为尼?” 宫泠羽冷笑:“你要是出家,也只能做和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一定嫉妒我。” “……”她怎么觉得还是云忆寒更美一些?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又过了一会儿,夜云轻终于醒悟是云忆寒在耍他了,他拉起宫泠羽,刚要离开,却瞧见人烟稀少的大马路上驶来一辆黑色的马车。 这马车瞧着十分眼熟。 夜云轻神色微变,暗道不好,拉着人就要跑,可这马车不偏不倚,刚刚好停在了二人面前,跟在马车外的小丫头冲夜云轻盈盈行礼:“奴婢参见小王爷。” 夜云轻却盯着那马车同样黑色看不到里面风光的帘子说道:“今日你们家郡主倒是有空。” 相思笑了笑没有说话,撩开帘子,将里面一位娇弱的貌美女子扶了下来。 夜云轻稍稍偏过头去,小声对宫泠羽道:“这就是花溪郡主。” 宫泠羽“哦?”了一声,目光一直盯着那马车,起初她的目光一直是平静中带着一丝好奇,然而等她看清楚马车里下来的那位所谓“花溪郡主”时,瞳孔微缩,脸色大变! 夜云轻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他两步走到了花溪郡主身边,握住她的手臂,像两个经久未见的情人,他深情款款道:“你怎么来了?” 花溪郡主露出讶异的神色,奇道:“不是小王爷派人送信与我?” 夜云轻微怔,但随即便明白这是云忆寒那厮使的手段,明明知道他在乎那玉佩,明明知道他避着花溪郡主不见,他却用玉佩骗他来到这里,然后还以他的名义把花溪郡主给弄来了! 云!忆!寒! 夜云轻心中破口大骂,表面上仍然带着风流的笑,他调戏一般与花溪郡主聊了很久,还时不时用手上动作去撩她,一边的宫泠羽似是无人问津,她静静坐回了石墩旁,看着那花溪郡主的目光有些冷。 过了良久,夜云轻送走了花溪郡主,脸上敷衍的笑容也随之退去,他慢慢坐到宫泠羽身边,少顷又兀自笑了起来,搂住宫泠羽肩膀,道:“瞧你的目光跟要杀人似的。” “你喜欢她吗?” 夜云轻一愣,旋即笑得更深了:“原来你吃醋了。” “我对郡主没兴趣,今日是被云忆寒摆了一道,明明知道我避着她,却偏让她来见我。” 宫泠羽用力推开夜云轻的手,冷冷笑道:“那你当面还调戏人家?我看她倒是蛮受用的。” “这叫逢场作戏。”夜云轻贱兮兮的又搭上了她的肩膀,道:“小妈别吃醋,我还是最爱你的。” 宫泠羽心中觉得好笑,他这个人满嘴跑火车,还好她对他也同样没有兴趣,不然身心都要受到很大的伤害。这最爱和只爱虽然是一字之差,相差的却何止千里万里? 最爱可以有很多,而只爱却只有一个。 夜云轻的目光望向渐渐远去的马车,微微有了变化,平日里荡世不羁的语气中竟然夹杂着一丝难得的惋惜之意:“当年的宫世家威风一时,慷慨疏豪,流水带金,连夜王府都比不上其一二。可谁能想到,他们却有造反之心?私造龙袍,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宫泠羽不知他在惋惜些什么,她却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提及当年宫家的事情。 因为刚才那位马车上下来的花溪郡主不是别人,也不是什么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反而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亲人。 她是宫琉璃。 当年宫家的二小姐,她庶出的妹妹。平日里对她敬如亲姐,对家里的长辈更是敬爱有加,待下人们也十分友好。 可是她竟然没有死! 她为什么没有死,反而成了风光无上的花溪郡主? 本来以为宫家满门被灭,谁料除了她以外还有人活着,她应该是高兴的。可不知为何,看到宫琉璃活得这样好好的,宫泠羽心中却涌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只是她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要查清楚! 宫泠羽陷入了沉默,表情却逐渐恢复晴朗。夜云轻遥望长空,目光深远,继续淡淡道:“你没有见过世子,他可是这个世上心最狠的男人。当年宫家的大小姐是为世子妃,他们二人琴瑟在御,可谓让天下人羡煞得很。话说回来,那位世子妃可真是个极品的美人儿啊,世子他太不懂得怜香惜玉,如果是我的话,犯了多大的罪也好,便将她偷偷的藏起来,金屋藏娇也罢,总归要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 夜云轻待着没事儿发什么感慨?以前怎么没见他是这般多愁善感的男人?难不成,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旁敲侧击,指桑骂槐,暗指她些什么? 所以他是猜到了她的身份么?! 想到这里,宫泠羽不由轻吸了一口气。她转头去看夜云轻的神情,几乎是同时,他目光一转,也看向她,却是眯着眼睛贱笑道:“小妈这样看我做什么?” 宫泠羽双眼弯起,笑笑,如新月般清丽:“看你好看。” 夜云轻闻言点点头,有些自恋的扶了扶自己耳边的碎发,随即便带了宫泠羽去燕春楼。 宫泠羽故意放慢了脚步,在他身后两步慢慢跟着。 是她多虑了。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毕竟他们之前也不熟悉,重生这种事情,他也是闻所未闻的,是她草木皆兵,想得太多。 第032章 你是大祭司的人? http://.biquxs.info/

“小妈。” “嗯?” “我突然想起你上次讲的那个膈应人的笑话……”夜云轻的表情有些抓狂,他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那个恶心的笑话。我们男人都喜欢温柔貌美的女人,哪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假女人?做女人做到你这份上,你干脆做男人去算了。你做男人,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了你。” 宫泠羽叹了口气,双手拢进袖中,望着脚下的路,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只好出个下下策让你不那么难受。” “你有什么办法?”夜云轻充满了期待,与她并肩走在一起,面带微笑,目光如水落在她纤瘦的侧脸上。 “以毒攻毒。就是我再给你讲一个更恶心的笑话,保准比那个更恶心十倍,百倍。从前,有两个兄弟去戏楼看戏,看到中途二人为情节发展而争执起来,并为此打赌。老大指着前边摆着的一排痰盂说:‘输的人要喝一口那里面的东西。’不幸,老大输了,于是老大皱着眉头喝了一口。二人接着打赌,这次老二输了,只见他抱起一个痰盂,咕咚咕咚连喝了十几大口。老大大惊失色,佩服的五体投地。老二摇摇头,说:‘不是我想喝,那个痰盂里面的痰太浓,我实在咬不断’…… 过了一分钟,夜云轻才后反应劲儿的冲到路边,哇哇的吐了起来…… 夜云轻、宫泠羽从燕春楼出来回到夜王府已经是深夜。 屋内一灯如豆,忘川伏在桌上,温暖的灯光映在他美丽的侧脸上,宫泠羽进门后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有些柔和。 宫泠羽没有去吵他,可他自己却马上醒来,眼神中没有一丝困倦,他替宫泠羽更衣时,突然问道:“主人有心事?” 宫泠羽没有回答,换好里衣后,坐到床边,径自问道:“樱墨可有下落?” 忘川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眼中有些迷离的情愫,却并未被宫泠羽看到,他打了洗脚水,将她细白的美足放到花瓣热水里,摇了摇头。 宫泠羽放松身心,慢慢靠在了床上,双目半阖,声音有些疲惫:“琉璃还活着。说出来你可能都不敢相信,那位花溪郡主,便是宫家的琉璃二小姐。” 忘川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她。 宫泠羽没有理会他惊讶的表情,这个世界上但凡有人听到宫琉璃还活着,都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她淡淡道:“琉璃映明月,琥珀揽花溪。当时你说这两句话时我并未在意,现在想来,琉璃、花溪,花溪郡主这个封号的,倒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我早该想到的。” 忘川的目光很轻也很温柔,慢慢移回到她的双足上,他半跪下去,长袖垂地,开始给她洗脚,“主人认为二小姐为何没有死,反而活得这般风光?” 良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樱墨握住她纤细的不足一握的脚腕,抬头一看,原来她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忘川心下一叹,取出毛巾擦干她的脚,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床上,褪下鞋袜,盖好被子。 放下帘帐的时候,忘川听到宫泠羽用极小的声音叫他:“忘川。” 声音温温柔柔的,竟然像个孩子。忘川静等了半天却没有下文,原来是梦呓。 他慢慢翘起唇角,满足一般。然而这笑容还没有完全勾起,便听宫泠羽用一种悲悯的语气叹道:“樱墨他到底在哪里……” 忘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五月份将至。 夜云轻早在听说老爷子活不过五月时,便一直在忌惮着这个月份的到来。可眼见着院子里的牡丹花都开得灼艳,五月将至,他却束手无策。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夜老爷子早就醒来了。 这是个秘密,属于老爷子和宫泠羽之间的秘密。甚至整个夜王府上下,除了宫泠羽和忘川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夜拜鳌早就醒了,并且能够清楚的认识身边的人,但是宫泠羽却用银针让他再次陷入昏迷,只因为这是他的要求。 此时,偌大的房间内飘着药香,宫泠羽坐在床边喂夜拜鳌喝药,他恢复过来的身体还算硬朗,眼神也很清明,他喝下最后一口药,看着宫泠羽道:“不管你身份如何,都算是我夜拜鳌的救命恩人。” 宫泠羽微微一笑:“桑娘乡下人,哪里担得起救命恩人这四个字?” 夜拜鳌这辈子见过很多种人,机灵的,狡猾的,聪明的,奸诈的,好人,坏人,让人头痛不已却无可奈何的,很多很多……可是眼前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小丫头,给他的感觉却是一种全新的、无法描述的。 当她主动问他是要醒来还是继续昏迷,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同时也在感叹,这样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女,倒是很会来事儿的? 被他逡巡的目光盯着,宫泠羽面容不变,夜拜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过几日让府里多给你支些银两,你便离开吧。” 宫泠羽目光微微变了变,很快便轻轻低下头,小声问道:“老爷这是嫌弃奴婢?” 她直接自称奴婢,倒是让夜拜鳌有些讶然。 “奴婢虽然出身卑微,可也算是大祭司指点过来的,娶亲冲喜一事虽然听起来荒诞,但奴婢总归是没有辜负大祭司的厚望!可若是老爷嫌弃,奴婢离开便是。” 夜拜鳌前期一度昏迷,并不知道大祭司占卜出了她这样一个女孩子给他来冲喜,此下一听她话里有话,便是一番追问,听了宫泠羽的叙述后,夜拜鳌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他年轻时虽然也算得风流人物,娶了几个偏房,可年纪最小的都要比她大十岁,他也算是个正直清明的人物。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害了人家小丫头! 夜拜鳌沉吟道:“你是大祭司的人?” 宫泠羽不置可否,没有承认也没有去否认,她微抬起来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夜拜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自己那个性格恶劣,行事出格的女儿。想当初筱安那个丫头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她闹腾多了!筱安要是有这么听话乖巧,他不知道要省多少心思! 沉默了一会儿,夜拜鳌开口说道:“我听闻祭司大人性子阴晴不定,你替他办事想必也吃了不少苦,我怜你年少又有眼见儿,你若没有地方去,便留在夜王府吧。” 宫泠羽作势就要跪下去,她是心里清楚这老爷子一定不会让她跪,是以只是做做样子,果然夜拜鳌拦住了她,语气也变得亲切了很多:“你与安儿的年纪差不多,她若是像你一般乖巧便好了。” 宫泠羽道:“奴婢出身卑微,怎可与小姐相提并论。” 夜拜鳌无奈的笑了笑,提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他总是没有办法。他叹口气,道:“去叫老夫人过来一趟。” 宫泠羽点头答应,并没有追问什么。 长孙氏来了以后,她便回到了隔壁自己的院子。院角处的牡丹花都开了,忘川正在提壶浇水,宫泠羽蹲在一边的地上看他动作优雅的浇着水,托腮道:“忘川,我想喝莲子粥。” 忘川停了下来,温柔的看着她:“我这就去做。小王爷说小厨房我们可以随便用。” 忘川走了以后,宫泠羽便回屋去休息。 她躺在窗前的软榻上,看着外面长空上洒下来的阳光,这一刻世界如此宁静,可她的心却没有办法静下来。 樱墨到底在哪里? 宫琉璃又是为什么没有死? 她虽然算不上势单力薄,忘川可以以一敌百,可她的旧部,总归还是要收回来的。 不能再让他们替燕倾办事了。 房间外。 绿草茵茵上站着一个少年,他美丽的长发被风吹起。妖娆。清丽。风仪。高贵。云忆寒站在这里,门口偶尔路过的下人却仿佛看不到他一般,他飘然入室,站在了离宫泠羽不足一公分的地方,忽然出手,宫泠羽一直在偏头凝望窗外沉思,甚至都没有发觉他的突然到来。突然,云忆寒的手伸到一半却更加快速的停止住了,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夜云轻喜悦的声音。 云忆寒顿住,他犹豫了一下,收回手,忽然抬起头,看着缠绕在宫泠羽栖身的软榻矮脚处的一捧藤蔓,碧青的颜色让人不由得起疑,这地砖上怎么会生出这种东西? 云忆寒俯身下去,目光骤然一变,将那藤蔓悄无声息的扯了下来,随后整个人在夜云轻进门前,光一般的消失了。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夜云轻是来感谢宫泠羽的,老爷子醒来他非常高兴,也按照老爷的吩咐放出他醒来的消息。本来是要带宫泠羽出去玩儿的,却被她借口要休息回绝,他自讨没趣,本想逗逗她,但最后还是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变得很奇怪啊。 这天夜里出奇的安静。 房间里没有掌灯,一片漆黑,宫泠羽和忘川却没有睡下。夜老爷子放出消息说自己已经醒来,分明就是在自导自演一场戏,看谁会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等不及过来灭他的口。 第033章 你去找个女人吧 http://.biquxs.info/

可当外面三更的梆声响起时,宫泠羽便觉得夜老爷子计划落空了。恐怕也只有她知道,要害夜老爷子的人是燕倾,燕倾的心思,又岂是别人能够轻易算计得到的? 宫泠羽合衣躺在床上,身边却一阵异动,紧接着柔软的床垫陷了下去,忘川抱着被子进来,被子却被他丢到了地上,他才挨到宫泠羽的身体,便捧起她的脸,在幽暗的光线里准确的在她脸颊轻吻了一下,随即抱紧了她的身体。 宫泠羽似没有察觉一般,淡淡道:“老爷子今天设计的这出戏没能等到那只鳖自己钻进来,不晓得以后还会有什么招术。燕倾要害他做什么,莫不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 忘川的手放在她腰间的蝴蝶结上,这是他亲手替她系上去的,现在,他想亲手解下来。 手上有着动作,忘川忍不住再度去吻宫泠羽,却突然被她用手挡住,她并没有要怒的样子,语气却也有了变化:“忘川,变回狐狸。” “小羽……” “变回去。” “我不。”忘川翻身压住了她,眼神十分灼热。他从来没有忤逆过她的时候,可眼下却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子,固执又倔强,一定要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才会甘心。 “小羽,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情意。” 宫泠羽用力反握住他不断点火的两只手别到背后,抬起头去看他的眼睛。那双在黑暗中闪着碧光的美眸,此刻充满了乞求。宫泠羽沉默了一下,良久才叹道:“忘川,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有需要。你去找个女人吧。” “燕春楼,脂香阁,花街的青楼你随便去。” “……” “我报销?” “……” “要不然,你去找个男人?”宫泠羽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这让忘川更加的生气了,他愤怒的从她身上起来,脚下生风向外走去,一言未发。 忘川愤然离开后,宫泠羽却快速换了夜行衣。 她要去一趟郡主府,一定要查清楚宫琉璃! 四更天过。 祭司院。 啼月楼上,纱灯散发着谴卷的光芒。 窗前,一人暗红色衣衫,长身玉立。 若仔细看却不难看到,云忆寒皓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只碧青色的藤蔓。 少顷,那条藤蔓动了动,三角脑袋在他雪白的肌肤上游荡了一下,不断吞吐信子,云忆寒低眸一笑:“竟然是一条未成年的越王蛇。” “你这个女人,到底是招惹到了谁,竟然有人想用越王蛇害你。” 今日要不是他在,那个女人分明就会被这罕见的越王蛇攻击咬伤。她的速度明明很快,警惕性也颇高,可是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竟然想得出神,连这样一只毒物的靠近都不曾察觉? 那毒蛇藤蔓一般缠绕在他腕上,似乎很着急,却不敢下口咬他。 云忆寒将那条剧毒无比的越王蛇放到窗台下面的白坛里,封住坛口,目光变了变,道:“那个女人是我选出来的,除了本座以外,没有人能够伤害得到她。” “包括你这条没有成年的小公蛇。”他修长的食指轻轻弹了弹坛子,竟然让里面的蛇中之王吓得身子一缩! 若水一直在外面等着,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祭司大人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云忆寒慢慢站起身,缓缓道:“进来。” 若水这才走进来,低头行礼,将手中一卷精致的画轴恭敬呈给他。 云忆寒没有去接,淡淡道:“打开。” 若水小心且谨慎的将画卷打开,云忆寒只看了一眼,道:“不对,重新去画。” “可是大人,这已经是第三百幅了……” 云忆寒微微一笑:“若水,你在指责本座?” “属下不敢。”若水低头跪了下去。 云忆寒唇角笑意渐浓:“那还不快去。” 若水低着头出去。 出了啼月楼,他才长长的纳出一口气,有些郁闷的打开手中的画轴去看。 画上是一位容貌美丽的少女。 很美很美。 美到你看到她,就觉得这不仅仅是一幅画,而是她活生生的站在了你的面前,让你呼吸凝滞。 若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可每一次给祭司大人看,他都会重复同样的话,不对,重新去画。 可他却从来不提是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若水心里泛起了疑惑,这女人又到底是谁? ** “小妈,天气闷热,这是我亲手熬的山楂汤,在冰窖里冷藏了好久……” “小妈,你这屋里太热了,不如改天搬到我那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小妈,我一个人吃饭无聊得很,不如你叫小川来陪我?” “小妈……” 宫泠羽拦住夜云轻去拽忘川的那只手,好笑道:“你还要不要脸?” “我要脸有何用?”夜云轻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摸了两把,十分露骨的说:“到底有什么法子能把你拐上我的床?” 不等宫泠羽回答,他便径自将目光移到忘川身上,转移话题道:“你倒是挺护着你这个小丫头的。” 宫泠羽仍然没有回答他,淡淡问道:“燕春楼还是脂香阁?” 这回反而轮到夜云轻一怔,反问:“去青楼做什么?” 宫泠羽站起身来,将他向外面推去,一边推一边说:“不是饥渴了,要去解决一下么。” “你喜欢我上别的女人?” “你喜欢不就行了?反正我喜欢你喜欢的。” “……” 饶是夜云轻脸皮子再厚,却被她说得有些面上挂不住了。他身为男人的需求的确很大,他从来也不知道把持个度,可被她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心里竟然有些羞愤!还说什么她喜欢他喜欢的,这算什么话?! ——有人这样喜欢一个人么?! 夜云轻有些恼羞成怒,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他伸出一只脚勾住门,道:“反正你不会功夫,我迟早要对你霸王硬上弓——” 宫泠羽理都没有理他,扭头回去了。 夜云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着她的背影双目放光:“要我说呐,这人就是贱骨头,她越不搭理你,你就越上赶着倒贴……小妈,你喜欢我就来点表示啊,我来者不拒的!” 昨夜,宫泠羽的手札上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燕倾欠宫家的一百七十条人命变成了一百六十九条。 她划去了宫琉璃的名字。 昨天她夜探郡主府,好巧不巧的是,她去的当真是时候。宫琉璃和乐明砂夜半饮酒,两个在不同方面失意的女人开始互相吐苦水,宫琉璃便说出了当年同乐明砂里应外合,一同残害宫家人之事。 过去,宫泠羽一直都觉得琉璃是个懂事儿又亲和的好孩子,没有想到原来她竟是那般不受宠,以致于心里都有些扭曲。 长久的压抑和受人排挤让宫琉璃产生了强烈的恨意。最后伙同乐明砂一起害了整个宫家,想必她成了事后“大义灭亲”的功臣,还被封了郡主。 也是这个时候宫泠羽才想起来,难怪当年她没有看到这庶妹的尸体! 那个时候,她眼睁睁看着宫府变成了杀戮的地狱,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无法保全却无可奈何,她一心只想找燕倾理论,却并没有注意到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过宫琉璃的尸首! 宫琉璃,你这个宫家的叛徒! 宫泠羽一手按在纸张上,用力揉搓,白色的纸团在她掌心中化为了齑粉。 宫琉璃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到嫡姐姐宫泠羽回来了。 她在金贵的郡主府,她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小床上,可她却突然出现,浑身都是血。 樱色的长裙淌着浓浓的血色。 她扣住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背叛宫家。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竟然真的有一圈明显的淤青,却是被她自己掐出来的! 她的双手扣在脖子上,好像要掐死自己! 宫琉璃坐在床上发了好大一会儿呆,才吩咐道:“去祭司院找大人,就说本郡主心悸难受,让他开几张镇定的符纸给我泡水喝。” 过了很久,派去的小婢子才回来,却是两手空空,她低头道:“禀郡主,祭司大人不在。” 宫琉璃闻言却是一声冷笑,自嘲道:“是不在还是不肯给?云忆寒,你当真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啊。” “罢了。伺候我沐浴更衣。” 傍晚的时候,府里的家眷多半都陪着老夫人去了戏楼听戏,只留下了宫泠羽照看才“清醒”不久的夜老爷子,夜拜鳌喝过药后,忽然问宫泠羽道:“丫头,你过去在村子里可有相好的?” 宫琉璃暗中催动内力,使脸色变得红润,看起来就像一个青涩不谙世事却被突然提及婚事的小姑娘。她羞涩道:“没有。” 夜拜鳌摸着胡须一笑,目光有些慈祥:“以后若是碰到中意合适的,我便将你许配出去,就以……”他顿了顿,道:“就以夜王府小姐的身份,人家也断不会亏待了你。若不然,等我身体再好一些,便认你做个干闺女吧。” 夜拜鳌这话说的没有丝毫的架子,宫泠羽能够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善意。 第034章 不如你将我扑倒吧? http://.biquxs.info/

面对这样的夜老爷子,宫泠羽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反正,当年联袂弹劾宫府一事,夜王府并未插手,虽然没有帮忙,没有趁机落井下石也算是一种善良。 这个时候起,宫泠羽心中渐渐有几分喜欢这个开明的小老头儿了。 夜拜鳌见她沉默,只当她是害怕大祭司,便郑重道:“祭司院那边你自不会多虑,这点面子,他还是给老头子我的。” 夜空一轮冷月。 宫泠羽从夜老爷子处出来时还在想,要是夜云轻知道他爹要改认她做干闺女,不得气炸了? 她想来就觉得好笑。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就在宫泠羽身后的不远处,隐着一抹修长的影子。 云忆寒已经跟了她好几天。 自从知道她就是那个他所谓的能够给夜老爷子续命的“冲喜填房”以后。 在燕王墓里被她摆了一道,两个人又在内阁里交过手。云忆寒很是好奇,她这样的身手却像个下人一样隐藏在夜王府,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云忆寒一路尾随宫泠羽,在暗处漠然看她沐浴,换衣,眼神没有丝毫的****,甚至沉静没有波澜。他心如止水,仿佛他看到的不是女子美丽的**。 他同样漠然的看着她身边那个妖气冲天,一眼便被他认出来非人的妖精。 燕王墓,三连戒,身边还跟着个美丽的妖精……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片大陆上有这样的奇女子存在? 云忆寒沉吟着,宫泠羽已经换好了衣服打算就寝,却被突然闯进来的小丫头打扰,她认出了那是揽月阁的使唤丫头,她慌慌张张的跪下,道:“小夫人,小王爷请您过去!” 宫泠羽道:“我困了,要睡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小丫头哭腔道:“可是小王爷很生气,说您要是现在不过去,明个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好端端的生什么气?”宫泠羽心里想的却是,见不到岂不是世界都要和平了? “这,奴婢不知……” 宫泠羽心中一叹,走到屏风后面开始穿衣服,忘川也走了进去,压低声音问道:“真的要去?” “他能把我怎么样。”宫泠羽垂眸,长指抚过左手上的三连戒。 光芒一闪而过。 那个小丫头在前头带路,步子很急,却在进入揽月阁后突然跑开,宫泠羽抬眸睨了眼她消失的方向,与此同时楼上传来咣里咣当的动静,她脸色微变,莫不是夜云轻跟谁干起来了? 她抬步上了楼。 夜云轻偌大的房间散发着异常甜腻的香气,整个房间却空无一人! 就在宫泠羽疑惑之际,身后忽然一股力量朝她扑来,她作势一躲,夜云轻便扑到了地上。他面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的衣衫凌乱的让人心惊,他仍能保持着一丝理智,却无暇顾及刚才她的动作有多么迅速! 宫泠羽稍稍退开了一步,忽然转身便走。 夜云轻忽然一愣,随即明白这女人是打算离开,视他而不见,他怒喊道:“你敢走!” 宫泠羽脚下不停,已经走到了门口,夜云轻语气一软,用恳求的语气低喊道:“小妈,我中了媚药——是宫琉璃那个女人,我没有防住。她倒是跑了,不然我杀了她!你……” 宫泠羽却是笑着接下他的话:“你一心想扑倒我,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自己给自己下的药?” 夜云轻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想自己,顿时火冒三丈,但不过一瞬,他浑身上下便软得像水,声音也性感的让人骨头一酥:“可是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扑倒你怕是没有力气了。反正你对我也有意,不如你将我扑倒吧?” “正因为对你有意,所以更不愿趁人之危,这样对你不公平。” “帮我……”夜云轻倒吸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就是没有力气,不然他早就冲上去把她办了! 宫泠羽掩唇笑道:“人家晚上没有吃饭,也没有力气。” “……” “我倒是可以帮你。”宫泠羽微微一笑,语气渐冷:“我可以帮你杀了你自己。” “……”又一波热浪席卷全身,夜云轻身体有些轻微的抽搐,他听不清她蠕动的、带着无比诱惑的红唇是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可他娘的此刻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竟是不愿勉强她! 若是他肯勉强的话,一早便下手了! 最后,夜云轻有些挫败,带着妥协般的口气,快速吸了几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咬牙说道:“用手。你用手总行吧?!” 宫泠羽微怔,但旋即便想起那次她翻墙过来,便看到他一边看黄书一边那个啥的场景—— 她低骂了一句变态,夜云轻并没有听到,他说完就撕开领口,把本来敞开的上半身裸露的更加多了,他躺在那里,脱掉了裤子,露出修长纤白的双腿,活生生像一朵邀人采撷的花朵! 可是他却不知道,在他躺下去的时候,宫泠羽却早已离开! 云忆寒在暗处颇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夜云轻的玉佩至今还在他那里,他派人索要几次他都没有给,他少爷脾气一上来干脆就不要了。 看着夜云轻这副模样,云忆寒忽然想,他是不是应该出去,让他明白一下他云忆寒在床上到底行不行? 可是一旦想起他要压着他的那个画面,云忆寒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就在他纠结之际,宫泠羽却已返回。 回来的却不止她一个人。 她还带了一个睡眼朦胧,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指着地上烂泥一滩似的、昏迷不醒的夜云轻,命令那女人道:“知道你要做什么吧?给他处理干净。用手。” 她说完,慢慢抽出夜云轻腿上别着的短刀,同时也避开他抓向她的狼爪。 宫泠羽的刀是架在白芙蓉脖子上的。 白芙蓉的身子一僵,头脑立刻清醒过来。 饶她久经风月场所,见到过各种各样的人,却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速度可以这样快。 快到那把刀几乎是贴着她的大动脉擦过去,却没有伤害到她一毫! 很快,白芙蓉便恢复从容,风情万种的笑了:“小夫人,这是做什么?” “杀你。”宫泠羽说的云淡风轻,她轻轻翻动手腕,轻声喝道:“蹲下去。” 白芙蓉照做。 宫泠羽俯身,锋利的刀依旧紧紧贴住白芙蓉柔嫩的皮肤。 不防颈上一松,那阵冰凉离去,白芙蓉心里送出一口气,从这个女人大半夜的把在床上熟睡的她劫过来,她的心里就一直在害怕。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宫泠羽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给他解决好,我就在外面。” “我在外面守着,你若不照做,我在外面也可以要了你的命。” 语落,她转身便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白芙蓉和看起来奄奄一息,衣衫缭乱,毫无一点反抗之力的夜云轻。 白芙蓉呆呆的楞了好久。 她看着夜云轻,很快便看出来他的不对劲,她在青楼时也见过不听话的姑娘被老鸨下药,有些药劲儿相当厉害的,也跟他的模样差不多。 他该是被人下药了。 可是谁,敢给无恶不作的夜小王爷下药? 白芙蓉想不透。 只是她看着这样的夜云轻,没有办法不心动,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蠢蠢欲动和心底的那一丝积蓄已久的期许。 夜王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被夜长风从青楼馆子里赎出来的。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她在嫁进夜王府的第二天,就喜欢上了这个风流俊朗的小王爷。 所以她一直在想办法接近他,却无计可施。 她的穿着打扮依旧按着以前做妓子时的,都说男人喜欢风情万种的女人,可这夜云轻从来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她就不明白了,他总是带各种各样的女人回来,其中也有青楼里的女人,可他怎么就看不上她? 她哪里比她们差了么。 他为何从来不受她的蛊惑? 她厌恶夜长风,却还是要经常在他身下承欢,他骂她打她,她心中积蓄的恨意越来越浓。她一心想爬夜云轻的床,期待有朝一日能够陪在他身边,离开夜长风那个庶出的男人。 白芙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被那女人用刀逼着的感觉仍在,让她心中一寒。她看了眼窗外,冷冷清清,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说会在外面,可是真的会在? 白芙蓉咬了咬唇,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今日是老天给她的绝佳机会,她完全可以爬上夜小王爷的床! 白芙蓉望着地上气息微弱的夜云轻,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愣是把他给拖到了床上。 夜云轻也从半昏迷中醒来,他以为是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开窍了,忍不住嘴角上扬,声音即使微弱,却带着种莫名的兴奋:“桑叶儿,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帮我……” 白芙蓉微怔,桑叶?谁是桑叶? 然而她却没有办法顾及太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能不能够脱离夜长风那个人,就要看今夜了。 第035章 我打的就是你(1) http://.biquxs.info/

她会用尽浑身解数,用尽在青楼里学到的一切房中秘术,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自此以后都会舍不得离开她。 白芙蓉的手有些颤抖,解开了夜云轻身上已经所剩无几的衣裳,随后便是她自己的。 云忆寒站在暗处,淡淡的看着。 很快,白芙蓉便坐到了夜云轻的身上,云忆寒目光微动,转而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道人影疾速闪过,白芙蓉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打倒在地上。 宫泠羽快速点了夜云轻的几处穴位,他嘴边流出一丝血丝,不知是不是咬破了舌头。 白芙蓉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几下之后却是白费力气,吐了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 她身上没有一件能够遮蔽的衣物,宫泠羽暂时止住夜云轻血液中药效的流速,将白芙蓉的衣服拿在手中,朝她走过去。 白芙蓉心道她还是有点人性的,以为她是要将衣服还给她。 却不料宫泠羽走到她面前,将她的衣服高高托起,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那堆衣服瞬间化为了齑粉! 白芙蓉面色陡变。 宫泠羽却微笑着将她拉起来,推搡到床边,指着夜云轻道:“你以为我不好意思看着你做这种活计?” 白芙蓉煞白的脸上,突然起了些红晕。 这个女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她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宫泠羽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却被人拉住了,夜云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拽住了她。 他修长的手指像火炉一样滚烫,烫得人心惊。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的燃烧着。 夜云轻这副模样,已经没有办法去注意都有谁在场,他几乎是用哀求一般的语气对宫泠羽小声道:“桑叶儿,我求你,你来行么。” 夜云轻本就生得美丽,他现下这副模样,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脱光了邀请你,有何区别? 然而面对宫泠羽的无动于衷和冷漠,白芙蓉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更加惊讶的是,他口中叫着的桑叶儿,竟然就是她! 宫泠羽轻轻划开夜云轻的手,对白芙蓉道:“动作快些。我就站在这里看。” “……” “做不做?” 见白芙蓉仍在发呆,宫泠羽指尖一划,那匕首登时割破了白芙蓉的脖子。 她疼得脖子一缩,也没敢叫出来,比起生死攸关的事,她会选择妥协。最后挪动到了夜云轻身边,在他那双不知何时已经半睁开的冒着浓烈杀气的眼睛里,开始有些尴尬的动作。 尴尬的来源是因为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在盯着她看。 事后,宫泠羽扔给了她一张床单,道:“是光着出去还是裹着它,你自己选。” 白芙蓉心中感到一阵屈辱,却又无可奈何。现在虽然是夜里,外面碰到人的几率不打,可若是让她就这样不着寸缕的出去,她总会觉得有数不清的眼睛她看不到的地方在看着她! 白芙蓉默默接过床单,当作抹胸裙一样围在了身上,她蹑手蹑脚向外走去,走出了门口,却听到里面传出淡淡的声音:“白夫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今天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对不对?” 白芙蓉听到这声音就险些摔倒,哪里还敢说什么?要是知道她不仅没有半点机会爬上夜云轻的床,还险些因此丧了命,她根本就不会选择铤而走险的去触犯她的! 白芙蓉落荒而逃。 宫泠羽一件一件捡起夜云轻散落在地的衣物,挂到了屏风上。她走到床边,想给夜云轻盖上被子,却见虚弱的他忽然朝她靠了过来,眼里闪着巨大的杀气! 耳旁一阵疾风,宫泠羽抬手,挡住了夜云轻突然打来的一巴掌。 她也没有生气,挑眉,戏谑道:“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夜云轻一下没打到她,心中怒气更盛,他用力甩开她的手,抱着被子缩到床的最里面,似乎在刻意与宫泠羽保持着距离,他冷冷开口:“滚。” 宫泠羽不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坐到了床边,笑容如新月:“我不会滚,要不然小王爷做个示范,教教我怎么滚?” 夜云轻气极,反而冷冷一笑:“你要我这样教你么。”他说着,猛地来开了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让身下的凌乱完全暴露在宫泠羽面前。 孰料她脸色变都没有变,跟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只是轻轻别开视线,道:“刚才,我都看过了。” “……” 夜云轻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有些发红。他气得肩膀都在颤抖,又是手撕又是脚踢,愣是把身下的床单踢到了地上。他嫌这床单都是脏的。 他重新裹进了被子里,声音有些沙哑,怒气却是不减半分:“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做了什么。你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他以后,再也不要搭理这个铁石心肠,使劲把他往别人身上推的女人了。 宫泠羽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 云忆寒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跟上她。 因为,他被刚才的一幕幕刷新了三观戳瞎了眼睛。 这个女人…… 如果她还能称之为女人的话,她也太不要脸了! 想起在燕王墓里头一次被她亲到,方才又见到她这样毫不避讳的看着一个男人的身体,云忆寒脑海里蹦出来的念头只有不要脸、行为放荡、毫无羞耻心。尤其是当她眼睁睁毫不避讳的看着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做那种事的时候,云忆寒心中一窒。 他已经想不出任何话语来形容这个女人了。 而他却在期待着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去继承他的衣钵? 云忆寒幽暗的瞳孔仿若大海最深处的漩涡,透着一丝魅惑至极的光泽。 良久,云忆寒的唇角渐渐恢复了从容的淡笑。 他想明白了,这个女人怎么样和他有何关系?她就算千人枕万人睡,被无数的男人骑过,跟他又有何干系? 他不过是为了寻找下一任祭司。 然后和离雪一起离开这里。 所以,她怎样,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自从那件事以后,夜云轻好几天都没有理过宫泠羽。而有了夜拜鳌的暗中照顾,也没有人再为难于她。加之平日里夜筱安有空就会来她这里闲坐,下人们都只当她们的关系走得近,就更加不敢像使唤下人一样使唤她了,见了面,还都会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句“小夫人”。 白芙蓉也收敛了许多,很久没有出门。她知道,自己是害怕碰到夜云轻,怕被他轰出去,或是他气极了会杀人也不一定。 总之,她最近还是不要出现在那两个人面前为好。 已经五月初十。宫泠羽的手札上,已经大致列清楚了当年一起弹劾宫家,她所有仇人的名字。 她并不急于复仇,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报复是只图一时之快,而复仇,需要精心的布置和很大的毅力,过程不会太简单容易。她离开了这里六年,不知道外面的人和事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她需要一段时间去过渡、去适应。同时,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在万事之前先做,那便是寻找到樱墨。 可是他到底在哪里? 她寻了这么久,怎么仍然得不到他的消息? 这天下之大,樱墨会被关在何处? 下午刚过,宫泠羽便要出门一趟,夜老爷子交待她去买几样东西。她总是能在夜拜鳌身上看到自己父亲的身影,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他。更何况,燕倾想过要他的命,他也算是燕倾的敌人。燕倾的敌人,便是她的朋友。 宫泠羽去了集市,这个时节正是吃清江鱼的时候。南清江是横穿聚窟洲和南诏国的一条大河,每到五月中上旬,便会有大量的船只聚集在这里,日夜打捞清江鱼,伺机捞取暴利。 如果宫泠羽没有记错的话,清江鱼是忘川最喜欢吃的。 她特意买了两条肥大、新鲜的鱼,又给忘川买了虾肉混沌,这才慢慢往回走。 从北小门进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夜云轻,他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过去。 宫泠羽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气性还真是大。 夜云轻快速的走过去,原想着不搭理她,她就会自己跟上来,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离开了! 离开了! 夜云轻气得一脚踢到旁边的树干上,夜青心疼那树,小声劝道:“爷,咱们该去兵马司了……” 夜云轻白了他一眼,心想老子要去哪里轮得到你管?但他没有说出来,还是拂袖离开了。 因为传唤他去北兵马司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世子。 他不敢懈怠的人。 另一边,宫泠羽回到小院后,并没有见到忘川的影子。她先是将老爷子要的东西送过去,把两条鱼装在篮筐吊进井水里去冰着,才开始四下找起忘川来。 这一找不要紧,她发现忘川竟然不在! 忘川表面上就是专门给她的丫鬟,平时也没有什么下人朋友,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锄锄草,浇浇花,洗一些她的衣服,整理房间,不会随便出去的。 除非是有人叫他,他推脱不开。 第036章 我打的就是你(2) http://.biquxs.info/

可是谁会注意到他这样一个存在感并不大,根本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丫头”呢? 宫泠羽又仔细的在房间里找了一遍,终于给她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就在门槛下,又指甲盖大小的一撮白色的毛。 宫泠羽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忘川的毛! 他平日里最是心疼自己那一身柔软光滑又干净的毛,都舍不得拔掉一根的! 而他在这里留下了一撮,是要说明什么? 宫泠羽抬头去看,果然在门外不远处也发现了一撮。 她顺着忘川留下的一点皮毛慢慢跟过去,最后竟然来到了唐紫兰的院子。 明明是白天,可院门却紧紧的闭着。宫泠羽左手上的三连戒,黑暗的光芒微微亮起。 院中。唐紫兰一身淡紫色的绣花长裙,手中拿着一只长鞭,在阳光下泛着青寒色的冷光。 她摒退了下人,提步走到东北角的柴房前,轻轻推开门。 门口处有一只木头的十字架,此时十字架上正绑着中了迷药,昏迷着的忘川! 唐紫兰用空闲的手提起脚边的一桶水,猛地泼到了忘川的头上! 忘川打了个激灵,从昏睡中醒来,有些茫然的看着唐紫兰。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旧识。过去在毒王谷,唐紫兰是清风堂出了名的美人,唐卓对她有意,她却只对唐卓的千毒手感兴趣。 唐紫兰没有注意到忘川不同寻常的目光,她轻捏住鞭子,指着他问道:“知道我‘请’你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忘川摇了摇头。 这世上一般的迷药根本对他无效,可唐紫兰的手艺出自毒王谷,他才会中招。他记得自己是在院子里浇花,被一只小冷箭打在了手背上,昏迷前恍惚看到了唐紫兰的脸。 只是,她掳他来这里能做什么?他与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根本没什么交集。 所以她多半都是为了他的主人。 唐紫兰清浅一笑,用长鞭托住他的下巴,道:“我问你,你那狐媚的主子,跟小王爷是不是一早便认识?” 唐紫兰面上温和,语气却是充满了嫉妒和怨恨! 忘川在听到她说“狐媚”两个字时,墨色的瞳孔中,危险的碧光一闪即逝。 他轻声道:“紫兰夫人说什么,做奴婢的听不懂。” 唐紫兰阴冷一笑:“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跟着什么样的奴才,瞧你这副普通的胚子,这双眼睛说起话来却是这样的勾人儿。” 她说罢,猛地一甩右手,“啪——”的一声厉响,长鞭劈裂空气的声音,格外的震慑! 唐紫兰看着忘川说道:“识相的就老实交代,你们主子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忘川道:“紫兰夫人若是想知道,去问小王爷便是,何苦为难我一个下人?” “我为难你怎么了。”唐紫兰面露狞笑,缓缓抬起了手中长鞭:“我还要打你,打到你肯开口为止!” 就在这时,一只细白的手悄无声息的拦下了唐紫兰的长鞭。 当唐紫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长鞭已经袭着厉风,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被一股力量掀倒在地,大惊之下,伸手去捂自己的脸,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意,她摸到了一大片温热的暖流。 空气中,弥漫开不浓不淡的血腥味道。 宫泠羽已经将忘川解了下来,她有些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 忘川十分听她的话。 言听计从的意思,就是她若不开口,他就断然不会私自做主出手。 哪怕是被打死。若没有她的命令,他都不会做什么。 他说过,他是为她而生。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他永远都要跟着她。 这一鞭子打得极狠,唐紫兰好大一会热才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站着的这个,被她视为情敌的女人。 宫泠羽对于唐紫兰趁她不在,把忘川绑来一事,心中已有了计较。念在她没有给忘川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上,她给了她一鞭子,虽然这一下看似会毁容,但以唐紫兰的手段和她手中的药,她不会让自己的脸上留一点疤痕。所以她相当于只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唐紫兰捂着脸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用身体挡住了将要离开的两个人。 宫泠羽道:“让开。” 唐紫兰捂住半边血污的脸,恢复了一些平静,傲然道:“伤了我,就想轻易的离开么?” “紫兰夫人想如何?” “自然是跪下去跟我道歉,求着我也将这一鞭子打在你脸上,毁了你这张到处勾引男人的狐媚子脸!” “狐媚”两个字噪音一样从她嘴里再次蹦出来,忘川的身体绷紧,宫泠羽握着他的手力气更大了一些,他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的主人,怎么能被这样下贱的女人侮辱? 可是,他相信,用不着他出手,她会有更加解气的法子对付她。 宫泠羽看着唐紫兰缓缓道:“就只还一鞭子么。我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 “……”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要加倍还回去。打到她血肉模糊为止。” 听她这样说着,唐紫兰便明白让她道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思忖片刻,一计浮上心头,语气不善道:“你若不肯向我低头,我便向老夫人告状。就说我房间里专门为她炼制的药盏被你打翻了,你不仅要抢药,还伤了我。所以,你最好不要把事情搞大。” 宫泠羽淡淡道:“我不怕。” “你说什么?”唐紫兰的声音都变了调,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寂静的柴房中,忽然听到“啪”一声,宫泠羽一巴掌打在了唐紫兰的脸上。 她另一边没有被鞭子伤到的脸,迅速肿得老高。 唐紫兰诧异的看着她,竟然忘记还手:“你、你当真不相信我会像老夫人告状?!” “你废话再这么多,我还是要打你的。” 唐紫兰刚要还嘴,孰料又是“啪”的一下,宫泠羽又打了她一下,随即盈盈一笑:“你随意。” 唐紫兰端的是怒了,怒道:“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啪——”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脸上毫无疑问的又挨了一巴掌! 这几下几乎没太大的间隔,噼里啪啦的响亮,听得旁观者的心都跟着觉得肉疼! 唐紫兰目光一凝,突然出手,鹰爪袭向宫泠羽,忘川退后几步,他没有看清主子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到几声清脆的利器落到地上的声音,唐紫兰还保持着出手的动作,可她的暗器却尽数被打断! 唐紫兰看着一地的暗器,不可思议的看着宫泠羽,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可能,这是唐门的暗器,她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样出手的,可她却躲过了,唐紫兰轻吸一口气,道:“你会武功。” “哦,你说我会武功呀。”宫泠羽掩唇轻笑,慢慢靠近唐紫兰,不知为何,她身上的味道很香,可唐紫兰闻到时却感到有些恐惧,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宫泠羽温柔的拉住她左臂,在她有些茫然的神色里,突然用力拧住。 “咔嚓——” 唐紫兰又肿又是污血的脸,忽然变成了死灰色,骨头被迫错位卸掉带来的巨大疼痛让她把身体弯得像一只虾子。她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儿止不住的往外冒。她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一只手臂毫无生气的垂在袖管里。 宫泠羽收回手,忘川掏出一方罗帕给她擦拭。 唐紫兰知道她会武功一事,按规矩她不能再留着她了。可是她今日只废掉她一条手臂却不杀她,并不是因为她心慈手软,而是看在她也是从毒王谷出来的份上。 唐紫兰在她眼里没什么价值,更没什么面子可谈,但是毒王谷却有。 这院子里的下人早被唐紫兰支开,是以这边发生了这般大的变故,却没能惊动半个人。 外面的阳光有些沉重,大片的铅色乌云在天空聚拢,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宫泠羽居高临下俯瞰唐紫兰,语气却是十分平静:“紫兰夫人,我有件事要向你请教。” 唐紫兰沉默不语,低头吐出一口血,血迹纵横的脸上羞怒交集,充满了怨恨,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你还会有事需要向我请教?” “这个么,自然是有的。”宫泠羽俏丽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玩味,她看了一眼忘川,回眸又看向唐紫兰,道:“我会武功一事不怕你抖漏出去,因为我相信自己,能够在你开口之前毙了你。” 唐紫兰的脸色顿时沉得更加厉害。 宫泠羽道:“你身上也有功夫,但这并不是你拿来欺负人的优势。你的武功,更应该是去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好在今日我来得早,你还没能真正欺负到我的人。所以,我打的就是你。” 唐紫兰微微低下了头,沉默。忘川心里对她的怨念也减轻许多,他想要走过去扶她起来,可是想起她之前辱骂宫泠羽的话,他便没有过去。 良久,唐紫兰抬起头来,喉咙有些哽咽,她似已经醒悟:“你说得对。是你打醒了我。” 宫泠羽红唇动了动,却再也没有说什么。 第037章 我对你也没有兴趣(1) http://.biquxs.info/

外面黑云压城,电闪白光幽幽而过,眼看着就要下雨了。忘川、宫泠羽便一前一后的离开。 突然,就在宫泠羽转身之际,在地上的唐紫兰一跃而起,十指如钩,闪着森森寒气,直插向宫泠羽的双眼。 宫泠羽袖袍轻挥,只见人影闪动,她已然带着忘川落到了一丈之外。 唐紫兰的手抓了个空,她迅速转为防备状态,警惕的盯着对面的少女。她的心情仍然处在震惊之中,她虽然猜到了她的武功很高,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厉害,她竟然连她是如何躲开的都没有看清! 她实在是太快了! 宫泠羽眸中寒芒闪过,她单手托住下巴,轻叹道:“念在毒王谷的情分上,我原本想放你一马。” 唐紫兰乍一听到“毒王谷”三个字,瞳孔骤然缩紧! 宫泠羽脸上叹息之意逐渐冷却下来,她缓缓抬起手,展颜一笑:“可是如今,我留你不得。” 唐紫兰这才注意到她左手上熠熠生辉的三连戒,那绝世无双的戒指,上面的每一枚月牙都在散发着淡淡的清寒光芒,她只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忽而。唐紫兰望向她的目光逐渐转为恐惧。却并不是因为她说出的这不轻不重的话,而是因为那三连戒! 毒王谷,月牙,三连戒,标志…… 唐紫兰脸上倏然变色,目光如刀般,却意外的带了巨大的惶恐和莫名的恭敬射向宫泠羽,惊道:“你是……” 砰。 轻轻的一声,一朵血花开在了唐紫兰的颈口。 她临死的时候,仍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想要说出来的那个惊天的秘密,到最后也没能说完整。 宫泠羽吩咐忘川:“把她的尸体丢给夜云轻的那条狗。” 语落,她慢慢向外走去。 忘川虽然怨恨唐紫兰辱骂宫泠羽,但逝者如斯,人已经死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责怪于她。忘川双手合十,念起了往生咒。 念到一半的时候,开始下起雨,雨势湍急,似乎天空漏了个大洞,巨大的雨滴兜不住的往下狂砸。忘川担心宫泠羽还没有走到地方会被雨水淋到,便匆匆停下来,抄小径将唐紫兰的尸体拖到了揽月阁。 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洗去了一切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 当唐紫兰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雨水冲泡的肿胀,变形。要不是五官勉强还可以分辨,任谁也看不出来这竟然就是夜王府的紫兰夫人。 尸体是在狗窝里发现的,而那只凶悍的雪獒,嘴角还挂着可疑的血迹! 小王爷的狗咬死人了…… 这件可怕的传闻一夜之间传开,夜王府里人人惶恐惧怕,甚至有往日对揽月阁退避三舍的下人们,如今更加不敢靠得太近。 夜云轻让人把揽月阁的门紧紧关闭,他蹲在狗舍旁,有些歉意的抚摸雪獒的额头。 他一手养大的狗他知道,就算它是能够一脚踢死一头饿狼的雪獒,可它也绝对不会吃人。 它是喜欢咬人没错,可那纯粹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这么多年,小轻曾几何时害过人命? 上一次在草丛里发现的那具尸首,所有人就已经将目光全部聚集到它的身上,可那次说白了无凭无据,他胡闹一番还能顶过去。可是这次怎么办? 物证俱在。 唐紫兰的尸体被仵作带走了,可她一身的毒,仵作大概都不敢解剖。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开始不要命的敲门。他们都是受了老夫人的命令,务必要将那头畜生抓出来,可这揽月阁……他们又忌惮又害怕,却不得不来,是以人人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牺牲表情。 夜云轻一时想不到解决的法子,难免有些烦躁。抄起一把椅子砸到门上,吼道:“有种的给我滚进来!” 外面顿时鸦群无声。 没有人敢进去。 那些人虽然奉了老夫人的命,却在忌惮着他,也断然不敢闯进来。在他没有想到别的办法之前,他也只能用这样的下下之策保全小轻了! 如此又惶然的过了几日。 夜云轻死活不肯交出那只畜生,众人堵在门口却束手无策,谁也不敢惹恼了夜云轻。长孙氏只能命人将这消息暂时压下来,不可外传,更不能传到老爷耳朵里。 夜老爷子那人一向秉公办事,翻起脸来更是六亲不认,她怕这小东西又是气头上,再跟老子打起来,她可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夜间,忘川换了夜行衣,轻灵的跃上墙头,打算出去夜查樱墨的下落。 妖在夜间行走,如百鬼夜行,畅通无阻,人的力量是阻止不住他们的。然而就在越过最后一道高墙时,忘川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了回来! 落地的瞬间,他不受控制的变回了狐形,雪白的绒毛在月光下发着盈盈的光泽,只是这霜雪的颜色之上,却沾染了数点猩红!它用力爬起来,想要变回人形,却发现根本不可以! 它的力量,被一种更大的力量禁锢住了! 方才它撞到的地方,一圈水纹如同一座冰墙,在夜空中隐约浮现。 水纹中央,一张黄色的符纸,飘飘荡荡,却坚定的固守在那里。 忘川定睛一看,脸色惊变! 到底是谁?会在半夜用这样的缚妖咒在这里等着它自投罗网? 忘川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似乎在警示那在暗处藏着的敌人。草丛间夜风吹过,叶疏月朗,却不见一个人影。 “原来,是只小狐狸。” 不知何处传来悠然清淡的人声,忘川举目环顾,眼神微变。 只见前方花影月下,不远处似乎立着一抹修长的影子,空气中,隐约有着淡淡的寒香。 忘川抬了一下脚,想朝着那人走过去,眼前一晃,那里根本什么人也没有,仿佛它刚才听到的好听声音、修长人影,全部都是错觉。 可院墙之上的半空中,那道火一样炙烤着他的符纸仍然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忘川反抗无效,它的意识反而越来越模糊。 它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倒下,明日一早,若是被发现院子里出现了一只狐狸,它逃不掉的…… 凡人,视妖为孽。 他们,从来都以为狐狸是狡猾、奸诈、狐媚、蛊惑人心的。 也只有它的主人,才不会抛弃它,伤害它…… 忘川想起宫泠羽,眼角不由自主的变得温柔。 “主人……” 又过了良久,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忘川开始恢复意识,它被人摇醒,夜空仍然繁星密布,它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见它醒来,宫泠羽开口说道:“先不要说话,你太虚弱了。” 忘川乖乖的闭上了嘴,它毛茸茸的身子在她怀里,只感觉到无边的温暖。 上半夜,忘川离开后宫泠羽便小睡片刻,醒来后已经是后半夜,可忘川竟然还没有回来。她担心他会出事,便沿着他平日里喜欢走的路径寻了出来,孰料却在这里碰到了倒地不醒的它。 远远望过去,她以为看到了忘川的尸首,吓得心脏一停,好在发现它只是虚弱到昏迷。 宫泠羽抱着忘川,小心翼翼的往回走。 路过落花长廊时,好似瞧见清朗月光中一张比月光更加柔美的容颜。他身披一件暗红色长衣,却比九天之上的神祗还要清明。宫泠羽眨了眨眼,廊下却是空空如也,连片飞叶都没有。 她苦涩一笑,看来自己最近真是有些敏感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云忆寒那厮突然出现? 夜王府上上下下这阵子因为唐紫兰之死一事闹得人心惶惶。 原本是瞒着夜老王爷的,可这风儿还是不知怎的就吹到了他的耳朵里,当下便是对夜云轻一顿教训,若不是他下不来床,夜云轻恐怕又少不得挨一顿打。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夜云轻被迫把那只疼爱了数年的雪獒关了起来,由十几个人持刀日夜轮流看守。 夜云轻和他心爱的“小轻”一翻生死别离之后,心情极度不好,他已经很久没有理过某人了,而某人竟然也不主动来找他。原本已经走到了某处小院外的脚步一停,转身,去了燕春楼。 房间内,忘川好不容易恢复了人形,身体却很虚弱。他抬眼望窗外看去,正看到那一角皂袍转身离去。 是夜家小王爷,他果然又来找主人了。 他的主人,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什么样的相貌,都很惹人喜欢。 宫泠羽拿了一瓶药酒从里间走出,看到忘川微微偏过去的侧脸,笑问道:“在看什么这么痴迷,比我还要好看?” 忘川眼中只有深不见底的温柔:“主人是我心里最美的人。” “我在想,这几****养伤,主人倒是把那些花儿啊草啊的,照顾得很好。” 宫泠羽很自然的斜坐到榻上,将药酒倒在手心,揉了揉,才擦到忘川受伤的手臂上,她的动作同他的语气一样的温柔、谴卷:“我只管照看那些毒花,它们可是我心爱的小宝贝儿呢。” “疼不疼?” “不疼。” 忘川身受重伤,虚弱至极,如玉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变成了透明的颜色。可他的眼角和眉梢仍然挂着潋滟的笑容,眼神柔情似水。 第038章 我对你也没有兴趣(2) http://.biquxs.info/

擦过药后,宫泠羽躺在忘川身边,身子一动,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忘川伸出一只手揽住她,宫泠羽道:“忘川,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能没有你。 忘川道:“狐狸有九条命,就算忘川只剩下了六条,也会永远陪着你。” “好吧。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晚上去夜长风那里给你偷支千年人参出来,给你好好补补。” “好。小心一些。” 忘川和宫泠羽相依相偎的画面并没有被一直在暗地里跟踪她的云忆寒看到,他有事在身,早已先一步离开。 傍晚的时候,夜云轻大醉而归。 有的时候,宫泠羽看着夜云轻就像看到一个小孩子,他任性胡为,好吃懒做还好色,做事不计较后果,可有的时候,他却又是一个暖心boy。 她见过许多面的他,可又有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她不能往下定论,可有一点她是明白的,即使一开始想过要利用夜云轻,可她慢慢的,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她其实挺喜欢他的,但不同于恋人之间的那种,而更像朋友,只是单纯的喜欢。 目送夜云轻被人送回揽月阁,宫泠羽回房间换了夜行衣,蒙上面,几个点起便到了紫竹苑。 白云居就在不远处,那座废弃的宅子像一个死气沉沉的墓园。仔细一想,好像也好久没有见到傻子王爷的踪影了,宫泠羽心中的好奇感仍然未褪去,可眼下有比这更要着急的事儿,这件事也就放在了一边。 苑外的紫竹林一片沙沙的声响。风从竹林里穿梭过去,仿佛一只只精灵在细长如刀的竹叶上唱歌起舞,唱的是缥缈的歌,跳的是轻灵的舞。这般风物繁华的好地方给夜长风和司马氏那对狗男女住,倒真的有些暴殄天物了。 好在,今夜她宫泠羽来盗取他们私藏着的千年人参,也算是替天行了一道。 夜风微凉,轻扬起宫泠羽的长发,发丝飞舞,透着月华的点点流光。 夜长风同司马氏已经休息,她悄无声息的掀开书房上空几片瓦片,身子如没骨头一般迅速的滑了下去。 落地无声。 夜长风是庶出,知道自己的卑微身份与生俱来也无法摆脱,先天的缺陷他无可奈何,可他会后天弥补。这书房里的书种类很多,兵书,史书,民间奇谈应有尽有。有人因为丑会多读书,借渊博的知识来弥补自己长相上的不足,更有人因为地位卑贱而多读书。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现,夜长风倒也是个聪明的人,晓得书读多了总会有好处。 宫泠羽飞快的检查过几排书架,并没有发现暗格一类的东西,就在她毫无进展之际,屋外忽然亮起了一片火光,数十只火把快速向这边靠拢,她面不改色的隐到了阴暗里,与黑暗融为了一色。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这个念头很快便被宫泠羽否定,她行踪隐秘,根本不可能被他们发现的! 外面一阵嘈杂,不断有兵器掉落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乱做了一团。 宫泠羽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看到院子里七零八落的躺着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有的断了手臂,有的丢了脑袋,万分痛苦。而那边十几个人一起围攻的,居然是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云忆寒!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偷个东西都要凑份子不成么?! 都说冤家路窄,可这路未免也太窄了吧! 宫泠羽打算趁乱逃跑,可还没有找到那支她觊觎已久的千年人参,她又舍不得回去。她咬了咬牙,反身继续寻找暗格。 “往这边去了!”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便听见一阵破窗之音,有什么东西冲破窗格闯了进来。一道人影,慢慢站定在地上。 空气中飘出一丝莫名的血气。 很轻,很淡,淡到宫泠羽以为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那些人怎么能够伤得到云忆寒? 南诏国的大祭司名扬四海,这四海之内,四海之外,包括弱水之中的桃花岛,能够成为他对手的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那一次在燕王墓,她也是等到了可乘之机,才能够从他手底下逃脱。 所以那区区几个喽啰,如何能伤得了他? 宫泠羽悄无声息隐回黑暗中。 云忆寒的身影也很快消失。 外面已经有人进来搜寻,他们手持火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显然是方才外面那些人受伤的惨烈状态让他们心存忌惮,不敢轻易上前。 云忆寒静静的站在黑暗里,最近的一把刀,离他只有十寸。 他清瘦的手指捂住嘴,气脉微弱,幽暗的袖袍下,有一滴血滑落。 他的身体他心里清楚,他又开始变得虚弱。 再这样下去,他连外面的一把刀都躲不过去。 强行忍住口腔里如潮水般汹涌往外喷出的血液,云忆寒伸手掐了个诀,修长的指尖有淡紫色的荧光泛出,就在他打算现身时,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同时,那冷静的声音也出现在耳边:“别动,我带你出去。” 她说的是“带”,而不是“救”,因为她明白,云忆寒这样的人,是不屑,也不可能会被别人“救”的。 他的风仪,他的高贵,他的身份,他的骄傲,统统不允许。 他才是那个被诸天神明庇佑的天之骄子,他该拯救世人的,而并非是让世人去救他。 云忆寒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合下来,遮挡住那双清亮如水的一半明眸:“好。” 宫泠羽五指微握,拉紧了云忆寒。 他的身体异常冰冷,他们在黑暗的角落里并肩而立,身边已经开始聚集人,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持着火把的人便靠拢过来。 就在这时,宫泠羽拉着云忆寒飘身而起,从敞开着的门口向外掠去,身形如剪影,借风之势,飘到了院中,将追兵甩在身后。 这动作不过几秒,云忆寒的脸色却急遽变得苍白。浓郁的血滴沿着他华丽的衣袖滴落下去,血液落入泥土中,瞬间开了一朵妖艳的大丽花。 暗红色的花瓣,犹如云忆寒身上这一袭承载了血液颜色的衣袍。 宫泠羽有些诧异的望着云忆寒,他却忽然沉下了脸:“快走,有人来了。” 宫泠羽的感官只比云忆寒晚了一秒。 司马氏的鸳鸯刀便破空而来,气势浩荡! 宫泠羽眉梢上挑,有些意外司马香香竟然是会武功的! 并且这一下的力量还不弱! 司马氏的兵器是一对短刃鸳鸯刀,攻击力大,距离却较近一些。就在二人避开之际,一支暗箭幽幽射来。 箭是朝着宫泠羽去的。 云忆寒眼神微变,翻手去接,箭的速度极快,从他修长的手指间穿了过去,他冷哼了一声,指尖紫光滑过,那箭竟然被定格在了原地。 铁箭活生生被停在了那里。 然后,“啪——”的一声碎成了齑粉,随风飘散。 云忆寒并未换装扮,也没有遮挡住他那张倾世的容颜,此时一半隐在幽暗里,只露出了完美的下巴。他挡住那支箭,身体似乎变得更加虚弱了,极为疲惫的靠在宫泠羽身上,轻喝道:“走!” 宫泠羽不敢再做耽搁,扶住云忆寒的腰身,运起轻功,踏月而起。 刚才射箭偷袭的人是夜长风,他同司马氏相互对望了一眼,道:“别追了,我们不是对手。” 司马氏担忧道:“可那贼人见到我出手了。” 夜长风收了弓箭,道:“他们不一定认得出是你,况且,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查看书房是否丢失了什么。”他担心,刚才那人的身手太过诡异,他那么快的箭竟也能被拦下! 司马氏一想也对,便随他回书房去查看。 云忆寒虽然很瘦,但毕竟个子高挑,宫泠羽扶着他回到小院时,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忘川受伤,耐不住疲倦早已睡下,宫泠羽思忖了一下,将云忆寒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云忆寒的身体冷得像死人,宫泠羽扶他坐到了床上,他却忽然定定的看着她。 宫泠羽眉眼弯弯,笑道:“嗨,又见面了。” 云忆寒道:“见过这么多次,你却从来不问我的名字。” 宫泠羽答道:“我没有兴趣。” 况且,她现如今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是? 云忆寒闻言,冷冷道:“我对你也没有兴趣。” 宫泠羽耸耸肩:“那不就行了。” “……” 宫泠羽算是半个大夫,可她摸了半天脉,却看不出来云忆寒的身体为何会突然变得这样差。 她早年时便听说过这大祭司,他一身诡异的功夫无人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只知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便打败了上一任祭司,继承了南诏的祭司位置。如今他的模样仍然是少年,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打败他。 这样几乎被传为了神话的他,竟然一而再的在她面前露出虚弱的一面! 宫泠羽心中起了警惕,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好事儿!她不想因为这个无端招惹什么麻烦! 第039章 你戏弄本座?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腕被她握在温暖的掌心里,他盯着两个人手掌交握的地方,想起她强吻于他,想起她作为一个女人,却以性命相要挟逼迫另一个女人用手给别的男人……解决那种事情的时候,她竟然就在旁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着。 他忽然觉得她的手很脏,很恶心! 云忆寒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盘膝而坐,开始调理气息。宫泠羽这才注意到她刚才竟然拽着人家的小手想出神了,可他也用不着这样一副嫌弃的模样吧? 宫泠羽心中不服,她欺身靠过去,想着给他点颜色看看。云忆寒却忽然伸出双手结了个印,淡紫色的光芒开始萦绕他的周身慢慢散开,空灵而又冷漠。宫泠羽看着那美丽的颜色,脸上微微变色,向后退开,避开那些漂亮却危险十足的光芒! 她可没有忘记,那比针尖还要细的一点紫芒,却足以让一只铁箭化为粉末! 屋里没有点灯,那些幽艳的紫色光芒流落到满地都是,盈了整室的清光。光芒的中心,云忆寒一张妖丽的容颜仿若神祗,谕世而来。 良久,云忆寒将满室流光收回,他衣上的鲜血尽数洗去,看起来似乎更加整洁、明艳、妖冶。他看着宫泠羽,缓缓道:“将来你要继承我,这些东西你自然都是要学的。” 宫泠羽这次没有上回那样激烈的否定,她耸耸肩,道:“看起来很厉害嘛。” 云忆寒神情微凛,显然没有兴趣再同她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他拂袖,道:“你可知这夜王府里,有什么禁地?” 宫泠羽挑了挑眉。 云忆寒见状,微微一笑:“你不必装。我知你的底细,你最好还是……”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装么。”宫泠羽不轻不重的截下了他的话,眼里闪着微光,漫不经心道:“祭司身为南诏重职,竟然带人去挖燕王墓。你的职责是守护这南诏江山,还是毁了这天下?” 云忆寒抬起头去看她,这是他第一次刻意、认真的去打量宫泠羽。 在燕王墓里,他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她这举世无双的三连戒上。那一次他的身体本就不宜远行,可他还是毅然决定前往。他们的第一次对上,她就给他留下药效强劲的“大补丸”。 在内阁中,他看她轻车熟路的翻进去。她仿佛是孰知内阁的每一寸土地,所以即使不知道她在查找些什么,也看得出她对内阁的地形十分了解。那时他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想把她丢给两个太监“享用”,却被她那百毒不侵的体质挡了回来。他不忍心杀她,便决定让她做下一任祭司。 下一任祭司,要打败他才可以。 云忆寒目光望定她,他们见过了三次,他也跟踪她很久,可他独独这一次才认真的去打量她。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良久,云忆寒对于宫泠羽已经知道他身份一事并未有所表现,态度依旧寡淡:“看来本座的冲喜之计果然奏效了,夜老王爷恢复的不错。” “祭司大人英明神武。”宫泠羽自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暗讽她的身份,她也只是装作听不懂罢了,反正大家都互相握着对方的把柄,聪明的谁也不会多嘴说出去。 宫泠羽随便奉承了一句,云忆寒忽然严肃道:“返生香在夜王府。” 宫泠羽眼角睁得大了一些,挑眉反问:“返生香不是应该在聚窟洲之上?” “去聚窟洲取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会麻烦一些,哪有偷得容易?” 宫泠羽十分赞同:“说得不错。” 如果换作是她,肯定也会来窃。 云忆寒缓缓从床上站起来,掸了掸衣服,看着宫泠羽,重复那句之前她没有回答的话:“你可知这夜王府里,有什么禁地?” 宫泠羽思忖了一下,抬头望向窗外月光,好看的侧脸在月光银灰下格外的引人注目。 沉默了一下,她说道:“我知道在哪里,我替你去拿。” “无功不受禄。缘何?” “不是说要我继承你?你眼下的身体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既然你将来要教我功夫,那我用返生香孝敬您老人家一下又有何不妥?”宫泠羽伸手,把身后的马尾重新绑紧。 “你见过返生香?” “不就是书上记载的那副模样?” 云忆寒颌首,想了想认为也对,便默许了。她这,就当作是拜师礼。虽然他选择她,很大一部分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但他要授她神术总归是没错的。 宫泠羽出门去,云忆寒小声叮嘱道:“小心。” 宫泠羽应了一声,飞身而去。 她离开后,云忆寒徐徐走到了外间,小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微光。如水的长发散落下来,铺在身体两侧,柔软而细腻。那张脸明明是平淡无奇,可却偏偏异常的吸引人注意。 因为这是狐狸精的特性,天生就能够魅惑别人。 忘川仍旧是一身女装的扮相,云忆寒站在旁边看了好大一会儿,都并未注意到什么。 或许他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只要你没有触犯到他,不管是天王老子倒了还是鬼怪蛇神作祟,他都会置身事外。但只要这件事沾染到了不可触犯的他,他就一万个不放过。 别人的事,事不关己,没兴趣管。 自己的事,再不喜欢,也要去管。 他即使对那个女人,以及她身边的一切再厌恶,他都会用心去教她,因为只有她打败他,他才可以全身而退。 云忆寒盯着忘川看了半个时辰,宫泠羽才披星戴月,折回。 她看到云忆寒站在忘川身边,第一反应便是他要伤害忘川,但她想不到任何的理由,他们根本就没有交集。她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给忘川掖了掖被角,暗中检查一番,发现他只是睡得正熟。 她指了指里间,意思是进去说话,自己便率先走了进去。 云忆寒慢条斯理的跟了上去。 流丽花朵一样的衣摆滑落在地,迤逦妖娆,发出沙沙的声音,在万籁寂静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宫泠羽回头,瞪了他一眼。 云忆寒毫不自觉。 云忆寒自来熟,进到里间后,便极为自觉的坐在了靠窗的雕花小榻上,端起一旁的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返生香我拿到了。” 云忆寒抬眸去看她,她两手空空,眉目间露出一丝疲惫。 一整个晚上都在折腾,她不累才怪。 “返生香,聚窟洲的宝物,实为一种见不得光的植物。它虽然脆弱到见光就会烟消云散,灰飞烟灭,可传闻说,它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功效。”宫泠羽凝视云忆寒:“民女想请问祭司大人,传闻可属实?” 云忆寒放下茶杯,道:“既是传闻,便无人得以证实。至于是真是假,总要有人开了先河,才有定夺。”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宫泠羽:“返生香在哪里?” 宫泠羽勾唇一笑:“被我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云忆寒道:“你戏弄本座?” 她说去帮他偷,他信了,结果她回来以后就藏着掖着,一直在说一些其它有的没的东西,并不是打算给他的,这不是戏弄是什么! 宫泠羽轻轻一笑,一抹微笑如新月般明亮:“我开个玩笑而已。”她停了一下,肃容道:“其实,返生香并不在夜王府吧。” “我孰知夜王府的地形,可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返生香见不得光却也受不得潮,夜王府里这样的地方,只有夜云轻的书房和东佛堂的大殿,除了这两处,其余可能有的地方我也找过了,可真的没有。” “没有么。”云忆寒岂会轻易相信她的说辞,他几步走到她面前,用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高度,俯视着她,“你可知欺骗我的后果?” 宫泠羽抬起头,与他对视,眼神不躲不闪,光明正大,没有丝毫惧意:“我是诚心诚意想要拜师学艺,何苦骗你?你若不信,自己去找就是了!” 云忆寒沉默不语,良久,缓缓道:“罢了。” 其实,他在来之前也不是十足的确定返生香就在夜王府。反正,他也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云忆寒离开了。 他走后,宫泠羽轻轻叹出一口气,抬起手掌,干净的掌心上躺着一朵绿色的五瓣小花。 绿色的两片叶子,绿色的五片花瓣,绿色的茎,整个植物全部都是绿宝石的颜色。 这便是返生香。 她的的确确骗了云忆寒。 返生香已到她的手里,但她却不能交给他。 因为,返生香只生在聚窟洲严寒无光之地。当年,把第一株返生香从聚窟洲带回来的人,是樱墨。那是他的东西,她要给他拿回来。 “樱墨,你的东西,我替你拿回来;我的……” 宫泠羽的又轻又细的声音变得更加小了,她停下来,目光有些茫然。 事到如今,她到底还剩下了什么?怎样,才能叫属于她的东西? 她,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040 你想饿死我啊? http://.biquxs.info/

揽月阁,夜云轻将茶杯砸到地上,气冲冲道:“凭什么要我去?!你们关了小轻,还想连我一起关着么?好啊,把我跟它关在一起啊!” 夜拜鳌用拐杖指着地上的一堆碎片,沉下脸,道:“逆子!当真是无法无天,你还敢摔杯子!” 夜云轻抿了一下唇,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坏脾气发在老父亲面前,他收敛了一下冲天的怒气,甩袖坐到了老爷子身边,脸上虽然还有着怒意,语气却放缓了一些:“父亲,到底是谁背后嚼舌根子的,你让他出来,当面跟我对质。” 夜拜鳌看了他一眼,道:“当面跟你对质?你不得把人给打死了。” 夜云轻心想,敢背后嚼舌根子说他跟桑叶儿坏话污蔑他们的人,打死了还都是轻的。可这话他也只是想想,他嘴上说道:“可是爹,眼见方为实,你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我,怎么可能会是真的我?!” 夜拜鳌:“……”这混小子在说些什么混话?!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若是只有一个人说闲话也就罢了,这上上下下的都在传着流言蜚语。桑娘是个好孩子,这府里头不管乱成什么样子,她,你万万不能动。” 夜云轻没见过自己父亲这样护着过府里的女眷,难免有些不解:“为何?” 屋里只有爷俩两个人,夜拜鳌索性也就跟他交代了实话:“那孩子我很喜欢,将来啊若有机会,碰到个如意郎君,我想以夜王府小姐的身份把她嫁出去。” 夜云轻闻言微怔,妖异的眸子里闪着幽微的光芒。他思忖了一下,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父亲也有此意,我也有此意,倒不如把她嫁给我。” “……”夜拜鳌半生戎马,战场上什么人都见过,这说句难听的,他活了大半辈子,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该见的都见识过了,唯有他这个小儿子,他每一次跟他谈话,都觉得自己这大半生的年月都是白活了…… 这孩子,次次都能给他有“惊”无喜啊! 夜云轻满脸的贱笑,不仅没有注意到老爷子沉得漆黑的脸,反而深觉自己这个主意一举两得,实属上策:“况且,我们连堂都拜过了不是么……” 他这混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爷子一脚踢得跪到了地上,夜拜鳌气得胡子都翘了:“你这逆子!” “去,去给我跪祠堂,跪到自个儿反省了为止!”夜拜鳌说着气着,就咳嗽起来,夜云轻没辙了,怕他身体刚好又被自己气出个好了歹,伺候他喝了半壶水,这才灰溜溜的摸去了祠堂。 夜云轻在祠堂“跪”了三个时辰。 日头渐渐西去,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叫声,夜云轻摸了摸肚子,心里头正疑惑,怎么没人给他送吃的?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夜云轻连忙从桌子上跳下来,跪在了堂中央的蒲团上,做起了乖宝宝样子。 夜青推门进去,看到这一幕,有些心酸。 夜云轻回头一看是他,心里暗骂了一句白做样子了,他慢悠悠转为坐到了蒲团上,看着夜青道:“空着手来的?” 夜青吸口气,为难道:“老爷说不让任何人给小王爷送吃的……” 夜云轻气得背过身去:“他不让你送你就不送?你想饿死我啊?!” 夜青沉默。老爷子的话,可不就是王府里的圣旨? “你就是想饿死我。饿死我!”片刻后,夜云轻认清事实,开始轰人:“出去出去,给老子滚出去!真是白养你这白眼狼了!” 夜青被轰走了,夜云轻难免有些后悔,这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外面银月光辉,星月朗朗,祠堂里坐在供桌上翘着腿的人饥肠辘辘。 “咕……咕……” 门外一盏孤灯摇来摇去,夜云轻望着供桌上的水果,抬起袖子,擦了擦口水。 忽然,供桌上如豆的灯火飘了一下,又恢复原状,夜云轻眼神一变,看向了门口。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人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手中食盒,打开。 夜云轻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很饿,从食盒里飘出来的饭菜味道也很香,可他仍然别扭的把头转到一边,道:“你来做什么?” “某人还在气头上呀。”宫泠羽笑着把半开的食盒放到了夜云轻面前,他看了一眼,实在是太饿,想着先吃点东西,再跟她置气也来得及。 于是伸手拿出了一块糕点,狼吞虎咽的吞了下去,“好吃……” 宫泠羽慢慢靠在了桌子边,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 夜云轻风卷残云般把食盒里的几样食物都吃得干净,捏着最后的枣糕,摸着鼓起的肚皮,问宫泠羽道:“怎么进来的?” 宫泠羽道:“机智如我,门锁了,我就不会爬墙么。我那有梯子。” 夜云轻闻言扑哧一笑,勾住她的肩膀,大笑道:“好,爬得好!” 他这一笑完全扫去心中之前的闷气,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生够两天的气,在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的第二天,他就有些后悔了。 不过,她没什么表示,夜云轻就有些下不来台,他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手,道:“你走吧。” “某人还在生气……” “谁让你把‘某人’推给其他女人?” “某人要怎样才能不生气?” “某人需要关怀,需要‘某人’亲他一下……” 夜云轻说着就不正经的靠了过去,凑到宫泠羽面前,托住她的下巴,目光皎然:“桑叶儿,我沦落至此都是因为你,既然我受罪,你也不能独善其身在外面快活逍遥。” “嗯?”宫泠羽显然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夜云轻就是那种,不会为了你好而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人,但凡他要对你好了,就算是有牛毛那么小的好处他也一定想法设法的要你知道:“不然你以为我好端端的老爷子关我做什么?还不是外头那些人看你我走得近,说了一些你我的闲话,闲言碎语多了就传到老爷子耳朵里。” 宫泠羽挑挑眉:“原来是这样。” “所以,”夜云轻伸手搂住她肩膀,戏谑道:“我在老爷子那里替你一并领了罚,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宫泠羽笑着推开他:“今夜阳光明媚啊。” “……” “你替我领了罚,我偷偷来给你送吃的,难道你还吃亏?” 夜云轻不知哪里来的闷气,气道:“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我也说过呀,每个人喜欢人的方式都不同。” “……”夜云轻没辙没辙的,最后他一把拉住宫泠羽的手,义薄云天道:“诶,我们和好吧?” 宫泠羽有些哭笑不得,吃了我一顿饭你就不生气了,夜云轻你到底是傻,还是傻啊! …… 月明如昼。 祭司院中常年花开,从不结冰的圣湖竟然起了一层白色的冰霜。 千林阵外,白石神殿上寒气逼人。 若水手中持着一只白玉杯,尚未靠得太近,便觉阴寒的气息仿佛从十八层地狱里幽幽爬出,又幽幽的攀上了人的脚背。这若是寻常人,怕是连十丈之内都不得靠近。 这全部的寒气来自于靠着三生石盘膝而坐的那个少年。 云忆寒身上暗红色的长袍也结了一层冰霜,他猛地睁开眼,那双风光霁月、容华倾城的美眸,不知几时竟也化作了冰潭,欲将人冰冻! 若水眉宇微凝,他快步走过去,扶住云忆寒,半跪到满地的冰霜里,毕恭毕敬道:“大人,药来了。” “药?”云忆寒的眼神有一丝的不清明,眼底深处也只有昏暗的微芒:“什么药?” 若水神情温柔,语气亲切,似在安抚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子:“喝了这药,你就会好起来的。” 云忆寒目光将信将疑,就着他的手看到了他端着的白玉杯上,忽然脸色一变,他提气,屈指打掉了若水手中的白玉杯,玉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里面殷红色的液体,顿时被满地的寒气冻成了血冰! 云忆寒额头析出了一层薄汗,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他用力推开若水,踉跄着站了起来,眼神慢慢恢复澄明。他仍然有些站不稳,垂在衣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头,他不知不觉间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嘴角,竟然也隐隐漾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若水,你说我是怪物么。” 若水的眼神一直放在那杯被摔在地上的殷红色血液上,良久,才朝着他清瘦至极的背影缓缓跪了下去,低垂着头:“大人,若水再去取一杯药来……” “呵呵。”云忆寒一声轻笑,打断了若水的话,他伸出手,慢慢摩挲三生石上刻着的一个个名字。眼神虽然迷离,心中却是十分清明的。 他知道那是人血,不是什么药,他不喝。 云忆寒修长的指尖轻抚过那些深刻进石里的凹槽,逐渐平静下来。朗朗月光下,伏在他身后的如水长发,缀着星光,染着月魄,承载着来自蛮荒世纪的宁静与孤寂,刹那间变成了银白色。 远处,天际边的光影似乎更加明亮、伟丽。 “我是个怪物。” 云忆寒银发如歌,衣袖滑落,轻叹一声,“若水,你看到了什么。” 若水没有抬起头,答道:“夜,月,风声,螟虫……” 云忆寒似乎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他自问自答,语气哀伤:“我看到了战争,尸体,瘟疫,死亡,离别,苍生的痛苦。我看到了她死在我面前。” “一次次的死在我面前。” 云忆寒手指一划,在氤氲的雾气中准确的落到了一个名字上。 他顺着那个人的名字,一笔一划的临摹过去,神态凄艳,却在说着不相关的话:“三日后便是斋戒,我担心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住。若水,听我吩咐,倘若我没能坚持到最后,你便……” 第041章 你考虑过脸的感受么? http://.biquxs.info/

南诏国训,每年的农历三月,逢清明时节,皇亲贵胄便要自发到大光明寺参加斋戒。这个时候,各府里都要派出几名代表,在寺内斋戒住宿七日。今年夜云轻为了避免继续在祠堂受罪,便主动请缨要去斋戒。长孙氏交代了他一大堆东西,还偷偷让人在他的生活用品里放了些牛肉干,夜云轻这才离去。 马车内,夜云轻和身穿男装的宫泠羽对弈。 夜云轻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眯起了眼睛:“你假喉结呢?” “戴着太难受,下车再说。”宫泠羽落下一子,夜云轻捏着棋子,久久没有落下去,他想到了什么,棋子随便放在了一处,认真道:“如果有机会,你会看到大祭司面具后面的脸,你要记住他。然后……” “嗯?” “如果哪天在街上碰到了,就给丫脑袋上套麻袋,拉到角落里揍一顿,算我的!” “你输了,给钱。”宫泠羽落子后,朝夜云轻伸出了手。 夜云轻伸手要打在她手心上,却被她躲了开去,夜云轻满脑子坏水,满心的蔫主意,他朝宫泠羽勾了勾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棋盘上,一手点在银票上,道:“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这次各家派来的人都是谁。” “不赌,我都不认识。”宫泠羽装出不悦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没有兴趣的坐到了角落。 夜云轻急道:“那就只赌一家,就那谁吧,那个温家。温如意那小丫头片子你总见过吧,我赌是她本人来。” “那我就合了你的心意,跟你的不一样,我赌她父亲来。” “我输了,银票是你的。你输了,该如何?” “你想如何?” 夜云轻拂袖,思忖道:“脱光了到我的床上去。” 他这弦外之音不言而喻,宫泠羽却果断应下,夜云轻心中窃喜,两眼直冒光,宫泠羽却把那银票往他那边推了推,道:“你输了,这银票我也不要。” “哦?”夜云轻奇道:“难道你也想让我脱光了到你床上去?” 宫泠羽不怀好意的笑了:“你输了,脱光了,绕着护城河裸奔十圈。” 夜云轻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宫泠羽从他指头下将银票抽出来,两指夹住煽了煽风,道:“这就不敢赌了?” 夜云轻笑着凑了过去,暧昧道:“那裸奔完了以后,我可就直接上你屋里去了。” “你还要不要脸?” “要脸何用?” “你考虑过脸的感受么。” “脸长在我身上,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 “沉默了?” “是,沉默到想给你脸上泼点硫酸。” “来啊,我脸皮厚,防硫酸的。” “……” “但是不防你,你可以往嘴上涂点硫酸,然后……” 宫泠羽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脚踢了过去,夜云轻就势抱住了她的小脚,两个人打闹着,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夜青的声音有些奇怪:“小王爷……” 夜云轻不耐道:“何事?” “祭司大人说,他的马车坏了,他想上来共乘……” “告诉他没地方,别想了。”夜云轻冷笑了一声,共乘,共乘你妹啊! 夜青犹犹豫豫的:“这……” “这什么?你耳背听不到我说话了?”夜云轻随手拿起身边的物什就要砸下车去,这时,马车外面响起一道清凉好听,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小王爷息怒。” 宫泠羽的身子微微一僵。 自从知道了云忆寒的身份,她心里就有种不妙的预感,但是又没有办法,反正不管他身份再大,她该招惹不该招惹的,她都惹上了,天底下也没有后悔药,她能怎么办? 且不说她不会拎着东西上门去道歉,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肯低头,他又会轻易放过她么。 他说过要她继承他,那种桀骜又笃定的语气,让她都有些心寒绝望! 要么从了他,要么死在他手上,她没有自信能够干得过他! 夜云轻脸上也有了变化,然而不过须臾,那种轻浮的笑容再度浮现,他撩开帘子,似是有意挡住身后的宫泠羽,对云忆寒道:“要本小王息怒也可以,玉佩还回来,道歉。” 云忆寒紫色蝶形面具遮面,只露出一半倾世风华的容貌。他淡淡道:“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夜云轻道:“别人都怕你,我可不怕。” 语落,他放下帘子,靠坐在了宫泠羽身边,吩咐夜青道:“走。” 夜青听了吩咐,却并没有立刻有所行动,云忆寒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喜怒。里面的夜云轻见马车还停在原地,不由得怒骂:“夜青,你耳朵坏了么!” 夜青犹犹豫豫的看向云忆寒,虽然说他是夜王府的人,他的主子是小王爷,可是祭司大人就这么横在这里,他也不敢走啊! 唉,主子们之间有怨气,却让他这个小跟班的夹在这里,左右为难! 云忆寒长身玉立,风姿绰约的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要挪开的意思。最可怕的是他一句话都不说,就让人觉得十分恐怖了! 夜云轻气得就要下去跟人干仗,宫泠羽拉住他,这时,跟在后面的马车赶了过来,车帘被人掀开,露出夜筱安一张俏丽的脸蛋儿,她笑得眼睛都弯了:“祭司大人,我车上有地方,有的是地方,要不然,你上来?” 云忆寒看也未看她,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 那辆无比奢华、精致的大马车哒哒的走在了最前方。 夜筱安的脸沉得比锅底还黑,他的车根本没有坏,他却说谎都要上夜云轻的马车。而她这般邀请他,他却也丝毫不领情。 少顷,她有些气恼的甩下了帘子,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吩咐道:“跟上去!” 马车内,夜云轻伸手剥着香蕉皮,很用力,似在发泄:“这次斋戒世子不来,身份最大的也就是他了,还让他辅助怀真禅师主持斋戒,真不知道他会怎样对付我!” 宫泠羽眼神挑了挑,燕倾竟然不来的么。 抵达大光明寺已是傍晚。 夜云轻一行人本就出发得晚,此时寺内灯火亮如白昼,位置较好的禅房已经被先来的几家人住下了,怀真是个负责的人,即便再晚,他也会亲自在寺外等候。 迎接夜云轻的时候,宫泠羽觉得怀真似乎看了她一眼,但她去看他的时候,他仍然还是那副公正、慈悲、悯世的清冷姿态,她大概是看错了。 参加斋戒的有男有女,女眷便被安排在后院,夜云轻和宫泠羽一起,被安排到了东边的禅院。 简单的用了斋饭,夜青便将各家的来人情况汇报给夜云轻,不出所料的,温家来的人是温如意本人。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对他们之间的这个赌约很有信心,他知道自己会赢,也以为自己挖了坑等她跳下来,她就真的跳了。 宫泠羽慢悠悠喝着茶,夜云轻拿着花名册凑到她面前,指着上面温如意的名字,道:“桑叶儿,你输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 宫泠羽截住他的话:“你也太能胡来了,这里可是皇家寺院,你想玩火,我还不想烧身!” 夜云轻不死心:“那我们去后山,后山晚上可没什么人的!”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他最近好像突然变得很热衷于把她拐上床这件事儿,本来之前他也有过这层意思,但更像在开玩笑,最近的话,就变得认真、露骨多了。 丫一定是吃错了什么药! 夜云轻在一旁磨着宫泠羽,她却伺机记住了这次各家参加斋戒的来人。南诏王朝正值鼎盛时期,国泰民安,百姓富裕。朝廷更是将星云集,人才济济,一代更加年轻的血液参与进来,而那些老去的,也在慢慢将手中权力转移。 是以这次来的,多半都是各家的少当家。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宫泠羽自然不肯上夜云轻的床,他大少爷脾气,也绝对不会把床让给别人。 最后就变成夜云轻在床上睡,宫泠羽打了地铺,他换了新的地方睡不着觉,便起来擦剑。忽然,后山上传来几记响亮的钟声,穿破层层夜云,直达每一个房间。 宫泠羽翻了个身,没有起来,夜云轻便自己去了前院查看。 夜半钟声,寺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走后,一道人影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宫泠羽察觉到有人靠近时,云忆寒已经撩袍坐到了她的身边。 他睨着眼看了眼她的地铺,笑道:“怎么,没有一起睡么。” 宫泠羽有些困倦,但来人是他,她竟然不自觉的减去几分戒备。她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起身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抱着茶杯,问道:“怎么,你想一起?” 云忆寒冷冷一笑,将一样东西甩在了她面前,宫泠羽低头一看,竟然是夜云轻的那块玉佩。 云忆寒道:“还给他。” “你怎么不自己去?”宫泠羽笑着反问。这人真是好笑,自己捡了人家的东西不还,却偏偏让她给做个中间人。 她喝了一口水,忽然端起茶杯,朝云忆寒举过去:“要不要喝口水?” 第042章 招魂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美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将目光放到别处,道:“这次广陵王也来了,他为人贪财好色。”他看着宫泠羽身上松松垮垮的中衣,以及若有似无露出的白皙锁骨,但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他压抑住气息,道:“你装男人就好好装,别给他看出女儿身。他那人色得很,我可不想因此出了乱子再为你分什么神。” 宫泠羽挑眉道:“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当然不完全是。”云忆寒看向她的目光微微有了变化:“怀真的佛宝袈裟失窃,我不希望你这件事会跟你有什么关联。” 一夜,很快便过去。 怀真禅师的佛宝袈裟被偷,大光明一夜之间全部戒备,任何人不能进也不能出。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夜云轻翌日清晨才得知,昨夜温如意突发旧疾,已经让人给送回了家。他怀疑是她偷了佛宝袈裟连夜逃命,直到怀真出来作证,说温如意离开一事他是知晓的,那个时候袈裟还在。夜云轻本就是兵马司之人,没有惊动官府,他便负责起调查怀真禅师袈裟被窃一案。 别看夜云轻平日里吊儿郎当,又极不正经,可他做起正经事还是很认真的。他先是逐一审问昨日来寺之人,做了笔录,而最让宫泠羽讶异的是,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竟然就是怀真。 其实,怀疑怀真的不止夜云轻一人,宫泠羽同样也有疑心。 因为怀真会武功,并且很高。 这是个秘密,是个只属于当年她和好友怀真之间的秘密。 但是她怀疑归怀疑,可实在是找不到怀真装作被打晕,然后丢了袈裟,自导自演这出闹剧的动机。 众人都在禅房外排着队,等着夜云轻的调查审问。宫泠羽是夜王府的人,案发时又和他在一起,便很自然的被他划在了嫌疑人之外。 云忆寒悠然的坐在亭子里,蝶形面具没有摘下,那裸露在外的一半容颜,却足以让人美到叹息! 他煮茶,却不喝。他静坐,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亦没有人敢去打扰。 只是没多会儿便被人禀告说,小王爷要见他。 云忆寒道:“让他来见我。” 那仆人如实把原话向夜云轻汇报。 夜云轻指导一旁执笔的夜青:“先将顾夫人说的记录下来。”尔后又对那小厮说道:“去告诉祭司大人,他不来,嫌疑可就大了。” 亭中,茶水散发出香甜的味道,雾气朦胧;亭外,风和日丽,鸟啾蝉鸣。 云忆寒听完仆人的转述,笑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小王爷无凭无据的,便敢乱下结论么。” 那仆人也算机灵,当下便要回去向夜云轻禀告。他躬身退后几步,才要转身,却听云忆寒道:“你不必去了。” “大人的意思是……” 他不解的抬起头,只见那袭暗红色衣衫缓缓站了起来,看着他身后的方向道:“他来了。 云忆寒望着的方向,不一会儿便看见夜云轻步子有些着急的朝这边走过来。 周围的闲杂人等见此阵势,互相对视了一眼,便纷纷散去。 亭中只剩下了云忆寒、若水、夜云轻、夜青四个人。 夜云轻是等不及让下人传话,便自己赶过来了。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侍候的若水,开门见山问云忆寒道:“祭司大人,昨夜子时,你人在哪里,做些什么,可有证人?” 云忆寒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怀真禅师身上中了一掌,掌印入肉三分,非寻常练武之人能够做到。而在寺内的人,武功高强之人屈指可数。除却你我,便只有若水和段将军家的女儿。” 还有,他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这一点云忆寒并未说出口,因为他到底要看看,夜云轻知不知道他身边就暗藏着一个绝顶高手。 夜云轻目光轻微动荡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云忆寒会和他想到了一起,他也依照此法排除了大部分人选。 云忆寒继续道:“怀真身上的掌印,细长结实,一看便是出自男子之手,于此,段小姐自然也可以排除在外。” 夜云轻看着他,狭长的桃花眼里凝起一丝讽笑:“这么说,剩下的便只有你,我,还有若水大人了。” 云忆寒笑道:“倘若这里只有我们几位高手。” 夜云轻惊道:“难道还有其他人混入寺内?” 云忆寒冷冷道:“你问我?” 看来,这个蠢货当真是不知道自己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当真是愚昧至极。 夜云轻沉吟了一会儿,道:“祭司大人分析得极是,此事我已上报朝廷。”他转而看向端着纸笔的夜青,问道:“都记下了?” 夜青点了点头。 亭外日光更盛。 夜云轻整个下午都和夜青在书房中讨论。 怀真尊受万人敬仰,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又都不能离开,一时谁也没了斋戒的心思,闲来无事便聚集到大雄宝殿去听妙清住持讲佛。 大光明寺,后山。 漫山遍野开满了琼花,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仿佛雪海,风景美得让人窒息。 琼花之中,站着同样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 从前,宫泠羽便说过,如果举办一个和尚选美大赛,怀真一定会夺魁。 因为他是天底下最美的和尚。 受伤的怀真来到后山,手持佛珠,面对远处青山伫立良久。他光洁的额头没有一滴汗水,他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远处的山,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有些东西,想要忘记,却偏偏会想起。 可世人哪里明白,真正的忘记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怀真不知道的是,他在这里站了多久,有个人便在暗处看了他多久。 宫泠羽一直以为,她认识的怀真,是一个爱讲禅语,也要谈天说地的人。 却不是个喜欢在无人的地方沉默,看起来十分诡异的人。 怀真站在那里,表情一直不悲不喜,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手上用力,那串价值连城的佛珠不堪受力,顷刻间绷断,散落开来。 他表情痛苦的看着那些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滚落到山崖下面。 傍晚时,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待宫泠羽跟随怀真回到寺院内,目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牛毛细雨竟然奇迹般的停了下来,途中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这是地形雨么? 然而她还来不及想太多,进到正院便看到云忆寒在寺内摆了简单的祭台,在平地上竖起了招魂幡。 他的招魂幡,和过去在乱葬岗上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幽冷、阴森、黑暗,反而带着淡淡纯净的紫色光芒,正气浩荡。 云忆寒身后,大雄宝殿中灯火辉煌,一人站在窗边向宫泠羽招手,她一看是夜云轻,便走了过去,和众人一起在大雄宝殿中观看。 宫泠羽几步走过去,问夜云轻道:“他在做什么?” 夜云轻淡淡道:“招魂。” 宫泠羽浑身一冷:“招魂,招谁的?这里死人了么。” 许久没有等到回答,一片沉寂。 大家屏息着,没有人开口扰乱这诡异的平静。夜云轻却悄悄将宫泠羽拽到了角落里,问道:“去了哪里?” 宫泠羽道:“你和夜青都有事在忙,我看后山的琼花开得好看,就去看了看。” 夜云轻不疑有他,一点也没有怀疑的意思,他轻叹一声,目光有些沉凉,低声道:“怀真禅师去了。” 宫泠羽心中大惊,“什么去了?” 怀真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没了?她明明跟了他一整个下午,刚刚跟他一起回来的啊! 夜云轻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反而自己倒是一脸的惋惜之意,喟道:“其实也不是人没了,中午时小僧弥去给怀真禅师换药,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声,他便推门进去,孰料看到怀真禅师坐定,气息全无。不过云忆寒那个人说这叫生魂离体,倘若来得及,招魂还是可以招回来的。” 后面夜云轻还在说些什么,可宫泠羽完全听不下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怀真如云忆寒所说那般,是什么生魂离体,时间又是夜云轻说的这样,那么,她跟着一整个下午,看了一整个下午的怀真,竟然只是魂魄么? 她的眼睛从何时起,竟然也能见到鬼了? 要不要这么滑稽?! 殿外。 云忆寒长袖一挥,祭台上的白蜡烛全部被点燃。 天空淅淅沥沥又开始落雨。 乌云蔽月。遥远的天边聚集了大量黑色的云朵,吞噬夜空。青色闪电划过,隐约可见黑云中翻滚着巨大的暗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云忆寒的背影上。 祭台上的十支白色蜡烛,已经熄灭了九支。最后风中摇曳的那支,在宫泠羽即将开口的时候,晃了一下,也灭了。 雨水不知何时停息。 祭台上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身穿白衣白鞋的怀真,他的手中还捏着断了的佛珠的丝线。 第043章 原来真的是你 http://.biquxs.info/

怀真的眼神很迷茫,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白衣翩然,仔细去看,却并不难发现他的衣角、裤脚都有些透明。 云忆寒看了他一眼,提着一盏莲花幽灯走在前方,似在指引一般,怀真默然跟在他的身后。 眼看着两人要消失在另一座禅院中,夜云轻挥手止住想要跟上去的众人,带着宫泠羽,悄悄跟了上去。夜筱安眼睛一转,也快速跟了上去。 被强行留在原地,本想一睹招魂仪式的众人,心中难免有些愤然,凭什么他们可以过去? 大家心中有气,觉得不公平,却鲜少有人敢说出来。 敢说出这话的人,自然是这里身份最金贵的——玉言公主。 玉言公主身份自然比夜云轻要高,但她一介女流,在这种场合也做不了什么主,只是被他同众人一样留在这里,让她有些厌恶:“他夜云轻算哪门子葱,竟然敢指挥本公主。” 众人缄口不语。 时宜轩作为驸马,自然奉承她道:“公主说的极是,只是事发突然,情况特殊,情况特殊!” 云忆寒一路引领“怀真”回到了禅房。 夜云轻和宫泠羽跟得并不紧,是以当二人推门进去时,看到的正是怀真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宫泠羽心中大骇。 这样的怀真,给人的感觉才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怀真的袈裟尚未找到,贼人逍遥法外,他本人还生魂离体,险些丧命。夜云轻前脚还说,这大光明寺里面不干净,让云忆寒想办法处理处理,可他哪里是能够指使得了云忆寒的人? 南诏王若是有求于他,还要让他三分,更何况夜云轻这样从来跟他作对的人,他更加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是意料之中的,夜云轻被赶了出来。 可转眼,他一反常态,也不胡闹,竟然说自己抓到了行窃的贼人。 彼时宫泠羽正在房间里给他擦剑——夜云轻有剑,但却不常用,多半时候他更喜欢用脚踹人,那把剑倒是不错,他即使不用也会好生保养。 他在外面调查,擦剑这种活儿,自然就落到了宫泠羽手中。 宫泠羽本也是个爱剑的人,她除了毒,大概也就对剑感兴趣了,尤其又是好剑,她真的擦的很认真。 “明日行刑。” 夜云轻一脚踏进屋里,吩咐左右道。 宫泠羽头也没有抬起,闻声问道:“行什么刑?” 夜云轻走过去看了看自己的剑,道:“自然是偷袈裟的人。” 宫泠羽扑哧一声笑了,眼里一万个不相信:“哪里错抓的人,你放过人家吧。” 夜云轻听这话不乐意了,却也没一下像往常那样开玩笑用力反驳她。他凝望着宫泠羽,清透狭长的眼眸中聚起一丝诡异的笑:“小妈,明天请你看一场免费的戏,可否赏脸?” 宫泠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隐约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见宫泠羽没有搭理他,夜云轻自顾自笑道:“算了,你这么爱睡懒觉,也起不来。” 夜里,宫泠羽点了夜云轻的睡穴,孤身一人去了怀真的房间。 他的房间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可宫泠羽却知道,怀真一定没有睡。 她站在窗下等了很久,才听见一声带着巨大哀恸的叹息。 怀真啊怀真,你到底是怎么了? 月光如水。 南诏国东郊红叶林外。 四名身穿白衣,轻纱遮面的少女风姿绰约的出现在嫣红色林叶之间。她们步态轻盈,速度不徐不缓,所过之处,留下一阵香气。两个俊朗的白衣少年抬着架花梨木步辇,脚下生风,紧随着这阵夺人心魄的香气。 遥遥望去,步辇的后方,同样也跟着四名白衣轻纱的少女。 这一行人幽幽的出现,幽幽的行走在月色弥漫的红叶林中,竟然宛若从天山上下来的仙人。 唯有步辇上懒懒洋洋斜靠着的那个妖媚男人,松垮的衣衫下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肩头,后肩上,隐约可见一只凤凰的纹身。 他抬头仰望月色,月光明眸,鲜艳妖娆的红唇轻轻勾起:“夜小轻君,我终于来到有你的地方,走过你走的路。” 第二天一早,宫泠羽便被外面嘈杂的声音吵醒。 昨夜她见怀真那样,心情也不是很好,睡得有些沉了,早上夜云轻起来,她竟然都是没有发现的。 想起昨天夜云轻用那种语气说抓到了贼人,要今日行刑,宫泠羽心头微动,几下便穿好了衣,快速向外走去。 及至门口,人影闪动,伴随着一阵冷香,云忆寒挡在了宫泠羽面前:“小姑娘,去哪里?” “让开。”宫泠羽没好气的抬起脚去踩他。 云忆寒并未躲闪,脚就那么被她狠狠踩着,却恍如未觉。他也不生气,面上仍旧是笑着,优美的手抚住宫泠羽的肩,目光灼灼:“少惹事。” 晨光天启,天色有些灰白的黯淡,好像在酝酿着一场雨事。一阵晨风吹过,屋檐下的八角风铃叮当作响。 云忆寒拦住路令宫泠羽十分恼火,但她什么也没有说,从他身边绕过去,疾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却听声音云忆寒声音缥缈的传来:“在后山。” 宫泠羽向他道谢,转而走向了后山。 一路走去后山,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甚至连寺里的小僧弥都没了影子。宫泠羽起了疑心,心里那种莫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 宫泠羽一路怀疑的走到了后山。 后山也是人影惨淡,唯有琼花殊丽,依旧绽放,映着远处黯淡的天光,更加让人心里舒服不起来。 宫泠羽目力好,很快便看到了在山坡的空地上,夜青带着几个夜云轻身边的护卫,押着一个瘦巴巴的少年,确切的说,那还只是个孩子。 夜青一脚踹在那孩子的腿弯处,他一下便跪了下去,有些不服气的想要抬起头,却被夜青牢牢制住:“年纪轻轻便不学好,怀真禅师的袈裟也岂是你能偷得?是我家主子心好,未将你送给朝廷,否则你以为你一条命便可以抵罪?你可知你全家都要因你丧命?” 那孩子一下便沉默了。 夜青叹了一口气,将他交给那几个侍卫,他退到了后面,道:“下辈子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吧!” 言罢,夜青语气一冷:“动手!” 四周没有一个围观的人,见夜青要杀这孩子,宫泠羽容色微动,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草木拂动的声响,身后有人朝这边奔来,宫泠羽身形迅速闪动,隐到了旁边的树林中。 来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道,那是佛殿前长年累月留存下来的味道。怀真并不想伤害别人,只是这孩子,他却一定要救。 宫泠羽站在树林里,林间繁密的叶子将她的身影暗藏。 怀真制服了众人,蹲在那孩子面前,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眼中只有神明俯瞰凡人时的慈悲:“莫怕。” 那孩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怀真拽起那个孩子便要离开。 变故往往是在一瞬之间发生的。 怀真拉着那个孩子还没有走上两步,便被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人团团围住。 怀真目光微动,看一人越众而出,站在了他的面前。 夜云轻站在原地,注目怀真,他的眼中有震惊,也有心痛,不可思议中还分明夹杂着一丝意料之中。 良久之后,他叹道:“怀真禅师,原来真的是你。” “堂堂南诏第一禅师,竟然是会武功的。” 在树林中偷听的宫泠羽,闻言蓦地睁大了眼睛! 夜云轻凝眺远空,不再看着怀真,他淡道:“怀真禅师不觉得今日这法场太过简单了些?” 怀真道:“能杀人的法场便不简单。” 夜云轻笑了笑:“怀真禅师果然是高人,即使自己身陷囹圄,也不会枉顾他人性命。” 怀真道:“众生疾苦,能活着一刻,便要珍惜。我珍惜每个人的性命。” 夜云轻摇了摇头,似乎觉得他有些冥顽不灵:“那你,可曾想过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一条命?” 怀真沉默了。 夜云轻望着怀真,道:“你不说话,可是默认?” 怀真微微浅笑:“贫僧愚昧,不懂小王爷话间之意。” 夜云轻道:“我知道你不忍心看到有人枉死,也一定会现身救人。怀真禅师,这是我的设下的陷阱,而你明知有诈,却依然前来救人,所以我很好奇,到底你为何要自己设计袈裟失窃一案,却又不忍心看到有人当替罪羊?” 夜云轻停顿了一下,长叹一声:“如果我是你,巴不得有人当替罪羊,不过一条人命而已,比起你的名声,何足挂齿?” 怀真面容平静,态度淡然。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那件袈裟,已经被贫僧毁掉了。” 夜云轻吃惊道:“你竟然把它毁了?” 怀真道:“七级佛宝袈裟,乃是多年前陛下所赠之物,是以贫僧只能毁掉。” 夜云轻沉声道:“你妄图瞒过所有人的眼睛,撒谎说袈裟丢了,却只是为了悄无声息的毁掉它?” 怀真问心无愧道:“是。” 第044章 夜云轻的狠 http://.biquxs.info/

林中,宫泠羽的心情忽然起伏。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拦住夜云轻,让怀真离开。 从夜云轻说要请她看什么免费的戏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等到刚才,怀真身怀武功一事被夜云轻发现后,这种不祥就更加清晰了! 怀真是她的好友,况且他早已淡出红尘世外,潜行修佛,她真的不想他出任何的事情! 夜云轻沉吟了片刻,凝神问道:“那为何,为何偏要毁掉它?” 怀真深瞳如幽幽潭水,默然半晌,只望着远方出神。远处天青色透出一层层黑云,很快便滴滴答答下起了雨。 淋着濛濛细雨,好大一会儿怀真才从容的开了口,然而他接下来所道出的一番话,却足以让自己的半生清明身败名裂! “下雨了。”怀真的语气依旧清淡,仿佛不是在讲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而是站在旁观的角度,叙述别人的经历:“贫僧记得,那天也下着雨。” “她穿着单薄的长裙,没有撑伞,站在雨中,哭得花容失色,鞋子和裙裾皆被打湿。那日贫僧也穿着那身佛宝袈裟,我们在亭中倾谈,她突然伸手抱住了我。” 他说到这里,夜云轻面露惊异之色,脸色变了又变,一时哑口。似乎不敢相信,这样一番话会从他这样的佛门中人嘴里说出来。 雨越下越大。 怀真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缓缓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贫僧既亲近过女色,破了法戒,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到来。一时错,一步错,错便是错,贫僧竟然还妄想毁掉袈裟便可抵消罪过。无量清净佛。” 怀真双手合十,打了句梵语。 古人喜欢在秋天送别,所以和秋有关的诗句多半是和秋光一样萧条冷清的,充满了离别的凉意。而人,却喜欢在雨中回忆。 佛宝袈裟和大雨,让怀真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雨天。 半年之前,有一个女人冒着大雨来到了大光明寺。 她身上华丽的刺花长裙被雨水打湿,白色的绣鞋上也沾满了泥水。她哭哭啼啼,一路狂奔到寺院中,那天除了怀真以外,所有的和尚都在后院上早课。 自然便由怀真接待了她。 由于男女不便,怀真便同她在亭中交谈,她说什么,他都细心的听着,并不参与谈论,等到她说得累了,他才说几句宽心的话,并要打发她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冲到他面前,一咬下唇,伸手抱住了他。 怀真修行多年,定力极佳,本不受女色所惑的,但是倘若他并非真正是四大皆空,他心中早有所爱又当如何? 事实是,怀真心里喜欢的女人,早已经离开人世,她被自己的夫君和灭了全家,被他的新欢几箭钉死在城门上。 碰巧的是,那个雨天来到大光明寺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世子的侧妃,花颜雨。花颜雨被世子冤枉,一时想不开,便来到大光明寺。花颜雨有着一张和宫泠羽五分相似的容貌,所以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怀真强大的定力便减去一半;当她温软的身子抱住他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便情动了。 在经殿前,香雾中,佛前,他抛弃了一切,以佛宝袈裟铺地,与她抵死缠绵。 怀真喜欢宫泠羽,可宫泠羽却只把他当兄弟。她死后,他才是真正的四大皆空。可感情一事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清楚楚,解释得明明白白?所以当他看到跟她容貌相似的花颜雨才会忍不住情动。 他犯了戒,但却不后悔。 事后花颜雨离开了,怀真自然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自此以后,他便没有见过她,这件事也就随着时间慢慢被淡忘掉。可不幸的是,原本该世子和世子妃来参加的斋戒,却突然变成了由花侧妃代替。 于是怀真再次见到了花颜雨。 也自然想起了那个荒唐的雨天。 怀真曾以为,制造袈裟失窃的假象,毁掉罪证一样的袈裟,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便会自然而然的忘记那一天。 可他错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除了他聪明以外,其余人都是傻子。 至少夜云轻就很聪明,深知“贼喊捉贼”的道理。 怀真的话止于自己破了戒。 他自顾自回忆,却并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而夜云轻惊讶之余,却不忘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怀真道:“此事与她无关。” 夜云轻笑道:“我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竟然会让红尘之外的怀真禅师心动……” 怀真看也不看他,沉默不语。 这世上早就没什么女人能够让他心动,他心动的也不过是那张和宫泠羽酷似的脸。 “怀真禅师,你可伏法认罪?”夜云轻面色一肃,不再追问。 怀真双手合十,轻声念道:“我认罪。我亦不后悔。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他的思绪,又飘得远了…… 可是,他不后悔。 即便是死。 怀真忆起往事,脸上的表情甚微,但却让人觉得无端心疼。 林中的宫泠羽,脸色更是难看。 怀真啊,他怎么会破了女色? 他可是怀真啊! 而同样也让她惊讶的是——夜云轻竟然从一开始就只把怀疑的重点放在怀真的身上! 他追问拷问所有人,包括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云忆寒身上都只是噱口,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怀真,就只有怀真! 夜云轻的洞察和侦探能力,真的让宫泠羽觉得无语! 他娘的夜云轻够狠! 宫泠羽抬起左手,“月魄”光芒暴涨,闪烁不定,似要爆发。 忽然,她手腕上一沉,冷香弥漫中透出云忆寒冷冷的声音:“别动。” 宫泠羽目光一凛:“放开。” 云忆寒抓着她手腕,并不松开,看了看夜云轻的方向,低声道:“夜云轻早就怀疑怀真会武功,除了在场的人,三里之外便有一个耳力极佳的奇人在窃听他们的对话,并同步记录,写了多少,都会快马加鞭传到陛下手中,陛下差不了多久便会知晓一切。夜云轻是个聪明人,他也怕怀真拼死一搏,便做了两手准备。” 听完云忆寒的话,宫泠羽心中一窒,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够狠!” 她有些不甘的放下手,转身便走,云忆寒道:“做什么去?” “杀人。” 云忆寒疾步闪到她面前,拦住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杀了那个人也没有用,况且恐怕这个时候,怀真的罪过已经传到了陛下耳中。如此有用奇才,倒不如留下,以后兴许可以为你我所用。” 宫泠羽面色凝重,好大一会儿才说道:“怀真与他无冤无仇,他何苦逼他至此?” 云忆寒勾唇笑了笑,眼神闪亮:“那么怀真,与你有恩有惠?” 宫泠羽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越过他离开了。 雨下到了傍晚才停。 掌灯时分,大家都聚在大光明寺门口处,怀真的恶劣事迹可谓一时间传了开去,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也有人替怀真感到惋惜。宫泠羽站在一株海棠花下,衣袂带花,虽是一身男儿装,却十分的俊朗。 忽然间,嘈杂的人群寂静了下来,宫泠羽抬头去看,发现云忆寒一身暗红色衣衫出现在在众人面前,让人万分惊讶的是,他脸上的蝶形面具已经摘下。 华灯初上,有美人兮翩翩到来。 那样一张美丽的容颜,受诸神卫护,足以令在场之人为之感慨叹息。 云忆寒走到宫泠羽面前,站定,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接了一片嫣红的花瓣,而后袖袍一挥,数道紫光猝起,伴随着数点寒气,那一片轻灵的花瓣被托到了半空中,云忆寒唇角微微扬起。一瞬间,海棠花瓣无声爆裂开来,化作了无数片更加绮丽、幽艳的花瓣,如花雨般纷落而下。 落花雨中,云忆寒旷世之姿让人不敢谛视。 他的指尖,碎霜轻舞,冰雪斜飞。人群中一片屏息的沉寂,忽然有人给他跪了下去。 一个人跪了不算,其他人也都跟着不知所以的跪了下去,宫泠羽觉得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引人注意,引人看向他们这里。她抬脚便要走,这时夜云轻却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见到宫泠羽和云忆寒站在一起,尤其是那厮还摘了面具,他的心情就无端的更加不好了。 他拉起宫泠羽,却意料之外的被她甩开,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有人下马立刻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卷手谕。 来人给夜云轻跪下双手将手谕高举过头,道:“小王爷,陛下手谕!” 夜云轻微哼了一声,接过,阅后面色仍旧看不出喜怒,他合上手谕,对云忆寒道:“陛下说先将怀真禅师关进祭司院的白骨塔,等候手谕。好在我早有准备,怀真已经在押解的途中,我们……” 夜云轻的话还没有说完,云忆寒和宫泠羽听到这个消息后却同时变了脸色。 云忆寒冷冷道:“怀真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就一定会出事。” 第045章 他还真是幼稚啊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被他的脸色骇到了,但仍旧是跟他作对,唱反调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危言耸听?可惜你的危言只能吓到普通人,却吓不到本小王。” 云忆寒沉下脸去,不再说什么。 夜云轻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忽然叫了夜青,吩咐道:“派人跟上去,如果怀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向我汇报!” 夜青脚下没来得及动,却听云忆寒冷冷道:“来不及了。”他才刚刚开了口,宫泠羽已蓦地行动,电光火石之间,竟如烟般消失在众人面前! 夜云轻望向宫泠羽消失的方向,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的时候,云忆寒也离开了。 夜云轻满脑子闪现的画面都是那个女人突然消失在他面前,速度那样快,快到让他连影子都捉不到! 她到底还是骗了他! 说什么不会武功,她分明就是会的! 可恶,竟然骗了他! 死桑叶儿死桑叶儿死桑叶儿! 另一边。果然如云忆寒所说的那般,等宫泠羽追上去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怀真自杀了。 他死得很安静,双手合十置于腹上,面容依旧美丽,慈祥。 只是那双眼眸会永远的闭着,再也看不见他怜悯众生的眼神了。 宫泠羽默然看了良久,又默然的离开了。 她在河边站了整整一夜。 云忆寒在河边看了整整一夜的她。可她神思在外,完全没有发现。云忆寒想,如果那时候他杀了她,她恐怕也是没什么抵抗能力的。怀真跟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能够让她这样一个警惕性颇高的人,瞬间变成了可以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她又回到了大光明寺。 怀真如今是戴罪之身,自然不允许寺里为他举办什么追悼会,大光明寺一如往常,香火旺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里,可她就是毫无目的的乱走,也走到了这里。 前院香火旺盛,早起上香的人便很多,宫泠羽想绕到怀真的禅房去看一眼,走到院外时,却被人叫住了。 那人叫她,宫小姐。 宫泠羽回头去看,是一名穿着僧衣的小沙弥,他走到五步之外,停下,对宫泠羽行了一礼,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她,温和的笑道:“宫小姐,这是家师留于你的锦囊,请务必要在最需要的时刻打开。” 宫泠羽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突然出手,扣住了他的脖子,目光凌厉,质问道:“你喊我什么?” 宫小姐,他竟然会喊她宫小姐?! 她下手极重,小僧弥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憋得铁青,却依旧温和道:“宫小姐,小僧……小僧乃怀真禅师入室弟子,昨日家师离开之前,交代小僧,如他遭遇不测,第二日定会有人来他房中,交代小僧……” 宫泠羽打断他:“你说你是怀真的徒弟,那么师父死了,你怎么不哭丧?” 小僧弥苦涩道:“家师去往西方极乐,乃是解脱。他生前交代过弟子,不必难过。” 宫泠羽松开了他,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僧弥双手合十,眼神有些黯淡,道:“离开大光明寺,云游四海。” 宫泠羽握着那只锦囊,心中百位陈杂,她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僧弥道:“施主看到这锦囊,难道还不相信小僧?若然施主不信,杀了小僧便是。” 他在说着生死攸关的大事,却依旧一派从容,倒真的颇有些怀真的风骨。 宫泠羽看着手中的锦囊,眼眶有些湿润。 她不会杀了他。 她相信了。相信这是怀真留给她的东西。因为这只绣着荷花的锦囊,正是很多年前,她送给怀真的。 想不到,怀真竟然留存了这么多年。 宫泠羽想起之前怀真有意无意看她的眼神,才惊觉原来他竟然一早便看穿了自己! 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念头,却无端的让宫泠羽在感动之余起了一身冷汗! 怀真死后,宫泠羽想过把所有的气都归到夜云轻的身上。没有他的话,怀真就不会死。 可事实是,她想了想,又觉得夜云轻并没有做错什么。 在其位谋其政,夜云轻只不过是在做自己份内的事情。如果换作是她,可能要比夜云轻还要狠。 想透了这些,宫泠羽觉得心里那层若有似无,说不出来是什么的闷气一扫而光,心情顿时变得舒畅起来。 之前她还担心自己想不清楚,会一直跟夜云轻为敌。现在不那么想了,整个人都觉得放下了什么包袱一样。 怀真死后三天,宫泠羽回到了夜王府。 不同于往日的宁静,今夜的王府,倒是有些异常热闹。 入夜时分,前前后后的院子仍然有不少下人走来走去。 脚下,踩得是牛奶般的地毯。 面前,是挂满了枝头、檐下的彩色宫灯。 宫泠羽穿插在人群里,并没有人发现她这个夜归的人。 初夏的风,温温柔柔的扫过心尖。 月光疏影,枝头花朵纷纷扬扬的往下落。 宫泠羽忽然想起了那天云忆寒拈花一笑,却可以化作万千落花缤纷雨。 手腕一沉,有人在树下握住了她的手。 忘川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你回来了。” 宫泠羽轻轻将手抽出来,道:“什么事这么热闹?” 忘川看着就近的一盏八角宫灯,道:“世子殿下要来。” 朗朗月光下,宫泠羽美丽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回来做什么?” 忘川的目光露出一丝于心不忍,仿佛是不忍心将某种残忍的事实揭露出来。 宫泠羽没有去看他,却感觉到了他的犹豫,她开口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我早就不爱他了,你提起他我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免疫了。” 忘川黯道:“夜侧妃有孕,世子殿下要陪她回家省亲。” 宫泠羽闻言,忍不住冷笑出声:“还省亲?我看他是别有目的吧!” 燕倾会陪个女人回娘家?傻子都不会信! 语落,宫泠羽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忘川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有过一瞬慌乱,然而很快便恢复如初。 宫泠羽没有料到的是,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竟然会看到这样一番情景: 屏风倒在地上、茶杯茶壶碎了一地、纱幔仿佛被野兽撕扯过,碎片铺满了整扇屏风,连靠门的窗户都被拍掉了半扇! 满地狼藉,满室凌乱! 宫泠羽站在门口,有一种自己走错了地方的错觉。。。 好好的一间房,怎么会成了猪窝? 良久,她嘴角抽了抽,完全想得出这始作俑者是谁:“夜云轻,他还真是幼稚啊。” 在夜王府里头,把她的房间弄成这样的人,除了夜云轻,她再也想不到第二个。 忘川脸上有些愧色:“我没有想到主人回来的这样早,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他话音未落,宫泠羽已经提步走了进去,扶起地上的屏风,道:“我早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什么样的床我都睡得下,地铺也可以睡得很香。有一口饭吃就饿不死。生活么,可以讲究,也可以凑合。” 她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金枝玉叶,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宫泠羽了。 忘川的眼神更加黯淡,眼角,甚至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 她本来可以过得很好。 她本来可以过得更好。 宫泠羽和忘川一边收拾房间,一边交换最近几天的信息,忘川拾起地上散落的被子,道:“夜小王爷一直都在找主人的下落。” 宫泠羽漫不经心道:“他找我做什么,我又没有欠他钱。” 与此同时,揽月阁。 夜云轻无端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狐疑道:“是谁在背后说本小王坏话?” “背后说你坏话的人难道还少吗?我怎么猜得到是哪一个说话灵验了?” 当然,这句话画眉不敢说出来,她只是嘻嘻的奉承道:“主子爷不会是染了风寒吧?奴婢这就下去给您熬姜汤!” 夜云轻皱着眉头一脚给她踢了出去,吼道:“熬你妹的姜汤,给我滚下去!” 赶走画眉以后,夜云轻坐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发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阿细姑娘来了没有?” 外头有人应道:“回爷,人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过几日世子会带着夜侧妃回来,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注意一点,别再带女人回来了,实在不行就府里头那几个通房丫头凑合凑合,忍过这段再说。可这世子不是还没有来呢么?即使全府上下都在准备,他照样可以继续快活的嘛! 阿细是燕春楼新来的头牌,听说只有十四岁,长得跟仙女一样,夜云轻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一边脱了衣服打算去沐浴,一边吩咐道:“等阿细来了,用梅州第一青好生招待,千万不可怠慢了美人。” 半个时辰后。 夜云轻沐浴归来。 他的心情仍旧有些急躁,像是炎热夏季,睡不着觉的夜晚,没来由的狂躁不安。 屋里侍候的下人都已经识趣的退下了。 墙角的香炉里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白色的轻烟一缕一缕纠缠在暧昧的月光里。 第046章 扔出去 http://.biquxs.info/

香帘半掩,露出里面人儿的一双纤细美肩。 夜云轻见过无数的美人,同样他也拥有过无数的美人。 可每一次,他都会像春心萌动的少年一样,对未知的美人充满着期待。 踢掉鞋子,夜云轻蹑手蹑脚的爬上床去,伸手按住美人的裸露在外的一小片香肩,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阿细美人——” 床上的人懒洋洋翻身,掩着嘴咯咯的笑着:“阿细什么美人啊,那个阿细长得又老又丑,满脸的麻子都可以磨剪子了。小夜君,你的审美真是越来越可以了呢!” 夜云轻被这声音恶心的都要吐了,他清俊的脸上瞬间黑得似锅底,他一把拽过那“一小片香肩”,之后是更大的一片“香肩”,最后,他用力把那人从他又香又暖的床上踢了下去,嫌弃道:“来人,把这个臭不要脸的给我扔出去!” 被骂“臭不要脸的”,凤珈临不仅没有丝毫的气恼,反而极为开心的朝夜云轻眨眼睛:”小夜,客栈的床都太硬了,没你的床睡着舒服。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找你玩儿,你可真是忍心这样对我……” 夜云轻扶额:“扔出去。” “小夜,我不闹了,你别扔我出去啊……” “等等——”夜云轻忽然叫住了那几个架着凤珈临往外扔的下人,招手,几个人又原封不动的把衣不蔽体的凤珈临拖了回来。 凤珈临拢了拢衣裳,笑得眼角都弯了:“小夜君,你是不是想清楚了?外面那么黑,你不忍心扔我出去的是不是?!你知道我怕黑的!” 夜云轻无语,他知道个屁啊,他自己也很怕黑的好不好! 夜云轻道:“我想明白了。” “那你……” 凤珈临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整,夜云轻便一拳打了过去,骂道:“老子想明白了!不揍你一顿再扔你出去,我以后对我的床都会有阴影!” 那天夜里,凤珈临被夜云轻揍一顿,扔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夜王府门口便出现了一位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 凤珈临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他身边的小厮手中抱着不少的礼品。 凤珈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贵气,即使他漂洋过海而来,仪容依旧优雅。他是打着看望夜老爷子的旗号混进的夜王府,却没有想到还没能等到夜老爷子出来接待他,夜云轻便出来了。 凤珈临见到夜云轻,自然是更加开心的:“小……小王爷,凤某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夜王府做客,来拜访伯父。你……” 夜云轻冷笑着打断他:“你是来做客的?” 凤珈临眼神一挑,道:“是啊,作为客人,不必为我准备……” 夜云轻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可惜府上没有客房了。” 凤珈临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随便凑合一下……” “那不如你去睡马厩?”夜云轻冷嗤了一声。 凤珈临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在距离他三步时停了下来,有些不怀好意的盯着夜云轻:“那我就勉强一下,去你房间睡好了,我们都瘦,挤一挤还是睡得下的。反正小时候我们都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我还很怀念呢。” 经过凤珈临提点,夜云轻才恍然记起,原来自己小时候竟然还有和这厮一起长大的黑历史。 有些事情,不是你忘记了,而是别人不提,你就永远想不起来。 最后,夜云轻撂下狠话:“你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真的没有客房。哦,对了,我家马厩里都是有些品种优良的母马,你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顺便睡一下。” 凤珈临:默。 众人:默。 夜云轻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他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夜云轻照例去看了夜老爷子,顺便去了旁边的院子看看。 ——其实他不过是照常过来砸东西的。 熟料,他才刚刚进门,便看到一抹及其熟悉的身影,正在花间俏立。 他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湿润了。 要下雨了么? 夜云轻抬头看了看脑袋顶的烈日,心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还以为桑叶儿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夜云轻朝着那抹身影飞奔而去。 暗处,云忆寒一角红衣被风扬起。 他朝着夜云轻奔跑的方向,轻轻抬了抬手。 伴随着云忆寒的优美动作,夜云轻也“优美”的踉跄了一下,趴在了地上。 宫泠羽听到动静转身看向这边。 夜云轻有些狼狈的从草丛里爬了起来,整齐的发丝上沾了不少草屑。他英俊的脸上有一丝赧色快速闪过,他大步朝着宫泠羽走了过去。 宫泠羽放下手中浇水用的水壶,对他笑道:“嗨。几天不见,小王爷更加帅气迷人了。” 夜云轻脸上僵硬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这货会突然开口夸他,不适应了。但几秒后他便伸出手指撩了一下垂落在额前的细发,颇有些自恋道:“这还用说?” 宫泠羽笑道:“要说要说,这么帅当然要说。” 夜云轻靠近她一点,沉下脸,道:“小妈,你竟是会武功的。你知道夜王府规矩繁多,你这样隐瞒武功不报,是要受到很严重的惩罚的。” 宫泠羽挑了挑眉:“有多严重?” 夜云轻看着她说道:“你知道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明明会武功,却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你骗了我,小妈。”夜云轻吸了一口气,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宫泠羽。眼神里有一丝细微难辨的情绪,似乎这样盯紧,是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她的速度那么快,他拼了半条命也不一定能追得上。 宫泠羽叹了一声,有些为难道:“其实也并非故意要隐瞒欺骗,我虽然轻功好一点,但武功却平平,不值得一提。只是,男人不都喜欢柔柔弱弱的女人么?” 夜云轻闻言,嘴角抽了抽:“桑叶儿,你不会武功的时候就已经很像男人了……” 宫泠羽摊开双手,无奈的耸耸肩。 夜云轻这才仿佛想起什么,问道:“那你为何去追怀真?” 宫泠羽叹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怀真禅师年轻时游走天下,曾去过我们村子,救过我的娘亲。娘亲在临死前交代,他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宫泠羽一边胡诌,一边观察夜云轻的脸色变化。 在暗处观望的云忆寒,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这个女人,满嘴的谎言,根本就没有一个字是真的,可笑的是,夜云轻那厮竟然还会相信。 宫泠羽说得跟真的一样,就差点哭了出来,夜云轻听得动容,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但他还是更加愿意相信桑叶儿这个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突然冒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 他不是一心只想把她这个有趣的小东西拐上床么。 夜云轻啊夜云轻,你现在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后面宫泠羽又说了些什么,夜云轻的思绪有些飘远,并未去听,等回过神来时,她却已说道:“我打算离开了。” 夜云轻惊得吐口而出:“为何?” 不等宫泠羽再次开口,他已抢先说道:“你在这里过得不好么?你为什么要走?” 宫泠羽道:“我骗了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我不对。” “可我也没有让你离开啊!”夜云轻语气有些急了,他说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干咳一声,沉声道:“你这个女人,我把你当朋友,去哪里都带着你一起,你倒好,没有良心也就算了,骗了我还想离开。桑叶儿,我问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宫泠羽沉下眸,好大一会儿,才重新开口,缓缓道:“我晚上就离开。” 夜云轻拉住她的手,却被宫泠羽灵活的躲了过去,夜云轻道:“别走,行不行?我不管你把我当什么,我都把你当朋友,我从来没有过你这样……有趣的朋友。你会武功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夜云轻有些搞不明白了,当初明明是这个女人说自己喜欢他的,虽然她后面做出的各种事情都不太跟“喜欢他”沾边,但他喜欢她,也是真的喜欢。他不想她离开。 有了台阶,宫泠羽本来是打算顺势而下的,熟料夜云轻是个急性子,两秒钟没有等到她的答复,他便以为她是铁了心的要走了。他越过她,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房间里,宫泠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跟了过去。 她前脚才迈进门槛,迎面便横飞出来一物,宫泠羽侧身避过。里面夜云轻一脚又将一把椅子踹了个稀巴烂,宫泠羽微愠的看向他,他却大爷似的坐到了她的床上,双臂环在胸前,十分无赖道:“老子今天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看着你,我看你怎么走。” “……” 夜云轻这个台阶给的可真是大。 宫泠羽心中觉得好笑。 最后,宫泠羽一而再的向夜云轻保证,她不会离开,他才相信。 另一边,凤珈临真的搬进了夜王府的马厩。 堂堂夜王府的马厩自然不比外面那些寻常的马棚脏、乱、差,这里的卫生条件还是很好的。只是身边的仆人抱着一床金丝被,脸上明显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 凤珈临折扇轻摇回头问道:“母马都在哪里?” 第047章 却一定会与子同老 http://.biquxs.info/

“……” 仆人大惊失色:“公子,你……你还真的要去睡啊?” “睡,睡,睡你妹啊!”凤珈临狠狠用扇子打了他一下,,一手捏住了鼻子,嫌弃道:“夜王府里头的人,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龌龊勾当。” “……”我怎么觉得您更龌龊一点? 凤珈临有模有样的在马厩里溜达了两圈,看上了两匹毛色不错的马,打算临走时顺便拐走。 傍晚,暮色降临,天边铺满了大片紫红色的火烧云。 夜拜鳌走进马厩时,凤珈临已经坐在草堆上,靠着柱子,抱着金丝被睡着了,旁边站着风中凌乱的仆人。 夜拜鳌挥手,让那名仆人退下了。他又使了个眼色,旁边跟着的夜青便轻声走上前去,半跪到凤珈临身边,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语气里却是透着一股恭敬:“凤公子,醒一醒……” 夜青叫了好几声,凤珈临才幽幽的醒来,看到面前站着的白发老人,蓦地起身,微微欠了欠身,拱手道:“小侄凤珈临,见过夜伯父……” 此时夕阳西沉,天地一片说不出来的寂静。淡紫色的云霞在空气中幻化为流光星点,散落在凤珈临干净、妩媚的侧脸上,一如新贵少年,风采无边。 夜拜鳌定定看了他良久,直到眼底不经意间流泻出来的惊艳归于平静,他才愕道:“你……你是阿临?” 凤珈临微笑道:“正是阿临。” 夜拜鳌看着眼前春风得意的少年,心中感慨无限。想到了很多年轻,寄居在夜王府的凤珈临还是个不到他膝盖的小男孩,生的却是和小姑娘一样美丽。那时候的夜云轻一度认为他就是个女孩子,也说过无数次要娶她的话。 后面两个人都长得大了,夜云轻也接受了自己儿时玩伴阿临是个男人的事实,从此再也没有理过他。过了没多久,凤珈临便被凤王府的人接回了东篱国。 夜拜鳌望着凤珈临,忍不住感叹道:“这么多年没见,阿临是生得愈发让人……惊艳了。” 凤珈临笑道:“伯父过奖,要说惊艳二字,谁又能比得上贵国的祭司大人?” 夜拜鳌眼中有了细微不可察的变化,片刻后,他看了看凤珈临身后的金丝被,有些歉意道:“臭小子不懂事儿,我已经教训了他。那边也让人备好了客房,你这便搬过去吧。瞧瞧这孩子,不远千里过来,让伯父十分心疼。” 他转而轻抚住他肩膀,笑容慈祥道:“你就当是回了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跟夜青说便是。一会儿沐浴更衣去,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我为你接风洗尘。” 凤珈临感动道:“多谢伯父。” 凤珈临被下人引领送去了客房。 夜拜鳌负手而立,盯着凤珈临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他脸上言笑晏晏的神情才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一种严肃的表情,他吩咐夜青道:“派人看紧他,若是他对夜王府有何不轨的企图,及时向我汇报。” 夜青的脸色也肃重起来,弯腰拱手道:“是!” 夜拜鳌也算是看着凤珈临和夜云轻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的,但凤珈临总归不是南诏的人,虽然如今四海升平,梵天大陆几个国家和平相处,从不挑起战事。但凤珈临消失了很多年,如今突然出现,让他不得不起疑心。谁知道凤家小子不是东篱国派来的卧底,想要刺探什么军情呢? 夜如墨染。 宫泠羽和忘川都已入睡。 云忆寒缓缓走到了床边,素手掀起帘幔,睡梦中的宫泠羽,面容安静,像个乖巧的小家碧玉。 若非一次两次看到她用极其狠烈的残忍手段杀过人,若非亲眼看到完整的大活人会在瞬间化成一滩血水,云忆寒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竟然会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伪装在夜王府是打算要做什么他管不到,他想知道的,是她的武功到底能有多强大。他的继承人,一定不能太弱。 他要好好试探一下她。 但并不是今夜。 只是须臾时间,云忆寒清幽美丽的脸便开始变得苍白,几近透明,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皮肤下面青色纤细的血脉。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要尽快赶回祭司院。 虫鸣蝉叫,夏意绵延。炎热的夏天在不知不觉间就悄然来临了。 最近夜筱安和宫泠羽走得近,她总是会拿来一些消暑的冰镇水果和酸梅汤来,和宫泠羽一起吃吃喝喝,再商讨如何上了云忆寒的事宜。确切的说,是她一个人在说着自己的各种计划,宫泠羽在听,偶尔会给她提出一点并没有什么效果的意见。 宫泠羽也看得出来,夜筱安虽然是千金大小姐,性格甚至有些变态的偏执,但归根结底一句话,她本性不坏。 甚至,她还有几分喜欢她这种敢爱敢于追求的性格。 忘川在外间倒冰镇酸梅汤。 夜筱安抱着大半个西瓜,倒躺在宫泠羽的床上,手中的勺子正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送着清甜的西瓜,这样的吃法还是她教她的,不用费劲切开,方式也简单的很,很合夜筱安的意。 宫泠羽端坐在书案前替她抄写经书。 夜王府的规矩,每个月都要有人替夜老王妃抄写经书,这个月刚好轮到了夜筱安,可她从前就总是威胁别人帮她抄写,现在总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这活计自然就落到了宫泠羽的头上。 不过夜筱安也不会让她白白的出力,这几日府里头给量制新的夏衣,她就把最好的几匹料子都给了宫泠羽。 夜筱安倒着吃西瓜也没有呛到,吃了几口,看了眼坐在书案前的少女,突然开口叹道:“你知道么,从小到大在家里都没有人喜欢跟我玩儿。” 宫泠羽笔锋一顿,很快便又继续落笔,她头也没有抬,随口问道:“怎么说?” 夜筱安两只脚高高抬起搭在墙上,一头长发沿着床边铺散到地上,散落开来,像一地盛开的夏花。她用勺子舀了一口西瓜,却并没有急于吃下,她怔怔的看着那鲜红的瓜瓤,道:“但是我挺喜欢你的。” 她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从小到大自己都是没有朋友的,宫泠羽也没有去追问,她只是说道:“朋友这种关系很奇妙。有时候你跟某个人好,你也不知道他哪里好,但你们就是好,或许聊得来就是一种好。有的时候,你跟一个人不好了,也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时间的原因,让你们意识到彼此其实不适合做好友。” 夜筱安一口瓜瓤没有咽下去,猛地坐了起来,喉咙一卡,她捂着脖子咳嗽起来,另一只手还不忘紧紧抓着那半个西瓜,宫泠羽刚站起来要过去,忘川已经悠然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接过她的瓜,扶她坐到了椅子上,将刚倒好的茶递了上去。 夜筱安接过茶水也没有喝,自己咳嗽了一会儿,便无事了,似乎不太适应别人这样照顾自己,她有些别扭的把目光放到了别处,又别扭的说了句“谢谢”,说得很快,声音又小,宫泠羽和忘川都听到了。但是宫泠羽却故意打趣她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到。” 夜筱安白了她一眼,蓦地起身,往外走去,嘴里还说道:“哎呀,你们村里人都是这么讨人厌的吗?” 宫泠羽顺势送了她出去。 夜筱安走后,宫泠羽便斜靠在了软榻上,忘川站在一旁,给她揉捏肩膀,他动作温柔,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其实夜小姐,也是个孤独的人。” 宫泠羽双目阖着,懒洋洋的接话:“她性格这样,有很大一部分是给宠出来的,但是好在,她心底不坏,又没有恃宠而骄。忘川,你有没有觉得,她有点像以前的我?” 以前? 忘川的眼神有些迷茫。 宫泠羽没有睁开过眼,却似感受到忘川的茫然,她继续说道:“在现代的我,坐拥一大笔财富,却还是要不停的杀人,杀人……到最后心都是麻木的,杀死一个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我用药,用毒,也算不得上亲手结束一条命。那时候的我也很孤独,像荒原上的风,摇曳,漂泊,没有一个朋友,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或许就会突然死去。我更没有荣幸能够像如今的夜筱安一样,有一个至少我这样的过来人,听她诉说,给她解释。” 忘川美丽的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心疼,他手上按摩的动作停滞下来,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宫泠羽同样俏丽的脸上,温柔中带了一抹哀伤:“主人,你还有我。” “忘川,会永远陪着你。” 不离不弃,直到我死。 忘川很想握住那一双手,再也不放开。他可以不许诺执子之手,却一定会与子同老。他是妖,他的寿命很长很长,他却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主人作为人类的寿命终止了,他也会拼尽一切的寻找到她的下一世,下下世……他说过要陪着她,就永远不会再让她孤独。 第048章 让她一次就长够记性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良久没有出声,忘川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睡了过去。 她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有没有记住他说过会永远陪着她?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面前永远都会放下戒心,会安心的熟睡。她亦永远都会相信他,这种难言的信任是相互的。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忘川给她盖了一床薄而轻软的羽被,便进入到戒指空间中收拾药草。 上一次因为燕倾的重创,戒指空间其实受到了很大的损失,但他不愿意让宫泠羽分心,便说一切都还好。这些日子但凡有自己的时间,他都会进去,用法术修补。每次她要进去,他都要费掉很大一部分法术去制造“月魄”完整的假象,瞒过她的眼睛。 宫泠羽的午觉一直睡到傍晚时分。 她是被饿醒的。 醒来的时候屋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人,忘川不知去了哪里。她伸了个懒腰,便听到外面的花丛里似乎有动静。 宫泠羽不动声色的走到窗边,透过半开的窗子,便看到夜馨儿拎着只藤筐朝屋里走来。宫泠羽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直接干到了晚上,忘川不在,所以屋子里没有点灯,夜馨儿那个蠢货八成是以为屋里没人的! 好,那就且看看这个小妮子又要耍什么花样! 宫泠羽身轻如燕,无声的翻到了屋内的横梁上。 夜馨儿鬼鬼祟祟的在外面饶了几圈,在确定房中“无人”后,轻轻的推门走了进来,而后将门闩扣住。 外面的月光将屋子里照得一块暗一块亮,夜馨儿不会武功,在这种晦朔不明,光线昏暗的地方行动很是不便,她几次都碰到了椅子腿,然后被自己吓了一跳。 幽暗和微光的交错中,只能听见夜馨儿提着心,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她攥着藤筐的手很用力,却又很小心。 她手中的藤筐里不知装了些什么,但宫泠羽本能的感到了一股敌意! 夜馨儿在幽暗中摸到了床边,她的脸隐在无光的地方,宫泠羽却能够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激动而又窃喜的表情。 夜馨儿伸手去翻藤筐的盖子,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她太过兴奋,以至于自言自语出声:“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和夜筱安走得太近!她那样的千金大小姐有家里人宠着就够了,她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有人一起玩耍!到了地府,去跟阎王爷告状吧!” 话还没有说完,夜馨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藤筐的盖子,同时,她的身子迅速向外跑去,宫泠羽原本想吓她,此时的目光已经全部被那只诡异的藤筐吸引过去了。 夜馨儿已经跑出了院子,但她并没有去追,因为这只藤筐里,根本没有爬出来任何可怕的东西。 但即使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出来,却会给看到的人一种感觉:那里面一定有东西! 宫泠羽蹲在梁上,屏住了呼吸! 然后下一刻,她脸色突然一变,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忘川突然推门而入! 忘川是狐妖,体感温度本就比寻常人类低得多,感受空气中温度的细微变差也十分敏感。只要温度稍稍有了变化,便逃不过他的感应。他进来时,便觉得房中的温度比平时低了几分,这又是夏日,即使深更半夜也不能有这么低的温度! 可当忘川看清楚突然从地上窜出的那一道影子时,想出手已来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潜伏在梁上的宫泠羽身形闪动,拦在了微微失措的忘川面前,她回头一笑,缓缓抬起了右手。 她的手上,竟然缠着一段碧青色的藤蔓。 忘川挥袖,点燃了屋内的纱灯。 他这才看得清楚,缠在宫泠羽手腕上的东西,并不是藤蔓,而是一条蛇! 一条遍体碧青色,极易和藤蔓混淆,十分诡异的蛇。 这样的蛇,就算混在一堆藤蔓里,一般肉眼根本就是分辨不出来的,简直堪比蛇中的变色龙。 饶是宫泠羽和忘川见多识广,却也不能认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忘川掐住蛇的七寸,将它自宫泠羽腕上解下来,放在灯下观看,奇道:“刚才攻击我的就是它。” 宫泠羽刚想开口挖苦他,脸色却突然一变,喝道:“快松手!” 忘川的速度算不得慢,甚至可以说是非一般的快,可今夜,他两次都差点栽在这条诡异的毒蛇手上! 第一次发现了没能来得及躲开,第二次他根本是发现都没有发现! 就在那条蛇尾上冒出第二颗脑袋,并试图用那剧毒无比的三角脑袋攻击他时,宫泠羽再次及时出手,可她的小指却被咬了。 宫泠羽百毒不侵,并不惧怕,可她却无法形容那种被咬时的感觉——那更像是被一只蜜蜂的毒针蛰了一下。 那条双头蛇被宫泠羽用银针钉在了桌子上。 两颗脑袋的七寸之处皆被钉住。 忘川急切的去检查宫泠羽的伤口,她却挥手制止:“我没有事。” 语毕,她便靠近了一些,去观察那条有两个脑袋的蛇。 良久后,忘川问道:“可看得出这是什么东西?” 宫泠羽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倒是有一本古书中提到了一种双头蛇,但是它的两颗脑袋是长在一起的,并不是这种头和尾,各自有一颗。” 忘川沉吟道:“会不会是物种进化?” 进化,顾名思义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演变到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坏的。但是不知这种蛇,是否像他所想的这样,属于进化品种? “这蛇毒性好强。”宫泠羽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 她微微抬起的小指上,刚才被蛇咬到的地方,竟然已经淤积了一小片青紫色,没有流血,只能看到两个极细的孔,但颜色却诡异的吓人。 若是放在平时,没有什么毒能够伤她至此。 忘川有些着急,宫泠羽却是无所谓的耸肩笑道:“怎么,你觉得它还能毒得过我么。” 忘川自然不是担心这个,他只是觉得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物种,还是小心为好:“还是上一点药吧。” 宫泠羽置若罔闻,深邃的目光移到蛇身上,只见它两边七寸被钉住,细长的碧青色蛇身却仍然如藤蔓一样绞缠起来,打着圈儿的蠕动,她诡异的笑了笑:“你说夜馨儿胆子大不大?” 忘川不知这蛇是夜馨儿放的,也不知道主人为何会突然提起那个女孩子,他心中好奇,却并没有追问,反而答道:“小小姐的胆子倒是很小,性格也很小心翼翼,像是第一次来到贾府的黛玉,吃什么做什么都是相当小心的。” 宫泠羽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还看过《红楼梦》诶?” 忘川温柔道:“闲着无事也会看书。” 宫泠羽目光平静,继续看蛇:“这玩意儿是夜馨儿拿来的,屋里没有灯,我刚睡醒,她大概以为没有人在,就放了这玩意儿进来。” 忘川眸光变了变,有些揣摩不透宫泠羽的意思了。如果放在从前,有人敢这样害她,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就把这玩意儿原物“奉还”回去。只还回去这一样还是她心情好的时候,若然,她能把整个戒指空间里的东西都给你“还”回去,保证你活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实际上,这一次的重生,她的变化真的太大了。他根本捉摸不透。 “所以,主人打算怎么做?要我把这东西给她‘送’回去么?” 宫泠羽摸了摸下巴,阴险狡猾的盯着蛇看,笑容诡异深邃。忘川看着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心里也是凉飕飕的,直感觉她把这蛇都看得毛骨悚然了。 不一会儿,那条蛇似乎就要挣脱银针的束缚,忘川心里一阵紧张,宫泠羽突然伸手一抄,将那蛇从桌上硬生生扯了下来,蛇皮被银针划破,流了几滴碧青色的血,阴森幽冷。 宫泠羽左手掐住两颗三角蛇脑袋,另一只空闲的手,沾了一点蛇血在手指上,放在鼻下闻了闻,片刻后,道:“还是好血呢。这么难得的毒药,不留点怎么对得起自己?” 忘川闻言,隔空自戒指空间中取出一只小号烧杯,宫泠羽冷冷一笑,尖锐的指甲划破蛇身,像挤牛奶一般,挤出了十几滴血。 做完的时候,忘川明显感觉到那条蛇完全已经虚脱了——他突然有点同情这个小东西。毕竟什么毒物到了主人手里,都逃不过被放血的命运。 被放完血后的双头蛇,和一直将死的虫子没有任何区别,它毫无生气的趟在宫泠羽的手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宫泠羽这才放心的将蛇交到忘川手上,但还是叮嘱道:“它一时半会儿都会是这副模样,你把它放到长孙氏的房中。就像你说的那样,夜馨儿是个胆子小却又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她在这府里头最怕的人就是长孙氏,我要让她一次就长够记性。” 忘川小心翼翼压住蛇的两个七寸,沉声道:“可是没有什么证据能够指向小小姐。” 第049章 对不起,我不该惹你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笑道:“还要什么证据?她那种胆小如鼠的人就会自己吓唬自己。一个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的人,你说你把这东西放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暗处看着,能不联想到自己么?” 忘川还是没能听得太明白,却依旧按照她的话去做,将这不知名的毒蛇放到了长孙氏的房中。 当天午夜,长孙氏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她和夜拜鳌正在熟睡,忽然有一个滑腻腻、冰凉刺骨的东西爬到了她的脸上,夜拜鳌即使年岁已高,身手不如过去,但总算还是一掌将那蛇拍到了地上,青蛇弓身弹起,再次攻击夜拜鳌。 侍卫冲进来的时候,没有人敢上前——谁也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双头蛇! 然而人多总是会给人安全感,几个胆大的侍卫将那双头蛇逼到了角落,呈三角形将它包围住。 人和蛇,僵持到了天微亮,谁也不敢主动前进一步。 清晨的时候,夜馨儿听到消息,整个人吓得心脏一缩,她忐忑的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梳子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到底怎么回事?那条她花了重金买回来的毒蛇,怎么会跑到老夫人的房中?恐怕等下就要全府上下大搜查,她的房间里还藏着能够克制那蛇的药草,要是给发现了,她岂不是会死无全尸? 她明明只想害死那个跟夜筱安亲近的女人的,她不想,更不敢伤害老夫人! 若是让人给知道了,轻一点她会被毁去容貌,赶出夜王府,或者被卖进青楼,或者被人贩子带走,总之,日子连现在都会不如! 夜馨儿越想越是害怕,她看了一眼床底下,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趁着现在时间尚早,快点将这药草扔出去,毁灭证据! 夜馨儿从床底下掏出一只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株颜色鲜艳的玲珑草。她胆子实在是太小了,想将盖子合上,却因为手不停的哆嗦,重复了几次才将锦盒合上。 夜馨儿咬了咬牙,用布包好了锦盒,向外走去。 打开门后,夜馨儿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一双白色绣花冰蚕丝短靴出现在门口,鞋子的主人悠然的往进走了几步,随着她的动作,夜馨儿不停的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屏风。 宫泠羽进来后,挥手将门带上。 夜馨儿下意识握住了手中锦盒,警惕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宫泠羽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是慢条斯理围着她走了几步,边走边露出打量的目光,直看得夜馨儿心里冒白毛汗。 宫泠羽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慢悠悠喝了一口,夜馨儿忽然低着头向门口走去,这时,宫泠羽缓缓开口:“小小姐手里拿的什么?” 夜馨儿心中一惊,握住锦盒的手更加用力,指甲深深嵌进了布中:“没,没什么!” 宫泠羽笑道:“老夫人让我请你过去一趟。” 夜馨儿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把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 怎么这么快!老夫人竟然已经知道了?! 宫泠羽道:“老夫人已经抓到了私自买卖双头蛇的人,那人也将自己的同伙供出,你猜,府里会怎么惩罚那个同伙?” 夜馨儿吓出了一身冷汗,紧紧咬住嘴唇,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防止自己尖叫出声。 宫泠羽隔空取出一只针管,又拿出一支注射剂,慢条斯理抽取药液,整个过程中,夜馨儿有几次想要跑,可她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钉在了原地,一步也迈不开。 宫泠羽的针穿过皮肤时,夜馨儿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的蒸腾,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难受。窒息,疼痛,席卷了全身。 她痛得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正在一间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房间四壁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铁锈的味道混合血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她看到长孙氏青着一张脸质问她为何要加害于她?她想开口解释,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那些锈迹斑斑,已经分不出是陈年的血迹还是锈迹的刑具,正一样样施加到她的身上…… 窗外阳光明媚。 夜馨儿却躺在自己房间的地上,浑身不停的抽搐,口吐白沫,紧紧皱着眉头,喉咙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仿佛陷在某种可怕的梦魇中。 宫泠羽悠哉的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忘川半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忘川看了一眼夜馨儿,道:“只是让她在梦里受尽折磨,主人便这样放过了她?” 宫泠羽叹道:“慢慢折磨一个人的感觉,比直接杀了她痛快太多。她长了记性不敢惹我便够了。这夜王府水深,坏人又不止她一个,大家都不是什么好鸟,这里头才会勉强保持平衡。更何况,她给我贡献了这么罕见的毒药,我不得给她点面子?” 云忆寒大祭司说,在这世上仅剩下两条越王蛇。一条还未成年,在他手中,而另外一条,惨死在了夜王府…… 云忆寒接到密报时,几乎是立刻动身去了夜王府,可还是没能来得及。他死也没有想到,这样珍贵罕见的东西,竟然会被夜云轻用脸盆拍个稀巴烂? 十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都不敢动一下的东西,竟然这样轻易的就被夜云轻给拍死了……拍死了…… 云忆寒除了无奈,真的只想掐死夜云轻。 月魄之中。 宫泠羽仅着一条浴巾,懒洋洋的仰躺在泳池中晒着日光浴。 忘川优雅的端着果盘走上来,里面是切成块状的苹果、西瓜和梨子,他用牙签戳起一块苹果,放到了宫泠羽嘴边,柔声道:“主人,吃水果了。” 宫泠羽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张嘴,嚼了几下,问道:“燕倾来了么。” 忘川道:“上午前便来了,只带了夜侧妃一个人,桑与也来了。” 宫泠羽淡淡道:“桑与是他的心腹,从来都跟他寸步不离。” 忘川问道:“没有办法买通?” 宫泠羽睁开眼睛,摇摇头。 忘川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宫泠羽却制止了他,一个翻身扎进水中,似一条海鱼,惬意的游动起来。 “难得能享受会儿,就不要提那些渣渣了。” 夜王府。 宫泠羽房间内。 云忆寒一袭暗红色衣衫迤逦拖地,缓缓滑过光洁的地面。 他抬起广袖,袖边的云纹刺绣竟似有了生命,十分鲜活。他修长苍白的指尖一点紫芒,轻抚过面前的空气。 半个时辰之前,他亲眼看到那个他至今不知姓名的少女消失在了这里。 凭空消失。 在大光明寺时,他亲眼看到过她的速度惊人,可是刚才,那根本不是速度的问题,那是——瞬间整个人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在这里寻找了很久,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还存在着某一处秘境,连他也找不到? 云忆寒想到了她手上的三连戒。 良久后,云忆寒寻觅无果,只好先行离开。 他已经跟了那个女人很久,但是他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她身边,不去管别的事情。更何况,她看起来何止有能力保护自己,连保护其他人也不是问题的好吗! 她远远比看起来还要神秘很多! 宫泠羽游了很久的泳,全身心都感觉到真正的放松。她估计着时间,差不多夜馨儿可以清醒过来时,才和忘川离开。 两人来到夜馨儿的房间,忘川在外面把风,宫泠羽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夜馨儿刚刚好醒来。 她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白衣少女坐在她的房间里,她的椅子上。梦里一场场撕心裂肺的极刑,让夜馨儿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她呆呆的看着宫泠羽,直到她走到了自己面前。 宫泠羽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半眯着眼睛,痞笑道:“滋味怎么样?” “……” “如果我告诉你,你只是在梦里经历了那些,你怕不怕?”宫泠羽语气如常,甚至带了一丝丝的笑意。可就是这看起来令人如梦春风的笑容,却让夜馨儿浑身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那双手上全是汗水,可依旧是在的,刚刚,她的手明明是被剁掉了……难道,这真的只是梦? 夜馨儿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宫泠羽慢慢站了起来,阴森森道:“这次只是梦,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你小心翼翼胆小如鼠的活了这么多年,却又偏偏喜欢害人。你害人我管不到,但你若当真惹到了我的头上,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死,或者生不如死。” 夜馨儿又欢喜又害怕,喜的是她真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怕的是,这个明明年纪还不如她大的少女,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的令人恐惧! 宫泠羽道:“你——听清楚了?” 夜馨儿虽然有害人的心,可胆子毕竟不大,刚才在梦里仿佛下了十八层地狱,那些痛苦的折磨让她心生恐惧,她的脸上充满了汗水和泪水,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爬到了宫泠羽脚边,给她磕了一个头,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惹你……” 她哪里知道,这个从来不跟府里任何人有过深交道,从乡下来的女人竟然会这种诡异的手段…… 宫泠羽没有说什么,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第050章 生命不息,宅斗不止(1) http://.biquxs.info/

那以后,夜馨儿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燕倾自从来到夜王府以后,也很少露面,大多时候,他都是陪着夜绫罗的。夜绫罗的肚子微微鼓起,看起来已经有三四个月了。宫泠羽看着她的肚子,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个死在腹中的孩子。 燕倾,你怎么配有孩子?! 他欠了她未出世的宝宝一命,那就用他的孩子来赔吧! 远处,天青色的碧空一瞬间阴沉得厉害,黑云自遥远长空席卷而来,大风吹得树木摇晃,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燕倾的模样几乎还和六年前一样,一样的俊美、风华,眉目有一些冷峻,但唇角却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的。 宫泠羽想,恐怕这世上,只有她才能深刻的明白他这笑容代表着死亡。 就像他让人杀死自己娘亲的那一刻,他也是这样深情且温柔的笑着说:“你看,我把你娘也带来了。让你见她最后一面,也让她见你最后一面。” 上一次在内阁,宫泠羽只是看着燕倾离开,这一次,才算是两个人,六年以后的第一次见面。 他恐怕死也不会想到,她宫泠羽还有回来的一天吧? 说来也是奇怪,当你把翻天的仇恨藏进心底时,即使和仇人面对面,你也能十分平静,甚至可以笑得出来。 宫泠羽对着不远处慢慢撑起伞,揽住自己娇妻柳腰的男子,诡异的勾起了唇。 没过多久,便吹来一阵邪风,吹得树枝乱颤,随时都要折掉一般,很快便下起了大雨。 燕倾和夜绫罗住在红玉殿后的红玉院中,赶在雨势变得更加湍急之前回去了。正屋外,一个少女手搭凉棚,望着漫天的雨水叹息。瞧见二人走进院子,有些欣喜的摆手喊道:“侧妃妹妹,世子殿下,你们总算回来了!” 在夜绫罗未出阁之前,夜筱安在府里也就跟她的关系还算可以。夜绫罗是个柔弱的美人,性格很温柔,更从来不与别人争什么。本来嫁给世子的应该是夜筱安,可她的一门心思都在云忆寒身上,誓死不嫁。夜绫罗也是嫡系儿女,夜筱安万般无奈便来央求她,没有想到她却答应了。 自此,夜筱安对她更是感激。 进屋后,桑与便叫了两个小丫头进去伺候夜侧妃更衣,燕倾很快也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三个人坐在堂屋中,从敞开的门欣赏外面一场瓢泼雨事。 燕倾拿过一件棉质斗篷,盖到了夜绫罗的腿上,动作温柔,目光温柔,看得夜筱安忍不住嫉妒,挖苦道:“看看世子殿下,对你多好,多让人羡慕呢!” 其实她的下一句还有:如果云忆寒对我能有他千分之一好我就知足了! 然而她虽然不问政事,却也听说过云忆寒和世子殿下不太和,事实上云忆寒那个人,受万人敬仰,却也受万人不待见——因为他总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故而她当着世子的面,也就没敢说出来下面的话,只在心里想了一番。 夜绫罗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脸上露出一种即将成为人母的幸福笑容:“是啊,世子殿下一向温和,安姐姐以后若是嫁人,也一定要嫁一个性格温和的夫君。” 夜筱安心道,你看云忆寒那副德行像温和得起来的吗? 无论内心如何腹诽,她面上却是笑嘻嘻的点着头。 夜绫罗这才注意到放在一边的一只食盒,里面似乎飘出了某种食物的香气,她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现下闻到味儿肚子便觉饿了,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夜筱安这才想起来什么,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儿,道:“哎呀,我忘了,这个是血丝燕窝,加了冰糖的!” 她说着就小跑过去,将食盒拎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只镶着金边的盅,用勺子在燕窝里搅了两下,这才放下心来,道:“是娘让我给你送来的燕窝,我差点忘了,幸亏你看到了,还好没有凉,不然这东西热不了,又要浪费掉,娘肯定得骂死我。” 夜绫罗闻言轻轻笑道:“是外面突然下了雨,姐姐才会差点忘记。” 夜筱安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是哦……” 燕倾目光幽微,看着那盅燕窝,笑容深邃:“既然是老王妃给准备的,那便趁热喝了吧。” 他说着,竟然伸手端过那碗燕窝,亲自舀起一勺,送到了夜绫罗嘴边,这场景,看得夜筱安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燕倾不顾身份,亲自喂夜绫罗,夜筱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在这里怎么都觉得自己多余,她看了一眼外面稍微小了一点的雨,猛地站了起来,道:“我忽然想起了那边还有事呢,我先回去了!” 夜绫罗有些不明所以,没有看出来她是尴尬了,只是关切道:“外面雨还没有停,你……” “我没事,这点雨算什么啊!”夜筱安说着便朝燕倾行了一礼,旋即便用手遮着脑袋向外跑去。 在雨中奔跑其实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 夜筱安想起有一年春天,她跟着云忆寒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她没有伞,就脱掉了外衣避雨,那是她在他面前最狼狈的一次,与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忆寒却丝毫没有沾一滴雨水! 她怀疑那些雨点都是长了眼睛的,并且都是母的,不然怎么不往云忆寒身上砸,全都冲着她呢? 夜筱安是个爱生气的人,这一点倒是和夜云轻很像——他们兄妹之间大概就这一点比较相似。但容易生气,也容易消气,这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回到自己的房间,夜筱安从桌下的藤筐里抓出一些巨型蜈蚣和巴掌大的蝎子,减掉那些虫足,本来应该晒干再磨成粉的,但是外面的雨不晓得何时才能停歇。她着急使用,只好用火炉烘干。 大雨滂沱,丝毫没有将要停歇的意思。 夜云轻在宫泠羽的房间里避雨,眼神时不时总是会飘向忘川,带着一种异样的**。 宫泠羽从墙上取下伞,扔给他,他伸手接住,挑眉道:“赶我走呢?” “请你走。”宫泠羽说着就往外推他,夜云轻也没有向往常一样赖着不走。宫泠羽送他到外面走廊下,夜云轻撑起油纸伞,忽然说道:“小妈,其实你会武功,我很高兴。” 这样,以后就不用担心还要保护你。 可是,我依然还会保护你。 虽然一开始因为她的隐瞒欺骗,夜云轻也是真的生气,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因为她的出现,让他枯燥无聊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她和其它女人都不一样,能带给他的何止是快乐和惊喜? 所以欺骗,可能是她有某种苦衷。她现在即使不说,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告诉自己的。 大雨一直下到了半夜,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却并没有停下来。 万籁俱寂,夜王府陷入一片难得的沉静之中。 红玉院。 夜绫罗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感觉到肚子里一阵急遽的抽痛,疼得她几乎是立刻便醒来,抓住了身边的男人。 燕倾有些睡眼惺忪的望着她,柔声问道:“做噩梦了?” 夜绫罗紧紧咬住下唇,身体正承受着巨大的疼痛,疼得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来,忽然间,燕倾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道,他猛地挥手,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同时拉开了二人身上盖着的被子。 夜绫罗身下,一滩鲜红的血液正在缓缓流出。 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里衣,额头豆大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她哭腔道:“殿下,孩子,我们的孩子……” 她感觉到,那个小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离开她的身体…… 燕倾抱住她,道:“不要怕。孩子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燕倾说完,便抱着她翻身而下,冲外面喊道:“桑与,去找大夫来——” 原本夜王府里是有半个大夫的,可唐紫兰死的不明不白,大家都以为是被夜云轻的那头畜生咬死的,那阵子闹得人心惶惶,这件事本来已经快被众人遗忘,无奈这次世子侧妃有难,这大半夜的上哪儿给找大夫去?大家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当初的紫兰夫人,倘若她还活着,也不用这般麻烦! 世子侧妃的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了,夜老王妃和老王爷全部被惊动,连睡觉一定不能被打扰的夜云轻都被叫了来。众人齐聚在大堂内,面色各异,却都不是一般的难看! 燕倾负手站在堂前,里面传出夜绫罗低低的抽泣声。他面无表情下令道:“去敲门,倘若无人出来,就是抓,也要给我抓一个大夫来!” “是!”几道影子,飞快的向四方散开。 夜云轻衣衫穿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有些缭乱,他打了个呵欠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忽然注意到自己的父亲正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这才低头整了两下衣裳,夜拜鳌瞧了一眼不悦的世子殿下,悄悄将夜云轻叫到了外面。 避开众人,夜拜鳌沉声说道:“你去将桑娘叫来。” 夜云轻道:“叫她作甚?” 夜拜鳌心里有一种想打这小兔崽子的冲动,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好忍住,道:“她不是会点医术么?先带过来,解了这燃眉之急。” 第051章 生命不息,宅斗不止(2)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思忖道:“她是会一点,可这乡野村姑难登大雅之堂,她万一吓到了世子殿下,岂不是大罪?” 夜拜鳌闻言冷冷一笑:“她难登大雅之堂?老子我怎么觉得,她比你懂事太多?” 夜云轻哑口,竟无言以对。 夜拜鳌拂袖,道:“不必多言,去把她叫来。” 夜云轻敲了半天宫泠羽的门,忘川才款款的出来开门,他的目光从忘川身上,移到了宫泠羽身上,目光变了变,惊得张大了嘴巴:“你……” 忘川身形一动,挡住了身后的宫泠羽,宫泠羽懒洋洋的披上了一件外套,嗓音有些沙哑:“没见过人裸睡么。” 夜云轻收起了能塞得下一颗鸡蛋的嘴巴:“你不是有穿衣服么。” 虽然穿得少了点,引人垂涎,可那不也是聊胜于无么。 “穿了跟没穿有什么不一样?”宫泠羽戏谑着反问,这话让夜云轻无端的一寒,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调戏人的手段已经够高超,却从来没有想到这天外有人,他,甘拜下风自愧不如,认输了。 夜云轻眺望了一眼红玉院的方向,对宫泠羽道:“穿好衣服随我来。” “大半夜的做什么?”宫泠羽眺望氤氲朦胧的夜空,嘟囔道:“而且还在下雨。” 夜云轻沉吟了一下,目光中浮出一丝凝肃:“夜侧妃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老爷子让我叫你过去。你记住,一会儿你装作不会看的样子便好,世子殿下生性多疑,你不要做出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举动。你只管装,其它的有我在……” “走吧。” 宫泠羽缓缓从忘川身后走出来,让夜云轻惊讶的是,不过他说了两句话的工夫,她竟然已经穿戴好了。长如流水的头发仅用一根发带束在身后,明眸清动,没有一点胭脂粉饰,让人惊艳出水芙蓉也不过如此。 雨仍然没有停,忘川取了伞追上去,夜云轻愣了楞,对着忘川的背影竖起了中指,随后也立即跟了上去。 宫泠羽从来没有想过跟燕倾重逢时的场景。 或许是心已死,或许是六年的久别,让她在面对燕倾时,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 燕倾一如既往的清瘦,干净,唇边总是挂着温和的微笑——现在,因为夜绫罗的孩子可能就要保不住,这笑容已经褪去。夜绫罗算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即使再大的疼痛,也不能让她像个怪物一样尖叫出声。宫泠羽才刚刚赶来,里面便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个婆子,她手上端着的脸盆里全都是血。 她一出现,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道。 夜绫罗再也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 孩子,她的孩子啊……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燕倾的脸色沉得厉害,众人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仿佛是在刑场上等待发落的犯人,只要监斩官一扬手,他们的性命马上就要玩完。 沉默良久后,燕倾才淡淡开口,声音不悲不喜,听不出任何情绪:“大夫来了么。” 桑与从一旁人群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箱,双目有些失神的小老头儿,对燕倾行礼道:“回殿下,大夫请来了。” 燕倾道:“去看看夫人吧。” 桑与带着那人进去,燕倾清淡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最后落到了夜侧妃的随身丫鬟身上,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夫人?” 那丫鬟跪了下去,微微低下头,恭敬道:“回殿下,没有人来。” 燕倾又问道:“把她白日所吃的东西,服用的药,全部列清楚给我。” 夜拜鳌与长孙氏对视了一眼,他走到了燕倾身边,看样子似乎有话要说,夜云轻便带着宫泠羽退下了。 一路送她回到住处,夜云轻却睡意全无。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啊。 他伫立雨中,衣襟、袖袍全部被细碎的雨水打湿,宫泠羽看到他腰上又系上了那块玉佩——那天云忆寒交给她,让她还给夜云轻的玉佩,被她放在夜云轻的住处,看来他是发现了。 宫泠羽叹道:“看来你也睡不着了,喏,进来坐会儿,不如煮茶喝吧?” 这边,宫泠羽和夜云轻半夜煮茶,不眠不休。另一边,夜筱安睡得踏实,梦到了云忆寒,一直在不停的吧唧嘴。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即将有一场大祸临头! 夜拜鳌劝了燕倾良久,让他捉摸不透的是,失去了一个孩子,世子殿下不是应该悲伤么。 可他眼里那平静多于悲伤的情愫又从何说起? 夜拜鳌与燕倾交谈,每一句话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在言语上出了错。燕倾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有些阴沉,他看着白日里夜绫罗的饮食单子,夜拜鳌在一边心虚不定的奉陪着。他也扫了一眼那清单,冷不防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单子上并未记录太多的东西,可唯独那样冰糖血丝燕窝,他看着有些眼熟——那不正是夫人差安儿那丫头给送过去的么? 燕倾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唤来一名侍女,问道:“夫人一天的饮食起居,可都记录在这上面了?” 侍女柔声答道:“是。夫人一天都没什么食欲,为了不让殿下担心,便叫奴婢们不要将这种小事也让殿下烦忧,奴婢们便没有说。直到中午下雨,殿下与夫人一同回来,夫人有了胃口,这才喝了大小姐送来的……” 燕倾目光倏然一冷,那丫鬟恍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住了口,长孙氏抢先一步急着解释道:“那燕窝是我让安儿送来的,可我已经找人试喝过了,况且我们也没有理由害夜侧妃啊!” 夜拜鳌一听她这么急着解释,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儿,她非要急着说这么一嘴,这不是把屎盆子往自个儿头上扣呢么? 夜拜鳌不敢再随便说什么,世子殿下的性格众所周知,没有必要在他的阴晴不定的时候再往枪口上撞。 燕倾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去把大小姐请来。” 长孙氏求助一般望向夜拜鳌,后者轻拂衣袖,显然是被她刚才愚蠢的举动气得不轻。 这一下,惊动的不止是夜筱安,还有闻风就八卦的司马氏和夜长风。可惜他们二人苦于没有办法亲临现场,只好在背后默默的揣测着。 五更天时,鸡鸣声渐起,就要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夜筱安听说世子喊她过去,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耽搁。 在她意料之外的是,等待她的却不止燕倾一个人,还有同样面色凝重的她的父母。只是燕倾这会子不在,不知去了哪里,长孙氏看着她的目光焦急又担忧,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很快,有人进去通报,燕倾便从里间出来。 他刚刚去看望了小产的夜绫罗,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他脸上和刚才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夜拜鳌心想,可能是他身为世子,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了,失去孩子也并非一次两次,他家的女儿又不是他的心头肉,也不是世子妃,是以他根本没有那样在意吧? 可他在意不在意,这件事都是要追究的。 于是,夜拜鳌看着夜筱安的目光,也多了一丝于心不忍。他这个女儿啊,脾气暴得很,他唯恐等下一言不合,这丫头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夜拜鳌目光移向一边的夜青,夜青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方才世子殿下进去后,他便让他派人去找小王爷来,人已经派去了,只是不知道小王爷去了哪里? “见过世子殿下。” 当着夜老王爷和老王妃的面,夜筱安还是十分有礼貌的。她行过礼后,燕倾坐到椅子上,看着她淡淡道:“看来大小姐这一晚上休息的不错。” 夜筱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还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她平日里与燕倾并未有什么交集,她是跟夜绫罗关系好,才间接的把燕倾也当成了半个亲人。可就是他这样平白无故一句话,顿时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夜筱安不像夜云轻,对燕倾还有所忌惮,她本就与他没有太多的接触,她发起脾气来,更不管对方是谁。 她当下便不悦的反驳道:“世子殿下觉得,晚上不睡觉还应该去做什么?” 气氛剑拔弩张,夜拜鳌和长孙氏面面相觑,竟然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夜拜鳌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除了有着世子的慑人身份外,他还十分的狠。 他只能在心中祈祷,自己这女儿不要在犯犟触怒了世子,有什么事情都要好好解释。 事实证明,夜拜鳌明显是想多了。 夜筱安的性格,是决不允许自己被冤枉一分的。 燕倾道:“绫萝昨天滴水未进,只吃了你的燕窝,孩子便小产了。” 夜筱安惊道:“你说什么?孩子——小产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敢情自己这么早被“请”来问话,是给当成了嫌疑人? 燕倾冷冷道:“夜侧妃的孩子没了,而本世子,在她的身体里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倏然抬起右手,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只龙虱模样的小虫,夜筱安一见那虫子,脸色陡变,连声音都变了音儿:“我的蛊虫?” “你还认得这是你的蛊。” 第052章 生命不息,宅斗不止(3) http://.biquxs.info/

夜筱安只消一眼便认得出那是她精心培育的蛊虫,但为了保险起见,正在气头上的她,还是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 燕倾目光微冷的看着她的动作。 良久后,夜筱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燕倾,确定道:“是,这是我的蛊。但是我并没有害夜侧妃!” 长孙氏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燕倾冰冷的视线时,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世子殿下站在这里,根本没有他们两个老东西说话的份儿! 夜拜鳌同样也是心急如焚,却什么也不敢说。 这个时候,闭上嘴巴或许比开口更要有效。 那只蛊虫,已经奄奄一息,夜筱安震惊夜绫罗流产之余,也很心疼那只蛊。 燕倾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动机伤害夜侧妃,但这件事与你脱不了干系,还是请大小姐随我走一趟刑部。” 夜筱安冷嗤了一声,道:“蛊虫是我的没错,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夜侧妃,我凭什么跟你走?” 去了刑部,用了私刑,她想不招都没有办法! 夜筱安不是傻子,这刑部她是万万去不得的! “殿下,大公子和夫人求见。” “进。”燕倾简单的交待了一个字。 夜长风和司马氏进来后,夜拜鳌和长孙氏才觉得气氛缓和了一些。 “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夜长风、司马氏两个人行过礼后,司马氏便走到了夜筱安身边,这个时候夜云轻不在,正是他们两个可以好生“表现”的机会。 在大宅子里,有一个很大的不好便是,一个地方发生了什么,很快便会经由下人的嘴巴四散开来。很明显,夜长风和司马氏便是两只闻到了血腥儿的苍蝇,立刻便奔来了。 夜长风眼尖,看到了桌角那只奄奄一息的蛊虫,惊道:“这……” 夜拜鳌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上嘴,不要添乱,夜筱安听到他这声咋呼,却冷冷笑道:“怎么,我的蛊虫,你没有见过?” 司马氏见夜筱安一副愠怒的模样,便拉住了她的袖子,柔声劝道:“哎呀,我的小姑奶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夜筱安白了她一眼,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她讨厌他们这副惺惺作态,时刻想要在长辈面前表现自己的模样,她冷冷道:“不用你管。” 见夜筱安这般的不领人情,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长孙氏情急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夜拜鳌叫了人来,将长孙氏送了回去。 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夜拜鳌却如坐针毡,怎么都觉得难受。他们俩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来得子,儿子儿子不懂事,丫头丫头脾气大! 堂内气氛更加紧张、诡异。明明清晨应该是一天之中最有元气的时刻,可此时却让每一个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司马氏被夜筱安一吼,故作委屈,眼里顿时翻涌出泪花:“你这个丫头,平日里你就说仰慕世子殿下,后悔当初让绫萝替嫁,没有想到,你竟然会……” 司马氏欲言又止,好像在忌惮着什么,燕倾狭长的眼睛微微转动,看向了她,道:“说下去。” 司马氏吞吞吐吐,看了一眼夜拜鳌,又看了一眼燕倾,犹豫了好半天,才在夜筱安杀人的目光里对燕倾说道:“其实乍一听到这样不幸的消息,我也十分惋惜。只是想起偶尔听大小姐提起过,早知道她如今嫁不出去,当初说什么也不能让绫萝嫁给世子殿下,她自己嫁过去也好过……” “啪——” 司马氏的话还没有讲完,夜筱安便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冷哼道:“我的好嫂嫂,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司马氏捂着被打红的脸,十分委屈的躲到了夜长风身边。她虽然被打了,可心里竟然是痛快的,只要有机会栽赃给夜筱安,就是被她打一下也是值得的! 燕倾却是看向了夜筱安,唇边,竟然扬起了一抹笑:“你说你后悔没有嫁给我?” “鬼才后悔!” 燕倾闻言笑意更甚,眉目间却一片深邃幽冷,他抬手,吩咐左右道:“带大小姐回刑部。” 司马氏心中只觉得畅快淋漓,解了恨,遂和夜长风相视了一眼,刚打算假意开口求情,夜筱安却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一个点起,掠到了外面,燕倾脸色微变,沉声道:“桑与,拦住她!” 几乎是他开口的同时,桑与便追了出去。 夜拜鳌再也坐不住了,他蓦地站了起来,道:“小女无知,犯了大错,待将她捉拿归案,全权交与世子殿下处置!” 这个笨丫头,好端端跑什么?只要她不走,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件事情搪塞过去,可这她一气之下人跑了,岂不就是坐实了这罪证? ——蛊虫是她的,夜侧妃又只吃了她的东西就流产了,这不是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么? 燕倾派了人去追夜筱安,他自己则什么也没有说,又进去看夜绫罗。司马氏刚才斗胆在夜老爷子面前说对夜筱安不利的话,此时屋里只剩下她和夜拜鳌、夜长风两个人,她便躲到了夜长风身后,抓住了他的衣摆,有些怕了。 夜拜鳌同样也被气得不轻,他的身子骨虽然硬朗,可每天琐事繁多也就罢了,儿女还都让他如此不省心,他拿过一边立在椅背上的拐杖,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他老了,终究还是力不从心了啊。 这些年轻人的事儿,他这一把老骨头哪里管得过来? 夜拜鳌走后,司马氏才露出本来阴险的嘴脸,她捂着自己半边高高肿起的脸颊,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她竟然敢打我,我们要不要在外面做了这小妮子?” 夜长风合计了一下,道:“暂时先留着她,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夜筱安那个丫头,才能把老东西气成这样。” 司马氏道:“老娘我刚刚怎么没有把他气个半死?” 夜长风摸着颚下美须笑道:“那是夫人说的话还不够过分。” 司马氏揉了揉脸,咯咯笑着说:“那我下次‘注意’一些。” 上午时分,天空便开始放晴。昨日下了一场雨,温度好不容易降了下来,今日便迅速回升,整个大地似闷炉一样,人根本就不能出屋,出去就绝对会出一身的汗,黏腻腻的十分难受。 宫泠羽瞧着躺在榻上仍然在睡着的夜云轻,琢磨着去泳池泡会子。昨夜分明是喝茶起头,可最后她跟夜云轻不知怎么的就拼起了酒——她喝过威士忌也喝过烧刀子,干过二锅头也品过红酒,阅酒无数的她,夜云轻当然不是对手。 才喝了没多久,夜云轻就倒下了。 宫泠羽计划先去泡个半天,等凉快一些再出去,她要加快寻找樱墨的下落,他一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忘川从外头回来,带进来一阵热气,宫泠羽扇着扇子都觉得热,她忽然想起夜云轻的房间里有寒冰玉,想着搬来几块,却听忘川说道:“夜侧妃的孩子没了。主人,你何时下的手?” 宫泠羽微微一怔,摇了摇头:“不是我。” 忘川奇道:“难道真的是夜大小姐?” “嗯?怎么回事?” “我刚刚路过花圃,听到下人在议论,说夜侧妃小产了,世子在她体内发现了一只蛊虫……”忘川看向宫泠羽,眼神不解:“我原以为是主人下了手。” 宫泠羽笑了:“如果是我,怎么会栽赃给夜筱安?” 忘川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宫泠羽淡淡道:“夜筱安人呢?” “逃跑了,世子正在派人去追。” 宫泠羽轻轻“嗯”了一声,径自向门外走去,忘川温柔的凝视着她的背影,问道:“主人要去哪里?” “去夜云轻房间里拿几块冰玉,太热了。” 这是今天宫泠羽头一回出门,出门后,她便觉得天色似乎又有些阴沉。 她走了一条下人们经常用来纳凉的小路,需要穿过西花园,再到揽月阁。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天色便阴沉得更加厉害,闷热的暑气也随之消散,空气中顿时凉快起来。 路过湖边时,湖边竟然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云气青青里,燕倾站在湖边岩石上,目光平静的望着一池碧水。 宫泠羽并不打算和燕倾打招呼,她转身便走,忽然身后传来燕倾的声音:“是你。” 宫泠羽自然不觉得燕倾是在跟她讲话,她并未回头,熟料走了没几步,身后一阵衣衫擦地的动静,燕倾拦在了她的面前。 宫泠羽抬起头去看他,微微欠身,道:“参见世子殿下。” 燕倾一听到这个声音,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目光灼灼的注视她良久,眼神微黯,道:“你是昨日跟在夜小王爷身边的人?” “正是奴婢。” “奴婢?”燕倾眼前恍惚,他看着她,仿佛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沉默了许久,燕倾缓缓道:“你的声音很像一个人。” 宫泠羽道:“殿下过奖了。” 燕倾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说道:“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 “她是殿下的朋友?” “她是我妻子。” 宫泠羽闻言,心中一阵冷笑。 燕倾淡淡道:“是我亲手毁了她,但是我并不后悔。” 第053章 我回来了(1) http://.biquxs.info/

“你不后悔,可是我后悔了。” 对着燕倾快步离开的背影,宫泠羽轻轻叹息一声。 燕倾,我是真的后悔遇到你,爱上你,嫁给你,却葬送了整个宫家。 这份沉重的罪责,杀燕倾一百次都不足偿还。 宫泠羽转过身去,站在方才燕倾站着的地方,对着湖水上的云雾,轻抬起右手。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湖面上飘散的雾气慢慢褪去,露出水面上碧绿的莲叶,白色的莲花。 宫泠羽抬眼看向阴沉沉的天空,道:“又要下雨了。” 夜绫罗小产,司马氏便趁机让人送了不少的补品来,她打着世子事忙,怕她一个人孤独的幌子,时常过来陪夜绫罗说说话儿。 夜绫罗性子温和,从来没有什么坏心思,这一次孩子没了,让她受到很大的打击.她闷闷不乐,也不愿与人开口说话,大多的时候,都是司马氏在说,她在听。 听得心不在焉。 她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去在意,只是在她提起世子对她还是很紧张很在意的时候,她无奈的苦涩一笑。 燕倾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潇洒、俊朗,唇边总是温和的微笑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女人都很体贴,只要你不去刻意惹恼他,他就一直都对你客气、尊敬——哪怕在床上亦是如此。 他虽然没有把夫妻间的鱼水之欢当作是一种差事,一项任务,可他从来都是那样的客气,客气到即使他动作温柔,你也仍然会觉得疏离。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夜绫罗宁可自己骗自己,当是她想得太多了,以此宽心。 傍晚时分,暴雨倾盆,狂风大作。 一匹快马,冒雨出城门后飞快的驰骋向毒王谷的方向。 毒王谷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谷外常年被一层瘴气围绕,江湖上的人寻到毒王谷不易,即便是找到了,想进来也是极难的。 马上之人的披风被狂风掀起,耳边风声呼啸,猖獗不止。眼前的山道越来越窄,越来越陡,可风雨竟然在慢慢变小。 宫泠羽赶路赶得急了,终于有些力不从心,停在一棵树底下,她褪下身上防水的披风,用力抖了抖,无数水珠子飞溅的四处都是。 她伏在身侧的长发已经微微湿透,她手搭凉棚,看向不远处的入口。 茫茫的雨水中,腾起一片濛濛的白色雾气。云雾低回缭绕在一条幽深的溪水上,水中一叶扁舟,停在那里,无人摆渡。 宫泠羽将马留在树下,系紧了披风,拉下帽子,遮住了大半边脸,随后她飞身而起,轻如羽毛般落到了小船上。 这破旧的小木船不仅没有摆渡人,就连桨都是没有的,宫泠羽催动内力,小船儿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云雾深处迅速驶去。 “咳咳……” 宫泠羽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逆风的方向忽然传来有人低低咳嗽的声音。 雨天中,云忆寒红衣纤尘不染,气质如仙,他以袖掩唇,低咳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扶靠在树边咳了起来。 他在风雨之中跟了宫泠羽很久,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更淋不得雨,可他认为,这女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都一定要出来,势必在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事。 他的继承人,他可以不去管她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但他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云忆寒咳了好大一会儿,漫天的雨水竟然渐渐停歇。雨后初晴,山谷中阳光明亮,鼻尖弥漫着花香,眼前光线越来越亮,可这雾,却是越来越大。 云忆寒稍作休整,望着眼前一片诡异的白雾,声音有一丝的不确定:“这里是……毒王谷?” 日出雾气该散去才是,这世上,能够在艳阳下聚集如此大迷雾的地方,只有毒王谷。 那个女人,来毒王谷做什么? 这个若他不刻意去寻找,都或许找不到的地方,她又是怎么找到的? 尤其是看她那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可不比上次去内阁的时候陌生。 云忆寒美丽的双眸,透过林霰、花露,折射出朝阳清澈的光亮,明丽动人,眉目间、更加清明。 他遥望水边,却慢慢蹙起了眉头,这里只有一叶舟,让他如何过去? 山谷内。 十几座苗寨吊脚楼拔地而起,临水而建,临山而造,这些小楼之间有一道长长回转的走廊穿过,将这些独立的小楼串联起来。 雨后的空气清新明朗,可那些佩戴着简单的银饰,穿着苗绣蜡染裙的少女穿梭在长长迂回的走廊上,手中夹着竹编的簸箕。 年轻的少女们开朗明媚,谈笑间眉目如花,可仔细去看,那些簸箕里面放的却都是一些正在活动的蛇、蝎子和一些青色的蚜虫。她们对此毫不在意,仿佛簸箕里面盛的是鲜花和水露。 宫泠羽站在寨内,目光一一扫过这年头已久的吊楼,心中感慨万分。 当年养蛊的苗女喜欢用蛊虫束缚自己的男人,这种偏执残忍的作法,的确是害死了不少的人。燕倾父王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苗人尽数划到了梅州一带。梅州本不贫苦,却赶上了一场大旱,两年没有下一滴雨,名动天下的花都都变成了魔鬼城。城倒,花枯,叶萎,那一年的梅州简直是人间惨景。 也正是那一年,她花了重金,让人在这三山一水的幽幽谷中修建了这苗寨,将那些无家可归的苗人接到了这里。 她不是什么善人,她救他们,也只是为了建立毒王谷。 当年的毒王谷在她的统治下,简直是武林盟主的一块心头大患,好在她的意不在江湖,也没有去引起什么江湖纷争。否则,她岂不是早就动手了? 她不在的这六年,谷中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不知道,它如今的主人又是谁? 宫泠羽眼神微挑,是谁也无所谓,反正,毒王谷是她的。 不管现如今在谁的手里,她都一样能给拿回来。 众多吊楼之中,位于建筑群中靠东的那座似乎分外的大,楼上花团锦簇,处处缠着天青色的帘幔,宫泠羽看着那些呈半透明状的帘幔,目光微微有了变化。 夏意绵绵,月明虫啾。 夜风习习。 山间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很多,白日里的披风已经被宫泠羽晒得干干的,她的衣服和长发也清洗得干净。好在她记得毒王谷后山有一处山泉,她才得以整理好自己。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沐浴清洗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着她。他的目光中没有****,亦没有其它丝毫的杂质。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和看着水中的一条鱼没有任何区别。 这便是云忆寒,一般人轻易入不得他眼的南诏祭司。 宫泠羽折回谷中,直奔那座东方最大的吊楼。 门口的牌匾上高高悬着“明月堂”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凤飘鸾泊,她认得这字迹,这还是当年燕倾亲手写下的。 她就知道,燕倾不会放过毒王谷,如今的毒王谷,只怕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楼上,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 宫泠羽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到了楼上。 楼上的房间内,一灯如豆。 一名青衣男子端坐在书桌前,几名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跪在最前方的黑衣人脸色憋得铁青,显然在刚才的争吵中占了下风。 青衣男子沉默的看着手中的信笺,沉默良久,道:“我还是那句话,凌波年纪尚幼,进了世子府尚不能照顾好自己。她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被世子惩罚,你不心疼,我还很心疼。” 为首的黑衣男子抬起头,脸上一个大写的“不服”,他争辩道:“正因为凌波年纪小,才要送她去世子府。世子府是什么地方?凌波在那里才能被管教好!” “我说了,容我再考虑考虑。”青衣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堂主,世子殿下已经多次派人来接凌波,你若是再不肯放人,恐怕谷主就要亲自来了!” 青衣男子听闻“谷主”二字,眼神微变,道:“你不必拿谷主来压我,她若是来了,我同样也是今日这番说辞。” 宫泠羽躲在帘幔后方,闻言后露出清浅一笑。 唐澈果然是唐澈,无论谁是毒王谷的谷主,他都有胆子抗命不听话。 这青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毒王谷明月堂的堂主唐澈,也是她最最精明的属下。当她看到这里挂满了天青色帘幔时便隐隐的猜测到,可能是唐澈在这里,没有想到,真的给她猜中了。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唐澈再坚决,也抵不过底下的这些人一而再的附和、反对他。他心中长叹一声,难道就真的保不住凌波了么? 若是凌波到了世子手中,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唐澈心中无数个年头瞬间绷起,又在瞬间落下,他打算想办法搪塞过今晚,他要连夜送凌波离开。 就算是让凌波离开毒王谷,也不可让她进入世子府送死。 地上跪着的几名黑衣男子吵吵闹闹,大有今日势必要逼得他将凌波交出来的趋势,唐澈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眼角白光闪过,破竹般传来“噗噗”声响,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道,他猛地抬头去看,却只看到了地上一滩血迹,还有为首黑衣人风中颤抖的身体! 第054章 我回来了(2) http://.biquxs.info/

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令为首的黑衣人瞠目结舌,眼睛瞪得好大。 好好的几个大活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地上的这些血迹——是他们的? 这个无端冒出来的念头,让他心中大惊,想远离这些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血的可怕东西,可他的脚下却忘记挪动半分,只能僵在那里。 唐澈脸色微沉,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人?” 一声质问,无人应答,如同在和空气对话。唯有夜风吹过,拂动了垂落在地上的纱幔,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唐澈握紧了桌上的刀,明亮如镜的刀刃反射出一抹纤细人影,他脸色大变,浑身的毛孔瞬间放大,惊出一层冷汗! 他才刚刚站起来,然而就在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此时此刻,正坐着一个歪着脑袋,托腮笑看着他的少女! 她是什么人?几时出现在这里的?为何他感觉不到她的一丝气息? 这个看起来明明不过十四岁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路?! ——是人是鬼? 一瞬之间,唐澈心中涌出无数荒唐的念头。 心情瞬息万变,唐澈一动也不敢动,仿佛身后潜伏着什么洪水猛兽。 “怎么,不认识我了?” 身后的少女掩唇轻笑,戏谑一般开了口。 唐澈乍一听到这个声音,脑子里轰然一声,瞬间空白。 “连我都不认识了,小唐。” 小唐…… 唐澈的瞳孔缩了缩,猛然转身! 云忆寒看着眼前一幕,似乎有什么真相就要浮出水面。他眯了眯眼睛,清俊的容颜微变了色,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了。 如水月光下,云忆寒长及腰间的青丝,由发梢位置起,忽然变成了银白色。 这漂亮的银色如春火燎原,以很快的速度向上蔓延开去,很快将他一袭墨发染成了银霜。 喉咙一紧,云忆寒险些咳嗽出声,他身形闪动,在自己没有暴露之前,快速消失! 屋内无风,靠墙的一片纱幔却忽然动了动,宫泠羽抬眸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刚才已经探过了,这里四下无人,否则她也不会现身。 “小唐……” 唐澈眉头拧了拧,重复这两个字,他低头去看恣意坐在那里的少女,她分明是个陌生的女子,可她的声音却像极了一个人。她那瞬间让人化为血迹,尸骨无存的招数,他也只见过一个人使用! 可是,那人已死去多年,怎么可能?! 黑衣人不知唐澈心中杂乱的想法,他目光寸步不离宫泠羽身上,生怕她会突然上来杀死自己一样,心尖一阵发慌。 终于,他看着宫泠羽,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变得尖锐:“你是谷主?!” 话音未落,唐澈心头同样一颤。 这句话,他方才也差点脱口而出。 他们所想的这位“谷主”,并不是毒王谷如今的谷主,而是它的前任谷主——宫泠羽! 可是,那个女人明明已经死在了六年前——那一夜城墙上的两箭,穿心而过,流了那么多血,她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的! 宫泠羽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黑衣人,弯起眼睛,笑了笑:“青龙,你可找到了你的妹妹?你找了她这么多年,还没有下落么。就因为我没有替你找到她,所以,你就转而投向了乐明砂么。” 青龙闻言,脑子一个激灵,眼中聚起巨大的惊骇:“你——” 他的确有一个妹妹,六岁起便跟他分开。当年他加入毒王谷,宫泠羽承诺,会替他找到他的妹妹。为了保险起见,当时这件事情并未告诉任何人。可后来宫泠羽一直忙于其它的事情,对这件事连提都没有提起过,他便觉得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故而后面乐世子妃找到他时,他几乎是想也没有想便答应了。 为了找到妹妹,他不惜背叛宫泠羽。 宫泠羽看着他,嘴边笑意更浓:“我其实一直在寻找你的妹妹,只不过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但凡不是绝对确定下来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因为既然给了希望,就不能再让你失望。如果事情没有完全定下来,我不会向你透漏一个字。所以,我不是没有替你寻找妹妹,只是不想让你空欢喜。” 唐澈听着二人的对话,越听越是觉得惊悚,这时,青龙忽然发出一声低吼,暴跳起来,指着宫泠羽惊道:“你——” 他额头青筋暴跳,脸色却像死人一样灰白。话就堆在嗓子眼儿,可他竟然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他只想逃跑! “鬼!有鬼啊——” 亡人都死而复活了,这能不吓人么?! 唐澈完全僵在了原地。 他眼睁睁的看着青龙狂奔出去,而那个轻衣少女披风闪动,以极快的速度拦在了青龙面前,一掌,将青龙打倒在地! 青龙吐出一口血,惊诧的眸子射向了唐澈,唐澈面色陡变,似乎明白了什么,宫泠羽缓缓走到青龙面前,却并没有出手要他的命,她抬眸看向唐澈,袖中滑落出一物,掉落在唐澈面前,她轻声道:“小唐,是我。” 短时间内变故太大,唐澈有些承受不来,他怔怔的看着宫泠羽,只觉眼前这个少女,声音是谷主的声音,连肃杀的眼神都是那样惊人的相似。喊他“小唐”时,那戏谑中夹杂认真的模样,如此熟悉。 还有这从她袖中滑出来的军行令。 当年宫泠羽死后,这块能够无视谷主命令,可以号令毒王谷部下的军行令便一同消失了。 唐澈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伸手摸了一下,心中一跳! 是真的军行令! 可是……唐澈虽然疑心已退,可仍旧是万分震惊! 死而复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何况,她还换了一副面孔? 如果说脸可以易容,可这比过去还要稚嫩的身体又该怎么说? 趁唐澈分神之际,地上的青龙忽然捂住胸口站了起来,想伺机逃到外面去,唐澈尚没有回过神来,宫泠羽唇边闪过一丝笑意,也没有回头,轻轻抬起了左手,青龙只觉得背心被一道气体击中,他错愕的扭过头来,惨白的脸一点一点变成了紫黑色。 青龙高大的身躯在宫泠羽身后缓缓倒下。 宫泠羽环息四周,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的气息,她走到唐澈面前,拍拍他的肩,笑道:“小唐,你是我最精明的下属,有些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你。” 风清月朗,繁星闪烁。 祭司院。 云忆寒匆忙赶回来后便将自己关在白石神殿上。 神殿四周,喷泉水柱冲天,直冲云霄,错落有致。 喷泉起落的水柱之后,站着一脸凝肃的若水。 祭司大人不愿意喝人血,可他的头发竟然也没有变成银色。若水并不知道,云忆寒在回来的途中,那一头银丝便慢慢变回了本色,等赶到祭司院时,他依旧是那个红衣墨发,风华绝代的祭司大人。 若水没有见到这一变化,只以为他病发时头发并没有变白,他心中诧异万分,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开门声响起,云忆寒换了一身紫色的流云绣袍,长身玉立,双眸更加妩媚,眉目间妖气冲天,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妖异。 云忆寒望了一眼夜幕,似乎又要出门。 若水几步走到他面前,轻身跪下去,微微低头,恭敬道:“夜深了,还请大人休息。” 云忆寒默然静立,似乎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今夜,差一点他就可以知道那个女人的来路了。 差一点……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借口就是差一点。 一如当年,差一点他便可以救下离雪公主。 云忆寒十分讨厌这种分毫之间的阴差阳错。 若水一度低着头,久久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回答,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抬头来,可眼前除了富丽堂皇的白石神殿,却哪里还有一道人影? 若水心中止不住的叹息。祭司大人的身体分明已经衰弱到了这种地步,他却依旧我行我素,一副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样子。他作为他最看重的属下,却没有一次能够拦得住他。 没有任何人能够拦住他。 毒王谷。 日出东方,雾从山谷里悠然升起,整片寨子浸泡在牛奶般的白色雾气里,站在阁楼上观望,只觉眼前景色如一幅山水墨画,诗情画意尽显其中,说不出来的美丽。 唐澈与宫泠羽相对而坐,腰板挺得僵直,脸上的表情也不甚自然。 这大半夜听到的消息,比他过去几年的信息量都要大,他失神了好久。相比较他的不自然,对面的宫泠羽显然成熟太多,她信任唐澈,所以才会向他表明身份。唐澈说,如今的毒王谷谷主是乐明砂,可实际上还是都听从燕倾的。唐澈一向衷心于她,她得到他的帮助,基本上就是收复了毒王谷。 只是,毒王谷表面上还是要继续为燕倾“效力”的。 过了良久,唐澈才回过神来,死而复生也好,借尸还魂也罢,总归,谷主回来,他不是应该高兴才是么? 唐澈肃然起身,跪下,声音似起誓一般:“唐澈誓死愿为谷主效力!” 宫泠羽扶他起来,笑道:“我不用你死。眼下,倒是真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第055章 我是真的喜欢你 http://.biquxs.info/

六月荷花香满湖,红衣绿扇映清波。 红罗小亭中,夜筱安愁容满面的望着一池盛放的粉色荷花。 不远处,宫琉璃身姿袅袅的朝这边走来,她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手中端着一些精致的糕点和新鲜的水果。 夜筱安听到动静,向这边迎了过来,拉住宫琉璃的手,有些迫切的问道:“郡主姐姐,怎么样了?” 宫琉璃笑容明媚,让夜筱安心中觉得十分亲切。她们两个人坐到了亭子里,宫琉璃温言道:“你不必担心,在我这里最是安全的。” 前几天夜筱安被冤枉害了夜绫罗的孩子,冲动之下离家出走。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跑出来好不容易甩掉了桑与那个缠人的家伙,却悲催的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就在她即将流浪街头时,遇到了外出去银号的花溪郡主。 宫琉璃喜欢夜云轻,听说了夜筱安的遭遇后,表示十分同情,并大胆的收留她,将她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这无疑让夜筱安很感动。 夜筱安有些担心,自己跑出来会不会连累家里,她年轻气盛,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现下想起来,她那样忤逆世子殿下,他想必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宫琉璃见夜筱安愁眉不展,便劝道:“我差人出去打探了消息,城中并没有你的通缉令,想必世子殿下还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你一马。” 夜筱安闻言打了个冷战,苦涩道:“我们往日哪有什么情分?我那天被气得不轻才跑出来的,现在想想,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那蛊虫也是我的无疑,我百口莫辩。” 宫琉璃道:“可你没有动机的,对不对?” 夜筱安叹道:“原本是没有的。” “怎么讲?” 夜筱安抿住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那日司马氏说她后悔没有嫁给世子,她虽然当场否认了,可这话,她的确是说出来过。 那是被云忆寒拒绝无数次,她被人嘲笑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她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她无心的话,被司马氏听到,却当了真,并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当场揭穿。 夜筱安本就反感司马氏的做作,事后也并未将她的故意拆穿放在心上。她只是有些好奇,燕倾当时为何会是那样的反应? 他笑着问自己,是不是后悔没有嫁给她? 夜筱安冷不防心头一冷,不敢再往下想了。 良久之后,夜筱安道:“没什么啦。当务之急,是世子打算怎么惩罚我。如果这件事传到陛下那里,我……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连累夜王府。” 宫琉璃若有所思道:“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说,更不好出面替你向世子殿下求情。这样吧,你且等一等,夜小王爷天资聪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夜筱安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也对。她将自己腕上的一根娟纱发带解下来,交给宫琉璃,道:“我现在不方便出去,还请郡主亲自走一趟,替我传个话给哥哥。” 宫琉璃接过她的信物,笑容满面:“你我之间情同姐妹,还客气什么,你有话说便是,我定会替你传达。” 夜筱安目光微变,肃容道:“你告诉哥哥,如果世子殿下一定要追究的话,我夜筱安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夜王府。” 宫琉璃在想其它的事情,有些漫不经心道:“大小姐多虑了,夜小王爷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说的不走心,可夜筱安心绪烦乱,并没有听出来。 宫琉璃望着手中夜筱安的发带,露出神秘的笑容。 她,终于有机会邀约夜云轻了。她不信,夜筱安在她这里,他还能再故意躲着自己不见么? 夜王府。 夜云轻百无聊赖的在凉席上滚来滚去,像一条正在发情的蛇。 宫泠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脚踩住了他的腿,夜云轻却是趁机一个用力,裤子被褪下去好几分,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朝着她抛媚眼儿道:“看够了么。没看够我再脱一点?” 宫泠羽抬起脚,道:“我的凉席都被你糟蹋了。” 夜云轻整理好裤子,盘膝而坐,伸手从旁边的盘子里拿过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道:“老爷子的病总算稳定,我还没有感谢你呢。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要我以身相许么,小妈?”夜云轻慢慢靠了过去,伸手挑起宫泠羽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眯得像只狐狸,语气暧昧:“我们的身份,倒是很刺激呢。” 宫泠羽抬起脚,狠狠踩在了他脚面上,夜云轻疼得把苹果都扔了,他抱着火辣辣的脚,生气道:“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宫泠羽从一边的地上拾起那根娟纱发带,道:“大小姐遇到困难,你却还在这里消遣。” 他消遣自己也就罢了,还连她一起消遣。 夜云轻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发带上,沉吟道:“花溪郡主一直对我心存不轨,要我去见她,不如杀了我。” “那你就不管大小姐了?” “夜筱安那个丫头,指不定躲在哪里呢,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花溪郡主的诡计,故意引我过去?”夜云轻冷笑了一声。他可没有忘记,上一次宫琉璃设计,让他中了媚药,想要趁机跟他“生米煮成熟饭”,以此逼迫他娶她一事。想起那件事,自然而然便想起了他无论如何央求,眼前这个女人都不肯对他“施以援手”,他复杂的目光难免又多了几分怨念。 宫泠羽道:“她又没有点明说让你只身去赴宴。” 夜云轻眼前一亮,顿悟道:“小妈,你怎么这么聪明?!” 西市。茶楼。雅间。 宫琉璃备了丰富的一桌盛宴。 她盛装打扮,身上还洒了香粉,随着风吹,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很满意自己的这身衣服,满心欢喜的等待夜云轻的到来。 门口珠帘卷动,店小二迎进了几位客人,他们鱼贯而入,宫琉璃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夜云轻走在最后,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正是那日在大光明寺外陪他一道来的人。 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宫琉璃还是记住了“他”。 首先进来的,竟然是九王爷,九王爷随从的身后,才是慢条斯理的夜云轻。 宫琉璃即使心中不情愿,依旧客气的向九王爷行了礼,夜云轻坐到离她最远的地方,点了一壶茶。 席间,觥筹交错,爱讲话的九王爷一直滔滔不绝的说,宫琉璃客套的应和着,眼神却总是飘向夜云轻。 九王爷在此,宫琉璃没有提起关于夜筱安的半句话。 九王爷话多,吃得也多,忽然觉得肚子一阵不舒服,便去了厕所,宫泠羽见状,也借口出去了。 无论夜云轻怎样阻拦,宫泠羽都执意离席。 宫琉璃支开随身的小丫鬟,夜云轻心里一个咯噔,也要跑路,就在这时,宫琉璃忽然站起来,喊住他:“小王爷,大小姐托我给你传一句话。” “你别过来,就站在那里说。”夜云轻见宫琉璃要过来,赶忙出声制止她。 宫琉璃脸色微红,道:“大小姐让我转告于你,如果世子殿下一定要追究的话,她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夜王府。” 夜云轻闻言,眉头轻轻挑起。 宫琉璃慢慢走了过来,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红着脸看着他:“上一次的事情……对不起,是我不对,可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么。” 夜云轻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宫琉璃明明长得不错,也是落落大方,十分得体的,可是他真的对她提不起什么好感。 他可以和任何女人上床,但他只喜欢有趣的女人。 夜云轻委婉拒绝她道:“郡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很感谢你替筱安传话,她在你府上,还劳烦你多多担待,他日,夜云轻必有重谢。” 夜云轻难得撇去轻佻,一本正经的讲话,宫琉璃听得眼眶犯酸,就要落下泪来,他这算是拒绝她了吧? 夜云轻说完,道了声告辞,便径自离开。把一同来的九王爷,抛到了九霄云外。 宫琉璃失神的坐在那里,一次次的被他拒绝,她真的心灰意冷了。 过了一会儿,九王爷如厕归来,见雅间内只剩下了宫琉璃一个人,和满桌子的都没怎么动过的菜品。他坐到位子上,喝了两杯酒,忽然开口说道:“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 宫琉璃抬起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九王爷端起酒杯,慢慢道来:“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掩藏不住的。我虽然不知今日这顿饭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小夜子为何要邀我同来。但从你看小夜子的眼神就不难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对不对?” 宫琉璃沉默,没有回答。 九王爷微微笑道:“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喜欢一个人总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停了停,想起了什么人,目光有些恍惚,说道:“其实只要你一心一意喜欢的那个人还活着,你就是有机会的,哪怕他娶了别人,爱上了别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你都不能放弃。” 宫琉璃怔怔的看着他,良久,才顿悟道:“多谢九王爷。” 她与九王爷并未有所交集,没有想到,他今日却会这般勉励自己。 九王爷低笑道:“你不必谢我,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 他奉劝她,也只不过因为他们虽然不怎么熟悉,可他却知道,这花溪郡主是乐明砂的好友。 她的朋友,便是他的朋友。 第056章 陈王墓(1) http://.biquxs.info/

“小女子觉得花溪郡主和小王爷倒是十分般配。” “哪里般配了?” “哪里都很般配。” “……” 夜云轻败下阵来,他觉得,自己就不该跟这个女人理论。 跟女人这种从来不讲道理的生物讲道理,你永远都没有赢的机会。 夜云轻近日总是缠着宫泠羽,她只好一边哄着他,一边还用他厌恶的话题惹他生气,一般这种情况下,夜云轻一言不合就会走人。 果然,没过多久夜云轻便又被她气走了。 忘川关上门,宫泠羽道:“门外有尾巴。” 忘川温柔道:“上次主人杀了一条尾巴,它的主人自然还要派别的尾巴来。” 宫泠羽“噗嗤”一声笑出声音来,她抚摸左手上的月牙儿,笑道:“说起来,上次那条尾巴倒是很猖狂呢。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不敢杀的人。” 忘川道:“主人杀不杀一个人,完全取决于你的心情,跟那人的身份、地位,靠山没有一丝关系。等找到了先生,主人便可放下一切顾忌,开始复仇的计划。” 忘川嘴上如是说着,可他的心中却并非这样认为的。 他眼中的主人,虽然杀人如麻,却不会嗜血如命。可她经历了那么多,性格大有转变,也冷漠了很多。她总说妖不了解人,他没有很懂她,其实她哪里知道,他为了她,早已经抛下妖的一切,努力让自己更像个凡人了。 宫泠羽摸着瘪瘪的肚皮,一脸的愁容:“忘川啊,夏天是不是该做刨冰解暑了?” 忘川温柔道:“是,主人,忘川现在就去。” 忘川言罢,便向外走去。 外面的日头有些足,在这古代,夏日的冰又是十分珍贵的。他需要用妖术去到极寒之地取冰,为了不让冰块融化,他要把冒着寒气的冰放在怀里,降低自己身体的温度保温,再用很快的速度回来。 一来一回,会消耗很多精力。 但他毫无怨言。 ——你若为了你爱的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忘川离开后,宫泠羽拿了条小毯子,便躺在小榻上午睡。 有人监视她,监视便监视吧,她也懒得管了。 死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这样何时才能有尽头? 反正她在夜王府也呆不了多久了,待找到樱墨,她就要离开。 忘川不在身边,宫泠羽睡眠很浅。 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暖洋洋的照射进来,地板的颜色都变得极其绚丽。 一只纸鹤,从外面飞进来,哒哒的落在了窗台上。它收起翅膀,纸张折动的声音,让宫泠羽皱着眉头睁开眼,她看见窗台上的纸鹤,奇道:“哪里来的妖怪?” “愚蠢的女人。”这纸鹤竟然口吐人语。 宫泠羽更加好奇了,仔细一听,这声音竟然还有些耳熟,半晌,宫泠羽反应过来,讶道:“云忆寒?” 纸鹤道:“这不过是本座用来传声的工具。” 宫泠羽伸手,掐住了纸鹤的脖颈,将它拿到自己面前,道:“装神弄鬼的做些什么?” 身在祭司院的云忆寒自然不晓得她这般粗鲁的对待自己的纸鹤,只是沉声说道:“今日酉时,本座会在柴市等你。” “收到。”宫泠羽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云忆寒沉默了一下,透过纸鹤说道:“把纸鹤烧掉。” 这副下达命令的口气……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捏着纸鹤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纸鹤便“腾”的一下燃烧起来。 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 忘川回来时,已经将近酉时,他借用小厨房做了几碗刨冰,放了水果和戒指空间地下仓库存着的自制果酱。宫泠羽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一边吃着刨冰,一边欣赏着日落。不知不觉间日头西沉,酉时已经过去。 她完全把云忆寒忘在了脑后。 晚间,忘川烧了热水,撒上一层香气扑鼻的花瓣。 宫泠羽站在浴桶边,轻解衣带,忽然,她动作停了一下,看向了屏风的方向。 花鸟屏风之上,映出一条修长无比的身影。 云忆寒缓缓走出来,道:“你不来见我,我只好来见你。” 宫泠羽道:“有事?” “……” 云忆寒淡淡道:“返生香在陈王墓。” 宫泠羽闻言笑道:“不是在燕王墓么。” 云忆寒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冷嘲热讽,都是指两个人初次见面便在燕王墓中。他淡淡道:“不在。我已经找过了。” 宫泠羽挑眉道:“你想让我帮你去找?” “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 “比如说?” “只要你说得出。” 宫泠羽摸了摸下巴,走近他,道:“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云忆寒脸色微凝,过了一会儿,却是微微笑道:“你若能取得,给你又如何?”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不如这样,若返生香真的在陈王墓,我也能够帮你盗来,你便教我神功,如何?” “神功?”云忆寒重复这两个字,目光有些怔然。 宫泠羽道:“就是你会的,厉害的,全部交给我。” “便是这些?” “你答不答应?” 云忆寒沉吟了一下,颌首道:“好。” 原本,他也打算教给她的。 宫泠羽站起身来,四指收拢,朝他勾起尾指,道:“君子一言。” 云忆寒挑眉:“什么意思?” “拉勾呗。” 宫泠羽说着便拉过他的手,两个人的小拇指勾了勾。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云忆寒有些迷惑。 他是讨厌她的触碰的。 可他刚刚竟然没有想过要推开。 云忆寒收回思绪,沉声道:“你尽快去做,若返生香不在陈王墓,我还要确认它的下一处所在。” 宫泠羽道:“你那么着急,不如自己去?” “古墓凶险,你要小心。” “……” 最后,云忆寒将陈王墓所在告知了宫泠羽,还给了她一把古琴,交代一些事宜。她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在西郊的凤凰岭,竟然还藏有古墓。 这一次去,顺便可以看一下古墓里面有没有值钱的明器,可以为她所用的不是? 翌日,天还没有亮,宫泠羽便早早出了夜王府,一把琴,一匹快马,直奔西郊。 一日的路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间的迷雾渐渐升起,树影婆娑间似乎有无数穿着霓裳挽着花篮的女子在飞来飞去的虚渺景象。 宫泠羽下马,对着身后的林子笑道:“后面的兄弟,跟了我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 夜云轻风姿绰约的从林间缓步走出。他长长的头发因为匆忙赶路而凌乱,他华丽的袖袍也被荆棘划破,他跟了她整整一天,阴沉着一张脸,似乎又在为她有事隐瞒而动怒。 宫泠羽一见来人是他,脸色微微有了变化。 他定定看着她,抿住唇,质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宫泠羽半眯起美眸,道:“我本想给你个惊喜的。” 夜云轻俊美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又是惊喜?呵,小妈,你每次都让我觉得自己是头一回认识你,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她越来越神秘,她似乎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想到这里,夜云轻难免有些生气。 他真心相待,她却处处隐瞒、欺骗,事到临头还不肯跟他说实话。 要不是他有意跟着她出来,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欺瞒到什么时候? 宫泠羽目光坦荡,微微笑道:“既然你不信任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做完这个任务,我便离开夜王府。我扪心自问,在夜王府没有害过任何人,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们不利的事情。老王爷是知道的,我是大祭司的人,你若不信任,大可以去问他。” 夜云轻惊道:“你说什么?” 宫泠羽缓缓转过身去,背影有些冷然,陌生。她轻声道:“来这里也是大祭司交给我的任务,成败与否,我都会离开夜王府,你不必担心。” 语落,她径自朝前方走去。 夜云轻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决绝,他只不过因为她总有事情隐瞒自己而生气,但有一点他是确信的,他不想她离开夜王府。 他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到了一片诡异的湖泊前,宫泠羽手搭凉棚,观望。夜云轻在她身后,目光阴森森的,语气一片寒凉:“你是云忆寒的人,你骗了我这么久。” 宫泠羽对他抱怨的话置若罔闻。 夜云轻自嘲道:“枉我还当你是真正的朋友。” 宫泠羽淡淡道:“我也当你是朋友。” 夜云轻听了这话更加生气,觉得她是在讽刺自己:“你这么能骗人,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恐怕你连说你喜欢我,也是假的!” 宫泠羽道:“你说假的便是假的吧。” 夜云轻会不远千里的跟来,真的在她的意料之外。既然在他面前装不下去了,那索性就撕破脸皮了。 夜云轻气道:“你这个无情的女人!” “我本来就是这样。”宫泠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忽然问道:“你肩上不沉么?” 正在气头上的夜云轻微怔,不明所以看向自己左肩,只见那里不知何时竟然搭着一只手,他颤抖着回过头去,后方漆黑一片,空中飘着幽蓝色的鬼火。放在他肩头的,只有一只手。 一只全是白骨的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手,正撑起两根手指,沿着他的颈部往上爬动…… “他娘的——” 第057章 陈王墓(2)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骂了一声,一下子跳到宫泠羽身边,肩膀上的那只“手”被他甩掉。 宫泠羽捡起那被他甩到地上的“手”,淡淡笑道:“无妨,是个鬼魅罢了。” 正好,这个小玩意儿可以带她去陈王墓。 宫泠羽径自蹲下去将那只手放到地上,肃声道:“带我去陈王墓。” 那只白骨小手很听话,一蹦一跳的向着西方去了。 “陈王?”夜云轻怔怔的看着宫泠羽随那只白骨手离开,倒吸了一口气:“前朝那个开国皇帝?他死了得有一千年了啊——等等,你去人家坟里头……” 宫泠羽没有回答,只道:“小王爷,止步吧。” 语落,她脚下加快了步伐。 不远处传来几声老鸹的哀叫,树影婆娑间似乎有人影飘来飘去。 一股寒意窜上夜云轻的脊背,他硬着头皮跟上去:“腿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 在南诏国,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夜云轻是混世魔头,却鲜有人知道他胆子小还怕黑,是决计不敢自己回去的。 宫泠羽笑道:“等下到了墓里,我自身都难保,更没有办法保证你的死活。” “那我便勉强一下,保护你好了。”夜云轻说着,一脚踢开忽然缠在他脚腕上的藤蔓,眼神狠狠的。 宫泠羽眸光微动,没有再开口阻拦:“不要四处乱看,有奇怪的东西跟你说话,不要理。” 夜云轻抬眸道:“荒山野岭月黑风高的多无聊,那你跟我说说话呗?或者——讲个故事?” “有传闻说,陈王生前有一名极其宠爱的妃子,她生得国色天香,艳压群芳,却实打实是个蛇蝎美人。陈王得到她以后,便沉迷女色,夜夜笙歌,不顾朝政,很多人都说其实那美丽的妃子是给狐妖附了身的妖精。” “……你还是别说了。”夜云轻觉得头皮都开始冒凉气,他怎么不长点心?这女人乖乖给他讲故事,他还指望她嘴里能说出来什么好话么?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便来到一颗藤蔓缠绕的巨树下。大树看起来似乎有很多年的历史,灰褐色的树皮脱落,露出里面青白色的树干。 “刚才一直有个女的在我耳边哭啊哭的,还说让我跟她回去……”夜云轻转头看向宫泠羽,幽幽的说了一句。 “别出声。” 宫泠羽话音刚落,无数树皮变瞬间被惊起,哗啦啦一片黑影飞向树林深处。 “原来是一些附在树皮上的蛾子。”宫泠羽手中不知何时捧了一只罗盘,对准一个方向后,轻声道:“开!” 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大树从中裂开,树心中间竟然放着一顶白色的轿子。 夜云轻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一路走来,夜云轻觉得身边的女人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厉害不说,简直完全陌生,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也让人匪夷所思。 看那轿子上面缀着白色的花朵,白色的流苏,剪纸喜字。看样子,很像迎亲的喜轿,只是这颜色却十分诡异。 夜云轻心里打了个寒战。 诡异的地方,诡异的林子,诡异的女人…… 他想回家。 可是他已经跟她到了这里,又怎么能临阵退缩? “小王爷,还不上轿?”宫泠羽偏头诡笑,夜云轻脸色一变,正色道:“你别吓我。”虽然说过去在志怪书中也见过一些鬼面牛神,可今夜之见闻委实令他倍感悚然。 他真的很想离开。可自己不敢走是一方面,另外,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这该死的好奇心就是驱使着他想要跟着她。 宫泠羽忽然说道:“不管怎么样,你今日见到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问心无愧的可以说一句,以后在你面前不必伪装,我心里如释重负。” 语落,她一脚踏进轿子,大树便要合拢,夜云轻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跳了进去。 进去的一刹那,就像一脚踩进了阴森的棺材。 这不是给活人坐的轿子。 这是一顶鬼轿。 谁料树洞内别有洞天,两人进去后,那鬼轿电梯一般下滑,便悄无声息的遁入了地下。 不知到了地下多少米,从鬼轿里出来,已经到了古墓。 墓中竟然没有丝毫的**尸气、腐朽棺椁、阴暗潮湿,景致竟然也与外界无异,头顶还悬挂着一只巨大的月亮。 这样诡异到极致的场景完全颠覆了夜云轻的世界观,他鼻子一热,竟然流了鼻血。 宫泠羽递上一方手帕给他,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 “我……” “再废话,打晕你。”宫泠羽回过头来,冷冷看了他一眼。夜云轻被威胁也没有生气,反而抱住她的手帕,脸色一变,贱兮兮的笑道:“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宫泠羽转身离开。 夜云轻看着她的背影,收起笑容,目光沉了下去。 他这小半辈子睡过无数的女人,可他真的头一回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他对她不知不觉间信任,又很纵容她,可没有想到,他还是被她耍的团团转。 他心里固然有气,可当他听到她认真的说,以后不必在他面前伪装,心里如释重负时,他的心情又是喜悦的。 这可不可以算作她心里也有他? ——当然算啊! 夜云轻这样告诉自己,唇角不自觉又上扬起来。 宫泠羽走得越远,周围的景色越是迷人。芬芳的花朵,茵茵的绿草,道路两旁盛开的木槿花,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她心中暗骂云忆寒,这里情况何止凶险万分?却被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要小心”带过! 小心你妹啊!你自己怎么不来?! 宫泠羽吐槽过后幽幽一叹,这次来也有她的本意,谁让她想要利益呢?再者说,上一次夜王府的返生香被她拿到,那算是她给樱墨拿回来的。归根结底也骗了云忆寒,如果今日陈王墓里真的有返生香,她说什么也要取来,还给云忆寒一棵。 花影扶疏,清香侵人。宫泠羽遥遥的便看到远处有一个男人在跟她招手。 她踌躇了一下,迎了上去。 “梨妃娘娘,您怎么才来?陛下已经快生气了!”那人一开口就是股沙哑难听,尖细尖细的阉人嗓子味道。 原来是个太监。 他身上的衣着已经暗黄褪色,那曾经的太监服饰也被泥土掩盖,一双眼珠里是大片的眼白,还覆着一层黄色的薄膜,显然已经死去很多年了,他自己却恍然未觉,动作一如生前。 宫泠羽朝他点头,道:“公公辛苦,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吧。” 那太监哼了声,阴阳怪气道:“可不是,咱家都等了一千年了。” “我这就去见陛下。”宫泠羽从他身边走过去,瞬间,那人的躯体化为了齑粉,伴随着一声弱不可闻的惨叫,盘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座地下行宫修得几乎和陈王生前的王宫一样,建筑群大的惊人。可宫泠羽才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进了皇帝的“寝宫”。 软榻上半伏着一位美人,雪白的长袍,雪白的皮肤,五官俊美,长发垂落在地,妖气万千。见宫泠羽进来,忍不住开口叹道:“孤与你初识时,还是个小小的陈王。若不是你一直给孤支持,想必孤也做不了这开国皇帝。来,梨儿,坐到孤身边来,让孤好好看看你。” 明明是个美丽的妖精,可宫泠羽却透过这副魅惑人心的皮囊,看到他一身的腐肉。 这里是千年大墓,还能有个活人不成? 开什么玩笑! 宫泠羽勾唇一笑,风情万种的走到他身边。陈王此刻才注意到她身后背着的木盒,挑眉问她道:“你背后的是什么?” 宫泠羽笑道:“是水晶做的古琴。” “那盒子上刻的什么?”陈王唇角的笑意不减,令人如沐春风。 宫泠羽淡淡道:“是祭司用来驱鬼的符咒。” 陈王脸色一变,冷冷道:“你带这个做什么?” “陛下若是不喜,我将它丢了便是。”说着,宫泠羽真的将那木盒丢在了角落。 陈王的眼神再度变得温和,柔软,他横抱起她,朝着帐幔纷飞的龙床走去。 “爱妃,孤等了你这么久,你可要好好弥补孤啊!” 床上,铺满了艳丽的玫瑰花瓣。 床顶的帷帐上,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落着绯色的花瓣。 陈王将宫泠羽压在身下,冰凉的五指沿着她的脸颊摩挲,眼中光华大盛:“孤等了你一千年零七日。” 宫泠羽笑道:“陛下何必心急,我这不是来了么。” “可你不是她!” 陈王的脸瞬间变得青白,然而不过一刹那又恢复原状。他爱惜一般轻抚宫泠羽的脸颊,声音透着股来自地狱的阴冷:“孤知道你不是她,也知道你并非一般的女子。可是你知道么。孤决定要困你在身边,时时刻刻折磨。孤要听到你求我!苦苦哀求!不!这都不能解孤这千年来的苦楚等待,孤要你和孤一同,享受这漫长的孤独!” 话音未落,他已经划开了她肩头的衣裳。洁白莹润的指尖开始往外冒着黑气,像泄漏的毒烟,越来越浓。 第058章 陈王墓(3) http://.biquxs.info/

“陛下,收手吧。”宫泠羽的声音是在房梁上响起的,陈王抬起猩红的眼睛,看到一身白衣的她正站在梁上笑。 白衣胜雪,美人如画。 再看身下,他用力压着的分明是一团棉花! “障眼法而已,陛下勿怒。”宫泠羽抽出盒中古琴,盘膝而坐,将琴放在腿上,缓缓弹了起来。 云忆寒只教了她几个简单的音符,在没有见到陈王这具千年僵尸之前,她是愿意相信云忆寒的能力的,可见到他之后,她也不能确定了。 云忆寒那厮大概也不知道,陈王墓里会是这样一番光景吧?有着和外面世界一样的鸟语花香,有着依旧俊美的僵尸君王。 好在她暗中已经给自己留了一手,虽然不能确定毒药会不会对陈王有用,但是她别无他法。 琴音仿佛无形的枷锁,困住了陈王,他捂住脑袋在床上不停的打滚,无数黑色的液体从他华丽的衣裳底下流淌出来,空气顿时变得恶臭无比。 那是上千年的僵尸体内才会出现的尸液。 传说剧毒无比,乃是天底下最毒的东西。 宫泠羽眼中露出一缕兴致勃勃的光芒,她隔空取出一只玻璃瓶,翻身来到不断哀嚎、滚动的陈王身边,他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打滚,此时琴声已停,他却入了魔怔,根本停不下来。 宫泠羽漠然的看着他身下流出大量的尸液,而后他华丽的衣衫又沾到了尸液,不断翻滚。 这样恶心的一幕持续了几分钟,陈王忽然停了下来,伴随着一声极轻的爆裂声,他那张保持了上千年没有腐朽的容颜,如碎裂的瓷片一般,一点一点爆开。他口中发出凄惨哀鸣,张牙舞爪朝着一旁的宫泠羽扑来! 宫泠羽身子一侧,陈王流汤带水的身体擦着她的衣袖划过,一瞬间,她无暇如玉的袖子变成了黑色! 宫泠羽眉头微皱,迅速将那截黑化了的袖子扯掉。 就是这截断衣袖的几秒,陈王竟然已经没了踪影! 宫泠羽四下环顾了一番,并未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她看着床上的一滩黑水,犹豫了一下,用扯掉的衣袖沾了一些,放入玻璃瓶中。 陈王负伤逃跑,四周景色却依旧如故,宫泠羽原以为,这也是死粽子的障眼法,可眼下看来,却不止这么简单。 宫泠羽在亭台楼阁间飞快的穿梭,最后在走廊上发现了尸液,新鲜的一串印迹,一直延续道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宫泠羽双目一沉,跟了上去。 这门看起来十分奇怪,不似普通的门,宫泠羽单手在空中一拂,伴随着‘咯吱’的声响,似乎有一道水色无形的门被打开。 房间内的景象,让宫泠羽十分惊诧。 这里并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四角桌子依墙而立。也没有烛火。唯有这一地散发着珠光宝气堆积如山的夜明珠,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四壁都有高大的烛台,但显然很久没有用过了。桌上干净无尘,有一只三足铜鼎,椭圆形状,汤盆大小。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琥珀宝石,还有两只吐着芯子的青蛇盘在上头,不时的露出毒牙挑衅。 陈王已经恢复了俊美的容貌,正高座堂上,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酒。随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闪动,他眼中似有醉意。 面对宫泠羽的突然到来,他并未有所举动,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宫泠羽却是一动,掌中白光乍起,就要向他拍去。 突然,陈王神色一凛,对她的攻击不躲不闪,阴森森的开口道:“小美人,你不想让跟你一起来的小公子活命了吗?” 宫泠羽收住了手,道:“死粽子,你说什么?” 陈王没有回答,淡淡说道:“我活了这么久,倒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输给两个凡人。” 宫泠羽心中微觉不安,难道他抓了夜云轻? 心念一动,宫泠羽身影便极快的掠过,眼见着便要掠出门去,陈王的手却又不慌不忙的抓住了她,他柔声道:“可是比起他,我更喜欢你。小美人,留下来陪我吧。” “陪你个大头鬼啊!”宫泠羽怒道:“我忘了,你******就是个鬼啊!” 陈王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立刻察觉出异样,火烧一般的灼热感快速蔓延,他不得不松开宫泠羽,退后一步,深情的看着她,眼中三分温柔,七分防备:“小美人,你身上梵罗香的味道,我可不会认错呢。”他笑了笑,道:“只要吃了你的心,我就可以离开这里,重见阳光。你就成全我好不好?” 陈王的身子微微一动,竟然给宫泠羽跪了下去。 他那么美,优雅的跪在一地明珠里,却生生让那些珠光都失了光芒。 可这美丽的背后却是一滩滩腥臭、剧毒的尸液和腐烂的残躯。 “小美人,你若答应我,我便放了那俊俏的小公子。我知道,其实你还是放不下他的安危的。算我求你了……”陈王的语气变得诚恳,说得动容。 宫泠羽微怔,向后退了几步,语气哀伤道:“好啊,那我成全你。” 语落,她身如鬼魅靠近那两条小蛇守着的盆鼎,忽然举起右手,劈了下去! 宫泠羽的这一举动,使得陈王的脸色蓦地变了,他露出残忍的笑,阴森森的说:“既然小美人不愿成全,那我就只好动手了!” 陈王见宫泠羽只是劈死了那两只青蛇,并没有将鼎打破,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眼神明亮如宝石,声音却冰凉如死人:“小美人,你看那里——” 宫泠羽默不作声,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角落里,一个少年被蛛丝缠绕,薄唇紧抿,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可他不是夜云轻,而是云忆寒! 宫泠羽根本来无暇去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王便一爪子抓了过来,她就势一滚,滚到了云忆寒身边,指尖聚气,白光闪过,将捆在他身上的蛛丝全数除去。云忆寒猛地睁开眼,广袖舒动,无数符纸便朝着陈王飞去! 陈王的身子以诡异的弧度向后扭去,躲过了飞来的黄符,探手一抓,隔空托起地上的夜明珠,珠弹一样转而攻击宫泠羽的方向! 宫泠羽起初并没有在意,躲来躲去像跟他闹着玩一般,直到一颗珠子打在她裙摆上,“砰”的一声炸开了花,青烟燎起。 会爆炸的珠子?! 宫泠羽浑身一冷,不由自主的看向云忆寒,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他们二人脑子都不慢,此刻一同在想的是,这屋里有堆积如山的夜明珠,如果每一颗都被陈王引爆——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时,她听到身后云忆寒低声道:“走。” 话音未落,耳边风声狂啸,眼前景象飞速后退。 宫泠羽却突然喊道:“不能走!” 不能就这么离开,夜云轻还在古墓入口! 云忆寒停了下来。 宫泠羽这才得以看清,他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身体冷得像冰块,她问道:“你病发了?” 云忆寒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虚弱的出现在她面前了,上次给他把脉,她也看不出个究竟,毕竟不是专业的大夫,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便这样问了。 云忆寒道:“不用你管。” 宫泠羽冷笑道:“可巧我也没有想要管你,只是我很好奇,你既然让我来,为何又要偷偷跟着我?” 云忆寒淡淡道:“我进不来。” 宫泠羽一怔,很快便笑道:“啧,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我们大祭司进不来的地方。” 云忆寒沉默,无视她的冷嘲热讽,举目望向四周。 僵尸陈王并没有追上来。 宫泠羽心中纳闷,那只死粽子刚刚还要死要活的想吃了她的心,这会子又不追了?要不要这么没有立场啊,看来还不是那么太想吃啊! 夜空中,明月发出诡异的光芒。 宫泠羽想到了什么,问道:“我开始以为是陈王那只死粽子搞的鬼,但是我用你给我的琴重伤了他,这里的景色还是这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云忆寒美丽的瞳孔中映入一丝月光,他淡淡道:“这里有宝器。” 宫泠羽眼前一亮:“什么宝器?” 如若不是陈王自身搞得鬼,那么这里能够保持千年景致不沉朽、腐烂,那么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更加厉害的东西在坐镇。 云忆寒猜透了她心中那一点小心思,无情戳破:“你带不走的。”他顿了一下,注视着她的目光微微有了变化,改口道:“或许你带得走。” 他的目光,倏然落到了宫泠羽左手的月牙三连戒上。 宫泠羽心头微动,她可没忘记这厮一直惦记着她的宝贝空间呢。 不过他说的倒是没错,她这“月魄”虽然不是储物空间,可一般的东西也都放得下。 云忆寒目光坦荡,他就是想要她的戒指没错,可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这一点,宫泠羽确实由衷的佩服。 想着夜云轻还在古墓入口,宫泠羽凭着记忆向那边走去,云忆寒也找到了自己的琴,要赶在陈王没有追上来之前离开,不然难免又是一场恶战。 原本云忆寒以为宫泠羽也是在寻找自己的琴,他还在想,琴都已经找到了可为何那个女人还是一副在寻找的模样?熟料没多久,他便看到了她从一口枯井里把夜云轻拉了上来。 原来她根本不是在给他找琴。 他倒是忘了还有夜云轻这么一个人。 第059章 陈王墓(4)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是昏迷的。 云忆寒一路追踪宫泠羽,他的功力又远在夜云轻之上,自然是早早便发现了夜云轻也在跟踪宫泠羽,他比宫泠羽发现得要早很多。如果是他的话,根本不会给夜云轻机会跟到陈王墓。 夜云轻脉象平稳,呼吸也正常,宫泠羽掀了掀他的眼皮,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云忆寒单手将琴撑在地上,目光有些哀怨的看着宫泠羽。 宫泠羽察觉到了,却不知这哀怨从何而来? 她自认为没有什么举动招惹到了他老人家。 宫泠羽沉吟了片刻,对云忆寒道:“你身体可还坚持得住?” 云忆寒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问你,返生香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其实这句话根本没有必要问,她两次见到云忆寒身体虚弱,却仍然在强撑着,都是为了寻找返生香。 她撞见他不止一次两次即使自己身体再差也要寻找的东西,必然对他而言重于泰山。 云忆寒这样执着寻找返生香,是打算给自己用的? 可转念一想,倘若云忆寒是给自己用的,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这样去拼命?返生香只是才传出消息,他连亲眼见都没有见过,更不能确认它就在某处,若说他是给自己寻的,他这样不要命,眼中那般轻视自己和他人的性命,他就不怕等不及找到返生香,自己却先没了命么? 宫泠羽左思右想,心中念头起起落落,怎么都有些捉摸不透。 云忆寒重复自己先前的话:“你想做什么?” 宫泠羽将夜云轻平放到地上,道:“你在这里照顾他,我替你去找返生香。” 云忆寒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道:“我不会照顾人。” “那你就看着他别被弄死了。”真是的,又没有说真的让你“照顾”,让他这样的人“照顾”夜云轻,她还要替夜云轻捏把冷汗呢! 宫泠羽三两下将长发扎起,就要返回,云忆寒没有听她的留在原地,跟了几步,宫泠羽回头道:“返生香如果真的在这里,我就一定会替你拿到。” “缘何?” “你十万个为什么啊?就当我欠你人情了。”宫泠羽翻了个白眼,答道。上一次在夜王府,“夺人所爱”是她做的不对,她那个时候不知道返生香对于云忆寒来说这样重要,只是一心想着要把樱墨的东西拿回来。她心中有重要的人,樱墨和云忆寒之间,她必然会选择樱墨。 看吧,樱墨对她这样重要,换个位思考,返生香同样也对云忆寒很重要。没有希望自己看重的东西被别人夺走,她对此深有感触,所以,上次藏起他本该找到的返生香是她做的不对。 云忆寒有些迷惑:“欠我人情?” 他们连什么交集都没有,她何来的欠他的情? 宫泠羽叹道:“那就当我想要独吞的宝器,我也想让你事成之后教我功夫,让我更进一步,毕竟谁不想进步呢是不是?” 云忆寒脸上表情幽微,良久,轻声道:“小心。” 他原本应该跟着她的,他知道她厉害,却不知她会不会是陈王那个千年僵尸的对手?倘若她死在了这里,他的下一位继承者,不知还要等到何年。 但是看到她那样坚决的要只身前往,他又不忍心不放她去。 月光越发惨淡。 宫泠羽凭着记忆向着陈王“寝宫”所在走去,可越往里走,周围的场景便逐渐有了变化。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山间旷地,那些亭台楼阁已经不见踪迹,冷色月光下,山坡上是大大小小的坟包,四周树着白色的招魂幡,千里孤坟,尽是凄凉,仿佛刚才的繁花盛景只是一场虚梦。 夜色茫茫,回首望向来时的方向,氤氲缥缈,能见度已经在五十米以内了。 宫泠羽想起云忆寒说这里有宝器镇压,可以让风景千年兴盛不衰,陈王在这里徘徊了千年,他必然是知道宝器的存在的。 所以,是他触动了宝器? 宫泠羽眯了眯眼睛,眼神望向某个方位,只见雾气中隐约一道人影,提着盏纱灯慢慢前行。 宫泠羽心中起疑,跟了过去。 雾气越来越大。 月光被浓浓的白色遮挡住,严密得透不出一丝光亮。 唯有前方的那盏灯,即使雾再大,那盏灯周围的地方都是清晰可见的,但是只要离了那灯光照射,大雾便会重新聚到一起。 提灯的少年一身暗红色衣衫,步履生风,年轻漠然的脸上表情甚微。 宫泠羽看清那张脸后,惊讶的停下了脚步。 云忆寒怎么会跑到她的前头? 不,他有能力出现在她的前面,可是没有理由! 他那种人必然不会轻易答应人什么,可既然答应了,必定会遵守承诺说到做到! 宫泠羽快步追上去,拦住了他,质问道:“你做什么?” 云忆寒道:“找你。” “找我?”宫泠羽反问:“找我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她目光一凛,声音也凉了下来:“你要反悔?!” 云忆寒笑而不语,宫泠羽鲜少见到他笑的样子,可他笑起来真的不是一般的帅气好看! 突然,云忆寒拉住了她的手,冷冰冰却软绵绵的手藤蔓似的爬到了她的手腕上,居然还在细细的摩擦她的皮肤! 宫泠羽拍掉他的手,连生气都懒得气了,转头看向这莫名起来的大雾。 这雾,实在是太古怪了。 她想说既然来了就分散开行动吧,却觉得有只湿乎乎的手摸到了自己,她低头瞥了一眼,借着那闪烁的灯花,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手,居然是云忆寒那厮伸出舌头在舔她的手背! 宫泠羽皱着眉头抽出自己的手,掌心聚起一道白光,白光中花瓣翻动,她望着对面俊美异常的男子,冷冷问道:“你是谁?” “云忆寒”嘻嘻一笑,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小美人,这么快就认出我来啦。” “死粽子?!”宫泠羽大怒:“你******还敢舔我!” 宫泠羽边骂,边将掌中花瓣纷纷打向他,疾风似的,嗤嗤的响。那些花瓣如利刃,陈王不断跳跃着躲开,花瓣落到一旁的树木上,竟然将树皮、茎、叶都割成了两断。 宫泠羽十指旋转,指尖泛出越来越多的花瓣,刀一般地击向陈王。 只是,这些花瓣,在马上要伤到他的时候突然都停住了,像被挡在透明的结界外,下一瞬,这些凌厉的花瓣又飞到空中,渐渐变成了一把剑的形状。陈王口中吐出大片的烟雾,眨眼间消失不见。宫泠羽趁势向着雾里追了几步,也停住不再乱跑了。 这雾太过诡异。 她看不到的是,陈王边跑边放出烟雾,渐渐的竟然又跑向了她来时的方向——云忆寒和夜云轻的所在。 云忆寒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他的脚边,是昏迷着的夜云轻。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雾,有意识般像两人聚拢而来,云忆寒何许人也?在雾气贴近的一瞬他也觉得不对劲,浓雾中似乎有东西。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唇边浮出一丝讥笑:“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献丑。” 这白雾如牛奶般浓稠,身处其中,即使两人面对面也是看不到对方的,万分诡异。重要的是,这雾不仅侵扰了你的眼睛,还阻碍了你的感官。 若是只有眼睛被蒙蔽,云忆寒还可以感受得到周围的一切,可如今这情形,让他也有些奇怪。 云忆寒轻拂衣袖,围绕在他与夜云轻周围的白雾便退散开去。 他低低咳了几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便回过头去,这一看,云忆寒却怔住了。 宫泠羽离他仅有一步之遥,她扎起来的长发已经放下,乌发浓长,衬出白净的面庞异常俊美,清澈的似刚从水波中走出来一样。她其实生得很美很美。只是他从一开始对她的感觉就只有放浪,自然也未把她的美丽放在眼中。 而此时此刻,天地间,白雾前,月光下,他们两个人静静对视,想不仔细看清楚对方也难。 云忆寒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其实两个人已经认识很久了,他却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打着“桑娘”的旗号混进夜王府,别跟他说她就叫桑娘,别说鬼不信了,就是陈王那只老粽子都不会信。 云忆寒没有等到回答,却等到了面前的佳人妩媚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双腿如蛇般灵活的缠了上去。 云忆寒轻轻掰开她的手,又轻轻掰开她的腿,微微不悦道:“做什么?” 宫泠羽狡黠的一笑,歪着身子拱进了他的怀里,软臂抱住他的腰,抬头望他,微凉的指尖划在他脸颊上,眼神娇媚惑人:“你不想要我吗?” 云忆寒凝眸审视,忽然他一用力架起宫泠羽的腿,将她平放在地上,他的一只手臂,还垫在她的背下,落地的刹那,宫泠羽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娇吟,酥软至极,简直麻到了骨子里。 云忆寒眼神迷离,俯身至她耳边,戏谑道:“你身上死尸的味道好重。” 他身下的女子闻言脸色立即变了,她的指甲迅速变得锋利,森森的扣在他手臂上,口中喝道:“亏得你现在才发现!”这一开口,竟然男人的声音! 第060章 我们以后就不是敌人了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独自在诡异的雾中行走,小心翼翼,时时注意各个方向的动静,可没过多会儿,这些雾气竟然四下散去,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她皱紧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那陈王的目标不止她一个,惹了她,可能反过头去咬云忆寒。咬了她,他最多就受点罪,可若是咬了云忆寒,可没有这么容易糊弄过去,云忆寒最擅长虐人打脸了。当然。这只是宫泠羽的猜想,她也不能确定,那只粽子八成都是把能够控制周围空间环境的宝器带在了身上,她要赶回去一探究竟。 宫泠羽脚下还没有挪动,眼珠子却又是机灵的一转,转而迈向了那一片冷清的坟地。 没有最大的宝器,那她也可以顺点别的不是?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捏! 半个时辰后,她才回到古墓的入口处,与云忆寒汇合。 彼时云忆寒正在面对一个方向发呆,他面前的空地上有一小滩血迹,混合着黑色的尸液,陈王不知去向。 宫泠羽过去一看,发现是云忆寒的手臂受了伤,而他仍然处于呆滞状态,她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现在动手,是不是可以杀了他? 这时,云忆寒突然开口,道:“他跑了。” 宫泠羽有些吃惊:“你让他跑了?” 云忆寒冷笑道:“他没多久可活了。” 宫泠羽闻言反而笑道:“你是不是特喜欢诅咒别人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她可没有忘记,这厮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危言耸听,说她只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活。 云忆寒转眸看向宫泠羽,美丽的眼睛如幽幽泉水,清澈见底,他淡淡开口:“我能够看到每个人的生命尽头。” 宫泠羽道:“我相信。不过,”她停了停,笑容竟然明媚无暇:“我会比你看到的活得更久。” 云忆寒没有说话。 他可以看透每个人的寿命,他也知道她最多只能撑到明年春天。但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完全足够他教她。他可以不需要她活太久,但是,她不能死在他计划未完成之前。 宫泠羽毫不费力毫无违和感的背起夜云轻,和云忆寒一同离开。 出了古墓,天色竟然已经微微发亮。到了来时的林子,宫泠羽将夜云轻放到马背上,问云忆寒道:“你怎么回去?” 云忆寒道:“我自有办法。” “好。”宫泠羽翻身上马,沉吟了片刻,道:“这一次虽然也没有找到返生香,但是下一次若知道返生香在哪里,我还是会去帮你找。” 她,一定要帮他找到返生香。 云忆寒破天荒的竟然笑了:“哦,为何?” 这次问为什么,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冷冰冰的“缘何”两个字,反而多了一种让宫泠羽说不出来无法形容的感觉,但就是莫名觉得亲切。她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一些:“为,我们以后就不是敌人了。” 云忆寒抬头,展颜一笑:“好。” 雨落,他看着她手上的戒指,道:“你的收获倒是不小。” 宫泠羽遮掩住戒指,讪道:“哪有,小财而已,小财而已。” 云忆寒沉默一笑。 初生的太阳,带着鱼肚白般的光芒,懒洋洋的流连在一身风华的少年身上。很多年以后,宫泠羽想起在陈王墓的这一幕,还是会忍不住抱着枕头哀叹。 回到夜王府已是深夜。 夜云轻尚没有醒来,但生命迹象都还在,看起来像在睡觉,这一路颠簸,他也只是皱紧了眉头,却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宫泠羽想了一下,将他放在了正门口,随后用力敲响了门,在下人没有开门之前,她从另一边的院墙翻了进去。 到了住处,忘川不在,宫泠羽出门前叮嘱过,让他不要离开。难道,又是像上一次唐紫兰的事件那样,他被人叫走了? 正在宫泠羽疑惑之际,忘川施施然从外面踏月而归。 宫泠羽皱着眉头,佯装生气道:“你去了哪里?” 忘川温柔一笑,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主人,是忘川的错,我接到了毒王谷的消息。” 宫泠羽原本困倦的脸色,瞬间精神起来:“是什么?” 忘川拿出一只小竹筒,交到宫泠羽手上,凝眸道:“唐澈堂主传出消息说,先生在世子府。” 宫泠羽抽出纸笺,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随即合拢,道:“我明晚去。” 忘川瞧见她眉间露出来的疲态,还有她那被截断的衣袖,断口齐整,看来是她自己所为,他没有追问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只是扶着她坐到椅子上,一边捏肩,一边问道:“要不要沐浴?” “好。” 忘川下去准备热水和糕点,宫泠羽慢慢靠在椅子上思考起来。夜云轻可能明日就会醒来,到时候以他的性格,难免又要耍大少爷脾气,想到这里,宫泠羽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第二天,宫泠羽一直睡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床头站着两个人,分别是一脸温和笑意的忘川,他今日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女装,倒是格外的赏心悦目。另一个,则是昨天被气得不轻的夜云轻。 见宫泠羽醒来,夜云轻才冷嗤了一声,对忘川道:“小川姑娘,你家小姐已经醒来,是否可以让本小王跟她说说话?” 夜云轻的冷嘲热讽对忘川根本不起作用,他看了眼宫泠羽,得到她默许后,才朝着夜云轻欠身行礼,缓缓向外走去。 忘川出去后,夜云轻方坐到床边,眯着眼睛说道:“你那个丫头真是头犟驴。在我的地盘上,也只有她敢不怕死的挡着本小王叫你起床。” 宫泠羽伸了个懒腰,捂着嘴打呵欠道:“不过是衷心护主而已,你那是羡慕。” 夜云轻纠正道:“只有嫉妒。” 宫泠羽笑了笑,问道:“这么早来赶我走?” 夜云轻一听,立刻解释道:“我可没说。” 宫泠羽穿着单薄的里衣从被窝里爬下来,夜云轻的目光一直放在她微微耸起的胸脯上,他望着她的侧影吞了口干唾沫,有些不情愿的别开眼去,道:“小妈,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宫泠羽瞥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衣衫,走到屏风后面穿了起来。 穿戴完毕,她脸也没洗的从柜子里翻出一件东西,摆到夜云轻面前,道:“我过去有苦衷,欺瞒你太多,但我能发誓,云忆寒没有让我害过夜王府的任何人。我于过去的谎言,跟你说声对不起。”她垂眸看向桌子上的风筝,道:“这只风筝是我亲手画的,本来想等天气好跟你一起去放的,但是我可能没有机会了。现在,把它送给你,当作离别纪念。” 夜云轻久久没有出声,一味的盯着她看,似乎想要把她看透。 良久之后,他重新开口,问道:“他让你来夜王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宫泠羽道:“如果我说,真的是给老爷子冲喜,你会不会信?” “不会。”夜云轻想也不想,斩钉截铁道:“我不相信他,但是我相信你。” 宫泠羽笑吟吟道:“所以?” “所以,”夜云轻语气一肃:“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宫泠羽缓缓道:“我相信这世上每一个人的相遇都是需要缘分的,缘分到了,就会遇到。缘分尽了,便会离开。” 她不信命,可唯独相信缘分这种东西。因为除此之外,明明之中的那些东西她没有办法去解释。 用科学?太客观。用命运?太古板。 夜云轻望向宫泠羽的脸,目光有些落寞:“你是一定要离开?” “是。” “那你离开之前,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 “你就叫我桑叶儿不好么,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可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宫泠羽叹道:“你就不怕我再编出来一个假的名字糊弄你?” 夜云轻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他靠回了椅子里,泄气道:“你若一定要骗我,我也没有办法。” 宫泠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烁,她指了指桌上的风筝,道:“我没有名字,我到了哪里,主人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这纪念品,你留好。” 夜云轻听她这样说,心中突然觉得可怜,他动了恻隐之心。可她后面的话,又委实让他气不打一处来。见自己软的不行,怎么也说不动她,他少爷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把将那风筝拂到地上,一只脚踩了上去,本想碾两下,但还是忍住了,他怒道:“不留不留,我现在就毁了它!我看纪念品没了,你还怎么走?!” 宫泠羽:“……” 夜云轻啪啪几下把风筝踩得稀烂,站在散了架的风筝“尸骨”上,一种骄傲之感油然而生,他朝宫泠羽扬起眉:“怎么样,不相信我真敢毁了它吧?” 这人还真是阴晴不定,说生气就生气! 宫泠羽耸耸肩,摊开双手,有些无视他无理取闹的举动:“反正是送你的,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儿。” 这回轮到夜云轻有些哑口,他突然跳起来拦在了宫泠羽面前,脸上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第061章 锦衣夜行(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没有想到,夜云轻真的会哭出来。 一个大老爷们,脸色说变就变,真的让她很无语! 宫泠羽将第七条手帕递上去,夜云轻吸了吸鼻涕,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小妈,你还走不走?” 宫泠羽看着有些心疼,问道:“辣椒沾眼睛里疼不疼?” 夜云轻用水清洗眼睛,眼睛辣的不得不眯成了一条线,呲牙咧嘴反问她:“你说呢?” 宫泠羽笑吟吟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玩过这么大的。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这种下三滥的办法。” “也只有你,才能让我想出这种下三滥的办法。”夜云轻伸出脚,用力碾了碾地上的青辣椒,就是这货害得他差点没辣死! “你看云忆寒那副嘴脸不觉得害怕么?夜王府哪里亏待你了?老爷子还把你当自己的闺女,想着有一天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以夜王府小姐的身份把你嫁出去。如果你遇不到,就让我勉强收了你。” 宫泠羽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想起古稀之年的老爷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头突然有些暖暖的。 夜云轻见她没有立即拒绝自己,便当她是动容了。他吸了一口气,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幽然道:“我这样不想你走,只是不愿意再等。” “等下一个跟我这样合得来的朋友——你不如留下,以后我倦了厌烦你了,自然会放你离开。”夜云轻玩世不恭的俊脸难得的严肃起来,目光有些空灵,似乎在想很遥远的事情:“我虽然和筱安合不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只有争吵,可其实,我们身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筱安总说她没有朋友,我也是一样。过去,夜青陪我去青楼寻乐子,是因为怕我。下人们恭维我,也只是忌于我的身份。父母宠我,我才会无法无天的胡闹。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没有办法去改了。” 夜云轻淡淡重复道:“我没有办法去改了。” 宫泠羽心中叹道,这种多年累积下来的恶习已经成为一种无法去改变的习惯,难得这位大少爷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可她,怎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宫泠羽尚不能来得及仔细去想,夜云轻已经扑了过来,他掐住宫泠羽的脖子,闹道:“小妈,你已经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你没有办法离开了!” 宫泠羽深觉无奈,跟他闹了起来。 反正,她这“作势离开”的戏码,每次夜云轻都很受用嘛! 每个人的坏都不是毫无缘由的。就拿夜云轻来说,他的混世是因为自身太孤独,孤独到一定程度,就会做出各种出格的事情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宫泠羽无厘头的想,如果把夜云轻放到现代,让他参加一下某电台的互换节目,让他到偏远地区体验一下农村贫苦的生活,大概,他也可以改变的。 事后闲聊,宫泠羽才知道,原来人家夜小王爷在古墓里晕倒,不是因为吓的,也不是在井底缺氧,而是饿的! 饿的…… 夜云轻真的是一次次刷新了宫泠羽的世界观! 夜幕,无声无息的降临。 过去的宫泠羽喜欢锦衣夜行,在晚上行动也不愿脱下华丽的衣袍。如今,什么于她来说都是浮光掠影,她没有什么适应不来的。 换上夜行衣,宫泠羽踏风而去。 忘川目送她离开,想着一会儿要给她准备海棠花糕。 世子府和过去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无非是花园里的花都变成了乐明砂的最爱,池塘里的鱼也变成了乐明砂喜欢的。过去她精心装饰的一切,通通被乐明砂喜欢的所取代。 这些小女人的举动完全都在宫泠羽的意料之中。毕竟谁上了位,都不愿意前任的东西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瞅着闹心。还是该挪走的挪走,挪不走的直接毁掉来的痛快。 不过乐明砂在燕倾面前也算是小心翼翼的,如果换成是她,早就搬离世子府,重新盖一处新宅,或者干脆把看着不顺眼的一把火烧掉! 宫泠羽现在想的就是在世子府放一把大火——如果樱墨不在这里的话! 穿过神策卫队,宫泠羽藏身在花园东侧的影壁后,托起了腮。 过去燕倾一直住在海棠院的,不知道如今有没有更换住处。世子府崇门丰室,飞馆生风,堂皇伟丽,能藏人的地方,除了蛇岛外,她再也想不到地方可以藏人。 蛇岛有一处地下水牢,由燕倾亲自挑选出来的三十名神策护卫看守,又有了她的指点,二十四小时轮班不间断看护,既保存了实力,也能保障每个人有足够的休息。 宫泠羽思忖了一下,决定先去蛇岛一探究竟。 去蛇岛需要经过门口的喷泉,当初这喷泉还是宫泠羽参与设计的,后面朝中很多人都觉得这喷泉景致美不胜收纷纷,想要效仿,她便借势抬高价格拍卖了喷泉图纸。最后听说是落到了云忆寒的手里,祭司院也有一处喷泉,并且比世子府的更加壮观雄伟。 有时间去看看? 眼下,当务之急是搜寻樱墨到底在不在这里。燕倾最是不好惹,她这次若是被发现,下一次想要进来恐怕都难! 宫泠羽正色起来,快速穿梭在夜空上方! 世子府是她生活好几年的地方,不能说闭着眼都能找到哪里,但宫泠羽总不至于连路都走错了。可她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找到蛇岛的入口! 蛇岛被碧绿色的湖水包围,水面上有一年四季都会盛开的莲花。莲花之下,藏有可供一人渡过的小舟! 并且只有一叶舟,仅供一个人,有去,才有还! 这种设计是和毒王谷类似的! 可是,今天无论她怎样寻找,都再也找不到那样的小船了。宫泠羽眯起眼睛,打量这飘荡着一层薄雾的湖面。 更远的地方,有星光点点,正是蛇岛所在。 这要怎么过去,难不成可以飞过去么? 宫泠羽坐在湖边的岩石上眺望。 不多时便想到了什么。 燕倾,是燕倾改变了这种设计! 过去能够进到蛇岛的只有她和燕倾两个人,可她都死了,这个世界上只有燕倾一个人知道进入蛇岛的办法,他耗时耗力改变这个,对他有好处么! 很快,宫泠羽便被自己蠢到了! 谁说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燕倾一个人知道进入蛇岛的办法了?!燕倾会在她死后,却仍然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改变这种设计,换了其它渡水的法子,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燕倾不信任她! 从不信任,所以怕她“生前”会将渡河的法子告诉别人!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燕倾! 宫泠羽扎起马尾,扎起裤脚和袖子,她水性这么好,难道就不能游过去么! 宫泠羽足足游了一个小时,才看到了对岸的蛇岛。 在水中,她畅通无阻,呼吸毫无困难。可她却没有看到,水中有无数条花花绿绿的水蛇,围绕着她周围旋转,吞吐着毒蛇信子,视她如鲜美的肥肉。而有一个人,跟在她的身后,为她披荆斩棘,暗中解决了一切危险。 他就是云忆寒。 云忆寒说过,在他的计划没有完成之前,他会一直保护她,护她安好。哪怕他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哪怕他知道她满嘴谎言,哪怕……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是,作为大祭司就是世间最孤独的存在。所幸,她没有多久可活,即使登上了那至高无比、却有高不胜寒的宝座,她也不会孤寂太久。 他推她坐上这风仪万千的高位,至少,她不会寂寞太久。云忆寒这样想。 所以说有的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岸上,宫泠羽用内里烘干了衣裳,不远处一只巡逻队靠近,她躲到了岩石后面。 蛇岛,顾名思义是养着无数的蛇,这里是燕倾培养、研究蛇毒的产地,如果可以一举毁了这里,想必会给燕倾很大的打击吧? 宫泠羽借着月光举目望去,面前的蛇舍一字排开,地下室的入口在蛇舍的后面,五五排开,共有十间。这里关押过和燕倾在朝堂上唱反调的臣子,也关过暗中派来刺杀燕倾的刺客。这里虽然没有严重的极刑,可那些浸泡身体的水,都是厉害的慢性毒药! 一想到樱墨有可能被关在这里,宫泠羽的心就莫名的揪了一下! 地下室机关重重,但是这些都难不倒宫泠羽,她相信燕倾有本事更改一切,却没有办法改掉这些复杂的机关! 因为实在是太复杂了! 少则十年,多则几十年,没有足够的时间,任他本事再大都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云忆寒跟在宫泠羽身后,如鬼魅一般。他渡水而来,却依旧从容,眉间风采依然,一张诸神卫护的容颜极尽妖娆。 水牢中,戴着铁面的神策护卫步履整齐划一的巡视着,宫泠羽小心翼翼的避开,像只壁虎一样贴在牢房顶上,一间一间的寻找,很快便翻遍了整个水牢,却没有樱墨的半点影子! 担心自己耽误时间太久会被发现,宫泠羽决定立刻离开! 泅水而来,泅水而去! 宫泠羽小小的身影才消失在水中。 她方才下水的地方便涌出了大量的黑衣人。 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众人蓄势待发,便要入水追击。 就在这时,月光之下,一个妖娆美丽的人缓缓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第062章 锦衣夜行(2) http://.biquxs.info/

“什么人?” 为首之人露在蒙面上的一双眼睛迸射出警惕,盯着这悄无声息出现在面前的美丽的——这男人还是女人? 云忆寒微微一笑,倾艳无双:“我的人,你们动不得。” 为首之人闻言脸色骤变,难道跟刚才来的人是一伙的?他眼神一冷,退后一步,挥手道:“先杀了他!” 杀气是一瞬间弥漫开来的。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冷香蔓延开来,那人的身影快如闪电,一团紫光在眼前呼啸而过,身边站着的人瞬间就倒在了地上,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月光暧昧。 湖水边,冷光漫天飞舞,冷香簌簌袭人,却奇寒刺骨,令人闻之丧胆。 世子府。 海棠院。 落花殿上,黑曜石地面上铺了厚厚三层海棠花瓣。粉白的颜色幽邃妖艳,香气非常淡雅,却十分令人沉醉。 更令人沉醉的,是矮脚红木小桌上的琉璃美酒。 燕倾卧在乐明砂怀中,微微抬起眼,眸中波光潋滟,退去了平日里的算计,这一刻,他只想享受。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这是天底下多少男人****夜夜抛头颅洒热血拼了命也想要得到的? 别人没有,可是他有。 他什么都有。 杯酒过后,燕倾知道自己该去做正事了,他起身欲走,无奈方才喝得有些多了,还没站直腰便又跌了回去。乐明砂连忙起身去迎,素手扣在他腕上。 凉丝丝的真气,源源不断的传入他体内。 燕倾的脸色似死人一样苍白,乐明砂便让他躺在自己腿上上,双手揉捏着他太阳穴,力度温柔适中。她身上的香气,一缕缕缠绕在他鼻尖。 片刻后,燕倾觉得脑袋舒服了一些,便将狭长的凤目拉开一条缝,看着只穿着肚兜儿的女子,忽然戏谑道:“乐乐,你真漂亮。” 乐明砂并没有因为他的赞赏而有所表情,只是手下的动作一刻不停,看到他神色恢复光彩时,才明媚的笑道:“明砂自被殿下救起的那刻便是殿下的影子。这辈子,只听殿下一个人的话。我为殿下,杀人,放火,赴汤,蹈火……直到我死。” 燕倾心满意足的笑了。 从落花殿离开,燕倾屏退身边随从,独自去了花林湖。 湖边清风习习。 微凉的风将燕倾微醺的脑袋吹醒三分,他醉眼迷离的盯着湖面的某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三米处的假山后面,宫泠羽大气也不敢出,身体笔直如刀,紧紧贴住假山。 宫泠羽心中暗骂,她短时间内游了两次泳,耗费太大的力气,倘若这个时候被燕倾发现,她恐怕今夜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该死的,冤家路窄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好么! 宫泠羽将自己翻滚的情绪压制住,为了防止愤怒状态下呼吸会不由自主的加重。她小心翼翼,动也不敢动,瞬间化身雕像,只等燕倾离开。 过了几分钟,西北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宫泠羽目光微变,无声无息的将身体贴到了另外一处,湖边的燕倾并未有所察觉。 来人是一名神策护卫,他亦没有发现藏匿起来的宫泠羽,朝燕倾跪地行礼,微微低头,恭敬道:“殿下,有消息了。” “说。”燕倾淡淡道,目光依旧停留在湖面上。 护卫道:“贼人已经离开水牢,一队正在追击。” 燕倾沉默了一下,道:“随我过去看看。” “是!” 燕倾大步走在前头,那名神策护卫快步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要离开,就必须经过宫泠羽藏身的假山,她紧张起来,可两个人却很快的经过,没有人察觉到异常。 空气中,留下一丝清浅的酒香。 燕倾走出去很远,宫泠羽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差点没憋死她! 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燕倾离开的方向,闪着异样的光。 忽然,宫泠羽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道了句“不对”,便迅速离开。 回到夜王府,宫泠羽连夜修书给唐澈。 忘川见她的脸色有些急,便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咔嚓一声。 宫泠羽将手中的笔杆捏碎了。 她松开手,一边看着竹杆碎片簌簌落在白纸上,一边道:“你觉得燕倾是个怎样的人。” 忘川脑海中涌出无数个形容词,但最终,他却轻轻叹道:“聪明人。” 明明有很多词语的,可全部都堵在嗓子眼里,一个也说不出来。 因为归根结底,燕倾就是个聪明的男人。 这一点,纵使过去的忘川,视他为情敌,却也不得不承认。 宫泠羽眯起了眼睛:“所以我在猜,这是不是燕倾的诡计。” “诡计,从何说起?” “做个假设,假如你是燕倾,而你在杀了我这个毒王谷的谷主以后,接手了毒王谷。六年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了,你就不会在毒王谷里面安插一个自己的眼线么。要知道,毒王谷的人都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用着放心,燕倾却不一定。”宫泠羽轻吸了一口气了, 燕倾那种人,连“死人”都不放过,她都“死”了,他却依旧我行我素改动了蛇岛的入口设置,这难道不是在防着她么。 他这是怕她做鬼也不会放过自己么。 宫泠羽心中一阵凉凉的笑。 忘川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声音却有了一丝不确定:“主人的意思是,毒王谷里有内鬼,让唐澈堂主去寻找先生一事,已经被世子知道了?” 宫泠羽没有回答他,她缓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去泡杯蔷薇茶,我喝了好睡觉。” 忘川柔声道:“好。” 宫泠羽啧道:“忘川大宝贝就是这点好,我让去做的事情从来都很听话。” 忘川才到屋外,听到了她这句话,莞尔一笑,眉目间温柔得就要溢出水来,他用她听不到的声音自语道:“因为是你啊。” 三日后,清晨,毒王谷。 唐澈低头跪在地上,脸色有些僵硬。 一刻钟前,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进他的房中时,世子便推开了他的门。 堂堂世子大驾,竟然是没有一个人通知他的。可想而知,是世子不想让他知道他的到来。 到底是什么事,能够让已经三年没有踏进毒王谷的世子殿下亲自前来? “你们都下去。”燕倾屏退左右,从高座上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唐澈面前。 滚着金边的蟠龙刺绣朝靴,一动不动的定格在那里。 唐澈的心一瞬蹦到了嗓子眼儿。 空气诡异的宁静。 良久,燕倾才缓缓开口:“明月堂堂主唐澈。” 唐澈肃容道:“是!” 燕倾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似乎在故意磨着性子,也在折磨着唐澈。 唐澈一直都是世子在毒王谷的直属部下,可他跟了他这六年,完全摸不到他的脾气秉性不说,他在心里,还是很害怕他的。 这倒也不是唐澈胆子怂,而是毒王谷没有人不怕燕倾。 怕他的手段,怕他那几乎可以看破一切诡计的缜密心思。 沉默着,豆大的冷汗从唐澈的脸侧不受控制的淌下。 燕倾重新坐回了座椅上,端起茶杯,问道:“你可知错?” 唐澈最怕他这样问。 什么事都不说,也毫无缘由的,就坐在那里,轻描淡写的问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唐澈固然心虚,却极力维持自己表面上的平静。他脑中快速、仔细的搜索这三天里发生的事情,他像过去一样平日里处理毒王谷的一切事宜,在自己少有的私人时间里才会去做谷主交给他的任务。谷主回来了,他心里虽然高兴,可这借尸还魂的事情他头一次见,难免有些不好接受。即便是心理上有些异样,他依旧做事谨慎小心,和过去一样,他不出谷去,谷内也并未发生过什么事情,要非得说发生了点什么……唐澈平静的目光有了一丝触动。 他昨天夜里杀了一个人。 三日前的深夜,他接到宫泠羽消息,信上说毒王谷有燕倾的内鬼,他暗中寻找樱墨一事已经被燕倾发现。宫泠羽只说了一个字,杀。 三天之内,限他找到内鬼,并火速处理掉。 唐澈深知宫泠羽的做事风格,是以他只用了两天便找到了那只“鬼”,并且在昨天夜里,他暗中解决了那个人。 没有想到,隔天世子就亲自兴师问罪来了。 唐澈心中害怕,但转念一想,世子今日前来,未必就是为了那件事。他没有挑明什么,自己便不要多嘴,否则祸从口出,指不定哪个字说多了就会引起他的怀疑! 唐澈始终没有抬起来去看燕倾的表情,他低着头说道:“属下不知殿下所言何事!” 燕倾慢慢喝了一口茶,笑道:“你不知道?” 唐澈沉默。 燕倾道:“好。那我告诉你。” 语落,又陷入一阵冗长的沉默。 唐澈无奈,只能有耐心的等待着燕倾开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的心脏止不住扑扑的跳,就要跳出口腔,他拼尽力气忍着,脸色憋得有些难看。 过了良久,燕倾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响动,他深邃的笑道:“让你新研制的那批毒药,到底何时才能让我见到?” 唐澈不动声色舒出一口气,道:“最迟这个月底。” 燕倾眸底浮出一层深意。 他的线人死了不要紧,他世子府的护卫死了也不要紧,他,迟早要查出来是谁在寻找樱墨。 他到底要看看,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想要寻找樱墨? 第063章 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http://.biquxs.info/

转眼又过去几天,清晨的时候,夜云轻提着笼子去遛鸟,才想起好像有个人被全世界都遗忘了…… 夜云轻微阖着眼睛,看着笼子里的八哥,有些不情愿的开口问道:“姓凤的变态什么时候滚蛋的?” 夜青怔了一下,答道:“来府里第二天就被一个自称叫凤则年的人抓回去了。” 夜云轻笑了笑:“难怪最近没来缠着我。走得好,不然我迟早废了他。到时候东篱国的凤王府没了接班人,可不要找我来算账。” 夜青:“……” 夜云轻拎着鸟笼子在花园里溜达的一圈,眼瞅着太阳刚升起来没多会子,这日头就开始烤人了,他坐到树下的凉亭里,逗弄着八哥儿。 夜青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替他家小姐打抱不平:“主子爷,小姐孤身在外头,会不会有危险啊?” 夜云轻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道:“我怎么觉得她在外头不害人就是在做好事了?” “……” 夜青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语了。 不过,小王爷这话说的也很对嘛! 夜云轻又逗了一会儿鸟,觉得无趣了,没骨头似的往身后柱子上一靠,一双桃花眼幽深得像海:“最近世子还是不够忙,等这阵子风头过了,他忙得不可开交时,我再向他讨个人情。” 夜青点头,“还是主子爷机智。” 夜云轻嗤笑道:“再机智也没能把你们这群咧冬瓜带上正途。” 夜青附和:“主子爷说的是。” 夜云轻抬腿给了他一脚。 东佛堂。 一大早的时候长孙氏便让人通知宫泠羽去抄经。 忘川说过,宫泠羽的手只适合杀人,也适合写字——但是她一般不愿意好好写字。 殿堂中,香雾袅袅。 宫泠羽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啃苹果,忘川伏在桌案上替她抄写经书。 宫泠羽看着那些蝌蚪一样的字就有些眼晕,她头疼道:“还要抄到什么时候?” 忘川看了一眼旁边的一摞经书,道:“晚饭前。” “靠。”宫泠羽一下子坐了起来,咬牙道:“我去杀了她。” 忘川知道她在开玩笑,忍不住笑道:“其实替老夫人抄经也是一件安静的事,最起码在这东佛堂中,还没有人敢闯进来打扰。” 宫泠羽沉吟道:“那你慢慢抄,我去睡个回笼觉,等下若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去茅房了。” “好。”忘川温和的笑道。 戒指空间已经被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次是真的快和从前一样了。 宫泠羽去“月魄”中休息,忘川抄写经书一直到日落。 宫泠羽把忘川替她抄的那落经书交给长孙氏时,她翻了几下,放到一边,面容慈祥的问道:“进府里这些日子了,过得可还适应?” 宫泠羽欠身道:“承蒙老夫人照顾,一切都还好。” 长孙氏自夜拜鳌醒来以后,神色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对家里的事也比较上心了。她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丫鬟便将手中的雕花木盒端送到宫泠羽面前,长孙氏道:“你也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赏过你什么,这点小东西你且先收着。府中的规矩没事多学学,你过去也识字,倒是不用重头学。以后就多在房中给我抄写一些经书,我会每日派人去取。” 宫泠羽面上温婉的应下,接过那木盒,道了谢。这玩意儿分量倒是不轻,估计不是银子,就是一些珠宝首饰。 长孙氏以晚辈的身份交待了几句话,便允许宫泠羽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宫泠羽脸上便浮出一层若有似无的讽意。 忘川凝视她的神色,又看了看雕花木盒,宫泠羽弹指将木盒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些珍珠项链、玉翠珠钗的小玩意儿。 忘川讶道:“这是什么?” 她拿起一只碧色青透的玉镯,似笑非笑道:“长孙氏赏的。”她收起脸上的笑,眯着眼睛道:“肯定有人在她面前嚼我的舌根子了,她想关着我。” “哦?” “她说以后让我没事多学学府里的规矩,还说让我每天都替她抄经书,她会派人来取。”宫泠羽冷笑道:“这不是明摆着要关着我?” 忘川凝神沉默,半晌道:“主人其实没必要把每个人都想得这么坏,她可能是喜欢主人,才会让主人学府里的规矩,要把你当成自己人。也正因为喜欢你,才会让你抄写经书。” 宫泠羽听他这一席话,翻了个白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忘川,你生来就是妖,可是你跟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相反的,你跟人相处的时间久,可你却看不透人心。” 忘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只是温柔的点头,“主人说的对,忘川以后会改。” 他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宫泠羽净了净手,走到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换衣服的空隙,突然问道:“你知道燕倾当初为什么非得杀了我不可么。” 忘川漂亮的瞳孔缩了一下,没有言声,脸色变了变。 宫泠羽自顾自接话道:“因为自私。” “人都是自私的生物。有话不是说的好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宫泠羽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道:“所以我当初没有一心为自己,就吃了大亏……诶?这腰带怎么系不上?” 忘川前一刻的脸色还有些僵硬,现下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笑归笑,他还是走到宫泠羽面前,优雅俯身下去,伸手给她系好了腰带。 宫泠羽打趣道:“忘川,其实你还是更适合做女孩子。” 忘川:“……” 今夜王宫设宫宴,燕倾和乐明砂都去参加了,宫泠羽便打算趁机去趟世子府,找些东西。 世子府东面的高墙上爬满了蔷薇花。 这一墙之后,是平时没什么人来的画堂,过去燕倾偶尔会在这里作画,但基本上这里都是闲置着的,宫泠羽才会挑选这里。 宫泠羽翻身一跃,极轻松的便翻了进去。 她的身后,云忆寒足尖轻点,也跟了上去。 只不过在他翻进院中后,却没了那女人的身影。 这么短的时间,她能跑到哪里去? 云忆寒思忖之际,颈上便是一凉。 随机便是一轻,宫泠羽收了匕首,绕到身前看着他,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不待云忆寒回答,宫泠羽便凑过去,笑道:“最近都是你在跟着我?” 她是最近才发现身后有尾巴的,没有想到却是云忆寒。 云忆寒不语,默认。 “你跟着我做什么?” 云忆寒依旧沉默。 “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宫泠羽发现,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夜云轻相处久了,连自恋的习惯都会传染。 云忆寒微微抬眼去看她,淡淡道:“不会。” 宫泠羽慢慢凑过去,刚想开口讽刺他,却见他眼神一挑,忽然说道:“有人来了!” 云忆寒话音未落,宫泠羽已然闪身掠到一边的槐树后面。云忆寒面不改色,慢条斯理的踱过去,像在自家院中散步。 不多时,长廊下,传来哒哒哒一串轻快的声音。 乐明砂趿着木屐,独自一人忽然出现藏书阁与画堂之间的走廊上。 她脚下的速度很快,腰上挂着的箭袋因为晃动而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像是身上带了铃铛。 云忆寒的目光从乐明砂身上移开,落到了不远处,那里隐约有一道修长的人影。 宫泠羽皱眉道:“看不清,我们走近些。” 云忆寒身形纹丝不动,看着那抹人影,淡淡道:“是九王爷。” 宫泠羽脚下一顿,呆了呆。 让她发怔的不是云忆寒站在这里就能够看清楚,而是九王爷。 九王爷和乐明砂会有什么渊源? 宫泠羽犹豫了一下,飞快的潜到就近的屋檐下,躲在了漆柱后面。 云忆寒也跟了上来。 宫泠羽见他这般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忍不住嘲笑道:“如果你想盯我的稍儿,我是不会让你发现什么的。” 云忆寒看着她,唇角掀了掀,讽道:“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 “你不愿意还一直跟着?如果你看上我就直说,我——也会直接拒绝你的。” “……” 两个人这里正对峙着,忽然不远地方的乐明砂提高声音嚷了句:“让你去办这点小事你都不给办?!” 九王爷连忙哄了几句,被夜风吹着就散了,宫泠羽连个模糊的大概都没有听清楚,只是月光忽然盛了一下,她看到九王爷拉着乐明砂的手。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就往一边的院子走去,云忆寒睨了眼宫泠羽,淡淡道:“还跟不跟?” 宫泠羽转身往回来的方向走:“你这人怎么这么三八啊?” “……”他怎么就三八了? “还有,云大爷说话的时候可不可以别一直端着?” “端着什么?” “架子啊。”宫泠羽伸出两根手指,想戳戳他肩膀,但与他清冷目光相遇的刹那还是没敢戳下去。她转而摸了摸下巴,道:“散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别跟着我了。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我也会跟着你的。”宫泠羽俏皮的朝他眨眨眼睛,一个飞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064章 你敢打我的人(1) http://.biquxs.info/

转眼间便到了六月中旬。 每个月中,全府上下的女眷都要陪长孙氏去戏楼看戏。 夜云轻不知道最近在做些什么,总往外面跑,也不怎么来烦她。宫泠羽去戏楼的路上,发现白芙蓉躲在暗处看着她,她偶尔装作不经意回头,就会发现柱子后面露出的半颗脑袋。 宫泠羽携忘川赶到戏楼时,长孙氏还没有来,一楼大厅只有司马氏和她的丫头。司马氏一直在盯着门口的方向,看到她以后,朝她招了招手。 宫泠羽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忘川欲欠身行礼,被宫泠羽用手拦下。 司马氏冷眼瞧着她:“怎么,不知道怎么行礼?” 宫泠羽笑了笑:“不知道,你要教教我?” “你!”司马氏怒了一下,使了个眼色,她的丫鬟上前一步,作势要按住宫泠羽,她躲也懒得躲,一脚踢在了那丫鬟的腿弯处,她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司马氏蓦地站起来,斥责她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又咽了下去。她刚才起得急,手中的茶杯尚未来得及放下,她眼神瞄了一眼茶杯,又抬起来看了看宫泠羽,忽然双手将茶杯递给她,莞尔笑道:“小夫人,喝茶。” 宫泠羽没有伸手去接。 司马氏道:“怎么,你不敢?怕我在茶里下毒么。” 宫泠羽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估计着她若要伸手去接这杯子,这杯子也就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正好这一幕会被一脚踏进门来的长孙氏看到,然后司马氏八成又会哭着说她是故意的,哭完了大家会安慰她,再职责她。 宫泠羽唇边,露出狡黠的一抹笑。 她靠近司马氏,作势伸手要去接杯子,却在司马氏眼角划过精光时,她凑到她耳边,看着她端茶的手,缓缓说道:“大夫人这双手,倒是不像大家闺秀呢。” 司马氏面部表情凝住,她咬了咬下唇,将茶杯用力放回桌上,瞅了一眼缩在地上眼圈发红的丫鬟,怒道:“起来,哭个什么骚劲儿!” 言罢,她自己坐回了位置上,眼神怒气冲冲的看着宫泠羽也坐到了位置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习武之人手指下端,接近虎口的地方会起茧,她是使双刀的,两只手都有这种茧,尽管平时很注意保养,但若是心细之人难免还会看出来。 她不由自主的拢了拢袖子,盖住了露在外面的手,注视着宫泠羽的目光也撇到了一边。 宫泠羽喝着忘川倒的茶,悠然的望向司马氏这边。 这厮只有在老爷子和长孙氏面前才会装出恭顺温婉的模样。其实大家不都是这样子么,人前一副样子,人后一副德行,就看谁的演技好了。 不多时,大厅的人便开始多起来,一时有些嘈杂,长孙氏是最后一个到的,像佘太君驾到一样被众人簇拥着进来,正主儿来了以后,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待到散场时,又是很晚了。 忘川打了洗脚水,还洒了一层花瓣。他慢慢褪下宫泠羽的鞋袜,盯着她光滑白皙的脚踝,目光一时凝住,喉咙滚了滚。 宫泠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在椅子上放了两个垫子,靠在上面十分柔软,她闭着眼睛靠在那里,忽然说道:“忘川,去铺纸研磨。” 忘川回过神来,起身照做。 宫泠羽想到了什么,忘川铺好纸便走到书案旁,提笔开始写字。忘川见她没有穿鞋子就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深深皱起了眉头,转身将她的鞋袜拾起,半跪到地上,让她坐着,他用干净的手巾擦净她的脚,才将鞋袜给她穿好。 只是他刚刚穿好的鞋子,宫泠羽便习惯性的把鞋跟踩着了。 十分钟后,宫泠羽放下笔,捏起白纸两角,吹干了字迹。 白纸黑字,清秀的字迹书写出来的是一个个人名:段青山、尹子兮、温庭、祭司院。 十分钟,她一共就写了这么几个字。 宫泠羽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再次提起笔,在祭司院的字上打了个问号。 “南诏朝中的每个人都逃不过,但复仇有先后,我需得拿当年参与宫府灭门案的人先下手。”宫泠羽抬手指在“祭司院”三个字上,道:“我不晓得祭司院有没有人参与,但其余的,都是和燕倾走得近的,就算没有参与过,我也要先拿他们开刀。” 忘川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很快便被他掩藏过去,他走近,看着纸上的字,忽然指着一个名字说道:“我记得当初世子说过,段青山将军自保手段极其高明。” 宫泠羽挑眉道:“燕倾说过这话?” “说过的。所以我在想,将军府会不会留有一些证据,跟当年……有关的。” 宫泠羽道:“有道理,我让小唐派人去查。” 宫泠羽说着便修书给唐澈,忘川站在一旁研磨,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想说,如果能在段府什么直指当年灭门案的证据,她可不可以放过其他人? 但是他不敢说,怕说出来她会生气。 忘川心绪飘然,几次墨点都飞溅出去,宫泠羽看到了,摇摇头,也没有说什么。 唐澈的动作总是很快,第二天夜里便传回了消息。 宫泠羽眼前一亮,果然,段青山手里有参与当年宫府灭门一案的花名册! 宫泠羽接到这个消息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无奈明天夜云轻还约了她上街吃烧饼羊杂,很早就要起来,她想着反正花名册也在段青山手里,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她晚一天去偷也没什么。 一夜无梦。 早起忘川伺候宫泠羽洗漱,她和夜云轻出去后,他便拿了她的衣服打算去后院的井边清洗。不管在哪里,她的衣服从来都是他亲手洗的,即使以前有洗衣机的时候,他也会亲自清洗。 忘川在井边刚打了一桶水,便有几个丫鬟朝这边走过来。 其中一人,正是昨天跟在司马氏身边,被宫泠羽踢了一脚的女孩子。 许是今天宫泠羽不在,她便以为他的主子不在,态度都十分硬气:“你来一趟,我们夫人找你。” 忘川道:“好。但是我要先把这些衣服洗好。” 那丫鬟冷笑了一声,道了句还洗什么洗,上前便去扯他手中的衣裳,她的手才碰到那件裙子,便觉得鼻中忽然传来一阵魅惑人心的香气。 忘川的狐香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鼻腔中。 她们的目光开始变得呆滞,自动站成了一排,受到了什么东西蛊惑一般,听话盯着面前的空气,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忘川继续洗衣服。 半个时辰后,忘川才把她们弄醒,跟着她们去了司马氏处。 紫竹苑,大厅。 忘川规规矩矩跪在堂中央,司马氏押了口茶,计上心来。 她笑着对忘川道:“你叫小川是吧?我一直都觉得你长得很可爱,不如我向老夫人了你,你做我的贴身侍婢吧?” 忘川面不改色,道:“奴婢身份卑微,怕是会伺候不周。” 司马氏最看不惯她这不冷不热的性子,跟她那主子简直一模一样。她冷哼一声,忍着火气,道:“过来,给我倒杯茶。” 忘川应了声,温文有礼的走到她跟前,纤白如葱的手指勾起白玉茶杯,稳稳倒了一杯,没有溅出来一滴,然后,恭恭敬敬递给司马氏:“大夫人请用茶。” 司马氏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伸手去接茶杯,却在忘川松手的一刹那她将手腕一歪,茶杯落空,眼看着便要砸到她手背上。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就没人看清忘川是如何出手的,那本该洒了司马氏一身的茶水,却稳稳当当被忘川端在了手中。司马氏脸色一变,竟然伸手去推忘川,这是在忘川预料之外的。 那水,大部分都洒在了忘川的胳膊上,而司马氏则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冲外面尖叫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王府侍卫一群黑衣冲进来,看着司马氏哭的花容失色,叩首道:“属下到!” “把她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司马氏愤恨的指着忘川,气急败坏道:“想烫死我啊,连个茶水也倒不好,平时你是怎么伺候人的?夜王府里怎么会养你这种闲人!”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司马氏转身又对一地怔忡的侍卫吼道。 忘川被拉了下去。 司马氏难缠就难在了这里。她担心半路会出岔子,于是就跟了下去,亲眼看着忘川被打了二十板子。 这二十下,打得她心里那个解恨! 宫泠羽在外面跟夜云轻吃羊杂汤,他喝汤的样子真的很恶心,不过这羊杂汤味道还是不错的,配着这五香芝麻烧饼,宫泠羽确实也好久没吃过了。 她在人前都会不经意把手往袖口里缩一点,这样可以遮住戒指,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今天的三连戒,不知为何有些异样。 宫泠羽有些心绪不宁,吃完早饭便和夜云轻一同回了夜王府。回了自己的院子,四下找也不见忘川的踪迹,却听到路过的下人说,后院有个丫头被打得去了半条命。 宫泠羽身形一闪,立刻奔着后院去了。 第065章 你敢打我的人(2) http://.biquxs.info/

俗话说的好,空穴不来风,宫泠羽的心绪不宁不是毫无来由的。 她赶到后院的时候,忘川真的只剩下了半条命,毫无生气的趴在长凳上。 宫泠羽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红着眼睛问道:“谁干的?” 她对他说话的语气还算的上温柔,可就是这温柔之中有着一丝愠怒的杀气! 过了好大一会儿,忘川才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目光变得温柔,强撑出一抹笑来:“我没事。” “我问你谁干的。”宫泠羽面无表情的重复着这句话。 忘川垂下眼睑,抿着嘴不出声。宫泠羽压制住心里的怒火,扶他起来,无视旁人异样的眼光,将他搀扶回去。 上了门,宫泠羽在床上铺了几层柔软的锦垫,才扶着忘川趴上去,她跪在他腰边上,轻吸了一口气,道:“你忍着点,我要脱你裤子了。” “血和肉都沾到布上,肯定会痛,我数到三就动手,你忍不住就咬着我手臂。”她说着,真的将左手放在了忘川面前。忘川微怔,就在这时,忽然后腰到屁股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已经动手了! 然而那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只疼一下便没事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宫泠羽放在忘川嘴巴前的手还没有抽回来,便觉一片温热的柔软覆在了上面,轻轻的一下,很快便离开。宫泠羽抬头去看,忘川偷着轻吻了她一下,便深深的将头埋了起来,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宫泠羽心中微叹,没有说什么。 她看着忘川裸露的身体,目光并未有所变化。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忘川的身材好到极致,几乎满足所有女性对于男性身体的幻想。 可她,又怎么会对他存什么幻想? 隔空取出戒指空间的自制消毒水和棉签,宫泠羽开始给忘川清洗伤口。 清洗、上药、包扎伤口,又开了一张补血的药方,给了门口守门的十两银子,他便屁颠屁颠去给拿药了。 宫泠羽再次回来的时候,忘川已经睡着了。 她慢慢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他,平静的说:“忘川,我知道你没睡。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是谁干的。” 这夜王府里是有大把的人看着她不顺眼,可也不至于各个都敢动她。 动了忘川,便是动了她。 伤了忘川,便是伤了她。 她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她又凭什么要忍下去。 良久,忘川才小声开口道:“是司马氏。” 语毕,忘川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讲给了宫泠羽。 宫泠羽听后,只道了句“我知道了。”她对于这件事根本没打算想要放过,忍气吞声也从来不是她的作为。她可以装疯卖傻,也可以扮成无辜小白跟人拼戏份比演技,可唯独别人要动忘川,她一万个不允许。 上一次唐紫兰,就是最好的例子。 司马氏一定不晓得唐紫兰是怎么死的,不过,她马上就会知道的。 唐紫兰孤身一个人在地府里会很无聊吧,那她就大发慈悲的给她送个伴过去! 一抹嗜血残忍的笑,爬上了宫泠羽冰冷的唇角。 外面传来动静,宫泠羽走到窗前,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夜云轻正往院里走,她稍稍敛了一下眉目。 夜云轻身后跟着抱着锦盒的画眉。 宫泠羽迅速返回床边,扯过被子盖住忘川的身体。 他虽然一直扮成女孩子,可这脸蛋儿是变了女孩子没错,身体却还是男人的,平日里夜云轻还总是嫌弃她的胸小。 宫泠羽走到门口拦下夜云轻:“做什么?” 夜云轻眼中有一丝愧疚,他看了眼屏风,似乎想透过屏风看到后面床上的人,“我来看看小川。” “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都好看。”夜云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但旋即他便回头瞪了眼画眉,她上前一步,把手中的盒子双手奉上,并说道:“小夫人,这是我们家小王爷特意找出来的伤药,跌打损伤内伤外伤通通包治包好,绝没有副作用,都是他以前挨老王爷打,亲自试用过的!” 她话还没有说完,夜云轻便拿过她手中锦盒,顺便给了她一脚:“让你多嘴的?给我滚。” 画眉委屈的下去了。 夜云轻见缝插针,想趁机钻进去,宫泠羽却纹丝不动的挡在门前,夜云轻挫败道:“小妈,我都知道了,你让我进去说行不行?” 宫泠羽道:“拿着你的药,回去吧。” “给我个理由先。” “我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夜王府的人。” 夜云轻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阴测测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暂时不是夜王府的人了,我是你这边的。”他瞥眼望向四周,回过头来继续贱兮兮道:“如果你还是不让我进去的话,那为了证明自己,我还可以拜入祭司院,让云忆寒收了我。怎么样?” 宫泠羽冷笑:“那你先让他收了你。” 夜云轻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也就是说说而已,且不说他可以拉下面子去求云忆寒,那厮一定不会要他的。但他并不是脸皮薄的人,自己吹出来的牛逼就算做不到,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他指了指锦盒,道:“那我走,你把药留下行不?” “不需要。”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啊!” “你走吧。” 宫泠羽再次下了逐客令,夜云轻气得一把将锦盒摔到了花圃里,那价值连城的盒子顿时成了碎片,他甩袖离开,走出去好几大步,宫泠羽的门关到了一半,他却又快速的折了回来,一脚挡住她即将掩上的门,刚才的怒气一扫而空,换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脸:“不如这样,我帮小川报仇,怎么样?” “如何报?” “你说。” “杀。” “……”夜云轻脸色白了白,旋即只当她是在开玩笑,便笑道:“小妈你别开玩笑,我要是杀了大嫂,大哥会剥了我的皮,光明王也不会放过我。除了要她的命,其它都可以。” 宫泠羽淡淡吐出一个字:“打。” 夜云轻的脸又白了:“这……这也不太容易啊。” 这次宫泠羽没有说话,直接更用力的关门,夜云轻的脚拦不住了,他卡得疼,呲着牙说:“好好好,那就想辙阴她,打二十板子就是了!” 宫泠羽冷哼了一声:“二十下就够了?” 夜云轻微怔,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宫泠羽继续笑道:“怎么,觉得我特别不可理喻是不是?” “这才是真正的你?” “是。我跟你说过的,不狠怎么能在云忆寒手底下生存?念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倘若你不能接受,明天我便离开。” 夜云轻眸光闪了闪,声音有些空灵:“怎么不能接受?”他凑近了一些,流水泛光的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宫泠羽:“小妈,我今天才觉得原来你这么有趣,怎么舍得你离开?” 宫泠羽笑了笑,没有说话,手上一个用力,砰的将门关上。 夜云轻眼疾脚快,在被夹伤之前快速撤腿,他长知道她就在门后,指叩了叩门,压低声音说道:“大嫂这么多年一直帮着我娘操持家务,得给她挖个陷阱才能名正言顺的打她。这样,晚上我们去祠堂偷块灵牌,到时候摔碎了赖在她身上,我在娘面前说几句风凉话,她就算不挨板子也得挨打。” 他为了她,可真的是连自家祖宗的灵位都敢动。 良久,里面传来宫泠羽淡淡的声音:“好。” 夜云轻有些喜上眉梢,心情愉悦的出了院子,回揽月阁的路上碰到了长孙氏身边的丫鬟,说是老王妃请他过去一趟。 夜云轻的头突然有些疼,他还没有去就知道了她找他要做什么——即使父亲面子上不让人去找夜筱安那丫头,娘也心疼自己的闺女,绝不会放她在外面过活的! 长孙氏扣住夜云轻,一直说教到了很晚,夜云轻见她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大有今天他不把夜筱安交出来,她就不放过他的节奏,他无奈的扶了扶额,心道今夜怕是不能行动,只好明天再说了。 另一边,宫泠羽将变回狐狸的忘川放在了戒指空间中疗养,她独自洗过澡后,趁着夜黑风高,出门了。 同一时刻,司马氏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沐浴,今天夜长风会回来,平日里他四处巴结权贵,她在家算计,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行过房了,她这便要熏香沐浴,等他回来。 贴身伺候的侍女去衣柜里拿衣服,却久久没有回来,司马氏狐疑的喊了一声,也没有人回答。 她在外面留了两个丫头的,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吱声? 思忖了一下,司马氏起身,捡起地上刚才脱下来的衣服披上,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她在府里一般不会动手,一直用最大的限度降低自己会武功一事。上次被夜袭,她是迫于无奈才动的手,这一次,除非危及性命,否则她决不能出手。 熟料,出来后外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刚才去取衣服的侍女也不见了踪影,司马氏将要开口唤人,面前人影稍纵便逝,伴随着响亮的一声“啪”,她左脸火辣辣的窜起一阵痛意! 第066章 你敢打我的人(3) http://.biquxs.info/

“谁?”司马氏端的是怒了,她捂着脸迅速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一个人! 快速奔到镜子前,司马氏看到自家左脸高高的肿起,红的像猴屁股。她一咬牙,冲外面扬声喊道:“来人!” 外面一片寂静。 她的声音落下后,四周似乎显得更加沉寂了。 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司马氏起了疑心,外面都是有护卫的,她这样喊不可能听不到的! 整理衣裳,司马氏小心翼翼的向门口走去。 及至门口,便闻到轻微的血腥味道,司马氏面色一变,加快了脚步。 到外面一看,果然如她所料,几个侍卫全部东倒西歪在地上,她翻开一个查看,发现他脸色青紫,七窍都在流着黑血。 是中毒! 司马氏面容骤变,肃然起身,忽觉身后一阵逼人的寒气! 宫泠羽笑意盈盈的站在她的身后。 司马氏是习武之人,这种情况下,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沉默了片刻,司马氏开口问道:“道上的朋友……” “是我。我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这个声音……司马氏瞳孔一缩,眼角瞥到地上的尸体,深吸一口气:“你……你竟然敢在夜王府里面杀人。” 宫泠羽慢条斯理踱到她的面前,眉眼弯弯,如新月般:“我杀人怎么了。” 司马氏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她心里有怒火,在这种情况下却不敢表达出来,只是有些僵硬的说道:“我不过就是打了你的丫头,你也不至于害了我这么多人。” “不过是打了我的丫头?”宫泠羽目光凛然起来,可唇角仍旧是保持着笑容:“我不过是杀了你几条狗。” “你!”司马氏气结,她冷静了一下,随后冷笑道:“等下我夫君便会回来,你在夜王府里杀了人,就算夜云轻也保不住你了。” 宫泠羽摸了摸下巴,诡笑道:“首先,你要有命等到你男人回来。” 司马氏目光中露出惊恐,这个女人,胆敢在夜王府里面动手杀人不说,还敢威胁她?这个少女浑身上下都带着浓烈的杀气,她在外面杀人,她在里面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可见她的功夫在她之上。 她竟然隐藏的比自己还要深,让人看不出一点的破绽。 这样的人,才是高手。 可这样的高手竟然想要自己的命。 司马氏越深想越是觉得心尖发冷,她努力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提高音量掩饰自己的心惊:“你要做什么?” 宫泠羽低声笑了:“做什么,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 不等她说完,司马氏已经抢先一步出手了,手中没有双刀,她便五指成爪,直扣向宫泠羽的脖子,宫泠羽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消抬手,便挡住了她用力的一击,她看起来极为轻松的样子,甚至还在笑:“你敢打我的人,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掉的。” 司马氏目光落到宫泠羽脸上,她无论说什么嘴巴上都是带着笑,然后眼中带着刀。司马氏思忖片刻,试图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她:“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历,是哪条道上混的朋友,但我乃光明王之女,如今更是夜王府的人。就算你今日取了我的命,他日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有人追杀你。” 宫泠羽做出一副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尔后挖了挖耳朵,微笑道:“你死了以后就会知道,自己生前身份再大也是没有用的。他们下追杀令,几年找不到我或许就会放弃。而你的男人,在你死后便会有更多的女人。” 就像她,从前的身份不知道有多能压人,死了以后还不是什么都没了? 死去方知万事空。 也只有司马氏这种没怎么受过罪,更没有死过的人才会以这样的资本猖狂。她之所以答应夜云轻,只是不想他再纠缠自己,她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治治司马氏。 司马氏在听她说完这话以后,脸色惨白如死人,她见过亡命之徒,都是她这样豁出去不要命的。她的身体忽然灵活一扭,逃脱开宫泠羽的桎梏,脚下抹油就要往出跑。宫泠羽站在原地,追也没有追,一挥衣袖,连内力都没有用,司马氏便觉得腿弯处一痛,她低嚎一声却继续向前跑去。 宫泠羽看着她踉跄着往外跑去,分明是只想逃命不想反抗的架势,她慢条斯理的靠过去,只含笑看着她,司马氏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脚下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疼。她知道那石头嵌进了身体里,忙伸手去摸,只摸到一阵腥热。她瞥到不远处的树杈,想着若能取得两条枝杈做武器,也好过徒手相搏。 没有双刀的她,就相当于失了双手。 “时间到了呢。”宫泠羽低声道了句,司马氏的手暗中攥了一把沙土,正要往她眼睛上打,寒气从背后逼来,不过刹那的工夫,宫泠羽便卸了她一条手臂,拖着她往一处院子走去。 她挑的都是一些偏僻的小径,平日里都少有人经过,更何况是这夜里。司马氏途中几次试图偷袭,都被宫泠羽不动声色的躲过。 来到一处飞院,未及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某种野兽的气息,以及沉重的喘息声。 宫泠羽轻笑一声将司马氏扔在地上:“你还记得夜王府那只雪獒么。” 司马氏脸色煞白。 “它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你!”司马氏几乎是咬牙切齿,身子挺了挺,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掌催动内力,袖口翻动,沙沙沙一片寒光射向宫泠羽。 “梨花针?” 宫泠羽侧身避过,又无声的落回地面,她方才站着的地方,一片牛毛般细小的银针插地。 “你这么沉不住气,这梨花针,不就是你最后的保命伞了?” 司马氏脸色霍然就变了:“不可能,你怎么躲得过,这分明是——” “是毒王谷暗器排行榜上最值钱的暗器。” 宫泠羽接下她的话,抬起眼帘,脸上蓦地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 只可惜了,毒王谷的暗器她不能说样样精通,可这梨花针,却是小唐的独门绝技。 宫泠羽浅笑的脸上浮出一层凌厉,她不再废话,一脚踢开飞院的门,门开的瞬间,她飞身到墙头,司马氏掌中两颗石子也打向身后翻飞的门板,她整个人滚了一圈也躲开,就在这时,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上又是一痛,她蓦地跪在了地上,身后,厉风袭来! 对待宫泠羽司马氏不敢妄自动手,可对待这畜生她也心有余悸,宫泠羽坐在花墙上,两条腿懒洋洋的搭下来,看着夜云轻那条恶狗追着司马氏,冷冷一笑。 司马氏的腿受了伤,血的味道更加刺激了雪獒,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司马氏咬了下去,司马氏无处可躲,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只手是好的,她抬起那只手,卯足了内力,想要击向它的天灵盖。 电光火石之间,手腕处一痛,司马氏银牙紧咬,那巨大的疼痛只让她手掌偏离了半分,她迅速板正,狠狠一掌打在了雪獒左眼! 这一掌费了极大的力气,司马氏打完后便挣扎着爬到一边,捂着肚子咳嗽。身体里有几颗石子的感觉不好受,每一寸血肉都在疼,衣衫被磨破,手肘和膝盖也流了血。 雪獒身体被打翻了过去,猩红流着血的眼睛瞪着司马氏,裸露在外的獠牙似乎随时想扑过来把她撕碎,却不敢轻易靠近了。 宫泠羽跳下墙头,走过去给雪獒止了血,暗骂这司马氏果然心狠手辣,夜云轻这爱狗的左眼怕是要瞎了。 司马氏目光一直盯着宫泠羽,她不明白,她不过是动了她一个丫头,她有必要这样报复自己么。 宫泠羽缓缓走过来,凝视司马氏,后者有气无力道:“你还想做什么?” “你有没有去过白云居?” “你——什么意思?” 这一次宫泠羽没有耐心回答她,直接拖着她,扔去了白云居。 白云居的那个傻子正在树下酣睡,忽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他睁开眼,便看到一个女人出现在自己怀里。 “女人,女人——”他瞬间就流了口水,猛地提起司马氏,将她脸朝地压在身下,他骑在她身上,像一座大山禁锢着她,撕拉一声,扯开了她的上衣,露出雪白的皮肤。 司马氏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心的凉意,一串液体滴落下来,她想挣扎,可血肉里的那四颗石子带了毒一般割得她痛不欲生。 终于,她哭喊着哀求道:“你想要什么?你和我说,我都答应你!” 宫泠羽双手抱胸在一边看着这傻子粗暴的举动,好半晌才似听到她的话一般,却顾左右而言他:“你看他这动作像不像畜生在交——配?” “你……”司马氏拼死挣扎,无奈她一个练过功夫的女子,力气哪里比得上这个蛮力傻子?里裤都被快被褪下去,司马氏急道:“我,我可以告诉你这傻子的来历!” “我问你像不像?” “像什么……”司马氏哽了一下,头皮一疼,那傻子一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开始脱自己的裤子,司马氏咬牙道:“像!” “像什么?”宫泠羽不急不缓,笑问。 司马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里翻滚的强烈恨意,一字一顿道:“像、交、配。” 第067章 我无条件的相信你 http://.biquxs.info/

“那你想不想跟他交配?” “你……”傻子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司马氏的腿根,她只觉胃里一阵恶心,被他用力捏得差点尖叫出来。她知道,要想求饶,只能顺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意,用力闭了闭眼,咬牙道:“想,我想!你满意了吧!” 宫泠羽瞬间换了副笑脸,慢吞吞靠过来,拍拍傻子的脑袋,道:“到点了,该去睡觉觉了。” 说也奇怪,傻子裤子正脱到一半,忽然很听话的从司马氏身上爬起来,乖乖的回到树底下,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衣服还都是凌乱的。 司马氏死鱼一样挺在地上,宫泠羽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去,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下,替我丫头还你的。” 司马氏一口血腥味道还没有散开,脸上便又挨了一下,宫泠羽淡淡道:“这一下,打你不该惹他,更不该惹我。” 宫泠羽足足打了她二十巴掌。 二十个耳光换二十板子,她司马香香赚了。宫泠羽折腾了她大半宿,估计这会子紫竹苑已经掘地三尺开始找人了。她打了忘川多少下,她就打了她多少下。 可这还不够。 宫泠羽看着地上满身污血的司马氏,冰冷冷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感。 她忽然想到,倘若这个时候云忆寒也在跟着自己,一定会认为她是冷血的吧? 宫泠羽目光变了变,知道云忆寒并未跟着她,只是这个时候她想,自己不仅血是冷的,连心都是冷的。 宫泠羽手上用力,提起昏迷的司马氏,抄近路到了西花园。 她架起司马氏面无表情的扔进了湖里。 下水的瞬间,司马氏浑身开始抽搐,似乎要被水激醒过来。 宫泠羽站在湖前,定定望着湖中央渐渐沉落下去的身影,淡淡道:“我也没想让你安息,有什么不服的,等我死了那天,我们地府里再撕。” 宫泠羽清冷的目光扫过这夜王府的西花园。 夜晚,花园里的花大部分都谢了,只有少数的几簇叫不出来名字的花缩在墙角,蔫蔫的开着。 她没有看几眼,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瞟了瞟湖中荡开的一圈圈涟漪,暗骂心眼儿坏的果然命大。 一个飞身,宫泠羽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夜云轻是第二天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紫竹苑不仅死了人,司马氏还差点被淹死。他第一个能想到的始作俑者便是宫泠羽,他原以为,到了那熟悉的地方会看不到熟悉的人,她杀了人应该会跑路,可意外的,他踏进院子时正看到宫泠羽在浇花。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看她浇花时的样子,或许——这是她唯一安静美好的模样吧? 一双男人的长靴,辣手摧花般踩进了花圃里。 见宫泠羽没有搭理他,夜云轻恶意的伸脚碾向旁边的花,宫泠羽心疼花草,一把推开他,一直推到花圃外,她也站在了外面,挑眉问道:“这么早就起来了?” 夜云轻想不到她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还能这样轻松,他瞟了一眼外面,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回了屋。 房间里,忘川还在熟睡。 夜云轻深吸一口气,沉下脸道:“你也太能胡来了!” “我胡来什么了?” “你杀几个下人也就罢了,还差点把大嫂淹死……” “什么淹死?什么屎盆子?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宫泠羽冷笑着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有人证物证?” “最近她只惹过你的人,你不是嚷嚷着要报复回去,还不等我的安排?” “我怎么知道你那嚣张跋扈的大嫂都惹过谁,不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宫泠羽不耐道。 夜云轻凝望她的眼睛,墨色的瞳孔深处没有一丝的波澜,平静的像是无风无浪的大海。 他没再说话,沉默了一阵,才再度说道:“真的不是你干的?” “我杀了人不跑,还留在这里等你质问?”宫泠羽故作生气道:“你说是我干的,拿出证据来。” 夜云轻看着宫泠羽,眼中竟然涌出一丝失望:“收拾大嫂的人手段很高明,打了脸还扔进水里,脸都浮肿成那副鬼样子,除了本小王还有谁能看出来她被打了?还有手上和脚上的伤口,不知被什么暗器打的,竟然寻不到一点踪迹。我原以为你是,可竟然不是,真让我失望。” 宫泠羽心中暗笑,当然寻不到痕迹,因为司马氏以为自己是被石子打了,可她那愚蠢的脑袋怎么能想到,她打她用的是冰块? 冰块融化融进血液里,自然什么也找不到,她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 还有这夜云轻,他是想诓她套话呢? “好吧。谁让我无条件相信你呢。”良久,夜云轻拍拍她的肩,叹道:“小川跟在你身边不安全了,作为朋友,不如把她放在我房里?” 宫泠羽拍掉他的手,知道他一直对忘川抱有觊觎之心,冷冷笑道:“我怎么觉得放你房间里更不安全?” “安全得很,你不信的话,晚上来试试就知道了。”夜云轻看着她柔柔软软的小手,忽然心中一动,想看看她不穿衣服的样子。明面上是看不到了,因为看到了眼睛可能就保不住了,不如哪天,他寻机会偷看她洗澡? 宫泠羽虽然不知道夜云轻满脑子的桃色想法,但看他这两眼直冒桃心的样子,恨不得把他按地上狠扁一顿。 ** 忘川受伤后,抄经书的活宫泠羽便自己揽了,一般都是下午的时候,她坐在窗前,开着窗,微风吹过,空气凉快也舒适,她才慢吞吞开始动笔,能赶在天黑之前交差。 忘川趴在一边的榻上,他即使是侧趴着的姿势,却依旧优雅。 宫泠羽低头写着字,忘川在背后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写字。 忽然,他“咦”了一声,一只浑身近乎透明的青色小鸟落到了窗台上,落到窗台上后,它浑身的颜色又变成了窗台色,几乎与窗台融为了一体。忘川伸手,它便落到了忘川的手掌心,恢复了青青剔透的颜色。 宫泠羽回过头去,忘川道:“是毒王谷的青鸟。” 雨落,接下青鸟腿上的纸筒,交给宫泠羽。他则温柔的摸了摸青鸟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辛苦你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去吧。” 手掌轻轻托起,青鸟通人性一般顺势飞走,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离开。 忘川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他的温柔,不仅是对于同类的妖物,还是对人、对花、草、树木和其它生灵。 他这双手,原本就美丽无暇,柔软至极。 宫泠羽倚在窗前阅毕,收回思绪,两指夹住纸条抖了抖,纸条尾端腾一下燃烧起来,她将手伸到窗外去,没几下那纸条便化为了灰烬。宫泠羽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道:“我们忘川果然聪明,小唐已经查出段府里面藏有当年参与宫府灭门案一干人等的花名册。” 忘川温柔道:“那我晚上去一趟。” “你休息。”宫泠羽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抄写经书,头也没有抬:“我去。” “好。” 忘川回答时又走神了。 他每次盯着宫泠羽看都会走神,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大概是面对心爱之人,总会情不自禁。 只要看着她开心,他就是开心的。她伤心,他也不好受;她难过,他会想尽办法让她高兴起来。上一世她嫁给燕倾的时候,是她见过她露出最如花般的笑容,那场盛大的婚礼,没有露出笑容的只有两个人——他和乐明砂。 只是燕倾没有发现,主人亦没有发现。 思及往事,忘川的目光难免黯淡下来。但转念一想过去了,她说一切都过去了,忘川便不去做多怀念。 他的目光再度温柔起来,情不自禁的落到了外面盛开的花团上,他心情好,觉得这花也开得好看。 他挨一顿打,却能换来主人前所未有的关心。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他早早的让司马氏打一顿不就好了? 这样,可以让主人多看自己几眼啊! 突然,忘川瞳孔微缩,他在树影下看到了一个紫衣少年,正是云忆寒! 然而不过是眨眼睛的工夫,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忘川心中微叹,可能是自己看走眼了吧。 是夜。 宫泠羽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夜晚出去活动的习惯,她备好夜行衣,神清气爽,心中兴奋。拿了夜行衣正要换,忽然门被人踢开,透过屏风看去,一道模糊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宫泠羽不急不缓起身,将手里头的一身黑衣塞到了被窝里。 衣服藏好时,夜云轻正好跨步走到了屏风处,他脸色有些苍白,抓住宫泠羽便往外奔:“快跟我来,老爷子要不行了!” 宫泠羽被夜云轻拉走后,在外间小憩的忘川慢慢坐了起来。他的伤口在愈合,可身体还很痛,他每动一下都要牵扯到剧痛无比的神经。主人说过夜老爷子有着和她父亲一样的眼睛,她看到就觉得亲切。她今夜怕是要被他的病情拖住,去不得段府,他应该要替她走一趟的。 可忘川摇摇晃晃才勉强站直身体,变回狐狸,可它试了几下,发现身体有些迟缓,它这样去万一被抓住,主人还要去救他,岂不是会拖她的后腿? 忘川原地沉思了片刻,便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否则他好心却做了坏事,不但主人要生气,他心里也会有愧疚的。 第068章 我都没有心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在夜老爷子处忙了一个晚上,一个清晨和上午。 回到小院时,忘川已经准备好午饭,有她最爱吃的糖醋鱼。忘川知道她爱吃鱼,没事就研究各种鱼的作法,糖醋鱼是他最拿手的。 米饭一直在温水里面热着,忘川见她回来便拿了出来,果然没有凉。宫泠羽洗过手后便坐到桌边,看着忘川给她剔鱼刺,忽然幽幽说道:“老爷子又中毒了。” 忘川手下的动作没有停,他在照顾她这件事上从来都是极为认真的,他抬眼看向她,问道:“什么毒?” “是我的断肠散。” 忘川眼神变了变,将挑干净的一块鱼肉放到她的碗里,柔声笑道:“先吃饭吧,你早饭一定没有吃。” 宫泠羽扒了两口饭,吃下鱼肉,道:“好在这药的药效不那么强烈,才没一下子要了命。”她轻轻放下筷子,眼神渐渐锋利,语气讽刺:“燕倾把我赶尽杀绝,倒是对我的毒药挺手下留情的。” 她说话的工夫,忘川已经挑好了好几块肉,尽数放进她碗中,目光晃了一下,宫泠羽忽然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有事?” 她想到了什么,目光一变,道:“是不是段府那边出了差子?” 忘川轻声道:“都说夜长梦多,果然如此。清晨接到密报,昨天夜里段青山将军府失火。” 宫泠羽霍的站了起来:“难怪我右眼皮子一直在跳,事情哪能这么赶巧?我出去一趟。” 忘川看着她才吃了两口的饭,有些心疼她的身体,他也慢慢站了起来,牵扯到了伤口,疼得眉间析出一层汗,可他却仍然说道:“主人先吃饭,我去便是。” “不必,我亲自去。” 语落,宫泠羽便换了身男装,闪身出去了。 忘川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一脸愁容的坐回饭桌旁,端起她刚才吃了两口的饭,慢慢吃了起来。 原本宫泠羽忙活了一个整晚,几乎都没有怎么合眼,想着白天要补眠,可谁成想会出这种事情? 无巧不成书,可哪能她摊上的事儿,件件都凑巧了?段府失火,必定会加强警戒,忘川身上有伤,她不放心他去,只能自己亲自去。 出于从前做特工的直觉,宫泠羽感到有谁在暗中干预她。 到底是谁在背后伸着无形的手,能够抢在她前头一把? 段府。 亭台楼阁仍旧在,只是昨天整个院子都被一场诡异的火烧的干干净净,段青山心疼啊! 这满府的人都以为他在心疼这盖了好几年的别致院子,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心疼那不知是不是一同被烧毁的花名册! 那花名册是当年宫家出了事以后,他因为他害怕将来有朝一日有人翻案,为了自保而连夜写出来的。他怎么知道哪天世子会不会突然怀念起从前和世子妃在一起琴瑟和鸣的日子,心血来潮就给宫家翻案了? 或者是哪位一丝不苟公正廉明的清官看到了当年关于宫家灭门一案的记载,觉得漏洞百出,把旧事翻到南诏王哪里,搅起几圈风波? 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觉得自己当年留下花名册一事是正确的——那就是一道保命符。可偏偏在昨日,一场诡异的大火就把他的院子烧了!他几乎动用了府里的全部能喘气的,在一堆废墟中翻到了下午,眼见着日头就要落了,可还是没有找到! 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保命东西,段青山有些焦急。 所有人都在黑炭一样的废墟上寻找着,并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避开众人的视线,悄然离开。 换回自己的衣服,宫泠羽从段府离开时,天色已晚。 华灯初上。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有人买醉在路边赖着不肯走,也有晚归的人急匆匆想要回家。路边摊的混沌还冒着热腾腾的汤,宫泠羽摸着肚子就觉得有些饿了。从腰带暗袋里翻出两个铜板,她坐在路边吃起了混沌。 她慢条斯理的吃着,偶尔会低头一声浅笑。 一碗热汤混沌下肚,宫泠羽将铜板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她走得很慢,在她离开以后,不远处一个站在柳树下的眺看夜色的锦衣少年,快步跟了上去。 他跟着她拐进一条小胡同,四周的喧哗热闹声褪去,眼前的人却也不见了。 同时,腰上一凉。 宫泠羽随身带的匕首都是淬过毒的,她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不带毒的,她不想取人性命时,便不会轻易出手。她匕首一直抵着他,绕到他身前,看着陌生英俊的脸,问道:“谁派你来的?” 锦衣少年清浅一笑,避开锋利的匕首,微微向她欠身,即使被人以性命威胁,态度却不卑不亢,温文有礼,恭恭敬敬:“这位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小姐?宫泠羽目光变了变,她这男装扮相的假喉结都是直接咽进去卡在喉咙里以假乱真的,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可这少年态度和缓,不带一丝敌意,只是在做寻常的邀请,想必他的主子一早便告知过他她乃女儿身。 ——所以会是谁的人? 从少年这做派就不难看出,他的主子必然是个高明之人,不然怎么调教得出这样临危不乱的手下? 还有他这身衣服,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穿得起的……宫泠羽打量的目光向下移去,忽然凝住,她看到他腰上挂着一只刻着狐狸头的玉牌。 宫泠羽的脸色也慢慢凝住,寒光闪过,她唰的收起匕首,她已经知道他的主人是谁了。 云忆寒。 她早该想得到的,如今这世上还有谁会想一而再左右她的事情? 只有云忆寒。 因为她是他挑出来的什么狗屁继承者,他就不允许她出任何的意外。那个高傲自负强大无匹实质上却是个病秧子的妖孽,想指挥谁呢?她就该随叫随到么? “我还有事,跟你家主子说,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若水没有加以阻拦,只是款款笑道:“我家主人还说,他手上有小姐想要的东西。” 宫泠羽闻言一声冷笑:“我想要的东西多了去了,他邀我前去,是打算每样都要给我么。” 若水继续笑着:“主人的心思做手下的的不敢妄自揣摩,小姐若想知道,随在下前去看看不就好了?” “我若执意不去?” “那小姐便是想让主人来见你?” “那就让他来见我好了。”宫泠羽言罢走了几步,偏过头来,朝若水道:“怎么,还不过来带路?” 宫泠羽之所以去见云忆寒,并不是畏惧他,而是她认为,在这节骨眼上他让人来找她,可能是真的有事。 这是宫泠羽第一次来到祭司院。 前阵子她还在想,有机会要偷偷去祭司院看一眼那喷泉,不曾想这么快就实现了她的小愿望,还不是偷着来的,而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祭司院的喷泉比世子府的还要大很多、高很多、几乎是围绕着白石神殿建成了一圈,激起的水柱直插云霄,入耳声轰隆激越,无比壮阔。这喷泉是出自她的设计,可是她看得出来,是有谁在这设计之上做了更加精细的规划,她的设计只是一排水柱,而不是一圈、一片,那需要更复杂的设计。 宫泠羽多看了两眼喷泉,待转过身去的时候,白石阶上便多了一位美丽俊朗的少年。 云忆寒穿着紫色的流云广袍,绣着往生花的衣摆被风微微吹起。他今日戴了抹额,那颗红宝石仿佛谕世的星辰,分花拂月而来。他站在那里,四周是冲天后落下的水雾,水汽拂落,却不近他的身,仿佛一层柔光萦绕在他身侧。 那一刻,宫泠羽忽然觉得云忆寒不是人。 人么,怎么能美成这个样子? 人类的美貌都是有极限的,也只有她家忘川那样的妖精,才会美到地老天荒。 云忆寒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多看宫泠羽一眼,便转身离开,向着殿内走去。 宫泠羽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了,才慢吞吞跟过去。 白石神殿很大,里面除了供奉南疆的神明,便再无其它。 四周空荡荡的,却华丽至极。 神殿一角,羊脂玉的小几上早已备好两只夜光杯,一壶清酒。 早听说大祭司奢华无度,原来竟是真的。 云忆寒与宫泠羽相对而坐。 他缓缓开口:“从来没有人能够与我共饮。” 宫泠羽笑道:“所以你想说我应该觉得荣幸是么?” “可是并不,我不仅没有觉得荣幸,反而有些不太情愿。”宫泠羽说着,伸手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放在鼻下嗅了嗅,酒的香气简直要让她抓狂。 云忆寒见她这故意无礼的举动,竟然也笑了:“喝吧。这样的酒千林阵里面还埋着许多,以后都是你的。” 宫泠羽放下酒杯,道:“整个祭司院都是我的?” “整个祭司院都是你的。” “我这个人不太擅长保护东西,我更喜欢毁灭。” 云忆寒微怔,随即唇角笑意更浓:“到了你手中,怎样处理是你的事情。” “你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伟业被我毁了,不觉得心疼?” “心疼?”云忆寒翩然一声讽刺的笑,美丽的瞳孔幽深如大海:“我都没有心,你却问我心疼不疼?” 第069章 她就是下一任祭司 http://.biquxs.info/

“我叫林许。” 酒过三巡,宫泠羽缓缓开了口。 云忆寒微微抬眼看向她,唇角弯起来的弧度有些讽刺。 这个女人满嘴的瞎话,撒谎更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信手拈来,她说她叫林许,他怎么会当真? 不过无所谓,他便当她是“林许”罢了。 一个名字,他还不是那么在乎。 其实林许,真的是宫泠羽的名字。是她没有来到这个异世之前的名字。 宫泠羽也没有想到,一个早就被她遗忘到不知哪个星球的名字,居然有一天还能重新拾起。 林许,她突然有点怀念特工林许的日子…… “若水。”云忆寒轻唤一声,若水缓缓从殿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什么,宫泠羽看到那东西后,渐渐眯起了眼睛。 这是段府失窃的花名册? 若水说过,他主人说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也就是云忆寒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至于她想要的——宫泠羽瞳孔忽然放大,却又不动声色的被她掩饰过去。 她心里已经拉醒了危险的警钟! 云忆寒怎么知道她是要去找花名册的?他监视她?! 靠,想想就是了,他不是跟过她一段时间么,说什么保护她,其实根本就是在盯梢儿! 这个该死的云忆寒!他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若水拿来花名册后便躬身退下,云忆寒挥袖,将册子甩到宫泠羽面前,道:“这是你想要的吧。” “我又没有打开看过,怎么知道这就是?” “你知道是的。”云忆寒眉间浮出一丝不耐,但很快便被他压制下去,他负手而立,狭长的凤眸里映出神殿内点点的灯火,如星光,璀璨盎然:“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管你要做什么,和毒王谷有何关系。但有一点,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你要继承我,就得时刻保住自己这条命。” 宫泠羽一边翻阅手下的花名册,一边打马虎敷衍道:“这还用你说?就算没有继承你,我也会时刻看紧我的命。你……” 忽然,宫泠羽清明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她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她全身的力气,突然间都被抽空了一样。 她脸色变了变,看着越来越模糊的云忆寒,咬牙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只是她没能等到任何回答,药劲太大,她说完这话便歪倒在了桌上,碰倒了桌上的酒杯。 云忆寒走到她身边,慢慢将她扶进自己的怀里,让她靠着自己,两具身体如此靠近,云忆寒眼中却没有半点****,他修长而苍白的两指在她领口轻弹,她上面的衣衫便滑落下来,露出的胸口位置上,隐隐约约有一朵花的印迹。 云忆寒眼神微变,复又将衣服给她穿好,看着她昏迷状态下还紧皱着眉头,他忽然很想伸手抚平。 手伸到一半时,止住,云忆寒摇了摇头,叹道:“知道你百毒不侵,为了配这蒙汗药,我可费了不少心思。” 他就知道他有美酒她不会怕喝的,因为她的体质百毒不侵,根本就不怕他下毒。 可他又怎么会在一个用毒高手面前班门弄斧? 用毒不行,他就不会用别的么。 云忆寒整理好宫泠羽的衣裳后,看着自己有些发紫的手掌,突然笑了笑。 这个女人,身上真是无处不藏毒。 云忆寒优雅的抖了抖手,那层青色便如烟雾般退去。他对殿外吩咐道:“冰魄,送她回夜王府,保证她的安全,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她住在夜王府的……” 将宫泠羽和花名册一同交给了冰魄,云忆寒又交代了几句。若水进来收拾东西,云忆寒忽然说道:“她身上有梵罗香。” 若水收拾酒杯的动作微滞,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云忆寒:“梵……梵罗香?这怎么可能?!” 云忆寒垂眸不语。 怎么不可能? 他的迷药里面掺杂了梵罗香叶子磨成的粉,只有遇到真正的梵罗香才会在胸口显现出花形。他亲眼看到的,她胸口处有那朵花,便说明她身上有梵罗香。 原本在陈王墓中时,听到陈王跟她说她身上梵罗香的味道他不会认错,那时他尚不能确定。毕竟相传梵罗香是神陨落世间的神物,整个梵天大陆一共只有两株。那传说中的东西,他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了。 可是梵罗香,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良久,云忆寒望定窗外,美丽的脸上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哀恸:“不管怎样,我的计划都会有变。即使找不到返生香,有了梵罗香,离雪一样可以回到我身边。” 若水有些心疼的望着他的侧影。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起“离雪”了,他也偶尔会提及自己的计划,但只限于只言片语。或者说,这更像是他情不自禁时吐露的话语。 云忆寒抬手,将整个神殿的灯火全部点燃,他衣袍拖地,缓缓走在一地的莲花灯中,声音有些幽然:“她就是下一任祭司。若水,不管她可以做多久的大祭司,能够活多久,我都希望你待她能够像待我一样。” 若水的眼睛睁大了些,云忆寒继续慢慢向前走着,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他的语气冷若寒冰,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但是返生香还是要继续找。” “若水明白”。云忆寒的思维转的比寻常人要快,若水跟了他很多年,已经深谙这其中的“学问”。 其实祭司院里面的人并不多,有数的那么一些个人,若水算是这其中最了解云忆寒的。 他似乎从来不打算刻意隐瞒自己什么事情,只是他不愿意向别人提起。 若水后来也想明白了,他不愿意说的原因,或许是提了也没什么用——因为一般有什么事情祭司大人自己就可以摆平。倘若连他也摆不平的事,那基本上就没有人能够做了。 若水像所有百姓一样崇拜他,尊敬他,同时也希望能够替他分忧。 可他不知道,除了寻找返生香的下落,还有那一次次要求画师去改的画,他还能做些什么?寻找返生香倒是一次次得到消息,然后一次次扑空;那画也是,每次都是错的,都是不对的……若水很多时候都觉得云忆寒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因为他太清明,也太清冷,除了提起那画上的少女“离雪”外,他就像沉静的大海,几乎起不了任何涟漪。 离雪是他的什么人? 亲人么,可为何他眼中没有亲情? 爱人么,可为何他眼中没有爱意? 相反的,每一次提起离雪,他都会充满哀恸? 砰。 若水满脑子凌乱的念头让他有些失神,他竟然失手打碎了一只夜光杯。 他有些害怕的抬起头去看云忆寒,发现他并未察觉,他只是站在一地莲花灯里,盯着大殿中央的神像失了神。 在他没有责备之前,若水连忙低头收拾了残局。 出得神殿后,冰魄已经完成任何回来,看到若水不似平日那般淡定,冰魄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大人要吃了你?” 若水轻吸一口气,道:“你再多话,小心大人送你去长老院。” 冰魄立马不乐意了,但还是嘴硬道:“长老院就长老院,反正长老院和祭司院都归大人管,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你给白衣长老挖过陷阱还拔过他的胡子,我看你怎么跟他成一家人。” “哎呀,若水你现在真的越来越讨厌了……” …… 两道人影渐渐远去,夜,也越来越深了。 夜王府。 忘川本就担心宫泠羽,她中午出去,这么晚都没有回来,眼见着天都快亮了,忘川正打算去找她,却在门口走廊下发现了睡着的她。 “怎么会睡在这里?”忘川凝望四周,用力吸了一口气,发现空气中有陌生的女子气息,但是并不具有任何危险。 忘川这才放下心来,抱起宫泠羽,发现她怀里还有什么东西,他也没有看,一同抱回了房间里。 药劲已经过去,宫泠羽几乎是在挨着床的瞬间便清醒过来。她带着杀气的眸子,刀一般射向忘川。 忘川有些不明所以。 宫泠羽捏了捏眉心,疲惫道:“我怎么回来的?” 忘川:“……” 思绪归位,神智清明,宫泠羽想起之前在祭司院,云忆寒给她下了药,那之后呢? 她运息一周,发现身体并未有任何异样。 忘川道:“主人是在外面的廊下被忘川发现的。” 宫泠羽沉默了一下,将花名册丢给了忘川,并将事情的经过给他简要讲了一遍。 忘川听后,眼中碧绿色光泽一闪而过,他忽然恢复了男儿身,半跪到宫泠羽身边,目光如水,语气温柔:“主人,忘川不喜欢大祭司那样的人,主人可不可以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宫泠羽摸摸他的头,像抚摸自己心爱的宠物:“好,我听忘川的。不过呢,他这样紧张我这个所谓的继承者,大概是——物以稀为贵吧,或许,这也可以为我所用。” 忽然,宫泠羽放在忘川头上的手被他握住,他拉着她的手靠近自己左边心房的位置,潋滟的眼神几乎可以柔出水来:“小羽,我想和你……行不行?” 第070章 我只想陪着你 http://.biquxs.info/

“我困了。”宫泠羽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洗个澡去睡觉咯。” 语落,她便进到戒指空间里,在泳池游了一圈便躺回自己柔软的小床。 才躺下没有两分钟,身后被褥便塌陷下去,同时腰上多了一双柔软的手。 宫泠羽还未及说话,忘川已抢白道:“别赶我走,我什么也不做,我只想抱着你。” 忘川柔软的声音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丝乞求,宫泠羽心软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忘川,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喜欢别人。” 深爱过一个人,深恨着一个人。那种在自己心上深深划下一刀再撒上一把盐的感觉,忘川不会懂。他不是人,同样也没有人类的情感。妖的情感她不懂,妖精的大脑回路她也不懂。 她只想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忘川放弃。 忘川将她抱得更紧一些:“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也不需要你的喜欢,我只想陪着你。 宫泠羽这一觉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夜王府上上下下都找不到她和忘川的人,夜云轻一面替她兜着谎,一面生气。 他气的是,她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离开,她到底把不把他当朋友? 口口声声说把他当朋友,可有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 夜云轻独自生了会儿闷气,几乎把半个揽月阁都给砸了。他想了想,她可能是被云忆寒叫回去了,难道要他去祭司院要人吗? 该死的,她是谁的人不好,可偏偏是云忆寒那厮的人? 别人都好说话,就算是世子,或许也还能给夜王府三分薄面,可偏是云忆寒。 刀枪不入的云忆寒。 念叨到云忆寒,夜云轻连想都懒得想了,索性去了阁楼,一边喝凉茶一边听小曲儿,消遣时光。 只是夜云轻这恣意的光阴没能持续多久,便给长孙氏逮了个正着,她心里头念着夜筱安,夜云轻却还没心没肺的该吃吃该喝喝,这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想打他又舍不得,自己的闺女在外面不知道受着什么罪,再把亲儿子打了,她心里也疼啊! 长孙氏将那些唱曲儿的轰下去,苦口婆心劝了好半天,可夜云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知道自己根本管不了这小魔王,无奈之下只吩咐道:“告诉账房,除了日常必要的支出,就不要给小王爷任何开销了!” 夜云轻一听自己的财路断了脸都绿了:“娘,你不能这样……” 长孙氏冷嗤一声:“我怎么不能?你当我真管不得你这小兔崽子了?” 夜云轻脸上顿时换了一副春花般的笑容,也不管旁边还有下人在,上前握住长孙氏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开始耍无赖:“娘,儿子知道错了,你管得了我,你当然管得了我啊,我最最听你的话了。你看,要不要收回刚才的话?我没有银子,怎么给你买七街最好吃的桂花糖糕啊。” 长孙氏心中软了下来,可嘴上却坚持教训道:“你有时间就知道在外面瞎逛荡,不管家里的事也就罢了,你倒是管好你自己啊!你瞧瞧你都多大岁数了,身边还没个媳妇儿?你啊,就该找个媳妇好好管教你,省得你这小东西整天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走得近!” 数落完儿子,长孙氏叹息着离开,手中藤木拐杖一下一下敲击地面。 夜云轻好话好说没能让她收回成命,脸色顿时又变了回去,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拂到地上,气得神志不清:“娶媳妇儿?我娶个媳妇给自己找罪受?我还不如嫁出去!离开这个家!” 众人:…… 夜云轻怒言脱口而出,听到旁边伺候的下人都在极力憋着笑,方知自己说错了话,他踢了就近的奴才一脚,怒道:“都给我滚下去!” “是。”众人鱼贯退下。 宫泠羽去找夜云轻时,他还在门头睡觉,她便回去了,想着晚点再来。听说上午长孙氏也在找她,却不见人影儿,她还得去那头扯个谎。 来到长孙氏处,便瞧见长孙氏身边跟了个陌生的女人,以前从没有见过,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想必是府里哪个不常出来走动的女眷。 夜云轻虽为嫡子,可是他还没有娶媳妇儿,身边一个有身份的女人都没有。夜王府这些女眷里头,能与长孙氏走得近的,也就只有司马氏了。如今她在床上奄奄一息,长孙氏身边换了人跟着也是正常。 “见过老夫人。”宫泠羽朝长孙氏盈盈行礼。 “起来吧。”长孙氏脸色有些凝重,藤木拐杖虚指旁边的位置,道:“坐吧。” 宫泠羽没有推脱,道了声谢,坐了过去。 长孙氏这才步入正题:“昨儿个一天都不见人影儿,连你的小丫头都不见了,是去了哪里?我没事让你多学学府里头的规矩,你都当耳旁风了吧?夜不归宿乃是大忌,更何况你一介妇人,桑娘,这成何体统?!”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机关枪似的抛出来,宫泠羽却装作无辜状,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欠身道:“桑娘昨天听府里的下人说,小光明寺有赠送限量版《药师经》的,就想着替老夫人去求两本,谁知去了才发现,那经书不是白得的,需得在菩萨前跪足十二个时辰,方可求取一本。” 长孙氏半信半疑:“你说你替我去求佛经了?” “是。” “那怎么没跟我打声招呼,你这样擅自离开,也要受惩罚的。” 宫泠羽瞬间化身小白兔,从眼睛里挤出两滴泪,小声抽泣道:“桑娘出去时想过来给老夫人请示,可无奈您正在午睡,我,我没有办法,就和朱管家说了……” 长孙氏对外面道:“把朱光义叫进来。” 朱光义进来后,一扫屋内的几个人,当即下跪请安,长孙氏道:“听说昨儿个小夫人跟你说她要出去?” 朱光义道:“回老夫人的话,小夫人的确是说了要出去,好像是要去小光明寺,奴才也就没有拦着,想着让府里头做了记录便是。” 朱光义是夜王府的老管家,干了好多年,一直勤恳老实忠心耿耿的,他的话让长孙氏有些信服,问完话后,她连脸色都变得好多了。 可她却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朱光义,早已被宫泠羽收买,他刚才不过是配合她演了一出戏,打了个马虎眼。 长孙氏这便深信不疑,忙问宫泠羽道:“《药师经》呢,可带来了?” 她提起经书,就像小孩子见了糖果,两眼都能放出光来。 宫泠羽心道,她一定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才这样一心向佛,妄图弥补什么,图个心理安慰。 长孙氏拿到佛经后,翻开一看,心下欢喜,便开始喋喋不休的跟宫泠羽论佛理,她做出有耐心的样子听着,还时不时的提出自己的疑问,长孙氏似乎觉得在这上面跟她很有共同语言。等从长孙氏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偏黑,空气中涌动着一阵阵的热气。 经过东花园时,看到夜云轻带着夜白和几个随从在捉蛐蛐儿,欢声笑语响彻整片湖边。碧绿色的湖面上铺着一片接一片的荷叶,几朵荷花俏然挺立,在夕阳中逐渐被阴影淹没。 宫泠羽眺望更远处的二十四道拱桥,她知道夜王府就快待不下去了。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不仅会产生敢情,更容易露出马脚。现在是夜云轻对她还感兴趣,事事都向着她,可她怎么知道哪天他那种人会不会就突然没了兴致? 宫泠羽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子,眼瞅着夜云轻小孩子似的跟夜白为了争夺一只蛐蛐儿而大打出手,她无奈的一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晚饭还是忘川做的,简单的四菜一汤,忘川正在外间榻上给她叠衣裳。 宫泠羽走到饭桌前,揉着饿瘪的肚子,深深吸了一口饭菜的香气。 即使是最简单的菜,忘川也总有办法让它变成美味。 吃过晚饭,宫泠羽坐在桌前抄写明天需要交给长孙氏的佛经,忘川给她泡了蔷薇茶,是用清晨的露水煮的,味道清新,还解暑气。他以前在山中做妖时,听邻家小妖说这种喝法能够养颜驻颜。他当然希望他的主人能够一直年轻美丽下去,但是他知道人都是会老的,就算有一天她满脸皱纹,成了一把老骨头,他也会陪着、照顾她的。 宫泠羽很快便写完了一张,忘川在研磨,她杵着书桌托起腮,脸上浮出一丝光亮:“那花名册已经放回毒王谷密室了,我让小唐制作了一些木牌,上面都写着我将来要报复的人的名字。”她稍作停顿,眼神冷若寒冰:“死一个,摘下来一个。” 开始打算的是万事都要以找到樱墨为先,可是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将近三个月,她还是没能寻到一点蛛丝马迹,而她自己的计划已经拖不下去了。她坐不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知道段府失火和花名册都是云忆寒的杰作,她不晓得他都知道自己些什么。虽然他看起来更在乎她的这条命,以及她将来必须要继承他这两点,其余的他老人家都不在乎,但她还须谨慎一些。 第071章 假的,都是假的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中午,宫泠羽才见到夜云轻。 他对于她自称是去了小光明寺求经书一事表示怀疑:“小妈,你知不知道我在怀疑你?” “哦?” “你当真是去了小光明寺?” “当然不止。”宫泠羽莞尔一笑,夜云轻得意洋洋道:“我就说吧,你是不是回了祭司院?我差点就去跟云忆寒拼命了!” 宫泠羽轻轻“哦”了一声,自然是不相信他这满嘴跑火车的鬼话。 夜云轻伸手去掐她的脖子:“那你还去了哪里?” 宫泠羽推开他,去了外间,没一会儿拿了一把匕首回来。 夜云轻喜欢一切男人喜欢的东西,什么美人美酒、刀剑长刀,见到这质地精美的匕首,当下眼睛便移不开了。 宫泠羽将匕首扔给他,自己则坐到了一边,喝了口茶提神,道:“喏,特意买给你的,小礼物。” 她就知道她如果不在,这货若来找她,找不到人是会生气的。但生气归生气,夜云轻还是比较好哄的,随便给点什么就能美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夜云轻拉开匕首,双目放光的在光滑的刀身上来回抚摸,口中不断惊叹:“好剑,好剑。” “没有你贱。”宫泠羽心道。 其实这匕首是她一直随身带着的,还是上次去毒王谷时从库房拿出来的,根本不是她买的。她刚才去外间不过是做做样子,这匕首一直在她小腿上别着呢,这下可算派上用场了。她那么忙,不忙的时候就难得放松一刻,哪有时间去给夜云轻挑礼物? “我七岁那年,老爷子送我的生辰礼物就是一把匕首,黄金打造的,世上仅此一把。”夜云轻忽然说起了往事,一脸的心疼。 宫泠羽追问:“然后?” 夜云轻瞟了她一眼,转而盯着手中的匕首,惋惜道:“后面夜筱安那个小不点也看上了那把黄金匕首,非得跟我抢,我一气之下,让人把那匕首给熔了,打成金豆子,花了好长时间呢。” 宫泠羽冷汗。 说到这里,他似乎颇为此举感到自豪和骄傲,他撩了撩头发,竖起匕首,当作镜子照了照,唇边勾起一丝冰冷的笑:“不过现在夜筱安不在府里头,没有跟我抢了。” 宫泠羽闻言,嘴角抽了抽:“那你就不担心你唯一的亲妹妹在外面会出事么。” “所以我说你们都不了解她,”夜云轻叹道:“她在外头不害人就是在做好事了。” 宫泠羽仔细一想,觉得他说的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以夜筱安的脾气和手段,在外面按说是吃不了亏的,就要看燕倾会不会放她一马了。倘若燕倾想要她的命,那她多半是在劫难逃了。 忘川袅袅进来,她沏了味道香甜的凉茶,宫泠羽喝着茶,忘川在一边给她摇着羽扇,一阵阵凉快的风吹到了夜云轻这里,他有些眼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小川这个丫头对他小妈是过分的好,而她对这小丫头也好,好到让旁观的人有些嫉妒。 他改天要私底下堵这小丫头一回,非得给问出来她是不是也是云忆寒那个讨厌鬼派来的。 所以她们才会这么要好。 夜云轻喝了一口茶,对宫泠羽道:“小妈,上次你教我的手段,我已经试过了。我买通袁府的婆子,把袁绍的人参汤换成了胡萝卜汤,可怎么他的身体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还越来越强壮了?” 宫泠羽放下茶杯,道:“一定是他的身体异于常人,胡萝卜对他来说比人参还要有用。” 夜云轻将信将疑:“是这样哦,那怎么办,你还有什么整人的法子?要那种比我的主意还要卑鄙无耻肮脏龌龊下流下贱的。” 宫泠羽凑得他近了一些,两个人开始交头接耳,热情交流,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忘川,美丽的瞳孔发生了变化,若有似无的飘出一抹幽幽绿光。 夜云轻一边跟宫泠羽讨论,一边喝光了忘川沏的凉茶,宫泠羽很生气,一壶茶坑了他十两银子,他允下了,但是他现在给长孙氏断了家里的钱脉,没钱,先欠着。 夜云轻离开后,宫泠羽便问忘川要了一张人皮面具,她打算晚上去花溪郡主府,吓吓宫琉璃。 晚上,长孙氏派了丫鬟来取经书,宫泠羽交完差以后,站在回廊下,目光一一扫过院中五彩斑斓的花草,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重生以后,第一个来到的地方就是夜王府,她跟忘川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他亲手栽下的,花草倒是可以挪到戒指空间去,可她就是觉得有点……舍不得。 “宫泠羽,你不该有这种感情的。”宫泠羽在心中默念,她调整情绪,转身回房。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响,她微微转身,便看见夜云轻一脸郁闷的往进走。 他站在台阶下,垂头丧气道:“我的计划又失败了,袁绍并不在家。” 宫泠羽道:“他死了?” 夜云轻气恨道:“他要是死了倒好,我巴不得他早日下到阴曹地府去受苦。” 宫泠羽走下台阶,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劝道:“你还是期盼着他死了以后上天堂吧,不然等你到了地狱,你们俩一见面还是有干不完的仗,吵不完的嘴,阎王爷若是烦了,大笔一挥不让你们投人道,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在嘲笑我死后要下地狱?” “我怎么会嘲笑你,我在替你设身处地的考虑呀。”宫泠羽俏生生的坐到了台阶上,夜云轻皱了一下眉头,犹豫着台阶上的土会不会很脏,但最后还是与她坐到了一起。 月光疏朗,两个人坐在台阶上,他凝神说道:“前阵儿大光明寺发生几起半夜丢失经书的事儿,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说是怀真禅师的鬼魂儿回到了生前的地方作祟。说来也是奇怪,这事还真是发生在怀真自杀后没多久。” 宫泠羽举头望月,看着清明的光景想着清明的人物,心口被堵得有些难受。 “你既然是云忆寒的人,那你说怀真是你母亲的救命恩人——这话到底是真假?” 两个人本来就离得近,夜云轻说话时又靠了上来,宫泠羽忍住一巴掌给他拍出去的冲动,说:“假的,都是假的,那天是祭司大人让我去追的。” “他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夜云轻每次提起云忆寒,都会有些莫名的兴奋。 宫泠羽随口诌道:“一百两。” 夜云轻嗤之以鼻:“就知道他这么小气,一百两够做什么?还不够本小王买两条裤子的钱。这样,我给你二百两,你以后跟着我,如何?” 宫泠羽盯着他,慢慢吐出两个字:“黄金。” 这…… 一百两,黄金。 就是在南诏王的身边伺候,一辈子也拿不到一百两黄金。 夜云轻尴尬了。但他是那种脸皮巨厚,装逼遭打脸后仍然能够淡定自若跟你谈笑风生不眨眼的人。他讪笑一声,眉目间风流浮动。他勾住宫泠羽肩膀,岔开话题道:“话说回来,大光明寺出了这事儿以后,王上就派了段青山和袁绍两位将军去调查……”他停了下来,幽幽问道:“你说怀真的鬼魂喜不喜欢吃人?” 宫泠羽道:“怀真的鬼魂如果真的会吃人,那第一个肯定要来找你的。” 夜云轻脸色微变,觉得周围都冷了:“你,你别吓我,他是自杀的,又不是我逼的。冤有头债有主,找也找不到我的。” 宫泠羽很想告诉他,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了。她怕说出来自己便又会将怀真的死归算到夜云轻头上,等下就真的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她既然已经决定不怪夜云轻,就不会再多说什么。 夜云轻是真的怕了,嘴头子都不利索了。上次在陈王墓外,她就觉得他有点害怕。 堂堂的混世小魔王,七尺男儿,竟然胆小怕鬼,宫泠羽委实有些哭笑不得。 但转念就不难想到他来找她的目的了——他自己害怕,又想欺负袁绍,不敢单独去,便来寻个帮手。 宫泠羽猜中了夜云轻心中所想,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起身说道:“你说的对,找也找不到你,那各回各家吧。我今天要早点休息,不送。” 夜云轻拉住她一角衣衫:“小妈,明天我要去大光明寺,一起?” 宫泠羽笑眯眯道:“不去,我还要给老夫人抄经书呢。” “在你心里是我重要还是经书重要?” “想听实话?” “算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跟我走一趟呗。” 宫泠羽装作考虑的样子。 夜云轻加大了筹码:“一百两,去不去?” 宫泠羽眨了眨眼睛。 夜云轻咬牙:“二百两,不能再多了。” 宫泠羽道:“你我的感情岂是区区金钱能够衡量的?” 夜云轻咧嘴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 宫泠羽笑着打断他:“三百两,不能再少了。” “……” 半晌,夜云轻含恨道:“成交。不过我现在没钱,先记着!” 第072章 我‘那里\’特别好 http://.biquxs.info/

翌日,傍晚时分,宫泠羽换好男装,乘坐夜云轻的马车去往大光明寺。 路上,夜云轻一直在吐槽长孙氏干预并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都好几天没有去脂香阁看望他的老相好们了,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已经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最近的生意好不好?有没有思念他?这酸溜溜的话听得宫泠羽一阵肉紧,真想给他踹下车。 宫泠羽忍住抬腿的冲动,问道:“你跟袁绍怎么结的怨?” 夜云轻道:“袁绍那个脑袋不会拐弯儿的死木头,说话太直。从前我在朝堂上没少被他告状,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就说我的坏话。后来迫于无奈,王上才把我调去了兵马司。你一定不知道兵马司有多无聊,连个妹子都没有,全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看他们我就想吐。好不容易听说做饭的张婆子家闺女生得清秀,我一看,那满脸的麻子差点没恶心死我!” 宫泠羽闻言哈哈大笑:“这么惨啊,那等下你要把他暴揍一顿。事先声明,揍人的事我不参与,我只管把风儿。” “你随意你随意。”夜云轻两只桃花眼亮的似水晶,邪恶的一转:“诶,我说祭司院里面就没什么特别残忍的整人手段么?” 宫泠羽心里一下乐了,敢情这货现在敢跟她打听云忆寒了。她诡笑道:“有啊,多得很,改天带你摸进去看看?” 夜云轻思索了一下,恶寒道:“还是算了吧,他云忆寒敢无视王法乱来,本小王还是不给王上添堵了。” 宫泠羽幽然一笑,没有吱声,他这是不敢像云忆寒一样我行我素,无法无天。 到了大光明寺外,夜青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马车藏好,便回来与夜云轻、宫泠羽汇合。他也知道宫泠羽是女扮男装的,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他家小王爷的,他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奇异的目光也一直盯着宫泠羽。 再穿过一道树林就是大光明寺了,夜云轻伸直了脖子,眺了一眼,道:“怎么才能把袁绍那条鱼钓出来?” 他看向了宫泠羽。 宫泠羽摸着下巴笑道:“好说好说。美人计屡试不爽,你让夜青扮成女人去勾引他,他不就跟着出来了?到时候你把他绑到偏僻的角落暴揍,我在一边给你把风,遮住他的眼睛,他连是谁揍的自己都知不道呢。” 夜云轻认真的思考着,夜青却黑了脸,凭啥要他去扮女人? 过了一会儿,夜云轻否定道:“不行。美人计只有对我这种珍惜美人的男人才有用,袁绍是个木头,不懂得怜香惜玉,恐怕不行。” 夜青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 宫泠羽啧道:“那就让夜青假扮怀真的鬼魂,不要露脸,模模糊糊的他也看不清楚,只是怀真没有头发——” 夜青实在听不下去了:“凭啥总是让我去?” 夜云轻给了他脑门一记爆栗:“你不去还让主子我去?我带你出来是让你玩儿来的?” 夜青委屈的不敢言声,愤然的眼神转向宫泠羽。 宫泠羽摊摊手,无奈道:“你瞪我也没有用呀,我一介女流,体质弱,身子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挨一下就伤,碰一下就死,我要是死在了这里,第一个就不放过你们。” 夜云轻脑海中猛然闪过“鬼”这个字眼儿,心尖一抖,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宫泠羽和夜青中间,双手拢进袖中,皱眉道:“那怎么办,想想办法呀。都想想办法。” 宫泠羽道:“那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什么?”夜云轻和夜青同时竖起了耳朵。 宫泠羽诡笑道:“让夜青去藏经阁偷经书,然后把袁绍引出来,你收拾他,我把风。” 夜云轻一听,于她一拍即合,当下便吩咐夜青去偷书:“我已经派人查好了,半个时辰后袁绍会替段青山的岗,那时你再进去偷书,动作利索点,定要把人给我诱出来。” 夜青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宫泠羽斜眼睨着夜青消失的声音,似笑非笑道:“看来你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充足呀。” 夜云轻连什么时候轮岗都查得一清二楚,想必在报复袁绍这件事上下了很大工夫。可惜袁绍只是性子直接,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得罪了这主儿,便要被他时刻惦记着,真是不幸。 四周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夜云轻想起死去的怀真,背后有些发凉,他虽然嘴上说着怀真的死与他无关,可心里终究还是害怕的,他靠近宫泠羽,道:“小妈,你轻功好,等下就在树上放风好了。” 宫泠羽阴测测一笑,伸出指头戳了戳他肩膀:“你等下不要吓晕或者饿晕过去,否则我是不会管你的。” “心狠的女人,本小王才不是害怕。我只是怕你走远了迷路,还要浪费时间去找你。再说——我哪里不好了?”夜云轻自恋的甩了甩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顿时转为暧昧:“也是,你又没有上过我的床,自然不晓得我有多好。我‘哪里’特别好。” 宫泠羽:“……” 光明寺内,藏经阁外。 身材矮小的袁绍,腰上却别了把大刀,他比旁边的侍卫都要低很多。又瘦又小的他在个高、条顺、英气的侍卫们面前指挥,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但他却不为所动,面容一丝不苟,来回踱步道:“我就从来没有信过什么鬼神之说,这些纯属无稽之谈,经书失窃一事必然是人为。今晚我不睡觉,和你们一样守整夜,招子都给我放亮了!” “是!”众人异口同声,声音响亮。原本队伍中有几个犯困的人,上下眼皮子都粘到了一起,活生生被这动静给震精神了。 袁绍冷冷的目光扫过藏经阁附近的每一处,最后抱着刀坐到了台阶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段青山虽然和他一起来调查,可为了分清各自的功劳,他们都用的自己的人,互相不参与。说是一起来的,其实就是各自调查。为了争这头等功,段青山一把老骨头也是拼了命想要表现。 寺门口也设有守卫,双方的人各指派出两名。俗话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人一多了,谁也不愿意干活,都等着别人去做。此时门口的四个人已然昏昏欲睡,脑袋就要耷拉到地上了。 夜青快如疾风,蹭的窜进了寺内。 之前也来过几次大光明寺,夜青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没费多少工夫就绕到了藏经阁的后门,打晕了侍卫,潜身进去。 眼睛扫了一圈,夜青随手拿起几本《大藏经》塞进怀里,正待使个伎俩告知袁绍“贼人在此”,以引诱他出门,忽觉身后一阵厉风,寒光闪过,夜青快速掠起,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袁绍矮小的身子几乎是同时跃上窗台的:“东南方向,追!” 原本布置在外面的人,一部分分开来,一窝蜂似的追了出去,另外的人留在原地,袁绍将长刀插入刀鞘,也飘身跟了上去。 夜青虽然会武功,但是却算不上高手,人少时防身姑且可以,真动起手来他就不行了。现在身后有一群人,速度都不比他慢,饶是他做了多年的侍卫,经验丰富,事态紧急,眼下却没了办法。 他唯有在被追上之前,尽快赶到主子面前,但是主子要的只是袁绍一人,他引了一堆回去——主子看不清脸,一怒之下会连自己一起揍吧? 夜青心中开始发慌,脚步不自觉间慢了下来。 忽然,一道黑影从暗处蹿起,如闪电般冲到了夜青面前,将他领子一提,瞬间掠出地面十几米,停在了一棵树顶,宫泠羽压低声音道:“是我!” 一听是她,夜青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宫泠羽却纵身下去,他低头,只看到一道影子快速在林间穿过,紧接着是十几道影子唰唰闪过。 袁绍他们都去追她了。 就是这不过几秒的时间,宫泠羽已然替代了夜青。林间光黯,树影婆娑模糊,袁绍并没有注意到先前所追之人被掉了包,只觉得他的速度更快了。很快,身后的侍卫便被甩下,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了袁绍一个人。 到了和夜云轻约定的地点,宫泠羽向右边一翻,身影眨眼间不见了。 袁绍这时方知自己中了计,他立刻停下来,拔出长刀,小心翼翼的环视着。 忽然,他脚下的土地一松,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将他也拉了下去。 陷阱是夜云轻刚刚挖好的,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他就是把袁绍给揍死了,他都不知道是谁害的自己。 宫泠羽懒洋洋的躺在一根树杈上,翘着腿,枕着双臂,透过树叶的缝隙窥探夜空繁星,心中暗夸夜云轻这招不错,够损。熟料没过几秒,便听见下面的陷阱里传出袁绍和夜云轻的对骂声: “想不到堂堂夜小王爷也会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竟然挖陷阱,还使用**香!” “你以为自己能好到哪里去?私下调查老子,还跟王上面前说我坏话!” “调查你是因为你玩世不恭,行事古怪,在做有损王朝之事!” “我呸。你他娘的少给老子安这莫须有的罪名……你敢打我脸?!今天我非得踩死你!” “……” 第073章 第一个拿段青山开刀(1) http://.biquxs.info/

藏经阁外。 段青山被人叫醒,得知真的有人来偷经书,并且袁绍将军已经带人去追了,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派了一支小队出去搜寻。 他想大光明寺这几日平安渡过,不想招惹事端,可是他又不甘心让袁绍一个人抢了风头,独揽功劳。 他最近心里总会莫名的发慌,夜晚睡觉时噩梦连篇。他去找了个算命的,算命的说他最近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加上之前几天他藏了好几年的花名册失窃,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可以的话,他连家门都不愿意出。 可这南诏王下的令,他不能违抗王命,就多派了几个护卫时刻贴身保护着,在大光明寺已经待了两天,他一有时间就会到佛前忏悔。 这几年,每每想起当年宫家的灭门案,他心里都还是会咯噔一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宫家人的骸骨都腐入泥土,可他心有余悸。 不管怎样,他在那件事里面就悟出了一个道理——不能亲近世子,也不能忤逆世子。当年世子那般宠爱世子妃,可世子最后还是下了狠心,将那些平日里与他亲近之人一网打尽。 听说当年宫府的尸体清理了七天七夜,还请了道士作法,宫府外的巷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敢走。他也怕啊,当年他也参与了这件事,共同弹劾了宫家,也算是凶手之一,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的缘故,他的心里总会想起那时候的惨景,明明才四十出头的人,却是一脸的沧桑,白头发越来越多,夜深总是做噩梦,醒来也生怕遭到报应和天谴。 早知道……早知道现在会是这样,当初他就不应该也插一脚啊!结果是顺利站到了世子这边,但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不说,许是那时起便有了报应。天理轮回,自那以后他的妻妾就没有一个能生出儿子的。怀孕的要么流产,要么生出来的就都是姑娘。 无论是请了御医去看,还是用了各地搜罗到的偏方,居然都没有一点用处。 “报应,报应啊……”段青山盯着不远处的佛塔,轻叹出声。 身边的护卫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他。 段青山在藏经阁外站了一夜。 袁绍带出去的侍卫,陆陆续续都折返回来,唯有袁将军却不见了踪影。段青山也懒得派人出去找了,想着若是明日一早再不见人,便再差人去寻。 天将亮的时候,袁绍才回来。 他脸上鼻青脸肿,衣衫不整,手里攥着自己的腰带,腰带上还绑了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人。 段青山盯了那人良久,才勉强辨认出来,惊道:“是夜小王爷!” 说着,他就要上去替夜云轻松绑,却被袁绍拦住,夜云轻清俊的脸上也挨了不少拳头,鼻血还没有干,目光放在袁绍相阻的手臂上,道:“你个死侏儒,有本事放了小爷,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你少耍嘴皮子,还不把偷走的经书送回来?”袁绍对他的人身攻击充耳不闻,回头看着他冷冷道。 段青山讶然:“什么经书?” 难道昨夜来偷经书的是这夜小王爷? 夜云轻道:“你哪只狗眼看到是我偷的了?” 袁绍暴跳如雷,口不择言:“我两只眼都看到了。” 夜云轻微微笑道:“是两只狗眼。” 袁绍:“……” 段青山汗颜。 袁绍一门心思认定夜云轻就是那偷经书的贼,叫来了两个侍卫,吩咐道:“去藏经阁里面仔细查看,都丢了什么,记录在案,等下连同夜小王爷一并送到王宫去。” 侍卫们进到藏经阁去查看,没过多久便跑了出来,惊慌失措的向袁绍报告:“袁将军,丢了,都丢了……” 袁绍脸色一变,“什么都丢了?” “是经书,箱子里的经书都不见了!” 袁绍扯着腰带快步走到藏金阁门口,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最里面四仰八叉打开的几个箱子,地上掉着零落散开的锁头,箱子里全部空空如也。 袁绍像是见了鬼:“这怎么可能……”他抬头看向夜云轻,目光奇异:“你昨天晚上明明和我在一起,那这经书是谁偷走的?难道真的不是你?!” 段青山脸都绿了:“这……” 旁边的侍卫们一听袁绍说他和夜家小王爷一晚上都在一起……面面相视,脸上都露出了深邃暧昧的笑容。 夜云轻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俯身靠近只到他腰部的袁绍,伸手摸摸他的头,开心的大笑:“小袁,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向王上交代吧。哈哈哈……” 袁绍郁闷至极,空口无凭又不能把他如何,只好先把人放了。 夜云轻走时,听到袁绍说,这件事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所为,先整理线索……听到这里他一声暗笑,这件事当然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不过他也是服了夜青和桑叶儿,两个一宿就把藏经阁里面最珍贵的经书都搬空了。加上夜云轻也打了袁绍出气,虽然自己也被打了,但想想袁绍回去还要被南诏王惩罚,他的心里就十分高兴,他回去以后,三个人要胡吃海喝庆祝一下! 夜云轻兴高采烈的回了夜王府。 袁绍、段青山垂头丧气的去了南诏王宫。 南诏王和燕倾正在王宫的花园中下棋。 燕倾是南诏王一生最得意的儿子,他温文儒雅、气宇轩昂,多谋善断,处世沉稳冷静,最重要的是,他心怀天下,不为儿女情长所困,该狠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狠。江山需要的帝王就是要寡情绝义,六亲不认。 小太监进来通报,南诏王便宣了袁绍和段青山进来。 袁绍和段青山分别敛衽行礼,段青山先开的口,说是夜里轮到袁将军守夜,将责任全部推到了他的身上。 袁绍是耿直的人,不允许别人诋毁自己半分,当即反驳道:“段大将军这句话说的倒是隐晦。王上派你我二人共同彻查此事,要的便是你我相互协作,你怎可分工如此明确?” 段青山道:“说有人窃取经书的是你,带人去追的也是你,我怎么知道不是袁将军在岗期间擅离职守,导致经书不知所踪,然后自导自演一场亲自去追贼的大戏,借此推脱责任?” “我对工作的态度一向是认真负责的,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袁将军谬赞,本将军并不想侮辱你……” 袁绍、段青山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燕倾似笑非笑,观棋不语,南诏王听得不耐烦了,撑了撑额头,挥手道:“要吵孤就给你们换个地方吵,来人,把他们二人先押入大牢,明日再发落。” 段青山脸色大变,他想到自己若是去了牢里,那些护卫就不能再保护他了,算命的说他会有血光之灾的……可是到现在他连鼻血都没有流过,这灾怕是还没有破。他想了想,厚着一张老脸做最后的争辩:“王上,此事与老臣无关啊!” 袁绍知道南诏王下的命令轻易不会更改,牢狱之灾是逃脱不过,但他要争取利益最大化,他略一抱拳,不暇思索道:“王,臣不愿意跟这个人关在同一间牢房,还请王上开恩,把我们分开关!” 南诏王被气得哭笑不得:“你们气死孤了!” 燕倾这时方站起身来,看了看袁绍和段青山,露出温文一笑,吩咐左右道:“带下去吧。” “是!” 侍卫分别将袁绍和段青山放在了单独的牢房里,却是在隔壁。 段青山看着这铜墙铁壁似的牢笼,又看了看外面森严的守卫,心中颇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在这里也挺安全的。 夜王府。 夜云轻在揽月阁摆了庆功宴,为了庆祝他对袁绍的报复成功了一回。夜云轻高兴,喝了不少的酒,忘川也跟着宫泠羽去吃了饭,两个人回去时已是披星戴月。 宫泠羽一头扎进被褥里,揉揉微微鼓起来的肚子,眉目间露出疲惫之态:“明天派人去打听下,段青山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失职被罚。” 忘川温柔道:“好,我记住了。” “还有,问小唐要些人手,咱们这边人不太够了……” “嗯。还有吗?” “洗脚水……”宫泠羽的声音越来越小,竟然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忘川走到床边,褪下她的鞋袜,动作温柔也细腻。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类能够让他真心相待,那她一定是宫泠羽。 也只有他的主人宫泠羽。 忘川去了外面烧了热水,在水里放了舒筋活络的药粉,主人昨夜就出去,今天回来没来得及休息就被叫去吃庆功宴,她必然是特别累。忘川给宫泠羽洗完了脚,他犹豫了一下,又换了水和毛巾给她擦了脸和手臂,他知道自己不该给她擦身体的,因为他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对她没有任何的幻想。 他过去能够在她伤到不能自理时心无旁骛的给她擦拭身体,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可今时今日呢? 他就算是妖,他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会有冲动,更何况是在自己喜欢了很久的女人面前? 第074章 第一个拿段青山开刀(2) http://.biquxs.info/

段青山和袁绍因为失职入狱,两个人的牢房相隔,每日狱卒都要听他们从早吵到晚。 今天,段青山又败了。 他坐在牢房一角,望着高墙上那个小小的窗口,心中颇有些感慨,在这牢中,那里便是唯一有生气的地方,他不知道这里住过多少囚犯,也不知道死过多少人,他知道,南诏王不会关他们太久。王上只是生气他和姓袁的不分场合吵闹,可他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都怪那个袁矮子,非要拉着他一起受罪。以前便是如此,朝中这几位将军里头,属袁绍最傻。 隔壁的牢房里,袁绍同样也在腹诽段青山。 中午的时候,狱卒发了个饭,段青山一看又是馊了的窝窝头,当下一点食欲也没有,把饭碗推到一边,看见自己左边的牢房又添了一个新人。 左边原本是没有人的,右边是袁绍,段青山不想吃饭,闲坐又太浪费光阴,他便凑到了左边,想跟新来的说说话,便张口问道:“新来的兄台是犯了何事进来的?” 那边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声音淡淡的说道:“杀人。” 段青山心里咯噔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向旁边退了退,讪道:“这太平盛世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非得动刀动枪呢,年轻人太莽撞啊。” 那边一声轻笑,也问他道:“那么前辈又是所犯何事?” 段青山瞟了一眼袁绍那边,鄙夷道:“我本无辜,奈何被某些不长眼的小人陷害至此,实属无奈,实属无奈啊!” 他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甚至有几分故意要让袁绍听到,挑衅似的。 果然,那边幽幽的传来袁绍一声不屑的讽刺:“老东西你真是不要脸。” 段青山哼了哼,没再搭理他。 左边的年轻人叹道:“说起无奈,在下倒也算同病相怜。在下靠祖传的看相算卦做小本生意,勉强糊口。前几日凑巧替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相面,可他竟然看上了在下的妻子,还……” 说道这里,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还让人支开我,将她……拙荆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撒手人寰,我一气之下去找那公子拼命,无奈他家护卫太多,我又不会武功,只好逃走。谁知,逃跑途中误杀了他的随从,他便命人拿我入狱。或许是我家做的就是窥测天机的生意,我这是天谴,合该如此啊。” 段青山听他一番叙述,觉得他有些可怜,又想起前几日那个算命的,他便靠近了几分,但转念想到他是杀人犯,他便有些为难,停在了那里,这时,外面的狱卒在做交接,见他这边有动静,示意性的过来说了几句,便没再理会。狱卒走后,段青山凑到左边,双手扒住栅栏,小声问道:“你祖上便是给人看相的?” “是了,大概这就是窥测天机的后果,让我不得善终。” 段青山将信将疑。 那边又说道:“前辈讲话时中气足、沉稳雄健,想必应该是富贵人家,或者在朝为官。只是前辈若是为官,最近的仕途会有些坎坷。但世事总是有失必有得,前辈官场虽失意,可家中近期必会有喜事发生……前辈是有女要出嫁了。” 段青山一听他这样说,脸色几度变幻。他说的都对,他最近在朝中总受到挤兑,可他的小女儿最近总是往外跑,下人们都说小小姐是瞧上了哪家的公子,他正打算管一管这事。如果对方是个门当户对的,那便给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句句都被言中,段青山卸下了心里的防备,那边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方才进来时,见前辈印堂有些发青,此乃凶兆,前辈近日还需事事谨慎。” 一个两个算命的都说自己有血光之灾,段青山有些着急了,他凑到左边牢房,问道:“那依你看,我要如何怕破解?我的那些护卫都在外头,我……” 那人不急不缓说道:“大人不要怕,你在牢房中还是安全的。” 段青山的心也放下了一些,的确,这牢房固若金汤,他又怎么会出事? 段青山问道:“你且说要如何破解,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大人说笑了,误杀也好,总归是在下杀了人。杀人者偿命,在下命不久矣,要钱财何用?” 段青山失望道:“可是你杀了人就是犯了王法,我也救不得你。” 他笑了笑,说道:“我妻子死后,我便没有打算独活,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尽也是了却,死在这里也是了却。那么我便帮大人一次,就当做最后的善事了。” 外面有狱卒进来巡逻,段青山靠着墙壁发呆静坐,但那狱卒走后,他便又扒着栅栏问道:“如何破解?” 那人将一只素白的手伸了出来,道:“大人且让在下看一下手相。” 段青山不疑有他,将手伸了出去。 那人的手握住了他的,冰凉凉的,竟然没有一丝温度,段青山蹙起了眉头。 他说道:“大人应该是许多年前做过坏事,如今报应找上门来了。” 段青山皱着眉头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大人心中有数。” 段青山忽然觉得此人是个神棍。宫家全家上下都死干净了,只有那宫琉璃,与他又素来没有交集,谁会报复他?这手相他不看了,他想要将手抽回,却发现被那人牢牢攥在了掌心,“大人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么。” 手上微微用力,段青山被攥得生疼,但他好歹是武将出身,另一只手迅速伸出牢房,瞬间扣住了那人的手。他这时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双粗糙的手,他说自己草民出身,勉强糊口,可这分明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段青山意识到不对劲,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他力气很大,年轻时可以一个人拉动两台牛车,如今身子骨也算硬朗,可竟然敌不过他半分! 两个人撕扯着,段青山想要开口喊人,就在这时,他被抓住的指尖忽然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好似有什么冰冷的液体被推进手指。几秒后,那人便松开了他。 段青山暗骂一声有毛病,一边往牢房另一边走,远离那个疯子,一边检查自己的手指。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左手的食指上,似乎有一个被针扎过的小洞,破了皮,但没有流血。 他没有在意,撩袍坐在干草上,背对牢门,面对墙壁,暗叹自己流年不利,坐个牢还两边都住着疯狗。 左边的牢房。 年轻人掸了掸衣上的尘土,唇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容,将注射器放进了袖中。 傍晚狱卒进来发饭,叫了半天段青山也没有反应,开门进去,伸手去戳他,熟料被他轻轻一戳,段青山却整个人向前倒去。侍卫上前一看,发现他嘴角流出黑色的血迹,再一探鼻息,气都没了! 这冰凉僵硬的身子,竟已是死去多时了! 他之前一直背对着牢门靠在墙上,狱卒巡逻时也没去在意,谁知道人怎么突然间就死了! “出、出人命了,快,快去报告头儿——” 狱卒失声惊叫,撒腿向外跑去,踢翻了门口的饭。 睡梦中的袁绍被这尖叫声惊起,一个鲤鱼打挺,冲到了牢门处,喊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他。 几分钟后,整个牢房顿时沸腾起来,狱卒进进出出,乱成了一团。 左边的牢房,忘川轻轻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化身成狐,趁乱从房间的天窗飞跃而出。 走道里很乱,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小插曲。 夜如墨染。 一只雪白的狐狸,从夜王府的墙头光也似的闪过,兜兜转转,跳进了某个院子。 落地,化为人形。 屋内点了一盏小灯,宫泠羽站在窗前,回头看见他脸上温柔的笑容,便知道事情成功了。 她说第一个要拿段青山开刀,忘川果然不负所望。 她与忘川这么多年的默契,就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宫泠羽道:“修书给小唐,第一个牌子可以摘下来了。” 忘川淡淡一笑,坐在书案前开始写信。 宫泠羽撑在一边看他写字,忘川的字迹很漂亮,“字如其人”这四个字,在忘川身上就展现的淋漓尽致。不。他不仅人美,连手也很美。 可惜这双原本干净的手,一次又一次为她沾染了鲜血。 忘川写完信以后,等墨水干了的工夫,抬头笑道:“主人果然智慧。” 宫泠羽低头扫了一眼他,语气隐隐有暗意:“这就智慧了?” 忘川凝视她的笑容,忽然想到了什么,俊脸上浮出一抹讶色:“难道……一开始大光明寺经书的失窃,也是主人的杰作?” 宫泠羽笑道:“挖了个小小的坑而已。” 忘川猜得不错,其实一开始大光明寺经书失窃,就是她下的手。朝廷上最近几位武将都各司其职,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有段青山空缺,依照她过去对南诏王的了解,这件事不是派姓段的去,就是让燕倾去。 一半的几率,她赌。 没有想到却赌对了。但事情也不是按照她的设定所发展,她没有想到袁绍也会一同去。夜云轻要报复袁绍,还拉着她一起参与。途中虽然改变了计划,但段青山最后还是入了狱。他以为在牢中是安全的,却没有想到只是加快了自己死亡的速度。 是他亲手把自己送到地狱门口的,这可怪不得她。 第075章 我不想让你去见云忆寒 http://.biquxs.info/

眨眼间便过了七日,六月底的天气仍然很热,热得让人出门就想脱穿衣服。夜王府西花园的池塘一到晚上更是蛙声一片,扰得人不得好眠。 这个时候,夜云轻就忽然很怀念夜筱安在的日子。 夜筱安在的时候,夏夜的池塘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她每天都要吃好几只烤田鸡、红烧田鸡、醋溜田鸡腿、田鸡饭等等,总之那些畜生都是活不过六月的。 那个丫头在外面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是时候该回来了。正好过几日就是每年一度的江边流水宴,到时他向世子讨个人情,别再追究了,把小丫头弄回来。 想到流水宴,夜云轻又是一脸的愁容。 去年的流水宴是他代表夜王府参加的,虽然很有趣,但是能看得上眼的美女都是有主的,倒贴过来的他又瞧不上。南诏王也会亲临现场,他不得自在。今年他原本准备好了借口推脱,可为了夜筱安那个死丫头,他还是要去。 夜云轻要去参加流水宴是迫不得已,然而夜王府有些人却是想破了脑袋都想去。 要知道,能够参加流水宴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朝中重臣,这不正是巴结权贵的好机会么。 第二日天气极好,清风徐徐,带来了一丝清凉。 司马氏才刚刚能下床,便拖着沉重的身体去长孙氏处报道,长孙氏念她有伤在身,让她回去休息,可她非赖在那里不走,要“伺候”着。 刚醒的时候,司马氏的意识还有些混沌,夜王府里面的药材多,大补几天便清醒过来,但是问及是谁伤的她,她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夜拜鳌从外面负手进来,长孙氏、司马氏、夜长风以及屋内的一干人等皆起身行礼,夜拜鳌坐到椅子上,挥手道:“都起来吧。” 紧接着,他目光看向司马氏,霭声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司马氏起身,由丫鬟扶着,微欠了欠身,答道:“回父亲,已经无碍了。” 夜拜鳌道:“你且安心养着。”他目光微变,语气一肃:“这件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本王倒是不知道,有谁能够在夜王府杀了人还逍遥法外的。” 司马氏心里一揪,脸色有些白。 这次她差点被杀死,还有那一院子被毒死的侍卫,这些事情她连同床共枕的夜长风都没有告诉。 她是真的怕了,所以她不敢说,她怕那个女人会再次对她下毒手。她近几日一直在避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没有想要二次下手。 “说来也奇怪,这件事到现在还一点眉目也没有。”长孙氏喝了一口茶,看向夜拜鳌。 夜拜鳌道:“我已经交代刑部去彻查此事,王府也加强了守卫,你也不必着急。眼下当务之急,本王还要协助王上准备流水宴的一干事宜,待过后再且定夺吧。” 司马氏闻言,眼神飘向了夜长风,夜长风也在看她,这次的流水宴,他们也想去。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儿,夜拜鳌便让各自散去了。司马氏被丫鬟搀扶着,跟在夜长风身后,途径花园时,夜长风于她并肩走在一起,忽然问道:“那天之事,你当真想不起来?” 自从出了事,夜长风心里头一直存着怀疑。司马氏身上是有功夫的,并且还不算低,一般人奈她不得。那天晚上他回来时,却只发现了一地的尸体,司马氏不知所踪,四下搜寻,才找到几乎就要被淹死的她。 司马氏自从嫁入夜王府,便断绝了在江湖的一切关系,这几年过得也算太平。按说江湖人士的嫌疑性不大,可这杀人手法残忍至极,一招毙命,除了江湖上的人,其它他倒是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司马氏知道他还在怀疑,他的疑心就是这样大,不管对谁。她心中微愠,但下人们都还在场,她不好发作,只拉着他的袖子说道:“那天的侍卫都是中毒身亡,我可能也是被下了什么药,才会什么都记不起……也许过些日子,能慢慢想起什么。我头还有些疼,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看看儿子吧。” 夜长风看着司马氏,没有再提什么,一行人回了紫竹苑。 夜白还在午睡,胖嘟嘟的脸上有一抹绯红,霎是可爱。丫鬟拿着团扇跪在小床前给他扇风,司马氏和夜长风进来,屏退了下人,司马氏坐到床边,取出手帕给夜白擦了擦脸颊,小声道:“夜老东西还因为上次夜筱安的事儿对我有意见,此次去流水宴一事,我不好多说什么,老夫人那边我尽量,你也想想法子,没几天了。”语落,她以袖掩唇,一阵低咳,怕吵醒了夜白,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夜长风将目光转向床上的夜白,思索了一下,道:“我们还有小白。” 司马氏不解道:“什么?” 夜长风眼神恍然,喃喃重复道:“我们还有小白。” 司马氏狐疑的瞟了他一眼,低头给夜白压了压被角,懒得搭理夜长风,她当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傍晚时,宫泠羽沐浴过后,换了男装,忘川给她穿戴好,扶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动作熟练也温柔的给她扎好了马尾,还在发带上别了一朵银色的簪花。 她今夜本就不是想要女扮男装,只是出去给云忆寒学功夫,穿男装为图省事。 忘川按住她肩膀,看着镜中她精致的脸庞,道:“主人,忘川想跟你一起去。” 宫泠羽偏头抬眼去看他,奇道:“哦,为什么呀?” 忘川道:“忘川想跟主人在一起。” 宫泠羽“扑哧”一声笑了,站起身来,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笑道:“我就出去一会儿,再说,现在在夜王府,我们两个至少得有一个人留在这里,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可是我不想让你去见云忆寒。”因为云忆寒太过妖艳、美丽,美到即使他身为一个男人,是一只九尾狐狸,对美色的抵抗力最为强大,可他见到云忆寒都会忍不住的心神荡漾。他担心主人会……把持不住。但这句话忘川没能说出来,他面上只是一如既往的笑道:“好。那主人一切小心。” 忘川送宫泠羽出去,回来时发现花园的树后似乎有人影闪过,他低眉浅笑了一声,朝着那棵大树走去,从树后揪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小童子。他微笑了一声,狐香的味道不知不觉的飘散在空中,小童目光慢慢变得僵直,身体机械的朝忘川跪了下去,机械道:“主人,您有何吩咐。” 忘川笑了笑,摸着他的额头,轻声说:“记住,你刚刚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刚刚什么也没有看到。”童子重复。 忘川悠然转身,踏过花间,脚步如精灵般轻快。 星夜明月,城内的月光花蔓延数里,盛开如白雪,将皎洁的月光一片片分拂。此情此景,用来赶路有些浪费,从前宫泠羽是个懂得享受的人,这样的月夜,最适合与喜欢的人醉酒当歌。 可是如今她哪里有喜欢的人,又可以和谁醉酒当歌,心不设防? 天大地大,孑然一身而已。 和云忆寒约定的时间是子时,宫泠羽赶在子时之前,终于到了祭司院。 祭司院不设门卫,院内几乎也没有侍候的下人,只有少数云忆寒几个心腹。这里是南诏最华丽的地方,却也是最清冷的地方。 喷泉水柱一如既往的潇洒冲天,似乎永远也停歇不下来。 宫泠羽盯着喷泉,陷入了无限的困惑之中。 过了一会儿,耳边有脚步声响,她侧身去看,发现若水站在那里。 若水给宫泠羽的第一印象不算坏,于是宫泠羽唇边带了一丝笑意:“是你。” 若水向她敛衽行礼,抬起头来脸色也带了笑:“林姑娘,我家大人在啼月楼等你,请随我来。” 若水在前面引路,不多时便来到一座爬满五颜六色藤蔓的小院,走近去看,才发现那些不是藤蔓,而是一朵一朵彩色的小花织成的云锦,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小院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富丽堂皇不说,亭台楼阁在月光下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宫灯点缀其上,在月光下明亮如水晶。 宫泠羽心里羡慕嫉妒,这云忆寒也太会享受了吧。 若水送宫泠羽到白玉台阶前,侧身让步,柔声道:“林姑娘请。” 宫泠羽提步,若水的声音再次在身后轻轻响起:“姑娘,我家主子有伤在身却不肯上药,还请姑娘劝他一劝。” 宫泠羽觉得好笑,继续走着,头也不回道:“他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劝他?我又是他什么人?你以为我说话——他会听?” 若水没再开口。 门被推开,血腥之气扑面,偌大的房间不见人影,亦没有一盏灯,只有窗外寥寥的月光,清冷寂寞。 暗红色的血沿着黑曜石地面缓缓蔓延,窗下一抹修长人影,伏在梨花木锦案上,宫泠羽站在那里好大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道:“你来迟了。” 第076章 我教你,但不是你的老师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唇边习惯性勾出一抹官方笑容,然而这笑还没能发挥作用,但见一点紫色光芒,如电般射出,蹭的向她袭来。 侧身避开,宫泠羽手指紧扣,却又慢慢放松开来。紧接着,数道紫光并起,刹那间寒气逼人! 这个云忆寒,一言不发就出手,在算计些什么? 宫泠羽记得,上一次在大光明寺,海棠树下,云忆寒就是用这招,将一片花瓣化成了一场落花雨,美则美矣,但是却十分可怕。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看见那些光芒冲着自己来,宫泠羽才一激灵醒来,下意识要躲,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不过是一点细碎的紫霜,温柔美丽的划过她飘拂起来的长发,一缕柔软发丝被割断,飘落到地面。 云忆寒一袭红衣飘然至身前,额间红宝石妖气冲天,冷香中透出一丝丝血腥味道,宫泠羽垂眸下看,他的衣袖还在滴血。 那些血,滴落在光滑坚硬的地板上,开出了一朵一朵妖异的大丽花。 “还手。”云忆寒的目光通透渺远,仿佛透过她,看到了亘古遥远的宇宙,泱泱不息的洪荒,广博辽阔的苍穹。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光明,却不为所动。 宫泠羽闻言,非但没有还手,反而还收起了周身的气流。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耳根子硬得很,别人越想叫我做什么,我就越是不想做什么。”宫泠羽莞尔一笑,朝云忆寒挑了挑眉。 “不还手?”云忆寒似在自问,忽然伸手抓住了宫泠羽的手臂——这不是他第一次跟她有接触,但是看着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近在咫尺,呼吸间空气中充满了他身上的冷香味道,宫泠羽的心猛地跳了跳,脸上有些窘。 虽然不打算还手,但也没有打算坐以待毙。 宫泠羽不知道云忆寒想做什么,他的手指冰凉刺骨,冻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就在她想拍掉他手的时候,那厮竟然自己松开了。他双手拢在一起,血依旧滴着,可他苍白的脸上神态依旧清明。数次的见面,可以说不甚愉快,他见过她出手,可从来没有真正试过她的功夫。 “你的内力……”云忆寒眼中有一丝困惑:“很奇怪。” 宫泠羽搓了搓刚才被他抓过的地方,道:“我修炼的内力和你们这里的就是不太一样,倒也不能说奇怪。在我们那里,你们这里的内力也可以称之为奇怪。其实只是地域不同而已,文化差异,文化差异。” 哼,她就知道,这厮受着伤还非得跟她动手,一定有什么不纯的目的。不过他这一身诡异的功夫远在她之上,要说想偷取她的功夫,倒真的没必要。 “这双眼睛……”云忆寒眼神变得缥缈,不等他有下文,宫泠羽便不耐烦的打断他:“诶,咱能不能别伤春悲秋了?你这招真的很老土啊,什么你的眼睛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你的眼睛好熟悉……能不能换点新意?” 这不是云忆寒头一回盯着她的眼睛出神了,她恶意的扯了扯他的袖袍,沾了一手的血,她很怀疑,这人流了这么多血不会死么?把手往云忆寒衣摆上一蹭,宫泠羽面上浮出一层笑:“你觉得我的眼睛好看就多看看吧,毕竟也不是你的。如果你想要也得不到,因为我很爱惜它的。” 出乎意料的,云忆寒竟然微微一笑,道:“今日先教你凝神聚气。” “你的手还在流血,你就打算这样教我?” “流血?”云忆寒带笑的双眼茫然起来:“原来真的流血了。” 宫泠羽原本不想管他的,但转念一想,万一这厮失血过多,在教自己的途中晕倒或者挂掉,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即使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宫泠羽还是假意奉劝道:“你要不要先包扎?” “我为什么要包扎?” “呃,”宫泠羽哑然立在原地,翻了个白眼:“一般来说,我们正常人受伤了都会治疗。” “好。”面对她话里带刺的暗指,云忆寒置若罔闻,他踏着血路,慢慢坐回锦案旁。 锦案旁铺着白色的地毯,此时已经被血花擦得一塌糊涂。 宫泠羽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身体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除非,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血。 宫泠羽眼神一闪,想起之前在夜王府,云忆寒的血落在地上,也是开出了这般诡异的大丽花。而此时此刻,黑曜石地面上的暗红血迹,分明没有开花! 那些都不是云忆寒的血。 宫泠羽轻轻吸了一口气。 整个房间安静而空旷,也根本看不出有打斗的痕迹。她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云忆寒又是因为什么受了伤,若水又为什么会让她劝他。 这个男人太神秘。 有着十七岁少年的面孔,却负着七十岁沉重的秘密。 “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云忆寒见她发呆,几乎是一声令下,这完全命令的口气! 宫泠羽一怔,秀眉蹙起,敢情这货是以为自己要给他包扎伤口? 他想得美。 她又不是他的下人。 她来学武功还几乎是被他半威胁半逼迫的不得已而为之的呢。 宫泠羽眼中聚起深深笑意:“我去找若水来。” “若水不在。”云忆寒淡淡道:“他拿来的药都在这里。”他弹指,点燃了地上的一盏莲花灯。 宫泠羽脚下的步子还没能迈开,就转而朝着云忆寒去了。得,今天就当他捡了个大便宜,她也伺候伺候他老人家。 药和纱布是之前若水拿进来的,云忆寒没有用,也没有扔,就放在锦案上。锦案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卷轴。 宫泠羽目光从卷轴上撤回,挽起云忆寒的袖子,幽暗的灯火下,云忆寒雪白的手臂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都是剑伤,宫泠羽利落的清洗伤口,上药,包裹纱布,整个过程速度很快,动作也是不加掩饰的熟练。她用沾湿的纱布,擦拭干净云忆寒手臂上的血渍。湿润柔软的纱布触碰到皮肤上,云忆寒竟然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温暖。 这个丫头也是,看起来不像是能照顾人的,可照顾起人来还是有模有样。 宫泠羽自觉不能白伺候云忆寒,她恶意的把纱布打了个蝴蝶结,弄得工工整整,十分好看,用剪子剪掉多余的纱布,云忆寒也没有说什么。 宫泠羽看着云忆寒坐的地方还算干净,没有沾血,便从他身上跨迈过去,坐到了另一边,问道:“既然你打算教我,总得告诉我,你学的诡异功夫,叫什么名字吧?” 云忆寒淡淡道:“我不知道它的名字。” 宫泠羽嗤道:“祭司大人,撒谎也得有点可信度啊。” 云忆寒不以为然,反而教训她道:“你自身虽有修为,但后天没有加以利用。你饮食又不清淡,浊气堆积内里,很难发挥到最好。” 宫泠羽冷笑:“你的意思是我肉吃的太多了?” 云忆寒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我教你,但不是你的老师。这一点,我希望你记住。”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宫泠羽冷笑:“我学艺,但是并不打算拜师,我也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他教她,不过是为了让她继承他大祭司的位置;她肯接受,也是因为她需要这个位置。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云忆寒起身,正逢门口吹进来一阵风,风吹衣袍翻飞。月光倾洒在他衣上,如初冬的一场轻雪。他缓缓开口:“你来祭司院吧。” 宫泠羽目光平视:“我考虑一下。” 说完她指着不远处那朵妖娆挺立的大丽花,眯着眼睛笑:“这花,送我一朵行不?” 云忆寒沉默了一下,抬起手,袖间紫色光芒滑落。紫色的光芒唰的斩断大丽花梗,幽幽将那朵花托送到云忆寒面前,他伸手接住,浅墨色的眼睛里微芒闪烁,将花递给宫泠羽:“给。” 宫泠羽微微怔住。 “谢谢。” 宫泠羽沉默了片刻,道了声谢,伸手接过。 心情有些难言的味道,你是否还记得第一次收到花时的心情? 或许你早已忘记那个第一次送你鲜花的少年,却还是会记得那时候的心情,是这样的怦然心动。 这花是从血液里生出来的,可味道却脱去了血液腥臭的味道,清新温宛。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才不信这朵花是活生生从人的血里面生长出来的。 根据这么多年与毒物接触的经验,她完全可以判断出这是一朵剧毒无比的花。 她的爱好并不多,但收集各种各样的毒素,也算其中之一。她不动声色的打量这朵花,内心却已震撼,无法言表。 突然,她手中的花瞬间快速枯萎,如八十岁的老妪被抽去了最后的生命,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化为了枯木。 那么大的一朵花,瞬间缩成了指甲盖大小,枯萎的速度让人震惊! 宫泠羽震惊的抬起头,方才地上那些大丽花,全部都如这般,枯老萎缩,一瞬之间满地的花都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云忆寒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他浅墨色眼中,似乎有什么正在缓缓苏醒过来,唇边浮出一丝讽笑:“这是诅咒。” 宫泠羽闻言,几乎是立刻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头皮一阵凉意。 云忆寒面对月光而立,眉目幽沉如水,语气平常:“你回去先食七日素饭,忌荤腥。七日后再来找我。另外,进不进祭司院,你也自己定夺,我不着急要答案。” 宫泠羽起身,轻振衣袖,神色转冷。 进不进祭司院,她的心中早已有了决定。 第077章 这香囊被人动过手脚(1) http://.biquxs.info/

夏天的夜晚最适合做什么? 宫泠羽答,喝酒和撸串。 在这里没有大排档,但是却有喝不完的酒和吃不完的肉。 夜长风和司马氏在紫竹林设宴,邀请了夜云轻以及夜清扬。夜云轻习惯走哪里都把宫泠羽带上,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司马氏见到宫泠羽也来了,脸色就变得惨白,连笑容都有几分勉强。 没有人注意到她与她之间的异常。 坐定后,宫泠羽悄声告诉夜云轻可以“露天烧烤”,夜云轻一听也来了兴致,当即把宴席的饭菜撤下,众人挪到小湖边,他和下人一起动手,用竹签子穿过肉串,架起火烧烤。 夜清扬是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宫泠羽只知道他住在祠堂附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在朝中也没什么正经的职位,跟别人没什么来往。日子过得比较清苦,要不是夜王府的人,八成早就饿死了。 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就坐在宫泠羽的斜后方,跟夜云轻说了下个月他二哥夜西楼要回来,就独自一人坐在后面喝小酒,目光一直放在冒着香气和热气的肉串上,喉咙滚动,目光如狼。宫泠羽注意到他颈后有小块红痕,被他高高竖起的领子遮挡住,要不是他对着烤肉流口水,她也不至于能看到。 宫泠羽端起果茶,暧嗳的看了他一眼。 司马氏对宫泠羽仍然心有余悸,眼神只往她这边瞟了一下,便不敢多看。反而是宫泠羽,聚起斟满果茶的酒杯,朝她举了举,微笑着一饮而尽。 司马氏恨得咬牙,可是却更加害怕,不敢有什么作为。 烤肉的香气蔓延到各个方向。 青灰色的熏烟弥漫得到处都是。 星夜,明月,凉风,湖水,烟火,烤肉,美酒。 夜云轻喝了一口酒,一双桃花眼似带了水的光泽,分明没有醉,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望向宫泠羽,醉眼迷离,期期艾艾道:“就差一个美人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宫泠羽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无病呻吟,低头望定杯中美酒,想起了一首诗。 夜云轻凑了过来,坏心思的把她盛着果茶的壶挪到一边,将自己杯中的酒到在她的杯子里,勾唇笑道:“没有琵琶小曲儿也没有美人,没有沙场也没有征战。来,敬我们的太平盛世。” 说完他仰头,喝了个底朝天,捏着空杯摇了摇。 “呵,太平盛世。”宫泠羽唇角有嗜血光芒闪过,她举杯,碰了一下夜云轻的空杯,发出清脆一声“叮——”,慢慢将混着酒水的果茶喝了下去。 夜云轻看她饮酒的侧影,看她肤白如玉,长发如水,忽然想一亲芳泽。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宫泠羽却主动朝他靠了过来,他怔了一下,心道原来她跟他想到一块去了。这厮脸上刚浮出一丝贱笑,宫泠羽却勾住他的脖子,轻声道:“你大哥出去了。” 夜云轻下意识回头去看,宫泠羽却用力缠着他的脖子,阻止了他的回头,继续道:“别看,你大嫂过来了。” 夜云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心中一阵躁动。 宫泠羽松开他,走到旁边的篝火边,拾起几块干木头丢进去,挑了挑火星,夜云轻过去于她坐在一起,没有说话。 他早就知道大哥一家不会无缘无故请他吃什么宴席,这就算不是鸿门宴,也不会是纯粹的吃饭。只是,他想不到为什么。 司马氏端了一盘子羊肉串过来,夜云轻忙迎了上去,眼眸含笑道:“大嫂这是做什么?咱家是没有下人了,要你亲自动手?” 司马氏以袖遮住半边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事情要麻烦小叔了,自然得亲自伺候着,还望小叔见谅。” 夜云轻眼前一亮,道:“何事大嫂直说便是。” 司马氏看了看宫泠羽,又瞧了瞧夜清扬,最后对夜云轻道:“唉,这不是我前些日子就想着打马吊,无奈凑不齐人手,我瞅着今儿个倒是合适。湖边凉快,我让下人把桌子支在外头,不如你们陪我打几局?” 宫泠羽听得心里都要笑出声音来了。 夜长风前脚刚走,司马氏就凑过来说打什么麻将,这不是明摆着有意替夜长风拦着他们呢么。 果然,宫泠羽心中这样想,夜云轻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先是表现出欣喜,但随后便落寞下来,目光落到司马氏身上,叹道:“其实……我也好久没打马吊了。可是大嫂你……你重伤初愈,要是让大哥和老爷子他们知道我跟你在外头吹着冷风打着牌,不得掐死我?” 司马氏脸上一阵囧,沉默了一会儿,才想出来对策:“我,我实在是想玩儿得紧,手痒得难受。不如我们就玩几局就好了?耽误不了多久的。” 夜云轻自然晓得她是在想办法拖着自己,刚想找理由拒绝,却听身后的人扬声应道:“难得没有三缺一,打就打吧。” 不知为何,司马氏听到她说“打”字时,心里咯噔了一把,总觉得她这话是话里有话,另有所指。 下人搬来了草席、八仙桌、锦垫,将八仙桌置在草席上头,四个人分别坐了上去。宫泠羽和司马氏对家,夜云轻位东坐庄。 另一边,夜长风出了紫竹林,直接去了长孙氏处。 夜王府只有小白一个小孩子,平时都在长孙氏处哄着,她跟老爷子都相当喜欢小孩。夜白有什么要求,他们都会答应的。 长辈宠着晚辈,心疼孩子,有什么要求都会答应的。 他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他也想去参加流水宴,可夜王府所去之人必然会是夜云轻,他根本没有资格。但是倘若夜白想去,他们二老必定会重新思量。 在此之前,他已经让人“教”好儿子要怎么跟爷爷奶奶“撒娇”了。 夜长风是来接夜白回去的。 可他走到门外,并没有急于进去,也没有让丫鬟进去通报。他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夜白被夜老爷子抱在腿上,长孙氏就在一旁,摸着他的头,从他手里拿过半块糕点,极为宠溺道:“乖宝贝儿呦,这糖糕可不能多吃。来。奶奶带你去喝鱼汤,喝完汤等爹爹接你回去睡觉,明儿个给你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糖葫芦,小白要吃糖葫芦!”夜白想一出是一出,这大晚上的上哪儿给他找糖葫芦去?他明明已经六岁了,书没有读好,满脑袋装的都是吃的,提起糖葫芦就来劲儿,一张包子脸露出兴奋的表情:“环玉姐姐说,流水宴上的山楂很大,爷爷是不是啊?” 包子脸转为望向夜拜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可爱的让人受不了。 夜拜鳌捋着胡须笑得眼睛都弯了:“你啊,就知道吃。” 包子脸一个甩头,骨碌碌就转向了长孙氏,甜腻腻讨好道:“奶奶,小白想吃流水宴的大糖葫芦~” 夜拜鳌心疼小家伙,根本没有多想,用手帕擦掉他唇角的糖渣,细声问:“乖孙孙也想去流水宴?” 夜白摇了摇头,似乎不懂流水宴是什么。两只胖乎乎的小白手绞在一起,低头看着手,道:“我想吃糖葫芦。” “这有何难。”夜拜鳌笑道:“过几天让你小叔叔带你一起去。” “不要!我不要跟小叔叔一起去,他抢我的蛐蛐儿,还抢我的糖!” 夜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身体也跟着摇动,夜拜鳌险些抱不住他。怕他跌下去,连声哄道:“你小叔叔是坏蛋,回头爷爷收拾他。小白乖,别乱动,摔下去爷爷可要心疼坏了。” 夜拜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长孙氏道:“那小兔崽子又跑到哪里风流快活了?不是叫他晚上过来商议流水宴一事,人呢?” 长孙氏一心想着孙子,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随口道:“别说你了,谁都不晓得他跑哪里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日就知道疯。” “小白想跟爹爹娘亲去。”夜白从夜拜鳌膝盖上跳下来,嘟囔了一句。伸手去拉长孙氏的手,小胖手指着外面,歪着脑袋笑:“爹爹来了。” 夜拜鳌目光也望向外去,只见灯火下,夜长风一身天青色长袍,上面绣着几感修竹,身姿俊逸,一身书生意气,温文儒雅。 他这个儿子其实也很优秀、很出众……只可惜,是庶出的。 可是,庶出的,却很让人欣慰。 夜拜鳌凝视外面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紫竹林。 宫泠羽面前的银票已经堆积得有小山高了。 “小山”旁,是几个发锈的铜板。 夜云轻也一直在输,只不过长孙氏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的钱都是“口头欠着”,夜清扬也没什么钱,自己日子过得还很艰苦,又要攒钱娶媳妇儿。好在他打牌的技术还算不错,输了几个铜板,赢了几张票子。而司马氏呢,本就是为了夜长风拖着他们的,输了钱也没所谓。 不远处,一个丫鬟拿了新的宫灯过来。 司马氏忽然揉着太阳穴,道:“哎,不行了不行了,这么会子我就有点头疼。” 夜云轻看着那过来换灯的侍婢,眼神有些深邃,关切道:“既然大嫂不舒服,那今儿个便散了,咱们改日再来。” 司马氏又客套的表示自己意犹未尽,寒暄了一番才下去。 她之前和夜长风约定好了的,他回来以后,便以“换灯”为暗号,她便撤了。 第078章 这香囊被人动过手脚(2) http://.biquxs.info/

回到卧房后,夜白已经趴在夜长风的腿上睡着了,他眉目间一片温柔,难得的没有平日里的严厉。见司马氏回来,他招呼了丫头把小夜白抱下去。 司马氏走到窗前,探着身子往外瞧了瞧,确认外面无人后,她关掉窗子和门,走到夜长风身边,问道:“如何了?” 夜长风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还好你拖住了夜云轻那个小兔崽子,老东西一气之下松嘴了,咱们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司马氏走过去,一边给他宽衣,一边道:“下次能不能别利用孩子了,他还那么小。” 一开始夜长风说什么他们还有小白的时候,她原是不懂什么意思的。直到后面,她看到夜长风教唆环玉,告诉小白流水宴上的糖葫芦山楂大,小白没什么爱吃的,可唯独爱吃糖葫芦。夜长风的算计是,让小白在老家伙面前说自己想去流水宴,想和父母一起去。小白一直很受二老喜欢,小孩子说的话他们也不会多去猜想。虽然铤而走险,但总归为他们争取了一次机会。 可是利用了孩子,心里总归是不太好受的。 夜长风一声嗤笑:“你懂个什么,妇人之仁。” 司马氏伸手捶了他一下,软绵绵的毫无力度,反而夜长风眼神一深,握住她的手把她抱在了怀里,问道:“身子可好了?” 司马氏脸上一红,明白他的意思,垂着脑袋思忖了一下,摇头道:“还没有。” 夜长风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似失去了耐心一般,司马氏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手掌顿时有些僵硬。 半晌,夜长风跨步向外走去。 司马氏心中一阵失落,忙问道:“怎么了?” “去冲冷水澡!” 司马氏闻言,跟到了门口,看到夜长风往东去了。 东边可不是沐浴的地方。 东边住的是——白芙蓉! 司马氏握紧了袖中的手。 -- 翌日。 清晨的天气就有些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夜云轻一早起来,去了兵马司溜达一圈,回来后就赖在了宫泠羽的房间。 他占着宫泠羽的绣榻,喝着忘川给她沏好的蔷薇茶,望着窗外,黯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宫泠羽拍掉他伸过来拿盘中糕点的爪子,笑道:“怎么解?” “你知道么。昨天湖边烧烤时我就想着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儿,回去时才想起来,是老爷子叫了我去商谈流水宴一事,我给忘了。”夜云轻再度伸手,去够放在宫泠羽面前的糕点,这一次她没有拦着,他迅速拿了块芙蓉糕,咬了一口,继续伤春悲秋的语气:“待我今儿个早晨去请安,他们竟然让大哥去了。” 宫泠羽斜眼睨着他,满嘴的嘲讽:“你还会请安?” 夜云轻脸色一正,道:“我说正经的。” “你可正经不起来。” “罢了,那我说不正经的。”夜云轻往榻里一缩,靠在毯子上,毯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是某个人身上的味道。夜云轻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道:“其实谁去无所谓,我也从来懒得争些什么。但是这次,我必须要去。” “为何?” “为了见世子。” “你见他不是很容易?” 夜云轻闻言,幽幽的看了宫泠羽一眼,有些无奈:“可是求他并不容易。” 宫泠羽了然道:“你是为了夜大小姐。” “要不然?”夜云轻有些郁闷,要不是为了那个臭丫头,他也不至于要去问世子讨个人情。 要知道,世子的人情不好讨,更不好还。 “你是哥哥,本来就应该照顾妹妹的。”宫泠羽道。 夜云轻翻了个白眼:“她要是惹到一般人,我早就解决掉了。可她这次惹得是世子……”夜云轻脸色一瞬变得挫败,猛地灌了口蔷薇茶,恨恨道:“世子神秘莫测,我怎么知道如何投其所好讨人情去……对了,你们祭司院,就没有查到世子什么隐秘的资料么。” 宫泠羽心道,敢情这货说了这么多,绕了这么多弯子,还是想从她这里打听出来什么。不过,如果是用来帮夜筱安的话,她倒是可以透漏一些。 “我怎么知道?”宫泠羽同样一记白眼还给了他:“我又不是祭司大人云忆寒身边的红人,就算真的有些什么,怎么轮得到我知道?” 夜云轻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也对,云忆寒那种人……” “我这种人怎么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云忆寒一袭红衣登堂入室。 宫泠羽微微坐直了腰板,看向门口皱起了眉头。 这个不速之客,这人怎么说到就到?他是属曹操的么。 夜云轻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听到,这得有多点背? 云忆寒径直走来,夜云轻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他。 走到夜云轻面前,云忆寒伸手,点在他额头上,他就晕了过去。一缕淡淡的紫色,盘旋一圈后钻进了夜云轻的鼻子。 宫泠羽严重怀疑他会中毒。 目光从夜云轻身上收回,宫泠羽低头看着茶杯中的花瓣,妍丽的颜色浮在水面上,忽然下巴一凉,云忆寒修长的手指挑住她下巴,凉凉的问道:“你们平日里就这样相处?” 他进来时,就听到夜云轻在说他的坏话,但他不会去在乎别人说什么。可他看到他们这样孤男寡歪坐在同一张榻上,成何体统? 他过去就知道他这下一位祭司的行为不检点,以前可以不管,但是现在,他有必要板正一些她的放浪习惯了。 宫泠羽被这个挑下巴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她甚至踌躇了三秒后,才慢慢把自己的下巴移开,茶杯也放到一边,凑近云忆寒,双眼灌满了笑容:“你不是跟了我一段时间么,不知道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处着的?” “我不记得了。” “那现在开始记着,还不晚。” “……” 良久,云忆寒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冷冷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以为自己是谁,还想让我亲自教训你?”宫泠羽知道他厉害,但是却不畏惧他。她也知道他挺重要自己这“继承人”的身份的,倒不是说借着这个身份就对他有恃无恐,只是她觉得云忆寒有些自傲自负以及自大。她双腿一盘,反驳他道。 云忆寒道:“我今日来不是跟你吵的。” “可祭司大人从进来就在跟我吵啊。” 云忆寒怔了怔,片刻道:“我有事找你。” “说呗。” 云忆寒低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悠悠道:“七月初二是流水宴,你想办法跟出来。” “没有办法。夜王府派出去的人是夜长风。” “没有办法就自己去想办法。”云忆寒忽而一笑道:“我想这总归不用我教你的吧?” 宫泠羽撇了撇嘴,凉凉的笑了笑,伸手去拿自己的茶杯,可那茶杯被另外一只更为漂亮的手抢先一步端起,云忆寒道:“我也喜欢蔷薇茶。” “……”混蛋,我问你喜欢什么了?!那是我的水! 宫泠羽凉凉道:“这是我喝过的,你不觉得脏么。” “味道不错。”云忆寒呷了一口茶,慢慢道。 宫泠羽冷笑道:“喜欢回去自己做。” “祭司院没有人会。”云忆寒淡淡道,盯着茶杯,有些失神。 这时,宫泠羽去摸夜云轻的脉象,还没有碰到他手腕,便听到身侧云忆寒森森然的声音:“他还没有死,但是我不保证你碰下去,他的手臂还能在。” 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宫泠羽的手没有停,落在了夜云轻的手腕上,电光火石间,一道紫光弹过,袭击夜云轻的手,宫泠羽下意识替他去挡,几片花瓣从她指尖飞出,拦下了那道光。 云忆寒盯着那花瓣,眼神有些惊奇,也有些迷惑。 宫泠羽一步跳下绣榻,瘦却健朗的身体挡在夜云轻面前,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看着云忆寒,一字字无比清晰道:“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记清楚。第一,我不是你的手下,没有义务对你的话言听计从;第二,你我之间的关系止于你教我武功,将来我继承你的位子,你没有权利对我指手画脚;第三,除了上述关系,你我没有一丝纠葛。我不是你的什么所属物,你也不是我的什么人,你的专横霸权,去对付别人。我有我自己的生活,希望大家互不打扰。” 她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大堆话,云忆寒听得清清楚楚。半晌,他将茶杯放回原处,浅墨色的瞳孔中有细碎的雪落下,他轻笑一声:“你以为你可以护得住他?” “至少在我面前,你伤不得他。” “这么说,不在你面前就可以?” “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应该不屑背后使什么手段吧?” “偶尔用一下也无妨。”云忆寒踱了一步,宫泠羽如受惊之兽,立刻全身警惕。 见状,云忆寒微微一笑:“安心。我若想要他的命,你拦不住的。” “我知道。”宫泠羽道。 第079章 这香囊被人动过手脚(3)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不经意间划过宫泠羽左手上的三连戒。只瞧了一眼,眼中毫无波澜,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唯有眼瞳中的万点琉璃光,散发着朝气蓬勃的味道:“流水宴上,我要见到你。” “明白。” “不问为何?” “问了你会说?” “兴许。”云忆寒语落,便抬步向外走去,走得那叫一个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光明磊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大白天的杀进夜王府一样。 但宫泠羽明白,他就是不惧。 宫泠羽送他到门外,忽然问道:“你说能看到一个人生命的尽头,那我问你,你看夜老爷子可以活多久?” 云忆寒道:“非正常死亡还是寿终正寝?” 宫泠羽脸色微变:“这你也能看出来?” “自然不可。”云忆寒淡淡道:“我又不是神仙。” “……”宫泠羽冷冷笑道:“你走吧,不送。”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鬼使神差的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鬼话,并且相信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不是得拿什么交换么。”云忆寒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宫泠羽动了动眼皮,转身回到房间。 十分钟后,夜云轻醒来。 “我怎么突然睡着了?”夜云轻揉着脑袋,朦胧的问了句。 宫泠羽偏头看他:“你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你又跟我表白了?”夜云轻奇道,一双桃花眼顿时飘满了桃花,朝宫泠羽凑过来。 宫泠羽捏起盘中一块芙蓉糕,堵在了他嘴里,眯着眼睛道:“你忘了呀,你刚刚忽然昏倒了。你的脉象比较虚,应该是最近某些床上的运动做多了,来,我这就给你开几服药,好好补补。” 宫泠羽说着就起身,作势真的要去写方子。夜云轻愣了一下,才跳下去掐她的脖子,跟她打闹起来。 宫泠羽搪塞过去,心里却起了一层毛。 她知道,应该是刚才钻进夜云轻鼻孔里那缕紫色的光芒起的作用,让夜云轻忘了云忆寒突然杀到。 这云忆寒,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能抹去人的记忆?! 他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强大的力量?! 闹了一会儿,宫泠羽手上被夜云轻咬了,她有些恼,夜云轻一大老爷们怎么还咬人?他真下得去口! 论犯贱,整个南诏国都翻不出来比夜云轻更贱的了。 他前嘴刚咬完人,后嘴就道歉,还说要把前阵子输的钱翻倍,弄得宫泠羽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这时,忘川端了新做好的凉糕上来,三个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喝茶吃糕。 宫泠羽开口对夜云轻道:“你还是想想怎么去流水宴吧,大小姐在外面挺久的,应该想家了。”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忘川,补充道:“小川是我的人,无需隐瞒。” 夜云轻道:“我知道。” 宫泠羽瞧了他一眼,这厮去严刑逼问忘川了,怎么没听忘川提起? “我想想,你也想想,拿出折磨袁绍那次的聪明才智。”夜云轻抛了一记媚眼给宫泠羽,宫泠羽脑中浮出的一句话竟然是:你也拿出调查怀真那次的脑子好么。 枉她那次还觉得夜云轻是个聪明人,其实,就是个好吃懒惰的货。 忘川伸手去拿盘中的凉糕,夜云轻也伸手,不过没去拿糕点,直接摸在了忘川的手上,夜云轻色眯眯的笑道:“小川啊,大家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晚上到我房中聊一聊好么。” 宫泠羽一脚踢开这个色胚,没好气道:“下午不是还要去段府参加葬礼?” 夜云轻一拍脑门,懊恼道:“差点又忘了!我先回去收拾收拾!” 夜云轻离开后,宫泠羽握住忘川的手,清秀的手指一点一点抹在刚刚他被夜云轻摸过的地方,眼中有歉意:“下次他再对你动手动脚,你就揍他,算我的。” “好。”忘川温柔的眼睛,就要溢出水来。 宫泠羽拉着他坐下,问道:“他逼问你了?” 忘川知道“他”指夜云轻,摇摇头道:“前几日把我堵在小花园,问了我是不是祭司院的人。” “动手动脚了?” “倒没有。” “真是流氓做派。”宫泠羽有些无语,这夜云轻就是一臭流氓,把人家堵在小花园,也就他能干出来! “忘川,以后任何事都不要瞒着我。” “好。”忘川点头应允,柔和的目光一直放在刚才被她擦拭过的地方。倘若让夜云轻那个男人碰过,能够得到主人的垂帘,那他又有什么不愿意呢? 中午,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夜云轻乘着自己的马车到了段府。 段府外的长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门口已经停了很多马车,挂着各家的牌子。有一辆马车尤为显眼,即使没有挂牌,南诏国却没有不知道这车是谁的。 八匹马的车,举国上下只有世子燕倾一人。 段府门庭凄清缟素,还未进去,便听到一片哭声。 雨天,丧事,哭声,无端的让人觉得心情压抑。 仆人撑起伞,夜云轻快步走了进去。 院中站着两道修长人影,一紫一白,相互对立。 燕倾身边有仆人撑伞,雨水没有淋到他的衣衫上。 云忆寒身边跟着若水,若水撑着伞,却是遮住了自己。 云忆寒没有伞,漫天洒下来的雨水却没能淋湿他的衣。他伫立雨中,长发飘袅,紫衣飞浮。 燕倾看着他,微微皱眉:“祭司大人,今日是来参加段老的丧事,你不着白也就罢了,还穿得这样艳丽?” 云忆寒道:“你不知本座平日里是穿红的?” 他的言外之意,他今天来没有穿得大红就已经够对得起天下苍生了。 他虽然没有穿的大红,可他穿了大紫啊! 燕倾没有再说什么,看到夜云轻进来,跟他一道走了进去。 途中,夜云轻几次想开口讨个夜筱安的人情,却没能张得开嘴。这是段青山的葬礼,他不好提一些别的什么,还是等到流水宴吧。反正也没有两天了,那个丫头在外面呆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两天。 灵堂中央停放黑色漆棺,段青山的一众儿女、妻妾都跪在棺材前头,段凝烟在最前面,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夜云轻最见不得美人落泪,当下便走过去安抚她。 燕倾的目光扫过哭丧的众人,桑与从门外走进来,穿着青灰色的长衫,腰间系着素白缟带,从众人身边走过,朝燕倾行礼:“殿下。” “有消息了?”燕倾淡淡开口。 “是。”桑与压低声音道:“属下已将那日的狱卒一一拷问,都说并未发生什么异常。只是那日段将军辞世前,隔壁的牢房新进去一个犯人……” 燕倾眸光微顿,道:“人呢?” “不知所踪。”桑与的头低了一些,“不知是何时跑的,不过属下已经让人描述,画师也画出了画像,依殿下看,是否现在便下通缉令?” 燕倾思忖道:“不必了。” “……” “他既然敢在牢中下手,就不一定是用自己的脸。”燕倾眼中微光聚寒:“去调查,段将军生前都有哪些仇人。” “是。” “仵作怎么说?” “验尸结果已经让人送回世子府了。” “好,我知道,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桑与躬身退下。 他往外走,云忆寒正巧往里走。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桑与扶肩向云忆寒行礼。 -- 夜王府。 西花园。 司马氏独自坐亭中,下人们都被遣到了三十米开外。 她自受伤以后,便经常来西花园走动。不去东花园,一方面因为东花园人多,二,则是长孙氏他们都爱去东边看景。 今日难得清净,她便叫了白芙蓉出来。西花园人少,她就是把她打死在这里,一封书信寄回家中,自有父亲给她撑腰,夜王府也不能拿她如何。但从前夜长风也有些小妾,都被她使手段害死了,后面这事儿传到了他耳朵里,夫妻间自然就有了隔阂。 所以这一次她不害人,要慢慢折磨。 还有……那个女人,她也不会放过。 司马氏脸上浮出阴寒。 花园参天的大树后,忘川转眸看向了宫泠羽,宫泠羽道:“你看她那张脸就没安好心对不对?” 忘川的视线重新落回亭中,只见司马氏起身,在亭子里走了走,时不时探身看一下。亭子是建在湖中的,长廊蜿蜒十几米通到岸边,这段距离以内的水都不会很深,偶尔会有锦鲤在水面浮现。 忽然,忘川鼻头动了动,目光聚在司马氏腰间的一只香囊上。 宫泠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揶揄道:“这都能闻到?” 忘川疑惑道:“是引蝶香?” 宫泠羽托腮笑道:“自从招来一窝蜜蜂以后,我就给它改名叫‘引蜂香’了。” 忘川有些同情的望向了司马氏。 司马氏尚不知自己危险将至,还在算计着怎么修理白芙蓉。 不远处,白芙蓉袅袅的往过走。 她身边从来没有人伺候,她孤身过来,踩着一地的野花儿,身上的白裙子被风微微吹动,竟然美得像仙女。 不,她是妖精,狐狸精。 第080章 这香囊被人动过手脚(4) http://.biquxs.info/

出来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几乎停歇,站在空气里只觉得十分凉爽。 可有人的心情却不爽。 司马氏远远瞧见白芙蓉****微露,美景若隐若现,免不得心中妒火丛生。 这里都没有男人,她这狐媚样子是给谁看的? 没男人在她都这么骚? 白芙蓉走起路来的样子也很勾人儿,小脚宛如金莲,一步一生香,司马氏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恨不得一巴掌打在她那如花似玉的脸上,让她就此毁容,再不能狐媚男人。她心下气恨,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嗡嗡一片巨响。 守在岸边的丫鬟们忽然惊慌起来,张大嘴巴望向她这边,司马氏有些不明所以,忽然,一只蜜蜂落到了她面前,振起翅膀,飞到了她的衣袖上。 司马氏抬起手掌,一下将它拍死。 岸边的丫鬟们仍然乱作一团看着这里。 司马氏这才恍然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整个人都吓得僵在了原地。 半空中,密密麻麻乌云一样压下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团一团的蜜蜂! 而那些蜜蜂的方向……是她! 司马氏拔腿就跑。 宫泠羽和忘川站在树后,见状忍不住笑了出来,宫泠羽捂着肚子大笑,看着司马氏由于裙子太长,被自己绊倒在地,一群蜜蜂轰的压下来,她顿时被一片黑影围住。 尖利的惨叫声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不远处观望的下人们,不敢靠太近,一个个吓得手足无措,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芙蓉还不知道长堤这边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像只小兔子一样慢慢走过来。 司马氏被蜜蜂蛰得七零八乱,在地上哀嚎、滚来滚去,慌乱间腰上的香囊掉到了地上,那些蜜蜂一窝蜂的冲向香囊,司马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她依旧在地上盲目的乱撞,忽然耳边听到下人们的尖叫,她身子一歪,凌空掉进了水里。 扑通。 有丫鬟跑去叫家丁,拿来了竹竿,上面系着布条,挥舞着轰散成群的蜜蜂。有几个人跳进了水里,将司马氏救了上来。 司马氏被蛰得鼻青脸肿,脑袋发懵,吐了好几口水,昏了过去。 见到司马氏昏死过去,宫泠羽和忘川很开心的离开。 白芙蓉走过去时,司马氏正被下人掐着人中,她淡淡的瞥了一眼,事不关己的离开了。 蜜蜂被轰得差不多,几个家丁身上都挂了彩,脸肿成了猪头。往年这花园里头是有蜂巢,可也没见蜜蜂这么拼了命的蜇人。长堤上一地的蜜蜂尸体,就近的水面也落了不少,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心里头发毛。 地上,一个香囊上面扑满了蜜蜂,宛如蜂巢。 家丁们抬着司马氏快速离开。 傍晚的时候,阴阴的天气豁然晴朗。 好久没有和忘川一起看日落了,宫泠羽打算带着忘川去文慈塔看日落。临出门前,他们去了紫竹苑,夜长风已经回来了,他站在竹林外,手里拿着那只香囊。 夜长风将香囊放在鼻下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常的味道。 可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人在花园会被群峰蛰成这样。他查不到这诡异事件背后的源泉,不管这件事与这香囊有关无关,他都要推脱到这香囊上头。 司马氏下午被蛰伤的,晚上光明王便派人来质问,他早知他这紫竹苑有光明王的眼线,可他还要仰仗着他这老丈人打翻身仗,即使知道他在监视自己,心里不痛快,面上他也不能说什么,还要好吃好喝的招待来者。 良久,夜长风对身后仆人道:“去告诉光明王府的人,这香囊被人动过手脚,我会尽快彻查的。” “尽快?上一次妹妹险些被奸人所害,妹夫也说尽快彻查,本小王倒是不知道,妹夫这尽快,要快到几时?” 竹林小路的另一边,一个碧衫男人摇着折扇流行阔步的走来,接下夜长风的话茬,语气有些凌厉。 忘川附在宫泠羽耳边低声提示道:“他是光明王的大儿子,司马风瑾。有传言说他是世子底下的人,但最近他和九王爷走得很近。” 宫泠羽早让他去背下朝中每一个人的画像,以备不时之需。宫泠羽可能认不全所有人的脸,但现在,忘川全都记住了。这朝中的动向,底下的人也都向他汇报,不必繁琐小事都去麻烦宫泠羽。 他心疼她,不想让她太累,能分担的就分担,不能分担的就想办法帮忙。 宫泠羽点头,道:“长得一般。” “……” 司马风瑾行至夜长风面前,站在他面前,凝视他,神情有几分倨傲。两个人的个头差不多,他不说话,不善的脸色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夜长风一向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他连忙换了副笑脸,殷勤的解释着。宫泠羽看了会儿,道:“无聊,他们又没有相爱相杀,我们去看日落吧。” 文慈塔和夜王府都在西城门附近,间隔几条街。文慈塔是整个南诏西城最高的建筑物。只是文慈塔守卫森严,禁止任何人入内,要想去塔顶看风景,要与门卫斗智斗勇,还要有身手才行。 这些都难不倒宫泠羽和忘川。 文慈塔顶。 霞光万丈。 宫泠羽和忘川并肩坐在白色的栏杆上,风吹衣袂翻动。 下午的雨势很小,天空都没能出现一道彩虹。绯红色的火烧云燃烧了半边天际,遥遥望去,凤凰岭诸峰如被渡上一层金色佛光,山林空濛一片,炊烟袅袅的升起,山中人家正是晚饭时间。 城墙下,白色的朝槿花开荼蘼,倾国倾城。 宫泠羽手搭凉棚,眺望远方:“忘川,你知道什么是梵罗香么。” 忘川侧眸看她,摇了摇头。 宫泠羽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上一次在陈王墓,她就听陈王那死粽子说她身上有什么梵罗香,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身上哪里,她为何从来不知道? 忘川道:“我去查。” 宫泠羽颌首,目光依旧放在远处:“我那天去找云忆寒,知道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云忆寒受过诅咒,他的血滴在地上,会开出一种剧毒的大丽花,十分好看。可惜呀,我上次想拿一朵,结果刚到手没一会儿,就全部枯萎了。” 宫泠羽以家常口吻道出云忆寒身上的秘密,忘川低垂的头微微抬起,清澈的眼底有些惊讶和迷惑:“他会……受人诅咒?” 忘川心里,其实很不喜欢听她提起云忆寒。 而她最近,总是有意无意会提起云忆寒。 宫泠羽将双手放在身侧,扶住栏杆,道:“是一种毒咒。” 忘川眼神一深,温情的凝视着她,声音温柔:“主人,我们看日落好不好?” 不要提他了。 “好呀,不过我还是要说最后一句,我们下一个地方就是祭司院,夜王府不能呆了。” “主人去哪里,忘川就去哪里。”在哪里都可以,只要和你在一起。 “……忘川?” “我在。” 那一天的夕阳和宫泠羽的侧影,深深的烙在了忘川的心上。 怎么看也看不够。 怎么忘也忘不了。 回去的路上,披星戴月,夜花芬芳。 宫泠羽心情不错,走路的姿势一蹦一跳,跳跃着从忘川腰间翻出一块碎银子,指尖聚起内里,只见白光闪过,她从银块子里拉出一条纤细的银丝。 将两股纤细的银丝绞在一起,去掉多余的银块。宫泠羽摘下左手上的三连戒,穿在了银链上,穿成了一条项链。 她将链子交到忘川手里,道:“云忆寒说戒指还是太明显,遮不住的,我觉得他说的挺对。来,给我戴上。” 说完她将身体背对忘川。 她转过身后,忘川眼角的柔和与深情一点一点淡去,直至冰冷。 云忆寒云忆寒,她现在总是无意间会提到云忆寒。 是爱上了吗? 忘川低下头,俯身,将手臂横过宫泠羽身前,从后面接住长的手指灵活的在颈后打了个结,戴好项链后,忘川也没有松开宫泠羽。反而轻轻一个用力,把她圈抱在怀里,尖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干嘛?”宫泠羽偏头去看他。 忘川没有立刻言语,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不要爱上他好吗?” “谁……云忆寒么。”宫泠羽失笑,稍稍用力便从忘川怀中挣脱,她抱住忘川手臂,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以前她跟夜云轻走得近时,忘川担心她爱上夜云轻;现在她和云忆寒走得近,忘川又担心她会爱上云忆寒。 这个忘川,脑子到底还是单纯,整天除了情啊爱啊的,都在想什么啊? 忘川深深的望着她,任凭她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一路无话。唯有清风、明月、树影、蝉鸣,穿过街道,穿过两个人之间的缝隙,起落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忘川才回握住宫泠羽的手,很用力。 宫泠羽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知道,他忘川爱这世间的风景,也爱这雪月和风花。可是他爱她,胜过爱这世间的一切。 第081章 凌波在他手上 http://.biquxs.info/

世子府。 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嘴巴被堵住,被两个侍卫模样的人连拖带拽的送到了燕倾面前。 燕倾正挽起衣袖,倾身用银针挑着灯芯,火光跳动几下,变得更加明亮。 他堂堂世子殿下,竟然亲自做这种活计,小女孩被推进门后,见到此情此景便有些震惊,瞪着大大的眼睛怔在原地,忘记了自己双手还被绑着。侍卫摘掉她嘴里的布团,行礼后退了出去。 燕倾放下银针,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凌波,你见到本世子就没有一次会行礼的。” 凌波一听这话就回过神来,年少的脸上立时浮出一层怒气:“你别妄想了,你这个杀死泠姐姐的刽子手,我永远都不会跪你的!” “泠姐姐,呵。”燕倾一声轻笑:“六年过去了,你倒是还记得她。” 凌波闻言抬起头,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倔强:“你杀死泠姐姐,我不想跟你说话。” “她可不是我杀死的。”燕倾踱到凌波面前,伸出一只手按住她肩膀,凌波顿时觉得肩上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双腿屈软,跪了下去,她双膝一落地便想站起来,却被燕倾压得动弹不得。燕倾淡淡道:“她是被我那位世子妃杀死的。” “一箭,穿过了她这里。”燕倾微微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抚住左边胸口,眉眼清柔,笑容可掬:“穿心而过。你说你的泠姐姐,会不会很疼?” 凌波愤怒的把头别向了一旁,不愿跟他说话。 燕倾松开她,缓缓坐回椅子上,凌波不受他的控制,一下子站了起来。 燕倾唇角噙着笑,望定她,眼神有些难得的迷离:“凌波,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记得六年前,她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眼中没有戒备,更没有防人之心。整日就跟在宫泠羽后头,泠姐姐泠姐姐的叫着,后面他们在一起,她也会那样黏着他喊他倾哥哥。 如今,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凌波视他为仇敌。 过了一会儿,凌波才重新看向面前风华绝代的男人,目光凛然,语气讥诮:“等我再长大一些,就可以替泠姐姐报仇了。” 燕倾微怔,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小丫头敢在他面前下战书。 “凌波小丫头,你的仇人不是我。”燕倾端起一杯茶,用杯盖浮了浮茶叶,道:“是我那位世子妃,你的明砂姐姐。” “她才不是明砂姐姐。”凌波立刻反唇相讥:“明砂姐姐不会害泠姐姐,她害死了泠姐姐,她就不是我的明砂姐姐了!” “你能明白这点,很好。”燕倾颇为赞许,端起茶杯,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将茶杯递给她,眼中带笑:“世子妃身边还缺一个丫头,你去伺候她。” 凌波拒绝接受他的茶,嘴里攒了一口唾沫,准备吐在他俊朗的脸上,想让她伺候杀害泠姐姐的凶手,门都没有! 燕倾望着她鼓起的腮帮,脸色微变,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住她的脸颊:“吞下去,敢吐在我身上,我立刻送你去见泠姐姐。” 凌波不甘心的瞪着他,眼珠子转了一会儿,才慢慢把唾沫咽了下去。 燕倾松开她,面无表情道:“你想报仇,就跟在世子妃身边。” 语落,再次将茶杯递给凌波,凌波这一次,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跟在世子妃身边,好像鼓励她去报仇一样。她向燕倾投去质疑的目光,燕倾面色极冷,她心里害怕,几乎是下意识伸手去接,眼见着就要接到,燕倾忽而一笑,手掌翻动,啪—— 茶杯摔在了地上,粉碎。 热水飞溅得到处都是,凌波来不及躲开,裙裾被溅湿。 凌波被吓到了,跳到了一边,奇怪的看着他。 燕倾看也不看她一眼,迈步离开。 片刻后,有丫鬟推门进来,给凌波松了绑,带她下去沐浴更衣。 凌波指尖夹着几根银针,隐现出危险的光芒。她几次都想下手,逃离这里,回到毒王谷,她知道,在毒王谷唐澈哥哥会有办法保全她的。但她犹豫了好久,都没能下手。 燕倾说跟在乐明砂身边可以报仇。 她……要给泠姐姐报仇。 凌波收起银针,任凭丫鬟们摆布。 收拾好以后,凌波被换上了世子府下人的衣裙,由人引领,到了书房外面。 丫鬟在外面禀告:“世子妃,毒王谷的人带来了。” “进来吧。”门里是一道熟悉极了的声音。 凌波进去时,乐明砂正在给燕倾收拾书房,她识字不多,即使当了世子妃,燕倾也并未让她去学字,更不会交给她任何文字资料去处理,她能做的,也只有给他收拾、整理书房。每每此时,她的心情就有些不快,她嫉妒,过去宫泠羽可以替他看折子,跟他一起探讨;而她,却只能像个下人一样,给他整理书房。 凌波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乐明砂才回身去看她,眼神微怔,毒王谷送来的人怎么这么小?这还分明是个孩子,唐澈就这么糊弄她的?! 乐明砂刚要发脾气,却觉得这个小女孩有些眼熟,猛然,她脸色大变,声音颤抖:“你是小凌波?!” 凌波一脸的不服气,却还是点头道:“我是凌波。” 乐明砂放下手中抹布,莲步轻移至她面前,感受到她眼中强烈的恨意,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纤长冰凉的手指挑起凌波的下巴,尖尖的指甲刺进了凌波的皮肤里,她皱着眉头想要摆脱,却被乐明砂森冷的语气喝住了:“小丫头,你竟然还活着。” “……” “也对,毒王谷的人本来也都没有怎么样。”乐明砂松开凌波,孤傲的抬起下巴,深目微缩。当年宫泠羽死后,她就不止一次的跟燕倾说过,要斩草不留根。毒王谷虽然用毒天下第一,但总归是由宫泠羽一手建立起来的,忠心于她的不在少数。留着迟早都是祸患。 可燕倾偏偏还要留着。 “罢了,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乐明砂嫣然一笑,睨了眼凌波的小手,她的手干干净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有干过粗活。如今唐澈掌管毒王谷,过去他和小凌波都是宫泠羽的狗,他自然会把她当大小姐似的供养。 可是如今,凌波不还是落到了她手里? 乐明砂拍拍凌波的小脸,勾唇道:“乖,下去给我打盆洗脚水。” “……”凌波站着不动。 “啪——” 乐明砂一巴掌狠狠打在凌波脸上,她小小的身板几乎被掀了起来,凌波捂住脸从地上吃力的爬起来,倔强的瞪着她。 乐明砂忽然明白了什么,了然一笑,轻道:“原来你恨我。” “可是你落到了我手里,我很快就会送你去见宫泠羽。”乐明砂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 这个丫头喜欢宫泠羽,讨厌她,过去宫泠羽活着时尚是如此。如今她已经死了那么久,这个丫头却还是惦记着她。她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够让人这样记着? 乐明砂心有不甘,狠狠剜了眼凌波。 “还不快去打水?” 凌波咬着牙,愤怒离开。 -- 天色微亮时,宫泠羽便幽幽醒来。 她的生物钟最近都是这样,醒的很早。 忘川还在外间睡着。 宫泠羽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坐在窗边看起了书。 她美丽的身影透过雕花窗格,落进了一双深如大海的眼中。 云忆寒长身玉立,踏足花间,身后是在清晨盛着露水盛开的花朵。 脚边,是一个刚刚断了气的男人。 这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里踅摸着什么,腰间别着刀,武功也不弱,似乎想下杀手。正巧被他撞见了,便给杀了。 云忆寒落在宫泠羽身上的目光深了深。 这个女人又在外面惹了谁? “来人。”云忆寒轻声开口,身后便出现两个带着蝶形面具,身姿俊朗的少年,现身后朝云忆寒躬身行礼。 云忆寒道:“抬走。” 二人明了,将尸体火速处理。 树稍,晨鸟被这动作惊动,跃起而飞,啁啁啾啾。 宫泠羽被群鸟惊动,眼神望向这边,什么也没有看到。 明天,就是流水宴了啊。 司马氏差点被毁容,肯定是去不成了,夜长风和她在外面又总是装作鹣鲽情深的模样,必然也会在家里陪着她。 流水一宴,夜云轻势在必得。 就算夜云轻不带她去,她也自会想办法跟去。何况,他去哪里都会想着带上自己呢? 夜云轻说过,带她出去,基本上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呵呵。习惯。 空中传来轻微的异响,像是某种飞鸟在震动翅膀。 宫泠羽抬首去看。 半透明的青鸟正在下落。 宫泠羽伸出手去,青鸟有灵犀一般降落在她的手掌心。 宫泠羽学着忘川的模样,摸了摸青鸟毛茸茸的小脑袋,摘下它腿上的纸筒。 展开一看,纸筒上寥寥的几个字,正是唐澈的笔迹: 凌波被绑去世子府。 “燕倾。”宫泠羽唇齿含恨,吐出这两个字。 忘川醒来后便瞧见她独坐窗边,正巧过来时,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怎么了?”忘川关切追问。 宫泠羽缓缓道:“凌波在他手上。” 第082章 流觞曲水 http://.biquxs.info/

七月初二,阳光明媚,惠风和畅。夜云轻一早就带了夜白出门。今天是流水宴,他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吊儿郎当,今儿个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流水宴的地点设在东郊明月湖。 马车上,小夜白警惕的盯着夜云轻,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一下手里的山楂糖,动作很迅速,还会用警惕的眼神打量夜云轻。 马车从人市经过。 人市是做买卖人**易的地方,一般都是穷人家过不下去日子,会将孩子在那里贩卖,自然会有缺丫头的富贵人家去买奴隶。人市路口,女人和小孩的哭喊声不绝入耳,夜云轻将车帘掀起一角,望着角落的夜白,诡笑道:“小东西,看到了没有?你以后若是再不听话,就给你卖到这里来。” 小夜白迷茫的看着外面,夜云轻却将帘子放下,小夜白反问道:“这里有糖葫芦吗?” 夜云轻诡异一笑,阴森森的说:“有啊,还很大,很好吃呢。” 小夜白竟然有些动容。 又穿过了一条街。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夜云轻开口叫人:“夜青。” 夜青从外面掀开车帘。 夜云轻双手拢在袖子里,往车上一靠,懒洋洋道:“把小东西给我弄下去。” “是!”夜青说着飞身跳起,将小夜白抱下了车。夜白在他怀里挣扎,夜云轻吩咐道:“带远处玩儿去,别伤着。” “属下明白。”路边还停靠另一辆马车,这时,身着男装的宫泠羽从马车上跳下来,夜青将夜白抱了上去,驾车离开。 宫泠羽快步朝这边走来。 驶去的马车里隐隐传来小夜白的哭声,其中夹杂着“小叔叔是坏人”“糖葫芦”等妖艳字眼儿。 宫泠羽坐到夜云轻的马车上,道:“你还要不要脸,连小孩都欺负。” 夜云轻盯着她,肆无忌惮的看,说出来的话歪出了十万八千里:“你今天真好看。” 宫泠羽穿着白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用银色丝线绣着云纹,头发用羽冠束起,垂落下来的部分流水般伏在身侧,丰神俊朗,衣冠楚楚。 宫泠羽笑道:“咱们这种长得美的,穿什么都好看。” 夜云轻仔细一想,与她一拍即合:“说得对!” 宫泠羽有些嫌弃,也有点担心小夜白:“你把小家伙弄哪里去了?” “让香儿帮着照顾一天,晚上回去把他接上,买几串糖葫芦小兔崽子就能守口如瓶。” “香儿是?” “我在燕春楼长期养着的老相好。” “……”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宫泠羽嘴角抽了抽,有些挫败:“我只是想,他可真是你的亲侄子。” 夜云轻被损却豪不自觉,反而隐隐自豪道:“那是当然。” 宫泠羽无语。 就知道他嫌夜白烦,不会带他去流水宴。老爷子是说让他带夜白去,可也没有派人监督,这不出了夜王府,夜云轻就让人给夜白弄走。这也就罢了,还把他送到青楼里——天底下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只有他了。 一个时辰后,夜云轻和宫泠羽来到红叶林。 穿过红叶林,就是明月湖了。 今日南诏王会亲临现场,是以所有的马车都停在红叶林外,要步行穿过。夜云轻来的不算晚,外头还没有几辆马车,有几位武官是骑马来的,宫泠羽看见林子外拴着的那几匹骏马就有点心痒痒。 夜云轻看穿她的小九九,凑上去,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那可是正宗大宛马,要不然咱们先比一场马?” 宫泠羽摇摇头:“今天不舒服。” “那个了?” “……” “不对啊,你不是每个月初九么。”夜云轻认真道。 宫泠羽一掌打在他天灵盖上。 这个变态! 居然连她每个月来葵水的日子都给记住了,看来她有必要杀了他灭口了! “你看,那边那个鹅黄色衣衫的小姐一直在看你。”夜云轻指了指不远处,扯住宫泠羽袖角。 宫泠羽淡淡瞥了一眼,道:“好像在看你。” 夜云轻摸了摸下巴,自恋道:“可能是看我比她美。” “不过去聊聊?” 宫泠羽说完,就四下望了望,并没有注意到,夜云轻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些深邃。 夜云轻没有言语,心中郁闷。 这个死女人,她就没有注意到,他最近根本就没有和任何女人搭讪以及上床了么。 其实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他对女人的**一直都是有的,可最近,却有些明显的淡却了。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碰女人了。 宫泠羽没有瞧见几个熟人,便纵步走向树林小径。 夜云轻目光盘旋了一圈后才跟上。 眼下的红叶林,树木葱茏,繁密青翠,有细碎的阳光从树叶间穿透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树影。这里的树木要等到秋日才会慢慢显出红色,枫叶一样染遍整片林子,美丽得让人窒息。 林间的人也少得可怜。 夜云轻一边,一边说道:“谢谢。” “谢谁?” “走在我左边的这位美丽少女。” 宫泠羽白了他一眼。 这货最近说话真是有些不太正常。 从前满嘴跑火车也就罢了,如今这火车都跑到天南海北去了。 夜云轻脸色微正,道:“我本来已经做好拖住大哥大嫂的准备了,只不过有人先我一步帮我解决了……小妈,我知道是你,谢谢。” 宫泠羽脚下一顿,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 偏头,给了夜云轻一个大大的笑容:“朋友之间么,哪用得着说这种客气话?” 这是头一回从她嘴里听到“朋友”这两个字而让夜云轻不炸毛的,他非常欣喜,道:“那回去你告诉我怎么招蜜蜂好不好?” “你要干嘛?” 夜云轻左右望了望,贱笑着吐出两个字:“袁绍!” “……”好吧,她早该想到的。 不过这香料她是断不能给他的,袁绍比司马氏抛头露面的场合多,还喜欢到处转悠。万一袁绍也被蜜蜂群攻的事情传开,传到了夜王府,夜云轻再被人家揪住小辫子,她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清风穿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 夜云轻脸上褪去了平日的风流下贱,一直是一种难得的正色,还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多年以后,当身居高位的他独自走在这条路上时,还是会想起当年的心情。 只可惜今夕何夕,不过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明月湖边,聚集了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 回环弯曲的水边,铺着干干净净的竹席。竹席上,依照次序摆好了饮宴用的条桌,上面是各种新鲜的水果和美酒。 水渠的上方源头,是金色蟠龙的软垫,是南诏王的位置。 侍卫开始检查入场者的请柬,开始有人陆续入席。 夜云轻将请柬甩在盘查侍卫的脸上,便拉着宫泠羽寻了一处有树荫的地方下座,他惆怅道:“这树凉不晓得可以遮挡多久,万一我要是晒黑了怎么办,年底还打算娶个媳妇儿回来呢。” 宫泠羽闻言,讶异道:“你有意中人了?” 夜云轻深情款款的盯着她,意有所指:“有。” 宫泠羽只感到一阵恶寒。 原本南诏王没有来,众人是不能开始的,可夜云轻却端起了桌上酒杯,轻抿了一口,道:“段将军家的凝烟小姐不错。” 宫泠羽直接道:“政治联姻?” “也不尽然。”夜云轻长长一声喟叹:“最起码,那个女人得是让本小王瞧了第一眼就喜欢的,就算不喜欢,也要看着心里舒服。” 宫泠羽一声嗤笑:“我怎么觉得是个女人让你看着就觉得舒服?” “吃味了?”夜云轻伸手搂住她肩膀,一脸的淫笑:“小妈不着急,尽管我娶了别的女人,可你我私底下照样可以珠胎暗结,狼狈为奸的,这样,我在你这里三天,她那里两天行不行?” 宫泠羽回肘给了他一拳。 夜云轻吃痛,捂住胸口,咬牙道:“你这里四天,她那里一天?” “找打。” “别打了别打了,”夜云轻怕她下手没把拦,忙求饶道:“不闹了,但是大红包,你断不能忘。” “忘不了。” “一定要比你从我这里敲诈走的银子多。” “我考虑考虑。” 两个人正唇枪舌战互相伤害着,一个绯衣少女翩然向这边走来,欠身行礼,道:“小王爷,奴婢刚接到消息,祭司大人今日不会出席。” 来人是向夜云轻汇报的,可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宫泠羽和夜云轻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沉默了几秒,双双大笑起来。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就像压抑了很久突然得到了解放一样。听到云忆寒不来的消息,宫泠羽和夜云轻都十分开心。 夜云轻主动向宫泠羽介绍绯衣少女:“这是琴骨,我一个比较隐秘的手下。不过我这人不喜欢私底下搞小动作,一般不会用她的。” 宫泠羽斜眼瞧他:“我怎么觉得你背后搞的小动作不少了?” “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啊。”夜云轻说着,手又搭了上去,还没摸到就被宫泠羽一巴掌拍掉:“南诏王来了。” 夜云轻回头,伴随着一声“王上到——”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南诏王,带着燕倾、乐明砂,身后跟着数十人,浩浩汤汤的走到了上位。 席间众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见状,纷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行礼道:“参见王上,参见世子殿下、世子妃。” 南诏王比六年前更加苍老了一些,可他的眼神却依旧透着精明的光,他挥袖,洪亮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众卿都坐吧。” “今日设宴,大家不必拘谨。”南诏王说完,由侍女搀扶落座。 第083章 连环遭打脸(1) http://.biquxs.info/

水渠的上游,在袁绍的带领下,几个侍女将质地轻盈的银制水杯置在流水上,用一张镂空的渔网拦住,只待下面的人一声令下,撒开渔网,水杯就会顺着水流往下漂浮,流到谁面前,谁就要赋诗一首,如果作不上来诗的,便要将杯中酒水喝得干净。 这些文人雅士做的风花雪月之事,乐明砂十分不屑。 因为她大字都不识几个,和遑论作诗了? 酒杯落到她面前,她就只有丢人现眼的份儿了。若是大家都晓得她这堂堂世子妃连首诗都不能信手拈来,指不定在坊间怎么以讹传讹呢! 是以每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暗自用内力将流到自己面前的酒杯推走,弄得不动声色,便可无事渡过。 九王爷坐在世子和世子妃对面的位置,他的目光,时而忽然落到乐明砂的身上,带着一种深深的哀恸和无法言喻的忧伤,说不清道不明的。宫泠羽一边听夜云轻八卦各种出席宴会的人,一边观察九王爷的神情,心里一阵阵冷笑。 上一次在世子府就觉得乐明砂和九王爷不对劲,两个人这样子,分明像是一对在吵架的小情侣。宫泠羽的目光,倏然飘向燕倾的脑袋上,隐隐觉得他的头发顶在冒绿气。 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原本宫泠羽和夜云轻右边的桌子是空着的,一个武官来晚了,悄悄的想要坐过去,还没落座,便被人揪了起来,他大怒,回头一看,但见一袭红衣的少年目中无人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银色的蝶形面具,露出完美的下巴,双瞳中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那武官怒气顿时消散,低下头,什么也没敢说,径自去找别的空位了。 宫泠羽和夜云轻相谈甚欢,听到动静两人回头一看,云忆寒竟然坐在了那里! 夜云轻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云忆寒身上挪开,小声道:“我靠,他怎么盯你稍儿来了?” 宫泠羽郁闷的反问:“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夜云轻小心的指了指右边,道:“你问他啊。” “你有病啊。”宫泠羽话音未落,但听上游方向一阵欢呼,宫泠羽沉声道:“水杯来了。” 夜云轻睨了眼云忆寒的方向,他目光平淡的望向面前的流水,波澜不惊。 夜云轻朝宫泠羽挤了挤眼睛,道:“你敢不敢?” 宫泠羽猜到他想做什么,踌躇了一下,道:“你自己玩火儿吧,我不参与。” 夜云轻失望的“嘁”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上游的方向,乐明砂暗中用内里将水杯往下缓缓推去。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小小的杯盏上,湖水弯曲回转,清浅见底,湖底的小鱼雀跃的游来游去,追着闪闪发着银色光芒的杯盏。 银杯经过夜云轻面前时,似乎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宫泠羽脸色微微变了变,杯子不能停在这里,夜云轻那个疯子一言不合兴许就会坏事! 宫泠羽藏于袖中的指尖上,点起一片花瓣,正打算出手。 忽然,那水杯晃了晃,杯中酒水洒出几滴,水杯又悠悠然的往下飘去。 夜云轻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水杯不偏不倚,刚好停在了云忆寒面前。 燕倾慢慢站起身来,笑道:“祭司大人真是行事低调,来了也未让人通报一声。” 云忆寒道:“殿下一路看着本座进来的,还用等人通报?” 燕倾唇边笑容凝固,须臾后,露出一副大肚能容,被打脸都不与他计较的宽宏大量模样,看着停在他面前的水杯,继续笑了笑:“那么,祭司大人是赋诗一首,还是自罚一杯?” 云忆寒抬起修长漂亮的手,指着浮于水上的酒杯,道:“它在动。” 燕倾眼神深了深。 云忆寒转而看向夜云轻,问道:“夜小王爷,这水杯是否在动?” 夜云轻闻言,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脸色一变,讶道:“怎么会这样?” 他刚刚明明用了内力,让这酒杯不偏不倚停在那里,分毫不动的。可现在,这酒杯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在飘动! 夜云轻的惊讶已经证实了酒杯的确在动。 云忆寒转为问右边:“尚书大人,酒杯是否在动?” 尚书大人惊道:“真的……真的在动!” 半晌,酒杯飘飘然落到了李尚书面前。 李尚书轻叹一声,身子前倾,将水中接到水中,对南诏王拱了拱手,对众人拱了拱手,道:“诗老夫是作不出来的,自罚一杯罢了!” 语落,一口闷了下去。 众人唏嘘着,又是下一轮流觞了。 乐明砂每次都不动声色的用内力推开酒杯,她的小动作被燕倾尽收眼底,他脸上却看不出喜怒,眼底一片深谙。 十几轮下来,夜云轻有些按耐不住了,宫泠羽已经坐到了他的另一侧,树荫散开的阴凉下,水边清风微拂,柳条垂落下来,风光大好,她的心情也不错。 夜云轻扶额,问她道:“我们的建议要几时才能说出来?” 宫泠羽靠在树上,眯眼望着上游的方向,道:“你看,世子在敬酒,马上就到你这里了。” 夜云轻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问了句:“东西都准备好了,不会出什么错吧?” “你问我呢?都是你手底下的人去置办的。” 夜云轻凉飕飕道:“等下要是不好玩儿,我就在这里上了你。” 宫泠羽不惧他的言语威胁,睁开眼睛,森森然道:“你试试,看看到底谁能上了谁。” “……”夜云轻挫败,她还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啊! 燕倾不一会儿就来到夜云轻这桌,他端起酒杯,敬夜云轻,看到夜云轻身后的宫泠羽,眼神微变,尔后朝她也笑了笑,道:“敬小王爷。” 夜云轻飞快的喝干净,凑到燕倾面前,道:“殿下,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可不可以说出来?” 燕倾道:“自然可以,世人皆知夜王府小王爷最会享受玩乐,你的主意,想必定会很有趣。” 夜云轻“啊”了一声,竟然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夜云轻将燕倾拉到一旁的树后,手脚比划,嘀咕了好一阵儿。 宫泠羽听不清他如何说的,只能从他放松下了的表情看得出,似乎有戏。 有一道目光,一直凝在宫泠羽的脸上。 夜云轻朝这边走回来。 宫泠羽端起桌上一只酒杯,冲云忆寒举杯,笑了笑,一饮而尽。 夜云轻回来后,迫不及待向宫泠羽报告喜讯:“他说可以,只要一会儿的游戏好玩儿,他就不会追究筱安了。” 宫泠羽道:“希望他说话算话。” 夜云轻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宫泠羽淡淡道,“酒杯来了。” 对岸的席上,几乎所有的少女都望着这边,云忆寒虽然带着面具,可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便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翩翩公子,倾世风流,浅墨色的瞳孔中似乎永远都盛放蓬勃的朝气。 她们双眼冒出桃心的都在盯着云忆寒犯花痴。 这让原本应该是集万千少女宠爱于一身的夜云轻很是不爽。 忽然,宫泠羽似乎明白了夜云轻为什么这样讨厌云忆寒。 ——因为云忆寒比他美,比他帅,比他洁身自好却深得女人青睐。 他这纯粹就是嫉妒啊。 夜云轻嫉妒云忆寒,就像白雪公主恶毒的后母,一边咬着苹果一边诅咒他。 燕倾在南诏王耳边低语了一阵。 得到南诏王允许,燕倾才向众人宣布道:“今日曲水流觞,闲坐赋诗或许太无趣,幸得夜王府的小王爷引荐,听说从西北一带流传过来一种极为有趣的游戏。” 燕倾说着,袖袍一挥,在林中等待多时的夜王府下人,抬着十张小桌子、十个四四方方,盖着黑布的箱子上来。 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箱子,用黑布蒙得严实,众人一时觉得新奇,猜不到里面是什么,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燕倾继续扬声道:“游戏最终的目的,是猜出来箱中之物。等下会一起流下来三只酒杯,落在三个人面前。这三个人,需要同时上去。揭开黑布后,我们可以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他们却看不到。” 说到这里,燕倾停了下来。 有人问道:“世子殿下,那他们要怎么才能猜得出?” “感觉。”燕倾答道:“箱子上留有一个小口,被选中者将手伸进去,凭感觉去猜测。” “言中者,父王重重有赏。” 燕倾说完,向南诏王行了一礼。 南诏王捋着胡须笑道:“年轻人的新鲜玩儿法,孤倒是觉得不错。”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根本是闻所未闻,都觉着新鲜无比。 宫泠羽对夜云轻道:“你看,世子这番话说的多好。” 夜云轻还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怎么好了?” 宫泠羽没有回答他,放在酒杯上的手点了点杯壁。 燕倾从一开始就说这是夜云轻的主意,到最后还扯出了南诏王。他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自己是个传话的,主意是夜云轻提供的,南诏王也点头同意并支持了。等下若是出了什么控制不了的事情,也与他无关。 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因为不确定,所以一早便撇清了自己。 第084章 连环遭打脸(2) http://.biquxs.info/

红叶林外,乔装成平民百姓模样的夜筱安惊讶的望向水边,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她是来偷看云忆寒的,本想伪装成花溪郡主身边的小丫鬟,奈何她不同意,她寄人篱下,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可是她想见云忆寒。 曲水边,云忆寒一身贵气席地而坐,完美的背影就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夜筱安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可再看上游的方向,燕倾站得笔直,一双眼睛不放过任何看到的东西,夜筱安明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可仍旧不敢往他的方向看。 燕倾实在是太可怕了。 流觞第一轮。 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那小小的杯盏上,屏住呼吸,就看着会花落谁家。 夜云轻看了眼正襟端坐的云忆寒,手中使了个小动作,宫泠羽不悦的看向他,用眼神给了他一刀:干什么? 夜云轻指了指云忆寒的方向,用力挤了挤眼睛。 宫泠羽装蒜,嘲弄道:“你眼睛怎么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云忆寒上去,其实她心里也想过,毕竟这种游戏,云忆寒一旦登场,是众人所期待的,何况他老人家若是上去,一言不合十有**就会把场子砸了。 场面乱一点,似乎也挺好玩儿的。 这时,水杯朝着夜云轻的方向飘来,他轻轻把手放在桌子上,一道气流,悄无声息的袭向杯盏,推动它往下流游去。 忽然,那杯盏原地晃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往下漂浮,夜云轻感到一股力量,似乎在跟他对着干! 他杀人的目光射向云忆寒。 那厮仍然在慢条斯理的喝着酒。 银质的面具在明媚阳光下熠熠生辉。 没见他有任何的动作,可他的酒杯就是不能动弹半分! 再这样下去,第一个上去的岂不就是他了? 夜云轻脸都绿了,云忆寒到底是不是人啊,猜中了他心里的小九九是不是! 宫泠羽倾身向前靠了一点,夜云轻直朝她眨眼睛,焦急的眼神还飘向流水的方向,宫泠羽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那浮在水面上的杯盏摇摇欲坠,似乎被两种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拉扯着! 宫泠羽探出一丝内力,触碰到杯盏,面色稍有变化。夜云轻不想上去,他只想坐在下面看别人的好戏,不想成为别人的笑柄。他最坏的打算就是把杯盏掀翻,也不能让自己上去! 有了宫泠羽的助力,杯盏剧烈的晃动几下,便朝着下游的方向浮去,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杯盏上,并没有注意到方才三个人暗中的较量。 最后,流觞停在了玉言公主的驸马——时宜轩的面前。 时宜轩足足盯着杯盏一分钟,直到身边的玉言公主用手臂戳了戳他,才回过神来,忙拿起杯盏,一饮而尽,众人见状,哄堂大笑起来,玉言公主好面子,当下气得脸都变了色,瞪他道:“不是让你喝酒,是让你上去!” “啊,这样。”时宜轩是去年的探花郎,长得一表人才,只是性格有些窝囊。玉言公主本就是个刁蛮人,喜欢当家做主,他在家里的地位可见有多低。 驸马时宜轩走到了那一排黑布木箱的后面,被不少人盯着,有点上不得台面,不知所措了。玉言公主原想着他上去能给自己争点面子,想不到他还是这副见不得世面的样子,当下气得别过身子去,不想看他。 燕倾一挥手,上游的袁绍接到指令,开始放第二只水杯。 下午的阳光也有些烈,日头有点西偏,南诏王身边的侍者撑起了黄罗伞。对面的一些大臣晒着的地方也多了,纷纷撑起了伞,摇起了蒲扇。宫泠羽和夜云轻坐在西边的位置,眼下树荫东移了一些,他们便完全纳在了树荫下。 夜云轻见对面那些摇着扇子还一脸汗水的,忍不住自夸道:“看哥哥我挑的地方多好。” 宫泠羽打击他:“就是看美女不太方便,你的眼睛,能从对面那个紫衣小美人身上挪一下吗?她夫君貌似回来了。” 夜云轻有些尴尬,干咳道:“好想吃刨冰。” 前阵子他总去宫泠羽那里死缠烂打,偶尔尝了尝忘川做的刨冰,清凉解渴味道还好,他就惦记上了。 “回去让忘川给你做。” “你可真是我的亲小妈啊。” “但是做不做是他的自由,毕竟你那样欺负他,他不喜欢你是真的。” “我哪有欺负她?打是亲骂是爱,我堵她是喜欢她。”夜云轻一声贱笑,上游银光闪现,第二轮又开始了。 乐明砂像前几次一样,不动声色的暗中催动内力,熟料这次水杯纹丝不动,她脸色倏然变了。又加大了一些力度,可水杯仍然一动不动。 燕倾望向了她这边。 乐明砂怕自己的小动作被他看到,连忙将手藏在了袖子里,她的功夫都是燕倾教出来的,她怕自己露出马脚被他看到。 乐明砂坐在靠近上游的地方,按说水杯一般不会在这里停下来。可是这第二只流觞,不知为何偏偏就停在了那里。燕倾眼色一深,笑道:“我的世子妃。” 乐明砂没有办法,拿起酒杯放在桌上,硬着头皮上去了。 夜云轻看热闹不嫌事大,只要这杯子不落在他这里,他就高兴得很。 最后一只水杯,宛如怀抱琵琶的船上歌女,千呼万唤,在举目的注视中,羞羞答答的出现。 乐明砂也盯着那只水杯,说好的要上去三个人,这最后一个会是谁? 如果是燕倾的话就好了。 然而乐明砂对此只抱有渺茫的希望,这么多年的夫妻相处,她看得出来,燕倾并不想上去。 他若想上去,一早便想了办法去;他若不想,同样也有的是办法推辞。 “最后一只了。”夜云轻有些兴奋,只要躲多了这一只,他就可以安心欣赏好戏了。最好上去的那个人是云忆寒,让他丢点脸,让那些喜欢他的小姑娘都不再喜欢他,都来崇拜他。 云忆寒目光轻移,落在第三只水杯上,完美的下巴和唇角幽丽的笑容简直比天上的艳阳还要惹人注目。 河对面,有的少女受不住他这倾城一笑,险些晕倒过去。即使他戴着面具遮着脸,可是却遮不住这一身倾世的风华啊! 夜云轻嫉妒,一拳打在桌上,震得宫泠羽面前的水杯颤了颤,酒水溅了出来,她不悦的望向他。夜云轻道:“就会装。” 宫泠羽闻言悠悠笑道:“确切的说,这叫装逼。” “装……逼?”夜云轻眼角挑了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觉得很下流的样子,他喜欢。 说话间,第三只水杯已经翩然的飘了过来,夜云轻斜眼盯着旁边的云忆寒,他若出手,他便出手。他若不出手,这水杯还是会顺着水流往下去的。 云忆寒没有动。 宫泠羽放在桌上的手却微动,水杯打了个转儿,停在了那里。 这第三只杯子,她要。 夜云轻脸色一变,心道不妙,这玩意儿要停在两人中间,是她上去,还是他上去? 宫泠羽势在必得,就要起身去拿酒杯,忽然水杯摇晃一下,悠悠往下漂去。宫泠羽看向云忆寒,他一副事不关已,与他无关的模样,优雅起身,长指一挑,水杯到了他手上。 他看也不看宫泠羽,大步流星的离席。 燕倾站在上游的位置,笑道:“第三只,是祭司大人。” 夜云轻松了一口气,宫泠羽却有些生气。 这云忆寒到底什么意思? 她不出手,他就不出手;她一旦出手,他势必要加以阻拦。 这很有趣么。 夜云轻拿起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拿着苹果问宫泠羽:“吃不吃?” “恶心。”宫泠羽丢给他两个字。 夜云轻被她拒绝都习以为常了,反而笑笑,又咬了一口,道:“你们祭司大人的武功很邪性。” 用“邪”来形容云忆寒的武功,一点也不为过。很多时候,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很平缓的在云忆寒手中渡过。 宫泠羽没有言语。这就叫邪性了?那忘川还是妖呢。他要是亲眼看到忘川变回狐狸的样子,岂不是得吓哭了? 但宫泠羽转念又是一想,寻常人或许会吓哭,夜云轻的话,可能会十分喜欢,就此想尽办法将忘川圈养,谁让他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呢? 不远处,云忆寒、乐明砂、时宜轩三个人站在一排桌子后面。 盖着箱子的黑布还没有被揭开,似乎在故意吊人胃口一样。 宫泠羽只事先把这个小游戏环节告诉夜云轻,他表示很感兴趣,但是他在箱子里面装的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时宜轩是个典型窝囊废,指望不上他,乐明砂心肠歹毒,脑子却是一般。 宫泠羽的目光落在云忆寒脸上,蝴蝶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唇边分明,却不带任何的情绪。 忽然,云忆寒平淡的唇角勾了一下,只轻轻一下,便落入宫泠羽眼底。 云忆寒一笑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八成是猜到了箱子里是什么。他跟夜云轻都不是什么正常的货,两个人一拍即合,其它人多半就惨了,她问夜云轻道:“你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第085章 连环遭打脸(3)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诡异一笑:“嘘,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恶心。”宫泠羽拍掉他的爪子。 不过无所谓,他们闹得越厉害,她心里就越开心。 “打开。”燕倾踱步至一排箱子前头,吩咐道。 有小太监走上前,毫无心理准备的,掀开了第一个箱子的黑布,伴随着一声惊人的惨叫,他跌进了河里。 燕倾眼色微变,一个点起,跳入水中将人救了上来。 “啊——” “这什么东西——” …… 河道两边的人,看清楚第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惊得尖叫起来。 南诏王有些好奇,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了第一个箱子面前,燕倾上前,想要阻拦:“父王……” 然而却没有来得及。 箱子是横着放倒的,开口那面成了朝向大家的一面,其余几面都还是不透明的,上面的木板上露了个小洞,刚刚好足够把手塞进去。唯有这面,用一种极薄的特殊透明材料挡住,却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景。 南诏王奇道:“这,这比琉璃还要清澈的东西,是什么?” 燕倾看向夜云轻,其余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东西是他的,大家都没有见过这玩意儿,自然得问他。 夜云轻备受万众瞩目,尤其是对面那些花枝招展没有见过世面的笑姑娘都一脸崇拜的等着他的回答,他慢悠悠站起来,拱手道:“回王上,这个……叫做玻璃。” “玻璃?”南诏王像个孩子一样好奇的提问,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他倒是有些兴致。 夜云轻解释道:“是西北那边一个少数部落做出来的东西,我花了高价买回来,想不到这次派上了用途。” 南诏王点点头,道:“早听说西北幻境有稀奇玩意儿,今日见到,才觉得是真的神奇。” 宫泠羽心中好笑,这玻璃是他给夜云轻的,骗他说是从西北幻境拿回来的,他就信了,还有模有样的说给南诏王听。一笑过后,心头又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她又骗了夜云轻。 虽然欺骗是不可避免的,但至少在她的剧本里,夜云轻不是个炮灰一样的存在。 他是她的朋友。他说过无条件信任她,她感动。她骗了他,却只能在心里跟他说声对不起。 “继续开吧。”南诏王就站在那里看着,另外的小太监上前,这次长了个心眼儿,可打开黑布的一刹那,他的脸色唰的就白了下来。 “这……” 所有人一阵唏嘘,脸色都不由自主的凝重起来。 这夜小王爷玩的也太大了吧。 南诏王略作惊讶,半晌,竟然笑道:“有趣。下一个。” 小太监两只腿在不停的颤抖,手指也在颤抖,燕倾见状,挥手让他下去,道:“我来。” 黑布被一个个揭开,十个箱子的黑布全部揭开后,那些神秘箱中物的正体也展现在众人面前南诏王和他身边的所有站在箱子前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缠做一团吐着信子的毒蛇、比成年人巴掌还要大的剧毒蝎子、五彩毒蟾蜍、带刺仙人掌、浑身刺毛的花蜘蛛、巨型蜈蚣…… 云忆寒看不到箱中情景,但他心中有数,又无所畏惧;乐明砂看不到,她便观察看到之人的神色,心中微觉不妙;唯有时宜轩,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仍旧不知所措。 天气愈发晴朗。 宫泠羽目光横扫那一排箱子,夜云轻道:“怎样?” “有你的。” 箱子后面的三个人,脸上各有异色。 云忆寒目空一切,毫不在意;乐明砂猜得一二,心中怕是起了警惕。 宫泠羽心中最完美的状态,是她宫泠羽、乐明砂和宫琉璃站在那里。 可惜第一只杯子在云忆寒的扰乱下,到了时宜轩那里。第三只她留给自己的,却被云忆寒捷足先登。 南诏王才坐回位置上没多久,便觉得头有些疼,燕倾见状,关切道:“父王,头疼症又犯了?” 南诏王道:“无碍,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孤不能扫了你们的兴……孤无……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就咳嗽起来,以前头疼时不会咳嗽,今日状况似乎有些严重。看样子是坚持不下去了,他艰难的挥挥手,燕倾便吩咐左右道:“送父王回宫。” 燕倾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孝子模样,作势便要跟着一道回宫,南诏王拦住他,哑着嗓子道:“你留下,咳,主持大局……” “恭送王上。”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南诏王离开了。 夜云轻自己面前的水果吃完了,就惦记上了宫泠羽面前的,她几乎没怎么吃,他拿起一串葡萄,道:“我看王上身体还算健朗,怎么突然这样了?” 宫泠羽道:“人的年纪大了嘛,看着再健朗也没有用,身体毕竟是老了。” 夜云轻一想也对。 他目光重新落到自己那些心爱的小箱子上,并没有注意到宫泠羽唇边渐渐冷却下去的笑容。 南诏王离开,燕倾主持大局,夜云轻的忌惮便少了几分,觉得空气都变得异常清新。 他睨着上方的三个人,眼神有些不情愿,却还是道:“我赌云忆寒赢,一百两。” 宫泠羽道:“我赌云忆寒会捏死你那条花花绿绿的毒蛇。一千两。” 夜云轻脸一下绿了:“他敢?!那条蛇……那条蛇花了我五百两……” 宫泠羽道:“黄金?” 夜云轻黑着脸点头。 “败家。” “……” 夜云轻想到什么,一声冷笑:“那蛇是凤麟洲之宝,一般人花钱都买不到,凤珈临那个娘娘腔说,这蛇很毒,行动速度也很快。他送给我……卖给我以后,我一直藏在地窖里。” 宫泠羽听到“凤珈临”三个字,暧昧揶揄他道:“你思念凤公子了吧……” “你走开,谁会想那个变态!”夜云轻气道:“说是送我的,到最后不还是坑了我五百两?” 宫泠羽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夜云轻不明所以,宫泠羽没有说话,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急的一下跳了起来! 这个云忆寒! 云忆寒银色的蝶形面具泛着莹莹的光泽,他站在箱子后面,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进了箱子里,众人屏住呼吸,有人替他担忧,有人觉得他被咬后会很惨,想起这个画面就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被宫泠羽一语言中。 云忆寒的手才伸进去,那条自己把自己缠得七零八落看不到脑袋的蛇就猛地探出了三角脑袋,尖尖的牙齿朝着云忆寒的手就咬去! 电光火石之间,云忆寒在看不到箱中景的情况下,手掌翻动,准确的捏住了那颗蛇头,然后就是一扭,咔嚓一声,血花四溅,整面透明的玻璃瞬间被鲜血洗礼。 五百两黄金买来的毒蛇,瞬间挂了。 众人脑海中重复的画面仍旧是云忆寒一手扭断蛇脑袋的场景,甚至有人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刚才那一幕太血腥了,他们都觉得是自己的脖子被掐断了! 云忆寒施施然把手拿出来,道:“凤麟州沧海城城主镇宅之宝五行蛇。” 燕倾的目光望向夜云轻,后者恨恨道:“他猜对了!” 燕倾道:“继续。” 夜云轻快受不了了,还继续什么啊,他都要心疼死了! 猜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第二个是乐明砂的,夜云轻有点不放心,担心她和云忆寒一样会把他的小宝贝弄死了,拉着宫泠羽走得近了些,将坐在附近的大臣轰走,鸠占鹊巢。 乐明砂心里没底,转眸望向燕倾,燕倾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宫泠羽的目光,却看向了坐在另一侧的九王爷。 九王爷几乎就要站起身来,神色还有些紧张,嘴唇绷得很紧。 第二个箱子里装的是毒蝎。 宫泠羽的天蝎粉,就是这种毒蝎浸泡毒液后,磨成粉末,再加入各种剧毒的草药炼成的。 乐明砂心肠再坏,也终究是个女人,平日里她作威作福都有的是人使唤着,如今孑然一身,自然还是有些怕的。 她的小手试探性的伸进去,又快速抽了出来,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护卫容笙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脸色凝重起来。 这时,宫泠羽开口了,她的乔装很精致,戴着假喉结,声音也略作改变,冲着九王爷道:“九王爷不必担忧,那只蝎子的嘴巴被封住了,咬不到人的。” 诶? 这人是谁,为何要对九王爷说这样奇怪的话?九王爷和世子妃有什么关系吗?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纷纷甩头看向了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九王爷。 九王爷燕景冒着火焰的目光投向宫泠羽,这个人是谁? 燕倾淡淡的目光扫向燕景。 燕景被众人盯着,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有,他瞪着宫泠羽,怒斥道:“哪里来的刁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宫泠羽被他一斥责,好像忽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恍然大悟道:“不好意思,在下记错了,这位是世子妃,不是九王妃,刚刚看九王爷那么着急的样子,在下还以为她是九王妃呢!” 晴天霹雳! 第086章 连环遭打脸(4) http://.biquxs.info/

九王爷那么着急的样子,在下还以为她是九王妃呢—— 乐明砂下意识就去看燕倾的脸,他只是站在那里,脸色没什么表情,喜怒不辨,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这副观棋不语的模样,待到最关键的时刻,才会出来说话。 可是现在都有人侮辱到她头上了,她是他的世子妃啊,他就不能说点什么吗?! 燕倾淡漠的态度,让乐明砂十分委屈! 燕景抿着唇,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不敢去看乐明砂,因为他知道,他爱她胜过爱自己,他对她的眼神没有办法不含情脉脉。 看一眼,就会彻底暴露,什么也藏不住了。 宫泠羽慢慢站起来,目光越过乐明砂,看向她身后的容笙,道:“容护卫脸沉得真厉害,是不是恨不得替世子妃杀了在下?” 容笙的手按在刀上,没有动。 夜云轻愣了愣,才知道自己身边这女人在干什么,他二话不说,拽起宫泠羽的手,打算在燕倾没有发作之前离开。谁料,冷不防他的手被甩开,她的力气有些大,他震惊的看着她,发什么神经啊? 燕倾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样子,乐明砂一张俏脸通红。她跟九王爷的确走得近,他也是对自己表露过心意,但是……她不喜欢他,她只是在利用他而已。还有容笙……容笙的确……乐明砂心尖一抖。 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人是谁,又是受了谁的指派,捏着九王爷和容笙,来污蔑她的? 在南诏国,婚后与人不清不白是要受到千夫所指的,她嫁给燕倾的这几年都恪守本分,在外面努力保持世子妃端庄的模样,在家里尽最大的努力协助燕倾……尽管,尽管她没有当年的宫泠羽厉害,里里外外都能够只手遮天还什么都懂,可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他为什么还是这样冷漠?! 燕倾始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修长的手指扣在桌面上,目光一直看着那信口雌黄的年轻男人。 夜云轻第二次伸手去拉宫泠羽,她今天定是吃错药了,他要赶紧带她离开这里才行! “九王爷和容护卫都这样紧张世子妃,看来世子妃人缘很好嘛。听说昨天世子不在府中,世子妃房里的,是九王爷还是容护卫?”宫泠羽忽然一笑,“还是九王爷单日子,容护卫双日子?” 众人的目光顿时暧昧起来,目光盘旋在世子妃、容护卫、九王爷之间,单日子双日子…… 燕倾的头顶,隐约有绿色的云彩升起,可他偏偏岿然不动,一点要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众人更加疑惑了,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乐明砂恼羞成怒,也不指望燕倾会替她出头了,她几步跨到宫泠羽面前,喝道:“刁民,不知道你在胡扯些什么!来人,给他拉下去!” 燕景立刻也道:“对,拉下去!” 众人:…… 乐明砂愤恨的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闭口不言了,自己又在错误的时间说错话了…… 众人的目光再度八卦起来…… 这时,一人匆匆忙忙的从林子里走出来,剽悍的身体挤出来,一把揪住燕景的耳朵,也不顾在场都是些什么人,不管不顾的骂道:“老娘就说你把我支开来参加什么流水宴,敢情你是在这里招蜂引蝶呢!” “这泼妇谁呀?” “这你都不晓得?这是正牌九王妃!” 九王妃黎甜儿是广陵王的义妹,以前是某座山头土匪头子的闺女,性格泼辣,不顾王法,动起手来六亲不认,但是却一直对燕景情有独钟,无奈燕景嫌弃她的身份也好,心中另有所属也好,从来没给过她什么好脸,两个人几乎从来没有一起出席过什么活动,这下九王妃亲自来捉人,场面一时变得热闹起来。 “好!” 人群中,竟然有人不知死活的给九王妃喝彩。 场面有些混乱,夜云轻想拉了宫泠羽离开,她却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夜云轻不明白,她又要做什么?忽然,他的目光看向云忆寒,心道,这该不会又是他吩咐下来的事情吧?所以这丫头才会突然这么疯? 乐明砂脸上一寒,信手一吸,放在她桌上的银色小弓被吸到她手上,弯弓、搭箭,三支箭,赫然瞄准了宫泠羽。 夜云轻脸色微变,勾起桌上的酒杯,就要飞出去挡住那三支箭。 这边宫泠羽早有准备,就知道乐明砂沉不住气,她身子一矮,乐明砂的箭咻咻从她脸上擦过去,咄咄钉在了远处的树上。 乐明砂一次没射中,又快速搭上了第二拨箭,燕景一边躲着自己家里的悍妇,一边用余光撇着乐明砂,她动怒了,他很心疼…… “还看?!”黎甜儿一脚踹在燕景屁股上,给他蹬下了水。 宫泠羽一面躲开乐明砂的箭,一面邪恶的笑道:“世子妃,九王爷落水了!” “你!”乐明砂气得要爆炸,一把扔开弓箭,抽出身边侍卫的刀,朝着宫泠羽就砍去:“我杀死你这信口雌黄的刁民!” 她再也顾不得“温柔娴淑”的世子妃头衔了,今天不杀了他,她会气死的! 场面愈发混乱,不少人都躲在树后看起了好戏。 “给我拿下。” 这个声音—— 燕倾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一挥手,身后涌出大批持刀侍卫,将乱麻似的场景围了起来。 乐明砂下了杀心,一刀一刀根本收不住,容笙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用手握住了她手里的刀。 鲜血瞬间流了整个刀面。 乐明砂震惊的看向容笙,容笙朝她摇摇头,表示无碍—— 所有的侍卫都冲向宫泠羽,这时,混乱的人群中又传出另一道足以震慑全场的声音:“我看谁敢。” 众侍卫怔然停住。 一片混乱的场景也暂时停住。 刚刚众人一片混乱时就不知道躲去了哪里的云忆寒又突然出现,他一步步走到宫泠羽面前,与她并肩站在一起,夜云轻深觉不妙,他虽然跟云忆寒有过节,但至少他们还是熟人,在场他最相熟的两个人都站到了一起,他是不是也要换个队伍? 夜云轻不动声色的靠近云忆寒,站在他身边,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云忆寒在这里,燕倾就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燕倾缓缓走到云忆寒面前,阴着脸冷笑:“祭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云忆寒道:“你问我的意思?” 燕倾冷冷的看着他,薄怒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只手遮天?” “只手遮天。”云忆寒淡淡重复这四个字,忽然抬手在半空中虚空握紧,方才还风和日丽的晴朗蓝天,刹那间乌云密布,黑云卷地,无数呼啸的风张狂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风中卷着沙粒,割得人脸上生疼。不少人受不住,全部用袖子捂住了脸。 风声疏狂,一股浩大的力量逼得天地忽然变色。 燕倾的脸色也陡然变了。 夜云轻的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抱住了宫泠羽。 他平日里最在乎自己的这张脸,靠脸吃饭的他比谁都爱美,可他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去护住宫泠羽。 “是这样只手遮天么。”云忆寒淡淡的笑,放下手,天地间风云变幻,风暴过后,很快便恢复了蓝天白云,惠风和煦。 宴席上的酒器、佳肴、水果被风吹得七零八乱,一地狼藉。 黎甜儿用剽悍的身躯护住了燕景,燕景也极其配合的躲在她身后,只是在风停后,他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她,一副巴不得要远离的样子。 宫泠羽从夜云轻怀里钻出来,他勉强撑出一抹笑,问道:“有没有受伤?” 宫泠羽心口一疼,摇了摇头。 夜云轻的脸上被砂石划出了几道口子,都流了血,他这么在乎自己的脸,却还是选择护住她。 宫泠羽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经过云忆寒这么一折腾,众人几乎都已经筋疲力尽,死里逃生一般,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想去争执什么了。 乐明砂忽然从容笙身后闪出,手心寒光滑起,刺向了宫泠羽! 云忆寒头也没有回,衣袖轻挥,乐明砂整个人被掀飞,滚落到燕景身边,燕景第一个冲过去,扶她起来,用衣袖擦去她唇角的血迹。 乐明砂看到他的脸,猛地把他推开,然后对上燕倾冷冷的目光,急忙解释:“我是清白的,我跟他,我跟他没有关系!” 燕景的心揪的一疼。 乐明砂以为燕倾不信,爬起来就朝他跑去,拉住他的袖子,央求道:“殿下,你相信我,我跟九王爷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 “够了。”燕倾冷着脸拂开她,吩咐左右道:“送世子妃回去。” 乐明砂被人架住,情急之下习惯性脱口而出:“容笙——” 燕倾的脸沉得更加厉害。 乐明砂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错话了,她真的只是习惯了有事就喊容笙,她连忙住口,面不改色,整了整衣裳和头发,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乖乖从侍卫回去了。宫泠羽突然笑了笑,这样连环装逼遭打脸以后还能如此淡定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人,大概只有天下第一厚脸皮乐明砂了。 第087章 云忆寒的保护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从来没有觉得云忆寒这样顺眼过—— 他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说,光是气势上就足以压制住燕倾。尽管燕倾身后有一群人,云忆寒只有一个人,但却抵得上千军万马。 刚才突起的风暴中,燕倾身形没有被风吹乱,云忆寒也丰姿依旧,长发如水般盈盈束在身侧,一丝都没有乱。 在场之人没有凌乱的,只有他们两个,势均力敌,不分彼此。但是谁心里都清楚,是云忆寒更厉害。 他一个凡人,举手间却可以让天地变色。 “啪。啪。啪。”燕倾忽然抬手鼓掌,阴测测笑道:“恭喜祭司大人神功更上一层。” 云忆寒道:“让开。” 燕倾的脸一下沉了下去。 三秒钟后,他往旁退了半步,给云忆寒让开了一条路。 云忆寒云淡风轻般走在前边。 宫泠羽压低嗓子对夜云轻道:“你可以留下的。” 言外之意,云忆寒是替她出头的,她必然会选择跟他离开;可他却不一样。 他是夜王府的小王爷,他有选择的权力,离开这里,就势必成为了世子的死对头。留下,他还是夜王府的小王爷,不与谁为敌。 宫泠羽说完就要跟上云忆寒,手上一沉,夜云轻拉住了她的袖子,低声道:“一起走。” 云忆寒已经比他先一步遇到她,今天又是在她面前出尽了风头,他怎么还能放她跟他离开?她虽然是云忆寒的手下,但是他怎么都觉得,跟在云忆寒身边的女人都会喜欢上他? 就像刚才那一幕,云忆寒渊渟岳峙的挡在他们身前,如日月神明让人不敢谛视。这样的旷世之姿,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能够做到? 南诏国的美男不在少数,但是又有谁能如云忆寒这般,让人一念倾心? 想到这里,夜云轻心里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他同样身为男人,刚刚都差点为了云忆寒动心,更何况女人呢? 宫泠羽不知道夜云轻脑袋里想的这些东西,只是忽然觉得,他揪着她袖子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很用力。 刚才他为她挡住风沙后强撑起的那一抹笑容,让宫泠羽心口微痛。 云忆寒、宫泠羽、夜云轻三个人快步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燕倾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闪过杀念。 “收拾残局。”半晌,燕倾缓缓下令,他又恢复成从前那个高高在上、温文儒雅的世子了。 夜云轻的马车在红叶林外,夜青在这里等待多时,见到他们出来以后,看到云忆寒,惊讶万分,看到夜云轻脸上的伤痕,更加震惊了。 夜青有话要说,夜云轻却快速掀开马车的帘子,道:“先上车。” 马车里,竟然意外的躺着昏迷的夜筱安,身上衣衫凌乱、头发上沾着草屑,下巴上也有几道类似被砂石刮过划破的血痕。 他看着夜筱安,解释道:“刚才的风暴太邪性,大小姐,是……是被风从林子里刮出来的……”夜青尚不知道刚才那场风暴的始作俑者就是云忆寒,但也明白他们也受到了波及。 夜云轻也看着夜筱安,脸上露出忧色,他今日原本替她向世子讨了人情,可是谁能想到,最后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意料之外……情理之外……让人完全料不到的结局…… “先上车吧。”夜云轻说着就跳上车去,抱起夜筱安,坐到一边。她回来也好,燕倾势必会大怒,她在外面也算不上安全了。 云忆寒、宫泠羽也上了马车。 好在夜云轻的马车够大,坐了四个成年人还绰绰有余。 马车向城内的方向驶去,云忆寒忽然道:“去祭司院。” 说完,他摘掉蝶形面具,美丽的脸庞有些许苍白,夜云轻抱着夜筱安,用沾湿的手帕擦拭她的脸颊,闻言抬起头去看他,踌躇了一下,吩咐夜青道:“听他的,去祭司院。” 宫泠羽忽然明白了什么。 三个人中,最了解燕倾的还是当属宫泠羽。那么多日子的相处,她自然明白他是个手段极狠的人,刚刚云忆寒让他颜面大失,不管他是大祭司也好,是什么身份也好,他实在是太有可能下杀手了。 云忆寒和夜云轻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而祭司院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忆寒的地盘,燕倾会忌惮的。 夜云轻低头认真的给夜筱安擦拭脸颊,还一直在叫醒她。 云忆寒靠在车上,忽然觉得手上一软,宫泠羽冰凉的小手覆到了他的手上,丝丝清澈的真气,一点一点传入他的体内。 云忆寒有些讶异的看着她。 宫泠羽淡然一笑,摇摇头,表示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知道云忆寒的身体不好,却总是特别能逞强。刚才那么强大的改变自然的力量,他必定消耗了不少力气,然而他这样的人,又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脆弱。 夜云轻、夜筱安、夜青都在,他就算再撑不住,也还是会极力忍住的。 她就知道他会这样,所以才悄悄出手,这样,云忆寒既不会反抗,又不会继续损耗下去。 马车快速驶向祭司院。 夜青驾车速度很快,可即便是这样,到了祭司院,也是日薄西山了。 从正门进去,穿过两边巨大的草坪,便到了广场。广场东边,悬挂着森冷的白骨旗。 祭司院出奇的大。 在云忆寒的带领下,夜云轻抱着夜筱安,跟着他七拐八拐绕过无数道走廊,终于到了清水居。 祭司院不设客房,云忆寒平时也不会留宿什么客人,清水居是给祭司院弟子住的,只能暂时将就下。 祭司院的白衣弟子早已等候多时,见人来了便上前去开门,夜云轻抱着夜筱安进去,才将她放在床上,云忆寒便突然出手,夜云轻也倒了下去。 宫泠羽有些诧异:“做什么?” 云忆寒没有回答她,只道:“今天你们都留下。” 一个晚上,只要平安度过,燕倾就不会下杀手了。 云忆寒说完就径自离开了,宫泠羽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白衣弟子进来,将夜云轻抬到了外间的榻上,还准备了伤药,宫泠羽原本想从戒指空间里面取药的,但一看这伤药也不错,便问道:“这是你们祭司大人让准备的?” 白衣弟子也戴着蝶形的面具,看不出来脸上的神色,却感觉得到他的为难:“这个……不好说。”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不好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支支吾吾的干嘛? 宫泠羽查看了这药,又混合着自己的药粉,给夜云轻擦干净脸,又涂了薄薄的一层。 夜云轻这人臭美又自恋,要是让他脸上留两个疤,他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好在,经过她的妙手回春,就算是毁了半张脸,也一样能给恢复过来。 照顾完夜云轻和夜筱安,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夜晚的天空仍然有云,暗黑色一丝一缕的缠绕在天际。明月高悬,星河浩瀚,云层万里,宫泠羽出门去找云忆寒,却发现外面的白衣弟子似乎多了很多。 若水站在院子里,脸色也有些凝重。 宫泠羽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云忆寒这是在保护他们。 她说过,以燕倾的手段,今天大有可能不放过他们,云忆寒之所以让他们来祭司院,便是给他们一个庇佑之地。 宫泠羽走过去,问若水:“云忆寒在哪里?” 若水道:“大人在祭坛。” 宫泠羽眼前一亮:“祭坛?” 若水笑了笑:“祭坛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进的。” 宫泠羽道:“我找他有事。” “林小姐还是在屋中歇息吧。”若水微挪一步,挡在了宫泠羽面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拦不住我的。”宫泠羽望定若水,没有出手,声音却逐渐冰冷:“祭坛在哪边?” 若水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转身道:“我带你去。” 从清水居向西穿过啼月楼,就是白石神殿和三生石的所在,祭坛距离三生石不远,若水指明方向,便不再引领,朝宫泠羽欠身便下去了。 他还要守着清水居。 今夜,或许是风平浪静,也或许是血幕厮杀。 祭坛四周围着十几个高大的白色石柱,祭坛上方,云忆寒闭目而立,暗红衣带在月光中翻动招展,幽光明暗下,他的脚边竟然还跪着一个黑衣少女。 那少女上半身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她不敢抬头去谛视美得像月光一样的神祗。 云忆寒的眼眸缓缓睁开:“你身为圣女,竟然以身试法。” 少女眼中露出极度的惊恐:“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犯错的……” 云忆寒微叹道:“别等本座亲自动手。” 宫泠羽靠近祭坛时,便见到这样一幕:云忆寒红衣妖冶的站在那里,他脚边的少女满眼的绝望,忽然从袖中取出匕首,眼也不眨的剁在了自己左手上。 血花四溅。 她砍掉自己的左手,疼得脸色惨白,却依旧端跪在那里,低头道:“星雪知错。” 云忆寒自宫泠羽过来时便注意到了她,但他并没有打算与她说话,径自从祭坛上走下,目不斜视越过了她。 宫泠羽道:“谢谢你。” 云忆寒脚下微滞,沉声道:“谢我什么?” 宫泠羽没有说明,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云忆寒抬步离开。 宫泠羽看了看祭坛上抚住伤口的少女,又凝了凝云忆寒离开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云忆寒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他只不过有些傲娇而已。药是他给夜云轻的,为了防止燕倾的偷袭,还加强了人手保护他们。他做了这些,却死也不承认,不是傲娇是什么? 第088章 其实我还有过他的孩子呢 http://.biquxs.info/

整整一夜,祭司院的白衣弟子全部没有合过眼。宫泠羽料想燕倾就算出手,也不会选在上半夜,因为他的神策卫队前半夜基本上都会出去执行任务,要等到下半夜才会回来。她睡了上半夜,下半夜和若水在长廊下棋。夜云轻四更就起来了,坐在一边看着他们下棋。 破晓时分,传来一个喜讯,全院解除戒备。 云忆寒完全是艺高人胆大,无忧无虑的睡了一晚上,清晨,他老人家换了套绯红的广袍,干干净净,贵气十足,衣上连片刺绣也没有。休息过后,他的气色也好了很多,见燕倾没有来犯,一大早便亲自过来下逐客令。他慢悠悠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白衣弟子,红白相衬,简直就像包办红白喜事。 宫泠羽和若水一局棋还没有下完,不肯走,云忆寒冷冷道:“轰出去。” 若水霍地站了起来,却没有行动。 夜云轻也站了起来。昨天对他的看法好不容易改变了一些,见这厮隔了一夜就翻脸不认人,完全把他们当作陌生人对待,他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想上去跟他理论,但无奈自己脸上还裹着纱布,他却神采奕奕,风华绝代的,他的气焰忽然就弱了下去,愣是一个字没有说。 宫泠羽也没有动。昨夜燕倾没有下杀手,她的心情也放松开来,不急不缓的落下最后一子,若水低头瞥了一眼棋盘,一脸的惊色。 她居然又赢了! 从昨天的第一局开始,他就一直在输,她每次都杀得他措手不及,根本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云忆寒下令赶人,宫泠羽却非赖着不走,原本夜云轻心里还有点小担心——云忆寒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看到宫泠羽还死乞白赖跟这吃了早饭,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云忆寒虽然脾气不好,但似乎对她这个下属很好? 宫泠羽、夜云轻开开心心的吃完早饭,离开了祭司院。云忆寒脸色不佳的吃完了早饭,去了王宫。 马车上,夜筱安还在昏睡,是宫泠羽点了她的睡穴。夜筱安太痴迷云忆寒,倘若让她知道是云忆寒救了他们,她还在祭司院睡了一晚上,估计会开心得直接疯掉。为了她的安全,她打算回到夜王府再让夜云轻解开她的穴道。 宫泠羽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装扮,夜云轻见状,眉头微蹙,道:“等下到了家,我从正门走,你在后门等会儿,我去给你开门。” 宫泠羽点头。 夜云轻摸着自己的脸,没了性命之忧,这才有时间自怜自哀:“我的脸要是毁了,我就立刻去死!” 宫泠羽好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棺材,是杉木?楠木还是金丝楠木?还是——你想要檀香木的?” 夜云轻狠狠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他现在怕动手再扯开脸上的伤口,他一定会上去掐她的脖子:“你竟然连我的后事都在准备了,就这么想守寡么。” 宫泠羽闻言,脸色一正,沉吟道:“夜云轻,如果你想跟我做哥们,我一百个欢迎。但是有一点,你断不能喜欢我。” 她说过不想跟他伪装,就真的不打算再虚与委蛇下去。反正在夜王府也呆不了几天了,她不想再因为什么骗他。 夜云轻看着她,眼中隐隐有水光泛起,半晌,他阖眼靠在车上,什么也没有说。 马车在距离夜王府一条街外停下。 宫泠羽下了车,绕路去了后门。 夜云轻大步流星从正门进去,守门的侍卫看到他回来,还受了伤,眼睛变了变,上前小心翼翼道:“小王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王爷都快把整个西城翻个底朝天了!这……大小姐?”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女孩子,侍卫脸上更加骇然了。 夜云轻不耐的瞪了他一眼,他赶紧站回去,腰板挺得僵直。 夜云轻将夜筱安交给夜青,便去了后门。 后门空无一人。 夜云轻心里有些失落。 虽然早知道她不会傻傻的等自己来给她开门,可是,没有想到见不到人他心里会这样难过。 她要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就好了…… 可是,普通的女孩子哪有她有趣? 夜云轻连口水也来不及喝,转而去了夜拜鳌处。 昨天的事情想必已经传的满城风雨,老爷子八成不会放过他。明目张胆的跟世子对着干是他的闯祸风格,可老爷子公正廉明,轻则家法处置,重了,他也想不出来自己的老子究竟能做出什么来。 果然如夜云轻所料,他前脚刚推门进去,一只茶杯就唰的砸来,正巧砸到了他脑袋上。 夜拜鳌没有想到他脸上会裹着纱布,愣了愣,才怒道:“逆子,还不跪下!” -- 戒指空间中,忘川素手用花锄刨开松软的土,将从小院挖出来的毒花毒草移栽进去。 宫泠羽从后面抱住他,道:“忘川,我回来了。” 忘川温柔一笑,转身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心疼道:“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还好啦,见到忘川我就顿时精神百倍了!” 阳光一点一点升起来,忘川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 宫泠羽换了舒服的袍子,躺在泳池边的摇椅上晒太阳,喝着蜂蜜水,将昨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了忘川。 忘川听到她说自己污蔑乐明砂和九王爷时乐明砂气急败坏的时候,露出了浅笑;当她说道自己和云忆寒、夜云轻三个人都猜到了燕倾极有可能会下杀手灭口时,脸上又担忧起来。 除了担忧之外,还有一丝的失落。 为什么她可以和夜云轻、云忆寒共患难,却每次都要把他孤身留在这里? 无论生死也好,他都想时刻陪在她的身边。 宫泠羽的蜂蜜水喝完了,忘川又去给她倒了一杯,宫泠羽接过杯子,他却忽然长指一伸,握住了她的手,宫泠羽低头看着他的手,他忽然如触电般惊开,稳了稳气息,道:“先生有消息了。” 宫泠羽脸色微变:“在哪里?” 忘川薄唇微抿,有些不情愿的吐出三个字:“祭司院。” 他不想说出来。为什么偏偏要是祭司院?他不想她靠近云忆寒,可偏偏冥冥中命运却要将她往云忆寒那里送。 两个人不明不白的扯到了一起。 她的下一个目标地点就是祭司院。 樱墨失踪了那么久,传出来的消息竟然也是在祭司院。 忘川心里很不好受,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好像去了祭司院,就是把宫泠羽往云忆寒的手里送。 “……”宫泠羽沉默了。 樱墨在祭司院,这个消息就算不是假的,也不会是燕倾的圈套了。只是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今天早上就是从祭司院出来的,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心心念念一直在惦记的人,竟然就有可能在祭司院。 不管樱墨在哪里,哪怕只是有一丁点儿的消息,她都要去寻找。她马上就要离开夜王府,下一个地方就是祭司院,正巧也说樱墨在祭司院,那么,无论如何都是要进祭司院的。事情似乎比预料中的还要顺利些。 从戒指空间出来时已经是傍晚,线人传出消息,燕倾在暗中调查流水宴上惹是生非的“年轻男人”——也就是女扮男装的宫泠羽。 宫泠羽讽笑道:“查就查,谁怕他?忘川,让人透露点消息给燕倾,说我是云忆寒的暗部。” 忘川猜不透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只好照办,吩咐了下去。 夜云轻又被罚跪祠堂了。 宫泠羽晚上买了烧鸡偷偷给他送去,跟他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两个人没说几句话,酒却喝了不少。 第二天就出事了。 宫泠羽一大早便被长孙氏叫去了,佛堂内光线幽暗,只有她和长孙氏两个人。长孙氏脸色不善,捏着藤木手杖,佘老太君般高高在上。 宫泠羽行过礼后,她便开门见山问道:“丫头,你可知我找你所为何事?” 宫泠羽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先知,我怎么会知道?” 她这态度跟之前完全不一样,耸肩的动作简直就是个地痞流氓,长孙氏脸猛地沉了下来,手中拐杖敲在地上,语气阴寒道:“你以为有了小王爷给你撑腰,便可这般目中无人了?” 宫泠羽一副了然的样子:“哦,原来是为这事。” 长孙氏只当她承认了,冷笑道:“从你进门起便有下人说些风言风语,我也当是他们嚼舌根子罢了。想不到你一个小小村姑,竟然枉顾伦常,你,你可知按辈分算,你是他的长辈,你怎可……” 长孙氏脸色冷然,却说不下去了。 宫泠羽慢悠悠接下她的话:“怎可勾引他,对不对?” 长孙氏的脸瞬间从太后变成了容嬷嬷:“你还好意思说?” 宫泠羽掩唇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我跟云轻哥哥是你情我愿,情不自禁而已。是,从我进门起我们就勾搭在了一起,有的时候他来我这里,有的时候我去他那里。哦,其实我还有过他的孩子呢,只不过不能留啊,一副堕胎药,孩子,就没了。”宫泠羽摊开手,一脸的天真无辜状。 长孙氏被她惊世骇俗的语言气得要死,就要受不住厥过去了。她指着宫泠羽,半天说不上来一个字,气息紊乱,直翻白眼。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给我滚下去!” 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第089章 月朗风清杀人夜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前脚刚回了小院,后面那几只尾巴便唰的上来,将院门从外面锁死。 身后传来落锁的声音,宫泠羽置若罔闻,轻快的踏过花间,和忘川一起浇起花来。 司马氏第一次欺负她的时候,长孙氏还冒充好人给她求过情,如今听说她和夜云轻有一腿,狐狸尾巴马上就露出来了。什么端庄慈善的老王妃,分明就是夹着尾巴做人的老狐狸。 宫泠羽一早虽然觉得她不像是个纯粹的和蔼老人,但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坐不住。 宫泠羽眼中缓缓闪过一丝杀气。 她感激的是夜拜鳌,可不是长孙氏。她留着长孙氏的命,只是给夜云轻面子。 宫泠羽慢条斯理的浇水,忘川问她:“是谁要关着我们?” “长孙氏。” “为何?” “你今天没出去转转啊,这夜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在说我和夜云轻的风言风语呢。”宫泠羽目光瞥到走廊下,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做好的秋千?” “刚刚。”忘川道。 宫泠羽一把扔了水壶,奔着秋千去了。 秋千是摇椅改装的秋千,足以坐下两个人。 宫泠羽拉着忘川坐下,靠在椅背上,荡了两下,才道:“长孙氏不是个善茬儿,但她是夜云轻的母亲,我不会对她动手。我医治夜老爷子,就当时这些日子住在他家里的住宿费。离开夜王府以后,我与夜王府的一切,翻篇,一笔勾销。” 忘川点头,心中有疑问,她会这样说,是不是等离开祭司院那一天,她与云忆寒之间也是一笔勾销,翻篇了? 宫泠羽单手托腮,想到什么,叹道:“夜云轻在祠堂,今天夜里,长孙氏可能会对我们不利。” 忘川道:“主人如何打算的?” 宫泠羽道:“死。” “……” 忘川不明所以,宫泠羽也没有解释,只是说道:“之前夜云轻被关祠堂,就是因为有人在府里传我和他的闲话,那次他一个人抗下,所以没有波及到我。这种事情,除了司马氏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做。我们院里那只尾巴,极有可能也是她的人。等我们离开夜王府以后……”她稍作停顿,眼神狠绝:“杀。” 这一刻,忘川仿佛又看到了以前的宫泠羽。 生杀予夺,阴狠毒辣,挡她者,生不如死。 是夜。 长孙氏让人去祠堂给夜云轻送吃食。 夜云轻不是个傻人,从前老两口关着他,从来没有让人给他送过吃的,今天太阳是从北边出来的吧? 夜云轻没有动筷子,打算等晚上小丫头给他送烧鸡来,谁料他踢了食盒,才转过身去,那送饭的仆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记手刀砍在夜云轻后颈,将他打晕。 夜云轻防不胜防,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让人对他动手。 那人背起夜云轻,将他送回了揽月阁。 夜色渐浓。 宫泠羽在床上装睡,外面传来极轻的声音,十几个黑衣人冲进来,举起寒光闪闪的大刀,冲着床上就是一顿乱砍。 在外间的忘川也没能逃过。 须臾后,被褥被砍的面目全非,无数雪花般的飞絮飘荡在空气里,却意外的没有一丝血腥味道。 几个人这才掀开被砍得稀烂的被子一看,竟然空无一人! 负责外面动手的人也冲进来,摇了摇头。 “追!” 几个人身形很快,迅速追了出去。 宫泠羽和忘川正在外面的树上坐着。 见到小院跑出黑衣人来,才跳下树,装作夜奔逃命的样子,宫泠羽拉着忘川的手,道:“慢点,他们要追不上了。” 夜王府正门的守卫不知去了哪里,宫泠羽和忘川大摇大摆的跑了出去。 夜空,月朗风清。 宫泠羽叹道:“这样的天气适合跟喜欢的人对酒当歌,用来杀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忘川道:“忘川也想和主人对酒当歌。” “等有时间。”宫泠羽看了眼身后,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们也太慢了。” “是主人速度太快。” 两个人又手拉着手跑了一阵,身后的人渐渐逼近。 “去文慈塔。”宫泠羽拉着忘川,小声道。 文慈塔外有一片碧色大湖。 到了湖边,就真的前方无路,后有追兵了,正是宫泠羽要的效果。 “来了。”宫泠羽拉着忘川,矮身躲过一刀,计算了一下身后杀手的数量,道:“留一个活口,其余的,杀。” 夜色渐浓,血色弥漫。 第二天中午,夜云轻才从头疼中醒来,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夜青?!” 叫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夜青的人。 夜云轻大步走向门口,发现竟然有重兵把守。 这些就想难住他? 夜云轻忽然出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打出去的掌力绵软如丝,竟然没有一丝的力气,他狐疑的握紧了拳头,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 夜云轻脸色骤变,这是……软骨散? 门口守卫拦住他的去路:“小王爷,老王妃吩咐过,让您待在揽月阁。” 夜云轻一脚用力踢在他腿上,骂道:“滚!本小王去哪里轮得到你来管?!” 那守卫被他踹到在地,却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不敢跟他动手,却也不肯让开。 夜云轻怒火中烧,眉目间、杀气迸射:“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该死的,他这才用力说了几句话,就有点气喘了? 等下要动起手来,现在的他一定干不过他们。 双方僵持着,过了一会儿,长孙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揽月阁,遣散了众人,将夜云轻叫到房中,脸上堆起慈祥的笑容,如慈母般苦口婆心道:“她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你何必为了她惹你父亲生气。” 夜云轻因为愤怒,眼睛有些红,让长孙氏见了既有心疼,又觉得有些害怕,他从来没有这样急头白脸过。 “你把她怎么了?”夜云轻咬着牙问出这几个字。 长孙氏脸上的微笑逐渐冷却下去,阴阳怪气道:“她死了。” 夜云轻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但很快,他却摇摇头,不相信道:“不可能,她,她有功夫的。” “的确是有。”长孙氏冷笑道:“在夜王府潜伏了这么久,深藏不露,还把你迷得失魂落魄的。看看,我派出去的杀手就剩下了一个。” 夜云轻双手握成了拳头。 长孙氏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慢慢道:“他们追到了文慈塔外面的湖边,十三个杀手,就剩下了一个,回来报信说,她与她那情同姐妹的丫鬟,重伤跳下水去了。” “不肯能。”夜云轻不相信,她那么快的身手,逃命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他脸色又是一变。 可是夜王府的杀手真的很厉害。 要么不动用,但凡用了,必要完成任务。 夜云轻抬头看了一眼长孙氏,眼中有深深的失望,他转身向外走去,外面的人还想拦他,长孙氏却道:“让他去。” 夜云轻去了马厩,拉了一匹马,快马加鞭的奔去了文慈塔。 湖边。 清风和丽。 夜云轻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昨天的案发地点。凌乱的草皮,一地的血迹,湖边长着青苔的石头上也有星星点点的暗红色。 夜云轻脸色急遽变得惨白。 他失魂落魄的翻找好久,才在杂草丛中翻出一片染血的衣角。 那是绣在女子衣袖边的白沙。 而那个丫头最喜欢穿这种带着绣边的衣服。 夜云轻茫然的跌坐在地上,望着眼前大片大片泛着金色粼光的湖泊,觉得心脏难受的快要死掉。 她怎么会死? 她比谁都要恶劣,比谁都要不要脸,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死掉? 夜云轻哀伤至极,忽然跳起身来,朝着大湖跑去,不行,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尸体,谁能说她死了?!这时,跟在他身后的护卫才冲出来,几个人快速将他制服,夜云轻大怒,一人突然伸手,将他打晕,扛回了夜王府。 -- 东城门。 一辆朴素的马车低调的停在路边。 仍旧女装打扮的忘川,从一边的酒楼出来,手上拿着打包的饭菜。 马车上,宫泠羽正在补眠。 忘川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马车向着城外驶去。 马车离开官道的时候,宫泠羽才幽幽睁开了眼睛,忘川怕她睡觉姿势太豪迈,乱滚会磕到自己,一直将她在怀里抱着。见她醒来,温柔问道:“醒了,要喝水吗?” 宫泠羽摇摇头,爬起来,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你也休息休息吧。”宫泠羽对忘川道。昨天长孙氏要杀他们,她让忘川留了个活口,用狐香迷惑那人,让他以为他们走投无路被迫投湖自杀,回去禀告长孙氏。湖边那么多的血,他们又验不了dna,谁知道都是谁的呢? 忘川用了狐香,身体需要长时间的休息。 忘川摇摇头,道:“我不累。” 宫泠羽从车厢暗格里翻出一叠瓜子,道:“不累就给我剥瓜子吧。” 忘川道:“好。” 忘川的手十分修长,剥瓜子的速度更是没得说,尤其是在她的“训练”下,越来越会了,如果有个剥瓜子大赛,忘川绝对会是冠军。 忘川将剥好的瓜子放在旁边的小碟里,宫泠羽想吃,就用勺子舀起一勺,忘川一边快速剥着瓜子,一边问道:“主人,我们不是要去祭司院么,可眼下的方向,不是离开王城?” 宫泠羽道:“云忆寒生性多疑,他让我选择是否去祭司院,我如果立刻应下,他必然会怀疑。” “那主人是想?” “等。”等云忆寒发现她企图离开,然后气急败坏的把她抓回来。 同一时间,夜王府—— 夜筱安醒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忽然,有下人急匆匆往西偏院跑来,一脸的惊骇:“不好了小姐,世子带人抓你来了——” 第090章 只有一个房间可以睡人好吗? http://.biquxs.info/

夜王府,西偏院。 燕倾的人擒住了夜筱安,风驰电掣的向外走去。 下人们吓得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长孙氏、夜拜鳌赶过来时,燕倾正不由分说的带着人离开。 “这……”长孙氏望向夜拜鳌,夜拜鳌上前,燕倾念他是个长辈,微微欠身,道:“夜王爷。” 夜拜鳌想求情的话就在嗓子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都这么大把岁数了,怎么好开口向他一个晚辈讨人情? 何况燕倾冷情,这个人情不一定会卖他。到时候丢了老脸,女儿还要不回来,这让他颜面何存? 夜拜鳌看了眼脸色有些奇怪的夜筱安,让开路来,拂袖道:“恭送世子殿下。” 夜筱安见自己父亲不仅没有救自己的意思,更将自己推了出去,脸上不仅没有怒气,反而还傻傻的朝他笑了笑。 夜拜鳌和长孙氏面面相觑,一脸的古怪。 “带走。”燕倾冷冷下令。 长孙氏一早便料到了这老东西不会替女儿求情,但见他在世子面前这样,心里难免还是气得不行,她转身去了揽月阁。 夜云轻仍然在气头上。 长孙氏加重了软骨散的量,这让他更加不想起来,浪费任何力气了。 长孙氏进来,便让人强行喂了夜云轻吃解药,夜云轻狠狠的擦掉唇边的水泽,深秀的脸上满是冷笑:“娘,你不打算关着儿子了?” 长孙氏听他这阴阳怪气说话的模样就皱起了眉头,为了一个乡下的粗丫头,他竟然这样和自己说话。长孙氏气归气,无奈指望不是老东西,只能让这不听话的小东西想想法子,筱安是他的妹妹,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长孙氏道:“刚才世子来人,带走了你妹妹。” 夜云轻闻言脸色微变,但顷刻间,他便换了副凉凉的笑:“那有什么难的,娘让夜王府的杀手去世子府劫人,胜算应该很大的。” “你!”长孙氏气结:“你这混小子,事有轻重缓急,你怎么就不知道哪件事应该先着急?” 夜云轻调息了片刻,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回复,声音也有了中气,不似刚才那般有气无力,他冷冷道:“我自然是知道哪件事该是先急的。” 话落,夜云轻霍然起身,长孙氏想拦住他,却没有拦住,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我的好娘亲,下次你想跟我谈判之前,最好不要先给我解药。” “你要做什么?”长孙氏拄着拐杖向外追去,夜云轻身姿缥缈,取下墙上的剑,冲到外面就横在了长孙氏的贴身侍婢边上,眯眼道:“我问你,夜王府杀手唯一的活口在哪里?” 侍婢不回答,夜云轻下了狠心,刀刃划破她的皮肤,血瞬间就流了下来,她惊道:“老夫人——” 夜云轻一剑下去,毫不留情的要了她的命。 其余的侍婢,吓得退开数丈。 祭司院。 宫泠羽因为住宿问题在和云忆寒发生争执,两个人已经吵了整整半个时辰—— 若水和女装打扮的忘川坐在台阶上,无语的看着不远处长廊下争执的两个人。 两个时辰前,云忆寒在郊外山路上截下了宫泠羽的马车,吓跑了车夫,逼回了宫泠羽。在马车上时,宫泠羽便让忘川换回了自己的脸,只不过仍旧是“女儿身”,这样方便些,她出来进去都可以带着他了。忘川自然是高兴,其实他怎样都是无所谓的,只要她别总把他自己丢在那里,他就很满足了。 来到祭司院,宫泠羽就一直在跟云忆寒吵。若水只当忘川是个女孩子,忘川原本的容貌又是相当漂亮,若水说话的语气、字里行间都不自觉放得温柔,他笑问道:“你家林小姐,一直这么剽悍么。” 林小姐? 忘川有些恍然,想起她跟他说过,她在云忆寒面前是“林许”。 特工林许。 那个在西湖边捡到狐狸忘川的特工林许。 忘川忆起往事,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她其实很温柔的。” 若水:“……” 他也跟她打过几回交道,怎么就没觉得这女人哪里温柔了? 忘川知道他心里对宫泠羽有意见,对若水便有些不满,也学着他疑问的口气,反问他道:“你家祭司大人,也一向这样能言善辩么。” 若水摇了摇头,唇边一抹苦笑。他跟了云忆寒很久了,可今天是第一次,他见到他和别人在吵架。 并且对方还是一个女人。 这实在是太让他惊讶了。 忘川和若水只能看到宫泠羽和云忆寒在指手画脚,却并不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幸而他们听不到,否则一定会大跌眼镜的。 云忆寒冷冷道:“你身边的小丫头换的倒是勤快。” 宫泠羽道:“她本就是易容,夜云轻那么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像你,我很会保护我身边的人的。” “我看得出来。”云忆寒道:“下一件事。我让你住啼月楼只是想让你离我近些,这样我处理祭司院各种事宜时你在旁边看着,祭司院才不会一到你手里就会垮掉。” “你不是说给了我就是我的,怎么毁随我便么。” “我现在不那么觉得了。”云忆寒美丽的脸庞上杀气浮动,偏偏深瞳中凝起了一丝笑意:“你是我亲自挑选出的下一任祭司,你若上来就把祭司院毁掉,岂不是很丢我的人?” 宫泠羽闻言觉得可笑:“你退位都退了,还操劳这些做什么?如果我是你,辞掉这个位置,这里的一切,就再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云忆寒看着她,美眸微动,突然正色道:“祭司的职责,便是守护南诏江山,千秋万代。” 宫泠羽伸手扶了扶自己的袖子,闻言抬头去看他,忽然发出一声轻笑:“那你可就算计错了。第一呢,我不是什么负责任的人,这祭司的位置呢,你如果给我我就收着,但我不会像你一样,对什么江山负责;第二呢,我现在只记得,你亲口跟我说过‘到了你手中,怎样处理是你的事情’。这才过了多久,你却要反口了?” 云忆寒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过了良久,轻描淡写道:“随你吧。” “但是啼月楼你一定要搬进去。” “大哥,你那啼月楼,只有一个房间可以睡人好吗?” “你怕我动你?”云忆寒转眸望定她,唇边,竟然慢慢勾起一丝嗤笑:“我对你这样的悍妇,没有兴趣。” 宫泠羽冷笑:“我是怕我太可爱,祭司大人会把持不住自己。” “我会在把持不住之前结束自己性命的。” “……” 云忆寒离开前,良心发现道:“我会让人另外收拾房间出来。” 宫泠羽脸色这才好起来——这才对嘛! 世子府—— 燕倾在房间里缓缓的踱着步,目光幽黯,定格在夜筱安身上。 夜筱安坐在地上,一脸的傻笑,手指不断的绞着自己的发带,头发被她扯得凌乱,她的嘴角,竟然还留下了口水。 ——从进到世子府,她就是这副尊荣,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时辰。 燕倾观察了她许久。 这个丫头在装疯卖傻。 她以为,装疯卖傻便可以躲过去么。 外面传来脚步声响,桑与推门进来,低头行礼,恭恭敬敬道:“殿下,夜小王爷来了,说想见夜小姐。” 燕倾若有所思道:“带他进来。” 世子府,花林大厅—— 夜云轻没有想到,燕倾竟然还会见他。他昨天已经选择站在云忆寒那边,燕倾没有要他的命,他感谢他,可是他竟然还会见他。 燕倾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在下人的引领下,夜云轻来到了关着夜筱安的房间,夜筱安见到他进来,也跟没看见似的,仍旧低头自顾自的玩着。 “殿下呢?”夜云轻没见到燕倾的人,便问道。 下人道:“殿下在练武场,交代了小王爷看完夜小姐便可以过去。” “我知道了。” 下人施礼退下,将门带上。 夜云轻缓步走到夜筱安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过了会儿,道:“别装了,这里没别人。” 夜筱安不为所动,仍旧低头玩着。 夜云轻道:“承认下来。” 夜筱安玩手指的动作顿了一下。 夜云轻继续道:“你先承认下来,但是你要说那只蛊虫被你送给了夜馨儿,剩下的事交给我。” 夜筱安冷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发带丢在地上,她妄图装疯卖傻躲过去这个念头真是太愚蠢了,可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夜云轻轻叹一声,蹲下去,难得没有跟她争吵:“我手里有世子想要的东西,你承认下来,剩下的我来做。” “你手里有他想要的什么?”夜筱安狐疑的看着他,忽然动了动鼻子,脸色微变:“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道?” 夜云轻眼神微黯,道:“你不用管了。” 他在夜王府里大开杀戒,几乎杀光了自己老娘身边的近侍,能不沾一身血气吗? “谁要管你啊。”夜筱安眼中有着浓浓的不甘心,但是她得罪的是燕倾,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替自己脱身,还要仰仗着这个平日里总跟自己吵闹的哥哥,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 “不过,为什么要说给了夜馨儿?”夜筱安沉吟了片刻,突然道。 夜云轻语气有些冷:“别说你不知道是她害的你。” 夜筱安闻言微怔,良久,才道:“真的是她。” 她知道夜馨儿私底下陷害过她很多次,还在她门前挖过陷阱,在她喝的汤里放老鼠药,在她的新衣服里面藏针。这些她都懒得计较,可没有想到,夜馨儿竟然丧心病狂的把夜侧妃的孩子弄没了。 以往的种种她都可以不计较,但唯独这件事,她再也不能忽略了。 第091章 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http://.biquxs.info/

祭司院门口—— 若水微笑着上前,恭恭敬敬道:“小王爷,我家主子是不会见您的,您还是请回吧!” 夜云轻却并不买他的账,沉下脸,道:“今日见不到云忆寒,我是不会离开的。” 若水笑道:“我家主子说了,小王爷若是执意不肯离开,那便在这里等着好了。” 夜云轻端的是怒了,可这祭司院的人,又不能像夜王府里头那些没头脑的任他打骂欺负,他在这里也不敢造次,只得装腔作势道:“你以为本小王真的不敢动手吗?我只是不屑,不屑懂吗?!”夜云轻发泄完,板正了脸,道:“我找云忆寒真的有事。” 若水仍然没有要放水的意思:“小王爷请回吧。” “你!”夜云轻拂袖:“你气死我了!” 夜云轻无奈,便坐在了街对面的柳树下,他不信云忆寒就不出门了!桑叶儿好歹也是他的手下,她失踪,生死未卜,他就不信云忆寒会坐视不理。 夜云轻等了一个下午,都快把祭司院的大门口望穿了,傍晚的时候,一个白衣人从门口闪出,夜云轻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云忆寒。 这厮竟然还会穿白色? 尽管好奇,但夜云轻也不得不承认,云忆寒穿白色也他娘的好看极了! 夜云轻来不及腹诽他,上前去将他拦住,云忆寒原本想目不斜视直接视而不见,却意外的停了下来,睨着他,眼里竟然带了点点笑意:“你怎么还在这里?” 夜云轻道:“我真的有事找你。” 不知是不是大家曾经一起面对过以为生死的一整晚,那次过后,夜云轻便觉得云忆寒没有那样讨厌了。相反的,反而觉得跟他的关系莫名的近了一些。尽管两人还是像过去那样没什么交集,但心里却有了很大的变化。 夜云轻这样想,却不知道云忆寒是如何想的。 “有事?”云忆寒的心情不错,竟然微微笑了笑:“有事不说,在这里废什么话。” 夜云轻张嘴想骂他,但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找他要人的,也就忍了。他沉声道:“我问你,桑叶儿可回来你这里报道了?” “……”云忆寒清澈的眸中闪过不解:“你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她是你的人。”夜云轻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和云忆寒根本没在一个频率,,只当他不承认那丫头是他的人,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考虑到是自己的老娘下的杀手,他担心云忆寒会找夜王府的麻烦,便扯了个幌子:“桑叶儿失踪好久了,我怎么也找不到,没有办法才来你这里的。我很担心,她那天大闹流水宴,倘若世子查到了她的身份,一定会下杀手的……她两天没有回夜王府了,会不会……”说到这里,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云忆寒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他说的什么桑叶儿他也根本不认识,便打发他道:“死了。” 夜云轻脸上一楞,重复道:“死了?” 云忆寒道:“办事不利,我给杀了。” “这么说她没有被我娘……她没有投湖?”夜云轻眼神微微亮起,但很快便又黯淡下去。 云忆寒没好气道:“你的问题本座回答了,还不让开?” “你等等,”夜云轻伸手拦住他,云忆寒脸上闪过杀气,夜云轻红着眼睛,竟然又问了一遍:“她真的死了?” 云忆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尔后越过他僵硬的手臂,闲步离开。 夜云轻清俊的脸上顿时涌出一股子绝望来。 如果说,从娘亲嘴里说桑叶儿那个丫头走投无路跳湖身亡,他可以不相信,毕竟她那么聪明又会耍小手段;可是,从云忆寒嘴里听到她的死讯,他就不得不彻底相信了。 心里忽然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恸。 他与她虽然才认识短短几个月,可是却像过了好久好久。在她没有出现之前,他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够有这样一位朋友,这样一个……红颜知己。 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自己当她是红颜知己。 在一起玩耍的时光,他嘴里总是说不出来什么好话,其实是他习惯了——想改也改不掉。他风流成性,可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不再是那个没有女人就不行了的夜云轻了。 他都来不及去想到底是不是她改变了他。 以后也没有机会去想个明白了。 夜凉如水。 夜云轻失魂落魄的回了夜王府。 祭司院,啼月楼。 云忆寒说让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就真的只收拾了一间,宫泠羽对此十分无语,云忆寒是故意的吧? 无语归无语,她和忘川便和以前在夜王府一样,忘川睡在外间。 戒指空间里的毒草也有部分被移栽出来,这祭司院最大的好处就是,人少地多。 啼月楼平时没什么人走动,宫泠羽和忘川便在院子里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花圃,移栽了大片的毒花毒草,从早上一直忙到披星戴月,还没有收拾完。 宫泠羽揉了揉肩膀,泄气道:“明天再继续吧。” 忘川收拾好锄头,将剩下的花草放回戒指空间,两个人换好了干净的衣裳,便坐下吃晚饭。 吃饭的功夫,忘川问道:“主人,是否忘川去绘制祭司院的地图?” “不用。”宫泠羽给他夹了块红烧肉,自己也吃了一口,这才想起来貌似云忆寒那厮让她吃素? ——不过她最近好像都把这话抛到九霄云外了。 宫泠羽把云忆寒的嘱咐从脑袋里挤出去,默默的吃了一口肉,道:“我在这里不必小心翼翼,私下不要有过多的动作,云忆寒心细得很,被他发现了又要教育我。” 况且祭司院比夜王府只大不小,地形复杂,绘制地图困难不说,还极有可能会被发现动机不纯。云忆寒的地盘,诡异奇怪的东西太多了,她要倍加小心。 忘川默然点头。 他听她说这番话,心里就冒出了酸泡泡,他怎么听,都觉得这语气像是苦等良人归来的怨妇? 怨妇? 他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自己怎么能说主人是怨妇? 吃过饭,宫泠羽取出两个半透明的蝶形面具。 祭司院里面无论男女都要佩戴蝶形面具,若水也会戴,只是在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才会佩戴,他大多时候都是守在祭司院,才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镜子里,宫泠羽一张清丽的脸带上半面蝶形面具,竟然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冶,像是在参加化装舞会的小公主。 镜子中缓缓出现第二张漂亮的脸。 忘川将面具试戴了下,便摘了下来,宫泠羽正在研究面具的质地,估算着卖掉能值多少钱,再加上云忆寒的名人效应炒作一下,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听说云忆寒少女粉一大片,到时候坊间都流行这种面具,他岂不是得气死? 想起云忆寒生气的样子,宫泠羽心里就无比的开心,她正想将这个想法说给忘川听,一转身便看到他目光温柔如水,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 “主人。”忘川将面具丢在一旁,伸手也将宫泠羽的面具丢在一旁。宫泠羽扶了扶额,他这样她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秒,忘川又表白了:“小羽,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就一次,好么。”忘川拉住她的手,像过去他们在西湖边散步那样,他总是会习惯性的牵住她的手,两个人像情侣一样漫步河堤,尽管这之后,就是枪林弹雨,刀尖舔血的暗黑日子。 “忘川。”宫泠羽微微叹息,忘川喜欢她,她一直都清楚,他也表白过无数次,她每次都拒绝,有时候甚至狠绝的挑明了说不可能。也不可以。 然而下一次,忘川还是会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说喜欢她。 忘川微微抬起眼,等待她的下文。 宫泠羽反握住他的手,叹道:“忘川,爱情是会变质的。”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一种情感不会随着时间,随着任何事情而有所改变。”她闪烁的目光,随着话音落在忘川秀丽的脸上,“是亲情。” 真正的亲情,是深入骨血里的陪伴,亘古不变。 忘川望定宫泠羽,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讽笑。他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不是么。 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忘川失落叹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灵:“小羽,我要你知道,我永远在等你。” 一年,十年,二十年,他永远都会等她回过头来看到自己。 忘川转身向外走去。 宫泠羽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直到忘川走到门口,她才沉着嗓子开口:“忘川,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其实并不是爱?” “你修炼成妖,受天劫被打回原形时恰巧被我捡到。我是你遇到的第一个人类,你受伤我照顾你,在不知道你是妖时只把你当作一只普通的小狐狸,给你吃给你住的地方,抱着你睡觉哄你玩耍。后面也很简单,我知道你是妖,我想利用你,便让你当了戒指空间的守护者。” 忘川停下脚步,清瘦的后背笔直的僵硬。 宫泠羽继续道:“我一直都在利用你。可你心思浅薄,更没有接触过太多的人,我是你遇到的第一个人,大概有某种不知名的情愫,促使你觉得对我会格外亲近。可你却没有想过,这或许并不是爱情,而是其它的情感。” 忘川一字字清楚的听她说完,没有言语,径自出门,化为狐狸,离开了祭司院。 第092章 云忆寒要杀她 http://.biquxs.info/

忘川负气离开,宫泠羽头疼不已。他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她和燕倾成亲,她有了燕倾的骨肉,忘川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气性大、爱吃醋——他简直就是个醋坛子,动不动就会发酸,不可理喻。 洗漱过后,宫泠羽便脱下外衣,坐在床上运功调息一周,才睡下。 心里一边担心忘川在外面会不会遇到道士被收拾,一边还要想着樱墨的事情,宫泠羽一个头两个大,索性就都放下不去想了。她告诉自己,倘若自己都不能保证充足的睡眠,还何谈其它?她的身体就是复仇的资本,她要保护好自己。 月光如流水,宫泠羽终于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自己孤身一人一向浅眠的宫泠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披衣出门,院中夜色皎洁,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曳,云忆寒穿着素白的袍子,从长廊下走过去。 这么晚他要去哪里? 宫泠羽心下狐疑,悄悄跟了上去。 宫泠羽跟着云忆寒,绕过花园,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穿过一道暗门,眼前突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弧形的半山坡围住了一座高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座塔竟然是由白骨垒成的。森森然一座死人塚。 宫泠羽眸底一片诧异。 半山坡上,是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 如一条火照之路,燃烧至地狱。 云忆寒平时都着红,偏偏这时穿着素白的袍子,伫立花间,盯着一个方向失神良久,浑身上下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 或许他这个人天生就是孤寒清冷的化身。 如果把燕倾比作是天,那他便可以只手遮天,站在巅峰也是孤寂。 可是,这个巅峰的强者,却要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传给自己。 天上不会掉馅饼,天上掉下来的只有陷阱,这一点,宫泠羽深明其义。 她搞不懂云忆寒在想什么。 他又在算计着什么。 宫泠羽站在柳树后,不期然抬头便对上一双冰雪明眸。 糟糕,云忆寒看到她了! 就像窃贼入室行窃,却刚刚好被开门的主人抓个现形,宫泠羽一声暗骂,转身便跑! 穿过暗门,只见眼前一花,云忆寒已然拦在了她前面,宫泠羽唇边迅速堆起一抹笑:“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啊。” “我也没有睡,月黑风高的,天气真是晴朗。”宫泠羽说完便打算闪人,云忆寒袖间飞起一道紫光,风驰电掣般向宫泠羽飚来! 宫泠羽躲闪不及,一掌生生迎了上去! 周围的空气似乎被两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开来。 宫泠羽被这力量震得后退一步,眼中却聚起比这夜明月更加盛美的光华,带着撕破暗夜的惊喜。 好强大的力量! 宫泠羽一直对云忆寒身上的神秘力量极度好奇,夜云轻说云忆寒一身邪气,功夫邪性无比,可她却觉得,这样的力量非但不邪,反而格外的强大! 云忆寒素白衣衫纤尘不染,在夜风中烈烈飞扬。 他看着宫泠羽道:“出手。” 伴随着话音,甚至连出手的时间都不给宫泠羽,广袖扬起,整个清俊出尘的身姿仿佛成了幽冷的月光,澄澈清寒,冰冷逼人。 宫泠羽的手动了动,却迟迟没有出手。 “为什么?”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出口。 “云忆寒,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云忆寒淡然道:“杀你。” “杀了我,你去哪里找什么继承人?”宫泠羽禁不住一个冷战,云忆寒要杀她。 云忆寒何等身手,何等高明?他想要杀的人,怎么会有杀不掉的? 可是她还不能死! 不能死,就只能出手! 风声哗哗穿过树梢。 云忆寒脸上不见一丝杀气,可偏偏出手却准确、狠烈,两个人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宫泠羽渐渐落了下风。 紫色的光华旋转中,宫泠羽萌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云忆寒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想要她的命,可她还不想给! 五十招过后,云忆寒依旧默然站在花间,衣衫整齐如新,不见丝毫的凌乱。宫泠羽用花瓣切掉最后一点紫色光芒,指尖聚起的点点荧光,一点一点分崩离析,自她指尖滑了在地上。 云忆寒杀人的姿势优美,杀人的利器更是美丽至极。 那些紫色的光芒,带着肃杀之气逼空而来,让她不敢懈怠,稍有不慎,那些紫光就像伽马射线一样,切掉所碰之物。 太可怕了。 云忆寒五指微合,又一丛紫芒跃起,宫泠羽几乎同时做出反应,一面还击一面不断后退,紫芒飘荡在空中,遇到翻飞的花瓣,节节爆开,力量比之前的强了不止一倍! “卧槽,来真的!”宫泠羽大骂出声,空气被撕扯向四面八方,强悍的要将人撕成碎片。 宫泠羽身形轻轻一晃,心中算计好了逃命的路子,却没有料到,云忆寒会在这个时候下杀手! 平地突起大风,无数点紫色光芒雨点般射向她,逃无可逃! 云忆寒放下衣袖,笑意盈盈的望着宫泠羽。 他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只有玩玩花瓣这些手段。 千钧一发之际,宫泠羽身形轻盈的跃起,衣袂震荡,停在一棵大树之上。 如歌的长发随风飞扬,她双手隔空一拂,无形水波被分开,流光中出现了一把剑! 乍一见到那剑,云忆寒平淡的脸色微微有了变化。 宫泠羽身影浮现在半空中,硬碰硬的迎上了穹顶般下坠的紫屏。 砰。 火花四射,穹顶瞬间支离破碎。 宫泠羽手臂负伤,脸色苍白如纸,在细碎的紫色沙雨下,却不见了云忆寒的身影。 身后,气流一瞬间凝滞。 宫泠羽有气无力的转过身去。 云忆寒长身玉立,站在那里,脸上已然没了方才的盈盈笑意,他冷冷开口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若非今日他逼她出手,还不知道她身上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天一碧水剑。 失踪了六年的碧水剑竟然在她手上。 宫泠羽看着他,眼中逐渐冷静下来,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双目一合,突然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啼月楼。 宫泠羽猛然睁开眼,入目的是白色的帘幔,在晚风中翻飞浮动。 她低头,手掌干干净净,身上仍旧穿着睡前的里衣,肩上有一朵立体的木槿花。花心中暗藏毒药,花瓣也是杀人的暗器。 幽冷的目光扫过,四周的一切也如常。 刚刚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起身出去,跟着云忆寒一路走到了一片盛开着曼珠沙华的地方,他要杀她,逼她出手,她……拿出了碧水剑。 碧水剑是她最后的杀招,她一身是毒,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拿出碧水剑的。 碧水剑是身份的象征。或许君行令还能落到别人手里,可碧水剑,它的主人就只有毒王谷的谷主宫泠羽。 刚才的一幕幕清晰而又真实,并不像是幻觉,可是她除了一身冷汗外,身体并无任何异样,一点伤也没有……忽然,宫泠羽望向门口,竹帘微动,云忆寒闲步走了进来。 宫泠羽唇边逼出一丝冷笑:“你还想杀我?” 云忆寒慢慢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长腿一迈,竟然坐到了床上。 “……” 云忆寒道:“是梦。” 宫泠羽身形猛然一顿,眼前的迷雾变得清明起来。对,如果是梦的话,那刚才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云忆寒会入梦术,所以可以操纵她的梦。 “所以?”宫泠羽的语气平静,可其中却暗藏杀机。 云忆寒忽而微笑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摸清楚你的底子,才好对症下药,教你功夫。” 宫泠羽冷冷道:“你试探我,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的来?” “这世间不存在真正的光明正大。” “你倒是有的是歪道理。” “但我,可以和你道歉。”云忆寒身上的森然寒气尽数褪去,此时的他,穿着素白的袍子,像极了邻居家白衣翩翩的少年。可这道歉的语气,却是十足十的傲气! 宫泠羽一声嗤笑:“大祭司是不是生平头一回跟人道歉,所以这样趾高气扬?” “是。”云忆寒并不否认,他望定宫泠羽,幽美的脸上一抹淡淡的微笑,眼底清澈如水,哪里还是那个主掌生杀大劝,动不动杀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的大祭司? “你是我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人,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但我更希望,你能够保护好你自己。” 一时明月如流光,照亮满室,云忆寒近在咫尺的容颜美丽的无与伦比。 尽管知道他别有所图。可此情此景,仍然让宫泠羽难以控制的心头跳动。 盈盈月光清辉中,宫泠羽快速出手,花瓣如利刃,划过云忆寒的颈部,殷红色血迹立时浮现。 云忆寒诧异的看着她。 宫泠羽低头从枕边翻出小药箱,在云忆寒渐渐冷却下来的杀人目光中,淡淡道:“你让我做了一场噩梦,我还你小小一刀。来,现在本大人亲自给你包扎。” 啼月楼外,若水步履从容的离开,锦衣夜行,去了世子府。 燕倾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若水将最近“林许”进入祭司院一事,以及方才云忆寒深夜去往她房间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汇报给了燕倾。 燕倾听完,若有所思,幽暗眼神中有什么被隐藏去,他看着若水,笑容深邃:“云忆寒若是知道一直是你在背叛他,定然会很意外吧?” 第093章 天上掉陷阱 http://.biquxs.info/

七月流火,烈日灼灼。日子恍然过得飞快,转眼间,宫泠羽已经在祭司院待了小半个月。 祭司院的地形太过复杂,她听从忘川的建议,也曾尝试绘制出地形图来,然而却没什么结果。那画得七零八落的地图还被云忆寒看到了,万般无奈之际,她只能故技重施,用最开始对付夜云轻那招敷衍云忆寒——强行跟他表白。但云忆寒始终是云忆寒,不像夜云轻那么自恋好骗,她也只能勉强糊弄过去。 司马氏的牌子也被挂在了毒王谷的密室里,但不消两天,便被重新摘了下去。在宫泠羽的“********”里,也划掉了她的名字。从毒王谷秘密调出来的下属,都被分散在市井之中,随时听她的掉钱。 一切都还算顺利。 接下来,她要在祭司院仔细寻找,最好可以找得到樱墨。此外,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便是凌波。 凌波是她捡来的孩子,她几乎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凌波性子直,落到了燕倾手里,性命不会堪忧,但活罪必然是少不了的。燕倾恨她,也会连累爱着她的小凌波。 想起凌波,宫泠羽脸上总算能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那孩子今年也有十二岁了,这六年,她不知道长了多高? 云忆寒进来时,便瞧见了宫泠羽脸上这过于“慈祥”的笑容。 他在门口怔了一会儿,进来便道:“你一脸龌龊的在笑什么?” “我笑了么。”宫泠羽收起笑,反应过来:“你才龌龊。” 云忆寒一声低笑,踱步到窗边,望定窗外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朵。他这祭司院从来没有过这么艳丽的东西,自这女人来了以后,院子乱了不说,还多出了很多花枝招展的颜色。 宫泠羽低头剥着忘川买来的盐津瓜子,剥得手都疼了,此时此刻简直无比怀念忘川给她剥瓜子的日子。 可是这次忘川生气的时间真的很久,他竟然半个月都没有回来了。戒指空间会受他气息的影响,最近他不在,空间里的天气阴沉郁闷,让她都不想进去了。 半晌,云忆寒望着窗外,道:“你种这么多毒花,是要去害谁?” “我这是为了你,自从上次知道你身上有毒咒以后,我就想法设法的给你找解咒的办法。虽然栽这些花花草草的很是费时费力,可是我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愿意做呢!”宫泠羽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低头认真剥着瓜子仁,骗他的谎话张口拈来。 云忆寒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动作,只是在听到“喜欢的人”这四个字时,呼吸紊乱了一下,沉默了良久,道:“你不能喜欢我。” “哦,为啥?” “因为我不允许。” “可是心长在我这里啊,我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宫泠羽扯谎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她剥好了一小碟的瓜子仁,就等着一勺一勺喂进口中,恰逢这关口,云忆寒猛然转过身来,几步走到了桌边,脸上的风仪、高贵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怒意:“你一个女人,知不知道何为脸皮?” 宫泠羽一拳拍在桌子上,碟中的瓜子仁被震飞出去一大半,她心疼死了:“我的瓜子……” 云忆寒:“……” “我剥了一个上午的瓜子……” “……” 云忆寒垂眼睨着纸包里的瓜子,笑道:“你爱吃瓜子是吧。” “怎样?”宫泠羽抬起头,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 “怎样。”云忆寒重复她的话,浅墨色的瞳孔如深潭静水,清晰明亮:“不怎样。” 他拂袖,淡紫色的光芒如雾气聚拢、包裹住那些没有去皮的盐津瓜子,素手微抬,只闻一阵细碎的硬壳破裂的声音,紫芒褪去后,那些瓜子竟然意外的全部被去了皮。 瓜子皮,不翼而飞,空气中只见得到淡淡的飞灰。 宫泠羽讶然道:“你毁了我的瓜子!” 云忆寒:“……”他难道不是替她去了皮么。 宫泠羽生气道:“你这样剥完的瓜子能吃么。吃了不会出人命吗?” 云忆寒闻言也十分生气,她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腹也就罢了,他就是多余给她演示,有什么想要教给她的,暴力传授就好了。 云忆寒冷冷道:“会出人命,会死的很难看。” 宫泠羽听他这样说,纤细的手指挑起一粒瓜子仁,递到他面前,云忆寒皱了皱眉头:“我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宫泠羽“切”了一声,喂到了自己口中,“反正我百毒不侵,惧你啊。” 云忆寒道:“你看不到重点吗?” “重点有瓜子好吃吗?” 云忆寒指尖聚气,淡紫色微芒利箭般射出,直奔宫泠羽盛着瓜子仁的碟子。 还来?! 宫泠羽怒了,五指微动,花瓣在手中凝聚成花剑,斩断了云忆寒的紫气,云忆寒怔了怔,不怒反笑:“你每次用过花瓣,身体都会变得很虚弱,你可知这是为何?” 宫泠羽也正色起来,等他的下文。他说的对,每次,花瓣都像是抢了她的精气一样,让她变得虚弱。 云忆寒道:“因为——那些花瓣是你的血。” 他说着,俯身接住半空中下坠的花瓣,眸中闪过一丝冷然,那落在他掌心的花瓣,赫然变成了一滴血。 “你这用花瓣杀人的手段,是哪里学来的?”他问。 宫泠羽眼神飘忽了一下,没有打算跟他说实话:“我师父教的。” “你师父?” “我师父是个隐士高人,已经去世很久了。”继续编。 其实她这花瓣,还是以前做特工时,某次进行跨国的任务,在滇南边境误吃了一种植物的种子,从此以后,她就发现她有了这种“特异功能”。 云忆寒没有追究她这字里行间的真假,素手轻拂,那滴血悠然落到了地上,他的目光随着那滴血碾入尘埃。半晌,他重新抬起头,神情有些迷茫:“这种术法已经消失很久了。” 宫泠羽耸耸肩:“我师父厉害呗。” 云忆寒冷冷的瞧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知的人类。 半晌,他淡然道:“以后,你用我的手段。” 伴随着这淡雅好听的声音,他抬起漂亮的手,单手结印,放到宫泠羽面前,忽然间,窗外似乎起了无名的风,穿过檐下风铃,叮当的响。 云忆寒的手掌心,赫然一团紫光。紫光中心,竟然像是有无数只蝴蝶在飞动。 宫泠羽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云忆寒道:“这是灵力。” 宫泠羽点头,似乎在分辨那些蝴蝶的真假。 云忆寒继续道:“修炼灵力的过程苦不堪言,况且没有十年,是练不成这样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看着我牛x,那也是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因为你也练不成。 宫泠羽闻言抬头去看他,在看到他确定的眼神后,一下子蔫下去了:“十年,别逗了好么。” 她可没有十年的时间跟他耗着。 云忆寒笑道:“你不必修炼,我传给你。” 宫泠羽神态恹恹,趴在桌上托腮道:“天上又要掉陷阱了。” “怎么是陷阱?”云忆寒不解,这是多少人日盼夜盘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东西,他肯给她,可他却说是陷阱? 宫泠羽道:“无功不受禄,我不喜欢这种不费力就能够得到的东西,因为我拿着,会害怕。” “这可由不得你。”云忆寒的脸忽然沉了下去,一把扯起了宫泠羽。宫泠羽最烦他这样,一言不合就跟她动手,动不动就忽然发脾气,当即便跟他动起手来。 这一架,宫泠羽意料之中的又输了。 云忆寒把她逼到墙角,深瞳沉静,握住了她的手腕,宫泠羽只觉得一股凉凉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渡到了她的身上。 然而很快,云忆寒便松开了她,盯着她的眼睛,道:“我的力量太强大,每天渡一点,这样你才不至于无法承受。” 语落,他掩唇低咳起来。 宫泠羽看着他极力压制住的咳嗽声,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你身上的毒咒,你的咳嗽,不会一并传染给我吧?” “传染?” “就是不会一并传给我吧?”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云忆寒勾唇一笑,宫泠羽被他脸上这幽丽的笑容怔住了。他淡淡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么。既然你要喜欢,我拦不住,那这些传染给你又如何?你喜欢我,陪我一起死又如何?” 阿西吧! 宫泠羽握紧了拳头。 她就知道,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儿,天上不仅会掉馅饼,还******专挑有毒的掉!剧毒她不怕,可是毒咒她就没有法子了! 她想杀了云忆寒的心都有了。 云忆寒望着她的眼睛,望着她眼底清清楚楚浮现出来的杀气,笑了笑,信步离开。 下午的时候,忘川回来了。 宫泠羽正在花藤下面午睡,忽然觉得身上一重,忘川将薄薄的小锦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闻到熟悉的气息,一抬头,便从新绿色的树叶和一串穿紫色的花朵间看到了忘川带笑的眉眼。 又是这样。 他生气的离开,回来时却是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宫泠羽对这样的忘川真的是无可奈何。 心中微叹,她坐起身来,抱住忘川的腰,将头埋在他带着墨香味道的衣间,叹道:“忘川,下次不要一生气就离家出走,这些都是小女孩的手段。你是个男人,你应该更狠一些。”她抬起脸来,凝视他略显茫然的眼睛,在他手中塞了一把匕首,拉着他的手指近自己的胸口,道:“比如,给我这里一刀。” 第094章 云忆寒房间里的秘密(1) http://.biquxs.info/

忘川的手被她握住,锋利的刀尖隔着一层衣料就能刺伤她。忘川的手如被电触,猛然松开,有些生气她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从来都是他的小公主,是被他捧在掌心精心呵护的,他怎么舍得伤她分毫? 宫泠羽笑着收起匕首,拉着忘川的手往屋里走去:“忘川,你不在的时候我给你剥了很多瓜子呢。” 桌上半打开的纸包里,是一粒粒白色的盐津瓜子仁。有的瓜子仁完好无损,让人无法想象是怎样一双精细的手才能够剥出如此完整的东西。而有的,却是参差不齐,有的则直接成了碎屑。 其实,这些都是宫泠羽在练习云忆寒传授给她的灵力时,拿瓜子做实验品的。不过她没有云忆寒手段高,不能把每一颗瓜子仁都剥得完完美美。 可是忘川并不知情。 他眸光闪了闪,感动道:“小羽,我现在一点也不生气了。” “那是,我的忘川大肚能容小女子嘛。”宫泠羽笑。 忘川就是这样,妖性大于人性,你给他点好处,他就能感动好几天。 忘川就这样与宫泠羽和好了。 傍晚时,云忆寒离开啼月楼,向着西方行去。宫泠羽跟了他一阵,见他进了圣湖外的千林阵,便不再跟了。 传说祭司院的千林阵吃人不吐骨头,她没有必要以身犯险。云忆寒那个人虽然说清冷,可还不至于背后耍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他既然许了自己这祭司的位置,那么祭司院里面的这些东西,他将来都会教给她。 进圣湖不急于一时,她今夜的目的,是云忆寒的房间。 祭司院主要的几个地方无非是圣湖、摘星楼、曲弦司、白骨塔、祭坛、白石神殿、竹里馆,还有一处宝库。但云忆寒不像是贪财的人,他的宝库里面藏的不一定是钱。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处暗房,云忆寒并没有跟她说过暗房是做什么的。但是那房子虽然叫做“暗房”,却是光明正大的建在曲弦司边上的,暗房四面墙壁没有一道门,应该是依靠机关开门,和圣湖一样,不能急于一时。 云忆寒的房间在宫泠羽的对面,隔着两米多宽的雕花走廊,她还从来没有进去过。 那扇几乎全天都在闭合的门里面,似乎蕴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 先从云忆寒的房间查起,然后点动成面,一点点的盘查。 宫泠羽没有感受到周围有别人的气息,忘川就在她的房间里,有什么事情会学鸟叫示警。云忆寒的房间没有上锁,宫泠羽轻而易举的便将门推开。 滑进云忆寒的房间时,宫泠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里很冷! 温度最起码降了三度。 夜色深谙。 云忆寒的房间很大很大,却空荡荡的让人奇怪。月光清辉盈室,徒添几分冷清。云忆寒的房间极其简单,黑曜石地面,白色没有任何图案的屏风前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一张矮几。绕过屏风,后面也只有床和一个衣柜。 衣柜有一人多高,他的房间简单的令人发指。 忽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宫泠羽眸光一闪,一道细长的黑影自屏风上蹿起,直奔宫泠羽面门。 宫泠羽闪身躲过,那细影落地,再次利箭般弹起。 这一次,宫泠羽飞快的矮身,身子几乎和地面持平,她稍稍抬起手,看似极慢的动作,实际上却快得惊人。 物极必反,这是一种快到极致才会看起来慢的动作。 手腕上忽然被柔软冰凉的物体缠绕住,宫泠羽头皮一阵发麻,她竟然抓住了一条蛇! 抓着那软绵绵的蛇凑到窗边,借着月光看清楚,宫泠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条蛇,略眼熟。 很快,宫泠羽便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和上次夜馨儿拿来想害她的那条蛇是同一个品种! 只是这条蛇年纪还小,不过二十公分,瘦瘦的看起来像营养不良,它的头被她捏着,宫泠羽挑起它的尾巴查看,果不其然,这蛇尾巴的部分不像其它蛇类,是细而尖长的,相反,蛇尾微微鼓起,像是在里面揣了一颗珍珠。 可这“珍珠”却是它的另一颗蛇脑袋! 上一次的成年蛇被夜云轻一个脸盆拍死了,她也十分心疼,才接了那么一点点毒液。这小蛇又没有长成,不晓得毒性强不强? 宫泠羽的念头才冒出来,动作便已经跟上,隔空取出戒指空间中的小烧杯,卡在蛇口毒牙上,一分钟,才接了一滴下来。 她闻了闻,似乎毒性和成年的差不多。 她好想收了这条蛇。 只不过,这蛇是云忆寒的……宠物吧。也只有他那种变态才会在房间里养蛇。 这蛇遍体青透,不细看会以为是藤蔓,若是白日里进来,这玩意儿挂在屏风上,兴许她一个不慎也会给当成藤蔓。宫泠羽越想越觉得可怕,实在是太像了。要是有人掉在藤蔓和这条蛇混合的地方,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靠近床榻一面的屏风底下,放着一个白色的坛子。封坛的盖子滑开了一点,露出黑黝黝的洞口,这小东西八成是自己爬出来的。 宫泠羽蹲下去,将蛇放回坛中,她感受得到,在她松手的一刹那,那蛇竟然还反弹起来想咬她,但她另一只手飞快的将坛子封好。 坛中传来闷闷的一声撞响,盖子噗噗的像是水开了般往上顶。 那蛇竟然还想出来。 宫泠羽端的是怒了,弹指用力扣在封坛的盖子上,坛子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可里面,内力层层穿透,那条蛇会被震得晕过去的。 果然,坛子里立刻平静下来。 有了意外收获,宫泠羽还来不及窃喜,便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唇边的笑还没有完全露出来,便立刻沉了下去。 云忆寒的房间除了她没有人敢闯,她敢断定,是云忆寒那厮回来了! 她目光迅速扫过偌大的房间,这时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衣柜么,她进去未必能无声的关上门;床底下么,云忆寒会在没有看到她脸的时候就把她拍死;掠出窗外么,她可以一掠三丈,云忆寒恨不能一掠三十丈。 门口传来门开的声音,已经来不及做多想,宫泠羽一个闪身,扎进了云忆寒的床上,一秒钟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上,快速脱掉上衣。 她才在被子里松下一口气,被子蒙得严实,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她竖起耳朵,听到云忆寒进门的脚步声,悠悠然然,不急不缓,几秒钟后,停在了床边。 被子里的宫泠羽,大气也不敢出,一手悄悄做好了准备。等下若是云忆寒一巴掌拍下来,她还有反击的机会。 等待让时间无限被拉长。 明明只有短短几秒钟,而宫泠羽却像过了好几个小时。被子里空气稀薄,却有着淡淡的冷香——那是云忆寒身上的味道。 幽冷。孤寒。摄人心魄的味道。 被这样一床冷香萦绕的被子包裹住,那感觉,就像被云忆寒抱在怀里。 宫泠羽深深打了个冷战。 良久,她听到云忆寒冷冷的声音:“出来。” 宫泠羽没有动。 今天她就不出去了,她就等着云忆寒亲手过来掀被子。 宫泠羽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自然也无法看到,云忆寒这一声饱含杀气的“出来。”是对着衣柜说的。 他话音落下,顷刻间,衣柜的门被劈开,一道人影窜出,寒光闪过,云忆寒躲开,身后的屏风被一劈两半。 宫泠羽耳朵一动,将被子掀开了一条缝儿,只见屋子里紫芒刀光一通乱闪,没多会儿,那人便被云忆寒制服。 云忆寒逼得他跪到了地上,一缕紫色光芒如勾魂的绳索,缠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云忆寒居高临下,淡淡问道:“谁派你来的?” “我死也不会出卖主人——” 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云忆寒便下了杀手,那人的脖子在清雅的月光中,滚到了床边,血柱划过优美的弧度,他死不瞑目。 云忆寒是个从来不喜欢废话的人,很多时候,他的话都只问一遍,一遍若是得不到结果,那留着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来人。”云忆寒轻唤,抽出手帕擦拭自己的手,外面进来白衣弟子,抬走尸体,快速将现场收拾干净。 屋子里恢复清净,屏风也换了新的。 云忆寒大步朝床走来,同样是质问,可语气竟然比刚才好了许多:“你还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宫泠羽不动。 云忆寒失去耐心,他好话好说着她若是不听,那他也没必要一味这样惯着她。女人都是容易恃宠而骄的,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对她冷处理。 宫泠羽摸到自己脖子上的戒指,心下懊恼,自从把戒指变成了项链戴着,她就总是会遗忘,刚刚躲进戒指空间不就好了? 正后悔着,头顶一阵风起,云忆寒竟然把被子掀开了。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宫泠羽****着上身,双手抱在胸前,小鹿般懵懂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云忆寒轻轻吸了一口气。 第095章 云忆寒房间里的秘密(2)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这时忽然坐起来,用被子一点一点盖住自己的身体,偏偏还故意露出了两片白皙的肩膀,长发缭乱,遮住了半边容颜,宫泠羽柔声道:“忆寒哥哥,你是上来还是我下去……” 她话没有说完,云忆寒的脸瞬间黑了,眼中闪过厌恶,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背影决绝、狠烈,恨不能立刻消失在这里似的。 宫泠羽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云忆寒和夜云轻完全是两个极点——前者不能有女人,后者不能没有女人!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轰然炸开:这云忆寒该不会还是个……老光棍吧? 从来……没有……碰过女人…… 这样的结论让宫泠羽简直想仰天狂笑。 他走后,宫泠羽快速穿好衣服,系好腰带时,对着他潇洒的背影竖起了中指。要不是没有办法,他以为她愿意这样献媚? 平生第一次对男人献媚,虽然说是为了明哲保身,可那男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宫泠羽大笑过后,除了生气,还郁闷极了。 翻身下去,宫泠羽这才注意到被劈开的衣柜,她情不自禁的靠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衣柜里面只有寥寥两件质地极好的袍子。 冥思一分钟,终于给她想起来了,不对劲的地方——云忆寒穿衣服从来没有重复过,即使是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款式,刺绣和云纹也一定是不同的。 这衣柜是个幌子! 宫泠羽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对云忆寒穿过的衣服有着这样深刻的研究。 走廊里传来云忆寒脚步远去的声音。 宫泠羽放下心来,掀开那两件长袍,露出衣柜里面的木板。她弹指在上面敲了敲,眼神微变,这里面是空的! 宫泠羽犹豫了一下,原想明日再探,可夜长梦多,倘若樱墨真的在这里,她晚一点见到他他就多一分危险。想起云忆寒刚才怒气冲冲离开的场面,宫泠羽唇边忍不住上扬起来。 云忆寒讨厌女人,他大概今天一整晚都不想回来了。 宫泠羽跳进衣柜里,摸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暗格开关。她一手建立起来的毒王谷除了毒药厉害,暗器也不容小觑。只不过这些都是唐澈带着手底下的人研究的,她最多就是在旁边看看,略学到一些凤毛麟角。 找了两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机关,宫泠羽决定放弃正常开启的办法,她缓缓抬起右手,聚起内力,用力拍在木板上! 咔咔咔—— 碎木屑飘散在空中。 掏出火折子,宫泠羽探身进去,里面是一个细长的通道,幽深绵长,仿佛通向地狱。两边的石壁上都嵌着烛台,她路过便点燃,甬道里光线昏暗,空气有些奇怪。 走了大概整整一个小时,前方空气阴暗潮湿,隐约带着腥气,两边的石壁在渗水,烛台潮湿得燃烧不起来,宫泠羽只好重新掏出火折子。又过了好久,才出现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巨大的锁链缠绕着的锁头上红棕色的铁锈沉积了大量的虫子的尸体,这道门好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宫泠羽试着用内力劈了两下,铁门没有丝毫的被撼动,她想起什么,隔空取出戒指空间里面的一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银色的手枪。 这手枪跟了她很多年,保养得还算好,但是子弹只有三发了。 宫泠羽踌躇了一下,还是一枪打在了铁锁上。 砰然一声,火花飞射。 宫泠羽收起手枪,一脚踢开门,然后怔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一览无遗,四角墙壁上挂着恹恹燃烧的火把。正对门口的地方有一张小榻,榻上斜倚着一个衣饰华美的男人。 火光下,男人的容颜同样也是俊美无双。 他听到开门的动作便一直盯着门口,再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女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宫泠羽窒息了一下,才快步走向他。 “你是……?”男人苍白而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良久,他望定她的脸,幽然一笑:“小羽?” 宫泠羽的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扑上去抱住他,低泣道:“师父,我好想你。” 她就知道,樱墨就是樱墨,凤麟聚窟,瀛洲南诏,樱墨都是那个不管她易容成什么样子,或者变成什么样子,都能够一眼认出来的她的樱墨。 因为樱墨说过,她看着他的眼神,他永远都能够辨认出来。 樱墨身体一颤,沉默了好久,才叹道:“小羽,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被燕倾害死了吗,怎么还会换副脸出现在这里? 他轻轻推开她,以清瘦的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的问道。 “我们先出去这里,我以后慢慢和你说。”宫泠羽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注意到他的脚腕被一道极细的银链锁住,她眉头轻皱,捏起那条锁链,只觉得手掌一片逼人的寒凉。 “是玄铁链。”樱墨道。 宫泠羽眸中慢慢凝聚冷笑:“云忆寒倒是舍得下大手笔。” 樱墨摇头道:“不是他。”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宫泠羽指尖紫芒闪过,飞快割断了质地坚硬的玄铁链。樱墨眼中闪过惊诧,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的手段,怎么和云忆寒的一样? “能走吗?”宫泠羽扶起樱墨,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回身抱着他,忽然感觉到,樱墨的身体一下僵硬了。 有杀气。 宫泠羽抱着樱墨,侧过身来看了一眼。 阴暗潮湿的火光下,云忆寒白衣猎猎的站在门口,幽丽的脸上杀气浮动,浅墨色的瞳孔里几乎长出了两把刀,一刀扎在宫泠羽心口,另一刀划过她的脸。 云忆寒望着相拥的两个人,目光幽冷森然,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宫泠羽凑到樱墨耳边,快速小声道:“等下,我去处理。” 樱墨想阻拦,无奈身体太过虚弱,离开了宫泠羽的手臂,他自己能够稳稳的站在那里都很困难。 他如今就是个废人。 宫泠羽百般纠结的小跑向云忆寒。 樱墨站在那里,手中空荡荡的,似乎还残留着刚刚她指尖的温暖。他看着她这样朝云忆寒跑去,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云忆寒用眼神止住了奔向他的少女,冷冷道:“站在那里说。” 方才在房间里,他见她爬进了自己的被窝,心里怒火中烧,一气之下离开,原本最近都不打算回来的。可走出去很远,他才想起房间里的衣柜门被劈坏了,那衣柜就是个幌子,里面是通往湖底暗牢的通道,他担心这个女人会发现什么,这才折身回来。熟料衣柜的暗门被人劈坏了不说,牢门的锁被打碎了不说,他进门便看到她拉着那个男人,一副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模样。 宫泠羽没站住,走过去拉住云忆寒的衣袖,刚要开口,云忆寒轻振衣袖,甩开她的手,道:“你最好说实话。” 他见过太多次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扯谎欺骗夜云轻,在云忆寒的潜意识里,她说出来的话,十句话里面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剩下那半句还是感叹词! 宫泠羽收起赔笑的嘴脸,用仅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肃容道:“其实……他是我爹。” 云忆寒:“……” 樱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感觉到,云忆寒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 他被关在这里六年,从来没有见过大祭司会露出这样的神色。甚至在印象中,云忆寒都是那个高高在上、风仪贵气不可亲近的少年。这样抽搐的眼神,断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 宫泠羽继续哀恸道:“我找了父亲很久,机缘巧合下得知他在祭司院。恰好那个时候,你又说要我来祭司院,我本想离开王城,先回花都去的,可你抓了我回来,我没有办法。父亲又在这里,我只好留下,寻找机会把他救出来……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隐瞒你,但我不知道父亲犯了什么错,失踪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得到他的消息,我不想因为什么而错失和他重聚的机会。” 云忆寒眼角抽了抽,讽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宫泠羽低下头,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嘴上还是软软道:“那如果你不相信,就把我和父亲一起打死好了。不过,你要不要考虑先找好下家?呃,我的意思是,先找好下一任祭司,然后再剐了我们?” 云忆寒沉默良久,道:“他是世子的人。” “嗯?” “世子殿下六年前将他交到我手里,嘱咐我将他关在湖底暗牢。” “湖底?”宫泠羽诧异道:“你是说,这里是圣湖的湖底?” 云忆寒默然。 宫泠羽有些了然,难怪,一路走来,空气越来越潮湿,还有股难以形容的鱼腥味道。 一时间,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空气诡异的宁静。 暗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原本发霉的味道,慢慢被云忆寒身上幽异的冷香所取代。良久,他问宫泠羽:“你是否真心跟着我?” 不待宫泠羽有所言语,樱墨先是浑身一颤。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跟着他?他把小羽怎么了?! 樱墨沉默了六年,像个废人一样在榻上躺了六年,此时闻言,忽然激动起来。 宫泠羽没有注意到身后樱墨的激动,点头,道:“不管以前怎么样,从现在起,是了。”他既然说不相信她的鬼话,那她就真假掺半说。 云忆寒没有言语,转身离开,声音缥缈:“跟来。” 第096章 以后不准喜欢我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轻轻纳出一口气,她没有想到,云忆寒会这样容易就放过他们。早知道他喜欢听软话,她能变着花样儿的说好听的给他。 她转身去扶樱墨,樱墨却用力推开她,宫泠羽很难想象,他现在居然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樱墨苍白的脸冷凝下去,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云忆寒离去的背影,语气愠怒:“他,他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是不是真心跟着他……你跟他,你们……”樱墨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惊。 宫泠羽恍然大悟,原来他想歪了,以为云忆寒说的“跟着”是跟他在一起啊! 宫泠羽失笑道:“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先出去再说。” 她再次上前,扶住樱墨,感觉到樱墨还在排斥,便稍稍用了力气向外走去。她的步子有些快,谁知道云忆寒这样容易的放过他们,等下会不会反悔? 甬道阴暗潮湿,两边石壁上被水浸湿的烛台,宫泠羽怎么点也点不着的烛台,竟然都在熠熠的燃烧着。 绵长的甬道中,隐约飘荡着一抹幽丽的冷香。 再次出现在云忆寒的房间时,他已然正襟端坐在屏风后的矮几旁,施施然的喝着茶。盘在屏风上藤蔓一样的越王蛇,感知到衣柜中的动静,警惕的弓起了身子,在云忆寒清冷的目光中,不情愿的缩回了身子。 宫泠羽率先出来,然后回身接出了樱墨。 这是六年来,樱墨第一次闻到清新的空气。 宫泠羽对云忆寒道:“我们先回房,我等下过来找你。” 语落,宫泠羽便扶着樱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进门之后,看到忘川正在桌边处理自己的伤口,宫泠羽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了,放下樱墨又去看忘川的伤,忘川见到樱墨也十分诧异,他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没有想到还会见面…… “先生……您回来了。”忘川称他“先生”惯了,樱墨笑容如沐春风,颌首。 宫泠羽帮忘川处理手臂上的伤口,手法快、准、狠,樱墨看着他包扎的动作,目光露出一丝温柔。处理完忘川的伤口,宫泠羽给樱墨倒了杯热水,拉了把椅子坐到他面前,轻声道:“我和云忆寒没什么,他现在……也算是我的师父,教我功夫,至于为什么,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樱墨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云忆寒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宫泠羽、忘川同时惊诧的看向樱墨。 樱墨的声音仍然虚弱,可是却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安,他解释道:“把我伤成这样的是燕倾。” 樱墨轻轻的开口,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六年前,他以为宫泠羽被燕倾杀死,情急之下去找燕倾决斗,但是他输了。燕倾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要他性命。为了不让任何人找到他,他将他交给了云忆寒。 时至今日,樱墨都觉得当初他落在云忆寒手里,反而是一件幸事。云忆寒为人清冷孤傲,但是却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段,燕倾可能会折磨一个人至死,但是云忆寒,只会对他放之不理。不仅如此,他能够有命留到今天,还要感谢云忆寒。 要不是云忆寒给他吊着一条命,他也不会再见到小羽。她虽然换了副脸,也换了个身材,一切都诡异的奇怪。可他的小羽没有死,这便是最大的幸运。 宫泠羽听着听着,脸色变得匪夷所思起来。云忆寒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救了樱墨,她感谢他。宫泠羽又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讲给樱墨,樱墨一路从聚窟洲游历到南诏,也算博文广识,阅历极深,可听了这话仍然有些惊讶。宫泠羽目光不经意触及到忘川的伤口,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在云忆寒的地盘,忘川怎么还能受伤? 云忆寒可是一把巨大的保护伞。 宫泠羽看着忘川问道:“怎么伤的?” 忘川欲言又止,宫泠羽脸色一沉,道:“是云忆寒对不对?” 云忆寒的地盘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地底下伤人,但是若是他出手伤人,谁还能拦? 宫泠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说过,不允许任何伤害忘川的。来不及说什么,她直接去了云忆寒的房间。 偌大的房间内,竟然还是没有点灯的。 月光清辉中,云忆寒正慢慢褪下身上的袍子—— 宫泠羽死也没有想到,这厮竟然会不关门就脱衣服,重点是,丫丫的里面居然没有穿别的—— 宫泠羽有些纳闷,照说云忆寒的功夫远在她之上,她站在这里,他就应该感觉到了,然后毫不留情的转过来给她一下子,再暴怒着说“你偷看我?!” 这才是云忆寒。 可是,她都站在这里好几秒了,云忆寒的袍子都褪到腰上了,他仍然还是没有发现身后的她。 不对劲!难道他病发了?! 宫泠羽一个箭步上前,扒住云忆寒肩膀,熟料她的手刚碰到他的,但觉一角细腻光滑的布料羽毛般从指尖丝滑而过,紧接着触手便是一片冰凉。 “呃。”宫泠羽尴尬的收回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刚刚竟然在云大爷的肩膀上摸了一把,而她竟然还羞涩的觉得这揩油揩的值了,手感不错。 在宫泠羽的尴尬中,云忆寒在她面前施施然的脱掉了上衣。 只瞄了一眼,宫泠羽便觉得鼻子微热,一股血腥的味道直逼鼻尖,她要流鼻血的…… 云忆寒身材高挑,雪肤墨发,这巨大的诱惑简直让人受不了…… 宫泠羽单手遮住眼睛:“干什么?!” 云忆寒淡淡道:“我看了你的,你也看了我的。” “你有病?” “扯平了。”云忆寒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好,目光仍旧是嫌弃中带着厌恶,斜眼睨着宫泠羽:“所以你以后不准喜欢我。” “……”这人什么逻辑? 宫泠羽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晚了,我就是喜欢你,今天喜欢你,明天也喜欢,以后也喜欢。这辈子喜欢,下辈子也喜欢,三生三世都喜欢……” 她每说一句话,云忆寒的脸便沉下去一分,宫泠羽心中笑开了花,原来云忆寒的弱点就是这个啊。 以后有他受的。 云忆寒怒火中烧:“你给我出去!” 宫泠羽不仅不听,反而无赖似的坐在了地毯上,云忆寒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跟她动手,宫泠羽原以为是她胜了,熟料云忆寒信步向门口走去,宫泠羽脸色微变,霍的从地毯上跳起来,挡在他前面,露出一抹媚笑:“我起来了,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不闹了。” 她就知道,他闷着不出声就没什么好事,他奈她不得,就想去对面害忘川和樱墨! 云忆寒坐回地毯上,弹指点燃矮几上的纱灯。屏风上那只幼年小蛇,蹭到了云忆寒腿边,像只小狗一样讨他的爱抚,却被云忆寒冷冷一看,吓得直接缩回了屏风。 宫泠羽好奇道:“这蛇什么品种?” “越王蛇。”云忆寒看着那条蛇,目光深邃:“未成年的越王蛇,只有一个脑袋。” 这条蛇还是在夜王府里她的房间发现的,从捡回来到现在,倒是长了不少。 宫泠羽一只脚绕啊绕啊,绕到地毯边,目光与云忆寒对视,见他没有说什么,便坐了下去。 两个人相对而坐。 宫泠羽面对云忆寒,满脑子的正事都被耽误,她想的都是云忆寒里面没有穿衣服和他那满身的风华…… 半晌,宫泠羽收回思绪,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打伤忘川?” “忘川?”云忆寒神情有些迷茫,明显是不知道忘川是哪个。 宫泠羽沉住气,想到忘川如今的身份还是侍女,道:“忘川是我的人。他……还是个女孩子呢,你怎么能对女孩子动手?” 云忆寒道:“众生皆平等。” “……”去你妈的众生! 幽幽火光中,云忆寒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完美无缺。他长指扣在桌上,略作沉吟道:“樱墨是世子要囚禁的人。” “我知道啊,但是我相信你,你肯定不会怕他对不对?” 云忆寒道:“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宫泠羽笑道:“谢谢。” 云忆寒颌首道:“我说过,你的事情我会尽量帮你,我不管你与毒王谷的关系,与夜云轻的关系,与樱墨什么关系。只要你听我的话,成为下一任祭司。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云忆寒以家常口吻道出宫泠羽的秘密,却不并以为然。宫泠羽心中惊诧他知道自己与毒王谷的关系,但是并不害怕。 因为云忆寒是真的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更不会把她的事情去跟别人说。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云忆寒是个非常让人放心的人。他知道的很多,但是却守口如瓶,从不为外人道。 云忆寒目光微动,忽然道:“把他安置在竹里馆。” 他的啼月楼,还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住进来的。 宫泠羽明白,他口中的“他”,是樱墨。云忆寒才不会相信她的鬼话,什么樱墨是她的父亲,那时在暗牢里,他不过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云忆寒这样做,宫泠羽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明明知道他是有目的,是需要她继承他的位置,可宫泠羽还是觉得云忆寒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那么傲娇,即使为你好,也绝对不屑去承认的。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忘川推开门,面露急切:“先生晕倒了!” 宫泠羽立即起身,跟他回了房间,云忆寒也意外的跟了上来。 第097章 凌波乖,叫云叔叔(1) http://.biquxs.info/

樱墨的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在淡淡的灯火下,像是一具失去生气的尸体。 宫泠羽去探他的脉象,半天却看不出来什么。 突然,一向性格温顺的忘川目光射向云忆寒,语气凌厉的质问道:“你是不是给先生下过什么药?” 忘川极少有这样发飙的时候,宫泠羽被震了一下,旋即便冷静下来:“忘川!” 忘川刚才这一嗓子喊的,差点就用了他自己的声音! 忘川被宫泠羽一嚷,忽然很委屈,他别过头去,不再看云忆寒。 云忆寒倒也没有生气,目光幽幽的在忘川身上扫了扫,理都没有理他。 宫泠羽将樱墨的手放回被子里,云忆寒目光一瞬不动的盯着她的动作,半晌,忽然开口叫人:“若水。” 若水从外面进来,低头行礼,云忆寒负手看向窗外,道:“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我的啼月楼搬出去。” 若水:“……” 宫泠羽:“……” 忘川:“……” 三个人心头都有个疑问:他指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 云忆寒冷冷看了眼床上的樱墨,踏步离开。 若水秒懂。 宫泠羽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她现在拗不过云忆寒这个傲娇货,又不能硬碰硬,只好和若水、忘川一起,三个人找了个担架,给樱墨抬到了竹里馆。 竹里馆环境很好,宫泠羽挑了最大的房间给樱墨,熟料云忆寒那厮阴魂不散,连这里都要监督,过来阴阳怪气的说宫泠羽倒是会挑,给他一个睡不醒的人都挑得这么好。 宫泠羽一怒之下又和他吵起来。 忘川冷眼瞧着他们争吵。 若水眼神微妙,眼中似乎带有深意。 吵完以后已经是四更天,天都快亮了,宫泠羽回房间去补眠,忘川去了戒指空间搬运花草。 宫泠羽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醒来的时候,外面又是黑夜,她有点倒不过来时差,忘川已经把外面的花草都整理好,就等她醒来呢。他过来,温柔的问道:“饿不饿?” 大多时候,忘川都像个保姆,管她的生活吃住,还给她洗衣服。 宫泠羽伸了个懒腰,道:“毒王谷有消息吗?” 忘川道:“主人,你忘记了,以后消息都直接由暗部传回。” 宫泠羽轻轻“哦”了声,道:“暗部都有谁混进市井和青楼了?” 忘川拿出一个小本,翻开,点了一下,道:“雪翎善识天象和给人批命,在脂香阁成了头牌;十二在人市当差,十七在柴市,其余的,有在北市和各大茶楼、店铺的。” “人是谁分配的?” “是唐澈堂主。” 宫泠羽点头,似是明了,她简单洗了把脸,问忘川道:“我当年嫁给燕倾时穿的嫁衣还有么?” 忘川不由怔忡,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在他的意料之外。 宫泠羽拧干毛巾擦了擦脸,道:“我记得是放在戒指空间了,你去找一找,我今晚要用。另外准备一张人皮面具,要我以前的脸。” 忘川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可今天,宫泠羽吩咐完以后他没有立刻去办,华美衣衫飘动,挡在了宫泠羽面前,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叠好,捏出一角,动作温柔的替她擦拭脸颊,还不忘嘱咐道:“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擦脸不要这么用力,会把皮肤磨破的。” 宫泠羽笑了笑:“有我家忘川在,我还用担心这个么。” 忘川看着她的笑颜,也忍不住笑了,只是这笑容里喜忧掺半,有着点点的凝重:“主人,忘川有句话想和你说。” 宫泠羽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严肃话题了。 沉吟了片刻,宫泠羽道:“你说吧。” 忘川眼神微黯,迟疑的开口:“小羽,既然先生已经救出来了,我们……我们不如离开这里好不好?” “离开王城,离开南诏国。我听说凤麟州景色很美,我们可以去临川看海,也可以去沧海城看月亮,我们离开这里,三个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好吗?” 忘川一鼓作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从重生在燕王墓开始,他就想劝她放下一切,可那时看她坚定的眼神,他又没有办法说出这些话。如今樱墨回来了,他知道樱墨对她很重要,所以他才开口劝她。 宫泠羽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她美丽的脸上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眼角、眉梢都是寒冰一样的冷,声音更是清凉如雪川:“我杀多少人也换不回宫家一百六十九条人命。” 忘川长叹一声,扶住她的肩膀,眼底满是于心不忍:“小羽,人死不能复生。你杀了他们,宫家的人也没有办法复活。既然你都知道这些,你何必再沾得满手血腥?” 宫泠羽一下一下掰开他的手臂,眸中锋芒划过,她别过身子,冷冷道:“忘川,你若是觉得我这是在造孽,你若是觉得燕倾和南诏的江山不应该有被毁掉的一天,你若是觉得当年那些刽子手都应该快快乐乐的好好活着,我也不说什么了。现在起,你回到戒指空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可离开半步。若你违抗我命……”宫泠羽语气微滞,忘川跟她最久,也最了解她,让她对忘川狠她还是有点下不了狠心,但沉默了片刻后,她仍是冷冷地道:“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忘川震惊的抬起头去看她,似乎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冷绝的话。 宫泠羽偏过头,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决绝的让人心疼:“我是说真的。你走以后,我会让小唐另派人手过来代替你。” “我不走。”忘川脸上显出急色,哄她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了,那些话你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去,好不好?” “不好!”宫泠羽的火气没有丝毫的消散:“你给我滚回空间去。” “我这就去准备嫁衣和人皮面具。”忘川温柔的笑,像是听不到她驱逐的话语,转身之后,眼底浓浓的爱意瞬间化为戚戚的哀伤。 忘川离开以后,宫泠羽想起今天云忆寒还没有给她灵力,忘川准备东西还需要会子,这空挡她便打算主动去找他。毕竟云忆寒的手段她也见过,倘若能够为她所用,当真是如虎添翼。 宫泠羽一出门就看到了头顶圆盘似的月亮。 今天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怎么会有满月? 云忆寒正在白石神殿上吸取日月精华的灵气。 宫泠羽过去时,那一袭雪衣上落了点点紫芒,星火一样闪烁着,美丽得诡异。 穿过一道廊柱,宫泠羽忽然停了下来,不远处的朱墙上扒着一道身影,定睛一看,不是夜筱安是谁? 好久不见,她似乎也没什么变化。祭司院的墙这么高,她应该爬了很久吧? 云忆寒显然一早就发现了夜筱安,只是他不屑理,那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让宫泠羽由衷的佩服。 云忆寒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才能这样心如止水,对别人的事情不抱有任何兴趣? 她得出的结论是,这厮一定是在雪原长大的。 云忆寒何许人也?早在夜筱安爬墙时他便察觉到了,只是他懒得管。眼下见宫泠羽也来了,他便向夜筱安出手,一点紫芒飞起,只问夜空中一声闷响,夜筱安摔了下去。 “好疼……” 墙外面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宫泠羽缓缓走过来,在十步之外停下,看了眼夜筱安的方向,道:“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你下手就不能轻点么。” 云忆寒抬眸看她:“你在夜王府与她关系很近?” 宫泠羽低嗯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你一个男人都不该对女孩子下手这么重的。忘川也是如此,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担当,而不是要把这些蛮力施加到女孩子身上。” “用你教训我?”云忆寒眼底妖气浮动,“我希望你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宫泠羽摊了摊手,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他听不听她也管不到,实际上,她也没有想过要云忆寒听她的。下一秒,宫泠羽灿然一笑,朝他伸出手:“谁要教训你?那不过是谏言而已。呐。我现在就是找你来办正事了。” 云忆寒丰姿如月光,缓缓起身,他身上那些紫色的光芒落花一般滑落在地上,他身形一闪,便站定在宫泠羽面前,微微低下头,迎上了她诧异的目光。 他的速度……何止是快! 就算是她,在这不过眨眼的时间移步换位,也会留下影子,可云忆寒根本就快到连影子都没有。这不像是轻功。 轻功哪有这么快。 云忆寒月白衣衫迎着风猎猎飞扬,幽丽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间的落寞。 偏偏这种落寞在他完美无缺的脸上也成了一种美。 云忆寒沉吟道:“我有一种办法,可以不用每天只给你一点灵力,也不至于让你无法承受爆死。” “什么办法?” 云忆寒凝眸看着她,神情有些迷茫,眉间有些犹豫,半晌,淡淡道:“我渡元精给你。” 宫泠羽抬起脸,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讶色。 这厮说要渡元精给她,那不就是等于——他要跟她上床?! 宫泠羽轻轻打了个寒战。 今天的云忆寒吃错药了吧?太阳是从床底下出来的吧?他平日里避她还来不及呢,今天竟然主动要跟她上床? “你这是什么表情?”云忆寒浅墨色的深瞳忽然蹦出一丝杀气,他盯紧宫泠羽,冷冷道:“你不要露出这样的神色,我也不是很愿意的。” 第098章 凌波乖,叫云叔叔(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傲娇起来真让人头疼,光是那眼神都能让你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是块垃圾了。 宫泠羽简直哭笑不得。 云忆寒这还憋着一肚子气呢,要不是她资质太差,除了会用毒,速度快了点,功夫根本算不得上等,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他根本不想碰任何女人。 要她打得过他,这样的她,就算放进炉里修炼十年八年都不是他的对手。 夜风微凉。 良久,宫泠羽干咳一声,打破诡异的沉默:“那个,还是……算了吧。” “自然算了。”他根本也不想碰她。云忆寒冷笑着捏起宫泠羽的手腕,灵力如一抹寒流,渡到了宫泠羽体内。 这比昨天的寒冷太多,宫泠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云忆寒收回手,淡淡道:“运功调息。” 宫泠羽闻言盘膝坐下,云忆寒信步离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宫泠羽才调息完毕,她算计着时间,忘川也该准备好了,便回到了啼月楼。 她将脖子上的戒指项链摘下,用内力绞断银链,把戒指重新戴回了手指上,细长如葱白的手指和月牙三连戒的搭配最是完美,忽然指尖一热,金色的光芒氤氲开来,忘川在雾气中优雅绅士的朝她伸出手,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宫泠羽唇角微扬,伸出手去,轻轻拍了下他的手,道:“东西呢?” 忘川放在身后的另一只手这才缓缓拿出来,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套鲜红的嫁衣。 宫泠羽望着那嫁衣,目光变得蒙昧不清。 这嫁衣当时是燕倾让人连夜赶制,梅州最好的几位绣娘,不眠不休整整七天七夜,才做出了这么一件举世无双的嫁衣。 夜明珠、月光石、五彩石、红宝石、珊瑚珠、翡翠、紫英,燕倾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她。 嫁衣上的十九颗明珠,代表着当年的她的十九岁芳龄。 宫泠羽穿越到梵天大陆时十四岁,十六岁认识燕倾,十九岁嫁给燕倾,二十三岁被燕倾灭门。连带着肚子里那个连蓝天都没有见到过的孩子,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恨燕倾。 她失去的,要燕倾悉数加倍偿还。 宫泠羽拿起嫁衣,面无表情的走到屏风后面换上,梳妆台前,忘川给她画了个淡淡的妆。以前她就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即使是和燕倾成亲的时候,她几乎就是素颜,燕倾也由着她,尽管喜娘们都说这不吉利。 但是吉利不吉利,燕倾想灭掉宫家,都是在计划之中。 他们这段可笑的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好了。”忘川捋顺她的长发,放在一侧,宫泠羽看着镜子里少女清丽的容颜,叹道:“可惜当年的凤冠不在了,不然就更惟妙惟肖了。” 说起那凤冠,还是有一次她和燕倾争执时失手摔破的,当时她心疼不已,如今却觉得无比讽刺。早知道会有今日,那时就该用凤冠砸死燕倾。 他死了一了百了,以后这么多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云忆寒正在闭关,我去趟世子府。”宫泠羽拿过屏风上的黑色披风,忘川系好领前的结带,柔声道:“小心。” 宫泠羽低嗯了声,扣上帽子,身影飞速消失在夜色中。 祭司院在城北,世子府位于城南,宫泠羽的轻功还是当年樱墨教出来的,燕倾也有指导过,只是当年燕倾的教导,如今都让宫泠羽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在害她。 好久没有这般痛快的用过轻功了,到了世子府外,宫泠羽额头析出了细汗,但身体却觉得十分痛快。 宫泠羽合计了一下,从西苑翻了进去,西苑是下人房,这个时间应该都休息了。 世子府毕竟是她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变化不大,闭着眼睛她都能在这里来去自由。避开巡逻的神策卫队,宫泠羽有目的的去了海棠院。 海棠院是燕倾的地盘,他想要折磨一个人,一定会把他带在身边,时刻看着,时刻施以极刑。 小凌波,我不会让你跟着燕倾那个魔鬼的! 海棠院,微雨殿里隐约传来弦乐之音。 燕倾不是个会纵酒享乐的人,他也不是个会欣赏舞月的男人,他的心是颗野心,他的心里只有天下。 宫泠羽隐在屋顶,手搭凉棚望了望,果然,大殿上有两个人,一个是燕倾,另一个是身穿玄衣的六王爷。 殿中的弦乐被风吹散,断断续续的飘入耳中,宫泠羽越听越觉得这乐曲熟悉,待想明白在哪里听过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不是她与燕倾成亲那日,樱墨亲手写的曲子么。 曲名叫《和凤》,那时燕倾指天许诺,此生只会有她宫泠羽一个女人,若他日后登上皇位,后宫三千他不要,只独宠她一人。 昔日的誓言仍旧在脑海中盘绕,旋转,尔后化为一把锋利的剑,强大无匹,所向无敌。 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端庄的坐着十几位蒙着面纱的女乐师,手中的琵琶拨弦轻转,曲调流畅,抚琴的手同样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宫泠羽放出一丝灵力,悄无声息的混进了那些蒙面女乐师之间,众人只觉得有一道寒风擦身而过,殿内纱幔纷飞,起风了? “啊——”忽然,弹古琴的乐师觉得指尖一痛,似乎被什么利器划到了,她惊跳起来,一下扰乱了沉静的演奏,燕倾闻声看向这边,不悦道:“都给我退下。” “是。”众人抱着乐器,鱼贯而出,殿内顿时飘过一阵香风,是她们身上的脂粉香气。 六王爷燕钺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翩然退下的乐师身上。 燕倾很合时宜的道:“六弟若是喜欢,等下走的时候,将她们都带回府上吧。” 燕钺惊喜道:“真的?王兄肯割爱给我?” “有何不可。”燕倾道:“王室兄弟里,只有你我走得最近,你看上的,我怎么都舍得给。” 燕钺高兴得就差跳起来了。 宫泠羽扫视一圈,并没有在燕倾身边发现小凌波的身影。那孩子如今也大了,模样多多少少都会有变化,但她应该还能够认出来。 宫泠羽换了个姿态,双手枕着头,悠闲的躺着,燕倾和燕钺说什么她听不清楚,只是下方传来脚步声时,她才抬起头去看。 乐明砂身上的长裙迤逦拖地,上面绣着各种各样的花朵,整件衣服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只花孔雀。 宫泠羽的目光,落到了乐明砂身后那个小小侍女的身上。 她手中端着一个大铁盘,跟她小小的身板几乎不成比例,要命的是,那托盘上面还有两只摇摇欲坠的茶杯。 “凌波……” 宫泠羽低唤出这两个字。 该死的乐明砂,竟然让她的小凌波干粗活! 铁盘本就沉重,凌波为了不让茶杯摔在地上,需要不停的板正托盘以保持整体的平衡,偏偏乐明砂还走得急,凌波快步跟在她后面,好几次都差点要踩到她的裙子跌倒。 乐明砂忽然停住,凌波没有料到她会突然站住,手中的铁盘眼见着就要碰到她,她连忙倒了个方向,两只茶杯一个不稳,就向着同一个方向滑去,眼见着就要掉在地上,忽然,有一个力量托住了铁盘,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凌波飞快板正托盘,放在地上,端起两只茶杯,先给了燕钺,再给了燕倾。 这顺序她就是故意的。 乐明砂脸上顿时有些难看,她猛地回身给了凌波一巴掌,一下子将她打倒在地,怒道:“我是这么教你奉茶的吗?托盘该放在地上?你不知道谁的辈分大,茶就该先奉给谁吗?这么多年,毒王谷就教了你这么点教养?” 乐明砂字字锋利,根本就是故意针对凌波的,刚才宫泠羽见她出手,没来得及阻拦,端的是不能任她欺负凌波下去,她的人,还轮不到她来教训! 乐明砂打了凌波一下还不够,她抬起手还要打第二下,只是扬起的手被人握住,她的身侧,燕倾和燕钺同时怔住,目光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人。 宫泠羽拦下乐明砂的手,用力将她甩在一边,乐明砂跌在地上。她扶起地上的凌波,慢慢摘下了遮住大半边脸的帽子。 随着她露出倾城真容,燕倾的脸一寸一寸变了颜色。 燕钺大惊道:“你是——王嫂?!” 燕钺过去喊宫泠羽“王嫂”惯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没能改口,乐明砂从地上爬起来,听到燕钺喊那两个字,瞬时瞪大了眼睛。 宫泠羽慢慢解开外面的披风,露出里面鲜艳如血的嫁衣。 空气刹那间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怔住了。 燕倾是第一个反应的过来,他一个弹起越过面前的长桌,打翻了果盘,落在宫泠羽面前,伸手抓向她的脸,宫泠羽轻轻将凌波推至一边较为安全的领域,侧身避开燕倾,素手轻拂,空气似被无形的剑割裂开来,一把长剑呼啸着应声而出,燕倾看到碧水剑,脸上更加沉重了。 嫁衣,碧水剑,凌波,和宫泠羽一模一样的脸,这个人是谁? 他到底要看看,这是不是她的真容! 突然间,一道锐响如刀锋割破沉静,身后暗箭袭来,宫泠羽握住碧水剑的手腕微转,刀锋将乐明砂的银箭打了回去,她就地滚了一圈才堪堪躲过! 燕倾连打出了好几掌,宫泠羽尽数躲过,为了分散燕倾的注意力,她开口喊道:“燕倾!” 燕倾的身子,蓦地顿住。 第099章 凌波乖,叫云叔叔(3) http://.biquxs.info/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手中拿的是碧水剑,身后护着的人是凌波。 她做的所有举动都和宫泠羽脱不开关系。 燕倾彻底怔住了。 燕钺早就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一副见鬼的表情躲到了柱子后面。 很快,外面便有大批的侍卫闻声赶来,将燕倾和乐明砂护住,将宫泠羽围得水泄不通。 凌波被宫泠羽护在身后。 这时,乐明砂的第二支暗箭疾速射来,宫泠羽听到声音,头也没有回,一抹紫芒微露,缠上乐明砂的箭,阻止了箭的速度。 她没有云忆寒那样强大,能够活生生控制住箭前行的惯性。 宫泠羽五指微合,只闻“咔嚓”声响,银质的利箭被断为了三节,她暗掌推送,那三支断箭光速折射向乐明砂。 乐明砂翻身躲过第一支,第二支擦过她的衣袖,第三支,她用绷起的脚尖踢开了。 忽然间脸颊上一热。 乐明砂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只摸到了温热腥膻的液体。 怎么回事?!她明明躲过了的! 失神间,无数流光溢彩的花瓣破空逼来,乐明砂大惊失色,燕倾袖中飞出一道光,拦下了那些花瓣,将乐明砂抱在了怀里,落在了众侍卫屏障之后。 “你是谁。”燕倾的声音越众而出,侍卫让出一条路来,他放开了乐明砂,站在三米外,目光盯紧了宫泠羽。 宫泠羽自知她如今的身材偏瘦不说,还没有过去的她高,要瞒过燕倾只是一时,时间一长她就会暴露。 宫泠羽望定燕倾,这一双熟悉的眼睛,带着熟悉的神情,燕倾眼神像淬了冰一样寒冷:“不管是谁,你今天也走不出这里。” 宫泠羽回身抱起凌波,一个点起落到了殿外,燕倾快速追了出去。 凌波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宫泠羽抱着她有些吃力,身后刀光闪成了一片,交织成了火花四射的网,她朝着漆黑的某处高喊:“云忆寒,救我!” 大祭司竟然也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她的声音所指。 燕倾的目光也顺着她声音的方向望去。 茫茫黑夜里,一只独角兽缓步撵出。 独角兽上驮着一个白衣美人。 美人的衣上沾着晶莹剔透的花瓣,眉眼迷离,长发如水,恍若天神降世。 燕倾挥手,身后一小队神策卫军分出,他下令道:“给我追。” “谁敢追。” 云忆寒一声轻喝,缓缓走下独角兽,慢条斯理的走到了燕倾面前,拦住他,以及他身后的威风凛凛的军队。 燕倾忍住心头一口气,露出深沉的笑意:“祭司大人,本世子与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一而再的阻拦本世子?” “本座拦了。怎样?” 燕倾眯起了眼睛,语气饱含杀意:“你以为本世子当真不敢把你怎么样?” “与祭司院作对,罪同扰乱朝纲。” “若是我不与祭司院作对呢?”燕倾神情不变,声音却清冷分明:“我只与你云忆寒一人作对。” 云忆寒微怔,忽然笑了起来:“好,我成全你。”他笑起来的身后,身后十几棵海棠树闭合的花瓣一瞬间如繁云盛开,无数只紫色的萤火虫星芒一样摇落下来。 燕倾的身后,神策卫队全部被这奇景所震撼、感叹,却不知自己的性命即将走到尽头。 乐明砂轻轻抽了一口气,忽然拉过一边的侍卫挡在身前。桑与眼疾手快,竖起短剑聚气拦在身前。面前一阵五颜六色的光芒乱窜,夹杂着悲泣的惨叫声,乱作了一团。 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道。 许久才恢复平静,世子府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神策卫队,竟然七倒八歪的在地上扭动、哀嚎。 燕倾脸色微变,极为冷淡的接过桑与递上来的剑,在与云忆寒挑地方动手之前,忽然问他道:“刚才那个冒充我妻子的人,是你的人?” “你的妻子?”云忆寒这一声娇媚的讽笑与他一贯的阴冷肃杀气质完全不符,他眸光微敛,看向燕倾的身后:“世子殿下的妻子,不是正在那里么。” 言语之间,云忆寒再次起了杀机。 乐明砂感受到一道寒光,刀锋一样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抬起头,迎上了云忆寒冷冰冰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云忆寒看她做什么?过去见过那么多次,他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脸受了伤,乐明砂想下去敷药,但燕倾没有允许她离开,他们又在针锋相对的讲话,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份儿,她只好忍着。 燕倾其实并不想跟云忆寒动手,他更想做的,是去追那个冒充宫泠羽劫走凌波,什么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的女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燕倾有点看不明白云忆寒了,他从未见过他插手任何与祭司院、长老院无关的事宜,为何偏偏一度阻碍他? 云忆寒道:“刚才那个小女孩,我要。”他虽然不晓得她要那个孩子做什么,但是他答应过她,她要的,他都会给。 燕倾立刻否决:“不可能,她是我毒王谷的人。” “你给不给我都要定了。”云忆寒平时不是个讲理的人,他不讲理的样子更让人生气。 燕倾快被云忆寒气死了。 “走,练武场!”燕倾大步离开,乐明砂追在他身侧,小声劝道:“殿下,气大伤身,你且息怒!” “你且先下去。”燕倾冷下脸。 乐明砂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她听话的停了下来,受伤的脸上浮出一丝讥诮。她知道,从那个冒充宫泠羽的人出现起,燕倾就乱了。 燕倾几乎从不主动与人动手,而今夜,云忆寒不过刺激了他几句,他便忍不下了,刚才那个冒牌宫泠羽出现时,她清楚的在他眼中看到了什么。 桑与在清点死亡的人数,有侍女上前去搀扶乐明砂,却被她用力挥开。她快步回到了落花殿,赶走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独自在夜色中茫然行走。容笙走到她身边,望着她脸上的伤口,眼中有着爱和心疼:“你受伤了。” “去你房间。” 容笙房间内,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根本看不出来是个男人的房间。 一灯如豆。 他温柔的给乐明砂包扎好伤口,嘱咐道:“千万不要沾水。” 乐明砂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听到他关切的话语。 容笙轻叹道:“乖,我送你回去吧。” 良久,乐明砂垂首不语,却忽然挥袖打灭了桌上的烛台。 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乐明砂缓缓站起来,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声音如寒霜:“容笙,我知道你爱我。我想给燕倾生个孩子,你帮我好不好?” 她想要个孩子,可是燕倾不肯给,每次和他说起此事,他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开。 可是现在她就是需要一个孩子。就算想尽一切办法,她也要生个孩子出来。 容笙原地怔忡了片刻,乐明砂以为他是不愿意,刚要张嘴骂他,却见眼前一花,她被容笙狠狠的推在了墙壁上,容笙的吻,带着完全不同于燕倾的味道,狂风暴雨般淹没了她。 幽黯的月色下,一室旖旎。 祭司院—— 宫泠羽前脚刚踏进啼月楼,忘川便迎了出来。 凌波从小就胆子大,也十分懂事。她在世子府这些日子竟被乐明砂欺负使唤,早就有了想跑的心思,今夜助她出逃的人虽然有着泠姐姐的脸,可她知道,那不是泠姐姐。 泠姐姐已经死了。 凌波看着女装的忘川,觉得这张年轻漂亮的脸有些眼熟。 忘川同样也在打量凌波,好大一会儿,才不确定的吐出几个字:“小凌波?” “这位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凌波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反而觉得有一丝的熟悉。 忘川抬眸看向了宫泠羽。 宫泠羽摸着凌波的头,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在凌波略显失望的神色中,柔声道:“我们是你泠姐姐的朋友,我叫林许,你可以喊我林姐姐,喊他忘川姐姐。” “你在胡说。”凌波忽然开口否定宫泠羽,她和忘川看了对方一眼,有点不明白这个小丫头什么意思。 凌波忽然退开了一步,有些奇怪的看着宫泠羽和忘川,好一会儿,才抿着唇说道:“你们不是泠姐姐的朋友,你们如果是她的朋友,为什么六年前不来救她?泠姐姐她——” 说着说着,小丫头竟然带了哭腔:“泠姐姐她死的好惨——” 宫泠羽是真的喜欢凌波这个小丫头,眼下见她流泪,半弯下腰抱着她,心疼道:“小凌波不哭,我们来晚了,是我们不对,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小凌波扑到了宫泠羽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宫泠羽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吩咐忘川道:“去做点好吃的。” 半个小时以后,忘川做了一桌丰富的菜肴。 宫泠羽夹起一块红烧鱼肉,放到凌波的碗里,笑道:“你最喜欢的红烧鱼。” 凌波拿起筷子,不知道为什么,动作有些僵硬。忘川一直在给凌波布菜,还替她一点一点挑出了鱼刺。他过去极少跟她一同出去,就算出去也都是易容了的,他跟凌波不算熟悉,是因为她才对凌波爱屋及乌的。凌波的这点小异常,他也没有发现,却没有逃过宫泠羽的眼睛。 宫泠羽则在注视着凌波吃饭的动作,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六年了,凌波的变化似乎很大。 比如,她竟然用了右手拿筷子。 以前的凌波可是个左撇子,右手基本上是个废。 宫泠羽看着看着,目光微沉,忽然拉住了凌波的右手,撸起她的袖子一看,皮肤如白雪,上面却有不少疤痕,只是这疤痕全是新的,斜横交错,却没有一道旧痕。 宫泠羽脸色微变。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云忆寒一身月光的站在门口,怀里竟然还抱着个小女孩! 第100章 凌波乖,叫云叔叔(4) http://.biquxs.info/

几乎是在云忆寒出现的同一时间,宫泠羽飞快出手,点了坐在桌子上吃饭的那个“凌波”的穴道。 之所以说是在桌上吃饭的“凌波”,是因为——云忆寒怀里抱着的小女孩也是凌波! 云忆寒进门后便将凌波丢垃圾一样丢给了忘川,忘川最是讨厌云忆寒,但是宫泠羽在这里,他也没有办法不伸手,只好接住了又一个“凌波”。 宫泠羽霍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云忆寒走到饭桌前的“凌波”面前,伸出修长玉白的手指,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她的脉,眼神微动,回眸看向宫泠羽:“是傀儡。”语落,他又指了指忘川怀里的女孩子,道:“那个是人,但不知是不是你要的。” 宫泠羽有太多疑问要去问云忆寒,但一时问题全部涌出来,她又不晓得要先开哪个口。只是她才刚刚怀疑这个凌波是假的,云忆寒便将可能是真的那个弄来了,让她心里不由得佩服! “云忆寒,你是会读心术还是会算卦?”宫泠羽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快步挪到忘川边上,却没有等到身后人的回答,她转头去看,云忆寒已然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别扭傲娇的男人。 宫泠羽先是查看忘川怀里的“凌波”,因为燕倾既然能弄出第一个傀儡,就极有可能会有第二个,他那个人狡诈善变,诡计多端,最是让人防不胜防。 忘川怀里的女孩子,右边手臂上有着和那傀儡身上一模一样的新伤痕,但不同的是,还有几条陈旧的伤痕,有一块最醒目,因为形状像颗心。再翻开她的左手看,虎口的地方有些轻细的茧,凌波是左撇子,左手常年练暗器,自然会长茧。 现在是**不离十了,但能不能确定是真正的凌波,还要等她醒来。宫泠羽看了看饭桌便保持上半身微偏动作的傀儡凌波,看着忘川怀里的女孩子,吩咐道:“这个,带回戒指空间,想办法叫醒她。” 宫泠羽起身走到傀儡凌波面前,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扶去床上休息,等她醒来,她会编个完美的谎言敷衍她。 宫泠羽动身对面云忆寒的房间。 云忆寒正在喂蛇。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修长玉白近乎透明的指尖缠着那条未成年的越王蛇。 宫泠羽站在门口,沉声问他:“你为什么还要跟踪我?” 一开始她是真的没有发现云忆寒,直到被逼到了院子里,她才发现身后的他的气息。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云忆寒功夫远在她之上,他在她面前隐息,她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到。但不知是不是他渡灵力给她的原因,让两个人产生了某种共鸣,或者是她因此得到提升,她就是发现了云忆寒。 并且光明正大的把燕倾的黑锅丢给了他。 不得不说,云忆寒这种人,太适合背黑锅顶罪了。第一,他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不屑去解释什么;第二,如果对方把他逼急了,他不解释,但是会直接动手,并且一般情况下不会败北。 云忆寒原本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但是看她这副态度,忍不住反唇相讥:“我跟我的,你看不惯能杀了我?” 这个蠢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在保护她。 她以为他当真每天都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看着她么。 “好啊。”宫泠羽几步走过来,越王蛇在云忆寒的指尖莫名抖了一下,云忆寒将手放在桌面上,它游了一圈,乖乖的爬回地上的坛子里。 云忆寒抬眸睨着宫泠羽:“谁让你坐下的?” “我让我坐的。” “你别生气,也别赶我,我有好多话要问你,站着说太累。”宫泠羽脸上堆笑,知道云忆寒爱听软话,多说了几句:“我以后肯定会更加勤奋的练习你教我的,你看,今天我还收拾了你的书房(虽然是让忘川收拾的),我给你洗了衣服(忘川洗的),你不让我喜欢你(喜欢是假的),我这不也在慢慢忘记你么。” 关于“喜欢”的话题,宫泠羽真的不敢多提了,一会儿万一没驾驭住,这货又要跳脚了。 不是自己的事情云忆寒不愿意去管,但并不代表他会像个傻子一样任人忽悠,不会算计。他看着宫泠羽睁着眼睛说瞎话,竟然有一种已经习惯了的感觉,他森然一笑,拆她的台:“你一整天都在睡觉,还有空给我收拾书房洗衣服?” 宫泠羽嘿嘿笑着:“忘川是我的人,他给你做的就是我给你做的。” 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脸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 云忆寒似乎不再追究什么,提也没有提今天被她当替罪羊的事,宫泠羽眼珠子转了一下,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小女孩是傀儡的?” 云忆寒沉吟道:“远望时觉得她走路的动作十分熟悉,你带她到院子里,我便觉得更像了。” “奇怪。”宫泠羽奇道:“傀儡术应该是一种失踪很久的术法,燕倾怎么会?” “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广罗天下秘术。” “他想长生不老?” 云忆寒眸光微顿,望定她的眼睛,淡淡吐出三个字:“对付我。” 燕倾想对付他。 宫泠羽微怔,看来这六年里变化挺大的啊,一向尊敬不敢冒犯云忆寒的燕倾,竟然都敢跟他对着干了。 宫泠羽思考了一下,道:“从今天起,我帮你对付他。” 她承认,说这句话根本就是出自于她的私心。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开始她便知道,云忆寒既然想把自己的位置传给她,也必然是抱了某种私心的。既然她现在是站在他这边的,她又要对付燕倾,而燕倾又要对付云忆寒,她与他联手,便是最佳的状态。 “对付燕倾么。”云忆寒淡重复她的话,表情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一声冷冷的嗤笑:“燕倾贵为世子,祭司院和长老院的任务便是保护燕氏江山。”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宫泠羽并未泄气,继续劝他:“而且他都对付你了,你难道不反击?” 云忆寒道:“他犯不到我。” 明明是没有任何威胁味道,也不带一丝的杀气,可宫泠羽就是觉得周遭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好吧,拉拢他不成,她自己也可以。 “燕倾跟你动手了么。”宫泠羽看他衣衫齐整,发丝也没有凌乱,很难想象,他如果是在跟燕倾动过手之后还能这样风度翩然的回来—— 云忆寒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他让人抓你,我如何能坐视不理。” “我的人,还轮不到他燕倾来怎样。” ……空气更冷了! 许是很久没有被人护在羽翼下,宫泠羽对这突如其来的安全感有些陌生。 云忆寒啊云忆寒,你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你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明明这么拽,可偏偏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心里有一丝异样喜欢的感觉。 喜欢? 宫泠羽被这个字眼吓到了,但随即便冷静下来,喜欢分为很多种,她说的这种,只不过是对于朋友之间的。 宫泠羽凝神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管别人的闲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今天救回来的那个孩子,是我一个故友的妹妹。我今天易容成的那张脸,就是前世子妃,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有过接触。但是……她已经不在了,她生前和我说过这个孩子对她很重要,我见到她最后一面的时候,她说日后若有机会,让我把这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 云忆寒隐晦的一笑,不知她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假。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但是你的命是我的,你要好生保护。” “这个自然。”宫泠羽编了一大堆谎话去骗云忆寒,却没有想到他根本没有等自己的解释。他这个人似乎就是这样,天下之大,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却不多。只要你做到了他想要的,你怎样无法无天都可以,反正背后有他,什么事都能兜住。 宫泠羽起身离开云忆寒的房间,出门时遇到若水,两个人迎面走过,若水和她相视一笑,他手里拿着个画轴。 宫泠羽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若水便又折身关上了门。 云忆寒信手一弹,画轴悠悠铺展开来,画上一位素衣女子,低眉翘首,丰姿艳丽如花朵。 云忆寒眼神微晃。 若水隐隐觉得,这张画是对的。 良久,云忆寒都没有开口,空气异样的沉静。 “返生香可有下落了?”又过了一会儿,云忆寒再度开口,目光依旧凝在画上,竟然有三分温柔,连带着语气都没了平日里的寒意。 若水道:“长老院的弟子送信来说,上个月有消息说返生香出现在桃花岛,但是桃绯夫人那边……” 云忆寒道:“以我的名义去信给她。” “是。”若水恭恭敬敬道:“大人可还有其它的吩咐?” “你下去吧。” “是。” 若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今天没说不对,也没让人重新去画,那就是说明,这幅画是对的。 第101章 凌波乖,叫云叔叔(5) http://.biquxs.info/

凌波是在三日后醒来的。过去的忘川极少出来随宫泠羽走动,也只有和她最近的燕倾、樱墨和唐澈以及几个暗部的部下知道他的存在。凌波喜欢美人,把忘川当成了美人姐姐,让他简直哭笑不得。 宫泠羽暗中做了测试,还专门叫来了唐澈观察,最后才可以确定,这就是真正的凌波。在竹里馆樱墨房间的隔壁,忘川亲自收拾干净一间屋子,留给凌波住。 小凌波正在吃饭,廊室的门开着,宫泠羽和忘川倚在外面的栏杆上看着她。 忘川望着凌波,忧虑道:“主人真的不打算告诉凌波你的身份?” 宫泠羽望着凌波,摇头道:“她还小。” 她的身份之所以告诉唐澈,是因为她信任他;而樱墨的知道,是不可避免的,或许想瞒也瞒不了多久,樱墨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身份的人越多,她越是危险,燕倾那样恨她,能杀她一次就能杀第二次。凌波还小,心智也不成熟,她不告诉她,也是为了她好。 以宫泠羽朋友的身份收留凌波,是目前为止最完美的办法。 “那,那个怎么办,就这么留着?”忘川凭栏远望,花园里有个和凌波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是那个傀儡凌波。她被一个戴着蝶形面具的白衣弟子带着,在花园里扑蝶。 云忆寒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扑蝶”这样的活动才适合她这种年纪的小孩,宫泠羽听后汗颜,他这是在故意整那个傀儡吧——这烈日炎炎的,人站在太阳底下都能给晒化了,他老人家却让人带着傀儡去扑什么蝴蝶! 宫泠羽思忖道:“云忆寒说,这个傀儡复制的相当完美,她有着凌波的记忆。” 忘川眼中露出惊讶。 宫泠羽摸了摸下巴,眼神幽深:“可能从第一次让小唐去找樱墨的下落就被燕倾盯上了,他想看看是谁会找樱墨。他大概也以为,是我的某个朋友吧。所以利用凌波,毕竟凌波和樱墨对曾经的宫泠羽来说都是重要的人。” 现在来说,也一样的重要,可惜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宫泠羽了。 “他想让这个傀儡留在我身边,那便留着先。”宫泠羽顿了顿,唇边浮出一抹神秘却森然的笑容:“但是至于她会不会被云忆寒玩死,我就说不好了。她要是给云忆寒玩死了,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每次宫泠羽提起云忆寒,忘川的脸都会黑个几度,这次也不例外。 忘川眼神温柔,声音却有些奇怪:“主人倒是信任祭司大人。” “怎么了?” “他不过随便看了两眼便说那是傀儡,主人连想都不想就相信了他。”忘川态度尖酸刻薄起来:“傀儡之术高深神秘,我活了千年也没有见过一次,燕倾又有什么本事,请到别人给他制作这么完美的傀儡?祭司大人倒是好本事,随随便便说她是傀儡她便是,那忘川还想说她是狐狸变的呢,主人会不会信?” 宫泠羽一下就听出忘川话里的酸味,忘川这个醋坛子,稍有不慎就会打翻,宫泠羽无奈,同时也自我反省了一番。的确,她真的太轻易相信云忆寒了。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 片刻后,宫泠羽扶额道:“你看她哪里像狐狸啦?” 忘川见她敷衍自己,更加生气:“你看她哪里像傀儡了?” 宫泠羽撇开眼去,忘川这个慑人的态度…… 忘川扶住她肩膀,眼中有幽幽火焰在燃烧:“主人,你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便这样信任他么。” 小凌波听到这边的动静,停下筷子,好奇的看向他们。 宫泠羽挣开忘川的手,走到小凌波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问她:“吃好了吗?” “嗯。谢谢林姐姐。”小凌波歪着脑袋,表情有些惆怅。十二岁的脸上,却有着二十岁的淡淡忧伤,宫泠羽问她:“怎么了?在这里住着不开心么。” 小凌波摇了摇头:她只是叫“林姐姐”的时候,会想起泠姐姐。 忘川看了眼外面的时辰,估算着教书先生也该来了。宫泠羽给凌波请了个教书的先生,说她不能光顾着学炼毒,还要把功课抓好。 忘川拉过凌波的手,柔声道:“走,我们去看看先生来了没有。” 宫泠羽目送他们一大一小的背影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凌波忽然歪着头去看忘川,忘川停下来,不明所以的也看着她。 凌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大一会儿,才小声的问他:“美人姐姐,你会武功吗?” “小丫头,你要学武功?”忘川含笑的点了下她的鼻子。 小凌波眼眶一红,年纪轻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幼稚,可是却冰冷的让人心疼,她垂下眼,道:“我过去没有好好学功夫,泠姐姐死了以后,世子殿下是个坏人,又不让毒王谷里的人教我。我要好好学武功,把什么都学好了。” “我一定会替泠姐姐报仇的。” 忘川微怔。他见到她这样,真的很心疼。六年前的凌波是个爱笑又活泼的小女孩,可是如今,她不过十二岁,却有了不该有的担当。 她竟然想替宫泠羽报仇。 忘川不明白,人类之间的仇恨,为什么会把一个原本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变成今日这般深沉。 仇恨为什么会让他深爱着的宫泠羽都变了。 仇恨……到底又是什么?忘川的神情有一丝迷茫,他很快便收敛情绪,目光望向宫泠羽,无声的征求,宫泠羽朝他摇了摇头。 忘川弯下腰去,到与小凌波持平的位置,笑容如沐春风:“姐姐不会,小凌波乖,姐姐先带你去跟先生读书。” 下午的时候,宫泠羽出去办事,傀儡凌波被白衣弟子带着,在花园里面锄草。 云忆寒坐在碧湖边的长亭下饮酒。 微风拂过,湖面轻轻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柳条风中摇曳,新绿的颜色让人无端的心情大好。 亭下纱幔翻飞,酒气香甜,云忆寒白衣如雪,手中拿着一卷书。 忘川拉着真正的小凌波向这边走来。 云忆寒知道他们来了,却是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忘川拉着刚刚读完书的小凌波走进亭子里,小凌波的眼神忽然一下看着云忆寒怔住了。 年少的眼睛里露出惊艳。 忘川心里一下不平衡了,他知道云忆寒长得有多美,美到让他这只名副其实的狐狸精都有点受不住蛊惑,但他不喜欢小凌波也用这种眼神看他。 脚下一挪,忘川挡在了小凌波面前,俯身摸摸她的头,软软的声音十分惑人:“小凌波,你不是想学武功吗?” 忘川看了眼云忆寒,小凌波眼前一亮,忘川到与她身高持平的地方,拍拍她肩膀,下巴指着云忆寒,笑道:“这个人武功很高,小凌波跟他学,一定可以学得很好。” “很好”两个字,忘川说的咬牙切齿,而沉浸在即将要拜师学艺喜悦中的小凌波却没有注意到。 忘川伸手轻轻将小凌波推至云忆寒面前,云忆寒这才淡淡瞥了他一眼,忘川低眉去看小凌波,似笑非笑道:“凌波乖,叫云叔叔。” 小凌波眼中闪过惊诧,义正言辞的纠正忘川:“美人姐姐,哥哥这么年轻,怎么能叫叔叔?” 云忆寒虽然年龄不详,但有张少年的面孔却是真的。 忘川真想给这小丫头的嘴巴封上。他应该要考虑和主人商量,要不要让他换回男装,大不了他见到燕倾就躲得远远的,他的男装也很美,不比云忆寒差的好么! 云忆寒闻言,竟然展颜一笑,有些醉意醺然的眸子水光潋滟,勾魂夺魄的看着小凌波:“你叫凌波?” 凌波心花怒放,一张小脸顿时变成了花痴状,脸色诡异的绯红,有些羞涩的点头。 “好名字。”云忆寒淡淡一笑。 忘川有些讶异的去看云忆寒,心中疑云万千,这厮竟然还会夸人?他有没有听错? 在忘川分神的空隙,小凌波竟然已经坐到了云忆寒身边的位置,她手臂搭在桌上,双手托腮望着云忆寒完美无缺的侧颜,痴迷的出神,然后,她问出了一句让忘川下巴都掉在了地上的话:“哥哥,我今年十二岁。等我再长大两年,能不能嫁给你?” 忘川:“……”凌波你个死丫头! “十四岁就可以嫁人了……”小凌波脸上的绯色红的更加诡异了,她低下头,绞着自己的衣角,羞涩道:“哥哥你长得好美。” 忘川风风火火的也坐了下去,生气的对凌波道:“小凌波,你不能嫁他,你别看他长这样,他的年纪可比你大了不知道多少。” 云忆寒勾唇一笑,亭外传来簌簌的声音,那些早已过季的桃花忽然逆着季节开放,绯色绵延数十里,灼灼艳艳,花朵盛开的声音让人的心神也随之振奋。 “啊,那些花儿都开了!”小凌波兴奋的叫了起来,兴奋的去拽云忆寒的衣袖:“哥哥,是你让它们盛开的吗?” 小凌波顿时把刚刚忘川说的他们的年纪差太多抛到了脑后。 第102章 摘下你的面具(1) http://.biquxs.info/

忘川郁闷的看着云忆寒,眼中起了些警惕,这厮该不会真的对凌波感兴趣吧? 云忆寒睨了眼忘川,幽然一笑:“你,该不会也喜欢我?” 忘川的温柔早在对上云忆寒的瞬间消失得无影踪,找也找不回来了,他平日里那样温柔的一个人,能够对花草树木、花苗鱼虫都这样温柔的他,此刻面对云忆寒,满脑子蹦出来的竟然都是脏话。 他真的没有办法保持温柔了。 他低头一看,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女儿身”,他虽然换回了自己的容颜,却收起了喉结,连胸都是高度仿真的,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就算精明如云忆寒,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念及此,他微微得以,但想着想着,忽然一冷……云忆寒该不会连他也不打算放过吧? 云忆寒浅浅一笑,小凌波被他脸上幽丽的笑容恍得不能自己,忘川虽然讨厌他,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差点被他迷惑! 这个男女通吃人妖通吃的不要脸的人! 忘川正腹诽着,这时,一个戴着蝶形面具的白衣弟子姗姗而来,跪在湖边,低头,恭恭敬敬道:“大人,王宫来人,王上请你去牡丹园。” 云忆寒闻言,面色微变,优雅起身,随着白衣弟子离开。 小凌波见他走了有些着急,也要跟着去,忘川连忙拦下她:“你看他那个人,一点礼貌也没有,走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小凌波,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小凌波茫然的看着他:“为什么?是因为美人姐姐你也喜欢漂亮哥哥吗?” 不知道为什么,云忆寒只要不在,忘川便能对自己那一身与生俱来的温柔收放自如,他眉眼温柔带笑,轻声道:“我不喜欢他。” “可是漂亮哥哥真的好美,是凌波见过的最美的人。”小凌波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那么美丽的人。 忘川依旧含笑的望着小凌波,一字一顿道:“因为他有病。” 小凌波:“……” 祭司院外,一辆沉香木马车慢慢离开。 云忆寒离开没有多久,宫泠羽便回来了。 傀儡凌波还在干活,真正的小凌波在和忘川学下棋,宫泠羽在门外打了个手势,忘川便找了借口出来。 走廊上,凉风习习,吹得风铃摇动,声音清脆悦耳。 宫泠羽道:“我收到最新的消息,月底温如意要嫁给尹子兮。” 忘川知道每当她这样说,便是有了自己的打算,复仇一事他根本劝不动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帮助她,不让她厌烦自己。于是忘川唇边又习惯性的带了抹温柔的笑:“尹少将军是文静皇后的胞弟,温庭温丞相这下怕是要如虎添翼了。” 宫泠羽有些发愁:“温庭也一大把岁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造反的心。” “这个怕是不好说。” “如果有的话,我‘助他一臂之力’;倘若没有,那我就给他安一个谋反的罪名,就像——当年燕倾安给我宫家的。” 忘川抬首望着贝壳风铃,眼中温柔似三月春风:“主人,我……以后可以叫你小羽吗?” 宫泠羽眉间一点哀恸之色闪过,很快便恢复如常,耸肩道:“随意咯,你喜欢就好。” 是夜,细雨绵绵,乌云笼罩,天地一片漆黑。 掌灯时分,世子府的丫鬟们挨个点燃了檐下晃荡的灯笼,给这暗夜平添了几分暖色。 燕倾在书房会见若水。 祭司院的消息,他不敢让若水用任何一种方式传出来,因为他在担心云忆寒。他事事谨慎小心,机关算尽,却防不住一个看起来根本不想算计任何人的云忆寒。 云忆寒那种性格寡淡的人,要么不算计,若是给他算计到了,十有**是逃不掉的。这就像冷情的人,要么不爱,一旦爱上,便很难忘掉。 燕倾薄唇上漾起一丝轻笑,他倒是很期待看着云忆寒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天。 那一定是一场相当精彩绝伦的大戏。 日子过得这么无聊,整日朝堂之上大家心平气和谈论朝纲和国事,私底下却是你算计着我算计着你,无聊至极,他当真寻不到什么能够成为真正乐趣的东西。倘若有云忆寒爱上谁的那一天,他定然会备好一壶清茶,瓜果甜品,极尽享受的欣赏着。 若水与燕倾平坐在地毯上,容貌秀丽的侍女端跪在茶桌旁,手法娴熟的泡着茶。 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茶香四溢,水汽氤氲间,燕倾风流俊彦的脸上带着清浅的哂笑,问若水道:“本世子倒是忘了,你是如何恨上祭司大人的?” 若水眼中隐隐浮出一丝不甘心,垂首道:“回殿下,是若水的姐姐……她爱慕祭司大人,却被祭司大人远嫁凤麟洲。” 燕倾唇角笑容绵意深长:“凤麟洲……倒是颇远。” 当年他一心想潜伏祭司院,多方使用手段都没有半点进展。云忆寒是个孤寒之人,他的手下并不多,但各个都被施了法似的对他忠心耿耿。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若水主动找上了他,并交代了他与云忆寒的恩怨,主动成为他在祭司院的线人。 想来也过去了三四年。只是云忆寒一直没什么动静,若水也就一直处于“死”的状态,并没有被启用。直到最近云忆寒有了动静,若水才开始找上他。 若水坐了一小会儿,便起身告辞,燕倾送他到了门口。 闪电撕裂深海一样的夜空,雨水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房檐往下掉,灯笼被狂风吹得来回摇摆,随时都要掉下来。 燕倾重新坐回书桌旁,明亮的灯火下,桌上画卷铺开,上面一位嫣然少女。 若水说,这是云忆寒一直让画师去画的,之前画过很多次都不对,这次,终于对了。若水在把画像呈给云忆寒之前,都会自己留个底儿,这便是他那张底子。若水是个有趣的人,能够忍住仇恨,收起隐痛,一心一意跟在云忆寒身边,成为他的忠志之士,也能够毫不留情的背叛他。 画上的少女很美,可燕倾却觉得,她看起来似乎有点熟悉。 他嗤笑着合上画卷,云忆寒一向清心寡欲,从来没听说过他有过女人,想不到不是他不想要,只是心有所属。想不到也是个痴情种儿。 狂风骤雨中,一袭夜行衣停在了书房外的走廊上。 燕倾拿起烛台下的银针,挑了挑灯芯,沉声道:“何事?” 夜行衣声音黯哑,答道:“梁贵妃和婉仪公主在江陵宫吵了起来,皇后请殿下过去。” 燕倾的生母是前皇后,已经去世很多年。如今的文静皇后是丞相温庭的嫡长女,在后宫只手遮天,私底下也有自己的势力,但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似乎一直有暗暗拉拢燕倾的意思。 燕窝问道:“父皇去了吗?” “去了,都等着殿下过去,婉仪公主一定要见殿下。” “我知道了。”燕倾起身,叫道:“桑与,准备一下,随我进宫。” 桑与从书房内室走出,吩咐人下去准备了雨具和马车,随后取出了燕倾出入王宫的的宫牌。侍女伺候燕倾穿戴好披风,桑与撑起伞,临行前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殿下,世子妃还在等着,要不然属下派人过去支会一声?” 燕倾面色如常,声音却是不带一丝感情:“不必。” 语毕,大步朝着雨中走去,桑与连忙撑伞跟上。 世子府后院,乐明砂苦苦等了燕倾两个时辰,才从她安插在燕倾身边的侍女口中得出,世子冒雨去了王宫,还不让人通知她。 乐明砂手指握成拳头,深深嵌进了掌心里,身体传来尖锐的疼痛才能聊以缓解她难堪的心情。 燕倾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乐明砂借口自己要休息,也让下人一并退开。她自己则穿上了黑色的披风,没有撑伞,迎着狂烈的风雨去了容笙的房间。 容笙的房间黑着,乐明砂进门后便被一只手捂住嘴,随即被用力压在门上,容笙的手退开,温热的嘴唇代替了手堵住了她的嘴。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屋内却是红罗帐暖,春色旖旎。 黑云遮住了弦月的最后一丝微茫。 祭司院的人几乎都已入睡,在这样的雨夜,宫泠羽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陪着昏睡不醒的樱墨坐了前半夜,后半夜就站在摘星楼上观雨。 摘星楼高入云霄,分不清外面浓墨一样的黑是夜空还是路,或是其它什么魑魅魍魉,尽数被归于暗夜。唯有远处一点红光,是王宫的眺望塔。四周雨声沙沙,仿佛整个人灵魂脱壳,飘至云端。宫泠羽坐在廊下,听着风铃被吹得凌乱破碎的声音,心里头难免会想,这个时候,要是有壶暖酒就好了。 “酒是没有,孤客倒是有一个。” 随着风雨中传来一阵冷香,云忆寒脚步空灵,飘然而至。 宫泠羽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半晌,淡然一笑:“你算哪门子孤客,家大业大,还要抢人家孤客的生意。” 第103章 摘下你的面具(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与宫泠羽坐在一起,眼神望着遥远天际漆黑一片,闪电蛟龙一样划过,他一张绝美的容颜时而暴露在白光之外。 表情甚微,不悲不喜。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四周只听得到雨声、雷声、雨点落在树叶上,打在房檐上,再远的地方,有积水汇成了河流,不知流向何处。 宫泠羽鼻尖吸入冷香,心中微叹,其实云忆寒笑起来的样子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大概是他总把自己置身红尘之外,总是一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清冷态度,笑起来才会是难能可贵的让人觉得冰山融化,微暖至极。 宫泠羽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忽然觉得小腹里一阵一阵的难受,那样难以形容的感觉……她脸色微绷,自己该不会那个什么了吧? 偏偏这时,云忆寒忽然转眸看她:“你受伤了?” 宫泠羽的脸蓦红了,有点哭笑不得。云忆寒是狗鼻子吗?她流点血都能闻到?!他知道的很多,不知道的却也不少——比如他肯定不会知道女人来月事这件事情。 她的葵水一向不准,这次更是毫无征兆的,她睡觉的时候不来,洗澡的时候不来,偏偏大半夜睡不着出来看雨碰到云忆寒的时候,就来了。 要不要这么狗血? 她坐了半天凉地板,这会子肚子已经不舒服了,等下再淋点雨,岂不是得痛死? 宫泠羽欲哭无泪。 “没,没受伤。我先回去了。”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拿起地上的雨具,余光瞥到闪电青光中云忆寒完美无缺的侧影,心中似乎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茫茫雨色中,一把白色油纸伞飞速离开。 云忆寒一身孑然,独坐到天明。 雨水绵绵,到第二天晌午也未能停歇。宫泠羽喝着忘川熬的姜丝红糖水,小腹温暖,疼痛暂时止住,只是一直在榻上休息,看着外面风雨飘摇,如这朝中局势一般。风和日丽时永远都是平静的假象,只有在暴风雨来临时,那些在泥土里埋着的腐骨才会露出真正的面貌。 是她疏忽了,既然真正的凌波已经被云忆寒带回来,那么傀儡凌波留着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以燕倾的性格大概不会再启用她。既然如此,那只傀儡就留着给云忆寒玩了。这个时候,忘川在竹里馆陪着小凌波玩,她在房中休息,倘若樱墨醒来,四个人还能凑成一桌麻将。 樱墨脉象正常,不像中毒也不像身体太弱,难道是当年,燕倾对他使了什么手段?宫泠羽一声嗟叹,觉得自己身为女人就是麻烦,倘若她是个男人,也不用每个月被月事折磨。 祭司院外,几匹快马踏着风雨磅礴而至。 为首之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正是南诏王身边的亲卫,专门替他传达一些急诏,他进门后便被安排在厅堂等候。 云忆寒从卧室出门的声音惊动了宫泠羽,她抱着茶盅贴上门口,露出一个甜美的大笑脸:“你去哪里呀?” “收起你的笑。难看死了。”云忆寒爱答不理的说了她一句,径自迈步离开,声音寒凉如窗外的雨水:“王宫来人了,你若感兴趣,戴上面具跟过来。” 宫泠羽踌躇了一下,没有跟去,外面的雨虽然不大,但毕竟是凉丝丝的,她现在身体情况特殊,等下自己疼不说,“万一流量”大了,云忆寒闻到血的味道不又得说她受伤了? 她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反正云忆寒说做什么事情都会带上她,他不想带的,她跟着去也落不得什么好。 过了会儿,走廊传来轻灵的脚步声和风铃摇曳的声响。 忘川推门进来,见她把身上的毯子拿开了,眉头一皱,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又把毯子拿掉了,还离窗子这么近的吹风,就不怕着凉么。” 忘川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一条新的绣花小毯子,盖在了宫泠羽的小腹及以下腿的部分。 宫泠羽手里的姜丝红糖水已经换成了小手炉,她嘻嘻的抱着手炉笑:“这不是有你呢么。对了,怎么不陪凌波玩了?” 忘川道:“凌波说要出去。” “外面还下着雨,她要去哪里?” “我问了,小丫头没有说,只是一定要坚持出去。” 宫泠羽思考了一下,同意道:“那你跟着她,保护好她。” 小丫头长大了,有些东西她也不能事事过问,她总要有自己的**。何况如今她的身份是宫泠羽的朋友,就更不好对她像从前一样了。 忘川点头,摸了摸她手里的小暖炉,还是暖暖的,他眼神温柔,语气温柔,浑身上下都流露着一种温温柔柔的气质:“外面小炉上面还有热的红糖水,左边是没有加姜丝的,右边是加了姜丝的。瓜子和水果都在桌上,茶水凉了你叫下人来换便是……” 宫泠羽看着他像交代后事一样又要跌跌不休的嘱咐个没完了,忍不住扶额道:“你就是出去一会儿,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忘川神色微黯,面上却依旧笑得温柔:“那我出去了。” “嗯,保护好凌波。” 宫泠羽从窗口目送忘川撑着伞走出院子的背影,像是一朵雨中盛开的花。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股冷香飘然入室,云忆寒随之而至,他站在门口,淡道:“王上口谕,世子妃旧疾突发,让我过去一看,你也一道来吧,以后若是我不在,这些都要你去做。” “外边还是下着雨咧。”宫泠羽虽然在埋怨,却已经慢吞吞起身,找出一件外套穿在身上。心中难免怀疑,乐明砂有什么旧疾,她又在耍什么手段? 云忆寒站在走廊里,看着外面地上的两个小火炉,眼神有些奇怪。 宫泠羽穿了件微厚的外衫,手中拿着蝶形面具,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也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披风。上一次的黑色披风她真的很喜欢,只是落在了世子府,现在大概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云忆寒很君子的在外面等着,半天没见她出来,便问道:“怎么了?” 语气平淡,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找一件披风,怎么也找不到了。” “冰魄。”云忆寒叫来冰魄,吩咐了一句什么,冰魄便下去,很快便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件叠的整齐的衣物。 忘川不在,宫泠羽对自己的什么衣服放在哪里也都没什么印象。她实在找不到,又耐不住心里想看看乐明砂到底在玩什么,便开门出去,熟料一出门便被一片从天而降的白色遮住了眼帘。那如羽毛一般轻软的白色,施施然落到了她的身上。这竟然是一件披风。 披风的颈部有一圈同色的羽毛勾出的丝边,长袖腕带上的蝴蝶结还绣着细小的珍珠,一边的袖口刺绣一片银色的雪花。 宫泠羽见过太多太多值钱又漂亮的衣服了,可是这件披风,却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简直是件无价之宝。 云忆寒不明所以的给宫泠羽罩上这件披风,然后便对着她的脸发怔。 宫泠羽抬起手臂嗅了嗅披风上的香气,像看个变态一样看着云忆寒:“你怎么会有女人的披风?” 云忆寒看着她道:“不要还我。” “不还。”宫泠羽拢了拢系带,无赖一般笑了笑:“到了我手上的东西,就没有还回去的理由。泼出去的水,你还能给他收回来不成?” 云忆寒淡然一笑:“我能。” “……”好吧,宫泠羽承认,他的确有这个本事。 若水和冰魄一左一右撑着伞送他们到门口,沉香木马车早已备好,云忆寒先一步上车,回身朝宫泠羽伸出了修长的手。 宫泠羽愣了一下,旋即借着他的手上了车。 若水在前面赶车。 由于在下雨,马车的木门便被放下,车厢里顿时充满了云忆寒身上的冷香味道。浓郁,但是却不让人反感。珠帘一下一下磕在木板上,声音沉闷,小小的雕花车窗吹进来一丝沁凉的气息,吹散了一缕冷香的味道。 宫泠羽坐没坐相,懒洋洋靠在车上,面向窗外的脸慢慢收回来,问云忆寒道:“你对南诏王就这么忠诚?” 云忆寒这个人一向是无组织无纪律,是个资本家独裁者,他这个祭司的位置就是个闲职,云忆寒一身本事,性格又清高,几乎没有人能够指使他去做什么。除非是南诏王。 南诏王是不是握住了云忆寒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才能让他这样言听计从? 云忆寒的目光同样也落回车里,淡道:“祭司的职责,便是守护南诏江山,千秋万代。” “这话你说过了啊。”宫泠羽的眉头隔着半透明的蝶形面具微微皱了起来:“我也说过,你别指望我会像你一样对南诏王忠诚。我不是你。” 云忆寒一声轻笑:“随你。等我不在祭司院了,这里的一切都随你处置。” “好。我能不能问一句,你离开祭司院,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 “但是,”云忆寒看着宫泠羽,唇角笑意渐深:“我在的一天,还是我说了算。” 言外之意,他只是答应祭司院交到她手里以后,她才可以随心所欲,不对南诏王忠诚也好,拆掉祭司院也好;但是有他在的一天,她就要和他一样,以保护南诏江山为己任。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谁说这厮不会在背地里阴人了,这难道不是从字里行间诓她呢么! 第104章 摘下你的面具(3) http://.biquxs.info/

黄昏时分,马车抵达世子府,燕倾亲自在门外接待。 要说这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还真就是微妙。前些阵子在流水宴上,云忆寒和燕倾几乎就是闹得不可开交,云忆寒让燕倾丢了那么大的面子,要说燕倾没有起杀机,宫泠羽是绝对不会信的。尽管燕倾最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下杀手,今天却还能言笑晏晏的迎接云忆寒,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装逼的本事当真有了质的飞跃。 这是宫泠羽重生以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到世子府,穿梭在东边的亭台楼阁间,花草树木间雨水稀疏,天气还是偏阴晴的。世子府各处鲜少见到会有女眷出来走动,要说燕倾的女人可不少,但竟然没有见到几个。少数的几个侍女,也都是长相平平,甚至有的都能称之为丑。 一行人来到落花殿外,身上都有些沾雨微潮的感觉,宫泠羽轻振衣袖,想了个大概明白——乐明砂该是故意把那些女眷都安排到了别的院子,离燕倾越远越好。 乐明砂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风格,白色的帘幔,白色的地毯,家具都是梨花木的,靠门的一角设有香炉,里面燃的不知道是什么香,味道清淡,还有些怪异。乐明砂躺在外间的竹榻上,中间隔着一道纱帘,隐约可见里面的玲珑身影,她的手臂搭在冰枕上,上面还覆着一方刺花纱巾。 仆人奉上红木座椅,云忆寒坐下替乐明砂号脉。 这时,燕倾的目光移到了宫泠羽的脸上,她有过一瞬的错觉——他透过半透明的蝶形面具,看到了自己的脸。 宫泠羽的心不知为何突然一紧,燕倾开口道:“祭司大人在给世子妃看病,现在人等都退下吧。” 宫泠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他口中的“闲杂人等”,抬首看向云忆寒,后者淡淡道:“你也先下去吧,不要乱跑。” 宫泠羽点头,漫步离开。 燕倾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宫泠羽原本是打算在外面廊下等着的,熟料燕倾出来后便奔她而来,宫泠羽作势侧身让开,燕倾却停在了她面前,接过身边仆人手中的伞,道:“你随我来。” 语落,走在了前边带路。 仆人递上来纸伞,宫泠羽接过,提高声音极其有礼的道谢:“这伞真不错,替我谢过你家世子殿下。”在房间里的云忆寒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在向自己传达离开的信号。 在世子府敢指使他的人的只有燕倾,燕倾有意带她离开是为了什么? 细雨如丝,屋檐灰瓦角上的雨点滴答滴答落下。 宫泠羽跟在燕倾身后,穿过几道回廊,走向了花园湖边的凉亭。 飘摇的细雨打在湖面上就被风吹成了淡淡的白雾,将花林湖中的碧叶与荷花尽数包裹住,拱桥若隐若现,仿佛身临仙境一般。 花林湖得名于这个湖中有一种“花林鱼”,当年宫泠羽爱吃鱼,燕倾就让人不远千里从极北冰寒地带弄来了这种鱼的鱼苗,养在湖底最寒冷的水域,湖面的温度太高,那些鱼没办法浮出水面,猎食的目标都是自己的同类。好在鱼苗众多,即使大家互相残杀,剩下的却能长得很大,麻烦的是,想吃的时候要派人下去人工捕鱼。如今这方大湖仍然在,只是不知道那些鱼还在不在?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它们大概还在湖底休眠,殊不知岸上早已物是人非。 宫泠羽刻意与燕倾保持着三步之外的距离,燕倾天青色的长衫在天青色的雨中尤显孤傲挺拔,美得如同一幅山水墨画。燕倾的容颜还是和六年前一样风华绝代,眼角眉梢似乎永远都带着笑,但是这笑意太浅,风一吹就消散如烟了。 燕倾侧望着宫泠羽,她蝶形的面具遮住了脸形,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一双平静的眼睛,他开口道:“摘下你的面具。” 宫泠羽心中一阵冷笑,果然被她猜中了,燕倾要摘她的面具。 宫泠羽从容的笑了,并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属下恕难从命。” 燕倾闻声微滞,神色渐渐转冷,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和宫泠羽声音相似的声音,是在夜王府。 “你不是白衣弟子。”燕倾说的是肯定句,她穿的不是祭司院白衣弟子的服饰,还穿着价值不菲的披风,他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宫泠羽笑道:“世子殿下想知道,直接去问祭司大人便可。属下若是说错了话,我家大人又要动怒的。” 她说的是真的,她倒是想说自己是云忆寒的女人引起燕倾的注意,但云忆寒知道了又要傲娇又要生气,到时候哄也哄不了,打也打不过,她就真的要一个头两个大了。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怎么就觉得,云忆寒比女人和小人更难伺候呢? 燕倾拂袖微动,宫泠羽以为他要动手强制摘她的面具,飘然后退了一步,燕倾好笑的看着她,道:“你若自己摘下来,我便不动手。” 宫泠羽稳住身形,微微福身,声音从容道:“殿下这是在为难我。” “属下”改口为“我”,宫泠羽太了解燕倾了,这样细小的变化,燕倾便会起很大的注意。 果然,他笑了笑,语气带着三分清冷,如这漫天飘洒的雨丝:“我就是在为难你。” “既然殿下诚心‘为难’,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有句话我要先说在前头。” “你讲。” “看到我真实容貌的人,要娶我为妻。” 燕倾微震,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宫泠羽观察他的表情,慢慢道:“这是祭司大人的规定。” 她的身份燕倾是没什么顾忌,那她就把一切都推给云忆寒,燕倾总是忌讳着云忆寒的。 燕倾犹豫了。 然而这犹豫不过片刻,他脚下忽然一动,那抹暗青身影瞬间移至宫泠羽面前,伸手便扣住她的面具,低笑道:“我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 尽管她明知道燕倾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借尸还魂重生这件事,明知道他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但宫泠羽的心脏还是狠狠的震了一下! 燕倾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 燕倾只觉得女子飘柔的发丝划过鼻尖,带走一阵比湖中荷花还要清香的涟漪,便觉腰上一轻,佩刀已然被这看似柔弱的少女握在手中,冰冷的抵在他的腰腹。 两个人谁也没有松开手中的伞,两把纸伞撞在了一起,无数水珠迫不及待的从撞击相接的地方抖落下来,仿佛置身雨中。 雨水化为细流从面具上淌下,宫泠羽笑容淡淡:“对不住了世子殿下,祭司大人的规矩。面具在,人在。” 燕倾迟滞片刻,忽然笑道:“云忆寒好手段,教出这样的好弟子。” 什么“面具在,人在”的鬼话,竟然也敢拿出来骗他。她的伶牙俐齿倒是不输云忆寒,颇有几分他调教出来的风骨。 宫泠羽手中一个回肘旋转,将刀柄的方向递还给燕倾,燕倾接回自己的佩刀,颇为欣赏的看着她笑道:“你的反应速度不错,如能为我所用,我便让你得以最大的发挥。” “殿下这话还是去跟祭司大人说吧。”宫泠羽勾唇一笑:“不过,我还是很期待有那样的一天。” 言外之意,只要云忆寒肯放手,她便愿意为他所用。 燕倾挑了挑眉:“你是个有趣的女孩子。” “有趣的女孩子死的都比较快。”宫泠羽重新扶起纸伞,道:“我情愿自己是个无趣之人。” 燕倾凝望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从在世子府外看到她的第一眼,尽管带着面具,可他还是怀疑她就是那日在夜王府花园湖边碰到的少女。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去注意一个女孩子了。 她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与云忆寒有何关系? 无数的问题涌出脑海,燕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感兴趣。 宫泠羽回到落花殿时,雨竟然已经停歇。雨过天晴,湛蓝如洗的天空上出现一道彩虹。 云忆寒已经不见了身影,乐明砂在教训下人,面前跪了一个大气也不敢出的侍女,旁边站着的几个人也都战战兢兢的。乐明砂的声音铿锵有力,根本不像生病之人的虚弱,她一巴掌甩在那侍女的脸上,怒斥道:“你这个下贱的女人,花侧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不把我这个世子妃放在眼里了?” “奴婢,奴婢不敢……” “还敢顶嘴?!” …… 乐明砂语气咄咄逼人,一边斥责还一边动手,那小侍女不过十几岁,脸上被她打得青紫,很多地方都破皮流了血,宫泠羽轻轻摇了摇头,眉间有些冷然。乐明砂骂别人下贱的时候,怎么也不想想自己不也是出身下贱? 乐明砂今日身居高位,做了世子妃便觉得洗去了过去那一身卑微,当真是可笑之极。宫泠羽憋不住笑,转身要去找云忆寒,却听房中乐明砂声音清灵的叫住她:“你等一下。” 第105章 求求你,不要打我 http://.biquxs.info/

“你们都下去。”乐明砂喝退了众人,将宫泠羽拉进房中,关上门,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只信封塞到她手中,宫泠羽在她的注视下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宫泠羽莞尔一笑,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乐明砂面若冰霜道:“我问你,祭司院有没有可以让女人怀孕的药?” 宫泠羽看着银票笑道:“世子妃说笑了,祭司院又不是太医院,怎么会有药?” 乐明砂转身又拿出一只首饰盒,里面是一些珠宝首饰,一看便价值连城。宫泠羽慢慢收起银票和首饰,笑道:“可否为世子妃把脉?” 乐明砂犹豫了一下,把手伸了出来。 宫泠羽探她的脉象,半晌,道:“世子妃最近是否心神不宁?” 乐明砂惊讶的看着她,轻声吸气道:“是。” 最近……不,更早的应该是从流水宴那日说起。 那日夜家小王爷身边莫名窜出来的男人,暴言污蔑她和九王爷、和侍卫容笙有染,燕倾大怒,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没有追究,只是更加冷落她。不久前,那个冒充宫泠羽突然出现劫走凌波的女人,更加让燕倾心魂不定。 从内阁那次,宫泠羽的鬼魂作祟,到流水宴,有人针对她胡言乱语,快要将她气疯,再加上前几天那个和宫泠羽一模一样的女人,不仅燕倾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波动,连她的心头都难以平静。只是在世子府,燕倾的女人很多,她的竞争对手也都有些手段,她不敢掉以轻心,在外人面前还装作寻常的样子,眼下被别人一语道破,她的心里竟然莫名的对她有些好感。 传言说祭司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近人情,但她相信没有人是不爱钱的,尤其是女人,钱就算不重要,那么珠宝她也一定是爱的。她猜的果然没错,贿赂了这么多人被拒以后,想不到今日竟然成功了。 尽管有些莫名的好感,但乐明砂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尤其是云忆寒身边的人。云忆寒轻易不会取人性命,但这并不代表他心肠手软和他好招惹。 “纸笔借用一下。”宫泠羽的声音唤回陷入沉思的乐明砂,她愣了一下,随即对外面道:“来人,去叫小狗给我进来铺纸研磨。” 小狗?这名字好奇怪。宫泠羽目光微变,看向门口。 没过多久,门外走进来一个侍女,穿着是世子府侍女的衣裙,但却又旧又破,还脏兮兮的,她的头发更是乱成了一团蓬草,露在外面的一双手黑得像炭,脸上虽然也不干净,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宫泠羽瞧着她有点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乐明砂使唤她真的像使唤一条狗一样,踢了一脚还不满意,捏着手帕去揪她的耳朵,嫌她走得慢。 宫泠羽这才发现,她的一只脚还是跛着的。 小狗拖着一条残腿吃力的挪到书桌前,乐明砂见她的脏手要去摸纸,一声轻斥,将手帕扔到她脸上,道:“把你的脏手给我擦干净!” 小狗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擦干净了自己的手,然后铺纸,研磨。 乐明砂发过脾气后方觉有外人在场自己做的不甚妥,连忙对宫泠羽道:“对了,你叫什么?” “林许。林海的林,许诺的许。”宫泠羽报出了名字,她不是个有善心的人,但是看到乐明砂打骂下人,她忽然就想管一管了。 宫泠羽行至桌前,小狗连忙往后退缩,却不小碰到了墙角的花盆,这花盆若是被她摔破了,乐明砂少不得又是一顿暴打,宫泠羽一声轻叹,手疾眼快的扶住了花盆,对乐明砂道:“世子妃,我写东西的时候不习惯有人在场。” 乐明砂微怔,然后抽出另一张手帕,捏着小狗的耳朵把她揪了出去。 宫泠羽道:“是不习惯有任何人在场。” 乐明砂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出去?” “你也可以不出去。”宫泠羽放下毛笔,笑意盈盈。 “好。”乐明砂咬牙,出去后关上了门。她在门外,总觉得这林许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待她想明白过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声音酷似死去的宫泠羽!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便如一团又一团的冷空气,紧紧贴着她的脊背蹿起,乐明砂打了个冷颤。 “不,不会的。”乐明砂很快便否定了自己这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容笙说过,死去的人不可能复活。再说仅仅是声音像怎么了,世子府里头不是还有位主儿,连相貌都和宫泠羽有五分相似么。正因为这和宫泠羽酷似的容貌,燕倾才会对她一而再的放纵。 一盏茶过后,宫泠羽道了声好了,乐明砂便进来,她脸色有些不太好,这里明明是她家,她的卧室,可这林许那副语气分明就是反客为主,让她感到一丝反感。宫泠羽面上笑得和蔼,大有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服务态度,将写好的药方交给她,同时嘱咐道:“世子妃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打骂下人的好。” “……” “这是在为孩子积阴德。”宫泠羽慢条斯理道:“你与世子成亲也有几年了,可知道自己为何一直不能有孕?这便是缺少阴德的缘故。” 乐明砂微惊,但立刻反驳道:“不可能,这都是无稽之谈!” 她不能怀孕,只是燕倾还不愿意。燕倾的世子之位虽然稳如泰山,但谁能保证他将来就能坐稳皇位?他如今是世子,他们的孩子就会是小世子,他们要打点群臣不说,对付其它几位有意争夺王位的皇子不说,还要分出精力照顾小世子,是以燕倾的打算是先不要孩子。 “无所谓咯。”宫泠羽耸耸肩:“反正我就是给你个小小的建议,你听不听我也无所谓。” 乐明砂咬住了嘴唇。这祭司院的人当真是一个个的心气都那么高,云忆寒不把世子殿下放在眼里,他们也不把她这个世子妃放在眼里! “世子妃以后也要少动怒。”宫泠羽笑容可掬,这令乐明砂更加愤怒。 “反正都是建议,世子妃听不听无所谓咯。” “……” 乐明砂深深的觉得自己是引了条大灰狼进门。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告退了。”外面天色已暗,宫泠羽便提出了告辞。乐明砂也没有挽留,亲自送她,只是宫泠羽前脚刚踏出门槛,便觉得身后乐明砂突然出手,她临危不乱,并未采取任何措施,乐明砂一把柳叶薄刀冰刃一般贴在了她的颈后。 宫泠羽从容的笑道:“世子妃这又是什么意思?” 乐明砂绕到她身侧,仔细观察她下巴以上暴露在空气里的部分,眼神慢慢恢复平静。这不是宫泠羽。 身高不对,相貌也不对,声音相似不过是巧合罢了。 乐明砂收起柳叶薄刀,面色冰冷道:“我只是想警告你,这件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世子妃大可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方便,我会守口如瓶的。”宫泠羽唇片微掀,朝乐明砂福了福身,拿起走廊地上戳着的油纸伞,漫步离开。 从角门出去途径海棠圃,天光微黯,那边几个下人围成一团在干什么,隐约传来拳头落在肉上的声音和难以忍受的闷哼呻吟。宫泠羽站定一看,被他们群殴的人正是被乐明砂叫做小狗的侍女。 不巧今天她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那几个下人都是有眼力见儿的,收拾起来人又是有一套残忍的法子,比较薄得乐明砂的喜欢,久而久之便有些狗仗人势。他们每天的乐趣就是“吃饭”、“睡觉”、“打小狗”,眼下天色黑了,他们便动手了。 小狗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流得半张脸都是,几个仆人哈哈的笑着,有家丁还伸手在她胸前揩油,突然,有人一声惊叫,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大惊小叫什么——啊!” “啊啊,我的脸怎么突然被蜜蜂蛰了!” …… 一群人尖叫着逃命似的跑开了。 小狗缩在花丛里,抱住双腿,一双鞋尖被磨破露出脚趾的鞋在微微颤抖。 突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绣花短靴。 她如遇大敌,捂住自己的脑袋,口齿不清却凄惨的求饶:“求求你,不要,不要打我……” 预料中的拳头并没有雨点一样落下,一双柔软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小狗抬起头,就看到了满天的星辰,以及那一张戴着蝴蝶面具的脸。 这面具本为银质,但却是半透明的,在幽微的灯火下,显得尤其好看,她以为自己见到了仙人。 宫泠羽越看越觉得她这张脸眼熟,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隔空从戒指空间中取出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和一瓶跌打损伤的药,放到她手里,声音平静如水:却是小狗听到了这六年以来最动听的声音:“白色瓶子的是伤药,你的脚踝已经断了,接是接不上,这药却足以镇痛。红色的是毒药,以后谁若是再打你,你便把药洒在他的饭菜中,只需一滴,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欺负你了。” 宫泠羽交代完,便踏月离开。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像是一幅水墨画被墨迹晕染开来,小狗望着踏月而去的少女,流下了六年来第一滴眼泪。紧接着她便蹲在地上轻轻抽泣起来。 这些年不管别人再怎么打她骂她,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第106章 云忆寒,我们去看星星吧(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在世子府里溜达,不知道云忆寒在哪里,正打算掳个下人来问,却瞥见西边角门走出一队人,为首的女子梳着云鬓,挑着盏灯笼,步子有些急。宫泠羽隐身漆柱后,她带着人走过,一阵香风飘入鼻尖。 这淡淡的香气味道好熟悉。 宫泠羽脑子快速旋转,冷不防手心一凉,这香气,正是六年前的宫泠羽身上的味道。 麝香、玉莲花、木槿花、海棠花、红墨菊、西施雪混合着花露做成的香粉饼,晒干以后磨成粉,扑在柜子里洗好的衣上,味道会持续很久。这是当年樱墨为她配制的独门香粉,味道甜而不腻,清淡却让人熟记,此间无二。怎么那女人身上会有?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悄然跟了上去。 那女子走得实在是着急,想必是有很急的事情,她七拐八拐,进了乐明砂的院子,角门上的灯笼比别处的都要亮,雨后的月光也很明亮,夜空中繁星点点,宫泠羽看清楚了她的脸。 只一瞬,她便定在了原地。 半晌后,宫泠羽手心里的微汗渐渐被风吹干,宫泠羽缓缓抬起了头。 在那个女人露出面容的一瞬间,她以为她看到了自己。 六年前的自己。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相似的一张脸?宫泠羽无比震撼。 世子府的女人,穿金戴玉敢这样在院中行走的,只能是燕倾的女人。 燕倾到底想干什么。 当年怀着那样剧烈的恨意杀死她,却在她死后,找了个和她面容极其相似的女人? 宫泠羽忍不住一声嗤笑。 世子府,练武场。 擂台上四面火把熊熊的燃烧着。 燕倾捂住胸口一阵咳嗽,桑与递上水囊,他大口饮了几口。 他的对面,站着面容平静的云忆寒。 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他每次跟云忆寒的谈话,最后都会以动手收场,可偏偏无论他怎样努力,始终都不是云忆寒的对手。前几年,他当是云忆寒的武功路子都很邪性,那些能够掌控自然的力量,让他都有几分忌惮;但慢慢的,云忆寒不用那些怪力乱神的力量跟他动手,他却惊讶的发现,这厮像个寻常武者一样动起手来,更加的不容小觑。 他刚刚被秒杀了一场,身上衣衫有些凌乱,云忆寒却依旧纤尘不染。 燕倾的眼中,竟然露出一丝的欣赏之意。 云忆寒天日之姿、龙凤之表,仿佛一位淡出万丈红尘之外的看客。又像是水墨画上的一点清墨,随着山水的渐远而逐渐淡去,让人注意不起来。但是你要记住,他的初衷是一滴墨,在白纸上是黑色,即使清淡,也不可忽略。 如果云忆寒是他的朋友,如果祭司院是站在他这边的,那他当真是如虎添翼,能够顶天立地的说一句自己天下无敌。但南诏国千百年来便是皇权神授,祭司不仅能够蛊惑人心,更能够取而代之。正如宫泠羽曾经警告过她的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到了云忆寒这一任祭司,他的界限几乎已经天下无敌,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有极限的,而人亦不能与自然抗衡。云忆寒却可以掌控自然的力量。这样的他恐怕再寻不到任何对手了,王室不得不防。 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注定了他们根本做不成朋友。 惋惜归惋惜,这种没有办法无可奈何的事情,燕倾从来不愿多去追究。 燕倾眼神微动,将手中的水囊递给云忆寒,他明明知道他不会去接,却依旧故意客气的让道:“喝点水吧,你从动手到现在都没有喝过。” 云忆寒有些厌恶的看着他手里的水囊,那目光如两把刀,燕倾觉得自己的水囊都被它穿透了。他心中却暗暗得意,他就是故意的,知道云忆寒是洁癖,在别的地方赢不了他,在这上面就要让他也尝尝苦头。他难得有这样的小孩心性,大概所有平时极度能隐忍的人在云忆寒面前都会忍不住想想要愤怒。 因为他真的太能气人了。 熟料燕倾正想着,下一秒手上一凉,那水囊竟然真的破了! “你!”燕倾丢掉水囊,微愠的看向云忆寒。 “再打。”云忆寒说话间已然出手。 燕倾又与他打了起来。 嗓子打着呵欠抬头看了眼月亮,心中抱怨道,怎么下了将近一天的雨,晚上就突然停下了呢?世子殿下要和祭司大人“切磋”到什么时候?他几时才可以休息? 云忆寒和燕倾“君子过招”“点到即止”结束后又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桑与分别向燕倾和云忆寒呈上擦手的毛巾。 云忆寒轻轻垂下眼眸,仔仔细细的擦拭自己修长漂亮的手,燕倾问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本世子,前几日从我世子府救走的那个冒充我妻子的女人是谁了。” 云忆寒淡然一笑:“你没有打赢我。” 燕倾与他谈判失败,从他嘴里没有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两个人便约定“切磋”一下,若是燕倾胜了他,他便告诉他。 燕倾一直败。 燕倾心中尚未消去的怒火腾地又烧起来了,他冷冷看着云忆寒,声音也骤然冰冷:“你以为本世子当真不敢把你怎么样?” 云忆寒淡淡看着他。 燕倾怒极,抬起了右手。 一时间,数十名弓箭手出现在练武场高高的围墙之上,森冷的箭头对准了云忆寒。 院外也传来整齐划一震动地面的脚步声,是五千名严阵以待的神策卫军。 刚刚还和颜悦色切磋的两个人,瞬间成为了敌对的关系,桑与悄然往燕倾的方向挪了挪脚。 月光如水,隐含杀气。 云忆寒自然不惧这些威胁,只是他有点好奇,燕倾为何一直揪着那个冒充他所谓的妻子的女人不放。 云忆寒微微笑道:“除了刚才的问题,世子殿下还想知道什么?” 燕倾面上的寒霜褪去了几分,不料云忆寒轻抚衣袖,淡淡补充道:“我挑着回答。” 燕倾端的是怒了,这厮根本就是玩弄于他,但他心里是真的想要知道那个冒充宫泠羽的人是谁,也深刻的明白她既然被云忆寒护在羽翼下,他想要得到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得压下满腔的怒火,道:“本世子只有两个问题想请教祭司大人:第一,那日来世子府劫走凌波,冒充我妻子的女人是谁;第二,你救了我的世子妃,想要什么报酬?” 云忆寒道:“先回答殿下的第二个问题,我,什么也不要。” 一字一顿的,毫不留情的,燕倾顿时有一种被打脸的屈辱感。 云忆寒欺人太甚。 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燕倾欺人太甚,敢在他头上为所欲为的,也只有云忆寒。云忆寒性格阴晴不定,与他时敌时友,让他摸不清楚底细,搞不明白路子,才会一度吃亏。再淡定的人,面对云忆寒都会崩溃,燕倾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至于第一个问题,”云忆寒鲜艳饱满的红唇勾出一抹优雅的弧度,声线带着一丝隐隐的温柔:“她是我徒弟。” 燕倾眸色一沉,他的徒弟? 这么多年就从未听说过云忆寒收过哪门子徒弟。 也从未见过有谁不要命的会给他当徒弟。 燕倾狭长的眼中灌满了生冷的寒意,院外五千神策卫军,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如破军之势冲进来,拿下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他的好祭司。 但是燕倾不会这么做。 他还不想这么早与云忆寒撕破脸,明面上为敌。 燕倾打了个手势,一阵唰唰的声响,墙头的弓箭手全部撤了下去,外面的神策卫军也火速离开。燕倾面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不过顷刻间,他便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柔的世子殿下。 燕倾客气道:“祭司大人,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本世子小小设宴,就当时谢礼。” 云忆寒直接拒绝:“不必。” 燕倾的脸色立刻变了。 云忆寒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道:“我那个徒弟比较爱玩儿,如果有什么得罪世子殿下的地方,算我云忆寒的。” 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话,却像极了一句举足轻重的誓言。 燕倾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云忆寒轻嗯了一声,闪亮的眸间竟然带了桃花一般的笑意:“大概,就像世子殿下的妻子,世子殿下的世子妃,这般重要。” 燕倾一声嗤笑,目光望向远方的一片漆黑,问道:“你可知妻子与世子妃的区别?” 云忆寒神情迷茫,摇摇头。 燕倾笑道:“祭司大人这样不近女色又没有过女人的人,怎么会明白。” 燕倾是故意提及的,他记得若水拿来的那幅画,那画上之人极有可能是云忆寒的挚爱。熟料,他这般提问,云忆寒的神情除了迷茫,并未有其它任何他想要捕捉到的情绪。 燕倾的眸底不再是阴鸷和寒意,而是另外一种复杂的情绪。这个云忆寒也没有回答的问题,他心底却早已有过答案。 世子妃可以有很多个,而妻子,只有一个。 第107章 云忆寒,我们去看星星吧(2)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云忆寒从世子府出来,已是巳时三刻。 月光盈盈如流水,尽管下了一整天的雨,然而雨后天晴,夜空中的繁星却格外的明亮。宫泠羽一直从马车里往外张望,云忆寒再闭目养神,她忽然说道:“云忆寒,我们去看星星吧?” “要看你自己去。” “你回去就睡觉啊,多辜负这良辰美景。” “我辜负我的,关你什么事?”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世子都和你聊什么了?” “不能。” “……” 宫泠羽最开始就是想客气客气,试探性的问一句,她还觉得和云忆寒这样的货看星星一定会很无趣呢。想不到这厮这样会堵人的话,堵的她都有点内伤了。 宫泠羽不服。 她托着下巴沉思良久,阴阴的看向云忆寒,阴阴的一笑:“你该不会,喜欢世子殿下吧。” 云忆寒蓦地睁开眼睛,眼底细碎的光芒星火一样闪烁。 宫泠羽靠近他,拍拍他的肩,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所以既然相爱,何必相杀呢。” 云忆寒冷笑一声,问道:“你想看星星?” 宫泠羽打了个冷战,摇了摇头。 “不想看了?” 怎么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许。” “到。”宫泠羽立刻坐直了腰板。 云忆寒看着她道:“给我个期限。” “什么期限?”他说话怎么总是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大蛔虫,这话说一半她就能听得懂吗?真是臭毛病。宫泠羽腹诽云忆寒,他却淡淡启唇道:“你需要多久才可以打败我。” 宫泠羽奇怪的看向他:“我为什么要跟你打?” 云忆寒道:“下一任祭司,需得打过上一任。” “这还不好办?”宫泠羽挑挑眉:“你放点水,我随时能够打过你。” 云忆寒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她,“这样做对你有害而无利。” “反正是在害我,我都不着急,你担心什么。”宫泠羽耸肩笑了笑。 云忆寒收回自己的目光,清冷的脸上浮出一丝讥笑。她根本什么也不懂,这样的她,他又何必管她死活? 云忆寒意识到,从开始他只想让她继承祭司的位置,却在不知不觉间插手管了她太多的事情,而现在……他竟然还想要参与到她更多的事情中。 他摇了摇头,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回到祭司院,宫泠羽和云忆寒分别回了房间,忘川烧好了热水,宫泠羽正要沐浴,但见门口一团风影闪过,她迅速跟到了门口,却见那团影子闪进了云忆寒的房间。 刺客? 不对,如果是刺客的话,以云忆寒的身手,会在他进去的刹那就出手。忘川也疑惑着跟了出来,宫泠羽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自己则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云忆寒的门外,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宫泠羽的耳朵刚贴到门上,里面便传出云忆寒不悲不喜不咸不淡的声音:“进来。” 宫泠羽回头朝忘川挤了挤眼睛,道:“叫你进去呢。” 忘川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有种让宫泠羽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就是觉得凉飕飕的。 这时,房间里再次传出云忆寒的声音:“林许,进来。” 这下点名道姓,宫泠羽没辙了,好不容易听一回墙角,还直接被抓了个现形。 进门后便看到云忆寒站在窗前,望着星空一帘月色,地上跪着个青衣人,应该就是刚才那团风也似的影子。 宫泠羽眼底起了些欣赏之意,这人的速度好快! 云忆寒转过身,看着地上的青衣人影道:“这是风影,负责长老院那边的消息。” 宫泠羽点点头,绕着风影看了看,刚才他的速度,真的就像一团风影,没想到他的名字也叫风影。 正思忖着,云忆寒又道:“风影,有什么话尽可说,她不是外人。” “是。”风影的声音也很空灵,轻的像一阵风,他没有抬头去看宫泠羽,低着头汇报道:“凤锦长老和世子殿下书信来往已有一年之久。” 云忆寒沉吟了片刻,道:“杀。” “是。”风影低首。 云忆寒道:“凤锦是最年轻的白衣长老,我原以为他会不同的。”他顿了顿,眼神有一丝迷离:“赐毒酒给他,连同胭脂,一起处决。” “是。”风影说完,便磕头退下,他走到门口才化作一阵风似的,宫泠羽眼神闪了闪,忽然追了上去。 她要和这个风影比一下速度! 长老院。 风影甩开宫泠羽两条街先抵达,待宫泠羽到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的影子。她有点悻悻然,原以为自己的速度已经不慢了,枉她对自己的速度引以为傲这么多年,想不到云忆寒区区一个手下就给她秒杀了,宫泠羽无奈,垂头丧气的回了祭司院。 长老院在十二楼中,一个偌大的院子,却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月色正浓,温暖的空气中流动着莫名的冰冷。 绯衣女子面色清然的立于贵妃榻一侧,榻上躺着的少年淡淡地说道:“我们就要死了。” 那少年长发如歌,柔柔软软铺展开来,他身上穿着雪缎刺绣的华服,凤眸飞扬,慵懒至极,眉心一点朱砂痣,整个人透着一丝邪美之气。红唇鲜艳饱满,脸色虽过分苍白,怎么看也不是将死之人的那种灰白。 绯衣女子看了他半晌,垂首愧疚道:“是胭脂无能,最后也没能护住您。” “怪不得你,是我棋差一招,被云忆寒发现了。倒是你,要陪着我一道下地狱……胭脂,靠近些,让我看看你。” 胭脂倾身靠了过去,那双墨色的眸子深处,清晰的浮现出女子风华绝代的脸影。凤锦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难得露出纯净的笑容:“胭脂,云忆寒想杀的人没有能活下去的,从决定向他报复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可是,我连累了你。” 胭脂垂首道:“属下不怕连累,也不怕死。” “呵呵,想不到当年祭司大人赐给我的杀手,果然非同凡响。”凤锦收起笑,声音是悠悠然的随意。 沉静了片刻,胭脂犹豫了一下,道:“大人,胭脂有一事不明。” “你说。” “大人为何要……报复祭司大人?” 凤锦的目光带了一丝忧伤,良久,眼眶微红,道:“因为他杀了我最重要的人。” 胭脂心头一惊,最重要的人……是女人么? 凤锦看着胭脂略微苍白的脸,了然的笑道:“既然要死了,我也没什么可隐瞒你的。最初我进入长老院,就是为了接近云忆寒。但是我没有想到,即使我成为最年轻的白衣长老,他也没有让我进到祭司院。不进去祭司院,我便没有办法接近他。” 胭脂沉默无语。 凤锦眼中寒光闪过:“我在外面花天酒地,有过无数的女人,但我没有娶过任何一个。因为——我最爱的女人,爱着云忆寒,并且甘愿为他去死。不管怎样,她的死都是他造成的!” 胭脂低垂着的眼睛里,一阵温热的湿意。原来,他真的已经有了爱人,并且愿意为了她,甘愿和祭司大人作对。 “胭脂。”凤锦脸上再度恢复了言笑晏晏,宠溺的叫她,她整理了情绪,抬起头,下巴却被他用力握住,他凑到了她的唇边,神色暧昧道:“你又是为了什么背叛云忆寒?” 胭脂咬住了唇,好半天,才嗫嚅道:“当初祭司大人把胭脂给了大人您,胭脂便是您的人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碰过你,”凤锦忽然一声冷笑,眼底的微光也转为森寒的冰冷,如刀芒一般:“因为你是云忆寒的人。” 胭脂的泪水无声的流了出来。 她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背叛云忆寒?因为她爱他啊。 “把酒端来吧。”良久,凤锦缓缓开口。胭脂起身,步若莲花,曼妙的身影在银色的月光下衬得愈发楚楚动人,她端来桌上早已置好的两只白玉盏,里面是无色的鸩酒。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接过酒杯,放在鼻下轻轻一嗅,凤眸潋滟,声凉如雪:“大仇未报,期待来生。” 胭脂美艳的脸庞上挂着泪水,看着他,人怎么会有来生? 凤锦优雅起身,拉起了她的手,与她手臂相交,随即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 胭脂微微一滞,随即了然,就着夫妻合卺酒的姿势,与他一道喝下了毒药。 南诏王城,世子府,四更天。 窗外的天空依旧是漆黑一片,如墨渲染一般,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猛的睁开眼,喉咙一阵干疼。 疼? 她不是应该死了么?与被云忆寒发现背叛他的凤锦一同喝下毒酒,怎么还会有知觉? 忽然,她愣了愣,目光瞬间定格在屋内那个黑色的影子上,光线昏暗,可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凤锦。 见她醒来,凤锦款款走过来,坐到床边,道:“我们没有死,云忆寒的毒酒早就被我掉包了。” 因为一早就知道会有被云忆寒发现,逃不过死的这一天,所以在各方面都做好了准备。只要不是云忆寒亲自来杀人,他就不会死。 第108章 狂虐白莲花(1) http://.biquxs.info/

“凌波呢?”宫泠羽一大早就不见凌波的影子,问了忘川,他也不晓得。 “不过……”忘川的眼神有一丝奇怪,也有一丝微妙,他想起了什么,道:“昨天我倒是看见祭司大人把傀儡凌波给拆了……” 宫泠羽嘴角抽了抽:“拆了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在研究傀儡,才把假凌波给肢解的。”忘川态度认认真真,语气平平淡淡,像在谈论刚刚早饭吃了什么。 宫泠羽闻言瞪大了眼睛,云忆寒那人真是一身的臭毛病,什么都干的出来啊。拆傀儡这种事情……除了他变态如斯,还有谁做的出来?! “小羽?”忘川叫她。 宫泠羽回过神来,轻嗯了声,道:“一会儿你出去找找凌波,我担心她。” 忘川凝视宫泠羽,眼神柔得可以滴出水来,妖娆的眉间却带了一点哀恸:“小羽,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宫泠羽反问,忽然间恍然大悟自答道:“yep。今天是老太傅的生辰,他要过七十大寿的。老太傅是燕倾教书先生,我已经做好了布置,借此让乐明砂和燕倾产生隔阂。” 忘川无奈的摇了摇头,扶住她双肩,直视她眼睛,哀哀的道:“六年前的今天,我们被世子殿下害死了。” “我知道。”宫泠羽的表情并无惊诧,她和忘川的“忌日”她怎么会忘记? 可是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常挂在嘴上才足以证明不会忘记。 宫泠羽拿了件白衣弟子的道袍,走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淡淡一抹纤细娇柔的影子投射在屏风上面,忘川看着那抹但影,眼神有几分迷离。 宫泠羽道:“忘川,你去找凌波吧,悄悄跟着就好。凌波也大了,也许有自己的小秘密呢。” “好。” 忘川眼神黯下去,她不是说到了祭司院,以后去哪里都会带着他吗?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要和云忆寒一起出去,而让他去找凌波? 忘川正暗自伤神着,宫泠羽却已换好了衣裳出来,她腰带系得极其丑陋,虽说是凑合打的结,但她认真起来也不过如此。忘川唇边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走过去,俯身下去给她重新系腰带。 忽然,宫泠羽低惊道:“我想起来了!” 忘川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去看她。 宫泠羽眼睛亮闪闪的,如新月一般好看,可隐隐的肃杀之气却从眼底的水光中凛凛升起:“我想起小狗是谁了。” 昨天晚上格外凉爽,她挫败的从十二楼回来,忘川已经变回了小狐狸趴在她被窝里,她也就抱着它一起睡了,把在世子府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他听。她当时就觉得乐明砂身边那个叫小狗的侍女十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熟料刚才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她终于想起了。 说起小狗的真实身份,还要先说一下当年的乐明砂是如何遇到燕倾的。 乐明砂的亲身经历可谓是女**丝华丽的逆袭上位。当年的她,没什么富贵的身份,也不是名门出身,只不够是南城门大道路边的一个小乞丐,某天清晨快要被人打死在街头的时候被路过的燕倾救起,原本只是当作家里一个粗使丫鬟,她倒是凭着自己的小聪明和上进心赢得了燕倾的赏识。 那时候燕倾身边正缺一个女刺客,乐明砂收拾干净以后也颇有几分姿色,燕倾便问她愿不愿意做他手中的剑,乐明砂相当乐意的就成了燕倾的棋子。苦心学武,努力杀人。那几年她在外面也替燕倾杀了不少人,但她没有宫泠羽的手段,怎么做也不如她。她靠近宫泠羽,两个人平日里好得像姐妹一样,其实背地里,乐明砂早已不知道爬过多少次燕倾的床了。 再后来,是燕倾联合乐明砂害了宫家也好,是乐明砂助攻燕倾害了宫家也罢,总之,这罪责要他们两个来担当。 至于小狗,她便是当年在街头打骂乐明砂的那个官家小姐。当年的乐明砂人前人后都装得一副白莲花的模样,对谁都笑意盈盈的好,也没有任何报仇的举动。想必是做了这世子妃以后,便开始向小狗报复。 小狗的原名叫什么宫泠羽不知道,但她记得当年她坐在轿子里冷眼看着家仆虐打乐明砂的那一幕。那时候的她是何等的风光。 如今却被乐明砂折磨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被叫了“小狗”的名字,能这样在乐明砂身边活下来,也是她的造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是轮流转的。今日的小狗一定不知道自己当年在街边虐打的小乞丐,如今会在她的头上拉屎撒尿。以后的燕倾和乐明砂更不会知道,当年被他们联袂害死的宫泠羽,也会回来寻仇。 “原来竟是这样。”忘川的听起来有几分怜悯。 宫泠羽束好头发,扣上了面具,忘川忽然伸手放在她的脸上,宫泠羽不明所以,他一笑,拿开手来,手指上有一根头发。 原来是她脸上粘了头发。 宫泠羽的笑容露出一半,便僵住了,门没有关,云忆寒一脸阴霾的站在过道里,手里拿着面具。 “我走了。”宫泠羽从忘川身边小跑过去,捏了一下他手腕,忘川慢慢转身,目送她和云忆寒离开,温柔的眼底慢慢漾开一圈凉意。 老太傅的府邸也在城南,与祭司院距离较远,云忆寒的马车抵达时,已是黄昏时分。宫泠羽这时才发现,他娘的祭司院是离哪儿哪儿都远,就离王宫进啊! 老太傅是燕倾的师傅,寿宴办得自是非比寻常。 朝中不少没有收到请柬的大臣都主动前来参加宴席,贺礼摆了整整一厢房。 晚宴设在太傅府后院的梨园花间。近七月底,白粉色的合欢花盛放,开的如梦如幻。高朋满座,莺歌燕舞,美人如玉,热闹非凡。 宫泠羽再次见到了夜云轻,司马氏死后,夜长风似乎不怎么出来参加什么宴会场合,反倒是夜云轻出来的比较频繁。他还是和过去一样,一如既往的禽兽不如,眼神一直在瞟着来往的美人。目光落到云忆寒和她这边时,似有触动,但很快他便移开,一双染水的桃花眼继续看美人。 九王爷和六王爷坐在一起,九王爷的目光落在幽暗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六王爷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什么。燕倾来的比较晚,他一身宽大的紫色长袍,华服玉带,君子端方。身边跟着同样身着白色长裙,妆容精致的乐明砂。 她穿白也就罢了,偏偏头发上还真的有一朵白色的幽莲,远远望去活脱脱一朵白莲花!宫泠羽没忍住,喝着果酒噗的一口喷了出来,云忆寒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抽出自己的手帕扔到了她脸上。 从乐明砂一进来,九王爷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眼中深情款款,然而乐明砂看都不屑看他一眼。九王爷这样,这要是给他那位剽悍的王妃看到,难免又要一顿暴打。 世子驾到,老太傅亲自出来迎接。与太傅行了礼仪,老太傅客气的邀他们入席。燕倾身后走过几个抬礼物的小厮,正将大箱子往厢房般,冷不丁其中一人脚下一滑,手上支撑用的木棒脱离,那只华丽的木箱,嘭的摔在地上开了花。 这动静不小,众人皆往这边探着脑袋瞧热闹,待看清那箱中散落之物时,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 老太傅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他那花白的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指尖都在颤抖,指着那些用彩纸折成的、专门给死人烧纸用的纸钱等物,怒不可遏:“这是谁送的?” 是谁,敢光明正大诅咒他死? 燕倾身边的乐明砂身子一颤,眼中划过一抹诧异的光:这箱子不是别人的,正是她的,是燕倾让她准备的礼物。可是她准备的分明是纹银百两和上品的文房四宝,怎会成了这种污秽的东西? 乐明砂的手绞住手帕,当时便猜测到是她被耍了,脸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诧异神色,心中在想着对策。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箱子底下有字! 太傅二话不说,冲上去亲自查看,随即两眼刀一般扫到乐明砂的身上,后者暗叫不好!燕倾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太傅拿起什么已经走到乐明砂跟前,气得双目通红。 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怎能忍受别人诅咒他? 就算那个人是世子妃,那他还是世子的老师呢!世子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怎可这般诅咒于他?! “世子妃,您倒是说说,这,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老朽活得时间太长了吗?!”老太傅全身都在颤抖,快要被气得背过眼去。他颤抖着呈上那张字条,乐明砂接过,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 那字条上的字迹是她的,可是却清楚的写着: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南诏的太傅活到七十岁。 落款,是乐明砂敬上。 第109章 狂虐白莲花(2) http://.biquxs.info/

乐明砂认识的字不多,那寥寥几行字她认不全,看老太傅的脸色就知道不是啥好话,那落款人的名字却是她自己的。 燕倾微微皱眉,也看向乐明砂,眼底不仅没有该替她挡着质问的意思,相反的却有那么几分揶揄:“我的世子妃,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乐明砂低下头,不知何故,目光微狠:“我说了不是我。” 燕倾唇角的弧度有些嘲弄,她还是这样见不得世面,遇到事情就知道低头,而不是知道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这时,乐明砂身边的美侍卫走上前来,先是对燕倾行礼,而后对老太傅行礼,目光从那散落一地的纸钱移到乐明砂手中的纸条上:“殿下,太傅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倾道:“你说。” 容笙看了眼乐明砂,于心不忍道:“殿下难道忘了,世子妃识字不多,怎会写出这样的句子辱骂太傅大人?” 世子妃识字不多——这七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把乐明砂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她恨然的瞪了眼容笙,没有想到这话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刚刚就看出来了,这字迹虽然模仿的像自己,可是这几个字她却不怎么认识,所以这根本不可能是她写的! 说出这句话,燕倾自然会相信她,但是说出这话来,她的脸面就荡然无存了——堂堂的世子妃竟然识字不多,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乐明砂颜面扫地,容笙一直在默默的跟她摇头,这时,燕倾开口道:“道歉。” 乐明砂惊讶的看着他。 “道歉。”燕倾面无表情,声音冰冷至极。 乐明砂紧咬着唇,丝毫没有要开口道歉的意思。 若是从前,她和燕倾在外人面前都是夫妻和睦的表现,这种情况下应该会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可是自从那个冒充宫泠羽的女人出现以后,燕倾对她的态度就日渐冰冷。现在好了,在外人面前他都不会维护她了。 老太傅看着她,对燕倾阴阳怪气道:“既然世子殿下不是诚心来的,那老朽也就不勉强你留下一起用膳,殿下请便吧!” 这逐客令下的,看好戏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找遍整个南诏国,敢这样跟世子殿下讲话的,除了祭司院那位,就是这个小老头儿了! 老太傅一向不注重君臣之礼,加之燕倾是他的学生,他自然不会念着他是世子殿下,受了他媳妇的侮辱还要留下他一起吃饭。 燕倾慢慢踱到乐明砂身前,笑了笑,声音却是凉的:“乐乐,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不是我做的,我送的明明是文房四宝……”乐明砂的手指向那些纸折的东西,忽然住了口。 太傅冷冷道:“是,的确是文房四宝,只不过是烧给死人的!” 燕倾脸上浮出一层说不出来的笑。 乐明砂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唇齿间一片腥味,嘴唇都被她咬破了。燕倾虽然在笑,但心里必然是怒着的,她收起脸上不甘的情绪,低着头走到太傅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太傅这会子气已经有点消了,他也相信这是个恶作剧,但是年迈之人最受不了别人诅咒他,他气也气过了,就等着她给自己道歉,他也就给个台阶就下去了,好好的寿宴,没必要大家闹僵了。 乐明砂福身要开口道歉,忽然身后传来声响,那些纸钱腾的自燃起来,火燃烧是速度很快,一眨眼间,纸钱全部烧成了灰烬。 太傅的脸上也黑成了灰一般的颜色。刚刚已经被压下去的怒火,再次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容笙担心的看着乐明砂。 燕倾眼神环望,试图找出刚才那一点火星打出来的方向。 骚动的人群后方,白衣少女手指间夹着只酒杯,目光深邃的盯着前方戏剧性的一幕。 云忆寒淡淡看着她:“看热闹不嫌事大。” 宫泠羽笑道:“我是怕你太无聊,给你找点乐子。再说,我这个人有强迫症,纸钱都摆在地上了,不烧一烧心里会很难受的。” 云忆寒不解道:“强迫症?” “就当我没说吧。”宫泠羽懒得解释,翻了个白眼。 云忆寒道:“说都说了,我也听到了,如何当你没说过?” “……”这人要不要这么较真啊! 前方的人群渐渐散去,燕倾不知说了什么,太傅当着众人面被人诅咒却也不计较了,乐明砂和燕倾入座,宴席再度恢复了热闹,每个人却怀着不一样的心思,有暗中嘲笑老太傅的,也有讽刺世子妃的…… 乐明砂的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因为方才之事心情糟透,这么多年,她辛辛苦苦伪装起来的“风仪大方”、“端淑文静”,就在刚才,全部灰飞烟灭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堂堂的世子妃是个不识字的人,他们会不是知道她的出身?会不会知道几年前她还是个在街边乞讨的小乞丐?! 乐明砂越想越害怕,心里头恨着容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她的痛处,也恨燕倾对她的不维护。容笙站在她身后,目光始终未曾移开过。 宫泠羽也一直在看着乐明砂的表情,她越是难受,她心里就越是开心。如果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那她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不过是今天的开场而已。 宴席的另一边,静坐在角落里的碧衫男子握住酒杯,目光清淡的环顾了一周,然后端着酒杯,徐徐起身,走到了云忆寒的面前。 “祭司大人。”宁王朝云忆寒拱了拱手,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云忆寒望着他,幽深的眸子里漾出一抹艳丽的笑,仿佛月光下突然绽放的曼珠沙华,旖旎妖娆。连面具都被突然出现的月光填满,美丽的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他的这杯酒,在手里晃了半晌,可是却一口也没喝。原因不用多说,他如今的身体,真的接受不了一口酒。若说前几日还可以纵酒,如今却碰也碰不得。 呵呵,他已经脆弱到让自己都讨厌自己的地步啊。 这样的他,还怎样去保护离雪? 宁王眼中带着三分迷人的醉意,云忆寒手指微动,一直在他身后驻足却没什么存在感的若水忽然神色焦急的拦住他的手臂,小声说道:“大人,你不能喝……” “退开。”云忆寒的话不容反对,轻轻端起杯浅浅尝了口,冲宁王微微一笑。 宁王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落座在云忆寒身旁,似乎当宫泠羽和若水都是不存在的,依旧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那目光,落在宫泠羽眼底是**裸的喜欢。渐渐的,却变成了这梨园中所有人都是静止的,只剩下他和云忆寒两个人,眉目传情,你侬我侬。 怪哉,没听说宁王有龙阳之癖啊? 宁王拍了拍手,有侍女端着精致的玉壶过来,动作优雅的向他杯里倒酒。这酒非同一般,空气中立时漾开清凉甜腻的香气。 宁王喜酒,喝了小半杯,入口清冽,只觉得唇齿留香,眼中迷离的醉意更深,看着杯中亮晶晶的液体,缓缓道:“太傅到了岁数,怕是在朝中撑不了多久,关于下一任太傅的传言似乎很多,不知祭司大人如何看得?” 宫泠羽默然一笑,原来丫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弄得情意绵绵的敢情就是想套云忆寒的话呢。 云忆寒纤细的手指扣在长木小桌上,一声声的清脆,他目光流转,浑身无处不透出那股与生俱来的风仪与贵气,微叹了口气,他道:“宁王这话说的未免过早,本座看太傅大人还可以风云很久的。” 宁王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 这个男人真是太会装了!明人不说暗话他懂不懂? 文武百官的传言不过都是些关于朝中两大对派势力:世子殿下那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和祭司院那只妖孽! 太傅乃当朝太子的老师,对皇帝和朝廷都具有一定的重要性。而这下一任太傅不外乎会从他,或者是祭司院云忆寒的手底下选出来的人。 谁又能力争得这个太傅的位置,也算是占了针锋相对的先机。宁王有意要这江山,可他不愿看见太重的杀戮。燕倾和云忆寒又是势均力敌,他倒是有意看着他们争得头破血流,让他有个可捞渔翁之利的机会。 可云忆寒这些年可谓是为了南诏江山尽忠职守,尽管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危害到江山社稷的事情。这让他不禁会去想,眼前这个年轻的祭司,到底是明明野心勃勃,却表现得丝毫不在意;还是根本就无意于这如画江山? 夜风习习,身披彩带的舞姬依歌起舞,五光十色,让人眼花缭乱。 宁王长指华丽的又倒了一杯酒,嘴角含笑的将酒杯递到了云忆寒面前,依然微笑着道:“听闻祭司大人最近新收了一位白衣弟子。” 宁王的眼神瞟过宫泠羽,她豪不羞怯的冲他呲牙一笑,道:“王爷这话是指属下,为何不对着属下说?王爷既然是想敬酒给祭司大人,为何又言语间指着属下?王爷难道不知道,跟一个人说话最基本的礼貌,就是看着他么。” 宁王愣了愣,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教训自己。 云忆寒不动声色的弯起了嘴角。 第110章 狂虐白莲花(3) http://.biquxs.info/

宁王抿了抿唇,脸色有点难看。宫泠羽拿起酒壶,给自己的杯子盈了满满一杯,朝宁王举杯道:“王爷的消息倒是灵通,我家大人才收了我没多久,就传到了王爷耳朵里。来,为这样的神速,我先干为敬。” 宫泠羽的一番话未带一个字的嘲讽,可偏偏宁王听得耳根有些发烫。 过去云忆寒也知道他们都会安插人手在他身边,他行事算得上光明磊落,没什么把柄好落在他们手里的,是以他一向不追究他们是否盯他的稍儿。刚刚他说的那话,云忆寒没有追根究底,可他身边坐着的这个白衣弟子却拿出来说事,他难免会有些难堪。 其实大家在各自身边安插眼线,的确已经很普遍了,但冷不丁让人拿上台面来说,多少有点别扭。这种感觉就像,你在屋子里讲别人的坏话,那人就在外面听墙角,然后冲进来和你理论一样。 宁王心里忽然郁闷起来,捏着酒杯,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王爷不必尴尬。”宫泠羽若无其事的,继续语气温和的拆宁王的台:“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啦。你的人在看着我,我的人在看着你,他的人又在看着我和你,多正常的事儿啊,是不是。” 宁王更郁闷了,却又无可奈何。要说云忆寒欠着他一个人情,他那样盛气凌人的人,都能因为这一个人情而对他态度好一点,让他以后在众人面前提起,还能说祭司大人给了他三分薄面。但他身边这个戴着面具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白衣弟子,算是把他的面子折了千百回了。 她在说着,云忆寒也不知道管管,真是宠自己的弟子到无法无天了! 宁王看了看四周,的确是有不少人在“观看”,这让他颜面大跌。 宫泠羽继续笑意盈盈的看着宁王,宁王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能从那微微弯起的嘴角和露在外面的美丽眼睛看得出,她在笑。 心中一动,宁王厚着脸皮笑道:“来,陪本王喝几杯。” 宫泠羽暗笑,二话不说,举杯喝了个精光。 “本王就喜欢姑娘这样豪迈的女子。”宁王望着即使看不到容颜,却自有一种诱人气质的白衣弟子,不禁赞叹道。 “喜欢也不是你的。”云忆寒冷笑,俊美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娇美如花的笑,他明明是在笑着,却让宁王感觉有几分凉意。 与此同时,丝竹之声渐强,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如蝴蝶一般的彩衣舞姬一瞬间屏退的干干净净。一个妩媚的娇小身影出现在舞台中央,一袭水色广袖长裙勾勒出迷人的身材,纤腰弱柳,盈盈赤足,臂上挽着水红色的刺花丝带,目光如水,涟漪的望着台下众人。 宁王好似没有听到云忆寒那句冷嘲热讽的话,只是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深情款款。 云忆寒抬了抬下颌,轻声提醒道:“月光黯淡,王爷要走得近一些,才可以看得清楚呢。” 似乎是被戳穿了心思,宁王的脸色有些尴尬,姿态狼狈,几乎是踉跄着拎着酒壶跑到了最前方…… 宫泠羽狐疑的瞅了眼云忆寒,后者将她拉到胸前,冷冷笑了一下:“宁王喜欢引花楼的头牌,天下人都知道。” “原来如此。”宫泠羽的目光随着宁王那不断向前挤去的身影移动,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彩:“引花楼的头牌,没有脂香阁的漂亮耶。” 她过去在夜王府,夜云轻那个色胚没少带各种头牌回来,纤侬艳丽,平分秋色,相比较之下,这个引花楼的头牌姑娘的确算不上漂亮。但是堂堂宁王,辈分极高,年纪轻轻的,可南诏王还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小皇叔。他手里头还有些兵权,有钱有权,看上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偏偏看上这引花楼的妓女? 大概说是露水情缘,都是没有人信的吧。 她不信,看样子云忆寒也是不信的,可是云忆寒却说,全城的百姓却当这是一段佳话。 “所以,”云忆寒轻轻咳了一声,沉静的声音中有了一丝寒意:“这里有古怪。” “那个女人,好像会武功。”宫泠羽眯着眼睛打量翩翩起舞的人,面具后的秀眉轻轻蹙起,倘若近身观察,她可以得出准确的结果。 “我派人去调查过,她的底子干干净净,看不出半点破绽。” “你查她?我的祭司大人,你对她感兴趣么。”宫泠羽说着就靠了上来,云忆寒慢慢伸出手,挡在她的脸上,把她推了回去。 “正是因为看不出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云忆寒抬起静谧的眸子向舞台中央望去,唇边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你可看出她的不同了?” 凤锦凝视了那边良久,惊道:“她是苗人!” 苗疆的女孩子大多开朗豪放,火辣热情,瘦削的脸,尖尖的鼻子,妩媚的风情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恩赐。 现在南诏的苗人虽然已经很少了,但毒王谷里面大部分都是苗疆的人,女孩子善歌善舞,她接触的多,多多少少能看得出和中原人的区别。 云忆寒垂下眼,睫如蝶翼,若有所思:“后面那些舞姬里,可还有苗人?” 宫泠羽站起来望了片刻,朝他摇摇头。 “我明白了。”云忆寒忽而一笑,仿若身后万千朵白粉色的合欢花集于一瞬绽放。 原来,不只有他一个人想到要去古苗寨请杀手啊。 “我们回吧。”云忆寒也慢慢站起身来,宫泠羽抬头望了眼月亮,捏着酒杯,唇边噙着一丝淡笑:“我还没有喝够呢。” 云忆寒弹指一挥,她手中的酒杯被打,宫泠羽手疾眼快,稳住了酒杯,云忆寒道:“以后不准喝这么多。” 尤其是一想起她和宁王“对酒当歌”那副模样,他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走了。”云忆寒拉着宫泠羽往外走,宫泠羽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诶,你有没有送老太傅礼物?” “礼物?”云忆寒彷如听到了天方夜谭。 宫泠羽道:“我说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我们来的时候就没觉得你带了礼物,没想到你和我一样,是打着蹭吃蹭喝的号子。” 云忆寒微哼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微微用了力:“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来混吃混喝的,我来,就是给了太傅莫大的面子。” 所以,礼物什么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老太傅正在接受众人的敬酒,这时,门口一阵哗然声,有古怪的乐声响起,乐声低沉压抑,让人闻之心情跌落,仔细听来,竟然是丧乐。 云忆寒正带宫泠羽离开,还没有行至门口,便见到来往的人群忽然都朝着身后——他们的方向涌来,大家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景象,纷纷后退,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云忆寒和宫泠羽也停了下来,正好停在一棵合欢树下。 宫泠羽一只手被云忆寒拉着,另外一只手还在空着,她点起脚尖,伸手勾了一枝花团下来,顺势别在了云忆寒的耳朵上。 一秒钟后,空气骤然冰冷下来。 宫泠羽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云忆寒抵在了身后的树干上,花团暗影倾压下来,云忆寒身上的冷香越来越近,冰凉的唇片和周围的温度一样侵寒入骨,夹杂着冷香纷沓至来,最终归墟于宫泠羽的唇舌之间。 良久之后,宫泠羽才反应过来,云忆寒竟然吻了她……吻了她。 云忆寒缓缓摘下耳边的花枝,轻轻的擦过宫泠羽的脸颊,她侧头一看,那柔软的花枝,如刀锋一般插在了树干上。 入木三分。 周遭人影攒动,唏嘘声不断,丧乐继续吹打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树下的两个人…… 人群之后,老太傅被儿子搀扶着上前,见到眼前的光景,差点没直接撅过去。 刚刚从门口进来的,竟然是一队出殡的队伍。几个身着缟素的大汉抬着漆黑的棺材,身后跟着吹打丧乐的队伍,还有人在撒着纸钱。 白色的纸钱被晚风吹起,飘飘然飞到了老太傅的鞋面上,他如被针扎,大口大口喘着气,两眼直翻白:“这,这是谁干的!” 出殡队伍中为首的大汉一直在看着乐明砂,乐明砂深觉不妙,她想后退,却被身后的人群堵住了脚步。那大汉一步上前,跪地行大礼道:“世子妃预祝太傅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身后的一行身着丧服的人,全部随着他一起行礼,响亮的咒骂声震彻了大半个梨园。 乐明砂脸色苍白,红唇失去了血色,惶恐否认道:“不是我,不是我,殿下,有人在陷害我,有人在陷害我!”她目光望向燕倾,燕倾的脸倏然沉了下去,挥手,面无表情道:“来人,带世子妃回府。” “不是我!”乐明砂说着就挣脱身边的护卫,冲到了为首那个穿着丧服的男人面前,拔出侍卫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狠狠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人群一片哗然,堂堂端庄贤淑的世子妃竟然当众要杀人?! 第111章 狂虐白莲花(4) http://.biquxs.info/

“胡闹。”燕倾沉下脸,吩咐左右道:“还愣着干什么?带世子妃回去!” 容笙先一步上前,看似狠烈实则温柔的拉起乐明砂,小声劝道:“我们先回去。” 另一边,燕倾正在向太傅道歉,乐明砂听到容笙的声音,双手如被电触般惊得弹开,她拒绝他的触碰,拂开所有的侍卫,道:“我自己会走。” 她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容笙不动声色的跟着。 太傅已经撅了过去,燕倾挥手,他的人瞬间将棺材和一行人围起,他沉声道:“全部抓回去,一个也不能少。” “是!”一阵整齐的冷兵器划动声响,所有人都被制住。 云忆寒和宫泠羽看了场好戏,便趁着一片混乱离开。 一直到上了马车,云忆寒才松开宫泠羽的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的闭目养神。 宫泠羽恍然想起刚刚在树下的那一吻,夹杂着冷香独有的味道,让人禁不住怦然心动,可是更像是一场幻觉。 与太傅府相隔两条街的大道上,世子府的马车缓缓行驶着。道路两边的夜花盛开,暗夜之中,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人间。 容笙带着人跟在马车两边,他心中在担心乐明砂。 忽然,从街两边暗青色的阴影中飞出无数道黑影,刀光剑影一片乱闪,容笙警惕道:“有刺客!” 同时,车帘被人掀开,乐明砂伸手搭了一支箭,银光闪过,唰的射中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坠地之后,身影却乍然消失。 乐明砂脸色一变,低呼道:“容笙,不要打了,快走!” 这刺客的身手太过诡异,世子府的人包括她在内,根本就不是对手! 祭司院。 宫泠羽回去后,忘川还没有回来。 云忆寒提着盏宫灯,飘飘然不知去了哪里,宫泠羽去戒指空间翻出一套以前穿的夜行衣,衣衫不宽不紧,根本看不出来她本来的身形,一身黑衣黑鞋,宫泠羽用黑色丝带扎好了头发,大片青丝被裹紧布中,她戴好面罩,雌雄难辨。这时,东方天空绽放出一道黄色的烟火。 这是她与暗部相互传递信号的方式,黄色代表成功,暗部的人已经劫到了乐明砂。 宫泠羽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给忘川留手信。 夜色正深,宫泠羽踏月而去。 正在房间熟睡的若水的窗外,一道暗影势如追风般离去。暗影消失后,若水彷如听到外面的动静,猛地睁开眼,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小心的将窗子开了一道缝,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突然,房檐上一道黑影压下来,冰魄如蝙蝠一般倒挂在房檐上,摘下脸上的面具,笑吟吟的看着他。 原来是她。 若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 “祭司大人可也没有睡下,若是给他看到了,又要说教你。” 冰魄倒挂着,双臂环胸:“祭司大人已经好久没有说我了。” “那是他懒得搭理你。”若水说着,将窗子敞开得更大了一些,仍旧满面春风般笑意的盯着冰魄:“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他的衣衫还是单薄的里衣,笑容如玉,冰魄的脸蓦地一红,低骂了他一句,吊着的身子翻然落地,朝他做了个鬼脸,快速跑开了。 宫泠羽锦衣夜行,轻功用的极快,很快便来到了花街上的一处朱门大宅。 大宅房门紧闭,宫泠羽有规律的先扣了两下门,后用指背敲了三下,如此重复了两遍,最后还学了两声鹧鸪叫。过了会儿,门缓缓被拉开了一条缝,她亮出了一面水晶牌,开门之人见到牌子,脸色微变,道:“公子,你来了。” “给我开门。”宫泠羽低声应答,回眼看了下身后,闪身进去。 这处宅子是当年宫家出事之前,她刚刚建立的一个新的组织——黄泉。 她的身份,也是黄泉的“夜公子”。黄泉夜公子的名号还未打响,她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新建立起来的势力告诉燕倾,宫家就出事了。 时隔六年,“黄泉”里面剩下的人并不多,没了领头人,大家树倒猢狲散,留下的也都是一些她的心腹,她已经暗中慢慢恢复“黄泉”的使用。这里有两个用处,一是用作地下暗牢,必要的时候关押一些人;二,她要把这里改为情报组织。无论在任何时代,卖消息都是一条发财的路子。 那次从陈王墓里面搜刮出来的宝器,多半都用在了这里,其中就有一面天蚕丝织成的渔网,展开之后硕大无比,足以将整座宅子墙头上空十米罩住,这网薄得像蛛丝,白天和夜里根本就看不到,透明如无物。 她在网上淬了毒,自己人根本不会翻墙,而是会按照复杂的敲门暗号等里面的人来开门,若是有贼人想翻墙跳墙头,必死无疑。 擅入者死。 她需要这个地方绝对保密。 宫泠羽走在幽暗狭长的甬道中,哑奴提着风灯,先步而行,每隔几米就点燃一盏墙壁上的灯盏。 两边黑暗的牢房里,偶尔会传出轻微的呻吟声,空气阴暗潮湿,腐烂的味道如同下水道里一只只腐烂发臭的死老鼠,又像是郊外乱葬岗被亡鸦啄食的尸体。 走了没多久,哑奴停下来,回身朝宫泠羽哈腰,指了指身后的牢房。 宫泠羽接过他手里的风灯,走到牢门前,指尖微芒闪过,沉重的锁头掉到了地上。 血迹斑驳的石墙下两道轻细的身影,容笙听到动静立刻起身,挡在了乐明砂面前。 乐明砂这时方从昏迷中苏醒,她茫然的看着漆黑的地方,身边传来容笙身上青草的味道,她迟疑的开口:“容笙,我们这是——在哪里?” 容笙颇为警惕的盯着宫泠羽,见她久久没有动静,这才回身蹲下,将乐明砂从草席上扶起,声音不经意间带了温柔:“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宫泠羽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灯火幽暗,她又刻意打扮的让人雌雄难辨,此刻一开口,改变嗓音,竟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原来是容笙护卫呀,那这位夫人想必就是容夫人了,可在下怎么觉得,她长得有点像当朝世子妃呢?” 乐明砂被容笙握住的手如遭电击,她推开容笙,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脑子还有些混沌。她明明记得那时她叫人快走,大家都在撤离,忽然后颈上像是被蜜蜂蛰到了,她的眼前就开始模糊,最后彻底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眼前这番情景。 这个年轻的男人是谁?为何要掳了她和容笙到这里?这是哪里?她的人是不是都死了?乐明砂满腹疑问,伸手去摸自己的箭袋和弓箭,竟然还在。 有武器在身边,就有了几分安全。 宫泠羽清冷的目光落在乐明砂身上,笑道:“是在下眼拙,原来真的是当朝世子妃呢。” 乐明砂扶住墙壁,这时感官才全部归位,墙壁上斑驳的血迹已经陈旧,可是腐朽的味道仍然在。她自从当了世子妃,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样肮脏的地方,一时难免有些不适应,捂住嗓子干呕了几下。 宫泠羽见状,阴阳怪气的笑道:“世子妃是怀孕了吗?让在下猜猜,孩子是世子殿下的呢,还是那痴心的九王爷的?” “休得胡言!”乐明砂哼了一声,手指已经暗中去挑自己的弓箭,宫泠羽冷笑道:“世子妃的弓倒是好弓,只是如今你的身体,恐怕拉不动吧?” 乐明砂不信她的胡言乱语,解下银弓,手指挑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肩似乎比平时重了不知多少倍,她竟然连弓都拿不起来。 容笙按住她要再次划动的手,摇了摇头。 乐明砂道:“你给我闪开!今天我定要用箭穿上这贼人的贱嘴!” 宫泠羽倚在牢门口,笑道:“世子妃息怒,你这样生气可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呢!” 乐明砂气得就要扑过去,容笙连忙拦住她,宫泠羽连连冷笑,退了开来。 这时,几个哑奴抬了张地毯进来,铺在了脚下,刚好是挡住敞开的牢门的位置,然后又抬了张雕花大椅,上面垫着貂绒,几个容貌美丽蒙着面纱的侍女手执团扇,进来就是一阵香气,让着阴暗潮湿的牢房平添了几分色彩。 乐明砂和容笙不明所以的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宫泠羽施施然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侍女在她身后半跪成了一排,轻摇着手中团扇。 乐明砂目光如刀,射在她的身上,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你到底是谁,与我有何恩怨,不敢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么?还是你长得太丑,不敢见人?” 面对她的激将法,宫泠羽翩然一笑道:“是在下长得太好看,怕被世子妃看上。世子妃已经有了世子殿下、九王爷和容笙护卫,以及肚子里面不晓得是世子殿下、九王爷还是容笙美侍卫的孩子,在下口味没那么重,不想和大家一起玩。” 第112章 狂虐白莲花(5) http://.biquxs.info/

容笙按耐不住,挡在乐明砂身前,道:“这位兄台,说话可要注意,世子妃与我和九王爷是清白的。” “我怎么知道她和容笙护卫、九王爷是清白的?” “世子妃与在下,与九王爷的清白,苍天可鉴。” “老天爷怎么会有时间管容笙护卫、九王爷和世子妃呢。” “……” “够了!”终于,在宫泠羽和容笙一人一句“容笙”、“九王爷”这扎人的字眼里,乐明砂再也忍不住,吼了出来。 宫泠羽靠在椅背上,慵懒一笑,语气却如寒冰般清冷:“给我打。” 话音未落,几名手执棍棒的黑衣从暗处出来,冲上去就是一顿暴揍,宫泠羽并没有给乐明砂和容笙下软骨散,她除了想收拾他们以外,还想看看乐明砂的武功这几年有没有变化。 几名黑衣都是会武功的,并且不在容笙之下,乐明砂和两个在过招,容笙吃力的应付着剩下的,渐渐处于下风,乐明砂起初还没有要帮他的意思,在容笙吐了一口血以后,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才冲过去打算和他并肩作战。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她身后闪出,手中棍棒狠狠打在乐明砂的背上,她一个踉跄,被迎上来的容笙转身护住,容身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那人的第二棍。 宫泠羽翘起二郎腿冷眼瞧着,面前很快混战成了一团,她信手一弹,将牢房内的壁灯点燃,幽幽的火光下,容笙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乐明砂,无数棍棒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传来一声声的闷响。 约莫过了几分钟,宫泠羽开口道:“给我拉开。” 黑衣人立刻得令,将容笙和乐明砂拆开,乐明砂衣衫凌乱,脸上还站着地上的黑泥,容笙的血吐得满衣襟都是,他依旧凝望着乐明砂,想过去,却被身后的人死死的拉住。 “打这个先。”宫泠羽伸出手,指着乐明砂。 黑衣人立即行动,棍棒照着乐明砂就是一顿打,她被打的滚在了地上,华美白裙沾着血污和黑泥,立刻脏的让人恶心。 “呃——” 乐明砂双手抱住头,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 “棍棒不长眼呦,世子妃可要保护好你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以后还要靠脸吃饭呢。”宫泠羽冷嘲热讽。 另一边的容笙急了,一直在试图挣扎,可无奈身后的人牢牢的制服着他,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开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乐明砂被打而无可奈何。宫泠羽笑得合不拢嘴,要不是戴着面罩,她真的想端一叠瓜子过来助兴。 宫泠羽貌似漫不经心的看着乐明砂挨打,实则心里一直在计算着落在她身上的棍棒点数,当年她在牢中,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么多的刑法,是时候该一样样还给乐明砂了。 “……一百九十九,两百。”宫泠羽心中默数,到了两百下的时候,她抬手制止,指向另一边的容笙,笑道:“该他了。” “容笙……”乐明砂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似一团垃圾被扔在地上,抬起头,抬起颤巍巍的手想要触碰容笙。 宫泠羽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对着她的手用力踩了下去。 “啊——”乐明砂的手彷如被刀锋刮过,剧痛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棍棒落在容笙身上各处,他只能咬牙忍着,宫泠羽坐回了椅子上,继续计算着点数。 当年她在牢房里那三日,乐明砂也是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打了一百下。那时候她腹中还有孩子,那个燕倾连曾经存在都不知晓的孩子……宫泠羽眼锋一冷,继续冷艳瞧着容笙挨打。 十几分钟后,并不通风的牢房内传出浓烈的血腥味道。 容身浑身是血,英俊的脸上也挂满了血迹,他比乐明砂还要强硬一点,仍然能撑着身体朝她爬过去。 宫泠羽指尖一弹,容笙一声闷哼,停在了原地,再也不能爬近一步,他距离乐明砂……只有不到一寸。 差一点,他也碰不到她的手。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咫尺天涯了。 宫泠羽优雅的站起身来,意味深长道:“一点也不激烈。” “吊起来。”她抬手指向乐明砂,立刻便有人行动,乐明砂双手被绑,吊在了房梁上。 宫泠羽瞟向容笙,道:“扶他坐起来,给他搬张椅子,舒舒服服的看着,不准他闭上一点眼。” “是!”黑衣人迅速行动,容笙被迫坐在椅子上,身体面向被吊起的乐明砂,一股无力感从心中爆发出来,他双目爆红,几乎就要流出血泪来。 “你打我,你打我啊……”容笙声音模糊的望向宫泠羽,一脸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 宫泠羽没有理他,声音清淡:“打。” 容笙只觉眼前一道光影掠过,蛇皮鞭子还嵌着碎刀片,噼里啪啦的就往乐明砂的身上甩,容笙急得身体直乱撞,两个人压着他都快压制不住,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充满了血腥膻气,还有容笙疯了一样歇斯底里的嚎叫,以及乐明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吟。 宫泠羽一步踏出牢房,吩咐左右道:“等下换着来,一个挨打另一个看着,眼睛绝对不能闭上。这里的刑具,都给我用遍了。剩一口气,扔到护城河里。” 这里的刑具都是从刑部大牢里面复制出来的,并且全部过遍了人都是死不了的——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宫泠羽出了牢房,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这个时候燕倾一定在满城寻找乐明砂。她要制造另一起大案,分散燕倾的注意力。 距离太傅府两条街的地方—— 马车已经被人从中劈成了两半,护送世子妃回府的侍卫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在场没有一个活口。 燕倾弯下腰,捡起地上一块染着血的苏纱。 这是乐明砂衣服上的。 燕倾的目光看不出喜怒,声音亦是不悲不喜:“查。日落前我要知道世子妃的死活。” “是!”十几名侍卫迅速领命,四下散开。 这时,一匹快马疾速奔来,距离很近的时候,马上之人翻身下马,桑与身形有些狼狈的跪在燕倾面前:“殿下,马场失火!” 燕倾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回府。” xx 宫泠羽从戒指空间换了一套衣服,去了市集买了烧鸡和烧酒,乐明砂的寻人启事已经贴遍了大街小巷,她在世子府马场放了一把火,心情大好,买了烧鸡烧酒,等下吃饱喝足要好好睡个回笼觉。 对面云忆寒的房间门锁紧闭,不晓得人在不在。她的房间里,忘川正在叠衣服,外面的榻上,睡着小凌波。 宫泠羽进来时便看到凌波的鞋上沾了泥,忘川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她以后,眼底习惯性的露出一抹暖意,温温软软道:“回来了。” “嗯,她去了哪里?”宫泠羽走到脸盆前,忘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她在这个时间会回来,竟然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她洗了脸净了手以后,脸上的疲惫消去了几分,忘川给她递过来洗干净的手巾,她擦拭双手,听忘川语气奇怪的说道:“凌波去了……你的坟前。” 宫泠羽擦手的动作一滞。 坟前? 重生以后,她一心只想着报仇,倒是没有想过,当年死后,她的尸体,宫家所有人的尸体,会在哪里? 燕倾那样恨她,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她已经不抱着自己可以有个坟头的想法了,可是宫家的尸体那么多,是怎么处理的?难道都被丢到了乱葬岗?所以凌波是去了乱葬岗? 忘川看了眼窗子的方向,道:“外头没人,祭司大人一早便带着人出去了。” 宫泠羽点头,踢掉了鞋子坐在床上,忘川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蔷薇茶给她,她抱着茶杯没有喝,忘川这时才缓缓道:“在小光明寺外的枫叶林,有不下一百五十个野坟,也可能更多。我在那里找到的凌波,她正在给一个没有石碑的土包上坟,坟前放了很多红色夕雾花。” “夕雾啊……”宫泠羽眉间的疲惫逐渐散去,隐约浮出一丝哀恸:“我以前最喜欢夕雾了。” 大概那座坟是她的,所以凌波才会在她的忌日去看望她。前几日凌波冒着雨也要出去,应该是去草济堂买她最喜欢的红色夕雾。红色的夕雾花极其罕见,只有草济堂有。凌波还记得她喜欢的花,还记得她的忌日……凌波,她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对她真心的人之一啊。 凌波待她这样的好,可她还要瞒着她,以别人的身份留在她身边,宫泠羽的心中也十分不好受。 良久之后,宫泠羽幽幽一叹,看忘川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忘川道:“凌波一直靠在那座坟头前说话,直到来了一个人。” 忘川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那里看到那个人。 “谁?”宫泠羽问。 忘川神色凝重的吐出两个字:“温庭。” “我一直在暗中看着凌波,直到温丞相从马车上下来,手中还拿着纸钱。凌波见他来了便离开,温丞相似乎对坟前的红色夕雾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并未露出惊讶,烧了纸便离开了。” 第113章 不穿衣服的小美男(1) http://.biquxs.info/

温庭是温如意的父亲,乃当朝丞相,他当年参与了宫府的灭门案,但是若真如忘川所说那般,在小光明寺外的枫叶林,有那么多的无名坟,多半有可能是宫家的,那她一定要去看看。 宫泠羽慢吞吞喝了几口蔷薇茶,道:“抱凌波回竹里馆吧,云忆寒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不敲门就冲进来,要是给他看到凌波在这里,又要一顿乱教育了。” 忘川听到她提起“云忆寒”,原本温和的脸色立即黯了下去,水盈盈的眼底似有敌意,但他仍旧不动声色的走到外间,把凌波抱了出去。 忘川走后,宫泠羽就躺在床上睡起回笼觉。 她的作息一向没有规律,总是在晚上行动白天补眠,但是昨夜真的熬了一整宿,怎么补也补不回来,以后看来还是要保持正常的作息时间,最好还是白天出来行动。 无奈她现在还是要受云忆寒的控制,唯一能够摆脱他,并且在白天行动不受任何人控制的办法——就是趁早成为大祭司。 她做了大祭司,会以云忆寒的关门弟子身份出师,祭司本就是个神秘的职业,行动自由不受拘束,对她来说再合适不过。若是一开始还有被云忆寒半强势威胁做这劳什子祭司,那么如今,她是真的想要坐上这祭司之位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坐起来会不会很爽? 宫泠羽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大早起来,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若水带着几个白衣弟子在祭坛下练习剑法,云忆寒出门不知去了哪里。他最近都没有给她渡灵力,她便自己研究,用他的灵力和她的内力结合起来,想不到效果竟是异常的好。 忘川的早饭还没有做好,宫泠羽从厨房拿了个苹果出来,一边吃一边在院子里溜达,她没有戴面具,美好的面庞暴露在空气里,祭司院的白衣弟子对于她这样散漫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人会惊讶。 她看了一会儿若水教人练剑,便抬步离开,若水见到她的身影,立刻追了上去。 若水同样的也没有戴面具,他长得美,人也温柔,虽然不会像忘川那样温柔的跟水似的,但让人见了心情就会无端的好。 若水盈盈一行礼,道:“林师姐。” 宫泠羽噗的一下笑了:“林师姐?” “是大人吩咐的。”若水笑着解释道:“说起来,其实祭司院中的白衣弟子都算是大人的弟子,是他的徒弟,但是大人不好师徒这些虚晃的礼仪,也就从来没有规定过。但是按照辈分来算,林姑娘还是我们的师姐。” “找我有事?”宫泠羽咔嚓咔嚓咬了几口苹果,若水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这样不顾形象的吃东西,看着她的神色多了几分新奇,但仍然是保持着温和笑意:“大人出门前吩咐的,让林师姐去给牡丹园那位主子送个东西。” “什么东西?”宫泠羽挑挑眉。 若水从袖中取出一物,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宫泠羽接过,若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祭司大人只说让师姐送去。” “他怎么不让别人去?” “这个……我也不清楚。” “祭司院没有别人了吗?” “……” “你们不都闲着呢?”宫泠羽对于云忆寒把她当跑腿的这事十分不满意。 若水道:“大人说了,林师姐若是有什么异议,可以去太阿山找他理论。” “太阿山?”宫泠羽脸都黑了,太阿山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云忆寒有本事一个早上折腾到那里,她没有。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她想办法到了那里,也肯定没有力气和云忆寒理论了!所以怎么算都是她是吃亏的。 这个心机寒! 宫泠羽看了看手中的方盒,颌首道:“我知道了,吃完饭就去。” 若水还有话没有交待完呢,宫泠羽转身便走了,若水追上去,道:“师姐留步。” “边走边说吧,等下回去晚了,早饭都凉了。” “……” “怎么,没话了?” “不是……”若水无奈,抿唇道:“大人说,让月影和伏盈陪着师姐一同去。” 宫泠羽扶额道:“知道了。” 若水交待完了,正想叫月影和伏盈,熟料宫泠羽回头朝着刚才跟他一起习剑的白衣弟子中的两个喊道:“月影,伏盈,你们两个要不要跟我一起吃早饭,然后一起离开?” 被她叫的两个,正好是月影和伏盈,两个人面面相觑,面具下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这货从来没有跟她们说过话,怎么知道她们的名字对号入座并且不出错的?! 若水也很吃惊。 吃过早饭后,宫泠羽便带着忘川、月影和伏盈,一起步行出府。 她的意思是,大家摘掉面具,扮作寻常百姓的样子,上街也方便,但是月影和伏盈深受云忆寒的影响,死活不同意。宫泠羽没有办法,她就是想走着出去,可是他们四个如果带着蝶形面具走在街上——那场景想想都要多奇怪就多奇怪,要多引人注意就多引人注意! 云忆寒没有在祭司院,能做主掌事儿的也就是忘川了,宫泠羽虽然是名义上的大师姐,但在白衣弟子眼中,她都是太不靠谱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从来没有干过一件正经事儿! 若水思忖良久,道:“听大师姐的吧。” 月影和伏盈尽管惊讶,但却无奈,换了普通的素衣,摘下面具之后,赫然两个珠圆玉润的美人儿。 宫泠羽一早就做过猜想,以云忆寒那洁癖外加阴晴不定眼光极高的性子,他手底下跟着的人必然都不会太丑,果然这两个白衣弟子是美人胚子没错,想必剩下的也都是俊男美女。 宫泠羽、忘川、月影、伏盈四个人换好了行头便出了府。 牡丹园距离祭司院三条街,从闹市上穿过,他们四个人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忘川颇有些郁闷,最近,他对自己的“女儿身”身份越来越不满意了。 忘川和宫泠羽并肩走着,月影和伏盈默默跟在身后。 南诏王——也就是燕倾的父亲,有个秘密,这个秘密世界上只有几个为数不多的人知道,恰好宫泠羽就是其中之一。牡丹园表面上皇帝的戏班,但其实,那里是皇帝豢养男宠的地方。 南诏王是双性恋。 他有后宫佳丽三千,为了国也为了民心,自然不能在后宫养着男宠,无奈之下便想了这么个招——在牡丹园养着。牡丹园离王宫近,那些男宠的身份又都是戏子,皇帝爱看戏再正常不过了吧? 这个秘密还是当年有一次燕倾喝醉酒的情况下,一边哭一边告诉当年的宫泠羽的。燕倾那人其实行事算得上极度小心了,他一般情况下不会醉,时刻都会清醒着,保持自己的分寸。 但是不知道他如果遇到了云忆寒会怎样—— 那个傲娇的男人啊,似乎有把所有好脾气的人都气得暴走的天赋。 宫泠羽想着想着,唇边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丝笑意。忘川望着她唇角的淡笑,越来越觉得奇怪了——最近他的小羽,好像总是会这样莫名其妙的笑。 她在开心什么呢?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告诉自己? “师姐,前边有情况。”月影压低声音,在宫泠羽身后说道,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看着身边的人都像中了头彩似的往一个方向涌去。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卖糖葫芦的小贩差点被来往的人撞翻,他骂了几句也得不到回应,只得悻悻的离开。 宫泠羽手搭凉棚望了望,那边人群聚集的地方,正好是护城河的方向。 难道乐明砂和容笙的尸体被发现了? 不会啊,按说不会这么快的,这才过了一天的。那个时候她在牢里三天,才把所有的刑法用了个遍的。 “走,过去看看。”宫泠羽说着就大步过去,月影和伏盈想拦都没有机会开口说一个字,只得一道跟着过去。 护城河边,聚集了不少男人女人。 月影和伏盈都带着剑,美丽的脸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清冷感,忘川又是一副温温软软的样子,宫泠羽则像个出门就被众人保护的大小姐,月影和伏盈跟在她身后就更坐实了这一点,有人自动让开一条路,宫泠羽很轻松的便挤到了前头。 只见护城河白色的栏杆下,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一个头发很长的男孩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有穿衣服。 忘川愣住。 月影轻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叹道:“这孩子……真漂亮。” 这男孩瑟缩的蜷在那里,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的脸,可露在外面的那半边,却是生得风华绝代。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却已经有了如此风华,那以后还了得? “这是谁家孩子啊,长得这好看,咋不给穿衣裳?” “造孽啊,这可怜的孩子,在这里三天了都,也没有大人来找……” “昨天有个官家公子,还要强拉他回去做娈童呢,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都给拉上轿子了,就给扔下来了……” “可怜的孩子啊……” 路人你一言我一语,宫泠羽面无表情的看着,倒是忘川,眼里露出了怜悯之意。 他附在宫泠羽耳边轻声道:“小羽,我们带他回去好不好?” 第114章 不穿衣服的小美男(2) http://.biquxs.info/

忘川对宫泠羽一向都是言听计从,他真的很少主动跟她提起什么要求,所以当忘川说想收留这个不穿衣服的小美男时,宫泠羽几乎是没有思考就答应了。正好他的岁数跟凌波也没差多少,可以和凌波一起读书,一起玩耍。 周围的人群仍然在议论纷纷,忘川想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可是他如今的身份是侍女,是个女孩子,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衣裳,怕是不比这个小男孩更要引人注目。 宫泠羽看出忘川的顾虑,他们的戒指空间也没有小孩子的衣服,好在这是在街上,不远处就有家成衣店,宫泠羽吩咐月影过去买衣服,忘川也跟了去。 月影和忘川买回衣服,却不知该如何让他穿上,宫泠羽指尖一挑,那衣裳却自己落在了小男孩的身上,他愣了楞,看向宫泠羽,宫泠羽回以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开口道:“清场。” 忘川岿然不动,眼神一直凝在小男孩的身上,月影和伏盈明显没有听懂“清场”是什么意思,直到宫泠羽扶额道:“我的意思是,把这里的人都赶走。” 月影和伏盈这时才对视了一眼,忽然拔刀,围观的百姓一见那锋利的刀刃,便四下逃窜…… 这时,宫泠羽上前,笑道:“在这里没有人能看到,等下我们都会背过身去,不会看你,你快点把衣服穿好。” 小男孩盯着她不说话。 宫泠羽的目光毫不避讳的在他扫视,他漂亮的小脸蛋上却浮出诡异的红晕,她笑道:“我可比你大了好几岁呢,你害羞个什么劲儿。再说,你不是都光着在这里好几天了,不该看的都被大家看了不是。” 小男孩沉默了一下,别扭的开了口:“他们没有看到的,看到,就活不下去了。” 他虽然不着寸缕,可长长的头发还是遮住了大半个背,下面,**的地方就更没有被人看到了。 七八岁的小男孩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杀气凛凛的,让人不寒而栗。 宫泠羽微微一怔,但旋即便轻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道:“蛮有个性的嘛,快穿好衣服,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宫泠羽就和月影、伏盈、忘川三个人转过身去,小男孩犹豫了好一阵,才慢吞吞的开始穿衣服,他清冷带着肃杀之气的目光,一直落在宫泠羽身上。 竟然敢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这个女人他记住了。 “好了没。”几分钟后,宫泠羽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一边问一边就回过了头,也不怕他没有穿好呢。她回过头却又是一怔,只见刚刚还长发缭乱不着寸缕的小男孩,此时穿戴好,还束起了自己的长发,竟然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小公子。 忘川、月影和伏盈也依次回过头来,小男孩没有理会几个人艳羡的目光,直接从几个人中间穿过去,一副小大人的语气道:“不是说要去吃饭?” “好吧,虽然我刚吃完饭没多久。”宫泠羽话音还没落下,他人就一个跨步走在了前头,这阵势,看来是哪家的贵公子啊。 四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在富春居旁边的酒楼了吃了饭,小男孩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风卷残云的吃了很多菜,宫泠羽给他盛第二碗鱼汤的时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貌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只闷头吃着饭,就在忘川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了两个字:“阿摇。” 忘川的目光也一直在看着阿摇,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影面上露出急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快晌午了,可他们这位大师姐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月影在桌上的脚轻轻踢了踢伏盈,示意她开口提个醒。伏盈看了看宫泠羽,刚要开口说话,阿摇却放下手中碗筷,自行下楼,宫泠羽好笑的看着他的别扭,和忘川跟了上去。 月影郁闷的看着伏盈,声音也郁闷至极:“前阵子突然冒出来个师姐也就算了,今天还偏偏冒出来个阿摇。” 伏盈也道:“师姐就已经够讨人厌了,这个孩子也甚是不讨喜,不如我们回去跟大人说说?” 月影白了她一眼:“说什么?你等着大人先把咱们两个赶出去吗?” 伏盈闭了嘴,两个人没有办法,只得动身跟了上去。这时,店小二眼尖瞅着她们要走,忙一甩抹布搭在肩上,拦在了二人面前,笑得合不拢嘴:“两位姑娘,贵桌可还没有结账呢!” 月影无语的看了眼刚刚吃过的、已经狼藉的桌子,眼里就要迸射出火花,伏盈从腰带里翻出一两银子,扔给店小二:“够不够?” “够了,够了……”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让开了路。月影气不过,说道:“你干嘛给他银子,我们都没有吃两口……” 祭司院的伙食偏素,刚才桌上的大鱼大肉,她跟伏盈根本就没有吃多少,现在却要她们来付账,她心里自是不服。 伏盈拽了拽她的袖子,道:“好了,就当我们给师姐晚来的接风洗尘宴。” 月影抿住了唇。 楼下酒楼门口,月影、伏盈与宫泠羽汇合,宫泠羽对忘川道:“等下你带他去买点吃的,再买两套衣服,你带他先回去吧。” 忘川自然知道身后月影和伏盈下来了,他走到宫泠羽身边,小声道:“我看还是带着他一起去牡丹园送东西吧,若是回去,祭司大人在,恐怕不会留着他。” 忘川可是忘不了,云忆寒说过樱墨先生是“不属于他啼月楼的东西”。那天要不是小羽在场,先生怕是会直接被他扔出去。 宫泠羽一想也是,貌似除了她没有人敢跟云忆寒叫板,她便打算和忘川一起送阿摇回去。这时,月影拦住了她,俏丽的脸上带着几分冷嘲:“师姐这是要去哪里?” 宫泠羽扬起眉梢笑了笑:“打道回府。” 月影看着她的袖口冷冷道:“师姐这便打算回去了么,你难道忘了大人交待下来的事情了?” 月影的目光意有所指,她知道她就把东西放在袖口里,宫泠羽轻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东西等下再送也不急,我回去一下就出来了。” 月影丝毫不退让,坚持道:“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师姐的东西却还没有送到,还好意思有脸折回去?”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有些不耐的取出袖口里的四方小盒,作势塞给月影:“既然你嫌弃我慢,那不如你去送一趟吧。” 月影:“……” 伏盈:“……” 忘川好笑的撑了撑额头。 月影身形不动,语气冷冽:“师姐,进了祭司院便要遵守祭司院的规矩,大人是让你去牡丹园送东西……”她话还没有说完呢,宫泠羽已经微笑着把东西塞到了她……的……怀……里…… 月影的脸迅速飘红,然后迅速沉黑,脸色几度变幻。 宫泠羽笑道:“那,麻烦月影师妹了。” 月影肺都快给气炸了。 小男孩貌似在四下环顾,实则也在听着她们讲话,似乎是觉得宫泠羽可以带他离开了,他便率先迈步出去,忘川跟了上去,给他领路,宫泠羽瞟了一眼月影和伏盈,也离开了。 月影气极了,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她凭什么?” “大概是,凭祭司大人对她比较特殊吧。”伏盈想了想,道。 月影抿起了唇:“是啊,在她出现之前,祭司大人都是一视同仁,对大家都是公平的。好也公平,不好也公平。” 所以他对她特殊的好,让她住进啼月楼,还事事依着她,她就恃宠而骄了。 伏盈看着月影的胸口,有些不好意思的启唇:“那这东西,我们还送不送?” 月影思考了一下,垂头丧气道:“送啊,当然要送,大人不是说下午之前就要送到?” 月影没有办法,只得和伏盈一起去了牡丹园——牡丹园的那位主子,脾气比祭司大人还要差,动不动就摔桌子,一言不合就打下人,她们也不愿意去,可谁让没有办法呢!以前大家没有大师姐的时候,都想着有个师姐好,谁想到杀出来个好吃懒惰的师姐,倒不如没有的好! 半个时辰以后,月影和伏盈来到牡丹园正门。门前的两个石狮望天而吼,身上挂着红色的绸带,小厮听到叩门声出来开门,见是两个不熟的面孔,却是两个貌美的小娘子,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你们找谁呀?” 月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请问傅公子在吗?” 小厮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猥琐的笑:“想见我家公子啊,你们是谁?” 月影这才想起今天她们被迫摘掉面具换下白衣,而那个逼迫她们这样做的始作俑者自己却没有来,她面上再次浮出一层怒意,语气也不那么友善了:“我们是祭司院的。” 这要是平日,她们戴着面具穿着白衣,那就是祭司院白衣弟子的标志,没有人敢拦的。 小厮一声冷笑,语气里透着不相信的讽刺之意:“你们说你们是祭司院的?不妨先去打听打听,南诏的祭司院,人出来都是戴着面具穿着白衣的,白衣上头有狐头刺绣你晓得不?” 月影伸手去揽腰上的玉牌,这才想起,玉牌连同面具一起,都被她们那位“好”师姐收了去。 要乔装,身上的行头自然要卸得一干二净。 第115章 我只想试试(1) http://.biquxs.info/

小厮见月影身上实在拿不出什么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他便要关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门外是什么人?” 小厮脸上微缩下流的笑容立刻烟消云散,他连忙回过头,哈腰拱手道:“回公子,是两个自称祭司院的人。” 透过半开的朱红色大门,月影见到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的人站在院子里。他长长的衣袖边还用金线绣了些图案,线条流畅,却是看不出什么图,他穿着桃红带金的衣裳,偏偏清瘦的身体还有几分挺拔,一张妖异的脸上却是不带半点感情,颇有几分疏离之意。他的皮肤已经不可以称为雪白了,那简直就是极度的苍白。 月影试探性问道:“你就是傅公子?” 以前祭司院送到牡丹园的东西,都是若水来送的,她今天跟伏盈也是头一回来,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傅公子”,只是他那孤冷的脾气,比人要有名气太多。 傅清雪抬眸睨了她们一眼,唇角弯起讽刺的弧度:“祭司院的人?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姿色,怎么,云忆寒舍得让你们露脸了?” 他说着便朝这边走过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伏盈,见他走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扑通扑通放跳。她以前见到过祭司大人真容时也是这样的心神不宁,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心尖闹腾似的。 傅清雪走到门口,月影和伏盈朝他恭恭敬敬行了礼,月影这时才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就算傅公子不认她们是祭司院的人,那这东西他总该认得吧? 毕竟是每个月固定时间送到牡丹园来的…… 方才被宫泠羽塞进月影怀中的小方盒,已经被她取出来放在袖中了,这才拿出来,毕恭毕敬的呈给傅清雪,熟料他低眉扫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眼底划出一抹冷意。 “傅公子?”月影见他失神,出声提醒,冷不防傅清雪一个靠近,将她捞到了怀里,伏盈愣在一边,这种突发情况下应该去拔剑的手,也愣住了。 月影僵硬的被傅清雪抱在怀里,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凉丝丝的感觉沿着他毫无温度的指尖传到了月影的肌肤上,让她无端打了个冷战。 “傅。傅公子,请你自重!” 伏盈在一边看着,却也不敢有所作为,还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这傅公子是王上面前的红人,她们不敢招惹的。 月影也是同样的心思,不敢招惹傅清雪,只得由着他一边抱着自己,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 傅清雪的身体和他的手指一样冰冷,他望着月影的眼神有一丝迷离,声音却是凉凉的,还带着一种莫名的自嘲:“自重。我傅清雪早就不知道自重这两个字该如何写了!” 傅清雪说着,就要将月影拖进门去,就在这时,月影手下一抖,手中的四方小盒忽然掉了下去,伏盈快速俯身,接住了。 傅清雪这才偏头看向伏盈,见她面色有些绯红,唇角一弯,吩咐开门的小厮道:“把她也给我带进来。” “是!”小厮得令,脸上那种微缩的笑容立时浮现,伸手就要去拉伏盈。傅清雪一看就是个不会武功的,他长得好是好,身体却是那种一见就不太好的,月影和伏盈完全可以制得住他们,可是,这傅清雪是王上的人啊,别说她们不敢,就算祭司大人在,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傅清雪和小厮,一人一个,就要拖着她们进去,冷不防门外响起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傅公子,你这是要请我的两个师妹去哪里。” 傅清雪身形一顿,制着月影的手也松了几分,月影和伏盈也是一楞,诧异的望着明明说是要回去,却不知道何时跟过来的人,眼中一阵感动。 须臾后,月影给伏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轻而易举的就挣脱开来,一左一右,站到了宫泠羽身后。 宫泠羽偏头扫了她们一眼,像是在确认她们是否无恙。 傅清雪沉沉的清冷目光又聚集在了宫泠羽身上,用他刚才看着月影的那种迷离目光,问道:“你又是谁?” 宫泠羽摸着下巴笑了笑:“我们这么美的人,自然都是祭司院的。” 语落,她朝伏盈伸出干净的手。 伏盈微滞,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月影用手肘打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将刚才接住的那个四方小盒给她。 宫泠羽看着傅清雪,话却是说给月影和伏盈的,声音平淡,却不容人拒绝:“你们先回去,若是我黄昏还没有回去,让大人过来找我。” 月影和伏盈都在犹豫,刚才月影还讨厌她跟讨厌个什么似的,但是眼下见她出手替她和伏盈解了围,也就没那么讨厌她了。她也长得不错,万一这傅公子见色起义把她怎么样了,以祭司大人宠她的程度,不得把她们先拆了然后过来拆牡丹园? 月影和伏盈相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大人为何要派她们两个跟着来,他是算得准这个傅公子是个色胚,所以让她们保护师姐的吧? 二人都觉得有些羞愧,想不到她们是个贪生怕死的,到头来还要等这个被她们骂了好几次的师姐来替她们解围…… “还不走?”宫泠羽的声音带了不悦,月影还要坚持,伏盈却扯了扯她的袖子,朝她摇摇头。 月影小声道:“好,我们听师姐的,这就回去。”顿了顿,补道:“师姐,你要小心。” 伏盈也如是说着,还抬起头看了眼傅清雪,熟料他的目光却再也不看她与月影,一直凝在她们的师姐身上。 月影和伏盈离开了。 傅清雪收回目光,忽然一笑,侧身让开一条路,语气竟然意外的有些缓和:“我知道你想让我收下你手里的东西,有什么话,随我进去说可好?” 宫泠羽抬起眸去看他,早些年就听说牡丹园的那位主子脾气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位了? 见她不动,傅清雪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若有似无的讽刺:“怎么,你不敢,怕我吃了你吗?” 傅清雪字里行间、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淡讽,宫泠羽大大方方的从他面前走过去,感受到他目光越来越沉的落在自己的脸上,下巴,然后是……微微耸起的胸。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目光虽然露骨,但却并没有男人看着一个女人,想要上她时的那种冲动。过去燕倾每每要缠着她时,那种目光都是如狼似虎,要把她整个吞下去的似的。 宫泠羽走了没几步,身后的傅清雪便追赶上来,他走在前方引路。牡丹园亭台楼阁,富丽堂皇,竟然是不比王宫里面差的。从碧湖边的雕花廊下走过,傅清雪身上的味道若有似无的飘入宫泠羽的鼻尖,她很快便分析出来这种香的成分——不仅有花香,还要一股草药的味道。 她看着傅清雪的背影,他的身体似乎真的不太好。明明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可身子却是个病秧子。 原以为傅清雪会带她去大堂,最不济也是个书房,宫泠羽却没有想到,傅清雪直接将她带到了他的——卧室。 傅清雪的卧室像个女子的闺房。 粉红色的地毯,粉红色的帘幔,床被叠得整齐,墙角的香炉散发着淡淡安神香的味道,白色的烟雾缭绕在空气中,婉转凝结,暧暧昧昧,甚至连屏风都是粉色的美男出浴图——宫泠羽忽然明白了什么。 傅清雪是南诏王的男宠啊,难怪他的语气总是带着那么一股子抹不去的冷嘲热讽,他是在嘲笑他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夜夜缠绵,傅清雪是直的,这样的滋味必然不好受吧? 傅清雪在椅子上坐下,也没有张罗宫泠羽坐下,只吩咐外面道:“上菜。” 外面有人应下,很快便有仆人鱼贯而入,端来各种各样的饭菜。青菜炒得青青绿绿,红烧肉做的油汁丰厚,让人看了就胃口大开。 可惜宫泠羽刚刚吃过饭没多久,并没有胃口。 傅清雪坐到桌边,拿起碗筷,看也不看宫泠羽,却是开口道:“陪我吃顿饭。” 宫泠羽站定不动,从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刚刚仆人在上菜的时候,她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明显——牡丹园里面竟然没有女人! 从外面进来时一路遇到过几个家丁,刚刚上菜的也都是男人,所以,这里连个侍女丫鬟都没有。 宫泠羽坐到了桌边,却并没有动筷子。 傅清雪自顾自的吃着,偶尔会给宫泠羽的碗里夹菜,却根本不管她有没有吃,他径自只管添菜。 桌上的菜都没有动几下,傅清雪却放下了筷子,道:“我吃好了。” 他偏头看向宫泠羽,唇边自然而然划出一抹讽笑:“但是我现在不满足于吃饭了。” 宫泠羽与他对视,清澈的眸底如一弯清水,笑意盈盈:“你想跟我上床。” 傅清雪微微一怔,心思被戳穿了,却也没有怒意,他忽然盯着她手中的四方小盒,原本只是淡淡嘲讽的眼底却翻滚着滔天的怒气。 第116章 我只是想试试(2) http://.biquxs.info/

一个小小的盒子能把一个人气成这样么,它们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招惹到傅清雪的,只可能是盒子里面装的东西。 说实话,宫泠羽自认为不是什么卑鄙的人,一般不经允许她不会动别人的东西,除非那个是惹到了她,或者是她的仇人。 这个盒子,从她装在身上到转交给月影,再回到她手里,她都没有打开偷看过。只是,她的嗅觉灵敏,对药物什么的就更是敏感,闻到了这盒子里面有淡淡的药香。 傅清雪的目光极不友好,语气也极不友好,几乎是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几个字:“你可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 宫泠羽把盒子放到桌上,一耸肩:“不知道呀,我又没有偷看的癖好。” 傅清雪的目光从盒子上移到她的脸上,盯紧她,一字一顿道:“是药。” “无所谓咯。”宫泠羽摊开双手:“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傅清雪皮笑肉不笑:“谁说跟你没有关系了?” 宫泠羽嫣然一笑道:“你若不肯收下,我回去交给祭司大人,你不妨等着他亲自给你送过来。” 傅清雪闻言,不知道是被她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还是听到云忆寒三个字就闻之色变了,总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声音陡然变尖:“今天我若不吃下这药,明天我可能就会死掉,你知道我如果死了,南诏王那个老东西会把你怎么样么。” “他能把我怎么样。”宫泠羽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我拭目以待。” “你……狂妄之徒!”傅清雪蓦地起身,轻甩衣袖,嗤道:“云忆寒就是有本事,自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手底下的人也是这般狂妄自大。” 宫泠羽也站起来:“这就是祭司大人怎么教育我们了,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了。”她睨了眼桌上的四方木盒,道:“东西呢,我送到了,要不要是你的事情,告辞!” 语落,她抬步欲离开,傅清雪却忽然扑过来拽她的手,宫泠羽轻而易举的躲过,傅清雪不会武功,但毕竟是唱戏的,都是练家子,身段极软,柔软无骨的手臂一下就将宫泠羽缠住了,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他手臂上穴位轻弹,他一吃痛就自己松开了。 宫泠羽看着他道:“别逼我动手。” 傅清雪抱着自己的手,撸开袖子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未受伤,这才似松了一口气,这时宫泠羽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没有去追,只是凉凉的开口:“你若从这个门走出去,我立刻就自杀。我的死,和你和云忆寒和祭司院都脱不了干系。” 宫泠羽脚下一停,傅清雪以为她要转身回来,熟料她只不过是停了一下,便继续向前行,眨眼睛已经走出去好几米。 “算我求你,别走行么!”傅清雪刚刚还盛气凌人的说要自杀,可眼下脸色突然一变,追了出去,双腿一曲,竟然给宫泠羽跪下了。 宫泠羽微微一怔,回身去看他:“你找我有事?丑话说在前头,找我办事的人不少,我的价格可也不低呢。” 牡丹园里的仆人听到动静很快便赶来,看到傅清雪跪在那里,都露出了惊愕的目光,傅清雪立刻站起来,像只被拔了毛的猫,指着他们放声大吼:“还看?眼睛都不想要了?!今天我下跪这事儿谁敢说出去,我便割了他的舌头!都给我滚下去!” 仆人吓得不敢多留。 可见傅清雪平日里有多暴躁,可这样容易炸毛的人,却给自己跪下了,宫泠羽实在猜不透是为什么。 傅清雪赶走了下人,走到宫泠羽面前,一双清雪般的明眸隐隐发红:“你要多少钱我都答应你。” “你先说什么事。”宫泠羽没有应他。 傅清雪脸上浮出一丝奇异的色彩,他开口,声音竟然莫名有了乞求的味道:“你随我回房去说好么。” 宫泠羽料定这货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便答应了。 回到傅清雪的房间,他让下人撤下了饭菜,还沏了一壶茶。 茶叶是梅州第一青,这种极其珍贵的皇家贡茶,前世在世子府喝过,今生在夜王府也喝过。云忆寒那里没有,却在傅清雪这一个唱戏的这里有,倒是让宫泠羽觉得颇有些兴趣。 他是南诏王的男宠,或者是男宠之一,但得宠却是真的。 连这青茶都赏他了,燕玄倒是很喜欢他嘛。 只是燕玄都七十多岁了,傅清雪跟了他,倒是有些可惜了。 傅清雪与宫泠羽相对而坐,却不知道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给宫泠羽倒了一杯茶,目光就定格在她的茶杯上,他似乎很容易就会失神,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声音也呆呆的:“你要多少钱?” “先说你要做什么。”宫泠羽拦住他倒茶的手,“再倒就要溢出来了。” 傅清雪这才回过神来,可没两秒却抱着滚烫的茶壶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出了神,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园子里没有一个女人。” 宫泠羽眨眨眼睛,她早就猜到了。 傅清雪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老东西的其它男宠都在后院。他不让我有任何机会接触女人,这里所有的下人都是男人。” “……我不感兴趣。” “其实,我是他的男宠。” “……我知道。” “你知道?!”傅清雪目光狠狠的瞪着宫泠羽,宫泠羽掩唇笑道:“刚知道的。” 傅清雪的情绪很不稳定,时而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可这安静之中却暗暗隐藏着随时跳起来炸毛的可能性。 他声音空灵,听起来没有一点色彩,只是望着宫泠羽的眼睛,有着火一样的炙热:“你是女人。” “我知道。”宫泠羽太明白他这种眼神和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了,他想要她。 她端起茶杯,慢慢抿了口,道:“不管你开多少钱,我都不打算卖身。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从这里出去是分分钟的事情,没人能拦住我。就算你自杀死了,南诏王想把我千刀万剐,我也不怕。” “你这样软硬不吃……”傅清雪喉咙一哽,微微低下了头,声音也软了下来:“算我求你,帮帮我行不行?” “我没兴趣帮这种跟人上床的活儿。”宫泠羽刚刚喝了一口茶水,并无任何异样,这茶水里也没有催情的东西。傅清雪虽然想碰女人,但是却没有用下药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只是想试试。”傅清雪这六个字说的心碎。 “我十三岁就被卖到了戏班,十七岁被出巡的燕玄看到。”傅清雪抬起头来,脸上浮出一丝绝望之色:“更确切的说,是看上。他将我囚禁在这牡丹园,给我最好的吃穿享受,坐拥后宫佳丽三千,还偶尔过来我这边。你不是男人,你一定不懂这种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滋味。” 那种感受,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可偏偏燕玄那个狡猾的小人还用整个戏班的人命威胁于他,让他想死也死不了。 “何况他还是个老头子。”宫泠羽补刀,在傅清雪杀人的目光里,继续缓缓道:“但是你若换一种想法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她开始给傅清雪出主意:“男人喜欢男人也很正常,你如果当自己是喜欢南诏王的,就会好受一些。” “你!”傅清雪想杀人,但她怕她还是要离开,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劝我的。” 宫泠羽道:“我也没有劝你呀,不过是给你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啦。不必感谢。” 还感谢?他感谢她妹啊! 傅清雪索性不再跟她理论,直接从袖口取出一张银票,放到了她面前,宫泠羽眼前一亮,一千两? 傅清雪字字清楚的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作为一个男人的能力。” 我只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作为一个男人的能力。 这句话被他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宫泠羽却觉得听到了无尽的心酸。 傅清雪是直男,可生生被燕玄那个老东西辣手摧花给硬掰弯了,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我们试一下。”傅清雪看向宫泠羽,眼底灼热,却不再有一丝的****:“我会点到为止,我求你,帮我一下。” 宫泠羽慢慢站起来,将银票推回到他面前,摇摇头:“我对于你的经历深表同情,如果你让我帮你逃跑,或许我还感些兴趣。” 她的话,就是婉拒了他。 傅清雪刚刚还一副可怜兮兮引人怜悯的模样,被她拒绝以后,立刻恢复了要吃人的凶样子:“你以为云忆寒今天为什么偏偏让你来送药?” 宫泠羽双眼眯起,浮出危险的气息:“你什么意思。” “是我求他的,我想要个女人。他答应我的。”傅清雪挡在了宫泠羽面前,逆光中他的身材有些挺拔,却透着股病态。 宫泠羽勾唇一笑,抬起头去看他:“你想要男人还是女人,你的事,我并不感兴趣。” 第117章 因为我相信他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信手一吸,将刚刚放在饭桌上的小木盒拿在手里,傅清雪一见到这盒子,脸色立刻又沉了几分。 他沉着脸道:“云忆寒让你给我送药,就是为了……” “为了让你跟我上床。”宫泠羽接下他的话,眉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她慢条斯理的打开四方盒子,一股药香立刻飘了出来。这味道比任何一种药都要好闻,还透着一丝花香,可偏偏傅清雪闻到了却捂住嘴巴,奔到门边吐了起来。 宫泠羽诚心要看他不好受,端着要盒子走过去,慵懒的靠在门上,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身为祭司院的人,对我们祭司大人的话就要言听计从。” “……”傅清雪奇怪的看着她,她怎么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宫泠羽继续笑:“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不能忤逆云忆寒,要听他的话,任你摆布。” “……” “你好好看看我。”宫泠羽突然靠近,俏丽的脸蛋,娇媚又娇俏,可偏偏眼底却隐含杀气:“我像是那么听话的人么。” “……”傅清雪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慢慢褪去,他扶着门框站起来,摇摇头。 她怎么能和“听话”两个字沾边,她是他见过最不听话的人,是最奇怪的女人。恐怕这天底下,也只有云忆寒能够教出这样的女人来。 “所以,你拿云忆寒压我是没有用的。”宫泠羽长指一挑,将药取出,望着傅清雪露出一丝诡笑。 傅清雪立刻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宫泠羽笑着凑近他,伸手捏住他的两颊,只一下,傅清雪的嘴巴就被迫张开,宫泠羽不由分说的将药塞到他嘴里,再一扣下巴,他就把药吞了下去。 整个过程没有三秒钟,傅清雪没有反应过来,更没有时间反抗。 等傅清雪反应过来时,立刻扶住门框继续吐了起来。可是药已下肚,他又不会武功,根本没有办法逼出来。 傅清雪目光射向宫泠羽,眼底泛着水汽,却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宫泠羽退后一步把手指放到鼻下闻了闻,上面还残留着药的味道。她犹豫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舔,顷刻间脸色大变。 来不及说什么,她俯身拉起傅清雪的身子,轻抽了一口气:“吐出来!” 傅清雪自嘲一笑:“没用的。” “我帮你。”宫泠羽说着,伸手就去扣他的小腹,只要药还没用融化,她就可以帮他逼上来。 “我说了没用。”傅清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她,高高的身姿站在门边,迎着外面下午炽烈的阳光,桃红带金的衣袂翻动,给人一种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感觉。可他不会倒下,就像风雪中的战士。 宫泠羽为刚刚自己整人的举动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那药是……” 是损害人身体的。确切的说,是可以让一个男人的身体变得更软,像水一样柔软,像女人一样柔软。但同时,也是极度的消耗他的生命。 这种有害而无一利的东西根本就是害人的药。 傅清雪唇角挂着嘲弄,声音灌满了凄凉:“这些年,我每个月都要吃这种药。我是个男人,可身体却还不如一个女人。“他眼眸微动,踌躇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牡丹园了。” “把手给我。”宫泠羽突然开口,傅清雪不明所以,愣在那里,她直接拉过他的手腕,切脉。 良久后,宫泠羽放开他,脸上有几分凝重:“这药是云忆寒配给你的么。” “我不知道。” “是燕玄指使云忆寒给你配药的?”宫泠羽道:“是了。云忆寒只听南诏王的话,除了他,没有谁能指使他干什么。他对别人的事情也大多不感兴趣。” 她一口一个“云忆寒”,字里行间都没有半分的尊敬,傅清雪奇道:“你就这样直呼祭司大人的名讳?” 宫泠羽道:“我还直呼南诏王的名字了。” 傅清雪闻言,突然展颜一笑:“彼此彼此。” 傅清雪的笑谈不上有多好看,却是真真切切的露出的笑容。 宫泠羽看了眼外面,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小厮在监视着他们这里,她鞋尖扫过地面,几枚石子被打飞了出去,她迅速关上门,关门的刹那,外面传来几声模糊的惨叫。 宫泠羽对傅清雪道:“刚刚是我做的不对,用不对的手段迫使你吞下了毒药。这药在你体内时间太久,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根除。但是我向你保证,以后祭司院的药都由我来送,我会中途把药换掉,换成一种可以调养你身体的药。” 傅清雪诧异的看着她。 宫泠羽唇边浮出一丝愧疚的笑:“虽然暂时没有办法根除,但是你的身体会慢慢恢复的。” 傅清雪沉默了一下,没有应下她的话,只问道:“你不怕云忆寒找你麻烦?” 宫泠羽勾唇道:“你再好好看看我。” 看看她像是那么听话的人么。 傅清雪笑了笑,突然语气严肃的道了句谢谢。 宫泠羽道:“你不必谢我,是我做的不对在先。” “你还真是奇怪。”傅清雪微叹一声,站久了的身子有些不适,他便坐到了椅子上,想拿起茶杯喝一口,整只手却在微微的颤抖,不受控制的,很无力,他连只茶杯都端不起来了。 宫泠羽知道,是药效开始发挥了,至少几个时辰之内,他的力气都会消失,身体也会越来越疲惫。 傅清雪试了几下都没有端起茶杯,索性就放弃了,他眼神黯淡道:“你跟我道了谦,我也要还你一句对不起。其实我并没有求云忆寒,他也没有答应给我个女人。那些话,都是我故意编出来压你的,想让你听话。” “可你万万没想到,我根本不听他的话。”宫泠羽正色道:“你也不必道歉,你说的那些话我压根儿就没有信过。” “为何?”傅清雪微怔,了然自答道:“是我撒谎的本事太差?” 宫泠羽摇摇头,缓缓道:“因为我相信他。” 说出这句话,宫泠羽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不置可否的是,她相信云忆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有了这种莫名的信任呢? 眼前浮现出那次在世子府营救凌波,燕倾和乐明砂都在,世子府还有很多的高手,她其实不一定能逃脱,但是她发现云忆寒竟然在暗处,她朝他喊了一句,云忆寒,救我。 然后在茫茫黑夜里,独角兽驮着云忆寒缓步撵出,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救下了她。 大概是那次开始的吧。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听到她说相信云忆寒,傅清雪的声音立刻像个恶妇一样尖锐、刻毒:“云忆寒不过是老东西的一条狗。” “你这个形容倒是挺贴切的嘛。”宫泠羽摸着下巴,眼里细碎的光芒微冷,还要开口说什么,就在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云忆寒阴沉着脸出现在门口。 宫泠羽惊得差点跳起来。 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他都听到了什么? 得,看这一脸要杀人的表情,刚才那句骂他是狗的话必然是听到了。 云忆寒绝美的脸上杀气浮动,一步步靠近宫泠羽,转眸看向坐在椅子上毫无生气的傅清雪,冷冷道:“你最好守好自己的本分。” 语落,他拉起宫泠羽,用力扼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向外走去。 宫泠羽挣脱了几下没挣开,指尖一动,几枚银针在日光下闪着寒光,飞快打向云忆寒,却在靠近他的身体时,被一道莫名的紫气打了回来——朝着她的肩膀打过来的! 宫泠羽身子一扭,躲了过去,云忆寒大步出了牡丹园,外面停着他的沉香木马车,他将宫泠羽甩到车上,自己也上了车,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宫泠羽,吩咐车夫道:“走。” 宫泠羽手臂得了自由,她揉着发疼的手腕,瞪着云忆寒:“骂你是狗的又不是我,你有脾气跟我发算什么?” 云忆寒冷冷看着她,沉默良久,才道:“你想换掉我的药。” 宫泠羽被打脸了,果然,这厮早就到了,一直跟外头听墙角呢。宫泠羽真的不难想象,云忆寒这种人,即使在外面听墙角,也一定是傅清傲自负的嘴脸。 宫泠羽敷衍道:“我就是随口说说,逗他玩儿的,你还当真了啊?” “林许。”云忆寒忽然开口叫她的名字,眼底浮出一丝愠怒:“你不准插手傅清雪的事。” “别用这副命令的语气跟我讲话,你知道我不会听你的。” “我说了不准插手。” “手是我的,你管不了。” “是不是吃定了我让你做下一任祭司,事事都尽最大的可能依着你,你便恃宠而骄了?”云忆寒眸色微沉,语气不悦。 宫泠羽若有所思的一笑:“你这也叫宠?好吧,或许你对所有人一向都不友善,所以你对我稍微有一点好,你就觉得这是在宠着我了。但是,你挺清楚。傅清雪的事情,我管定了。” 云忆寒抬眸望定她:“你一定要与我作对?” 宫泠羽耸肩:“如果你觉得我在这件事上站在傅清雪这边就是跟你作对,那就算是这样吧。” 第118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1) http://.biquxs.info/

回去的路上,宫泠羽和云忆寒谁也没有和谁说过一句话。 下了马车,宫泠羽先一步离开,一点要理云忆寒的意思也没有。他这个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还想管天管地了? 之前好不容易对云忆寒的有的一点好感,这下也全部磨灭了。 宫泠羽闲逛到花园,见到长廊上有几道人影闪动,吵闹声传入耳中,她快步过去,便见到几个白衣弟子拿剑对着忘川,忘川手里还牵着他们上午捡回来的那个小男孩。 宫泠羽脸色微变,就要上前,冷不防手腕被人扯住,云忆寒的手和声音一样的寒凉:“你当我这祭司院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往进带么。” “云忆寒你有病啊!”宫泠羽甩开他的手,看着他愤怒道:“人是我做主带回来的,你有什么冲我来。” 云忆寒一声嗤笑:“我当然要找你。” 他今天不教训教训她,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这祭司院如今谁还是主子,谁说的话最大是吧。 那边的白衣弟子听到这边一声吼,全部都停下来望向这边,云忆寒轻拂衣袖,寒气凌人:“你们先下去。” “是。” 白衣弟子尽数退下。 宫泠羽抬眼,一边看着云忆寒,一边晃到了忘川身边,小声道:“你放心,你想留下来的人,我一定会给你留下。” 忘川垂下眼,歉意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宫泠羽道:“没什么为难的,是有的人太讨厌。” 云忆寒忽然看向她,宫泠羽大有一种说悄悄话都能被听到的感觉,果然下一秒,云忆寒的脸就黑了:“我都听得到。” 宫泠羽耸耸肩,无所谓了。 “你先带他去我房间。”宫泠羽对忘川道。 忘川仍然不放心的看向她,她摇了摇头。 忘川带着阿摇也离开了。 长长的走廊下只剩下了宫泠羽和云忆寒两个人。 云忆寒已经做好了她会跟自己翻脸的准备,只要她想动手,他就会立刻把她关起来。关几天,看她服不服软。 然而云忆寒一万个想不到,在所有人都离开以后,宫泠羽脸上的怒气一扫而空,她竟然笑着走过来,晃了晃他的手臂,盈盈道:“刚才是我做的不对,我道歉。” 她当然不会忘记云忆寒吃软不吃硬,傲娇得很,但是她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跟他服软呢?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谁也看不到的时候,她想怎么死乞白赖的服软都可以是不是? 云忆寒奇怪的看着她,眼底有一丝鄙夷。 宫泠羽料想他是觉得自己前后的反差太大,便哄他道:“我最近脾气不太好,每次发过脾气都觉得自己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好嘛。” 果然,云忆寒的脸色也好了几分,沉吟道:“就刚才做的不对么?” “从牡丹园起我做的就不对,我不应该管姓傅的,他又不是我喜欢的人,我管他死活啊。” 宫泠羽嘴角咧得更深了,云忆寒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笑起来可以这样丑,这不符合他的审美。 宫泠羽笑着说:“我最喜欢你了,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好不好?” 按照以往的作战经验,云忆寒在听到她的表白,听到她说喜欢自己以后,都会无意例外的炸毛,如果气到了一定地步,还会以她的性命做要挟,不准她喜欢他。然而今天的云忆寒不仅没有生气,也没有炸毛,反而还摸着她的脑袋,眼中露出了一丝笑容。 宫泠羽当时就觉得他的这种表情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云忆寒说:“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一定忘不掉!”宫泠羽就差拍着胸脯做保证了。 云忆寒离开以后,宫泠羽才恍然想起刚刚自己为毛会觉得他那种表情眼熟了——因为每个人在抚摸自己的宠物时,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该死的云忆寒! 宫泠羽脸上慢慢凝出一抹冷笑。 她当着云忆寒的面这样保证,可他不在的时候,该怎么来,不还是得按照她的剧本走?大不了就是以后做事小心一些罢了。云忆寒现在越来越爱插手她的事,和一开始说的根本就不一样,宫泠羽心里十分不服,但是对于云忆寒这种暴力解决不了的人,她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等她想到了,他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夜晚,云忆寒在白石神殿对着离雪的画像沉思。 若水端着药进去,有些担忧的看着云忆寒。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的头发变成银色了。自从那次看到他眉间妖气冲天以后,他的头发就没有变白过。 可是今天他的头发再次变成了银白色。 云忆寒席地而坐,长发流水一样淌下来,三千青丝散落在地上,如绸缎般的质感,光泽惑人。 若水在旁边站了许久,云忆寒才开口道:“把药放下。” “是。”若水听他的语气和平时无异,便稍稍有点放下心来,熟料云忆寒忽然起身走到他这边,若水看见他的那双带着紫气的眼眸,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然而云忆寒却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 紫袖拂动,他优雅地端起药碗,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喝下了一整碗药,尔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药汁。 若水收起药碗,没有离开,云忆寒见他欲言又止,便道:“若水,你跟我的时间最久,有话但说无妨。” 若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他,因为他觉得祭司大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病,但是每次发作,他的头发都会变得银白,性格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若水道:“风影传回的消息,十二楼的楼主失踪了。” “失踪?”云忆寒一声嗤笑:“又不是小孩子,好端端的人怎么不见了。” “属下也不知。” “随他吧。”云忆寒沉默了一会儿,浅笑道:“现在世子可信任于你了?” 若水垂首道:“殿下深信属下背叛了祭司大人。” 云忆寒沉吟了一下,道:“若水,在这个世上我信任的人不多,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若水忽然给云忆寒跪下,认真道:“若水不会背叛祭司大人,若水谨记,在世子面前只是伪装做戏,不会当真被太子策反的。” “你起来说话。” “是。”若水起身,月光下云忆寒的长发一点一点变回墨色,眼底的紫色光芒慢慢沉淀下去,恢复了如常的模样。他拿着画像,走到殿外的三生石前发怔。 若水跟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人,我想见姐姐一面。” 云忆寒回身看他,道:“等年底,我安排你去凤麟洲一趟。” “多谢大人。” “若水。”云忆寒叫他的名字,微微叹道:“你上一次见她,已经是五年前了吧。” 若水有些错愕的看着他,讶异他居然还记得这样的琐事。 云忆寒道:“我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我无法给你姐姐什么,所以宁愿让她远嫁凤麟洲。至少凤翎王府那位公子是真心待她,她会幸福。” 若水没有想到,云忆寒会跟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的确,他一开始确实因为祭司大人把他唯一的亲生姐姐远嫁而怨恨过他,但是他后面还是想通了。姐姐和云忆寒是完全不同的人,她的喜欢再深再浓,也得不到任何的结果。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嫁人,她不爱那人,至少那个人是真心爱她的,她以后也吃不了亏。但亲人终归离自己远去,隔很多年才能相见一面,这还是成为了他心底的隐痛。 可是,这样的话从云忆寒口中说出来,他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有点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从白石神殿出来以后,若水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祭司大人变了。 变得爱说话了,还是会跟人解释了?亦或是,他能够听从别人的意见,不再一意孤行了?可是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若水满脑子的问题,连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的冰魄都没有发现。就在他快要撞上冰魄的时候,她突然朝他做了个鬼脸,若水回过神来,难免有些恼,但一看冰魄脸上可爱的笑容,却怎么也恼不起来了。 他终于明白过去云忆寒冰冷待人,却为何在教训冰魄时会留一丝余地了。 戒指空间内—— 宫泠羽在自己的实验室忙上忙下,忘川进来差点撞到她,他连忙扶住宫泠羽手中的试管,关切道:“小羽,你着什么急?” 宫泠羽一脸的郁闷:“我前几天玩大了,差点把乐明砂和容笙打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要给她配几副调养身体的药。” 忘川闻言噗嗤一声笑,接过她手中的试管,牵着她坐到了一边,他则戴上手套,道:“需要哪味药,你说,我去拿。” “就知道忘川最好啦。” 宫泠羽托着腮指指点点,报出药名和剂量,看着忘川代替自己把药制好,还顺便把上次乐明砂要的“求子药”一并给做了。 两种药,装在了不同的颜色的瓶子里,被宫泠羽收好。 第119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2) http://.biquxs.info/

翌日,燕倾的人在护城河上游发现了世子妃,在中游发现了护卫容笙,一并带回了世子府。 乐明砂和容笙看起来是溺了水,身体并无大恙,大夫开了几副方子,给两个人灌下去,乐明砂下午便醒了。 燕倾下了早朝和南诏王去了郊外狩猎,傍晚时回来,衣服都还没有换,乐明砂便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你们都退下。”乐明砂进门后,便屏退房中的几个侍女。她才苏醒,脸色尚还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侍女们跪了一地,却是没有动,眼神全部望向了燕倾。 燕倾轻声道:“都下去吧。” 她们这才向二人行退礼,鱼贯而出。 乐明砂关上门,燕倾却旁若无人的在她面前开始换衣服,要说二人是夫妻,这点事本来算不得什么,但是乐明砂看着他精壮的身体,忽然想起了容笙白白净净的身子,容笙皮肤很好,可是胸口却有一块疤,那是几年前替她挡宫泠羽一剑时留下来的。 宫泠羽的碧水剑锋利无比,差点要了容笙的命,那个时候,容笙还不是她身边的护卫,她也不是世子妃。那时候的宫泠羽当她是好姐妹,误会了她和燕倾有一腿,一怒之下要杀她,可容笙却替她挡住了。 其实宫泠羽不知道的是,她就是那时候开始背着她和燕倾好上的。容笙也不知道的是,从那以后她就记住了他。所以她当上世子妃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当护卫。她相信,一个愿意为她付出性命的男人,就值得她信任。 “你在想什么。”燕倾的声音扰断乐明砂的沉思,她回过神时,燕倾已然换好了常服,天青色的衣袖上绣着一朵歪歪扭扭其丑无比的青莲。 乐明砂见到这衣裳脸色瞬间微变。 燕倾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却恍如未见,坐到了椅子上,问道:“你匆忙过来,所为何事?” 乐明砂几步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衣裳,眼圈隐隐发红,声音也没了敬意:“这件衣服怎么还没有毁掉?!” “世子妃,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问你,这件衣服为什么还留着?!” “注意你说话的姿态。”燕倾刚刚端起的茶杯,因为她这咄咄逼人的语气,重重放了回去。 乐明砂摇摇头,眼眶红得厉害:“这衣服是她给你做的对不对。” “你若没什么事情说,便下去吧!” “我就知道,这衣服是宫泠羽给你做的。”乐明砂自嘲一笑,“这衣服丑得很,你偏偏舍不得丢掉。” “乐乐。”燕倾忽然开口叫她,便是这两个字,瞬间让乐明砂翻江倒海的心情平复下来,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燕倾起身,走到她面前,身子微倾,眼中笑意簇起:“我需要的是一位风仪端庄的世子妃。” 乐明砂脸上一窘,她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 好在,这里并无外人。 燕倾坐回了椅子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乐明砂藏在袖中的手轻握了一下,走到他面前,咬唇道:“殿下,妾身……乐乐,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燕倾笑道:“有多重要?——有九王爷重要么。” 乐明砂闻言,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了,她震惊的抬起头:“殿下,我,我和九王爷没什么的……” “我知道。”燕倾打断她的话,捏了捏眉心,道:“继续说刚才的。” “那天晚上,从太傅府回来的路上,那些刺客……”乐明砂稍作停顿,语气不顺,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想到了什么,伸手撸开自己的一只袖子,洁白如玉的手臂上干干净净的,连一道疤痕都没有,她提了一口气,才重新道:“我的手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燕倾看着她。 她继续道:“从太傅府出来没多久,我们便遇到了刺客。那些刺客的身手极其诡异,被打伤在地,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那晚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乐明砂眼神渐黯:“我一看打不过,便让大家撤离,可我们没能逃开,我只觉得颈后像被蜜蜂蛰到了,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我和容笙就在一间牢房里。”乐明砂努力回想着。 其实到现在她都觉得那地牢里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因为她的身上没有一道伤口,手臂上的鞭伤也全然不见。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伤的那么重被丢进河里,她和容笙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燕倾淡淡一笑:“你和容笙在一间牢房里。” 乐明砂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燕倾不仅怀疑她和九王爷,同样也怀疑她跟容笙了!她忙不迭解释道:“我和容笙是清白的,对!是那个蒙面的黑衣男人把我们关在一起的!他……他的声音很年轻,但我却从来没有听过。” 燕倾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来,乐明砂知道他不会轻易打消自己的疑心,便岔开话题道:“那个人对我和容笙用私刑,很多很多种刑法,很多都是我见也没有见过的,可是你看,”她把自己的手臂呈给燕倾看:“我的手上和身上都没有一点痕迹。” 燕倾淡淡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他望定乐明砂的手臂,忽然一下握住,乐明砂本是站在他面前说话的,被他一扯冷不防拽到了怀里,只听撕拉一声裂帛之音,几颗玉扣子掉在了地上,燕倾撕开她的上衣,露出大片如雪的皮肤。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然而燕倾却一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我的世子妃,你在期待些什么。”燕倾慢慢整理好她的衣裳,可那衣裳被扯坏了,乐明砂只能用一只手提住,燕倾看着她,唇边溢出一丝凉凉的笑:“是不是河水喝多了,脑子里也进水了?” 乐明砂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燕倾继续冷言冷语:“若真如你说的那般,那么多的刑法,身上怎么会连块疤痕也不留?当年的宫泠羽,身上可没你这么干净呢。我的世子妃,你是在水里做了一场大梦吧!” 燕倾提及宫泠羽,乐明砂惨白的脸上立刻如跑马灯般几度变幻。 原来燕倾一直都知道她私下给宫泠羽用过私刑……并且他还知道她的身上有伤痕…… “不对!”乐明砂连连摇头:“等容笙醒来,可以去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伤痕,我们都被用过私刑的……”乐明砂咬着唇,看到燕倾的表情,心一下沉到了海底,她慢慢给燕倾跪下去,额头匍匐到他的靴子边,姿态近乎低近尘埃里,语气也带了几分恳求:“殿下,你相信我,我没有说谎……” 燕倾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眼底那种常年隐忍的厌恶之色终于浮现出来,他冷冷开口:“乐明砂,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能记住宫泠羽么。” 乐明砂抬起头来,微微怔住,良久,摇摇头。 燕倾嗤笑一声,一字一顿道:“因为她从来不会求我。” 宫泠羽从来不会求他,更不会向他低头。 乐明砂就是乐明砂,他就算把她包装得再光鲜亮丽,她也改不了低贱的本质。 乐明砂失魂落魄一般离开了。 燕倾叫道:“桑与。” 桑与从暗格后面走出。 燕倾道:“她说的所有,和上次的一样,记录在册。” “是。” 祭司院—— 阿摇的脸上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愤怒。 他愤怒的看着那个叫凌波的小丫头把她的玩具摆在了自己面前,愤怒的看着她叫自己一起玩耍。 当然,他更讨厌那个叫林许的女人。 宫泠羽和忘川端着一盘煮好的粽子过来,她习惯性的就伸手捏了捏阿摇的脸,愁道:“阿摇的皮肤还好,就是太瘦了。” 阿摇眼底冷笑若隐若现,愚蠢的女人竟然敢捏他的脸! 粽子是忘川煮的,虽然这里没有端午节,但是有粽子叶,宫泠羽见到就想吃粽子了,上午才说的,忘川下午就煮好了。 粽子上绑着的不同颜色的线代表不同的馅,宫泠羽拿起一个蓝线的,问忘川道:“这是什么馅的?” “是糯米玫瑰。”忘川柔声道,拿了一个,剥开给了凌波。 宫泠羽对凌波好,他也对凌波好。 宫泠羽又挑起一个绿色的:“这个呢?” “是糯米百合。” “这个?”她又拿起紫色的。 “是江米。” 宫泠羽把江米粽子剥开,递给阿摇,他却没有伸手去接。 宫泠羽以为小家伙是没有见过粽子,刚想让忘川给他解释一下,谁料他一下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忘川起身欲追,被宫泠羽挥手拦下。她慢条斯理剥开白线绑的粽子,道:“让他自己静静,可能刚来这里,什么都不熟悉。”宫泠羽咬了一口粽子,忘川脸色却先变了,宫泠羽嘴巴蠕动了一下,艰难的把粽子咽了下去,咬着牙问忘川:“这是什么馅的?!” 忘川道:“是剩下的药渣,用来调味的……” 就这么一个用白线标记的粽子是不能吃的,可他也没有想到,小羽就喜欢挑着长得独一无二的粽子吃…… 宫泠羽简直无语,忘川却和凌波都笑开了怀。 阿摇在屋外廊下的栏杆上趴着,望着湖中的游动的锦鲤,脸上浮出一丝冷笑。 愚蠢的女人。 眼拙就算了,认不得他乃堂堂十二楼的楼主,竟然连手都是那么笨的! 他望向水中自己的倒影,看着这张只有八岁的面孔,握紧了手。 第120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3) http://.biquxs.info/

“师父,你什么时候才可以醒来。”宫泠羽拧干了毛巾,替樱墨擦拭脸颊,最后将毛巾叠得整齐,搭在了他的额头上。 樱墨还是一动不动,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忘川啊。” 忘川和小凌波在外面看书,听到叫他便走了进来,半跪到她腿边,柔声道:“怎么了?” “中午睡个午觉,下午开始跟我去翻古籍吧。”她记得戒指空间里面有好多好多古代的医学典籍,都是以前燕倾给他的。现在他们虽然是敌人,但书总是无辜的。眼下走投无路,她根本就看不出来樱墨是怎么回事,只好先从翻阅古书开始,兴许就可以找到什么。 忘川思考了一下,道:“可是下午,祭司大人让你和他去学剑术。” 宫泠羽冷笑了一声:“剑术?云忆寒还会用剑?” “我不知道。”忘川不愿意提起云忆寒。 宫泠羽托腮道:“我去和他说一声。” “你打算怎么和他说?”忘川问。 宫泠羽替樱墨掖好被角,眼睛闪着光芒:“我有办法。” “你继续跟凌波玩儿吧。”宫泠羽道。 她从外间经过时,小凌波忽然跟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凌波的手绵绵软软,热乎乎的,极其舒服,宫泠羽心下一软,蹲下去,问她道:“怎么了小丫头。有事?” 小凌波的眼睛眨了眨,道:“林姐姐,你是要去见大哥哥吗?” 忘川并未将凌波看上云忆寒一事告之宫泠羽,是以她听得一头雾水:“大哥哥?哪个大哥哥?” “就是美人哥哥呀。”小凌波人小鬼大,说着竟然害羞起来。 宫泠羽嘴角抽了抽,看向忘川。 忘川委屈的低下头,恹恹道:“就是祭司大人。” 宫泠羽一下了然,脸上浮出一层笑意,摸了摸小凌波的头,温柔道:“凌波乖,那个大哥哥不是什么好鸟……不对,他不是什么好人,凌波还是跟阿摇一起玩好了,听话哦。” 小凌波鼓起腮帮看向宫泠羽:“林姐姐是不是也喜欢大哥哥呀?” 还不等宫泠羽说什么,忘川却突然俯身,一下将凌波抱了起来,回首对宫泠羽道:“小羽,你先去吧,我带小丫头去找阿摇。” “好。”宫泠羽汗颜。云忆寒还真是男女老少都通吃啊,连凌波都对他一见钟情了……凌波还不情愿被忘川抱着,她认定了宫泠羽就是去见云忆寒的,一边挣扎还一边说着林姐姐也喜欢大哥哥什么什么的话,忘川的脸沉得比锅底都黑了。 她必须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决不能让云忆寒祸害凌波。 出了竹里馆,宫泠羽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云忆寒,问了若水,他也不知道。 若水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宫泠羽便问他怎么了。 问了两遍若水也没有说什么,宫泠羽便不想问了,刚要离开,他却又追了上来。 宫泠羽扶额,要不说这人都是贱骨头呢?你想听的时候他非得藏着掖着的不说,你要走了他自己又追过来。 “说吧,怎么了?”宫泠羽一向自来熟,盘坐到榻上,拿起若水房中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若水看着她站没站相坐没坐样,还这么没有自觉性,脸色有些微沉,但他并没有开口说她什么,只道:“大师姐,你知不知道大人很信任你?” 宫泠羽头也没有抬,漫不经心道:“那是他的事情。” 若水叹了口气,问道:“你知道大人一直在找返生香么。” “知道呀。”宫泠羽的态度还是散漫的,若水额头黑线若隐若现,他真的很难想象,以后祭司院要是交到了这样一个好吃懒惰的货手里,得成什么样子…… 原本若水想说的话,想把云忆寒身上那种奇怪的病症告诉她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半晌,若水摇摇头,道:“那我没别的事了,师姐有什么事就去忙吧。” 宫泠羽拿了两块糕点起身,走路没个走路样子的向外蹦跶去,忘川这时才看到,这货连鞋子都是趿着的……扶额,大人这到底是从哪里挖来的这样一个女人,还一心认定她就是下一任祭司?大人这是要毁了祭司院的节奏么?! 宫泠羽几乎把整个祭司院翻了遍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找祭司大人,其实她只不过是打着找云忆寒的旗号看一下地形而已……尽管祭司院大到她不能把地图熟记心中,但几条路都还是认得的。 没有找到云忆寒,中午宫泠羽便回房间去睡觉。忘川也哄了凌波午睡,阿摇在书房看书,已经看了一个上午。从把阿摇捡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小羽就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他,她就是这样,他想要的东西,她从来不过问。 可是他多希望她能够过问一言半语。 宫泠羽的房间,房门半开,里面的窗子也都开着,吹得帘幔翻飞,他推门进去,绕过屏风,一直在床前看着她,看了好久好久。 可是怎么也看不够。 世子府—— 马上就是七月底了,温如意和尹子兮即将大婚,南诏王并不出席,世子代他出席,可乐明砂却因为那一件衣裳和燕倾吵了架,两个人几天没有说话了。 其实乐明砂心里也明白,燕倾并不是因为那一件衣裳才跟自己有了隔阂。不久之前的流水宴上,那个人栽脏她与九王爷的清白时起,燕倾心里就有了芥蒂。可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除非是被逼到一定份上。说来也奇怪,那次流水宴上大肆侮辱她的少年,被云忆寒带走以后便销声匿迹,怎么找也找不到。 接下来就是世子和六王爷在微雨殿,看到了那个冒充宫泠羽的女人,燕倾的魂儿就像是被勾走了一样。她宫泠羽有本事啊,死都死了,随便出来一个戴着她人皮面具的女人,都能把燕倾迷得神魂颠倒。 尔后便是她和容笙回来的路上被刺客劫走,她已经确认过了,容笙身上也是一道伤口都没有。可是,他们却是真真切切的在牢中被那个年轻的蒙面男人用过私刑的。然而,伤口怎么会一夕之间不翼而飞?她和容笙,受重刑都没有死,被丢下护城河也没有死,却好端端的回了世子府。这一切,像是个巨大的谜团,将乐明砂包裹密不透风,她透不过气来,一点蛛丝马迹也寻不到。 “罢了。”乐明砂撑了撑肿胀发疼的额头,最近是过得有些不如从前安宁了,她不能因为这些找不到缘由的事情,而让燕倾对自己丧失信心。他说过,他需要的是一位端庄风仪的世子妃,这话六年前他就对她说过。她也明白,燕倾没有很爱自己,所以她只能不断的替自己争取留在他身边最大的机会。她把他的侍妾、侧妃全部都赶到畅清园,也是有这样的用意——只要她在燕倾身边的时间多一些,燕倾会留在她身边的机会就大一点。 毕竟,她没有当年宫泠羽的本事,死都死了,还能让燕倾抱着她的尸体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尽管那时候的燕倾没有留一滴眼泪,但是那种失去什么的剧痛,像一把烙铁,也烙在了她的心上。 宫泠羽,这个人,这个名字,她死后这么多年都让她一样的恨着啊! 外面有人叩门,乐明砂立刻恢复“端庄”的模样,落落道:“进来吧。” 容笙推门进来,他的脸色也很苍白,但他的身体还算好,恢复的比她快一些,乐明砂见他白天来找自己,脸一下便沉了,容笙连忙道:“外头没人,我便进来了。” 乐明砂秀眉微蹙,不悦道:“找我何事?” 容笙从怀中掏出一只香囊,递到她面前。 这是只淡粉色的香囊,做工精细,上面的绣样是一只模样奇怪,展翅欲飞的野鸡,乐明砂见状讽刺道:“你什么意思?你送野鸡绣花给我什么意思啊容笙?!” 她的声音大了些,但发过脾气后,便扶住额头,叹道:“对不起,我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说话重了点。” “无碍。”容笙清美的脸上并未恼怒,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柔软。他眸光闪了闪,盯着香囊上面的”野鸡“,解释道:“这……这是比翼鸟。” 乐明砂闻言,眼锋凌厉的射向容笙,脸色青紫交错,一下站了起来:“你,你什么意思?” “容笙,你也觉得我不识字,我……我没有见过世面,连比翼鸟和野鸡也分不清楚,是不是?!”乐明砂一下恼了。 在老太傅的寿宴上,容笙为了替她辩证清白,说出她大字不识读书少的话,她生气,但后面在地牢里,容笙那样不顾死活的保护在她面前,这前后,都扯平了,她也就不计较了。可是今天,他拿着这只香囊过来,是要嘲笑自己么? 容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乐明砂声音一下梗了,她别过头去,眼圈微红:“我知道,我出身寒微,不识字,什么也做不好。但是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做到最好了啊!殿下他不准我识字读书,我便不识不读……” 第121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4) http://.biquxs.info/

“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乐明砂哽咽。 这些年的确如此,燕倾说什么她不是照做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容笙从身后抱住她,下巴垫在她的肩上,乐明砂大惊,这是白天,指不定哪会儿就会有下人进来,他这是做什么?等下被人看到了怎么办?!乐明砂挣扎,却被容笙抱得更紧,他的声音也带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明砂,我都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乐明砂顾不得挣脱他坚硬的怀抱,低下头,半哭腔道:“可是燕倾他不知道……” 容笙抱着她,扳过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抬起手指擦掉她眼角的泪水,一脸的深情:“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容笙的心里也很难受,谁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心里永远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为他伤心为他伤神,而他,还要劝她不要难过。 过了良久,乐明砂反握住容笙的手,扑进了他的怀里,低低抽泣起来。 容笙道:“明砂,我带你离开吧?” 乐明砂止住哭声,泪眼朦胧的双眼抬起来去看他,怔道:“容笙,你说什么?” 容笙定定看着她,扶住她双肩,重复道:“我带你离开吧。” “我们离开世子府,好不好?” 容笙清浅温柔的声音,却如一记闷雷,炸在了乐明砂的心口。 她如大梦初醒般,推开了容笙,推开他几步,抬起袖子擦拭自己的眼泪,随后整理衣容,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吸了一口气,道:“容笙,我说过,白日里我就是世子妃,你是我的侍卫。我们的界限划得很清楚。” 等到晚上,她去找他的时候,他们才是那对相互依偎着取暖的——孤客。 容笙笑笑,眼底的哀伤被隐去,道:“我知道了。” 乐明砂坐在梳妆台前补了个妆,才翩然出去,她去了厨房,亲自做了碗莲子羹,给燕倾送了去。过两天他们还要一起去温如意和尹子兮的大婚,两个人总不能这样冷战下去吧?燕倾清傲,是绝对不会向她认什么错的,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要低头,比如她,就永远是去低头的那个。 桑与守在书房门外,见乐明砂过来,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拦住她,道:“见过世子妃。” “殿下在书房吧?”乐明砂说着就要进去,桑与脚下一挪,再次拦住了她。 乐明砂脸色微变,却仍然是和颜悦色道:“怎么了,难道殿下有客人?” 乐明砂就是知道没客人才故意这么问的,她在燕倾身边的眼线极为尽责,燕倾若是见了哪个大臣,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的。 桑与的脸色有些奇怪,他平日里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可是今天却半天也没憋出个什么字,乐明砂等得不耐烦了,推开他几步走了进去,桑与没有办法,她是世子妃,他总不能跟她动手吧? 才靠近书房的门,便听到里面一阵书本滑落在地的动静,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撞击声…… 如此清晰,如此激烈。 她自然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乐明砂的指尖微微颤抖,一碗羹差点摔在地上。她脸色煞白,嘴唇抿成了一条坚硬的线。 良久之后,里面的动静仍然在持续,乐明砂僵硬的身体慢慢转过去,深吸一口气,问桑与道:“里面的是谁?” 桑与面上犹豫,低头不语。 乐明砂自嘲一笑,抬步离开。 桑与听她的脚步声出了院子,提着的心总算放下,却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是什么瓷器砸到了地上…… 戒指空间—— 忘川看着面前摊了一地的书,咽了咽口水:“小羽,这些……” 宫泠羽抱着毛毯席地而坐,拿起两本书,在自己腿上翻开,一目十行的看着,道:“这些我们都要在明天早上之前看完。” 忘川也学着她的样子,同时看两本书,边看边问:“祭司大人那边搞定了么。” 他是不愿提起云忆寒,可他想知道,他的小羽是怎么说服那个怪人的。 宫泠羽闻言,竟然笑了笑,这种笑容,忘川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见到过。 她道:“云忆寒那个人吃软不吃硬,你跟他硬碰硬还碰不过,所以只要编点小谎,语气软一点,他很容易被骗的。” “小羽是永远不会骗我的,对不对。”忘川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看向宫泠羽。 “唔。”她模糊的应了一声。 忘川低下头,继续看书。 独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忘川看着看着竟然都睡着了,醒来,是被宫泠羽一声惊喜的叫声唤醒的。 忘川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毛毯,目光变得温暖起来,宫泠羽捧着一本书蹲到他面前,一夜未睡,她的黑眼圈都出来了,但是那双眼睛却依旧流光溢彩,声音即使疲惫,却充满了喜悦:“忘川,我们找到了!” 她把书放到忘川腿上,指着一行字,道:“你看,这里写的,各项身体特征都正常,可是人却是昏迷的,还有下面……这些全部都和樱墨的症状吻合!” 忘川因为她的喜悦而喜悦:“功夫不负有心人。” 忘川低头看着那些字,刚刚才随着她喜上眉梢的心情却笼了一层愁色:“小羽,你看,这里说需要至寒之血。” 至寒之血,哪里能找得到至寒之血? 宫泠羽轻嗯了声,托着腮,一双眸子闪着潋滟的光:“这还不容易?” “即便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也不一定会有至寒之血。”忘川惆怅道。 宫泠羽字正腔圆的吐出三个字:“云忆寒。” 忘川凝眸看她。 “虽然他身体不太好吧。”宫泠羽啧道:“我见过他几次病发,身上冷得像块冰,没有什么血比他的更寒了。” “不过,好久没见到他病发了。”宫泠羽也露出了愁容:“你说我气气他,能不能把他气病了?” “……” 宫泠羽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戒指空间的时间设定已经和南诏国的一样了。 忘川慢慢起身,走到了她身边,宫泠羽道:“等下我还要去约定的地点给乐明砂送药,你回去看好凌波和阿摇,防好云忆寒。” 忘川看着她的侧脸,道:“小羽,你去休息,我替你去。” 宫泠羽打了个呵欠,道:“不必了。” 忘川握住她的手,一脸的不容拒绝:“小羽,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她不是总说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么?她以为她如今的身体有多好,一夜没睡,还想着继续出去办事? 他不允许她这样。 “好吧好吧。”宫泠羽无奈,只得答应,忘川很少提要求,所以他提的,她几乎都不会拒绝。 回到啼月楼,便听到一阵如流水般的琴声。 是从房顶上传来的。 宫泠羽取出给乐明砂“特配”的药,交给忘川:“等下你直接戴上面具便是,模仿我的声音,和她说这药不能保证让她一定怀孕,但是却可以辅助。” 忘川看着白色的药瓶,眼底起了一丝好奇。 宫泠羽攀在他耳边小声道:“这药还缺份药材,所以不能让她一定怀孕,你其它的就不要多说了,她问什么不正面回答便是。” “好。”忘川道。 忘川走后,宫泠羽便上了房顶。 果然如她所料,能平安无事在啼月楼的房顶弹琴的人,只有云忆寒。 或许她也可以,但是她并不会弹琴这种附庸风雅的事情。附庸风雅一类的,她只喜欢对酒当歌。 云忆寒紫袍随风翻飞,绝美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并非是像燕倾一样会隐藏情绪,只是他……真的没什么情绪。 除了被激怒的时候。 到底怎样,才能让他病发? 云忆寒受伤时……似乎就会病发。 宫泠羽陷入沉吟中。 琴声如涓涓细流,绵长柔软,很难想象,云忆寒那样一个孤冷之人,会弹出这样的曲子。 过了会儿,琴声停止,吹过房顶的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云忆寒缓缓开口:“你的灵力和你的内力,融合的如何了?” 宫泠羽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它们融合了?” 云忆寒笑道:“你还没有死。” 宫泠羽微哼:“那是我身体好。” “不过,”她抬起头去看他:“你好久没有给我渡灵力了,是不是你的身体……又不好了?” 云忆寒闻言,奇怪的看向她,眼底涟漪如光的星芒聚起:“我身体不好?” “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嘛。”宫泠羽耸耸肩,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云忆寒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样,一般的男人啊,你要是怀疑他身体不好,他就会很生气很生气,还会用某种暴力暧昧的行为证明自己“身体很好”;可云忆寒是云忆寒嘛,他老人家都遗世而独立了,对男女之间那种事情根本不感兴趣。所以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说的。 “原来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样的。”云忆寒低低一声笑,房顶的风似乎又开始轻拂,吹得垂落在房檐的柳条开始摇摆。 云忆寒在,树上的蝉都不敢鸣叫,没有蝉鸣的夏天,宫泠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第122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5) http://.biquxs.info/

“是,我身体不好。”果然如宫泠羽所想,云忆寒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淡淡说了句,然后默然起身,把自己的琴放到宫泠羽手上。 “送我了?”宫泠羽眨眼,摸了一下几近透明的琴弦,笑道:“你这琴应该能值不少钱。” “你很缺钱?”云忆寒忽然问。 宫泠羽微叹道:“缺得很。” 云忆寒笑了笑,指着自己的琴,道:“把琴给我拿回去。” “……为毛?” “……” “我的意思是,你腿脚又没断,凭什么让我给你拿?” “因为,”云忆寒稍作停顿,意味深长的笑道:“我身体不好。” “……” 他说完,一个点起便落到了地上,朝着仍然在房顶上的宫泠羽提唇笑了笑。 今天云忆寒笑的次数似乎特别多,宫泠羽有些不适应,以至于忘记自己是想把他的琴一把扔到地上的。 —— 七月底,温如意和尹子兮的婚事如期举行。尹将军府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文静皇后亲自莅临,还写了祝福的喜联。温庭在将军府外给自己的女儿铺了八里的红妆。之所以没有铺十里,并不是因为温庭没有这个实力,他不是什么清明的官儿,也并不缺钱。只是因为当年世子娶世子妃时,才铺了十里的红妆。他身为人臣,断不能逾越。 参加别人婚礼这种事情只要南诏王没有明令要求,云忆寒是不会参加的,他不参加,宫泠羽也就不用去。阿摇的事,云忆寒暂时也不追究,宫泠羽一心想取云忆寒的血,想了两个计划。 a计划:药倒云忆寒。 良辰吉日,天气总是格外的好。 清风微拂,柳枝飘摇,花间蝴蝶飞过,湖中的锦鲤跃出水面,银色的水线在日光下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宫泠羽和云忆寒在亭中闲坐。 云忆寒先是给她看了几张画像,是十二楼和长老院的一些管理层,云忆寒对每个人的分析都极其简洁。这些人过去宫泠羽是认识大部分的,有少数也听说过,但是她的人并没有查到关于他们的半点消息。比如十二楼的楼主。 而云忆寒的话,就如专门为她查漏补缺一样,把她过去不知道的,全部补得齐全。 宫泠羽难得听得认真,云忆寒的心情也就好了些,给她讲完一些之后,又开始教训她的好吃懒惰,间或说一些作为大祭司应该担当的责任。今天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得认真。 然而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认真,宫泠羽听没听得进去,云忆寒就不得而知了。 宫泠羽发现,云忆寒偶尔会盯着她的眼睛失神。 可是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很快,每当她察觉到什么的时候,云忆寒便会迅速别开视线。 她真的很想问他一句,是不是她这双眼睛,长得像他老母啊? 但是想归想,宫泠羽还是不敢这样问的。 “走神了?”云忆寒清凉的声音唤回宫泠羽的沉思,她摇摇头。 云忆寒道:“还敢说自己没有走神。我问你,世子殿下手下的神策卫队共有多少精兵?” 宫泠羽心中暗笑,这个云忆寒,怀疑她没有认真听,还出问题考她,考她也就算了,还偏偏考到了燕倾的头上。 宫泠羽道:“精兵十万。骑兵八万。” 云忆寒眼神闪烁,继续问道:“广陵王最好什么?” “女色。” “宁王的性格如何。” “少年老成,有野心,但不愿背负千古骂名,也不愿见到生灵涂炭。”回答完,宫泠羽顿了顿,补充道:“所以他真的是个奇怪的人。” “这些并不由你我来评说。”云忆寒这时方确信,她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他伸手去端茶杯,就在这时,宫泠羽也伸手去端茶杯。 好巧不巧,两个人是冲着一杯茶水去的。 云忆寒的手握住了宫泠羽的手,宫泠羽的握住了茶杯。 她的心突的一跳,不知是被云忆寒身上冰冷的温度惊到了,还是因为其它什么。 云忆寒盯着青瓷杯中的几片茶叶,道:“这是我的。” 宫泠羽试着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有抽开,便瞪他道:“我知道是你的,我拿错了还不行吗?!你松手啊。” 云忆寒松开她。 宫泠羽气呼呼的抄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两口。 云忆寒眸光微挑,道:“你要切记,这朝中需要防的人就那么几个。世子殿下深不可测,你最好不要与他有正面冲突;丞相温庭老奸巨猾,但还算好应付;长老院的那几个长老,有谋反之心的大有人在,我会在让位给你之前,尽量帮你解决……”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宫泠羽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开始嗑瓜子:“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以后也会忘记,不要动不动就提这种烦人的事情,心情好的时候,就要说一些心情好的事情,对嘛?” 云忆寒望着她的目光微动,最终轻叹道:“祭司院一向是朝廷的眼中钉,我在时,他们尚不敢有所作为。祭司一旦换任,他们必会采取行动,你若肯听我的,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你还可以过一段舒坦的日子。” 宫泠羽剥瓜子的动作一滞,明年开春,那不就是云忆寒说的——她的大限么。 宫泠羽这样沉默,倒是让云忆寒心里有些摸不透了,她平日里不是好话坏话一大堆,就等着堵他呢么。 怎么这下反倒不说话了? 宫泠羽的头慢慢转向云忆寒,脸色微凝,好久,才哭丧着脸说道:“云忆寒,你说过的,下一任祭司要能打过你。如果,我说如果,在明年开春之前,在你给我下定的死亡日期之前,我都打不过你……怎么办?” 云忆寒愣了愣,道:“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我死了,你会不会难受一下?” “那个时候,我不一定会在你的身边。” “那你总会知道消息的嘛。新祭司刚上任没两天就挂了……天,真的有点丢人。” 云忆寒侧眸看她,“你不是说过,你的命,由你不由天么。” “到时候再说吧,时间还久。”宫泠羽端起茶杯,如敬酒般朝着云忆寒举杯:“以茶代酒,碰一个?” 云忆寒低眉看着自己的茶杯,缓缓端起,宫泠羽与他碰杯,如饮酒般喝了个底朝天,只留下两片青绿的茶叶。 云忆寒却举杯未喝。 宫泠羽的心突的停了一下。 云忆寒慢慢放下茶杯,看着她道:“你想迷倒我,所为何事?” 宫泠羽心头一惊,果然,丫是猜到了。 她知道云忆寒不好惹,就没敢在沏茶之前把药下了,刚刚她故意假装拿错杯子的,却没有想到,还是给云忆寒发现了。 该死的云忆寒! 宫泠羽抿了抿唇,靠近云忆寒,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道:“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 “并不是只有夜筱安一个人想睡你的。” “……” “云忆寒,我……”宫泠羽的话还没有说完,云忆寒起身便走。 宫泠羽对着他的背影比划了一下拳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云忆寒的弱点也太可爱了吧? 老光棍就是老光棍,提点边就炸毛! a计划,失败。 另一边,将军府的宴席一直持续到很久。 宾客慢慢散去,酒香和饭香却没有散去。 南诏王没有来,文静皇后叫了燕倾送她回王宫,乐明砂便和容笙一道回府。夜云轻也随着宾客陆续离开,走到门口时,却撞到了光明王。 两个人同时停在了门口。 自从司马氏在夜王府被杀以后,光明王府便与夜王府撕破了脸面。 夜云轻也是会来事儿的人,当下便让开半步,抬手,笑脸道:“王爷请。” 光明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夜云轻随后离开了将军府。 是夜,夜王府的马车平稳的驶在大道上。 夜云轻喝了不少酒,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靠在车上,眼神微黯。 以前这种场合,他若是参加,都会带着桑叶儿一起去的,他难得碰到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吃得到一起,玩得到一起,连整人都能想到一块儿去。 可是她却被云忆寒杀死了。 “桑叶儿……”夜云轻忽然很想哭。 突然,马车嘎的被迫停了下来,夜云轻的身体被停车时的惯性带得前倾了一下,一股寒气逼近,寒光划破了车帘,夜云轻一脚踢飞车顶,飞身而出。 马车外面,夜王府的车夫已经被杀死。十几个黑衣人组成的包围圈,将他围拢在中间。 为首的蒙面人打了个手势,刺客蜂拥而上,夜云轻出来并未带任何的兵器,徒手与他们过了几招,才发现这些人的功夫都不低! 他脸色微变,这时,一把大刀从他面前砍过,他侧身避开,脚步速移,一下绕到那人的身后,手指搭在他的腕上,只听一声骨骼折断的声音,他抢过他手里的大刀,开始跟一群人周旋起来。 夜云轻的功夫算不得上乘,很快便落了下风,手臂和脸上都受了伤,他拖着受伤的手臂想要逃跑,就在这时,半空中落下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网住。 第123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6)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被网住后,那些杀手全部包拢过来,将网中的他轻而易举的拿下。 “上头有令,直接杀!”为首的,蒙面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夜云轻心中一震,一片刀光剑影朝着他而来,他就地滚了好几圈才躲过。 “等等等等——”夜云轻忽然开口,那些杀手果然都停下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夜云轻把渔网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摘到一半时杀手有再次冲上去的趋势,他连忙摆手道:“别打了,打不过。” “……” “你们的主顾出了多少钱让你们杀我?” “……” 对方一直沉默,夜云轻道:“我出双倍的价格。” “……” “十倍。”夜云轻直接加了大码,那些杀手明显犹豫了。 夜云轻见有戏,正要策反对方,忽然为首的蒙面人眼色一寒,大刀直接朝着他劈了过来! “妈了个巴的!”夜云轻已经很久没有骂过人了,他脸一拉,也跟着打了起来。 十几个杀手围攻他一个,他知道自己不能恋战,可是却连脱身都是不容易的! 那些杀手似乎不是招招毙命,没有放什么狠招,但就是缠着夜云轻,一拨换着一拨的缠着他,夜云轻这时心里才一个咯噔,他们在消耗他的体力! 暗夜之中,只见街上一片隐约闪现的刀光。 今日来参加温丞相之女和尹少将军的婚宴,夜云轻本就没有带隐卫出来,眼下指着别人救他是不可能了,难道,他夜小王爷,今夜注定要命丧于此了么? 手臂上又挨了一刀,夜云轻身子矮下去,一把染血的大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削过去的。 这群杀手也是可笑,他的功夫根本没有多高,他们有必要采取这样的围攻方式取他的性命么。 黑衣人的攻击是突然间狠烈起来的,夜云轻一个招架不住一把刀差点削去他半个肩膀,他身上的伤很重,现在就算是给他逃跑的机会,他也不一定能够撇开他们,完全运起轻功! 体力在一点一点被消耗,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攻击越发强势…… 这里离少将军府也不近,离夜王府还尚远…… 夜云轻心里渐渐升起一股绝望。 月华如水。 月下的杀戮却正在进行。 然而没有人看到的是,在这月夜厮杀的周围,有另一外一股势力在逼近。 他们同样穿着黑色的夜行服,只是每个人的衣袖上都有一朵红色的彼岸花——曼珠沙华的图案。 曼珠沙华是开在黄泉路上的妖艳之花,他们来自于一个叫做黄泉的地下组织。 那些人如猛兽般潜伏在暗夜里,只等包围圈中的那个男人渐渐倒下去。 夜云轻以剑撑地,已然坚持不下去了。 汗水和血水流了整张脸,已经无法看出他清俊的容颜。 朦胧之际,他看到无数把刀耍得寒光四射的袭向自己。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良久,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如约来临,他的手臂被人架起,两个轻功极好的人托着他的身体跳出包围圈,他回头想看一眼,却立刻被人打晕了。 那两个人一直把夜云轻送到夜王府正门,敲了大门便立刻消失。 家丁出来开门,看到仰面倒地浑身血色的男人,觉得衣饰十分熟悉,待走近看,才发现这是他们的小王爷…… “来人啊……” 家丁惊慌是错的去叫人。 隐在暗处中的两个黑衣人这时方离开。 光明王在王城内并没有府邸,是以他这次来参加婚事,包下了一整间客栈。 他和夜云轻一样,都在回客栈的路上。 跟在轿子旁边的侍卫凝神前行,光明王忽然沉声问道:“宝刀门的杀手当真有传说的那么好么。” 侍卫答道:“回王爷,宝刀门的杀手在动手之前,都会先对刺杀对象进行了解……据说,他们是江湖上最细致的杀手组织。” “但愿如此。”光明王的声音有一丝担忧,夜云轻是夜王府唯一的嫡子,倘若这次杀不死他,以后再想动手恐怕就难了。 侍卫猜出他的担心,道:“王爷请放心,那夜家小王爷,出来之前就带了个车夫,还以为自己是去逛窑子呢,连个护卫也没有。他这些年沉迷女色,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 光明王道:“一会儿到了客栈,派人出去打探打探。一刻听不到他死了的消息,我的心就放不下来。” “属下遵命。” 路边的某处民宅上—— 宫泠羽从腰上解下来一只三寸长的竹筒,竹筒的盖子用蜡封着,忘川见到,眼睛微挑:“要用毒蜂?” 宫泠羽打了个噤声的动作,忘川听话的闭上了嘴。 身后一阵飞鸟落地收起翅膀的声音,一个黑衣人落到了二人身后,衣袖上的红色彼岸花随着衣衫褶动,栩栩如生。 宫泠羽的目光从光明王的轿子上移开,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打了个剪刀手,这是宫泠羽设定的手势,剪刀手的意思是“胜利”。 她的人已经安全的把夜云轻送回了夜王府。 宫泠羽颌首,那人便退到了阴影中。 下面的街上,光明王的轿子正在缓缓前行,二十名侍卫各护在两侧。 宫泠羽指尖溢出一点紫色光芒,烧掉了竹筒上面的封蜡。 接着,她将竹筒开口的方向朝下,弹指一挥,竹筒中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响,一只黄色的蜜蜂从竹筒里飞出,在空中盘旋两圈,朝着下面的轿子奔去。 宫泠羽看向忘川:“香料涂在光明王的身上了么。” 忘川点头。 这毒蜂不认主儿,无论怎样驯化都没有用,它就是六亲不认,逮谁蛰谁,但有一点,它尤其喜欢鸢尾花的香粉。 之前已经让忘川扮作少将军府服侍的下人,在宴席上将花粉涂到了光明王的衣服上。 夜色很深,看不到那只蜜蜂飞到了哪里,只是过来没多久,下面的轿子中便传出一声惨叫,轿子停下来,侍卫进去查看,然后也爆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那只蜜蜂蛰完光明王和侍卫后,便飞窜出来,碰到哪个侍卫便蛰哪个,这毒蜂毒性极强,被它蛰到,三分钟之内若是不服用解药便会七孔流血而亡。 下面已经乱作了一团,惨叫声惊得周围民宅的土狗汪汪直叫。 宫泠羽拉起忘川的手,道:“我们也快走吧,等下要是蛰过来,我还得给你解毒。” 忘川道:“不是说,它只能蛰十个人么。” “说是那么说,万一不是呢。”宫泠羽脚底抹了油似的,拉着忘川就离开了。 回祭司院的路上,宫泠羽和忘川一直手拉着手。 宫泠羽脚步轻盈,或许是因为杀了光明王,心情也变得很好:“忘川。” “我在。” 宫泠羽没了下言,一直在咯咯的笑。 忘川看着她笑,脸上也露出了笑颜,“小羽,为什么要杀光明王?” “因为他是朝廷的人呗。” “真的只是这样吗?” “也不全是啦。”宫泠羽道。 忘川的眼睛闪了闪。 宫泠羽继续道:“光明王手上也有兵啊,迟早都要解决的。” 忘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小羽难道不是因为想救夜云轻?” 宫泠羽轻轻嗯了声:“也算是吧。” 忘川沉默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 深夜的长街,寂静无人,他们轻轻的脚步声近乎于无。 走了大概几十米,忘川突然开口:“小羽,我不想用女儿身了。” “为什么?你现在这样跟着我很方便的。” “哪里方便了?”忘川很少有咄咄逼问询要理由的时候。 宫泠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些,她嘶了一声,皱眉道:“忘川,你抓疼我了。” 忘川闻言,连忙松开她,把她的手捧在手掌心仔细检查,愧疚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宫泠羽表面可怜兮兮的,可心里却是开心的。 忘川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她的人。 他也是最见不得她受一点伤害的人。 宫泠羽原本以为,她装一下疼就可以和往常一样把忘川糊弄过去,熟料他轻柔的给她捏了半天手,还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小羽,你刚刚没有回答我。” “回答你什么呀?”宫泠羽开始装傻。 忘川坚定道:“小羽,你是不是觉得我若是以男儿身跟在你的身边……很丢你的人?” “哪有!”宫泠羽脸色一下沉下来:“你怎么会这样想?” 忘川抿住了唇,眼底泪花闪现。 他前几天就见到了的,云忆寒在骂一个白衣弟子,说他跟在他的身边,他都嫌丢人,说他一开始就决定让他们戴上面具真的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忘川为此还特意跟踪那个白衣弟子,亲眼看着他摘下面具——他根本一点也不丑,甚至可以说很好看。 可是云忆寒却口口声声的说他跟在他身边是丢人。 所以,他的小羽,也是觉得他长得丑,很丢她的人吧? 忘川的腰上忽然多了两只手,宫泠羽窝进他的怀里。 自从她严辞说过与他不会是恋人关系后,便很少会这么黏人,因为她真的很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会让忘川误会。 第124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7) http://.biquxs.info/

“忘川……”宫泠羽抱着忘川,语气软软的:“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跟在我身边是丢我的人,你心里有什么觉得不理解的地方,都要告诉我,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忘川抿了一下唇,忽然推开宫泠羽,眼圈红红的:“不好。” “……” “跟以前不一样了!” “……” “小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忘川扶住宫泠羽双肩,泪花始终在眼睛里闪烁,却没有掉下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忘川摇摇头,化成狐身,一阵烟似的跑开了。 宫泠羽就是想追,都来不及去追。 算了,忘川的脾气就是这样,生气之后,过几天自己想明白了就没事,就会回来找她的。 如是想着,宫泠羽便回了祭司院。 她每次都是从白石神殿后面的那面墙翻进翻出——就是上次夜筱安爬的那面墙。因为她发现,这面墙虽然也不低,但却可以说是祭司院四周最低的墙了。夜筱安爬了这么多年云忆寒的墙,总算是没白爬。 宫泠羽打了个呵欠,就从墙上跳了下来。 她还想去看看夜云轻,但是今天实在是困,夜云轻受了伤,恐怕不是那么容易靠近的,可能整个夜王府都加强了警戒,她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宫泠羽大步朝前走着,忽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她快速隐身到一棵树后,只见草丛上面跃出两道白色身影,两名白衣弟子落到了距离她不远处的花坛旁。 其中一人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另一个人摇摇头。 “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难不成,是外面有了男人?” “……你少说两句,快点找吧,找不到人,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觉了!” 两道白色身影倏然飘起,又去了别处。 宫泠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半夜三更的,能指使白衣弟子出来寻人的也只有云忆寒了,他是闹哪样? 是不是她回去,也得跟着出去帮忙找人? 不要,她还要睡觉呢! 最近总是这样夜间频繁行动,她的皮肤都不太好了! 宫泠羽想直接回戒指空间去睡觉,但转念一想,樱墨和凌波都在竹里馆,忘川喜欢的小阿摇也在,云忆寒这样兴师动众,不会影响到他们吧? 她无奈的扶额,只好先去了竹里馆。 去竹里馆的路上,也遇到了一些白衣弟子,她都避开了。要是给云忆寒知道她又出去了,指不定还会耍什么幺蛾子呢。 竹里馆一片寂静,只有廊下的灯笼和风铃随风摆动。 祭司院的每一处房檐和廊下几乎都有风铃,她问过云忆寒,云忆寒说这是一种术法,但是他并不想教她。 竹里馆中,樱墨的房间安安静静,只有月光穿过格子窗。 樱墨安全。 她辗转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隔壁的门—— “呃……” 宫泠羽没有料到,屋子里竟然有个人…… 云忆寒慢慢转过身来,双眸如秋水:“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不大,但床上的小凌波闻声还是翻了个身。 宫泠羽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我们出去说。” 要不是凌波还在睡觉,她现在就会跟他嚷一句别指望我会帮你找人,然后立刻跑掉。可是凌波在这里,她不能吵到小丫头睡觉,只好委曲求全。 云忆寒伫立不动。 宫泠羽沉下眉梢,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外走。 云忆寒任由她拉着。 两个人很快便离开竹里馆,去了啼月楼的方向。 凌波房间的隔壁,门缓缓被打开,阿摇站在门口,眺望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他这是看到了什么?他居然看到了他们不可一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大祭司被人拉着走?阿摇脸上露出浓浓的嗤笑和讽刺。云忆寒啊云忆寒,你原来也有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一天! 宫泠羽拉着云忆寒回了啼月楼,在过道上便放开了他的手,打了个呵欠,道:“我回房去睡觉了,晚安。” 转身欲走,手却被云忆寒扣住。 “去了哪里?” “外面天气不错,听说午夜是吸取日月精华的大好时间——我在花园顺便赏了个花。” “我翻遍了祭司院也没有找到你。” “你自己翻的?翻了几遍?”宫泠羽挑眉。 云忆寒冷冷道:“最近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唔。一般吧。” 云忆寒的脾气真的让宫泠羽摸不透。 她更搞不清楚他大半夜的找她是要做什么? 就算想做点什么,她人都回来了,他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你可以不用回答我的问题。”云忆寒松开她,面容冷如冰霜:“但你最好记得,竹里馆还有你的三个拖油瓶。” 宫泠羽脸色微变:“他们不是拖油瓶。” 该死的云忆寒,竟然敢说樱墨和凌波是拖油瓶?! 云忆寒道:“对于你来说或许不是,但我的祭司院不养闲人。” “我知道了。”宫泠羽是个识趣的人,既然云忆寒都这样说了,那她明天就把樱墨和凌波送到毒王谷去。 “你知道什么?”看来云忆寒是真的生气了,还不依不饶的。 宫泠羽只好道:“我明天就把三只小瓶子弄出去行不行?我们不打扰您老人家清休。” 云忆寒看着她,慢条斯理道:“你若想让他们留下也可以,打赢我,祭司的位置是你的,你说的话就没有人忤逆。” “拜托。”宫泠羽一声冷笑:“你开什么玩笑,你说说,整个南诏国有能打得过你的人么。” 云忆寒沉吟了一下,道:“人外有人,你见不到不能说不存在。” “道理谁都懂,可我就想知道有没有。” 云忆寒沉默。 宫泠羽耸耸肩,嗤道:“我困了,回去睡觉。” 她又是这副态度。 云忆寒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是这么的令人讨厌。 宫泠羽一只脚才迈进门槛,身后一阵厉风便至,云忆寒再次扣住她的手腕,宫泠羽头也没有回的挣了一下,碧水剑应声而出。 云忆寒想跟她打架是吧! 那她就如他所愿! 云忆寒见她突然亮出兵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双袖如蝴蝶般拢在一起,身子向后掠了一丈。 宫泠羽的剑光紧随而至。 她自认为不是云忆寒的对手,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跟在云忆寒身边,人真的是有分分钟想要暴走的冲动! 她真的不知道这些年,若水和那些白衣弟子,都是怎么承受云忆寒的各种虐待的! 碧水剑细长轻盈,宫泠羽身法灵动,人与剑的配合天衣无缝,可即使这般,她仍然未能伤得了云忆寒。几招过后,宫泠羽的剑气打在云忆寒的衣衫上,就如石沉大海般,一点印迹也没有留下。 打着打着,宫泠羽黑着脸收了剑。 而云忆寒,身子轻灵的落下,捂着嗓子一阵咳嗽。 宫泠羽眼前一亮,连忙过去扶住他,把他往自己的房间里扶去,一边走一边关切道:“是我不对,我不对,刚刚不应该跟你动手的。” 她怎么给忘了,云忆寒一般动手之后,就会病发?! 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多心思想什么a计划b计划c计划了,直接跟他上手多简单粗暴! 宫泠羽扶着云忆寒进了自己的房间。 若水在宝库外啼月楼这边有打斗的动静,连忙披衣过来看,啼月楼外面有几个白衣弟子在,却没有人敢进去查看。他们不是若水,没有云忆寒的允许,不能随便走动。 若水进去看了一眼,正巧看到他那好吃懒惰的林大师姐扶着祭司大人进到她自己的房间去。。。 若水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随即他便走出啼月楼,对一旁的几个白衣弟子道:“去通知大家,回去休息吧,师姐回来了。” “是。” 几个白衣弟子四下散开。 他们和若水一样,都是已经睡下了,却被人叫醒,说是祭司大人找不到大师姐,正生气呢。于是大半夜的,整个祭司院的白衣弟子就都在寻找大师姐,而云忆寒,则进了竹里馆“守株待兔”。 若水站在院中,望着他们那好吃懒惰的大师姐房中幽微的灯火,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祭司大人似乎……正在变。 若水摇摇头,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身后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若水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云忆寒却已经向外走了。 他的手里还拉扯着一个人。 宫泠羽被她拽得急了,开口骂道:“云忆寒你丫是不是有病啊?你不休息别人也要睡觉的好不好?” 若水:“……” 这话他听着咋就这么隐晦呢? 经过若水身边的时候,云忆寒忽然吩咐道:“竹里馆的那三个人控制起来,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他们离开半步。” “是。”若水目光落在了二人相交的手臂上。 “云忆寒,你够了!”宫泠羽深吸一口气。 云忆寒继续扯着她往前走,声音淬了冰一样的冷:“林许,你好样的,你竟然为了别的男人伤我。” “你……你都知道?!”宫泠羽的脸一下沉了:“云忆寒你才够棒,你明明知道你的血可以救樱墨,你却袖手旁观!” 第125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8) http://.biquxs.info/

“我六年前已经救过他一次了。”云忆寒站定,连带着宫泠羽的身体也被迫停了下来,他绝美的脸上浮出一层寒冰般的冷漠,盯紧宫泠羽,一字一顿道:“六年前若非我出手,他早就死在世子的手上。” “是。”宫泠羽轻轻垂下眼,清瘦的身影映在云忆寒的一双浅瞳里,缓缓道:“樱墨欠你一个人情,我会替他还的。” 宫泠羽以为,她这样说云忆寒会开心,却没有想到,他一言不发,继续用力的扯着她往前走,她刚刚消停了一下,忍不住又骂道:“靠,你这人怎么回事……” 若水怔在原地。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光风霁月、英明神武的祭司大人说“你竟然为了别的男人伤我。”——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觉得酸酸的? 若水甩了甩头,他一定是听错了。是错觉! 那边的云忆寒已经扯着宫泠羽走远,若水衡量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云忆寒一路无言,扯着宫泠羽到了曲弦司旁边的暗房前。 这一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宫泠羽却已经试用过各种暴力试图挣脱,但都无效。 站在暗房前,云忆寒低咳了一阵,宫泠羽想趁机出手,但竟然有一种于心不忍。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她偷袭别人,都挺心安理得的。 云忆寒身材高挑,与她并肩站着还要高出一个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抬手在空中划了什么,动作并不快,但宫泠羽却没有记住他划的是什么图形,突然之间咔嚓一声,没有门的“暗房”,忽然开了一道门。 刷刷之声一下接一下的响起,暗房不仅有了门,连窗子也都有了。云忆寒挥袖,门被打开,他冷冷地将宫泠羽推了进去,宫泠羽被推进去的刹那,碧水剑就被她抽了出来,如一道月光般明亮。 见她要劈门,云忆寒也只是淡淡的看着,淡淡道:“你尽管毁,如果你不想让竹里馆那几个拖油瓶见到明天的太阳。” 闻言,宫泠羽收了剑,然后在若水嫌弃的目光中,双手扒到了敞开的窗格上,露出一抹笑:“我知道错了。” “寒哥,我知道错了。” 云忆寒道:“你喊我什么?” “大人,我知道错了,放我出去好不好?”宫泠羽脸皮厚起来没有底限,眼巴巴的瞧着他。 若水汗颜。 云忆寒道:“忘川在哪里?” “他啊……”忽然,一计浮上心头,宫泠羽故作为难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就不瞒着你了,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云忆寒看了眼若水,若水识趣的退下。 祭司大人对他们这位好吃懒惰的大师姐……貌似真的很好。 “你过来呀。”宫泠羽朝云忆寒勾了勾手,云忆寒丝毫没有犹豫的上前,隔着一扇窗,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神秘:“我告诉你吧,是忘川在外面有了男人,我刚刚就是送他出去跟那个男人……幽会。这本来就是个人的**,所以我出去也没有和你打招呼。而且没有忘川的允许,我也不好把他的**拿出来说给别人听嘛。” “真的么。” “我发毒誓。”宫泠羽立刻立起手掌。 云忆寒道:“我不相信你。” “先关着,什么时候想说实话了,让若水通知我。”云忆寒冷冷的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靠。”宫泠羽抓狂的揉了揉头发,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云忆寒总是一副不相信她的样子,早知道会被关起来,她刚刚在房间里就不偷袭云忆寒了。还以为他是病发了好对付,没想到这次病发也没有那么好对付。 还有若水,说什么大人很信任她?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云忆寒信任她。 说他总是怀疑她她才会信。 宫泠羽刚刚和云忆寒扯谎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曲弦司的房顶上,有一只雪白的狐狸。 实际上,忘川离开宫泠羽不到十分钟就后悔了,悄悄跟在她的后面,一直到她被云忆寒关进暗房。 以及,她和云忆寒说,是因为“他”在外面有了男人,她才会半夜出去的。 忘川碧绿色的眼瞳里扬起无尽的哀伤。 从燕王墓出来到现在,他的小羽就一直在撒谎,一直在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撒谎。 或许樱墨不一样,但是樱墨是她心里唯一一个特殊的人,谁也比不了。 会不会有一天,小羽也会笑着对他撒谎? 忘川不愿意再想下去。 如果……如果他们从来没有重生过,那该有多好?就算多少年后他和小羽全部化为了一抔黄土,小羽也还是过去那个小羽,从来也没有变过。 翌日。 宫泠羽睁开眼,觉得头重得不像是自己的,入目一片白色,她才想起昨夜,她被云忆寒关到了暗房里。 这个该死的云忆寒……他最好不要有一天会落到她手上,不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阉了他。 宫泠羽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她隔空取出体温计,却发现做不到。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上次发生这样的情况已经是好多年前,她淋了一场大雨,之后就发了烧,然后就发现自己连隔空取物的能力都暂时消失了。 该死。 这样她连给自己配药都不可能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发烧? 昨天明明没有淋雨的…… 宫泠羽用手背碰了下自己的额头,发现还真是烫得惊人。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发过烧了。 她目光扫视一圈,屋子里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连壶水都没有。 现在身体这个情况,连碧水剑都召唤不出来,就算能拿出来,她也是提不起来的——碧水剑看似轻盈,实则很重。 能削铁如泥的剑质量都不会太轻。 宫泠羽坐到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件事。 很多年前,有一次替燕倾做任务的时候,她几乎去了半条命的时候,忘川为她搭进去一条命,还分给了她半条命。 她那时候剩下的半条命是忘川给的。 樱墨从聚窟洲而来,身怀异技,能够分寿命。但是这种逆天而行的法子,他一生只可用三次。给她破例用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次了。 那一次活下去的代价便是,忘川若是生病,她也会受到波及。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忘川也一直是个健康宝宝,基本上不会生病的,所以她几乎就将这件事情遗忘。 如今她的身体不是她的,却也这样么。 忘川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发高烧? 宫泠羽自己还身在“牢笼”,又开始担心起忘川,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门边,外面没有一个人。 朝阳这一面的窗子都是开着的,阳光照射进来,却没有什么温度。 宫泠羽像昨天夜里一样,双手扒住窗格,突然,一道电流划过,她腾的缩回了手。 怎么回事? 宫泠羽四下看了看,最后卸了半条椅子腿,站在离窗子几步远的地方,抡起椅子腿扔了过去,接下来的一幕,就像把椅子腿扔到了电网上,还是高压电的,红木椅子腿,砰的几下就被灼烧成了灰烬…… 窗子敞开的地方,隐约泛起几道紫色的网状线。 这暗房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宫泠羽凝神聚气,几乎用尽了力气才召唤出碧水剑,照着门劈了两下,那木门丝毫不被撼动,而她却喉咙一甜,吐了一口血。 身体这个时候不给力,越是出不去,她心里对云忆寒的怨气就越是浓烈。 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宫泠羽气得一把将碧水剑摔在门上,任由剑锋斜插出去,们却没有损坏。 宫泠羽又抡起椅子,砸向那扇诡异的门。 十分钟后…… 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可那扇门就是霸气侧漏的戳在那里。完好无损。 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都没有人过来查看,祭司院平日里走动的白衣弟子本就少,这个时候,应该都给若水在祭坛下面学剑术的…… 宫泠羽无奈,不能虐待自己,只好重新躺回了床上。 她真的是好久没有生病了,冷不防一病,似乎把之前所有没有生过的病全部逼了出来,她很快便睡着了。 在疼痛中睡着,也是在疼痛中苏醒的……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若水清柔的声音:“师姐,你怎么还在睡——你怎么把东西都砸了?!”后面半句话,别说清柔了,已然被震惊到了! 若水欣长的身影站在窗边,却没有靠得很近,显然,他是知道这暗房的诡异和可怕的。 宫泠羽的脸上没有血色,偏偏因了发烧,脸颊像是醉酒般微醺着,两片绯红像是好天气日落时分出现的火烧云。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若水一下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忙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快去告诉云忆寒,我发烧了。”宫泠羽的表情也很痛苦,她的脑袋就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一样的,剧痛无比,声音无力至极:“快去告诉他,我不能发烧的……” 第126章 他想关着我是吧(9) http://.biquxs.info/

若水不敢耽搁,立刻去找了云忆寒。 过了一会儿,若水回来,望着暗房中痛苦万分的宫泠羽,不忍道:“师姐……” 宫泠羽见他自己回来,顿时就明白了几分:“他想关着我是吧。” 若水默认。 祭司大人是知道她发烧了,但是并未理会。 昨天两个人之间的种种对话,让若水心里起了一层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大人之前对她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好了,可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好了? “好。那他就关着好了。”宫泠羽睡得头疼脑胀,口干舌燥想喝水,但是她不能喝。 若水看到她饱满的红唇已经没了血色,一张脸病恹恹的让人心疼,他叹道:“师姐,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给你。” 宫泠羽没有理他。 若水垂下眼睛,轻声道:“大人虽然不肯放你出来,但也并未说不让给你看病。师姐,你哪里不舒服,我让大夫去给你开药。” 宫泠羽仍旧没有理他。 一分钟后,她重新躺回了床上,放下床幔。 她虽然没有搭理他,但若水还是让人送来了水和饭菜。 床幔被拉开了一条缝,宫泠羽看到若水的手在半空中也划了什么,然后那些饭菜和水,就被从窗子递了进来。 这次的窗户上那层“电网”并没有发威。 “师姐,我会一直守在外面,你有事情叫我便是。” 若水在外面说道。 若水说完,就真的站在了外面。 宫泠羽闻到饭菜的味道,实在心动,但是她决不允许自己动这饭菜半分。再饿再渴,她都要忍住。 若水在外面守了一个时辰。 冰魄突然出现,一向顽皮的脸上也有了难得的严肃:“大人叫你过去。” 若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道:“师姐生病了,你替我在这守会儿,她若有事便叫你。” 冰魄嘟起了嘴:“她是你师姐,又不是我的。” 若水道:“就当替我在这里守一会儿不可以么。” 冰魄无奈道:“不是,是大人不让我们在这里……”叫他过去也是为了支开他啊……若水平日里挺聪明的,怎么这个时候就看不出来呢? 若水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这便过去。” 冰魄和若水离开以后,宫泠羽从床上下来,扶住床柱,病态的脸上血色褪尽,她叫了一下忘川的名字,头疼欲裂,就要站不住了,只好坐回床上,打坐,运功调息。 摘星楼—— 云忆寒做完祈福从摘星楼下来,若水和冰魄在楼外早已等候多时。 若水上前一步,道:“大人,王上请你去宫中一趟。” “我知道了。”云忆寒淡淡道:“若水,你随我入宫。” “是。” 若水欲言又止,冰魄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替那个“林师姐”求情,连忙拽住了他的衣袖,朝他摇摇头。 云忆寒带着若水离开了。 距离摘星楼不远处的树林中,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树上掉了下来。 挣扎了几下,忘川才恢复人形。 昨天他听到小羽和云忆寒说话,那他当幌子,他心中有气,一气之下就跑开了,谁料竟然跑进了祭司院的禁院,几乎就没了半条命,禁院那个地方极其诡异,他几次都以为自己要跑出了,却跌进了圣湖中。 圣湖的水冰凉刺骨。 忘川一身的毛都湿透了,他在圣湖边熬了一整宿,第二天才跑出来,可是却发烧了。他自己发烧倒是无所谓……只是小羽也会生病。 忘川仍旧穿着女装,长长的秀发散落下来,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妩媚。 他快速去了暗房。 “小羽。” 忘川不知道暗房的诡异和机关,见门没有锁,便要推门进去,他的手刚刚放在门上,便听到刺啦一声,手掌如被电流穿过,他素白的手指被灼得乌黑发焦。 “小羽?”忘川移步到窗边,就要翻窗进去,那股强烈电流的攻击再次袭击了他,空旷的窗框上,隐约有紫色的电芒闪过。 忘川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只好站在窗边叫她:“小羽,你在里面吗?” 过了良久,床幔才被慢慢掀开,只是一夜不见,宫泠羽的脸却苍白了好多。 她慢慢下了床,见到忘川,唇边自然而然勾出一抹笑,朝着他就走过去,屋子里一片狼藉,忘川看到她的样子心疼得就要滴血,生怕她一个不注意,脚就会擦到地上椅子腿凸起的木刺。 宫泠羽一言未发,走了没几步,身子突然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小羽!”忘川脸色一变,再次想要从窗子冲进去,却被电流击倒在地。 忘川一边低叫着宫泠羽的名字,一边试图冲进去。 如此几次之后,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小羽,你等着,我去找云忆寒。” 忘川拖着受伤的身子,开始到处寻找云忆寒。 祭司院里面走动的白衣弟子本就不多,他逢人便问云忆寒去了哪里,却没有人知道。 忘川整个上午都在寻找云忆寒,直到下午的时候,云忆寒才从王宫中回来。 云忆寒平日里与朝廷中人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从王宫回来的路上,李将军请他去府中一趟,被他拒了。他的心情不好,若水看得出来,李将军府的人还想再求求他,被若水挡了回去。 云忆寒才回到祭司院,忘川便不顾一切的冲了上来,被若水挡住。 忘川看着云忆寒,忽然给他跪了下去,若水微微讶异,云忆寒却面不改色,甚至唇角微扬,带了一丝笑意:“你跪我做什么?” 忘川低头道:“祭司大人,我求求你,放了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云忆寒眼带笑意。 忘川道:“我家小姐发烧了,她不能发烧的……” “这么娇气。”云忆寒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道:“发个烧又死不了人。” “若水。”云忆寒睨了眼忘川,道:“一并关到竹里馆去。” “是。”云忆寒的话,若水不敢不从。 若水将忘川也带去了竹里馆。 凌波正在和白衣弟子过招,她年纪虽幼,但暗器却使得有门有道,竟然有白衣弟子已经被她伤到了。 凌波一只梨花回旋镖刚好插在了门框上。 镖尾的流苏还在摇晃。 若水进门后,几下点住了凌波的穴道,将她交给忘川,看了一眼窗边站着的小男孩,嘱咐二人道:“你们先在这里待着,等过几天祭司大人气消了,就会放了你们。” 忘川道:“那小……我家小姐怎么办?” 若水如实道:“我也不知道。” 忘川神色微黯,语气多了几分恳求:“若水大人,我家小姐的身体真的不能发烧……” 若水抬眸看向他,叹道:“你倒是对你家小姐忠心得紧。” 忘川道:“你去求求祭司大人好不好?” 若水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离开竹里馆,若水就去见了云忆寒。 杨柳依依,碧水清波。 云忆寒正襟危坐在亭中,红衣俊彦。 旁边两个白衣弟子听完教诲后,行礼下去。 若水跪到地上,微微垂首道:“大人。” 云忆寒没有放下手中的书,淡淡道:“如果是为了给林许求情,你下去吧。” “大人,师姐她晕倒了。” 云忆寒握住书卷的手指微滞,嗤道:“这么娇气。” “师姐的身子骨看起来没那么不济的,忘川一直在说她不能发烧,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若水。”云忆寒忽然叫了他的名字,一双浅瞳明媚如春光,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心寒:“你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去调查祭司院那几个白衣弟子离奇死亡的原因。” 最近,不知是从何时起,祭司院的白衣弟子就相继离奇的死亡,事到如今,已经死了十个人。 若水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低着头,毕恭毕敬道:“属下知道了。” “你下去吧。” 若水也离开了。 亭中只剩下了一个人,云忆寒放下书卷,浅瞳中神色微冷。 那个女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他一味的放任她,只会让她恃宠而骄。他不关她几天,又怎么会让她记住祭司院如今谁才是天? 云忆寒是下了决心不再去管宫泠羽,然而到了晚饭时间,他正在房中喂食越王蛇,心情却愈发的烦躁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情绪了。 房门敞开,走廊上的风铃叮当摇曳,对面的房间安安静静,一丝生气也没有。 那个女人在的时候,里面不是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嗑瓜子的声音。 越王蛇今天也恹恹的,没什么胃口,吃了几颗红豆就自己钻回了坛子里中,用尾巴卷起盖子,扣好。 云忆寒见状,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清浅的笑。 若水出现在门外,云忆寒挥手,示意他进来。 若水手中拿着一只蜡封的密信,呈给云忆寒,道:“大人,是桃绯夫人的回信。” 信封上面没有一个字,只在角落里有一枚绯色的桃花印迹。 云忆寒没有伸手去接,道:“拆开来看。” “是。”若水慢慢拆开信封,道:“大人,桃绯夫人信上说,返生香并不在桃花岛。” 第127章 桃绯夫人(1)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似乎没有多大意外,他寻找返生香这么多年,也接到过无数条线索,自己也曾不顾身体原因,亲自去寻过,但都没有下落。 “替我回信道谢。”云忆寒慢慢吩咐。 若水的目光继续看信的下面,瞳孔微缩,吸气道:“大人,桃绯夫人说,她要亲自来祭司院。” 云忆寒眼眸微沉,道:“来便来了。” 若水收起了信笺,却没有退下,他踌躇了一下,低头道:“大人,若水还是想替师姐求情。” “为何?” “……” “我问你为何要替她求情?” “我……属下只是觉得,忘川既然一直在说师姐的身体不能发烧,想必是有什么原因的,她已经晕倒了……” 若水的话还没有说完,云忆寒猝然起身,一掌将半边桌子拍个粉碎,他怒道:“她是给你们下了什么药?她才来祭司院多少时日,你们一个个的都来替她求情。” 若水错愕的抬起头,他真的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来求情了? 云忆寒冷笑道:“月影,伏盈,冰魄,还有你,”云忆寒语气恶劣,几近咬牙切齿:“我教出来的好弟子,一个个全部都站在她那边。” 若水低下头,认错道:“对不起,大人,属下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们都来替好吃懒惰的林师姐求情了,他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冒昧的第二次过来求情了。 何况,她们的话,祭司大人也不一定会听呢! 云忆寒的手掌被碎屑和木刺穿流了血,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落地的瞬间开出了一朵妖艳的大丽花。 若水脸色微变,连忙出去拿药箱,回来的时候,却不见了云忆寒的身影,只有地上几朵暗红色的大丽花,一直绵延出门外。 大丽花在走廊的尽头便消失了。 若水手上结了个印,感官立刻变得更加敏锐,空气中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和血的味道立刻被放大到很多倍,他寻着味道,一直跟到了暗房。 暗房的结界被撤去,里面空无一人。 若水的追踪术是云忆寒教的,他比其它白衣弟子都要聪慧,是以云忆寒更愿意多教他一些术法,无奈云忆寒的术法高深莫测,多不胜数,他跟了他这么多年,也只能是一知半解。 他的追踪术已经找不到他人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林师姐是被祭司大人带走了。 否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是没有人能够劫走一个大活人的。 只要是云忆寒想要保护的东西,就没有护不住了。 可是…… 若水的神色黯了黯。 可是这都是从前。 从前的祭司大人是多么风光不可一世。 他如今的身体,连若水都替他担忧,他这样迫不及待的想推开祭司的位置,到底是为了那画上的“离雪”,还是因为他的身体? “在想什么?”冰魄的脸突然靠近,若水被她一惊,差点出手,但一见是她,便立刻收了手。他见她拿着蝶形面具,便问道:“有任务了?” 冰魄一把将面具扣到脸上,道:“昨天夜里,光明王突然遇刺身亡,朝中不少人都去奔丧了,大人让我送副挽联过去。” 若水大惊:“光明王遇刺身亡了?!” “是啊。”冰魄道:“连带着他身边的几个护卫,都死得干净,据说是被蜜蜂蛰死的。” 冰魄凑到了若水身边,整了整面具,双瞳透过银色半透明的面具看着他,问道:“若水呀,你说什么蜜蜂能把人蛰死呀?蜜蜂不是蛰过一次人,就会死掉么。” 若水摇头:“我也不知道。” 冰魄抬头看了眼日头的方向,道:“我该走了,不然晚上回不来。” 若水送她离开,嘱咐道:“小心。” 冰魄翻身上马,带着两名白衣弟子飞驰离去。 冰魄走后,若水仍然不放心,便去了啼月楼查看,这次还没有进去,便从半敞开的窗子里看到了云忆寒一袭红衣红袍,优雅的坐在床头。 若水不敢靠得太近,怕被他发现。 房中,云忆寒的手放在宫泠羽额头上,她的身体滚烫,平日里看着挺健康的一个小丫头,怎么被发烧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他的手掌没有一点茧,光滑如玉,十指又是纤长得紧,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宫泠羽只觉得全身的热气都被聚到了额头上,撑得她快要承受不住就要爆炸。就在这最难受的当口,一抹冰凉覆到了她的额头上,那些病痛之气仿佛被打开一个缺口,一丝一缕的正被吸出她的身体。 云忆寒的手下只觉得一片滚烫的热。 那种温度,是他很多年都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了。 他突然有点……舍不得挪开手去。 最后,云忆寒还是抽开手,走到桌边,端起一杯温水,扶起仍然沉睡着的宫泠羽,亲自给她喂了下去。 然而她却咽不下去,那些水沿着她苍白的唇角溢了出来。 水滴落到云忆寒的手背上,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 云忆寒犹豫了一下,忽然端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口,随后低头,嘴对嘴的把水渡给了她。 他抱着她,身体贴着她的,唇贴着她的唇,云忆寒一向空洞的心口,似乎有了一种莫名的满足。 若水在外面,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看到了什么?! ——这是幻觉吧?! 若水惊得失色,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果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不见了祭司大人的身影。 但同时,身后一阵冷风突至。 云忆寒凉凉的声音也响起:“看够了么。” 若水僵硬的转过身去,跪了下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起来吧。”云忆寒意外的并没有追究他的偷窥。 若水悄然抬了一下头去看他,他脸上也没有怒气。那鲜红饱满的唇,因了刚刚沾了一分水色,竟然分外的勾魂夺魄。 “刚才之事,你知道怎么做。”云忆寒淡道。 若水微微低头:“属下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云忆寒拂袖离开,若水忽然跪地道:“大人留步!” 云忆寒停下来,却没有回身,只道:“若水啊,你最近的话很多呢……” 若水轻吸一口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这些话问出来,祭司大人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是他可以扪心自问的说一句,在他心中,云忆寒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他虽然对待很多事情都很冷漠,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 尽管他把姐姐远嫁,让他们这对姐弟不能时常见面,但正如他说的那样,他这样的人,是给不了姐姐什么的,他更不会爱她。把她远嫁,至少她会过得幸福。他自己心里也是,宁愿姐姐是幸福的,不会像那些喜欢大祭司的女人,到最后磕得一身头破血流,却什么也得不到。 若水还是问了出来:“大人,属下想知道,最初的计划是否会有改变?” 最初云忆寒告诉过若水的计划,一直就只有一个——寻找返生香,救活离雪。 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寻找着返生香,哪怕是有一丝的希望,哪怕他身受重伤,都不会放弃。只要听到传言说返生香在哪里,他就会去。 这些年,若水一点一点看着他抱着希望出去,一身失望的回来。 一次又一次。 直到突然有一天,云忆寒说找到了梵罗香,即使没有返生香,他一样可以让离雪回到他身边。 而梵罗香,就在林许的身上。 可是祭司大人刚刚吻了林许。 云忆寒沉吟了一下,回眸笑道:“为何这样问?” 若水没有答话,眼中那种难以形容的目光转而望向房中。 云忆寒了然道:“已经定好的计划,为什么要变呢。” 若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再次发问:“倘若我们最后找不到返生香,是不是就要动用梵罗香的力量?” “那必定是呢。” “可是大人,取了梵罗香就是要了师姐的命,是吗?” 云忆寒微叹道:“这也是迫不得已。” 若水还要坚持说什么,云忆寒却抢先道:“若水,你喜欢她吗?” 若水怔住。 云忆寒走近他,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浅瞳中扬起无尽的寒尘:“若水,你喜欢她。” 这下都不是疑问的语气,直接肯定了! 若水眸中闪过某种慌乱,道:“我没有。” “你关心她。” “……” “在我面前,你从未开口替谁求过情,这是头一回。” “……” “还敢说不是喜欢?” ……这酸酸的语气! 若水原本绷紧提着的心忽然间放松下来,他低头,无奈道:“大人,是您亲口说过的,师姐就是下一任祭司,要让若水待她如待你。” 云忆寒微怔,半晌,反问道:“我有说过么?” “……” 祭司大人……脑子不会进水了吧? 不得不说,若水最近一直都怀疑云忆寒的脑子不太正常。 云忆寒道:“或许我说过,但却不记得了。” 云忆寒离开了。 若水想,他既然已经把林许放出来了,应该就是不追究她了,是不是就可以给她找个大夫看看了? 若水想着,便出去找了大夫。 第128章 桃绯夫人(2) http://.biquxs.info/

两日后。 原本宫泠羽的高烧已经褪下去,可是却突然间又烧了起来。 若水找来的大夫开了药,灌也灌不下去,他又不能像祭司大人那样——用那种方式喂药。 竹里馆内,乱成了一团。 忘川头昏脑胀,高烧未退,小凌波又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自己有点小本事,便几次都想要冲出去,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江湖险恶,更不知道祭司院的白衣弟子都不是吃白饭的。 阿摇倒是老实,一直在对窗沉默,可心细如忘川却看得出来,他只是不屑搭理他们而已。 阿摇的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的秘密。 宫泠羽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把阿摇捡回来的原因,这个真正的原因,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阿摇长得像小时候的他。 忘川的目光一直在盯着阿摇的背影看,他似乎感应到了他,回头淡淡瞥了一眼。 小凌波人小鬼大,手中的梨花回旋镖飞快的转着,她刚刚就拉着忘川一起“越狱”,但被忘川拒绝了。 “忘川姐姐,你不是会武功的吗?”小凌波看着忘川问道。 忘川忍着头疼,认真的回答她:“这个……我确实不太会。” 他会的是妖法,还真的不会武功。 但是小羽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过,说祭司院不比夜王府,这是云忆寒的地盘,他不能随便使用法术。因为云忆寒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要收妖的——若是有妖孽在南诏国作祟,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忘川心里也很着急,他一发烧,小羽就不能幸免。他也想出去,看看小羽怎么样了。 “你们先退下。”竹里馆外传来若水的声音,他屏退外面看守的白衣弟子,走了进来。 忘川见到他,连忙迎身过去,若水道:“你不必说什么,没有祭司大人的命令,我不可能放了你们的。” 小凌波蓦地站了起来,目光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锋利的射向若水:“忘川姐姐,我们不如劫了若水哥哥,然后冲出去。” 忘川:“……” 若水:“……” 阿摇风驰电掣般朝这边走来,一把捏住了凌波蠢蠢欲动的手,凌波大怒,想挣开他,却被他用力拉扯着拽到了里间—— “你这个臭小子,拽我做什么?你不知道林姐姐病了么,她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把你捡回来给你吃给你穿,她现在有危险,你怎可袖手旁观——” 凌波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阿摇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她闭上嘴巴的,但是忘川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若水望着里间,若有所思的一笑:“师姐倒是很得民心。” 若水这若有所思的一笑,在忘川眼里就变成了阴阳怪气,他不喜欢任何男人讨论关于小羽的什么事情。 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角眉梢都带着勾人儿的气息,他如今是女儿身,可他举手投足间却总是无意的流露出一抹媚色。他自己浑然不觉,旁观者却已经受不住了。若水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别开头去,道:“我差点忘了正事儿,我来是要问你,为何师姐不能发烧?她——有什么隐疾么。” 忘川瞪了他一眼:“你才有隐疾,你全家都有隐疾!” 若水:“……” 忘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脸上浮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羽翼般遮住了那双绝世的眼眸:“到时候有你们后悔的。” 若水心中一个咯噔,继续追问,可不管他怎么说,忘川都不肯再透漏半个字。 若水无奈之下,只得再去求云忆寒—— 白石神殿—— 云忆寒放下离雪的画像,对若水道:“你回去吧。” 若水跪着不动:“大人,师姐她的高烧一直不退,大夫说,这样下去,恐怕会烧坏脑子。” 云忆寒道:“烧坏了岂不是正好?” 脑子坏了,那个女人嘴里就没有那么多歪道理;脑子坏了,不就可以任他摆布,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了? 若水微微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若水走后,云忆寒将离雪的画像收好,踱步走到了对面的房间。 宫泠羽的房间内有一名白衣弟子,是若水叫来照顾她的,云忆寒进去后,将她撤了下去。 不过两天的光阴,宫泠羽的脸便瘦了一圈,面色苍白如纸,可偏偏脸颊还带着两朵她吃不下也喝不下药,高烧退了又起,已经睡了好久了,气色会好才怪。 云忆寒坐到床头,伸出修长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是这么烫……”云忆寒轻叹一声,望着她昏迷时难得安静的睡容,绝美的脸上浮出一丝惹人垂怜的神色:“真想就这样不管你,看你还敢不敢拿我的血去救别的男人。” 昏迷中的宫泠羽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云忆寒微凉的手放在她滚烫的额头上,一缕冰凉却舒适的气息正沿着她的额头一点一点渗透到她的身日里,她体内积聚多时的热气正在消退。就在这时,宫泠羽忽然抬起了手,整个人扑到了云忆寒怀里。 云忆寒没有推开她,反而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眼中笑意莹然:“这是做什么?” 宫泠羽睁开迷离的眼睛,看清楚眼前之人,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云忆寒?” 云忆寒微怔,随即笑道:“是我。” “你这个娘娘腔怎么在这里,不是要关着我么——” 云忆寒拂开她欲扒着自己的一双滚烫的小手,听到“娘娘腔”三个字的时候,脸都绿了。 “好热啊,我脑袋好疼……” 宫泠羽七手八脚的就挂在了云忆寒的身上,云忆寒淡淡瞧着她——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发烧的样子像在撒酒疯? “下去说话。”云忆寒掰开她缠上来的手,宫泠羽却一个转身,搂住云忆寒的脖子坐到了他腿上。 云忆寒沉下脸:“下去。” “我才不下去,你当我傻啊——” ——这语气更像喝多了的! 云忆寒猛然拉近她的脸,并未闻到一丝酒气,可这丫头怎么就耍起疯了? 宫泠羽的眼睛半睁半阖,弯弯的似一枚月牙儿,十分妩媚,她的脸离云忆寒的很近,她竟然“吧嗒”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在云忆寒要杀人的目光里,浑然未觉的瘪了瘪嘴:“好凉啊,一点也不甜……” 云忆寒的脸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 宫泠羽似乎真的很热,她一只手臂勾着云忆寒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衣裳,云忆寒眼眸微沉,目光越来越深,没有推开她,也没有阻挡她自己宽衣解带的动作,就如一个旁观者在看什么好戏一般。 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云忆寒蓦地抱起宫泠羽到床里边,挥袖放下床幔,他冷斥道:“出去。” 门口,若水刚刚推开门,就迎来当头一声冷喝。 若水僵在门口,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的开口:“大人?” “出去。” 云忆寒的声音冷冷的,从——床的方向传出来的。 若水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帘幔被放了下来,床里面似乎有两道人影,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便被一道紫色的光芒打得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了走廊的廊柱上。 若水从地上爬起来,眼角挂着血丝,却还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祭司大人和师姐在做什么?! 祭司院虽然没有明令禁止过女色,但是白衣弟子们大多专心修行,心无旁骛,很少有人会行男女之事,但是每个人却都是知道这种事情的。 知道了,却不一定会去做。 而云忆寒,便更是从来没有过女人。 若水心中大骇。 房间内,宫泠羽的衣裳已经脱得差不多,而云忆寒却依旧坐怀不乱—— 宫泠羽换了个姿势,把他压在了身下,一副醉意醺然的模样望着他,脸上因为高烧发热而显出的绯色如三月的桃花般,灼灼诱人。她扶住云忆寒的双肩,脸上的笑容就像市井的小流氓,语气更是痞痞的:“云忆寒,我早就想睡你了。” 云忆寒微微推开她,道:“这是你心底的想法么。” 宫泠羽痞笑着拉起他一根手指,在上面咬了一口,眼中流光潋滟:“你觉得呢。” 云忆寒眼神一深,轻轻吸了一口气,蓦地一个用力,将两个人的位置调换过来,他双手撑在她身侧,笑道:“你自找的。” 宫泠羽伸手去抱他的腰,语气还有些迷离:“什么自找的?” “……” 在屋外面听不清里面的动静,若水在走廊上不停的踱来踱去,他只要一想起祭司大人和大师姐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就觉得浑身一阵寒意——根本就是无来由的莫名寒意。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了,若水的脚步就越是挪不开,终于,他一口气敲响了门。 云忆寒理也没想理,若水的声音却透过一扇房门传了进来:“大人,桃绯夫人到了!” 云忆寒手上的动作一滞,几秒钟后,放开了宫泠羽。宫泠羽却依旧缠了上来,他弹指点了她的穴道,径自下了床。 第129章 桃绯夫人(3)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快步走出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折了回来,给衣衫不整的宫泠羽盖好被子,食指中指合并放在她额头上,一丝一丝的灵力被渡进了她的眉心。 直到确定宫泠羽的温度再次降下来,他才离开。 云忆寒和若水走在走廊里,他走了几步,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若水知道他是指自己刚刚被打的那一下,他提唇笑道:“属下无碍。” 若水盯着云忆寒的流星阔步,心中一阵发慌。 其实桃绯夫人根本就没有来,他刚刚那样说,只不过是不想看到他们做出什么无法弥补的事情。 果然,云忆寒来到广场的前厅以后没有并看到桃绯夫人,立刻用目光质问若水。 若水跪下去,低下了头。 云忆寒拂袖坐到了椅子上,一声嗤笑:“若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若水知错。” “这么快便知道认错了?”云忆寒声音微微提高,带了几分冷意:“若水,无论是谁,都不可以骗我。” 若水的头就要低到尘埃里:“大人,若水有话要说。” 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把心里的那些话说出来。 云忆寒淡淡道:“你说。” “大人,若水想问,师姐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云忆寒反问道:“什么叫算什么,你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么,若水的唇无奈的勾了勾。 “那么大人,离雪姑娘又算什么。”若水蓦地抬起头来,直视云忆寒的眼睛。 云忆寒脸上的神情茫然起来:“离雪……”他眼神黯了黯,道:“我找了离雪很多年。” 若水心下一疼,又是这样,每次他提起离雪,声音里都带着巨大的悲哀。 那样难以形容的悲哀。 尽管他没有正面提起过离雪是他的什么人,可若水也做过猜测——离雪是云忆寒的恋人。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水从前便觉得,离雪这个名字对于云忆寒来说,是真的重要,但若说是亲人,却不像;若说是情人,却不见他眼中有深情。可今时今日,若水心中却有了肯定,离雪就是他的恋人。 既然他已经有了恋人,又何苦去招惹林师姐? 若水叹息着开口:“大人,林师姐的脾气你也知晓,若你今日招惹了她,他日她知道你心中另有他人,她必然是容不下那个人的。” 云忆寒蓦地站了起来,道:“没有人可以伤害离雪。” “那师姐到底算什么,如果是她伤害了离雪姑娘,又当如何?”若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逼人。 云忆寒拂袖将他打倒在地,清媚的眼底隐隐泛红:“我说过,没有人可以伤害离雪。” 若水沉默了。 云忆寒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果他真的动了师姐,而师姐也喜欢了他,日后若知道他在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她会怎么做? 若水实在是无法想象出结果。 良久,云忆寒苍白的脸上恢复如常,他吩咐道:“去把忘川放出来,回去照顾林许。” 若水捂住心口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垂首道:“属下遵命。” 云忆寒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 傍晚的时候,若水运功调息一周,胸口仍然隐隐作痛。云忆寒这次手下得不轻,他每次喝水,都会觉得满口腔都是血腥的味道。 若水吐了几口血,换了身衣服便去了啼月楼。 忘川是知道宫泠羽发烧的真正原因的,他出来时,若水从外面找来的大夫还被扣着,他便让大夫给开了几服药。想要小羽彻底好起来,他这个“病根”就必须要好起来,否则,她的身体怎样都是治标不治本。 忘川喝完了药,沉重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那些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疼痛正在渐渐消失。他守在床边,衣裙上面全是褶皱也来不及换,他要赶紧好起来,小羽才会好。 若水进门后,便看到了桌上那碗喝完的药,药渣还残留着。他瞟了一眼,便走向床边。 若水问道:“林师姐为何不能发烧?” 这个问题他上午就问过了,可是忘川并没有告诉他。 忘川走到水盆前,洗干净了手巾,一边给宫泠羽擦拭手臂,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你知道有一种人,发起烧来就像喝醉了酒么。” 若水微怔,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有这种事情。 忘川凉凉的瞧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了。” 若水一声低笑:“忘川,女孩子说话,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么。” 忘川没有理他。 他才女孩子,他全家都是女孩子。 若水以为忘川是害羞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你也好几天没有好生休息了,你回去休息片刻,这里交给我。” 忘川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是你该回去休息了吧!” 若水:“……” “你还不出去,戳在这里做什么?”忘川看着他,忽然掩唇笑道:“我等下就和我家小姐一起睡觉了,你要站在这里,看我宽衣解带么。” 语落,忘川眼角微挑,勾勒出几分妖娆的妩媚。 若水还从来没有给女孩子这么调戏过,当下便觉得有些尴尬,胡乱说了几句什么就下去了。 从啼月楼出来,若水脸上诡异的绯色还没有褪去。 穿过雕花的长廊,隐约闻到空气中有一种香甜的味道。 似花香,似胭脂香,甜腻腻的让人闻了就觉得心神荡漾。 前方花坛旁的空地上,落地一地绯红的花瓣。 枝头上的灯笼无风自摆,空气中也飘散着同样颜色的花瓣。 若水望着那些缤纷的花瓣,脸色微变。 八月初,眼下并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三日后—— 宫泠羽醒来。 忘川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给她听,她听后并未有所表示,扶额道:“忘川,给我倒杯水啊……” 声音哑哑的。 忘川这才飞快的冲到桌边,给她倒了杯温水。 他不晓得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壶中的水是一直温着的,温度刚刚好,就等着她醒来可以第一时间喝到正合适的水。他刚刚满心满脑子都是在跟她面前报告云忆寒的坏话,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真是该死。 宫泠羽喝了三大杯水,忘川伸手在自己的额头摸了一把,尔后又扶在她额头上。对比了一下温度,他已经退烧了,小羽也没事了,他眼中终于有了温柔的笑意:“终于退烧了。” “还不是怪你。”喝完水后,宫泠羽的声音也水润起来,目光有些嫌弃的看着忘川:“掉哪里不好,大半夜的掉到圣湖里,还在岸边被困了一宿,你就不会生火么。” 她虽然是在说着责怪的话,可并没有半分真正的责备,她也只是出于关心,忘川低下头,道:“我不会。” 宫泠羽叹道:“等我有空了教你。” 是她的疏忽,忘川是狐狸,以前没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只野兽,再温柔也是吃生肉的——没见过哪只狐狸还会给自己烤肉呢? 忘川不会生火,她倒是一直都给疏忽了。 宫泠羽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层单薄里衣,问道:“你给我脱的衣服?” 忘川也看着她的身体,脸忽然一红,微微别过了头去,声音有丝丝的紊乱:“不是我,可能是之前在照顾你的白衣弟子。” 宫泠羽轻哦了声,也没有怀疑,忘川给她拿了新的衣裙出来,她快速的穿好。 洗漱过后,忘川给宫泠羽梳头发。 宫泠羽一边扇扇子,一边道:“扎个丸子头吧,凉快。” 忘川手中握住她一截发丝,柔声道:“好。” “通知小唐,把光明王的牌子摘下来了么。” 忘川道:“我等下便去通知。” 宫泠羽从梳妆台上翻出一只青色的簪花,递给忘川,看着镜中自己明显瘦下去的脸,道:“忘川,我好饿。” 忘川素手灵活巧慧,很快便给她扎了个丸子头,他俯身下去,望着镜中的她和他,笑道:“都给你准备着呢,鲫鱼汤和藕粉圆子,还有枣泥山药糕。” 宫泠羽听得都流了口水,忘川的枣泥山药糕最是一绝了。 忘川去厨房给她端饭菜了,啼月楼离厨房有段距离,云忆寒过了饭点就不会吃东西,也不准任何人在啼月楼开伙。从啼月楼到厨房要走半个小时,这样一来一去就是一个小时,宫泠羽原本想跟着忘川一起去的,无奈他不肯,说她刚起来身子虚,硬要她饿着肚子在这里等。 可一个小时之后,忘川还是没有回来。 宫泠羽坐不住了,便要出去寻他。 明明是上午,巳时左右的天气,整片天空却灰蒙蒙的,没有一片云彩,像是要下雨。 宫泠羽多年的直觉告诉她,空气中有一种诡异的气息。 偌大的祭司院,不见一个人影。 平时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随意走动的,但是今天,格外的不一样。 宫泠羽走了没几步,半空中便飘落下来一阵花瓣。 耳边,传来悠扬的琴声。 ——是花园的方向。 宫泠羽提步朝着花园走去。 第130章 桃绯夫人(4) http://.biquxs.info/

越靠近琴声的来源,空气中的花瓣便越来越多。 宫泠羽抬起手,一瓣绯红便飘然落到她的指尖。 微凉的感觉沿着指尖倏然蔓延至全身。 刺骨的冷。 宫泠羽手指轻抖,花瓣悠悠然的落到地上,化为了灰烬。 高烧已退,她的身体终于得以恢复正常了。 衣上落满了花瓣,宫泠羽轻振衣袖,那些诡异妖艳的花瓣尽数落到了地上,尽数化为了灰烬。 用花瓣伤人,这人的招数跟她的差不多嘛。 寻着缥缈的琴声,宫泠羽在花园的梧桐树下见到了一个妙龄女子。 她一身红艳艳的长裙,及地的长发上面落满了花瓣,披帛的红纱上面还绣了朵朵桃花,脸上也是画着妖娆的桃花妆,肩头上面两朵绯色的桃花,竟然是真花。 和这漫天的花瓣一样,都是真花,流光溢彩,如梦如幻。 她仿佛就是一个从桃花林里走出来的妖精。 宫泠羽靠近后,琴声戛然而止,花妖抬起头,细细的目光打量着她,半晌,抬起了纤纤玉手,头顶梧桐树上一阵窸窣之音,几片青翠的叶子落到她的掌心中,她看着梧桐叶,低眉道:“凤凰无宝不落的梧桐树,也只有在他这里,才能长得如此茂盛。” 宫泠羽挑挑眉,听她说话这小语气,还有这一身的打扮,莫非这货也是云忆寒的迷妹? 宫泠羽大大咧咧坐到花妖的身边,望着她的琴,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在云忆寒的地盘上撒野,又拿着云忆寒的琴招摇,这俩货的关系肯定非同寻常。 宫泠羽一时都忘记了要去寻找忘川,只觉得自己心底的八卦之火腾的燃了起来。 花妖看着她粗犷的坐姿,忽然一愣,尔后便笑着问道:“你是谁?” 宫泠羽道:“我是云忆寒的女人。” 花妖脸色骤变,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云忆寒的女人。”一字一顿,清楚无比。 “你——再说一遍。”花妖的声音隐隐带了杀气。 宫泠羽托腮道:“那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是云忆寒的女人呀。” 花妖凝视着她,眼底的杀气一点点浮出来,然后又一点点消散下去,她忽然掩唇娇笑:“这么巧,我也是他的女人。” 宫泠羽挑眉:“是么,那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儿子已经八岁了?” 花妖娇媚的一张脸立刻沉了下去,尖尖长长的指甲就去扣宫泠羽的脖子,却被她轻而易举的闪开了,花妖脸上寒如冰霜,语气凌厉:“你们,你们竟然有了孩子……” “多新鲜啊。”宫泠羽嗤笑着站起来,偏下头看她:“孩子呢,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哎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你也听不懂。” 花妖脸色微愠,她的确是听不太懂这“结晶”是什么,但总之不是什么好词! 良久,花妖小心翼翼的放下琴,似乎是怕一个不慎会把琴碰坏了。宫泠羽见此,难免摇了摇头,她怎么这么宝贝云忆寒的东西?要是给她知道,上次云忆寒要她把这琴放回去的时候,中途磕了好几下,琴弦都差点断了,她不得心疼死了? 花妖迤逦起身,身上的绯色花瓣妖妖燕燕的拂落到地。 她跟宫泠羽的个子差不多,跟她站在一起,却比这飘满桃花瓣的小树林还要引人注目。 她仔细看着宫泠羽,从上到下,宫泠羽也不惧她的目光,任她打量。她也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宫泠羽的发髻——丸子头,发团上面还别了一支青色簪花,虽然简单,但却格外的赏心悦目。 花妖看着看着,唇角慢慢勾起了妖娆的弧度:“倒是我疏忽了,你说你有了他的孩子,你自己分明还没有多大的年纪。你——不过十四岁吧?” 宫泠羽扶脸道:“我这叫驻颜有术,童颜不老,你懂么。” “……” “还有,”宫泠羽抬头望着梧桐树浓密的叶子,道:“这种树在这里能长得好,只能说明水土适宜,在别的地方长不好,是没有因地制宜——并不是因为有谁在这里的原因。” 花妖的一张桃花瓣的俏颜沉得比锅底还黑。 宫泠羽心下大喜,转身要离开,却觉身后一阵疾风降至,她侧身避开,五指优雅的划了个弧度,一片彩色的花瓣便萦绕在她修长白皙的指尖,突然,她收起花瓣,花妖还以为她是要认怂,脸上积起一抹嗤笑,却听她说道:“等下再打,我现在饿了,要吃饭。” “……” “怎么,没见过人提这种要求啊?”宫泠羽见她岿然不动,仍旧挡在自己面前,啧了声,拍拍她肩膀,道:“喏,现在你见到了呦。” 宫泠羽勾唇一笑,蹦蹦跳跳的离开。 一只脚还没有踏出小树林,空气中无数道厉风卷着花瓣便将她团团包住,宫泠羽的确是想跟她切磋一下的,但她现在真的很饿,可这阵势,她再不出手就要被打到了,她信手隔空一拂,无数道彩色花瓣出现,她旋即想到云忆寒说过,这些花瓣都是她的血,她每用一次,事后身体就会消耗太多。 她的病才刚刚好,又好几天没有进食,不能再作死了。 转念一想,宫泠羽便收了花瓣,打算用云忆寒渡给她的灵力小试牛刀,可偏偏在这时,花园中传来一道清凉、不带有任何温度的声音:“桃绯,住手。” 那些围住宫泠羽的桃花瓣似乎不心甘情愿的散了去。 一双银色的男靴出现,云忆寒白衣胜雪朝这边走来。 “受伤了么。”云忆寒跟宫泠羽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就柔了几分,云忆寒自己没有察觉,宫泠羽亦没有听出来——因为她的心思都在那个一身花瓣的“花妖”身上。 她是桃绯夫人。 桃绯夫人,自称夫人,但是却并没有嫁过人。她岁数虽然不小了,但是容颜却依旧年轻,她是桃花岛的岛主,所以大家也就尊称她一声桃绯夫人。过去宫泠羽也和她打过交道,却并没有见过本人,没有想到她是这样一个“小妖精”。 宫泠羽轻轻吸了一口气。 云忆寒仔细检查一番,发现宫泠羽并没有受伤,几步便朝着桃绯夫人走过去。 桃绯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身体一晃,挡住了他的琴。 云忆寒道:“别遮了,我都看到了。” 桃绯夫人低下头,声音妩媚至极,跟刚才的凌厉简直就是两个人:“寒,我不是故意没经你的允许就动你的东西……” “我不要了。”云忆寒道。 桃绯夫人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这把琴他不要了? 云忆寒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他连这句话都没有重复,直接带着宫泠羽离开了。两个人走得时候,宫泠羽还特意靠得云忆寒很近,云忆寒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看看她的烧有没有褪干净,可这一切落在被他们忽视的桃绯夫人眼中,全然成了挑衅。 宫泠羽趁云忆寒不注意,回头快速朝桃绯夫人做了个鬼脸。 去厨房的路上,偶尔会遇到几个晕倒在花间的白衣弟子,云忆寒和宫泠羽两个人难得不争吵的合作一次,分头去解开他们身上的“桃花术”。宫泠羽并不晓得自己发烧时对云忆寒做了些什么,是以还和从前一样,可云忆寒却觉得哪里怪别扭的。 到了厨房以后,宫泠羽才发现晕倒在灶台的忘川,看到桃绯夫人那个小妖精的时候,她便知道来者不善,忘川很可能也着了道,所以她才编谎话说自己是云忆寒的女人,就是为了气气她。 敢欺负她家忘川,她刚才气她的话还真是轻了呢! 云忆寒也跟着宫泠羽来到厨房,忘川醒来后,见到宫泠羽还是笑逐颜开的,见到云忆寒以后脸色就不好了,宫泠羽并未发现他的异常,自己找出了忘川做的好吃的,就要开动。 云忆寒站在厨房门口并未进来,似乎觉得厨房油烟味道重,也有可能觉得厨房脏,配不上他老人家高贵的身段。 宫泠羽盛了一碗忘川熬的鱼汤,示意性的朝云忆寒问道:“要不要一起喝?” 云忆寒没有动。 宫泠羽捧起碗刚要喝,鱼汤就被另一只更为修长的手截了去,云忆寒小小的抿了口,可能觉得味道不错,便坐下来跟她一起吃…… 宫泠羽倒没觉得什么,只是觉得他太懒,想喝鱼汤还不想自己动手,转而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忘川却一下咬住了唇。 另一边—— 桃绯夫人风风火火的挨个院子挨个房间的寻找—— 白衣弟子都不晓得自己刚刚是着了她的道儿,只看到她一身势不可挡的气势横冲直撞,不敢拦着,便都持剑跟在她的身后,已经有人去通知若水了。 众人都有些纳闷——这位女子到底在一脸杀气的寻找什么? 竹里馆本就距离花园不远,桃绯夫人很快便寻到了这里,小凌波、阿摇和樱墨同被关在樱墨的房间里,桃绯一身杀气的出现,打伤了门外的白衣弟子,目光就定在了阿摇的身上。 祭司院里的八岁小男孩,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第131章 你——娶我啊! http://.biquxs.info/

桃绯夫人美丽的脸上带着浓烈的杀气,阿摇却临危不乱,脸上有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淡定。 小凌波吓得缩到了阿摇的身后。 桃绯夫人几步走到阿摇面前,如刀的目光扫在他的脸上、身上,心中涌起一丝奇怪。 这孩子是云忆寒和那个女人的,可怎么跟他父母长得一点都不像? 罢了,像不像他今天都难逃一死! “孩子,要怪就怪你的父母吧!”桃绯夫人一向心狠手辣,对方是个孩子也不能让她有半分的心慈手软,无数片桃花瓣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刀锋般袭向阿摇! 阿摇脸色一变,从这招法之间已经认出了对方——竟然是桃花岛的岛主! 桃绯夫人不是发过誓,永远不会踏出桃花岛半步么?! 然而来不及多想,那些花瓣带着肃杀之气打来,阿摇一个回身,拽着小凌波堪堪避开,小凌波手中的梨花回旋镖咻的飞了出去,桃绯夫人见到回旋镖,眼睛微微睁大,素手一勾,将回旋镖勾到了自己手中,低头看到上面的字,脸色微变:“你是毒王谷的人?!” 这个云忆寒,有了儿子不说,何时又与毒王谷扯上关系了? 凌波怕她,但还是从阿摇身后露出半颗脑袋,道:“是又怎样?” 桃绯夫人沉吟道:“我过去欠了你们宫谷主的人情,今日看在她的面子上,我饶你不死。快闪开,等下花瓣无情,别怪我误伤了你这小丫头!” 桃绯夫人提起“宫谷主”,凌波的脸上顿时变得苍白,她低着头,几乎就要哭出来:“你欠了泠姐姐的恩情,可是泠姐姐早就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桃绯夫人正在聚气的手一滞,诧异道:“你说什么?” 凌波抿住唇,没有再开口。 桃绯夫人脑子里轰的一下,她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那个从未谋面却深得她喜欢的谷主宫泠羽,竟然死了? ——她的年纪应该还不大吧? 桃绯夫人出神,阿摇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手的,一记手刀朝她眼珠打去,桃绯夫人就势侧翻避开,红艳艳的衣袂在空中翻飞,宛如一朵妖艳的红莲。 这时,屋外面几个白衣弟子冲了进来,与桃绯夫人缠斗在了一起。屋子里的古玩字画、玉器,咣里咣当的全部被打碎了,樱墨仍旧躺在床上,任外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都不带眨一下眼皮的。不多时,若水赶到,将两个孩子带了出去,打了个手势,白衣弟子慢慢将桃绯夫人向屋外引去。 若水检查了一下,樱墨也没有受伤,只是屋子里经历了一场恶战,已经一片狼藉。 桃绯夫人被引到了外面,那些白衣弟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下手极狠,好多弟子的眼睛都被桃花瓣划伤,鬼哭狼嚎般在地上打滚。若水让人带他们下去医治,自己抽出宝剑,也加入了战斗。 云忆寒平日里不怎么好好教人学东西,可若水是个例外,他信任若水,若水脑子又好使,他总是喜欢多教他一些。 桃绯夫人很快便注意到若水的功夫在其它的白衣弟子之上,下手便更加肆无忌惮,若水知道自己不会是她的对手,他只想拖延时间,等待云忆寒前来! 几十招过后,若水的体力渐渐不支,他横剑胸前,挡住桃绯夫人的花瓣暗器,却被她一脚踢翻在地,若水偏头呕出一口血,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疼得让他简直生无可恋。 桃绯夫人还要下杀手,一柄柳叶细长剑从她袖中滑出,还闪着******的光芒,直刺若水的喉咙。 “手下留人。” 祭司大人终于到了,若水松了一口气。 云忆寒、宫泠羽、忘川三个人几乎同时而至,若水的目光落到了忘川的身上,然而忘川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宫泠羽回首对忘川道:“去扶若水起来。” 忘川这才不心甘情愿的去扶了若水。 若水的脸上,诡异的起了一丝绯红,被宫泠羽尽收眼底。 桃绯夫人瞪着宫泠羽,宫泠羽也“温柔”的回瞪回去。 云忆寒走到桃绯夫人身边,道:“借一步说话。” 桃绯夫人跟着他去了花园的碧湖边,宫泠羽便带着若水回去。 天空仍然一片灰蒙蒙的。 湖边,天光黯淡,水光无色,没有一丝生气的沉闷天气,让人的心情也没来由的变得不好。 桃绯夫人站在云忆寒身后三步的地方,他眺望一望无际的湖面,她凝望他高挑清瘦的背影。 “你可知光明王遇刺身亡?”半晌,云忆寒开口说话,却并没有质问她为何要在祭司院撒野,而是问了句无关的话题。 桃绯夫人摇摇头:“我对你们南诏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寒,我只对你感兴趣。” 云忆寒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望着平静的湖面,继续道:“是被天毒蜂蛰死的。” 桃绯夫人闻言,脸色微变:“桃花岛的天毒蜂?” 云忆寒转过身,轻拂衣袖,他的广袖铺住了手掌,上面有一只蜜蜂的尸体。 桃绯夫人走近,尖而长的手指将蜜蜂的尸体挑起来查看,好一会儿,神情几度变幻。 从她的神色里,云忆寒已经看出来了,这就是桃花岛的杀人毒蜂。 桃绯夫人盯住蜜蜂的尸体,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道:“这种毒蜂是离不开桃花岛的,只有桃花岛上的桃花才能让它们存活。可是好多年前,我曾经送给你们南诏国一个人这样的毒蜂。她说她有办法让毒蜂离开桃花岛也能活下去。” 云忆寒眉梢微挑:“是谁。” 桃绯夫人的目光有些沉:“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听别人说起,我就很喜欢她了。她就是毒王谷的谷主——宫泠羽。” 熟料,云忆寒闻言一声嗤笑,负手而立,道:“你在桃花岛这几年莫非是不问世事的?” 桃绯夫人脸一红,恼道:“桃花岛又不归你们南诏的地界儿,我管你们的世事做什么?” 云忆寒目光重新放在遥遥的湖面上:“你说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刚刚从那个小丫头口中听说宫泠羽死了,桃绯夫人除了震惊之外还有几分不相信。可眼下又从云忆寒嘴里说出来,她不得不相信了。 “她,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 “生死有命。”云忆寒打断她的话,又开始用他那副淡出红尘之外的语气讲话:“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活到老死的。” 桃绯夫人一脸的惋惜:“可惜啊,那次她来桃花岛见我,我避着不见,想不到以后竟然没有机会见到了……” 云忆寒沉吟道:“你能确定,这只毒蜂是你桃花岛的蜂么。” 桃绯夫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上前一步,蹲下去将毒蜂的尸体放到了水中,看着它随着风推动水中的涟漪渐渐沉入水底,她慢慢站起来,取出手帕擦拭手指,看着云忆寒道:“你想知道么。” 云忆寒垂眸看着她。 桃绯夫人一字一顿道:“告诉你也可以,你——娶我啊。” “云忆寒,你把我娶了,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在桃绯夫人的心中,云忆寒一直是个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男人,却没有想到,他不仅有了女人,还跟她有了孩子。凭什么别的女人他可以要,她就不行? 云忆寒像看着一个疯子般看着桃绯夫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桃绯夫人追了几步,云忆寒的身影却是一晃,看似很慢,却在她眼前倏然掠开了数十丈,桃绯一时追不上了,气得直咬牙。 啼月楼—— 若水胆战心惊的跪坐在地上,看着忘川给他包扎伤口的动作,第三次问道:“师姐,我们这样在大人的房间里……不好吧?” 宫泠羽正在窗前观望,闻言答道:“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想去我房中?” 若水:“……” 忘川手上的动作忽然一个用力,疼得若水脸都青了,他却没有说什么,仍然是看着忘川笑。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气不好,天黑的总是特别快。坛子里的越王蛇到了觅食的时间,从熟睡中醒来,听到房中有陌生人的动静,冷不防从坛子里跳了出来,吓了忘川一小跳,宫泠羽手疾眼快,从窗台上的花盆里摘下一片叶子,唰地打在了越王蛇的三角脑袋上。它身子一弓,露出尖尖细牙,朝着宫泠羽就要咬去。 忘川和若水想起身相拦,却没有那蛇的速度快,说时迟那时快,宫泠羽故意没有出手,那蛇却在离她几寸的地方,自行停了下来,然后夹着尾巴重新回到了坛子里。 忘川和若水面面相觑,被刚刚从一幕震惊到了。 宫泠羽道:“这种小畜生,你教训它一顿就能让丫长记性。” 宫泠羽看若水的伤口也包扎的差不多了,抬步向外走去:“我去看看凌波丫头。” 忘川想跟她一起去,却见她开了门,往出走了没两步,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似的,慢慢退了回来。 第132章 我是宫泠羽(1) http://.biquxs.info/

门外,云忆寒一身清华的站在那里,长发随风飞舞,衣袂翻动,面无表情。 宫泠羽退回了房间里,云忆寒也随之走了进来。 若水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拉着忘川要一起行礼,无奈忘川不理他,走到了另一边。 若水额头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未经允许在祭司大人的房间里上药,把这屋子里都弄得满是药味,他不生气才怪。可是……若水的目光看了看他那好吃懒惰的大师姐,又看了看风华绝代的大祭司,轻垂了下去。 几个人沉默着。 忽然,关着越王蛇的坛口一动,那已经有手臂粗的蛇爬了出来,游到云忆寒的脚边,有些“蛇仗人势”,身子笔直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它的目光悠悠荡荡,落到了忘川身上,忘川微微一笑,浑身无形的妖气暴涨,吓得它打了个哆嗦,蹿到了云忆寒的身后。云忆寒抬眼望向忘川,眸色幽沉如水,就在这时,宫泠羽挡在了忘川面前,挑眉道:“跟桃绯夫人恩爱完了?” ——恩爱? 若水汗颜。 忘川汗颜。 云忆寒道:“若水,忘川,你们先下去。” 若水听话的就要下去,忘川却看向了宫泠羽,再等她的命令,宫泠羽颌首,忘川也一并下去了。 云忆寒坐到屏风前面,越王蛇像只宠物一样,跟着他坐了下去,云忆寒瞥了它一眼,道:“你也回去。” 越王蛇似乎不甘心,但迫于他的“淫威”,还是乖乖的爬回坛子里,尾巴一勾,自己还把盖儿盖上了。 宫泠羽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云忆寒看着她难看的大笑模样,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问道:“发烧的前一晚,你去了哪里。” 宫泠羽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他的旁边,这样她就比他高了一点,说起话来也有了几分气势:“我不是说了么,是忘川在外面和男人私会,我帮他打马虎眼儿啊。” “你身边的丫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祭司院里的男人。” “废话,那是因为忘川就是汉子,而且比他们不晓得美多少倍呢!” 这话宫泠羽自然不敢说出来,她只道:“忘川的眼光太高,祭司院里的男人虽然也好看,但是她却看不上。” 云忆寒微微一笑:“那天夜里,光明王遇刺。” “哪天?” “你知道哪天。” 宫泠羽怒道:“云忆寒你什么意思?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是想说些什么?我又不认识什么光明王,他遇不遇刺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么?!” 云忆寒定定看着她,良久,微叹道:“只要你说,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我便信你。” “你会有这么好心?”宫泠羽一声嗤笑,她才不会傻到相信他的鬼话。 云忆寒道:“你是我亲自选出来的人,我有理由信你。” “拿出证据来。”宫泠羽朝云忆寒伸出手,冷冷道:“我不会替自己解释什么了,我只要你拿出证据来。” 云忆寒看着她伸向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坐得比他高的少女,眼神一深,忽然伸手攥住了宫泠羽的手臂,轻轻用力便将她从椅子上拉了下来。 宫泠羽跌坐到云忆寒的怀里,冷香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宫泠羽伸出去想要推开他的手忽然一个转弯,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俏丽的脸上浮出一层笑意,明媚又俏皮,云忆寒看着她的眼睛,失了神。宫泠羽勾在云忆寒颈后的手指微微一动,三连戒上微光闪过,无名指的戒指上忽然机关般弹出一根小针,飞快的刺进了云忆寒的皮肤里。 云忆寒微怔,绝美的脸上透出一丝困惑,慢慢倒了下去。 她的迷药发挥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他倒下去的同时,宫泠羽的身体已经向上,却不料她的长发和他的不知几时纠缠到了一起,她一下没能起来,反而被云忆寒带着倒了下去,他重重压在了她的身上。 冷香。冷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宫泠羽的身子几乎就僵住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又不是没投入过帅哥的怀抱!”半晌,宫泠羽骂了自己一句,解了两下纠缠的长发没有解开,抽出匕首,一下把自己的头发割断了。 她的匕首没有收回,继而放到了云忆寒的手腕上。 屏风底下的坛子口一动,越王蛇似乎感应到了云忆寒有危险,竟然将坛口顶出了一条小缝儿,从里面偷窥宫泠羽。 宫泠羽一个弹指,越王蛇被打了回去,咚的一声闷响摔在了坛底。 隔空取出烧杯,宫泠羽划开云忆寒的手腕,接了200ml的血。 这就是传说中的至寒之血。 她给樱墨配药用一半就够,剩下的一半,收藏。 宫泠羽本想就这样放着云忆寒不管,但转念想,他毕竟是真的救过樱墨,要不是他,樱墨真的就被燕倾害死了。她便拖起云忆寒,拖到了床上。 云忆寒看着就瘦,没想到这一身的骨架子更是轻得吓人,宫泠羽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把他抬上了床。 出去后,对若水说云忆寒睡下了,若水虽然有怀疑,但是也并未说什么,祭司院里被桃绯夫人毁得差不多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宫泠羽安排忘川和他一起,她便去了戒指空间给樱墨配药。 按照古书上的记载,宫泠羽的药配了整整一宿。 之前高烧昏迷,她睡了几天,眼下根本就是一点也不困,拿着药出来的时候,忘川正在台阶上阖着眼小憩,若水一夜未睡,带着人收拾被桃绯夫人毁掉的东西。 竹里馆,阿摇正在看凌波耍暗器,宫泠羽也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径自去了若水和樱墨安排的新房间。 新的房间在二楼的走廊尽头。 宫泠羽进去后,关上门窗,隔空取出做好的药丸。 望着手中红玛瑙一样漂亮的药丸,宫泠羽心里忽然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她算不上是精通医理,连半个大夫也算不上,可是没有办法,她不知道这药樱墨吃下去会不会醒来。但是她知道,如果不吃的话,樱墨就不会醒来。 她宁愿赌一把。 人生,不就是一场巨大的赌博么。 输了,大不了她把自己的命也给樱墨赔上。反正她也不怕死。 宫泠羽坐到床头,抬起樱墨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手腕运气,一直把药丸送到了他的胃里。 几秒钟后,樱墨的身子忽然开始抽搐,愈发剧烈,宫泠羽按不住他,只好放平了他的身体,她整个人都骑到了他的身上,用她的身体压制着他。 须臾后,樱墨的唇边溢出了一丝浓黑的血迹。 宫泠羽脸色大变,伸手去扣他的脉象。 摸不到,怎么会摸不到他的脉息…… 宫泠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正要渡真气给他,忽然一只绵软的手臂放到了她的手背上,她一抬眼,从凌乱散落下来的发丝间,看到了樱墨慢慢睁开的眼睛。 “师父……” 宫泠羽扑在他身上就哭了起来。 六年的久别,重逢还没有一刻他就沉睡不省人事。眼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让她如何能不激动? 樱墨注意到两人略微尴尬的姿势,他轻轻推开她,宫泠羽以为是自己压疼了他,连忙跳到了床尾,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生怕他消失似的。 “师父,我给你倒杯水。”宫泠羽说着就跳下床,走到桌边,一摸茶壶,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 大家都以为樱墨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他房间里的水从来不给随时换热水。 宫泠羽快速去了凌波的房间,拿了热水,给樱墨倒了一杯。扶起他靠在床头,樱墨一边喝热水,宫泠羽一边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给他听。 樱墨只是认认真真的听着,却不插一言半语。 宫泠羽一连让樱墨喝了几杯水,又张罗了厨房给他做了清淡的饭菜,看到戴着面具的白衣弟子端着饭菜上来的时候,樱墨眉头微皱,等她们都下去了,宫泠羽扶他坐到了桌边,给他布菜,他却一筷子都没有动,只是盯着她,肃容道:“你和云忆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泠羽给他盛了一碗粥,眨眼道:“什么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说了么,他想让我继承他大祭司的位置,但是想成为下一任祭司,就必须要打过他。我打不过嘛,他就留我在身边,顺便教我。” 樱墨听了她的解释,脸色也没有缓和下来:“他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啊,他肯定也抱着某种不纯的目的。但是好在,我的目的也不纯,我想要这大祭司的位置。” “你就那么想报仇么。” “我报仇有错么。”宫泠羽啪的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去看樱墨,眼眶就红了:“师父,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跟忘川都不赞成我,但即使你们都反对,我也不会放弃。” 樱墨静静的看着她。 宫泠羽眼中浮出一丝狠绝的戾气:“你们不是我,体验不到每天晚上一闭眼,就看到宫家满门一百多条人命血流成河的躺在我面前。体验不到我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被钉在城墙上还要看着我娘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 第133章 我是宫泠羽(2) http://.biquxs.info/

“师父,南诏王不是个明君,燕倾心狠手辣,一心只想排除异己,将来就更不会是位明主了。如果你想拦着我,要换一个别的借口才好。”宫泠羽收起脸上的肃杀之气,将一碗汤、一碗饭推到了樱墨面前:“你这一身伤,还是拜燕倾所赐。” 樱墨一声轻叹,执起筷子慢吞吞吃了两口,没有说什么。 宫泠羽道:“师父,如果你看不下去,我也可以安排你回毒王谷,或者去其它的什么地方。” 就像当初的忘川一样,如果都觉得她做的不对,她也没有必须要求他们陪着,他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樱墨再也没有开过口,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下去,宫泠羽把纱灯点燃,幽微的灯火下,樱墨的脸色惨白,双目却带着异样的神采看着宫泠羽。 怎么也看不够。 可是,要他怎么开口劝她放下这莫大的仇恨? 白衣弟子收拾碗筷下去后,宫泠羽给了樱墨几颗调理身体的药丸子,她便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隔空取出一只烧瓶。透明的烧瓶中,一朵绿色的五瓣小花,被绿色的叶子衬托着,整个植株都是绿宝石的颜色。 宫泠羽将烧瓶交给樱墨。 樱墨一脸的错愕:“这是——?!” 返生香,返生香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宫泠羽并没有将在夜王府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樱墨,耸肩道:“无意间得到的,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说过程。” “师父,早点休息。”宫泠羽不由分说的推着樱墨坐到了床上,笑道:“不管你支持我还是反对我,你都是我的师父。” 永远都是。 “晚安咯。”宫泠羽扬扬手,跳着跑开了。 她的身姿还是那样的活跃、轻盈,可是心情,却是相反的沉重吧? 她一个小姑娘,内心再怎样强大,也无法承受住每夜的噩梦——那些在黑暗降临时,会从四面八方汹涌爬出的梦魇,会化为一只只苍白的手,抓住她内心最脆弱、也最痛苦的地方。 而报仇,是支持她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吧? 他不能,连她这点小小的希望,也要无情的覆灭。 宫泠羽走在啼月楼的走廊里,忍不住的叹息。 明天云忆寒醒来——又得一顿劈头盖脸的发脾气吧? 她不晓得云忆寒哪根筋搭错了会想要突然亲近自己,反正她就是利用他靠近自己,成功的把他制服了然后取了血。 他“受此大辱”,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换作是她,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戏弄了自己的人。 宫泠羽浑身忽然一冷。 回到房间,忘川正在桌前发呆,地上扔着一件白色袍子。宫泠羽走过去一看,惊道:“这不是白衣弟子的衣服么。忘川,你吃人了?” 人都吃完了,所以就剩下了这么一件衣服,可是不对啊,怎么没有一丝血迹? 忘川脸色古怪,道:“这是若水的衣服。” “……嗯?” “他的衣服坏了,想让我给补一下。” “……” 一分钟后,宫泠羽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越欢,忘川的脸沉得越厉害:“小羽,你还笑!” 宫泠羽捡起若水的衣衫,抖了抖查看,在袖子下面发现一条很长的口子,把上面的刺绣都划开了,她憋笑道:“忘川啊,若水该不会——不会看上你了吧?” 忘川神情漠然,直接道:“我不喜欢他。” 若水以为忘川真的是女孩子,有了这样的心思……却也不奇怪。 宫泠羽不敢笑了,也不再逗忘川,拿着若水的衣衫坐到了灯下,翻出针线盒,开始认针。 忘川惊讶的看着她。 宫泠羽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代你给他缝一下。另外我不怎么会做针线活,缝成什么样就凑合吧。明天一早你把衣裳给若水,说是你补的,他肯定乐得屁颠屁颠的。” 忘川:“……” 第二天一早,忘川果然按照宫泠羽的吩咐,把衣服交还给了若水。若水十分开心,马上就回去把新衣服换下来,换上了“忘川补的”。 “这只袖子……”若水的表情有些奇怪。 忘川眨了眨眼睛,疑惑道:“袖子怎么了?” “好像……”给缝死了啊。 忘川脸上娇俏动人,又是满脸的好奇。若水不忍心拆穿这袖子给缝死了的事实,只好一个用力,把线头撑破了,他的手从袖子一半的地方破了个洞伸出来,若无其事的朝忘川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紧。” “有点紧就多穿穿吧,时间长了就会宽松了。” 忘川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吃吃的笑,掩唇飘走了。 宫泠羽很早便醒了,她是担心云忆寒会很早醒来,直接杀过来。 可意外的,她一整个早上都没有看到云忆寒。和樱墨、忘川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她捏着忘川剥好的鸡蛋,才从他口中得知,云忆寒竟然一大早就出去了。 看来是有急事,急到他都没能第一时间过来收拾她。 凌波还没有起来,本来想叫她一起吃饭的,可小丫头还在赖床。阿摇虽然醒了,却不愿意和他们一起,是以早饭就只有三个人一起吃。 忘川的侍女打扮,在樱墨面前忽然觉得有些露怯。 以前只有他和小羽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可现在,他越来越想要做回自己了。 吃过早饭,宫泠羽要趁云忆寒不在,出去办点事。问忘川要了人皮面具,她先是去了“黄泉”,下午的时候,又混进了世子府。 今天是燕倾的生辰。 作为曾经的“模仿夫妻”,她怎么能不送上一份“礼物”? 宫泠羽混在世子府的侍女里,戴着一张普通的人皮面具,意外的竟然在席间发现了云忆寒的身影。 好在云忆寒并未注意到她一个小小的“侍女”,可她总觉得只要被看到自己会被云忆寒发现,好在,一直有人不停的上前跟云忆寒说着什么,引开了他的视线。 宴席是黄昏时分才正式开始的。 莺歌燕舞,鼓乐齐鸣,觥筹交错,高朋满座。 席间,这宴会的主人公却悄然离开了。 宫泠羽不动声色的退到了阴影里,尾随燕倾离开。 从人声鼎沸的大厅离开,燕倾一路去了花园。 明月高悬。 燕倾欣长的身影立在湖边,衣袖翻飞。 夜晚的风吹得他的脑子有几分清醒。 宫泠羽隐在树林中,观察燕倾的一举一动,最后确认,他是真的醉了。 燕倾的酒量好,以前他更是鲜少有醉的时候,可是最近,她似乎看到他醉过几次了。 宫泠羽快速回到戒指空间中换了衣服,是她以前的一件平时穿的天青色裙子,她曾经说这个是和燕倾的“情侣装”,因为他总是喜欢穿天青色的衣衫,所以正好配一对。 脸上的人皮面具,也换回了她以前的脸。 宫泠羽准备好一切,便正大光明的出现在燕倾面前。 意料之中的,燕倾惊愕的看着她。 良久,他撑了撑额头,太阳穴疼得他语气都软了几分:“竟然又出现幻觉了。” 这话被宫泠羽听得真切,她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走到燕倾面前,嫣然笑道:“不是幻觉。” “殿下,我是宫泠羽。” 燕倾的身子一颤。 宫泠羽拉过他的手臂,左手在他的左手心画了个圈,然后在并看不到的“圈”中,花了两个弧度的下弯,和一个半弧度的上弯。 这是一个“笑脸”。 燕倾的身体完全僵硬住了,背后几乎直成了一条线。 酒意醺然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芒。 宫泠羽做的这个动作,全天下就只有她和燕倾两个人知道,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秘密。” 宫泠羽望着燕倾,慢慢勾起嘴角,一字一顿道:“殿下,我是羽儿啊。我回来了,找你报仇来了。” “羽儿……”燕倾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情动,他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报仇的话,突然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力气之大,让宫泠羽险些窒息。 “羽儿,是你么羽儿。”燕倾醉眼迷离的,宫泠羽轻轻推开他,看着他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反应,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上来话。 一口气,憋在心口十分难受。 她以为,自报家门以后,燕倾会二话不说的直接掐住她的脖子,手起刀落结果她的性命,然后对着她的尸体冷冷的说:“你死都死了,还敢出来作祟?我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可是燕倾这样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又算什么? 朦胧的月色下。 湖边的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 树林中,一抹红衣身影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周围的温度都凉了几分。 云忆寒的一双浅瞳中,倒映着湖边那两道刺目的身影。 他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光是从这身材上,他就能看出来这是谁! 过了良久,那女人忽然推开他,跑开了。 燕倾站立不稳,被推倒在地,手臂却还朝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够去,一身的情意绵绵…… 云忆寒心中酸意膨胀,快步走出林子,来到燕倾身边。 燕倾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便被人推下了水。 岸边,云忆寒脸上满是泄恨后的痛快! 第134章 借两把刀,杀两个人(1) http://.biquxs.info/

翌日,宫泠羽正在房间内拟定计划,云忆寒突然踢门而入。 宫泠羽快速将计划书放回戒指空间中,皱眉看着气势汹汹的他。 宫泠羽知道这货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连忙迎上去,狗腿的握住了他的手臂,咧嘴笑道:“早啊。” “不早了。”云忆寒冷哼着推开她:“其他人都做完了早课,你才刚起。” 宫泠羽低头,瞥见云忆寒的手腕上还缠着纱布,便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云忆寒一声冷笑:“你不晓得我怎么伤的?” 宫泠羽耸肩,继续装傻:“我怎么会知道。” 云忆寒慢慢靠近她,宫泠羽慢慢后退,他忽然俯身下去,掀起她的裙子,从她的小腿内侧拿出一把匕首,眸光闪着阴冷的光:“那要不要对比一下,我的伤口和你的刀是否吻合?” “这个吧,可能是有人偷了我的匕首,然后伤了你。” “继续。” “……” “林许。” “有!” 云忆寒久久没有说话,目光却丝毫没有放松,一直在绞着宫泠羽,他眼底有隐痛,也有几分哀恸,复杂得很。 “你为了别的男人伤我,林许,这笔账我给你记着。”云忆寒冷冷的扔下一句话,拿着她的匕首拂袖离开。 宫泠羽一头雾水的愣在原地——他又抽什么疯?说话干嘛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云忆寒走后,宫泠羽隔空取出刚刚写到一半的计划书,在上面写到:借两把刀,杀两个人。 没有一石二鸟的计划,却可以设个连环计,她坐享其成便可。 忘川拿着新洗好的衣服进来,宫泠羽招呼他道:“换男装,我也换男装,咱们出去看好戏。” “好。”忘川温柔的应下。 今日是市集,街上的马车和人流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接近中午的天气格外闷热,可这也不能影响大家逛市集的心情。 宫泠羽和忘川扮作最普通的平头百姓,混在人群中,像所有人一样悠闲的逛着集市。卖糖葫芦的从身边经过,上面的糖衣没有被太阳晒化,山楂大得惊人,宫泠羽随手抽了两串,递给忘川一串,他无奈的一笑,走上前去买了账。 他不爱吃甜食,但是她爱吃,他也就没有理由的跟着一起喜欢吃。宫泠羽又买了一些小吃食,抱着纸袋和忘川一起上了旁边的茶楼,找了临窗的位置,便于观察楼下的动静。点了壶龙井和一些干果,忘川白净而细长的手指正在给她剥着瓜子。 “来了,来了。”没过多久,宫泠羽就有些兴奋的指着楼下。 忘川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了下去,没几秒钟就回到她的脸上,道:“司马风瑾的马车,一定会撞到袁绍么。” 宫泠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狡黠一笑:“买通了他的车夫,就是朝着袁绍去的,怎么会撞不到?” “司马风瑾为何一定要死?” “燕倾许诺,会让他成为新的光明王。光明王手里有兵权的,不能让他成为燕倾的狗。” 忘川沉默了。 楼下,人头攒动,各种叫卖声不绝入耳。 一辆高大的马车,在热闹的市集间驰骋,每次都几乎险险的与人擦身而过,有人要大骂,却在看清楚马车上挂着的牌子时止住了嘴,是光明王家小王爷的马车啊,惹不起。 司马风瑾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缟素丧服,双目有些赤红,然而唇角却是有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等到丧期一过,他就可以继任光明王了。光明王的位置本不是世袭制的,但是世子许了他这位置,他自然是有把握的。 马车飞快的从市集穿过,却突然间传来一声巨大的嘶鸣声,马车剧烈的震荡了一下,停了下来。 司马风瑾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也是一脸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到身后帘子一动,司马风瑾探身出车外,车夫才看着他楞道:“好像,撞到人了……” 他刚刚也没有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人影闪过,但是,现在却又看不到人了。 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人跑到哪里去了? 司马风瑾不悦的环视了一圈四周,除了脸上带着畏惧之意围观指指点点的百姓,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人,他刚要让车夫继续走,却听一个声音冷冷道:“原来是司马家的马车,难怪这般鲁莽冲撞!” 司马风瑾搜寻这声音的来源,无奈周围环境太吵闹,他一时寻不到,便问道:“阁下为何不敢现身?” 他问完话,那声音却没有立刻回答,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报出一个名字:“本将军是袁绍!” 司马风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车上,看不到人,只听得到声音,因为在车下的人是袁绍。 ——袁绍身材矮小,还没有马车的轱辘高,他会看到他人才怪。 司马风瑾哈哈大笑:“原来是高大威猛、身材镶伟的袁绍袁将军,恕在下眼拙,哦不,是眼高,未能看到袁将军,失礼,失礼了!” 他在说道歉的话,可语气和态度却没有半分道歉的意思,反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讥诮,让人听了就怒。 这时,马车里也传出来娇羞的一声笑,原来车中竟然还有个女子。 袁绍原本在车下站着,这一怒之下,跳上了车辕,车夫见状,赶紧让开。 袁绍今日穿了件墨绿色的袍子,腰上挂着几乎跟他的大脑袋持平的大刀,样子十分滑稽,司马风瑾憋笑道:“袁将军,今儿个这童装是哪里买的?看起来不错呀。” 袁绍的脸沉得黢黑:“司马小儿,按照辈分你当喊我一声叔叔,你却这般无礼,道歉!” “哦,是袁‘叔叔’呀。”司马风瑾微微挺直了身子,他在马车上半坐着的姿态,几乎就比袁绍站在那里还要高了,他斜着眼睛,挖苦他:“我小的时候袁叔叔就这般高,想不到我长大以后,袁叔叔还是这般——高。” 最后那个字,尾音上挑,抑扬顿挫,别有深意。 围观的百姓,已经有人忍不住爆笑出声。司马风瑾就像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一般,把人逗笑了就引以为荣,朝着那些哄笑的人友好的摆摆手,扬着下巴假意谦虚道:“低调,低调。” 袁绍被他当众一再侮辱,怒不可遏:“你……你这孽障,撞到了我还敢这般羞辱于我……” 司马风瑾轻笑着打断他:“袁叔叔,这可怪不得我家的车夫,是我家的马车太高了,别说坐在上面看不到袁叔叔‘高大挺拔’的身姿,就是我家的马匹,也不一定能看到你呢。要怪就怪我家这马车太高,不然这样,我把这马车交给袁叔叔处置?” 司马风瑾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一脸斯斯文文,可就是吐不出人话来。袁绍生平最讨厌别人侮辱他的矮小身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这是他的缺陷,被人当众拿出来侮辱取乐,无疑是在激怒他! 围观的人群中小声一片片的,哗然不断,仿佛袁绍已经成为了一件任人取乐的好玩儿什物。 袁绍的脸憋得通红,手握在刀柄上,眼睛里有血丝渗透出来。 司马风瑾从车里摸出折扇,风华绝代的展开一摇,尔后合在掌心上,用扇子指着袁绍,眯着眼睛道:“这样,袁叔叔随我回府中,我家请了凤麟洲的神医来,专治侏儒之症,念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让你坐我的马车……”司马风瑾的声音一顿,意味深长的看着袁绍,缓缓道:“是不是我家的马车太高了,袁叔叔上不来?” 袁绍的眼睛彻底红了。 茶楼上,临窗的位置如果挑得刚刚好,能够将楼下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恰好宫泠羽和忘川的位置就是最好的。 宫泠羽笑得合不拢嘴,她就知道夜云轻嘴贱,没有想到司马风瑾的嘴巴更是贱得不得了。 忘川却是开口道:“司马风瑾的嘴上功夫,倒是跟你有一拼。” 忘川不知道宫泠羽心里正在想司马风瑾嘴巴贱,他就来了这么一句,宫泠羽嘴角抽了抽,没有说什么。 楼下。 司马风瑾嘲笑完袁绍上不来车,便动了动身子,伸手去拉他,袁绍却在这时拔刀,冷不防的砍向司马风瑾。司马风瑾脸色一变,飞快收手躲开。这一刀,毫不留情的劈到了他身后的马车上。 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帷裳被斩得粉碎,上好的榆木马车从中被劈成了两半。 噼里啪啦木板飞溅得四处都是,围观的百姓抱头鼠蹿,都躲得远远的,有的人不敢再观看,只有少数的一些人仍然站得远远的看着好戏。 车中的女子并未受伤,只是被这阵势吓得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的裙子下面,一滩黄色的秽物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她哇的哭了起来。 她是司马风瑾的侍妾,被袁绍吓得尿了,司马风瑾大怒,一脚勾起旁边小贩的布匹,就朝着袁绍踢了过去。 袁绍被恨意冲昏了头脑,提着刀就去追司马风瑾,两个人,在集市上大打出手。 第135章 借两把刀,杀两个人(2)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的身子半倚在栏杆上,手搭凉棚,最喜欢看人打架了。 茶楼的围栏边已经站满了人,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目光还总是落在宫泠羽或者忘川的身上,然后窃窃私语着,用手帕遮着嘴巴害羞的笑。 忘川不喜欢别人看他的小羽,哪怕是女孩子也不行。他的身子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挡住那几个人的目光。 楼下的袁绍已经扔了刀,和袁绍扭打在一起,开始肉搏了。 宫泠羽颇有兴趣的看着,众人自动围出了一个大圈,给他们腾出足够的场地,宫泠羽身子微动,抬首看向了旁边的一个蔬菜摊。 青菜萝卜碎了一地,袁绍的刀还插在不远处的一个冬瓜上,蔬菜摊被掀翻了,撑着布伞的木桩被打断,锋利的木头似刀般向上倒插着。 宫泠羽眸光轻动,握住茶杯的手轻轻动了动。 与此同时,和司马风瑾滚成了一团的袁绍暴揍了他一顿,怒气渐渐消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身影愈发靠近身后被打断的木桩,他正拎着司马风瑾的脖子,想给他按地上好生教训一番,却不料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的个子本就比司马风瑾矮小太多,举着他就够费劲的,这时手上吃痛,他疼得直接给司马风瑾丢了出去。 这一丢不要紧,只听噗地一声,利器穿过**的声音。 人群中快速传出一声声尖叫,袁绍抬头一看,只见司马风瑾的身体仰面倒在狼藉的蔬菜摊上,一动不动,他腹部的地方,露出了一截木桩锋利染血的尖峰。 “啊,杀人啦——” 围观的人群尖叫着散去,有人喊着报官,有人被吓得腿肚子直打转儿,有的人直接吓吐了。 袁绍脸上急遽变色,他跳到了蔬菜摊上,只见司马风瑾的身体被木桩穿过,他迅速摸了摸他的大脉,发现尚有一丝气息,他提了一口气,抱着司马风瑾的身体向上一跃,把他从木桩上拔下来,放到地上,就要去找大夫,忽然间,他愣住了。 司马风瑾的气息一下子就没了。 他死了。 司马风瑾腹部伤口汩汩流出的血,染红了袁绍的衣衫。 几分钟后,袁绍意识到自己……杀人了。 官府的人很快便来了,袁绍被围住,他双目爆红,脸上闪过悔意和狠意,杀了几个官兵之后逃走了。 他是失手杀人,不该被问罪的! 袁绍身材虽然矮小,但行动却是无比迅速的,他很快便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宫泠羽看了眼忘川,忘川点点头,他们的人已经去追了。 袁绍杀人的消息很快便在王城传开了,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他的通缉令,四面的城门被封,他茶插翅也难逃了。 夜晚,段将军府。 段子钰披着长袍来到祠堂,对着父亲的牌位上了三炷香。 祠堂内檀香的味道萦绕,面前一排排的牌位,都是段家的列祖列宗,以及,死因至今查不明的他的父亲。 段子钰是段青山的长子,今年也不过三十而立的年纪,却相当的年少老成。他取出长长的烟袋,借着祠堂微弱的油灯点燃,靠在案上抽了起来。 烟草里面混合了安神的药粉,这能让他的心情稍稍沉静下来。 自从段老死后,家里的担子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妹妹的亲事,弟弟对家产的觊觎,家族内乱,王室的逼迫,无一不让他心烦意乱。也只有夜深人静在祠堂的时候,他才能够贪得一时安宁。 他们都说,段家的气数已尽。 造成今日这般不利局面的,不仅是段老的离去,还有……之前段青山对待世子殿下不明不白的立场。明明之前那般亲附世子殿下了,殿下他为何还要一再逼迫,大有把段家赶尽杀绝的意思?是父亲生前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情? 段子钰的脑袋又开始疼,他放下烟袋,眼中浮出一丝冰冷的寒意。 一切都怪袁绍那个侏儒,他一直认为,父亲的死跟他脱不开干系。 要不是因为和他在大光明寺出了问题,父亲也不会锒铛入狱,不入狱,他的一大群护卫就都会拼命保护他,他也就不会不清不楚的死在牢房里,至今连个凶手都抓不到。 抓不到凶手,段子钰一身的愤恨就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袁绍的身上。 “与他脱不了关系的。”段子钰冰冷的吐出几个字。 他的人已经派出去寻找袁绍的下落了,他不管南诏王会如何处置袁绍,他,一定要他的狗命给父亲还罪。 可是,从袁绍畏罪潜逃他接到消息起,便派人出去了,如今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袁绍平日在朝中的好友处都没有一丝风吹草动,城门全部被封锁,他也是逃不出去的,但就是诡异的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袁绍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如果南诏王赶在他之前找到了袁绍,说不定会念在往日他为国尽忠的情分上网开一面,饶他不死,发配充军,这样,他想下手就难了。 段子钰一时郁闷,又点燃了烟袋,烟雾和香雾很快便混在了一起。 烟雾缭绕间,段家的祖先牌位若隐若现,仿佛这牌位之后,有无数双先人的眼睛在盯着他,无声质问他为何让段家沦落至此。 百年世家,就这样要毁在他的手上么。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声响,段子钰捏着烟袋,闪了出去。 外面一道人影也没有,只有一轮毛月亮,发出惨白的光,森森然的让人生寒。 窗台下,花盆碎在地上,一只黑猫抽出泥土中的爪子,抖了抖,无事一般离去。 段子钰重新回到了祠堂里,却发现哪里似乎不对劲。 他的目光,十分不自然的落到了自己刚刚靠过的那张桌案上。 那上面赫然放着一只信封。 段子钰大步走过来,信封被一朵红色的花。 段子钰并没有急于拆开信封,而是快速四下查看,祠堂里并没有其他人。 他倒吸了一口气。 对方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走的,甚至现在到底有没有彻底离开,他都全然不知。如果……如果对方想要自己的性命,简直轻而易举。 段子钰的目光落到信封上,想到,对方可能只是来送信而已——如果真的想取他的性命,现在他应该已经是一具新鲜的尸体了。 段子钰狐疑的打开信封,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字条,上面却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地方。 名字是袁绍的,地方是花街上的一家青楼,他过去也去过的。 这是——告密信? 可是,有谁知道他在找袁绍的下落,又是谁送来这样一个好消息的? 段子钰拿着那朵红色针叶形的花,满腹疑问。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 黄泉! 他想起来,这花是曼珠沙华——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前阵子便听闻,江湖上有一个崛起的组织叫做“黄泉”,专门做消息卖卖的。他从来不相信这些江湖宵小的手段,却不想,自己竟然收到了来自“黄泉”的告密信。 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 外面夜还深,段子钰却再无睡意,他点了几个亲兵,换上夜行服便带人出去了。 原本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可段子钰竟然真的在那家青楼截杀到了袁绍。 看到袁绍的时候,段子钰便明白为何自己的人一直找不到他了——他竟然扮作了妖艳的女子,脚上踩着高跷,个子拔得高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却还都在那个侏儒袁绍身上,才不会注意到“她”。 最终,正在潜逃的袁绍死了。 朝廷就算知道也不会追究是谁杀的他,他本就是在潜逃的罪犯,身上背着人命,按照律例,当斩的。一命还了一命,事情就此平息,没有人会去真正追查什么。 祭司院—— 宫泠羽还在睡觉,忘川却醒着。 他听到青鸟落到窗台上的声音便醒了。 他看完青鸟传来的消息,将纸条放在油灯上点燃,扔到了花盆里,看着它一点一点燃烧殆尽,化为一捧黑色的灰,被风吹散,被融化在泥土里。 他吹灭了油灯,借着月光开始给唐澈修书,碧绿色的眸子在幽暗中发出熠熠的光芒。 毒王谷密室里的牌子在不停的一面增加,一面减少。 原来,小羽说的“借两把刀,杀两个人”是这样的意思——借袁绍之手除掉司马风瑾,借段家的手除掉袁绍。 他的小羽,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忘川的唇角,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翌日,世子府。 桑与将昨天夜里袁绍被杀的事情汇报给燕倾。 燕倾腿上正抱着一个府中的侍妾,闻言便有自知之明的退下去了,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燕倾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薄子,翻开,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名字:司马风瑾,袁绍。 “桑与。”他唤道。 桑与抬起头去看他,燕倾道:“我总觉着,有一股力量在针对朝廷。” 他的本子上,是专门记录死去的大臣的。 原本以为,死去的都是一些他的手下、党羽,却不想,不是他的人,也有死去的了。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第136章 你还骂人?(1) http://.biquxs.info/

祭司院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 宫泠羽被吵醒,十分生气,穿好了衣服就出去找这始作俑者。 扰她安眠,她饶不了她! 竹里馆进进出出都是一些生面孔,还不是穿着白衣弟子的服饰,忘川和若水等人早就在那里看很久了。他们似乎也有怨言,只是正主儿云忆寒不在,他们谁也不敢做主出面说些什么。 宫泠羽披散着长发,素面朝天,容颜却也让人惊艳。 她走到忘川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忘川看向若水,示意他说话。 若水道:“是桃绯夫人,她一大早就带了很多人闯进来,她是大人的客人,我也不敢拦着。这些人搬了很多东西进去,桃绯夫人似乎要……住下。” 宫泠羽闻言挑挑眉,住下? 那个吵闹的女人要住在竹里馆,打扰樱墨休息? 她想都不要想! 宫泠羽道:“祭司大人呢?” 若水道:“大人在闭关。” “闭关?”宫泠羽无语,他闭关怎么也不提前支会一声? 若水看穿她的心思,道:“大人昨天通知过了的,只是师姐和忘川姑娘都不在。” 忘川听到“忘川姑娘”这四个字,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翻着白眼挪开目光。 月影和伏盈也赶了过来,自从上次宫泠羽在牡丹园帮过她们两个,她们俩就似乎把她当成了大姐大,唯她的命令是从。 月影好吐槽,看着那些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下人,讽刺道:“那个女人还真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了,你们一定不知道,前儿个我听到她和祭司大人说什么了。” 在宫泠羽没有出现以前,祭司院的人都中规中矩的,每天戴着面具行走,大家见到了也不会打招呼,从来没有人嚼过什么舌根子,每个人都安分守己,从不八卦。 可自从宫泠羽来到这以后,白衣弟子几乎每个人都摘下过面具,云忆寒不在的时候,他们更不会戴着碍事的面具,俊男美女一大堆,比风景还要美丽,十分的赏心悦目。然后,八卦之风以一种不可抵挡的趋势袭来——这些都是忘川总结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月影,只见她一脸的愤恨不平:“那个女人啊,竟然让我们的祭司大人娶她!” 顿时,众人全部沉默。 一分钟后,宫泠羽噗嗤笑出了声音:“别逗了月影,我要笑哭了。” “笑哭?”月影对她的新鲜词汇明显不能理解:“师姐为何要笑,还要哭?” 宫泠羽没有给她解释,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惶恐,只有她在笑,月影在讽刺。 半晌,若水道:“师姐,你就不去阻拦一下么。” 宫泠羽托腮惆怅道:“我倒是想呢,打也打不过,拿什么阻挡?” 竹里馆一共三层,楼下的动静,吵得楼上的樱墨都出来看发生什么了,他一身青衫,完美的容颜暴露在日光之下。 阳光的温度让他欢喜,也让他沉默。 湖底暗牢六年,他等这束光,已经等得就要失去信念了。好在苍天有眼,他的徒弟还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并且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由于在不见光的地方呆得太久,樱墨的皮肤十分苍白,近乎透明,在屋中还没有那么明显,如今站在廊下,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从玉中走出来的人。 谦谦君子,俊朗如玉。 只是这块完美的玉却并不温润,他的身上,带着一种冷冽的气质。 这种冷不同于云忆寒的。如果说云忆寒的冷,是让人望而生畏;那么这个人的冷,便是不易亲近。 数名白衣女弟子都纷纷抬头,望着楼上站着的男人,露出了花痴的神情。 樱墨目光向下,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宫泠羽的身影。 宫泠羽朝他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桃绯夫人便从竹里馆莲步走出,身上换了件桃红色的襦裙,披帛也是简单的款式,发间和衣上不见花瓣,身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妖娆气息也散去,这样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管家的小姐。 她顺着那些人的目光望去,侧抬首便看到了倚在二楼,迎风而立的男人。 桃绯夫人的目光中闪过惊艳,但随即便换成了讽刺,她望向宫泠羽,道:“林许姑娘,你不是已经有了祭司大人么,怎么还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的?” 众人:默。 宫泠羽越众而出,走到桃绯夫人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我们进去说话?” “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 “没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呀,只是我的那些师弟师妹们,都不喜欢看女人争风吃醋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桃绯夫人黑下了脸,宫泠羽靠近她,慢慢道:“在场的各位可都是知道你求着祭司大人娶你呢,被拒绝了吧?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脸么。” 宫泠羽摸着下巴,痞笑着看着她。 桃绯夫人大口吸了几口气,转身进了竹里馆。 宫泠羽抬起头,朝着楼上的樱墨招了招手。 宫泠羽和桃绯夫人进了竹里馆后,忘川也要跟进去,却被若水拦住:“忘川,师姐会解决好的。” 忘川道:“我当然知道她会解决好。” “那你还跟进去做什么?” “我跟我的,跟你有何关系!”忘川瞪了他一眼,绕过他也进了竹里馆。 若水当着众人的面被拂了面子,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月影看出了端倪,靠过来,挤兑他道:“若水师兄,你该不会喜欢师姐旁边那个厉害丫头吧?” 厉害丫头? 若水无声一笑,的确,忘川真的是个厉害的小丫头啊。 “若水师兄的笑,越来越有桃花了。”月影唏嘘的看了眼竹里馆,道:“你应该让桃绯夫人那个丑女人给你来二斤花瓣。” 若水笑着笑着脸色突然一正,扫视众人,道:“今儿个都不用出去做任务么。” 众人闻言,立刻如鸟飞散。 竹里馆内,宫泠羽和桃绯夫人在大厅内,将门关得紧紧的。樱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走下楼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见她们两个把人都隔开了,也就没有敲门,这时,走廊的另一边忽然蹿出来一道粉色的身影,将他扑了个满怀。 樱墨慢慢把扑在他身上的那抹人影推开,眼中带着点点惊喜:“你是——小凌波?” 眼前的小少女,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想想六年前,凌波还是个小丫头啊。 凌波的眼眶蓦地红了:“先生……” 忘川也走了过来,从樱墨手中接过凌波,带着他们到了另一边的小厅中。 大厅内—— 桃绯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宫泠羽:“你骗我。” “骗了怎样。”宫泠羽痛快的承认。 桃绯夫人怔楞片刻,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你倒是坦白。” 她倒是心急了,她说她是云忆寒的女人,还有了他的孩子,她就信了。等仔细想清楚了,便觉得疑点到处都是,捉了祭司院的人一逼问,才发现云忆寒根本就没有娶什么亲!更没有孩子!这个女人是骗她的!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喜欢云忆寒?” “自是。”桃绯夫人利索的回答。 “那你这次来是为他而来?” “关你何事?” “我总得要知道你来的目的,然后帮你出主意嘛。”宫泠羽托腮。 桃绯夫人狐疑的看着她:“你会有这么好心?” 宫泠羽道:“祭司大人是我们的师父嘛,一大把年纪了身边也没有个女人,我们其实都挺替他着急的。” 云忆寒是个老光棍,宫泠羽看着都心疼。 桃绯夫人思考了一下,冷哼道:“我不信你。” “那算咯。”宫泠羽耸耸肩。 “不送。”桃绯夫人下了逐客令,宫泠羽坐着不动,慵懒一笑:“不用送,反正这里也不是你的地盘。你住在这里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这里面还住着其他人,你若敢动他们一分,我便不会饶了你。” 桃绯夫人闻言眉间深邃起来:“那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不饶我。” 说话间,已经起了杀气。 宫泠羽缓缓道:“我不想跟你动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祭司大人都喜欢什么吗?” 桃绯夫人一楞。 宫泠羽笑道:“你喜欢一个男人,难道不该投其所好么。” 桃绯夫人面色动容,但仍然是有着怀疑,没有轻易开口,脸上的肃杀之气逐渐散去。 宫泠羽徐徐渐进,诱惑她道:“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桃绯夫人摇了摇头。 宫泠羽凑近她,道:“他最喜欢吃辣的东西,越辣越好。” 桃绯夫人脸上疑云重重。 宫泠羽道:“你别看他平时一副清冷的样子,谁也不爱搭理,其实他很爱吃辣的,比如什么辣的鱼啊,辣的糕点啊,总之越辣越好。哎,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跟在身边的时候不多吧?所以我比你了解他。有句话说得对,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意思就是,你做的东西他喜欢吃,就自然而然离不开你了……” 第137章 你还骂人?(2) http://.biquxs.info/

樱墨醒来以后,多半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几乎从不主动出门,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云忆寒居然会亲自找上门来。 清晨的时候,桃绯夫人醒的很早,从外面酒楼抓了两个厨子回来,逼着他们教自己做最辣的菜。宫泠羽正在睡懒觉,忘川正在做早饭,厨房就被桃绯夫人霸占了,所有的厨子都被赶了出来,忘川也没有和她计较,他的饭已经做好了,放到保温盒里就可以带走了。 忘川拎着保温盒,长腿迈在被清晨阳光沐浴的走廊下,衣袖随风轻舞,长发如瀑,飘逸灵动。经过竹里馆时,隐约听到二楼的地方传来争吵的声音,他寻声望去,正是樱墨的房间。 楼下有几个白衣弟子在观望,见来人了便自行散去。 忘川提着食盒,缓步上了二楼。 站在廊下,从窗子里望进去,云忆寒穿着一身绛红色宽广长袍,双手叉腰,泼妇一般指着樱墨说着什么,忘川的耳朵变成了一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尖尖的耳朵极其灵敏,把里面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 云忆寒……竟然在骂人? 里面那个满口脏话的是南诏的大祭司? 房间内,云忆寒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指着樱墨,怒道:“你的伤还是用了本座的血做药引,好都好了,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祭司大人这是在邀功么。”樱墨慢慢道,苍白的脸上没有一分血色,但气色却比以前好了很多,他看着云忆寒,似笑非笑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要你管!”云忆寒瞪了他一眼,想坐下,但看了一眼椅子,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落座。。。 樱墨明白了什么似的,笑道:“我等凡夫俗子的地方,怎可比祭司大人住的房间,纤尘不染?” 云忆寒一声嗤笑:“你的地方?” 樱墨低笑道:“是我口误,祭司院无处不是大祭司您的地方。” “那你何时走?” “我走了,林许会伤心的。”宫泠羽已经告诉过樱墨,她目前的化名叫林许。 云忆寒闻言脸色更寒:“你——说什么?” 樱墨道:“我是她的师父,你该不会觉得我们有什么吧?” “师父?”云忆寒微怔,但旋即便冷冷道:“你这个师父,不是还要仰仗着我在六年前救下你一条命?” 樱墨认真道:“这件事,墨一直铭记在心。你的恩情,我日后有机会定会相换。” 云忆寒道:“不必等到以后了。” 樱墨是坐着的,云忆寒是站着的,樱墨闻言便抬眼去看他,云忆寒一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嫉妒之意,声音也十分刻薄:“你离开,现在就离开,便是对我救命之恩的报答。” 樱墨望着他,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浮出水面。 良久,他思忖道:“我不能走。” “你还想留在这里?”云忆寒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这般撒过泼,可今天,他就是不要脸了,也得把这个男人从祭司院轰出去。云忆寒一脚踩在被他摔的支离破碎的茶壶上,一边冷颜道:“你他娘的在这里住了六年,还没有住够么。” 相比较云忆寒的一再爆粗口炸毛,樱墨还是很冷静的,除了他坐着的这张椅子,其它的东西都被云忆寒会了,他心里明白,他最想毁的,还是坐在椅子上的他。 云忆寒越是赶他走,他就是越是表现出自己不愿离开:“我虽然在这里住了六年,可都是呆在湖底暗牢。如今好不容易出来,要趁着在没有被世子发现之前,养好身体,然后好好转一转祭司院的风光。” “你还想转转?”云忆寒的脸沉得厉害:“你乃世子的囚犯,还敢光明正大的出去?” “有我的好徒儿在,她不会让世子发现我的。”樱墨故意气云忆寒,提起宫泠羽,语气都温柔了几分:“小许是个孝顺的孩子,对待我,就像对待哥哥一样,有什么东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跟我分享……” 樱墨一边说着,一边笑逐颜开的观察云忆寒的神色,他每说一句自己跟林许怎样怎样,云忆寒的脸上就多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 终于,云忆寒冷冷的打断了樱墨喋喋不休的“晒徒弟”:“你最好还记得你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你应该比我懂。” 樱墨的脸也挂不住了,云忆寒这张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爆得了粗,骂得了人,还能再下一秒眼睛都不眨的跟他掰扯大道理? 樱墨沉吟了好久,换了副无奈的语气,重新开口道:“你既喜欢她,便要待她好。她与别的女孩子不一样的,倘若你没有一颗真诚的心,就不要招惹她。”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你为何要赶我走,一刻也容不得我在这里?” “这是我的地方,我要赶你走,还需要理由么。” 云忆寒冷淡的眸光轻扫在樱墨身上,语气酸的,再加两勺糖都能直接腌糖蒜了。樱墨轻勾了下唇,心中已然十分明了,而他呢,却是当局者迷。 樱墨沉默了,云忆寒一言不合又开始砸东西。 忘川在外面听得风中凌乱,唇角抿成了僵硬的一条线。 云忆寒果然是喜欢小羽的。 他比樱墨还要早早的察觉出这一点,可是他对人类的感情了解不多,并未敢下什么决断。如今连先生都这般说出口了,想必就是真的。 忘川心中对云忆寒的厌恶更加深了。 他转身就回了啼月楼,宫泠羽还没有醒,他放下食盒,坐到了床边,温润的双手轻抚宫泠羽的脸颊,轻唤道:“小羽,醒醒。” “小羽,你醒醒,祭司大人要赶先生走……” “小羽……” 一刻钟后,宫泠羽披着头发就杀到了竹里馆。 樱墨住在走廊尽头,那半边的房子几乎都被毁掉了,云忆寒一只手勾着樱墨的衣角,面露嫌弃,却还是在把他往外拖。樱墨的身子板比云忆寒的还要瘦,再加上他脸色苍白的吓人,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 可云忆寒竟然还这样粗暴的拉扯着他。 宫泠羽当时就急了,冲过去拉开二人,挡在樱墨面前,一副要保护他的气势,对云忆寒道:“你做什么?” 说完,她都不等云忆寒的回答,就拉着樱墨往房间走,等下聚集的人多了,万一祭司院要是有燕倾的眼线呢? 那天樱墨在二楼站着,虽然风华绝代不是一般的好看,但是她事后才想起,万一要是燕倾的手伸到了祭司院,有人向他汇报,樱墨不就又陷入了危险? 是她考虑不周。 云忆寒抿着唇看着樱墨被她拉回去,他飘身跟了上去。 忘川站在楼下,脸上浮出一层笑容。 小凌波从门里弹出一颗脑袋,咧嘴问道:“忘川姐姐,是不是有好玩儿的事情,林姐姐他们在吵什么呀?” 忘川温柔一笑:“没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问。凌波乖,回去好好读书。” 小凌波坐了个鬼脸,身子收了回去,里面阿摇与她共用一张桌子,见状看了眼忘川,却并未言语。早上就是被云忆寒那个蠢货给吵醒的,现在那个烦人的女人又来了,一堆人聚在一起能消停才怪。阿摇低头看了眼自己桌上的课本,脸色隐隐发青。最可气的是,那个女人还让他读什么书认什么字?这种东西,他十几年前就学会了好么。 眼中清寒的光芒闪过,阿摇唇边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要赶紧恢复自己本来的身形,早日离开祭司院这个烦人的地方。 楼上又是一阵咣里咣当砸东西的声音。 二楼的半边墙壁和房顶都被云忆寒掀翻了,他看着宫泠羽道:“让开。” 尽管云忆寒脾气很暴躁,但是对待她的时候,他的态度已经很收敛了。这一点,他自己和宫泠羽都没有发现,但是樱墨却察觉到了。 宫泠羽维持着挡在樱墨面前的动作,没有退让的意思:“我师父吃你的住你的,费用我都会承担。” 云忆寒冷冷道:“再不让开我动手连你一起收拾。” 宫泠羽挑眉:“出去打?” 云忆寒抿住了唇,怒气冲冲的瞪着她,浑身嚣张的气焰在一瞬间消散,他本就是男生女相,眉间阴柔尽显,又成了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 宫泠羽的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师父他刚苏醒没多久,身体还……” “林许!”云忆寒冷斥着打断她:“你莫要忘了,你是用怎样的手段取了我的血,为你身后这个男人做药引的!” 宫泠羽咕哝道:“那也不能怪我啊,是你对我见色起意先的……” 樱墨在她身后,身形微微一滞。 忘川化为狐狸,趴在三楼的天井上,听到她这句话,差点没摔下去。 见……色……起……意? ——他对小羽做了什么? 忘川心中一阵冲动,就想冲下去咬死云忆寒,他的爪子不停的在琉璃瓦上挠啊挠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好久才恢复下来。 第138章 你还骂人?(3) http://.biquxs.info/

樱墨知道自己这次昏迷,是不祥之兆,他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如今什么功夫也没有,留在宫泠羽的身边,什么帮不上不说,若是给燕倾知道了他被放出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羽和云忆寒在一起,他的心中又十分难受。 就刚刚她的那一句让人浮现连篇的话,他几乎就想要冲过去和云忆寒拼命了。 忘川趴在天井上,也在沉思。 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樱墨,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云忆寒。他们两个人,似乎在小羽的身边,都变成了另外一种性格。 他第一次见云忆寒的笑,还是他和小羽在一起,他在不远处偷偷跟着看到的。 他第一次见到清冷的樱墨先生这样在乎一个人,也是因为那个人小羽啊。 而小羽呢,她不论出于什么目的,百般讨好的人都是云忆寒! 他虽然跟了她很多年,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用过那样娇媚又娇俏的样子对他。 下面又吵了起来。 “行了,都给我闭嘴。”宫泠羽扶额,觉得自己都快吐了。 两个大男人吵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云忆寒看着宫泠羽道:“我不吵也可以,你现在就让他走!” 宫泠羽撸起袖子要去跟云忆寒干架,樱墨拉住她的袖子,摇头道:“罢了。” “罢了什么?”云忆寒眼睛一眯,双收叉腰,对着樱墨道:“格老子的,你该不会以为她来了就有人给你做主了吧?!” 宫泠羽皱眉:“云忆寒,你还骂人?” 她真的无语……堂堂的祭司大人,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竟然还会骂人?并且骂得这么信手拈来水到渠成毫无违和感? 云忆寒冷哼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淡道:“不想我骂人也可以,让他离开,现、在、就、离、开!” 宫泠羽捏了捏眉心,回身对樱墨道:“师父,你先找间好的屋子休息一下,我晚点再来找你。” ——我晚点再来找你?!云忆寒闻言,脸色沉得黢黑,上前拽住了宫泠羽的袖子,就炸毛了:“晚点再来找他?你们想做什么,嗯?” “走,出去说。”宫泠羽拖着云忆寒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拽,云忆寒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到后来,就任由他拖着走了…… 樱墨看着这一切,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宫泠羽拉着云忆寒去了另一头的房间。 房间内陈设简单,却都很价值不菲。这些房间平日里即使没有人居住,也都会定期打扫的,怎么说都算不上脏,但云忆寒就是宁肯站在那里,也绝对不坐下。 宫泠羽懒得管他。 她踢了鞋子盘腿坐上了胡床,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道:“你为什么要赶他走,他招你惹你了?” 樱墨不是那种会主动挑起事端的人,云忆寒才是这种人。 云忆寒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羽翼一般,轻盈得很,一小片剪影遮盖下来,却遮不住这双倾城眼眸的半分光彩:“他是世子的人,这般在我府上招摇,迟早会被发现的。” 宫泠羽思考了一下,道:“你说的也对,再宽容我几日,我安排他离开。” “你安排?” “不是我安排难道是你?”宫泠羽挑了挑眉:“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我就是他的亲人,我不管他谁管?” “呵,亲人。”云忆寒蓦地一声笑,意味不明,眼眸微沉,望向宫泠羽:“最开始,你骗我说他是你父亲,如今却又是你的什么师父。林许,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宫泠羽嗑瓜子的动作微滞,红唇皓齿咬着瓜子,吃吃没有嗑下去,云忆寒的这番话,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宫泠羽沉默着,云忆寒微叹道:“我可以不管你过去跟他是何关系,只要你告诉我,以后不会跟他有任何关联,我都不会追究。” “……” 宫泠羽又不明白了,他这么担心她和樱墨有啥关系,到底是为何?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后才觉得,是不是因为樱墨的身份是燕倾的囚犯,云忆寒担心东窗事发燕倾会发现,所以他急于送走樱墨,想要抽身? “好了,我知道了。”宫泠羽态度软了下来,跳下床,将一把瓜子强行塞到云忆寒手中,合上他的手掌,握住,道:“但是你让人家离开,也不能说走就走的吧,怎么着也要等到天黑,不然要是给世子的爪牙发现,岂不是又要惹一身麻烦?” 云忆寒没有回答他,目光垂落下来,落到她一双白皙玉足上。 八月份的天气还热,宫泠羽又不喜欢穿这个年代的袜子,是以褪掉鞋子后,就光脚站在地上了。 云忆寒抽出被她握着的手,走到她身后,俯身下去把她的鞋子拾了起来。 接下来,他做了一件让宫泠羽风中凌乱的事情。 他弯腰下去,托起她的脚,将鞋子给她穿了上去。 ——宫泠羽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一分钟后,她城墙一般厚的脸皮开始有塌方的征兆,默默的红了,她打了个哆嗦,闷头跑了出去。 云忆寒也没有去追,他长身玉立站在原地,绛红色的袍子被中午的阳光镀成了更美的颜色。那张令诸神都要拱卫的容颜,充满了轻柔的叹息。 其实,他好像一直都拿这个小女人没有办法。 ———————————— 宫泠羽回到房间后,连忘川准备好的饭菜都没有吃,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好在云忆寒生活奢侈无度,这房间也大得可以让她走来走去的都不用总绕圈子。 忘川在外面过道里搭了小火炉,热好了鱼汤,盛了一碗进来,见她还在心神不宁的晃悠,心中难受,脸上却是温柔笑道:“小羽,你不想吃东西的话,过来喝碗鱼汤吧。” “喝喝喝喝喝,你怎么除了吃就知道喝啊!”宫泠羽没好气的说完,忘川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背对着忘川没有看到。几秒钟后,她抓狂的揉了揉头发,心道自己满脑子都是云忆寒给她穿鞋子那一幕挥之不去,是云忆寒惹得她安静不下来,她拿忘川撒气也不对,于是她便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丝笑容,带着微笑转身想跟忘川道歉,熟料转身以后,却不见了他的身影。 ……肯定是又生气了。 忘川最近的脾气好像异常的大。 宫泠羽一声长叹,坐到了桌边,端起忘川给她盛好的鱼汤,慢慢喝了起来。 忘川每次盛鱼汤的时候,都会细心的把刺挑出来。 不知为何,鱼汤的味道明明很鲜美,可宫泠羽却觉得有丝丝的苦涩,从喉咙咽到肚子里,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吃过饭后,宫泠羽想着忘川最近生气的次数太多了,他终究是妖,没有人类的多愁善感,他生气就是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给他点甜头,他就能高兴好久。 她该为他做些什么呢? 做饭,她没有他做的好吃;忘川喜欢的,又都是她喜欢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宫泠羽眼睛转了转,目光落到了忘川榻上的几件衣服上。忘川有个习惯,要洗的脏衣服都会放在筐里,但穿过一天的,还是干净的,他就会放在榻上,宫泠羽想,要不然她给他洗衣服吧? 身体比脑子的反应还要快,宫泠羽已经过去拿起了忘川的衣服,却在抖落衣服的时候,从衣服里掉出了一封信。 是青鸟带回来的那种信,看过他们就会烧毁的。 宫泠羽眼神变了变,这是什么时候传回来的消息,怎么没听忘川提起过? 她放下忘川的衣服,从地上捡起那封信,幸而她有规矩,传信时要在右下角留有日期,她定睛一看,竟然已经是三天前的了。 忘川知情不报。 宫泠羽面无表情的拆开信一看,寥寥的几行字,却是和夜小王爷有关。 夜云轻中毒了。 宫泠羽皱了皱眉头,她不知道这信是被忘川夹在哪里的,想要放回原处也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洗。 她把衣服和信一起洗了,洗得墨迹晕开,看不清楚,忘川回来即使看到,她也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当天下午,宫泠羽在睡觉,桃绯夫人才做完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云忆寒自然不会买她的账,但无奈他还要从她口中得出关于天毒蜂的事情,便去赴她的宴。 但是在看到那一桌子的红油和菜盘子里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的红辣椒时,云忆寒转身便离开了。 桃绯夫人不是个太愚笨的人,很快便想明白自己被人耍了,怒气冲冲的问了林许的房间,便要找她去算账。 然而她还没有踏进啼月楼,便被云忆寒拦下了。 云忆寒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让她不敢闯过去半分,她咬着牙,一张脸青黑变幻:“你,你为什么这般护着她?!” 云忆寒淡淡道:“与你无关。” 第139章 秘籍在手,天下我有(1) http://.biquxs.info/

夜王府—— 揽月阁的丫鬟掌了灯,便小跑着退下了,最近他们主子的身体不好,脾气更不好了。 夜青送走了最后一批大夫,得知老王爷和王妃叫自己过去,跟夜云轻支会了一声,也离开了。 床榻上,夜云轻自上次从将军府参加完喜宴路上遇刺后,便没怎么下过床。他是个闹腾的性子,在床上这几****度日如年,想死的心都有了。 手臂和额头上缠着纱布,脸上没有绑着纱布,那道骇人的丑陋伤疤,蜈蚣一样盘曲在上面。屋子里没有人伺候,敢近身伺候的都被他赶出去了。夜云轻想,自己从来没有这般落魄过。 他从枕头下面翻出铜镜,犹豫了好一阵,才慢慢对准了自己的脸。待看清楚那道疤以后,他又飞快的把镜子按了下去,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外面的大夫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个人都说他的脸没有法子救了,但倘若让他这样丑陋、苟且的活着,他倒是宁愿那天夜里被人杀死。 夜云轻脸上再度浮现出烦躁之色,他用力将镜子摔到地上,镜子碎了一地,碎片飞溅的四处都是,夜云轻一头扎到了枕头里。 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 夜云轻只当是有送药的丫头来了,头也没有抬,声音因为脑袋埋在枕头里显得闷闷的:“都说了多少次,我不吃药不吃药,你们还来挑战我的脾气是么?” 过了一阵,仍然没有传来关门的声音,夜云轻一边骂着一边抬起头:“是不是非得我揍你们几次,才知道爷我的脾气还和过去……” 他望着门口的方向,怔住了。 宫泠羽用脚勾上了门,进屋后又把敞开的窗子一一关上。幽微的灯火下,她笑意妍妍的走近夜云轻:“一样是么。” 他的脾气,还过过去一样。 夜云轻眼中的惊喜渐渐散去,眼眶也湿润下来,宫泠羽还没来得及在床边坐下,就被夜云轻抱了个满怀,他抱过她之后,却又别扭的把身子缩在了床尾,背对着她,慌张道:“你出去,我现在,我现在……” 他现在的容貌已经毁了。 良久,身后都没有传来动静,连呼吸声都没有,夜云轻不知道她人有没有走,慢慢转过了身子,还捂着半边脸,肩上却是一沉,他的身子已经被掰了过来,宫泠羽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羞涩,明亮、开朗的让人打心底就跟着明暖起来:“如果你一定要听点鸡汤段子呢,那我就只能说,即使你变成了丑八怪,我都当你是好朋友。” 夜云轻仍然觉得自己的容貌自卑,捂住半边受伤的脸,看着宫泠羽,好半晌才开口,声音涩涩的发干:“桑叶儿,你果然还活着!” 他就知道,祸害遗千年,她这么能整人,一定不会死的这么快的! “嘘。”宫泠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能活下来才是万幸,不过你们夜王府的杀手真不是盖的,要是再来一拨,我怕是都招架不住。” 夜云轻心中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她:当晚是怎么从夜王府的杀手的手上逃脱的?云忆寒亲口说过他杀了她,她又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她就是祭司院里面突然多出来的那个白衣弟子吧?是怎样继续跟在云忆寒身边的…… “看你这一脸十万个为什么。”宫泠羽下了床,也示意夜云轻下来,他便也跟着下来。宫泠羽按着他坐到椅子上,道:“你有问题便问,我看看你的伤。” 她说着,就去拆他手臂上的纱布,夜云轻踌躇了一下,心中的许多个问题,他却觉得不那么重要了。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那么刨根问底不是么。 拆手臂上的纱布时,夜云轻疼得斯斯的吸着凉气,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便问道:“云忆寒身边那个新跟着的白衣弟子,便是你吧?” “是我。”宫泠羽痛快的承认,手上一个用力,粘着血肉的纱布被她快速扯了下来,夜云轻巨痛了一下,便觉得没那么痛了。他又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猜得到的?” “我还以为祭司院里面有你的人呢。”宫泠羽打趣。 夜云轻黯道:“我倒是想,云忆寒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知道……” 宫泠羽对此深有感触,同意道:“他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精得很!” “人畜无害?” “就是看起来跟个小白兔似的,其实是只狐狸。” 夜云轻噗嗤一声笑:“你还是满嘴从未听过的词儿。” 宫泠羽皱眉道:“你伤口都烂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夜云轻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口,只是盯着她的脸,一刻也不放松。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一句话:“桑叶儿,你没死,真好。” 宫泠羽不太适合这种煽情的桥段,会让她觉得自己心慈手软,她今夜只是来帮夜云轻解毒的,不是跟他叙旧的。手臂上的纱布拆完了,她转而去拆他额头上的纱布,夜云轻看不到她的表情,眼神便垂落到地上,听她说道:“所以你倒是说说,是怎么猜到的?” 夜云轻是跟她熟了,能够猜得出来云忆寒身边多出来的人是她,那夜筱安呢,其它人会不会也看得出来? 宫泠羽要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夜云轻淡笑道:“是那日老太傅生辰,我见你和云忆寒一同出席,还跟他坐在一起,便多打量了几眼,当时我便觉得你的身材看着实在眼熟……” 宫泠羽的动作停了停。 她早该想到的。 这厮那么色,她难道还该指望他用什么别的手段辨认出来她么。 这才是夜云轻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怎么了?”夜云轻见她不动了,便问道。 宫泠羽无奈的弯起了唇角:“就是挺无言以对的。” 她可以放下心来,除了夜云轻,以前的接触过的人应该都辨认不出来她了……燕倾或许也怀疑了,但他忌惮云忆寒,暂时还不会把她怎么样。 夜云轻想不明白的地方还很多,但他并没有全部问出来,他难得的享受她跟他独处的时光,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不要她来给自己上药。 夜云轻忽然手臂上抬,准确的握住了宫泠羽的手,干涩的声音也多了几分柔意:“桑叶儿,只要你还活着,我就白白在床上躺这几日,我都快长毛了。” 宫泠羽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难道他没有中毒,就是因为猜测到云忆寒身边的人是她,就挖了个陷阱,等着她来跳? 果然,夜云轻的语气有了一丝愧疚:“我知道我不该骗你,可是除了这个办法,我没有其它法子……” 宫泠羽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退后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夜云轻,你骗我。” 夜云轻连忙站起来,捂着受伤的手臂朝她走近,宫泠羽却一下向后掠出很远,夜云轻急道:“别走,我没有骗你,我确实中毒了……” 只不过,中的毒不深,还拖着不肯让人救治而已。 宫泠羽冷冷看着他受伤的手臂,血肉虽然溃烂,却是正常的颜色,并没有中毒的表现,但她还是过去查看了一下,惊愕的发现夜云轻当真是中了毒。 宫泠羽查看他几处比较严重的伤口,隔空取出几只药瓶子,将药粉兑了兑,快速给夜云轻上了药,把剩下的药粉包好交给他,嘱咐道:“内服外敷,外敷两天一换,伤口不要沾水;内服每天洒一点到茶杯里就好。” 她包扎的纱布不知道比府里的下人好看多少倍,最后她挑起下巴看了看夜云轻脸上的伤口,他起初还别着不看她看,但无奈她使用蛮力,夜云轻也就没辙了,任她折腾。 宫泠羽端详了一阵,道:“下次来我再给你祛疤的药膏。” 夜云轻闻言,眼前一亮:“祛疤的?” “你没听错。”宫泠羽朝他扬了扬下巴,一脸的自信。 夜云轻当然会相信她。 宫泠羽也坐了下来,倒了杯茶,夜云轻拦住她,道:“茶凉了,我让人换壶新的。” “不用了,口渴。”宫泠羽说着就喝了一口,夜云轻道:“下次我在房间里准备红泥小炉,你什么时候喝都有热的……”他停了停,有些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几分期许的问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次再说。”宫泠羽放下茶杯,看着他道:“是谁给你下的毒?” 夜云轻沉默了好几秒,才缓缓道:“是我自己。” “……” “我为了引你出来,不是放出消息说我被下毒,而是我自己真的给自己下了毒。桑叶儿,我就知道你在乎我,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我赌你会来找我。那天……那天晚上从少将军府回来的路上,也是你救的我吧?”夜云轻把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他心里也明白,自己的朋友并不多,有谁会救他于危难之中?那些酒肉朋友怎么会? ——这个世界上,真正把他当作朋友的,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 ——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第140章 秘籍在手,天下我有(2) http://.biquxs.info/

尽管夜云轻怀疑那天夜里救他的人是宫泠羽,但她最后直到离开时也没有承认这件事。 回到啼月楼时,忘川尚未回来,对面云忆寒的房间里亮着灯,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宫泠羽沐浴之后便睡下了。 翌日,樱墨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走的,但云忆寒却是第一个发现他不在的——他一早就过来赶人,不想人却自己走了。 樱墨默然离开,只留下一封书信“致林许”。云忆寒平日里是不屑做出偷看别人的信笺这种事情的,然而这件事和林许有关,他不得不防,怀着樱墨会告自己状的心情,云忆寒拆开了那封信,看到开头漂亮的“小许”二字时,差点把信撕了。 好在后面樱墨并未说什么过分的话,甚至还替云忆寒美言了几句,云忆寒大笔一挥,模仿樱墨的笔迹,在后面加了一些要她对自己好什么什么的话,把信交给了宫泠羽。 宫泠羽知道云忆寒不待见樱墨,但他很君子的没有把信丢掉,反而给她拿过来,倒是更让她怀疑了。一看到信的内容,宫泠羽的脸就慢慢沉了下去,樱墨只说了自己愿意离开,想要趁着还能走云游四海,其它的,就是说了一些云忆寒的好话。 宫泠羽并未看出来后面的字迹是云忆寒添上去的,她只是确定了,云忆寒一定看过这封信——并且是在看到说了他的好话时,才决定把信交给她的。不然以他的性格,这封信被他看到的时候应该就被毁掉了。 云忆寒双手撑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繁花似锦,这时,有白衣弟子进了啼月楼,发现他在这边的房间,站在门口,行了礼后欲言又止。 云忆寒道:“有什么事就说。” 白衣弟子微微低下头,道:“大人,院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宫泠羽闻言,收起了信,目光望向门口的白衣弟子,云忆寒道:“你先下去。” 白衣弟子走后,宫泠羽走到云忆寒身边,疑惑道:“什么叫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云忆寒转眸看向她,道:“这已经是第四具了。” 宫泠羽惊道:“第四具?!” “死去的都是白衣弟子。”云忆寒淡笑道:“被咬破了喉咙,吸干血,最后死亡。” 宫泠羽若有所思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把那个小男孩带回来以后。”云忆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轻微的惋惜。他虽然平时不怎么亲自教授白衣弟子什么,但祭司院的白衣弟子,每一个都是由云忆寒亲自挑选出来的,他们不仅容貌是数一数二的俊男美女,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天赋,比如追踪,比如速度,比如缩骨术…… 自己手底下的人才死了,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尽管他看起来是那样一个不近人情的人。 宫泠羽想,这件事要是换作了她,肯定早就翻脸了。 宫泠羽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眸看向云忆寒:“你的意思不会是,这些都是阿摇做的吧?” “阿摇?”云忆寒轻挑眉梢。 “就是我捡回来的那个小男孩呀。” 云忆寒道:“若水的确是有过怀疑。” “那你呢?”她更想知道,云忆寒是不是也有这疑心。 云忆寒道:“你是想护着他么。” “不想,怎样?” 云忆寒笑了笑:“祭司院一向风平浪静,自他来了以后,白衣弟子才一个个死去,从种种迹象来看,他的嫌疑确是最大。” 宫泠羽道:“那我想护着他呢?” 云忆寒眼中笑意渐浓:“也许是有人刚好利用了这一点巧合,想引诱我们怀疑到他的头上,而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宫泠羽嗯了声,道:“那就这样以为吧,我去看看尸体。” 她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塞进袖中的樱墨的信,在她转身的同时被云忆寒勾了出去。 宫泠羽人都出了啼月楼,云忆寒才看着那封信,眼中的笑意一寸一寸散去,他眸光微变,那封信腾地自燃起来,他捏着一角,丢到了窗外的花圃里。 她身上居然还想留着其它男人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 白衣弟子的尸体是在花园一片茶花下发现的。 云忆寒刚才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尸体,但却猜到了会和前几具一样——被咬破喉咙,吸干血死的。 难道祭司院藏了只吸血鬼? 宫泠羽摸了摸鼻子,若水见到她来了,过来打了招呼,宫泠羽道:“听说这都是第四具了?” 若水闻言,微微怔了一下,之前大祭司说过,对她保密的,眼下她知道了,是祭司大人告诉她的? 若水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是,死状一模一样。” 宫泠羽瞟了眼尸体,道:“找张祭司院的地图来,把前几具尸体发现的地点给我圈出来,我看看。” 若水眼神闪了闪,道:“是。” 然而若水并没有立刻吩咐下去,而是第一时间先去见了云忆寒。 云忆寒正要出门,若水匆忙过来,将林许要地图一事告之。 云忆寒几乎想也没有想,便道:“给她。” 若水犹豫道:“可是大人,这样师姐她……就有了祭司院的地图。” “那又如何?”云忆寒优雅的上了马车,低沉的声音从车上传来:“以后她要什么你给便是,不必事事询问于我。” 若水心中大惊,也更加确信,他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祭司大人,怕是真的动情了。 三日后,宫泠羽如愿以偿、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了祭司院的地形图。 若水在上面用红色朱砂标记了四个死者的死亡地点,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宫泠羽想要得到祭司院的地图。 忘川还没有回来,若水还关心他的去向,不晓得若水如果知道忘川是个男人,哦不,是公狐狸以后,会不会更喜欢他呢? 竹里馆—— 桃绯夫人穿着金红刺花的裙子站在阳光下,正把凌波和阿摇往外赶。 凌波用毒药攻击了她两次,都惨败了,自己脖子上还挂了彩;阿摇对此无动于衷,他似乎会点武功,但却没有要出手的样子。凌波和他被双双打在地上,桃绯夫人道:“以后这里便是我的地方,你们自己找个住处,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语落,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只荷包,掂了掂,分量似乎是不轻。她将荷包扔到两个人身边,道:“你们可以离开,这算是我的小小赔礼。” 阿摇从地上冷冷的起来,脸上看不出愤怒,凌波比他要形于色多了,怒气冲冲,拉着他道:“走,我们去找林姐姐,让她给我们做主!” 阿摇一听要去找那个烦人的女人,脸就沉了下去,无奈他没有办法发作,只好任由凌波拉着,去了啼月楼。 啼月楼二楼的书房,云忆寒正在教宫泠羽隔空点穴。 她以前也学过一些,但是并不精,经过云忆寒一提点,顿时觉得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云忆寒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宫泠羽心中忽然一阵乱。 他轻轻板正她出指的姿势,沉声道:“你什么时候能把我点住,便算是出师。” 宫泠羽顿时皱起了眉头:“点你是不是有点难?” 云忆寒看着她手上的戒指,意味深长的笑道:“似乎并不难。” 话外有话。 他在说那天她抱着他,偷袭击晕了他,取血给樱墨制药一事,宫泠羽心知肚明,但却装作听不懂。 “林姐姐?” 楼下传来凌波的叫声,宫泠羽便下楼去了,云忆寒慢条斯理的跟在她身后。 凌波在楼梯口就抱住了她,哭着告状道:“林姐姐,那个桃花姐姐欺负我和阿摇,她把我们赶了出来……” “凌波不哭。”宫泠羽上下查看她,只是在脖子上有几处皮外伤,阿摇的手掌擦破了皮。宫泠羽给他查看的时候,他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云忆寒站在楼梯上,看着他,眼中浮出一丝不明的意味。 良久之后,他似是感应到云忆寒并不算友善的目光,四目相对,空气一下凝滞住了。 宫泠羽一边给凌波清洗伤口,一边听她赘述桃绯夫人的种种恶行。她实在听不下去了,桃绯那个娘们欺人太甚,她一定要出去跟她撕一场。 然而不等宫泠羽去找桃绯,她便自己寻上门了。 桃绯看到云忆寒也在,脸上嚣张的气焰并未有所收敛,她开门见山质问宫泠羽:“林许,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你骂谁——”凌波听不得她骂她林姐姐,就要拍案而起,却被宫泠羽不动声色的按住了。 宫泠羽看也不看桃绯夫人一眼,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心肠歹毒了?” 桃绯夫人愤怒道:“是你告诉我,想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宫泠羽适时的接下她的话:“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对是对,可云忆寒根本不喜欢吃辣的好么?! 桃绯夫人被气得厉害,尖尖的指甲泛着寒光,刀一般的指向凌波:“还有这个小丫头,也是你教出来的对吧?年纪轻轻不学好,用毒就罢了,居然还放蛇咬人?!” 第141章 秘籍在手,天下我有(3) http://.biquxs.info/

“放蛇?”宫泠羽闻言,看向凌波,问道:“凌波,你哪儿来的蛇?” 凌波没有说话,好半晌才吞吞吐吐出来一句:“是姐夫给我的。” “你姐夫?”宫泠羽的声音一下变了:“我怎么不晓得你还有姐夫?” 凌波怯怯的看了一眼云忆寒的方向,做错事一般低下了头。 宫泠羽嘴角抽了抽,心中一阵恶寒。凌波口中说的“姐夫”,该不会是这厮吧? 云忆寒慢慢走过来,站在宫泠羽和凌波的身边,他伸出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突然传来某种爬行动物爬过的窸窣声音,从凌波的怀里,竟然钻出了一条蛇! 越王蛇的个头已经不小了,手臂粗细,尾巴上的蛇头已经很明显了,它极为亲昵的缠上云忆寒的手腕,朝着门口的桃绯夫人吐着芯子。 桃绯夫人站在门口,屋里面一共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小孩,怎么都有一种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感觉,十分刺她的眼睛。 可她就是不愿意离开。 云忆寒看到越王蛇鳞片上有点点的血迹,脸上露出不悦;宫泠羽看到剧毒无比、速度无比快的越王蛇从凌波的怀里爬出来,脸上也露出不悦。 “你竟然伤了我的蛇——” “你竟然让凌波把蛇藏在身上——” 云忆寒和宫泠羽同时开口,前者对着桃绯夫人愠道,后者对着云忆寒嚷道。 云忆寒的目光首先从桃绯夫人身上收回,眼底似乎敛住了某种情绪,他看着宫泠羽,款款道:“小丫头身边也没个宠物,我送她一条蛇怎么了?”他说着,倾身下去,靠近凌波,柔声问道:“小丫头,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呢?” 凌波看着他放大的俊颜,一时小脸竟然微微泛了红,低头道:“姐夫说的对哦。” 宫泠羽皱起了眉头:“谁让你喊他姐夫的?” 凌波在这里,就管她叫姐姐,那云忆寒是她的姐夫,他岂不就是——宫泠羽轻轻吸了口气。 云忆寒却表现出一副宽容的样子:“童言无忌,我不会与一个孩子计较的。” “呸!”宫泠羽心中一万个唾弃他,他不会与孩子计较?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就觉得是他故意让凌波这么喊的?他这副样子,别以为她不晓得他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屋里的三个人说起话来,桃绯夫人就被晒在门口,根本没有人注意她的存在似的,严重被忽略了;还有那个从来没有开过口的小男孩,虽然没有说话,但却用鄙夷的目光无声的看着她,那意思像在说,你看,人家一家子挺好的,你在这里自找无趣?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桃绯夫人怒气冲冲的离开。 “凌波还小,你这条蛇这么毒,万一伤到了她怎么办?”宫泠羽不同意凌波身边跟着越王蛇,心平气和的跟云忆寒讲道理。 云忆寒却不听:“十二岁已经不小了。” “刚刚是谁说她童言无忌来着?” “十二岁与童言无忌,似乎并无冲突。” “……” 宫泠羽和云忆寒各占一方理儿的在掰扯,阿摇的目光,透过敞开的窗子,落到了对面云忆寒的房间。 九王府—— 九王爷屏退下人,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书架后面有暗格,他按下机关,取出了一只四方盒子。 盒子上着锁,他取出钥匙,里面又是一层上着锁的盒子,他一层一层耐心打开,等到第九重锁头开启后,里面露出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槐花宝典”四个字。 他颤抖着手翻开书的第一页,上面只有八个大字: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前几****去见了乐明砂,她明确表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还嘲笑了他什么也不会。回来以后,他便派人出去买来多本武功秘籍,这个“槐花宝典”正是最近江湖上争夺人数最多的一本,被他高价买了回来。 可是,这必先自宫——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下面凉飕飕的,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双腿。 还没有自宫,光是想想,就觉得疼得要命—— 自从买来这本号称江湖第一的武功秘籍后,他每日都会来书房纠结一番,他愿意为乐明砂付出一切,哪怕是让从来不习武的他修炼绝顶武功他也愿意。可是,这本“宝典”怎么会让人自宫? 这是什么奇怪的招数? 燕景心中虽然怀疑,但是仔细一想,自己如今什么也没有,要说钱么,他不是天下第一,也没有富可敌国;要说手段么,他没有世子的狠,没有云忆寒的强大;要说兵么,他手上没有兵权,心腹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手下;要说结党营私么,他又不会恭维别人……他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倘若他修得这天下第一的神功,便不一样不是么。 到时候即使他与乐明砂的身份有违,只要他天下第一,人人都怕他,就算是他带着她远走高飞,又有谁能够阻拦? 以前的燕景,是决计不会生出这样疯狂的念头。可日复一日的单相思,让他有些迷失了自己。他幻想着自己修得神功,身穿素衣风风光光的把乐明砂从世子府带出来的场景,心头一热,拔出了腰上的匕首,脱下裤子便要自宫。 就在这时,门被人大力踢开,黎甜儿用她剽悍的身体撞开了门,见到燕景要举刀刺向男人最重要的部位,脸都白了,上前一脚踢开他,夺过匕首,看到桌上的秘籍宝典,眼神冒火。燕景猜到了她想做什么,身子也扑向宝典,两个人撞到了一起,谁也没有拿到那宝典。燕景趁机伸手,将宝典护在了手上。 黎甜儿愠怒的看着他:“你别藏了,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么?” 要不是一早就发现了这劳什子宝典,让人“自宫”的玩意儿,她也不至于每天连家门都不出,就看着他,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平日里黎甜儿跟他动手,燕景碍着她的身份都是不会还手的,可今日他魔怔了,竟然开口斥责她:“你,你这个泼妇!” “你、你骂我什么?”黎甜儿的眼睛一下就湿了,她这几天担惊受怕,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他,怕他做傻事,自己连回娘家都一拖再拖,却换来了他这么一句话? 她是泼妇? 燕景骂了一句,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他继续嗤笑道:“不是泼妇是什么?哦,悍妇也很适合你,女子的三从四德你从未遵守,动不动就跟我大打出手,我念你是个女子,不与你计较,你反而蹬鼻子上脸,愈发的过分。你以为当初我愿意娶你?要不是碍着广陵王是你义兄的面子,我早早的便将你休下堂……” 燕景泄愤一般说着说着,蓦地住了口,他这么说,这胖丫头不会转脸就去告诉广陵王吧? 念及此,燕景便想着说两句好话哄哄她,可一看到她庞大的身躯,这到了嘴边想要道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他默默的抱头蹲了下去,等着她一顿噼里啪啦的暴打。打过之后,她应该也就气消了。 可这次和以前的每一次争吵都不太一样,黎甜儿并没有对他大打出手,而是红着眼睛跑了出去。她跑起来的时候,地板都在颤动…… 祭司院—— 黎甜儿哭着回了广陵王府的消息传到了宫泠羽耳中,她笑得就要岔气。 前些日子接到青楼传来的消息,说九王爷在黑市上花大价钱买武功秘籍,她便连夜杜撰了一本《葵花宝典》版《槐花宝典》,并且让人炒作,一夕之间就把书炒了起来,还让卖书的人转告九王爷:秘籍在手,天下我有。有了这本《槐花宝典》,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呢? 虽然这本书是她胡乱写的,可心急的九王爷就偏偏信了。 都说爱情会让女人迷失理智,这九王爷的智商也成了负数呢。 可惜啊,她没能亲眼看到九王爷想要举刀自宫的模样。 宫泠羽对着窗边的一道影子低声道:“密切关注九王府的情况,暂时不要找我汇报,我想知道什么自然会去找你们。” 这会子云忆寒和若水都不在,她才敢让她的人进来,若是给云忆寒逮到了,以他如今对她的态度,她还真的猜不准他会做出些什么。 黎甜儿哭着向自己的义兄广陵王告了状,两日后,在广陵王的主张下,九王爷与九王妃和离了。 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投进平静的湖水,湖面砰然炸开了锅,街头巷口众说纷纭。 有的人说,是九王妃嫁给九王爷这么久,肚子都没有动静,她生不出来孩子,九王爷才跟她和离的。 有的人说,是九王爷的心里头还有着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当今的世子妃…… 还有的人说,是九王爷不举,九王妃提出的和离…… 乐明砂的轿子正好经过,听到水井边围坐着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还提到了她,她命人停下轿子,吩咐容笙道:“那些嚼舌根子的,通通送入官府,打三十大板,告诉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容笙微微躬身,道:“属下遵命。” 第142章 你对我负责(1) http://.biquxs.info/

“君御风,长老院轻易长老,当初为了金钱,答应燕倾一起陷害宫府。” 戒指空间中,一头雪白的狐狸正在花间打滚,宫泠羽坐在它身边,慢慢念道。 一个时辰之前,她在这里找到了酣睡的忘川,好说歹说,忘川才消了气。此时阳光正好,她便跟着它在这里晒太阳。 忘川说,晒太阳补钙。 她怎么觉得,自己再晒下去会晒黑呢? 脚边一热,忘川这个大毛球突然滚了过来,两只前爪搭在她腿上,口吐人语:“长老院竟然还有如此贪财之人?” 宫泠羽慢慢躺在花丛上,鼻尖充斥着花朵的芬芳,手掌搭在眼上挡住强烈的阳光,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舒服,声音便带了几分慵懒:“你别看长老院也归祭司院管,但里面的油水肯定不会少。祭司院是云忆寒的直属部门,人都是他亲自挑出来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觉得云忆寒一定不会给他们太少的钱。” 云忆寒,又是云忆寒! 忘川心中听着这个男人的名字就觉得愤然,它一个打滚,滚到了宫泠羽的肚子上,肚皮朝天的躺在她身上,懒洋洋道:“那主人打算怎么收拾君御风?” “我在想,是慢慢折磨好,还是痛快一点好。” “还是不要折磨了,长老院毕竟是祭司大人的地盘,若是给他发现了,又要惹麻烦。” 宫泠羽完全没有注意到忘川语气中夹带的锋利,忘川的语气也并不是那么不友好,就像一片片锋利的冰锋,说出来的时候锋利无比,却慢慢融化掉了,等人想要再去琢磨时,却寻不到半分踪迹。 忘川躺在她身上,一片暖暖的热,宫泠羽觉得它像个火球,拎着它耳朵给它揪了下去,忘川蹲在花丛间,一双碧绿的眼睛充满了忧伤。 宫泠羽摘下一片手掌宽的叶子遮在眼睛上,懒懒道:“我先睡个觉,睡醒了再说。” 宫泠羽就真的在花丛里睡下了。 忘川恢复人身,拿起她身边的祭司院地形图,看到上面用红色朱砂标记出来的地点,眼神慢慢深了下去。 ——这几处,不正是他杀人埋尸的地方么。 宫泠羽这一觉睡了四个时辰。 八月桂花飘香,无论是空间里还是祭司院,桂花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整个大地似乎都溢满了这种香甜的味道。 忘川采了新鲜的桂花和葡萄酿酒,空间里还有早些年他酿的桂花酒,宫泠羽拎了一坛出来,打算晚上叫上凌波,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其实这顿饭应该早一点吃,在樱墨还在的时候。 晚饭是忘川亲手做的,每一道菜都是宫泠羽喜欢的,甜点是凌波喜欢的,他正在摆碗筷,看到宫泠羽望着窗外的明月,一脸的惆怅,便走了过去。 忘川知道她在担心樱墨先生,握住她的手,她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安慰,他握着她的手,便是最无声的劝慰。 忽然,宫泠羽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望向门口。 云忆寒不晓得有没有看到她和忘川两手相握的景象,脸沉得厉害。 宫泠羽大步走过去,笑意盈盈道:“怎么,在外面吃亏了,是谁欺负了我们祭司大人?” 云忆寒瞥了她一眼,径自走了进来,自来熟的坐了下去。 忘川的话就要冲口而出,宫泠羽不动声色拦住他,道:“去加两副碗筷,把凌波和阿摇都叫过来。” 忘川没有应声,却是出去添筷子叫人了。 云忆寒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道:“我在外面吃了亏又怎样?” “什么怎样?” “你是要替我报仇么。”云忆寒目光落在宫泠羽身上。 宫泠羽搬了两张椅子来,也坐了下去,她在想等下要凌波和她坐在云忆寒两侧,冷不防被云忆寒一问,顺口答道:“那当然。” 云忆寒唇边浮出一丝笑。 宫泠羽身子探起来,去够桌子另一边的桂花酒,她离那酒坛子还有点距离,可偏偏不肯绕过去拿,非要戳在那里用手勾。 “你还能再懒一点么。”云忆寒看不下去了,起身,拎起酒坛子放到她面前。 宫泠羽讪笑了两声,用筷子戳开密封口,一股桂花的清香和葡萄的酸甜香混着醇香的酒气扑了出来。 宫泠羽用筷子尖戳进坛口,蘸了蘸,伸出舌尖舔了舔,道:“好甜。” 她勾唇看向云忆寒,“要不要尝尝?” 云忆寒没有说话,眼眸一沉,忽然将宫泠羽拉到了自己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然后在宫泠羽意识到这是一个吻的时候,倏然放开了她。 砰。 门口传来瓷碗摔在地上的声音。 宫泠羽推开云忆寒,狠狠瞪了他一眼,看向门口。 忘川和凌波、阿摇,全部愣在了那里,其中忘川的眼中还隐有怒火的样子。 完了,下一秒忘川铁定扭头便走! 果然,宫泠羽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忘川掉头便走了。 看着这背影,就是醋意翻天啊! 云忆寒饶有兴趣的看着宫泠羽,用一副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语气问道:“林许,你身边的忘川丫头倒是很奇怪。” 宫泠羽被云忆寒的目光刮着,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个忘川啊,云忆寒还在这里,他怎么可以露出吃醋的表情?! “林许。” 云忆寒又叫了她一声。 宫泠羽露出一抹笑,看着他,道:“你不知道么,忘川喜欢你。” 云忆寒脸上清浅的笑凝滞住了。 宫泠羽越来越佩服自己扯谎的本事了,她走到门口,把发呆中的凌波和阿摇迎了进来,自己去杂物间的柜子里拿了两副新的碗筷。 吃饭的时候,偶尔凌波会开口问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菜,其余的时间,大家都在低头吃饭。饭桌上的沉默,让宫泠羽有点摸不透云忆寒的心思。 他为什么要突然吻自己? “林姐姐,你们刚刚是在接吻吗?”沉默间,凌波突然开了口。 阿摇一口米饭差点呛在喉咙里。 宫泠羽给她夹了一筷子炒鸡蛋,笑道:“食不言,寝不语,意思是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她停了停,看向阿摇,道:“不然会呛到的。” 阿摇:“……” 云忆寒吃得并不多,倒是喝了两碗鱼汤,宫泠羽正思忖着怎么跟他说吃完就快点离开,眼前却突然青光一闪,凌波疾声叫了句“回来”!那最后一只越王蛇,便蹿到了炒鸡蛋的盘子边,开始吃起鸡蛋来。 宫泠羽脸都黑了,颤抖着抬起右手,就想劈死这只畜生,却听云忆寒道:“慢。” “慢你妹啊!”宫泠羽瞪着他,咬牙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让它跟着凌波了么?!” 凌波贪玩,万一趁她不在的时候被越王蛇咬了怎么办?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云忆寒轻轻垂下眼睛,低声道:“又不是我让的,是它自己跑出来的。” “你……”宫泠羽头皮一阵发麻:“你这什么语气?!” 不要一副他被她欺负了的受气样子好么! 凌波见事情不对劲,连忙朝越王蛇伸出胳膊,哄它道:“乖宝贝儿,快回来,我给你找生鸡蛋吃!” 越王蛇一听到“生鸡蛋”三个字,绿豆大小的眼睛几乎就蹿出了光,腾地一下缠到了凌波的腕上,凌波把腿就跑,宫泠羽都没有来得及拦住她。阿摇也放下筷子,站起身,漠然的走了出去。 全程无视饭桌便的两个大人。 云忆寒优雅的起身,也要出去。 宫泠羽深呼吸,压住自己心口翻滚的怒气,好,云忆寒不要脸是吧,那她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宫泠羽朝着云忆寒的背影,不轻不重道:“祭司大人,你刚刚为什么要吻小女子?” 云忆寒脚下停住,淡淡道:“我愿意。” “那我还想亲你呢,怎么样?” “你来。” “……” 宫泠羽败下阵来,一把坐到椅子上,挫败的揉了揉头发,耳边传来云忆寒继续向外走的脚步声。 宫泠羽看着一桌子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忽然想出了一招,叹道:“哎呀,你们都走了,都没有人帮我收拾碗筷。” 云忆寒的脚步根本停都没有停下来。 宫泠羽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最后把若水叫过来帮着一块收拾的。 若水收拾完了这边,几乎都没有歇着,便被云忆寒叫了过去。 云忆寒在白石神殿抄写东西,看样子似乎在抄经,头也没有抬,问道:“若水,你会做藕粉圆子么。” 若水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什么?” ——祭司大人问他会不会做什么藕粉圆子?! 云忆寒道:“你不会做,就不会问问其他人么。” “我……”若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哪儿到哪儿啊?为什么他不会做藕粉圆子也会被训斥?要知道祭司院这么多年来,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好么? 祭司院这么多年都饮食清淡,素食为主,最近的大鱼大肉,还都是林许那个好吃懒惰的货带起来的—— “没带耳朵出来么。”云忆寒的声音隐隐带了一丝不悦。 “属下这便去问。”若水躬身退下。 过了没多久,云忆寒停下了笔,字迹清秀的小本子上抄写的根本不是什么经书,而是一个个新鲜的、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菜名。 ——刚刚吃饭时,凌波问出来的菜名,他都记下了,并且林许吃的的最多的拿到藕粉圆子,他也记下了。 第143章 你对我负责(2) http://.biquxs.info/

清晨天光微淡,乌青色的云遮住了碧蓝的底子,空气沉闷,仿佛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正南门的通衢大道上停了一辆三驾马车,车头上并未挂着牌子,只是红珊瑚雕了一朵妖娆诡异的花——并蒂莲。 并蒂莲是南诏国长老院的标志。 而长老院里面能够乘坐三驾马车的人,只有青衣长老君御风。 大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张,天色不好,街上的行人比平日里清冷许多。 六顺茶楼外支的早点摊子,蒸笼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队伍排成了长龙,竟然一眼望不到边。六顺茶楼薄皮大馅的包子远近闻名,即使是身居高位的君长老,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也是过来排队买包子。 周围常来吃早点的街坊四邻都眼熟了他,他最让人尊敬的是,他从来不会仰仗着自己的身份插队。每天不论人多人少,他都会规规矩矩的排队等候。偶尔有卖花的小姑娘经过,他会留下一两碎银买一朵沾着露水的野菊花,路边有乞丐端着破碗拄着拐行讨,他也会笑着拿出荷包里的碎银子,眼神不带任何蔑视,一视同仁的将散碎银子尽数放到他的碗中。 六顺茶楼临窗的位置,宫泠羽点了两份早茶,却并没有动筷子。 她已经连续起早,在这里观察了君御风三天。 这三天里,他每天几乎都是差不多的时辰来,然后规规矩矩的排队,买上几个包子,再辗转去王宫,大约申时的时候,才会回到长老院。 最令宫泠羽费解的是,在段青山的花名册上,记录的是君御风因为贪财,被燕倾收买才会对付宫家。 可这三天的观察,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一点,她实在看不出来君御风是个贪财的小人。 好财的人,不应该都很小气么。 但君御风,如果仅凭借这三天的观察,她几乎就要以为他是个大善人了。 这位貌美的青年,脸上总是带着或浓或淡的笑,待人和蔼,平易亲近,就连对待路边的乞丐,眼神中都没有丝毫的嫌弃。他还会散财,买上一支花或者打赏乞丐。 他的动作都不称之为是打赏,只是在帮助那样一个需要帮助、却浑身肮脏的乞丐。 宫泠羽有点纳闷了,是不是段青山的册子记录有误?他当年如果是在极其害怕的情况下写出来的,想必应该不会太准确吧?万一要是有纰漏?她想起云忆寒曾经也本着她是下一任祭司,告诉他朝中一些人的背景和性格时,也提及到君御风,却没有说过他贪财。就算段青山的记录有误,云忆寒的总该不会出错吧? 宫泠羽仔细思忖了良久,她要毁掉燕倾的江山,便是要连着这文武百官一起毁掉的,是不是和当年宫家的血案有关,她都不该心慈手软。 她望着君御风一张秋山明净的脸,心中惋惜。 打点早点摊的伙计动作麻利,很快便到了君御风这里,宫泠羽也开始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早饭,没多久,忘川从楼下走上来,站在楼梯处一眼便看到了宫泠羽,他今天仍旧是女装打扮,粉面如黛,竟然比宫泠羽还要妖艳几分。 他慢慢走过来,坐下,宫泠羽知道是他来了,目光却一直放在君御风身上,道:“都准备好了?” “好了。” “那快点把早饭吃了吧。”宫泠羽的头转过来,看着他。 忘川嗯了声,低头开始吃早饭。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惊雷,雨点豆子一样砸了下来,还在排队的人有的撑起了早就备好的伞,有的则躲到了屋檐下避雨。君御风没有带伞,他的马车离这里还有段距离,他便也来到房檐下避雨。 宫泠羽咬了一口包子,道:“天公不作美呀。” 忘川柔声道:“南诏的八月,本就是雨季。” “讨厌死了。”宫泠羽撇嘴。 南诏平时的空气质量还算正常,但偏偏这个八月份,简直像极了她那个年代南方的梅雨季。即使不下雨,空气都是潮湿无比的,衣裳都晒不干,屋里的拖布都会发霉长出蘑菇。 这第一场雨,就预示着“南诏梅雨季”要来了。 忘川慢慢吃着早饭,细细的咀嚼着,宫泠羽吃了没几口,就把自己剩下的那些退到了他的面前。忘川以前就习惯打扫她的残羹剩饭,它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大概是他还是狐狸的时候,就喜欢吃她吃剩下的东西。 宫泠羽喝了两口水,觉得嘴唇还是有些干,她便取出自制的唇膏,对着镜子抹了抹,忘川看着她鲜红欲滴的唇,忽然想起前几日云忆寒吻她的场景。 “什么声音?”宫泠羽放下镜子,惊讶的看着忘川:“忘川,筷,筷子怎么断了?” 忘川也看向自己的手,极为淡定的把被他捏断了的筷子放下,拿起刚刚宫泠羽用过的,低头继续慢慢吃。 他低着头,宫泠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直到忘川慢慢的几乎把两份早饭全部吃完,宫泠羽才和他下了楼。 外面的雨没有停,不少人聚集着堵在茶楼门口,宫泠羽扫了一眼,不见君御风的身影,应该是被他的人接走了。 宫泠羽眺望门外,有些出神,忽然忘川看着一个方向凝神,屏住了呼吸。 烟青色的雨幕中,云忆寒一袭白衣如雪,脸上罩着蝶形面具,露出优美的下颌。他的身边,是撑着白色纸伞戴着面具的若水。 街上稀少的行人遮住脑袋跑来跑去,积水中被溅起的水点却没能沾湿云忆寒的白衣。 忘川盯着他看了许久,宫泠羽才惊讶的发现他在那里。 该死的,一会儿她就要去长老院看好戏了,云忆寒干嘛突然出现?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进宫去了么! 突然,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堵住门口的百姓纷纷散去,即使没有带伞,有的人也冒雨离开。顷刻间,门口的人全部散去,云忆寒风姿绰约的向这边走来。 宫泠羽自然知道他的目的是自己,这个时候要装傻都来不及,云忆寒眨眼间便到了眼前,看不见忘川似的,直接对宫泠羽道:“跟我回去。” 宫泠羽扶额:“什么事呀,我还没有吃早饭呢。” 云忆寒道:“你一大早出来便是来这里吃饭?” 宫泠羽皱眉道:“你派人跟踪我?” “我亲自来的。” 云忆寒说话这个态度,不仅没有对于他跟踪别人这件事引以为耻,反而还引以为荣。 宫泠羽抿住唇,没有要走的意思,云忆寒便吩咐若水道:“这里的早点,每一样都带走一份,交到祭司院的厨房里,以后按着做。” 忘川倏然抬起双眸,射向云忆寒,而后者的目光,一直都不清不淡的落在小羽的脸上。 仿佛都看不见别人。 若水点头,走到忘川身边,道:“忘川,要不要一起去?” 忘川白了他一眼:“要去你自己去!” 宫泠羽也对若水道:“你别想指使我家忘川。”说完,她转而对云忆寒道:“云忆寒你什么意思?” “包养你的意思。”云忆寒淡道。 “……”宫泠羽嘴角抽了抽:“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话?” 云忆寒一副天然呆的表情看着她:“我说的哪里不对么。” 宫泠羽刚要教育他,忘川却转身走了,眼见着就要冒着大雨出去,宫泠羽理都不想理云忆寒,就要去追忘川,猝不及防手腕被人扣住,云忆寒修长冰凉的手指轻按在她的脉门上。 他未置一词。 两秒钟后,宫泠羽露出一抹笑容,另外一只手主动攀上了云忆寒的手臂,轻声道:“外面在下雨,忘川又没有伞,她一个女孩子淋雨会着凉的。” “你心疼?” “我们情同姐妹,我怎会不心疼?” “可是你也没有伞。”云忆寒一语道破,宫泠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却没有散去。云忆寒冷冷道:“你就打算这样追出去么林许。” 宫泠羽心里一个咯噔,还好他叫的不是她本名,否则她会更害怕。 云忆寒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道:“你似乎对忘川特别好。” “唔。我跟别人家的小姐不一样,我对谁都一视同仁的,在我眼里,南诏王和路边的乞丐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条人命。”宫泠羽堆笑道。 “你说出来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云忆寒顿了顿,语气渐冷:“你当真以为,那只妖孽可以在我眼皮子底下存活这么久?” 这句话一出来,宫泠羽脸上的笑容彻底退了下去,她冷眼瞧着云忆寒,问道:“你什么意思?” 云忆寒突然缄默了。 宫泠羽抽开自己的手,就往外走去,这次云忆寒没有拦她,只是站在原地,淡淡道:“你敢从这里出去,就等着给你的忘川收尸吧。” 宫泠羽正怒不可遏的往外走,冷不防听到他这句话,步子就停了下来。 云忆寒知道她停下,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神情淡微,语气却清冷至极:“过来。” 宫泠羽最讨厌受制于人。 可偏偏这个人是云忆寒。 从前吃软不吃硬,现在好了,软硬都不吃了。 第144章 你对我负责(3) http://.biquxs.info/

这个时候,宫泠羽觉得自己最适合做的事情,就是挑起云忆寒的下巴,霸道且无奈的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可她满脑子的懵啊,就连自己是怎么走到云忆寒面前的都不知道了。直到云忆寒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慢行到雨帘中,宫泠羽才迅速回神,想起自己没有伞,另外自由的手抬起来想要挡雨,却惊觉那些如丝般的雨点,并没有落到她的脸上。 她低头一看,连鞋子都是干干净净的。 耳边传来云忆寒一声低笑:“回去我教你。” 宫泠羽咧嘴道:“好啊。” 好本事,她的戒指空间里是有伞的,看来以后也用不上了。 云忆寒是坐轿子来的,八人抬的暖轿置身雨水的冲刷中,轿夫各个面容肃穆,目光一丝不苟的望着前方。 云忆寒先一步上车,素白的手掌撩开绣着曼珠沙华的丝帘,另外一只手,朝着宫泠羽伸了过来。 宫泠羽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把手递给他,扶着车帷上去,云忆寒的目光闪了一下,放下丝帘,靠在车壁上,懒懒道:“走。” 轿子起步,宫泠羽开口道:“不等若水么?” 云忆寒并没有回答她。 从这里回去祭司院需要半个多时辰,云忆寒的目光一直带着某种陌生情愫落在她的身上,宫泠羽便合上眼睛,假装轻寐。其实她知道自己这装睡瞒不过云忆寒,但是他不说话,她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却眼巴巴的干看着对方,岂不是会很尴尬? 尤其是最近她觉得,他对她……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徒添尴尬。 约莫过了没多久,许是外面细雨潺潺,轿子里温暖舒适,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并不堵塞,反而还因为云忆寒身上的冷香显得有几分美好,宫泠羽眯着眼睛便觉得困意袭来,正在此时,云忆寒缓缓开口:“我在刚刚在茶楼,见到了我的青衣长老。” 宫泠羽心里一个咯噔,睁开了眼睛,看着他面不改色的笑了:“你的青衣长老,你是喜欢他么。” “林许,不要避开我的话。” “那好吧,你什么意思?” 云忆寒沉默的看着她,一点也没有再次开口的意思,最后还是宫泠羽耸了耸肩,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喜欢他吧?” 闻言,云忆寒的目光沉了沉。 宫泠羽啧道:“其实我是很喜欢他,自从你说过不准我喜欢你以后。” 云忆寒道:“不准喜欢他。” “为什么?”宫泠羽整人的恶趣味一下子上来了,她奸笑着凑到云忆寒跟前,却没敢靠得太近,因为他最近总是做一些突然就把她按进怀里的举动,她清了清嗓子,摸着下巴痞笑:“云忆寒,你给我说说为何嘛,说不出来,那我就没办法咯,喜欢一个人由心,又不由得我。” 云忆寒微怔,喜欢一个人由心? 良久之后,他淡淡道:“因为我不准。” 他这样的回答,宫泠羽眼中并未意外,她“嘁”了一声,靠回自己那边,重新合上了眼睛。 被她这么一搅合,云忆寒原本想说的话,已经被岔开十万八千里了。 他明明是想问她,是不是想杀君御风? 可是他又知道,不管怎么问,她都不会跟他说实话。 她这个人,身上似乎背负着太多的秘密,她说起谎话的本事,简直信手拈来,任他这般人物,都无法揣测出她口中的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他最怕的是,她从来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实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宫泠羽觉得自己是真的睡着了,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云忆寒的马车里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一道沉重的目光拧着自己,朦胧的睁开眼,就瞧见云忆寒蹲在面前看着自己,宫泠羽一个震惊,云忆寒却快速伸出手,把她抱下了马车,外面有不少白衣弟子都在雨中候着,似乎有什么事情,他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抱了回去。 就在云忆寒抱着宫泠羽离开时,那抬着大轿的八个轿夫,身体突然向前软去,倏然之间变成了一地的纸人,被雨水冲刷过后,湿得一塌糊涂。 原本被抱着这种事情,宫泠羽是不会尴尬的。 然而今天,她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哪里都变了呢。 一路无言,云忆寒抱着她回到了啼月楼。 “雨好像变得小了。”过道里,云忆寒放下她的时候,她忽然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云忆寒看着她,道:“未时三刻会雨停。” 宫泠羽讶异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云忆寒道:“你学不来。” “……”宫泠羽被打脸了,扭头要回自己的房间,云忆寒却又不明不白的拽住了她的手。 这个男人…… 宫泠羽心中无明业火腾地就烧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刚刚放出去的气息查到附近没有人,心中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她方向一转,伸手一拉,将云忆寒和自己都拖进了他的房间里。 云忆寒显然被她这突然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那双如秋水般的明眸也跟着迷离起来。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这双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眼睛,更加的漂亮、动人。 宫泠羽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云忆寒的身体明显一滞,但很快,他回吻住了她。 宫泠羽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星眸中流光百转,闪耀着动人的光彩,竟是前所未有的摄人心魄。 云忆寒动情了。 宫泠羽心中稍作舒缓,媚术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了,久到让她自己都怀疑,她到底还会不会用这种手段了? 很明显,她还是会的! 一吻还未尽兴,云忆寒的身体便慢慢倒了下去,宫泠羽扶着他一直走到床边,脱掉他的鞋子扶他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又不嫌麻烦的把敞开的级扇窗子关好,只留了离床榻最远的一扇通风透气,她做完这一切,半跪到床边,鬼使神差的望着云忆寒的睡颜。 散落下来的长发遮住他风华的半边脸颊,新月般的两道眉下是长而卷翘的睫毛,细密,却薄如羽翼。 这双有着旷世之姿的眼眸虽然紧闭着,她却记得住这双眼看着你时,你心中砰然乱跳的感觉。 有句话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云忆寒,其实不仅是他说过她的这双眼睛熟悉,她也觉得他的熟悉啊。 他深邃的眼眸、他傲娇的脾气、他生气时看着你的眼神,他迷离时的神情……她都觉得那样的熟悉。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半晌,宫泠羽发出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她走后没多久,原本在床上“昏迷”的云忆寒,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宫泠羽披了件黑色的斗篷,出门后翻墙出了祭司院,那高高的红墙对于别人来说很难翻越,但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她轻轻松松的翻过去,轻车熟路的,云忆寒踌躇了一下,也跟着她翻了过去。 在自己的家里也要翻墙出去,云忆寒真是觉得够了。 但是若不翻着,又怎么知道那个女人下一步会去哪里?万一跟丢了怎么办? 细雨如丝,飘飘洒洒。 九王府—— 门口排了三辆马车,在丫鬟的簇拥下,黎甜儿撑着伞走到了门口。 她脸上尤挂着未干的泪痕,但眼神却无比的坚决。 义兄说了,留在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男人身边,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卑微。 自从嫁给了九王爷,她的一颗心思完全都扑在了他的身上。她出身草莽,知道自己没有那些大家闺秀的才貌双全、品行优良,也没有小家碧玉的俏丽开朗,娇俏可爱。她就是一个大老粗,可她为了燕景,真的已经改掉了很多的毛病,然而却不能感化他半分。 雨点斜斜的飘洒下来,透过油纸伞,打在她未施粉黛的脸上,丝丝的冰凉。 燕景从身后追过来,手中拿着一把伞,身边没有跟着仆人,他快步走到黎甜儿身边,欲言又止,良久,才慢慢吐出一句话:“还下着雨呢,要不然,等雨停了再走罢?” 这话一说出来,燕景便后悔了,万一这死女人突然感动,留下来,死乞白赖不走了怎么办?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么。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黎甜儿包子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虽然称不上有多好看,却如晴天舒朗的天气一般让人心情舒适:“不必了,谢过九王爷的好意。” 燕景脸上的神情忽然滞住了。 他蓦然发现,自己还是习惯黎甜儿一言不发,一把给自己拎过去,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揍。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癖好? 燕景浑身一阵恶寒。 黎甜儿早该走的,和离书三天前就到了他的手里,但是她的东西太多,陪嫁的东西她都送给了下人们,尽管如此,还是收拾了好几日,直到九王府里面再也看不到她的一点痕迹。 就像从来也没有来过一样。 沉默间,只听得到雨点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无端的让人心烦。 黎甜儿忽然看着燕景,开口道:“过去是我做的不对,我为我愚蠢的一切行动向你道歉。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九王爷,我做我的山大王,江湖不见!” 语落,她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当真没有一丝眷恋! 第145章 你对我负责(4) http://.biquxs.info/

申时三刻,细雨初歇。 一双细白的手掌接住了藤架上的落花,忧然一叹。 被雨水打落下来的花瓣,仍然沾着澄澈的水珠,雨后初晴,天空竟然出现了一道彩虹。 虹光投射到水珠上,晶莹的铺上了一层颜色,艳丽非常。 君御风举止优雅,神态自若,当真如他的名字一般,君子临风,端方正然。 转而,花园间飘满了蔷薇的软香,君御风的脸上也被虹光镀上了一层明快的艳丽。 宫泠羽隐身在葳蕤的树顶,目光从不远处半山腰上的瑶台转向了君御风。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不像贪财之人,宫泠羽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隐隐有了不想杀死他的念头,然而此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隔着迷踪林,长老院后山的瑶台上红光一闪而过,彷如导火索被引燃,冲天一声巨响后,一只脑袋大的铁球从天而降,劈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铁球在半空中还是脑袋大小,随着它下来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大,等到悬在半空中时,已然有锅盖那般大,君御风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不明物体,突然间轰然一声响,大地都为之颤了颤,那只铁球砰的从中爆开,无数银白袭天卷地的抖落下来。 铁球就在君御风的头顶正上方,此刻便如他头顶一片乌云,突然落下雨点,砸向了他。 然而定睛一看,却不难发现那些抖落下来的、泛着光芒的漂亮银白色,竟然是一块块白花花的银子! 宫泠羽的身后,云忆寒立于一片碧叶之上,雪亮的目光沉寂下去,将他眼中那些星光一般的情绪尽数收敛。 眼见着那些银两就要如倾盆大雨般砸死君御风,他未有所动作,只是在第一块银子将要砸破他的头顶时,他翻身一跃,寻了个空隙,然而宫泠羽早料到他会这样,无数支冷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出,交织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网,奇怪的是,每一支箭身都挂着一张银票。 铁球中爆出来的银两雨,冷箭上挂着的银票,君御风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是谁要存心整他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冷箭带着前所未有的破空之力,击向了君御风的背心。他回身,生生用手掌挡住,箭头穿过了他白皙无暇的手掌,鲜红的血滴落下来,与洁白的手掌形成鲜明夺目的对比。 君御风左躲右闪,身影快速穿梭在箭雨和落银之间,即使他唇边挂着血,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仍然有要逃掉的潜能,宫泠羽目色一沉,抽出腰间的纱布,蒙在脸上,纵身一跃,手间一道银光泻出,碧水剑被她拿了出来! 她的身后,云忆寒身姿不动,绝美的脸上,却浮出一丝难以形容的隐痛! 为什么……她要杀君御风?! 君御风显然没有料到会有杀手突然出现,他一面挡着那些暗器般的利箭,一面与突然出现的蒙面人缠斗在一起。宫泠羽下手不留丝毫的余地,受伤的君御风不是她的对手,他甚至连想要摘下她面具的企图都没有,招招毙着命去的。 只要人死了,还怕看不到本来面目么?! 刀光闪烁,君御风没有兵器,很快便处在下风,宫泠羽担心打斗之声会引来人,眉间狠绝之色闪过,就要下杀手。这时,冷不防一道熟悉的紫芒破空而来,将局面撕成了两半。 碧水剑被紫芒缠绕,剑身的光泽黯淡下去,宫泠羽顿住,一抬头就看到了云忆寒漂浮在半空中,一身雪白的袍子也随风飞舞,猎猎地响。 从云忆寒冰冷却清漠的眼神中,宫泠羽读得懂,他认出了自己。 怎么办,是试图两个一起杀,还是先逃掉,事后编个借口和他解释? 云忆寒她肯定是干不过了,不过眨眼睛的迟疑,云忆寒便将君御风救下,点了他几处大穴,君御风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他一掌拍晕了过去。 宫泠羽也有点晕,云忆寒几个意思?拦住她救下君御风,却又在下一秒把他打晕?他打的什么主意? 这边闹出不小的动静,很快便引来了长老院的其他人,无数弟子从迷踪林的方向冲出来,云忆寒轻拂衣袖,大地忽然之间浮现一层白雾,雾气浓烈,几丈之内竟然都是没有能见度的! 云气氤氲间,宫泠羽想要逃跑的腿被人按住,紧接着,那人攥紧了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就要把她的手掌捏碎。云忆寒一言不发的运起了轻功,他的速度不知比她快了多少倍,或许那并不能称之为轻功,只不过晃眼间,她已然从长老院回到了祭司院。 尽管长老院与祭司院离的并不远,但云忆寒的速度还是让宫泠羽感到心惊。 晴朗的天气似乎也受到某人不快情绪的影响,再度阴沉起来,黑云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将天空全然遮住,苍茫大地一时沉得黝黑。 云忆寒一张脸山雨欲来风满楼,宫泠羽左手指尖微动,一颗七彩药丸从三连戒中溜出。 这颗药丸,是她从前这么多年,最最引以为傲的成果。 因为,它就像西方的魔法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效用——它能够让人忘记过去二十四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 所以它就显得尤其珍贵。 取材珍贵,炼造过程艰难,世间只此一颗,比桃花岛的天毒蜂还要珍贵。 云忆寒已经看到了她要杀君御风,不管他是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的,还是更可怕的——他一开始就没有受到她媚术的控制,宫泠羽都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云忆寒把刚刚的事情忘了,他就不会知道她想要杀死他的青衣长老。 这颗药,原本是想留到它可以发挥最大效用的时刻,但显然,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如果再不用,今天怕是连云忆寒这关都过不去。 云忆寒啊云忆寒,他真的是她复仇路上一块最大的绊脚石。 出于心疼这药,宫泠羽犹疑了好一会儿,才暗地里把药丸融化,尽数推进了注射器中。 白石神殿上,云忆寒一把甩开宫泠羽的手,盯着她冷冷道:“林许,你就打算这样一直沉默下去么。” 被他这样质问着,宫泠羽原本自认为强硬的内心忽然一痛,松开咬白的唇,握紧藏在袖中的注射器,抬眸对上云忆寒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云忆寒,你娶了我吧?” 这只是宫泠羽用来分散云忆寒注意力的一句幌子,她美人计用过了,媚术也用过了,云忆寒大概也不会第二次跌在同样的手段上,她不晓得自己还可以用什么来让他迟疑,这话就湿哒哒的冒了出来。 果然,云忆寒愣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宫泠羽的手飞快的袭向云忆寒的颈部,注射器的针尖准确的刺进了他的血脉里。 云忆寒的反应并不慢,几乎是针尖刺进他皮肤的同时,他便抬起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但没有用力,很快,带着洗去记忆和麻醉的药液打进了云忆寒的体内,药效迅速发挥,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却仍旧紧紧盯着宫泠羽,美丽的脸上最终浮出一层绝望:“林许,为何?” 宫泠羽不明白他说的“为何”是指什么,也许,他觉得自己要杀他,问她为什么吧。 这是云忆寒一天之内第二次在宫泠羽面前晕倒了。 他会忘记自己强吻于她,也会忘记清晨雨中扯着她前行,会忘记她对他用过媚术,会忘记见到她要杀君御风…… 宫泠羽这次长了心眼,把云忆寒的衣服扒光,将干干净净的他绑在大殿深处,又从他身上里翻出几张“定身符”,她不太会用,直接将符纸贴在了他的身上。 外面又下起了雨,雨势渐大,惊雷划破天际,下午的天色,直接阴成了黑色,沉如暗夜。 宫泠羽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夜行服,头发埋进衣领里,蒙上面就要出门。 今日事今日毕,她要君御风今天死,他就一定不能活过明天。 君御风受了重伤,必然会请大夫的,她会让人伪装成附近医馆的大夫混进府中,她和其他人潜伏着,若是伪装者失败,他们还可以进行nb。 然而事情很快便出现了天大的转机,还未等宫泠羽出门,一名白衣弟子便冲进了啼月楼,跪在云忆寒的门口,喊道:“祭司大人,长老院的君长老来了……” 宫泠羽眸光微闪,君御风送上门来了? 云忆寒根本不在房中,白衣弟子叫了半天门,也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她转而又来跪宫泠羽的门口,宫泠羽穿着夜行衣躲在帘幔后,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道:“他来了怎么了?” “君长老受了很重的伤,请求祭司大人出手相救……” “这样,先安排他进客房,我这便去请大人出来。” “是是,谢过大师姐……” 白衣弟子披着斗笠和蓑衣出去,宫泠羽也跟了过去,天色阴黑,四周的灯笼微弱的光芒很快便被大雨压制下去,天地间除了飘然的大雨,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摘星楼附近的客房里,一灯如豆,君御风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四周是持剑的弟子。或许因为他们自觉到了祭司院便是安全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那么紧张。宫泠羽飘身到屋檐下,弹指打灭了屋里的油灯,破窗而入。 第146章 你对我负责(5) http://.biquxs.info/

破窗而入的瞬间,两个弟子就化为了两具尸体,空气中爆出浓烈的血腥味道。 宫泠羽落地的瞬间,一招击出,又解决了一个,不消片刻,人便被清干净,床榻上的君御风吃力的撑起半边身子,一道惊雷划过,苍白的闪电照亮了屋子里黑衣人的倩影。 是个女人? 君御风也有过女人,但只限于解决他男人的需要,他对女人的了解并不多,但还不至于一眼认不出来对方的性别。 这个女人的身影,似乎和刚刚在长老院想要杀他的很相似。 刚刚,他差点被她杀死,被云忆寒救下,但不知为何又晕了过去,被人弄醒之后,他第一个反应便是让人送他来祭司院。 他看着一闪即逝的黑影,墨点一般的融于黑暗之中,虚弱的开口道:“你为何要取我性命?” 宫泠羽面罩下的笑容诡谲,她特意压低了声音,透出几分讥诮:“不如我出一千两银子,阁下回答我几个问题?”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君御风面容微怔,隐约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从那突然从天而降的铁球里全是货真价实的银块,到暗箭上绑着的银票,再到这里,纠缠住的,似乎就是他和——钱。 到底是谁有这般雄厚的财势,又如跗骨之蛆般纠住他不放,明明已经到了祭司院,却仍旧逃不开? 这个要杀他的人,又是为了什么要把他和金钱混于一谈? 长久的沉思之后,君御风咳了几声,复又开口:“我出两千两,你交代出背后之人,我饶你不死。” “自己都是阶下之囚了,还想做困兽之斗么。” “这里乃祭司院,你若在这里杀了我,祭司大人必然不会放过你。”君御风迟疑了一下,亮出了云忆寒这张王牌。 宫泠羽一声低笑,他当然不会知道云忆寒这个时候在什么地方,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在做什么,所以才会妄想着,他会像天神一样第二次出现,第二次救下他。 她明白,自己不能再与他多做耽搁,否则等下白衣弟子赶过来,她还要“残杀同门”。 那些白衣弟子固然跟她没什么交情,但大家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那种难以言喻不近不远的关系,她是真的不舍得下杀手,除非到了必要的时候。 宫泠羽挥袖,点燃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灯光下,君御风白衣上几点血红尤其触目惊心,他苍白的脸色,维持着镇定已经是强弩之末。 宫泠羽隔空取出一张银票,在君御风略显讶异的目光中,将银票举到了他面前。 一万两,君御风面容却没有丝毫的撼动,眼底,隐约泛起了一丝嘲弄。 这种贪财之人,怎么没有见钱眼开,反而露出这样的神色? 外面风雨大作,狂风肆虐,吹得什么东西咣当的响。 夹着雨点的风从窗子斜斜的吹进来,凉气逼人,吹得君御风发丝凌乱,单薄的身形随时有可能被风撕碎一般。过了好久,他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认命一般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爱财的。” “六年前,我便因了这腐朽发臭的金钱,害死了一些人!” 宫泠羽微微睁大了眼睛,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正是她想要解开的谜团。 君御风目光淡了淡,声音带着一抹悲恸:“不论是谁,没有钱都是万万不能的。六年前,我想尽办法筹钱,为了救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昧着良心收下一笔巨款,间接害死了一些无辜的人。也许是天理轮回,人都是有报应的。我一心想要救下并留住的人,没过多久便离我而去。” 他的神色黯然下去,苍白脸上浮出一丝丝彻骨的绝望,一瞬间,宫泠羽觉得他连求生的**都没有了。 如果现在的忏悔有用的话,宫家那些死去的生命还能活过来么。 答案是否定的。 宫泠羽慢慢举起了右手,可惜她并没有能够如愿的一掌劈死君御风。 因为在君御风缓缓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那一刻到来时,云忆寒破窗而入,踢翻了桌上的油灯,灯油飞溅而出,直奔宫泠羽的面颊,她掩袖挡住,同时从另一面的窗子跃出。 这个云忆寒,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并寻到这里的?! 宫泠羽心惊肉跳的想要逃跑,绕了一圈也没有甩开云忆寒,她没有云忆寒的好本事,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身上,浇在她的眼眶里,她纵身一跃,从天窗跳进了白石神殿。 华丽的神殿上,供奉着南疆的神明玉像。入目可见的,是一盏又一盏,成百上千的莲花灯。 宫泠羽前脚刚藏身到玉像后面,云忆寒便紧随而至,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与这位南诏大祭司相差的,何止千里! 藏身在暗处,宫泠羽调整呼吸,尽量连一丝声音也不发出。 云忆寒是从正门进来的,他进来后,拂袖关了门,连同那些渗进冷空气的窗子也一一合拢。 宫泠羽心中一惊,等下要从哪里逃掉?! 门窗全部闭合后,一地的莲花灯将大殿照得更加明如白昼。 云忆寒慢慢踱着步子,像猫咪抓住了一只老鼠并不急于吃掉,而是要看它一次一次的跑掉,再被自己抓回来,享受这带着死亡般的乐趣。 气氛诡异的沉默,唯有数不清的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牵动人的神经。 啪嗒。 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 宫泠羽咬住苍白的唇,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 该死的,她身上湿漉漉的,这一停下来,水珠儿沿着衣角就滴落下来! 云忆寒耳尖微动,朝玉像这边走来。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住,掩唇一阵咳嗽,宫泠羽见状,身影闪出,对着云忆寒胸口便是一掌,这一掌把他打得后退好几步,她借力飞身而起,双脚凌空勾住天窗,就要翻身而出。云忆寒却也在这时纵身跃上房梁,一缕紫芒溢出指尖,如练般缠住了她的腰身。 云忆寒又是一阵咳嗽,可手上并未有丝毫的放松,宫泠羽挣脱不开,指尖一片寒光猝起,唰唰地打灭了这半边地上的莲花灯,光线顿时黯淡下去。 云忆寒手上用力,她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到了地上! 落地的时候,云忆寒忍不住吐了一口血,他慢慢走近,宫泠羽翻了个身,好在这紫芒只是缠住了她的腰,并没有控制住她的手,她指尖银针飞散,瞬间打灭了剩下的莲花灯。 整个大殿,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云忆寒夜能视物,原本这黑暗就不能阻碍他,但倘若他病发呢?眼神还能这般尖锐么?! 宫泠羽可是记得,他病发时可严重着呢! 云忆寒刚想上前,宫泠羽便一掌迎来,他浅墨色的眼底有紫色的光芒涌动,空气中,也飘荡着点点紫芒。 云忆寒的功夫,好像忽然之间又强大起来,宫泠羽顿时觉得整个后背都寒了。 紫芒密织如网,将宫泠羽兜头罩住,她的腰仿佛被绞断一般,疼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同时她却松了一口气,云忆寒应该不知道这是她,否则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可是这有什么用,她觉得自己就要死在云忆寒手上了! 她的花瓣,云忆寒见过,这个时候万万不能使用;她的碧水剑,云忆寒见过,这个时候也不能用;她的那些灵力——和眼前这些能够杀死人的紫芒一样美丽的颜色,是云忆寒亲授的,他自然也是清楚无比。 到底要怎样,她才能掩饰住自己的身份,然后从云忆寒手底下逃脱呢? 宫泠羽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云忆寒,诅咒他下一秒就会病发倒下,外面电闪雷鸣,苍白的闪电把大殿从中劈断,如锋的电光照射出云忆寒绝美的脸庞,竟是诡异的妖艳。 云忆寒本就比女人还要美丽。美得勾魂夺魄。 即使在病弱时,也不过为他徒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异样美。 在这紧要关头,宫泠羽猛然想起第一次在燕王墓时遇到云忆寒的情景——她吻了他,还给他下了药。 难道要故技重施么? 是等云忆寒打死她,然后亲自过来摘掉自己的面罩,就此露陷,还是她主动摘下,然后在他没有看清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时,宫泠羽便无半分犹豫,紫芒已经开始灼烧她的衣襟,云忆寒靠近时,她抽身撇开,却没有逃跑,反而回身抱住了云忆寒。 疾风骤雨,一室旖旎。 过了良久,宫泠羽有点风中凌乱了。 谁能告诉她,她这是做了什么——她强上了云忆寒么?! 不不不。 她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为了活命,委身给了云忆寒……可是,眼下这尴尬的光景,怎么都觉得是她的错呢? 殿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殿内的两道影子纠缠在一起,一室妖娆的冷香。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宫泠羽想要起身离开时,一双手臂忽然将她拉下,云忆寒开始反客为主,杀她个片甲不留…… 第147章 你对我负责(6) http://.biquxs.info/

一整夜的疯狂。 好在,最后宫泠羽带着万分痛苦“全身而退”。 梳妆台前,宫泠羽烧掉那个染着她处子之血的她的衣服,心中一边咒骂云忆寒那个老光棍一边掀起自己的衣领,用脂粉遮盖住颈上暧昧的红痕。 此时此刻,云忆寒应该还在白石神殿上睡得香甜呢吧……幸而在这种事情上,男人要比女人累很多,加之云忆寒病发,隐约还有要发烧的迹象,他后半夜便倒了下去,否则,她都要怀疑自己会被他折腾死。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忘川突然推门而入,宫泠羽立刻拨紧领口,高高的衣领遮住了那些没有来得及被她掩盖的痕迹。 脸上露出一抹笑,她迎身走向忘川,双腿实在疼得厉害,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忘川的脸原本是阴寒着的,见她这样,脸色忍不住缓和下来,扶她到椅子上坐下,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宫泠羽面上闪过尴尬,好在她脸皮够厚,痛苦的答道:“昨天磕了一下……” “伤在哪里?” “呃,你不方便看的位置。”宫泠羽扯着嘴皮子,强颜欢笑,拉住忘川,问他:“你昨天又去了哪里?” 忘川是俯身看着她的,居高临下,很容易便注意到她耳后下方的一点殷红,他目光一骤,伸手抚住那处,问道:“这里怎么了?” 宫泠羽带着疑问“嗯”了一下,忘川从梳妆台拿过小镜子,照给她看,宫泠羽脸色微变,只觉得自己手脚瞬间冰凉。 “是虫子咬的。”宫泠羽故意蹙起了眉头,面露愁容:“屋子里有几只不知道是什么的虫子,昨天你不在,就咬我一个人。” “秋蚊子?不是有我配制的花露水么。”忘川竟然信了,还责怪她忘记他配过花露水这件事情。宫泠羽稍稍放下心来,忘川信任她,过去一直都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如今却成了瞒天过海的优势。 忘川取出花露水,用手帕沾了沾,涂抹到她的耳后,同时柔声嘱咐道:“下次小心些,这么大个人了,要是再给虫子咬成这样,我可不帮你到处找那害人的虫子……诶?” “怎么了?”宫泠羽心头一颤。 忘川伸手去拨她的领口,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虫子么,会不会有毒?怎么把你……咬成了这样?” 宫泠羽轻轻吸了一口气,蓦地站了起来,看着忘川,冷下脸道:“我就说吧,快秋天了,这些虫子都丧心病狂了。忘川,今天晚上,我不想在被咬……” 忘川对她的谎话深信不疑,竟然真的开始满屋子的找起来了“虫子”,还被他发现了梳妆台下面那一滩灰,她扯谎说是昨天刺杀君御风失败,烧了染血的衣裳,忘川也并未怀疑,一心寻找那根本不存在的”虫子“。宫泠羽趁机溜了出去,她心里很乱,想跑路,要不然最近一段时间,离开祭司院,离开云忆寒,也离开忘川? 不远处的祭坛传来一声惨叫,宫泠羽想起之前祭司院死去的白衣弟子和被冤枉的阿摇,想了想便朝着声音走去,草木葳蕤间,她看到几个白衣弟子倒在地上,而云忆寒手中提着剑,衣衫不整,目光冷然,四下眺望,冷不防就看到了她出现在这里。 宫泠羽心中生出逃跑的念头,但脚步却钉在了原地。 云忆寒杀气凛凛的朝她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一把剑,不由分说的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宫泠羽干笑道:“大人这是做什么?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不远处那几个被云忆寒打伤的白衣弟子,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这边。 “昨晚是不是你?”云忆寒冷冷质问道。 宫泠羽笑着装傻:“什么?昨天晚上怎么了?” 看来,他的确是忘记服药之前那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否则,这把剑会直接穿过她的喉咙吧? 云忆寒咬住了下唇,又气又急,可偏偏他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心里虽然气得想杀人,但除此之外,他还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 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让他感到羞辱,却也让他觉得快乐。 宫泠羽抬起手,慢慢把云忆寒的剑从自己的脖子上挪开,这是第一次见他用剑,并且毫无违和感的帅气。她仰着脸对上他的目光,装傻充愣笑呵呵道:“你是不是真的给人欺负了?” “胡说什么?!”云忆寒握住剑柄的手,指节发白,青筋暴出,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绝美的脸庞,就要扭曲。 格老子的,他哪里是给人欺负了?他竟然被一个女人给……云忆寒脸色沉得发黑。外面的天色虽然晴了,可他的脸却依旧山雨欲来。他冷艳睨着宫泠羽,眸底暗芒翻动:“林许,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宫泠羽心口微颤,脸上失去血色一般过度的苍白,她屏着呼吸,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我用的是桂花露兑茉莉,这是当下风行的香露,很多人都在用的。” “是么。”云忆寒脸上浮出一丝讥诮:“我身上的味道刚好是这两种,你要不要闻闻看?” 宫泠羽的眉头很快就皱成了一团,翻了个白眼,瞪他:“你恶不恶心,谁要闻?” “呵。”云忆寒阴森森的一笑,突然弃了剑,拖着宫泠羽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进门后便将门关紧,宫泠羽手间一道银光泻出,碧水剑毫不留情的抵在了云忆寒的胸口。她面无表情道:“云忆寒,你适可而止。” 云忆寒低头看着她的剑,再次抬起头时,眼底的笑意却更浓:“若想知道昨夜的女人是不是你,好像有更好的法子。” 宫泠羽警惕的看着他,云忆寒眸底有细微不可见的紫芒,却让他这双浅墨色眼眸更加深邃。 经过昨夜一事,他护体的灵力都消失不见了,只要她用力一点,这把剑就会轻而易举的穿过他的胸口。 “你为何不下手?”云忆寒眼底有迷离的碎光闪过,说话之间忽然出手,修长如玉的手指握住了她的剑身,有血从指缝间滑落下来,触目惊心的红。 那些鲜艳的颜色,落在地上便开出了妖娆的大丽花。 “林许,你对我心软是么。” 宫泠羽只觉得手上一松,碧水剑眨眼落到了云忆寒的手中,他的手在滴着血,那把剑,却森森然的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她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躲开,也不是去夺回自己的剑,而是抬起头去看云忆寒。他的脸色清冷,眼神却迷离,没有杀气,却也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这一幕,如此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银光蛟龙一样跃起,宫泠羽顿觉胸口一片发凉,云忆寒竟然用剑,绞碎了她的衣衫! 她连躲都没有躲,挺胸抬头的对上云忆寒的目光。 云忆寒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去,她的身上,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昨夜,风雨交加,风的味道,雨的味道,汗水的味道,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交织在了一起。他的脑子尽管混沌,却记住了这每一种味道。 如此熟悉的味道,怎么会不是她? 可若是她,又怎么会不留一点痕迹? 云忆寒的脸色几度变幻,最后失望一般,归于苍白。他脱下自己凌乱的外衫,遮住了她一片风光,别扭的道了个歉:“对不起,林许。” 宫泠羽拢了拢身上他的衣裳,摸了摸鼻子。 以前的云忆寒不是不懂得道歉,只是他道起歉来的态度会让你更加生气,还不如不说道歉的话。可刚刚他的这句话,却是十足的充满了歉意。 她身上那些痕迹,早就被她用特殊的药水洗掉了,那种药水带着轻微的腐蚀性,稍有不慎就会伤到皮肤,用量过大还会毁容。脖子上的皮肤比别处娇嫩,她便没有敢用,只用了脂粉遮盖。 早就猜到了云忆寒会玩这招,她就不能提前提防么。 云忆寒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宫泠羽并没有急于出去,而是去了戒指空间。 忘川也不在,这个鸟语花香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会清晰的浮出水面。 昨夜过后,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还和以前一样的。 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会去胡思乱想,会去不断的想起昨天雨夜里白石神殿上发生的一切。 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云忆寒失了神志,口中却破碎的念着林许的名字。起初她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后面一遍又一遍,次数多了,她听得就清晰了。每一个字,都如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她的耳膜上,扎在她的心脏上…… 云忆寒近日来做出的举动总是很出格,也很让人意外,连做那种事情时,念着的都是她的名字。 他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宫泠羽黯然的叹了口气。 良久之后,她自顾自道:“还好云忆寒喜欢的是林许,而我,是宫泠羽。” 第148章 你对我负责(7)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端坐在繁花深处,露出左手上半截白皙的手腕。 他望着手腕上清浅的痕迹,唇角弯起的弧度越来越深。 这是他今天早上更衣时才看到的,位于腕骨下三寸的地方,有两道半月形的痕迹,像被什么东西铬到留下来似的。 月牙儿形的三连戒。 “林许。”云忆寒不知带着何种感情念出了这两个字,语气意味深长的让人以为,这不像他能够说出来的,他应该是那个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大祭司,而不是这个神情困惑、迷茫的少年。 她为何要杀君御风,又为何要……对他做过那种事情之后,矢口不承认?她真是个厉害的丫头呢,要不是他发现了自己手腕上有被她戒指铬出来的痕迹,在她一度否认、在看到她身上全然无半分痕迹时,几乎就要相信那天晚上的女人不是她。 云忆寒想,自己应该是要生气的,可偏偏这愤怒是喜悦的,还带着一丝的庆幸。 还好是她。 云忆寒优雅的起身,脚边那些美丽妖媚的花朵纷纷为他让路,压弯的枝头上,有几簇新媚的花骨朵,云忆寒心情好,掌中泛着淡紫色的微茫,托起一只又一只含苞未放的花骨朵,一瞬之间,如加快了季节的速度,那些花骨朵全然盛放。 花香满襟。 花间,轻衣少年笑意浓浓:“林许,我对你负责,或者……你对我负责。” 云忆寒信步离开,直接去了摘星楼外的客房。 他早晨便来过一趟,君御风还没有醒,他便辗转去了花园,闻着花香坐了两个多时辰。 这个时辰,君御风已经醒来,喝过药,身上的伤口也换了药,正在嘱咐下人去拿笔墨过来。 云忆寒过来时,便听下人一面应着什么一面下去,他在门口拦住下人,问道:“君长老如何了?” 下人见他行礼后,答道:“回祭司大人,君长老已服过药,差奴婢去取笔墨。” 云忆寒颌首道:“你下去吧。” “奴婢遵命。” 云忆寒进得房中,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君御风的伤口,他的内伤极重,外伤的话,只有手掌上面被铁箭穿过,这条手臂差点废掉,还有肩膀上的剑伤,其它的倒不是很严重。 云忆寒伸手勾了勾,一张椅子自己蹦跶过来,到了他的身后,他缓缓坐下去,看着君御风,问道:“你是如何伤的?” 在长老院,君御风居然能够被打成这样,他倒是要看看是谁那么有本事。 君御风奇怪的看着云忆寒,良久,道:“要杀我的人,和后面追到祭司院刺杀我的,是同一个人。” 云忆寒微微怔住,君御风看他的模样,脸色更加奇怪了:“祭司大人该不会没有看出来吧?” “我看出来什么?” “……” 君御风道:“在长老院,若非你替我挡住那一剑,我怕是没命来到祭司院寻你的庇佑了。” 云忆寒闻言,神情露出一丝迷茫:“我在长老院救过你?” 他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君御风也相信,云忆寒绝对不是那种会跟你开玩笑的人。 可他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救过他? 君御风思考了一下,便将那日在祭司院被奇怪的暗器击中,和被人刺杀,被云忆寒救下的事情简要的讲了一遍,云忆寒面无表情的听着,最后,也根本想不起来他说的事情。 君御风万分狐疑的盯着云忆寒:“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云忆寒没有回答。 风从窗外吹进来,尽管没有下雨,空气却依旧有着几分潮湿之气。晴好的天气又开始阴沉,过不了多久便会下雨。 门外传来脚步音,下人去而复返,取来了纸墨笔砚。 君御风道:“替我研磨罢。” 下人没有立即照做,而是看了眼云忆寒,得到他的允许后,方走到案前,铺纸研磨。 君御风艰难的起来,云忆寒根本没有要扶他的意思,君御风执笔时,云忆寒走到窗前,将半敞开的窗子开得大了些,湿漉漉的风吹得君御风几乎就要站立不稳。 一盏茶的工夫,君御风便放下笔,云忆寒也在这时候转身,走了过来。 白纸上,几点墨迹简单勾勒出一双熟悉的眼睛,还有一把细长的宝剑。 云忆寒一眼便认出了这双眼睛,以及这把倾世无双的碧水剑。 君御风盯着画面,若有所思道:“这是个女子,投铁球的机关设在长老院后山瑶台下面,待我派人寻去时,已经人去楼空,机关架子投入后山深渊,迹不可寻。那些伤了我的银块,以及绑在箭上的银票,全部都是伪造的,也查不到来源。” 当真是一点蛛丝马迹也不好找到,可见设计这机关之人有多狡猾。君御风实在想不出,自己何时树过这样一位厉害的敌人。 云忆寒沉吟了片刻,看着君御风道:“御风,我这么多年,从未要求过你什么。” 君御风略微震惊的看向他。 云忆寒神色如常,道:“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这件事。” 君御风心底略过一丝奇异,长久的沉默后,他微微笑道:“好。既然祭司大人都开口了,那作为属下,我便到此而止。” 长久的沉默后,云忆寒缓缓开口:“你不是一直想要长老院院首的位置么。” 云忆寒的话外之音,不言而喻。 君御风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云忆寒性格清冷,更从来没有给谁走过什么后门,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凭的都是自己的实力和真正的本事。 可是如今,他却给他开了这个先河,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这画上的这双眼睛? 是因为——这个要杀他的人? 云忆寒修长的手指轻勾,卷起案上的画便离开了。 屋子里又剩下了一个人。 君御风慢吞吞扶着书架走到窗前,伸手去关窗子,瞥见对面摘星楼上一些白衣弟子跑上跑下的,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还有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女人,头上别了枝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鲜桃花,她的对面,是一个正在吃苹果的少女,两个人似乎在吵架。 须臾后,君御风没有多想的关上了窗户。 摘星楼上—— 白衣弟子往下搬着一些东西,桃绯夫人时不时出手捣乱,都被宫泠羽化解了去。 桃绯夫人看着她毫无形象大口咬苹果的样子,嗤道:“你还要不要脸?” “不要。” “……” “脸能当饭吃,能当钱花么。”宫泠羽冷冷道。 桃绯夫人冷笑了一声:“难怪你这般没脸没皮,还让那个小丫头管云忆寒叫姐夫。” 宫泠羽笑了,这可不是她让的,不过,她要是这么认为她也没有意见。 桃绯夫人抚了抚手帕,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小丫头随着你,将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宫泠羽咔嚓咬了口苹果,声音很大,好像,咬在一个人身上似的,她眯起眼睛,道:“你有什么人身攻击尽管冲我来,但如果让我知道你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哼,我倒是想瞧瞧,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 宫泠羽盯着她一张妖艳的脸,眼神里刺骨的寒芒几乎让桃绯夫人起了层白毛汗,她收了收下巴,道:“你想干什么。” 宫泠羽痞痞一笑:“我可能打不过你,但是,毁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我还是办得到的。” “林许!”桃绯夫人面上一恼,叫道。 宫泠羽不耐的挖了挖耳朵,瞟她:“叫我干啥?” “你可真不要脸!”桃绯夫人骂来骂去,都只会骂她不要脸。 这时,一个白衣弟子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两只青花瓷瓶,下巴上还夹了只昭明镜,桃绯夫人见状,一片花瓣打了过去,准确的打在了白衣弟子膝盖上,他疼得腿一弯,整个人就要翻下来,宫泠羽低骂了句“有病”,身体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稳稳将白衣弟子扶住。 桃绯夫人得意洋洋的离开。 白衣弟子不停的跟宫泠羽道谢,他继续刚才的模样,一瘸一拐的下了楼去,过了没几分钟,楼下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云忆寒缓缓走了上来。 宫泠羽咽了口干唾沫,走到云忆寒面前,笑道:“找我?” 云忆寒望定她的眼睛,看到她眼底那些幽微细碎的光芒。 君御风说之前在长老院,林许便要杀他,然而没有成功,因为他将他救下。可是他毫无印象。 君御风不会对他撒谎,真正的问题,只会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上。 这个把谎言当作家常便饭,信口便能拈来的女人。 他以前说过,自己不会插手她太多的事情,他也不屑去管。可是仅是不同往日了,他的清白被她强占了,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她的一切,他都很想知道呢。 云忆寒伸出手,拉起宫泠羽的左手,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她的三连戒指上来回摩挲。他的手指冰冷无比,寒意沿着戒指,穿过指缝,蔓延至宫泠羽的全身。 半晌,她打着哆嗦咬唇道:“你别想了,我不会把戒指给你的。” 第149章 你还知道你是我女人(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没有想到,云忆寒还是惦记着她的戒指。 云忆寒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林许。”他叫她,声音低沉流丽,蛊惑人心。宫泠羽心中默念,还好他叫的是林许,不是宫泠羽,不然此刻,估计她的鼻血都得喷出来了! 云忆寒这个祸水妖孽。 云忆寒叫了她的名字以后便再无下文,宫泠羽攥着眉头凑过去,晃了晃他的手臂,有些撒娇的味道:“云忆寒,桃绯夫人什么时候离开?” 云忆寒低头看她,奇道:“她还没有走么。” “……”宫泠羽撇撇嘴:“她当然舍不得走。” “她欺负你了?”云忆寒道。 宫泠羽猛点头,愁眉不展的说:“打也打不过,她还天天威胁我。” 云忆寒好笑的看着她:“还有人能威胁你?” 宫泠羽讪讪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是人家一岛之主的对手?” 云忆寒思忖道:“你的灵力,应该已经增强了吧?” “你怎么知道?”宫泠羽反问,问过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云忆寒说过,他“渡”元精给她,那天晚上她没有同意,他说他也不是很愿意,这件事便不了了之。直到前天夜里,他们……宫泠羽有点心虚,目光不自然的落到别处,心情紧张起来。 云忆寒缓缓道:“上次你发烧,我给你渡了一些灵力,没有告诉你,原以为你会发现。” “我发现了。”宫泠羽连忙接下他的话,顺水推舟假装道:“我还奇怪灵力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厉害了。” “反应迟钝。”云忆寒的语气带了几分宠溺,他自己没有发现,宫泠羽也没有发现,她紧张起来的心情,微微放松下来。原来云忆寒以为的是这样,她白捏了一把冷汗。 云忆寒看着她,倾城之颜笑意深沉。 宫泠羽晌午才和云忆寒说了桃绯夫人的事情,下午便得知那个女人竟然搬出了祭司院。 她还很纳闷,怎么突然就走了,后面一问才知道,是云忆寒把她轰出去了。 宫泠羽心情大好,主动约了云忆寒一起喝酒,就在花园湖边的长亭里,用今年的新梅子煮着一坛老酒,酒香飘出了十里,醉人的醇。 忘川站在走廊里,看着亭中对饮的两个人,眼睛就要冒出火来。 小羽这是打算亲近云忆寒了么。 就像当初亲近夜云轻一样。 今日祭司院的云忆寒,便是几个月以前夜王府的夜云轻。 而云忆寒,对小羽也是不一样的。 同为男人,忘川自然感受得到来自他身上的那种想要将小羽完全霸占的气息,和他吃醋的表现。 忘川自嘲的一笑。 小羽的心根本从来没有在过他的身上,哪怕是伪装,都不肯对他,像对待夜云轻、或者云忆寒这般。 那天清晨下着雨,他从茶楼跑出去,原本是想站在雨中痛快的淋一场的。 可是淋雨会生病,会发烧,他一旦发烧,小羽也会发烧。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可是他心疼她。 然而小羽呢?她是否知道自己为了她,做过这么多的事情? 还是她一早就笃定了他对她的感情,所以才会一味的忽略于他? 她一定知道的。 无论她怎样糟蹋自己,怎样作践他,他都不会离开她的。 这与人和妖之间的契约无关。 这只是他对她的感情,无可取代。 在他的心里,宫泠羽第一。 没有人第二。 良久之后,忘川伤神的离开。 长长的走廊似乎变得漫无尽头,怎么也走不到边,忽然面前人影一闪,若水出现在他面前,手中还捧着花。 若水平日里是个聪明的人儿,可都说陷入爱情中的男女,智商都不怎么好使。就比如若水,他并没有注意到忘川的情绪不对劲,捧着刚刚从花园里摘出来的花,献宝似的递给忘川,扭捏道:“这是,这是刚采下的花,你拿回去,找个瓶子插一下,还能开好几天的……” 不等若水的话说完,忘川便冷哼了一声,大步从他身边挤过去,若水手中的花被碰掉在地上,忘川头也没有回,挺胸抬头的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还踩着若水的花走了几步。 在忘川的心里,若水是对云忆寒忠心的,他讨厌云忆寒,也连带着若水一起讨厌。 尤其是上次被小羽说过,若水看上了他之后,他就更加对他没有好感了。 臭男人,恶心死了! 若水看着地上被碾成了泥的花,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讨女孩子喜欢。这送花的手段,还是他偷偷跟着祭司大人出去,看他在坊间听那不靠谱说书先生提起来的,说书先生说的许多新鲜词儿他都听不懂,但是祭司大人都记住了,什么包养什么的,并且他亲耳听到过,祭司大人说给林许了。 至于这送女人花,他如今摸不清楚祭司大人的性子,只是见到他今天早上就开始在花间坐着,坐了两个多时辰,出来时也没有摘一朵。他便临时起意,捡着新鲜的,想要送给忘川。没有想到,却被忘川甩了脸色。 那说书先生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花么。 残花的旁边,忽然多出了一双鞋。 刺花的缎子面,上面绣着几朵冰花。 若水抬起头,便看到冰魄笑容古怪的看着自己。 冰魄手中仍然拿着面具,“呀”了声,抬起脚悬在已被忘川踩过的残花上方,却没有立刻踩下去,她满意的看着若水皱起了眉头,道:“若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忘川?” 若水笑了笑,坦然承认:“是又如何?” 冰魄的眼中有过一瞬受伤的神情,然而很快便被她掩饰过去,她盈盈道:“可惜她和林师姐的性子差不多,不喜欢买别人的账。” “那又如何?” “其实忘川是个冰美人吧。” “你看不出来么。” “那么若水,”冰魄脸上不再挂着盈盈的笑容,反而有了一抹认真:“你喜欢忘川哪里?” 若水愣住。 半晌,冰魄自讨无趣般鼓起腮帮,耸肩道:“当我没说吧。” 她扣上面具,转身离开。 若水在后面嘱咐道:“做任务时小心些。” 这一次,冰魄没有像以前那样,会突然转过身,朝他笑着摆手,说不会有事的。 九王府—— 燕景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厅堂中来回的走来走去。 三日后便是文静皇后的生辰,他作为皇子一定要参加的,可是,广陵王应该也会去吧? 他们要是见了面,他不得撕了自己? 过去有黎甜儿那个泼妇在,广陵王至少是站在他这边的,事事护着他,如今,会反过来咬他的!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黎甜儿走后,家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清净起来。 这对于燕景来说,应该是十分难得的时光,他该高兴才对。 黎甜儿为何会那般肥胖呢? 因为她吃得多还不愿意运动。 她基本上不会出门,像其他府上的贵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逛街,买一些胭脂水粉。大多的时间,她都是在九王府闭门不出。她的桌上,她经常待着的地方,会堆满小山高的零食。 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吃。 燕景也曾这么说过她,可她却一边冷笑,一边理直气壮的说,她以前在山寨里,从来没有吃过这些东西,所以她要弥补回来。 对此,燕景很是无奈,也就随她去了。 反正当时他娶她,是被她和广陵王施压逼迫不得已才娶回来的,除了洞房那次,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她。平时也只当她是个摆设,背后有了广陵王撑腰,他在朝中也能挺起些腰板来。 傍晚时,有丫鬟过来问他晚膳是否在府中用,他随口答道:“去问夫人吧。” 丫鬟看着他的表情,顿时就像见了鬼。 燕景这时才恍然大悟,黎甜儿那个泼妇已经跟他和离了,他又没有妾室,这王府里头,哪里还有什么夫人? 燕景撑住额头,挥手道:“你下去吧。” “王爷,那晚膳……” “先不用了,下去。” “是。” 丫鬟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燕景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觉,直逼得他胸口发闷,他便出来透透气。 外面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下起了小雨。 这个时候,那个泼妇在做什么?她说自己要回去继续做山寨王,是不是真的回去了? 燕景想自己应该是魔怔了吧,竟然会在想那个泼妇。 世子府—— 细雨微茫。 凤锦穿着一身黑袍,和燕倾在书房谈事。胭脂被安排在距离书房不愿的一间房中,她过去是云忆寒的人,尽管凤锦信任于她,可燕倾并不信任她。每次谈话,都要将她隔离在外。 凤锦已经成为了世子的军师,有了自己新的宅邸,尽管不如以前风光,但对于胭脂来说,他们总算有个“家”了。 她这样想,不知道凤锦,会不会也这般作想? 屋子里没有点灯,因为只有一个人,胭脂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这里,外面闪电忽然大起,雨声也大了起来,窗外人影闪过,胭脂快速掠到窗边,看到世子妃身边的侍卫,正奔去后院的方向。 第150章 你还知道你是我女人(2) http://.biquxs.info/

从世子府离开,胭脂扶着凤锦上去马车,随后她自己也一跃而上。 才弯着腰进去,手便被凤锦握住。 自从上次一起死里逃生后,凤锦对她,似乎越发的亲昵了。 凤锦将胭脂揽入怀中,他的下巴,有些疲惫的垫在她的肩上,每一次,他从世子府出来,似乎都很疲惫。 大概是世子没那么好对付吧,胭脂想。 凤锦抱着她说:“我刚刚在殿下面前,表现出对云忆寒的恨意,可是世子看起来似乎不那么相信呢。” 胭脂的眼睫动了动,声音软软的::“以前也听祭司大人提起过,殿下不那么容易相信旁人。” “疑心病。”凤锦轻嗤,眼中闪着浓浓的恨意:“我一定要毁掉云忆寒。” 胭脂被他抱在怀里,姿势不能说有多舒服。凤锦的心是冷的,怀抱也是冷的,提起云忆寒,整个人周身就会盘旋着一种阴鸷气息。 有很多次,胭脂都想问问他,到底云忆寒杀了他什么重要的人。 但是她从来没有问过,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开了口,提了这件事便是触及到了凤锦的底线,他就再也不会让自己跟着他了。 “胭脂,怎么不说话了?”凤锦的声音听起来有丝丝的不悦。 胭脂道:“胭脂只是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感到愧疚。” “你没什么可愧疚的,留在我身边,便是你帮了我最大的忙。”凤锦的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轻笑道:“云忆寒身上有蛊毒这件事,我未曾告诉过世子。” 胭脂诧异道:“为何?”不是说要对世子殿下尽忠职守,毫无隐瞒,为何还留了最重要的一手? 凤锦的笑容更加浓烈了:“世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与他不过是与虎谋皮。世人都以为云忆寒强大无匹,无人能敌,可谁又知道,这般坚不可摧的他,却有着致命的弱点呢?” 胭脂没了声。 马车踽踽而行,走了没多久,凤锦便靠在车上睡着了,胭脂从暗格里拿出毛毯,盖在他的身上,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突然,胭脂的脸色一变,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在狭小的马车空间内尽量离凤锦远了些,她眼中露出的表情很痛苦,身体内,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血肉一般,跗骨之痛,她却不能尖叫出声,又怕自己动静过大吵醒身边安睡的男子。 胭脂的脸色急遽变得苍白,有血从她的指缝间流泻出来,她慢慢平静下来,有条不紊的抽出手帕开始擦拭,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身边,凤锦睡得正浓。 胭脂望着他沉睡时与世无争的容颜,会心一笑。只要能看到他开心,她就算受再重的惩罚也值得。 祭司院—— 一场雨才将将停歇。 枝头的桂花被雨点刷落下来,浅黄色的花瓣星光一样散落在堂前阶上。 祭坛周围的白色栏杆,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一盏盏纱灯在暗夜中发出明亮的光。 雨后的夜,暗黑如墨。 祭坛上的水晶球,在微茫的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一条小蛇般的红色条状光在透明的球体中蜿蜒、蔓延。 圣女不知所措的看着水晶球,这个时间,大家几乎都已经入睡,她不能离开祭坛,水晶球里面所出的预示,她又看不懂。 怎么办? 草木间忽然传来一阵冷香,月光之下,一抹绛紫身影出现,云忆寒的身影代替了月光,他径自走向水晶球,圣女见到他,如等待了济世的神明般,匍匐在地,行了个大礼。 云忆寒衣袖轻拂过水晶球,那条蜿蜒如小蛇的红芒消失不见,云忆寒眼中露出些许惊讶,他问圣女道:“这是第几次出现这样的现象了?” 圣女仔细回想,微微垂首回答:“第三次。” 云忆寒沉吟道:“胭脂没有死。” 圣女震惊的抬起头,“怎么可能?” 云忆寒道:“红玉,是胭脂体内的蛊虫。她死了,身体里埋着的蛊虫也会跟着一起死亡。除非她没有死,否则,红玉不可能还活着。” 圣女收敛面上诧异的情绪,道:“可是那样的痛楚——胭脂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够承受?” 云忆寒勾唇笑了笑:“胭脂本就比常人能够忍耐,她受得住。” 何况,胭脂对凤锦是什么心思他也明白,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爱的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自然也什么样的痛都能够忍下。 “胭脂未死,凤锦极有可能也还活着。”云忆寒的声音如常,如湖面平静。 圣女诧道:“凤锦长老……” 云忆寒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凤锦其人,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竟然能够提前换了毒药,枉他还念及往日,给他留有全尸,不曾想却是让他就此逃了。 云忆寒思考了一下,道:“凤锦不过是只蝼蚁。” 圣女的脸上仍旧有着担忧。 云忆寒抬头望月,那一刻,旷世之姿竟然比月光还要明艳:“此事你不必插手,凤锦并不该此罢了,你只需着手准备年祭。” 圣女缓缓点头:“遵大祭司命。” —————————— 翌日,清晨,微雨。 凌波哭哭啼啼的抱住宫泠羽:“林姐姐,先生去了哪里?” “大概是去了毒王谷吧。”宫泠羽将手中的半透明蝶形面具递给凌波,道:“戴上试试。” 面具是一早就让人去做了的,虽说祭司院基本上固若金汤,但燕倾要是想来,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是王裔,云忆寒拦不住他的。万一哪天云忆寒不在,而燕倾却来了,凌波在祭司院跑来跑去的,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宫泠羽原以为这面具很好做,却不想极其负责,竟然等了这么久。 之前一直在若有似无的限制着凌波的活动范围,宫泠羽也不愿意她做笼中之鸟,凌波戴上面具以后,仍然是坚持追问樱墨的下落:“先生真的去了毒王谷吗?林姐姐,我想回去看他。” 宫泠羽心里清楚,过去凌波就喜欢她,现在她不知道她没有死,自然就喜欢亲近和她也亲近的樱墨。 樱墨和凌波一样,都是能够见证过去的宫泠羽活过的证明。 宫泠羽俯身下去,摸摸凌波的头,声音难得的温柔:“凌波,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接下来我说的话,希望你能够记住。” 凌波摘下面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宫泠羽沉声道:“首先第一点,你要明白,想为你泠姐姐报仇的,不止你一个人。” “还有谁?”凌波问道。 宫泠羽叹了口气:“凌波,我是你泠姐姐的好朋友,你觉得,我不该为她报仇么。” 凌波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有要哭的趋势:“那当年你在哪里?林姐姐,你这么厉害,当年泠姐姐被杀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啊?” “我……”宫泠羽一下语塞,她要怎么和凌波解释? 迟疑了一下,宫泠羽缓缓道:“我也有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人,当年,我抽不开身,所以没有办法及时赶来。其实即使我来了,也不一定能够救下她。或者我救下了她,难道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去么。” 切肤之痛,没有亲身经历如何能够体会? 凌波垂下了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却仍然有点小小的生气。 宫泠羽安慰她道:“报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像你即使跟在世子燕倾身边,****夜夜的能够看到他,可你还是杀不了他,对不对?” 凌波低头不语。 良久的沉默后,她点了点头,委屈道:“可是我想泠姐姐。” “我每一天都很想她。” 宫泠羽伸手抱住了凌波,叹道:“我会为她报仇的,我们会为她报仇的。” 凌波哭了。 哭了好一会儿,宫泠羽也没有劝她,这个孩子早该这样哭出来了,毒王谷里面对凌波真正好的也就只有唐澈了,可唐澈就是再忠心,他也是个男人,性格比女人粗糙,不敏感,凌波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应该还没有这样尽情的发泄过。 哭过之后,凌波的情绪果然好了很多,宫泠羽温柔的替她拭去眼角的一点泪痕,看着面具说道:“凌波,以后在祭司院,可以不用戴面具,但是出去一定要换上白衣弟子的服饰,佩戴面具。这是一种身份,只要云忆寒一天是大祭司,我们就会受到他的保护。” 凌波眨着眼睛,顿时一脸的崇拜之情,变脸的速度简直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快:“云哥哥真的这么厉害吗?” 宫泠羽心悦诚服的点下头:“还有在祭司院里,如果有外人造访——尤其是世子燕倾若是来了,你也要戴着面具,避开他。倘若实在避不开,他让你摘面具时,你便说是你云哥哥的规矩,不能摘。” 凌波听懂了她的话,却是问了句无关的:“林姐姐,你害怕世子吗?” “我怕。”宫泠羽笑了,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我怕他死得太容易。” 凌波噗地一声笑了。 宫泠羽见到她笑,心情也随之好起来,她摸着凌波的头,笑道:“你不是想学武功么。每天早上,若水哥哥都会带着其它师兄弟在祭坛练剑,我跟他打了招呼,你早起点,也可以过去学的。” “真的吗?”凌波欢呼起来。 宫泠羽笑道:“一万个真。等遇到好一点的兵器,我会给你买回来的。” 第151章 你还知道你是我女人(3) http://.biquxs.info/

角楼上,王宫侍卫庄严肃穆的目视前方,面容一丝不苟。 王宫北门,几十辆形式各样的马车守在路边,长龙一样望不到头。 今日是文静皇后的生辰,南诏王大设宫宴,文武百官都来参加,宴席散时,已是亥时。 宾客们陆续散去,路边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离开,燕景避开众人,灰溜溜的溜出来,躲到了路边柳树后面。 过了没多久,燕倾和乐明砂便双双出来,燕景的目光一下凝到乐明砂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直到乐明砂随燕倾上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燕景的目光还仍旧维持着张望的姿态。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穿着华丽,面容粗犷的男人,正是黎甜儿的义兄广陵王。燕景一见到他,身子立刻缩到树后,贴紧了树干。他估摸着时辰,广陵王大概也离开了,这才飞快的回到自己的马车上,招呼车夫道:“快走。” 护城河岸正在修建河堤,原本宽敞的大道只剩了一半可以通过,几驾马车并驾齐驱,却先后有礼让的一一通过。 夜风吹散了河边的浓雾,车队正井然有序的过道,突然后方一阵嘶鸣声,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抢在正要通过的这辆马车前头,修河堤的工人们早已下工,只是一些干活用的锄头和工具都摆在路边,这辆冲上来的马车没能冲过去,车辕便被倒过来的锄头卡住了。 被挡住的马车里探出来一道身影,年轻的脸上怒气愤然:“是谁这般无礼?” 对方的车上久久没有回应,尹子兮几乎就要忍不住下去了,温如意也从车中探出身来,问道:“有胆子闯路抢道,没胆子出来露个脸么。” 片刻后,那辆横行霸道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朝这边走来,温如意定睛一看,原来是玉言公主的驸马时宜轩。 时宜轩在朝中是出了名的窝囊废,平日里公主府和驸马府的一干事宜,都是由玉言公主做主的。 温如意掩唇小声嘲笑道:“早就听说玉言公主的驸马是个不济事儿的货色,今儿个见到了,果然如传说那般,你瞧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真让人好笑!” 温如意低低笑了起来。 尹子兮见爱妻笑了,便想着逗她笑得多一些,便道:“我下去逗逗这窝囊废,看他敢不敢还嘴。” 温如意道:“你快去快回,四公主怕是也在车上头。” 尹子兮嗯了声,便也跳下车去,月光微茫,温如意坐在车上,素手撩开半边帘子,笑意浓浓的看着尹子兮。他们婚后的生活很幸福,尹子兮也很宠她,事事都由着她。这下更是为了博她一笑,下去逗弄驸马,她的男人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当真是她的“如意郎君”。得夫君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尹子兮走到那边,他和时宜轩谈话的声音间或会被风吹送过来,时宜轩一紧张起来,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温如意听了直发笑,可还没有笑几下,便看到不知发生了什么,尹子兮竟然对时宜轩大打出手。 尹子兮是武官,时宜轩一个文弱书生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被他打倒在地,后面马车里纷纷下来人观看,车队的最后,车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夜云轻声音虚弱的问道:“前面怎么了?” 夜青下去观望了一下,回复道:“回小王爷,前面好像有人在生事。” 夜云轻道:“过去看看。” “是。”夜青大步赶了过去,没多会儿便回来了,语气有些奇怪:“小王爷,前面是尹少将军和时驸马在打架。” “尹子兮和时宜轩?”夜云轻冷笑了一声:“因为什么?” “属下听说,好像是时驸马的车驾冲撞了尹少将军的,两个人理论的时候就动起手来。” “时宜轩没有被打死吧?” “这个……被人拉开了,四公主放下话,说让他们等着。” 夜云轻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尹子兮确实是只讨厌人的苍蝇,温家也是够仗势欺人的。今日我若不是有伤在身,真想出去帮那时驸马一把……咳咳……” 夜云轻咳了好一阵,才放下帘子,疲惫的吩咐道:“绕道回府吧。” 马车聚集的不远处,巷子口腌臜的乞丐整理了缺口碗中的铜板,慢慢站起身。 —————————— 深宅内,宫泠羽接到了一封密信。 忘川本来趴在桌上睡着,宫泠羽在本上记录着什么,听到她拆信的声音,忘川竟然醒来,眼神朦胧的问道:“怎么了?” 宫泠羽一边阅看一边笑道:“时宜轩冲撞尹子兮的车驾被他揍了,玉言公主放了狠话,说让他和温如意等着。” 忘川道:“等着?” “不知道玉言公主会怎么收拾他们?” 忘川心领神会道:“不如小羽帮她一把?” “正合我意。”宫泠羽笑眯眯的,坐下来翻了翻自己的本子,指着一处道:“这里记载着一种很有趣的法子。” “下毒?” “下毒有什么意思。”宫泠羽啧道:“再说,我最近都没有时间研究新药,以前的毒药么,十有**燕倾都是知道的。他一旦怀疑,必然不会放过过去与我亲近之人,如今唐澈表面上还是他的人,可毒王谷会很危险的。” 忘川低头瞟了一眼,一股凉意蹿到了脊背上。 八月二十,年轻气盛正得势的尹少将军,突然暴毙在了自己家中。 死因很奇怪,他吃饱喝足后正在午睡,就再也没有醒来过。仵作过去检查,也查不出来确切的原因,只说是窒息而亡。温如意才与他成亲没多久,两个人郎情妾意,正是最好的时候,突然受到如此重击,悲痛欲绝,昏厥过去。 宫泠羽已经慢慢在文武百官的家中安插线人,尹府的线人很快便将消息送到了“黄泉”。 云忆寒最近的身体不太好,宫泠羽连说带哄,好不容易哄着他睡下了,出门时看到忘川一脸的醋意,又劝了忘川好久。两个人借口出门买东西,光明正大的出去了,没有想到,若水却跟来了。 八月底就是花朝节了,空气也会逐渐干燥起来,今日刚刚下过一场雨,傍晚的空气别样的潮湿,却并不黏人。华灯初上,街上的人络绎不绝,宫泠羽在一个摊贩上挑着灯笼,若水就在身后一座民宅门口的石狮后面隐着。 宫泠羽道:“若水跟着咱们,应该不是云忆寒让的,因为他那个人,能自己做的事情,就不会要求别人。” 忘川似是没有听到她话中的重点,只酸溜溜讽刺道:“你倒是很了解云忆寒。” 宫泠羽忽略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叹道:“等下甩开若水,换好衣服,我们去‘黄泉’。” “好。” 街上人影攒动。 一个晃神,面前的两个人似乎就消失了,若水连忙跟上去,左右环顾了一下,最后朝着一个方向去了。他离开后,宫泠羽和忘川,慢慢从阴暗中走出来。 抵达“黄泉”,时间还不算太晚,宫泠羽不想熬夜,便和忘川分别去听了消息,最后一合计,方得知温如意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向自己的父亲告状,丞相温庭去见了南诏王,尹子兮的尸体查不出死亡原因,南诏王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先将玉言公主下狱。尹子兮最近得罪过的人只有玉言公主和时宜轩,她又当着众人的面放下狠话,说要他们等着,那么多人都听见了,想必依玉言公主的性子,说话时的姿态也很狠厉。时宜轩虽然是个窝囊废,但对玉言公主却是真的好,最后是他顶罪,承担一切,锒铛入狱,而四公主则被禁足。 “好一出苦命鸳鸯患难见真情的戏码呀。”宫泠羽唉声叹气,脸上漠然的表情让忘川有些不由自主的赶到心寒。她和忘川全部穿着男装,她眉目冷然,比忘川的男儿本色还要让人敬畏。 仵作验不出尹子兮的死亡原因,可是忘川却心知肚明——先将人灌饱喝足,然后用沙袋压死,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多么狠的招数。 “公子。”门外有人报道。 “何事?”宫泠羽示意忘川不要出声,自己问道。 “门外有人求见。” 宫泠羽看了忘川一眼,道:“这么晚了……是谁?” “是段将军府的大公子。” 宫泠羽转而问忘川道:“段府的大公子,叫什么来着?” 忘川思考了一下,道:“是段子钰。” 宫泠羽沉思道:“带他去一号房,告诉他主人立刻就来。” “是。” 宫泠羽缓缓起身,吩咐忘川:“叫镜去会会他,你随我去隔壁。” 忘川应下。 段子钰一路被罩住脑袋,心中默数了五百八十步,才被人告知到了“黄泉”外,但还需要进去禀报,他便只能在外等着。 他是从一家青楼找到可以去到“黄泉”的线索的,但必须要用黑布遮住脑袋,到了这里也是,里面的人说主人同意见他了,这才在下人的引领下,被引进了一个房间。 “段公子,可以摘下面罩了。”一个年轻的声音温和的说道。 第152章 你还知道你是我女人(4) http://.biquxs.info/

“自家规矩,多有唐突,还望段公子见谅。” 段子钰摘下布罩,便见到油灯旁站了个英俊的青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口一个“段公子”,恭恭敬敬的。 段子钰犹豫了一下,还礼,道:“阁下如何称呼?” “黄泉”是江湖上突然崛起的情报组织,对方能够知晓他的名字,并不奇怪。 “公子叫我镜便可。”镜笑道:“公子请坐。” 隔壁的房间,墙上的字画被摘下,一个细小的孔洞直接打通了墙壁,宫泠羽的眼睛从孔洞上挪开,打了个呵欠,道:“我们回吧。” 忘川怔道:“不看看他来做什么?” “明日自有人汇报,”宫泠羽撇了忘川一眼,打趣道:“不然你留下?” 忘川当然不会留下,最近不知怎么了,他总想时刻盯着宫泠羽。因为他总是有一种感觉,但凡他看不到的地方,小羽就会和云忆寒亲近。 回到祭司院,宫泠羽在“月魄”中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便要上床休息,忽然一个雪白的毛团扑了过来,忘川一把扒住她的枕头,不肯放下。宫泠羽叹道:“好吧,今天你跟我一起睡,不过别靠我太近,要知道你的毛很热的……” 忘川被嫌弃了。 第二天一早,宫泠羽便起来了,她一边拿着忘川新炸出来的油条,一边去了祭坛。 凌波果然和那些白衣弟子一起,跟着若水学剑术。 她没有剑,便拿了根树枝代替,若水是个心细的人,大概觉得她还小,恐她用剑会伤到自己。 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还把凌波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宫泠羽靠在廊柱上,鼻尖闻着清晨的花香和露水的味道,远望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心中万分宁静。 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蹿上了她的眉间。 最近似乎什么都步入了正轨。凌波开始学习武功,阿摇的家人她也在着手帮忙寻找;樱墨的离开,或许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天大地大,他哪里都熟,燕倾即使知道他逃脱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外面比祭司院也许还要安全;夜云轻虽然知晓了她的身份,但她能骗他第一次,就能骗他第二次,夜云轻把她当朋友,这样做虽然心有愧疚,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桃绯夫人被云忆寒赶出祭司院,可并没有离开,她对云忆寒还是不死心,在距离祭司院两条街的地方租下了一间客栈,伺机而动。 宫泠羽咽下了最后一口油条,要说让她头疼的,就是云忆寒了。 云忆寒虽然忘记了她之前就刺杀过君御风,但她睡了他那件事,他似乎有所察觉,一口咬定那个女人就是她。 还好他每次找她争吵,她都会提前把忘川支开,这件事如果给忘川知道,他非得气死不可。 狐狸的心眼都很小,尤其是公狐狸。 忘川真的疯起来,不会比云忆寒差到哪里去的。 可是,忘川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像个泼妇一样去骂街的。 宫泠羽蓦地一笑,云忆寒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奇葩的男人,没有之一。 “笑得这般猥琐。”一双银靴步入视线,云忆寒今天穿了见绛紫色的长袍,华丽的衣袍上绣着出尘的明月。只是见到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的话难听死了。 宫泠羽撇撇嘴,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没你猥琐。” “你见我猥琐的样子?”云忆寒与她并肩靠在一起,眺望东方朝阳,意味深长的说。 宫泠羽垂眸道:“没见过。” “那你想见么。” 宫泠羽指尖一凉,云忆寒竟然勾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很冷,但牵住她的那一刻,却莫名的让她心头一跳。 明明不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懵懂少女了,她怎么还会这样。 用力一扯,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云忆寒死死的扣住。 这个时辰,白衣弟子都在习剑,这边的走廊基本上不会有人过来,但是宫泠羽还是不愿意这样被云忆寒拉着手,这样的感觉,会让她慌乱。 见她不挣扎了,云忆寒绝美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林许,我还有一种办法验证那天晚上的女人是不是你。” 宫泠羽呼吸一个不稳,手指轻抖了下,尽数被云忆寒察觉到了。 这厮又要耍什么幺蛾子?! 云忆寒牵着她的手,目光却一直平静的看着日出东方,金色的朝阳之气在他的脸上镀出柔和的光,晨光之中,云忆寒缓缓开口:“再来一次。” 宫泠羽微微一跳,手掌差点不受控制的挣开,她装傻,干笑道:“什么,什么再来一次。” “睡觉。”云忆寒漂亮的眸间染上一抹微凉:“你和我一起。” “我不同意。”宫泠羽斩钉截铁,挣开自己的手,面上迅速飞上一丝寒霜:“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实话跟你说吧,你说的那天晚上,我在西街的牛肉铺子里定肉,后面雨一直没有停,我便留在那里过了夜,掌柜的和跑堂的都可以作证。”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 “我懒得解释。” “你不是一向很会解释么。” “……”宫泠羽气结:“你很了解我么。” 云忆寒低笑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是你。” “随你怎么说吧。”宫泠羽有点烦了,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云忆寒凝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绝美的脸庞一寸一寸变得苍白。 他最近的身体愈发衰弱了。 因为他——动情了。 他身上的蛊毒太过强大,几乎牵绊住了他的一生,一旦他动情,身体便会加速衰弱。 他喜欢了一个女人,可是他甚至连她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林许或许还是个假的名字。可笑的是,他竟然爱上了。 云忆寒,原来你也有今天。 午后,天晴,夏风和煦。 忘川端着铜盆,里面放着宫泠羽换洗下来的衣服。 下午这个时辰,湖边浣衣的人最少,多半时候都是没有人的。八月份的雨水很多,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了,攒了几日的衣服都要一起洗。 忘川图清净,总是趁这光景来这洗衣服,原本祭司院是有专门洗衣的杂役,但他不愿意别人碰小羽的衣服,哪怕是脏的也不可以。 湖边水光潋滟,如镜面一般明净,寒青色倒映出碧蓝如洗的天空,白云漂浮,分外惬意。 忘川没有着急动手洗衣服,而是望着清澈的湖水发呆。 忽然,鼻尖飘来一阵女子体香,湖面也多了一道人影。 冰魄学着忘川的姿势坐在湖边的岩石上,掐了一朵小花拿在手上,偏头看着忘川。 这侧颜真是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去,冰魄心中微叹,脸上笑道:“忘川,我们好像都没有怎么说过话。” 在冰魄的印象里,忘川是个不爱说话的姑娘,性格么,和她那小姐——他们的林师姐差不多,冷冷清清的,不喜欢和人亲近,都是冷美人。 忘川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但是自他进入祭司院以来,冰魄从来没有和他主动这般说过话,最多就是走在路上遇到,她会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忘川温柔的点点头。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和人聊天?” “和人聊天……有什么意义么。” “……”冰魄语塞,尴尬的笑了笑,道:“忘川,你有没有定过亲?” “定亲是什么?”忘川疑问。 冰魄微微皱了下眉头,笑着解释道:“就是女孩子到了岁数,就要嫁人,如果之前定过亲,到了年纪就要嫁进夫家。” 忘川摇摇头。 他见过两次操办婚事,两次的新娘,都是他的小羽。 冰魄道:“忘川,你今年多大了?” 忘川摇摇头。 他今年,少说也有几千岁了,可是具体多少,他已经不记得了。 从前做妖时逍遥自在,时间过得飞快,在山野间奔跑,一晃就沧海桑田,过了很多年。 后面跟了小羽,每一天虽然过得慢了下来,却十分的有意义。他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如今,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忘川思绪飘然,冰魄只当她不待见自己,自觉无趣,便离开了。 若水喜欢忘川,到底是喜欢她哪里? 她的沉默寡言,还是美丽孤冷? 冰魄猜不到若水的心思,可是她却明白自己的心思。 她喜欢了若水这么多年,若水都没有被她感动。 ———————————— 广场上,白骨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宫泠羽手搭弓箭,对准了飘荡的旗帜,却迟迟没有放箭。 良久,云忆寒开口道:“放。” 咻—— 箭如疾风,破空而去,飞快的将白骨旗射了下来。 “耶!”宫泠羽比划了个手势,云忆寒没有看懂,去没有追问,而是朝她招了招手。 宫泠羽拿着弓箭朝他走过去。 云忆寒道:“怎么突然想学射箭了?” “作为大祭司,不是要样样精通么。”宫泠羽语气挖苦,看着他道:“就像你一样。” 云忆寒微微笑道:“可你永远也不能向我一样。” 宫泠羽撇撇嘴,与他一道靠在栏杆上:“是是,就你最厉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么,还这么作。” “我身体不好。”云忆寒淡淡的重复她的这句话,宫泠羽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脸上堆起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哪里。”云忆寒低沉的声音尽在耳畔。 宫泠羽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云忆寒扛了起来,朝着旁边的房间走去。 第153章 你还知道你是我女人(5)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你还会跑。” 云忆寒说着,将宫泠羽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房门在他身后自动闭合。 宫泠羽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皱眉看着他,不说一个字。 云忆寒同样也在看着她。 他虽然没有生气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宫泠羽就是能感觉到他在不高兴。 她自己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心中一个咯噔,难道他因为自己说他身体不好而生气? 可是她之前也说过啊,他也没有生气的! 真是奇怪的性子。 宫泠羽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两个人谁也不先开口说话,气氛诡异的沉默,云忆寒像是要活活把她看死了。阳光从半敞开的窗子里斜射进来,这样难得的好天气,用来和云忆寒置气就浪费了,于是她在云忆寒微热的目光下缓缓站起来,整理衣襟,咧嘴笑道:“不如我们出去喝酒?” 云忆寒微怔,思考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答应了她:“好。” —————————— 忘川洗完全部的衣裳,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 他把洗干净的衣裳晒到后院,冷不防就看到了西边金色的夕阳。 他里里外外找了啼月楼好几圈都没有发现宫泠羽的身影,也不知道她晚上想吃什么,便坐到了楼顶上看夕阳。 若水在下面看到忘川竟然坐在啼月楼的房顶上,吓得面容失色,还好祭司大人不在,不然忘川非得给他打下来不可!若水一个踮起,落到了忘川身边,拉起他就要往下去,忘川蹙眉甩开他:“你拉我做什么?” “啼月楼是大人最喜欢的地方,你坐在这里要是给他看到,他定会发脾气的。”若水耐心的解释。 忘川冷哼了一声:“一个破楼,有什么好稀罕的。一个大男人,脾气比女人的还怪。” 若水四下环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其它人影,才稍稍放下心来,笑着劝忘川道:“大人脾气就这样。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也没有,不如我们一起……” “不用。”忘川傲气的瞪了他一眼,扭头离开。 若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忘川的晚饭是和凌波、阿摇一起吃的,阿摇不爱讲话,但对于忘川似乎格外的亲近。吃过晚饭,天幕已经黑下来,宫泠羽还没有回来,忘川便打算出去找她,才刚刚走到广场旁的回廊上,便瞧见几个白衣弟子从门口的方向毕恭毕敬的退了回来。云忆寒半拖半抱着宫泠羽,她脸颊上酡红一片,似乎是喝醉了。 小羽竟然会跟这个男人出去喝酒。 忘川心里的火气腾地燃烧起来,他就要冲上去把小羽从云忆寒那个男人的手中抢回来,但他走了一步,便没再上去,而是隐到了一边的廊柱后面。云忆寒半搂着宫泠羽往啼月楼的方向走,唇边总是挂着一丝他不经常会露出的浅笑,回廊上一眼望不到边的宫灯在他绝美的脸上镀出一层难以言喻的光芒,夺人心魄,让忘川一个男人都觉得呼吸一窒。他搂着宫泠羽走出去很远,白衣弟子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跟着,有人离开,应该是去通知若水了。 忘川早就知道了,若水是祭司院的一把,云忆寒的好狗。 云忆寒直接将宫泠羽弄到了自己房间,他记得上一次她发高烧,就堪比酒喝多了的人,发癔症不说,还差点把他吃干抹净。 虽然最后他还是被她吃干抹净了。 但是……性质不一样不是么。 云忆寒勾唇一笑。 “水……” 这时,床上无赖一样四仰八叉躺着的女人翻了个身,嘴里咕哝出两个字。 云忆寒站在床边,偏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茶壶。 他这房间原本是屏风隔开两边,没有桌子的,这张花梨木圆桌,还是后来让人新添置的,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何。他的房间外面很简单,因为别人都不知道机关开启后,一墙之隔的地方别有天地,这些屋里的家具什么的,他都用不到。 云忆寒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发现水是凉的,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不一会儿,水边开了,杯中浅绿色的茶叶翻滚起来,散发出浓浓的茶香。 外面的白衣弟子不敢进来,没有云忆寒的吩咐,他们连啼月楼也不能随意进出,但今天祭司大人和林师姐回来时,两个人身上都有着浓浓的酒气,林师姐都醉成那样了,他们便仗着胆子到了走廊上,从虚掩着的门往里扒望,眼下见到祭司大人竟然给林师姐倒茶,全部都惊呆了! 原来传言果然是真的,祭司大人和林师姐有奸情! 云忆寒知道他们都在外面,这个时候也懒得搭理他们,现在祭司院里面这些男男女女,几乎所有的白衣弟子都受到了林许的荼毒,变得丝毫没有正经,跟从前他教育出来的完全相悖。他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祭司院到了林许的手里,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云忆寒说过,等到了她手里,随便他怎么毁。可他不心疼是假的。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白衣弟子,他宁可他们被人杀掉,也不想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这样——每天家长里短的瞎扯,和市井刁民有何区别? 云忆寒将宫泠羽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亲自喂她喝了水。 外面的白衣弟子眼珠子都掉到了地上,用无声的语言询问对方:我是瞎了吗我看到了什么?! 喂完一杯水,怀里的女人动了动,似乎觉得这样很舒服,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她该是睡得很舒坦的。 云忆寒便维持着这个动作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身上有些僵硬,却是一脸的餍足。 门外的白衣弟子有些慌乱,都以为自己见了鬼——他们高冷的祭司大人怎么不见了! 云忆寒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不悦,怀里的女人似乎也感应到了,微微蹙起了眉头,云忆寒刚要赶走外面那些人,然而还没来得及让他起身,宫泠羽便偏头,干呕了两下,紧接着,吐了。 外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云忆寒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子难以形容、前所未有在祭司大人房中出现过的难闻味道! 宫泠羽吐得七荤八素,好一会儿,她吐得舒坦了,打了个嗝儿,仰头倒在了云忆寒的枕头上。 云忆寒以袖掩唇,拧着眉站在原地,过了良久,他做了一个让门外所有人震惊的举动——他竟然开始收拾吐在地上的秽物! ——我们还是瞎了吧? ——我们英明神武的祭司大人在做什么?! ——若水师兄呢?! 若水赶过来时,便看到了这样一番情景—— “都退下去。”若水低声屏退了看戏的一些人。 门外就剩下了若水一个人,他正想敲门进去,便听到云忆寒吩咐他:“若水,去打盆热水来。” “是,大人。”若水摸了摸鼻子,去打水了。 窗外,树上一道身影慢慢站了起来。 人形的忘川,双眼闪着幽绿色的光芒,毛茸茸的尖耳朵也竖了起来,能将屋子里面的所有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床上的宫泠羽,吐过之后仍然没有睁开过眼,云忆寒的一只手放在她微烫的额头上,丝丝沁凉的气息,传入她体内。 宫泠羽觉得全身心因了酒气而起的燥热,都被压制下来,无与伦比的舒适。她发出舒服的哼唧声,瘪瘪嘴,咕哝了一句话。 第一遍的时候,云忆寒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他把耳朵靠过去,便听到她说了第二次:“阿倾,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孩子……” 孩子? 云忆寒双眼一眯,这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难道是竹里馆那个叫凌波的孩子?!那阿倾又是哪个? 她的仇人么? 云忆寒面色微寒。 不一会儿,若水打了水回来,他和其它白衣弟子不一样,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留在这里,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床上的人一眼,便出去,关上了门。 云忆寒拧干手巾,仔细而认真的擦拭宫泠羽的额头和脸颊。 此情此景,刺痛了忘川的双目,他的心口,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一分钟后,忘川咬牙切齿的就要从窗子冲进去把他的小羽抢回来,突然,云忆寒一把将手巾丢在地上,拉过旁边的丝被给宫泠羽盖上,微叹道:“我还没有伺候过人呢,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女人的份上,谁要管你这个讨厌的女人。” 忘川闻言,身形不稳,险些从树上栽下去。 ——他说了什么? ——什么小羽是他的女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无数的问题飞快的闪过。忘川脑子里轰地一声,空白了。 云忆寒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房间内,纱灯微微黯了下去,云忆寒袖袍一挥,纱灯又缓缓燃烧起来。 忘川眸中的幽绿色也如方才的灯盏一样,黯淡下去。一双瞳孔深处,哀戚一片,映射出云忆寒拿起宫泠羽的手,划开自己的袖子,在手臂上比划着什么,然后,微微一笑。 第154章 你还知道你是我女人(6) http://.biquxs.info/

天刚亮不久,宫泠羽便从头痛中醒来。 陌生的帘帐,陌生的房间,以及身边一张陌生……不,是熟悉的俊颜。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云忆寒的睡颜。 雪白的皮肤,如画的眉目,长长的睫毛,挺立的鼻子,鲜红的嘴唇。 平时那么傲娇吵闹的一个人,没想到睡觉的时候,还很安静的。 宫泠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放下心来,云忆寒没有乱来啊。 她捏了捏太阳穴,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宫泠羽的想法是,悄无声息的越过睡在床外侧的云忆寒,然后悄无声息的溜出去。 然而悄无声息的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腰上便多了一双手,云忆寒微微用力,将宫泠羽按在了身下,双眼有些迷离的盯着她。 他的长发如水一般垂落在宫泠羽脸侧和颈上。 四目相对,宫泠羽吞了口干唾沫。 云忆寒的神情也很迷茫。 “你没有看到我,这是幻觉,你在做梦。”宫泠羽放轻了声音,如哄小孩一般,哄着云忆寒。 “幻觉么。”大概是刚刚睡醒的缘故,云忆寒的声音低沉极了,还多了几分性感。 宫泠羽听到自己的骨头一点一点酥掉的声音了。 “既然是幻觉……”云忆寒呢喃着,嘴唇突然就靠了上来,一下贴在了宫泠羽的唇边,宫泠羽忍住跳起来的冲动,继续哄他:“是幻觉,等下我就消失了……” “不准消失。”云忆寒几乎就是贴着她的唇说话的:“林许,不准消失。” “林许暂时还不会消失。”宫泠羽在心里默念。 宫泠羽的一只脚已经往床下伸去,云忆寒整个人突然倾身压了过来,狠狠吻住了她,宫泠羽的一只手抬在他的脑后上方,这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设防,她一掌下去,能拍死他都说不定。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宫泠羽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现在还需要仰仗着云忆寒这棵大树的。在她分神之际,云忆寒伸手去解她的衣服,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那就做我想做的。” 既然是幻觉,那就做他想做的。 ——他想做的,就是上了她? 宫泠羽哭笑不得,云忆寒这个老光棍可算是食髓知味,她可不想再被他折腾! “林许……”云忆寒又用那种柔柔弱弱的声音叫她,微凉的手摸索着握住了她的,十指相扣,云忆寒低笑道:“林许。” 宫泠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云忆寒,她的心里,忽然很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见到一个站在高处谪仙一般的男人,摔了下来一样。 宫泠羽抬起眸去看云忆寒的眼睛,云忆寒眨了眨眼睛,盯着她看,过了良久,自己慢慢翻过身,倒在一边睡下了。宫泠羽面色苍白的从床上下来,拿起自己的衣服回到自己房间里,关上了门。 她的媚术是由瞳术演变过来的,一双眼睛,足以勾人心魄。然而瞳术并不能多用,在制服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损耗自己。 忘川不在房间里,宫泠羽便进入戒指空间中洗了个热水澡,取了几味药材捣药,又快到了给傅清雪送药的日子,她答应过要帮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今天不知道为何,宫泠羽做药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在重复闪现云忆寒那张安安静静却风华绝代的容颜。 “啊。”她一声低叫,刚刚走神了捣药杵不小心戳到了自己的手,被戳到的骨节处微微发红,宫泠羽一声轻叹,接着,门口传来一声冷哼。 宫泠羽抬起头,就看到忘川逆着光站在门口。 空间里的别墅都是现代化的装修和家具,忘川一袭长衣长袍站在那里,不仅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反而别有风格。 “忘川,你去了哪里?”宫泠羽低头,继续捣药。 忘川看着她,脸上的冷淡之意愈发明显。 良久之后,忘川开了口:“小羽,你跟他睡过了是么。” 宫泠羽捣药的手一顿,刚要张嘴说什么,忘川抢白道:“小羽,我们说过永远都不会瞒着对方的,所有事。” 宫泠羽眼睛黯了黯,点头道:“当时他逼我逼得紧,我没有办法只能……” “只能委屈自己跟了他是么。”忘川笑了。 宫泠羽被他脸上的笑意吓了一跳,忘川冷冷的看着她,冷冷的说:“所以你得偿所愿了是么。” “忘川,你在胡说什么……” “你知道你提起过他多少次么。”忘川眼底猩红一片,语气中带着绝望:“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有过很多次吧小羽。你总是提起他,总是说自己讨厌他,其实是喜欢吧。” 宫泠羽默不作声,忘川的醋劲儿又上来了,她这个时候安安静静等他发泄完了,过几天就会消气的。 忘川看着她一言不发只当她是默认,心头灼灼燃烧的火气却突然熄灭了。 看吧,当事人女主角都什么也不说,他这个自作多情的还在喋喋不休个没完? “小羽,我祝你们幸福。” “什么?”宫泠羽莫名其妙,忘川摔门而去。 宫泠羽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月魄”的结界因为守护者忘川的离去,而发生了轻微的抖动,结界的一角似乎在破裂,宫泠羽赶紧放下手中捣到一半的药,开始翻书找办法修补结界。 “结灵符?”宫泠羽的手指划到一个地方,疑惑的念道。 难道修补结界要用这种东西? 可她不会画符纸啊? 画符纸这种东西,云忆寒应该会的,改天让他教教自己? 宫泠羽撑着头,一脸的无奈,忘川真是个醋坛子啊。 宫泠羽是很久以后才出来的,所以她并不知道忘川变成了狐狸,还在祭司院里面乱闯。 傍晚和凌波一起吃饭的时候,小丫头突然提起来这件事,说想养一只小狐狸当宠物,而阿摇破天荒的说了句话,云忆寒最恨妖孽。 狐狸。妖孽。 宫泠羽啪地放下了筷子,脸色微变。 凌波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眼神中浮出一丝的恐惧:“林姐姐,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小丫头吓得连忙给筷子放下,小心的注视着她。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宫泠羽蓦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整个人就大步朝外走去。 凌波怔坐在椅子上,良久,才失魂落魄的吐出一句话:“她生起气来的样子好像我的泠姐姐。” 阿摇微哼道:“你总是泠姐姐泠姐姐的叫着,她到底是谁?” “泠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凌波神色一黯,十二岁的脸上隐隐浮出一层杀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可她就是不哭出来,眼神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替泠姐姐报仇的。” 阿摇看了她一眼,放下筷子出去了。 无聊的小丫头片子,谁要听她说这些? 出了竹里馆,宫泠羽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云忆寒,他竟然就出现了,看着她的脸色的也冰冰冷冷,一脸的了然,很明显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那只狐狸就是忘川本人。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云忆寒率先开口,明明是愤怒的语气,却偏偏多了一丝哀怨。 月色微茫,夜风习习。 风吹来远处花园里朝槿花的清香。 宫泠羽心中在编造无数种谎言,在思考哪一个可以骗过云忆寒。他一般情况下吃软不吃硬,傲娇到一定程度就软硬不吃,打也打不过,来硬的肯定不行,难道非得让她再陪他一次? 先不说她不想受这个罪,就是让忘川给知道了她是用这种方式换他平安的,他就得先杀了自己变成鬼再回来掐死她。 “但是我会跟你一次机会。”云忆寒靠了上来,一只手按在宫泠羽的肩膀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下滑,一直到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 十指相扣。 这样的姿势忽然让宫泠羽感觉呼吸不过来了。 云忆寒道:“林许,我要你承认,那天晚上的人是你。” 宫泠羽抿住了唇,不言声。 “你亲口承认,我便绝不会杀那只妖孽。” “忘川不是妖孽。” “是不是,我说了算。”云忆寒的手微微拢紧,宫泠羽被攥得疼的嘶嘶的吸着气。 宫泠羽抬眼望定云忆寒,“你把忘川怎么了?” “还没杀,在审着,受点伤避免不了。不过传说九尾狐有九条命,要杀也得我亲自来。”云忆寒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冰冷了,语气也软了下来,清澈的美眸如一弯新月,盛了满满的月光,令人心驰神往。“林许,要你承认我是你男人,就那么难么。” 宫泠羽心头微震,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震憾到了心神。 云忆寒这分明是拿着忘川的性命威胁自己。宫泠羽心知肚明,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忘川是否受伤,而是在想自己的空间——忘川和“月魄”的结界有着共生系统,他要是伤了,结界也会出现相应程度的破损。 月魄是她很重要的筹码。 念及此,宫泠羽的态度也软了下来,忘川比云忆寒好哄得太多,她先对付过去这厮再说。 第155章 你还知道你是我女人(7)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我知道错了。忘川虽然是只狐妖,可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 云忆寒垂眸瞧着一只手攀上自己手臂的少女,眸底仅剩的冷淡也一点一点褪去,他想了想,道:“林许,我不管你和君御风有什么过节,你因何想对他下杀手,这些我通通可以不管,只要你承认,那天晚上是你。”他对她已经够仁慈了,从君御风的口述中,他知道自己必然是在她身上吃了某种亏,忘记了某些事情,这些他都可以不管。只要她承认,她是他的人。 从云忆寒的眼睛里,宫泠羽就能够读得出,云忆寒是真的知道,那天晚上对他霸王硬上弓但最后被他反客为主折磨得要死的人是她了。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固执的想要她亲口承认。 好吧好吧,她不能再纠结了,反正事情都是她做的,就算承认下来又能怎么样? “好了。”宫泠羽挖了挖鼻孔,云忆寒皱着眉头,按住了她的手,很明显是嫌弃她这个动作太粗鲁,宫泠羽拱了拱鼻子,道:“我是想杀君御风,我讨厌他不行么。那个,我……我是对你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但在这种事情上吃亏的永远都是女人,我也是个受害者,所以你不能以此为要挟勒索我什么。” 云忆寒脸上浮出点点笑意:“勒索你,你有什么?” 宫泠羽抿唇不语,这个讨厌鬼,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有的东西多了去了,只是不能被他知道而已。 云忆寒笑道:“晚上一起睡觉。” “……” “每天。”云忆寒脸上的阴霾总算全部褪去,唇角微扬,带着某种得逞般的笑容。 宫泠羽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问道:“那忘川,可以放了么。” 云忆寒脸色微变,看着她道:“你是当真不晓得祭司院的命案与那只狐狸有关?” 宫泠羽微怔。 云忆寒道:“你随我一起过去,他嘴硬得很,但想必对你应该不会撒谎。” 宫泠羽点头同意,就算他不让她过去,她也要想办法去见忘川一面的。云忆寒总算哄过去了,宫泠羽任他牵着自己的手,平时挺冷清的一个人,当下的手竟然意外的有些微暖。 二人还没有走几步,便有白衣弟子匆忙赶来,跪在地上拦住了他们,云忆寒不悦道:“慌慌张张做什么?” “大人,那只,那只狐妖露出了原形……” “我知道。” “大人,它……它……它是只公狐狸!” 云忆寒转眸看向宫泠羽,她眼中并无震惊,十分平静,显然是一早便知道的。 贴身侍女,妖孽化人,还是只公的。 公的。 宫泠羽只觉得云忆寒握住她的手微紧,她几乎听到了自己骨节错位破裂的声音。 良久之后,云忆寒忽然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绝美的脸上怒气浮动,咬牙切齿道:“你最好乖乖在这里给我等着,等下再回来收拾你!” 想起之前忘川的种种不正常的举动,现在想来原来都是正常得很,她竟然还骗他说什么忘川喜欢他! 她骗他,一而再的骗他,他告诉过自己不要上当,可每次就不受控制的相信了她的谎言! 云忆寒生气的离开,身影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了的,宫泠羽脸色一变,抓住旁边的白衣弟子,逼问道:“忘川被关在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 宫泠羽揪住他的领口,眉目间杀气迸发:“说!” “现在,现在应该去了湖底暗牢……” 宫泠羽一把丢开他,白衣弟子吓得飞遁而逃。 湖底暗牢,祭司院的弟子也不可以随便出入的,看来云忆寒是真的要亲自动手了。她烦躁的甩了甩头,蓦地想起,在云忆寒的房间,不是有一条暗道直接通到湖底暗牢么。 宫泠羽立刻折身去了云忆寒的房间。 云忆寒房间里的机关已经修复完善,她像上一次一样,粗暴地踢开木板进入暗道。 这一次的甬道似乎和上一次不太一样,宫泠羽只走了两分钟,便看到了一道暗门,没有锈迹也没有腐蚀,空气中,甚至传来了淡淡的花香。 宫泠羽狐疑的后退了一步,指尖凝聚灵力,紫色光芒漂浮在空气中,蹭的一下打开了那道门,门开的瞬间,宫泠羽身形朝旁边一闪。 门里面并未弹出任何暗器。 花香馥郁,微光粼粼。 宫泠羽小心踱步进去,脚步一前一后,确认自己在遇到突发情况时可以随时掉头逃跑。 然而门里面的场景完全让她意想不到的震惊。 里面别有洞天,却是另外一个偌大的房间,有温泉水池,有羊脂玉大床,有各种各样盛放的花朵,金碧辉煌,华丽至极。 场景虽然艳丽,却并不足以让宫泠羽心动,她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人,便按照原路返回。这一次,重新站在衣柜入口处,她闭上了眼睛,按照上一次的记忆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空气逐渐潮湿起来,阴暗腐朽的气息袭来,宫泠羽睁开眼睛,见到熟悉的绣门。 门上的锁被她用枪打掉,也没有修复,宫泠羽推门而入,便瞧见若水跪在地上,挡在云忆寒面前,恳求的望着他。 若水的身后,是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狐狸。 雪白的毛已经染得血迹斑驳。 似是感应到了宫泠羽的到来,忘川微微睁开了眼睛,幽绿色的眸子已经被血染透。 云忆寒回头望了望,宫泠羽立刻朝他走过去,若水恳求道:“大人,若水也从未求过你什么。今天我求你,放过忘川吧……” 云忆寒神情浮出一丝迷茫:“若水,他是个男人,他骗了你。” “若水知道。可是,若水还是不愿见他死去……” 云忆寒道:“让开。” “若水,让开。”这话是宫泠羽说出来的,她使了个眼色给若水,自己则拉住了云忆寒的手,若水立刻飞身到忘川身边,伸手去解它身上的绳子,只见绳子上面一道灵符闪过,若水的手如触电般弹了开去。 云忆寒道:“除了我,谁也解不开。” “云忆寒,我答应你好不好,你放了忘川吧。”宫泠羽心急如焚,可脸上却要强装镇定,柔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色,听起来反而格外的动人。 云忆寒心口一软,但随即想到她竟然带了个男人时刻跟在身边,心里那股子说不出来的怒气根本就无法消除,他冷冷推开她,道:“晚了。” “什么晚了?” 另一边,若水还在不懈的用自己的手指去解忘川身上的绳子,纤白的手指头都染尽了鲜血。 宫泠羽又辗转说了几句好话,可云忆寒根本丝毫听不进去,她最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你看在我是你女人的份上,放过忘川这一次好不好?以后他都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若水的手一抖,骇然的看向他们那边。 狐狸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云忆寒闻言,脸上的冷意反而更加明显:“你还知道你是我女人。” “……” 云忆寒又开始软硬不吃了。 宫泠羽心中也气,干脆不再理他,绕过他走到十字架旁,跟若水一道解起忘川身上的绳子,她的手才碰到那看似普通的绳索,便觉得指尖一痛,尖叫出声。 “谁让你碰绳子的?!”冷香飘然而至,云忆寒紧张的检查宫泠羽的手指,那模样,简直比自己受伤还要着急。 若水沉默的看着这一切。 宫泠羽推开他,冷笑了一声:“不劳烦祭司大人,我自己来。”说着,她就要再去碰那绳子,云忆寒狠狠咬住了唇,在她触碰到绳子前拦住了她,弹指一挥,忘川身上的绳索立刻松落下来。 狐狸也随着掉落下来,被若水抱在了怀里,宫泠羽使了个眼色,若水立刻抱着忘川向外跑去,云忆寒脸沉了下来,就要去追,宫泠羽也没有拦他,只是站在原地轻扶衣袖,淡淡道:“你去追啊。” 云忆寒果然停在了原地。 宫泠羽心中微叹,原来是这样。 云忆寒吃软不吃硬,一般情况下软话说着他就会给你放水;等他软硬不吃的时候,她就来硬的,云忆寒没辙了,也只能由着她。到底还是她的感情经历比他要丰富得太多,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和忘川倒是有几分相似。 “林许。”云忆寒叫她的名字,抬头委屈的看着她。 宫泠羽努努嘴,笑了:“去追啊。” “我不追了,你别生气。”云忆寒靠了过来,缠上了她的手臂,宫泠羽想推开,他却跟个牛皮糖似的怎么也甩不掉,而且竟然还在低头绞!手!指! ——他这都是哪里学来的臭毛病?! 云忆寒脑子里想到的,是在坊间说书先生那听到的——对一个女人,要死缠烂打,死缠烂打,死缠烂打。 他说没有女人能够经得起男人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的! “林许……” “……你——要干什么?!” “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不好! 宫泠羽只觉得自己就要被云忆寒身上的冷香完全淹没了,这种味道,不知何时带了某种麻痹人心的效用,她连反抗也不想,任凭云忆寒抱着,眼前景象飞速掠过—— 然后他们来到了她前一刻误闯进去花香满室的大房间—— 然后云忆寒把她压在了那张价值连城的羊脂玉大床上—— 然后她想要反抗,却被云忆寒倾身压住—— 第156章 因为我媳妇儿讨厌你 http://.biquxs.info/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而然就会有了第二次。 宫泠羽从啼月楼自己的房间里醒来,扛着剧痛的身体这样安慰自己。 云忆寒就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兽,霸道又不知克制的占有着她……途中,她某一次醒来时,见到云忆寒坐在床边,掰着手指头数着什么,仔细听着却是“这里三次,那里两次,那里两次……”——什么三次两次的?宫泠羽蓦地反应过来他在数什么,脸瞬间被烧红,他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宫泠羽猛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她都在想些什么? —————————— 若水的房间内,白狐缩在窗台一角,一动不动,如死去一般。 可若水知道它还活着。 从他把它抱回来的时候,它就是维持这副姿态,看起来毫无生气,他好几次都以为它死掉了,可每每想要靠近,它就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然的一口尖牙,拒绝着别人的靠近。 它也拒绝上药。 若水知道,这个时候他该去找林师姐的,可湖底暗牢没有人,他找了好几圈,才在她的房间里听到了动静……可是那动静,更让他不知所措了。 祭司大人也在里面。 男女之事,他和祭司院的其它白衣弟子一样,尽管没有身体力行的做过,但是却十分了解。 说实话,他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高冷美人忘川,怎么就会是一只狐妖,还是——公狐狸? 祭司大人和林师姐又是怎么睡到一起的? 谁能告诉他,这些——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若水凝目望着窗台上缩成一团的狐狸,长长一声叹息。 祭司院,摘星楼—— 君御风临风而立,青色的衣袖上沾满了桂花的花瓣。 桂花是被风吹过来的,摘星楼的二楼并不高,他站在这里,可以眺望到不远处一片紫竹林。身体还没有好,云忆寒又让他放弃搜寻刺杀自己那个杀手的下落,十二楼的楼主不知所踪……最近的事情,好似格外的多。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君御风回头,便瞧见走廊尽头,站着一袭红衣的云忆寒。 云忆寒本就生得妖美,一身绛红色衬得他皮肤更加雪白。衣袍上用银丝绣着曼陀罗华,一弯美眸如新月般,幽艳无比。长如流水的墨发被风拂动,额间的红宝石闪烁光芒,端的是风华绝代。 云忆寒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君御风微微垂首,行礼道:“祭司大人。” “御风,我许了你长老院院首的位置,是么。”云忆寒微微笑着,开口。 他从前极少露出这样的笑容,君御风一时怔住,良久,缓缓点头。 云忆寒道:“我从未失信于人,这下怕是要破了例,这院首的位置给你留着,但是恐怕你要到下面去做了。” “下面?”君御风十分不解。 云忆寒唇角微扬,清晰无比的吐出两个字:“地府。” 君御风反应过来,震惊的看着他:“你要杀我?” 云忆寒丰姿妖娆的笑了。 君御风诧道:“为何?!” “因为我媳妇儿讨厌你。” 风中,传来桂花的香气。 摘星楼上,杀气浮动。 —————————— 宫泠羽在戒指空间待了两个时辰,已是黄昏时分,果然如她所想,结界已经破损的不成样子。 她给傅清雪做好了这个月的药,才出来,打算去找忘川,却瞧见若水守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若水的眉间露出疲态,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了,宫泠羽问道:“云忆寒呢?” 若水摇摇头。 “走吧,带我去见忘川。” 宫泠羽示意他走在前边,若水便一声不吭的走在了前头。 走了一段路,宫泠羽缓缓叹道:“我替忘川跟你道声对不起。” 若水脚下停住,脊背僵成了一条线。 宫泠羽道:“其实两个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不然我去劝劝忘川?” “……”若水没有言声,却一个劲儿的朝前走了。 他在生气吧? 宫泠羽摸了摸鼻子,她这个时候不该开玩笑的。 若水是个直男,这下知道了自己一直喜欢的“女孩子”其实是个男人,肯定一时难以接受的。还好若水的脾气是云忆寒锻炼出来的,心理素质也要比一般人强硬太多。 宫泠羽和若水进了他的房间,窗台上那个雪白的毛团有感应一般睁开了眼睛看向这里,幽绿色的瞳孔中却是带着无尽的哀戚…… 云忆寒沐浴更衣后出来,偌大的院子里不见一个人,往常多半的光阴也是如此,祭司院大得冷清,极少有人走动。 可是今日,他却觉得格外的空旷寂寥。 他抚摸上自己左边胸口的位置,安安静静,没有跳动的声音。 这里没有心,可是,却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林许。 从什么时候起,是这个名字,代替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填满了这个他以为会一直空洞下去的地方。 天幕暗下来,有下人沿着长长的回廊点起一盏又一盏的宫灯。 云忆寒独自倚坐在朱红色的栏杆上,掌灯的下人走近才看到这里有人,刚要上来呵斥,却发现在阴暗中独坐的是他们的祭司大人—— 下人慌乱的跪下去行礼,云忆寒心情不差,也没有怪罪,反而要过她手中的风灯,拎着走在幽暗狭长的廊下。 他没有穿鞋子,脚下没有半点声音,身姿飘然的如一只幽灵。 云忆寒代替了掌灯的下人,将檐下一盏盏的宫灯点燃。 他走过的地方,风铃玉振,叮当的响。 将最后一盏灯点亮时,回望长长的走廊,回环弯曲,已经是一片灯笼如火。 风灯熄灭。 月光如水。 云忆寒缓缓抬起手,只见自己左手上,修长的指尖上一点朱砂般的烙印。 这是君御风的血。 他杀他时,血不小心溅到了自己手指上,就再也擦不掉。 诅咒一般。 云忆寒微微一笑,月光之下,他一头及地的长发开始变得银白。 很多年以后,他想起今时之景,才恍然觉悟,原来很多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没有尽头了。 有一小队白衣弟子经过回廊,远远便瞧见这边有道银色的人影,很快便联想到近日祭司院总有白衣弟子被杀,莫非这是凶手?一时间,白衣弟子们互相看了一眼,提着剑追了过来。 若水房间内,一灯如豆,只有宫泠羽和忘川两个人。 宫泠羽强行把忘川抱在腿上,按住它,道:“忘川,你还要发脾气到什么时候?若水都已经把房间让给我们了,你难道想让他一直在外面站着?” 忘川身上的血迹虽然不见了,可它的伤口却并没有好,宫泠羽也不忍心用硬的语气说它,可它就是不听话。 良久之后,一阵薄弱的金光闪过,忘川恢复了人身,虚弱的靠在椅子上,宫泠羽连忙勾过药箱,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她伸手去掀忘川的袍子,忘川拦住她,虚弱道:“小羽,这些地方你不方便看的,让若水进来上药吧。” 宫泠羽蓦地笑了:“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不是都看过么?” “可是不一样了。”忘川的声音陡然提高,眼底一片猩红:“小羽,你不该这样跟我暧昧,让我还以为我和你有可能。” “忘川,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宫泠羽收回自己的手,脸上也正色起来:“你不要用这种,如果云忆寒不出现,我就会一直跟你怎样的语气同我说话。我们之间本就该是这样,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但我不允许你喜欢我。”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跟我这般没有男女界限?”忘川哽道,偏头到一边,不再看她,语气也锋利起来:“我知道,是我太笨。我是妖,不懂太深你们人类的感情。” “忘川,你这样说话很伤人。” “那你就不伤人了么?!”忘川紧紧抿住了唇。 宫泠羽微叹一口气,“我说过的,你有需要,也可以出去找女人。” 忘川蓦地转头看向她,眼底有愤怒、有激动,还有一丝的受伤。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我可以找女人,所以你也可以找别的男人是么。只有我忘川不行。是么。” 沉默了良久,宫泠羽缓缓道:“是。” “那我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人?!”忘川一巴掌拍掉她想要个自己上药的手,纱布掉到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桌子下面。 宫泠羽看着滚落在地的纱布,头疼道:“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云忆寒又是你什么人?!”忘川语气咄咄。 宫泠羽扶额,十分无奈。 她从来没有当云忆寒是她什么人。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我知道了。”忘川冷冷笑了,声音中带着巨大的悲伤和挫败感:“他是你的爱人。” 忘川眼底的猩红不断的翻涌上来,染红了他幽幽的碧眸,无比的诡异。 宫泠羽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如果忘川这样的理解,可以让他对她死心的话,那也无妨。 良久之后,宫泠羽俯身下去,捡起地上滚落的纱布,重新叠好放回药箱中,看了一眼忘川,朝外走去:“我去找若水进来给你上药。” 第157章 不然我给你当媳妇儿?(1) http://.biquxs.info/

燕倾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望着未干的墨迹,眼神轻眯。 自从段青山死后,燕倾便记录下了他的死亡日期和一些其他的线索。起初桑与并不明白世子殿下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举动,然而随着时间的变长,他开始懂得殿下是在未雨绸缪。 ——段青山死后,朝廷之中接二连三都会有臣子死去,有的人微不足道,有的人确实忠于朝廷的良臣。 桑与在旁边侍候,好大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殿下,世子妃问您今晚是否过去?” 燕倾头也没有抬:“告诉她,我近日都不会去她那里。” “是。”桑与心中纳闷,最近世子殿下和世子妃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之间的感觉怪怪的,连他这个下人都看得出来,可他们两个当事人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燕倾往前翻了翻册子的前几页,眼神微变,问道:“尹子兮死了?” 册子有些地方是桑与记录的,燕倾有空时会翻阅,见到关于尹子兮的记录时,微作诧异。 桑与思考了一下,将那天文静皇后生辰宴席散后,关于尹子兮将军揍驸马一事,以及四公主扬言要报复,说给了燕倾。燕倾闻言,淡道:“玉言的驸马确实是个窝囊废,她自己的性子倒是睚眦必报,不过......”燕倾的手指滑落到一处,语气微变:“尹子兮死因未明,仵作说是窒息而亡,这其中必有隐情。改日你与我去刑部看一下尸体,再与温家小姐问问话。” 桑与点头,目光中露出丝丝疑惑:“殿下,属下有句话想说——也许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并不存在其他什么,只是单纯的尹将军打了驸马,公主怀恨在心,便想了办法进行报复。也许公主原本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却不想失手造成了人命。” “错失杀人?” “也许杀人凶手正是公主与驸马,只是他们最开始并没有闹出人命的念头呢?”桑与分析道。他承认,世子殿下的脑子一向很好使,他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聪明男人之一。可是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会把一切的事情都想得很复杂,并且乐在其中去解谜。 燕倾沉吟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一切都等你我去见过尸体再做定夺。” ———————— 继上一次段青山将军的葬礼后,王城又出现了第二场朝廷重臣的葬礼。 温如意为尹子兮守灵,穿着缟素跪在灵位面前,奠堂里清冷一片,她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良人就那么突然死去了。 那天尹子兮高兴,喝了很多的酒,吃了很多的肉,酒足饭饱后和平时一样就在堂前睡觉,却再也没有醒来。 尸体有些肿胀,脸色发紫,仵作查不出来死因,只说可能是窒息。 可是好端端一个健壮的青年,怎么会突然以这样的方式离奇死亡?别说温如意一个妇道人家不会轻易相信,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 尹子兮因了职位的缘故平日里得罪的达官显贵不少,但每逢年末,他都会亲自提着礼物登门道歉,那些平时的过节也就不了了之。温如意想不出他会有什么仇家会突然下杀手,除了那天被他暴打过的驸马。 时宜轩是窝囊废没错,可四公主腰板硬。 温如意恨在心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是四公主联合驸马一道害死她的夫君。 如今驸马被关在牢房,四公主被禁了足,南诏王却没有要处理的意思。尹家的人多次出面请求南诏王给个说法,都被他用不同的借口挡了回来。 温如意也曾求助过自己的父亲,可温庭平日里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在这件事情上却束手无策。文静皇后更是因为尹子兮在参加自己的生辰宴后的突然暴毙而责怪自己,伤心之下卧床不起。 丞相、皇后的话通通没有用,她一个少夫人的说辞又有何用? 温如意心中恨意和悔意交织在一起,早知道尹子兮会死,她那天就不会任由他下去,血气方刚的暴打驸马。她后悔了,后悔死了。 奠堂里白色的招魂幡被晚风吹得乱飞,阴暗不见光的深处,风变了味道,如鬼哭狼嚎一般。下人都被她轰了下去,尹子兮的尸首还在刑部,她在这里守着的,只是一个楠木金棺,里面做的衣冠冢,和一个冰冷的牌位。 夜深露重。 侍女们陆续过来请温如意回房休息,通通被她赶了下去。她跪在尹子兮的牌位面前,想起了他们在大光明寺第一次见面那次。 往事如风,想起来却有莫名的甜蜜涌上心头。 过了良久,过堂风开始变得阴冷,温如意觉得身上开始发凉,她手抚小腹,慢慢站了起来,就要唤来侍婢扶她回房。 忽然间,楠木棺材上倏然立起一抹人影,温如意惊得后退一步,警惕道:“是谁?” 几秒钟后,那人声音暗哑的答道:“温小姐,好久不见。” 温如意警觉道:“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送你上黄泉路的与你亡夫团聚的好人。” 温如意闻言,脸色急遽变得苍白,比她身上的缟素颜色还要无力。她想要逃,可两条腿却似灌铅了一般沉重,挪不开半步。 那人影慢慢逼近,温如意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到了他黑色衣袍上绣着的彼岸花——曼珠沙华。地狱黄泉。 温如意偷袭的招式才摆出来,便觉得脑子一晕,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被甩到了棺材上。 紧接着头皮一疼,那人揪着她长长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楠木棺,身体不能动弹半分。 黑衣人手上一个用力,温如意的脑门便啪地磕在了棺材板上,力道有点重,磕得温如意眼冒金星,只觉得一股暖流从额头上缓缓淌下。 血液的味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异常敏感,“来自黄泉的人”按住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磕在棺材上,几下过后,温如意明白过来这人是想把自己活活撞死在棺材上,一边伸手护住小腹,一边用被血液染红的双目望着他:“不要,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要你这条命呢?” 温如意惊骇了一下,咬唇道:“命我也可以给你,但是请你看在我未出世的孩子上,容我多些时日可以么。” “你凭什么?” “孩子是无辜的.......” 黑衣人沉默了。 温如意不知道的是,他沉默,是因为给他传音入密的那个人沉默了。 暗处,清冷月光下,宫泠羽脸上浮出一丝讥诮。 当年宫府满门被抄斩时也有孕妇在,她的嫂子也怀孕了,她的孩子难道就不是无辜的么。 温如意,你想为尹家留下血脉是正确的,但是,我不允许。 宫泠羽唇边慢慢露出一抹诡笑,下达了必杀的指令。 耳边传来温如意凄厉的惨叫声,宫泠羽想到,自己当年也是有孕,却依旧被一箭钉在了城墙上。她绝对不可以对他们这些帮凶心慈手软。 她不能对任何敌人心慈手软。 第二天,王城大街小巷便传开了一个炸开了锅的消息——尹将军的夫人撞死在棺材上自杀了! 大家惋惜的不仅是那如花似玉的鲜活少女,更惋惜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 消息很快便传到燕倾耳中,他原本打算明日晚上亲自去刑部走一趟的,却不想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 温如意为爱殉情自杀? 她既然是为爱自杀,又为何不一早便随了尹子兮去,而是等到了今天才想不开? 燕倾自然而然的便开始怀疑。 桑与却道:“殿下,或许只是温家小姐一开始舍不得腹中胎儿,才未能追随亡夫而去。可时间一长,就愈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死去的人,女子的心眼都很小的,难免一时想不开会殉情。” 燕倾凝神不语。 桑与也未再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燕倾忽然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这件事暂且先这样。你随我入宫一趟,人都没了,看看父王打算怎么处置玉言。” ?祭司院—— 午后难得的平静。 紫藤花架下支着一张软榻,上面铺着竹片编织成的凉席,宫泠羽慵懒的躺在上面,伸手去拿一边小几上的葡萄。 “小羽,我来。”忘川伸出手,洁白的指尖勾住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剥皮,送到了宫泠羽口中。 宫泠羽心满意足的咀嚼着。 她的另一侧,云忆寒手中摇着蒲扇,给她扇风,偶尔还会朝着忘川的方向扇几下,宫泠羽就享受着如女皇一般的待遇。 自从忘川恢复男儿身以后的第三天,就开始乖乖配合吃药擦药,身体恢复得很快,而云忆寒也破天荒的开始转性了,对忘川和颜悦色,笑脸以待。 起初宫泠羽还觉得有猫腻,不可思议,但时间一长,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真的变好了。 然而宫泠羽并不知道,云忆寒最近在说书先生那里学到的便是——当人一面,背人一面。 他当着她的面,待忘川极好;可背地里,他依旧像个泼妇一样每天因为一点小事跟忘川撕来撕去。 第158章 不然我给你当媳妇儿?(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有三“好”,泼妇赖皮爱耍宝——忘川语录。 忘川站在厨房外,斜眼睨着几乎就要把厨房烧成一片灰烬的男人,面上浮出一层浓浓的讥诮。 云忆寒从天还没有亮就进了厨房,掌勺的姿势像杀人,炒坏了两口锅,掀了半边的屋顶,摔碎无数的碗,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每当云忆寒自己做饭的时候,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这简直是民不聊生。 从厨房里被赶出来的出自口中得出,祭司大人要学做什么藕粉圆子,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面无血色,都以为云忆寒疯了。 只有忘川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忆寒想做饭给小羽吃,可他是那块料么。 忘川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蔑笑,这大清早的,小羽可不爱吃藕粉圆子那么腻的东西。 不过—— 忘川露出深邃的笑容,云忆寒不是想学么,那他便教他好了。 厨房里乌烟瘴气,烟火味道浓重得简直堪比乡下入冬前的燎荒。 云忆寒一手拿着炒勺,一边朝忘川飘了过来,绝美的脸上沾染了一层薄薄的油烟,非但没有油腻之感,反而更显得他像柳树旁邻家的少年郎。 忘川为自己身为一只狐狸精却总是被云忆寒惊艳得挪不开目光去而感到深深的耻辱。 云忆寒率先开口:“妖孽,你来这里做什么?” 宫泠羽不在场时,云忆寒就会露出本来面目,喊他“妖孽”。 忘川温柔一笑,看着他勺子把就要断掉的炒勺,道:“你想不想学做林许最爱吃的藕粉圆子?” 云忆寒傲娇的瞪了他一眼:“就算学不会我也不会要你来教!” “那好吧。”忘川幽幽一叹:“我原本想和你公平竞争的,你连个饭都做不好,还拿什么跟我公平竞争林许?” 云忆寒看着他道:“凭我跟她上过床。” 忘川的眼睛一下变得猩红,他还有脸提这件事情?! 云忆寒几乎从不说重复的话,可他今天,就是想一直强调这件事。 都是他媳妇儿了,还有什么不能给别人显摆的?何况是这只也惦记着林许的狐狸精?! “凭我跟她上过床凭她睡过我,你想凭哪一点都可以。” “......”忘川咬牙。 “凭我也可以装成女人跟在她身边。” 云忆寒的这句话,让愤怒中的忘川蓦地冷静了下来。 云忆寒穿着华丽的衣衫,站在烟火气息浓重的厨房里,手中拿着油烟的炒勺,可身姿却依旧出尘不染,飘逸瑰然,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语气认真至极:“我若想跟着一个人,为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莫说要我扮作女人,就算是让我嫁给她,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忘川以前觉得,小羽的三观已经够可以的了,想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 云忆寒语不惊人死不休,忘川望尘莫及。 事实上,他一开始不也是为了小羽什么都做得出来么。 什么都心甘情愿去做。 扮作侍女跟着她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后来呢? 后来他发现,小羽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永远都在想办法怎样划开自己和她的界限——不准越界。 他可以是她最信任的人,最重要的朋友,但却绝对不可以喜欢她。 一次又一次的表白被拒绝,忘川承认,他心灰意冷,也因此怨过恨过宫泠羽。可他离不开她。 戒指空间的结界破损了没办法修复,以前他会急得焦头烂额,然而如今,他却管也懒得管了。 小羽屡次拒绝他,他无可奈何。而云忆寒却不一样,他那个人看似清傲,实则没脸没皮,被骂了还当别人是夸奖他,在小羽身上一个强迫就能让她束手就擒。 他不是没有想过强迫她,可是那样得到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是云忆寒,做不来禽兽的事情,也说不出来那样惊世骇俗的话语。 嫁给她都可以。 忘川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妖孽,你到底要不要教?”云忆寒不耻下问,忘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最后还是教他做了正宗的藕粉圆子。 忘川看着云忆寒献宝似的端着做好的藕粉圆子去啼月楼,心中幻想着小羽会怎样嫌弃他,心情就十分愉悦。 忘川脚步轻盈地走在回廊下。 突然间,一阵熟悉的味道传来,一大盆汤水从房檐上浇下来,忘川手疾眼快的躲开,便见云忆寒拎着只汤盆站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像只孔雀。 地上几只新鲜的藕粉圆子还在滚来滚去...... 云忆寒一把将汤盆摔在忘川脚下,嗤笑道:“你真当我是傻子么?” “你什么意思?” “你这只妖孽会好心突然来教我什么藕粉圆子的做法?你不过是知道她一早起了不爱吃腻的东西,却偏叫我做这种东西给她吃,你说你安了什么居心?” 忘川抬眸望定他:“没错,我就是想让她讨厌你。” “格老子的!你找打!”云忆寒说着便几步走过来,撸起袖子就要跟忘川动手。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没有节操,也越来越没有素质了,忘川根本没有打算反抗,颇有深意的看了看云忆寒的身后。 他的后方,宫泠羽打着呵慢悠悠溜达过来。 忘川不动,坐等着云忆寒的巴掌落到他身上,可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云忆寒那原本要打忘川的手,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笑嘻嘻的拉着瞬间僵硬的忘川转过身去,道:“我们去吃早茶。” 宫泠羽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开。 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奇怪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完全消失在宫泠羽的视野之外,云忆寒便恢复了本来面目,搂住忘川脖子的手变成了掐着他的,忘川的温柔也被云忆寒逼得一丝不剩,身体里蕴藏着的原始野性开始爆发,跟云忆寒打成了一团。 妖没有用妖术,修炼的人也没有用灵力,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纯粹的肉搏战。 很快,若水便输了。 因为云忆寒耍赖。 绿草茵茵。 野花伏在云忆寒的身侧,随着他衣袖的翻动而摇摆。 云忆寒和忘川相对而坐,他的神情少见的认真,语气也清冷起来。 “你要渡天劫了。” 忘川面色微变,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失落,良久,他缓缓点头。 云忆寒道:“你杀害祭司院那些白衣弟子没有用的,他们的修为太低,他们的心他们的血都帮不了你。”他转眸看向忘川,指着自己的胸膛:“我。” 忘川表情似懂非懂。 云忆寒沉吟道:“你想平安渡过天劫,梵天大陆只有我云忆寒一人帮得到你。” 忘川看向他,四目相对:“你想要什么?” “离开她。” “除了这个。”他渡天劫,就是为了不惜一切也不要和她分开。 云忆寒思考了一下,道:“那你便将一切告知与她,让她与你共同进退。” 忘川道:“我不会让自己的事情成为她的负担。” 云忆寒微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为什么?” “你不懂。”忘川没有多解释什么,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云忆寒低沉的声音:“以后不要再动我祭司院的人。” 忘川道:“我既知道那些于我无用,便不会再滥杀无辜了。” 云忆寒真是觉得不公平,这只狐狸都杀了人了,林许那个女人却都不管不闻。而他上次不过是骂了一回人,她便不依不饶的说教了他好久。 那只狐狸到底哪里好了? 啼月楼—— 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 过堂风穿过,走道上的风铃铎铎。 阿摇推开云忆寒的房门,飞快的闪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罗盘,进来后便开始定位,寻到了位置手掌结印,便盘膝打坐。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头发开始变得绵软、细长,手指也变得修长起来,很快,他身上的衣服便被撑破,露出一具青年男子的身躯。 阿摇看着自己恢复正常的体型,微微一笑,果然,祭司院中云忆寒的房间里风水最好。 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冰冷残忍的笑容,他终于可以要离开这里了,不用和那帮白痴一起生活了。 然而这些开心还没有完全蔓延开来,阿摇的身体便开始缩小,最后又变成了八岁大小的模样。 像是一场错觉。 唯有被撑破的衣服足以证明,刚刚他真的恢复过。 阿摇十分无奈,想尝试第二次,却担心云忆寒会突然回来,便只好作罢。 回到竹里馆,凌波正在低头写信,越王蛇在她肩头趴着睡觉。阿摇瞥了一眼她信上的内容,收信人又是樱墨先生。 她又在给那个不知在哪里甚至生死都不明的人写信。 夜王府—— 夜云轻也写了一封信,桃粉色飘着花瓣的信纸,朱砂红的字迹,收信人林许。 不知道飞鸽到祭司院去,她会不会收到? ——结果当然是否定的,除了云忆寒以外,谁也没有看到那封信。那只飞鸽,也被云忆寒炖了汤喝。 云忆寒一边喝着滋补鸽子汤,一边看着飘粉色的信笺,慢慢笑出了声音。 第159章 不然我给你当媳妇儿?(3) http://.biquxs.info/

下了一整夜的雨。 翌日,天空放晴,碧蓝如洗的天空上漂浮着几朵白云,空气中,传来浓烈的桂花香气。 祭司院书房的门被敲响,云忆寒低道了句进来,白衣弟子便将手中的衣物拿了进去:“大人,这是林师姐的衣服。” “你下去吧。” “是。” 白衣弟子出门后慢慢将门关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一刻钟前,祭司大人让她去后院的晒衣杆上,找到了一套林许师姐的衣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书房内,若水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有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有些奇怪的看着云忆寒。 在若水狐疑的目光中,云忆寒换上了林许的衣裙,他身材高挑,穿着她的女裙还有些短,云忆寒低头看了看脚下,只听咯咯的骨头错位声响,云忆寒的身材竟然矮了下去,和林许的差不多高,那套裙子穿着也正好。 云忆寒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语道:“还差一双绣花鞋呢。” 若水:“……” 云忆寒坐了下去,若水将人皮面具给他戴了上去,不多时,云忆寒的脸便易容成了林许的,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喉咙,松开时喉结也消失不见了。 他俨然成为了林许的模样。 “林许在哪里?” 若水愣了好几秒,才嗫嚅道:“师姐在竹里馆教凌波练飞针。” 云忆寒颌首,径自走了出去。 因为忘川的性别突然从女人变成了男人,若水深受打击,最近时常走神。云忆寒都走出去好久了,他才回过神来。 ——祭司大人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 东郊红叶林外,夜云轻靠坐在马车上,冲夜青没好脾气道:“都是你出的什么骚主意?我腿脚还没有好利索,就让我出来放什么纸鸢?” 夜青低下头,无奈道:“这是最近城中姑娘们最喜欢的活动呀……” 不是他让调查最近姑娘们都喜欢什么的嘛,怎么他查到了是什么也会被嫌弃…… “滚下去。”夜云轻抬头看了看天,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始清场。 约定的时间是申时,眼见着便到了,可偌大的东郊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林许该不会不来了吧? 不会的,她回信说会来的,就一定会来。 夜云轻摸了摸口袋,里面有纸张的硬度,正是林许给他的回信。 林许,林许,这个名字真好听。 她明明是有名字的,可是却骗自己说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要不是他对她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倒是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她了吧? “这个会骗人的小东西,等下一定要好好整你。” 半个时辰过去了,夜云轻依旧没有等到佳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夜云轻望穿秋水。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都要黑了…… 夜青几次过来,告诉他再不回去老夫人就要全城找人了,可夜云轻非是不听,今天见不到林许,他就不打算回去了。 暮色四合。 红叶林的枫叶本就到了要变红的季节,在夕阳的余晖中橘色一片,镀着金边,十分好看。 羊肠小道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淡粉色的人影。 见到人以后,夜云轻老远就开心的招手。 云忆寒没有穿鞋子,裙子刚好遮到脚踝,他细白的双足走在杂草丛生的土地上,划破了几道细小的伤口,却全然未觉。 夜云轻对他的女人心怀不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去他不那么在乎她,自然也不在乎他们之间怎样。但自从他和林许有过肌肤之亲后,他就愈发的在意了。听说女人的第一次都会有落红,可是那天晚上他却没有看到。她一定对他用了什么,迷迷糊糊的他才不会去注意那些,第二天醒来时也是什么也没有。但林许的小心思那么多,说不定是被她藏起来了也不一定? 为了掩饰自己,她不是挺会这么做的么。 但是不管怎么样,过去她都和夜云轻很好很好。 云忆寒承认,自己就是吃醋。 就是想整夜云轻。 说书先生怎么说来着? ——对待自己的情敌要像冬天般的寒冷。 夜云轻,你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夜云轻见到“林许”来了,满怀欣喜的迎了上去,像过去一样,勾住了她的肩膀,开口便没心没肺的问道:“云忆寒那个死变态最近有没有为难你?” 扮成林许的云忆寒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但是这表情藏在人皮面具后,夜云轻看不到,他只看到“林许”唇角僵硬了一下,问他:“你一直在这儿等着?”他虽然不懂死变态是什么意思,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云忆寒学女人说话极像,只是语气有些冷淡,夜云轻一直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并未注意到,眼神微深,答道:“为了你,我等多久都愿意。” “真不真?” “不假。” “那我可以揍你一顿吗?”“林许”的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夜云轻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但是别打脸啊……” 云忆寒一巴掌甩了过去,响亮得很,直接把夜云轻打在了马车上。 夜云轻捂着脸站起来,脸上并没有被打之后的愤怒,反而多了一丝温柔,他靠过去握住“林许”的手,深情款款道:“你打吧,我该打,我不该让你跟在云忆寒那个不男不女身边,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苦了你了,我的桑叶儿……” ——桑叶儿?! 正在气头上的云忆寒觉得这三个字十分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打了一下之后觉得很过瘾,便想打第二下,无奈被夜云轻握住了手,挣脱不开,他刚要翻脸,便瞧见夜云轻一边摸着他的手,一边下流的发出疑问:“桑叶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大字还没有说出来,云忆寒便抽出了自己的手,翻了个白眼问他:“让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夜云轻这才想起正事来,他上车去娶纸鸢,他的腰还没有好利索,连带着腿脚也有些滑稽,他取出纸鸢,正要慢慢跳下车,云忆寒突然使了个阴招,夜云轻脚下一滑,直接摔到了车下面。 云忆寒殷切的过去扶起他,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夜云轻一脸贱笑十分开心:“林小许,看到你这么关心我,再摔一下我也毫无怨言!” “是么。”云忆寒一声冷笑,竟然松开了他,夜云轻一屁股坐到地上,脸上仍然在笑:“林许,打是亲,骂是爱,不然你再揍我一顿?” 云忆寒微怔,随即冷冷的从牙缝儿里挤出三个字:“你休息。” 什么狗屁的打是亲,骂是爱,云忆寒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撕掉人皮面具,然后狠狠的揍他一顿! “怎么没有穿鞋子?”夜云轻坐在地上,一下子就瞧到了“林许”露在外面的一双玉足,他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俯身下去,撩开裙子看了一眼,再次抬起头时却是满面的狐疑:“小妈,你的脚好大……” 这一惊讶,连称呼都自动变了…… 云忆寒面不改色,朝他眨了眨眼睛:“怎么,你这便嫌弃了么。” “我没有……”夜云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按说他对女人的了解很深,可是每次面对这个女人,他就好像不那么了解女人了…… 她与其它女人总是不一样的。 夜云轻捡起地上的纸鸢,有些心疼的望着“林许”,犹豫了一下,突然将纸鸢丢掉,拉着“她”就要上车,“你今日没穿鞋子,你我还是车上坐一会儿吧,等下我送你回去,到了城中买双鞋子。下次不能这么不小心了。” 说着,夜云轻伸手刮了下“林许”的鼻子。 云忆寒面具后的脸已经沉成了锅底黑——这只脏手! 上了马车后,“林许”全程都在用一种微微闪亮、但却奇怪的目光盯着夜云轻的手,他微微笑着,把手放到了“她”面前,贱兮兮的说:“是不是觉得哥哥的手很漂亮,很想握住?” “想剁掉。” “啧。在祭司院才呆了多久,就这么暴躁,看来还是近墨者黑呀,都跟云忆寒学坏了。” “喂狗。” “……” 想剁掉,喂狗。 一分钟后,夜云轻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马车都发出了轻微的震动。 笑过之后,夜云轻的鼻子忽然拱了拱,像只小狗一样,看向“林许”:“你身上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好像……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气。”夜云轻说着便靠了上来,云忆寒立刻反应过来,是他身上的冷香味道。他笑着伸手,五指张开挡住了夜云轻靠上来的脸,微笑道:“这是祭司大人房间里的味道。” “……” “我住在他的房间里,身上自然都是他的味道。” “……” 夜云轻的脸一下变了,一下提高了声音:“你们睡过了?!他强迫你了?” “我自愿的。”云忆寒微微低下了头,如少女般羞涩,可偏偏声音里还带了一丝的欢悦:“我喜欢祭司大人。” “……” 第160章 不然我给你当媳妇儿?(4) http://.biquxs.info/

“林许,你搞清楚。云忆寒他哪点配得上你?!是,他是长得有那么几分姿色,可你不能被美色迷惑啊。你看他脾气那么不好,动不动就杀人。小白脸丫一看就是肾虚!经常发怒身体就更不好了!你别冲动,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你要是看不上我,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人啊……”夜云轻当时就红了眼,好像云忆寒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他白白净净,高高瘦瘦,喜欢他盛气凌人的样子,也喜欢他的坏脾气。”云忆寒说起自己的“优点”,脸上忍不住带了几分引以为傲的荣耀感,夜云轻却风中凌乱了:“可是他肾虚啊……” “肾虚我也喜欢。”你才肾虚,你全家都肾虚! “……” 夜云轻还欲再做劝告,云忆寒却突然撩开帘子跳下马车,夜云轻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跟着下去了。 晚上的风有些凉,郊外更是不比得城中暖和。夜云轻脱下自己的衣服想披到“她”的肩上,“林许”却捡起地上的纸鸢,回眸一笑:“我们放纸鸢吧?” 夜云轻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色,无奈道:“天色已晚……” “我就是想现在放,你不愿意吗?”月光之下,“林许”的一张脸娇俏的像朵花儿,妩媚至极。 夜云轻想,自己是没有办法拒绝了。 于是,顶着微凉的冷风,“林许”站在原地妍妍的笑着,夜云轻一瘸一拐的拉着风筝线跑出去很远很远…… 夜云轻跑远了,云忆寒这才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然后转身离开。 夜云轻吃力的把纸鸢放起很高,月光很足,可毕竟是夜里,太高了就看不清楚,他扯着线往回走,回到远处却不见林许的人影。他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失神松了手中的线轴,被纸鸢拖着不知到了哪里…… 夜云轻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他掏出火折子,在地上一路低头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比较全的脚印,用手指岔开比划了两下,又把自己的脚放在旁边作比较,心中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小丫头的脚怎么都快跟他的差不多了……他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注意过? —————————— 云忆寒披星戴月的回了祭司院。 换回了自己的衣裳,身材也在咯咯的声响中恢复了。他放好人皮面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并未发现林许的身影,便直接推开了对面房间的门。 屋内灯影摇晃,只有忘川在。 两个男人一见面,四目相对,如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云忆寒冷冷看着忘川:“不是叫你滚出去了么,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自从知道忘川是个男人以后,他便勒令他搬出这里,祭司院里他想睡哪里都可以,唯独这里不行。 “我觉得这楼里空气舒服,不想离开呢。”忘川微哼着道。 “那你去我房里。”云忆寒立刻给他找好了地方。 忘川闻言,非但没有动,反而懒洋洋的靠回了软榻上,半眯着眼睛打量云忆寒,故意气他一般:“小羽不愿意我离开,她跟我这样睡习惯了。” “小羽?”云忆寒挑眉。 忘川心中一跳,他竟然脱口而出叫错了名字,他双手优雅的叠放在一起,睨着云忆寒:“怎么,这是她乳名,你不知道么。” “乳名轮得到你来叫?你给我滚出去。”云忆寒说着便朝忘川走过去,一只手便将他架住,忘川看向他的身后,淡淡笑道:“小羽,你回来了。” 果然,云忆寒架着他的手立刻变为柔软,同时他回过头,却没有瞧见一个人。 云忆寒的手上立刻又变为用力,几乎是掐住了忘川的手臂,他疼得嘶嘶的叫着,云忆寒把他拎起来就要扔出去,忘川道:“小羽,救我!” 云忆寒这次不相信他了,冷冷道:“你别想再诓我。” 这时,身后传来某人不悦的叫声:“云忆寒你干什么?!” 宫泠羽正走到门口,便瞧见云忆寒揪着忘川,她立刻便冲过去,拉开两个人,头又开始疼了。 云忆寒一脸委屈的看着她:“你答应过我每天晚上一起睡觉的。” “……” 忘川呸了他一口:“你还要不要脸?” 云忆寒爽快道:“不要!” 宫泠羽扶额:“你们两个真幼稚。” 忘川眼眶微红,一言不发的盯紧宫泠羽,那意思是要她给他个解释。 宫泠羽思考了一下,开始把云忆寒往外拉,云忆寒起初十分不愿意,但她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回眸朝忘川深邃一笑,竟然听话的出去了。 忘川心中醋意横生,待云忆寒走后,便拉住了宫泠羽:“小羽,你跟他说了什么?” 宫泠羽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正色道:“忘川,你刚刚叫我什么?” “……?” “你当着云忆寒的面,叫我什么了?” 忘川反应过来她在指什么,神色一黯,低下了头:“是他自己平时听墙角,就听到了我叫你小羽,刚刚他有问我的,我说那是你的乳名……” “真的么忘川。”宫泠羽相信,云忆寒真做得出来听墙角这种事情,并且一定是以一副正大光明的姿态“偷听”的。 忘川点了点头,道歉道:“小羽,是我的错……” “不怪你。”宫泠羽打断他,道:“你先休息吧。” “你去哪里?”忘川眨着眼睛问,宫泠羽转身向外走,头也不回地朝他摆摆手,忘川知道,她是去对面了。 宫泠羽前脚刚迈出去门槛,忘川便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 他的眼睛变成了一双碧眸,幽幽闪着愤怒的火焰。 没几秒钟,他便追了出去,却走到门口时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弹了回去。 这个该死的云忆寒! 对面的房间,宫泠羽将纱灯点的更亮了一些。 云忆寒靠在屏风上看着她:“你就打算这么坐一宿?” 宫泠羽笑道:“不然再凑四个人,咱们打麻将?”她说完便想起了什么,自顾自道:“我忘了,尊贵的祭司大人,怎么会打麻将呢?” 云忆寒道:“我可以学。” “如果你想玩儿的话,我可以学。”云忆寒的语气一如既往,却偏偏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味道,像……宠溺。 想到这个词,宫泠羽浑身打了个冷战。 这么坐一宿是不行的,上床去……就更不行了,宫泠羽脑仁发疼,快速想着怎样才能哄云忆寒去睡觉,不知怎么回事,满脑子冒出来的都是一些哄小孩的手段…… 那个时候她怀有身孕,私底下看了很多关于怎么哄小孩的书,因为她知道自己实在是太缺乏这方面的知识。想不到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用上,如今阴差阳错的,却用来对付云忆寒这个大人了…… 谁让这个大人脾气古怪,不像个大人,更像个孩子呢? “林许,你给我当媳妇儿吧。” 宫泠羽沉思着,忽然被打断了,一抬眼,只见云忆寒单膝跪地,手里举着一束花,姿态十分绅士,绝美的脸上表情认真,款款说道:“我知道我们提前做了洞房那一步不太对……但是我听说,在某个世界这并不是错的,这叫先上船后买票。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很多人都那样做的,我们不必介意。我还听说,男人要向女人求婚,就是拿着这样一束花,要跟她说我……” “停——”宫泠羽蓦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云忆寒面前,无视他的“月季花”,有些急切的问道:“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你想知道么。” “废……当然想。”宫泠羽收了脾气,改口的速度有些快。 云忆寒慢慢站了起来,好似找到了主导的位置,他不由分说的把花塞进她手中,凝眸笑道:“你先答应我,我便告诉你。” 宫泠羽咬了咬唇,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定不能相信这厮! 但不过几秒钟,宫泠羽便换了副态度,试探着询问他道:“要不然,你先说一半?” 云忆寒笑道:“我不。” “那你想怎样。” “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呀。”宫泠羽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许,答应我做我媳妇儿。”云忆寒的容颜在这一刻变得更加丰神俊朗了,分外的动人。 宫泠羽在盘算着怎么糊弄过去,云忆寒很好糊弄的,硬的不行来软的,软的不行她就装发脾气,反正,总有办法能对付他的傲娇的。 沉默了一会儿,云忆寒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再次开了口:“林许,你好好看看我,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拿出去了是撑台面,摆在家里是养眼。能柔弱,能推倒,在床上你想怎样都随你喜欢。你再看看你,肩能挑手能抬,拍得了砖推得了墙,拿得起刀放得下剑,睡觉的姿势比老爷们儿还要粗犷,这辈子……恐怕只能娶不能嫁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不然我给你当媳妇儿?” 第161章 夜云轻的真面目(1)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人生的三条箴言: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 他就是凭借这三条,成功把宫泠羽骗上了床,宫泠羽心中一万个后悔啊,他说的那个什么说书先生也是穿越来的吧?改天一定要会会他,把好端端一个高冷的祭司大人,都带坏成什么样子了? 云忆寒一早便去了王宫,忘川也不见了影子,宫泠羽去了戒指空间一圈,发现他也没在那,不仅如此,连空间的一些毒花毒草都被毁了,还有那残破的结界——她这是手上杀孽太多,开始有报应了么。 丞相府—— 温庭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封书信,这是在尹将军府他女儿和女婿的房间里面发现的,是温如意亲手写下的遗书。温庭颤抖着拆开来看,两行老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一连失去掌上明珠的女儿和被人人都看好的东床快婿。 温庭不愧是纵横官场多年,心中再悲伤,也情绪也会很快被带过,他看完了遗书,便吩咐下人拿去烧了。下午的时候,他叫了府里的马车,只带了贴身的奴才跟着出去,不知去了哪里。 凤凰岭外。 马车停下来时,温庭也撩开了帘子,让下人留在了原地,他孤身上了旁边的山头。 山顶的风有些凉,空气比城中的要干燥很多,一眼望去,无数大大小小的坟包子,居然占据了整片山顶。 温庭走到中间的一座坟头前,弯下腰拔去两边的青草,站定身体,一双老目中的精光慢慢黯淡下去。 “我知道人不能做亏心事的,当年那件事……我心里也有愧疚。”温庭叹息着开口,望向满目的孤坟,道:“要不是心里头有鬼,当年世子让我把这些尸体都丢了去喂狼,我也不会偷偷的把你们埋在这里。” 温庭的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的坟头上,踌躇了一下,跪了下去:“世子妃,你活着时也帮过老夫,老夫不是鬼迷心窍,当年世子……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大家才会听他的,一举对付宫家。温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那么多口子人命,我不能放之不管。世子面善心狠啊,我们若是不顺着他,结局怕是会落得跟宫家一样的下场……” 往事仿佛历历在目,重新浮现了一般。宫家人一张张陌生的、熟悉的苍白面容全部出现在眼前,温庭既愧疚也害怕,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冤有头,债有主。我已经失去了女儿和女婿,就请你们的亡魂放过其它无辜的人吧!这一切都是世子的主意,他怕世子妃有朝一日会反了朝廷,他怕宫家会坐大到朝廷无法控制的地步,都是世子,都是世子干的啊……” —————————— 傍晚,暗宅“黄泉”。 宫泠羽找不到忘川的人,便只好来了“黄泉”,让手底下的人去找,可她不抱多大的希望,忘川毕竟是妖,想要躲过人类,简直易如反掌。而人类想要追踪到一只千年的狐妖,却并不那么容易。 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看了最新的消息,她就要回去,万一云忆寒回来找不到她人,又要发脾气了。 一个忘川已经够让她头疼,现在又多了个死皮赖脸的云忆寒,她简直生无可恋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开门,看清来人后,惊喜道:“镜?!你回来了!” “是的,公子。”镜温文尔雅的行了礼,宫泠羽侧身让他进来。 进门后,镜便说道:“接到消息,樱墨先生可能去了凤麟洲。” “他去那里做什么?” “凤麟洲风景独秀,先生可能是去看风景也不一定。”镜道。 宫泠羽点点头,得到樱墨的消息,心中的烦闷总算消去了一些。镜又道:“忘川公子的下落还是没有。” 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宫泠羽颌首:“把那日与段子钰的谈话记录给我,你且先下去吧。” 镜嗯了声,放下了一个薄薄的册子。 宫泠羽随手翻了眼,眼神突然微变。 原来那日段子钰找到黄泉来,不是来买消息的,而是卖消息的。 ——南诏王想杀云忆寒。 宫泠羽说不出来的震惊。 南诏王想杀的人很多,他暴虐成性,想杀谁都有可能,但唯独云忆寒,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云忆寒对一般人可能不太友好,爱搭不理的,对很多事情也不会上心,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他对南诏朝廷,可谓是忠心耿耿,这宫泠羽都看得出来。多少次云忆寒跟她说过,毁了祭司院无所谓,但一定要守护好南诏朝廷,燕氏江山? 这样目空一切,却把燕氏江山看得重要、且是南诏王左膀右臂的云忆寒,怎么会是他的击杀目标? 他是老糊涂了么。 宫泠羽往后看了几页,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段子钰是怎么知道这个爆炸性新闻的?这可是连“黄泉”都还没有的得到的消息呢! 忽然之间,宫泠羽觉得云忆寒有些可怜。 倘若段子钰的消息准确无误,南诏王是想杀死云忆寒的,可他却并不知情,还在一味的守着他所谓的“天意”捍卫南诏国。 宫泠羽无语的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天,忘川失踪,完全没有一点消息。宫泠羽大胆的都把影卫安插到了祭司院的周边,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八月底的时候,雨季总算熬过去,空气尽管潮湿,却不那么黏人了。丞相府一直不断的有人死去,上到温庭庶出的儿女,下到洗衣做饭的下人,整个温宅鸡犬不宁,温庭曾向南诏王请求,让祭司大人做一场法事,云忆寒便带了人过来。 摆了祭坛,杀了猪羊,趁着云忆寒“驱邪”时,宫泠羽扶了扶面具,戴好白色的手套,去见了温庭。 温庭对于祭司院的人格外的尊敬,见她来了,便将自己的主位让给她坐,寒暄道:“这位便是祭司院林师姐吧?” “你倒是谁都认识。”宫泠羽开口,温庭立刻笑道:“哪里哪里。” “我是替祭司大人来传达一句话的。”宫泠羽的语气略微严肃,温庭的假笑也烟消云散,脸色一变,跟着肃容道:“什么话?” “你家里的事乃鬼魂作祟,不归我们大人管。不过,他给你指了一条路。” 温庭的脸不断变化着,吃惊得很:“什么路?” “辞官,归隐。” 温庭立刻诧异道:“这——这怎么行?!” “不行也可以,你家里的人总会死的一个不剩的。”宫泠羽语气平平,站了起来:“我只不过是替我家大人传达而已。” 语落,她抬步朝祭坛走去。 温庭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他这个丞相做的好好的,又深得南诏王的信任,冷不丁要是想要辞掉,别说他不乐意,王上也不一定会允许吧? 自从家中不断发生变故后,看着那竖起来的白幡就没有放下来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辞官的念头是有过的,不过很快便被他自己否定了下来。如今被百姓供奉为天人的祭司大人都要他辞官,莫非天意也是如此? 温庭有意留着云忆寒一道用晚膳,奈何他丝毫不给他的面子,带了人便离开。温庭无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他提出了想要辞官退隐的事情。 南诏王听后微怔,单独留下了他,并未说什么,只让世子和他谈谈。 王宫的角楼上,卫兵雕像一般庄严耸立。 燕倾与温庭走在小径上,他率先开口道:“丞相可想清楚了?” “老臣想得很明白,臣年岁已高,家中又出了这些变故,心中不忍,只想告老还乡。” 燕倾看着他,似有深意一般,淡淡一笑:“便是因了这些?” 温庭低下了头,看着路上的石子儿,好一会儿才道:“是。” 燕倾比南诏王要难对付得多,从六年前他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的时候温庭就看出来了。那时候的燕倾还很年轻,翩翩俊朗的少年,可却有着蛇蝎的心思。 良久,燕倾道:“如此,那本世子便在父王面前为丞相提及几句。” “多谢殿下。”温庭微微惊讶,但还是向他道了谢。 送走了温庭后,燕倾没有回去向南诏王汇报,也没有回到世子府,而是去了花街的燕春楼,并在那里找到了夜云轻。 夜云轻的包厢内有十几个姑娘,见到燕倾来,一窝蜂的全部冲了过去,燕倾面不改色,桑与拿出了一叠银票分与她们,笑着让她们下去了。 燕倾站在门口,冷眼瞧着夜云轻,嗤道:“你倒是风流成性,腿脚还没有好利索,便懂得出来享受了。” 夜云轻脸上的贱笑下意识就浮了出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燕倾道:“你等下再死。温庭想要告老还乡,丞相之位一旦空缺出来,我会向父王举荐你去。” 夜云轻脸上的贱笑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肃的神态:“你不需要我继续伪装下去了么。” 第162章 夜云轻的真面目(2) http://.biquxs.info/

广陵王的轿辇在王宫上阳殿外长长的汉白玉石阶处停下。 广陵王下了轿子,整理衣襟,带着几名护卫缓步走上台阶,抵达大殿门口时,被王宫的护卫拦下:“大殿之内禁止私带护卫!” “呵,你是新来的么。”广陵王一声蔑笑,他身后的护卫便将那名王宫护卫打倒在地,这时,清泉从殿里头小跑出来,捏着拂尘,踢了脚躺在地上的护卫,笑脸将广陵王和他的一干护卫迎了进去。 殿内,歌舞升平。 南诏王位居高座,看着广陵王带人进来,给燕倾使了个眼色,燕倾便亲自过去迎接。广陵王与他客气几句,目光便落在了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女们的身上,色眯眯的。 众舞者中间捧着的那名少女,穿着及地的抹胸长裙,舞姿轻快,时不时露出胸前的景色,让人垂涎三尺。广陵王的目光一时移不开,连燕倾与他说的话都没有听到,直到燕倾含着笑微微提高了声音唤他:“王爷?” “嗯?”广陵王眼神迷离,依旧不离开那名少女的视线:“这是谁?” 燕倾瞟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是清河公主。” 广陵王面色微怔:“清河公主?” 宫中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公主的,坊间传闻,南诏王一直怀疑她不是自己的种,是她的母妃跟哪个野男人生出来的种,早些年的时候,她连个自己的府邸也没有,长年住在冷宫里。后面好不容易挨到了成年,南诏王便赏了她一处宅子,尽管是在地牢附近,每天都会看到菜市口有人斩首,但总归是有了自己的住处,她常年幽居浅出,不曾想,却是默默无闻的出落成了这样的一个美人胚子。 燕倾也望着清河公主的方向,目光深邃。 席间,广陵王一度走神,露骨下流的眼神,毫不收敛的盯着清河公主。 一舞完毕。 所有起舞的少女翩然扶肩行礼,就要退下,正在这时,广陵王倏然起身,拦住了那些要退下的舞女,瞧了眼清河公主,尔后对南诏王拱手行礼:“王上,臣有个不情之请。” 南诏王道:“王爷请讲。” 广陵王大步走到清河公主身边,拉起她的手,清河公主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攥得更紧,几步拉扯到了南诏王的面前,广陵王道:“王上,臣想要这位清河公主。” 清河公主闻言,脸色大骇,既羞且恼,她柔弱的身板却也挣脱不开蛮横力大的广陵王。 一时间,殿内唏嘘声一片。 广陵王好色是出了名的,可谁也没有想到,他这次竟然色到了王室头上。 清河公主再怎么不受南诏王的喜欢,归根结底也是个王室的公主,他却这般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她? 这个“要”是什么意思,所有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清河公主更是恼羞成怒,无奈她对广陵王来说,简直柔弱得像一只蚂蚁,他的大手攫住她的,她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望向燕倾。 自己的父王是指望不上了,她只希望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能够在这个时刻帮自己一把。 熟料燕倾却是只对她笑笑。 ——他这样的笑是什么意思?清河公主的心顿时凉透了,就要哭出来。 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南诏王但笑不语,过了良久,他颌首同意道:“承蒙王爷喜欢,孤便将清河赐予你。” “微臣谢过王上。” “父王——” 广陵王和清河公主同时开口,广陵王一声冷笑,扛起清河公主,无视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便大步往外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父王救我,世子殿下救我——” 清河公主的求救声一直持续到殿外,那天晚上,有人说广陵王在轿子里就把清河公主办了,公主叫的撕心裂肺,轿子晃动的就要从中破裂开来…… 有小太监在殿外檐下交头接耳,八卦着那天晚上的事情。广陵王目中无人,一向不把任何规矩放在眼里,他野心勃勃手握重兵,南诏王才会一味任由他胡为。只是可惜了那貌美年轻的清河公主,真是给糟蹋了…… —————————— 夜王府。 凤珈临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袍,衣角还骚气的绣了几朵腊梅。他拿过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他开口道:“广陵王的身份是个谜,但通过这么多年的秘密调查,我发现他极有可能是东篱的叛徒。” 夜云轻眸光微沉:“你们东篱的叛徒,跑到南诏来,还混得风生水起。” 凤珈临一时语塞,看着夜云轻,脸上笑意深深:“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嘛,我说小夜君,你褪去过去那层轻浮的壳子,我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呢。” 夜云轻这些年都在极力的伪装自己——爱女人,爱女人,爱女人。外人面前离了女人就不行的夜家小王爷,其实才是藏得最深的人。凤珈临跟他做了这么多年酒肉朋友,自然是知晓他一直在伪装的,为了夜云轻的安全,他对于这件事都从来都是守口如瓶。 如今,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不必再做伪装。可这样的夜云轻,却让人觉得疏远了。 夜云轻看着凤珈临,一字一顿道:“你适应不适应是你的事情。” 凤珈临无奈的勾了勾唇,唇角的笑容有几分苦涩。 门口突然一阵喧哗声,夹杂着几个侍女的尖叫声:“王爷,你不能进来——” 外间传来屏风倒地的声音,一道人影跌得撞撞就冲了进来,凤珈临站起身来躲开他朝自己的一扑,惊讶的看向夜云轻:“夜凡?他竟然还没有死?!” 夜云轻弹指,傻子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夜云轻缓缓道:“占了人家的一切,还要对人家正主唯一的血脉赶尽杀绝,这岂不是很过分么。” 凤珈临沉默了。 夜云轻道:“世子殿下说,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对付南诏的朝廷。” “你想怎么样?”凤珈临思忖道。 夜云轻面上浮出一层浅笑:“我心中已经有一个人选了,可我不希望是她。”他顿了顿,笑容中带了三分凉薄:“但如果真的是她,我也不会心软。” 凤珈临被他脸上的笑容骇到了。 这样的夜云轻,真的很让人害怕。 他承认,自己还是觉得过去那个贱兮兮的混世小魔王更让人觉得亲近一些。如今什么都变了,倒反而分外的疏远了。 —————————— 九月,秋高气爽。无论在哪一个时空,哪一个国度,宫泠羽都是喜欢秋天。喜欢躺在阁楼上听秋天的风声。风从树叶间穿过沙沙的响,空气中没有闷热全是干燥,让人身心都舒服起来。 ——如果云忆寒没在这里的话,她会更舒服的。 ——如果他没有一只腿搭在她的腿上的话,她会更更舒服的。 “林许。” “林许……” 这厮总会没事就叫她的名字,偏偏语气还软软的,让她抬起来想打他的手伸到一半,就打不下去了。 云忆寒这个害人精。 云忆寒一只美眸半睁半阖,斜睨着不远处屋檐上一捧白色的绒毛,忽然起身抱住了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林许,我这里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条件?”宫泠羽微哼,问了出来。云忆寒才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她什么消息,多半都是在给自己讨好处。她是答应了他“每天晚上一起睡”,但总是想法设法的不让他碰自己,云忆寒在她手上中了几次毒吃了几次亏,也就不那么缠着她了,但依旧不死心。 见过女人死乞白赖总想着要爬床的,没见过男人也有这样的。 果然,云忆寒掩唇轻笑:“今天晚上,三次。” “不可以。”宫泠羽果断拒绝,一根一根掰开云忆寒的手指,手指用力点着他的额头教训他:“没事在家多看看书就行了,别出去听什么狗屁的说书先生的鬼话,他让你去死你也去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是只有你满脑子想的那些东西,收起你猥琐下流的想法。” 云忆寒生气道:“你教训我?我要杀了我自己再杀了你!” 宫泠羽:“……”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宫泠羽抬步要走下阁楼,云忆寒余光瞥了一眼,忘川还在那边的屋檐上。他暗暗勾唇一笑,忽然勾住某人的腰带,宫泠羽一个手刀就要砍下去,云忆寒却趁机握住她的手,绝美的脸上是难得的认真:“林许,我喜欢你。” 宫泠羽的心蓦地一阵抽痛。 云忆寒如同一个向父母讨要糖果的孩子,拉着她的手,霸道中还透出一丝小心翼翼,长如流水的头发垂落在身侧,衬得一张白皙透明的脸风华绝代:“林许,我不管你真实的身份,真正的姓名,以前怎么样,杀过什么人,得罪过谁。但是以后,你只能是我的。” 云忆寒的表白突如其来,宫泠羽一时怔住。 起初,云忆寒是看到忘川在外面,故意当着他的面表白的,但说着说着,自己便带了真的感情进去。 他是真的喜欢林许啊。 第163章 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1) http://.biquxs.info/

世子府—— 乐明砂从马场出来,挑了几匹精壮的骏马,送给了花溪郡主。她正打算出门去,却瞧见一个小小的落魄身影,从影壁后面跑过去。 “小狗!”乐明砂一眼便认了出来,出声叫住她,小狗听见她的声音,立刻站在了原地。 乐明砂莲步轻移过去,煞有介事的在她身边走了几圈,啧道:“小狗,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小狗立即跪了下去,磕头解释:“世子妃,我,奴婢什么也没有做!” “什么也没有做么。”乐明砂冷艳的脸上浮出一丝诡笑,她轻轻靠近,一只缎面绣花鞋踩在小狗的脚上,盈盈笑了:“你是不是在偷东西?” “奴婢没有!”小狗害怕的蜷缩起来,乐明砂脚下一个用力,她疼得一张脏兮兮的脸都透出苍白来,却不敢发出声音。 乐明砂从自己耳朵上摘下一只耳环,抓着小狗的手塞到了她的袖子里,尔后伸手掩住唇,装作惊讶的样子:“咦?还说自己没有偷东西哩,这不是我的耳环吗?” “……世子妃,我冤枉啊……”小狗急得哭了,乐明砂笑着松开她的脚,面色骤然一冷:“吊到后院的树上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下来!” “是!” 几个剽悍的侍卫架着小狗向后院去了,乐明砂心中得意,她是个记仇的人,小狗很多年轻给了她难堪,如今落在她手里,她自然不会叫她好受着。这时,旁边一个侍女忍不住别过头去,乐明砂脸上一变,走到她面前,问道:“怎么,你在同情她吗?” “奴婢不敢!”该侍女立刻欠身,行礼认错。 乐明砂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底飘起一抹冰冷:“你是昨天在画堂勾引殿下的那个小贱人?!” 那侍女想起刚刚被拉走的小狗,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支吾道:“不是奴婢,是殿下……殿下……” 殿下突然就冲过来抱住她,她也没有办法…… “你还敢说是殿下看上你不成?!”乐明砂的眼睛一下红了,美艳的脸上带着刻薄、阴冷的笑容:“你们这些贱人!” 她一巴掌甩了出去,将那名侍女打倒在地上,嘴角立刻流出一缕血迹。然而这还不足以让乐明砂泄愤,她不顾左右侍女的阻拦,冲上去一脚踢在那侍女的肚子上,她疼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这叫声落入乐明砂的耳朵里,竟然是出奇的悦耳好听。 乐明砂一连又踢了几脚,被打的侍女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多时便疼得晕厥过去,乐明砂这才住手,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身上沾着血迹和泥土,脏乱不堪的女子,道:“扔出去。” “是!” 乐明砂一连惩戒了两个侍女,手段狠辣,那些拳脚踢打在她们身上,旁边看着的侍女都觉得肉疼。乐明砂发了脾气,觉得心中舒坦许多,她想杀鸡给猴看——下次谁再敢爬燕倾的床,她就不会让她活着走出世子府的。 乐明砂辗转要回房,却觉得小腹忽然一痛,这时,扶着她的侍女忽然一声尖叫,指着她的裙摆,大惊失色:“世子妃,这,这——” 乐明砂顺着她惊恐的目光望过去,只瞧见自己的裙裾上沾了几点红梅般的血迹,而肚子里面那种下坠的痛感,愈发强烈—— “来人,找大夫来——不,容笙?!容笙,你在哪里?!” 乐明砂晕倒前的记忆,是一地的婢子们手足无措,最后是容笙出现,抱起了她——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只要容笙在,她就不会有事。 南诏地牢,燕倾接到了消息,第一时间便离开阴暗潮湿的地牢。 回去的路上,前来汇报的下人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下,燕倾慢慢眯起了双眼,问道:“你确定,世子妃在晕倒前,最后叫的名字是容护卫么。” “奴才听得千真万确!” “好。你下去吧。”燕倾提腿夹了夹马肚,桑与也上了马,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并不匆忙的往回赶。 燕倾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她可能是怀孕了。” 桑与惊讶的看向燕倾的背影。 燕倾的身影笔直却不僵硬,他一手揽着缰绳,另外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腿上,慢条斯理道:“倘若世子妃真的有孕,你便着手去调查。” 桑与不解:“殿下,属下要调查什么?” “调查孩子是谁的。”燕倾诡异的勾起唇。 他不会让乐明砂怀孕的,他虽然没有学过医理,但他对于要孩子这种事情的算计一向不会出错。他不会让乐明砂怀孕,如果她真的有了身孕,那只能说明一点——这孩子不是他的。 桑与十分不理解,但主子的命令也只能照办。 两匹骏马溜溜达达穿过城中的大街小巷,街边的乞丐也不动声色的跟着移动着,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放在眼里。 桑与忍不住,小声对燕倾道:“殿下,这广陵王的人,也太大胆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派人如此胆大妄为的监视世子殿下,广陵王的野心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燕倾闻言,看也未看路边那些广陵王的爪牙乔装的人,慢慢道:“凡事无绝对,不能一竿子打死,偏说都是广陵王的人。” “殿下的意思是?” “朝中有也野心的人何止广陵王一个?难免不会有人要浑水摸鱼,趁机混进来。” “殿下考虑的极是,是属下疏忽了。”桑与由衷的佩服:“那我们现在——” “按兵不动。”燕倾道。 燕倾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路边的乞丐立刻收拾起自己的饭碗,拄着棍子跟了上去。 —————————— 广陵王府远在梅州,距离南诏王城还有半个月的路程,此番广陵王来,在城中买了一处宅子,暂且住下来,要等到年祭过后才走。广陵王的宅子就在婉仪公主府的对过,重兵把守,对来往的行人排查的都十分严格,也影响到了婉仪公主的正常起居。 广陵王一向野心勃勃目中无人,自然明白此番在城中住下,南诏王怕是会趁机清剿于他,要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也不会敢如此的享受。 今日他设了宴席,款待平日里较为亲近的一些朝廷大臣,他从梅州带来了袍子肉,在大殿上烤给众人分食。 席间歌舞升平,他与众人推杯换盏,没多久,一批舞女退下,便换了另外一批,广陵王双眸锋利的一眯,问道:“清河公主哪里去了?!” 一婢子答道:“回王爷,公主说她身体不适,今天跳不了舞。” “胡闹!”广陵王袖袍一挥,就坐到了高位的矮几上,道:“把她给我叫过来!” 婢子无奈,只得又下去,不多时,清河公主便换了跳舞的衣裙,白着一张脸进来了,站定后朝着众人一一行礼,开始领舞。 有几名大臣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广陵王是故意的,清河公主再怎么不受南诏王待见,她到底也是王室血脉,广陵王这样把她当作一个下贱的舞女使唤,不就是打南诏王的脸呢么。 他这是在故意显示自己,有了足够的本事与南诏朝廷对抗了么。 “哎呦!” 突然间,翩翩起舞的舞姬们慌乱成了一团,清河公主不慎跌倒,连带着拉倒了另外一个人,几个人都磕在了地上,广陵王面色一变,突然从矮几下面抽出长鞭,噼啪的甩了一声,声音骇人,尔后打向了摔倒在地的清河公主! “啊——” 众舞姬轰然散开,躲在了一旁,广陵王手持长鞭,毫不留情的打在清河公主身上。 一下又一下。 期初,她还没有求饶,后面实在是受不住了,柔弱的身板随时都有被打死的可能,她便开口求饶。无奈广陵王打得正起劲儿,根本听不得她说的话,一干大臣也不敢再喝酒吃肉了,全部放下了酒杯。那兹兹冒着香气的袍子肉,味道传到每个人的鼻尖,仿佛都带了浓重的血腥味道。 长鞭上染了殷红的血迹,地板上也是一片血污,清河公主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裸露在外的脚踝、手臂上全是累累交错的鞭痕。 广陵王一身戾气,无人敢靠近,他一甩手将长鞭挂到了高高的房梁上,目光落在清河公主身上,眸间仍然染着几分****:“把我的小公主带下去,用最好的药,这么好的身子,千万别落了疤。” 清河公主被拖下去了。 广陵王重新坐回高位,大殿中央斑驳的血迹仍在,可他却广袖一拂,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如帝王一般对众人道:“大家都吃肉喝酒,吃肉喝酒!” 有人缓缓举起酒杯,却觉得胃里一阵干呕。 祭司院—— 一道圣旨,南诏王宣大祭司云忆寒去小光明寺。 云忆寒像往日一样出门,宫泠羽听到消息后却变了脸色! ——南诏王要诱杀云忆寒了么?! 云忆寒艺高人胆大,竟然孤身前往,连若水也没有带,宫泠羽便叫来了若水,点了几个武功较好的白衣弟子,随她出门。 第164章 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的马车出了祭司院,便朝着王城的西大街走去,沿着西边一条街朝南走,是去到小光明寺最近的一条路。 然而宫泠羽带着人跟了半天,却不见了云忆寒的马车。 人来人往的街上,他们这样的打扮实在很引人注目,宫泠羽便在路边找了家成衣店,买了几款颜色不一样的衣服,逼着那些白衣弟子换掉自己身上的服饰,并且摘下了面具和白手套。 果然又是一个个俊男美女的脸。 这也特么的够引人注目了! 云忆寒也是够了! 通衢大道上有无数道马车碾过的痕迹,宫泠羽低头看了半天,问若水道:“认得云忆寒的马车车印么。” 若水摇了摇头。 实际上,他现在也不明白,为何祭司大人前脚刚出门,后脚林许就一脸警惕的带着他们出门。 但是祭司大人给了她几乎同等的权力,他们也没有办法拒绝的。 就算这货只是想兴师动众的带着他们出来放风筝——他也只有奉陪的份儿! “这有三条痕迹是最新的。”宫泠羽指着三条马车压过去的痕迹,并不算清楚,但仔细分辨还是可以勉强看清楚的,她点了三个人,道:“你们,寻着这三条痕迹去。” 语落,她从怀中掏出三只蜡烛大小的红色筒子,一一扔到每个人手中,利落道:“这下面有根绳子,对着天空一拉就会变成信号弹,若是发现蛛丝马迹,立刻用这个联络!” “立刻。”她第二次重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之前她给祭司院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好吃懒惰,从来没见她做过什么正经事儿,如今她一严肃起来,包括若水在内的几个人都愣了愣,然后才四下散开。若水走上前,也正色的问道:“林师姐,到底怎么回事?” “先找到云忆寒再说。”宫泠羽手搭凉棚望了望,这个时候忘川要是肯帮忙就好了,他是最了解她的,也比这些人的手段高明一些。但是忘川和云忆寒是水火不容,想让他帮云忆寒,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到这两个让人头疼的货,宫泠羽的脸又沉了下去。 她吩咐若水道:“你在这里等我。” “师姐,你去哪里?” 宫泠羽并未回答他,而是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小胡同,一个踮起,落到了一处名宅上,随即沿着屋檐弯腰行走,很快便占据了高处。 若水在下面看着,只觉得她的速度很快,也很熟练。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站得高自然看得远。 站在高处,能看到在地面看不见的东西。 “让开让开,马车不长眼啊——” 身后传来扬鞭的声音,若水身形一闪,站到了路边酒楼的房檐下。 宫泠羽在高处凝望了很久,也没有瞧见云忆寒的马车,转念想到南诏王是要他去小光明寺,她不妨先去那里一探究竟?! 宫泠羽落地,若水迎了上去,道:“师姐,怎么样?” “先去小光明寺。” 若水点头,挥手叫上剩下的几名白衣弟子。 尽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平日里好吃懒惰的林许都紧张起来,那一定说明,要发生什么了。 一行人正往小光明寺走着,忽然西南方向传来一声信号弹的响声,是从柴市方向传来的,宫泠羽立刻带人赶了去,到了柴市,找到那名发射信号弹的白衣弟子,他手里正抱着一个白衣弟子,宫泠羽过去道:“望舒,怎么回事?” 望舒微微一愣,他以为林师姐不会认识自己的—— “怎么回事?”宫泠羽又重复了一下,蹲下去检查那名昏厥的白衣弟子。望舒道:“我追着那条马车走过的痕迹,到这里时便发现了倒地的殷亭,他今天给祭司大人赶马车的。” 若水环顾一周,并未瞧见马车的身影,而殷亭还昏迷未醒,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叫醒他。 宫泠羽从腰间掏出一块环玉形状的东西,放在殷亭的鼻尖,须臾后便挪开,殷亭歪着头咳了几声,竟然醒了。 他一脸迷茫的看着众人:“怎么了?” 怎么大家都在这里? 宫泠羽道:“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晕倒在这里?” 殷亭的眼神更加迷茫了,他低头瞧了瞧自己:“我晕倒了?” 旁边还有弟子要询问,被宫泠羽用手势挡住,她问殷亭道:“你只需要回答我,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林许,让若水觉得有几分陌生,但她略显雷厉风行的手段,却又让若水觉得有几分佩服。他们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受大祭司的差遣惯了,很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他虽然做主的时候多一些,但没有遇到过这样突发的情况。没想到,关键时刻,几个大男人还要等着她一个女人的指挥。 殷亭沉吟了一会儿,迷离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缓缓道来:“我与祭司大人一道出府后,没多久他便说有人跟踪,让我走旁边的路,后面走着走着,就像是遇到了鬼打墙,在一个地方怎么走也走不出来,最后还是祭司大人英明,指了一条路,出来以后便到了柴市。然后……” 殷亭的表情有些困惑:“然后我们就遇到了世子殿下,他让我留在这里等着,他和大人一道步行离开了。” 若水问道:“那马车呢?” “马车不就在——”殷亭指着不远处的花墙,忽然惊道:“马车怎么不见了?!” 宫泠羽若有所思道:“鬼打墙,是什么样的?” 说起这个“鬼打墙”,殷亭显然还有几分忌讳,支吾了一下,才道:“就是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什么叫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就是……走来走去都是会绕到同一个地方……” “你刚刚说的是在一个地方怎么也走不出来,怎么转眼就变成绕来绕去都是在一个地方了?”宫泠羽忽然勾唇一笑,殷亭的脸色顿时变了,他蓦地起身,就要去拔离他最近的望舒的佩剑。他的动作太反常也太突如起来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连若水想要阻止都慢了一分,就在这时,宫泠羽手指勾了勾,一根丝线,卷住了殷亭的手。 殷亭一个矮身就要寻个空隙钻出去。 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 宫泠羽完成了他刚才未能拔出刀的动作——她一个跃起抽出望舒的刀,架在了殷亭的脖子上,殷亭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一笑,忽然张嘴,一枚毒针从他口中喷射出来,若水脸色一变,未能来得及阻止,只见一抹紫芒飞快的攀上了那枚毒针,将它生生的拦在了原地。 殷亭脸色大变,宫泠羽却再也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一刀毙了他! 血如飞虹,飞溅得四处都是。 望舒眼睁睁看着自己同门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脸上还挂着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看了就觉胆寒的笑容! “林许,你什么意思?!”一名白衣弟子见到殷亭被杀,立刻拔刀相向,质问宫泠羽。 他这一声问话,好几个人都站到了他那边,立刻有分水的意思。 宫泠羽面不改色,她早就知道,云忆寒对她好,祭司院里面的人都看在眼里,他们表面上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何止一万个不服?云忆寒声名在外,谁都想学他的神功,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人上之人。他们做了这么久的白衣弟子,苦心励志,谨遵云忆寒的教导,却并未得到他半分的真传。 而她呢?一个江湖默默无名的小女人,突然出现,突然就得到了云忆寒全部的垂爱。 他们没有异议才怪。 若水站到了宫泠羽这边,开口想为她说些什么,却被她挥手拦住。 宫泠羽才不惧他们这些人,她担心在小光明寺的云忆寒,只想尽快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于是便指着殷亭道:“他在撒谎,你们竟然都看不出来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全部沉默。 宫泠羽继续道:“我重复的问了他几遍问题,可他的答案就都是不一样的。若非是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怎么可能每一次的回答都有不同的漏洞?” 宫泠羽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将手中长剑掉了个方向,剑柄冲着望舒,望舒犹豫了一下,接回自己的剑。 宫泠羽道:“我没空跟你们浪费时间解释,谁若不服,等下回祭司院来找我。” 语毕,她第一个离开。 若水跟了上去,紧接着,望舒也看了剩下的人一眼,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陆陆续续才都跟上。 柴市已经离小光明寺很近了,柴市也有“黄泉”的人,刚刚殷亭死之前说了燕倾也在,不知是不是真的。但南诏王若是想诱杀云忆寒,想必会请一些高手来的。 如今她手底下确实也有一些高手,用来平时必要的暗杀活动。但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一切还要等先见到云忆寒再说。 还未靠近小光明寺,便听到里面传来厮杀声,各种声音顺着寺庙并不算高的黄墙传出来,若水等人脸色顿时变了。 宫泠羽听了会儿,并没有听到云忆寒的声音,她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转身吩咐了一些什么。 第165章 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3) http://.biquxs.info/

与此同时,小光明寺内。云忆寒飞身而起,如一朵带着紫色妖异光芒的莲花,护体灵力挡住了一拨暗箭,但随之便黯淡下去。 胸口一阵发疼,云忆寒的脸惨白的吓人。 他知道,自己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可偏偏这时候,他看到寺庙的院墙上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手中张开弓箭,箭头上不知道挂着什么,黑色的小球,打到敌人的身上,砰的就爆炸开来。 云忆寒捂住胸口,他没有心,可是那里却疼得让人想生不如死。 宫泠羽带着人从墙头上跳下来,远远就望见被人围攻的那抹红色身影,长身玉立,但瘦得惊人。 云忆寒受伤了吧?他捂住心口的样子,好似很痛苦,宫泠羽不断打开挡住她路的人,直奔云忆寒而去! 云忆寒,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谁料,宫泠羽还没能靠近云忆寒,他便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身如飞虹,离开了现场。 靠。宫泠羽一声暗骂,这厮平时看到她不是都上赶着黏过来么?! 这下突然跑开,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宫泠羽头也没回的就是一脚,踢开了想从背后偷袭她的一个人,她没有发现燕倾的身影,但这里的俨然也都是高手,她对若水道:“你看着点,能解决就都杀掉,一个不留!若是杀不了,就跑!” 语落,她追着云忆寒的身影去了。 若水也追了几步,发现自己实在与他们实力悬殊,便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另一边,云忆寒受伤逃离,他身影闪得极快,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了伤,但刚刚的那个阵法,真的是将他困住了。 南诏王果然是绸缪良久。 发丝开始一点一点变白,云忆寒的脸色几近透明,饱满的唇却没有一丝血色。 他要病发了,他不能被林许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 “云忆寒!” 林许的声音就在身后,云忆寒心下一狠,身影竟然瞬间消失! 宫泠羽追过来的时候,空气中似乎还隐隐残留着云忆寒身上冷香的味道,可却完全寻不到他的足迹! “云忆寒,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宫泠羽虽然在骂着,声音中却有了一丝焦急,连她自己也未曾发现! 宫泠羽从申时找到了酉时,仍然没有找到云忆寒的痕迹,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黄昏时分,她回到了祭司院,若水等人也没有回来,她放心不下,想召集人手出去寻找,却见忘川朝自己走来,脸色也有几分凝重。 “怎么了?”宫泠羽手中一道银光划过,她拿出了碧水剑。 忘川看着碧水剑,微微露出讶色,但很快便被他掩盖下去,他道:“外面有御林军,三千。” 宫泠羽神色微顿,慢慢擦拭碧水剑,忘川又道:“神策卫队,五千。” 宫泠羽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良久之后,眼底滑出一抹寒霜般的冷笑:“人来的这么全,弓箭手有么。” 忘川点点头。 宫泠羽面不改色,将剑别在身后,道:“我知道了。” 忘川伸手拦住她,眼中有些意外:“小羽,你不打算走么。” “我为什么要走?” “你说过,留在这里只是想利用云忆寒。” “我有说过这句话?” “小羽,外面都是南诏朝廷的人,你拿什么跟他们硬碰硬?你这样会暴露自己的。” “我不会。” “小羽,不管云忆寒,我们离开这里,换下一个地方,继续运筹帷幄,不好么。” 宫泠羽抬眸看着忘川,半晌,推开他的手,目光微沉:“一点也不好。”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是想利用云忆寒,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完全不敢深想。 宫泠羽走后,忘川的目光由哀怨变为了无力,十分苍白。 为什么小羽宁可护着云忆寒,都不再给他一丝好脸色看? 为什么她能够一而再的和云忆寒上床,却连一次机会都不能给他? “小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忘川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一池沉寂。 南诏王和燕倾的人在外面虎视眈眈的,宫泠羽亦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她能动用的只有“黄泉”的人,但同时暴露自己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若水回来了。”宫泠羽才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忘川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白衣弟子,扶着若水,以及下午时同宫泠羽一起出去的那些人。 每个人都受了伤,但是,好像没有人员死亡? 宫泠羽走过去,扶若水坐到椅子上,问道:“伤得严重吗?” 若水摇摇头:“他们的目标似乎不是我们,后面打着打着,便撤走了很多人。” 宫泠羽闻言一声嗤笑:“他们的目标当然不是你。” 若水也不傻,沉吟道:“是——祭司大人?” 宫泠羽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走到其余几个人面前,站定,笑盈盈道:“你们在外面不是有对我不服的么?怎么,是想单挑还是群殴?” 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在外面,若水师兄已经给他们解释过了,师姐如果不杀殷亭的话,大家可能都会遭殃,是他们误会了她。 尽管知道是误会,但是他们好歹堂堂七尺男儿,如果给她一个女孩子低头认错的话,简直有失颜面! 是以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宫泠羽踱了几步,托腮道:“单挑就是你们一个个过来,挑我们一群。群殴就是,我们一群人,一个个打你们每个。” 众:“……” “怎么样?”宫泠羽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几个人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若水想开口求个情,无奈身上的伤口太严重,他每次开口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最后也只得作罢,只希望林师姐不要太整他们。 “都哑巴了,还是耳朵不好使了?”宫泠羽语气咄咄逼人,几个一米八几的汉子愣是给她说的面红耳赤,最后望舒受不了了,率先起身,顶着一身疼痛,朝她抱拳道:“林师姐,是我们不对,望舒在这里,替哥几个给你道歉!” “不用了,你们下去。”宫泠羽并未接受他的道歉,几个人僵在那里,最后还是忘川往外轰人的。 若水心中一叹,林师姐的脾气,果然不小。 连道歉也不接受。 宫泠羽走到若水身边,若水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叫她:“师姐。” 忘川也走了过来,若水的目光似乎有一瞬落到了忘川的身上,但是又似乎根本没有去看他。 宫泠羽看着若水的手臂,道:“忍一下。” 若水还未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但觉自己右边手臂被她握住,紧随而至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不过一瞬的剧痛。 剧痛过后,他的手臂便无碍了,他试着动了动,只听忘川冷冷道:“之前脱臼了,不过都给你接好了。” 若水站起身来,向宫泠羽道歉:“谢过师姐。” “师姐,师姐,叫得可真亲啊。”忘川的语气阴阳怪气的,若水的神情有一丝受伤。 从前以为忘川是女孩子,他喜欢“她”,如今知道了他也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肯扮作侍女跟在一个女孩子身边,还能说明什么? ——忘川是喜欢林许的。 所以他是祭司大人的情敌。 若水想起以前忘川扮作女孩子,自己还受他迷惑喜欢上了他,这种感觉……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该哭还是该笑? 气愤一瞬变得尴尬了。 屋里的两个大男人很是尴尬,宫泠羽却觉得有点好笑,她摸了摸鼻子,上了二楼。 楼上的走廊上,凉风习习。 靠在朱红色的栏杆上,夜风掀动宫泠羽的头发,远方大地一片灰暗。 她有种预感,云忆寒如果不想让她找到,那她就真的没有办法找到他。 而现在,眼前的局势对她而言太不利了。 外面大军压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举攻进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也只是不确定云忆寒是不是在。 事实是,没了云忆寒的祭司院,倒真的没什么可让人忌惮的地方。 忽然,宫泠羽想到了祭坛的那个圣女。 ——她看起来也奇奇怪怪的,会不会知道云忆寒去了哪里? 宫泠羽迅速起身,赶往祭坛的方向,在一道门后,却又被忘川拦住了。 忘川还没有开口,宫泠羽便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不过是想拦着她,不让她趟这趟浑水,离开而已。 “忘川,让开。” 忘川身形不动,看着她,就要把她看透一般:“小羽,你何必要插手。” “让开。” “朝廷的目标不是你。” 宫泠羽叹了口气,看着忘川道:“我说过,我想要这大祭司的位置。你知道云忆寒一旦死了,就意味着什么吗。” “云忆寒一旦死去,就意味着大祭司这个职位也随之没了。”宫泠羽语气微寒:“你以为,我还能等到他们把云忆寒弄死了,然后回来接受掌管祭司院么?忘川,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云忆寒生,祭司院在。云忆寒死,我们,都活不下去。” 第166章 殿下,你头上好绿(1)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一夜未归。 外面的御林军和神策卫队都还在,天快亮的时候,忘川守着,宫泠羽才睡了一个时辰。 吃早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这是头一回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凌波和阿摇也在,宫泠羽正想着要不要给这两个小东西先安排出去,远离是非? 忘川给阿摇盛了碗稀饭,阿摇扒了两口,突然开口说话:“我想出去一趟。” “今天不行。”宫泠羽直接了断:“现在外面乱得很,到处都是抓孩子的人贩子,你出去万一给人卖了,我去哪里找你?” 阿摇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低头吃着饭。 凌波也看了眼她,小声道:“林姐姐,我也想出去。” “你去做什么?” “我想回毒王谷,我想大家了。”凌波眉目微锁,幽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宫泠羽道:“改天吧,我安排你回去看看。” 凌波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低着头道:“林姐姐,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凌波本就不比普通人家的同龄小姑娘,尽管宫泠羽瞒得隐秘,但她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林姐姐,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好不好?凌波也可以出一份力的。” “能出什么事?你都在想些什么呀。”宫泠羽嘻嘻的笑着,阿摇望着她,目光有些深邃。 突然,凌波腰上的越王蛇蓦地跳了起来,警惕的望着门外,宫泠羽也慢慢站了起来,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圣旨到——” ——这个时候来圣旨? 宫泠羽与忘川对视了一眼,一行人全部出去跪接圣旨。 小太监扬声朗读圣旨,宫泠羽心一沉,她没有听错吧?! 南诏王这个时候要召见云忆寒?! 特么的他昨天才设计诱杀云忆寒,如今云忆寒不知所踪,他好巧不巧的补了一刀?! “祭司大人呢?”小太监读完圣旨,似乎才发现云忆寒不在,宫泠羽给若水使了个眼色,若水面上笑着答道:“大人正在和圣女商量年祭的重要事宜,未能出来迎接圣旨,还望公公海涵。” 不管在哪个朝代,也不管这个朝代是否是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的,似乎每一个宦官都有狗仗人势的习惯。 若水往那小太监手里塞了块银子,他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便带着人离开了。 王宫的人全部离开后,宫泠羽吩咐道:“凌波,阿摇,你们今天待在竹里馆,哪里都不要去。” 阿摇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看样子是要回竹里馆,凌波想说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跟着阿摇走了,却心事重重的。 忘川睨着宫泠羽,未置一词。 宫泠羽却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讽刺。 忘川在讽刺她,这下好了吧,她从哪里找云忆寒出来? 一个时辰交不出来云忆寒,外面那些御林军和神策卫队,就会如决堤之水般冲进来。 “师姐,我们怎么办?”若水忧心的问道。 宫泠羽思忖道:“还有时间,我想想办法。” 另一边,阿摇和凌波一前一后回到竹里馆。阿摇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闭了门。凌波回房后,心情无论如何也踏实不下来,便想去找阿摇聊天,熟料,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答。 凌波眼神微变,从另一面的窗户翻了进去。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也没有。 去了哪里? “阿摇?” 凌波找了一圈,却不见他的影子,心中十分纳闷。林姐姐不是说了么,让他们待着,哪里也不要去,那个臭小子又跑去了哪里? 凌波找不见人,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选择在阿摇的房间里等他。 那个不听话的臭小子,等下他回来,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半个时辰后,忘川仍然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盯着宫泠羽看的姿势。 若水已经悄悄吩咐下去,做了干架的准备。月影走进来,恰逢忘川和林许都不在,屋子里面只有若水一人,她便上去,道:“若水师兄,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以后再说不可以么。”若水尽量放轻语气,尽管他身上的伤口还未能处理,但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月影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跪了下去:“若水师兄,从君长老死在祭司院的那刻我便有了怀疑,你说——林师姐她是不是丧门星?” 若水微怔,好久才想起扶她起来,皱眉道:“这话如何说起?” 月影抿唇道:“原本祭司院一切都是好好的,我们就像一个池塘,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本分。可是自从林师姐来了以后呢?” “她好吃懒惰,无视尊卑,更没有一个女孩子家的做派!君长老在祭司大人的保护下,原本应该安然无恙的,可是怎么就突然死了?祭司大人还让我们瞒着林师姐!为何所有人都知情,却偏偏要瞒着她?!”月影情绪有些激动:“外面那些御林军和神策卫队,说不定也是冲着林许来的。” 若水看着月影,眉目间露出几许怜悯之意,道:“月影,我记得在牡丹园,师姐救过你和伏盈。” 月影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是啊,当时我还很感激她呢,但是若我那个时候便知道她是个丧门星,会把祭司院搞成这样,我不会留她到今日的。” 若水面容微沉:“月影,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月影冷讽道:“我乱说什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若水刚要说什么,却见一道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同时,一个人也走了出来,直接看向月影:“你说的对,我就是丧门星。” 宫泠羽几步走了过来,脸上不喜不怒,偏生还挂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月影,你知道有种畜生叫白眼狼么。” 月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咬唇道:“不知道!” “那你听说过农夫和蛇的故事么。”宫泠羽似笑非笑,摸了摸下巴。 月影别过了头。 宫泠羽道:“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农夫捡起地上冻僵的蛇,放在自己的怀里。蛇得到温暖后醒来,露出本来面目,咬了农夫一口。” 忘川回眸望向这边。 若水脸色不佳。 月影把头掉回来,看着她咬唇道:“你是想说我恩将仇报么。” 宫泠羽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我……”月影语结,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你没来之前,一切都很好的……” “那只是你以为的很好。”宫泠羽冷冷道,懒得搭理她了。 南诏王要对付祭司院是迟早的事情,也只有月影这样的单细胞生物才会一味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很好。 “月影,你先下去吧。”若水站出来圆场,月影却站在原定不肯下去,若水无奈道:“月影,你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解决任何问题,还是别添乱了。” 月影仍旧不肯动。 “月影,我的话你也不听了?”若水提高了声音,月影这才看了他一眼,不甘心的下去了。 若水的呼吸有些不稳,喘了几口气才平息下来:“师姐,怎么办?” 时辰就快到了,他们根本没有找到祭司大人。 宫泠羽沉思了一下,做了一个决定:“我扮成云忆寒。” “什么?” “什么?!” 若水和忘川吃惊道。 忘川率先反应过来:“小……许,你没有他高,怎么可能……” 若水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露出担忧来,宫泠羽扫了二人一眼,勾唇笑道:“不然你们谁来?” 忘川别过头去,想让他易容成云忆寒,这辈子没门,下辈子别说门了,连窗户也没有! 若水眉间露出为难之色,他平日里去见世子的次数不算少了,此番去王宫,对付南诏王尚且可以,但是世子殿下,他心中说没有忌惮都是假的。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往那一站,就会被燕倾看穿身份,到时候再没帮上忙还惹了别的麻烦。 最终三个人商议不下,宫泠羽还是决定由她来易容成云忆寒。 “到时候穿个长一点的袍子,垫个增高鞋垫……”宫泠羽想着增高垫要垫多高的,若水却疑惑的发问:“增高鞋垫是什么东西?” 宫泠羽神秘一笑:“好东西。” 忘川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快没有时间了。” 宫泠羽这才坐在梳妆台前,忘川给她易容,若水盯着忘川那娴熟的手法,忽然有些纳闷——他怎么这般熟练,就像经常会这样做一样? “不用弄得太精致,一会儿戴上面具。”宫泠羽转头对若水道:“云忆寒的面具还在吧?” “在,我这便去拿!” 若水跑去了对面云忆寒的房间。 忘川手上的速度加快,回来时没过多久,“云忆寒”便站在了他面前,身材高挑,个子也差不多,尤其是面具一戴上去,不开口简直真假难辨。 忘川道:“你不会变男人的声音,怎么办?” 宫泠羽道:“我自有办法,没有时间了,先出去,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先糊弄回去再说!” 第167章 殿下,你头上好绿(2)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一脚踏出祭司院的大门,但觉外面一阵异常。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 “祭司大人!”若水从后面跟上,宫泠羽偏头,小声嘱咐道:“若水,你留下。” 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有若水在掌事也好一些。 若水原本想跟上去的,但转念一想,他走了祭司院又是没有人管,万一祭司大人回来怎么办? 忘川站在祭司院一帮白衣弟子的最前边,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和“大祭司”的生离死别,一群人都在庄严肃穆的目送他离开。 宫泠羽上了马车,马车很快离开。 但方向却不是去往王宫的。 宫泠羽按兵不动,扶了扶假喉结,一路暗中观察沿途的景象,路边入目的风景越来越熟悉,这是——去世子府的路?! 世子府以及周围的一切,对于宫泠羽来说都太熟悉不过了。她的心情,也开始有些慌乱,无法再淡定了。 燕倾可比南诏王难对付多了。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世子府,却没有人请“他”下去,反倒是没多会儿,马车前头一沉,一只素手掀开了车帘,燕倾坐了进来。 他笑意妍妍的:“祭司大人。” 宫泠羽心头微震,朝他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拢在了宽大的袖子里。 她的手虽然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但一看就是女人的手。 燕倾与她相对而坐。 气氛开始变得沉默。 须臾后,马车开始再度行驶,这个方向,不用看也猜得到是去王宫的。 燕倾的目光从“云忆寒”身上移动到窗外,从小小的车窗里看着外面市井的景色,道:“祭司大人还真是随叫随到。” 宫泠羽定了定神,她知道自己不能出声,一旦出声,必会露陷。 如果是真正的云忆寒坐在这里,他应该都不会让燕倾上来马车。云忆寒那个人目中无人惯了,他才不管要与他共乘的是天王老子还是世子,只要他不愿意,不管对方的身份多么金贵,他都不会让丫上来马车。 她该怎么回答?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心中默默笑了,她根本就不用回答。因为伪装云忆寒有一点最大的好处,就是——云忆寒不怎么爱搭理人。 前提是不怎么爱搭理他不喜欢的人。 这个时候,宫泠羽并没有意识到,她把自己划分到云忆寒喜欢的一类人里了。 于是,披着云忆寒皮囊的宫泠羽,并没有理会燕倾,学着平日里云忆寒的动作,盛气凌人的把头别开。 燕倾微微一笑:“祭司大人有女人了?” 宫泠羽面不改色,心中却十分震惊。 却听燕倾继续缓缓道:“你身上竟然有了脂粉味道?——难不成,是你自己在涂脂抹粉?” 燕倾真的像只讨人厌的苍蝇,一直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 她闻不到自己身上的什么脂粉的味道,衣服是云忆寒的,应该带着若有似无的冷香,但燕倾既然说有,那一定是有。 如果可以张嘴骂人的话,她真的想问问燕倾是狗鼻子吗。 宫泠羽垂眸,瞥到两个人中间红木小几上的茶杯,茶杯是青花釉里红的,里面盛的是梅州第一青。 茶已经凉了。 望着茶杯,宫泠羽一计浮上心头。 不管燕倾有没有怀疑她,她都要主动证明自己是“云忆寒”。 而能够证明云忆寒的,那便是这世间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紫色光芒——自带高贵属性。 宫泠羽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动,一抹紫色的光芒如山间云岫飘出一般,飘袅的绕住了茶杯一圈。 燕倾眼中露出一丝好奇。 宫泠羽轻吸了一口气,那绕着茶杯的紫色光芒渐浓,不多时,茶杯发出轻微的震动声,伴随着这声响,已经放凉了茶水竟然冒出了腾腾的热气。 那紫芒宛如一只小手,将热气腾腾的茶杯推到了燕倾面前。 “云忆寒”看着燕倾,淡淡露出一抹笑。 她在“请”他喝茶。 燕倾笑着端起了茶杯,放到嘴边抿了口。 宫泠羽将灵力收回来,自己也有些讶异,她的灵力何时变得如此厉害?并且收放自如的?天知道她刚刚是想把茶杯捏碎了,但是不想,却把茶水加热了。 这样的动作,她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自己动起手来,就仿佛在重现那个见过的动作。 宫泠羽担心燕倾再度跟自己谈话,便靠在了车壁上,双手拢在一起,轻轻合上了眼。 眼睛虽然闭着,可耳朵却比平时要敏感的太多。 燕倾一定在盯着“他”看。 爱看不看吧,怕他看啊?! ——她是真的怕! 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王宫正门。 马车停下来的同时,宫泠羽也睁开了眼睛。 燕倾先一步下车。 宫泠羽下车时一直在若有似无的遮住自己的手,这也是无奈的事情,毕竟女人伪装男人,有太多的不好做,会露陷的地方也太多了。 由小太监引路,燕倾在前头走着,宫泠羽慢他几步,心中跳个不停。 她总不能一直不开口吧? 出门前骗若水他们说她有办法,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可她哪里有什么办法? 面对燕倾,她又恨又牙痒痒,恨不得能把他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咬下去,把他的血一口一口喝干净! 南诏王前一晚还派人诱杀云忆寒,可没有想到给他逃掉了,他又不晓得他到底伤得有多重,又趁此机会“召见”云忆寒,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心中焦急万分,背后不自觉的便出了一身冷汗。 燕倾忽然道:“祭司大人好像很紧张。” 宫泠羽暗中咬住自己的唇,没有出声,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倒是雌雄莫辩,模糊不清。 她紧张个屁,她不过是呼吸乱了些! 宫泠羽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早在一开始便露了馅,并不是因为她伪装的技术不好,也不是因为模仿云忆寒模仿的不像。而是因为她不知道,云忆寒虽然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不怎么爱搭理人,但对于燕倾,他的嘴巴却十分的毒。 云忆寒算是挺能和燕倾“吵嘴”的了。 原本是不知情的,但有一点,她自己都快忘了——她了解燕倾。 过去那么多年的耳鬓厮磨,对于燕倾的每一个眼神代表的不同的意思,她简直太了解不过了。 燕倾刚刚看着“他”的眼神,冷嘲中带着一丝了然,分明是看到了她心里的鬼,还在看好戏的姿态。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云忆寒! 宫泠羽的额头,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冷汗,好在是在人皮面具下,燕倾看不到。 可再这么冒汗下去,人皮面具会掉的! 不能坐以待毙。 忽然之间,宫泠羽抬手,弹指驱力,走在前面领路的小太监哎呦一声,倒在了地上,在燕倾未有变色的目光中,宫泠羽扑通朝他跪了下去。 她跪燕倾,迫于无奈,万不得已。 似乎一切都在燕倾的意料之中,他只是笑笑:“今天的太阳是从哪里出来的,祭司大人,竟然给本世子下跪了?” “世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她第一次开口,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燕倾微微愣住了。 宫泠羽没有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良久的沉默后,听他有些茫然的道:“你叫我的名字。” “……?” “我让你叫我的名字。”燕倾蓦地半跪到了她身上,这突然放大的俊颜,让宫泠羽的手指为之一缩。 她差点忍不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燕倾扶住她的肩膀,情绪是少见的有些激动:“我让你叫我的名字,很着急的叫。” “殿下,借一步说话。”宫泠羽坚持自己的话。 燕倾仿佛才清醒过来,蓦地起身,拉着她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进去后,燕倾蓦地把她压在了门上,靠近她,手指就放到了她的脸上。 他要揭下她的人皮面具。 宫泠羽自然不会等他来揭她的面具。 她一个错步,错开燕倾的身体,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随即再度朝着燕倾跪了下去。 她不是不能跪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越王勾践尚且能够卧薪尝胆,那她为何不能忍辱跪自己的仇人? 今日之跪,他日必让燕倾十倍奉还。 “我让你……” “燕倾。”宫泠羽顺着他的意思,叫出了这个名字。 燕倾站直的身体顿时绷成了一条线。 他看着她,瞳孔微微发抖,沉默了好久,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那次在夜王府花园里的侍女……” 宫泠羽点头。 “你果然是云忆寒的人。”燕倾语锋一冷,肃杀之气随之蔓延开来。 宫泠羽轻吸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却见燕倾脸沉如铁,语气更加寒冷:“那日在世子府,假扮我妻子的人也是你。” 他的妻子?——是指她假扮自己那件事?! 宫泠羽闻言,脸上大惊失色,几乎就要后退,不知是被燕倾这“妻子”二字害得,还是其它什么。 燕倾冷冷的看着她,冷冷道:“你该死。” 宫泠羽惊道:“殿下,我知道祭司大人的秘密,你不能杀我!” “你假扮我的妻子,你就该死。” 第168章 殿下,你头上好绿(3) http://.biquxs.info/

“你千不该万不该,假扮成我的妻子。”燕倾越发逼近,宫泠羽正在盘算该如何应付,却见他收了周身的杀气,朝她伸出一只手,语气仍是冰冷:“碧水剑交出来。” 宫泠羽忍不住冷笑出声。 燕倾不愧是燕倾,这个时候,都要下杀手了,却还在惦记着她的碧水剑!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她是不会给他的! 许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拒绝,燕倾冷冷一笑,空气瞬间凝肃起来,他道:“不交出来也可以,明年的今日,记得让云忆寒来给你上坟。” 宫泠羽一边默默想拔出碧水剑来与他对战,一边却又不想跟他动手。 时隔六年,谁知道燕倾的功夫有没有更进步了?! “等等等等——”宫泠羽跳起来后退一步,两手呈动手前的准备姿势,挡在了身前,道:“殿下,我手里真的有祭司大人不可告人的秘密,致命的秘密。我愿意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只要你放过我的命!” 燕倾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仍是冷冷道:“我说过,你假扮我的妻子,就该死。” 这宫泠羽就不明白了!怎么他还在纠结这件事情?明明他想扳倒云忆寒对不对?明明她说了有云忆寒致命的秘密,他却连秘密都不要,还非得要杀了她?! 有利可捞都不要,这就不像燕倾的风格了! 眨眼睛,燕倾已然出手,宫泠羽脸都绿了,她——打不过啊! 与此同时,祭司院—— 围住祭司院的御林军和神策卫队经过长时间的站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好多人都开始犯困,少数精神的一些人,隐约看到了祭司大人回了祭司院。 ——怎么刚走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祭司院内,云忆寒风姿翩然的归来。 若水见到他,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便认出来这是真正的祭司大人,他一个大男人,激动的竟然有些想哭。 而忘川却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不是他的小羽。 那么多****夜夜的朝夕相伴,他还不至于认错人。 一夜没见,云忆寒的脸上并未带着任何疲惫,反倒是看起来更加妖冶、美丽了。 只是眉间,邪气冲天。 若水等人都在担心“林许”的安危,并未注意到云忆寒轻微的不对劲,还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云忆寒便先开口问道:“怎么不见林许?” “外面御林军三千,神策卫队五千,南诏王要召见你,偏偏这个时候你不知躲去了哪里,她自然是替你去见南诏王了。”忘川阴阳怪气的吐出一句话。 若水见云忆寒脸色不佳,几乎是下意识替忘川解释道:“忘川的意思是,林师姐易容成大人去见了南诏王。” 云忆寒脸色微变,似要离开,却是几步走到了忘川面前,目光杀人般,扫了一眼忘川,语气微凛:“你这妖孽留着命,回来收拾你。” 忘川冷哼了一声。 若水十分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两个人还在吃醋?林师姐都生死未卜了! 在若水的头疼中,云忆寒离开了,几乎是瞬间消失的。 忘川心中一惊,他竟然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 云忆寒一个凡人,尽管拥有神力,可是怎么能够比他一个妖都要快的?! 虽然小羽要求过他,没有她的命令不得离开祭司院,可是他担心她的安危。更何况,凭什么云忆寒去得,而他却去不得?! 忘川也一阵烟似的消失了。 若水怔楞住。 他知道忘川是妖的那一刻,心中的感觉就无法形容,有失落,也有被骗的感觉。可刚刚看到他那么快的速度消失,他突然觉得,自己与他之间,力量原来如此悬殊! 这便是人与妖的差距吗?! 王宫—— 宫泠羽被燕倾一个飞腿踢到了门上,整个人把门撞开,摔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这里本就是王宫中清冷的地界,很少有人走动,眼下更是无人,燕倾在这里动手,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燕倾下了狠手,宫泠羽整个人被他举起来,腹部受了一击,摔飞出去。 这一下,不知道要摔在哪里。 唇角溢下来一缕鲜红的血迹,宫泠羽如秋天落叶一般,随风飘逝。 燕倾的一掌紧接着就打来,迅速追击过来。 几秒钟的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宫泠羽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料,落进了一个怀抱。 带着微微冷香的怀抱。 宫泠羽忽然很想哭。 这样熟悉的味道,曾几何时能这样给她安全感了? 云忆寒一手接住她,揽在怀里,另外一只手,聚气对上了燕倾凌空打来的那一掌! 燕倾是想要一招毙命的,卯足了力气,没想到云忆寒会突然杀出来,他简直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前一秒那里还是空气,可下一秒他就突然出现! 这一掌与一掌之间的较量,令天地为之变色,连大地都不可抑制的颤了颤。 四周的琉璃瓦,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皲裂开来,无数片金黄色的瓦片飞落下来! 云忆寒抱着宫泠羽空中旋转,慢慢落到了地上,他一手搂住她的脑后,道:“林许,你穿我的衣服真好看。” 他这低沉好听的声音宛如从隔世传来,宫泠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将苍白的脸和唇凑过去,道:“别杀燕倾。” 她不是燕倾的对手,可云忆寒是。 但不知道受了伤的云忆寒还是不是? 不管是出于对云忆寒的伤危负责,还是其它什么,她都不想要燕倾现在死。 还不到时候,他还没有受过她经历过的折磨,怎么能够轻易死去? 云忆寒神情有些迷茫,却依旧深情款款的盯着她,最后点了头。 也是这一刻,宫泠羽忽然明白了,云忆寒对她好,原来是真的对她好。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却一度的收敛起所有的盛气凌人,像个任劳任怨的小媳妇一样受着她的气。他的傲娇,他的醋意,他对她的——宠溺,她全部都感受得到。 或许她是在更早之前就感受到的。 但是她受不起。 她的命运,注定要与燕倾纠缠到底,她是为复仇而生,为复仇而活。 她凭什么接受云忆寒的好? 眼前天地间的风云似乎都变色了,两个同样挺拔漂亮的男人站在房顶上对决。 宫泠羽偏头吐出一口气,趁着最后的力气,回到了戒指空间。 不管外面怎么样,她都管不了了,自己的伤要先处理。 其实,她的心底还是信任云忆寒的,云忆寒答应不杀燕倾,就不会杀他,而他自己,应该也不会再受什么伤吧?宫泠羽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那么担心云忆寒。 就像当时义无反顾没有多想的就想替他去见南诏王一样。 她……似乎乱了。 跌落在花丛间,宫泠羽身上的血染红了一地的毒草毒花,冷不防一双手将她扶住,忘川神色有些冷淡,未置一词,却是将她扶着往前走。 “忘川……” “我没有要原谅你的意思。”忘川表情受伤,轻轻垂下眼眸,也没有去看她,声音微凉:“小羽,我只是不忍心见你受伤。” 宫泠羽嗫嚅了一下,道:“忘川,对不起。” 一直想说对不起,却从来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他。 或许——只不过对不起忘川对她的一往情深。 她真是个罪人。 眼前一黑,宫泠羽晕了过去。 忘川柔软的手臂将她抱住,抱着她就势坐落在花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头顶阳光正好。 细碎的阳光落在花间、草上,艳丽非常。 忘川望着自己怀里受了重伤的女子,眼中流露出百般深情,最后,他低下了头,在宫泠羽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平时的小羽肯定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但是,她现在不知道不是么。 如果…… 忘川不再轻柔的眉间染上一抹****。 如果他这个时候想对她做些什么,想必她也不会反抗的。 忘川如是想着,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巴掌十分响亮,足以将人打醒。 小羽都已经身受重伤了,可他却还想要趁人之危想入非非?! “忘川,你怎么变得这样龌龊?!”忘川忽然觉得,这是他唯一一次或许可以得到小羽的机会。 他不龌龊一点,怎么才能把小羽从云忆寒的手里抢回来?! 云忆寒那个臭不要脸的,不就是龌龊加厚脸皮不要脸死缠烂打,才把小羽抢过去的么? 自己喜爱的女子就在怀中,完全可以任由他摆布。 忘川的神色十分纠结。 这样做了,他即便是死也愿意。 可最怕的不是死,而是小羽从此以后不再要他。 远处,青天白云,碧水长山,鸟语花香。 这空间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共同栽种下的,他对这里的感情,对小羽的感情,都是永远不可能磨灭的。 可是他一旦动了小羽,也许这一切也就不复存在。 小羽十有**都不会杀他,却会赶他走。 离开,比死去还要让人难受。 同样也会让妖难受。 可就此放过,他忘川仍旧不甘心。 第169章 殿下,你头上好绿(4)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和燕倾从王宫打到了宫墙之上,惊动了角楼的卫兵。所有人带着兵器和警惕心追得近了,才发现动手的那两个人竟然是大祭司和世子殿下—— 怎么办?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所幸这两个同样位高权重的人并没有为难他们,打着打着,又从宫墙上打到了王宫外。 云忆寒长身立于一片绿叶之上。 燕倾足尖轻点在树干上,看着丰姿绝代的他,道:“祭司大人,交出你的手下,本世子考虑放过祭司院。” 云忆寒想必也知道祭司院外面那些御林军和神策卫队,他就算再怎样冷血无情,都不会不顾忌祭司院的一众人等的。 云忆寒道:“她不是我的手下。” 燕倾定定看着他。 云忆寒一双美眸沉如秋水,清冷的神情中多了一丝餍足的笑意:“她是我的女人。” 林许就是他的女人,这件事没什么可隐瞒的,更没有隐瞒的必要。 对面的燕倾一瞬怔住。 ——他没有听错吧?! 云忆寒说……他有女人了?! 这个回答真的是太出乎燕倾的意料了,他原以为,那个女孩子只不过是云忆寒一个得意的手下而已,却不想,她是云忆寒的女人,这话还是从云忆寒的嘴里说出来的。 委实太让人震惊了。 燕倾收起武器,他的武器是一对环,里和面都锋利无比,他先收了武器,云忆寒却没有打算不追究的意思,虽然林许说不让他杀燕倾,但燕倾毕竟是伤了她,还伤的那么重。 “今日之事,是本世子的错。”燕倾率先道歉,云忆寒周身的杀气仍未散去,那些星火一样的紫色光芒,随着慢慢黑暗下来的天幕,变得更加璀璨夺目。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星火般的紫芒却足以杀人于无形。 燕倾道歉完毕,复又道:“我随你回去找她,我府上有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一定会无碍的。” 燕倾不仅改了自称,还称林许为“******”,云忆寒原本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的,但这三个字,的确让他的心情瞬间晴朗起来。他也改阴沉的脸色,也收起周身萦绕的紫芒,抢先一步走在前面。 回王宫的脚步难免有些快,林许身上有伤,他却和燕倾打起来什么也不顾,把她自己留在那里。云忆寒人声头一回觉得,自己真是罪不可恕! 回到王宫后,原来林许待着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 ——人去了哪里?! 云忆寒的目光自然的扫向燕倾,带着无声的质问和凛凛的杀气。 燕倾摊开双手,摇头道:“本世子也不晓得。” “来人。”燕倾一声令下,有几个王宫卫兵从另一边的院子赶过来,燕倾问他们道:“可看到方才这里的姑娘去了哪里?”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摇摇头,表示没看到。 云忆寒眉头轻皱,道:“找。” “都给我下去找,今日若是找不到人,我便不离开这里。” 该死的,他一动起手来就什么都顾不上,竟然把林许给弄丢了。她身上还有着伤,万一有什么好歹,他要怎么原谅自己? 燕倾的唇边,若有似无的挂着一抹讽刺的嗤笑。 云忆寒立刻回眸看向他这边,不悦道:“你笑什么?” “祭司大人原来是这样多情的一个人。”看似无情,实则多情,枉费他一直想看到云忆寒能够为一个女人变得不像自己,一直等着看到这样多情种子云忆寒。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他的小小愿望。 只可惜,那个女孩子似乎不是若水送来的画上的女孩子呢。 事情,变得有趣多了。 燕倾脸上的笑容渐浓,云忆寒的脸反倒冷了起来,他望着燕倾,眸底似有紫色翻涌,良久,他也笑道:“殿下,你的头上好绿。” 燕倾微怔。 云忆寒却是一声冷笑,转头亲自去寻林许去了。 良久之后,燕倾才反应过来,这该死的云忆寒,竟然说他脑袋上绿?! 燕倾的手,微微握紧成了拳头。 戒指空间内—— 忘川将宫泠羽放在柔软的大床上,解开她身上的衣物,眸间染着某种****的色彩,却是没有动她,只是一寸一寸仔细检查她身上所受的外伤。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他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可是他不做,看看总行吧? 忘川的睫毛轻轻垂落下去,反正小羽现在是昏迷的,他做什么她也不会知道。 真的好不甘心。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就这样心甘情愿一直被她牵制着呢。 忘川处理完宫泠羽身上的伤口,已经是深夜,他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偷偷去了趟王宫。 王宫角落的一个院子里,原本平日里少有人走动,但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乌压压的全是人。 他们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这些人中,还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飘逸的长袍,清瘦的骨架,以及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够出尘的气质。 云忆寒,你就找吧,找破了天你也找不到小羽在哪里。 忘川美丽的脸上露出寒冷的笑容,踏月离开。 三日后,宫泠羽才转醒。 她醒来后,便见到“月魄”里她房间的景象,忘川正在一边跪坐着,手上拿着书,见到她醒来,便过来,关切的问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宫泠羽活动了一下关节,觉得肋骨还是有些不舒服,忘川连忙按住她,道:“别动,你伤到肺了。” “靠。”宫泠羽一声低骂,“拿笔来,我开个方子。” 忘川拿来了纸笔,宫泠羽聚精会神,想了好久,才给自己开出一剂方子。 忘川拿着她开好的药方,看不太懂,但似乎其中一些都是比较猛的毒药。 宫泠羽见他还愣在原地,便问道:“怎么了?” 她说话时身体稍动,想坐起来,忘川便扶着她,拿来靠垫给她倚着,宫泠羽道:“怎么还不去拿药?” “我这便去。”忘川转身去了地下仓库。 她的药其实很齐全,大多都在地下仓库里,梵天大陆上有许多稀有的药材,她这里都多得数不胜数,用都用不完,等哪天她开心了,就拿到外面去卖,坐地起价也一定会有人肯买的。 两个时辰后,忘川才回来,药已经熬好了,他坐在床边,一匙一匙舀着,吹凉,宫泠羽看着他,这才想起来问他自己昏迷了多久。 忘川沉着眼睛,道:“三天。” 宫泠羽倏然坐直了身板,却因为这样剧烈的激动,五脏六腑一阵强烈的难受,她捂着腹部,眼神微急:“居然都三天了。” 外面云忆寒一定在满世界的找她,找不到,他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冷情之人一旦动情,就不会容易对付过去。 掀开被子,宫泠羽就要下床,忘川没有拦她,反而一把将刚刚熬好的药放在床头柜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宫泠羽转头看向他。 忘川竟然在笑:“小羽,你要去找他吗?” 这个“他”是谁,宫泠羽立刻就听得出来。 她不想解释。 一边披着外套一边往外走,走出房间的时候,听到屋子里传来瓷器摔落到地上,破碎的声音。 忘川也是时候该发泄一下脾气了,他这样总憋着也不是回事儿。 宫泠羽回到祭司院,却发现祭司院里面的气氛诡异异常。 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道。 此时正值天黑,不远处的院子里隐约可见微弱的火光。 仔细一嗅,空气中不仅有血腥的味道,还满是烧焦东西的味道,宫泠羽的身体本就不太好,闻了这味道更是反应大,她奔去一边的花丛就要呕吐,却见森森月光下,就近的灌木丛中露出几具尸体。 是祭司院白衣弟子的尸体。 宫泠羽脸色骤变,心中冒出来的念头是,燕倾袭击了祭司院。 燕倾不是鲁莽之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云忆寒更不必其他人,他是人上人,燕倾要对付他,必然会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万全到哪怕今天吹得风不帮他,他都不会动手。 所以说,难道是云忆寒—— 宫泠羽不再多做猜想,她捂住发疼的腹部,忍着身体的剧痛,朝着祭坛走去。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但是她想自己应该去见圣女。 圣女与祭司的关系非同一般,或许她真的会知道些什么。 然而宫泠羽走了没几步,便瞧见前方一抹鲜烈的人影。 在火光前站立,在风中衣袖摇摆。背对着她,仿佛整片天际的寂寞都被他背在了身上。 云忆寒好似这世间最孤独的存在。 “云忆寒……” 一开口,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害怕,连发出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宫泠羽朝云忆寒走去,却见他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绝美的脸上带着巨大的失望,开口道:“宫泠羽,你是宫泠羽。” 宫泠羽身体一震,脚步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原地。 云忆寒哀伤的望着她,语气自嘲:“宫泠羽,你为什么要骗我?” 第170章 我好像喜欢你了(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抿住唇,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云忆寒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她明明隐藏得很好,他不可能发现的。 云忆寒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宫泠羽也抬起头,四目相对,云忆寒的眼中只有无尽的哀伤。 他的哀伤,远比忘川的要浓烈的太多,足够将人灼痛。 忽然,传来钝器入肉的声音,云忆寒身体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露出一截森寒的刀尖。 宫泠羽觉得,这刀尖直接扎到了自己心上。 她也疼。 “云忆寒!”她大叫一声,就朝着那边跑去,却见漫天火光之下,云忆寒朝着她伸出修长的手,他的身体,化为了点点的紫色光芒。 如同一只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萤火虫。 灰飞烟灭。 云忆寒灰飞烟灭了。 “不可能。”宫泠羽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方才云忆寒的身后,站着一个妙龄女子,她裸露在外的****十分诱人,脸上还戴着半张钟馗面具。 她一双灵动的眼眸透过面具望着宫泠羽,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强大的执念。” 随着她开口,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如同无形的水波漾开,打开了另外的世界。 “是幻觉。”身后一阵冷香飘来,云忆寒的声音近在咫尺,宫泠羽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云忆寒身形一晃,挡在了她的前面,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钟天师,结界破了。” 被称作“钟天师”的,正是那戴着钟馗面具的女子。 宫泠羽眉目一沉,女天师? 这钟天师一听结界破了,情绪颇有些意外:“这么快便破了?” 而后这目光射向云忆寒,森严中还带着几分欣赏之意:“我倒是小瞧你了,南诏的祭司大人,果然非同凡响。” 云忆寒没有给她好脸,他动起手来才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他就不会给对方留一点情面:“钟灵,你还要与我动手么。” 云忆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冷漠,可宫泠羽却觉得,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自己的身体明明也好不到哪里去,却依旧要装作很强大的样子。 是因为他的身后有需要他保护的人么。 是因为那个人是她么。 钟灵扶了扶面具,喟叹道:“不打了不打了,我研究了十年的结界,竟然一招被你破了。” 钟灵轻盈的转身,身边的侍者试图拦住她,焦急的问道:“天师,可这样回去,我们如何向世子殿下交代?” “不用你去跟他交代。” 钟灵带着人离开了,云忆寒运足力气,声音并不大,却传遍了祭司院的每一个角落:“活着的人到白石神殿集合。” 直到被云忆寒扶起,宫泠羽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云忆寒说,刚刚的是幻觉? 云忆寒一边扶着她往白石神殿去,一边道:“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宫泠羽眼神微黯:“没什么。” 云忆寒似乎信了,也没有追究她,只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是什么也没所谓,都是幻象。” “钟灵是四海之外的高人,能够用结界让人见到自己心里最恐惧的一幕。想不到,燕倾竟然可以请到她。”云忆寒娓娓道来,简单的几个字,道出了钟灵的身份,宫泠羽却是愣住,她竟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四海之外竟然还有这样一位厉害的女天师,并且为燕倾所用。 燕倾好大的本事啊。 宫泠羽心中嘲讽,云忆寒扶着她走了没几步,却忽然将她横抱起,宫泠羽挣了一下,他身上还有伤呢! 云忆寒道:“我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这么重的伤。” 他的女人,他应该好好保护的,却因为他的疏忽,让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一定很痛,可她骗人惯了,非要装出没所谓的样子。 云忆寒分明没有心的,可他胸口的位置却是剧烈的痛着。 像是一把刀在绞着五脏六腑。 云忆寒抱着宫泠羽到白石神殿,已有一些白衣弟子在此等候,明亮的灯光下,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云忆寒将她置在一方软垫上,宫泠羽迅速扫视了一圈,却不见若水的身影,云忆寒看穿她的心思,一手抚上她的长发,语气竟然无比的温柔:“若水带着我的符纸,在外面守着结界。” “原来你是男人!”门口传来震惊的声音,宫泠羽眉头轻皱,这声音—— 一双桃红带金的绣花鞋先一步踏进光滑的地面,桃绯夫人竟然和忘川一起进来,他们两个人身上都算得上整齐,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殿内的人将目光全部放到这两个后进来的人身上—— 桃绯夫人看了看云忆寒,又看了看忘川,最后拉着忘川退了出去,似乎和他有话要说,宫泠羽欲起身,却被云忆寒拦住:“你休息。” 宫泠羽没再动,朝着门口喊了句:“忘川!” 一向听她话,对待她言听计从的忘川,这下竟然没有回来。 宫泠羽看向云忆寒,这个时候,桃绯夫人找忘川出去,一定没有好事! 忘川不听她的话,宫泠羽也没有精神起来去追,云忆寒更不可能出去查看,她只得坐回远处,看着云忆寒,有些无奈道:“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许,是不是没人理你的时候,你才想起我来?”云忆寒语气不善,傲娇之势大有明显要来。 宫泠羽扶额,一个个的都不让她消停是不是?! 白石神殿外,血腥的味道并未随着将晓的天气而有所冲淡。 火光慢慢小了下去,忘川看到,一层薄薄的结界将整个祭司院都罩住了。 桃绯夫人一双眼睛挂着桃花和算计的笑容,攀住了忘川的肩膀:“原来你是个男人。” 忘川轻轻推开她,“你找我何事?” 桃绯夫人被忘川婉拒后却是面不改色,脸上堆着的笑容反而更加浓烈:“小公子,你喜欢你家那小姐对不对?” 忘川微怔。 难道,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小羽的情意? 桃绯夫人从忘川脸上的表情便看得出,自己猜对了,她娇笑一声,道:“你听我给你分析现在的局势呀,你看,现在是世子要对付祭司院,而祭司院呢,已经寡不敌众,死伤过半了。云忆寒受了伤是肯定的,你家那小姐也受了伤对不对?” 桃绯夫人提起云忆寒时,忘川的脸色沉得很难看,而她提起宫泠羽时,忘川却沉默了。 过了良久,忘川神情迷茫道:“是啊,她受伤了。” 受伤了却还担心云忆寒会因为找不到她而着急,不顾一切的也要来到他身边。 他是妖,没有人类的算计,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的认知就很浅。 这样难道不足以说明,小羽在乎云忆寒么。 她满嘴的什么复仇报仇,原来到头来都是空话,她如今有了云忆寒,还要继续复仇么。 忘川眸间的迷茫更加深重了。 尽管忘川没有听到话中的重点,桃绯夫人仍然耐着性子,笑容殷切道:“你喜欢你家小姐,我喜欢云忆寒。你放眼望去,整个祭司院几乎都毁了,还有谁的功夫能在你我之上?忘川小公子,你的功夫想必也不低吧?” 忘川看着她,表情有些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我联手,我抢走云忆寒,你带走你家那小姐。” 忘川微微怔住,良久,才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什么?” 桃绯夫人眼底的笑意渐冷:“我说什么,我想你应该听得很明白。小公子啊,有时候喜欢一个女人的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她最后无论是心还是身体,总有一个要离不开你。” 闻言,忘川眼神黯淡下去,失落道:“她的心和身体都不在我这里。” “那你就抢!”桃绯夫人阴冷一笑,抬袖横扫一片狼藉,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的祭司院:“你看看,如今这里已经毁了,云忆寒负着伤,你家那位也负着伤,我们此时不动手,是多么傻子的行为?” “傻子?”忘川困惑道。 桃绯夫人有些气恼,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正常,怎么脑袋好像很愚钝?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谋朝篡位都快成功了,他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这人难道脑子有问题? 桃绯夫人打量忘川的目光,难免多了一丝鄙夷。但是她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抢人这种事,她一个女子干不来,总得有个帮手。 忘川沉吟了一下,桃绯夫人喋喋不休的奉劝道:“我是女人,肯定比你还要了解女人。对付女人么,很简单的,你想得到她的心,就要先得到她的人,你家的那位小姐,心思在云忆寒身上,她那么喜欢云忆寒……” “谁说她喜欢的?”忘川打断他,声音中的冷淡让桃绯夫人都愣了一下。 桃绯夫人怔了一下,才没好气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是她自己亲口和我说的。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忘川沉默了,心中的醋意翻江倒海。 忘川心底的怨反映在脸上,桃绯夫人趁热打铁:“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第171章 我好像喜欢你了(2) http://.biquxs.info/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到底考虑不考虑嘛?”桃绯夫人急了,她这边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半天,忘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神情像个小孩子一样困惑。 忘川垂眸看她,桃绯夫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不敢把话说得太重了,毕竟这件事情上,她真的太需要他帮忙了。可是她就是不太明白,这种近在眼前的,明摆着的利益,怎么他还要深思熟虑的去考虑?按照她的作法,两全其美了不是么?! 忘川在权衡,桃绯夫人也就不在说话,目光重新放回白石神殿里,里边的两道人影同样也在交谈。 殿内。 宫泠羽反扣住云忆寒的手腕,阻止他渡灵力给自己:“让我看一下你的脉。” 云忆寒已经将事情的经过简要的给她说明了,她不太明白,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燕倾为何会出手?但转念想到那个叫钟灵的女天师,眼前的迷雾似乎有了一丝的清晰。 燕倾是以为有了钟灵那样的王牌,便可以向云忆寒下手了吧? 可事实是,云忆寒远比他、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太多,钟灵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角儿,可是在云忆寒面前却也退却了。 云忆寒没有拒绝,任由宫泠羽探测他的脉象。 宫泠羽原是一根手指搭脉,这是她惯用的手法,紧接着,又变作了两根,最后奇怪的看了看云忆寒。 奇怪得很,他明明是受了重伤,可是脉象上却看不出来什么。 说云忆寒没受伤是不可能的。 他失踪前,肯定就已经受了伤,她没有摸到脉象却也能猜出个几分。然后就是燕倾偷袭祭司院,云忆寒和钟灵对决,看样子钟灵是处了下风,但云忆寒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的。 高手对决,不可能一方吃败,另一方安然无恙的。 可云忆寒,除了脸色过分的苍白了一些,脉象上真的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还没有摸够么。”云忆寒的声音很近,宫泠羽冷不丁被他惊了一下,他过分苍白的脸不仅看不到病态的丑陋,反而平添了几分妖冶,尤其是他的眉间,妖娆的像一朵绝世的花。 此时,白石神殿已经成为了暂时的避难所,活下来的白衣弟子三两成群,扎堆儿互相给包扎着,宫泠羽和云忆寒在差不多中间的位置,可以看到殿门外面的情况,也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景。 白衣弟子们从未如此与大祭司亲近过,甚至很多人从来都没有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待过。但如今事出突然,大家也顾不得身份尊卑了,剩下的人只有待在一起才是安全的。有几个女孩子,眼神总是往云忆寒这边眺望,云忆寒恍若未觉,也不知道是真没注意到还是装没注意到。 宫泠羽却多看了那几个女孩子几眼。 起初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后面殿内众人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他们这里,宫泠羽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那是只有和云忆寒站在一起时才会产生的感觉。 看了半天的脉象,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是云忆寒不知何时牵住了她的手,目光一直望着她。 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宫泠羽虚弱的脸上浮出一丝浅浅的笑,低声道:“云忆寒……” 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云忆寒眼中立刻浮出笑容来,等待她的下文。 宫泠羽却轻叹了一声,并未出声说什么。 云忆寒啊,我好像喜欢你了呢。 宫泠羽的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像这不知何时起来的感情一样,注定会无疾而终。 “你想说什么?”云忆寒的声音不自觉的都带了点温柔,殿内并不算嘈杂,这温柔清清楚楚的映在了宫泠羽的耳朵里。 宫泠羽笑道:“我想说,桃绯夫人那只黄脸婆,不知道在教唆忘川什么。” 她提起忘川的名字,云忆寒的眼神变得十分深邃。 宫泠羽又道:“都怪桃绯夫人喜欢你,她和忘川在外面一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但好在,她相信忘川。忘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云忆寒微怔,眼神中的温柔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冷:“她喜欢我?” “难道不是么。” “谁说的?” “——这还用说?”宫泠羽纳闷道,这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啊。桃绯夫人要不是喜欢他,怎么会一直追着他?还离开了桃花岛这么久,就为了跟在他身边,长久蛰伏,伺机行动。 云忆寒神情微冷,语气也如覆了一层霜气般寒冷:“她的确是在意我的,只不过——并非在意我这个人而已。” 宫泠羽用眼神询问。 云忆寒依旧在握着她的手,目光浅浅的看着她:“你吃醋了。” 宫泠羽想翻白眼,但面前这样乖巧的云忆寒,反倒让她做不出来这样嫌弃的举动。她低头望着两个人握紧的手,心中忽然觉得暖暖的。 然而暖不过一瞬,她便收了自己的心思。 不行,不能沉迷于云忆寒的美人计。 暗中纳出一口气,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宫泠羽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不是在意你这个人?” “林许,你还没有承认。” “我承认什么?” “你吃醋了。”云忆寒脸上的笑容像做坏事得逞一般。 “去你妹的。”宫泠羽想抽出自己的手,无奈他似乎料到了自己会突然这样,竟然握得很紧,根本不给她半分挪开手的机会,宫泠羽便不在看两个人相握的手,目光撇向一边:“你到底要不要说,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 “我说我说。”云忆寒的态度立刻逆转,丝毫没有自己的立场,他的目光再度冷淡下去:“我才坐上大祭司的时候,便认识了桃绯,那个时候她还不是桃花岛的岛主。也是从那时起,她便一直追着我。起初我和你一样,以为她是看上我了。” “然后咧?” “我曾经去过凤麟洲,她也一道随了我去;我去蜃海冥夜,她也随着我,一直跟着我,跟了好些年。” “——这难道不是看上你了?” 云忆寒淡淡睨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决,只淡淡说道:“有一次我回程时病发,她便如蚂蝗一般出现。” “蚂蝗?”宫泠羽惊了,水蛭?吸血的那玩意儿? 云忆寒道:“自那以后,每次我身体,她都会瘟神一样出现,时机掐得恰到好处。”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更加吃惊:“你的意思是——她是冲着你这一身神力来的?” 云忆寒道:“我亦不能确定,但十有**是的。” “林许。”云忆寒说完,又看向了宫泠羽,画风一变,他顿时又成了软绵绵的团子:“你看看你喜欢我是什么样子的,她对我又是什么样子的。” “你死开。”宫泠羽抿唇:“哪个喜欢你了。” “眼睛里面深情款款的,你还不好意思承认么。”下巴一凉,云忆寒居然做出了经典动作——总裁撩妹挑下巴。 但他另外一只手居然还牢牢握住她的! 宫泠羽哭笑不得:“你少自作多情了。” 同时,心中也起了一层疑云。 如果说桃绯夫人不是冲着云忆寒的美色来的,而是为了吸取他的武功,那她也太不要脸了吧! “不对啊。”宫泠羽略一别过头,下巴重新得到自由,眉头轻微皱起:“桃绯夫人后来,不是一直在闭关么。” “她的确是发誓,永不再踏出桃花岛的。”云忆寒笑意森然:“可你们女人的话,有几分可信?” 就像她这个小女人,不是张口闭口,谎话信口拈来么。 宫泠羽皱紧的眉头并未松开:“还是不对,桃花岛的功夫本就诡异高深,她为何还要浪费大把的时间,去偷取一个几乎根本不可能得到的神功?” 云忆寒实在是厉害,而桃绯夫人的功底本就应该不错,尽管如此,她还是要不辞辛苦的想得到云忆寒的。且不说这样会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就连窃取成功的几率都很小的。她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这样一件希望渺茫的事情? 云忆寒并未立刻解释什么,似乎也在沉吟。 这时,殿门外传来脚步声,忘川和桃绯夫人再度出现。 宫泠羽抬起脸,立刻对上忘川的视线。 忘川也在凝望着她。 深深的,深情的。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 宫泠羽连忙拉住要上去跟忘川拼命的云忆寒,她的心里忽然有那么一瞬,是忐忑的。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刚刚,忘川和桃绯夫人两个人一同出现时,她居然在想——忘川是敌是友?! 桃绯夫人是敌人没错,但倘若她策反了忘川呢?! 忘川的人性本就浅薄,桃绯夫人却是个老油条了,她花言巧语的哄骗着,说不定就能把忘川的心思给改了。 几秒钟后,忘川垂下眼眸,径自朝这边走来。 途中的白衣弟子都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行至宫泠羽和云忆寒面前,忘川一眼便瞥到了两人紧握的双手。 第172章 我不会放弃你的 http://.biquxs.info/

“忘川,她和你说什么了?”宫泠羽自然知道忘川在看什么,甚至,尽管忘川的脸上看不出来失落、生气或者其它异常的情绪,但宫泠羽能够感受得到他心里翻江倒海恣意滋生的醋意。 两个人合作了这么多年,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点心灵感应还是有的。 宫泠羽说完话,便想着抽开云,云忆寒自是不肯放的,宫泠羽看了他一眼,警告,云忆寒这才不甘心的松开,却站得离她更近了。 忘川看着宫泠羽道:“她说,眼下祭司院里面能打的,只有我和她。” 一听到这话,云忆寒周身弥漫开杀气,冷冷道:“你试试?” “别添乱。”宫泠羽秀眉微蹙,训了他一句。 云忆寒的杀气立刻收敛,眼巴巴的瞧着她。 宫泠羽没空搭理他。 “忘川,她还说什么了?”桃绯夫人,果然是个心机婊! 忘川声线上挑,语气透着一股子轻蔑:“她还说,让我与她合作,她抢某人,我抢了你,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我看她想得倒是挺美。”云忆寒阴森森的插了一句话。 宫泠羽突然笑了,眼底如噙了一抹清凉的水,笑眼弯弯的看着忘川:“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答应她。” “那你有没有答应她?” 忘川的眸光闪了闪,看向宫泠羽的深情款款,似乎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绪。一种让宫泠羽捉摸不透的情绪,一种让云忆寒恨不得上去剜掉他两只眼睛的情绪! 良久之后,忘川重新开口:“没有。” 宫泠羽发自内心的笑了。 “好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云忆寒阴阳怪气的挡在了两个人之间,他比忘川还要高出一点,低眉看着他,宫泠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必不会是什么好的表情。忘川的身材原本就已经让人喷血了,可他和云忆寒站在一起,竟然也生生被比下去了! 云忆寒笑容森然的盯着忘川:“出去打?” 宫泠羽扶额:“云忆寒你闹够了没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祭司院了?!”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云忆寒的眼睛一下充了血,似乎并不是被她这句话激到的,而是隐忍了很久,终于爆发:“林许,我只要你。” 宫泠羽的心口狠狠的震了一下。 忘川的目光攫住宫泠羽,眼角带笑,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小羽,我不会放弃你的。 任何时候,永远都不会。 但我也不想让你更加为难。 他不是云忆寒,不会不分场合的让她难看,给她甩脸色,他是忘川。尽管他的温柔已经被这个叫云忆寒的男人磨得一丝不剩,可他还是忘川。 是宫泠羽的忘川。 是月魄的守护者。 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强大如云忆寒也无法去改变。况且,他现在对于小羽的一切几乎就算是未知的。 他什么也不知道。 有什么资格跟他抢小羽? 退一万步来说,云忆寒算什么? 忘川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但站在门口的桃绯夫人充满怨怼的看着他,让他何不舒服。 好似那个女人时刻在提醒他,小羽的心思在云忆寒身上一样。 可小羽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谁知道今时的云忆寒,会不会成为昔日的夜云轻呢? 心情大起大落,忘川再无其它心思,兀自盘腿坐下,不再管任何事。 宫泠羽看着门口的桃绯夫人,脚下微动,却被云忆寒拦住,宫泠羽挑眉看他:“你要去?” 云忆寒颌首,脸上的神情恢复冰冷,一瞬之间,他仿佛又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祭司大人。 宫泠羽恍然觉得,自己仿佛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云忆寒了。 这个掌管着生杀大权,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云忆寒。 云忆寒越过众人,走到桃绯夫人面前,短暂的眼神交会后,两个人便出去“借一步说话”了。宫泠羽思量了一下,也要跟去,裙角却被人拽住,低头一看,是忘川。 “小羽,别去。”忘川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音,弱不可闻,宫泠羽心里一软,端量着门口的方向,最后同忘川坐在一起。 他们好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宫泠羽醒来,才惊觉自己竟然靠在忘川怀里睡着了,睁开眼便看见云忆寒几欲冒火的眼睛,一双美眸就要变了形,分分钟射出伽马射向把她切成碎块—— 宫泠羽打了个呵欠,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白石神殿了,而是到了一个房间里,她正坐在地毯上,靠着忘川,身上盖着小毛毯,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 天竟然都亮了。 见她醒来,云忆寒一把扯开她,这才开始数落忘川。 耳边是云忆寒教训忘川的声音,她听了两句,忘川也不反驳,连她都听不下去了,便道:“云忆寒你够了,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云忆寒炸毛了:“我要杀人,不,杀狐狸的情况!” “幼稚。”宫泠羽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她就知道,祭司院只要有云忆寒在,就不会倒。 忘川不还口,云忆寒自己骂得还挺起劲儿,宫泠羽也不拦着,而是幽幽道了句:“云忆寒我饿了。” “你这只为祸人间的妖孽,我……想吃什么?”云忆寒的话说到一半,听到这边她开口,立刻把头调了过来,语气也变了。 “嗯……”宫泠羽托腮长嗯了声,道:“想吃辣的。” “你怀孕了?”云忆寒的话一出口,忘川立刻抬起了头。 宫泠羽哭笑不得,没有反驳,而是无奈道:“怀孕了不是应该想吃酸的么。” 云忆寒认真道:“不是说酸儿辣女么。” “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宫泠羽的舌头都打结了,云忆寒这话不是也从不靠谱的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吧? 云忆寒竟然一本正经的要给她号脉,宫泠羽推开他:“你会看么。” 再一观,忘川的脸都沉得似锅底了,她便知道不能再闹了,五指推开云忆寒的脸,道:“别闹了,你才怀孕了,你全家都怀孕了。” “我全家只有我一个。” “那你就怀孕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宫泠羽嫌弃道:“可是我真的饿了。” 云忆寒脸色古怪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哪有人早起就要吃辣的?厨房被炸掉了,我出去给你找点吃的。吃完饭,把药喝了。” “什么药?”宫泠羽好奇的问道。 云忆寒朝她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回答她,转身出去了。 他走后,忘川冷哼了一声:“你睡着的时候,他抓了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病……” “抓?” 忘川冷嗤道:“别人用请,他自然用抓。” “药方呢?”宫泠羽问。 “我不知道。” 宫泠羽摸了摸自己饿瘪了肚子,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却被忘川喊住了脚步:“小羽,毒王谷来信了。” 脚下一顿,宫泠羽若有所思道:“我去去就来,等下回来说。” 忘川没有再说什么,目送她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忘川一抹身影,在微凉的秋风中,有些萧瑟、孤单、凄凉。 他凝视着宫泠羽缓缓走出去的背影,眸间黯然,失去了一切色彩。 以前的小羽,就算不等他提起,也会第一时间询问是否有毒王谷的消息。 如今的小羽,他都已经主动提起,她却要出去查看祭司院的情况先。 她到底还是把云忆寒放在了第一位不是么。 自己身上还有着伤,却还要维护云忆寒想要维护的东西。 最让人失望的是,她竟然还打着以后这些都会是她的,她也需要大祭司的位置——这样的幌子。 她以为可以骗得了他,可其实连她自己也骗不过吧? 宫泠羽穿梭在走廊之间,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从竹里馆走出去的。 从昨天晚上起,她便没有见过凌波和阿摇,但是她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因为云忆寒知道凌波是对她重要之人,阿摇也是她带回来的,当初还因为阿摇的事情和云忆寒吵过架。尽管如此,她心里却有种预感,到了生死关头,云忆寒是不会不管他们的。 凌波和阿摇一定安然无恙。 一路行来无人,昨夜祭司院损失惨重,宫泠羽迫不及待想知道眼前的局势。冷不防一阵笛音入耳,曲调并不欢快,低低哀哀,让人听了打心底里难受。 原本是想去找凌波和阿摇的,宫泠羽却无端的被这琴声扰乱,脚下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就寻着笛声的来源去了。 角楼的走廊尽头,是一大片金色的琉璃瓦。 琉璃瓦上,端坐着红衣缥缈的少年。他目光凝眺远方,仿佛在看着远处烟幕中的树影,又仿佛透过婆娑树影看到了更加远阔的景象。流水一样的长发伏在身侧,流丽的侧颜端的是风华绝代。 曲毕,云忆寒回眸,深情款款的回望着宫泠羽的方向,开口:“还记得这首曲子么。” 宫泠羽微怔,什么? 云忆寒的神情露出迷茫,良久之后,垂眸道:“是你。” 第173章 媳妇,我对你没有秘密(1) http://.biquxs.info/

“是谁?”宫泠羽上前一步,“云忆寒,我是谁?” 云忆寒收起短笛,站起身,叠落的衣袍层层漾开,水波一般好看。他走到宫泠羽面前,拉住她的手,眼角笑意浅浅:“林许,我媳妇儿。” “谁是你媳妇了。”宫泠羽微哼,却没有甩开他。 “那,不然我给你当媳妇儿?” “……你还有没有点立场了?” “我不要立场。”云忆寒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掌心,眼睫轻垂:“林许,我说过,我只要你。”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她。 宫泠羽拍掉他的爪子,再他又想拉她手的时候开口问道:“凌波和阿摇呢?” “在暗房。”云忆寒想了一下,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人走在秋日的长廊间,云忆寒每经过一处,檐下的风铃便会铎铎的响,十分清脆悦耳。即使昨日经历了一场恶战,祭司院景色萧条,无端的让人觉得惋惜,可有云忆寒在身边,就像有了一把保护伞。 万夫莫敌的云忆寒。 “祭司院如今的情况怎么样?”宫泠羽开口问道。 云忆寒淡淡道:“无碍。” “以后怎么办?” “年祭之前,祭司院都不会有事,世子不敢再动手了。” 云忆寒的声音不带有任何的情绪,也听不出悲喜。 宫泠羽却明白,他心里到底还是心疼祭司院的。 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东西,虽然称不上是什么丰功伟业,但总归是有感情的——哪怕是冷情无情的云忆寒也一样。 等等,年祭——? 南诏的年祭,五年一次,宫泠羽过去也经历过几次,但年祭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亲自在过现场,每一次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那样的事情而去不了。 也正是如此,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云忆寒。 哪怕是戴着面具的他。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微妙,过去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云忆寒,今生却与他纠缠不清。 纠缠不清么。 宫泠羽这才发现,自己的步子和云忆寒的竟然是如出一辙的同步。 刚刚还没有发现,想不到,两个人就似心有灵犀一般,连脚上的步伐都是一致的。 不,她不要纠缠不清。 云忆寒,不,是任何人都不能够阻止她。 宫泠羽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世子府—— 燕倾看着面前跪着的线人,唇边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祭司院的损失才不到一半?” 线人胆怯的不敢抬头去看他,垂首道:“是。” “这也叫损失惨重?” “……”线人不敢言语,可事实是,这对于祭司院来说,已经算是损失惨重了啊! 燕倾笑道:“可是我世子府却损失了全部的人。” 他虽然是在笑着,可却让人从脊背开始往外生着寒气,整个人如堕冰窖般,彻骨的冷。 线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忽然身前一阵疾风扫来,桌案上的砚台被燕倾扫了下来,直接砸在他的额头上,疼得他一声尖叫,伸手捂住,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指流淌下来。 燕倾冷冷看着他:“滚下去。” “是,是……” 线人滚出去以后,书房内再度恢复安静。 沉静的气氛中,燕倾双手撑在一起,放在桌上,眉间有丝丝的阴冷气息漾开。 她想起了那个易容成宫泠羽的女人。 那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在夜王府。 那天夜侧妃刚刚小产失去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他并不是伤神,也并非伤心,这已经不是他第一个没有出世便夭折的孩子了。世子府里面的女人明争暗斗,这样的事情还能少见么。尽管乐明砂已经将一干女眷全部赶去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可女人们的斗争永远都不会停歇。 这些女人就敢私底下耍一些手段,从来不敢当着他的面如何如何。要说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个女人敢在他的面前把他别的女人怎么样。 想起她,燕倾阴冷的眉间竟然绽出一抹柔情来。 只可惜,她死得太早了。 只可惜,那个模仿她很像的女孩子,也要被他抹杀掉了。 “来人。”燕倾忽然开口叫人,不一会儿,外面便有人推门进来,行了礼,燕倾道:“桑与人呢?” “桑护卫自清晨出去尚未回来。” “他回来立刻通知本世子。” “是。” “你下去吧。” “是。” 燕倾执起笔的手微微停顿住,又喊住了将要出门的下人:“你等一下。” 下人回过头,垂首道。 燕倾沉吟了一下:“去将花侧妃请来。” “是,殿下。” 夜王府—— 凤珈临拦住即将要出门的夜云轻:“夜家小王爷,天色已晚,你要去哪里?” 夜云轻闻言,发出一声痞笑,抱胸靠在了身后的门框上,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当初那种混世的模样:“凤家小王爷,我叫你来不是让你看着我的。” 凤珈临一怔:“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再这么婆婆妈妈的话,我就考虑让人给你扔出去了。”夜云轻无奈道。 “我……”凤珈临眼神黯淡下去:“小夜君,我和你一样都是没有朋友的,我在凤家的地位和你在夜家的一样,但是我们的待遇却完全的不同。唯一的相同点,便是我们都没有真正的朋友。我当你是朋友,你是否是当我是酒肉朋友?” “拜托你别这么伤春悲秋的好不好。”夜云轻真是无语,他以前是觉得自己没朋友,可是现在有了桑叶儿,他也是有朋友的人了好不? 凤珈临道:“我也没有伤春悲秋,只是在阐述一下事实而已。没朋友就是没朋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夜云轻看着他,好久也没有说话,凤珈临原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说的对,心中正升起一抹雀跃,立刻便被浇灭了,夜云轻道:“看在你这么阐述事实的份上,有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你家凤王爷来了。” 凤珈临微惊:“哪个凤王爷?”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夜云轻含笑道:“最早今晚,最迟明早,你见到了自然会知晓。” 凤珈临一听家里人找过来了,完全愣在了原地,忘记自己的初衷是要拦着夜云轻的。夜云轻整个人已经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很远了,他才反应过来,却没心思去追了。他说凤王爷会来,到底说的是哪个凤王爷? 子夜时分,凤珈临终于见到了这位“凤王爷”的真面目。 彼时他正在床上熟睡,但觉屋子里无端的刮起了一阵阴风,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凤珈临便睁眼了。 一睁眼,便发现屋子里亮着灯,而在圆桌前坐着的,不正是凤则年? 凤珈临傻眼了。 原来夜小子说的凤王爷,竟然是自己的大哥?! 凤则年是凤翎王府最不好惹的人,没有之一。。。 凤珈临脑中当时就冒出一个想法,他愣愣的看着房间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人,然后愣愣的站了起来,只穿着中衣,眼睛连眨都不带眨一下的,步子有些僵硬,眼神发滞,身体木讷的朝前走。 凤则年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弟,眼底一片了然。 跟他装傻是么。 装梦游是么。 凤珈临已经如愿以偿的走到了门口,就在这时,一直不见有什么动作的凤则年忽然出手,一掌打在了凤珈临的背上,他正在装梦游,也没好还手,脸朝下一下被拍到了门槛上。 “脸,我的脸!”凤珈临再也顾不得装,爬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梳妆镜前,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自己的脸没有毁容之后才放下心来,哀怨的看向凤则年,撒娇道:“大哥~~~~” 凤则年抖了一下:“你这成何体统,给我好好说话!” 凤珈临翻了个白眼,他才不要好好说话,他就知道他是来抓自己回去的。上次已经被他偷袭抓回去一次了,这次说什么,他也不要再被带回去关起来。 大哥不是最讨厌自己不像个男人么,那么在他面前,他就好生演一番戏好了。 “哥~~你大半夜的出现在人家的房间里,想干嘛?” 凤则年一脚踢开黏上来的凤珈临,用一副看穿了他的表情看着他,语气颇有些厉色:“阿临,你岁数也不小了,有些事情,我也该告诉你了。” 凤珈临见他不买账,也就不再黏着他,径自坐到了他的对面,收起脸上的表情,没好气道:“你就是想抓我回去,不必找这么些个借口。” 凤则年望着他,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是东篱人氏,以后南诏的事情,你少插手。” “怎么叫插手?什么叫南诏的事情?大哥你现在不也是站在南诏国的土地儿上教训我呢么?”凤珈临发起脾气来像个女人,让凤则年更加头疼了。 自己这个弟弟哪哪都不让他放心,最不让他放心的是,他总往南诏跑。 这样怪不得他,从小就在夜王府,夜老爷子也想着处处保护着他,他打小儿见到的人就少,跟夜王府里的人比跟凤翎王府的都要亲近。 可是如今的南诏也不比过去了,他留在这里自身安全没保障不说,还有可能落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连累凤王府! 凤则年再度叹息出声,凤珈临听得烦了,想往外撵人,但他终归还是敬畏凤则年的,心里有赶人的想法却不敢表现出来。正在他惆怅的时候,凤则年忽然自己站起来,向外走去:“你且先歇着吧,我也去休息了,刚赶到夜王府就到了你这来,明日一早还要向夜家老爷子请安呢。” 第174章 媳妇,我对你没有秘密(2) http://.biquxs.info/

九月中旬的天,秋高气爽。 祭司院自从上一次“被恶战”之后,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整顿之中,燕倾没有发难,南诏王也没有发难,表面上一切都诡异的安静。 仔细清点下来,祭司院的损失倒还不算惨重,除了被烧毁的一些建筑物,人员损伤竟然只有一半,听若水说,世子府的损失才叫真正的惨重。 至于细节么,她并没有过问。 云忆寒最近总是缠着宫泠羽,他也不用出去了,富裕出来的时间就知道缠着她,左一句媳妇儿右一嘴媳妇儿的,忘川听了生气,可偏偏一个字都不肯说出来,宫泠羽严重怀疑,这厮最近又偷跑出去找那不靠谱的说书先生了吧? 说起来,她倒是也挺佩服说书先生的,能把云忆寒那个冷包子,培养成这样一个闷**。 不,他何止是闷骚,他这已经是明骚了好不好?! 这半个月来,一直在恢复祭司院的事宜,竟然忘记了要去给傅清雪送药一事。今天正好云忆寒要闭关,他关了房门宫泠羽便潜了出去,想要去牡丹园,却不料在后门被云忆寒堵个正着儿。 “去哪里?”云忆寒眯起了美眸,打量她。 宫泠羽如实道:“牡丹园。” “去干什么?” “给傅清雪送药。”宫泠羽暗中打了个手势,附近的白衣弟子便全部退下,她两步跳到云忆寒身边,拽住了他的袖子:“云忆寒,我们帮帮傅清雪好么。” “不好。”云忆寒直接否掉,眼神冷淡下来:“林许,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名字。” 宫泠羽瘪瘪嘴,眼睛转了一下:“那你当他是个女人好不?” 云忆寒怔了一下,随即阴森森道:“我去阉了他。” “诶?”宫泠羽懵了,早知道云忆寒这样,她就不该抱着跟他说实情的念头,还妄图他会支持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云忆寒也不例外。 云忆寒人都走到了后门,八成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又辗转走去了前门的方向,宫泠羽拦也没有拦他,脚一迈朝着别的地方走了。人的贱性就在这个时刻发挥了,云忆寒见她没有追上来,也没了去阉了傅清雪的心思,掉头朝着她那边就去了:“林许……” 结果她还是生气了。 云忆寒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这样吃醋不是和正确么? 看来改天还是要去一趟说书先生那里。 啼月楼,宫泠羽的房间。 窗外的秋叶落在窗台上,每一片的金黄色都带着无与伦比的萧条与冷清。 忘川在想一件事情。 ——万一小羽怀孕了呢? 现在,她虽然成了云忆寒的女人,可他们之间只是做了,并没有孩子,他还是有机会把小羽抢回来的。 但倘若他们有了孩子呢? 当年小羽有了燕倾的孩子,他既开心也难过。 开心的是,他是第一个也是除了小羽以外,唯一一个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人。 难过的是,他喜欢的女人有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而他竟然还开心着。 那是一种根本无法用语言确切形容的心情。 如今,他又有了那样的心情。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他就要疯掉了。 其实,小羽是喜欢孩子的。 当年她有了身孕,是何其的开心?她又为了什么这样开心过? 只不过当时有人要对付燕倾,她为了腹中胎儿的安全,也为了不让孩子成为别人威胁燕倾的条件,便选择先保密,没有告诉燕倾。想不到最后,宫家没了,孩子的父亲却始终未能有机会得知,自己和小羽还有过一个孩子的。 “小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忘川几欲想哭,窗外景色萧条,那些毒花毒草也都枯萎了,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跌落到谷底。 一天很快便过去,云忆寒说好了闭关却没有闭,宫泠羽打算给傅清雪送药的事情也泡了汤。都说得失是均衡的,她自觉今天一天都很丧,可到晚上的时候,却接到了一封密信。 来自“黄泉”的消息。 青鸟送来消息时,云忆寒也在,他一挥袖便将青鸟打了下来,青鸟掉在地上,四脚朝天,小小的身子立刻僵硬了。云忆寒盯着躺在地上不知是死了还是装死的青鸟,幽幽道了句:“好漂亮的一只鸟。” 宫泠羽刚想开口问他要来,那厮却又凉飕飕的说道:“不知烤熟了以后味道怎么样。” 宫泠羽:“……” 云忆寒弯腰想要捡起青鸟,宫泠羽却快他一步,将青鸟纳入袖中,对云忆寒道:“我烤好了给你送过去,估计味道和烤乳鸽差不多,鸟都一个味儿。凌波说越王蛇又不肯吃东西了,你过去看看吧。” 云忆寒的目光放在她的袖子上,宫泠羽有种感觉,他似乎能够透过自己的衣袖,透过那并不算薄的布料,看到里面藏着的青鸟。 良久之后,云忆寒妥协道:“好,我这便过去。” 宫泠羽目送云忆寒出了啼月楼,确定他是往竹里馆的方向去了,这才关上房门,就在云忆寒的房间里,打开了青鸟送来的密信。青鸟也并没有死,这东西装死的手段有一套,简直能给它颁个小金人的奖项。 展开信纸,宫泠羽每看到一个字,脸上的表情便冷下去一分。 乐明砂怀孕了。 呵呵,怀孕? 宫泠羽掐指算了算日子,倘若乐明砂服用了自己给她的药,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怀孕”了。 “恭喜世子殿下,喜得贵‘子’。”宫泠羽冷笑出声,心情说不出来的开心,她走到房间一角,对着空旷的墙面划了几下,一道暗门便出现。这是通往那个神秘房间的暗门,屋子里一共有两个机关可以开启,云忆寒教她结了符印,她最近便都用这种办法开门,全当练习一下。 宫泠羽在这边进入了另一个房间,暗门关闭后,没过多久,云忆寒房间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阿摇进门后便将房门关紧,锁住,从衣服下面掏出罗盘,开始寻找着什么。 云忆寒房间里有暗门,他听手底下的人说起过。 云忆寒的宝贝最是多,其中应该有能够帮助他恢复身体的。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小小的身体当真是让人烦恼! 尤其是那个叫林许的和忘川的,以及那个臭丫头凌波,全部都把他当成了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哼,待他恢复身份以后,有他们好看的! 阿摇的罗盘一看便是世间罕见的宝器,指针模糊,但遇到你心中所想之物便会发出红色的光芒。 一连换了好几个方向,罗盘却始终没有亮起过。 难道他猜错了,这里并没有通往暗室的暗门? 不可能,这里明明是整个祭司院,风水最好的地方。 突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很轻,近乎于无,阿摇也不是第一时间听到的,他的身体变小了,各方面的能力也都随之退化,那声音到了门口他才听到,连忙错身躲到了帘幔后头。 对面传来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闭门声。 应该是忘川那头狐狸回来了。 忘川虽然也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但阿摇心中对他当真没有半分感激之情。 屋子里再次平静了下来。 窗外的月光更盛,秋风习习,树叶沙沙的响,树影婆娑的摇晃,落在冷清清的地上,似魔鬼的暗爪。 阿摇动了想回去的念头,但今夜又是一无所获,委实让他不甘。他思考了一下,再次端起罗盘,朝着一个方向。 忽然,罗盘闪了闪。 阿摇立刻眯起眼睛,聚精会神,开始在四周寻找启动的机关。 不知触碰到了哪里,咔嚓一声,墙壁向后移动了好几寸,让开了容一个人通过的空间,隐有光线传来。阿摇小小的身体一闪便到了跟前,忽然这逆光之中出现一抹欣长的身影,阿摇脸色一变,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逆着细碎的光影,云忆寒缓步出现,眉间邪气冲天,妖娆的可怕。 那红衣,比平日更加鲜烈。 那薄唇,比平日更加似血。 几步之后,阿摇站定,却不是出自本愿的。 一缕紫色的光芒,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脚踝,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牢牢的绞住了他。 云忆寒从墙壁后面徐徐走出来,轻抚衣袖,一双美眸深邃的看着他,轻轻吐出一句话:“十二楼主,好久不见。” 阿摇十分吃惊,过了良久,稚嫩的脸上才浮出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且讽刺的冷笑:“祭司大人真是健忘,我们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吗?昨天晚上还一起吃了饭的。” 云忆寒道:“你来我祭司院,到底想窃取什么?”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不管你来偷什么的,”云忆寒眼神一冷:“你也无法得到的。” 阿摇笑了:“那可不一定,林许姐姐那么疼凌波,凌波又与我好,我想要什么,几率还是很大的。” 云忆寒闻言,冷冷道:“你还敢把心思动到林许的头上?” 阿摇被他的语气吓到了,但却仍是维持着笑:“我倒是忘了,林许如今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呢。” 第175章 媳妇,我对你没有秘密(3)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的心肝宝贝,这在几个月前,还是让人根本就不敢想象的。 可是如今就这么**裸的摆在了眼前。 云忆寒动情了。 人一旦有情感,就会脆弱。 云忆寒枉为人上人,竟然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这样的他,同那些凡夫俗子有何区别? 阿摇年幼的一张脸上,稚气褪去,阴冷气息弥漫开来:“祭司大人,我想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堂堂的南诏大祭司,怎么可以动感情?别说世俗的礼节不允许,就连南诏王的那一关,他也过不去的。可云忆寒偏就是这样冠冕堂皇的,不在任何人面前掩饰他对林许那个女人的喜欢和宠溺。 云忆寒斜眼睨他:“我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插手?”停了停,目光微微露出讽刺:“楼主这么多闲暇时光,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恢复?难不成你想一直以这样的容貌生存下去么。” 云忆寒的话宛如一把毒针,根根刺到了阿摇的心上,他冷哼了一下,听云忆寒道:“扶摇,我许你留在祭司院,但你最好守住自己的本分。” 不带有任何威胁性的字眼,却比任何威胁的话语都要言之有效,这就是云忆寒与生俱来的、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吧? 阿摇自嘲一般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云忆寒的房间。 云忆寒身后的墙壁慢慢合拢,恢复如初,半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这房间本就是四通八达的,暗门不止一道,他告诉林许的是经常用的,而现在,他忽然很想看看那个女人在做什么。 云忆寒开启另一道暗门,整个房间鸟语花香,温泉冒着热气,池边坐着一个少女,妃色的裙角被宛起,一双玉白的足浸入水中,竟然靠在池边睡着了。 云忆寒眼中溢出浓浓的宠溺,走过去,俯身将她抱起。睡梦中的宫泠羽有感觉的,不安的皱了皱眉头,但闻到那熟悉的冷香,便安静了下来,任由云忆寒抱着。 云忆寒眉眼带笑,他知道她警惕性高,但刚刚那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一副放心了的样子,的确是让他很开心很开心。 其实在被云忆寒抱起的一刹那,宫泠羽就已经醒了,忘川不在身边,她一向浅眠。只不过后面知道进来的人是云忆寒,她又懒得睁开眼了。反正云忆寒又不会伤害她,她想睡一会儿。 身边的锦缎褥子下陷,云忆寒也上了床,抱着她的姿势,宫泠羽掉了个方向,背对着他,像是在梦寐中翻了个身。一双手臂缠在了她的腰上,云忆寒从背后抱住她,这样的姿势,让宫泠羽心头一跳。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一直在装睡,却一直清醒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应该都已经亮了。 宫泠羽想去茅房,无奈云忆寒不起来,她也不想先他一步,正着急着,云忆寒终于有了动静,慢条斯理的起来,换了身衣服离开了。 宫泠羽直奔茅房而去。 解决完了燃眉之急,宫泠羽也洗漱换衣,从暗门出来时,正对上忘川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小羽。”忘川声音哽咽,听起来像要哭。 宫泠羽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眼角眉梢的疲惫,便知他又是一夜没睡。 她和云忆寒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就算是不清不白的在一起,以后有朝一日会分开,她也不会回过头来和忘川怎么样。 忘川,何苦呢? 何苦在深夜里,等她到天明。 忘川还要开口,宫泠羽却抢先一步,盈盈道:“忘川,临时厨房搭在哪里?有烤乳鸽么?”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还带了点点的不在乎,似乎对一切都那么不在意似的。忘川有些心寒,却是叹道:“有,你现在要么。” 宫泠羽嗯了一声,忘川便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真的端来了一只烤乳鸽。。。 宫泠羽仔细端详着盘中烤得外焦里内的鸽子肉,抽出匕首,七零八乱的把烤乳鸽“分尸”了,忘川不晓得她在做什么,又没有去问,宫泠羽弄完之后,便端着盘子出去了。 这一次,忘川连跟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用脑袋想都知道,小羽是去找云忆寒了。 宫泠羽的确是去找云忆寒的。 祭司院上空的结界,牢固而有效的保护着这座偌大、空旷的院子,似水波般清透,丝毫不阻碍秋风、日光的进出,形同于无,但却是个坚硬的保护壳。 宫泠羽一面端着被切好的烤乳鸽,一面想着怎么哄骗云忆寒的话,冷不防一道人影拦在了身前,宫泠羽盘子一晃,躲开了桃绯夫人伸向盘中的那只手。 “是什么?”桃绯夫人眼睛眯起,目光追着宫泠羽手中的东西。 空气中飘散开一种若有似无的烤肉香气。 宫泠羽看着半道杀出来的桃绯夫人,一计浮上心头。 “你想知道?”她故意把盘子在桃绯夫人面前晃了一下,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抓到,实际上却抓不到,挑逗一般,重复几次之后,桃绯夫人果然急眼了:“你有完没完?” 话音未落,抬起手便去抢夺,宫泠羽敏捷的错开身子避掉,手中的盘子却不能幸免,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桃绯夫人没有料到那盘子会碎掉,她刚刚那一下,应该不会真的打在盘子上的。 宫泠羽颇有些的惋惜看着地上散落的烤肉,桃绯夫人脸色变了变,立刻跑开了。 宫泠羽弯腰,用衣袖当纸巾,隔着衣袖捡起地上的一块肉,哀哀叹了一声。 身后传来脚步声,身边多了一个蹲着的人。 云忆寒和她蹲在一起,看着掉在地上沾了泥土的肉块,好一会儿才道:“可恶的桃绯。” 宫泠羽侧眸看向他:“可恶的桃绯夫人,在帮祭司院的忙。” 她不是才看出来的,从那天云忆寒和桃绯单独说了些什么之后,桃绯夫人的态度就大有转变,一直在帮衬着破碎的祭司院。宫泠羽凝了一下,问他道:“云忆寒,你是不是答应了她什么?” “我能答应她什么?” “……”宫泠羽沉默了,自从知道桃绯夫人是对云忆寒别有所图之后,她就总也觉得云忆寒答应了她什么不可告人的条件,所以她才会留在祭司院帮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桃绯夫人还能转性大发慈悲做起善事来不成? “媳妇,我对你没有秘密,我什么都不会隐瞒你。”良久的沉默之后,云忆寒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宫泠羽还没有来得及损他些什么,便见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挑起地上的一块肉,一双美眸潋滟的看着她道:“媳妇,这是那只漂亮小鸟的肉么。”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接下来云忆寒做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他竟然把那块从地上捡起来的,沾了泥土的脏肉放进了嘴里! 宫泠羽无语的看着这一切。 偏偏云忆寒还不觉得有什么,他嚼了两口,咽下去,盈盈望着她:“果然如娘子所料,味道和烤乳鸽差不多。” 差不多你妹啊! 宫泠羽看着这样一幕,心里忽然很心酸。云忆寒何等地位?她敢以性命打赌,他这辈子都没有吃过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 “可即便是难吃,我娘子做出来的东西,我也喜欢。”云忆寒说着,又去捡了第二块、第三块…… 同样是拾起东西的动作,他做出来却是这般的行云流水、优雅好看,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一般。 震惊中,宫泠羽竟然忘记要去阻止他。 不知不觉,云忆寒几乎把落在地上的头吃了个干净,唇角都沾了一点尘土。 若是在往常,尘埃这种东西,是不要妄想能够沾到大祭司的身上的。 罪恶感接踵而至,宫泠羽能做的,就是在云忆寒“吃饱”后,抬起袖子,擦去他唇角的那点尘埃。 对不起。 宫泠羽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对不起。 ——你能骗到的人,都是信任你的人。 一个人如果从来对你没有信任可言,你的谎言又怎么能够骗到他? 这几个月来,云忆寒的点滴变化,她都是看在心里的。他为了她什么都肯做,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云忆寒这样深沉的喜欢,却成为了宫泠羽的一种负担。 两个人若有情意在,这种微妙的感情,应该成为他们的喜悦,而并非是负担。云忆寒的每一句喜欢,都会让她觉得罪孽深重;云忆寒的每一句关心,都会让她深感压抑。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如跗骨毒药,蔓延至四肢百骸,侵进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 原本只是想利用桃绯夫人毁掉这一盘鸽子肉的,却不料最后竟然被云忆寒吃了下去,他这样低头的姿态,真的让她觉得痛心。 宫泠羽实在过意不起,在两个人站起身以后,伸手抱住了云忆寒。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给他的第一个拥抱,尽管带着歉意,却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 草丛后,忘川一双眼睛红得滴血。 它雪白的绒毛隐藏在起伏的杂草中,一双碧眸充血,倒映出相拥的一对人影。 第176章 怀真的锦囊 http://.biquxs.info/

由于祭司院受到了损害,宫泠羽的复仇大计只得耽搁,转眼便到了九月的下旬,深秋。 忘川劝她还是转移地方好了,祭司院不要也罢,大不了从长计议,宫泠羽却不那么想了。 说她的私心想跟着云忆寒共同进退也好,说她还是想继续要这大祭司的位置也罢,她暂时都是不想离开的。 “林姐姐,这个字念什么?”坐在窗边的阿摇端着书过来,最近小家伙黏她黏得紧,看到他这样爱说话,也乖巧,宫泠羽心里也十分高兴。 宫泠羽看了一眼,告诉他念什么以及如何解释后,便摸了摸他的头,阿摇忽然睁着一双大眼睛问她:“林姐姐,你知道忘川哥哥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吗?” 宫泠羽一愣,她还真不知道,她从来没有问过的。 阿摇垂下脑袋,道:“忘川哥哥说我长得像小时候的他。” 闻言,宫泠羽心口一阵抽疼。 小时候的忘川? 她没有见过。 原来,小时候的忘川竟然就是长这样么。 宫泠羽低头打量阿摇的容貌,感到一丝愧意。 她不是故意不去问忘川为何偏偏要带阿摇回来,她只是觉得,忘川想要的,她都想给。 能给的都想给。 她给不了的,就只能在心里说句对不起了。 忘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何尝不明白?可是明白归明白,她给不了。 收回思绪,发现阿摇正用一种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自己,宫泠羽有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小孩子身上有太多奇怪的情绪,但转念想想,可能跟他的孤僻性子有关系。总之他如今也爱同人说话儿了,她归根结底是高兴的。 窗外秋阳正好,几簇菊花盛开,香气溢满园。 宫泠羽偏头看向继续坐回去写字的小男孩,笑道:“阿摇,别写了,我们去吃中饭。” “好啊。”阿摇立刻放下笔,听话的下来。 宫泠羽自然而然的拉起了他的小手,走向了临时的“餐厅”。 自从云忆寒单方面确认了两人的关系后,他也和大家一起吃饭,说是“大家”,其实也不过是她、忘川和凌波而已,偶尔桃绯夫人也会过来一起吃饭,但没人愿意搭理她,凌波还总是会言语相向,她后面便不来了。 见到一大一小两个人手牵手走进来,云忆寒眯起了眼睛。 具体眯眼望着的方向,是两个人极为自然的牵在一起的手。 此时此刻,云忆寒心中只有一句话——他娘子的手他都没有这样正大光明不要脸的拉过! 这个臭不要脸装傻卖萌的扶摇! “你给我松开。”云忆寒站了起来,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一道破风之音传来,刚刚被他折断的筷子,厉风般击向阿摇。 宫泠羽拉着阿摇跳起,将他抱在了椅子上,回头瞪着云忆寒,厉色道:“你够了!” 连小孩子的醋也吃,云忆寒到底还有多幼稚?! 云忆寒十分委屈,不敢跟她顶嘴,只能瞪着扶摇。 这厮的年纪明明比林许都要大了好不好! 他只是练功走火入魔才会变成小孩子的身型好不好! “祭司大人好本事,筷子都把墙壁穿过去了。”忘川一声轻笑,目光放在前方,没有去看任何人,开口,却是在暗讽云忆寒。 “要你管,死狐狸。”云忆寒立刻反击,骂了回去。 “呵呵。”凌波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儿大的样子,低头闷笑。 “吃饭吧。”宫泠羽拉着阿摇入座,云忆寒怨恨的目光仍然放在阿摇的身上。 好想撕下这人这张不要脸的伪装皮囊。 一顿饭,四荤四素,一大锅冬瓜丸子汤,全是忘川做的。 宫泠羽盛了一碗汤,先是给了凌波,然后又盛了一碗,给了阿摇,云忆寒眼巴巴的等着这第三碗,却见她盛完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自己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忘川眼观鼻鼻关心,幽幽笑出了声音。 云忆寒瞪着他:“怎么一到吃饭的时候,你就阴阳怪气的?” 忘川道:“祭司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云忆寒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激到了,瞟了眼暗暗吃饭的其他人,低声威胁他道:“死狐狸,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么。” “云、忆、寒!” 云忆寒威胁忘川的语气,一丝不差落进宫泠羽的耳朵里,她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教训云忆寒道:“好好吃饭不行么。” “我……”云忆寒十分委屈,分明是这狐狸先挑战他的,怎么到头来反倒又成了他的错? 但是自己的媳妇儿是不能说的。 在别人面前,媳妇儿的话永远都是对的——说书先生语录。 云忆寒默默放下了筷子,飘到了外面。 宫泠羽也懒得管他,给凌波夹了几块肉,给阿摇盈满了汤,最后看着忘川,叹气道:“别理他,咱们吃饭。” 临时用餐的地方在竹里馆外面的二层小楼里,云忆寒出来后,便直接朝着只剩下一半的摘星楼去了。 祭司院随处可见断壁残垣,全是被烧焦后的残迹,云忆寒也并未让人去修葺,当下,休息调养才是当务之急。 摘星楼从百尺危楼变成了三层小楼,倒也颇有些意境,桃绯夫人正在微微有些凌乱和狼藉的顶楼上站着,见到云忆寒来,笑靥如花的朝他打招呼。 云忆寒在她几步之外站定,道:“这些日子以来,还是要谢谢你。” 桃绯夫人掩唇道:“咦?我没有听错吧?堂堂的祭司大人竟然还会道谢?” 云忆寒面无表情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但你也要记住,绝对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 “我知道。”桃绯夫人目光放开了一些,盯着他,道:“你就不后悔么。” “为何这样问?” “为了一个女人,你宁可付出这么多,可我看来,她的心思并非全在你身上。” “至少有在我身上的部分,便是值得。”云忆寒又露出了那副只有提起林许时才会出现的表情,让桃绯夫人又嫉妒又生气。 “记住,守口如瓶。”云忆寒淡淡瞥了她一眼,纵身从摘星楼上跳了下去,身如鬼魅,极快的掠过地面。 夜王府—— 凤珈临的双手被麻绳紧紧捆住,绳子的另一头,攥在他大哥凤则年的手中,凤则年脸上厉色显现:“你到底走不走?!” 凤珈临道:“你都把我绑了,还来征求我的意见做什么?” 凤则年十分无奈,这个最小的弟弟,却最不让人省心。他拉着绳子,将凤珈临扯回房间里,关上门,苦口婆心道:“南诏的事情不让你插手是为了你好,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如何向我们的父亲交代?” 凤珈临气道:“我能出什么事情?南诏的事情乱,东篱的事情就不乱了么?一样是乱糟糟的,我在哪里不一样?” “你……”凤则年真的是给气到语结了,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稍一松开绳子,凤珈临便想跑,只是这绳子掉到地上,被他用脚牢牢踩住了:“我实话与你说吧,南诏朝廷,局势动荡不安,恐怕将来要有大事发生。你知道南诏过去为何会一直风平浪静,国泰民安吗?” 凤珈临摇摇头,这一席话都把他说懵了。 什么朝廷,什么局势,他从来不去深究的,他只是随心所欲,他从小就在夜王府长大,对夜王府的一切都有感情,反而是凤翎王府让他觉得陌生! 他才不管南诏过是国泰民安还是民不聊生,——或者民不聊生对他来说更有利,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夜王府全部都搬到东篱去,东篱好歹也是山多水多环境好,不像南诏,虫子多空气还湿热。 凤则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长长一声叹息:“南诏富裕,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国内却一直平安无事。因为有两大势力,势均力敌。就如一个池塘里的两条鱼大王,能让这一池水都归于平静。但若有一天,有一方的势力被打破,局势便会动荡起来!” 凤珈临听得似懂非懂:“什么鱼——大哥的意思是,夜王府和祭司院?” 凤则年瞪了他一眼:“你把夜王府当成家, 可夜王府南诏的地位可没你想的那般重要!” “那祭司院是对的?另一条大鱼是——” “想想那夜家小王爷是给谁办事的?!” 凤珈临恍然大悟,唏嘘道:“原来是世子殿下!” 凤则年头疼不已,真是拿他没辙! 傍晚,宫泠羽在自己房间的躺椅上惬意的躺着,躺椅是放在窗边的,秋意正浓,听着外面婆娑的风声,看着摇曳的树影,再看着月亮一点一点爬起来,心情无比的舒畅。 她的手里,正捏着一只锦囊。 是怀真临死前托小僧弥交给她的锦囊。 怀真说,让她务必在最需要的时候才能打开。 自从有了这锦囊,每一次的危急关头,似乎都成为了最需要的那一刻。可她也只是想一下,却并没有打开过。 带着这锦囊在身边,就像身负万千智慧的怀真还活着一样。 时至今日,她都无法相信怀真做了那样的事情,然后自杀离开了人世。 砰。 突然一阵不小的动静,打破了沉静的秋天夜晚。 宫泠羽蓦地坐直了身板,便见忘川一身是血的从门外跌进来! 第177章 婚书(1) http://.biquxs.info/

忘川一身是血的冲进来,要不是相处多年,宫泠羽险些都不认不出来那是他! “怎么回事?”宫泠羽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忘川,警惕的看向他的身后。 忘川并未言语,宫泠羽见他身后无人追来,便将房门关上,扶着他坐到了床上,脸色微变:“到底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呃。”忘川难受的呻吟出声,宫泠羽便不再追问,丝毫不避让男女之嫌,迅速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还好,并无致命的伤,伤口大多集中在前胸和手臂上,有的伤口很深,露出了森白的骨头,流的血自然就多了些,但好在没有伤及性命。 隔空取出消毒水、金疮药、纱布、剪刀等物,宫泠羽褪下忘川的上衣,用干净的布擦干他身上的血迹。这些伤口一看就很痛,可忘川除了刚开始那声没有忍住的叫痛,后来便一直在沉默,极力的忍耐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宫泠羽和忘川,两个人在给对方上药的方式和手法上都十分熟悉,一个小时快过去了,忘川前胸的伤口才处理的差不多。这时,忘川低垂的目光忽而望向窗外。 窗外秋阳高照,风和天都很高,碧蓝如洗的天空下,站着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 云忆寒鲜少穿白衣,可他,穿什么都好看。 宫泠羽一门心思都放在忘川的伤口上,也看出来这是剑伤,但剑法似乎颇为诡异,浅的地方极浅,深的地方又几乎就贴到了骨头上,但偏偏还差了那么微妙的一毫米。 在宫泠羽看不到的阴影下,忘川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得意,他忽然抬起手臂抱住了宫泠羽,宫泠羽低头柔声问道:“怎么了,伤口很疼是不是?” 原来她还是心疼他的。 忘川的目光柔和了一些,随即看到窗外那抹白影生气的离开。 忘川放开宫泠羽,强颜欢笑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宫泠羽嘀咕道:“胡说什么,伤成这样还能不疼?” “小羽,你还在关心我是么。” 宫泠羽动作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剪去多余的纱布,神情却冷淡了下来:“忘川,我对你的关心,并没有儿女情长在里面。” “我知道。” “……”宫泠羽沉默的望向忘川,没有想到他这次没有不依不饶的质问下去。 忘川也抬起头,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温柔仍在,却不似过去那般明烈了,“小羽,我的伤不要紧,剩下的我自己可以处理。” “好。”宫泠羽倒也痛快:“那你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她说过,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忘川。 忘川的目光移向别处,有些为难,良久,道:“我还没有死,谁伤的我已经不重要了。” 他越是这么说,宫泠羽便越是不放过:“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 忘川转而抓住了她的手,语气微急:“小羽,不要查,好么。” 宫泠羽心中疑云更重,表面上却是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查?忘川,你在害怕什么?” 忘川低叹了一声,眼睫轻垂,缓缓吐出四个字:“是云忆寒。” 宫泠羽脸上的笑容僵住。 ——原来竟然是云忆寒! 难怪忘川从一开始就支支吾吾的不肯道出伤他那人的名字,因为他是云忆寒! 好一个云忆寒,吃醋就罢了,竟然还动了忘川?! 是可忍孰不可忍,宫泠羽当即便没有说一个字,立刻出去了。 她出去后,忘川移动着身子,慢悠悠的凑到了窗边,将窗子开得大了些,阳光照射进来的面积也随之放大了。 从窗台上,忘川目送宫泠羽气势汹汹的去找云忆寒算账。 他的唇边,绽出妖娆的一抹笑,妖性完全暴露无遗。 宫泠羽是在繁华深处找到云忆寒的。 彼时他正轻扶衣袖,折下一束枯萎的红花,指尖轻抖,那朵枯掉的花便重新有了生命,姿然的绽放开来。 云忆寒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有转身,直起身子,道:“你来了。” 宫泠羽开门见山没好气道:“你不打算解释么?打了忘川算怎么回事?” 平日里拌嘴互相伤害也就罢了,她想不到云忆寒真的会把忘川伤成那样。 “呵。”云忆寒一声嗤笑,语气冷冷的:“我打谁是我的自由,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很想杀了他。” 这个女人,就那么深信忘川么。她平日里耍小机灵脑袋不是转的很快么?她就不知道,他从来不用剑么。 一听他还要杀忘川,宫泠羽就更急了:“你很不可理喻你知不知道?忘川对我的感情,岂非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云忆寒笑着打断她的话,回眸看她,眼角笑意渐浓:“你和那头狐狸在一起很多年了。” 宫泠羽心中咯噔一下,自己差点就说漏嘴了,她嘴硬道:“就是很多年,你比不了的。” 你比不了的。 云忆寒神情冷下来,周围的空气也随之降温,两边挂着碧叶的繁花,竟然都迅速爬上了一层冰霜。 这样不动神色不发怒不骂人不傲娇的云忆寒很让人害怕,宫泠羽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望定他:“云忆寒,我不准你伤害忘川,你若是想杀他,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说到做到。” 语落,宫泠羽不敢再原地久留,转身就要离开,云忆寒却在这时候开口叫住了她:“你就那么信任那头狐狸?” “我们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种,但却比什么都重要。云忆寒,你是……我的爱人,忘川是我的家人。”宫泠羽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出来自己有些后悔,不等云忆寒说什么,她便快速跑掉了。 睨着她跑开的身影,云忆寒身上的冷凝之气一点一点散开。 那些覆在繁花碧叶上的冰霜也褪去。 ——她刚刚说了什么? ——他是她的爱人? 云忆寒唇角弯起满足的弧度,尽管忘川那只死狐狸陷害自己,尽管他刚刚看到他们抱在一起,连她的质问都懒得再解释。可是他却听到了她说,他是她的爱人。 林许,你终于肯承认我了。 云忆寒微微抬起头,迎上头顶一片炽烈的阳光。 光芒固然刺目,他却觉得比往日舒适太多,连同身边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因为他雀跃的心情而变得可爱起来。 林许,他怎么就越来越喜欢她了呢? 深秋,白昼开始变短,一天很快便又过去,晚饭前听说云忆寒出去了,宫泠羽也没有问他去做什么了,若水虽然没有说话,却觉得气氛有些不一样。 吃过晚饭,今天轮到若水洗碗,他端着一木盆的碟子盘子和碗筷去了湖边,冰魄半路杀出来,脸上还覆着半张纱布,上次世子偷袭祭司院,冰魄的脸受了伤,很久没有出来见人了。 冰魄一言不发的接过他手里的物件,若水道:“不必了,我来便行。” 冰魄没搭理他伸过来的手:“哪儿有大男人洗洗刷刷这些东西的?” 若水便没再吱声,跟着她一道在湖边蹲下。 夜晚的湖边有些微冷,暗色的湖水无声的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洗碗期间冰魄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若水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这么些年,冰魄对他的心思他都明白,可惜,他只把她当朋友,当妹妹。 他对她,甚至从未有过当初对女装忘川的那种怦然心动。 因了忘川受伤的原因,宫泠羽便让他回到戒指空间去休养,忘川不同意,还是想和以前那样,他睡在外间。念在他是伤者的份上,宫泠羽也就同意了。 宫泠羽取出一根银针,挑了挑纱灯的灯芯,房门开着,她的目光一直望着对面的房间。 忘川知道,云忆寒没有回来。 小羽在担心。 沉默的气氛下,忘川开口道:“小羽,你若是担心便出去看看吧。” “你还替他说话?”宫泠羽语气虽然在教训,却并不严厉,甚至可以听得出她故意放轻柔了几分:“忘川,云忆寒伤你,你……你就咬回去啊,他那人就是这样,动起手来才不管对方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为什么不还手?” “小羽,你喜欢他。” 啪嗒。 忘川的话惊扰到了宫泠羽,她挑灯芯的手不小心把灯芯都戳断了,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昏暗下去。 忘川叹道:“小羽,你喜欢他,我不想还手。” 宫泠羽久久没有出声。 几分钟后,她手掌虚浮着微弱的火苗,慢慢向上扶,火苗重新燃了起来,房间变得亮堂。 宫泠羽心中烦躁,疾步走了出去,空灵的脚步声消失在过道的尽头,她上了楼去。 阁楼之上,宫泠羽坐在栏杆上,吹着秋天夜晚习习的微风。 长发被风撩起,衣裙被风扬起,烈烈的响。 她的手中,挂着一只锦囊。 怀真留给她最后的东西,她终于想要打开了。 深吸一口气,一种无法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宫泠羽缓缓扯开了锦囊的丝线。 里面一张纸条,一行小字:忘川不可信。 第178章 婚书(2) http://.biquxs.info/

忘川不可信。 怀真清秀的笔迹。 白纸上隐约还带着他身上常年萦绕的味道,连松墨的味道都如此熟悉。 宫泠羽指尖一抖,纸条差点被风吹走,她连忙握住,定睛瞧了瞧。 纸条正背面,都只有这简短的五个字,宫泠羽疑惑不已。 从前,怀真与她交好时,她几乎事事都与他说,怀真自然是知道忘川的存在的,他们还一起喝过茶呢。怀真煮的茶,一壶清茶,几粒青梅,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喝的茶,忘川也说,喝了怀真的茶,会让妖忘记世间的烦恼。 怀真啊怀真,他说这锦囊要让她在最需要的时刻打开,可她最需要的时刻,竟然就是要不去信任忘川么?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要不是怀真乃大智大慧之人,宫泠羽几乎就要怀疑,怀真是写错了吧? 楼上凉风习习。 宫泠羽忽然想起以前燕倾说过的一个传言。 ——每一任大光明寺的至高禅师,圆寂前都会看到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预言。 怀真固然不是正常圆寂,莫非也看到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看到和忘川有关的预言? 他想知道忘川的什么? 怀真——对忘川感兴趣? 心中的疑团豆子一样往外冒,最终化为了宫泠羽长长的一声嗟叹,逝者已矣,她不好在评断怀真什么。 但是怀真为何说忘川不能信? 这么多年啊,都是忘川一路陪着她过来的。死的时候陪她死,生的时候陪她生,就如她说给云忆寒的那番话,忘川是她的家人,是她最重要的人。 可是如今,怀真竟然不让她去信他。 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老天就那么爱开玩笑么。 怀真最后的笔迹,被宫泠羽握在手中,稍一用力,松开后,纸条化为灰烬,从她指缝间倾泻而出,不知被风吹到了何处。 宫泠羽将锦囊重新收好。 她一双灵眸闪了闪,轻振衣袖,缓步下了楼。 夜晚,整座王城沉寂下来。 通衢大道上的商户闭门休息,路边的乞丐也蜷缩着抱着拐杖入眠。 整片夜空,繁星密布,无与伦比的清澈。 郊外的红叶林,树上、枝头的叶子终于开始变红,从长亭中望去,在盈月的照射下,美得不似人间的风景。 宽阔的大道上,偶尔少见的有镖车在赶夜路,每个镖师都是打足了精神,眼睛瞪得很大。 亭中,云忆寒和桃绯夫人各据一角,相对而望。 桃绯夫人开口道:“想不到你真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她试着提了一口气,觉得身体比以往不知轻盈了多少,她想要得到的,云忆寒的神功,终于得到了。 另一边的云忆寒,因为将自身的功力强行渡了一半与她,而显得脸色异常苍白,声音不经意间便带了疲惫,却是那么的知足:“这么多年,总算遇到一个值得我去保护的女人,我做什么都是值的。” “那如果我当时的条件是要你的命呢?”桃绯夫人不是真的喜欢云忆寒,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好歹追了他这么久,还是见不得他对别的女人这般在意的,当下便是一记嘲讽。 长亭下,云忆寒的脸庞柔美如月光,却比月光还要惹人喜爱,要命的是,他竟然提唇笑了笑:“那我的女人一定不会答应给你。” 桃绯夫人想起林许,脸色黑了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林许,是个意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她研究了云忆寒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过,这厮八成是真的爱上了。 今日得云忆寒神功一半,桃绯夫人的心情十分好,她不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到手了就不会再觊觎云忆寒身上剩下的,她抬头望月,轻轻一叹:“我们走走吧?” 今夜之后,她就要回到桃花岛,真的闭关修炼了。 自此一别,以后怕是都没有相见的时候了。 尽管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不纯的,打着喜欢云忆寒的借口,一门心思都想要得到他的神功,但这么多年下来,桃绯夫人发现,自己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云忆寒。 她大概是动心了吧。 毕竟,云忆寒是那样一个风光霁月之人,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动心呢? 云忆寒缓缓站起身来,同桃绯夫人走在了被月光照得银白的路上。 头顶的夜空,浩瀚的银河,闪亮的繁星,亘古不变的苍穹。 以及身边这位风华绝代的少年。 桃绯夫人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云忆寒也是男人,总有一天,他也会娶个女人,像所有男人一样过日子。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倒是希望那个女人是林许。 因为除了她,还有谁能配得上这样的云忆寒呢? 一路步行送了桃绯夫人上了桃花岛的飞轿,云忆寒回到祭司院时,已过午夜。 他没有想到,还有人会等着自己。 心中除了惊讶,还有几分难言的暖意。 宫泠羽坐在门槛上,托腮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普通人家里,在等待丈夫夜归的小妻子。 她本就假寐,阖着眼而已,听到脚步声自然就睁开了,望向走廊尽头。 云忆寒的脚步有些沉重,微弱的灯光下,脸色也苍白如纸。 宫泠羽慢慢站起来,看着他,不像昨天因为忘川受伤时质问他的语气那般,可能因为困倦,声音也柔了很多:“云忆寒,你去了哪里?” “我出去走走。”云忆寒语气正常,声音却透着丝丝的虚弱。 宫泠羽皱眉道:“你是不是和桃绯夫人做了什么交易?” “媳妇,我说过,我对你没有秘密的。我没同她做过什么交易。” “可是我听说,桃绯夫人也出去了,你们离开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宫泠羽没有被轻易哄骗过去。 云忆寒思考了一下,道:“媳妇,你在关心我。” 宫泠羽道:“对,我在关心你。” 云忆寒微怔。 宫泠羽看着他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叹道:“你跟我说实话吧。我知道燕倾偷袭祭司院以后,你需要人手,恰巧这个时候桃绯夫人在,你便找了她帮忙对不对?她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云忆寒道:“她没有条件,她也不是在帮祭司院,只是钟灵天师,是她的死对头而已。” 宫泠羽微微睁大了眼睛:“真的?” “不假。”云忆寒勾唇一笑。 宫泠羽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道:“还想骗我,你身体都虚成这样了,还说不是跟她有什么交易?是不是她让你去用美色交易了?!” 因为在床上太过用力,所以身体这般虚弱—— 云忆寒忽然靠了上来,一把搂住她的腰,身上的冷香味道似乎淡了些,宫泠羽抬起头,对上云忆寒一双笑意妍妍的美眸,他的声音,低沉华丽、魅惑至极:“你也吃醋了对不对。我没有跟她怎么样,没有美色交易。你不信,我这便证明给你看。” 宫泠羽自然明白他说的“证明”是指什么,当即便起了一层白毛汗,从他怀里钻出来,退到了自己房间门口,低声快速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睡了。” 说完,她扭头钻进了房间。 开门的一刹那,云忆寒自然看到了外间睡着的那头狐狸。 云忆寒并没有急于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听到对面的房间里,传出来均匀的呼吸声时,才悄悄开了门,一把将忘川拎了出来。 直接丢到了自己的房间。 忘川受伤,睡得死沉,被摔在地上时才乍然惊醒,一抬头,便被云忆寒一脚踩住了尾巴。 “嗷呜——” 被踩住的尾巴传来剧痛,忘川一声低吼,锋利的爪子便去袭击云忆寒。 云忆寒面上浮出一丝冷笑,微微倾下身,一道水波将忘川牢牢包裹住。 忘川奋力挣扎,却不能撼动这层看似软弱实则坚韧的水波,透过清澈的水波,忘川看到月光之下,云忆寒的头发一寸一寸变成了银白色。 忘川停止了挣扎,怔怔的看着这突然的变化。 云忆寒恍然未觉,靠近困住他的水波,红唇鲜丽如血,浅浅道:“我不杀你,但今夜,你便在这里渡过吧。” 语落,云忆寒去了对面的房间。 踏进房间时,他才看到自己变了颜色的头发,脸色微变,眉间邪气更加浓烈。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开启暗门,进去了。 忘川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全部被这水挤得疼痛,撕裂般的疼,他脑海里的景象,一幅幅闪过的全是银发的云忆寒…… 他……真的还是个人么?! 清晨,世子府。 乐明砂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皱着眉头醒来,便瞧见容笙站在自己的窗前。 她心里一个咯噔,随即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容笙的目光从她平坦的小腹上移,落在她的脸上,笑道:“我来看看我们的孩子。” 乐明砂脸色一变:“什么我们的孩子,你,你少胡说,这分明是我与殿下的孩子!” “容笙,你出去!”乐明砂彻底沉了脸,一手指着门口,怒道。 容笙担心她动了胎气,便不敢再惹她,出门前,道:“殿下不在府中。” 第179章 婚书(3) http://.biquxs.info/

因了容笙早上来的那一出,乐明砂整整一天的心情都不好。 她现在总是觉得,容笙看着她的目光怪怪的,——甚至他总是在暗处偷看她。 也许是做了见不得光之事,乐明砂心里也有隐隐的担心,万一哪天给燕倾撞上了,她要如何解释? 婢子们正在将晚膳一道一道往桌上摆,望着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乐明砂当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背后又传来那种怪异的感觉,她一回头,果然看到容笙正站在外面桂树的阴影下。 用那样一双哀伤的眼睛看着她。 外面的夜色沉得厉害,山雨欲来,风也比平日里凉了许多。要下雨了,这样的天气和容笙的眼睛一样让人的心情沉闷。 “世子妃,这是血丝燕窝。”婢子出声提醒,将一个瓷盅放到了她的面前。 血丝燕窝,是燕倾每日让人做给她的补品。 想起燕倾,乐明砂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的笑容,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燕倾知道自己有了“他”的骨肉以后,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没有看到,只知道他回来以后,表面上对她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但实际上,和从前没有什么变化。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狗跛着脚跪在了门口,害怕的看着乐明砂:“世子妃,小狗,小狗已经把府内的马桶全部清扫干净了。” 乐明砂闻言迅速皱起了眉头,胃里一阵恶心,捂住嘴奔到一旁干呕起来。 这个该死的小狗,她一定是故意的! 明明看到了她在吃饭,却说这样的话来恶心她! 乐明砂吐了好一阵儿,回来时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她指着院子一处,道:“小狗,跪倒院子里去。” 小狗听话的跪到了院子里。 乐明砂看了看要变色的天气,又看了看小狗,冷笑道:“你今夜就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教训完小狗,乐明砂原本阴郁的心情顿时好起来,她坐在桌边,开始慢慢吃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房门开了一道小缝儿,外面容笙不知何时早已离开,闪电掠过,将大地一瞬变得惨白。这惨白之中,小狗单薄的身子跪在瓢泼的雨中,随时都可能倒下。 乐明砂身边的侍女有些于心不忍的看了小狗一眼,却不敢跟世子妃求情。因为她们跟了这位世子妃这么久,知道求情会是什么下场。 “怎么,你觉得她可怜吗?”乐明砂慢悠悠的回过头,吓得那侍女立刻跪在了地上,低头道:“奴婢不敢。” “那你说她活不活该?”乐明砂的声音,听起来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侍女忙不迭顺着她的话:“活该,小狗最是活该了。” 乐明砂满意道:“原本我是想让她回去的,可既然你都觉得她活该,那么便罚她再跪些时辰吧!” 侍女几乎低到尘埃里的头不敢抬起来,脸上却涌出一丝不好意思,是她害了小狗! 天空之上,黑云翻滚着耀目的闪电,将整片夜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颜色。 深秋的夜,气温本就骤然下降,雨水更是寒冷,小狗哆嗦的跪在雨中,不时的翻着白眼,豆大的雨点砸在她的身上,随时要将她砸倒一样。 可她却倔强的坚持跪在雨中不倒下。 小狗心中除了对乐明砂的害怕、怨恨之外,还有一种后悔。 世子府里面所有的下人几乎都以为她的名字就叫小狗,人人也都知道乐世子妃讨厌她,可是她们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世子妃一味的打骂、虐待她。 小狗,不,或者说,萧兰芷却知道。 小狗原名叫萧兰芷,一晃,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自己的本名了,大概——有六年了吧? 乐明砂当上这世子妃已经六年多了,她进到世子府为奴为婢也有六年多了,这六年的光阴,把她这个过去嚣张跋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给磨成了一个看到乐明砂就会打心眼里害怕,从骨子里发抖的小奴隶。 萧兰芷心中后悔万分,后悔当年没有打死乐明砂! 那一年,她与乐明砂的身份简直是如今这种惨状的翻版——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乐明砂是路边肮脏的小乞丐。她除了有个像样点的名字外,一无所有,日夜在路边乞讨,还冲撞了她的车驾,否则她也不会让下人打她。 那一日乐明砂被人救下,她竟然不知那人便是当今的世子殿下,那个时候她的心气还很高,更没有料到,很久之后,那个差点被她打死在路边的乞丐女,竟然会一跃成为地位不低的世子妃。 乐明砂成了世子妃,原来的万户侯宫家一夜之家惨遭灭门,血流成河,亡鸦在宫家的上方盘旋了好几日。 过去同乐明砂一起行讨的那些乞丐全部都失踪了,后来四方打听之下才得知他们全部被杀死在城外。而她这个曾经打过她的千金大小姐,全家也只剩下了一个人。 父母兄弟全部都以贪赃枉法的罪名充军发配,而她,则被送到了世子府。 开始了永无止境的噩梦。 乐明砂打她、骂她,想着办法的折磨她。夏天将她吊到后院的树上,让太阳烤着;冬天让她端着一盆盆的衣服去湖边,用冷水洗着。这些折磨还不算什么,她竟然怕她逃跑,让人打断了她的腿。 大雨冲刷着眼睛,小狗眼里流出来的已经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什么,只觉得心中的后悔简直就要淹没仇恨。 如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要在那天的路边,在世子出手之前,打死那个叫乐明砂的乞丐。 终于,小狗扛不住了,单薄的身子在黑夜、雨中倒了下去,一头扎进了泥土里。 祭司院—— 宫泠羽是被外面的雨声吵醒的。 床上,云忆寒的睡颜依旧完美。 ——他们又是怎么滚了一回床单的? 她已经不记得了,好像云忆寒在跟她说着什么正经事,然后就正经到了床上? 宫泠羽简直哭笑不得,她有的是办法拒绝他,可他似乎总比她还要有办法。 屋子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外面的夜同样是黑的让人生畏。 宫泠羽侧头看了一会儿,云忆寒的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她心里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时候就算杀了云忆寒,应该也很容易得手! 云忆寒这样的人,应该鲜少有这种不设防的时候,尤其是在睡觉的时刻。 所以说,他是真的很信任她。 宫泠羽观察了一会儿,云忆寒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醒来,现在还是夜里。她没什么困意,便进入到戒指空间,上一次给傅清雪的药最后还是被云忆寒毁掉了,她得再给做出来几颗。她既然答应了傅清雪要帮他,就一定会帮。 不然早知道做不到,当初又何必要开这个口呢?她曾用手段逼迫他服下药丸,她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要对这件事负责。 四更天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黑得让人沉郁,雨势却小了很多。 凌波被肚子里一阵乱窜的凉气惊醒,捂着肚子就往茅房跑,才走在竹里馆的走廊上,冷不防前头一团黑影闪过去,她向后一跃隐到了阴暗里,没有被对方发现。 雨水小了,闪电划过时,大地顿时亮堂很多。 一道惊雷夹杂着闪电掠过,凌波看清了那个黑影,竟然是阿摇! 惊讶压过了闹肚子,阿摇只在走廊上打了个卯,便蹬向了另一边。 凌波心中微惊,这么晚了,他要干什么去? 想一万不如做一千,阿摇举动异常,凌波当下便跟在了他的后头。 雨渐渐小了下去。 跟着跟着,凌波的心便沉了下去,她知道阿摇是有功夫的,可竟然没有想到,他的功夫这么高! 阿摇这么小的岁数,身上竟然有这般厉害的轻功!既然身上有这般厉害的功夫,为何那日还会沦落到连衣裳都穿不起的地步,还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凌波到底是小,越想越是不明白,只一味的跟着阿摇,却忘记了,阿摇的功夫在她之上。 发现她是迟早的事情。 跟到了一处陌生的院子,夜空中无星无月,空无一人,清冷的一看就是平时不住人的。 阿摇的身影不见了。 凌波快速朝前走了几步,也没有发现半点阿摇留下的蛛丝马迹,他这是去了哪里? 冷不防身后传来莫名的冰冷,凌波回头一看,阿摇竟然就站在她的身后! 阿摇比她要低,可凌波却有一种自己在仰视他的感觉。 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陌生,也太可怕! 根本不像一个八岁小孩子该有的神态! 阿摇用这样的神情打量自己,凌波心里忽然警龄大作! ——过去毒王谷一年一度的试毒大赛上,每一个想要向对方下杀手的毒王谷弟子都是这样的表情! 凌波忽然觉得自己很危险! 果然,下一刻,阿摇冷冷开了口:“凌波,对不起了!” 原本对这个小丫头是没有杀心的,但今夜被她跟踪了,为了他的安全,一定要灭口! 第180章 婚书(4) http://.biquxs.info/

清河公主自杀了。 “黄泉”传来的消息说,是她不堪忍受广陵王的羞辱和虐待,自杀身亡了。 死后发现一尸两命。 如花的生命,转眼之间便没了。 忘川看过消息后,便将纸条收好。他不知道,这样琐碎的消息,小羽为什么都要一一过目? 清河公主过去与她毫无交情,广陵王迟早都是要回封地去的,她就算要报仇,一时半会儿南诏的朝廷都还没有清干净,广陵王离得那么远,也到不了他那去的。 忘川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推开窗子,清晨的天气非常好,正是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的时候。昨夜的一场雨,枝头仅有的花朵都被打落,缤缤纷纷的掉在了泥土里。 自从燕倾偷袭祭司院以后,祭司院里便没了过去那种朝气蓬勃的气息,如今人也变得更加少了,白衣弟子全部摘掉了面具,大家又是经常聚在一起吃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碰到了便打个招呼。 这不,便有两个白衣弟子从窗外经过,见他从这边的房间里探出身来,目光都有些诧异。 忘川恍然想起,这是小羽的房间。 在祭司院众人的眼中,“林许”和他们的祭司大人是一对,他和小羽的关系暧昧不清。 暧昧不清是么。 那边的两个人面露惊讶,忘川却是整理衣襟,朝他们端庄的笑了笑,还特意将窗子开得大了些。 从窗子这边可以隐约看到屏风后的床铺一角,被子还没有叠,凌乱的摆在那里,好似上面还躺着个什么人似的。。。 这就尴尬了。 忘川有意制造误会,果然,那两个白衣弟子脸上飘起一抹诡异的绯红,嘀嘀咕咕推推搡搡的走开了。 忘川单手支颐靠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天光,唇角的笑容一分一分凉薄下去。 下午的时候,宫泠羽才回来,忘川将“黄泉”的讯息告诉她。 宫泠羽净了手,给忘川换了药,一边思考着什么,看到他的伤口时难免又是眉头一蹙:“云忆寒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那样的人,谁的话也不听,不过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以后他应该不会再对你怎么样,等下我让他过来给你道歉。” “林姐姐。”外面传来敲门声和阿摇的声音。 忘川的上衣还没有来得及穿,宫泠羽将衣裳扔给他,径自去开了门。 门外,阿摇的脸色有些急,脸色也很差,像生了病一样。 宫泠羽道:“阿摇啊,怎么了?” 阿摇道:“林姐姐,凌波不见了。” 宫泠羽脸色微变:“什么叫不见了?” 阿摇道:“半个时辰之前我见她还没有起来,便去敲了门,熟料半天也没人吱声,我……我便推门进去了,没想到凌波并没有在房间里。” 这时,忘川也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裳跟了过来,同样看向阿摇问道:“怎么回事?” 阿摇道:“凌波不见了。” “忘川。”宫泠羽对凌波的感情本就深,立即便正色起来,吩咐忘川道:“你见过祭司院地图的,你往东找,我去西边。” 阿摇也故作着急:“那我呢,林姐姐?” “你在这里待着。”宫泠羽话音刚落,对面云忆寒房间的门便被打开,云忆寒一身绛紫色长袍,慵懒的倚在门边,睡眼惺忪的看着宫泠羽。 宫泠羽给忘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分头行动。 云忆寒被冷落了,他立刻便清醒过来,林许这是又给他甩了?! 她甩他不要紧,他跟着她便是了。 三个人全部都离开了,留下阿摇一个人在房间里,阿摇这才缓缓向下看去,撸起自己的袖子,上面赫然一道恐怖的伤口。 昨夜动手时,凌波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可他竟然忘了她身上的那条越王蛇。 双头的越王蛇,剧毒无比。 要不是早些年有高人在他身上种下一道保命符,可在关键时刻抵得上一条命,他昨天就被那畜生一口要死了。 速度快,毒性大,这样的越王蛇,谁也招架不住,最后还是给那畜生跑了。 阿摇转身又钻进云忆寒的房间,他要早点找到能够让自己恢复真身的法子。听说那位曾经给他种过保命符的高人如今就在南诏,他也好早些寻了她去,昨夜去了那道符,也抵消一条命,他要让她再给自己种上一道符! 另一边—— “林许,何事这般着急?”云忆寒终于没忍住,拦在了宫泠羽面前,宫泠羽吸了一口气,道:“凌波不见了。” 云忆寒闻言脸色也有了变化:“不见了,她会不会回了毒王谷?” 凌波丫头是毒王谷的人,嘴里又时常会念叨着,难免不会是偷跑回去了。 宫泠羽看着云忆寒就是重重一声叹:“你是不是把脑子忘房间里了?祭司院的结界是你布下的,你觉得凌波有那个本事自己闯出去么。” “云忆寒你最近真的是……”宫泠羽语塞说不下去了,云忆寒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说话颠三倒四的,连记性也变得这么不好了。 宫泠羽说话之间,人已经掠过好几处院子,最后还是云忆寒提议,到房顶上去。 这点,宫泠羽情急之下竟然也给忘了,这不是她最喜欢的作法么? 站得高自然就看得远。 摘星楼已毁,目前祭司院最高的位置应该就是——那座阴森森的白骨塔。 急于找人,宫泠羽便无法顾及其它,在云忆寒的陪同下,登上了白骨塔。 白骨塔的温度森冷异常,仿佛有白色的魂魄漂浮在四周。 一圈又一圈,怨念极深,不可散去。 塔下的曼珠沙华盛开如火,这仿佛是一条去往地狱的火照之路。 宫泠羽想,祭司院怎么会有这样诡异恐怖的地方? 云忆寒走在前头,他的心中也在思考其它。 凌波身上有越王蛇的,那蛇被他种了一道符咒,他施法便可以感应得到蛇的方位。但是他如今灵力薄弱,这个法子自然是用不上的。 用不上也就罢了,竟然还连累了他身后这个小女人,要攀爬上这森冷的塔顶。 这座白骨塔,他明日一定要毁掉。 不! 等不到明日了,待会儿林许下去后,他便毁了这塔! 站在白骨塔顶,脚下是数以万计的累累白骨。 不知道是踏在多少具尸体之上。 天气晴朗,可远处还似蒙着一层白雾般,看得不太清楚,隐约可见忘川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维持着人形,身后的尾巴却现了出来。 忘川身上的伤也不轻,却还在这样焦急的寻找着凌波。 都是拜身边这个小气的男人所赐。 宫泠羽生出一种冲动,想给云忆寒从这里推下去! 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早料到了她想这么做,竟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看。”云忆寒抬起手,衣袖的绸缎划过宫泠羽的手背,丝丝滑滑的冰凉之感。 云忆寒所指之处,薄雾退散开来,露出清澄的大地。 “清楚是清楚,但是目力不够,看不到。”宫泠羽欢喜没一刻,便再次愁了下来。白骨塔在祭司院东南角,可以俯瞰整座祭司院,但这院子太大也太空旷了,她的目力不及。 宫泠羽一直在紧张的看着能够看清楚的地方,在她看不到,或者说是没有注意到的身后,云忆寒缓缓放下手臂,他的头发,一缕一缕开始变成了银白色。 明明是不能动用灵力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用了。 就因为怕她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云忆寒几乎就生出想逃的冲动,但他也明白,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小女人,对凌波很好很好,凌波是她很重要的人,这个时候,他绝对不可以离开。 不能离开。 云忆寒用力闭了闭眼。 待他再次睁开时,银白色的发丝一寸一寸恢复成了墨色,如绸缎一般,亮泽柔顺。 他的眉间,邪气冲天,极致的妖娆。 “那里。” 宫泠羽正在急切的寻找着,身后的云忆寒伸手一指,宫泠羽定睛一看,那院子里好似躺了个人! 是躺! 宫泠羽心下大骇,就要奔下楼去,冷不防腰间一紧,身子凌空飞起,云忆寒妖娆性感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带你去。” 简单的四个字,宫泠羽却陡然生出了一种安全感! 刚刚还在担心凌波是不是已经出事了,眼下便觉得事情不会那样可怕的! 凌波若是有一口气在,她也能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若是她救不回来——不是也还有云忆寒呢么?!他本事那么大,无论如何,凌波都不会出事的! 宫泠羽万万没想到,真的给她说中了,凌波只剩下了一口气! 云忆寒抱着凌波进房间没有多会儿,忘川便也回来了,凌波气息微弱,近乎于无!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把云忆寒和所有人全部赶出去,她伏在忘川耳边说道:“你在外面看好,一定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语落,宫泠羽料想着云忆寒就不会听话,便抱住他手臂,好言说道:“忆寒,我要救凌波,这次你别耍小脾气,以后我都听你,只要你现在离开!” 这是她头一回喊“忆寒”两个字,虽然有些事出有因,但云忆寒总归还是高兴的。 忘川出去守门,阿摇、云忆寒离开以后,宫泠羽坐在床边,拉起凌波的手,深吸了一口气,道:“凌波,你一定要挺下去。我是你泠姐姐,我是宫泠羽,我没有死。” 第181章 婚书(5) http://.biquxs.info/

凌波瞳孔涣散,明显已经快要不行了。为了让她有活下去的希望,宫泠羽丝毫没有犹豫的便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门外的忘川,受伤之后妖术大受损害,听不到她在里面说些什么,反倒是漫步走出有一段距离的云忆寒,停顿了那么一下。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云忆寒直接来到了祭坛。 白日里的祭坛是不开的,圣女在熟睡,只有在月光出现时,她才可以醒来。 云忆寒一袭华袍,径自打开了祭坛的结界,水晶球毫无生气的如同一颗玻璃珠子,黯淡的没有光芒。云忆寒抬袖虚浮,不一会儿,水晶球便重新燃起了闪亮的光芒。 云忆寒聚精会神、专心致志的盯着水晶球,抛形的球面,很快便闪出了一副画卷。 ——城墙之上,血染衣裙的少女、冷漠无情的世子。 水晶球在重复过去发生在“林许”身上的事情,云忆寒垂眸看着,完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线。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终于还是给他看到了。 死去的南诏世子妃宫泠羽、借尸还魂在燕王墓的少女新娘桑娘——也就是林许。 咔—— 云忆寒的手不轻不重的按在了水晶球上,却使得水晶球里的画面突然消失,整个球体从中爆裂开一条缝隙—— 水晶球裂了。 云忆寒收回手,想起忘川那只狐狸跟他争论时无意间叫林许“小羽”,还说是什么乳名? 云忆寒恍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唇角竟然扬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小羽——宫泠羽? 六年前,宫家灭门案。 六年后,燕王墓,借尸还魂。 夜王府,南诏朝廷,段青山、袁绍、温如意、尹子兮、光明王……云忆寒的笑容微微凝滞住。 林许,不,是宫泠羽已经毁掉了南诏的半壁江山啊。 他一心一意都想要维护的燕氏江山,竟然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毁掉了一半,此刻云忆寒竟然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 是痛心……可他还想笑。 青冥的天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控制住了,黑云暗影一般袭来,如大鹏的羽翼,快速将整片天空笼住。 忘川往走廊的尽头行了几步,才觉外面的天色已然大变,似乎又要下雨了呢。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一夜。 天光黯淡,似乎不分昼夜,忘川在渡天劫,身体大不如从前,却也始终不肯离开。说实在的,他这样的护法还不如不要。 帮不上一点忙也就算了,可能还会给小羽添乱。 这该死的天劫。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势似乎更大了,雨点甩在枝头,几下便将树枝折断,屋内一灯如豆,透过窗户纸,一抹纤细的身影还在忙来忙去。 小羽大概很累吧。 忘川想,他也很累。 忘川疲惫的靠在了门上。 门框的窗户纸上,倏然映出了另外一个男人挺拔的身影。 房间内—— 宫泠羽给凌波打了一针,她的伤实在是太重,折腾了这么久,才勉强维持住凌波的性命,但她以后的身体会很差,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床上渡过。 凌波还这么小,宫泠羽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冷不防身后一阵冷香袭来,宫泠羽还未来得及回过身去,便被云忆寒扯进了怀里,她连续二十几个小时都没有休息,已是筋疲力尽,这下被云忆寒抱着,也就不再矫情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窝在了他的怀里。 云忆寒带着她倚在了窗边的软榻上。 宫泠羽闭上眼,稍作放松,长长一声叹:“忆寒,我好怕,我怕凌波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活泼。” 这一刻,宫泠羽忽然觉得很累。 从燕王墓重生,从夜王府一路走到现在,宫泠羽都没有这样感觉到身心俱疲过。 或许是过去没有依赖,没有可以依赖的人,她才会那样坚强到连自己都觉得害怕。 云忆寒就这样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拥着她,良久之后,困意袭来,宫泠羽忍不住就要睡过去了,却被云忆寒一把拎起,一抬头,撞见他眼底涌动的光芒,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签字。”云忆寒抬手间,一张纸便被推到了宫泠羽面前,白纸黑字写着很多字,宫泠羽瞟了一眼便看到了“婚书”二字。 婚书?! 宫泠羽浑身一抖,云忆寒莫不是疯了吗?! “签字。”云忆寒手指轻握,桌案上的毛笔便被他吸了过来,强行塞进宫泠羽手中,宫泠羽恹恹欲睡的眼睛顿时睁开,无奈道:“签什么,我不签。” “不签也可以,那就按个手印。”云忆寒拿起她的手指,宫泠羽意识到他不是玩闹,而是来真的,当即便沉了脸,甩开他:“你别闹了,我累了,想休息。” 云忆寒道:“我在闹?” 宫泠羽脸上堆起笑想要敷衍他,云忆寒却抢先道:“好,你不签,我不逼你便是了。” “……”云忆寒有这么好说话? 宫泠羽正诧异最近云忆寒的表现也太好了吧,不傲娇也不撒脾气? 谁料下一秒,云忆寒拉着她走到外面走廊上,屋檐上的雨水滴落下来,犹如一串串晶莹的珍珠。云忆寒手中的婚书被悬空挂在了雨幕中,却并没有被雨水淋湿,云忆寒看着她勾唇一笑,弹指打在婚书上,砰的一声,婚书化为了灰烬,轰散在雨幕中。 直打的竖直下落的雨恋被横切开来,水花飞溅,美得诡异。 那些飞溅开的雨花直奔着宫泠羽而来,她踌躇了一下,才堪堪避开。 这个云忆寒怎么突然又发了脾气?! 她好像没有招惹到他吧? “林许。”水花飞溅得到处都是,宫泠羽寻了个地方避开,云忆寒一个闪身来到她面前,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水幕之外,云忆寒的容颜格外美丽动人。 “有什么话就说吧。”宫泠羽料想他也不会就此放过自己。 云忆寒望着她,眼底有着盈盈的流光,说不出的美,但却有一股子凄凉。 “林许。” 还是只叫了她的名字,却并没有下文,宫泠羽听得心里头不是滋味儿。 “凌波不会有事的。”沉默一会儿,云忆寒忽然将话题扯向凌波,宫泠羽点头道:“我会尽力的,忆寒,如果我救不了凌波,你一定要救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云忆寒眼眸闪了闪:“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答应?” “嗯。”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云忆寒暧昧的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像个像父母讨厌糖果的孩子:“林许,你陪我去趟祭坛吧。” 宫泠羽脱口便想拒绝,但触及到云忆寒的目光,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她转头看向屋里的方向,目露担忧:“凌波还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忘川身上也有伤,我不放心她自己在这里。” 云忆寒道:“我结了界。” 宫泠羽思考了一下,强颜欢笑道:“好,那我们快去快回。” 云忆寒笑了。 两个人从门口出去,忘川见到云忆寒也从房间里出来,脸顿时沉了下去,宫泠羽安抚他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你去我房间里休息吧,也累了很久了。” “忘川,听话。”宫泠羽见他纹丝不动,又补充了一句,隐约听得到她话里的叹息。 忘川冷冷看着她和云忆寒,以及两个人牵着的手,愤然转身离开。 宫泠羽面上未改色,心中却有了一丝哀恸。 自从看到了怀真留下的笔迹,说忘川不可信,她对忘川,便当真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照理说,他们这么多年的情感,不能这样轻易的就被打乱,可偏偏出手扰乱的那个人是怀真。 她相信怀真,并且怀真乃是大智慧之人、大光明寺的禅师在圆寂前也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语预言。 并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怀真没有理由在临死前还要栽在忘川一把的。 “怎么,舍不得了?”云忆寒忽然靠了过来,在她耳边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眯起眼睛目光追向忘川离开的方向:“既然舍不得,你就追上去。” 宫泠羽扶额:“你有完没完?要不是你把忘川打成那样,我能这样照顾他么?” 提起这件事,云忆寒脸上的笑容变得捉摸不透,似笑非笑:“早知如此,我杀了他岂不是更好?” “你!”宫泠羽气结,这人真是会胡闹。 明明知道跟云忆寒这种人是置不起气的,宫泠羽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先一步走在云忆寒的前头,头也没有回:“不是说要去祭坛么?早去早回,我还要睡觉。” 云忆寒也随之离开。 啼月楼顿时静了下来。 须臾后,阿摇从走廊的另一边出现,矮着身子溜到了云忆寒房间门口,他试着推了一下门,却被强大的结界挡了回来! 他知道凌波就在里面,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没有杀死那个小丫头! 万一她醒来,他岂不是就有暴露的危险? 但转念一想,或许凌波也不足为要挟,毕竟他之前下手那般重,还伤了她的后脑,就算醒来,她一时半会可能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到时他再伺机灭了她的口也可! 第182章 要离雪还是宫泠羽(1) http://.biquxs.info/

祭坛上,圣女还未醒来,云忆寒带着宫泠羽走到水晶球前,水晶球已经纹裂,宫泠羽心下一颤。 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苗头? “你看。”云忆寒修长苍白的手指向水晶球,宫泠羽顺势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再次回去看云忆寒时,他竟然已经站在了祭坛下方,宫泠羽眉头一皱,他玩儿什么呢? 宫泠羽也朝祭坛下面走去,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她原地停住,警惕的抬起手,在半空中虚浮一把,一道如水般的结界莹莹闪现。 宫泠羽脸色一变,冷声质问云忆寒:“你什么意思?!” 云忆寒望着她的目光有伤心、有不忍、有哀恸、有一丝冷淡。 良久之后,他信步走到这边,隔着结界,站在了宫泠羽面前,抬起手,似乎在抚摸她的脸。 可惜只摸得到冰冷的结界。 宫泠羽见他这样,神情还带着几分认真,态度便软了下来,用哀求的语气撒娇:“忆寒,你放我出去好不好?” 云忆寒心中一痛,几乎就要立刻给她放出来,但想起她的身份,他告诉自己,这样做也是为她好,便狠下了心,道:“林许,我说过,我对你没有秘密。那么,你对我呢?” 宫泠羽微微不解,他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她不接话,云忆寒便自嘲道:“我说什么也没有用,做什么也没有用,在你心里,始终都是忘川是最好的。” “你说我是爱人,忘川是亲人。”云忆寒停了一下,垂下了眼睛:“在你心里,恐怕是亲人永远比爱人重要。” “不是这样的……”宫泠羽解释不出来,忘川对她来说固然重要,可云忆寒——也不是不重要啊! 如果他当真一点也不重要的话,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他? 如果他当真一点地位也没有的话,她又怎么会因为处在他和忘川之间而感到彷徨和茫然,以至于打开了怀真的锦囊。 云忆寒道:“你在这里好好反思吧。” 语落,云忆寒毅然决然的离开。 他也在害怕,怕自己下一刻会忍不住把结界打开,更怕自己会说出她宫泠羽的身份,跟她吵起来。 她竟然欺骗了他这么久。 云忆寒不是傻子,过去不愿意算计是因为不屑,如今却不一样了,他倒是想开始好生一番算计了。 云忆寒走出去不远,身后传来宫泠羽没好气的嚷声:“云忆寒,你要给我照顾好凌波!凌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云忆寒没有答话,对她的喊叫置若罔闻一般,可他的心里却明白,他一定会照顾好凌波的。 房檐上,淋雨的忘川目睹了一切。 云忆寒要关着小羽,他实在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云忆寒离开以后,忘川从滴水的房檐下跳下去,扯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的目光变了变,随即聚起仅剩的妖力,狠狠一掌拍在自己胸口,眼前立刻一阵发黑,忘川喷出一大口血。 胸腔也呛了血,这种滋味实在是太过难受。 过了一会儿,忘川跌跌撞撞的跑到了祭坛那里,宫泠羽正在想办法破了这结界,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灵力在这里,似乎全部都消失了。 见忘川过来,她连忙道:“忘川,我的灵力都不见了,你想办法——你怎么了?!”后面的字音完全走了调,宫泠羽一个箭步冲到了结界边缘,险些被打回去,她焦急的看着忘川:“你怎么又吐血了?!” 忘川脸色惨白,靠在结界上,隔着结界似乎在握着宫泠羽的手。冰冷的雨打在他的脸上,他几乎承受不住的倒了下去,她也随着半跪在地上,看着忘川,眼底满是焦急和担忧。 忘川呕了一口血,有气无力道:“我没事的。” “小羽,我这便想办法救你出来。” “你住手啊。”宫泠羽的声音就带了哭腔,看着忘川,有些不知所措了:“忘川,不要管我,你先回去把伤口处理好。不,你去找若水!若水会帮你的!” “小羽。”忘川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坐在结界外的台阶上,深情款款的凝望她:“小羽,就算死,我也会死在你的身边。” 宫泠羽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一丝寒冷:“是云忆寒对不对?!” 忘川没有言声。 宫泠羽这下便更确定了,她蓦地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忘川,你不会死的,你不要死。”宫泠羽想起云忆寒,他把自己关在这里,还把忘川两次打伤,恨得牙齿直痒痒。可转眼又瞧见忘川可怜巴巴的守在这里,身负重伤,她又不得不软下来:“忘川,你听我的,你去找若水,他一定会帮你的。你先把伤养好,行不行?” “小羽。” “嗯?” “小羽,等我伤好以后,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忘川语气恳切,让人听了就心疼。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忘川这样温柔的讲话了。 可却是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刻。 宫泠羽沉思良久,终于点头:“你先答应我把伤养好,不然我不会带你离开的。” 忘川的眼底,星光猝然闪烁起来:“小羽,你说的是真的?” 宫泠羽颌首:“前提是你要把自己照顾好,也要把凌波照顾好。” 宫泠羽不得不怀疑了,不管云忆寒出于什么目的,他软禁自己是真,打伤忘川也是真,她真是瞎了心了,竟然还把凌波委托给他照顾。 宫泠羽担忧道:“忘川,凌波现在还在昏迷,我刚刚……将她委托给云忆寒照顾,但我现在后悔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凌波。我这边,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忘川点点头,眼底一抹幽暗细流滑过,不知在算计些什么。 宫泠羽眨眼睛便把怀真的嘱咐抛之脑后。 忘川自己给自己的那一掌,打在胸口,疼痛不已,却十分的痛快。 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开始会的这些手段——或许是那日桃绯夫人跟他说了许多,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不会些手段,怎么把小羽抢回来呢? 于是便有了第一次,他自己给自己乱剑刺了个半死,去找小羽,嫁祸给云忆寒。他知道,云忆寒那样身份的人是不屑解释的。 第二次,也就是刚刚,他给了自己一掌,小羽便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云忆寒的身上。他,可是什么也都没有说呢。 但有一点小羽说的对,眼下他是要去向若水寻求帮助的,若水大概也会帮他。 尽管他还不明白是为什么。 回到宫泠羽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忘川出门时,望着对面云忆寒的房间,眼眸中幽碧色一点一点燃烧起来。 他忽然很想杀了凌波。 对凌波起了杀心,让忘川自己心里也吓了一跳,但是小羽是将凌波托付给云忆寒照顾的,他呢,自然不会是云忆寒的对手,凌波若是在他的“照顾”下出了什么问题,小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云忆寒吧? 忘川的眼神冷了冷,但同时也被自己这种念头吓得失神。 小羽总说,人心是善变的。 那么妖心呢? 为什么也会发生变化? 忘川不解。 白石神殿—— 云忆寒负手站在窗前,他已经让若水着手去查找当年有关宫家灭门一案的消息,以及关于那位世子妃的一切讯息。 “宫泠羽。” 云忆寒轻念这个名字出声,眼神黯淡下去,他过去只知道燕倾有位世子妃,尤其的厉害,擅长用毒,比一般的女儿家要剽悍太多。但过去他们从未见过面。 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对别人的女人就更不感兴趣了。 可是如今,他却动心了,并且和她千丝百缕的扯在了一起。 这到底……还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的……竟然连他也不能逃开么。 云忆寒的神情有些迷茫,又有几分了然。 难怪,难怪“林许”这般爱乔装成“世子妃宫泠羽”,难怪她会那般在乎凌波,难怪她会和樱墨有关系。 也难怪,那一次在世子府的湖边,她会和燕倾纠缠在一起。 云忆寒细长的眼眸轻轻眯了起来。 原本这一切都是无解的,“林许”说自己是宫泠羽的旧友,倒勉强还能敷衍过去。 但倘若说她便是死而复生的宫泠羽,这一切就更加解释的毫无漏洞了。 因为是宫泠羽,所以恨燕倾,恨得要毁掉燕氏的江山么。 云忆寒摇了摇头,若非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听到了她为了让凌波有活下去的希望,道出了自己就是宫泠羽的事实。凭她撒谎的高强本领,凭他对她莫名的信任,他说不定还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宫泠羽总是这样那样的信任忘川,却怎么也不知道想想,她能够骗到的,都是信任她的人。否则她又怎么能够哄骗过去? 夜王府外—— 凤则年跨上马背,对着送行的夜老爷子告别,他家中的妻子产下孩儿,正等着他回去喝团圆酒呢!眼下家中有了事情要忙,这边让人头疼的凤珈临,就又要耽搁一阵了。 那孩子,不管他指不定要撒野到哪里去呢! 第183章 要离雪还是宫泠羽(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仔细算了一笔账,如果那些朝廷大臣全部是被宫泠羽设计害死的,那么,南诏的半个朝廷真的是被她毁了。但她和忘川两个人,凭借一己之力,又怎么能够对抗得过去? 她的背后必定还有势力。 她什么势力他管不到,但是,她一而再的隐瞒于他,倒真的是让他忍不住的生气! 如今的云忆寒,对待宫泠羽的心思早就不像最初那般无所谓,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在乎! 那天的婚书,他想了很久,倘若她签下字去,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他便再也不追究过去。他大祭司的职责是守卫南诏的江山,守卫燕氏的天下,但他为了她可以破例。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宫泠羽。 可是她什么态度? 她的心里除了报仇,就只有忘川了吧? 一个男人,肯装成女人跟在一个女人的身边,这说明什么?忘川对她的爱意谁都看得出来,他不信她看不到! 或者说,恐怕她对忘川也有那种感觉吧! 只有他云忆寒,像个傻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什么他是她的爱人,见鬼去吧爱人! 若水听说林许被关了起来,忘川还称自己是被祭司大人打伤的,他心中有震惊,也有怀疑——忘川身上有剑伤,他跟了祭司大人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用剑。 但若水并没有多大的怀疑,毕竟祭司大人连骂街的本事都隐藏得那么深,兴许还就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技能呢! 若水站在白石神殿外,踌躇良久,手一直抬着,半天也没能敲响门,直到里面传来云忆寒的声音:“若水?” 若水在外垂首道:“是属下。” “进来。” “是。”若水推门进去,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了—— 清冷的月光从窗子斜斜照射进来,洒在地面上如一地的银辉,云忆寒穿着绛紫色的长袍,修身盘膝而坐,地上摆满了莲花灯。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的光芒。 莲花灯忽明忽暗的灯火下,云忆寒一张容颜极致的妖娆。 若水看着他,似乎又在他眉间看到了冲天的邪气。 他没有办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邪,让人望而生畏,从心底感到害怕。 有段时间云忆寒病得厉害,需要靠饮人血维持他的容貌,否则就会变成一个头发雪白的怪物。可后来,这件事慢慢就消停了下去,他,似乎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头发会变白了。 若水不知道为什么,是什么改变了这种症状,但似乎自那以后,云忆寒的眉间便总是飘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邪气,有时很淡,有时浓得骇人。若水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其它白衣弟子,他们异口同声,全部表示看不到。 为什么他们看不到? “若水。”云忆寒忽然开口,唤回了若水的沉思,若水低下了头,听云忆寒道:“何事?” 若水道:“大人,世子殿下密信属下过去。” “你且去吧。” “是。”若水俯身行礼,退了出去,并没有询问关于林许一事。 他是跟了云忆寒最久的人,不能说对他事事了解,但在祭司院这么多白衣弟子里算是最能揣摩到他心意的人,所以他明白,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提不该提的。 退到了门口,若水忽然跪了下去,云忆寒听到动静,没有看向那边,问道:“又怎么了?” 若水提了一口气:“大人,若水有件事想问。” 云忆寒道:“如果是和林许有关,你便不必问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若水摇摇头,看向他:“是和离雪有关。” 云忆寒神情微怔,喃喃的吐出两个字:“离雪……” 离雪,他怎么把离雪忘了? 若水偷瞄云忆寒的神情,心中叹息声一记长过一记。 看样子,祭司大人似乎是忘记了呢! 俗话说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路来许多的事情,祭司大人身在其中,或许正迷茫着,可他却一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把许多事情都看个清楚。 最早的起源,要追溯到云忆寒才坐上大祭司的时候。 那个时候,也是若水最春风得意时。 年少的若水,遇到了年轻有为的大祭司,自此成为祭司院中人,跟在云忆寒的身边,多少也沾了他的光,不少人对他都是十分敬畏的。从很早知道,云忆寒便让他去找人作画,画了这么多年,终于画出了祭司大人心中的“离雪。” ——就是那画轴之上的少女。 若水曾经几度怀疑,离雪到底是谁? 是亲人,不够。是爱人,不足。 但最后,若水还是把离雪定义为云忆寒的“爱人”。 既然祭司大人已经有了爱人,那么林许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水隐约猜测得到,那个叫“离雪”的女孩子,已经死去,不然祭司大人怎么会一直在寻找返生香? 返生香,是给死人才能用的东西。 不管离雪是怎样死去的,她已经死了就是事实,祭司大人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苦苦寻找的返生香,便是为了救活离雪。 直到林许的出现。 祭司大人便发现了传说中的“梵罗香”,起初若水原是不信的,但后面祭司大人说,梵罗香就在林许的身上。 返生香对于若水而言,已经是很让人瞠目结舌的东西了,更何谈比它还要厉害很多倍的梵罗香? 既然有爱人离雪,那么林许又算什么。 倘若找不到返生香,要用林许身上的梵罗香才能够救活离雪,那么,林许又算什么? 这么简单明了的问题,若水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偏倒是一向英明神武的祭司大人看不透了? 经由若水提点,云忆寒似乎也明白了问题所在。 想起林许便是宫泠羽,他的心中难免还是会一痛。 死人是不瞑目才会重新活过来,宫泠羽啊宫泠羽,注定就是回来报仇的。 可他的职责偏偏还是保护燕氏江山,这不是上天就要两个人成为敌对么。 敌对的关系也就罢了,林许身上有梵罗香,如若最后真的找不到返生香,他要用她身上的梵罗香救活离雪么。 云忆寒忽然连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梵罗香就相当于是宫泠羽的命,他怎么可以置她的性命于不顾? 不可以。 云忆寒心中默念。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伤害宫泠羽,他云忆寒也绝对不会伤她半分。 可是离雪呢? 他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离雪啊…… 云忆寒目前的决定是,关着宫泠羽,直到南诏王寿终正寝。 只有南诏王正常的死亡,南诏王陵才会开启,他才能把离雪的尸身带出来。 “若水,你下去吧。”云忆寒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 若水没有见过真正的离雪,更没有与她接触过,可他接触过以林许名义出现的宫泠羽,云忆寒知道若水今日的意思——若水一向知道他与离雪的事情,他大概是在替“林雪”感到不公平。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呢?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于离雪的情感,到底是不是爱情? 可他清楚的知道,就算那不是爱情,他也一定要让离雪复活。 这仿佛就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的使命一样。 复活离雪,他一定要复活离雪。 夜空,明月高悬。 一头雪白的狐狸靠在祭坛外的结界上,幽绿色的眸子盯紧结界内的女子。 宫泠羽抱着水晶球睡过去了。 左右也被识破了妖身,忘川便索性大胆的以狐狸身份出现,云忆寒还能把它怎么样? 忘川动过想要杀了凌波嫁祸给云忆寒,让小羽更恨他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没能下手,因为小羽也说过,要带他离开祭司院的前提,是他要把凌波照顾好。 凌波哪里用得到人照顾? 云忆寒的那层结界,不比任何高手的保护都要来的重要? ——————————- 一晃三天过去,宫泠羽被云忆寒关了三天,他每日都还会来看自己,在结界外面站着,用那样陌生哀恸的目光打量她。 宫泠羽心中十分不屑。 这该死的云忆寒,她真的应该离开这里! 今日,云忆寒又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了结界外,穿着一袭素白的袍子,长发被风吹得轻舞飞扬。 这个时候,宫泠羽尚不知晓云忆寒已经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他未提及过只言片语。 云忆寒看着她叹息道:“林许,你便在这里好生待着不好么。” 她身上有他的灵力,她这个人又浑身都是鬼点子,除了祭坛这一方土地,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关得住她。 不关着她,她又要到处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扰乱他的计划。 云忆寒越想越是头疼,索性不想了,等宫泠羽给他一个回答。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站起来到结界这边,与他离得很近,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被他看得清楚,她神色冰冷道:“云忆寒,你最好祈求你能关得住我,否则一旦我能出去,我会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的。” 云忆寒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中骤然一痛。 第184章 要离雪还是宫泠羽(3)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意识到,宫泠羽在说真的。 这几日,他已经将若水能够找到的,关于当年宫府灭门一案的案宗全部阅过。但若水能够找到的,想必也没什么可信度,当年之事他了解甚微,只是没少听说过,当年的世子妃和世子,可是相当恩爱的一对。 相当恩爱。 云忆寒心中被压抑下去的醋意又开始翻滚,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到世子府,狠狠暴揍燕倾一顿! 宫泠羽并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在云忆寒面前暴露,是以猜不到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脸上的这种表情,怎么有点可怕呢? 云忆寒听了宫泠羽说要让他永远也见不到的话,心里又难受,又想笑,这个女人,总是知道要怎么样让他没有办法。 “林许,我现在关着你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宫泠羽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兀自打断了他的话:“那你怎么不让我为了你好,把你也给关起来?” “让你尝尝被关起来的滋味?”宫泠羽语气咄咄逼人。 云忆寒想了一下,凑到结界上,挨她很近的地方,小声道:“林许,等我把事情做完,你想关我多久都可以。” 言罢,他朝她眨了眨眼睛。 某人又要开始不要脸的行为了。 这要是放在过去,宫泠羽恐怕是会心软,但是如今她不会了,她冷冰冰的脸上面无表情:“你随便吧。” 一边说,一边抱着水晶球走到了结界的另一边。 云忆寒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没有生气,反而弹指敲了敲结界,温柔道:“明天想吃什么,让若水给你送来。” “人肉。” “……” 宫泠羽眯眼看着他,补充了一句:“你的。” 云忆寒听她这样说,心里便以为她不再气了,笑了笑,转身离开。 在他离开以后,宫泠羽脸上立刻浮出一层寒霜! 云忆寒必须要出手阻止宫泠羽了,过去那些大臣怎么死的他不知道,宫泠羽有什么手段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打算把宫泠羽先关着,等他的事情做完之后,再把她放出来,到时候她要怎么生气,他都会由着她。 云忆寒心中难免也有些抱怨自己,“林许”这用毒制毒的手段,除了当年的毒妃世子妃,其他人又怎么能够比拟?他恨自己对他人的事情不感兴趣,才没有一早联想到她的身份! 云忆寒心中有些懊恼,却死也没有想到,他怎么能关得住宫泠羽? ——她可是当年名震天下的世子妃啊! 转眼又过了几日,清晨的时候,云忆寒回到自己的房间,便觉得不对劲——结界竟然破了! 进去以后,果然不见了凌波的身影! 云忆寒沉着脸去了祭坛,却只发现了一地的水晶球碎片,以及被打伤的圣女。 当时心里说不生气都是假的,宫泠羽跑了,带走了凌波,想必忘川那只狐狸也是不在了,还打伤了圣女。 “我早该想到的。”云忆寒半跪在地上,扶起圣女,圣女的身体就如离了水的人鱼,虚弱至极。他渡了一丝灵力与她,她才缓缓苏醒,美丽的脸上异常苍白:“大人。” 云忆寒道:“先不要说话。” 圣女握住了他的手,摇摇头:“大人,我……我看到了预言。” 云忆寒脸色微变,扶她坐了起来,圣女如星河银沙般的长裙迤逦拖在地上,她的身体却是这世间最虚弱的存在。 每一任圣女都会看到预言,但如果真到了这一天,便说明她们离死不远了。 云忆寒不愿意圣女死去,并非是因为她跟在他身边多年,他对她有感情,而是因为,圣女死去,他还要去找下一任圣女。 那个女子的生辰必定要附和星象和月相,圣女一生都不得嫁人,且年龄不能太大,在她看到预言后不久便会死去,几乎……没有人想要做这圣女的。要找到合适的圣女的几率,不比他找到继承者还要高。 圣女虚弱道:“大人,离雪公主回来了。” 云忆寒看着她,绝美的脸上并无太多的讶异,颌首道:“她的确要回来了。” 原来圣女是真的看到了预言,她说的没错,离雪公主就要回来,是被他亲自接回来的。 他要兑现三百年前的誓言,亲自接她回来。 圣女的眼中,星芒样的光色黯淡下去,脸色白的像死人,唇角却慢慢勾了起来。 圣女睡去了。 云忆寒知道,不久之后,她就要离开人世。 云忆寒将她安置好,又将若水叫来了神殿。 三生石上,满满的刻着离雪的名字。 每一笔,都是他一下一下刻上去的。 这么多年,他已经在这上面写下无数个离雪的名字,数也数不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这仿佛是一种习惯。 若水最近很忙,那日燕倾传他去,是想让他统计一下祭司院真正的死亡人数,具体到要将死者姓名都给他报过去,云忆寒闻言交代下来,让他捏造一份假的。若水在做这项间距的工程——因为燕倾不是好惹的,也不是那么信任他的,他万万不能出错。 一刻钟后,若水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他瞄了眼三生石,便跪了下去。 云忆寒站在三生石边,脸上不悲不喜:“事情怎么样了?” 若水道:“在做核对。” 他生怕自己会出错。 云忆寒道:“你有多久没见到忘川了?” 若水有些纳闷,祭司大人突然这么问他是何寓意? 若水思考了一下,道:“约莫有三日了。” 云忆寒喟然一声笑:“林许走了。” “带走了忘川和凌波。”云忆寒一顿,忽然转眸看向神殿广场的另一边,声音冷了下来:“楼主,何必偷听?” 若水诧异的目光顿时一缩,狐疑的望向那边,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 竟然是阿摇! 大人喊他楼主?!什么楼主?! 阿摇无视若水惊讶的神色,淡定从容的走向云忆寒,云忆寒眼神一深:“你的林姐姐和你的保护伞都已经走了,你——还打算留在这里么。” 阿摇笑道:“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云忆寒道:“何事?” 阿摇目光深邃的望着云忆寒,良久,缓缓道:“长老院与祭司院本属一支,而我竟然发现,长老院的君长老,是死在祭司大人手上的。” 一旁的若水闻言,脸色大变!头不由自主的甩向了阿摇—— 他说——祭司大人杀了君御风君长老?! 这个阿摇,一向人小鬼大,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比大人还要深沉,而刚刚,祭司大人竟然会开口称他楼主!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祭司大人称为楼主的——岂不是只有十二楼的扶摇楼主?! 等等,阿摇——扶摇?! 若水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只有八岁身体的小男孩,浑身都出了冷汗。 一连两个震惊的消息,若水平静的心陡然被打乱了! 事实被道出,云忆寒却面不改色,事情是他做的没错,他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他看着阿摇,下了逐客令:“你想偷的东西偷不到,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立刻离开祭司院,我饶了你这次。” 阿摇微微露出诧异:“你不打算杀我?” 云忆寒道:“暂时未有这个打算。” 阿摇道:“看在你不杀我的份上,我倒是有个消息可以透漏给你。” “说。” 阿摇双手负在身后,这个原本在大人做起来很正常的动作,在他这副小小的身板上倒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可他的目光却是不苟言笑的:“林姐姐会回来安顿我。” 云忆寒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阿摇继续道:“我知道林姐姐走了。她原本也是放不下我的,但无奈马车地方有限,她只能先带走忘川和凌波。” 云忆寒忽然好笑的看着他:“你怎知她是不信任你?” “林姐姐有何不信任我的?我又没有做过让她伤心的事情。” 云忆寒目光灼灼道:“谁知道凌波的伤是否与你无关?” 阿摇眉头一皱:“你含血喷人。” “我不屑喷你这样的人。” “……”阿摇抿唇:“证据,你拿出证据来。” 云忆寒淡淡道:“证据没有,但你是第一个发现凌波不见的,嫌弃就是最大。” 阿摇冷冷笑道:“你强词夺理。” 云忆寒笑道:“随你怎么说,我就是强词夺理怎么了?” “……” 阿摇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云忆寒! 云忆寒走过去将若水扶起,阿摇看着他们,道:“林姐姐走了,你不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么。她要回来接我,你便可以装作不知情,悄悄跟着她。” 云忆寒回眸看他:“你会有如此好心?” 阿摇道:“对你是没有的,但我担心林姐姐在外面不如在你身边安全。” “你关心她。”云忆寒这话根本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眨眼之间,他已经出现在了阿摇面前。眼前的云忆寒,个子比扶摇高出很多,他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道:“我的女人,你不准肖想。” 接下来,若水便见到令自己恨不能自戳双目的一幕——云忆寒揪起阿摇,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暴揍! 第185章 要离雪还是宫泠羽(4) http://.biquxs.info/

若水继知道忘川其实是男儿身之后,又知道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阿摇竟然就是十二楼的楼主扶摇! 阿摇……扶摇……阿摇…… 若水摇了摇头,他还是专心做好应对世子殿下的“假册子”吧。 十月初,祭司院圣女辞世,当天夜里,有人见到星空一颗紫色的星芒陨落。 自从宫泠羽走后,云忆寒便一直在等待宫泠羽现身,他知道,她说了要来接阿摇,便一定会来。 只要她回来,他就不能再让她离开。 可云忆寒一连等了七日,都没能等到宫泠羽,倒是阿摇不见了。 一同失踪的还有他房里的那棵仙草。 云忆寒这时才知道,自己竟然被阿摇骗了! 原本阿摇这般恶劣的借口是骗不到他的,但是牵扯到了宫泠羽,云忆寒的心就乱了。 他不是不能去十二楼找扶摇撒野撒泼让他把东西吐出来,只是他现在有更加棘手的事情,等他把这边的事情都办完了,他会跟他算清楚欺骗他的这笔账。他要让他永远以八岁小男孩的身份活下去。 宫泠羽不在,云忆寒便也无心情排练年祭,祭司院成了一盘散沙,他全部交由若水打理。他每天天一亮便出去,晚上披星戴月的回来,可即使这样,他也找不到宫泠羽藏身何处。 那个女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年祭云忆寒可以脱手不管,有若水顶着,但选新的圣女一事,他就不得不亲力亲为了。 这个时候云忆寒才发现,这大祭司的位置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其实,只要是宫泠羽不在身边,他就会觉得无聊吧? ——哪怕,是看着她害人也好。 只要她在身边。 云忆寒没有心的胸口,就会被一种满足的感觉填满。 昨日,燕倾就派人送来了新的圣女候选人的一些画像,他还没有来得及去看。 白石神殿,摆了一地的画像—— 若水一边整理,一边忍不住说道:“王上和世子殿下也是可以了,诱杀大人没成功不说,两个人还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后面的话若水说不下去了,他心里替云忆寒感到不公平。 明明他才是为南诏王朝付出最多的那一个,到头来还险些被杀掉。杀不掉他,南诏王和世子便当作没有刺杀过他一般,还似过去那样使唤他。若水心里早就不服了,只是以前他不屑去说这些,但不知道是不是和林许相处久了的原因,他觉得自己也变得爱计较这些了。 用林许的话说,这本来就应该是他们计较的。 云忆寒徐徐走在一地画像面前,每走几步,会低头看一眼,忽然,他停了下来,站住。 若水朝他脚下的画像瞅了一眼,有些微微惊诧。 那是“花溪郡主”的画像。 他刚刚一一把这些画轴摊开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花溪郡主的画像也在其中?! 画像是世子殿下送来的,听说世子妃与那花溪郡主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那么世子有何用意? 他难道不知道,南诏的圣女,要绝情思断****,是不能成亲嫁人的么。 据他所知,那花溪郡主还很年轻呢! 若水观云忆寒的表情,心里忽然一个咯噔—— 下一秒,云忆寒指着宫琉璃的画像,道:“就她了。” 若水微惊:“大人,这,这花溪郡主与世子妃关系非同一般!” 言外之意,要他慎重思量! 可他云忆寒是会慎重的人么?! 云忆寒笑道:“我说就是她。” 她要不是宫泠羽,他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比不上宫泠羽。 当年宫府惨遭灭门一事,活下来的人只有宫琉璃,并且风风光光的做了花溪郡主,过上了富贵日子。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他不晓得。但这宫琉璃是宫泠羽的妹妹,她们若是关系好的话,宫琉璃做了圣女,宫泠羽自然会来找他。若是关系不好的话,那他收拾了宫琉璃,就当是替宫泠羽报仇了。 云忆寒足下生风,离开时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隐隐的笑意:“昭告天下。” 若水无奈,只得照办。 当天晚上,宫琉璃接到了噩耗—— 彼时宫琉璃的轿辇从城北百官府舍经过,乐明砂接到了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派人通知了她,两个女人聚在了城北的一家茶楼。 乐明砂已有身孕,出来时带的人自然比平日里还要多很多。 宫琉璃忽然觉得有些眼红。 当年是她与世子、乐明砂里应外合,灭掉了宫家,她是当上了花溪郡主,可她并没有如愿嫁给夜云轻啊! 世子和世子妃都曾保证过,一定会让她嫁给夜云轻的,可如今仍旧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反倒是这乐明砂与世子还有了孩子,让她看着分外的眼红。 眼红归眼红,宫琉璃心里却明白,乐明砂还是把她当姐妹的,她表面上也就装作和往常一样,只是语气带了吃惊:“明砂,到底怎么回事?” 乐明砂扶着腰,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大夫说她的胎象不稳,她本来今日不愿出来的,但被选上圣女乃是大事,她不得不亲自出来与宫琉璃见上一面。坐定后,乐明砂担忧道:“我也是下午路过书房,听到有人报给殿下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琉璃,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得罪过云忆寒那个人?” 宫琉璃摇摇头:“我跟祭司大人根本从未有过交集。” “那就奇了怪了。”乐明砂脸上露出不解,有些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太疏忽,我从来没有想过殿下会……把你的画像也一同送过去。我想这大概是个误会,晚上殿下回来我会跟他说,是当值的下人把画像弄混了进去,这原本是你给我的画像,不小心被送错到了祭司院。” 宫泠羽眼睫掀了掀,忽然想到了什么。 乐明砂的意思是,是世子殿下主动把她的画像送过去的? 她扪心自问也从未招惹过燕倾,甚至帮他做过事,他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 他难道不知道,圣女不可以嫁人的么? 并且,这一年之中已经换了好几个圣女,她们都是年纪轻轻便死掉,诡异得很,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嫁给夜云轻! 想到夜云轻,宫琉璃心中更加不甘,这个时候,乐明砂的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格外硌她的眼睛! 他们有了孩子,日子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可她呢?! 她现在倒是要怀疑,乐明砂和燕倾,到底有没有真心为她考虑过? 乐明砂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腰疼,她的妊娠反应和其它的孕妇不太一样,她只有一开始的时候呕吐过,后面便再也没有恶心的感觉,大夫说,是她修炼的功夫,让她的体质异于常人。 乐明砂慢慢扶腰站起身来,对宫琉璃道:“你也不必担忧,我晚上回去便和殿下说,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让人通知你的。” 宫琉璃假意感谢,送她下了楼。 送走乐明砂后,宫琉璃重新回到了包厢里。‘ 夜王府在朝中的态度她不清楚,但是夜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不知夜王府可有反心? 宫琉璃想着,自己手中有当年世子嫁祸宫府的证据,她不如今日拿出来,交与夜云轻做交换,让他娶了自己?有了夜王府这棵大树,祭司大人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吧?! 宫琉璃脑子里想了法子便再也坐不住,差人去通知了夜云轻。 好久才等到答复,夜云轻竟然不想见她! 夜云轻过去在她身上栽过跟头——被她下过药,还差点把自己贡献给了她。后面她计划失败,夜云轻想必也是起了防备之心,又明确表示过不会接受她,此下便不想见她! 宫琉璃见不到夜云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另一边,却有人笑得合不拢嘴。 宫泠羽穿着男装,一边捏着刚刚到手的密信,一边笑得就扑在了忘川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离开祭司院以后,宫泠羽觉得忘川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 忘川扶住她,眼神温柔,语气温柔,同未进入过祭司院之前的忘川一模一样:“小羽,你小心笑岔气了。” 宫泠羽还真的有点岔气了,她捂着笑疼的肚子,道:“真是,云忆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你说他怎么让宫琉璃做圣女?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宫泠羽提了云忆寒的名字,忘川脸上的温柔有些僵硬,但却不那么明显,他依旧温柔道:“我们不管他怎么想的,但总归琉璃小姐……宫琉璃是在劫难逃。” 宫泠羽的笑容逐渐变冷,眼神犀利,眸光染上一抹嗜血:“让她当圣女都是便宜她,我不如送她一份礼物,庆祝她这辈子就此完了?” “什么礼物?” “宫家的陵墓修得怎么样了?” “即将竣工。”忘川思忖了一下,答道。自从之前见过凌波和温庭去祭拜宫家的人,小羽便暗中让人把那些野坟都移到了一处风水极好的地方,重新下葬。宫家的人,终于有了陵寝。 第186章 要离雪还是宫泠羽(5) http://.biquxs.info/

祭司院,秋日光景,菊花遍地,芬芳扑鼻。 云忆寒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过去他只觉得这些煽情的词语太过矫情,可自从遇到了宫泠羽,再矫情的话他也愿意听。 他等下就要亲自去宫琉璃的府邸盯梢儿了,他有种预感,宫泠羽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想到马上就又要和宫泠羽见面了,云忆寒倒有些惆怅了,他是穿哪件衣裳好呢? 宫泠羽会不会喜欢他不穿衣裳的样子? 得,她一定会喜欢的! 云忆寒自己想入非非,便换了件红色的长袍,他的衣袍里面红色最多,且这件,是他们第一次在燕王墓里面初遇时他所穿的。 原本是没有同一件袍子穿第二次的习惯的,可云忆寒今日却破例了。 从房间里出来,对面的房门紧紧的关着。 云忆寒忽然很想念以前宫泠羽住在对面的光景。 时间一晃而过,这短短的几个月,度日如年,可他却爱上了。 檐下的风铃摇动,叮当的响,走出啼月楼时,若水在不远的地方等着。 见到云忆寒出来,等候多时的若水便迎了上去,云忆寒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停下来,让他开口。 若水跪下去,低头道:“大人,若水想了很久,有些话还是想说出来。” 云忆寒看穿他的心思,便道:“你说。” 若水道:“大人,若水拼死问一句,那离雪公主可是大人的恋人?” 离雪这个名字,不在云忆寒面前提起来的时候,他似乎永远也想不起来。可一旦提起,他的神情就会变得茫然:“离雪……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那林许又算什么。”若水忽然抬起头,看向云忆寒,眼底有着不解。 云忆寒微怔,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们不一样的。” 若水知道他又在犯难了,长长吁出一口气:“大人,林师姐的脾气想必你也清楚,你觉得,她会和离雪共侍一夫么。” 云忆寒的神情更加困惑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将离雪和宫泠羽全部留在身边。 他对离雪的,真的是爱情么? 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过对宫泠羽的这种感觉?有时候被她气得不行,却又想笑? 宫泠羽给他的感觉,和离雪的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离雪的一举一动,只记得她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要离雪还是宫泠羽? 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直到今天若水将问题字字珠玑的抛出水面,他才恍然。 和前些日子一样,若水并未等到云忆寒的任何回答。 他一个局外人,明明不好掺和什么的,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祭司大人这样伤神过。 云忆寒一旦动情,便不可收拾。 也许他自己处在局中,还有很多东西看不清楚,可他,却已明白了。 此后,云忆寒一连潜伏在花溪郡主府好几日,都没见到宫泠羽的影子,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 他有种感觉,宫泠羽一定会出现的。 不管多久,他都等得起。 云忆寒在守株待兔,可宫泠羽目前却并没有打算去找宫琉璃的打算。 好不容易从祭司院得了自由身,难得的放纵一回,她便穿了男装和忘川两个人易容出来逛集市,一路吃吃喝喝,买了不少好吃的去了茶楼。 碧云坊的茶楼,是云忆寒总偷着来的这间,忘川不知道,宫泠羽却早就想会会那荼毒云忆寒的说书先生了。 二人上了楼上的雅间,宫泠羽一直习惯性的牵着忘川的手,路人的目光就像看到了什么似的。。。 忘川心中却颇为得意,他就知道,只要离开了祭司院,离开了云忆寒,小羽就会和以前一样。 雅间里,忘川在给宫泠羽剥盐津瓜子。 珠帘半卷,宫泠羽懒洋洋的趴在栏杆上,看着那台中央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 那人穿的的确是坊间那种说书先生的服饰,他在讲的是一段传说,大概意思是以前南诏国发生过的一个故事。一个亡国公主,嫁给了南诏一位皇子的故事。故事很狗血,但是却被这说书先生讲得颇有滋味儿,宫泠羽听着听着,眼神便有了变化。 这说书先生嘴里的词儿可够新鲜的啊。 什么“伤不起”“萌萌哒”“广场舞”,这些词儿,是这个架空的年代该有的么? 宫泠羽几乎可以确定,这说书先生也是穿来的! 难怪能给云忆寒教唆成这样! 忘川剥了一碟儿的瓜子,送到了宫泠羽手边,她听得津津有味,没有理会他。 忘川眼神微微黯下去,一不留神儿,瞄到了楼下正往进走的两个人。 正是夜云轻和夜青。 真是阴魂不散,这样也能遇到? 忘川不想宫泠羽见到夜云轻,他假装不小心,将手里的碟子打碎在地,宫泠羽闻声果然回过头来,忘川一手撑住额头,故作难受状。 宫泠羽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忘川?” “头突然有点疼。” 宫泠羽摸了摸忘川的额头,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发烧,既然头疼,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宫泠羽扶着忘川离开,忘川脚步时快时慢,轻而易举的便避开了夜云轻与宫泠羽的碰面。 回到“黄泉”暗宅,宫泠羽便强行让忘川休息了,她自己则点了几个人,换好了夜行衣,带人便出去了。 忘川想跟出去,但转而想到自己若是装病给小羽发现了,以后她怕是都会心有芥蒂,纵使他很想很想跟过去,最后也还是忍住了。 是夜。花溪郡主府。 几道黑影迅速掠进高墙之中,不多时便出来,有个黑衣人怀里还多了一个人! 被打昏的宫琉璃被送到街边的一辆马车里,马车快速驶离。 路边,树上一抹身影慢慢站了起来,暗夜之中,云忆寒一双眼眸隐隐泛着紫光。 宫泠羽,不管她是穿男装还是女装,夜行服还是其他什么,他都能够一眼看出来。 宫泠羽的马车驾得飞快,云忆寒也追得飞快。 马车赶了半宿,抵达东郊红叶林。 十月,郊外红叶林的百里枫叶都已经红透。 不少叶子落在水面上,覆了浅浅一层水,漂浮不动,在月光下十分美丽。 出于祭司的本职,云忆寒站在崇山峻岭上,一眼便看出了这里的风水极好。 是极佳的入葬地。 马车在一处树林外停了下来,良久之后,里面才跳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忆寒见到宫泠羽,脑海中便料想着这个小懒虫刚刚肯定是在路上睡着了,所以才会迟迟的下来。云忆寒不禁也联想到,过去也几次在夜里见不到宫泠羽的人,她大概都是出去了。平时白天她就够生龙活虎的,晚上却还是要出去,这样身体吃得消么。 云忆寒忽然很心疼宫泠羽。 他的女人,他该宠着的,可偏偏……她是与南诏朝廷作对的。 倘若她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莫说是忤逆朝廷,就算让他替她报仇都可以。可他不确定啊。 不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喜欢自己,像自己喜欢她这样? 宫泠羽让人架着昏迷不醒的宫琉璃,进了树林,云忆寒飞身掠在一片青葱的树林顶端,目光一直绞在宫泠羽的身上。 作为一名特工,总这样被人看着是不会没有感觉的。 头顶传来沙沙的夜风声,宫泠羽抬头看了几次,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可她还是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她。 宫泠羽将宫琉璃丢进了墓道中。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宫琉璃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是在一座坟里,且里面都是她宫家惨死的人,与这些被她害死的亡灵为伴,她不疯才怪。 宫泠羽点了两个人留下看守,嘱咐道:“她醒来应该会一直惨叫,直到听不到任何动静了,你们再将她弄出来,送到祭司院去。” 瞧吧,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宫琉璃是云忆寒选出来的圣女,她还是会给云忆寒面子,给她送回去当“圣女”的。 只不过是个神志不清的圣女罢了。 宫泠羽重新穿越树林,回到了马车上。 云忆寒原本想直接将她带回祭司院的,可看到她那么疲惫,一定是上车就睡了,他忽然不忍心了。就这样,云忆寒一路披星戴月,跟着她回到了“黄泉”暗宅。 云忆寒目送宫泠羽进去,并未跟着。 他担心跟近了她会发现,发现了就会警惕。他之前想关着她是他不对。 这几日宫泠羽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一直在等消息回来。等把宫琉璃收拾了,她就回一趟毒王谷,凌波还没有醒来,她要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才传回消息。 ——宫琉璃无端疯掉,被人送到了祭司院,防火烧死了自己。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云忆寒勃然大怒,连宫琉璃的尸体也不放过,封入祭坛。 永世不得超生。 宫琉璃死的大快人心,可宫泠羽却不知道,云忆寒并非是大怒她烧死自己,而是在替她——宫泠羽报仇。 第187章 清剿广陵王 http://.biquxs.info/

宫琉璃死后,乐明砂瞒着所有人,去了她的“墓地”,说是墓地,其实不过是衣冠冢而已,站在凄凉的坟头前,乐明砂忽然想到,宫家终于没有一个活着的了。 她一直把宫琉璃当成好友,当年宫家一案,她没少帮助自己和燕倾。琉璃喜欢夜云轻,是真的喜欢,她那么帮助燕倾害自己的亲人,也不过是为了想要嫁给夜云轻而已。 ——宫泠羽在宫家只手遮天,宫琉璃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宫泠羽在一天,她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乐明砂想,其实自己也是如此。 宫琉璃喜欢夜云轻,却因为有宫泠羽压着而不能有所为;她一片痴心付与世子殿下,倘若宫泠羽在,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今宫家倒是死的干干净净,可她怎么就觉得,事情向着一种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呢? 燕倾带兵去清剿广陵王了,前些日子因了清河公主自杀的缘故,朝廷终于有了出兵的理由,先锋部队是燕倾带过去的。 遥想宫家出事以后的这几年,燕倾似乎是头一回亲自带兵出征? 乐明砂心中有着隐隐的担忧,但大夫说她怀孕的身子,心情好坏都会影响肚子里的宝宝,她便也不多往不好的方向想。世人都说世子殿下面善心冷,只有她知道,燕倾其实是个很温暖的,很多年前,他倾尽所有的温暖,全部都给了宫泠羽。 宫泠羽死后,燕倾的温暖也随之逝去。 想的事情越多,脑子越是难受,乐明砂止住自己乱飘的思绪,回到了马车上。 车头一沉,容笙掀开帘子,也坐了进来。 乐明砂皱眉道:“你进来做什么?给下人们看到成何体统?” 容笙望着她的肚子,目光中带了一丝温柔:“你不必害怕,外面都是我的人。” 乐明砂闻言,脸色一沉:“你的人?你竟然敢买通殿下的人?” 容笙无奈的笑道:“我没有背叛世子殿下,我只是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这五个字犹如牛毛针刺,扎在了乐明砂心口上,她听着尤为难受。马车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乐明砂冷不防向前倾去,被容笙温柔的护住。 乐明砂一把推开他,眼神有些厌恶:“容笙,我告诉过你很多次,这是世子殿下的骨肉!” “乐乐,你骗得了殿下,可却骗不过我。” “不要喊我乐乐!”乐明砂愤怒道:“你不要喊我这两个字。” 乐乐这两个字,对于乐明砂来说,是燕倾才可以叫的特别的两个字。 容笙的目光黯淡下去,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受伤的表情。 车厢狭窄,两个人的身体离得很近,能够清楚的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味道。 乐明砂看着这样的容笙,想起以往两个人耳鬓厮磨的日子,有一丝的于心不忍,她劝他道:“容笙,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太公平,但是你要替我想想啊,我是世子妃,可是世子殿下却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以前他对我怎么样,现在又如何了?!容笙,以后你忘了这个孩子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容笙抬起头来看她,眼角隐隐泛起红色,语气固执又倔强:“乐乐,就算你不承认,这也是我的孩子,殿下待你如何,我待你如何?你为什么就是看不到?” 燕倾精明却狡诈,他那样的人,心里只有天下,怎么会有真正的儿女情长? 乐明砂怔了一下,忽然抬起手,给了容笙一巴掌,冷冷的指着外面,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着:“你出去!” 容笙受伤的望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下了车去:“你别生气,想想肚里的孩子。” 马车里只剩下了一个人。 容笙在外面不知是什么表情。 乐明砂头疼的靠在了马车上,一手抚在小腹上。 她没有想到,容笙会是这样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人。 容笙,以后会不会成为她的麻烦? 祭司院—— 房间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踢开,云忆寒生气的把宫泠羽用过的东西以及她没有带走的衣物等物什,一股脑全部丢了出来。 真是气死他了! 昨天宫泠羽回来了,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字字珠玑的质问他阿摇去了哪里? 云忆寒心里生气,她不过问自己也就罢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问他要人? 他能把那个披着阿摇皮囊的扶摇吃了么? 两个人丝毫没有悬念的吵了一架,宫泠羽与他闹翻,彻底离开了祭司院。 云忆寒没有拦她。 走就走,她前脚走了,他后脚就把她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扔出去! 喂狼喂狼喂狼! 她宫泠羽就是一只最大的白眼狼! 云忆寒是真的生气,还砸了东西,若水看得出来。 云忆寒上午才把宫泠羽的东西全部扔出去了,中午却又都捡了回来。 若水和其他人想上去帮忙,可全部都被祭司大人轰了出来。他不放心,站在暗处看了良久,就看着云忆寒一边骂你这个女人真他娘的心狠,一边小心翼翼的把那些东西收了回去—— 若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祭司大人应该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而不是每天为了一个女人,除了家长里短就是家长里短。若水有一种感觉,云忆寒为了林许,可以不顾一切,甚至可以,什么都不要。 若说之前还在怀疑祭司大人在离雪和林许之间徘徊不定,如今若水几乎可以确定,云忆寒一定会选择林许。 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看得明白,可为何偏偏祭司大人自己就看不透呢? 东郊,红叶林—— 千里红叶被秋色染尽。 带着家仆的小姐们争相来到郊外放纸鸢,少女们身上的脂粉香气被风吹了几里都能依旧能够闻得到。 宫泠羽登高望远,心情舒朗开来。 昨夜凌波已经被送到毒王谷的密室,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燕倾应该不会想到,凌波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吧? 有唐澈的照顾,宫泠羽自然也十分放心。 早上接到了一封信,是乐明砂送到祭司院的,中途被“黄泉”的手下拦了下来,乐明砂要见“林许”。让宫泠羽有些奇怪的是,乐明砂的字一如既往的丑,而且有好几个字都是写错了的。她纳闷得很。难道这几年,乐明砂都没有好好学认字么? ——莫非那次在老太傅的生日宴上,容笙所说世子妃写不出来那些字和那些话,都是真的了?不是有意替她开脱的? 不能够啊,乐明砂如今贵为世子妃,燕倾怎么会不找人教她读书识字,学一些琴棋书画什么的? 宫泠羽想不透这一点。 转而想到,乐明砂的怀孕假象应该做的还不错,至少现在还没有被拆穿,但宫泠羽不能确定是她真的怀孕了,还是她的药有效了? 她的确应该去见乐明砂一面。 约定的地点在距离世子府外两条街的一间酒楼,宫泠羽来的时候便注意到,这里便是很多年前,燕倾捡到乐明砂的地方。 所以乐明砂这是在怀念,还是根本就念念不忘自己做乞丐的日子? 宫泠羽原本是想穿男装的,但流水宴那次乐明砂看到过她男装的样子,她那般羞辱于她,她该是记住了自己的模样。她便着了女装,化了简单的妆容,还修饰了一些地方,让乐明砂看不出来。 原本是见过戴面具的“林许”,此下摘了面具,乐明砂竟然没有在人群中看出来,直到宫泠羽走到了她的面前,冲她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唤道:“世子妃?” 乐明砂微惊,捂住了嘴巴:“你——是林许?” “是我。”宫泠羽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坐下来么。” 乐明砂收起惊讶,连忙道:“请坐,请坐!” “来人,看茶。”乐明砂屏退了随身的侍女,叫了一壶茶。 她面前的杯中是温热的清水,她看着茶壶,脸上露出一丝初为人母的慈祥:“不好意思啊,我有孕在身,最近都是不喝茶水的。” 宫泠羽笑笑:“恭喜世子妃。” 乐明砂道:“这还要多感谢林姑娘。” 言罢,她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递给宫泠羽:“这是林姑娘应得的……”她望着宫泠羽清澈如水的眼睛,语气发怔:“林姑娘长得竟然这般貌美……”乐明砂没有想到,摘了面具的林许,竟然是个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宫泠羽毫不客气的接过荷包,掂了惦,分量还不轻呢,她顺势说道:“世子妃客气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如在下再替世子妃探探脉象?” 乐明砂踌躇了一下,最终伸出了手:“也好,有劳了。” 宫泠羽两指合并搭上她的脉,不一会儿,脸色便有了轻微的变化,却没有被乐明砂观察到。 乐明砂怀孕了! 她竟然是真的怀孕了! 宫泠羽心中惊讶万分,这怎么可能?燕倾那么会算计的一个人,他若是不想让乐明砂怀孕,她是根本不可能有孩子的! 难道,是燕倾想要孩子了?! 第188章 他的身体不行了 http://.biquxs.info/

“林姑娘,怎么样了?”乐明砂问的小心翼翼。 宫泠羽回过神来,笑道:“胎象还算平稳,没什么大碍,注意休息便好。” 乐明砂点点头,道:“林姑娘以前学过医术?” 宫泠羽摇摇头,笑道:“学艺不精,说出来都给师父丢脸。” 乐明砂想到了什么,面露犹豫,良久,开口问道:“林姑娘进入祭司院多久了?” “很久了呢,只是以前一直默默无闻,近日才有机会跟在祭司大人身边的。” 乐明砂又点点头。 前阵子燕倾偷袭了祭司院,结果反倒让世子府损失惨重,因为这件事燕倾没少置气。乐明砂如今又是特殊时期,她身边过去有容笙帮忙,现下容笙对她是什么心思她也摸不准了,她迫切的需要一个帮手。 思来想去,也就这在世子府有过一面之缘的林许,最符合她的心意了。 如今听说祭司院外人是进不去的,大概在暗中休养生息,她也是没了法子,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信送到祭司院的,不成想却成功钓出了林许这只鱼。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日的祭司院不比往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开个大一点的价钱,林许也许就过来了呢? 乐明砂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到了宫泠羽面前,宫泠羽看着银票露出笑容,抬眸笑道:“世子妃这是何意?” 乐明砂道:“前些日子世子殿下与祭司院闹了些不愉快,我想林姑娘心中也是清楚的。有句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祭司大人能给你的,我同样也能给你,甚至更多。我身边需要一位帮手,林许,你可否愿意跟着我?” 乐明砂的这番话正中了宫泠羽的下怀,本来她就是想要进去世子府的。 多年前的一切开始于世子府。如今,一切也应该都在那里结束。 心中得意,宫泠羽表面上却装作拒绝,将那面值不小的银票往乐明砂那边推了推,婉拒道:“世子妃说什么在下有些不明白,祭司院一切都好,祭司大人也待我很好。” 乐明砂没料到自己被拒绝,莫非是她嫌钱少? 乐明砂挥手又加了一张银票。 宫泠羽眯着眼睛笑道:“世子妃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在下就先告辞了。” 语落,起身告退。 乐明砂在后面低声喊道:“我再给你加一千两,林姑娘,你回去好生考虑一下,三日后还是在这里,我等你好消息。” 宫泠羽回头,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出了酒楼,华灯初上。 从这里向北走就是牡丹园,再过几条街就是祭司院了。 宫泠羽想到自己还有要给傅清雪的药没送出去,便辗转去了牡丹园的方向。 说也凑巧,宫泠羽走到牡丹园时,已是午夜,一辆华丽的轿辇低调的从牡丹园离开。 宫泠羽躲在石狮后面,目光追随那轿辇,眯起了眼睛。 这是南诏王的轿辇? 来到傅清雪的房间,他并不在,隔壁的房间雾气缭绕,他应该是在沐浴。 宫泠羽将自己给他配制的药丸放在了桌上,还特意留了几颗强身健体的药,字条上面简单的交代了药物的服用剂量和吃药的禁忌。 没有署名。 两个时辰后,傅清雪泡掉了一层皮,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他并没有看到放在桌上的药和字条。 待他看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傅清雪又惊又喜,想起了祭司院那个不安分的女人,想起了她逼着自己吃下药的场景,竟然还颇有些放不下。 —————————— 夜王府白云居,落了一地的枯叶。 夜云轻修书到祭司院,他想见林许。 最近的事情很多很多,他想找个人大醉一场。 而他最想和一起醉酒当歌的人,只有林许。 小院的一角,菊花丛间支着一张小桌,凤珈临和夜凡在对弈。 说是对弈,其实不过是凤珈临在教夜凡玩“弹棋子儿”。 凤则年走了以后,凤珈临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模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别人都不敢来白云居,就是怕碰见夜凡这个傻子。可他却完全相反,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找他玩儿。 两个人玩了一会儿,不知战况如何,只是最后夜凡又被凤珈临弄哭了。 凤珈临十分高兴,拍拍夜凡的脑袋,摇着折扇来到了这边。 夜云轻瞄了他一眼,在这厮距离自己五步远的时候叫住了他:“站在那里,大秋天的,你扇子的风很凉。” “可是我人暖啊。”凤珈临顿了一下,便又兀自靠了上来。 夜云轻无奈,想到了一句话。 物以类聚,人以贱分——凤珈临比他还要贱上很多。 凤珈临与夜云轻坐在一起,他余光正好可以看清树下夜云轻的侧脸。 过去的夜云轻,脸上也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让人觉得十分亲近,尽管夜王府的下人都视他如产狼虎豹,避而远之;如今的夜云轻,褪去了伪装,脸上正色了许多,却让人觉得不那么容易靠近了。 夜王府的职责便是保护燕氏的江山,夜云轻伪装了那么多年,终于得以翻身。凤珈临想,自己应该替他高兴的,可却不知怎的,他还是觉得现在的夜云轻不可爱了。 “啊——” 另一边的夜凡,不知道棋盘怎么招惹到他了,他竟然伸手把棋盘掀翻了。 凤珈临一下站起来,折扇一合,朝那边走去:“唉,谁让你欺负棋盘的……” 夜云轻抬起眸,微冷的目光聚焦在夜凡的身上,心中觉得讽刺。 若是夜王府的正主儿,看到夜凡如今的模样,会痛心疾首的想要死去吧? 头顶,艳阳高悬,秋风把天都托得很高很高。 鼻尖传入袭人的菊花清香。 这是一盘天下大棋。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想要谋朝篡位,却有心无力;有的人占据了天时地利,却没有谋反的心思;有的人奔波劳碌为国为民,有的人中饱私囊为了自己,有的人高枕无忧,有的人日夜惊魂……可是谁又能想得到,早在很多年轻,在世子燕倾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便已经提前下好了一步大棋呢? 燕倾……还真是精明的让人害怕呢。 祭司院—— 一道人影翻墙而入,跌跌撞撞,月光下的身影有几分狼狈。 是云忆寒。 自从那日云忆寒生气,把宫泠羽的东西丢了又捡回来以后,他便搬到了她的房间里。 房间的窗台上,还有那盆被宫泠羽养死的兰花,已经枯萎的不像样子,根系估计都溃烂发臭了,但是云忆寒却舍不得丢掉,还每天像个宝贝一样似的看来看去。 因为每次看到,他都能想起宫泠羽真的不适合养活物,她应该养一堆石头的。 房间里的纱灯黯了下去,云忆寒弹指一挥,纱灯慢慢又亮了起来。 “咳咳。”云忆寒捂住嗓子咳嗽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轻微抽搐,他知道,他的身体不行了。 不能爱上,一旦爱上,他会失去生命的。 这是深刻烙印在他骨血里的诅咒。 他的每一滴血都会化作一朵剧毒艳丽的大丽花,他的每一分真挚的爱意,都会将他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后悔吗,那个女人根本不爱你。”云忆寒自嘲的自语,血液沿着他苍白的指缝流泻到地上,盛开了一朵又一朵的大丽花。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些大丽花的颜色全部是黑色。 死亡的颜色。 云忆寒望着这一地突然间开放又突然间枯死的花朵,脸色微微有了变化。 眉间聚拢的妖异邪气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缕一缕不受控制的往外泄露。 云忆寒慢慢靠坐在床头,苍白的脸色,妖丽异常。 再这样下去,他还怎么保护宫泠羽? 她那样大胆的和燕倾对着干,假若有朝一日被他发现,她要怎么办? 她想好对策了吗? 不,不管她有没有想好,他云忆寒都会是她最后的退路。 身为她的男人,这一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咳咳……”云忆寒又开始咳嗽。 他好想见宫泠羽一面。 现在,立刻。 云忆寒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却始终站立不稳,他从来没有这样衰败过。 几次下来,云忆寒的白衣上已经染了血迹,他的表情却恍然未觉,好似吐血的不是自己一样。 再一次跌倒在地时,云忆寒碰倒了放在床边的凳子,动静不小,他似乎一瞬惊醒。 良久之后,云忆寒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仰头将里面的药粉撒进口中。 他妖艳如血的红唇便沾了白色的粉末。 纸包被云忆寒丢下,他的身体,好似重新得到了一股力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媳妇儿,我这便来见你。”云忆寒身姿轻盈,如月一般从窗子跳了出去,消失在漆黑的秋夜里。 地上的纸包留下的白色粉末,被风吹散。 古书上有记载言,北海瀛洲暗地三途川,有仙树,产广陵散,服之消百痛,得精神,久服成瘾,无救。后被记载为妖树,害人无数。 第189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1) http://.biquxs.info/

世子府除了乐明砂以外的女眷,全部被安排在西北角的畅清园,这是乐明砂故意安排的,就是为了不让那些女人离燕倾太近,防止她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燕倾。畅清园就好比皇帝的后宫,里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被家里送给燕倾,可直到死也不一定会见到燕倾一面。更别提被他宠幸了。 畅清园里面的斗争,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宫斗。 宫泠羽原以为,乐明砂会将自己也送到畅清园去,毕竟她如今的身体比乐明砂要年轻,也比她漂亮那么一点儿,多多少少都是个威胁。可意外的,乐明砂竟然把她安排在了海棠院里,距离落花殿还很近。 乐明砂在打什么算盘? 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来到世子府,宫泠羽反倒变得更加平静。 忘川不愿意再穿女装扮女人,宫泠羽这次也就没让他跟着,暂时把“黄泉”的一切交给他看管。忘川看着那些人还行,要是让他打理这些东西,一定会出乱子的。 毕竟是妖,再细心也比不得人的心思。 窗外有侍女迈着莲步走过,飘来一阵脂粉的味道。 宫泠羽托腮趴在窗台上,时隔六年多,回到世子府,换了新的身份,新的心情,想不到她还能如此平静。 燕倾带兵去清剿广陵王了,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回来。燕倾的实力她丝毫不怀疑,因为他想对付广陵王一定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很可能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在潜伏着,在等待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样一个能够剿灭敌人,还能在南诏王和全天下人面前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燕倾算计的,从来不单纯的只是得到天下而已,还有天下的民心,他也要。 就算做了燕倾好几年的枕边人,宫泠羽都不敢打保票说自己有多能揣摩燕倾的心思。燕倾是个极其复杂的人,只有比他还要复杂的人才能猜得到他的心思。宫泠羽自认为不是那种人,也承认自己猜不到。 不能完全猜到,但猜得到一两分还是可以的。这个时候她反而觉得乐明砂有些可怜。 乐明砂根本就不了解燕倾。 她是个不太理性的人,感性大过一切,爱情至上。喜欢燕倾在他面前就会变得智商低。 下午的时候,乐明砂带宫泠羽参观了一圈世子府,宫泠羽面上装作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亭台楼阁,十分好奇的样子,乐明砂很是满意。她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钱,宫泠羽根本就不用计算,乐明砂作为世子妃,没什么背景,草根出身,本身没什么资金背景,每个月的月俸才那么点银子,怎么可能出手这么大方?她一定是收了别人的礼。 介绍到世子府门口的喷泉时,乐明砂好似在避讳什么,一只手扶着肚子,也没有多说话,宫泠羽望着喷泉,笑道:“这水柱倒是设计得巧妙。” 乐明砂的脸色倏然就变得不好看了,但她还是在尽量维持着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凤仪,不情愿的解释道:“这叫喷泉,你们祭司院不是也有么。” 说起喷泉,乐明砂又是一肚子的气 当年宫泠羽那个贱人死了以后,她多次向世子殿下建议,把这喷泉也给填平了,无奈燕倾不听。每次看到燕倾负手站在喷泉前的场景,乐明砂都会觉得他在睹物思人。为了不让这喷泉再碍自己的眼,乐明砂甚至都买通了看风水的先生,说这喷泉是凶煞之物。可即便如此骇人听闻,燕倾还是一意孤行的要留着这喷泉。 乐明砂便每看一次都觉得这喷泉刺眼。 这几年过去了,她心中依旧有个疙瘩。 “林许,我带你去看看殿下的神策卫队吧?可威风了。”乐明砂建议道。 宫泠羽知她是有心不让自己多注意这喷泉,可她偏不如乐明砂的意。宫泠羽托腮站在喷泉前,望着跌宕起落的大片水柱,由衷的夸赞道:“真是太美了呢,比起祭司院的,不知道要美上多少倍呢,简直是巧夺天工,美轮美奂……” 宫泠羽故意要气乐明砂,她每说出一个字,乐明砂的脸就沉了一分,说到最后,乐明砂的脸上已经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了,她单手做出护着肚子的姿势,另外一只手撑着发疼的额头:“你不要再说了……” 宫泠羽便适可而止了,她没有想到乐明砂这么经不起气,她不过是夸了自己曾经的东西几句,她就受不了了?要是哪天她突然站出来,说自己就是宫泠羽,那乐明砂岂不是会当场吓死? 心里畅快淋漓的痛快,宫泠羽表面上却装作关心乐明砂,后面一直在扶着她走,她身上的慢性毒药,一点一点飞散到空气里,被乐明砂吸附了进去。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尤其是陪着乐明砂这个每日无限抱怨的孕妇。 燕倾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他是知道自己在过夜王府,也知道她是云忆寒的人,她要想好什么说辞对付他。 是夜,明月高悬。 宫泠羽趴在窗台上望月,突然月亮就变成了云忆寒的脸。 “呀!”宫泠羽受了不小的惊吓,一下子跳了起来。 自己莫非是太过思念云忆寒,以至于月亮都变成了他? 宫泠羽抓狂的揪了把头发,用力呼出一口气。 她的确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思念云忆寒了。 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连他的傲娇都变成了可爱,他关着自己时的表情也清晰的浮现,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宫泠羽甩了甩头发,吹了灯便打算上床睡觉。 掀开被子时,一具温热的身体突然贴了过来。 带着熟悉的冷香。 宫泠羽身子一僵,云忆寒已经在被窝里搂住了她的脖子:“林许。” 三秒钟后,宫泠羽咽了口干唾沫,没有踢开他:“你来做什么?”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突然就觉得好热呢? 现在明明已经是秋天了耶。 云忆寒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上,声音有些凌乱不清:“林许,我想你了。” 宫泠羽深深吸起一口气,被他这动作搞得心跳不已,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这厮应该没有穿衣服吧?! 这个云忆寒,越来越不知道脸是什么东西了! 深呼吸几次之后,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宫泠羽低声道:“我也想你。” 是真的想。 不然怎么会连月亮都变成了云忆寒呢? 云忆寒的动作因为她这句话而僵硬一瞬,随即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 宫泠羽,还算你有心。 宫泠羽已经明显感受到云忆寒身体的变化,可他却没什么表示,一直在跟她说着话:“那你跟我回不回去?” “我……”宫泠羽想编个借口,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满满的谎言就堵在嗓子眼儿,可她却哽住了,无法说出来。 现在骗云忆寒,她的心里会难受。 良久之后,宫泠羽叹气道:“你给我点时间,我有点私人的事情需要解决,等我做完了就回去找你。好不好?” 后面三个字的疑问,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可云忆寒分明比三岁的小孩子还要难哄啊! 黑暗中,宫泠羽没有去看云忆寒的表情,却知道他也没有看自己。 云忆寒思考了一下,道:“那我跟你一起留在这里。” 既然她不肯跟她走,那他就跟她一起留下好了。 宫泠羽显然没有料到云忆寒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好笑道:“你别闹了,你留在这里,会坏我的事不说,你觉得——燕倾能让你留在这里么?” 云忆寒微哼道:“我不管,我若想留下,谁敢轰我走?” 除了宫泠羽,还有谁还不把他当回事儿? 宫泠羽继续无奈的笑:“我不是说有人会赶你走,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太漂亮了,比燕倾还要漂亮,你在祭司院是祭司院最美的男人,在世子府就是世子府最美的男人,不不不,女人都没有你美。燕倾有那么多的女人,她们见到你不都得跟狼见了肉似的?” 云忆寒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一个男人被别人夸“漂亮”,应该会不高兴才对,可云忆寒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挺引以为傲的,他低笑了一阵儿,道:“我不会喜欢她们的,林许,我只喜欢你。” 宫泠羽简直哭笑不得:“这不是重点啊……” “我不管,这对于我来说,就是重点。”云忆寒的手摸索向下,握住了宫泠羽的手。 秋天了,她的手有些凉,好在这被窝已经被他暖热了。 宫泠羽思忖道:“就算我同意你留下,可你的身份,要怎么光明正大的陪着我?” “我可以像忘川一样装女人,扮成丫鬟跟在你身边。” 云忆寒的回答几乎是不下思索的,宫泠羽这个时候才发现,丫是早就做好了牺牲性别做侍女的打算吧?! 这!个!心!机!寒! “林许,你不能准许忘川扮女人,却不让我扮,这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云忆寒握着她手的力度更大了一些,宫泠羽隐隐听到了威胁的意味。 第190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的大脑回路是不是变态啊?宫泠羽就不明白了,她不让他扮女人,他还能这么生气? 狗屁的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在这个世界上,谁指着公平公正公开过活就是等死! 云忆寒生气,她宫泠羽还生气呢! 两次三番把她的忘川打成那样,他还好意思这样理直气壮的提起忘川的名字跟她理论?宫泠羽越想越气,一脚给云忆寒踹了下去。 然后她蓦然想起,这厮没有穿衣服的! 宫泠羽别过头不去看他,从床里面翻出了他的衣袍,扔了过去,背对着他,没好气道:“你把衣裳穿好再跟我说话。” 冷不防身后一双手就那么黏了上来,云忆寒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声音软软的:“林许。” 他才不要穿什么衣服!他今夜来是有很强的目的滴! 宫泠羽的心扑扑的跳,可她却决心让他长长记性,不然以后指不定还怎么伤害忘川呢! “云忆寒,你再不松手,明天我就去杀了那个说书先生。” “……” 一秒钟后,身后那双粘了强力胶的手立刻松开,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宫泠羽估摸着他穿完了,便回过头来,差点惊叫出声:“你!” “你怎么不把上衣穿上?!”宫泠羽心中尖叫出来。月亮升起刚好的高度,月光照射进房间里。柔美的月光下,云忆寒挺拔的身材如玉,雪肤墨发,端的是风华绝代,一股泻火冲上脑门,宫泠羽的鼻血止不住就淌了下来。 云忆寒脸色一变,连忙上来扶住她,宫泠羽只觉得他把手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鼻腔里那股血腥味道很快便消失了。 鼻血止住了,宫泠羽一把推开云忆寒,没有丝毫的留恋。 云忆寒受伤的望着她,刚要开口,便被宫泠羽抢白:“你别说话,先把衣服穿好。” 宫泠羽说着便用手扇着风,转过了身子。 一定是她最近的伙食太好,辣的吃多了就容易上火,她刚刚才会流鼻血的。 身后没有动静,一会儿后,宫泠羽问道:“穿好了么。” 云忆寒犹豫了一下,声音怯怯的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宫泠羽猛地转过头,同时迅速捏住自己的鼻子,这样一来,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却格外的好笑:“你骗谁呢?少给我装,快穿!” 云忆寒无奈的撇撇手:“我真的不会。” 宫泠羽才不信他的:“我见过你自己穿衣服的,别装了你!”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云忆寒眼前一亮。 “不记得了……你管我什么时候看见的,我现在让你穿衣服呢。” “可我真的不会。”云忆寒上前一步,抬眸看着她:“林许,不然你给我穿吧。” “真的不会?”林许有些犹豫,但似乎有点信了。 云忆寒笃定的点点头。 以前是会的,但是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 宫泠羽抿了一下唇,才慢慢靠过来,拢了一下他的衣领,动作根本称不上温柔,可云忆寒却十分的满足。 这个时候的宫泠羽将信将疑的对待云忆寒不会穿衣服这件事情,但很多年以后,她才惊讶的发现,不会穿衣服这个毛病是会遗传给下一代的! 最后腰带系好的一瞬间,云忆寒握住了她的手。 手掌,微凉。 宫泠羽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明明两个人都已经那啥过了,为毛她还是会有这种小鹿乱跳的感觉? 不太科学啊。。。 “林许,与我回去。”云忆寒手上稍一用力,便将宫泠羽提到了自己胸前,他低头睨着她,眼底的温柔溢了出来。 宫泠羽深吸一口气:“我说了,过段时间。” “那我留在这里。” “你别闹了。”云忆寒再次要求留下,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宫泠羽再也不想给他好脸了,她没好气道:“放开我。” 云忆寒听话的松开了她。 宫泠羽退后一步,朗朗月光下,她脸庞上面无表情,语气微冷:“云忆寒,如果你愿意和忘川道歉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 她答应过忘川的,要让云忆寒给他道歉,原本还头疼要怎样才能让云忆寒低头给他认错,没想到眼下机会便来了。 云忆寒闻言,脸色也冷了下来,如火山爆发后喷出的岩浆,冷却了下来,声音清冷至极。 “你想得美,让我给他道歉,我会直接杀了他。” 宫泠羽听了这话也气极了,头疼,开始赶人:“你真是够了,自己伤了别人还有理了?道歉是最基本的礼貌你懂不懂?我看你是不懂了,既然不想道歉,那你就请便吧,你不想睡觉我还要休息!” 说着,宫泠羽就回到了床上,踢开了鞋子,拉住被子背对他。 不知道哪个字拂到了云忆寒的逆鳞,他当真不再说什么,径自离去。 深秋的夜晚,原本被窝因为云忆寒在的缘故有了些许的暖意,但没多久便凉了下来。云忆寒面冷心冷手也冷,可身体竟然还是热乎的。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宫泠羽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天一早,乐明砂就指挥府中的下人打扫房间,收拾这个收拾那个,宫泠羽逮到一个侍女一问,方知原来是世子殿下要提前回来了。 班师回朝。 燕倾要到王宫领功受赏,乐明砂也会进宫,举行庆功仪式,犒赏三军,然后随他一道回府。 世子府上也会设宴的,乐明砂说了很多“体己”的话,宫泠羽却隐约听出了什么。 乐明砂问她会不会跳舞,让她在庆功宴上好生表演一番,怎么这个意思听着怪怪的? 乐明砂应该是讨厌别的女人离燕倾太近的,可怎么偏偏让她靠近燕倾? 望着乐明砂微微鼓起的肚子,宫泠羽似乎猜到了答案。 以前乐明砂为了防止府里的女眷有机会亲近燕倾,将她们赶得远远的,可是如今,她已有身孕,尤其是她的胎象时稳时不稳,很多事情都不方便的。女人怀孕的时候男人最容易出去沾花惹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乐明砂谈不上有多聪明,但也不是愚蠢的女人。她知道如今自己的身子不能独占燕倾的宠爱,更无暇分出那么多的时间去跟别的女人抢男人,这样一来别人便有可乘之机。所以她要培养自己在燕倾身边的“后宫势力”。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宫泠羽大致猜到,乐明砂的意思应该是,把自己送给燕倾。 联想到了这一点,宫泠羽心里说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年她怀孕时,也曾经想过这样的办法。 但因为各种原因也没能实施成功,然后宫家就一举被灭门了。 宫泠羽唇边划过一抹嗜血狠绝的笑,很快,谁也没有注意到。 乐明砂并不知道她与燕倾打过很多次交道,甚至燕倾那个心理变态,还对她“冒充他妻子”这件事怀有某种仇恨心理。不知道燕倾对于乐明砂把她“贡献上来”这件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宫泠羽突然很期待。 当天晚上,王朝军队抵达城门外,场面十分震撼。入城后,十里彩旗竖起,飘飘扬扬竟然占了半边的夜空。 火树银花,灯烛辉煌。 乐明砂进了宫去,宫泠羽早早便睡去,反正南诏王犒赏三军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明日世子府里的庆功宴她才能见得到燕倾,不如趁此机会,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宫泠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一片朦胧的烟雾,她走了很远很远,看不清走过的路也望不尽未来的路,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了云忆寒。 云忆寒在抱着一个女孩子哭。 哭得撕心裂肺。 她见过盛气凌人的云忆寒,见过心狠手辣的云忆寒,见过傲娇黏人的云忆寒,却独独没有见到过哭成这样的云忆寒。 他为什么要哭? 他怀里的女孩子又是谁? 宫泠羽想走得近一些,却发现无论她怎样靠近,都不能靠这两个人太近,梦里的她有些急了,却恍然被人摇醒。 “林姑娘。”叫醒她的是如今乐明砂身边的贴身小丫头秀玉,才十二岁的年纪,有几分伶俐,便被乐明砂挑中跟在身边了。其实这些年她不用调查什么也完全猜得到,乐明砂身边的贴身丫头一定换的很频繁。 因为乐明砂出身卑微……不,她那哪里是卑微能够形容的? 乐明砂的出身完全可以用“卑贱”二字来形容。 世子府的下人是买来的也好,被卖进来的也罢,无论如何,这些人的出身都不能再比路边的乞丐还要卑贱了——乐明砂极其自卑,是发自内心的自卑。 自卑之人尤为敏感,身边小丫头的哪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会让她觉得对方再看不起自己。 如今她已经有了尊贵的身份,谁再看不起她,或者让她觉得对方看不起自己,都会被她打,被她骂,甚至到最后被她弄死的。 所以以宫泠羽对乐明砂的了解,不用深入调查,便能够猜得清清楚楚。 第191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3) http://.biquxs.info/

庆功宴设在花林大厅,此时华灯初上,一盏一盏的红色宫灯在檐下缥缈摇荡。一路上身边总有侍女过来过去,手中捧着或端着不同的物什,与她们擦肩而过时,宫泠羽偶尔会暗中使个绊子,看着她们趴在地上,手中的东西摔碎后一脸惊恐的样子,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秀玉一路上也没开口说过什么话,大概是个懂事的姑娘,知道想要生存的长久,就要少说话,管住自己的嘴。 宫泠羽想起小狗,便旁敲侧击的借着别人的风头问了问,秀玉一听便是一声叹息。 良久,两个人身边再也没有其它下人经过,秀玉小心的凑到了宫泠羽耳边,小声道:“小狗没了。” “没了”的意思,宫泠羽自然明白,她却装作听不懂,两只眼睛弯弯的,带着一股子亲和的力量,疑惑道:“没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她飞走了?” 秀玉眉间有些哀伤,小声道:“是那天下大雨,世子妃让小狗在院子里跪着……后面她便倒了,再也没有醒来。” 宫泠羽故作惊讶:“她死了?!” “嘘!”秀玉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四下环顾,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放下心来,用有些怪罪她的语气道:“林姑娘,你看着也不像是个愚钝的人,你不了解我们世子妃的脾气,这话要是让她给听了去,你跟我都得——”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有些小心的看了看周围。 宫泠羽矢口惊讶道:“这么严重?” 秀玉便懒得与她做解释了,脚一抬径自往前走了。 宫泠羽摇头叹了一声。 乐明砂的手上,当真是沾染了太多无辜的人命了。 花林大厅,歌舞升平,大厅外喷泉起落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入耳。 宫泠羽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晚上,乐明砂与燕倾清晨便回来,听下人们说,他们还吵了一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燕倾脱去了战袍,换上了寻常的素衣,坐在高位,眼神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翩翩起舞的少女们。 乐明砂曾经问过“林许”是否会跳舞,宫泠羽说除了祭祀的舞蹈,别的通通不会,乐明砂听后一脸的失望,祭祀用的舞蹈怎么可以在这种场合跳呢?看来她应该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场十分完美的出场,只可惜被宫泠羽婉拒毁掉了。 宫泠羽在秀玉的引领下,进门后便一直矮身贴着墙壁走,厅内有几位王宫大臣,和一些陌生的面孔在推杯换盏,有一个穿着朝服的年轻人,宫泠羽前几日刚接到的消息,他是新上任的北兵马司长。 温庭告老还乡以后,夜云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做了丞相的位置,他原本在北兵马司的职位便空缺出来,是这个年轻人替代了,宫泠羽心中纳闷,难道他也是燕倾的人? 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一路来,她都是在随心所欲的杀人、报仇,但她有一点没有想得周全,她杀了人,朝廷的官位空缺出来,那么替补上去的人呢? 倘若替补上去的人全部都是燕倾的人…… 秀玉停了下来,示意她坐到那里。 这是一个距离燕倾不算很远的地方,可燕倾并未注意到她这边,目光依旧欣赏着歌舞。 宫泠羽跪坐下去,有几分懊恼。 倘若替补上去的官员全部都是燕倾的人,那她岂不是在替他清扫障碍?为他人做嫁衣? 今日若非在这里见到这么多张陌生的面孔,宫泠羽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念及此,她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自己以为自己是在报仇,可到头来,不还是换了一种方式替燕倾清扫障碍了? 宫泠羽心中郁闷至极,落在杯盏上的手指不经意的便用了几分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杯子被她捏出了裂痕。 这动静原本可以在笙歌燕舞中忽略不计的,可偏偏一直在欣赏美人和歌舞的燕倾,举眸望向了她这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宫泠羽明显感觉到了燕倾身上的杀气迸发出来。 这杀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燕倾很快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目光重新放在了那些舞女身上。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禀告,说是夜家的小王爷来了。 宫泠羽蓦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位置前边还有两个大臣,但却不足以遮挡住她,但凡站在燕倾面前的人都会看得到她,躲也躲不开。并且这个时候她已经被燕倾注意到了,若是做出回避夜云轻的动作,燕倾也会有所怀疑。 但转念一想,她之前与夜云轻在夜王府,在燕倾眼里并未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后来燕倾便知晓了她是祭司院的人,此时她若避着夜云轻,兴许燕倾还会以为她是祭司院派去夜王府的卧底,被夜云轻发现了便回到祭司院,所以她无颜再面对夜云轻? 可谁能保证燕倾就会像正常人一样这般思考? 宫泠羽思考的功夫,夜云轻已经进来了,但他并未穿过众人来行礼,而是直接寻了个位置坐下去,宫泠羽觉得好笑,这倒是蛮符合夜云轻的做派嘛。刚好他坐在对面的那一席,跳舞的少女们总是变幻着位置,水袖和丝带也不断的起伏飘动着,竟然就将宫泠羽的身影完全隐了去。 只是,他来世子府,赴什么燕倾的庆功宴? 宫泠羽不禁困惑,以前夜云轻似乎和燕倾没什么太大的交集。 夜云轻坐下去没多久,有个穿着花色长袍的男人便也低调无声的走了进来,与夜云轻坐在了一起,看样子应该是与他相熟的,拿起他的酒壶给自己倒酒喝,夜云轻竟也没有说什么。 凤珈临入座后,端起夜云轻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拿在手中却并未喝下去,而是顺着夜云轻的目光看过去,望着一众跳舞正起劲儿的美人们,道:“小夜君,你不是都从良了么,怎么还看这些东西?” 夜云轻目光不变:“习惯了,改不过来。” 凤珈临嘿然一笑:“我有能叫你改过来的好法子,你想试试不?” “不想。”夜云轻想也没有想的,直接否决掉了。 凤珈临脸上的笑意并未因为他的拒绝而褪去,仰头,把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随即又给自己盈满了一杯,喟叹道:“你们南诏的酒就是比我们东篱的好喝,世子府的就是比夜王府的好喝,当真是玉液琼浆。只可惜,你们南诏的女孩子都不善饮。” 夜云轻瞥了他一眼,“难道女孩子都该像你们东篱的女子那般,一个个的都是酒鬼?” “怎么能说是酒鬼,她们一般不会醉饮,更不会撒泼。” 夜云轻想到了什么,嗤笑道:“这点你倒是说的没错,我们南诏,不仅女人会撒泼,男人撒起泼来,比女人要厉害很多。” 凤珈临一下子也被这话逗乐了。 宫泠羽只见到他们两个人笑了起来,却不知因何缘故。 ——这其中的原因,宫泠羽是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她早该想得到啊,云忆寒撒泼发脾气就是不分场合不分对手的,所以他去夜王府找夜云轻撕逼,也特么的根本就是在情理之中啊! 宴席足足进行到丑时,大厅中间的那些女子脚步丝毫没有停歇过,散下去时好几个人都几乎要摔倒在地,脚步有些跛,凌乱的退了场。 这很有可能也是乐明砂授意的——那些舞女个个都是魔鬼身材且容貌妍丽,万一燕倾看上了哪个呢?或者哪个有心思勾引燕倾呢? 这下好了,她们跳舞就跳得去了半条命,哪个还有心思勾引男人去?筋疲力尽累到要死,怪的了谁? 宫泠羽暗暗咋舌,乐明砂对燕倾也未免太过喜欢了吧? 她当年跟着燕倾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病态的想要将他据为已有过。 想想也是,那个时候燕倾一门心思都在她的身上,身边虽然说不缺少投怀送抱的女人,但燕倾从来都是不多去看一眼的。有的时候燕倾对她真的是情真意切,满心满眼的挚爱,让她都生出错觉,以为他是真的爱自己呢。 直到宴席全部散去,朝中大臣陆续离开,夜云轻被燕倾单独留下,宫泠羽也随着人群退了出去。 乐明砂不知去了哪里,散席后便不见了身影。 外面的空气有些凉,宫泠羽独自坐在影壁外的回廊下。 抬头望着清凉的夜空,清凉的明月,宫泠羽不确定刚才燕倾有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燕倾这个人,真的是千般万般让她捉摸不透。 稍坐了一会子,宫泠羽便打算起身回去,熟料才站起身来,便见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抹身影。 燕倾不知站在身后看了她多久,直到她回过头来时,燕倾的眼神还有些发怔。 宫泠羽心中微惊,很快便反应过来,朝他福身行礼。 燕倾没有让她起来。 良久之后,燕倾上前一步,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眼中的笑容令人心寒:“好久不见,云夫人。” 云夫人?! 第192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4) http://.biquxs.info/

云夫人是什么鬼== 宫泠羽吃惊之下,竟然忘记移开自己的下巴,直到燕倾微微用力的甩开了她,她方回过神来——燕倾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他怕是从医开始便注意到了自己! 只不过,是等到筵席散去,所有人都离开,才来找她算账! 相比较六年之前,燕倾身上似乎更多了几分稳重和难以捉摸的气息。 想起这个人曾经和自己耳鬓厮磨,那么多同床共枕的日子,宫泠羽打心底觉得恐怖! 宫泠羽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有些警惕的看着燕倾。 燕倾看她这副模样,像防着什么洪水猛兽般提防自己,唇角勾起一抹笑:“想不到你还真是命大。” 那一天,他几乎就可以杀掉她了,只可惜最后被杀出来的云忆寒制止了。后面连夜找不到她的人,他们那风光霁月的大祭司都急成了什么样子?云忆寒是真的动情了,且都已经亲口承认这是他的女人,呵,云忆寒的女人,却亲自送上门来等他虐? 那么,她视他如洪水猛兽,倒当真是正确的了。 面对燕倾,宫泠羽一直选择沉默。 她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开口。 燕倾大概还是想杀她的。 宫泠羽心中认为,燕倾还真的是有够无聊,她如今是云忆寒身边的人,他想杀云忆寒身边的人光明正大的来杀便是,还找什么噱头? ——说是因为她冒充“宫泠羽”才必须得死的? 她就是正主宫泠羽,何须冒充? ——况且他这样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燕倾有多爱她呢! 在燕倾深邃目光的审视下,宫泠羽终于缓缓开了口:“幸得世子殿下手下留情,林许才捡回来一条贱命。” 燕倾道:“你叫林许?” “姓林的林,姓许的许。” 燕倾的目光有一丝恍惚,他仿佛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城外遇到刺客刺杀自己,那也是他与宫泠羽的初次见面。那天晚上的光景他此生不忘。雪夜明朗,明月当空,妃衣少女从轿子里飞身出来,长发飘摇,替他打退了一片刺客,做自我介绍道:“我叫宫泠羽,宫泠羽的宫,泠羽的泠,泠羽的羽。” 或许是面前少女的声音和宫泠羽的很像,或许是她那双灵动的眼眸也和她有几分相似,总之燕倾恍惚了。 恍惚了一瞬,燕倾面上便恢复以往的神态,他盯着宫泠羽道:“林许也好,许林也罢,我还是那句话,明年的今日,记得让云忆寒多给你烧些纸钱!” 话音未落,燕倾便出了手! 过去相识那么多年,宫泠羽对他的手段,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是燕倾出手没什么习惯的动作,每一次,都能杀得她措手不及。 几招过后,燕倾亮出了日月环。 日月环锋利无比,切割掉宫泠羽飘扬的几缕长发,燕倾这人总是笑,可下手却极其的狠辣!简直就是阴损无比! 云忆寒那个人表面看起来很冷,也很不近人情,但他下手都没有这般嗜血过!他只杀该杀的人,不像燕倾这个刽子手,随心所欲,杀自己想杀的! 燕倾招招奔着毙命来的,宫泠羽万般无奈之下唤出了碧水剑,燕倾见到碧水,逐渐眯起了眼睛! 宫泠羽一面回避,一面慢慢使出了一招——碧水剑有杀招,以前燕倾见到过宫泠羽用过! 眼下她不得不用出那招,否则等下根本不会像上次那般凑巧云忆寒会来救她,她就要成为燕倾的手下亡魂了! 格老子的!就算要死,她宫泠羽也不能两次都死在同一个人手上! “唰唰——” 燕倾手中一对日月环使得噼里啪啦,他的目的很明显,是冲着她手里的碧水剑去的,宫泠羽一个后空翻,折到了离他几丈远的地方, 将碧水剑抛到半空中,宫泠羽手上结了个印,只见剑影快速掠过,碧水剑化出了无数个分身,虚虚实实,全部冲着燕倾而去! 燕倾心中惊愕,这招—— 耳边疾风声呼啸,剑影雨点般风驰袭来—— 虚虚实实的剑影落在廊柱上、地面上、回廊檐下的壁画上,啪啪如掉进油锅里的水,噼里啪啦一片白烟掠过,朱红色的廊柱和地面已经变得坑坑洼洼,而那些壁画,也被毁得不成样子。 燕倾稳稳落地,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宫泠羽才会的必杀技?! 宫泠羽因了刚刚用力使出的那一招,全身的力气几乎就卸了一半,她用力握住剑柄,指节苍白的近乎透明,美丽的脸上浮出一层讥笑:“我是羽儿最好的姐妹。” 燕倾立刻冷笑反驳道:“我从未听她提起过你这个名字。” “不提起不代表没有。”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宫泠羽道:“无所谓,但是有一点你要明白,刚才那招没什么名字,却是羽儿的必杀技。这一招,连世子殿下你都不会。”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笃定,因为每一个字都是真真实实的。这杀招由于当年的她太过懒惰,没有去想什么确切的名字,燕倾当时也想学,但他用惯了日月环,再用剑就不那么利索了,最后也没能学成。 燕倾的目光有了一丝变化,宫泠羽知道,他开始正式打量自己了。 沉默了一会儿,燕倾脸上忽然带了笑容,笑着道:“既然你是羽儿的朋友,我便不杀你。只是你人在我世子府上,等下若是祭司大人寻来,怕是又要一番胡闹。” 他有了新的想法,他不杀这个女人了。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模仿宫泠羽到如此传神的地步?若非亲眼见过,燕倾也是不信的。 他几乎就要以为是真正的宫泠羽回来了。 宫泠羽叹气道:“祭司大人的脾气想必殿下也是了解的,我惹了祭司大人不开心,他便赶了我出来。我无家可归,幸得世子妃怜悯,才有个地方混吃混喝。” 燕倾好似明白了什么,自顾自道:“原来是这样。” 宫泠羽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燕倾是猜到了乐明砂要将自己送给他。 在乐明砂的印象里,她“林许”只是祭司院的白衣弟子,收过她的银子帮她怀上了孩子,长得又还可以,是个可交的人。可在燕倾心里,她却是差点死在他手上过,她又是挂着云忆寒的牌子出来的,他的戒心,会比乐明砂要高很多。 “也罢,如此,你便暂且留下吧。”燕倾朝这边走过来,宫泠羽下意识的后退,燕倾停了下来,好笑的看着她:“我不动你,我只想看看……碧水剑。” 燕倾的目光落在碧水剑上,眼底一片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宫泠羽本意是不想把剑给他看的,但是燕倾这样的目光,真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毕竟是深爱过的人,如今再怎么恨着,过去的那些爱意,又怎么能说没就没呢? 事后宫泠羽是这样给自己的解释,因为她其实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脑子一热就把剑给了燕倾看的—— 燕倾的手指细长、白皙,握住剑的姿势也很好看,只是他不太会用剑。 他端详着剑的姿态近乎虔诚,好像握着这剑,就仿佛见到了当年的宫泠羽一样。 良久之后,他才将剑还回去:“谢谢你,林许。” 宫泠羽低声道:“没什么。” “你跟我说说,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吧。”燕倾说着,竟然撩袍坐到了台阶上,宫泠羽拿着剑眼睁睁的看着他毫无算计的坐下去,心里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燕倾抬起头望向夜空,声音有细微的困惑:“羽儿曾说过,碧水剑在,人在。她既然肯将剑转送到你手中,想必你真的是她不可多得的姐妹。” 宫泠羽闻言,心里忽然起了一股子怒火,燕倾这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的做给谁看呢? 微哼了一声,宫泠羽抱着剑靠在身后廊柱上,垂着眼睛看他:“世子殿下,逝者已矣,我们这样谈论会不会扰她长眠?” “死都死了,还怕别人说?” “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宫泠羽怒极反笑:“还是莫非世子殿下忘了,羽儿是怎么死的?” 燕倾的表情一瞬凝滞住了,空气也随之凝肃起来。 但是并没有杀气。 过了好一会儿,燕倾才道:“是我杀了她。” “当然是你杀了我。”宫泠羽在心里冷笑,她很想说出来,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燕倾让人在她面前杀死了她的娘亲。 那样鲜血淋漓的场面,燕倾不亲自体验一回,怎么会晓得这其中的无力和哀恸? 只可惜,他这个人只爱自己,没有什么真正亲近的人,能够让他也撕心裂肺的痛一次。 空气诡异的沉默。 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萧瑟的吹动到了另一边。 燕倾的目光追随落叶而去,落到了庭中叶子微枯的篁竹上。竹影摇晃,他的眼底比秋夜还要凄凉,寒气透骨,弥漫着忧伤的气息,缓缓开口,凄寒至极:“我为了王室的利益,为了一己之私,杀害了我最爱的妻子。” 第193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5) http://.biquxs.info/

燕倾最后所言的几个字,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宫泠羽的心上。 最爱的妻子! 燕倾啊燕倾,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好意思说出这几个字? 就不怕旁人笑话么? 燕倾似乎没有注意到身边女子波动的情绪,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凄冷的声音在凄冷的秋夜里,听起来尤为的让人心痛:“我算计一个人,会由浅到深,由身到心,可我独独算漏了宫泠羽。她的死,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但是,” 燕倾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不后悔。” 如果能有重来的机会,他一样还是会选择灭掉宫家,毁掉宫泠羽。 宫泠羽懒洋洋的靠在一边的廊柱上,凉凉的看着燕倾,起初心里的怒火已经消去了一半,现在听他说自己杀了人还不后悔,也没什么起伏的波动。有件事她原本打算永远也不会让燕倾知道的,因为他根本不配。 可是如今,她突然很想让真相浮出水面了。 燕倾不是口口声声说不后悔么。 那她倒是要看看,他所谓的“不后悔”到底有没有底线? 宫泠羽站得有些累了,便坐了下来,栏杆上有点凉,她坐着不舒服,但心里却痛快。她望着燕倾神伤的侧颜,看着他此时此刻人畜无害的伤恸的表情,歪着脑袋托腮道:“殿下不后悔便好,只是羽儿死不足惜,可惜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见到过这可爱的阳光。” 这话脱口而出以后,有那么一瞬间,宫泠羽觉得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停了下来。 像是电影中静止的黑白画面。 时间在流逝,晚风拂过身侧,地上干枯的叶子被风卷起,哗哗的响。 可这些似乎都静止了,只有燕倾一个人是动的——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以及他轻轻颤抖的手背。 宫泠羽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他看,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过了良久,燕倾突然侧眸看向她,目光如刀:“林许,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呀,只是想表达一下,世子殿下真乃古今绝情第一人啊。自己的妻子不放过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肯放过。” “孩子……”燕倾的沈倾有些迷茫。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时候宫泠羽有了孩子啊! 燕倾蓦地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摇晃,拳头握得咯咯的响,指节泛白,俊朗的脸色也苍白下来。 孩子……当年宫泠羽竟然跟他有过孩子…… 燕倾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宫泠羽自己也算是半个大夫,就算有了身孕,她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为什么要隐瞒着? ——为什么,在牢中受尽极刑时也不肯告诉他? 或者说,那个孩子早在她受极刑时便已经……燕倾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牢中的刑法有多残忍,他是知道的。堂堂七尺男儿都不能说守得住,更何况是她一个女子…… 燕倾这副模样,委实让旁边的宫泠羽心情痛快,她黯自讽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殿下,你怎么了?见鬼了是吗?哦,我忘记说了,我记性不太好啊,那个,羽儿并没有怀孕,根本没有什么孩子……” 眼前人影一晃,燕倾倏然行至身前,掐住了她的脖子,阻止她说下去的话:“你敢戏弄我?!” “咳……”宫泠羽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喉咙一呛,她掰住他的手,阻止他用力下去,费力的说道:“我,我都说了……是我……是我记性不好。咳,我说实话难道不好吗?莫非殿下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承认下来,自己手上不仅有你‘最爱的妻子’的一条命,还有自己那未出世的亲手骨肉一条命?” “你闭嘴!”燕倾神态慌乱,宫泠羽趁此机会从他的魔爪下逃脱,运起轻功,迅速逃离现场。 她走以后,院子里就剩下了燕倾一抹单薄的身影。 吹着冷冷的秋风,燕倾的神智终于清醒过来,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手掌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那女子颈间温暖的温度…… 宫泠羽回到海棠院小院的房间里,意外的发现忘川也在,他变回了狐狸,正趴在被子上摇着尾巴,雪白的一团看着格外的暖和。宫泠羽走过去将它抱起来,抚了抚它的毛,忽然,忘川尖尖的耳朵竖了起来,同一时刻,宫泠羽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不一会儿便传来乐明砂的声音:“林许,你睡下了吗?” 宫泠羽没有吱声,反正她的房间里也没有点灯,就装作睡下好了。 “林许?” 乐明砂又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仍旧是没有人回答,须臾后,门外有人用更轻的声音劝她:“世子妃,林姑娘可能已经睡下了,我们不如明天再过来吧?外面风寒,你小心身子。” 没有听到乐明砂的回答,外面很快便响起主仆二人离开的脚步声。 祭司院—— 啼月楼,宫泠羽住过的房间,现在是云忆寒的房间。 屋内没有点灯,隐约有月光照射进来,一室的银辉。 三更刚过。 云忆寒长身玉立,正在对着空气说话—— 仔细听来,他似乎在发脾气—— “宫泠羽,你跟我冷战是不是?”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都让忘川装女人,你凭什么不让我装?”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忘川比我更美,扮女人比我还要像?” …… 若是若水此刻进来,必然会以为他那英明神武的祭司大人犯病抽风了—— 然而云忆寒不过是在演练——下一次见到宫泠羽时,他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她说什么话呢? 是生气,还是死皮赖脸求原谅? 云忆寒想着想着便生起气来,他这样每天无时无刻的不在思念那个女人,可她却还不晓得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呢!云忆寒很想去……窥测一下,但是他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一生气就会头疼,一头疼就会咳嗽,云忆寒捂着嗓子咳了几声,坐到了椅子上,拿出一包广陵散,服了下去。 刚刚服过的时候,他只能靠在椅子上,这时的他虚弱至极,就算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都会比他厉害。没过多久,他便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再度恢复如初,他一双美眸缓缓睁开,眼底隐约有紫色的光芒。 云忆寒已经依赖上了广陵散,可他却浑然不觉有什么,甚至他还认为广陵散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他止住疼痛。 外面月黑风高—— 云忆寒踏月而去。 若水最近总说他的身上血腥味道浓重,是因为他死也想不到,他眼中无所事事的祭司大人,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杀人—— 杀那些当年和宫家灭门案有关的大臣,杀那些当年有可能是害死宫泠羽一家的凶手。 对于云忆寒而言,不管宫泠羽怎么样对他,他都不会让她孤军奋战。 世子府—— 燕倾睡到了日上三竿。 宫泠羽吃早饭的时候听秀玉说,昨天世子后半夜大醉而归,吐了一地,世子妃到现在还在照顾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呵呵,瘦了一圈,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乐明砂虽然有打算把她送给燕倾,可是如今燕倾也没给她什么封号,乐明砂也没有表明她的位置到底是什么,所以世子府多半的下人也都把她当成新来的丫鬟,谁都想“欺负”一下她这个新来的“丫鬟”,而宫泠羽自然是不会干活的,她从厨房拿了个苹果,给自己起了个好听的闲置——世子妃保镖。 在这些下人们面前,拿乐明砂吓唬他们,远比燕倾来的实在。 燕倾平日里忙于政事,家里面琐碎的事宜全部都交由乐明砂打理,而乐明砂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心善的人,对这些下人打骂都是家常便饭,他们自然怕她。 果然,话一出口,没人再敢指使她做什么了。 燕倾正在东苑用膳,乐明砂陪着他,宫泠羽便想到书房转一圈,不料靠近才发现,桑与竟然看守在门口,她便打消了去书房的念头,转而去了畅清园外面的小花园溜达。 小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菊花,这个时候应该也开得正好。 步入小花园,便闻到扑鼻的菊花香气,小花园里面有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孩子在放风筝,宫泠羽眼尖,一眼便见到了那个同她的容貌有五分神似的女子——她叫花颜雨。 花颜雨和另外两个侧妃在放风筝,玩的不甚愉快,宫泠羽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回去的路上,迎面撞上来一个人,是燕倾的金侧妃,她弟弟是长老院的金麟长老,年轻有为,她便也有些“狗仗人势”。 宫泠羽懒得与她撕,身影隐没在一边的竹林中。 金侧妃进了小花园,不一会儿,里面便传出女人们撕扯打斗的声音…… 宫泠羽听了会儿,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听那惨叫声,应该是有谁的头发都被揪掉了……她摸了摸鼻子,啧道,真不愧是燕倾的小后宫呐,女人们的战斗力果然非同凡响! 第194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6) http://.biquxs.info/

接下来的几天,燕倾似乎都在忙一些事情,没有搭理过宫泠羽这边,只有乐明砂托人从宫里找了个老嬷嬷,教她一些“房中秘术”。乐明砂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林许”听她的话,把燕倾伺候好了,想要多少银子都可以。 宫泠羽大概也明白她为何会找上自己了——世子府里面的女眷都是吃穿不愁,以乐明砂的个性,基本上个个都受过她的气,如今她有孕在身,乃是她们的可趁之机,乐明砂不信任她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应该也找不到人肯帮助自己。 金钱的诱惑没用,她又没什么交际能力,平时不跟她们搞好关系,只是一味的欺负,谁会帮她? 宫泠羽咬了一口苹果,吃了两口觉得牙口不太舒服,便把吃剩下的苹果给了忘川。忘川丝毫没有悬念的接过来,吃了起来,一半的脸色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要入冬了,流动的空气委实带着些凉气,宫泠羽倒了杯热水,抱在怀里握着,这个时候她无比想念忘川做的鲫鱼豆腐汤,鲜嫩可口不说,热热的喝上那么一口,由内而外都会觉得暖和。 可惜这个时候没有鲫鱼也没有豆腐汤,她只能用茶杯暖手,茶越喝越冷,还不如酒来的痛快、温暖。 过了会儿,待到手有些暖了,宫泠羽才问忘川道:“都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那我考一下你。”宫泠羽放出一丝灵力,在外面探测着,以防有人会突然过来,她问道:“假如我是燕倾,我问你,为何要睡我的女人,你如何作答?” 忘川思考了一下,道:“我要扮演的角色是慕容岐,慕容岐乃神策卫军的首领,但与世子殿下一直结怨颇深,加之他的妹妹乃是世子的女人,与世子育有一女,却一度因为他的缘故而未能封入侧妃。所以,我会说我对世子殿下怀恨在心,才出此下策的。” 宫泠羽闻言摇摇头,否道:“不是这样的。” “忘川,你说的是真正的原因,而我想让你说的,是我们捏造出来的。你不能把责任全部往慕容岐的身上揽,一箭三雕的意思,是连环计,要让慕容岐、金侧妃、甚至慕容秋月都受到牵连,吃不了兜着走。”宫泠羽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茶杯,凑近忘川,身上微微的香气便荡漾到忘川这边,他一半露在外面的容颜慢慢舒展开来,唇角上扬。宫泠羽煞有介事教他道:“你应该这样说:是金侧妃耐不住寂寞,而你也正当年龄,你们两个情投意合、情不自禁、擦枪走火,已经背着他这样很久很久了,你要说看在你以往为他建功立业的份上,求世子殿下成全你们。” 当然,燕倾自然不会成全他们的。就算事发之后把他们都杀了,燕倾也不会让他们死在一起的。 这样哀求于他,只会让他更加反感。 忘川眼睫轻垂,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忘川晓得了。” 宫泠羽慢慢靠回榻上,她身上独有的味道也随之消失了,忘川心里有些失落,又听她道:“不是假戏真做,是真的要做,忘川,燕倾的疑心很大,你一定要真的上了金淑瑶才行。” 宫泠羽这话,委实让忘川的心里很难受,同时也有一股子无名的火气憋在心口。 从她计划要给燕倾戴上这顶绿帽子时起,从她决定要让他易容成慕容岐睡了金侧妃起,就一直在跟他重复这件事——让他要真的上了金淑瑶! 她就那么想让他去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么。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忘川心里是真的有些愠怒,她既然这般愿意践踏他的感情,那他便如她所愿就是了,忘川觉得宫泠羽过分,自己的语气便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赌气的说:“好,那我便去睡了燕倾的女人!” 宫泠羽愣了愣,被他这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微愠口气吓到了,但最近忘川的脾气就是这样,不再温温柔柔的,变化很大,但也是会言听计从,宫泠羽便也没有去在意。 她已经买通了世子府的一个管家,今夜事发时,他会“凑巧”带人从那边经过,然后撞见正在苟合的一对男女。 宫泠羽思忖着自己应该在哪里看好戏比较合适,并未注意到,忘川隐藏在阴暗中的脸色,愈发的沉了下来,黑的如同一个无底洞,还带着巨大的悲伤。 夜幕降临,白日里盛开在各处的娇艳菊花也都随着夜色闭合,一轮明月,圆盘般的挂在了天空上。 满月的夜,似乎在暗藏着什么巨大的内容。 亥时的时候,世子府里面便出现了不小的动静,比宫泠羽预算的时间还要提前了一些,前半夜还有不少的下人和主子没有睡下,便被这动静惊得都往了西苑去。 西苑里面住的都是一些下人,菜园里有一口废井,已经干涸了好多年,事发时,据说是莫管家带人去路过菜园,听到那口枯井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带人挑着灯笼靠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金侧妃和慕容首领在井中做那种事情! 有下人私底下议论纷纷,说这慕容首领也未免太凶猛了吧……被发现时,金侧妃一副********脸色绯红心神荡漾的模样,简直了…… 此时的“慕容岐”和金侧妃,已经被人从井里弄了出来,金侧妃衣不蔽体,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四周的火把熊熊的燃烧着,大家都在等着世子殿下过来。 宫泠羽隐身在下人房的房顶,不近不远的位置,连他们的对话和私底下的议论都听得真真儿的,分外清楚。听到有人说忘川凶猛,宫泠羽摸着鼻子有点哭笑不得,这可是忘川头一回碰女人呐,大概也没hold住吧……冷不防觉得一道凉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宫泠羽抬起头,便瞧见那边混乱的人影里,衣衫不整的忘川正看着她。 撞上忘川的目光,宫泠羽忽然觉得有点冷。 忘川的目光冷忍、哀怨却也让人心疼。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燕倾便过来了,从宫泠羽的角度,只看得到燕倾脚步匆匆——像所有的丈夫发现自己的妻子偷了人一样捉奸时的焦急。 燕倾走过去不由分说的就给了金淑瑶一巴掌,她大半个雪白的身子还露在外头,不用说,上面肯定也是惨不忍睹的,竟然还抱着燕倾的腿苦苦哀求,宫泠羽张开口,数了三个数:“一、二……” “三”应声而落时,燕倾一脚踢开了金淑瑶,转而狠狠的掐住了“慕容岐”的脖子,拧眉质问道:“慕容首领,你干的好事!” 一旁的金淑瑶被燕倾踢得眼冒金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有多凌乱,竟然还要上去哀求他,被燕倾用嫌恶的目光止住:“你给我闭嘴!” 他转而又质问“慕容岐”:“我的慕容首领,能否给本世子一个解释?” “呵”。忘川的脖子被燕倾死死扼住,他早已经忘了之前小羽是怎么交代自己的,他一门心思都在想,倘若这个时候燕倾动了杀念想杀死自己,小羽是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他杀死,还是会怎么样? 小羽真的是变了,变得太让他感到陌生了。——连让他易容成别的男人去睡别的女人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忘川始终没有开口,在外人看来,“慕容首领”似乎是默认了什么…… 伏在屋顶上的宫泠羽没有听到忘川按照自己的指示解释,正要传音入密给他,燕倾却在这时突然松了手,冷冷下令:“把这对狗男女给我关起来!” “殿下,殿下我是无辜的,我今天是鬼迷心窍了,殿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请你放过我……”金淑瑶抵死都要替自己辩解,燕倾看了她一眼,眼底只有浓浓的厌恶、恶心和嫌弃。 “殿下,殿下……” 慕容岐一言不发的被押了下去,金淑瑶也一边哀嚎一边被下人拉了下去…… 围观的也有燕倾宠幸过的几位夫人,大家表面上都很严肃,可私底下早已笑成了一片…… 这金侧妃就算有长老院的弟弟罩着又怎样?如今做出这样有辱门楣、肮脏龌龊的事情,难道世子殿下还能容忍她不成?原本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这么多年也没有个种,殿下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自然是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忘川和金侧妃被双双关进了柴房,金侧妃无奈之下,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望向“慕容岐”,熟料,“慕容岐”自从案发后便一脸的冷漠,也没有询问过她什么,她心里一个咯噔,骂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果然都是薄情的!” “你们在床上说的都是鬼话连篇,下了床便翻脸不认账了是不是?慕容岐,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 “慕容岐,你倒是说句话啊……”金淑瑶骂着骂着,见身边的男人毫无反应,唯一的反应便是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她的眼泪唰的便流了下来。 忘川冷眼瞧着哭得梨花带雨、衣衫凌乱的女人,冷笑一声,从柴房换气的小窗户逃了出去。 第195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7) http://.biquxs.info/

忘川离开柴房后便回到了戒指空间,他把自己整个人完全的泡在滚烫的热水里,狠狠的洗了个澡…… 他的心里只有小羽,天知道他在和金淑瑶做那种事情的时候,都是把她幻想成小羽的样子…… 他的心理和生理上都只能接受宫泠羽一个女人,只有把身下的女人当成宫泠羽,忘川才不会吐出来。 忘川像个被自己不爱的人强上了的女孩子一般,洗了个很久很久的澡……宫泠羽一直在浴室外面,以为他晕倒在里面了,直到听着那若有似无的一声声叹息,她才能确定他没事…… 宫泠羽满心的沉浸在终于给燕倾戴了顶绿帽子的喜悦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做法对忘川来说不公平,也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伤一个人的身再严重,也抵不过伤他的心会让人绝望。 真正的慕容岐回来时,天还没有亮,他从外面回来,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一道仅供下人们进出的小门。他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却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他没有去在意,回到房间换下衣服没多久,门口便传来整齐的列队声音,紧接着门便被人砸开。 慕容岐的官职本就是不低,他的这处水秀花香的院子还是燕倾赏给他的,尽管两个人平日里总是因为意见不合而关系很差,但他在世子府的地位谁都知道,有谁敢这样破门而入? 还不知道自己昨夜被人冒充的事情,慕容岐便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昂首挺胸的看着来人,怒道:“大胆!谁给你们的胆子私闯本首领的房间?!” 为首的侍卫闻言一声冷笑,抬手示意其他人上来:“慕容首领,昨夜做了那等好事时,怎么没见你这般能言善辩,替自己开脱的?” 他的话令慕容岐脸色一下变了,但他仍然语气强硬的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昨天夜里,他的确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可怎么会这么快便被燕倾发现了?慕容岐乃是六王爷安插在世子府的一枚细作,这些年都把在世子府收集到的一些情报私下汇报给六王爷。六王爷表面上不参与朝中任何的事宜,但实际上,他的消息灵通,知道的不比任何人少。昨天慕容岐便是发现了新的消息,连夜去了六王府,应该和过去一样,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怎么今早便被人围了? 为首的侍卫冷冷道:“你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到世子殿下面前说去吧!” 言罢,便招手让人将慕容岐制住,慕容岐没有反抗,也罢,到了世子面前他再开口。 慕容岐被人带到了马场。 天光黯淡,今天似乎不是个好天气,马场四周的围墙透着股阴冷的气息,几匹强壮的大马在不远处低头吃着草。 令慕容岐感到惊讶的是,金侧妃也被五花大绑的跪在世子面前。 燕倾见到昨夜逃遁,找了半宿也没有找到的慕容岐还换了身崭新的衣袍,唇角的弧度更加冰冷了,他开口道:“慕容首领,跪到本世子面前来。” 慕容岐听话的跪在了燕倾身前,旁边的金侧妃,偏头看他,她双目充血,脸上泪痕交错,眼底有着浓浓的怨恨,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撕碎了一般。 燕倾猜透了金淑瑶的心思般,笑着道:“金侧妃不必着急,等下你便会亲眼看到你这位好姘头被五马分尸,撕成碎片的场景。” 金淑瑶闻言,本以为哭干了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哀求燕倾道:“殿下,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妾身这一次……” 燕倾笑着摇摇头,拒绝了她。 慕容岐闻言,脸上露出诧异,这什么情况? 莫非不是昨夜他去见了六王爷一事东窗事发,而是另有隐情? 到底是做了几年的探子,六王爷的爪牙也不是有勇无谋的,慕容岐打量着衣衫凌乱的金侧妃,再联想到世子殿下的一番话,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时,燕倾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慕容首领,你在临死前可否解释一番,为何要给本世子戴这顶绿帽子?本世子自认为尽管你我二人这几年相处并不愉快,但也未曾有过亏待于你的地方。” 绿帽子?! 慕容岐瞳孔微微张大了一些,这都是什么意思?哪儿跟哪儿啊?是不是世子误会了什么? 燕倾看着他略显无辜的表情,冷言道:“我的慕容首领莫非不记得了昨夜发生的事情了?”他目光微凝,看向金淑瑶,笑容意味深长:“瑶瑶,你好好告诉慕容大首领,你们昨天做了什么好事。” 金淑瑶不可思议的看着燕倾,像在看着一个疯子,殿下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燕倾微微笑着,转了转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话锋渐冷:“说。” 金淑瑶被他残忍的语气骇到了,她低头抽泣着,断断续续道:“昨夜,我,我与慕容……慕容首领在废井中偷情,被,被发现了……”她不用抬起头,也能感受到来自周围羞辱的目光,四周那些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但鄙夷她的目光都如出一辙……她后悔不已,哭得撕心裂肺:“殿下,我求求你,绕过妾身这一次,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燕倾残忍道:“你还想有以后?瑶瑶啊,你已经没有以后了……” 听到了自己必死的消息,金淑瑶哭得更加惨烈了…… 深秋,万木枯荣,冷风萧条,分外凄凉。头顶盘旋着亡鸦,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鸣,似乎在等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分食…… 慕容岐很快便明白过来昨夜发生了什么,可是……可是昨夜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他! 几乎昨天一整个夜晚,他都是在六王府的…… 事发时真正的慕容岐根本不在世子府,可他去的地方以及人证物证……都是不能说出来的! 他不能说自己那个时候是在六王爷处的,跟金侧妃偷情的人不是他慕容岐…… 因为说出来也许会死的更惨。 马场的入口处过来几道身影,竟然是世子府里的一些女眷,在乐明砂的带领下,花侧妃、夜侧妃等几位侧妃与夫人都已经赶了过来,是燕倾特意叫了她们来的,这种“五马分尸”的好看场面,怎么比得上大家一起看的痛快? 乐明砂带着人都站在了一旁观看,宫泠羽也混在其中,燕倾并未注意到她这边。实际上,她也不确定燕倾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但其他人也都来了,她来了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很多人在场,目光不一,但大多都在指指点点的,金侧妃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早已无暇顾及旁人的目光,只要世子殿下能让放她一条生路,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去做…… 临时的法场上,金淑瑶一个人哭得歇斯底里,尖利嘶哑的声音让在场之人听了都起了白毛汗…… 花颜雨也在,她似乎有点害怕,一直在拉着身边丫鬟的手…… 慕容岐脑子里一片空白,在想着如何才能替自己开脱一番,这时,马场入口传来一道凛凛的女声:“让开!都给我让开!” 桑与立刻从门口跑到了燕倾面前,跪地道:“殿下,秋月夫人来了,要硬闯进来。” 燕倾道:“不是让你们瞒着她了吗?” 慕容秋月乃是慕容岐的亲妹妹,与他还有一个女儿,他要处置她的哥哥,自己的大舅哥,自然是要瞒着她的。 桑与为难道:“属下也不知道秋月夫人是如何得知的……” 这时,乐明砂上前一步,委身道:“殿下,既然秋月夫人已经知情,不如让她进来吧,也好送慕容首领最后一程。” 燕倾饶有兴趣的看了眼乐明砂,眼中深意流淌,道:“按世子妃说的做。” “是。”桑与似乎轻叹了一声,很快便跑到马场入口,放了行。 都是深秋了,慕容秋月却还是穿着木屐和单薄的衣裳,应该是正在房间里突然收到了消息,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赶了过来。 慕容岐的目光落在慕容秋月身上,小声犹豫着开口:“妹妹……” 慕容秋月径自朝这边走来,看也没有看慕容岐一眼,便给燕倾跪了下去,燕倾在她前面开了口:“月儿,你若是想替你的兄长求情,便不必开这个口了。” 包括宫泠羽和燕倾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慕容秋月此番强行进来是替自己哥哥求情的,熟料,她的举动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慕容秋月脸色苍白,却是突然冲到一名护卫的身边,拔出他的刀,狠烈、毫不留情的刺向了慕容岐! 慕容岐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瞠目结舌的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刀——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慕容秋月却闭着眼睛,唰的抽出染血的长刀,又刺下了第二刀—— 围观的女眷经不住发出了尖叫声,燕倾蓦地站了起来,却没有任何的行动。 第196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8) http://.biquxs.info/

慕容秋月为了继续留在燕倾身边,竟然不惜杀死自己的哥哥。 慕容岐死不瞑目,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骇人,大概是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慕容秋月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鲜血如虹,飞溅到了手背上,巨大的灼热感烫得她丢了刀,跌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自己哥哥的尸体…… 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 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她还有三岁的女儿要照料,哥哥做出这样的事情,世子殿下是会迁怒于她的,万一她们母女因此被赶出世子府,慕容世家是不会让她们回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孤女寡女饿死街头也是没人理会的……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不得不这样做……哥哥,你安息吧,你这样死得倒痛快些,总比五马分尸要好…… 现场一时沉默,所有人都惊骇的看着这一幕,谁都无语了。 尖叫之后,也只剩下了无语。 良久之后,燕倾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走下来,亲自俯身扶起杀人后处于发呆状态的慕容秋月,眼神中颇带了欣赏之意:“月儿大义灭亲,该赏。” 慕容秋月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燕倾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吩咐下去:“即日起,侧缝秋月夫人为世子侧妃。” 在场的几位侧妃、夫人,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露出嫉妒的目光! 这个慕容秋月,杀死自己的亲兄长竟然还能够得到册封!当真是走了****运! 按说燕倾还是有点喜欢慕容秋月的,不然也不会跟她造出了一个女儿,可即便是有了孩子,慕容秋月还一直都是个夫人!并没有混个侧妃当!下人们私下里都说是因为她的兄长慕容岐和世子殿下不合,世子殿下便一直没有给她应得的封号! 想不到却在如此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被她捡了个便宜! 世子殿下以后怕是又多会多看她几眼了! 身边女人们或嫉妒、或怨恨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刀,连乐明砂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气得打抖了,宫泠羽颇有些同情的看着慕容秋月。这女人一旦狠起来,当真是会让人刮目相看。 慕容秋月刺杀慕容岐时,鲜血溅了一地,自然也溅到了无法躲开的金淑瑶的身上,她被溅了一脸温热的血,混合着她的两道深刻的泪痕,凌乱的长发,竟然比女鬼还要恐怖几分! 燕倾搂着慕容秋月一起坐回了虎皮大椅上。 金淑瑶猛地想到了什么,跪步向前走了走,哀求的看着燕倾:“殿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派人去通知我弟弟好不好?” 金麟已经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她家里还没有慕容世家的声威大,面对慕容世家,世子殿下都敢直接把人给做了,更何况是区区的金家?可是他们金门,有长老院年轻有为的金麟! 虽然女眷们从不参与国事,但朝廷中的事情她们多少也会有些耳闻,长老院在朝廷上说话一向很有分量的,金麟便是金淑瑶最后的救命草了…… “殿下,妾身求求你,求求你让人通知妾身的家人……殿下,我求求你了……”金淑瑶身边便是慕容岐的尸体,还没有凉透,她脸上的血却已经冷凝下来!她后面的话说的语无伦次,燕倾也失了耐心,当下便挥手下令道:“备马——” 不远处那五匹健壮的大马被一一牵了过来,金淑瑶又开始放声尖叫,挣扎,她从被关起来那一刻便滴水未进,此刻喉咙都喊破了,到最后已经让人分不清是哭声还是什么,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双手双脚、脖子全部各自被一根绳子绑的紧紧的,金淑瑶不停的张着嘴巴,已经没人听得清她在说什么了。 或许她在说什么遗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旁观的所有人都当这是一场好戏。 除了一直面无表情的宫泠羽。 她真的是觉得有些可怕,世子府里面的女人当真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如今金淑瑶这般下场,她们难道就不怕自己跟在燕倾身边,以后也会落得同样悲惨的下场么。 也许她们真的都不怕,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骨子里都是和燕倾一样的嗜血魔鬼。 “嘶嘶——” 几匹马发出了悲怆的嘶鸣声,马蹄哒哒的原地踏着,跃跃欲试。 所有人都以为金侧妃这次必死无疑,胆小的下人都已经闭上眼睛,花颜雨也不忍心看下去了。乐明砂大概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将头别开了一些,单手抚在小腹上。 金淑瑶落得如此下场与宫泠羽是脱不开干系的,她知道燕倾不会放过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用这般残忍的方式! 好歹是自己睡过的女人,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感情不深,也用不着这样吧—— 燕倾啊燕倾,当真是残忍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了! 早知道会这样,宫泠羽昨天就连夜送信给金麟长老了,这样一来,金麟不会像燕倾这样无情,不念及自己同金淑瑶的姐弟之情,也还能欠她一份人情呢! “啊——” “啊——” 有一匹马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一步,金淑瑶发出悲烈至极的惨叫,宫泠羽身边的女人也跟着尖叫起来,震得她耳膜都有些难受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出手教训她,眼前人影一晃,乐明砂已经抬手给了那女人一巴掌:“再叫连你一起收拾!” “我不敢,不敢了,世子妃饶命……”她说着便跪了下去,头磕得像拨浪鼓。 宫泠羽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人群的最后。 她不人心再看下去了。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这边似乎有被什么东西瞄准的感觉。 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 一群女人既害怕又兴奋的在等着看大戏,燕倾缓缓抬起了手,就要下达必杀的指令。这时,冷不防暗中咻咻射出几枚冷箭,切断了撕扯在金淑瑶四肢的绳索,金淑瑶狼狈的摔在地上,缩成了一团。 燕倾蓦地起身,目光射向一处。一脸的懵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救下了。 人群中,会武功的人已经切身避开,不会武功的抱团蹲了下去,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趁乱,宫泠羽退到了一旁的大树后面。 乐明砂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弓箭,目光一凝,望向一处。 燕倾也在看着那个方向。 秋风吹得树叶哗哗的响。 宫泠羽自然也知晓那个方向有人,刚才的冷箭便是从那里射出来的,但那人的目的似乎只是切断绳索,救下金淑瑶,并没有伤人的打算,否则这些不会武功只会尖叫的女人早就没了命。 “距离九十五公尺,风速三公尺每秒,风向东北。”宫泠羽侧身相望,大致估算了一下,然后望着乐明砂正在张弓的手,笑了,她射不中。 “嗖——” 离弦之箭,闪电般冲出人们的视线。 乐明砂射出这一箭后,便扶住了肚子,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却并没有逃过宫泠羽的眼睛。 乐明砂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逞强,为了证明自己在怀孕时也不会成为废物,这个时候竟然还敢出手。 果然如宫泠羽所料,乐明砂的这一箭并没有射中。 那人穿着青色的袍子,从暗处缓步走出来,安然无恙,毫发无损不说,手里正拿着乐明砂的箭翎,在原地朝燕倾跪了下去。 乐明砂这一箭被人家安稳的接住了。 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她弯弓搭箭,想要射出第二箭,却被燕倾伸手阻止了。 燕倾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朝着那青袍人的身后,笑容深深:“金麟长老,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不一会儿,青袍青年的身后才缓步走出来一道身影,正是长老院的金麟长老,金淑瑶的堂弟。 说是堂弟,但金淑瑶的父亲一早便收了金麟做义子,他们也一直视他如己出,金淑瑶更是打小便与他亲近,把他当作亲弟弟般。 金麟的脸上带着一种笑,让宫泠羽觉得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在他一步一步稳如泰山的朝燕倾走过来时,宫泠羽赫然想起,自己为何会觉得这笑容眼熟了! ——君御风的脸上,也一直带着这样的笑! 笑如春山,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温暖! 金麟走得近了,在金淑瑶身边站了下来,伸手将她扶起,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安全感,让人感到心安。金淑瑶见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救了。 金麟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声音如清泉般:“姐姐不必害怕。” 语落,他转而望向燕倾,拱手行了一礼,笑道:“并非是来了不肯现身,而是我动作慢,便叫了手底下的人先行一步过来,这才来来迟。见过世子殿下。” 他虽然在行礼,语气却是不卑不亢、软硬适中的! 宫泠羽的目光从金麟身上移到远处那抹青影上,来回打量。 金麟的这个属下,看起来倒是颇有些手段,反正她手底下一直缺人,不如找机会给挖过来呢? 第197章 脑袋上总得有点绿(9) http://.biquxs.info/

金麟脸上的如春山般的笑容,总是会让宫泠羽想起君御风。 后面她没能亲自杀死君御风,却听说他也死了,且是死在祭司院的,有段时间宫泠羽一直在位这个事儿琢磨,能在云忆寒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还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这得有多大的本事?难道南诏国还有像钟灵一样的世外高手存在? 这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啊,若是有的话,“黄泉”一点消息也查不到。但对于钟灵,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信息,至少她后面回去,发现“黄泉”对于钟灵这个名字至少是有记载的,尽管信息少得可怜。 后面的事情宫泠羽不用专心看也晓得结果了,金麟亲自来了,燕倾想要对金淑瑶先斩后奏甚至根本就没有打算通知金门的事情,借着金麟的面子,把金淑瑶的命留下了,贬为庶民,倒也就这般糊弄过去,金麟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 金淑瑶的命算是保住了,被贬为庶民,但当天晚上就听到了她自杀的消息。 只可惜自杀未遂。 三日后,挑了个良辰,金淑瑶便到凤凰岭外的一家尼姑庵出家了。 听说她之前还曾回来求过燕倾,但燕倾怎么答复所有人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金淑瑶离开以后便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遁入空门了。 宫泠羽倚在窗前,原本料想金淑瑶变成了平头老百姓也没什么不好,平平淡淡过日子很多人想求还求不来呢。可这个时代的女人,就只会围着男人转,读过点书的还好一些,若是无才的,便真的要相夫教子,每日围着锅台转悠了。她们的下场,要么是和丈夫和平过日子,平淡朴实;要么就是在一夫多妻的传统下,和几个女人共享自己的丈夫,勾心斗角,或者被勾心斗角;要么就是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更有悲惨的,会连命都保不住。 没有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了解到生命的可贵呢? 宫泠羽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嗟叹声,忘川临风而立,偏头看向她。 宫泠羽蓦地站直了身体,看向忘川:“躲起来,有人来了。” 忘川的反应比她慢了一步,却听她的话,躲到了及地的帘帐后头。 乐明砂推门而入,她连门也不敲了,身后也没跟个丫头,只身来的,进去后便开门见山问道:“殿下是不是觉得你长得不够美丽?” 宫泠羽:“……” 乐明砂关上门,走到了宫泠羽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院中美景,道:“殿下不是见过你了么,怎么一直也没有动静?” 按照乐明砂的思维,燕倾是不可缺少女人的,如果他看上了“林许”,就会迫不及待的把她诱上床。 如果在床上让燕倾欢喜的话,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次数一多,她自然也就成为了乐明砂放在燕倾身边的棋子,代替他看着燕倾的一切。 宫泠羽装作不好意思的道:“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世子殿下并没有心情。” 她是知道的,燕倾最近没有宠幸任何女人。 乐明砂的声音带着一丝狐疑:“是这样么。” “不然世子妃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原本宫泠羽还有几分怀疑乐明砂到底知不知道“林许”同燕倾的那些过节,如今心中更加确定了她不知道这个事实。 燕倾和乐明砂这对狗男女,不是应该都对对方知根知底么。 当年卿卿我我的当着快死了她的面还那般腻歪着,怎么如今好似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燕倾有事情瞒着乐明砂,并且肯定不止一件呢! 乐明砂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惆怅道:“林许,你可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乐明砂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对于面前这个明艳的少女,总有一种无来由的信任感,自己好像什么话都愿意跟她说似的。她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宫泠羽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会尽力帮助世子妃的。” 她这样说着,乐明砂心里也只当她是个爱财的小人,并没有信任,可这却是一个比较良好的开头。 乐明砂会越来越信任她的,不是么。 倘若乐明砂对当年之事挂点心的话,再细心一点,都不难发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年的乐明砂正是这样一步一步靠近,表现的忠心耿耿,尽职尽责,恨不能为她宫泠羽挡住一切的麻烦。宫泠羽才会那般的信任于她,以至于最后被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燕倾和乐明砂干掉。 乐明砂的肉要一点一点的剜掉,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奉还给她,每一个步骤都不要省略。 乐明砂离开以后,忘川从帘帐后面缓缓走出来。 宫泠羽坐在桌案前,执笔写了几行字,一边写一边嘱咐道:“忘川啊,这些加了标注的,要加急调查。云忆寒手底下的风影,还有长老院金麟身边的那个徒手接住了乐明砂一箭的人,都要具体的、详细的背景资料,能查到多少都要给我送来。” “是。” 忘川长身立于桌案边,看着她低头写字的模样,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这迷离的目光,在宫泠羽放下笔,拿起纸放在嘴边吹干时,迅速消失不见。 夜晚的时候,宫泠羽吃过饭,正打算去花园里找找有没有活血化瘀的草药,踩来泡脚,却被燕倾拦住了。 原本有几个下人要从这边经过的,但是看到燕倾以后,纷纷绕道而行。 空气似乎一下严肃起来。 燕倾看着宫泠羽,问道:“林许,金侧妃与慕容首领通奸一事,你如何看?” 宫泠羽道:“我对此事没有看法。” “没有看法,却还是躲在人群后头看好戏?” 宫泠羽心里咯噔一声,想不到燕倾那天的注意力竟然还能分散到她身上! “怎么,开始慌了?”燕倾上前一步,靠她更近了些,看样子要伸手挑她的下巴,宫泠羽连忙后退一些,笑道:“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大家过日子么,脑袋上总得有点绿,不然日子多枯燥无趣?” 燕倾微怔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阴森森的露出一个笑:“众生皆平等,既然每个人头上都得带点颜色,那不如也给云忆寒来点绿色好么。” —————————— 西阙城外有座义庄。 义庄这种地方都不干净,常年闹鬼乃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了,不过这西阙城外的义庄距离小光明寺算不上太远,故城中有什么不好下葬的尸体都会先安置在这里。 深秋,暗夜,寒鸦盘旋在夜空,落在枯枝上。 满地枯叶、寒枝被风吹起,无比的荒凉,整个义庄,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一般这里都是一些城里的大户人家死了个丫头、奴才什么的尸首会放到这里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运往乱葬岗去,可巧的是,慕容岐的尸体也被放到了这里。 慕容家接到自己儿子背着骂名死去的噩耗,一心想要夺回儿子的尸体,无奈世子对此事一直在敷衍,他们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捅到了南诏王那里,让他出面干预。 可南诏王还没能来得及干预什么,慕容岐的尸体便被世子府的下人送到了这里,不知是不是出于燕倾的用意。 子时的郊外,寒气逼人,夜空的明月被乌云遮住了一半,月华微光寂寥惨淡。 一名穿着青灰色宽广长袍、身材细长的男人从月光下缓缓走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胖胖的男人,手里拿着用藤条编成的筐子。他走了几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被寒气侵袭,那些诡异的寒气,如一只只苍白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渗透进他的毛孔里。 男人快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忽然,他脚下仿佛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便朝前栽去。 “六爷,救命!”胖男人尖叫。 身材细长的男人无奈的折回来半步,将他倒下去的身子撑住——他仅用了一条手臂,便阻挡住胖男人不受控制前倾的身体。 “福子,你若是再这般粗心大意,明日你便收拾一下,回老家去吧。”被福子称作“六爷”的细长男人,正是当今的六王爷——燕昭。 福子一个大男人,听到主子赶自己回老家,竟然急得就要哭出声来,燕昭即使止住了他:“再哭,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福子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不愿意回老家种田去,更不愿意被丢在这里! 福子安静下来,燕昭便继续往义庄走去。 福子这个人虽然胖,但却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燕昭要做的事情需要别人守口如瓶,而福子一不会乱跟人讲话,二,他这个人胆子极小,说些吓唬人的话,他便更加不敢声张了。 及至义庄前,福子便自发的放慢了脚步,他是真的怕…… 燕昭停下来,从他拿着的藤筐里取出一只系着红线的铃铛。 夜风吹过,红线铃铛却纹丝不动,也没有响。 “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下跟着我们。” 第198章 恭祝殿下喜当爹(1) http://.biquxs.info/

燕昭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让福子跟着“我们”。 福子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深夜出来跟他做这种勾当,当下便拖着肥胖的身躯敏捷的躲到了大树后面。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四野寂寥。 头顶的树枝上,蹲着一直羽毛乌黑、体型巨大的乌鸦。 福子缩紧了脖子。 燕昭的袍子很宽很大,但他的身材却是细长的,一双手臂如柳条,他手中捏着的红线铃铛,并没有随着他起伏的脚步而发出任何的声响。 这似乎是一个哑铃。 但福子晓得,那并不是哑铃。 燕昭进去义庄后没多久,便在一具具摆在木板上、遮着裹尸布的尸首里寻到了慕容岐的尸体。找到了目标,燕昭便开始摇动手中的铃铛,挑起了勾魂舞。 福子在外面听着那若有似无的阴郁铃声,如魔音灌耳,他把藤条筐子丢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过了没多久,义庄里面便开始出现异常的动静。 森冷惨白的月光下,宽袍清瘦的燕昭赤着足跳着妖娆的舞蹈,他的身后,跟着一具表情僵硬、动作僵硬的僵尸! 他刚才所跟福子说的“我们”,便是指他与这慕容岐的尸体! 早些年的时候,六王爷燕昭去过凤麟洲求学,凤麟洲与南诏国大相径庭。凤麟洲上,魔兽宝器都很多,民生富庶,钟鸣鼎食,在临川一带更有高人传授岐黄驭尸之术。只是修行这种驾驭尸体的法子太损耗自身的身体,是以燕昭曾经娶过几位妻室,也都因为他曾学过这样的术法,而让那些如花般的少女生命陨逝。 这已经不是燕昭头一回这样运回去尸体了,以前他也干过这样的事情,但福子一介下人不敢过问主子的事情,只得“助纣为虐”,一直在后头给他跑腿拎东西。 子时一过,包裹在月亮周围的乌云便自行散去,苍茫大地恢复了银白色的光亮。 崎岖起伏的山岗上,一道清瘦人影舞步前移,跳跃、旋转,一个僵硬的身影双手伸得很直,一蹦一蹦的跟着,在他们的后头,是一个肥胖的人影…… 同一时间,祭司院—— 云忆寒缓缓睁开眼睛。 现在应该是子时才过去不久,云忆寒披衣行至窗前,窗台上一抹微弱的光亮。 正是被宫泠羽砸坏的水晶球,又被他修复了。 水晶球如一面观世的明镜,总是能把一切奇妙的景象呈现出来。 自从圣女死后,云忆寒修复了水晶球,便将它放在了窗台上。最近胭脂身上的蛊虫一直未有任何异象,水晶球便也没有太大的用处,而此刻,它的里面竟然飘起了一缕蓝色,如丝带一般。 水晶球的表达总是太过抽象,除了云忆寒,没有人能够看懂。 云忆寒观摩了一会儿,脸上便有了变化。 看来,南诏的朝廷要有事情发生呢。 不知道,和宫泠羽有没有关系? —————————— 十一月的天气突然就冷了下来。 世子府的树叶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掉光的。 乐明砂倒是安心养胎,却也不放过任何有机会让燕倾到别的女人怀中的机会,她的看管丝毫没有松懈来。昨儿个厨房有个烧火丫头想要勾引燕倾,被乐明砂的探子发现了,今儿个她就把那丫头弄到了洗衣房。 霜冻的天气里,让她用冷水手洗所有下人的换洗衣物。 宫泠羽跟在乐明砂的身边过来盯梢儿,那小丫头的手都冻得了流了血,嘴斜眼歪,还直打摆子。乐明砂却也没有就此放过她,让人用竹板打她的手,抽她的脸。 关于乐明砂善于折磨下人的这一点,她宫泠羽自愧不如。 毕竟她没有她那么变态的心理。 最后那个烧火丫头两只手基本上已经废掉了,乐明砂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儿,抬起脚踩住她鲜血流离的手,勾唇冷笑:“你的这双手,还是留着烧火比较好,用来勾引世子殿下,倒是有些可惜了。怎么,你觉得你以后还能搬柴烧火吗?” 那烧火丫头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旁人都没有注意,只有细心的宫泠羽发现了,她不动神色的靠近了乐明砂。 烧火丫头忽然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血红的眼睛如疯了一般,一口唾沫吐到乐明砂的衣上,扬声道:“我杀了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说着,她整个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跳了起来,朝着乐明砂扑去。 乐明砂是有功夫的,可她没有料到这个低贱的下人会突然这样发狂。 其它的下人离他们这边都是有些距离的,因为他们都深切的懂得世子妃收拾人的时候不喜欢别人靠太近,更不喜欢旁人求情。 而这个时候,乐明砂在护着自己的肚子,能够出手帮她的人,只有刚才悄无声息靠上来的宫泠羽! 宫泠羽一脚踢在那烧火丫头的肚子上,看似用力,实则并未对她造成多大伤害。 烧火的丫头被踢到了一边,乐明砂脸上的惊骇立刻消失不见,她惊魂未定,仍是扶着肚子上前了一步,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她给我绑起来!来人,把容笙给我找来!” 自从容笙总是有意无意的靠近她腹中孩儿时,她便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躲着他,避开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可容笙毕竟是她的身边的护卫,她随时叫必须随时到的。 乐明砂不打算放过这跟她对着干并企图伤害她的烧火丫头,宫泠羽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乐明砂身边,对她笑道:“夫人,切勿动怒。” “怎么了?” 乐明砂待她还是有些不同的,听了她的告诫立刻询问。 宫泠羽道:“近日天寒干燥,人是极易上火的,火气一大,身体便会不舒服。”宫泠羽看了看她鼓起的小腹,意有所指:“尤其是母体的情绪会影响到未出世的孩子。” 乐明砂微诧道:“我……我,我不生气便是了。” 她说着看了一眼那烧火的丫头,道:“罢了,你们送她出府去吧。” 今日且先绕过这个臭不要脸的丫头,就当是给自己的孩子行善积德了。 过去她的脾气就是这样,打骂下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自己的脾气也是这般控制不好。 宫泠羽扶起乐明砂,要掺着她回房间去休息,这时,有人过来汇报,说世子殿下回来了。 乐明砂脸色微变:“这么早便回来了?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又去了哪个狐狸精那儿?!” 乐明砂酸意膨胀的语气,如硫酸般就要把周围的一切腐蚀掉。 她平时本就疑神疑鬼的,疑心病极重,成了孕妇以后,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下人道:“殿下……殿下去了画堂!” 乐明砂看了眼林许,语气凌厉道:“走,去画堂!” 画堂离藏书阁不远,从西苑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乐明砂走得很急,却也小心翼翼的,看来她对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很在意。 宫泠羽不动声色的弯起了嘴角,她倒是真的希望她能够生下这孩子来。 因为毕竟如今在她肚子里的,死掉了就是一捧血,她对这未出世的孩子就算再有感情,还能深到哪里去? 不如让她生下来,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与这孩子有了感情,这个时候再骨肉分离,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会生不如死的。 宫泠羽为自己这恶毒的想法默默的点了个赞,可惜乐明砂没有什么亲人,不然她也会让她尝尝满门被陷害、被屠门的滋味! 画堂外跪了一地的下人。 见到乐明砂,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以形容了——那表情简直就像,从一个魔鬼手中,落到了另一个魔鬼手中。 “殿下,不要——” 才靠近门口,便听得里面传出一阵尖叫,乱哄哄的,一片混乱。 这个时候宫泠羽要表现自己,要保护乐明砂,便先两步走在了她的前头,开了门,才示意她进来。 厅前,一地摔碎的茶具,旁边同样跪着几个花容失色的侍女,而燕倾,此时正掐住一个侍女的脖子,将她提得脱离了地面。 那侍女两眼翻白,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门口一下进来好几个人,燕倾却也跟看不到似的,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他英俊的脸上,浮动着莫大的怒气,似是被人触到了什么底限,拂到了逆鳞。 他盯紧被自己掐着的侍女,冷冷道:“泠儿也是你能叫的?” 乐明砂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其它一同进来的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显然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宫泠羽眼睫却是一动,泠儿?哪个泠儿?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之际,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惨叫,燕倾提起那侍女,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侍女被他从窗子扔了出去! 噗通。 画堂外面有一方湖,应该是掉进湖里去了。 燕倾从未在下人面前杀过人。 一时间,场面诡异的安静。 一分钟后,乐明砂吸了一口气,越过众人走到燕倾面前,唇角勾出一抹笑:“殿下,何事如此让您动怒?” 第199章 恭祝殿下喜当爹(2) http://.biquxs.info/

燕倾刚刚杀了一个人,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就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乐明砂走到刚才一直在厅里跪着的几个侍女面前,问道:“怎么回事?” 几个人相互看了几眼,一人跪在了她面前,低头道:“回世子妃的话,一刻前殿下进来,说要找一幅山水画送人,铃儿正在屋子里收拾,我们便喊了她出来,熟料殿下突然……” 她哽咽了一下,似乎知道此刻乐明砂的心情也不好,抽泣着、颤抖着继续说道:“殿下突然过来,掐住了铃儿的脖子,把她……把她……” 杀了。 后面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她受了惊吓,吭吭哧哧的也说不下去了。 乐明砂想了一下,道:“铃儿?哪个铃儿?” 侍女苍白着脸解释道:“就是小铃铛啊……” 小铃铛机灵古怪,大家平日里都戏称她铃儿的。早晨还一起打扫的姐妹突然没了命,在场的几个侍女全部都受到了惊吓,脸上的表情各异,却都是同出一辙的苍白。 平日里不动手的人,突然动手杀了人,让众人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乐明砂在沉思着,秀玉走到了跪着的众人面前,小声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都下去?” 秀玉是个会来事儿的人,众人对她有种无言的信服,闻言便都纷纷起身,瞄了眼陷入深思的乐明砂,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铃儿,铃儿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吗?”乐明砂忽然偏头,看向了宫泠羽。 宫泠羽知道她不是在问自己,只是在自己想着什么,自然而然流露出声。果然,乐明砂并没有等她的回答,便走到了窗边,看了一眼下面,应该是看到了尸体,微微蹙起了眉头。 燕倾从来不会在下人面前杀人的。 可是今日,怎么会因为一个叫铃儿的名字,就把那个侍女杀了?难道说,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因为其它什么? 想起刚刚燕倾那残忍冷冽的目光,乐明砂也有几分不寒而栗。 “罢了,我们先回去吧。”乐明砂把手缩进袖子里,声音带了一丝战栗。 吃过晚饭,乐明砂又将燕倾的一些“喜好”交代给了“林许”,希望她能够成为自己手中一把强而有力的剑。 燕倾的喜好大抵还是和以前差不多的,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宫泠羽明白,乐明砂希望她能够“投其所好”,早点把燕倾绑紧了,这样就可以帮她维护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了。两个人正说话着,容笙忽然进来了,宫泠羽便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出来的时候,隐约觉得容身似乎有故事。 就算容笙是乐明砂的护卫,也不能够这么晚随便进出女主人的房间,也没有人通报一声的吧? 流水宴那次,她诬陷容笙与乐明砂有染,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而是乐明砂身边的这个美侍卫,看她的眼神当真有那么一丝情意的,只是他掩藏的很好。 至于宫泠羽为何会发现呢? 原因很简单,便是容笙看乐明砂时的眼神,像极了忘川看她的。 那种忘川时而会隐藏起来的爱恋,隐忍着并不流泻出来,与容笙的相似极了。 宫泠羽轻啧了两声,转而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面一片漆黑,刚一进出,她便觉得腰上一紧,一阵冷香紧随而至。 宫泠羽微微张开想要骂人的嘴巴也在下一刻被堵上了。 这个云忆寒! “媳妇儿,我想你了。”云忆寒低沉华丽的声音尽在耳畔。 宫泠羽耳朵一热,撇嘴道:“谁是你媳妇儿,别乱叫。” “那——夫君?”云忆寒咯咯的笑着,好似两个人之前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他从后面抱着宫泠羽,轻轻靠在了屏风上。 宫泠羽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便想开口赶他离开,这时,云忆寒抢在她前头说道:“媳妇儿,我把水晶球修好了。” “我不是你媳妇儿,谁爱是谁是。” “媳妇儿,水晶球里有异象。” “……” “媳妇儿,你最近要小心,我不能确定那异象是否与你有关。倘若有什么你解决不掉的事情,来祭司院找我。”云忆寒抱得她更紧了,宫泠羽在他身上的冷香里,还闻到了另外的味道,像是一种草药,又不像是。而云忆寒的话,更是让她呼吸一窒。 不管她怎么拒绝如何强调,云忆寒都坚持喊她媳妇儿,这一点,他脸皮厚的确做得到。但他说,倘若有她解决不掉的事情,就去祭司院找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与他从水晶球里面看到的异象有关? 云忆寒见他沉默,心中长长一声叹息。 他知道她就是宫泠羽,可她却不知道他已经知道。而他,还要装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手帮她。 沉默了一下,也没有等宫泠羽同意,云忆寒便道:“祭司院的结界被我撤了,你随时可以来。” 宫泠羽闻言,心头一惊! 云忆寒这是为了她,宁肯扯掉祭司院外的结界么?!他这样做,就不怕连累祭司院的人?就不怕钟灵找上门去?! 云忆寒为了她,竟然不顾祭司院里面那么多条人命! 宫泠羽想开口劝他,身后的冷香便在这时忽然远去,云忆寒离开了! 宫泠羽追了几步,便没有再追下去。 这是世子府,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离开了宫泠羽视线的云忆寒,速度便愈发慢了下来。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如从前了,只是广陵散能够让他维持表面上的风仪。其实云忆寒并没有将实话全部说出,他扯掉结界不仅是为了她,也是因为不得已。 如今他的力量薄弱,根本不足以支撑起强大的护界。 云忆寒走后,宫泠羽也没有燃灯,而是坐在黑暗里发呆。 人算不如天算,每一次计划好的事情,总会因为横生出来的过节而被扰乱。 入了世子府,她便是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哪怕让她献身给燕倾那个贼人,也在所不惜。可是有忘川在,这一切实施起来便已经不那么顺利了,更何况如今云忆寒还要掺和一下子? 宫泠羽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如今忘川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了,尽管他还是很听话的。但是,总不如过去那般了。她知道,他们也回不到过去那种状态了。 这个时候就无比的想要把唐澈也带在身边,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他还要留在毒王谷照顾凌波,况且毒王谷表现上还是给燕倾办事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过来。 那么,她的身边还是要安插一个影卫。 其实,这个影卫云忆寒来做再适合不过了,因为他的身手好。但云忆寒来做吧,一呢,是根本不可能;二呢,他如果跟燕倾杠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一定是来添乱的。 倒在床上和衣躺着,想着想着,宫泠羽便困极了,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警惕性会降低很多,但宫泠羽还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睁开眼时,仍旧是一片漆黑,天还没有亮。 宫泠羽隔空取出一套夜行衣,换好后便翻出了天窗。 暗夜如墨。 空气寒冷。 她这房间所处的位置也算是乐明砂刻意安排的,距离落花殿不算远,离微雨殿也就那么点距离,可谓在这里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一身黑衣独坐在屋顶上,竟然也夜融为了一色。 黑夜之中,一抹胭脂色的人影飞速掠过。 宫泠羽悄然起身,跟在了这一抹身影的后方。 胭脂并未发现自己也被人追踪了,她目视前方,小心而谨慎的跟着前方那个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宫泠羽这只“黄雀”,不紧不慢的跟着,遥望着最前方的那道人影,却看不清楚是谁。 前面这一抹胭脂色,她亦不晓得是何人,但是在世子府里面这样追来赶去,她怎么能不参与一番? 且先看着是场什么戏吧! 追了大概半个时辰,宫泠羽便发现,最前边的那个人在围着世子府绕圈! 世子府毕竟是住过好几年的地方,宫泠羽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而那抹胭脂色,应该是临时起意追上来的,并不是刻意的,因为她连夜行衣也没有换,易暴露自己,这样在晚上追踪人很不专业的! 况且她对于世子府也不是很熟悉,否则怎么会不晓得自己一直在被前头那人耍着转,兜圈子呢?! 宫泠羽一直跟着那两个人,饶了好几个大圈。 尽管是一直在兜兜转转,但宫泠羽并未放松警惕,一直与前面的胭脂色人影维持十几丈的距离,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月亮露了出来。 满月。 宫泠羽停了下来,怎么又是满月? 今天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怎么会又是满月? 宫泠羽猛然想起,在祭司院的那次也是不该满月的时候满月。 难道,这便是云忆寒所说的“异象”?! “呃。”忽然,前方那道胭脂色停了下来,半跪在房顶上,捂住了心口,发出难受的一声低吟。 第200章 恭祝殿下喜当爹(3)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也停了下来。 那人似乎很难受,半跪在那里,低着头,好久也没能起身。 再一看,最前边的那个人已然逃遁了! 宫泠羽隐匿在旁边的树影间,看着那抹胭脂色的人影,踉跄着下了房顶。她看了看最前边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胭脂色长裙的少女,跟在了后者后面。 前边那人对世子府地形也是如此熟悉,想必也是世子府里的人,来日方长,总归还是有机会撞见的! 冷月当空。 胭脂躲到了一处花丛里,倒地的瞬间用力咬住了自己苍白无血色的唇! 身体内再次有了那种仿佛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的剧痛。 那些蚂蚁,如跗骨之蛆,发作的次数愈发频繁,也一次比一次还要严重。 胭脂在花丛里打滚,胭脂色的长裙变得皱巴巴的,被草木屑和泥土弄得脏乱不堪。 宫泠羽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光是看着便知道有多痛苦了,可她一个女孩子,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这少女到底是谁? 是世子府里面的人么。 惨白的月光下,她同样惨白的脸却美得惊心动魄。那种病态的虚弱和苍白,在她的脸上,反倒成为了一种异样的美。 蚀骨的、妖娆的。 这样的世间殊丽,脸上那中冰冷出尘的气息,让宫泠羽不知不觉的联想到了祭司院。 世子府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就算她是世子府里的人,也逃不过乐明砂的欺辱和控制。 看着她这般隐忍着承受剧痛,宫泠羽忽然对她的身份十分感兴趣。 过了良久,花丛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几树原本就因为入冬而恹恹的菊花、枯树,被压断,一地的凌乱。 胭脂的手已经被自己咬得鲜血直流,甚至都可以见到血肉里的森森白骨。而她却仿佛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站起身来,整理衣裳,抚了抚长发,而后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淡定且从容的裹住了受伤的手。 黎明前的黑夜终于过去。 天就要亮了。 天边微光惨淡,霜气逼人,宫泠羽搓了搓手,没两秒却忽然停下来,望向那边的人影。 她同样也在望着自己这边。 宫泠羽屏住了呼吸,并没有因为自己极有可能被发现而有所慌乱,心中甚至还涌出一丝赞赏,这姑娘的警惕性倒是不低嘛! 刚刚从剧痛里挣扎出来,却没有放松任何的警惕性,宫泠羽几乎可以断定了,她一定不是世子府的人! 因为燕倾从来不会有这般得力的女部下! 不是说燕倾重男轻女,而是女人,很大的程度上,在某些方面都不如男人稳重的!就比如开车这件事,女人总会油门刹车傻傻分不清楚,而男人却极少会有犯这样错误的时候!所以燕倾的习惯便是,用男不用女! 胭脂处理好自己受伤的手,整理好端容,便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过了大概一分钟,宫泠羽才追过去。 在西苑的对面东苑,有一片客房,宫泠羽便是跟到了这里。 她观测了一下地形,悄无声息的飞身上了屋顶,伸手在寒冷的瓦片上摸索了一阵,蓦地掀开了一片瓦。 屋内一灯如豆,一道纤薄的身影坐在桌案前。 是一个面生的男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阴鸷的气息,整个人脸色苍白不说,还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像极了肾虚之人。 凤锦是不会功夫的,屋子里的两个人,会武功的只有胭脂,宫泠羽的功夫又在她之上,是以她并未发现房上有人。 胭脂跪地,低垂着头,毕恭毕敬道:“大人,胭脂办事不利,没有追上容笙护卫。” 房顶上偷窥的宫泠羽,听到“容笙”两个字,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她一直在追踪的人是容笙! 难怪那人对世子府的地形如此了解!容笙跟随燕倾很多年了,自然是对世子府像对自己的家一般熟稔! 下方寒光一闪而过,自称胭脂的少女已经取出了匕首,竖在了自己手掌面前,眼中并无丝毫的动容:“胭脂自请受罚!” 语落,匕首落下,血如飞虹。 宫泠羽诧异的看着胭脂面不改色的把自己左手上的小拇指剁了下来! 她这只手正是方才被她咬过的,还裹着手帕! 被斩落的尾指滚到了一旁,纤细,修长。 却已经死了。 胭脂疼得眼前一阵发黑,却用力咬住牙,另一只手将手帕翻了一下,裹住了汩汩流着血的伤口。 她依旧跪地,垂首:“大人,胭脂下次不会让您失望了。” 宫泠羽无言的摇摇头,目光落在了那位“大人”身上。 他,看模样应该是个美男子,可这主仆二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寻常呐? 胭脂这般伤害自己,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主人的衷心。可她这位主人,连她斩掉了自己一根手指,都没有过丝毫的动容。 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良久之后,凤锦望着跪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女,缓缓开口:“胭脂,你没有追上,是对方发现了你,还是,你没有尽力?” 胭脂的身手他是清楚的,怎么会连跟踪一个人都跟不住?分明是她没有尽力! 胭脂的头更低了一些,语气充满了愧疚:“大人,是胭脂办事不利,胭脂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 “哦?”凤锦的声音带了一丝戏谑,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道:“你的葵水到了?” 在这个年代,女人来亲戚都是极其隐秘的事情,而这个男人却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这般直白的问了,看来他们的关系果然非同寻常。 宫泠羽一脸八卦的看着下面,等着胭脂的回答。 胭脂没有抬头,声音恹恹的道了句:“是”。 熟料,她这话一出手,凤锦的脸便沉了下来,他阴着脸,挥袖将桌案上的砚台扫了下去,直接砸到了胭脂放在地上的手上。 不偏不倚,砸得刚好是她断指流血的那只手。 胭脂低低叫了一声,身子却没有躲开。 墨汁溅了她满身满脸。 凤锦的声音彷如淬了冰一般,冷得吓人:“胭脂,你竟然骗我。” “胭脂不敢。” “还说不敢?”凤锦蓦地站了起来,还想用笔搁砸她,但不知为何最后没能下去狠手,他负手,微愠道:“胭脂,你的葵水期不是这几日。” 这下不仅宫泠羽风中凌乱了,连胭脂都错愕的抬起了手。 大人怎么会知道她那个的日子,他明明没有碰过她,也说过不会碰她的…… 因为她是云忆寒的人,尽管她跟云忆寒之间清清白白,可他仍然觉得她脏。 “咳。”凤锦似乎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他重新坐了回去,坐得端端正正,身影笔直。干咳了一声,凤锦面上浮出一层虚伪的笑:“这次便算了,胭脂,以后切不可骗我。” 这天下谁都可以骗她,唯独她胭脂不可以。 “是,大人,胭脂知错了。” 见凤锦不再追究,她便伺候他更衣,天已经快亮了,他们立刻便要动身离开。 宫泠羽临走前,又瞧了几眼那个“肾虚大人”。其实她应该跟上去的,可马上就天亮了,白天里事情会很多的。 白天里的事情真不是一般的多。 乐明砂是兔子急了咬人,有机会要上,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只不过是要“宫泠羽”上。 宫泠羽低头瞅了眼手中的茶杯,她刚才已经尝过了,这茶里有催情的药。 进了燕倾的书房,宫泠羽才明白乐明砂到底有多丧心病狂。 不仅是她手中的茶有催情的成分,连这房间里摆设的花盆,都飘出了异样的香气。这香气混合墙角香炉里的宁神烟,会让人“心神不宁,心跳加速、意乱情迷”的。 宫泠羽敢以性命发毒誓,这一定是乐明砂生平头一回这般上赶着把一个女人往燕倾的床上送。 燕倾的书房还是以往的摆设,连家具的位置都没有过变动。 书案靠窗,那里还有一张软榻,是以前她总是帮着燕倾看一些折子时燕倾让人放的。因为她觉得坐着看太累,燕倾本来要把床搬来的,但是两个情投意合的人一起看折子,在床上看,看着看着不就容易擦枪走火? 于是床就变成了榻。 可该擦枪走火的时候,燕倾可是一次也没有落下过。 “放一旁吧。”燕倾的声音打断了宫泠羽的回忆,她听话的把茶杯放到了一边,这时,刚好燕倾抬起头看了一眼,眼中微微露出惊讶,看着她,笑道:“是你。” 宫泠羽耸耸肩。 两个人打都打过了,就不必装着什么繁文缛节行什么礼节了! 实际上,这是自上次燕倾问她,对于金淑瑶和慕容岐偷情的事情持个什么态度时,她说过日子嘛,脑袋上总得有点绿,然后燕倾说,不如让云忆寒也带点绿,之后的两个人再次见面。 那一次宫泠羽原本以为燕倾会把她怎么样,可是后来,燕倾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你可识字?”燕倾问了一句。 宫泠羽踌躇了一下,点头。 燕倾丢给她一本书,自己则躺到了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给我念。” 第201章 恭祝殿下喜当爹(4)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眼神微挑,念就念,谁拍谁啊? “四月初三,清晨无饮食记录,午膳只有一杯清茶和梅花糕点。晚膳无记录。四月初四……” 念着念着,宫泠羽发现燕倾在看的是什么,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册子上面记载的大祭司的饮食记录——也就是说,燕倾在看云忆寒的饮食记录。 宫泠羽低垂下去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难怪这人吃这么少的东西还没有死,因为他是云忆寒啊! 他那么瘦,肯定吃的少,基本上就没有见过他怎么吃饭的。 而且重点是突出了云忆寒这傲娇的本质——他不爱吃辣,但是爱吃甜食。 一个大男人爱吃甜的东西。要不是看了燕倾这册子上记着的,宫泠羽当真没有发现过这一点。 宫泠羽暗中笑着,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册子是谁记录的? 是谁混在云忆寒的身边,每天记录这些东西呈给燕倾看? ——莫非祭司院里还真的有燕倾的眼线?! 宫泠羽担心燕倾看穿自己心里的忧虑,便重新认真的念了起来,燕倾双眼阖着,似乎靠在那里睡着了。 十几分钟后,宫泠羽轻轻把书倒扣在桌案上,轻手轻脚出去将门关上了。 站在书房门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自己差点就忍不住一掌拍向燕倾了! 看着自己的仇人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自己面前,如何才能忍得住不下手?! 宫泠羽是就要忍不住了! 好在燕倾就在这时候睡着了,不然她今天真的会栽在这里的。 忙忙碌碌一下午又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乐明砂一直不在,听说是去给宫琉璃上坟,宫泠羽一听也觉得很稀奇,宫琉璃的尸体都被云忆寒封入祭坛了,她是去谁的坟上表好心呢? 多方打听下来才问出来,原来是乐明砂给宫琉璃立了座衣冠冢。 宫泠羽听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嘲笑好了,衣冠冢?她宫琉璃连衣冠冢都不配有!毁掉! 夜里,原本忘川是要过来的,但是宫泠羽担心他来的次数多了反而容易暴露,她正巧也想回趟“黄泉”,便自己回去了。 出了世子府,便觉得身后有尾巴跟着,宫泠羽几个翻转便甩了他们几条街。 两个人跟丢了目标,连忙摘下面罩,互相看着,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去复命。 夜间,王城大多数的人都已入眠,但暗夜,正是青楼、赌坊以及“黄泉”的热闹时刻。 这些地方,像是隐藏在黑暗中密不见光的**躯壳,夜晚一旦来临,就要如常人的白昼般欢呼。 宫泠羽回来的时候,“黄泉”的两个房间里都有客人,为了保险起见,她在路上回了戒指空间里仍旧还是换了男装,不然“黄泉”里面暗藏的杀手太多,万一她不小心被发现了,要惹不小的麻烦。 忘川在这里的房间很大,也很宽敞,房间里原本是黑着的,在宫泠羽脚步踏进房中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灯火也随之亮起来,忘川站在桌边,白衣墨发,不知等了多久。 “小羽。” 宫泠羽颌首回礼,径自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丝毫不见客气,反正她跟忘川都熟悉惯了。 忘川突然伸手,按住她要举杯的手,道:“茶都凉了,别喝,我让人烧壶热水。” “哪用这么麻烦。”宫泠羽嘀咕了一声,却是听话的将茶杯放下了。 她以为,忘川会到外面让人进来烧热水,却不想,忘川直接走到了床边,素手撩起粉红色的床幔,宫泠羽这才看到,床上竟然还有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空气中似乎有种暧昧的味道! 到了“黄泉”暗宅里,她几乎就是全身心的放松,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会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全!所以她掉以轻心了,竟然连忘川房里还有个别的女人都没有发现! 宫泠羽的手,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忘川听到了这一声动静,无声的勾了勾唇,对床上那女人吩咐道:“下去烧壶热水。” “是,主人。” 那女人极其听话,很快便穿好衣裳,乖顺的出去了。路过桌边的时候,还朝着男装的“宫泠羽”行了一礼。 她面红耳赤,脸色不正常的泛着潮红,脖子上草莓一样的东西一路往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忘川对这一切彷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坐到了宫泠羽的对面,温柔笑道:“小羽,你等一下,热水马上就来。” 宫泠羽转头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些什么,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忘川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柔,什么破绽也没有。最终,宫泠羽也笑道:“忘川,你能想开了我很开心。” “小羽说的是真心话吗?”忘川伸手从倒扣在茶盘里的杯子中挑了一个,正过来,拿起刚才那壶他阻止宫泠羽喝下去的凉茶,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问道。 “唔。男人有女人很正常,你玩弄也好,真心也罢,但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啪。 忘川端起的茶杯僵住,然后被他重重用力放回桌上。 冰凉的茶水飞溅出来,溅到了忘川和宫泠羽的衣袖上。 宫泠羽低头看着衣袖上浅浅的茶渍,就如看到了忘川心里压抑的怒火,她心里既开心,也难受,说出来的话,语气怪怪的:“忘川,你能不是非我不可,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但是我不希望你因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忘川沉默不语,眼神望着别处。 宫泠羽站了起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我说的话你不爱听,那就当成耳旁风,说完就过去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我这叫作践自己的身体么。” 忘川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就发自内心的感到压抑和不好受,宫泠羽转过去的脚步停下来,微微低着头,叹息一声:“忘川,我希望你找个你喜欢的女孩子,恰好她也是喜欢你的,好好在一起。如果你嫌人类的寿命短,你也可以去找一只妖……届时若是你想离开,我会解开你与月魄的契约的。” “你不让我爱你,做尽一切能够让我死心的事情。你跟云忆寒上床,你与先生亲近,甚至为了复仇,甘愿成为被燕倾玩弄的女人!宫泠羽,你一面让我私信,一面却对我的死心表现出这样的心情让我也跟着难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宫泠羽,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最后的话忘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他抓住宫泠羽的衣领把她摁在了门板上。 宫泠羽不知道的他这莫大的怒气是哪里来的,只是她听到他说她甘愿成为被燕倾玩弄的女人时,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年,忘川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直呼过一次她宫泠羽这三个字。 这么多年,忘川也从来没有这样发过脾气。 忘川那双被气得通红的眼眸,忘川脸上潇潇的怒气,让宫泠羽产生了一种错觉。——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可是他凭什么来指点评断她的对错?! 他当年,也是亲眼见到宫家一条条生命被砍杀的啊! 那么多条人命,她如今做的这点事情,又算的了什么呢? 忘川怎么可以说她是不对的?! 这分明是忘川变了! 忘川一张清俊无双的容颜近在咫尺,宫泠羽抬起头看他,突然一抬手,弹指打在他腿弯的关节上,忘川根本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出手,冷不丁便跪了下去,同时,胸口狠狠挨了一掌! 白衣翻卷如蝴蝶般飞向了屏风。 噼里啪啦。 忘川飞起的身体将屏风压断了,倒地之后,他立刻吐出一大口血,触目惊心的红色染红了他如月般的衣襟。他单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宫泠羽却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忘川从来没有见过的狠绝与冰冷。 “忘川,这是我第一次打你,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语落,宫泠羽朝忘川伸出了手。 忘川几乎就要下意识的把手递给她。 她要拉他起来。 他们之间,这样的动作不仅是自然而然的,而是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和默契。 可忘川的手动了动,最终却没有交给宫泠羽。他往后挪了挪,自己扶着花架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咳着血。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一个朗朗的声音毕恭毕敬道:“公子,镜接待了一位客人,说要请您过去看看。” 宫泠羽用眼神示意忘川回话,可忘川与她目光相触的刹那便已移开,望向别处,他不肯开口。 外面的人等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忘川若是再不开口,他恐怕就要冲进来了。 宫泠羽无声的轻叹,开口道:“是我。” “呃,是公子回来了!”外面那人听到“黄泉”公子的声音,显然有些吃惊,听动静便知他是跪了下去。 宫泠羽深深的望了一眼忘川,什么也没有说,出门随那人去了。 看着房门被关上,忘川的眼神忽明忽暗。 第202章 恭祝殿下喜当爹(5)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走后没几分钟,忘川的脸上便恢复了如常的笑容。 他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忘川的房间后面是个湖,此时初冬,天气异常寒冷,这时节的夜间湖面便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清晨要等太阳出来好久,湖面上的薄冰才会化开。 忘川脱了自己的衣裳以后,便打开窗子,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寒冷的湖水如冰刀一般很快便将忘川的身影淹没。 —————————— 宫泠羽从墙上的孔缝看到了隔壁房间里的情况。 镜的面前,站着一个提着双剑,警惕性很强的男人,方才镜已经两次邀他落座,但是他竟然连坐下都是不肯的。 这个人便是桑与。 如此小心翼翼的人,除了燕倾,宫泠羽当真想不到还有谁能教出来这样惜命的手下? 桑与最终还是没有坐下,就那么站得笔直的同镜讲话。 而他们的谈话内容,更加让宫泠羽觉得她今夜出来真的是不虚此行。 ——桑与亲自来,花重金要查当今世子妃的孩子是谁的。 宫泠羽一听到这话就笑了,肯定是有事情啊。 桑与对燕倾忠心耿耿的,他待着没事肯定不会自己来查乐明砂的孩子是哪个的,除非他是受了燕倾的意。这种事情燕倾不方便抛头露面的,而且他查自己的妻子,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才会派对他忠心耿耿的桑与来。 更何况,一千两黄金,他桑与给燕倾干十辈子也不可能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啧啧。”宫泠羽小声啧道,将一边的山水画移回原处,挡住了那个可供偷窥的孔隙。 燕倾既然怀疑乐明砂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那么他肯定私底下派人去调查了,他那种人,能自己查得到的就不会让别人去查。否则到时候还要去灭帮他查消息那个人的口,很麻烦的。 燕倾做事就是这么绝,并且这么些年没有在一起,宫泠羽也深刻的明白,燕倾的狠绝是不会随着时间而减少的,他只会变得更狠、更绝、也更加残忍。 燕倾的怀疑必定不是空穴来风的,一想到乐明砂给燕倾戴了顶绿帽子,宫泠羽就止不住的想笑。 燕倾啊燕倾,你也有今天! 等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她一定要给燕倾送个大大的绿帽子!镶金边的!恭祝殿下喜当爹啊! 镜送走了桑与后,宫泠羽便将他叫来了自己面前。 “坐。”宫泠羽示意镜坐下。 镜点了下头,坐了下去。 宫泠羽道:“刚才我都看到了。” 镜道:“公子有何指示?” “查。” “是。”镜点头。 宫泠羽思考了一下,又道:“最近为何夜王府与世子府来往密切?” 镜沉吟了道:“公子是指,夜家小王爷与世子来往密切一事?” 宫泠羽颌首。 镜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只是还未有结果,倒是……” 镜不是个言辞吞吐的人,见他犹豫,宫泠羽便道:“有什么话讲便是。” 镜点了一下头,道:“倒是东篱国凤翎王府的小王爷,一直住在夜王府里头,跟夜家小王爷同进同出的。” “哦?”宫泠羽奇道:“凤翎王府……凤珈临?” “是。” “把他的资料给我一份。” 宫泠羽吩咐完毕,镜便起身走到了一面没有挂着任何字画、光秃秃的墙壁前,他伸手在某一处敲了一下,墙壁上便弹出来一个暗格,如药店里面放着各种草药的柜子那般,镜提笔写了张字条丢进去。接着那暗格便弹了回去,墙壁后面传来各种齿轮、锁链转动滚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墙壁里面传来“叮”的一声,那暗格又弹了出来。 此时,里面已经多了一份文字资料。 镜将资料恭恭敬敬交到了宫泠羽手上。 宫泠羽随便翻了翻,便合上了,道:“多派些人手,密切留意夜云轻的动向,他都与什么人有过接触,都要记录在册。” “是。”镜答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夜家小王爷近日不仅与世子殿下来往密切,还与祭司院一位白衣弟子有着秘密的往来,并且,两人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祭司院?宫泠羽眼神闪了闪,笑道:“说来听听。” “夜家小王爷近日总是去信到祭司院,属下曾派人拦截过,但没有成功,怕惊动了祭司院的人,便没有再下手。每次去信之后,祭司院里面都会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出来与他相会。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那个姑娘好看吗?” “……好看。”镜也曾亲自跟出去过一次。 宫泠羽重新坐回椅子上,祭司院里面有个好看的妹子与夜云轻来往密切?会是谁?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递到嘴边,问道:“可还有其他线索?” “属下好像听夜家小王爷叫她林许……” “噗——”宫泠羽一口凉茶水还没下肚就喷了出来,脸上抽了抽:“林许?” 特么的她正牌林许就在这里站着,是谁冒充她出来和夜云轻私会?! 宫泠羽很快便联想到,难怪云忆寒对她的态度总是奇奇怪怪的,莫非是一直有人易容成她的样子,在和夜王府做着什么交易,所以云忆寒是生气的。可偏偏他对她还有情,所以即使生气,即使会发脾气,也没有把她真的怎么样? 咔嚓。 镜有些吃惊的望着她手里的茶杯。 清脆的一声响,上好的青釉裂开了一丝裂纹。 呼呼—— 宫泠羽抬起手,将手中的裂纹茶杯打了出去,直接插进了墙壁上。 “夜王府的眼线是谁?” “十三和十四。” “让他们回来。”宫泠羽慢慢站了起来,脸上面无表情,语气不容置疑:“我亲自去看着。” 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冒充她,还和夜云轻走得那么近的! 第二天一早,忘川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昨夜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大半宿,又吹了后半宿的冷风,不感冒才怪! 更何况,他一感冒就会发烧呢? 忘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被他低垂下来的还在滴水的湿漉漉墨发遮去了一半,他倾城的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却是妖气横生的,连自语的声音也平添了几分妖冶:“小羽,你哪里都不要去,就陪着我一起发烧吧!” 因为忘川的缘故,宫泠羽果然也发了高烧。 可她烧得头昏脑热,却还坚持的守在夜王府外。 担心自己会晕倒,宫泠羽留了十三在身边陪自己。 十三是个话不多的女孩子,轻功也很好,她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看“他”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带着一丝的胆怯,不敢多看什么。偶尔宫泠羽也会装样子逗逗她,每次都能把她逗得面红耳赤。她想,以后一定要给十三许给好人家,这么可爱的姑娘不能瞎掉! “公子,你的脸色……”十三出声提醒,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我没事,注意力放在夜王府。”宫泠羽开口提醒她。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好在现在温度应该还不算高,白天身体的免疫力比晚上要好很多。只是她应该也坚持不了了,倘若今天抓不到冒充她的那个人,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 等下身体若是扛不住了,她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黄泉”暗宅了! 十三很听话,即使心里当心,便真的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夜王府。 两个人又等了一个时辰。 下午的时候,太阳看起来很足,空气却依旧冰冷。 宫泠羽昏昏欲睡,觉得自己就要扛不住了,她要回去! 这时,十三忽然手指着一个方向,道:“夜小王爷出府了!” 十三和十四在这里潜伏的时间最久,认得夜云轻的马车也很正常,宫泠羽头疼欲裂,脸色也由不正常的酡红变成了微微苍白的颜色。十三担心道:“公子,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十三追上去。” “不必。”宫泠羽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你留在这里。” 宫泠羽拖着沉重的身体,追了上去。 马车出了夜王府,便直接驶向了大道,宫泠羽心道可别走太远,否则她都跟不住了! 眼前一阵阵发炫,头顶的阳光掉到眼睛里,十分刺目。 宫泠羽昏昏沉沉的已经不知道跟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有些发花,好在马车在正南门外面大道一排排的店铺外停下来,夜云轻下车,步行到一家成衣店前。 夜云轻伸手,夜青将荷包递给他。 夜云轻掂了掂,觉得分量还可以,他便转身进了成衣店。 “林许,你哪儿呢——不是让我给你买衣服呢?躲哪儿去了——” 夜云轻一进店张嘴嚷嚷,宫泠羽在外面假装游荡都听得一清二楚。 夜青去将马车拉到了别处。 宫泠羽低头走进了成衣店。 店内。 夜云轻跟在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子身后,女子走路蹦蹦跳跳,毫无形象,偶尔侧首回眸间露颜,脸上那一颦一笑举止倒是学得颇像她…… ——这姐妹儿特么的到底是谁啊! 第203章 我们各自都有目的(1) http://.biquxs.info/

夜云轻给冒牌“林许”买了很多很多漂亮的衣服,随后两人又去了街上一家很有名的胭脂水粉店,夜云轻的荷包基本上已经所剩无几—— 宫泠羽跟在后面,真的是无语极了! 这夜云轻总说什么他们是朋友,还说从她的味道啊身材啊什么的可以分辨出来是她,看来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既然特么的那么多条件都能够让他分辨出来是她,怎么这个冒牌货就把他甩得团团转? 看他这模样儿,应该不是头一回给她花了这么多钱吧? 宫泠羽真是气极了,脑子都清醒了几分。 也是啊,没有谁能够一眼就认出来谁!否则她跟燕倾交手这么多次,他早就把自己拆穿了! 人啊,最是容易被蒙蔽住双眼! 买完了胭脂水粉,冒牌货上了夜云轻的马车。 这毕竟是大白天,宫泠羽也不好攀上人家的车顶,何况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四下望了望,瞥见人家路边树下拴着的一头驴,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驴的主人从茶楼里买完点心出来,发现自己路边拴着的畜生不见了,大叫道:“来人啊!有人偷骡子啦——”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贼子啊,见过偷马偷驴的,还没见过连骡子也偷的,这个天杀的——” …… 这些骂声宫泠羽自然是没机会听到了,众人只见光天化日之下,一青衣俊俏公子,骑着头骡子招摇过市—— 平日里只需要用轻功便能追上,如今因为体力不足,宫泠羽便只能出此下策。好在这城中并没有认识她的人,在古代骑驴子骑马本就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她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她穿的太好乔装不到位…… 一路上也没敢跟太近,出了南城门,直奔郊外。 宫泠羽有些纳闷,这是要去哪里? 眼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郊外会比城里冷不说,等下关了城门,夜云轻难道要又打又闹的硬闯进来?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宫泠羽把她以为是驴子的骡子拴在路边,自己则躲到了树后。 日头西沉,郊外寒风割面。 那边架起了火堆,似乎要烤什么,宫泠羽便进到戒指空间里换了身行头,乔装成了一个老太皮,头上绑着布条,手里拿着拐杖。 好在忘川平日里会研究这些易容乔装一类的东西,空间里面应有尽头,很多的。 做完这一切,宫泠羽便靠在了树干上,眉目间尽显疲惫。 她真的很困。 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倒在地上大睡一觉。 “啊——” 那边传来一声尖叫,宫泠羽立刻警醒,小心的看了过去。 天幕已经完全压盖下来。 郊外的夜空无比澄澈,星星一眨一眨的闪烁,银河如沙。 火堆散发出微暖的光线。 火堆旁,夜云轻挺拔的身影已经弯了下去,他抱着腿,哭笑不得:“桑叶儿,你真狠心,还想打我!” “打你怎么了?” 那冒牌的“林许”一开口,宫泠羽的眼睛顿时就放大了,这声音怎么也和她这么的相似?! 看来这厮也是个伪装高手啊! 并且这么熟悉她的一举一动,想必应该也是和她相熟的人! 宫泠羽仔细想了一圈,可即便是与她相熟,这身高呢?!身高该如此作假?! “上次你打我的伤还没有好……”夜云轻十分委屈。 “你气我打你了?”“林许”说着便站了起来。 距离不是很近,宫泠羽只能勉强看个大概,她的头很疼,一直都是在逞强的坚持着。不过她可能坚持不了多久,等下要撤了。 再不撤就要出人命了。 “林许——”那边又传来夜云轻一声叫。 宫泠羽抬目望去,只见那个冒牌林许走到马车边,夜青不知去了哪里,夜云轻拿她也是没辙。那冒牌货解了马车的骏马,一个跨步骑了上去的,动作潇洒如风。 宫泠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驾——” “林许——” 马的嘶鸣声和夜云轻的叫声同时响起。 那一匹马,横跨过郊外满坡的枯黄杂草,直奔城中去—— 夜云轻就这样被丢在了原地。 宫泠羽立刻上骡,可骡子哪里是跑得过马的?! 可她偏偏有一种预感,只要跟着冒牌货回到祭司院,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宫泠羽提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疼,她顾不得这些了,被人冒充的感觉总是不爽的! 月光微茫。 夜色下,宫泠羽飞身而起,骡子被她蹬倒在地,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运功,可她偏偏这样做了!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城门早已闭合,宫泠羽追过来的时候,前边骑马之人也早已不知去向! 头,疼得就要裂开一样。 脸上的温度烫得惊人! 宫泠羽的身体晃了晃,就要倒下。 她从腰上翻出一只报信用的烟花,打算点燃。 她开始摸火折子,眼前的景象已经越来越模糊,宫泠羽最后的记忆是,她举着火折子靠近烟花的手被人阻挡住,鼻尖闻到了若有似无的冷香…… 云忆寒,是你么。 此时的云忆寒已经换回了自己的华丽衣袍,他方才从后面绕上来,阻拦住宫泠羽想要给自己手下通风报信的烟花。 那烟花直接被他捏成了碎片。 有他在,还需要向别人求救么。 云忆寒伸手摸了摸宫泠羽的额头,眉梢一下便沉了下来。 都烫成了这样,怎么还跟了他们这么久?! 云忆寒十分懊恼。 若是知道她又发了高烧,他便不这样折腾了,早一点出来把她抓回去了! 云忆寒的脸沉得比铁锅还黑,横抱起宫泠羽,踏着月色离去。 —————————— 宫泠羽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她还在追着那个冒充她的人。 只是梦里面很局限,她的动作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跑也跑不快,跳又跳不高,有的时候离那个冒牌货很近,但偏偏就是揪到了她的头发,也没有办法让她停下来—— “别跑!” 宫泠羽再一次叫出声音来,并且把额头上用来降温的湿毛巾给甩掉了。 坐在不远处桌案上提笔写着东西的云忆寒,听到动静便是一声叹息,起身走了过来。 “你别跑啊——” 宫泠羽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云忆寒哭笑不得,这丫头,睡觉也这么不老实,这都第几次了? 睡梦中的宫泠羽倒是会让人觉得她是醒着在闹着的,要不是她那双眼睛就没有睁开过,身体的温度就没有降下来过,云忆寒几乎就要怀疑她是醒着的。 宫泠羽又咕哝了一句什么,云忆寒没有听清,反倒是看到了她的眉毛轻轻蹙紧了…… 云忆寒凝神望她,做梦还要这么纠结么。 她是梦到了什么? 难道是梦到了他,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云忆寒垂下美眸,忽然伸出白皙修长两根手指,卡住了她的脸颊。微微用力。 宫泠羽活生生被他掐醒了。 醒来以后,宫泠羽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聚气,一手打出去,也不看来人是谁。 “是我。”云忆寒轻轻制住她,靠了过来,声音低沉华丽,性感至极。 宫泠羽半睁开的眼睛此时才完全睁开,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道:“云忆寒?” “你可以称呼我夫君或者相公。”云忆寒朝她眨眨眼睛,骚气得很,他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这一套。 宫泠羽双手抱住沉沉的脑袋,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手比他的暖,虽然也算不上很暖,但总归是有温度的。宫泠羽的手冷不防抽离开,云忆寒便觉得心中一阵失落。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每天他左边胸口的位置都会疼。 甚至有的时候,他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一颗心。 可既然有心,为何不跳动? 宫泠羽的心是热的,还是会跳动的。 他就是没有心。 那里是空荡荡的。 云忆寒望着宫泠羽,笑道:“你太思念我了,所以昨天来找我,还要对我……”云忆寒欲言又止,低头,伸手拢了拢衣领,暗示已然很明确了。 他又是那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 宫泠羽怔道:“我……我来找你的?” 她怎么完全不记得? 昨天她做了什么,完全没有和云忆寒扯上关系吧? 云忆寒会心一笑道:“其实无所谓啦,你既然已经把婚书签了。你以后……不,我以后就是你的人啦,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宫泠羽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婚书?什么婚书?” 云忆寒说的这些话,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她的头,怎么感觉更疼了? 宫泠羽低头揉着太阳穴,冷不防冷香侵入肺腑,一双微凉的手指代替了她的,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云忆寒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温柔起来的样子,怎么……宫泠羽不经意瞥见了云忆寒的眼神,怎么觉得这么恐怖呢? “林许。” 果然,恐怖的下一秒,云忆寒就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宫泠羽咽了口干唾沫,岔开话题:“云忆寒,我渴。” “林许,你不是想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这声音阴森森的。 “云忆寒,我渴了。” 第204章 我们各自都有目的(2)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第二次开口说渴,云忆寒这才松开替她揉捏太阳穴的手,走到桌边,倒了一壶茶。 外面的还是漆黑一片,屋里的茶水是凉的,云忆寒的手握在茶杯上,微微用了力。 宫泠羽想起有一次她也是想喝凉了的茶水,云忆寒也是用这样的方法,活生生用内力把一杯凉茶“烧”热了。 可是这次,云忆寒握了好几分钟,茶水都没有丝毫的异样。 云忆寒的眼神微微有了变化。 宫泠羽这才意识到什么,沉眉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病发了?” “没有。”云忆寒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异样,他拿起茶壶,笑道:“我去烧热水。” “诶,你不要去了,我不渴。”宫泠羽叫了一声,可云忆寒还是出去了。 宫泠羽想趁机跑了的,因此此时不走,等下云忆寒回来又要继续什么“婚书”“认不认账”的问题,她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可她身体的温度没有降下去,她不能回世子府的。 这个时候回去,她发起烧来和别人不太一样,跟喝醉了的人闹事儿似的,万一燕倾趁此机会把她办了,给云忆寒扣一顶绿帽子,要是给云忆寒发现了不得直接杀人?这个原因之一,还有个原因,便是她此刻的身体也跑不了多远的! 十几分钟后,云忆寒便回来了,美丽的脸庞上熏得漆黑,一块一块的,宫泠羽扶了扶额头,想笑却笑不出来。 云忆寒娇生惯养的,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他哪里伺候过别人?人家身份娇贵,能知道怎么烧水就已经不错了,难道还指望他真的能像普通人一样烧水么?她都要怀疑厨房会不会被他给烧了。 可是,心里面除了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还有一种没有任何词汇能够形容的感觉。 如果非得形容出来,那恐怕是……心疼? 她心疼云忆寒。 云忆寒这个人啊,应该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就像他们第一次在燕王墓见面那次。 红衣如血,杀人不眨眼,清冷无情。 因为宫泠羽活得时间不短了,她深切的明白,人一旦有情感,就会变得脆弱。 云忆寒说他没有心的,没有心的人竟然有了感情,她相信他说的——他喜欢她。 可也是这样的喜欢,让云忆寒改变了。 他应该是人生第一次进厨房那种地方吧? 云忆寒尊贵的像一个王子,拥有盛世的美颜和绝世的身份,他不应该沾染这些烟火气的。 同样的,宫泠羽更不希望看到他因为自己而有什么改变。 她给不了他什么,甚至连最起码的对他真诚都做不到,看到他这样一点一点发生变化,心里会有愧疚的。 更何况,她还在骗着他,一味的隐瞒欺骗。还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份,她凭什么接受他的这份爱? 云忆寒倒了热水,坐在床边,微笑着递给宫泠羽。 这笑容十分满足,甚至还有一丝的天真。 像是……一位普通的丈夫在看着自己的妻子。那样的真诚,那样的满足,那样的发自内心的让她感受到疼惜和爱。 没有放茶叶,而是热乎乎的白水。 宫泠羽抿了一下唇,接过杯子,握在手中,看着他,眼神温柔起来,“有干净的手帕么。” “手帕?”云忆寒重复了一下,起身出去找手帕了。 “你要它干吗?”将手帕递给宫泠羽的时候,云忆寒问了一句,语气却没想等到什么回答似的。 宫泠羽没有说话,将茶杯放到一旁,拉着云忆寒手臂靠近他,用手帕一点点擦拭干净他脸上的灰。 擦着擦着,云忆寒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 宫泠羽低头看他:“怎么了?”语气竟然是让她自己都意外的温柔。 “我脸上怎么了?”云忆寒问。 “没什么。进出厨房嘛,总会沾点油烟的,你等下还要去换身衣服呀。” “我美么。” “……”啥? 宫泠羽好笑的看着云忆寒,她是聋了嘛?这话是从云忆寒嘴里说出来的? 云忆寒道:“你不就是看上了我的脸?” “……” “我是比你美。”云忆寒笑了笑:“可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 宫泠羽深吸一口气,把手帕甩在他脸上,坐回床中,翻白眼道:“你倒是一点也不自恋。” “本来就美,何需自恋?” “……” 云忆寒笑道:“只有丑人才会自恋。” “好吧,你说什么都对。”宫泠羽看向外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早。”云忆寒眼神深了深,宫泠羽忽然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和做什么,她连忙往后靠了靠,直到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后退,她才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猫,磕巴道:“你,你别想,我还发着烧呢。” “那正好我来给你降降温,我身子凉。” “……”宫泠羽竟然觉得云忆寒说的还有那么几分道理,他的确是凉! “你需要么。”云忆寒轻轻靠了过来。 宫泠羽连忙白手:“不需要!我拒绝!” “拒绝无效。”云忆寒上前一步,衣袖滑到了刚刚宫泠羽放在床上的茶杯,茶杯咔嚓一声摔倒地上,摔了个粉碎。 床单也被水染湿了一小片。 宫泠羽看着被水弄湿了的床单,耸耸肩:“换床单吧。” “床单?” “怎么,你们不把这个**单啊?”宫泠羽伸手捏了下床单,不对啊,以前她都是这么叫的,世子府的下人也都听得懂。莫非云忆寒的祭司院,这玩意儿不**单? “你让我换?”云忆寒似乎纠结的不是这个,而是谁来换的问题。 宫泠羽道:“难道你大半夜的还想去把若水叫醒让他过来给你换床单?” “可这是女人干的活儿。”云忆寒虽然如是说着,却慢吞吞的站了起来,走到衣柜,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等他把崭新的床单拿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 “我抱你去榻上坐一下,我来换。”云忆寒把新的床单放在床头,便去抱宫泠羽,宫泠羽一想也是,根本没有丝毫的怀疑,以为云忆寒真的是要把她抱去小榻上。 可云忆寒却是直接把她压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云忆寒?!”宫泠羽低吼了一声。 “给你降温。” “等等等等——不是要换床单么?!” “等下再换。”反正也要换新的。 “……” 宫泠羽十分挫败,就知道云忆寒不会这么乖! 果然如云忆寒所说,时辰还早。 一室旖旎。 宫泠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睁开眼时,是被外面大片的阳光刺醒的。 床上换了新的床单,连被褥也换了新的,空气没那么冷,屋子里放着大大小小好几个暖炉,昨天晚上她就注意到了,只是她昨天一直发热,没有觉得屋子里凉。她现在的身体好多了,便觉得屋子里有些冷了,但好在有这些暖炉,看着精致也十分耐用。 ——这些暖炉应该很值钱吧? “瞧你这副见钱眼开的模样。”云忆寒推门而入,好笑的看着她。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无论在什么时候,钱都能给人安全感。” “安全感?” “就是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云忆寒听明白了,笑了笑:“我也可以让你安全。” 宫泠羽道:“有钱可以买到……差不多可以买到一切的东西。” “你那么喜欢银子?” “有谁不喜欢?”宫泠羽反问,眼里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至少银子不会背叛你。” 云忆寒目光微黯,过去的宫泠羽被燕倾背叛,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又是怎么借尸还魂的,那些只有一个人的黑暗日子,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云忆寒这时才发现自己心疼宫泠羽,是真的心疼。 云忆寒端来了早饭,宫泠羽低头吃着,云忆寒坐在一边看她吃着饭。 她吃饭的样子形象全无,甚至可以说……太丑了,可他就是喜欢看。 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看。 明明之前还在冷战的,他还是很生她的气,可是看到她人的时候,那些气就突然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总之就是不见了。 “味道怎么样?”云忆寒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 “挺好吃的。”宫泠羽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回答,声音含糊不清。云忆寒闻言却笑了起来:“我做的。” “咳咳——” 这话让宫泠羽呛了一下,云忆寒连忙给她倒水,宫泠羽狐疑的看着他,在用眼神无声的怀疑并质问。 云忆寒的手在背后一下一下替她顺气,柔声道:“都说了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什么都能做的。只是……”云忆寒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那个藕粉圆子也太难搓了吧?” 云忆寒原本以为,自己说这些话,宫泠羽会开心会感动的,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生气? 方才脸上还带着一丝浅笑的宫泠羽,这下脸色完全沉了下去,她冷冷推开云忆寒,冷冷开口:“云忆寒,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们……我们各自都有目的,尽管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最大的精力不该放在我身上的。” “我给不了你什么,也接受不了你的爱。”她抬起头看向云忆寒,一字一顿、毫无感情的道:“云忆寒,不要再对我好了,你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愧疚难受。云忆寒,到此为止吧。” 第205章 花颜雨(1) http://.biquxs.info/

“我什么也不要。” 宫泠羽原本以为,自己说完这样一番话,云忆寒就算脸皮再怎么厚,再怎么不识趣,也不能够再纠缠自己了吧?她以为他会生气,按照云忆寒的脾气秉性,他生气才是最正常的。 可云忆寒不过思考了一会儿,便说了那六个字——他什么也不要。 “我说过,我只要你。”云忆寒双手扶住宫泠羽的肩膀,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只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真挚,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我喜欢你是你的事情,你想做什么就做不用管我。” “你别这么自私。”宫泠羽再次推开他,拧着眉头叹气道:“能说出这样话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和燕倾不一样。”这句话就卡在云忆寒的喉咙里,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但是最终,他也没有说出来什么。 她太敏感,也太容易怀疑别人,不会轻信别人的话。只有忘川那头狐狸,跟了她这么多年才会深得她的信任。而她对他呢?说什么他是爱人,忘川是亲人,可在她的心里,亲人才胜过一切吧? 云忆寒真的很想告诉宫泠羽,他和燕倾不一样,他可以站在她这边,哪怕帮她报仇也可以——尽管他的身份是大祭司,他的职责是守护燕氏的江山。 他为了她,可以和朝廷作对。 他做得到。 可是,做得到不一样要说出来对不对?他可以给她时间,让她自己去想明白,到底谁才是对她最好的。 “我要走了。”宫泠羽见云忆寒沉默下来,也没有闹,便想离开了。 云忆寒微微抬起眼睛:“你要回世子府?” “嗯。” “我送你。” “不用了。”宫泠羽摇摇头,便自行离开。 云忆寒踌躇了一下,没有追上去。 他侧首,垂眸,望着桌上他亲手做好的早饭,一脸的黯然。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袖把这些东西扫下去。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在面对宫泠羽的时候,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咳咳……”云忆寒捂住胸口的位置,低咳起来,须臾后,他翻出一包广陵散,仰头吃了下去。 服过广陵散以后,他的面色更加苍白。 明知道这种东西让自己上瘾,在消耗自己的身体,可云忆寒还是戒不掉。 如果没了它,他会连个正常人都不如的。 他的骄傲,他的风仪,他的一切,全部全部都会不复存在的。 他还拿什么保护宫泠羽? 装有广陵散的纸包,被云忆寒随手丢在了地上。下午若水进来打扫时发现,他拿起来放在鼻下嗅了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出了祭司院,走在人声鼎沸的街上,头顶是高高的太阳,算不得暖,但却格外的亮。 宫泠羽身上穿着的衣裳,是云忆寒给她准备的,看着和普通的衣物没什么区别,但其实衣服是有夹层的,里面夹了薄薄的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摸起来像棉花,却又不太像。她起初也没有发现,直到走在这微冷的街上,觉得身上没那么冷,才注意到的。 这个云忆寒,明明那么讨厌的,可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相反的,想到还会觉得……有些温暖。 宫泠羽的烧还没有退,她自己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发烧的,问题一定出在忘川身上。 她要先回一趟“黄泉”暗宅。 在病中,宫泠羽的所有能力都在衰弱,连身后跟了尾巴,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发现的时候,人家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宫泠羽双手拢在袖子里,眯起了眼睛,看向来人:“容笙?” 容笙单手扶肩,朝她行了一礼:“林姑娘,世子妃在找你。” 因为燕倾一直没有碰过她,也没什么招她侍过寝,是以世子府的人仍然称她“林姑娘”。 宫泠羽道:“我身子不太舒服,想去趟医馆。” 容笙打量了她一眼,半晌,约莫是看她的脸色不佳,便信了她的话,他想了一下,道:“属下陪你一道去。” 宫泠羽道:“也好。” 于是,容笙同他带着的两个侍卫,和宫泠羽一起去了医馆。 大夫开了退烧的药,容笙还把钱付了,宫泠羽想起那天晚上胭脂追容笙没有追上,便想试探一下容笙的功夫。 隔了六年,容笙应该会有进步吧? 医馆距离世子府不算太远,一行人便步行回府,路过大牌坊时,宫泠羽悄悄放出去一丝灵力。 云忆寒的灵力,如今她已运用自如,只是没有云忆寒用起来厉害。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无论如何恶补也是比不上云忆寒的。 宫泠羽面上不动声色的往前走着,余光却没有放松对容笙的监看。过了一会儿,只见身边的妹侍卫忽然拔刀,砍向了身后,而另外那两个侍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缕紫芒本就是试探,没想要任何人性命的,容笙的警惕性不低,但也没有下杀手,斩断那段紫芒后便收了剑。宫泠羽把他和乐明砂一起抓起来的那次,他应该是尽了全力的,没有伪装……宫泠羽眼神变了变,心里忽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蹦出来。 那次把容笙和乐明砂关在牢房里,容笙那般拼命、舍身保护乐明砂——而燕倾怀疑乐明砂的孩子不是他的。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这样做猜想——乐明砂的孩子是容笙的? 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冒出来的那一刻,宫泠羽几乎想要尖叫。 她不想再淡定了! 事情竟然这般有趣?!——她早该想到的! 宫泠羽心中连连啧叹,自己的脑子真的是锈掉了,这么简单易懂的八卦她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哼,燕倾不是想看看孩子到底是谁的么?!那么她就搜罗出来证据,免费送给燕倾! 若乐明砂当真与容笙有所勾结,那想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燕倾与乐明砂那对狗男女,实际上早不是表面这般恩爱,否则乐明砂也不会和别人上床,弄出来个孩子冒充王裔! 天知道狗男女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他们的事情,她都很感兴趣呢! “林姑娘似乎心情不错。”容笙替宫泠羽提着药,不知不觉间已经看到了世子府的朱红色大门。 宫泠羽笑道:“是不错,简直好得很呢!” “林姑娘有何开心的事情,不如说出来与我等分享一番?” “我看到了一朵绿色的云彩。” “绿色的云彩?”容笙不解的反问。 另外两个侍卫闻言,立刻抬起头仰望天空。 “绿色的云彩,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我也没有看到……” 容笙没有抬头去看,脸上的表情却愈发深邃起来。 宫泠羽回头,接过他手里的药包,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谢了。” “林姑娘客气。” 容身目送那一抹倩影走去了世子府的后院。 才进了后院,宫泠羽远远的便听见争吵声,顺着声源望去,但见跪了一地的侍女,有两个女人正在撕得火热。 ——不是新上位成为侧妃的秋月夫人和花颜雨么? 一地的丫头,恨不能跪得远远的,头低着也不敢抬起来。 宫泠羽走近看了,才发现慕容秋月怀里还抱着个孩子,燕倾的子嗣很少很少,屈指可数的那么两三个孩子,除了燕彻六岁了,有两个都是小不点儿,还喝奶呢。 小丫头穿着花色裙子,被慕容秋月抱在怀里,撅着小嘴抽泣着。 花颜雨的模样和过去宫泠羽的太像了,每次看到她这张脸,宫泠羽都会想起自己。 慕容秋月一边抚摸孩子的头发,一边瞪着花颜雨:“姓花的,你别以为有殿下宠着你,你便目中无人!” “瞧秋月夫人,哦不,是慕容侧妃说的这话,我怎么目中无人了?是这小丫头自己跑到我的院子里,打翻了我珍藏的桂花露,我倒是没有说她什么,她自己便哭了起来。”相比较慕容秋月说话时的凌厉,花颜雨的态度不知道好了多少。不骄不躁,也没有其他女人那种恃宠而骄令人讨厌的感觉。 慕容秋月冷笑道:“不过就是碰了你一瓶桂花露,赔了你便是。宝儿是个听话的丫头,你若是没有吓唬她,她如何哭成了这般?” “好了,你不要哭了,姨娘又没有责怪你,你这般哭着,你娘亲该是以为我欺负你了。”花颜雨俯身下去,凑到宝儿身边,声音柔柔的,听起来就让耳朵觉得无比舒畅。 可这舒畅的声音有人却觉得是刺耳。 宝儿闻言,便止住了哭泣,小眼睛吧嗒吧嗒的看着花颜雨,慕容秋月看着自己的女儿不哭了,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她不动声色的用掩藏在袖子里的尖尖手指,掐了把宝儿,宝儿疼的哇哇大哭起来。 花颜雨自己没有孩子,自然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让这孩子害怕了。倒是慕容秋月,一把抱起宝儿,抚着她的背道:“宝儿不哭,娘娘这就带你回去,看不到花姨娘宝儿就不哭了是不是……” 第206章 花颜雨(2) http://.biquxs.info/

慕容秋月一脸阴测测的笑容,抱着孩子离开了…… 留下花颜雨怔在原地,满是不解。 身边的丫头们都在劝着她什么,却只有站在不远处看戏的宫泠羽一人,注意到了花颜雨悄悄握起来的拳头。 宫泠羽勾唇一笑。 花颜雨看起来也不是表面上这么任人欺凌呢,她到底在伪装些什么呢? 宫泠羽头又有些疼了,她便去了厨房,煎了药喝下去,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用的,忘川不好,她也不会好,可她还是吃了药。 十一月下旬,马上就要进入隆冬腊月了,天色暗得十分早,宫泠羽回到房间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她坐在桌边陷入沉思。 不多时,外面响起脚步声,乐明砂推门进来,她今日穿的衣裳有些紧,小腹凸起的部分十分明显,她扶着腰进来便问道:“我听容笙说你病了。” 她的声音隐隐透着股急色,但宫泠羽心中却清楚,她着急的并不是她生病了,而是病中的她是否能够帮到她。 宫泠羽起身朝她福身,行礼,道:“发热而已。” “你坐下说话。”乐明砂招呼她,自己也随之坐了下来,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愁容。 宫泠羽笑道:“世子妃可是遇到了难题?” 乐明砂看了一眼外面,似乎确认无人后,方对她道:“林许,你现在可是我的军师,你要帮我支支招啊。” “世子妃请讲。” 乐明砂又瞧了瞧外面,低声道:“你那里有没有能让人毁容的药?” 宫泠羽假装诧异:“毁容?” “嘘。”乐明砂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宫泠羽点头,同样小声说道:“一定得是毁容的药么?别的不可以?” “那个贱人胚子一张狐媚脸和宫泠羽的一模一样,殿下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他每次见到她,都跟见到宫泠羽似的,那种表情,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来过。只有毁了花颜雨那张脸,才能彻底让殿下不再惦记着她!”乐明砂的声音变得阴狠起来。 宫泠羽听明白了,敢情是因为花颜雨的脸和过去的她有五分相似,才会得到燕倾的宠爱?可是不应该啊,燕倾这般恨她,怎么会宠爱花颜雨? 这矛盾倒是让宫泠羽有些捉摸不透了。 “林许?” 听到乐明砂的呼唤声,宫泠羽回过神来,看着她,笑道:“回世子妃,正巧今日我回来时,遇到了一件事情。” “何事?” “我看到了慕容侧妃正在和花侧妃吵架,起因是因为宝儿小主子。” 乐明砂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想到了什么,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手里没有能让人毁容的药,倒不如借宝儿小主子,杀杀花侧妃的威风。”宫泠羽笑着接下乐明砂的话。 乐明砂想了想,阴森森的一笑:“到底还是祭司院出来的人脑子好使,我身边若是早有一个你这样足智多谋的人,我便可省却不少心思了。” “哪里哪里,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世子妃乃是在下的衣食父母,为你分忧是我分内之事。”宫泠羽随口附和道。 乐明砂点头,冷笑,眸中浮出一丝杀气:“做事便要做的绝一些,既然我的孩子快要出世了,你便帮我想些法子,让府里头那些小兔崽子都消停一些。”她停了一下,声音愈发的冷:“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 “是。”宫泠羽微微低下了头。 乐明砂所说的“消停”是何用意,她再明白不过了,其实乐明砂对燕倾就是想据为己有,可惜她没什么能够让燕倾独宠她一人的资本,所以她只好跟别的女人分享他。如今她有了身孕,便想想法设法的让燕倾只有她肚子里的这一个孩子,也算是有了孩子便有了筹码。 乐明砂打算的倒是不错,只可惜商议的对象是她,便大错特错了。 听说今夜燕倾在夜侧妃处休息,宫泠羽便趁着夜色,潜进了花颜雨的院子。 花颜雨同其他的侧妃、夫人等女眷,全部在西北角的畅清园,但她有个自己独立的小院子,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只是时下是冬季,都只剩下了一些残花断梗在外头,借着苍白的月色,宫泠羽觉得那些花梗有些眼熟。 走近了查看才发现,这些竟然都是夕雾花。 “夕雾……” 红色的夕雾,宫泠羽的最爱。 “唉。” 忽然间一声幽幽的浅叹,惊扰到了宫泠羽,她一个闪身躲到了旁边的竹林。 冬天的竹林里一片阴冷,竹叶还在,只是颜色暗淡,近乎枯萎。 对面房间的窗户半敞着,里面的人似乎并不觉得寒气袭人,这么晚了竟也不关窗。 屋内一灯如豆。 透过半敞开的窗子看到,昏黄的灯光下,花颜雨披衣盘坐在榻上,榻上的小几上放着什么东西,泛着珠光。 花颜雨纤纤的玉手,挑起那珠光宝气的东西,反复的端详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看着看着,宫泠羽的瞳孔忽然放大了…… 这…… 这是一颗舍利子?! 舍利子……宫泠羽的目光平移到小几上的其他几样东西,眯起了眼睛仔细看着,却是一件件价值连城的物件……这些是——佛宝! 怀真与她是挚友,她自然不止一次的见到过怀真身上那件佛宝袈裟。 七级佛宝,举国上下,只有南诏王赐予怀真的那件袈裟上面才会有的东西。 ——怎么会在花颜雨的手里? 忽然,一只黑猫从窗下跑过,碰到了窗下的花盆,这动静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为惊人。花颜雨显然也受了惊,连忙收起东西,扒在窗台上看了看,看到了那只在不远处眺望这边的黑猫,才放下心来,朝那猫招手笑道:“小黑,过来!” 竹林中的宫泠羽,万分不解,那些佛宝怎么会在花颜雨的手上? 怎么想,也想不通。 头又开始疼了。 宫泠羽便回到了房间,想着先睡一觉,兴许第二天忘川就会好,她也会好。 翌日,宫泠羽的病情并没有有所好转,身体的温度反而愈发的高了。 外面郁青色的天气,给人一种将要下雪的感觉。 世子府里通知各个房的女眷去订制冬衣,乐明砂原本也是想叫她去的,但见她这副模样,便让她先休息了。乐明砂出门去的时候,宫泠羽听到她小声对容笙说,要是三日以后再不好,她就要给她丢出去了。 宫泠羽听了便觉得好笑,这才是乐明砂。 不信任任何人、留在身边的人都必须得是为她所用的,倘若有一天失去利用的价值,不管是谁,都会毫不犹豫的丢掉。 “看来,我要快些好起来了呢。”宫泠羽用手背测了测额头的温度,轻笑出了声音。 “黄泉”,暗宅—— “咳咳……”忘川从床上下来,踉跄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公子,吃药了。”外面响起侍女文文静静的声音。 忘川道:“拿下去。” “……” “我说拿下去,你听不到么?!”忘川加重了语气,外面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是”,便是离开的脚步声了。 然而没多会儿,那脚步声却又折了回来,停在了门口。 忘川冷冷道:“我说了让你把药拿下去,你是打算违抗我命么?” 门外没有声音,忘川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云忆寒一身清华的站在门口。 见来人是他,忘川面露惊讶,蓦地站了起来。 “你——” “我怎么会在这里?”云忆寒微微一笑,进了门,两扇门在他身后自动闭合。 云忆寒缓步走到忘川面前,上下扫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道:“原来真的是你。” 忘川被他突然闯进来以及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心中没底,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一时没了话。 云忆寒道:“小羽高烧不退,是因为你。” 忘川心里一惊,立即矢口否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她。” “……” “可是你争不过我。”云忆寒语气云淡风轻,却是让忘川听了,打心底生气。 这算是两个人头一次这般正面针锋相对,因为同一个女人而吃醋。 咔嚓。 茶杯在忘川的手中应声而碎。 云忆寒低眸望了眼被他捏碎的茶杯,缓缓道:“你可知你为何争不过我?” “因为我从来不舍得伤害她。”像是根本没有想要等忘川的回答,云忆寒便自问自答了,他睨着忘川略显苍白的脸,道:“从那一次我便发现她的发热现象很奇怪,像是受到了某种牵绊。她体内的热气明明已经被我抽出来了,可她还是会发热不退。后面我想了想,觉得根本的原因在你这里。” “我不晓得你们之间是否有着某种的契约限制,或是其他什么,但是忘川,”云忆寒故意停了停,龙凤之姿瑰丽尽显,端的是风华绝代:“一切到此为止,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牵绊。” 忘川警惕抬起头:“你想做什么?” “杀人。”云忆寒浅浅一笑,纠正道:“是杀狐狸。” 第207章 花颜雨(3)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笑如春山,却是杀气凛凛。 忘川不善战斗,也根本不是云忆寒的对手,几招过后,便被他打倒在地。 这里是“黄泉”,忘川不晓得云忆寒是如何找过来的,但是“黄泉”暗宅的高手不在少数,忘川思忖着,若是自己叫来一些人,是否可以拖延云忆寒一些时间? 然而还未等到忘川下令,便有几名暗宅内的高手冲了进来。 忘川冷冷一笑,退到了人群的最后面,在一干人等的保护下,笑睨着云忆寒:“是你自己找来的。” 忘川整理衣容,缓缓抬起右手:“杀。” 手下们接到命令,立刻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忘川又出去叫了一些人,也惊动了镜,镜和忘川站在一起,看着手下们冲上去一批又一批,可来人似乎太过强大,他们竟然全都不是对手。 镜道:“忘川公子,事态好像有些不对劲。” 对方明显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不敢说天下无双,却也能独步武林了,可他对于暗宅内的手下,却没有下杀手。 只伤,不杀。 忘川上前一步,望着杀阵中的云忆寒红衣翻飞,眼神动了动,吩咐镜道:“你在旁边给我掠阵。” 说着,忘川便加入了战斗。 十几个高手围攻云忆寒,忘川也不在乎是什么手段了,暗算、偷袭他全部都用上了! 只要今天能够杀死云忆寒,就是值得的! 忘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冒出来的杀人念头,只是这念头一旦出来,没有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郁青的天色愈发浓重,午后便下起了小雪。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世子府内,宫泠羽坐在敞开着门的房间里,一边煮酒一边欣赏外面的小雪。 不知为何,她一直有点心神不宁,总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左手的袖子一向垂得比右边的深,因为要掩盖手上的三连戒。 然而此时此刻,“月魄”时不时的闪烁一点红光,似是在报警,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月魄”第一次这样时,是在夜王府,忘川差点被唐子兰打死,才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现在又是怎么了? 宫泠羽的心踏实不下来,想再出去一趟,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都格外的难受。 这个时辰,乐明砂在睡觉,自从怀孕以后,她也变得嗜睡了,燕倾在书房,貌似在等待什么客人。 雪天都要上门的客人,一定是有某种重要的事情。 可惜宫泠羽已经无暇顾及。 从世子府后门出去时,正巧碰到刚到后门的一辆马车,车上下来的女子十分眼熟,宫泠羽闪身躲避,看了一会儿,才记起这是胭脂。 那么想必马车里的主子应该是她那凤锦大人了吧? 果然,胭脂从车上把凤锦接了下来。 宫泠羽暗中道,大白天的不走正门,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 燕倾在等待的“客人”,应该就是凤锦了!看来燕倾与他的关系非同寻常啊! 猜想终究是猜想,宫泠羽便一路跟着胭脂和凤锦,眼看着凤锦进了燕倾的书房,而胭脂则去了另外的房间里。 这个凤锦到底是什么人? 她已经让人着手去查了,只是还未曾等到消息。 不管了,当务之急是她要去确认忘川的安全。 同前几天一样,宫泠羽一脚踏出世子府,便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踪她! 只是不知是燕倾的人还是乐明砂的人,或者是别人想要盯她的梢儿? 这一次宫泠羽并没有急于甩掉身后的尾巴,而是到了花街上,才甩开他们。 才进了“黄泉”的暗宅,便听到后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宫泠羽急忙赶过去,但见一群人围攻的,不正是云忆寒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去想,宫泠羽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站在下面,他们在半空中缠斗,宫泠羽回首望见地上已有几个受伤的人,最要命的是,忘川也在这些人其中,跟云忆寒动手。 “闹什么。”宫泠羽低骂一声,碧水间凌空出世,剑身飞到半空中,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有一瞬的凝固,云忆寒是第一个看到她的,见到宫泠羽后,他放露出一丝笑容,就在这时,忘川突然从身后靠近,五指成爪,锋刃一样泛起寒光,宫泠羽脸色一变,却也来不及制止,忘川一掌狠狠拍在了云忆寒的后心! 那一刻,宫泠羽的心忽然一窒! “云忆寒!”宫泠羽腾身而起,接住了昏厥摔下来的云忆寒,旋身飞转而下。 她穿着女装,众人并未看得出来人是她,只当是陌生人,见她接住了云忆寒,便都朝着她挥刀斩来。 落地后,宫泠羽不慌不忙,举高右手,凌空一握。 悬在半空中的碧水剑动了动,剑身爆发出巨大的气流,震得方圆的瓦片纷纷飞起,不少人也被震落下来。 宫泠羽一手扶住云忆寒,微微上前一步,止住了想要再次攻击的“黄泉”杀手:“是我。” 这是“黄泉”夜公子的声音,所有人都震惊的抬起了头,一时僵在原地。 忘川心中骇然,方才他一心只想对付云忆寒,竟然不知道她是何时来的!聊想着自己偷袭云忆寒,岂不是都被她看到了?! 众人一时没了主意,不知所措,镜把目光转向忘川。 忘川犹豫了一下,忽然朝着宫泠羽跪下去:“参见夜公子。” 忘川是除了“黄泉夜公子”之外,暗宅内唯一的主人,他这一跪,便是承认了这突然出现的少女的身份,镜尽管质疑着,却也跟着他跪了下去。 大家陆陆续续都跪了下去。 宫泠羽面色从容的吩咐道:“我稍后会做出解释的。镜,你统计一下伤亡人数,稍后汇报给我。忘川,你随我进来。” 语落,宫泠羽扶着云忆寒进了自己在暗宅内的房间。 忘川脸色黯淡的跟在后头。 镜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底布满了疑云。 房间内—— 忘川进门后便站在门口的方向,像块木头,一动不动,目光也一动不动的盯着给云忆寒看伤的宫泠羽。 云忆寒的身上大大小小好多处伤口,致使他直接晕倒的,应该是忘川从背后打的那一掌。 宫泠羽的手放在云忆寒的胸口,那里并没有传来心跳。 哪怕微弱的一下也没有。 宫泠羽脸色微变,难道真的像云忆寒说的那样,他都没有心? ——没有心如何能活下去? 宫泠羽不信这个邪,将耳朵凑到了他左边的胸口上,从忘川的位置上看去,她就是趴在了云忆寒的身上。 忘川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将宫泠羽扯了起来。 “小羽,你便是这般上赶着将自己贴上去么?!” 忘川的语气完全冰冷,宫泠羽看了他一眼,隔空取出一只小药盒,道:“忘川,把药吃了,你的烧退了我才能没事。” 忘川惊讶的看着她,没有去接那盒药。 良久之后,他问了一句:“是我伤的云忆寒,小羽,你就不怪我么?” “我没什么可怪你的。”宫泠羽将药盒塞到他手中,道:“云忆寒也伤过你,既然他不肯向你道歉,你打他一下也算扯平了。乖,先吃药。” 宫泠羽的态度委实让忘川有些不知所措。 她又转身回去照顾云忆寒了。 忘川失落的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把药吃了下去。 处理完云忆寒身上的伤口,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宫泠羽本就是带病强撑着,身体异常难受,忘川也出去了,房间里只有她和云忆寒两个人,她便也合衣上床去小憩了一下。 忘川是出去做饭的,当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回来时,见到宫泠羽和云忆寒同床共枕,眼睛一下就变得血红。 饭菜被他重重摔在地上,忘川愤怒的离开了。 宫泠羽脑子里一片混沌,这摔碟子摔碗筷的声音竟然也没能惊动她。 期间,镜来过两次,敲了门也无人应答,他便下去了。 宫泠羽醒来的时候,云忆寒还在熟睡,宫泠羽这才发现自己衣衫凌乱,还是窝在云忆寒的怀里的。 她的两只手臂还死死抱着云忆寒的腰。 宫泠羽起来后,便叫醒云忆寒,叫了好多声,云忆寒才幽幽转醒。宫泠羽便觉得哪里不对劲,云忆寒不会睡得这么死沉的,他的警惕性应该比她还要高。 “离雪?”云忆寒绝美的脸上苍白尽显,声音暗哑,却自带了一种沙沙的性感之音。 宫泠羽眯起了眼睛:“离雪?” 云忆寒恍然醒来,见是她,微微一笑:“你……” “云忆寒。”宫泠羽沉着脸打断他:“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与他们动起了手?” 云忆寒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眼睛眨了眨:“第二呢?” “离雪是谁。” 云忆寒脸上的点点笑意慢慢沉静下去,他看着宫泠羽,眼神温柔直达眼底,却只是说道:“我不记得了。” “你少来。”宫泠羽生气道:“你不是说过,对我没有秘密么。” “那是你得是我媳妇儿的前提下。”云忆寒道:“所以,你现在是承认自己是我媳妇儿了么。” 第208章 花颜雨(4) http://.biquxs.info/

“你爱说不说。”宫泠羽语气渐冷:“我也一样查得出来。云忆寒,等我查出来,你就死定了。” 云忆寒微微一怔,她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这不是当初他说过她的话么! 云忆寒被宫泠羽模仿自己的语气逗笑了,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林许,我不想跟你有秘密。” 但是他怕自己一旦揭开她就是宫泠羽的这个秘密,她就会警铃大作,想着法儿的逃避着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但觉得事情一旦被拆穿,她就会这样做。 所以他宁愿等,等宫泠羽愿意亲口告诉他的那一天。 宫泠羽想下床去,却被云忆寒伸直的一只大长腿拦住了,他道:“第一个问题,我发现你的发热不退是和忘川有关系,我来质问他的。” 宫泠羽惊道:“你如何发现的?” 不想隐瞒,她也说不出所以然,但是能不骗云忆寒她就尽量做到说实话。 欺骗他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云忆寒笑道:“有什么是我不能发现的?” “你当真知道这世上的一切事情么。”宫泠羽满脸的好奇,她觉得云忆寒实在是太神奇了,总是知道很多事情,但却守口如瓶。 你不逼问他,他就死也不会自己主动说出来。 云忆寒摇摇头,好笑的看着她:“我不知道你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那是,女人心,海底针么。”宫泠羽笑了笑,脸色突然冷下来,“你确定你不是来杀忘川的么。” 云忆寒也没有否认:“我动了杀念,但只是给他点教训。” 宫泠羽一副要急了的样子,云忆寒不急不缓说道:“我是想杀了他,不止一次的想,但是不会动手。” “因为我不想让你难受。” 云忆寒不是个喜欢给自己辩解和解释的人,但他的有些想法,他想让她知道。 宫泠羽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 云忆寒笑了笑:“你不必因为我说了什么而觉得愧疚,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不必考虑我的感受。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情。但你说过,我是你的爱人,我记住了。” 云忆寒难得用这般霸道但认真的口气讲话,并且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这算不算甜言蜜语? 宫泠羽摸了摸鼻子,云忆寒却直接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深瞳里只有她的影子。 “离雪的事情,我以后会说给你听。”云忆寒拉着她的手,缓缓道。 宫泠羽也不是非要跟他较真这件事情,她潜意识里就觉得云忆寒不是个会说谎——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个不屑去编造谎言的人,他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不然他也不会开口去说。 既然他说以后会慢慢说,那就留到以后吧。 “忘川又跑了。”宫泠羽叹了口气,云忆寒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不那么烫了。 云忆寒道:“不解释一下么?” 他指的是什么,宫泠羽心知肚明,她想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忘川是九尾狐,他以前救过我的命,我剩下的半条命就算是他给的,可这活下去的代价,却是忘川一旦生病,我也会受到波及,尤其是发热。” 云忆寒沉吟道:“这种分寿命给人的术法,是一种很古老的术法,逆天而行,要付出很重的代价的。” 宫泠羽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忆寒忽然道:“是樱墨。” 宫泠羽诧异的抬起头去看他,她的表现已经默认了他说出来的事实。 云忆寒摸摸她的头,笑着解释道:“樱墨身怀异技,六年以前我救下他时便发现了。” 宫泠羽道:“你救过樱墨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云忆寒,谢谢你。” 云忆寒又笑了:“我该如何回答你?以身相许么。” 宫泠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云忆寒笑道:“还是要以身相许的,不过是我来。” 宫泠羽听了这话,心中无端的一阵感动,挥之不去。 良久后,她反握住云忆寒的手,看着这一大一小十指交叉的手,说:“云忆寒,你愿意等我么。” 云忆寒没有立刻回答。 宫泠羽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去看他,却撞见了他深情凝望自己的一双美眸。 这天地间日月星辰,这秀丽江山如画,可这一刻,云忆寒的眼里却只看得到她。 “林许。”云忆寒叫她的名字。 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一刻我愿意等,一天我愿意等,一年我愿意等,十年我也愿意等。” 我会等到,总有一天你会回头看到我。 宫泠羽心底的隐痛和愧疚一瞬之间全部涌起。 她好想一头扑进云忆寒的怀里,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 她是宫泠羽,她是回来报仇的。 她要用燕氏江山的每一寸土地,和南诏朝廷狗官的每一滴血液,祭奠宫家所有人的在天之灵。 “你今天笑的次数太多了。”宫泠羽说完,蹦跳着就下了床去,倒了一杯水,递给云忆寒。 云忆寒接过来,却没有喝,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宫泠羽被他盯毛了,竟然有一种久违的害羞要呼之欲出,她连忙背过身去,快速道:“我去外面看看。” “我没有杀你的人。”云忆寒的声音就在身后,宫泠羽才一转身,便觉得额头被覆上一抹沁凉。 云忆寒的手敷在她的额头上,身体里的热气被一丝丝抽走。 吸走宫泠羽体内的余热,云忆寒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他连忙笑着把宫泠羽往外推:“不是要出去看看么。快去。” 将宫泠羽推出门去以后,云忆寒用背抵着门,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广陵散,摸了半天,才发现他已经没有广陵散了。 怎么办,没有广陵散他就要病发,严重时头发还会变成白色,他不要变成那样一个丑陋的怪物! 云忆寒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抽身离开! 温存不过半刻! 宫泠羽从镜处回来,当真如云忆寒所说那般,暗宅内并未有人员死亡,回到房间后,云忆寒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宫泠羽觉得自己身体好多了,一想还没有告诉云忆寒,祭司院有人冒充林许和夜云轻走得很近,便又去了祭司院,可也没有找见云忆寒。 他又突然跑去了哪里? 宫泠羽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只是雪地反着月亮凉薄的光泽,黑夜才显得不那么黑。 这个时候,回到世子府怕又是不会太平,她总是突然失踪,世子府还有人跟踪她,她回去要制造一些小慌乱才好。 回到世子府已是深夜。 外面寒气逼人,雪还没有停下来,进了房间宫泠羽便换了身厚厚的衣服。 擦干被雪染湿了的头发,她吹灭了灯烛,倚在窗前看了会儿。 雪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该是停不下来的。 原想着雪天出去会留下足印,但看着架势,就算留下了,一会儿也会被新的雪片覆盖。 宫泠羽换了夜行衣,决定行动了。 月色下,雪地上,一道灵动的黑影飞快的窜来窜去。 雪一直下到天色将晓。 慕容秋月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自己的女儿,所以在发现女儿不见了以后,便让府里头的人四处去找,她则去见了燕倾。 燕倾也差了人去四下寻找。 畅清园—— 昨儿个花颜雨睡得有点晚,翌日便起得有些晚了,丫鬟们伺候她梳洗过后,正打开衣橱想找件厚一点的衣裳,冷不丁却从衣橱里掉出来一个人! “啊——” 丫鬟惊慌失措的尖叫着,花颜雨被吓了一跳,不满道:“叫唤个什么劲儿,怎么了?” 她说着,人已经站起来朝这边走来。 一看到倒在衣橱边的小丫头,和她身上挂着的两件衣裙,花颜雨的脸也一下变了:“怎么回事?!” 丫鬟跪地道:“夫人,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这小妮子怎么会在这里?”花颜雨狐疑的上前,认出了这正是慕容氏的宝贝闺女。 “不对劲……”花颜雨蓦地冲过去,一把拉起看似熟睡的燕宝儿,摇了几下,她也没有要苏醒的迹象,一边的丫鬟吓得脸色苍白,哆嗦着就要爬出去,却被花颜雨喝住:“不准出去!” “夫人,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她在我的衣柜里么。”花颜雨朝衣柜里看了一眼,后面的小丫鬟害怕的点点头,一想她是看不到的,便又应了一声。 宝儿怎么也叫不醒,花颜雨伸出手指放在她鼻子下面,探到她还有呼吸,便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死。 到底是谁,把这小妮子弄到她房里的?要知道慕容氏可是视她这女儿如命,若是这小妮子不见了,她指不定会出什么猫腻呢! 花颜雨想着心里便有种不好的感觉,连忙吩咐丫鬟道:“走,跟我一块把她抬出去!” 这事不能让别人发现了,不管是谁做的也好,当务之急便是把这小丫头弄出去! 留在这里会引来是非的! 花颜雨想的是没错,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她跟丫鬟联合才把宝儿抱起来到外间,容笙便已经带人冲了进来。 容笙瞧着她们手中的宝儿,吩咐左右道:“把小主子带回去!” 第209章 花颜雨(5) http://.biquxs.info/

慕容氏抱着昏迷不醒的宝儿,哭得昏天暗地。 燕倾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慕容氏冲到他面前,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罪过全部都推到花颜雨的身上。 乐明砂在一边看着好戏,宫泠羽跟在她的身后,容笙跪在燕倾面前说了事情的经过,燕倾沉吟了一下,道:“去将花侧妃请来。” 一个“请”字,而并非是“带”字,慕容氏的眼底顿时燃气了熊熊火焰。 这么些年燕倾待花颜雨就是不错,若是这件事落在别的女人的头上,燕倾一准是个“带”过来,哪像对待花颜雨这般,犯了这么大的错,也没见惹怒燕倾,他反而还不怪罪。 慕容氏心中暗暗气着,她知道,自己即便是生了个孩子,也入不得殿下的眼,何况她肚子不争气,生出来的还是个丫头片子。燕倾原本对她就是没什么心思的,是因为前阵子出了金侧妃和哥哥那档子事儿,她亲手杀死了哥哥,燕倾这才对她另眼相待的。 一想起被自己刺死的兄长,慕容氏的心中又怕又叹,她杀死慕容歧不光是为了自己和宝儿以后的生存问题,其实也是为了哥哥——毕竟燕倾不会放过他,这件事没得商量,谁也说不上话,哥哥就是理亏的一方。反正左右是个死,与其被燕倾分尸,不如让她亲手送他一程,如此还能博得燕倾的暂时青睐。 那几日燕倾的确是总往她的房间里头跑,可这阵子新鲜劲儿过了,他也就又和过去一般了。 宫泠羽看了看慕容氏的表情,又看了看燕倾的,最后目光从容笙的身上,移到了乐明砂的身上。乐明砂重身子,便一直在坐着,宫泠羽随在她身侧,在场每个人的表情她都细细的看过,并且最终确认了一个事实。 乐明砂与容笙之间一定不会太干净。 燕倾的女人那么多,尽管乐明砂大力提防着,可总有防不胜防的地方。她一心只想把燕倾据为己有,可是燕倾怎么可能会是她一个人的呢?乐明砂缺爱,乐明砂生气,乐明砂怨恨自己不能有燕倾的一儿半女。于是风华正茂的美侍卫和空虚寂寞的世子妃,简直就是标配了。 她都能想到这一点,燕倾比她聪明狡猾那么多,怎么可能想不到? 就是因为一早便猜想到了,是以他才会让桑与去“黄泉”,花重金调查乐明砂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 目前“黄泉”虽然还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但容笙大概**不离十了,“黄泉”找到了什么有用的都会第一时间送到她这里来,到时,难免又是一场好戏。 宫泠羽的目光不自觉的又飘到了燕倾的脑袋上,他的头顶,好大一朵绿色的云彩呢。 花颜雨面容淡定的走进来,姿态从容的向燕倾和乐明砂行礼,慕容氏见状,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一边哭喊一边叫道:“我可怜的宝儿啊,你怎么了,快醒醒看看为娘的啊……” 慕容氏一边哭着一边还时不时用眼睛偷瞄燕倾。 燕倾看着花颜雨的眼神,似乎真的不太一样。 宫泠羽脸色微变。 尽管一直从别人嘴里听说燕倾待这花侧妃与众不同,但宫泠羽也一直持保守态度,毕竟燕倾花花肠子再多,他对女人也没有真心的时候。就连乐明砂这跟了他这么多年,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狗男女,她宫泠羽都能用脖子上的脑袋作担保,他对她都没有一分真心。 因为她心里有真正的原因,只有她才知道的原因。 花颜雨替自己解释道:“妾身起来后,丫鬟在衣橱里面找衣服,谁料竟然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宝儿丫头。殿下,我想这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花颜雨的目光望向燕倾,柔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慕容氏就见不得她这狐媚样子,心里早把她用意念打了个鼻青脸肿,让她没办法再用这妖媚模样儿勾引男人,表面上却委屈道:“殿下,一大早宝儿就不见了,妾身四处让人寻找也找不到。妾身心里着急的就要死掉了!这时妾身方才想起来,前儿个宝丫头不小心跑到了花侧妃的院子里,还打碎了她珍藏的桂花露……” 花颜雨目光射向慕容氏,美丽的脸上不见一丝慌张:“慕容姐姐的意思是,我惦记着宝丫头打破我的那瓶桂花露,便将她绑了来?” 慕容氏闻言冷冷一声笑:“我可没有这般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我有何理由这样做?” “天知道你是如何想的,想打这样一个小丫头的主意?她才不过四岁!或许,你只是瞧着殿下最近总去我那里,心里气着罢了……但你有什么尽管冲我来,宝儿她还是个小孩子!” “呵。”花颜雨闻言也发出一声冷笑,“慕容姐姐想要陷害我,这理由也未免太过牵强了吧?我嫉妒殿下总去你那里?那我倒是要替慕容姐姐算一笔账,这一年里头,殿下有多少日子是在我这里,又有几天是在姐姐那里宿眠的了!” “你……” 慕容氏和花颜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起来,慕容氏像个泼妇,而相比较下来,花颜雨反而有几分脑子,能从容淡定的和慕容氏开撕。 一时间,厅堂里头全是两个人的吵闹声,燕倾也不制止。 乐明砂抬起头来,宫泠羽朝她点点头,她们原本就是这样约定的,利用燕宝儿陷害给花颜雨,然后由燕倾带着护卫赶过去,抓了个现形。而这慕容氏也是愚蠢,还真以为是花颜雨在气宝儿弄坏她的那瓶桂花露而对她下毒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她吵闹,把一切原委不知不觉间都往自个儿身上揽了。 乐明砂会心的一笑。 宫泠羽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做得不错。 前几****发烧发热,乐明砂还警告过她,倘若好不起来她便也不能为她所用了,可这才不过短短几日,事情便又出现了转机,当真是天意弄人呢。 “够了。” 两个女人叽叽歪歪的争吵撕着,燕倾冷不防开了口,慕容氏撕得正痛快一时没能停下来,朝着燕倾就是一句“你闭嘴!” 说完这三个字以后,全场鸦雀无声。 慕容氏反应过来,连忙朝着燕倾跪了下去,脸色唰的变白了:“殿下,我,我……” 燕倾没有理会她,只道:“我会派人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 嘠? 慕容氏瞪大了眼睛,这就没了?一点也不怪罪花侧妃?! 花颜雨朝着燕倾盈盈一行礼:“妾身多谢殿下,殿下明察秋毫。” 燕倾在场,有人心中有怒言也不敢表现出来。 就在这时,乐明砂忽然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宫泠羽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她这是要做什么? 燕倾一个箭步上前,关切道:“乐乐,怎么了?” “殿下,我,我的肚子……” 乐明砂说着就站了起来,腿一软朝着燕倾倒了过去,燕倾连忙接住她,横抱而起,大步朝着外面走去。“桑与,叫大夫来——” 慕容氏一张脸沉得铁黑,她愤怒的目光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就好像他们都在看她的笑话一样。 最后,有的人跟着燕倾去了,慕容氏带着昏迷的宝儿离开,浑身的怨气。 容笙也要离开,宫泠羽却一步拦在他面前,笑着打趣道:“容护卫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呢。” 容笙看着她道:“你我都是替世子妃办事的,着急也是分内之事。” 最近乐明砂亲近她“林许”,世子府里头的下人也都是知情的,容笙对她存有疑心,宫泠羽也心知肚明。 宫泠羽点点头,道:“世子妃能有容护卫这样的得力手下,当真是如虎添翼呢。” “林许,你到底想说什么?” “啧,原来容护卫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林许,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看看世子妃如何了!”容笙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一丝焦急,在责怪她不做正事儿。 宫泠羽故意气他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关心世子妃的不止你一个人,况且如今殿下在呢,你我什么身份,焉能随意进出世子妃的房间么。” “你……”容笙忽然觉得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很熟悉,好似在哪里见到过,可无奈他一门心思都在乐明砂的身上,他在想她是不是真的怎么样了,他们的孩子会不会有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就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觉得她的语气熟悉了。 容笙是倒数第二个离开了,堂内只剩下了宫泠羽一个人。她的脸色,慢慢冷凝起来。 看刚刚慕容氏和花颜雨撕逼的戏码她就觉得意犹未尽,果然,乐明砂这还憋着一手呢。乐明砂毕竟算是比其他女人多了解燕倾一些,也知道他对花颜雨不一样,所以,燕倾不追究花颜雨应该是在乐明砂的意料之中的。 宫泠羽忽然觉得,自己上了乐明砂的一当,反被她利用了。 乐明砂的本意根本不是在利用慕容氏收拾花颜雨,而是想利用这个闹剧,让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引起燕倾的注意! 第210章 我怀疑林许(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被乐明砂摆了一道。 事情的最初,是她提议,利用慕容氏扳倒花颜雨,把这个想法告诉乐明砂的时候,她只是点头同意。 期间事情也是按照她们的预定发展,燕宝儿失踪,慕容氏四处寻找,在府里头掀起轩然大波,容笙适时出现,带着一帮人卡着点冲进花颜雨的房间里,正撞见她把宝儿往出弄…… 以慕容氏的性格,一定会借题发挥,把脏水往花颜雨的身上泼的…… 这些都是按照宫泠羽和乐明砂的预算发展的,燕倾倒是乐于看着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吵来吵去,坐在一边观棋不语,等事情差不多平息了再出来说那么一句,摆平。 结局怎么样对宫泠羽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她也只是想借用这件事情摸摸花颜雨的底儿,事实证明,她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至少对于世子府里头这些勾心斗角的套路,她摸得一清二楚。 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啊。 乐明砂也是个会耍套路的主儿。当着她的面儿表现出那么听信她的意见,到最后自己手里憋着这么一招儿呢,宫泠羽心里真是佩服,想不到自己六年以后还能被乐明砂耍一道。 乐明砂的本意就不在利用慕容氏收拾花颜雨,因为燕倾根本不会怪罪花颜雨,这是一步无用的棋。乐明砂之所以明知道无用还会走,是因为燕倾已经冷落了她很久,不管他们之间关系怎么样,燕倾在外人面前都是对她好的,这对狗男女简直是模范cp。所以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燕倾还是会倾向于乐明砂的。 她的目的总算也达到了。 “乐明砂,你好样儿的。”宫泠羽摇摇头,笑了。 自这件事以后,乐明砂不知用了什么招数,燕倾果然又开始频繁的往她那里去了,但只是看看“孩子”,并不留宿,按说乐明砂已经过了安全期,是可以同房的,宫泠羽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乐明砂原本是打算把她献给燕倾的,无奈燕倾似乎对她并不感兴趣,她也相信,若不是她和云忆寒有着纠缠,燕倾一早便是会把她轰出去的。如今燕倾对她不感兴趣,乐明砂迟早都是会发现的,她不如在被她发现之前,帮着乐明砂扳倒一些世子府里的势力,让她明白,自己即使不能成为燕倾的女人,也同样可以为她所用。 转眼间就进入到真正的冬天。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逼人的寒冷。 入冬以来的天气就不算好,“黄泉”传来的消息是,忘川还没有回来。 忘川失踪了,云忆寒也找不到人。 宫泠羽忽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对于云忆寒的关心,大过于忘川太多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慢慢发生了变化呢? 宫泠羽对着一池子冰冻的湖水,幽幽叹了口气。 乐明砂一心养胎,还不忘治治府里头那些人,今儿早给了她一张银票,让她七天内解决慕容氏。 乐明砂还真的给她当成贪婪的人了呢。 —————————— 天一湖边,十二座隐楼若隐若现—— 玄衣男子临风而立,对跪在他身后的属下道:“这么长时间,连个女人都找不到,你们真是让本楼主大开眼界。” “回楼主,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去寻找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那属下头也不敢抬。 “三天,本楼主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属下遵命!” 身后传来衣衫掠动的声音,那人已离开。 扶摇恢复本来的身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回到十二楼以后,一直在派人寻找林许。他知道,自己找到她,只不过是想跟她坦白一下他就是阿摇的事实。他原本就是想说的,只是一直没有适当的机会开口。他有点担心,云忆寒那人嘴巴实在是毒,万一他添油加醋开口把弯曲的事实给林许说了,她不得杀他的心都有?与其让她从别人嘴里知道他就是阿摇,不如他自己说出来。 可是,如今她人在哪里,他都无从得知! —————————— 世子府,三更天—— 燕倾书房的灯光幽暗,窗上映出两道欣长的身影。 烛影微动。 宫泠羽趴在书房对面冰凉的屋檐上,觉得小腹处有点难以形容的疼,像是大姨妈要来,又不那么像。 她貌似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大姨妈了? 突然,对面传来开门声,宫泠羽立刻低下头,隐藏自己。 燕倾送凤锦到门口,胭脂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接过了凤锦。 凤锦的身子骨似乎很虚弱,每次都要胭脂扶着他。他的脸色也很苍白,像死人一样。 今日天一黑,凤锦便来了世子府,还是没有走正门。 宫泠羽便一直在房顶上隐匿着,吹了小半宿的冷风,才等到凤锦出来。 奇了怪了,凤锦的身份,“黄泉”竟然查不到! 他若是朝廷里的人,这般年轻身子却不好,长得也不错,她不应该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发现过的,至少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可是,偏偏什么也查不到! 他若不是朝廷里的人,为何会频繁的与燕倾往来,并且从来不走正门?! 夜空明月照人,星色烂漫。 宫泠羽决定,今夜要跟着凤锦,看他到底会去哪里! 从书房有好几条路可以走到后院,宫泠羽便挑了最近的一条,在路边的树上等着凤锦和胭脂。 果然过了好久,月光下那两道人影才缓缓走来,还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咳嗽声。 听着这咳嗽声,宫泠羽忽然想起了云忆寒。 杀千刀的云忆寒,说好的要死缠她到底呢,人又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玩失踪就这么上瘾么。 宫泠羽一边腹诽云忆寒,一边观望凤锦。 凤锦的身体是真的不好,不然按照他们走的这条路,也应该早就能到后门了。 胭脂扶凤锦上车时,宫泠羽才注意到她的手上还缠着纱布。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是左手。 上一次,胭脂追踪容笙没有追上,给他跑了,便当着“凤锦大人”的面自残。 不过话说回来,凤锦让她追着容笙,是否也是发现了什么? 容笙与乐明砂应该是很隐秘的,凤锦与燕倾的关系,看起来又像是合作伙伴。调查自己的合作伙伴,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凤锦是个明白人,心里头晓得燕倾的本质是什么,自己在与虎谋皮。 若是凤锦能够为她所用便好了,他够狠。 外面天寒地冻,宫泠羽跟了一阵,腹中绞痛实在是难以忍受,她便折回了世子府。 熟悉的躲过巡夜的侍卫,熟悉的翻回了海棠院。 房间里清冷漆黑,宫泠羽原本想取了东西回到戒指空间舒舒服服睡一觉的,熟料一脚刚踏进门,便听到一道凉凉的声音:“这么晚了,是去了哪里?” 听到这声音,宫泠羽心里一个咯噔。 居然是燕倾! 这么晚了,燕倾在她的房中是要做什么?! 噗的一声,纱灯被点燃,燕倾优雅的坐在桌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的衣衫毫无褶皱,整齐端庄,似乎等了她很久了。 宫泠羽见到他以后的第一个念头是,还好今天我没穿夜行服! “去茅房了。”宫泠羽嘻嘻一笑,走过去道:“殿下这么晚找我有事儿?要喝杯茶水么?” 燕倾看着她,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林许,你是云忆寒派来的吧。” “殿下为何这样质疑我?”宫泠羽面不改色,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在世子府能够得到世子妃的赏识,赚着我能够得到的银子,我何苦还要去管祭司院?” “你以为我会听你的信口雌黄?”燕倾冷冷道,他就是不信任她,他认为她就是云忆寒派来的卧底。 云忆寒从来没有过女人,可是却亲口说出她是他女人的事实,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便是说明她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既然重要,他为何要放开?分明就是派她来世子府捣乱的。 今日要不是听见了下人们闲谈,说自林许来了以后,世子府就变得很乱,说她是丧门星。若非听到了那帮人在嚼舌根子,燕倾近日事情这般繁忙,他倒是当真没有注意过。 眼下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 林许来了以后,府里头不管大大小小总归不太平。 宫泠羽沉默了一下,道:“那,殿下如何才可以相信我?” 燕倾看她这态度,笑道:“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什么都愿意做?” 宫泠羽道:“是。” 燕倾缓缓道:“侍寝。” 宫泠羽倏然一笑:“好。” “殿下喜欢我主动么。”宫泠羽说着,就要脱自己的衣裳,燕倾目光一变,忽然说道:“你易容成宫泠羽。” “……” “你扮她扮得很像。”燕倾道:“你易容成她,取悦了本世子,我便相信你。” “……”宫泠羽真想一个耳光甩过去。 但转念一想,心就凉了半截。 燕倾是不喜欢宫泠羽的,他如今这样跟她说,是不是,他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所以这样说话,是在试探她?! 第211章 我怀疑林许(2) http://.biquxs.info/

燕倾认定面前的女人是云忆寒派来世子府捣乱的,而宫泠羽却认为燕倾是在试探她。 面对燕倾的“试探”,宫泠羽唯有假意逢迎,他想做什么她配合便是。 燕倾想“上”她,她配合便是,反正自己身上的药那么多,随随便便一瓶就能让燕倾醉生梦死。 在燕倾的眼中,“林许”并未反抗,可她也没有答应易容成宫泠羽的样子。 燕倾轻轻皱起眉头,语气带了一丝的不悦:“为何不愿意?” “我易容的东西用完了。”宫泠羽耸耸肩。 燕倾思忖道:“你需要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 “我需要天上的月亮,殿下也能给我准备么。”宫泠羽笑道,心中恨不得把燕倾摁地上暴揍一顿。 燕倾道:“易容成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纳尼? 宫泠羽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她觉得燕倾的语气里有那么一点点哀求的味道? 天知道这有多诡异,燕倾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讲话! “我想她了。”沉默了一会儿,燕倾突然重新开口,看向宫泠羽:“林许,我梦到过……我们的孩子,林许,你告诉我,她有过孩子对不对?” 宫泠羽忽然脸色一变,不动生色的退后一步,打量着燕倾。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燕倾,这样……脆弱的燕倾? 除了脆弱,她想不出来还有其他什么词语能够形容此时此刻坐在她面前的男人。 燕倾面容冷峻,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巨大失落感。 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想念宫泠羽,是真的。 他梦到过他们有过孩子,也是真的。 就是那一次林许说过,宫泠羽在牢中时便有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见到过阳光……那天晚上,他便做了个噩梦。 梦到了宫泠羽双手染血,捧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孩…… 燕倾是怀疑林许的,她是云忆寒的人,可她却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宫泠羽的朋友。燕倾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她说这番话,也许,他是相信了她是宫泠羽的朋友吧? 如今,连宫琉璃都死了,当年的宫家真的一个人都没剩了……这个世界上能和宫泠羽牵扯到关系的,除了被关在湖底暗牢的樱墨,就剩下面前这个人了。 林许是宫泠羽跟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关系了。 可她偏偏是云忆寒的人。 南诏自古以来皇权神授,议事厅和长老院都归属祭司院管辖,云忆寒那个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南诏王还能够压制住他,但日后呢?如何能放任云忆寒坐大不管? 云忆寒是一定留不得的,倘若自己的父王办不到,燕倾不能坐享其成,那他必定要亲自出手的。 “殿下在说什么胡话?连殿下都不晓得她有没有怀孕,林许虽然是小羽的朋友,又哪里比得上殿下与她亲近?”宫泠羽看着燕倾慢慢站起身来,冷言冷语。 她知道燕倾不待见如今的林许,也不喜欢过去的宫泠羽,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被挂在城墙上时,在燕倾眼中看到的那一抹恨意。 那般强烈,那般让当时的她难受至极。 如今燕倾应该讨厌那些和宫泠羽有关的话题的,不然也不会她每一次提起,燕倾都有分分钟要暴走的倾向。 呵呵,他越是不喜欢听这些,她就偏喜欢提起。 很长一段时间,燕倾都站着,沉默着。 不得不承认,林许的话题成功的将燕倾带往偏路,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此行是来质问她为何要跟着凤锦的。 从窗外看进去,两道细长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清冷夜空下,一抹红色的身影鬼魅般消失。 良久之后,燕倾朝宫泠羽走来,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冰冷的气息透过厚厚的布料穿透进宫泠羽的皮肤上。 彻骨的冷。 那一刻,她以为燕倾要杀她。 没有想到,燕倾却是顺势把她推倒了—— 燕倾低头望着她,眼中并没有浓烈的****,甚至说他还是清醒的。 宫泠羽盈盈一笑,娇俏的唤道:“殿下……” “林许,我们这是在给祭司大人戴绿帽子么。” 燕倾的身体有了变化,宫泠羽心里觉得恶心无比,面上却装作配合的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燕倾十分生气:“这个么,殿下比我有经验不是么?问我还不如问问自己呢。” “……”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燕倾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手指轻抚在宫泠羽的喉咙上。 宫泠羽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戒指机关上的药已经准备好了,然而还没有等她动用机关,在这紧要关头,外面突然传来桑与不安的声音:“殿下,蛇岛起火了!” 压在身上的力气几乎是一下子消失的,燕倾立刻起身,随桑与去了…… 蛇岛着火了? 宫泠羽飞快从地上坐起来,心里疑云四起。 蛇岛不是那么容易失火的,除非是有人刻意,并且那个人脑子很好使,才能在一个四周都是水的小岛上放起一把火! 不管怎么样,听到蛇岛失火,宫泠羽心里都是解气的,地上实在是冷,她胃里一阵恶心,一定是刚才靠燕倾靠的太近了,恶心死了…… 干呕了几声,宫泠羽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屋内一角站了个红衣白发的绝美少年…… 云忆寒刚刚都看到了,也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那些故意用宫泠羽刺激燕倾的话。 她到底是抱的什么心态呢? 云忆寒想不明白,他来到这里时,他们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了。 那一刻他很生气很生气,被燕倾压着,宫泠羽为何不反抗? 他看她是一点想要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吧,或者是还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跟燕倾重温旧梦? 他很生气,可是他不能现身,因为如今自己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会吓到她的。 蛇岛是燕倾重要的地盘,那些毒蛇都是他用来害人的手段,蛇岛失火他不可能不管的。 所以他在蛇岛放了一把火。 云忆寒扪心自问,他为了宫泠羽,杀人放火什么都可以做。 只求她眼里能够看得到自己。 —————————— 昨夜蛇岛失火,燕倾今日便没有去上早朝。 宫泠羽一大早就被乐明砂叫过来,问了慕容氏的事情,宫泠羽道她心中已有想法。 乐明砂并没有问她的想法是什么,只说有事情需要帮忙去找容笙,她更在意的是结果。 人有的时候无意间流露出的感情反而是更真实的,比如乐明砂,她不经意间随口让她去有帮忙去找容笙时的语气,就根本没有把容笙当成外人。而是那种,两个人已经熟悉到了一定地步时才会有的感情。 就像,她和忘川。 忘川,他如今又在哪里呢? “又下雪了。”容笙微微惊讶的说道。 两个人是一起从乐明砂处出来的,正碰上给她端着燕窝补品的小丫头,宫泠羽和容笙的目光,都放在那小丫头的手中的汤盅上。 不同的是,容笙的目光关切,来自于关心。 宫泠羽的目光算计,来自于……想要下药害人。 乐明砂的孩子不能留,只是还不到时候。 “今年的雪应该不会少。”宫泠羽将手缩进袖子里,说出来的话冒着白气。 容笙道:“我还有事,你若有事,来练武场找我便是。” 宫泠羽点点头,目送容笙快步离开。 中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整天。 傍晚的时候,华灯初上,雪地映出明月的光辉,天地间一片清冷。 白日里宫泠羽去偷了慕容氏的贴身玉佩,那是代表着慕容家族荣誉的双鱼玉牌,她一个纵身切进了藏书阁。 燕倾的藏书阁比大光明寺的藏经阁还要奢侈、豪华,里面的书籍更是应有尽有,也许,还有燕倾的一些小秘密。 宫泠羽拎着桶松油,身形如鬼魅,潜进了藏书阁。 外面的雪虽然停了,可空气中的湿气还是很重,从外面点火很不容易点燃。 而里面却不一样了,里面都是一些珍贵的书,染了潮气容易发霉,是以里面的空气还保持着干燥,宫泠羽提起松油桶,飞快的浇在一摞摞的书山上。 不多时,一道身影从藏书阁翻出。 很快,看守藏书阁的侍卫便发现了内部轰然燃起的火光。 “快来人啊,藏书阁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 无数家丁拎着水桶赶来,无奈这一桶桶水扑上去以后,火势不仅没有小下来,反而愈发的大了—— 燕倾从花颜雨处披衣出来,脸色沉得厉害。 他驻足场外,只看了一眼火势,便知道藏书阁是保不住了。 燕倾沉着脸离开,去了书房。 提笔,写了一封密信,落款时需要加盖印章,便打开了百宝格下的暗格,伸手一摸,却摸了个空—— 燕倾脸色一变,迅速俯身看了一眼。 暗格里面光线黯淡,却足以看清楚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的! 他的紫玉印章被偷了! “桑与。” 燕倾的声音听得出来愤怒。 桑与从外面进来,弯腰行礼。 燕倾却没了下文,他径自坐回了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 第212章 我怀疑林许(3) http://.biquxs.info/

外面雪夜清寒,房间内灯火摇曳。 良久之后,燕倾道:“撤去海棠院的暗卫。” 桑与闻言惊讶道:“殿下,这……这是为何?” 海棠院一共有暗卫无名,全部是殿下亲自从民间选拔出来的高手,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的,这些年他们都守在海棠院,将一些暗下收集到的情报送到世子处,从来没有被撤下去过。 燕倾道:“全部撤去,安排到父王身边,就当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是。”桑与即使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做,却也只能服从安排,毕竟他才是主子,而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下属。 “等一下。”就在桑与转身离开时,燕倾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燕倾欲言又止,桑与便知道他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殿下还有何吩咐?” 燕倾耳听八方,并没有在附近听到别人的气息,良久之后,他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了桑与:“我怀疑林许。” 桑与闻言,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惊讶,他微微低头,道:“殿下英明,属下也怀疑她。” 燕倾道:“你我的怀疑不一样。” “桑与,你是我信任之人,有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说。” 桑与忽然跪下去,道:“桑与不会背叛殿下的。” “我自然知道你的衷心。”燕倾走过去,亲自将他扶起来。他眼底闪烁着细微的光芒,缓缓道:“你是怀疑林许乃云忆寒派过来的卧底,而我却是怀疑她这个人,以及她最根本的目的。” 桑与听得一头雾水,林许可不就是云忆寒派来的奸细?这不是他一个人怀疑的,殿下不也是这样说过么,可方才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燕倾解释道:“林许住在海棠院,她的功夫我试探过,算不得太高,但也委实不低了,更何况她满脑子的小聪明。海棠院里头的暗卫怕是瞒不过她的眼,之前几次我让人去跟踪她也被她发现了,这更加证实了她不是一般的人。” 桑与恍然大悟道:“所以殿下撤去全部暗卫,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有所动作?” “或许也会打草惊蛇。”燕倾补充了一句,眼中露出些许担忧。 桑与思考了一下,心中生出一计来:“殿下,属下认为,如今林许孑然一身,我们不如将她抓起来拷打,直接逼问?” 燕倾摇摇头:“她如今是世子妃的人,乐乐的脾气你也晓得,她身边也没个能说上话儿的姐妹,暂时留着她吧。” 桑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有的时候,他真的搞不明白世子对世子妃到底是什么样的,说好的,偶尔也很冷淡。说不好吧,偶尔也很关心。 世子妃喜欢殿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殿下……竟然派他私底下去查她的孩子是谁的种? 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 宫泠羽几乎就是肯定了的,乐明砂的孩子如果不是燕倾的,就一定是容笙的。 燕倾精于算计,所以如今连他都怀疑她肚子里的种不是他的了,那么想必,这孩子十有**真的是容笙的了。 可是她知道归知道,却拿不出来任何证据。 燕倾生性多疑,就算在乐明砂生产的前一秒,燕倾不能确定这孩子是自己的,都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就算最后“黄泉”拿不出证据来给燕倾,他也不会让这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来到世上的。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如先忙好自己的事情! 前几****偷了燕倾的紫玉印章,藏在了戒指空间,没有人能够找到的! 要说燕倾也是,除了内阁的格局变了,毒王谷和蛇岛入口改变了,他身边的过去的几乎所有东西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她都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能够找到。 雪后的空气异常冰冷,夜晚时站在院子里,都能感受到寒风割面的痛。 微雨殿外有假山瀑布,水是从东郊外的明月湖引来的,一年四季都不结冰,冬日也是流水潺潺,只是水中没有水生物生长,更不见有鱼群,无论是寒冷的冬季还是炎热的夏季。 清波缭绕的碧水中,用来装饰的是一株株彩色的珊瑚树,白色的,绿色的,紫色的……珊瑚群树围绕着的,是一株并不起眼,但遍体通红,颜色鲜润,色泽明亮的红珊瑚。 红珊瑚本就在珊瑚中最为珍贵,这样大小的一株更是世间罕见,可却被燕倾拿来做假山湖水的布景。 可这并不是燕倾不喜欢,而是他太喜欢了——所以才会将它放在眼皮子底下,每天路过都能看到的地方。 宫泠羽记得,自己有一年过生日,燕倾送了她一串红珊瑚手链,夺人眼球,简直惊艳,后来她才听别人说,那手链的材料便是取自微雨殿前的这株红珊瑚树,燕倾亲自断了一截珊瑚,亲手打磨,最后做成手链送给了她。 只是如今那手链已不知去向,她与燕倾,也不再是过去那般恩爱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不再跟燕倾扯上半点关系,可是她背负着的血海深仇的,燕倾是她的仇人,她要亲自手刃仇人。 宫泠羽眉间最后的一点柔情被冷风吹散,她已经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了。今夜燕倾不在世子府,那么这么晚来微雨殿的,便只有……乐明砂了! 宫泠羽掌中聚气,猛地打向珊瑚树群中央的红珊瑚! 一声声清脆的断裂之音,红珊瑚树被劈成了好几段。 宫泠羽跃身而起,一块双鱼玉牌,从她的腰上滑落,掉落进冒着寒气的水中…… 乐明砂和两个侍女过来时,宫泠羽早已没了影子,她只听到了假山这边有动静,凝望了一眼也并未看到什么…… 直到第二天,打扫水池的下人看到池底那株红珊瑚断成了好几截,本就是死了的树,如今更是被劈成了好几段—— 下人惊吓过度,差点背过气去,这可是殿下最爱的东西啊…… 乐明砂见到如此情景,不禁也犯了难,昨夜燕倾没有回来,她只好让人去内阁通知他。 宫泠羽打着呵欠走过来,装作无辜问发生了什么。 乐明砂将这红珊瑚的重要性告诉了她,问她有没有办法。 宫泠羽手搭凉棚望了望,道:“不然先粘起来吧?查到是何人所为了么?” 乐明砂扶着腰,道:“容笙已经着手去查了。” 院子另一边,不少的下人站成了一排,容笙在挨个儿的盘问,应该都是一些会经常出入微雨殿和落花殿的下人们。 “怎么粘?”乐明砂问。 宫泠羽托腮道:“熬一锅浆糊试试?” 乐明砂失望的摇摇头,还以为她能想出什么好点子来,熬一锅浆糊,殿下不得把她骂死? 秀玉听了都想笑出声音来,这主意也好意思说出来? “世子妃,这里有东西!” 一个在水中打捞的侍卫忽然捞起一物,向乐明砂汇报。 乐明砂道:“拿过来。” 那侍卫把东西拿过来,放在池边。 乐明砂低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刚想叫容笙过来查看,秀玉却疑惑道:“夫人,这个好像是慕容侧妃的东西……” 乐明砂眼睛微微睁得大了一些,看向秀玉:“你确定?” 秀玉心里一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下去。 乐明砂唇边浮出一丝笑意,语气也温柔了几分:“秀玉,你确定这是慕容侧妃的东西吗?” 秀玉到底还是怕她的,害怕的点点头。 乐明砂四下瞧了一眼,忽然将宫泠羽拉到一旁,低声道:“林许,这是不是你干的?!” 她才没有忘记,自己给了她期限,让她收拾了慕容氏,可她一直没什么动静,眼瞅着期限就要到了,难道这是她设计的? 宫泠羽点点头。 乐明砂的脸上先是闪过欣喜,但很快便不安起来:“你呀,唉!” “世子妃为何叹息?” “刚刚不是都给你说了嘛,这是殿下最喜欢的物件,这一株小树,在他眼里比人命还要贵得很呢!”乐明砂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责怪道。 宫泠羽笑道:“那岂不是正好?知道此事的只有你,我,或许还有容护卫,但是别人是万万不知情的。你也说了,殿下是紧张这株珊瑚树的,我们若能借此栽赃给慕容侧妃,世子妃觉得,殿下还能轻饶了她么?” 乐明砂顺着她的意思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对,便点了头:“也好,反正树已经毁了,我们不如趁此机会把慕容氏拉下水!” 宫泠羽道:“你放心,我偷的是她贴身的玉牌。等下还需要世子妃帮忙把事情牵引到她那边……” 乐明砂点点头,与她一道过去了。 宫泠羽明白,乐明砂陷害人的手段一定不会太差,并且她在害慕容氏,别人还都会以为她在帮她呢。 —————————— 这些日子以来,宫泠羽都在帮乐明砂出谋划策,同时也在借机寻找能够证明她与容笙不干净的证据,简直是身心俱疲。 晚膳是同乐明砂一起用的,商量着要如何陷害花颜雨,宫泠羽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忽然觉得屋子里似乎暖了些,没那么冷了。 她最近夜能视物的功力下降了很多,不点灯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的,身体没什么大恙,一切都是正常的,但是似乎有哪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没有开灯,屋子还是暖的,一脚踏进去时,便听到忘川冰冷的声音:“小羽,你回来了。” 第213章 燕倾的试探(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进门时还在想着燕倾会如何处置慕容氏——那日毁掉红珊瑚树的确是嫁祸给了慕容秋月,再加之乐明砂颠倒是非的本事,慕容氏已经被关了起来,但燕倾似乎并不打算逐她出府。冷不丁就听见了忘川的声音,宫泠羽倒是受了一惊,只觉得他这语气疏远,并没有听出来其中的暗讽。 “忘川!”宫泠羽虽然看不清楚,却听得到他在哪里,低叫了一声,没有点灯便寻着他的声音去了。 当她那双微凉的手指碰到自己时,忘川那些堵在喉咙里想要冷冷质问的话,全部都化为了绕指柔。他下意识的反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暖着她的,责怪她又不好好照顾自己,但语气却放轻了很多:“小羽,你又穿得这样少,去年不是给你做了保暖衣么。哦,我忘记了,你每年都要穿新的,我回去便给你准备。” 黑暗中,宫泠羽依偎进忘川怀里,吸了吸鼻子:“忘川,你不生我气哦。” 忘川沉默了一下,声音透着股古怪:“谁说我不生气的?” “小羽,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 “呃,我说过那么多话,怎么可能全部都记得啦!” “那好,我告诉你。”忘川一手按在她肩上,将她调了个方向面对自己,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坐在他腿上。不知为什么,宫泠羽觉得不太舒服,想要起来,却被忘川按了下去,漆黑的空气里,一双碧眸倏然亮起。 忘川凝视着宫泠羽,一字一句道:“你说过,你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宫泠羽缓缓低下头,良久,道:“对不起,忘川,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忘川一手托起她的下巴,除了他那双带着忧伤和哀恸的眼眸以外,宫泠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声音平平,也是听不出悲喜的:“小羽,我懂得,人类的感情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其实不仅是人类,妖的感情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否则他也不会这样伤心、难受了。 “忘川,你能原谅我么。”宫泠羽抬起手,摸索着够到了他的脸,看到他那双幽绿色的眼睛闪了闪,她的声音充满了歉意:“是我说话没有算数,可云忆寒……他是个意外,我有点措手不及,可是我,我……” 我喜欢他。 宫泠羽还是没能当着忘川的面把这四个字说出来。 以前不管怎么样,忘川误会也好,或者是其他什么,只要能够让他死心,哪怕是再难听的话她也能说出来,能够绝不拖泥带水绝不优柔寡断的教训忘川,可是如今却不行了。 也许是忘川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她于心不忍,再也说不出来那些字字如刀般伤人的话了。 “我都懂。”忘川用温热的指腹摩挲两下宫泠羽的眼角,酥酥麻麻的,他的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小羽,屋子里可还暖和?” 宫泠羽低嗯了一声,见到忘川出现,她便明白房间里为何会这般温暖了。一定是他的原因。她自己在的时候,都懒得管理这些琐事,只要冻不死就能凑合过去。 “要是有忘川亲手做的鲫鱼豆腐汤就更好了。”宫泠羽嘿然笑着,摸了摸肚子。明明是刚吃完晚饭没多久,她就忍不住又嘴馋了。世子府里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她觉得自己最近都瘦了好多呢。 忘川好笑道:“你啊,就知道吃。” “都怪你做菜太好吃咯。”宫泠羽咯咯的笑着。 “那不如我们现在回暗宅去,我给你做?” “也行,今天回去,我就明天早上再回来。”宫泠羽说着就要起身,熟料起到一半时却被忘川拉住了手臂:“小羽,你有多久没有来月事了?” “呃……”忘川突然问起这个,让宫泠羽不由一怔。 但很快,她自己也有点迷糊了,自己到底多久没有来那个啥了? 好像,好像……宫泠羽情不自禁的长吸一口气,好像已经很久了! 忘川什么意思?! “小羽?” “嗯,上个月刚刚来过啊,怎么了?”宫泠羽撒了谎,却笑得十分自然:“干嘛,你要用我的姨妈血治病啊?不觉得恶心么。” 话音未落,忽然外面夜空略过一道惊雷。 “我靠。”宫泠羽吓得身子一缩,外面明明是晴朗的夜晚,不能因为她这一句谎话老天就要劈死她吧?这现世报也来得太快了吧! 宫泠羽心中有鬼,不敢多说什么,忘川浸在黑暗中的脸色却也变了。 他知道刚刚那道霹雷是什么,是他的天劫。 竟然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外面冷不防的一声惊雷,不仅惊到了宫泠羽,同样也惊到了忘川,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雷声所集中,根本就无暇顾及宫泠羽刚刚说话时的神情,否则他必然可以看得出她没有说实话。 天劫已经到了这里,他不能再久留了。 忘川抱起宫泠羽,轻轻放到了床上,床垫也是热的,因为他在下面放了保温的热水袋。 他嘱咐她道:“记得每天用热水泡脚,懒得加药材就撒点药粉,去年的不是还有剩么。我还有点事情要先离开,明天做鲫鱼豆腐汤给你送来。” “忘川——” 忘川说完人影一闪就不见了,宫泠羽喊都没有喊住他。忘川这样实在是有些反常,宫泠羽从屏风上取下披风就要追上去,人还没走到门口呢,小腹处便传来一阵轻微的绞痛,疼得她一下跌到了地上。 就那么一下,不是很痛的,可她却疼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 忘川一走,地上就开始变凉,宫泠羽不敢久坐,连忙回到了暖和的床上,用锦被盖住了双腿,脚下踩着热水袋。 忘川不知是怎样躲过世子府那么多双眼睛,给她把床弄得这么温暖,舒适的? 捂了好一会儿,肚子里的感觉才稍稍平息下去,外面的月光冰冷冷的斜洒进窗内,宫泠羽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的脸上,出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刚刚给自己把了一下脉,然后惊讶的发现,自己……怀孕了! 不该的,她怎么说也是半个医生,这种事情,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她的月事的确已经很久没有来了,她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肚子里偶尔的那种痛,像是大姨妈要来之前的征兆,可是却又不那么像,也出现了好几次。 这些怀孕的征兆,她竟然一点也未曾注意过! 宫泠羽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指甲潜进肉里。 她早该察觉的! 自己身为半个大夫,却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惊觉,她当真是活得没谁了! “怎么办。”宫泠羽低低叹了一口气,满满的全是无奈。 一个云忆寒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脾气那么傲娇,现在冷不丁又冒出来一个小的? 虽然只有不到三个月,可是…… 宫泠羽一点睡意也没有,躺在暖洋洋的床上,瞪着头顶的床幔发呆。 她如今在乐明砂底下替她办事,以博取她的信任,还要试图接近燕倾,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 况且,如今是冬天。 以前……最难熬的也是冬天。 她畏寒,却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以前有忘川在,他什么都替她着想,如今连他也不在身边,她要怎么才能好好照顾自己,好好保住自己肚子里……她和云忆寒的宝宝?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宫泠羽一时还无法接受。 突然,她生出了一个念头,不如回到黄泉去,安心养胎,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但不过几秒,这个念头便被她自己否定下来。 不可以! 乐明砂如今也是有孕在身,这是亲近她最好的机会,帮助她对付世子府的几个较为典型的女人,乐明砂对她,十有**就会有几分信任了。况且她如今若是离开,以后再想要以林许的身份出现在世子府,出现在燕倾面前怕是不太可能了! 可是…… 可是可是又是可是,宫泠羽的头都疼了。 她如今胎象不稳,以后天气越来越冷,她行动起来会更加不方便的。好在事情都是双面的,冬天穿的衣裳宽大且厚,能够遮住她日渐隆起的小腹。 还有两个月,最多还有两个月。 她的身体状态真的太差,为了孩子不出任何的差错,明日起,世子府里的饭菜再不合胃口,她都要坚持多吃。 起初是她坚持要孑然一身,怕身边跟了人行动起来会不方便,但是如今,她怕是要真的找个人跟在自己身边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夜。 宫泠羽一直在思考要谁来跟着自己,后半夜实在睡不下了,便挑了灯,拿起纸笔坐在床上思考,想到的人名便写下来,再一一排查,以求找到最适合的。 在这最关键时刻,她死也想不到,有个人会突然出现,并且毛遂自荐。 他就是——云忆寒。 看到房间里忽然出现的红衣男子,宫泠羽手一抖,毛笔掉到了被面上,墨迹晕开一圈。 “云、云忆寒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214章 燕倾的试探(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是何时来的? 是否一直在潜伏着不现身,听到了她和忘川的对话么? 或者是,看到她独自一个人在叹气,察觉到了什么? “林许,”云忆寒语气委屈,坐到了床边,“我刚来,你做什么一副警惕的姿态?” “喔,我知道了!”不等宫泠羽回答,他自己哼了一声,声音饱含埋怨:“你是不是背着我偷男人了?见到我才跟见了鬼似的?” “我偷你个大头鬼啊!”宫泠羽抄起枕头,朝他砸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问他:“你真是刚来?” “我想上去说话。”云忆寒蓦地站了起来,高高瘦瘦的身影挡住了一片月光,紧接着他就踢了自己的鞋子,爬上了宫泠羽的床,将她挤到了床里面,床上温软舒适,舒服得他直哼哼:“娘子,你的床好暖哦~~~” “娘子……”宫泠羽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冒了出来。 云忆寒贴得她很近,却没有出格的举动,一本正经的纠正她道:“娘子,你应该喊我相公哦。” “不然我喊你相公?”云忆寒认真的思忖了一下,竟然一点也不介意:“其实怎么都是行的,我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宫泠羽想咬死他。 “你喊一声我听听嘛?” “无聊。”宫泠羽推开他:“冷得像块冰,冻死我了都。” 云忆寒的身上比她还要冷,她有点心疼,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是在嫌弃。 她的手情不自禁的又抚上小腹,她要如何跟云忆寒开口,说他要当爹了? ——这货自己还幼稚的像个孩子呢! “你肚子疼么。”冷不丁云忆寒一张俊脸凑了过来,宫泠羽差点失手一拳头打出去,但同时,心中隐隐落下一口气。 云忆寒毕竟是个男人,到底还是粗糙,不懂得女人的这点儿事。 就算他刚刚看到了她在摸着肚子顾影自怜,也只以为她是肚子疼。 宫泠羽“唔”了一声,道:“有点着凉了。” “要喝热水么。” “噗。”喝热水?宫泠羽没来由的笑了出来,云忆寒并不懂“喝热水”这个梗,有点疑惑的看着她。 月光清冷,少年眉间清秀,姿容如画。 好一会儿,宫泠羽的眼睛才从他脸上挪开,干咳一声,低头看着被子,道:“不想喝。你看看你,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还把被子弄脏了。” 她说着,就要捡起刚刚掉落在被面上的毛笔,云忆寒却先她一步,伸手将毛笔和白纸拾起,低眸瞧了眼被上晕开的墨迹,缓缓伸出修长苍白的手覆在其上,慢慢移开。 等他松开手的时候,被上的墨迹已经完全不见了。 宫泠羽连忙去看他的手,除了有点凉以外,竟然干净的令人发指! “这也太神奇了吧。”宫泠羽的语气有点惊讶,也有点惆怅。 惆怅的是,她怎么不会这些? 云忆寒淡笑不语。 这时,床头的蜡烛哔啵的爆了一声,宫泠羽挪到床头,抽出银针去挑烛心,云忆寒的眼眸却慢慢沉了下来,落在她写好的一个个名字上。 这些名字,写好了又被划去的也有好几个。 宫泠羽回身时,便看到云忆寒认认真真的在研究自己写的东西,她眼神变了变,伸手将纸抽出,故意翻了个白眼,道:“看什么看?比你写字好看你嫉妒了是不是?” “是,我嫉妒。”这一次云忆寒没有说反话呛她,反而顺着她的意思诋毁自己:“我写字不如你好看、清秀,所以我要多看看,以向你学习为荣……” “少来。” “林许,你身边缺人手了对不对?” “并没有。” “夫人,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吧。” 夫人?宫泠羽哭笑不得,云忆寒到底还有多少称呼? 床上的地方本来就那么小,他一双大长腿就占了小半个床,宫泠羽缩在一角,也是跟云忆寒肉贴着肉的…… 冷香氤氲开来。 她有点心神荡漾。 “夫人,就让我跟着你吧。”突然,云忆寒一手抓住她的手,放于掌心,另外一只手盖了上来,缓缓道:“媳妇儿,我没有害过你……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挺那啥你的,但是后面,我发现自己喜欢你以后,就绝对绝对没有害过你。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时候是不是?你好好想想,我愿意跟着你,也真的可以扮成女孩子跟在你身边,毫无怨言。” “那啥我是什么?”宫泠羽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云忆寒的脸顿时像吃了一只苍蝇那么难看:“就是……”讨厌…… 他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讨厌她…… 可是现在,这个话不能说出来呀! “就是喜欢。”云忆寒嘿然一笑。 宫泠羽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两个人开始那么不对付,说实话,她也挺讨厌他的。 “所以夫人就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跟在你身边,你想怎么折腾我都行。”云忆寒带笑的眼睛深深的望着她。 宫泠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忘川曾经扮成过女孩子跟在她身边,可那都是被她逼的,并且忘川自己心不甘情不愿,还经常生闷气。 可是云忆寒……却是这样抛弃了自尊心,什么都可以不顾,只为了能够跟在她身边……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这样的云忆寒,还怎么让她忍心一把推开他? 这,可是她肚子里宝宝的爹地啊! 宫泠羽思考了良久,云忆寒以为她在想法子拒绝自己,脸一下就垮了,露出了泼妇本质,一把撩开盖在宫泠羽腿上的被子,一个跨步迈下床去,赤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生气道:“林许,你今天不答应,我就不走了,我就站在这里,直到你答应为止!” “……” 宫泠羽一门心思的在做假设——假设云忆寒男扮女装跟在她身边,他本来就傲娇,扮女人肯定会很像,但是他的这张脸要怎么办?易容他肯么? 他若是不肯易容,燕倾一眼便能看出来,到时候要怎么说? 她完全都能想象得出,云忆寒会舔着大脸双手叉腰说:“我是云忆寒的妹妹……” 恶寒……他一定干得出来这种事! 宫泠羽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冷不丁云忆寒突然跳下床去,双手叉腰说就站在这里,直到她答应为止…… 宫泠羽好笑的看着他,刚想开口教训,却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这反应来的突然,她立刻捂住了嘴巴! 不能当着云忆寒的面吐出来! “怎么了?”云忆寒一见她脸色难看,便也不闹了,赤足站在床边,俯身下去看她。 宫泠羽好不容易忍住没干呕出来,用力握住他的手,云忆寒以为她有话要说,连忙附耳过去,熟料,宫泠羽却是匆匆的说了几个字:“你把鞋穿上……” 云忆寒一半的长发如流水般垂下,遮住了半边惊世的容颜。此时此刻,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容颜倾世,却带了薄薄的笑意…… 宫泠羽在关心他。 他就知道,她会心疼自己的。 可云忆寒没有穿鞋,而是直接跳上了床,抱起宫泠羽往里挪了挪,拉起被子盖住两个人。 宫泠羽:“……” 云忆寒的手在被窝里一把搂住她:“反正你以后也要习惯的,晚习惯不如早习惯。” “……” 云忆寒放在被子里的手开始不老实。 宫泠羽脸色一变,制止住他。 云忆寒委屈道:“人家想你了……” “人家想我,跟你有毛线关系!” “毛线是——?” “云忆寒,我困了。” “嗯?我不是在给你暖被窝呢么~” “睡吧。” “哦……”云忆寒的手还想动,却被宫泠羽一把抓住,她的声音当真疲惫至极:“早上早点离开,乐明砂有时候会来敲我的门。云忆寒,你既然待我是真心,就不能逼着我做什么,我向你许诺,总有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么。” “好。”良久之后,云忆寒才缓缓回答她。 宫泠羽呼吸均匀,竟然已经熟睡过去了。 云忆寒抬起一只手,替她拂去额前的几缕碎发,随后挥袖灭了床头的烛台。 第二天宫泠羽醒来时,云忆寒已经离开了。 桌上有热乎乎的开水,床竟然也还是暖的。 宫泠羽伸手在床上摸了摸,发现热水袋不见了,可床褥下面却多了几块暖玉。 “云忆寒……”宫泠羽心头一暖,情不自禁的叫出了云忆寒的名字。 “林许,你起来了没?世子妃让你跟她出一趟门。”她醒的还真是时候,没多会儿门外便传来秀玉的声音。 这个时辰还早,乐明砂出门做什么? 宫泠羽简单的洗漱,喝了云忆寒给她烧的开水,便出门去了。 到了落花殿外,没有看守的人,宫泠羽刚想伸手扣门,却听见里面传来浅浅的交谈声,是容笙和乐明砂—— 容笙道:“殿下想收复桃花岛并非一日两日了,这地图他必然也保管得机密,怎会突然丢失?” 乐明砂说:“况且这地图殿下就算沐浴也会一直带在身上,这样也能丢失,那窃贼倒也是有手段。” …… 宫泠羽眼神微挑,燕倾有桃花岛的地图?并且还丢了? 第215章 燕倾的试探(3) http://.biquxs.info/

在门口偷听了乐明砂和容笙的对话,宫泠羽心中十分惊讶。早先的时候早知道燕倾是个有野心的人,但她以为,他的野心只限于得到南诏王的位置。毕竟他是有那么多兄弟,其中又不缺少跟他一样年轻有为的王爷,他一日没有坐上南诏王的位置,一日就要倍加防范。可是她没有想到的,燕倾竟然还想收复桃花岛。 先是南诏王想要诱杀云忆寒,然后又是燕倾偷袭祭司院,还有这桃花岛也是燕倾想要得到的……宫泠羽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冷。 燕倾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野心? ——他又是凭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狼子野心的? 就凭他那精悍的神策卫队? 神策卫队就算再厉害,不过也是**凡胎,是普通的人,是人就会有情感,有情感就会变得脆弱。 每个人都有弱点的。 这一点过去宫泠羽十分肯定,但是如今,却有些摇摆不定的。 是啊,每个人都有弱点,是人就会有弱点的,可是燕倾呢? 谁能告诉她,燕倾的弱点在哪里? 燕倾的本质冰冷无情,天知道他这样的人到底会不会有弱点这种东西。 宫泠羽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墙角,里面的声音逐渐弱下去。 这要是给别人听到了,一准也要怀疑容笙和乐明砂不干净的——哪有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在背后一起讨论他的事情?宫泠羽觉得燕倾真是可怜,脑袋上有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还不自觉,看来她是时候也该出马帮帮他了,念在两个人往日的“情分”上,她不介意帮他把这顶绿帽子坐实。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乐明砂立刻禁声,看了眼容笙。 容笙领会,走到门前,拉开一条缝:“林许。” “嗯,我来了。” 见她进来,乐明砂脸上立刻浮出伪善的笑容,走过来笑盈盈道:“林许,你是祭司院出来的,你的功夫应该也不错。正好今日我要出去,秀玉不会武功,带着侍卫又不太方便,你随我去吧。” 宫泠羽也笑道:“能为世子妃效劳,林许应该的。” “你先去马车里等我,我有事交待容笙。” 宫泠羽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她走以后,乐明砂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她看向容笙,问道:“容笙,你说林许可不可信?” 容笙却一直在盯着她隆起的肚子看。 好一会儿,才答道:“你如今有孕在身,身边的确也该跟着一个会武的丫头,暂时先用着她。我即刻让人下去查她的身份,若没什么问题便用着。若是有了问题……”容笙眼中渐渐凝起一丝肃杀:“那便杀。” 乐明砂同意道:“也好。” 晌午之前,乐明砂才带着宫泠羽出去。 下午的时候,燕倾从王宫回来,才到世子府,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头,让桑与在外面候着。 从密室里取出之前让桑与记录的册子,燕倾一页一页翻过去,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若是有心之人认真看这册子,便不难发现,事情不对劲。 ——这些接二连三死去的朝中大臣里,有很大一部分,都与当年宫府灭门一案有关。 燕倾的耳边,响起林许口口声声的说,她是宫泠羽的朋友。 宫泠羽的朋友? 所以替她杀了那些害死她的人,想要为她报仇么。 可燕倾毕竟不是容易相信别人一面之词的人,谁知道林许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然而转念一想,她那样的女人,还有谁能够指使得动她?与她亲密的云忆寒吗? 可云忆寒和当年的宫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根本没有必要为宫家报什么仇。 何况,钟灵大师说过,云忆寒的手段超乎寻常的高,他想,他要是想报仇的话,根本不屑用这些手段,他那些古怪诡异的杀人手段,足以颠覆整个南诏王朝了。 可仅凭这些,便让他相信林许的话,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一点,林许说自己是宫泠羽的朋友,可在宫泠羽生前,他为何没有见过她这个人? 莫说是没有见过,便是连提,都不曾听宫泠羽提起过的。 燕倾撑了撑疼痛的额头,一时倒真的难以分辨出林许的话是真是假了。 蓦地,燕倾站了起来。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册子上面记载着的有许多人是与当年宫府灭门一案有关的,而那些人,几乎全部都是收了他的好处,有的拿了他的官位,有的收了他的钱财,有的是在还他的人情,有的畏惧于他的势力,总之都是在他的手段下才答应一起对付宫家的。 所以归根结底,害死宫家的凶手——还是他燕倾。 这也是林许为何会出现在世子府里面的原因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燕倾的心情忽然变得不错。 “桑与。” 桑与听到叫他,立刻推门进来:“殿下。” 燕倾的脸上带着一种桑与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或者确切的说,不是从来没有见过,而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这样笑了。 燕倾吩咐道:“温庭如今身在何处?” 殿下突然提起温庭作何? 桑与想了一下,道:“温丞相自从辞去官职以后,便离开了王城,至于去了哪里……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今晚之前。” “……?” 燕倾耐着性子重复道:“今晚之前我要得到结果。” “是!”桑与有些无奈,出门望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就要暗了。 今晚之前……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万般无奈之下,桑与派了一拨人去了从前与温庭交好的一些官员处,询问是否有人知情,他自己则去了“黄泉”,看看能不能买到有用的消息。兵分两路,总比指着一条路好的多。 终于,在晚上之前,桑与从“黄泉”得回了消息。其实过去他是有些瞧不起这些江湖上的宵小组织的,可是今日他们帮了他的大忙,他也是对“黄泉”这个买卖消息的组织刮目相看。 “梅州……”燕倾微微眯起了眼睛,语气讽刺:“这老东西倒是跑得挺远。” 桑与道:“殿下,不如属下这就派人去将温丞相请回来?” “也好。” 桑与低头行礼,转身欲走,燕倾却忽然叫住了他:“罢了,桑与,你立刻去备马,我亲自去。” 燕倾说着,便回房去换衣服。 桑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最近有点古怪啊? 明明朝里还有这么多事等着他处理,把温庭接过来不是更方便么?到底是什么事情急到了这种地步,要他亲自连夜出城? 一盏茶时间以后,燕倾带着桑与和十二名神策卫军离开世子府。 华灯初上时分,乐明砂和宫泠羽才回到世子府,她并不知道燕倾已经离开了,还在和宫泠羽小声讨论如何对付花颜雨。 宫泠羽一面扶着她往进走,一面小声分析道:“既然世子妃觉得殿下宠那花侧妃,是因为对前世子妃宫泠羽余情未了,所以说,归根结底,殿下看上的也只是她那张面皮。” 乐明砂点点头:“你说的确实是不错。” 花颜雨是个青楼出身的妓子,无权无势,是两年前的某天突然被燕倾从外面带回来的,从此以后,可算是把她宠上天了。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乐明砂女人的直觉就告诉她,殿下看到她一定会“睹人思人”。 别说是燕倾了,就是她乐明砂,如今见到花颜雨,有的时候还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宫泠羽那个贱人! “宫泠羽那个贱人,死都死了,还不让活着的人消停!”乐明砂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宫泠羽摸了摸鼻子,一缕灵力从她指尖悄然泄出,盘旋在了乐明砂的肚皮上。 突然,乐明砂哎呦一声叫,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宫泠羽假装紧张道:“世子妃,怎么了?” “我的肚子……好疼……” “是么,别着急,我给你看下脉象……”宫泠羽暗暗笑着,替她把了脉。 哼,当着她的面骂她是贱人哦?要不是留着她的肚子还有用,她早就让她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了! “没事的,只是胎动。”宫泠羽笑着扶起了乐明砂,乐明砂皱眉反问:“胎动是什么?” “就是你肚子里的小孩子成长到了一定地步,会和母亲有互动呀。它会在里面动,所以你才会感觉到肚子疼的。” “真的?”乐明砂明显是不信任她的话,宫泠羽心道,等下她一定会再让容笙出去给她找大夫回来看的。 宫泠羽低嗯了一声,乐明砂感受了一下,似乎觉得没那么疼了,便又继续先前的话题:“你回去好好想一下,有什么法子能对付花颜雨,要快,我看到她那张狐媚脸子就觉得恶心。老规矩,事成之后,我重重有赏。” 宫泠羽嘿然一笑:“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你有法子?说来听听!” 宫泠羽笑道:“既然世子妃能够确定,世子殿下宠着花侧妃,是因为她那张酷似前世子妃的脸。所以,我们要么毁了她的容,要么,让殿下以为,前世子妃并没有死。这样,她这个‘替身’也就失去价值了。” 第216章 燕倾的试探(4) http://.biquxs.info/

乐明砂闻言,皱起了眉头。 她想起了可怕的一幕——那一次在王宫内阁,遇到了宫泠羽的鬼魂! 当时也不知那是人是鬼,容笙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她要相信容笙说的话。 容笙是不会害她的。 “世子妃?” 乐明砂蓦地回过神来,责怪道:“林许,你这是想的什么鬼主意!” 宫泠羽装无辜道:“怎么了吗?” “她死都死了,鬼魂都不知道在阴曹地府哪一层,你自己说,你出的什么鬼点子?!” 宫泠羽摸摸下巴,笑道:“很简单啊,我们找个人来扮她不就行了么。” “说的容易。”乐明砂生气道,沉吟了一下,突然皱起了眉头:“我想到有一个人,一定能装得惟妙惟肖!” “哦?” “可是我不晓得她是谁。”乐明砂想起那日在微雨殿,那个易容成宫泠羽,惊到了她和燕倾的人。可惜最后让那人给跑了,她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燕倾想要追上去,最后却被云忆寒拦下了。 她也是云忆寒的人么? 面前笑意妍妍的少女也是祭司院出来的,不知她们是否相识? 乐明砂并不知晓自己想要寻找的人就是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以露出一副愁容,最后摇摇头否定这第二个主意。 宫泠羽道:“外头凉,我们进去说吧。” “也好,你随我过来。” 宫泠羽跟随乐明砂,走进了佛殿。 佛殿灯火通明,檀香味道宁静平息。 一进到这里,便觉得四周的温度都高了几分,毕竟是供奉菩萨的地方,比外面不知暖和了多少。 乐明砂点了三炷香,挺着大肚子在金身菩萨面前三叩首,最后将香插在了香炉上。 “林许,你不来上几炷香么?”乐明砂这时候倒显得有几分诚恳。 宫泠羽摇摇头,“多谢世子妃,不过,我不信这个。” “也罢,总归有人是不信的。” 宫泠羽面上笑了笑,心中却在冷笑。 想必乐明砂是平日里坏事做的太多了,手上沾染的人命太多了,才会时常到菩萨面前忏悔。 但是忏悔有用么。 倘若每个人都杀完人以后再来悔过,律法还有什么意义? 她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就该饱受自己内心的折磨。 白色的烟气一缕一缕缠绕在空气中,佛堂比外面暖和,也比外面安静,乐明砂在这里,才觉得全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在佛前,她的内心不必时刻紧绷着。 “那说说你的第一个法子吧。”良久之后,乐明砂的目光从菩萨身上移开,看向了一边。 宫泠羽笑道:“这个法子要说简答也简答,可是说难也难。” “何为简单,何又为难?” “简单来讲,我们要趁殿下不在的时候,将花侧妃如花似玉的脸毁掉,然后还要一并毁了她的嗓子,以防止她会向殿下告状。” “这算不上难。”乐明砂思考了一下,觉得以自己的手段完全可以做得到,那么,她说的“难”,又难在哪里呢?她向“林许”投去不解的眼神。 宫泠羽笑容可掬的解释道:“这个法子,我们只能一次成功。” 如果一次没能成功的话,以燕倾的警惕性,他会将花颜雨保护起来,日后若是想要故技重施,是没有办法的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乐明砂沉吟道:“这个法子可行,但我要做一下谨慎的准备。殿下心疼那个小妖精是真的,同样的错误,别人犯了就是大过,她犯了反而什么事也没有,只需要装模作样用她那狐媚样子说两句可怜巴巴的话儿,殿下的就软了。” 说着说着,乐明砂的脸上就阴沉起来,提起花颜雨,她就恨得牙齿都痒痒! 她当真是恨极了花颜雨! 乐明砂一脸的妒意,宫泠羽却仍然在笑着:“那好,世子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什么不打扰她的休息,是她自己也犯困了,懒得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等下她要去戒指空间里面舒舒服服泡个药浴,然后再吃一些补品。 从佛殿出来以后,宫泠羽与乐明砂一道回了海棠院,乐明砂去了微雨殿找燕倾,她则回了自己的房间,进到了“月魄”中。 所以宫泠羽没能看到,乐明砂在发现燕倾不在以后,一问下人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出了府,去了哪里谁也没有告诉。意料之中的,乐明砂又发了一通脾气。 燕倾把她当什么了?如今竟然连去哪里都不知会她一声了? 乐明砂也在气头上,本来孕妇的脾气就大,加之她自身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两股邪火几乎就撞在了一起,乐明砂摔了东西,赶走了所有的下人。独自生了好一会子的气,才起身,趁着夜色去了容笙的房间。 在这世子府偌大的庭院中,容笙才是她唯一的安慰。 戒指空间中—— 宫泠羽舒舒服服的泡在浴缸里,药草的香气让她由内而外的感到放松。 这些日子她实在疲惫,开始不知道自己怀孕时,熬夜、算计,过得并不好,身体不受控制的瘦了很多。她不能再这样了,仇是要报的,可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她也要。 她想好了,活着本来就不容易,想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日子,更不容易。 这个孩子,她要。云忆寒,她也要。 开始说那些再也不会爱上任何男人的话,是她的过错,她为自己的过错买单,这怪不得旁人。原本就是她把事情一竿子打死了,她不能因为受到了燕倾那个渣男的伤害,就不接受别人对她的真心。 不能在感情上栽过一次狠狠的跟头,遍体鳞伤了就不敢再爱。 燕倾对她的伤害,她迟早都要找他赎回来的。可她不能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就把这样的伤害延续给云忆寒。 云忆寒一开始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性子,如今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心里都有数。 更何况,她对他,除了喜欢,还有那么多的……心疼呢? 这些话她从来都没有和云忆寒说起过,但是她相信有一天,她会把所有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全部都告诉给云忆寒。 她不想再骗他。 “唉……” 不知道那一天,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了呢。 冷不丁的,宫泠羽想起初次见面那次,云忆寒想抢“月魄”,并且告诉她,她活不过明年春天了。 背后蹭的出了一层冷汗。 了解之后宫泠羽发现,云忆寒绝对不是一个会危言耸听的人。 尽管他会骂人,也会爆粗,像个泼妇一样耍赖,但是他是不屑去骗人……不对,那个时候在燕王墓里的云忆寒还是不屑去骗人的,但是如今的,嗯,她不好说啊…… 宫泠羽低眉敛目,目光落在三连戒上。 这戒指她藏得好啊,好几次离燕倾那么近的距离,他竟然都未曾察觉到。 也是,燕倾若是不想用他那高贵的眼睛正眼瞧你,又怎么会把目光正视在你身上呢? 宫泠羽泡完药浴后,找了条细细的水晶链子出来,摘下戒指,穿成项链重新戴回了脖子上。 戒指空间无比的安静。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这里其实,空旷寂寞得让人感到可怕。 在世子府的房间的床下有云忆寒拿来的暖玉,宫泠羽便挑了两个精致的手炉,从戒指空间出来以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可是……却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云忆寒身上的味道出卖了他。 想正确迎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以后,宫泠羽也是对云忆寒敞开心扉,其实呢,看不见他的时候,她也有点小小的思念他。 假装没发觉云忆寒在,宫泠羽踢了鞋子,一脚踩了上去。 “唔……” 不知道踩在了哪里,云忆寒难受的发出一声闷哼,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娘纸……” 宫泠羽“扑哧”笑出声音来:“这才一日不见,你就变成大舌头了?” “嗯~~大舌头?我的舌头可不大,你不是知道的嘛?” “来干什么?” “你的床太凉,我来给你暖暖~~” 宫泠羽笑着钻进被窝,第一次毫无算计的、主动勾住了他的脖子:“云忆寒,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的被窝冷多了?你是来‘冷床’的吧?!” 她真的好想告诉云忆寒,她肚子里面有了宝宝,她和他的宝宝。 可是,时机还不对。 与此同时,距离南诏王城数百公里外的灼月城—— 郊外,乱葬岗。 忘川为了躲避天劫,逃到了乱葬岗外的一处山洞。 冷月下,山间雾气浓烈,乱葬岗里有不知名的动物发出叫声,随处可见幽蓝色的鬼火。 浓雾深处,一个绿衣少女提着盏灯缓缓出现—— 忘川见到她,美丽的脸上浮出一丝不耐烦,他蓦地站起来,夜空顿时划过一道惊雷—— “你到底是谁,跟了我这么久,想做什么?”忘川眼中幽幽绿色倏然亮起,语气充满了戒备。 绿衣少女掩唇嬉笑,手中的纱灯一颤一颤的摇动:“我叫花灵。” 第217章 燕倾的试探(5) http://.biquxs.info/

梅州城内,一户普通的民宅内—— 烛台恹恹的燃烧着,火盆发出呛人的味道,烟熏气在空气中盘旋、缭绕,呛得人喉咙十分难受。 榻上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左边是穿着寻常百姓服饰的温庭,右边是衣饰华美、风尘仆仆的燕倾。 温庭的身上,那种在朝为官时的当官儿的气度早已消失不见,如今的他,就是一个年迈的普通人,想要过安安静静的普通日子。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可他没有想到,今天傍晚时,世子殿下会突然造访。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燕倾放下朝中事不管跋涉千里亲自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不到他辞去了官职,躲到了离王城这么远的地方,还是躲不过。 “温大人在叹气?”沉默了良久,燕倾率先开了口。 温庭一双老眼微微黯下去:“老夫已经不是什么朝中大臣了,哪里担得起殿下这一声称呼?” 燕倾笑道:“温大人这两朝元老若担当不起,试问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担得起?” 温庭斟酌了一下,抬头看向燕倾:“世子殿下今日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知老夫可以帮上殿下什么忙?” 燕倾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道:“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本世子只是想知道,当年关于宫府灭门一案,温大人是否有事情忘记上报?” 燕倾这话问的委婉,他说的是“是否忘记”上报,而不是直接问他是否有所隐瞒。 可温庭听后,心里难免还是一个咯噔。 燕倾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见到他这个皱眉的小动作,便知这小老儿果然是有事瞒着他的。当年宫泠羽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很多事情都被他忽略掉了。如今旧事重提,想必温庭心里也是害怕了。 温庭沉吟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否定道:“殿下这话是何用意?当年之事,不都是经由殿下亲自指点,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只是负责施行而已。” 燕倾道:“温大人不必急着回答,仔细想想,再回答也不迟。” 燕倾的语气虽然没什么异常,但从他的目光中,温庭已经看出了威胁之意。 想不到几年之前做的那件违背良心之事,不仅让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连自己想要在这一方之地颐养天年,过几年太平日子都是不可能的。 果然,人不能作孽啊,有的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啊! 温庭的目光放在两人之间的一张旧木桌上。 木桌已经陈旧得不像样子,表面失去光滑的亮泽,到处可见纵横交错的痕迹,温庭年少时便在朝为官,三十五岁就坐上了丞相的位置,这么多年衣食无忧,日子过得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而如今呢?他只能屈居梅州这座小城的一角内,一日三餐都要自己张罗,大半辈子攒下来的钱财都尽数捐到官府去修河道,修堤坝了,为的就是想用金钱,来赎自己过去犯下的大罪,图一点心里上的安慰。 可是老天爷竟然连这么一点安稳日子都不给他过。 燕倾亲自来了,就势在必得,今天不从他嘴里抠出来点东西,他是不会罢休的。而燕倾的那些手段……他这么多年都有所耳闻,打心眼里就害怕。 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要是再落在燕倾的手里头,还有几天可活? 可是他隐瞒下来的事情……说出来燕倾不一定也会放过自己,万一一怒之下,加快了自己死亡的速度,岂不是得不偿失? 温庭心里在做权衡,燕倾的目光慢慢凝在他的身上,似乎并不着急。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过去温庭穿着官服踏着官靴威风凛凛神气十足的,可是如今,他穿着粗布长衫,与寻常百姓无异,眉头深锁,整张脸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现在的温庭,你说他就是个田里头种地的小老头儿,都没人不信的。 燕倾眸光动了动,道:“你且先仔细回想,是否有什么遗落的事宜未曾上报?本世子念在你往日为国尽忠的面子上,不会治你的罪,况且如今你也已经不在朝野……你我之间便当个朋友说说话儿吧,不必计较我的身份。” 其实燕倾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温庭会突然辞官这件事,如今看来,这其中必然也是有猫腻的。 在燕倾审视的目光下,温庭思考了良久,还是不打算将当年的事情说出,他的良心上已经受到了很大的谴责,他的亲人也因此遭遇了不测,他不能一错再错,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失去。温庭缓缓抬起头,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回答燕倾:“世子殿下,老夫并未有事瞒着殿下。外面夜色已深,出了巷子口便有家客栈,老夫年岁大了,殿下恕老夫不能远送了!” 温庭下了逐客令,燕倾却没有起身,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深邃起来。 桌上有一杯进来时温庭替他倒的水,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茶水的颜色也很劣质,是以从小锦衣玉食的燕倾根本就没有打算喝。此刻,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握在茶杯上,未见他有多用力,那茶杯便咔的一声从中裂开了。 茶水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溢出,流了桌面一角。 燕倾低眉望着碎裂的茶杯,唇角的弧度诡异起来,缓缓开口道:“我听闻温大人还有一个小女儿在青河镇的老家。” 温庭闻言,目光倏地射向燕倾,瞳孔放大。 他这辈子子女单薄,温家到了他这一代,膝下的孩子总共就那么几个,嫁出去的都嫁出去了,如今在青河镇老家的小闺女也不过五岁,是他老来得子,便一直寄养在青河镇的老家那边,这……燕倾是如何得知的 温庭想起自己的小女儿,额上便不由自主的出了一层冷汗,他越想越冷,燕倾今日前来……怕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望着那被他捏碎了的茶杯,温庭心里害怕极了,燕倾这是在威胁他啊…… 他要是不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燕倾就会瞄准青河镇的小女儿…… 他已经失去了如意,不能再失去这另外的女儿了…… 终于,在燕倾不带一丝杀气的逼问下,温庭松了口,交代了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年殿下让我处置宫家余孽的尸首,当天夜里,世子妃便找到了我,说是殿下交待的,要将宫家所有的尸体都扔到郊外乱葬岗喂狼。我……我的确是连夜让人把尸体都运出城外,可第二天晚上,我又偷偷带了人出去,把那一百多具尸体都转运到了凤凰岭外的一处墓地。我将宫家人葬在那里,每年都去上坟。” 温庭到底还是把当年自己厚葬宫家人的事情交待了出来。 燕倾闻言,沉吟了一下,他知道,温庭口中提到的“世子妃”是乐明砂。可笑的是,当年乐明砂竟然以他的名义做出如此狠毒之事,若非今日温庭把事情的原本都交代了,他倒是不知道乐明砂打着他的名义做过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燕倾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冷淡,温庭心头一惊,熟料没一会儿,燕倾便恢复了容色,没有再为难他,起身告辞:“多谢温大人托出实情,我说过今夜就当是你我之间以朋友的身份说说话儿,我不会为难你的。”他朝外面叫了一声:“桑与。” 桑与闻言进来,将手里的一个木盒放到温庭面前的桌上,燕倾解释道:“这是一点小小心意,温大人一定要收下。还有,梅州离王城还算不得太远,温大人若是有心远走,不如离开南诏,去往凤麟洲。凤麟洲地大物博,或许在那里,温大人还可以重新回到朝野。” 燕倾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温庭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打开桌上的木盒一瞧,里面足足有纹银五百两! 燕倾今日是转性了,怎么行事作风与平时这般反常?分明是来逼问他的,可最后他交代当年自己瞒着他厚葬宫家人的事实,他不仅没有生气,没有责怪他,反而还给他银子,劝他离开南诏国去往别国? 他——脑子被驴踢了? 不管怎样,燕倾离开以后,温庭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世子府—— 宫泠羽在桌案前执笔写字,云忆寒坐在圆桌前给她剥瓜子,她以为是自己和云忆寒协商好了,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一切,但她做什么都是当着他面前做的,不再想尽办法瞒着她,却不知道,其实云忆寒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份,并且对她大部分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原本宫泠羽在写字,云忆寒一边剥瓜子一边看着她,画面毫无违和感的融洽。忽然之间,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看样子是有很多人朝这边走过来,云忆寒的感官也没有往日的灵敏,几乎是到了门口他才发现,然后闪身多到了衣橱里。 几乎是下一秒,乐明砂就和容笙推门进来,他们的身后,竟然还跟着十几名带刀侍卫! 第218章 燕倾的试探(6) http://.biquxs.info/

乐明砂进门后便直接朝着桌案这边走来,宫泠羽慢慢放下笔,乐明砂踱步过来,低头扫了几眼,微微惊讶道:“你竟然在抄心经?” 宫泠羽笑道:“昨天做了个噩梦,一直踏不下心来,便抄几张心经静静心。” 这里毕竟是女子的闺房,容笙虽然也一道跟着进来,却只是礼貌的站在门口,没有往进来,他的目光,放到了桌子上盛着瓜子的碟子上,似乎有了变化。 宫泠羽听乐明砂说自己的计划——她带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去捉花颜雨。她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如今燕倾没在府中,甚至离开时竟然也没有让人知会她一声,她就是有怒气的,燕倾连人都不在了,这里面她最大,她说的话就是圣旨,她想整死花颜雨都没有人敢拦! 宫泠羽听完后,问道:“世子妃可想清楚了?” 语落,乐明砂便回答了她,宫泠羽无心听她说些什么,注意到容笙的目光,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里忽然一个咯噔! 容笙眼睛看着的地方,不正是方才云忆寒坐过的地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里有一叠剥到一半的瓜子仁! 试问,她人在这里写字,那么是谁在那里给剥的瓜子仁?! ——这说明什么? ——说明方才这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 乐明砂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细枝末节,可容笙却发现了! 这边乐明砂说完话,宫泠羽便笑盈盈奉承道:“既然都打算好了,那我们便行动吧。只是有一点,我想,殿下会不会派了人在畅清园保护花侧妃?” 闻言乐明砂的脸色立刻变了,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一句:“这我倒是没有发现……容笙啊……” 乐明砂回头去叫容笙,容笙立刻接上她的目光,乐明砂并未觉得这目光有什么,极为自然的问道:“你先带人去畅清园那边查看一下,有没有高手保护花颜雨。” 宫泠羽连忙出声阻拦:“不可去。” “为何不可?”乐明砂疑问。 宫泠羽解释道:“若是对方是高手,这样派人去了难免会被发现,一来会打草惊蛇不说,二来,花侧妃可能因此做了防范的准备。” “她能有什么准备?”乐明砂的话脱口而出,她从腰上摘下弓箭,以袖擦拭,低声笑道:“那我们派个高手去不就行了。” “林许,你辛苦一下,亲自跑一趟吧?” 在乐明砂说出前一句话的时候,宫泠羽便已经有了预感她会让自己去,没想到她还真的是让她去。 宫泠羽笑着答应:“好。”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朝着外面走去了。 “诶,这屋子里怎么有种味道,好香……”乐明砂鼻头拱了拱,无意间说了一声。 宫泠羽的心却一下沉了底,云忆寒还没有走! 他身上的冷香味道,她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云忆寒艺高人胆大,他会把乐明砂放在眼里吗?他会把容笙放在眼里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啊。 出门的时候,宫泠羽还在思考,要不要倒戈向花颜雨那边? 其实乐明砂就是想对燕倾据为己有,只想他身边,永永远远的都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就像当初燕倾独宠她一人一样。 她当年拥有的一切,恐怕一无所有的乐明砂都想要吧? 只可惜乐明砂过于心急了,而且她犯了最大的忌讳——她背叛了燕倾。 并且还被她所背叛的人发现了。 而花颜雨呢,她看起来也是个有心机的女人,但是她似乎只想要过衣锦玉食的好日子,她不知道她对燕倾有几分真心,但从她的卑微出身来看,如今的日子她应该是十分满足的。所以相比较来说,花颜雨可能比乐明砂还有那么几分头脑,最起码再对待男人这件事上,她是理智的。她明白燕倾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也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她在燕倾找上她时,极尽温柔相待,却从来不会给燕倾添堵,也不会试图拦着他做什么事情。 男人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 或者每个男人想要的都不一样,但是宫泠羽心里却完全可以肯定,燕倾需要的,一定不是乐明砂这种。 她对他有感情,任何感情偏执到了极点,都会变得畸形。 像乐明砂这种完全想占为己有的,就已经在畸变了。 可是要说心肠歹毒狠辣这一点,花颜雨似乎又比不得乐明砂。 宫泠羽摇摇头,她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计划吧!毕竟花颜雨她没深接触过不了解,而乐明砂,恰恰是她所了解的。 目送林许离开房间,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后,容笙几步走到正在擦拭弓箭的乐明砂身边,低声道:“你还想要亲自出手不成么。” 他离得这样近,眼瞎又是光天化日的,外面还有不少侍卫,虽然他们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可乐明砂还是冷着脸让容笙离得远点。容笙无奈,她大着肚子他又不能忤逆她,只身往后退了退,乐明砂这才答道:“我身体很好,早就想一箭把那个贱人钉在她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上了。” 提起那梧桐树,乐明砂又是一肚子的气。 事情是这样的,两年前燕倾带着花颜雨回来时,路过长老院,她说这梧桐树好看,多瞧了几眼,谁知道第二天这树便被移栽进了畅清园她的小院子。 燕倾为博得美人一笑,竟然连夜把整棵树搬过来了! 燕倾曾几何时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情? 乐明砂越想越是生气,等下她非得把花颜雨亲自钉上去。 容笙见她这样气愤,却都是为了别的男人,心里难免又是一阵失落。 失落过后,他想起了什么,目光扫视一周,小声道:“刚刚我们进来时,林许在桌案前提笔写字,而这桌上却又半叠剥好的瓜子仁……” 他欲言又止,乐明砂就见不得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便说道:“有话你就直说,你想说什么?” 容笙叹气,他都暗示到这份上了,她怎么还听不明白? 可是……接下来不能再说了! 容笙身影一扫,忽然折到了屏风后面,乐明砂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做,拿着弓箭跟了过去,容笙抬手朝她做了个“止步”的动作,自己便在林许的房间里检查起来。 容笙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圈,连衣橱底的木箱也没有放过,却没有一道人影! 乐明砂这时才意识到他的神情不对,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方才这房间里应该还有一个人。”容笙笃定道。 “为何?你不是搜查了一圈,什么人也没有看到不是?” 容笙走到圆桌前,道:“你看,这椅子是放在这里的,不是放在桌底的,而桌上有半叠瓜子仁,分明是有人剥到一半的……” 乐明砂没能听完,就忍不住笑了:“容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查案了?你不是已经找人查过了么,这林许底子干净,就是祭司院的白衣弟子,她只不过比较爱钱,才会跟着我做事。至于这个瓜子嘛……她刚刚自己坐在这里剥到一半,走到那边去写字,就不可以了吗?” 容笙解释道:“也并非不可,只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什么时候都有女人的直觉了?”乐明砂实在是觉得好笑。 两个人说笑着,并不晓得去畅清园查看的宫泠羽已经回来了,她正躲在另一侧的墙后面,听着乐明砂和容笙讨论自己。 乐明砂似乎对她没什么疑心了,可容笙还是有的,幸好她早有准备——如今“黄泉”在江湖上的地位飞快的增高,很多朝中重臣买卖消息都会去那里,除此之外,“黄泉”还收购了一些江湖上其他较为有名气的消息组织,她早已经让人给她“林许”的身份,底子洗得白白净净的,就等着乐明砂去查她呢! 渐渐地,乐明砂和容笙的话题不再围绕她了,她便翻到另一边的院子,然后从原路走了回来。 见她回来,乐明砂和容笙的话题便戛然而止,她停止了说话,主动迎上来问道:“怎么样啊林许,畅清园里面是否有高手?你没被发现吧?” 宫泠羽点点头,道:“花侧妃的院子里有三个人,武功很高,我若是再多耽误一刻,恐怕就有被发现的危险。说来也奇怪,他们的脸上,似乎都刻着字。” 闻言,乐明砂的脸彻底沉了下去,她握着弓箭的手捏得咯咯响,目光变得像刀一样锋利:“呵,那三个人可是殿下手底下的暗卫,想不到,都用来保护那个小贱人了。” 宫泠羽心中也是一惊,却并非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三个人是燕倾的暗卫。 而是因为,花颜雨对燕倾来说,真的很重要! 原本之前乐明砂说的什么因为花颜雨长得像宫泠羽的脸,燕倾才会对她有所不同,她都是不信的。她以为的是,花颜雨审时度势,不吵不闹,才会博得燕倾的欢心。 可是,他连手底下的暗卫都派出来保护她了,这说明她真的不一样,不是吗? 第219章 燕倾的试探(7) http://.biquxs.info/

“容笙,你左边那个,林许,你右边的。剩下那个,交给我。”畅清园外,乐明砂眼中闪过肃杀之意,斟酌了一下,吩咐道。 众人都是潜伏在草丛中的,冬日草皮干燥,此刻日光融融,在这里竟然有些意外的暖和。宫泠羽闻言却慢慢直起腰来,乐明砂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潜伏下去,宫泠羽摸着下巴笑道:“回世子妃,我——打不过。” 乐明砂微愠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打不过?我让后面的人给你掠阵,实在不行的话,还有我和容笙帮忙。” 这时,容笙也慢慢站起身来,沉吟道:“属下也觉得不妥。” “这也不妥,那也不妥,那你们告诉,到底什么是妥的?”乐明砂也站了起来,她原本肚子就大,蹲着藏着已经很难受了,现在都订好了计划,可这两个人又临时退缩,委实让她生气。 容笙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肚子上,然而不过一瞬,便迅速移开,他觉得的不妥,是她亲自出手不妥。 都怀孕了的人,怎么还这般好斗? 宫泠羽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乐明砂的语气还是带着丝丝气愤的。 宫泠羽笑道:“我听说殿下不在府中,请问殿下去了哪里,何时去的,又是打算何时回来的?” 话音未落,乐明砂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她垂在身侧,握着弓箭的指尖微微泛白,脸色也有几分苍白,好似这话戳到了她什么痛处。好大一会儿,她才不甘心的道:“我不知道!” 宫泠羽幽幽一叹:“我只是觉得,眼下我们三个不一定能打过里面那三个。况且殿下如今身在何处我们也是不晓得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此刻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我们贸然出手,恐怕都不能确保在殿下突然回来之前打过里面那三个暗卫,更遑论是捉到花侧妃了?” 乐明砂原本是生着气的,但沉淀下来后仔细一想,她说的确实也在道理,她把目光望向容笙。 容笙是站在宫泠羽身后的,乐明砂这么一瞧,她自然晓得她在看什么,容笙点了点头。 宫泠羽看到乐明砂的神色,便知道她是不打算贸然动手了,但她仍旧不甘心,快速思考了一下,便又一个鬼点子浮上心头:“那不如这样,我们先回去,我呢,把姓花的请到我屋里去喝茶,你和容笙在我屋里头躲着,咱们伺机动手怎么样?” 容笙陷入沉吟,宫泠羽摇摇头,道:“恐怕花侧妃不会出来的。” 乐明砂冷冷一声笑:“我乃世子正妃,而她不过是个侧妃,我请她出来,她敢不听?” 宫泠羽道:“我们这一群人兴师动众的在外头,想必里面已经有所察觉。”她说着,停下来,望向畅清园的八角们,果然,里面有几个使唤丫头这在往这边张望,看到他们看向那里,立刻做鸟兽状惶恐的散去了。 乐明砂微哼:“那些小贱人,改日我心情好了,都给收拾了。” 宫泠羽闻言笑笑:“花侧妃想必已经察觉到了,如果她一心躲在里头不肯出来,直到世子殿下回来,也并非不可能,而我们呢,碍于里面的三大高手,也是没有办法硬闯的。” 再一次提起那三大高手,乐明砂的脸阴沉得可怕。 良久之后,乐明砂脸上的气才慢慢褪去,无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今日岂不是在白费功夫?” 宫泠羽的身体也不舒服,表面上却只能强壮无碍,她眉梢一沉,道:“世子妃可还记得那****说的第二个办法?” 乐明砂思忖片刻,皱眉道:“法子虽然说不错,也不会牵连到我们,可是……” 可是怎么样,才能让燕倾以为宫泠羽还活着? 她明明已经死了! 外面阳光虽然晴朗,但空气中的寒冷是不可避免的,站了这么一会子,宫泠羽的身体由内而外的发寒,她不敢让他们看出半点的不对劲,只得说道:“没有条件我们就制造条件,哪怕是捕风捉影查不到虚实的东西,也可以考虑。” 乐明砂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着她:“你是说,放出假消息,以假乱真?” “假亦真时真亦假。”宫泠羽笑道。 “也好,我回去便差人去做。”这桩事总算也是寻到了解决的法子,乐明砂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眯着眼睛看向畅清园的方向,狠狠放出一句话:“不过是个替身而已,他拿你当个宝,在我眼中,你不过是个低等的****!” 语落,乐明砂招呼所有的人回去。 宫泠羽晃晃悠悠的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容笙的脚步慢下来,到与她齐平的位置,忽然目视前方的对她说了一句:“林许,你的脸色不太好。” 宫泠羽能够想象得出自己此刻的脸色想必应该很是苍白。 她搓了搓手,打着呵欠漫不经心道:“做恶梦没睡好,外头又冷,脸色会好才怪呢。” 容笙朝她笑了笑,没再言语。 一行人回到落花殿,乐明砂便立刻着手让人放出消息说宫泠羽还活着。 宫泠羽不露感情的看着她做着这一切,说自己昨儿个没休息好,找理由回去了。 回到房间以后,那云忆寒剥了一半的瓜子,竟然已经全部被剥完了,整整齐齐的一小叠儿,宫泠羽眼前立刻浮现出云忆寒用他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傲娇的剥着瓜子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很好笑。 他人跑哪里去了? 插上门闩,宫泠羽立刻打开衣橱的门,却不见云忆寒的身影,忽然间,房梁上一抹暗影压下来,云忆寒落到了她的身后。宫泠羽一回头,便被他抱了个满怀。 宫泠羽的胃里忽然一阵不舒服,逼得她差点呕吐出来,她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强颜欢笑道:“怎么上房梁去了?” “你走以后,乐明砂身边的美侍卫搜查了你的房间。”云忆寒淡淡道。 宫泠羽面色一变,迅速扫视了一周,却并未发现有东西被动过的痕迹,看来容笙做事果然谨慎! 宫泠羽的眼底,快速掠过一丝杀气。 她掩藏的很好,可是云忆寒还是给发现了。 他刚要开口问,宫泠羽却兀自皱起了眉头,有些烦恼的坐到了椅子上,自言自语道:“不行,还不能杀。” 云忆寒走过去,双手放到她的肩上,替她揉捏起来,低声问道:“为何不能杀。” 想杀便杀,有什么可顾虑的?她解决不了,不是还有他么。 宫泠羽抬起手,握住了肩上云忆寒的一只手,有点凉,但温度却比以前暖了几分,她一声闷笑,道:“我跟你说一件有趣儿的事情。” “好。” “但是在我说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先。” “好。”云忆寒眸光闪烁,笑着应下。 宫泠羽偏头去看他:“那天,你是怎么寻到‘黄泉’去的?” 云忆寒道:“跟着忘川。” “云忆寒,你没有骗我吧?” 云忆寒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那是你的势力。我……跟了忘川好几次,才找到那里的。” 事实上,是他跟着她才找到的那里,但是……怎么觉得自己就不能说出来呢?但是,他没有骗她对不对?因为他没有说自己没骗她,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双手扶着的肩膀,忽然变得僵硬。 云忆寒继续道:“林许,我没有过害你的心思。倘若你不信的话,可以杀了我。” “我不还手。”云忆寒极其严肃的补充了一下。 半晌,宫泠羽屁股挪动一下,换成了面对他的方向,反握住他的手,眼角难得的溢出一点温柔来:“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因为你比我厉害太多嘛,你要是想害我,我早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云忆寒脸上也露出笑容,但眼底却若有似无的泛起一丝黯淡,他试探性的问道:“林许,倘若有天你发现,我没有这么厉害了,你,是不是就会嫌弃我了?” “会啊。我会把你丢掉的。”宫泠羽开玩笑道。 云忆寒却认真了,绝美的脸庞一下绷紧了,“不准。” 不准丢掉他。 宫泠羽笑得更欢了,站起来,摸摸云忆寒僵硬的脸蛋儿,手指下滑,最后落到他的优美的下巴上,一挑,色眯眯的笑道:“那你说说,没了绝世神功,你还能做点什么?啧啧,看在你貌美如花的份儿上,留下来伺候我也是可以考虑的。” “好啊。”云忆寒眼神一热,立刻反客为主,将她抵在了桌面上,一只手就伸进了她的衣服里,“那不如现在就伺候伺候?” “你……”宫泠羽身子一软,声音也软了下来,听在云忆寒的耳中十分悦耳动人,她轻轻推脱,道:“刚刚还有八卦没跟你讲呢。我是讲信用的人,你让我把话说完啊。” “你说。”云忆寒不松开她。 宫泠羽挣扎了一下,无果,最后她只能揪着云忆寒的耳朵把他拎到了一边,这厮最擅长蹬鼻子上脸,并且没有鼻子也要制造鼻子! 说白了就是脸皮太厚! 第220章 燕倾的试探(8)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一脸受伤的望着宫泠羽,她为了让自己狠心不搭理他,只得把目光移到别处,托腮啧道:“燕倾被人绿了。” “绿了?”云忆寒不解。 此时此刻,宫泠羽好想跟他说,有什么不懂的去问你那从现代穿越来的说书先生吧! 然而事实上,她也只是耐心的解释道:“燕倾的头顶上飘着一朵翠绿翠绿的云彩,脑袋上带着一顶翠绿翠绿的绿帽子!” 云忆寒领会,哦,原来她说的是这层意思。 “云忆寒,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宫泠羽真的是由衷的佩服,听到这么好听的八卦,云忆寒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简直要为他的淡定鼓掌叫好了! 云忆寒淡淡道:“我从水晶球里面看到了。” 宫泠羽听到“水晶球”三个字,很容易的便联想起一段不痛快的往事,云忆寒的眼神闪了闪,很显然,他也想到了那段不痛快的事。 “当时我——” “反正你——” 沉默间,宫泠羽和云忆寒一起开口,云忆寒低笑了一声,开口道:“当时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那么有主意,摔破了我的水晶球还打伤了圣女,不过好在,水晶球已经被我修复了,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宫泠羽扶额:“我以为你要说‘你先说——’”。 女士优先,这不是一般男人都会有的品德么,况且只是说话的先后顺序而已?谁能告诉她,云忆寒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啊! “圣女不是我杀的,你就算想陷害我也不会承认,我只是打伤了她。”宫泠羽道。 云忆寒点点头:“我知道不是你。” 宫泠羽这才眉笑颜开,凑到他面前,眨眨眼睛:“水晶球真的有这么厉害,想看到什么都能从里面看到?” “要付出代价的。”看她一脸好奇的模样,云忆寒恶劣的拆台。 宫泠羽摸了摸鼻子,耸耸肩:“算了,我功力不够,还是别上赶着打脸了。” 空气再次沉默下来,云忆寒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宫泠羽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要是再不开口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又要被这厮给办了! 她……虽然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想,可是她肚子里的宝宝还不稳定呢! 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宫泠羽一把排掉云忆寒凑上来的脸,凝肃道:“还有一件事。” “等下再说?” “不行,就现在。”宫泠羽大咧咧的坐回椅子上,看着云忆寒,语气笃定:“祭司院里面有世子府的眼线。” 云忆寒眸光微动,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吧?! 一定是了! 是就是,不是也是!!! “云忆寒,你……你出门没吃药吧?!”宫泠羽满脸嫌弃的站了起来,有些恶寒的看着云忆寒。 怎么她告诉他祭司院里头有燕倾的人,这厮反而更开心的笑起来了? 是不是疯了? 良久之后,云忆寒笑道:“我知道,是若水。” “……” 若水?! 三秒钟后,宫泠羽差点蹦起来,怎么是他?! 若水……是谁都行,宫泠羽偏偏就真的一点也没有怀疑过若水! 因为是从未怀疑过的人……所以宫泠羽更加惊讶了! 云忆寒并不打算隐瞒她:“我忘记具体是几年前了,燕倾想要在祭司院安插自己的人,但祭司院密不透风,而那个时候,若水的姐姐刚好远嫁东篱,若水在这个世上只有他姐姐这一个亲人,燕倾大概是以为他会恨我,所以我便让他主动去找了燕倾。” 宫泠羽颇为怀疑的看着云忆寒,这厮有这么未雨绸缪深谋远虑? “林许,我大亲爱的娘纸,我说过不会再隐瞒你什么。” 云忆寒用一种深邃的眼神看着宫泠羽,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想告诉她,他知道她的身份,他也愿意跟她共进退。 她想做什么随心所欲去做便是,他的职责是守护燕氏江山没错,可为了她,他不要这祭司之位又如何? 当年她为燕倾那个男人做了那么多,如今他同样也可以为她做,甚至更多; 她做不了的事情,他做; 她若没有退路,他来铺; 可是……这些话,只能放在心底吧? 忽然,云忆寒的眼神变了变,面前的景象似乎有过一瞬的晃动,像是平静的水被什么惊扰了,他知道,自己又快撑不住了。 连招呼也没有打一声,云忆寒抬脚便要走,然而他此刻大不如从前,是以宫泠羽微微提速便将他抓住了:“云忆寒,不准又突然消失!” 云忆寒低声道:“有人来了!” 宫泠羽立刻松开他,原来是有人来了,他才要走的! 她误会他了! 云忆寒说外面有人来了,宫泠羽根本就是不疑有他,一点怀疑也没有,早已做好了准备,熟料坐等了半晌,居然没有一个人进来。 云忆寒的感官比她的要灵敏很多,他不会听错吧? 宫泠羽这才起身出去,却并未发现外面有半道人影。 这个二进院子,没有乐明砂的吩咐,平时没什么人来的。 宫泠羽回头侧望云忆寒消失的方向,他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 宫泠羽有心跟上去,却深知自己的身体不行! 她……要加快进度了! 两日后,燕倾回到世子府。 而乐明砂并未在第一时间出去迎接他,因为她正在寻找容笙。 容笙已经整整一天不见人影了,他能去哪里? 平日里不是挺喜欢围着她……和孩子转的么。 落花殿和微雨殿的大部分人都被她派去寻找容笙了,连宫泠羽也没有被放过,而她背着乐明砂的面,是不会帮她半点忙的,所以她只是坐在佛堂里头偷了会懒,过了两个时辰才慢悠悠的回去。 “怎么,还没有找到么。”一进屋,宫泠羽就装作焦急的样子问道。 乐明砂的语气也有点急:“谁知道他去了哪里呢,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宫泠羽安慰她道:“你也不要太着急。”她扫视了一下身边的下人,浅声道:“我听说殿下回来了,正在大厅呢。” 乐明砂脸色微变:“几时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 乐明砂的手倏然握成了拳头。 好一个燕倾啊,都回来半个时辰了,也没有叫人通知她一声,到底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吧! 还是说,燕倾已经派人通知了畅清园里面那位? 乐明砂眼底写满了嫉妒和恨意,她单手扶腰,大步朝外面走去,秀玉不明所以,只能低头跟上去:“世子妃——” 乐明砂一路气势汹汹的杀到前厅,燕倾正在向桑与交待事情,门口的下人拦着不让她进去,她却仗着自己大着个肚子没人敢把她怎么样,踢开下人就闯了进去。 见她闯进来,燕倾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吩咐桑与道:“你先下去。” “是。” 桑与向外走去,路过乐明砂身边时,朝她躬身行礼:“世子妃。” 燕倾几步过去,扶着乐明砂坐到了垫着虎皮的椅子上,笑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是么。”乐明砂阴阳怪气的笑了:“还是说,殿下在等花侧妃过来?” 燕倾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好端端的,我就是要提她。”乐明砂大着肚子,给她添了不少的勇气,要是放在平日里,她是不敢这般和燕倾说话的。 燕倾看着她,道:“你是来胡闹的?乐乐,我和你说过的,我需要的是一位在外人面前端庄风仪的世子妃,现在我问你,你还能做到吗?” 燕倾微微发冷的话语,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乐明砂的脑袋上。 她立刻清醒过来,她心里明白,燕倾已经到了要濒临爆发的边缘,自己不能在试图触碰他的底限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肚子里面有孩子,这是她的筹码,她抓着扶手的手,指节泛白。 良久之后,她慢慢站起来,朝燕倾走去。由于习过武,即使怀孕,身子也比寻常女子要灵活。 走到燕倾面前,乐明砂忽然给他跪了下去。抬起头,看着燕倾,字字清晰的道:“殿下,乐乐没有想要胡闹的意思。我只是……她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脸上露出一种母性光辉,声音也随之温柔起来:“我只是想,我们有了宝宝,以后……你可不可以,给我多一点的关心?” 燕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并未因为她温情的话语而有所动容,依旧平平淡淡的,他慢慢俯身下去,英俊的脸上多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乐明砂以为他是想要扶自己起身,正要配合他做起来的动作。 谁料,燕倾的手却是落到了她的脸上,下滑,然后擒住了她的下巴,脸上的浅笑消失不见,开口,说出了让乐明砂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痛苦的话:“乐乐,有句话过去我不说出来,是害怕伤害你,但如今我知道了,你远比我想的要坚强太多。” 乐明砂微微怔住:“什么话?” 燕倾低眉敛目,语气却冷漠如冰:“宫泠羽就是宫泠羽,乐明砂就是乐明砂,你跟她根本没什么可比性。我就算把你包装得再光鲜亮丽,你也改不了低贱的本质。而宫泠羽,她从来不会这样求我。” 第221章 燕倾的试探(9) http://.biquxs.info/

燕倾的话,如一根根针,尖锐的刺进了乐明砂的心口。她双臂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燕倾只是一个移步,便从她的双手间挣开,乐明砂颓败的跪坐在地上。 燕倾看着这样的她,似乎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在街上被人殴打的乞丐乐明砂。 他甚至想到,那样一个一无所有的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像样的名字?这名字指不定还是她从哪里偷来的吧? 终于,燕倾摇摇头,欲要离开,乐明砂不顾身子,扑过去叫住了他:“殿下!”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殿下,你就不能多看乐乐一眼么?我有了你的骨肉啊,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你不能……” “其乐融融?”燕倾忽然一声冷笑:“乐乐,你这词儿,跟谁学的,九王爷么。” 乐明砂闻言,脸色一下变了。 九王爷?他为何会突然提到九王爷? 燕倾道:“乐乐,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对付雨儿是么。连外面那些人都在传些什么,你都没有听见么。” 乐明砂脸色微微泛白,不知是不是被揭穿了她对付花颜雨的事。 燕倾面无表情,语气微冷:“你不妨出去听听街头巷尾的议论。” 语落,燕倾抬步离开。 乐明砂脸上有凄凉,也有嫉妒和不甘。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些什么? “容笙?容笙?!”乐明砂近乎疯狂的叫了好几声,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原本有下人想要过来搀扶的,但她平日里动不动就打人的做派,当真让那些下人不敢轻易上前,谁都害怕,世子妃脾气暴躁,弄不好又是一顿揍。 乐明砂跌跌撞撞四处寻找容笙的下落,真的像个疯婆子。 她间或还会叫几次林许的名字,宫泠羽躲在暗处,听到了就挖挖耳朵,其实乐明砂这副惨样看上去的确有几分可怜,但她不是个可怜的人,有因才有果,她平时积累下来的孽债太多了,欺负过伤害过的人太多了,所以才在最需要的时候,没有人肯为她伸出援手的。 她是咎由自取。 人在做,天在看。 自作孽,不可活。 “啊——” 长廊这边,乐明砂疯了一样冲撞上一群拿着盥洗器具的侍女,几个人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无奈她死抓着人家不放,几个岁数小的侍女便尖叫出声。 长廊的另一边,宫泠羽悠然的靠在漆红廊柱上,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去。 落日的余晖,将面前华丽的亭台楼阁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看起来更加温暖。 即使空气是冰冷的。 夜幕降临时,空气越发的寒冷。 容笙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处,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宫泠羽也十分无奈,她是不想容笙死的,还想着要利用容笙和乐明砂,把燕倾被绿了的事实昭告天下呢。毕竟给他自己被绿了的证据,燕倾有可能会杀人灭口,这件事从此就没有人知道了。而如果两个人正在野合时被抓个现形,就完全不一样了。 古代也是有人喜欢八卦,喜欢爆料的。 可惜,容笙十有**是遇到不测了。 宫泠羽算计着时辰,觉得也该是时候出现在乐明砂的面前了。 她没有一开始就出现,是因为没有到对的时机。只有在最寒冷的时候感受到的温暖,才能够被记住。这一点,她有太切身的体会了。当年在牢中受尽极刑,在城墙上受尽侮辱,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帮她。 那才叫绝望。 而今天乐明砂所受的,不过是一点皮毛而已。 宫泠羽找到乐明砂的时候,她头发凌乱,发髻上的珠花和玉簪已经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正坐在木质走廊的尽头,发呆。 宫泠羽过去,坐在她身边,像个朋友一样对她微笑。 乐明砂转头看着她,眼神无比的凄凉。 宫泠羽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这样沉默着,乐明砂一定会开口。 果然,过了良久,乐明砂沙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可找到了容笙?” 宫泠羽摇摇头,笑着问道:“世子妃似乎很关心容侍卫呢!” 乐明砂闻言,眼神动了动,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没有!他……他是我的贴身护卫,他不在身边,谁来保护我?!” 宫泠羽笑道:“不用怕,这里是世子府,没有人会伤害你,殿下……也会保护你。” 后面半句话,是宫泠羽故意提起的。 乐明砂气势汹汹的去大厅找了燕倾,虽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都说了什么,但是想必乐明砂被打脸打得很惨,出来以后才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不过……应该不是燕倾揭穿了她绿了自己的事实,否则,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无法保住的。 燕倾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没有拆穿她。 或者说……等到燕倾拿到证据的那一天,也不会拆穿乐明砂。 拆穿她的丑闻,只是会给燕倾自己脑袋上扣个屎盆子,他是个相当聪明的人,所以……他兴许会有别的办法对付。 乐明砂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燕倾保护她? 燕倾应该是巴不得她早日去见阎王爷吧! 这么多年,她战战兢兢,在外面时时刻刻都会伪装好自己,她是块什么料子?她努力让自己上得了台面,让自己变得和那些雍容贵妇一样,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可燕倾还是……打心底的嫌弃她。 “在他的心里,还是宫泠羽最好。” 乐明砂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宫泠羽看向她,勾唇一笑:“世子妃何出此言?死去的人,如何能比得了活着的人?” 乐明砂看着她看了良久,宫泠羽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是,她看什么,她都不怕。 乐明砂困惑道:“林许,你怎么……怎么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 “笑不好吗?” “你似乎……一直在笑。” “笑总比哭好吧。”宫泠羽笑道:“我现在笑的多了,是因为以后也许就只有哭的时候呢。” 乐明砂觉得,她这话,好像意有所指? 但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便将话题重新扯回了宫泠羽和燕倾的身上。回忆起往事,她的目光有些缥缈:“很多事情,坊间传闻的都虚虚实实,而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宫泠羽被我一箭钉在城墙上,她的身体本来就已经快要不行了,我不过是念在往日的姐妹情谊上,不忍看她那般痛苦,才会一箭穿了她的心。” 听到这里,宫泠羽简直想为乐明砂的这一“善举”拍案叫绝! 见过了那么多不要脸的,原以为夜云轻是其中之最,但是她错了,真的错了,跟乐明砂比起来,夜云轻那么一丁点儿脸皮又算的了什么?! 乐明砂这般厚颜无耻的扭曲事实,宫泠羽就要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但她做出来的,却只是安安静静听她说下去。 乐明砂继续回忆,眼神无光,声音惨淡,仿佛当年情景历历在目:“宫泠羽死的时候,殿下几乎就要疯了。” 闻言,宫泠羽心里的冷笑和溢于言表的笑容,全部都凝滞住了。 乐明砂的记忆也扭曲了吧? 她死了,燕倾应该高兴才对,应该举国同庆,大赦天下庆祝她的死才对。 ——燕倾怎么可能为了她,发疯? 乐明砂脸色越发惨然:“他抱着她的尸体,三天三夜,也不让人下葬。后来啊,后来他不晓得把尸体放到了哪里去。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就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宫泠羽咽气的时候,燕倾气息慌乱,浑身上下都是杀气,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其实,从那个时候她就能看得出,燕倾有多爱宫泠羽了。 如果他不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乐明砂想,他甚至可以陪着宫泠羽去死。 就是因为深爱,所以即使在面对花颜雨那样一个替身时,也会加倍呵护,小心谨慎的怕她被别人伤害。 宫泠羽摇摇头,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廊下的灯笼被冷风吹得摇晃不定。 两个孕妇,就这样坐在冷风里,相对无言。 沉默了片刻,宫泠羽缓缓开口:“有矛盾啊,既然照世子妃所说,殿下是喜欢那宫泠羽的,又如何会杀了她?” 乐明砂摇摇头,实际上,她也不明白当年为何燕倾没有尽全力拼命保住宫泠羽。 这个问题,同样也困扰了她很多年。 如此深爱,却又如此决绝的狠心不管。 宫泠羽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凉薄,乐明砂却并没有看出来,她笑道:“所以可能是世子妃分析错了,殿下并不是爱宫泠羽。” 因为燕倾,只爱他自己。 乐明砂的眼神,更加的迷茫了。 书房—— 燕倾接过桑与呈上的信,扫了一眼,眸光深沉下来:“我们这一路回来都在听说前世子妃复活一事,似乎被传得很开。” 桑与道:“殿下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 桑与道:“花侧妃那边派人来,说是世子妃去找了她的麻烦,带了很多人。” 燕倾似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自顾自道:“把林许叫来。” 第222章 燕倾的试探(10) http://.biquxs.info/

“是。”桑与转身正要出去,却觉身后一阵疾风闪过,燕倾从他身边迅速掠了过去。 “我亲自去。” “……”桑与摸了摸脑袋,有点搞不清楚,殿下最近——怎么总是亲自做这个做那个的? 先是去见温庭那个老东西,他等不及让人把温庭带回王城,便亲自去了;这才回来,一刻也没有来得及休息,要见林许,也是自己去了。 燕倾事必躬亲的态度,委实让桑与感到意外。 另一边,宫泠羽送了乐明砂回房间,正打算偷偷出去一趟,去“黄泉”让人查一下容笙的下落,却不想出了乐明砂的房门,却瞧见燕倾站在外头。 夜间霜重,燕倾不知站了多久,他的玄衣和发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霜花。 宫泠羽稍作惊讶,心道燕倾对乐明砂看来也没这么绝情嘛,这不知道她疯了一天,晚上还是过来她这里了。 见状宫泠羽朝燕倾礼貌性的笑笑,就打算从旁边走开。 燕倾伸手拽住了她的。 不知为何,燕倾触碰到她衣角的一瞬,似乎被她身上的某种力量震了一下,燕倾松开了手。 他有些打量的看着她,一双眼睛料峭如春风:“我见过这种力量。” 宫泠羽两只手拢在了一起,藏在袖子里,外面风太凉。 她这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也被燕倾收入了眼底。 “这是护体灵力,和云忆寒的一样。”燕倾的目光透出一丝迷离:“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种力量了。” 过去他经常和云忆寒动手的,有的时候打起来已经超越切磋的步骤了,两个人直接不顾身份动手。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可以的话,云忆寒会光着膀子撸袖子跟他打,因为他偶尔还很会耍赖。打的次数多了,燕倾起初也没少吃他这一身护体灵力的苦,找不到对付的法子,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云忆寒身上的这种力量就没有了。 宫泠羽笑道:“殿下是好久没见过这种力量,还是好久没有见到过祭司大人了?” 燕倾上前一步,眼神微挑:“所以你承认自己在为他办事,潜伏在我世子府了?” “你怕了?”宫泠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也没有避开。 她这不置可否的态度,让燕倾的笑容变得深邃起来:“你想让我怕?” “……”噫!宫泠羽浑身一阵恶寒,燕倾这语气怎么隐隐有点暧昧,不对劲儿呢? 凉风一阵一阵从廊下刮过去,宫泠羽的手缩得紧了些,不想跟燕倾周旋,便瞧了眼乐明砂的房间,对燕倾道:“殿下是来看世子妃的吧!那就赶紧进去吧,世子妃可是一天都在念叨殿下呢!” 语落,宫泠羽拢着手离开了。 燕倾凝视她的背影消失,转身回到了书房。 回到书房以后,燕倾便问了手底下的人是否有容笙的下落,可容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时,门外有人汇报,燕倾便让他进来。 那是一名黑衣人,进来后便跪在地上,燕倾倚在桌案前,将袖子挽起到一半,俯身用银针挑着灯芯,“说吧。” 黑衣人道:“殿下,按照地图指示的位置,燕王墓里面并无女子尸首!” 燕倾挑灯的动作停滞下来。 沉默了一下,他才再度开口:“其他的位置都仔细搜查了么?” “除了无法开启的棺椁,墓里面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我们的人都搜了遍。”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燕倾继续慢慢挑着灯芯,摇曳的灯火映在他冷峻的脸上,表情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亥时,桑与路过书房,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殿下没有休息。 子时,桑与再次路过书房,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丑时,桑与从自己的床上下来,走到书房,看到灯依旧还在亮着。 ——殿下为何还不休息? ——遇到了什么事情? 桑与对燕倾衷心,是真的忠诚不已。这还要归于当年燕倾对桑与的恩情。 彼时桑与只是山中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农民,他很小便随着父亲上山砍柴。他八岁那年才知道,其实父母是从某王府里面逃出来的人。那天晚上,王府的人找到了这个小山村,想要杀死他们一家三口,他年纪小,与人拼命也是落了个被打个半死的下场,最后,他被人摁着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活活打死。 王府里的人原本也是想连他一道杀了的,可那是正逢与他岁数差不多的燕倾路过这个小山村并借宿在桑与家的隔壁,这才将桑与救了下来。 燕倾当时只问了他两个问题,想不想活着,想不想为他的父母报仇。 如果想,就跟着他。 自此以后,桑与对燕倾便是忠诚不二,为他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桑与在书房外站了一会儿,便敲响了门。 半晌,里面传来燕倾的声音:“进来。” 桑与推门进去,见燕倾果然坐在桌案前,面前没有奏折,也没有密信,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支断了的簪子。 那簪子……有几分眼熟。 燕倾头也没抬,道:“你怎么还没有睡。” 桑与道:“我担心殿下。” 燕倾的目光凝在簪子上,实在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高兴或者生气,可是桑与觉得,他好像……在笑? 桑与的话并未得到任何回应,这么多年,燕倾对他都是不错的,私底下两个人也曾向兄弟一样,不顾彼此的身份一起喝酒谈天,武艺切磋。是以桑与便主动问道:“殿下遇到高兴的事儿了?” “有这么明显?”燕倾慢条斯理的抬起头,唇边,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她回来了。” 燕倾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过的兴奋,即使他在极力的压制、控制着,可桑与还是看出来了。 桑与有点担心,殿下莫非是魔怔了,谁回来了? 桑与回头看了看,身后……没有人啊。 犹豫了一下,桑与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燕倾低头笑了笑,拿起面前的一段断簪,意味深长道:“宫泠羽回来了。” “……”!!! 桑与的嘴张得很大,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惊讶,他觉得殿下是疯了! 死去的人,如何能够回来? ——借尸还魂?! ——死不瞑目?! 当年的宫世子妃死的那么惨,难道回来找人偿命了? 这无稽之谈的话语若是别人来说,桑与根本就不予理会,信都不会信一下的。可偏偏这话是燕倾说出来的,是他最感激,也最尊敬并忠诚着的世子殿下亲口说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桑与甚至都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燕倾的眼神带着满足,脸上的神态也很正常,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毛骨悚然:“我等了整整六年又二百日,她终于肯回来了。” 桑与觉得头皮开始发麻,好像四周有无数双诡异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死去的世子妃……回来了! 见桑与沉默了,燕倾便笑问道:“怎么桑与,你觉得本世子在说胡话吗?” “桑与不敢。” 看得出来,燕倾的心情是真的不错,他用干净的手帕将断簪包起来,动作小心翼翼,透着股极度的谨慎,桑与看着断簪被手帕裹住,蓦地记起,他为何会觉得这断簪熟悉了! 当年只手遮天的毒妃宫泠羽,不就是用这样一支简单的簪子挽住一头秀发的么! 桑与心里有个大胆的假设——殿下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否则今夜的举动,怎么如此反常,如此诡异,还一直在说什么亡人归来了? 燕倾收好断簪,屋里的光线似乎又暗了些,他重新回到桌案前,找出银针,挑着灯芯。 灯光再次明亮起来。 桑与问道:“殿下还不打算休息么?” “我睡不着。”燕倾淡淡一笑,狭长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高兴的睡不着。” 他眼中的这种笑,桑与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了。 而他说自己兴奋的睡不着,桑与也觉得,这一幕好似曾经发生过? 桑与努力回想着,终于给他想到了,就在那年世子迎娶世子妃宫家嫡女宫泠羽时,也说过这样的话。 那年的世子府还在城北,也没有如今这般富丽堂皇。 也是在书房里,世子殿下在书房闹心的走来走去,然后用银针挑着灯芯儿,说自己高兴的睡不着。 因为明日宫泠羽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所以他今天晚上开心的无法入眠。 当时的桑与还在矛盾,殿下明明总是教训并告诫自己以及一众属下,不能对任何一个女人动真情,七情六欲可以有,但只限于发泄,不能将自己的真心付出,可是,殿下这难道不叫付出真心了吗? 那时的桑与在矛盾,可是几年之后,当世子当真不顾往日恩情,灭了宫家一门包括世子妃在内的所有人时,他才觉得燕倾是天底下最冰冷无情的人。无论往日他多宠,到了关键时刻,他便能有多狠。该毁的都会毁得干干净净。 但是现在,桑与又陷入了迷茫。 第223章 燕倾的试探(11) http://.biquxs.info/

燕倾一夜未眠,第二天黎明的曙光才出现在东方,燕倾便召集了世子府的一众下人,命他们将世子府花林大厅前的喷泉给拆了。 ——拆喷泉? 门前经过几个下人在念叨此事,宫泠羽正在房间里束腰,她的小腹已经有点凸显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她最近都在束腰,然后在外面套上宽松的长袍。衣裙宽松,正好也利用动手,尽管她这个时期不能频于动手。 听闻燕倾要拆喷泉,宫泠羽便有些着急,喷泉是绝对不可以被拆的,她从床上站起来,却因为速度过快,眼前有过一阵晕眩,整个后脑勺都懵了一下。 扶住床柱,才没能让自己倒下去。 心扑扑的跳着,频率比以前快了很多。 宫泠羽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身体才慢慢恢复。 她最近……这样突然出现晕眩的时刻越来越多了,身体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遽的消瘦着,不管她吃多少饭,吃多少补品,通通无济于事。 云忆寒不在身边,忘川也不在身边,甚至忘川最近行事诡秘,她完全都不晓得他在做些什么。一心想找个人跟在自己身边,遇到事情也好有个人一起商量,可这人选她迟迟定不下来。难道真的要像云忆寒说的那样,让他男扮女装跟在身边? 宫泠羽光是想想那情景就觉得好笑,云忆寒那脾气,燕倾万一某个字眼不对他老人家的心情了,他能当场把夜香桶扣在燕倾脑袋上! 可是……她如今身体这么衰弱,自己行事也是不安全的,如果她出了什么差错,连保命都是大问题! 去见乐明砂的路上,宫泠羽都在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先让两个暗卫暗中保护自己。 乐明砂正在梳妆,她的气色比昨日的不知好了多少,似乎心情不错,脸颊上都带了红晕。 “林许,你来的正好。”宫泠羽一脚踏进殿中,乐明砂便已经起身相迎了,秀玉抬起头看了眼宫泠羽,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原本她是世子妃身边最得宠的丫头,可自从这个叫林许的来了以后,她的地位就大不如从前,世子妃已经很少让她去办什么事了,而是凡事都喜欢问这个叫林许的! 乐明砂屏退了殿中伺候的下人,拉着宫泠羽问道:“林许,可有容笙的下落了?” 宫泠羽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世子妃,容侍卫已经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也根本没有人见到过他去了哪里……他……很可能已经……” “不会的!”乐明砂难以置信的摇着头,眼底透出一丝隐藏的情绪:“容笙不会出事的!” 宫泠羽心中在冷笑。 可惜了这容笙,他要是真的死了,她反倒不那么好办了,容笙真的死了,她去哪里找个“容笙”来和乐明砂上床做戏给燕倾看?还找忘川么?且不说现在找不找得到忘川的人,就算找得到,他也不一定会听她的话了。 忘川早已经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忘川小狐狸了。 “容笙一定不会有事的。”乐明砂重复的念着这句话,不停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宫泠羽正苦于如何开口,让乐明砂干预燕倾不要拆掉喷泉这件事。 实际上,她也没有办法开口。 乐明砂说过,自己是讨厌那喷泉的,因为那喷泉是当初她告诉燕倾如何修剪的,是属于“宫泠羽的遗物”。如今燕倾想要拆了这喷泉,是顺了乐明砂的意,想从她这边做突破口阻止燕倾,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从燕倾那边呢? 乐明砂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燕倾的,燕倾对此有所怀疑,所以如果她能够让燕倾知道,拆掉喷泉无疑是在哄乐明砂开心,燕倾会不会就此停止? 宫泠羽心里根本就没有底,何况,燕倾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拆掉那喷泉? 若说喷泉碍了他的眼,一早就给拆掉了,不会留到今日。 宫泠羽内心一声叹息,她实在不敢妄自揣测燕倾的心思。 下午的时候,拆喷泉的工程已经开始动工了,宫泠羽站在东侧影壁下望过去,喷泉的水已经被放干净了。 燕倾今日也没有去上朝,一直在亲自监督着。 宫泠羽真的是搞不清楚他心里如何想的,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喷泉拆掉? ——他难道忘了,这喷泉下面埋着炸药呢么? 这个在喷泉下面埋炸药的法子也是当年她和燕倾一道商量决定的。那个时候,南诏王表面上很宠燕倾,但实际上却是一直在为难于他。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燕倾亦是如此,没有人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 当时南诏王的身体和脑子都比现在要强很多,说他是个精明的小老头儿一点也不为过,燕倾被他逼到最难过的份上时,真的是想过杀了他。 但是怎么杀就成为了最大的难题。 儿子杀老子是违背道德的,燕倾不能这么做,况且南诏王身边保护着的高手不在少数,近身的侍卫更是各个都不好惹,当年宫泠羽和燕倾算过,就算他们一起联袂出手,都没有一半的把握能把南诏王杀掉,且将来若是燕倾登基,怕是会落下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罪名! 恰逢那时,宫泠羽想要在世子府修剪一处喷泉。 喷泉的选址是燕倾定下来的,然后宫泠羽用了三天时间,想到这个把大量炸药埋在喷泉下的方法。 这个法子最初是想要用来对付南诏王的。世子府的大型宴会,一般南诏王都会亲自莅临,介时在门口制造一起爆炸事件,任南诏王身边高手再多,都是没用的,那些在远处的,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到时就对外宣传,是有人刺杀,在世子府预先埋了炸药。世子府的死伤也不计其数,众人都会沉痛在南诏王暴毙的消息里,哪有人会去真的查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那当初为了保护燕倾的喷泉最终没能派上用场。 大厅前叮叮当当敲砖砸石的声音,下人们干活的速度很快,宫泠羽目测了一下,大概用不了一个月,应该就能全部拆掉。 建造的时候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拆的时候却用不到一个月。 燕倾也是深谙喷泉的炸药机关,应该会告诉工人们避开吧? 等等,应该会——? 宫泠羽眼神深了深,脸上浮出一似算计的奸笑。 当天晚上,还是没有人找到容笙的下落。 当天夜里,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子时过后,寂静如雪的世子府,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像是一道天雷从云中劈了下来,又像是地底下有什么洪荒猛兽破土而出,地震了—— 夜间安眠的人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醒。 而有一个人,却是一直没有睡,站在画堂的顶阁上,肩上接了薄薄的雪花,看到喷泉处爆起的巨大火光,和空气中传来的浓烈火药味道,唇角慢慢翘了起来。 他似乎一直在等这一刻。 这个人便是世子燕倾。 爆炸冒起的蘑菇云慢慢散去,冬日天气干燥,地上夜间落下的枯枝即使铺着雪花,潮湿厚重,也被火药烧了起来,不少下人披衣端着盆出来灭火。 燕倾一个旋身下去,落地后直奔书房,进去前吩咐道:“将桑与叫来。” 桑与也是不久前醒的,被那巨大的响声震醒过来的,听说世子要见他,便立刻穿衣出来。 桑与赶到书房时,燕倾正在低头看着一本册子,仔细一瞧,却是之前他让他记录的那些朝中死去的大臣的记录册。 他进来无声的站了一会儿,燕倾才缓缓道:“桑与,我成功了。” 尽管他的声音可以保持着平静,可桑与还是在这其中听到了一丝狂喜。 殿下说他成功了,他——是指什么成功了? 燕倾没有理会桑与的不理解,或许此时此刻,看到了真相的他,内心狂喜,却只想找一个人表达一下自己的喜悦心情。 燕倾道:“她真的是宫泠羽。” 桑与的目光倏然一变,殿下怎么又提起前世子妃? 桑与内心十分担忧,燕倾最近的举动异常,他真的很害怕! 过了良久,燕倾靠在椅子上,唇边慢慢露出一抹笑容:“我就知道是她。” 六年前,南诏王深夜密召世子燕倾进宫,以帝王身份给他分析如今朝中局势,最后下达的密令是:宫家不能坐大。 当时的宫家,权力有多大他不是不知道,他自己的妻子有多厉害他更是心中有数,原以为南诏王一时半刻还是算计不到宫家的,想不到,他第一个竟会拿宫家开刀。 一面是自己父王的巨大压力,一面是自己深爱着的妻子,和她的家人。 他若不下手,南诏王会亲自下手。 于是燕倾思索再三,做了一个决定——以私造龙袍罪陷害,屠杀宫家满门。 当时宫家的家主是世子妃宫泠羽,燕倾便让她入狱,她在牢里那三天他都知道是怎么经历过来的。 因为他每一天都在。 站在宫泠羽看不到的地方,看着她受尽了极刑。 第224章 怀真的心思(1) http://.biquxs.info/

那些残酷的刑法施加在宫泠羽的身上,却同样也施加在了燕倾的心上。 每一刀,每一鞭,每一下带着撕心裂肺惨叫的疼痛。 这么多年他都以为当初秘密下令给宫泠羽施以极刑的人是南诏王,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乐明砂。 他知道乐明砂嫉妒宫泠羽,可是却没有想到,她会疯狂到那种地步。 疯狂到让人在牢中折磨她,疯狂到以他的名义下令,用宫家所有的尸体喂狼。 过去的真相总算一点一点浮出水面,而乐明砂的好日子,也即将走到尽头了。 燕倾说过,自己不后悔毁掉宫泠羽。 因为破茧才能够成蝶,凤凰涅槃才能够重生。他会先杀死宫泠羽,彻底的毁掉宫家的一切,然后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当年是天师钟灵告诉他,将宫泠羽的尸体放到燕王墓,等到时机一旦成熟,她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归来。 从一开始,朝廷开始出现紊乱,不少大臣死于非命也好,看似正常死去也罢,燕倾便有所怀疑,他曾经让人去问过钟灵,可她闭口不谈。 最先死去的人总是与当年宫家灭门案有关的…… 当年宫泠羽那被他安置在燕王墓里的尸体也不见了…… 而这个曾经冒充宫泠羽冒充到以假乱真地步的林许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还有这喷泉,喷泉下面埋有炸药一事,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宫泠羽两个人知道! 尽管燕倾不能够清楚的明白天师钟灵所说的“另一种方式归来”是什么意思,但他明白,宫泠羽回来了。 她是真的回来了。 回来向他报仇了。 面对燕倾的一再试探,宫泠羽就算再狡猾也会露出破绽的,尤其是——她冷的时候就会把双手拢进袖子里这个小动作。 这个年代,大家闺秀很多,小家碧玉也很多,女子大多温婉柔情。 就算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淑女,也不会有人和宫泠羽一样大大咧咧到喜欢做男人的动作:眯眼睛、摸下巴、拢手…… 这些往日燕倾总挂在嘴头说是不良的习惯,如今看到林许做起来,他竟然会觉得那么的亲切,熟悉。 如今宫家早已不复存在,南诏王也没有过去那样能够掣肘于他,而他最爱的妻子,也回来了。 然而燕倾就是燕倾,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凡事无好处是不会去做的,一场巨大的欢喜过后,他便回过神来,几个问题接踵而至。 第一,如今的宫泠羽与云忆寒的关系非同一般,云忆寒亲口承认过她是他的女人; 第二,宫泠羽曾在祭司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是否已经发现了樱墨的足迹,如今他与云忆寒早已闹僵,若水那边,也不知是否能够查到樱墨的下落?他轻易不能够动用若水的,因为想要在祭司院安插眼线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若水一旦暴露,他以后想要得到什么消息便更加不可能了。 第三,宫泠羽的“月魄”三连戒,是否还在? 这第三点,燕倾仔细的想了想,好像……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林许的手上有没有这戒指。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的妻子都回来了。 看来天师钟灵,真的是不容小觑。当年他也是赌上了一局,成败就在此一举了。钟灵的全部力量来源于她手上的那只星月权杖,据传说言,那只权杖是从天神手中得来的。 不管传说是否真假,钟灵的权杖从不离身,他曾经让人试图去偷取那只权杖,想看看失去了这神奇权杖的钟灵,是否与普通人无异。 但最后,那些去偷权杖的人,没有一个回来过。 并且很久之后,钟灵告诫过她,不要试图去挑衅她。 一个女流之辈,不把王权和任何财富放入眼中,一心只想对付云忆寒。 而正好,燕倾的目标同样也有云忆寒,且云忆寒算是他这些目标中最难搞定的一个,上一次,钟灵在他手里也吃了亏。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时想起很多事情,燕倾的头便有些疼了,他撑着额头,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桑与。 翌日,畅清园—— 畅清园里面的三个暗卫,一早便被撤去了,只是花颜雨不会武功,便没有察觉到。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乐明砂已经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了。 往日里燕倾对花颜雨极其宠爱,什么好的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也正是因为如此,花颜雨在这畅清园中并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朋友,这里头住着的都是燕倾的女人,大家都嫉妒她、痛恨她能够得到世子的垂帘与宠爱。 乐明砂找上门来时,不少女眷都躲在帘子后头偷看。 花颜雨不知保护自己那三个暗卫已经撤去,便向往日一样,对于乐明砂的到来,既不畏惧,也不挑衅,恭恭敬敬的向乐明砂行礼:“妾身参见世子妃。” 乐明砂唇角几乎可以翘上天去,冷冷数落她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参见我?” 乐明砂往日也净过来找茬,花颜雨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她的语气不卑不亢,让乐明砂见了更加生气。 “世子妃,如果你是过来喝茶的,妾身高兴也来不及,但你若是来找茬的,妾身数不奉陪!” 乐明砂冷冷一笑,缓缓抬起右手:“给我绑起来!” 身边的侍卫一窝蜂的冲上去,起初花颜雨还面不改色的僵持着,但很快,她的脸色便变得苍白! 若是放在平时,这些人对她动手之前,身边那三道影子都会以很快的速度窜出来,保护她。可是今日,那三个人却并未现身! 乐明砂猜透了她的心思,阴险的笑道:“别找了,脑袋晃来晃去的像只没头的苍蝇。殿下一早呀,便将那些人撤了去,你以为如今你是什么?你不过是个被殿下玩腻了的脏东西。殿下如今就在书房,你要不要过去求求他,看看他是否还愿意见你一面? “不,这不可能……”花颜雨脸色惨白,面对侍卫的逼近,不断的后退。 “你叫吧。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乐明砂的笑容一滞,忽然想到了什么,咯咯的笑着:“不然,你临死前,先满足一下我这些个好久没碰女人的手下?” 花颜雨闻言,樱唇都失去了血色,这个乐明砂……竟然还想找人侮辱她?! 不,她不信,殿下怎么可能突然就不宠她了?! “救命,救我,救我——” 众侍卫得到命令以后,全部都丢了手中刀剑,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猥琐邪恶的笑容,向着花颜雨逼近。 花颜雨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泻出来,不断的后退直到跌倒在地上,她从地上抓起石块儿砸向淫笑着靠近的男人们。 “不要,不要——”裙子被撕开的刹那,花颜雨失声尖叫,目光一转,变得凌厉,射向在圈外看好戏的大肚子女人,目光带着诅咒落在乐明砂隆起的肚子上:“乐明砂,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个孩子不得好死!” 乐明砂一听,脸色顿时变了,语气凛然下令:“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一个个大男人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制服不了,我养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给我上,上到她叫不出来为止!” 乐明砂话音未落,远门处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原来慈悲心善的世子妃,是这样的‘慈悲心善’啊。” 躲在帘子后头看好戏的女眷瞥见来人,纷纷躲回了自己的屋中。 花颜雨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早已花容失色,蜷缩在一起,根本无暇去顾及其他,直到燕倾伸手把她拉起来,她还一边哭着喊不要,一边拳打脚踢的对着他—— “雨儿,是我。莫怕。”燕倾的目光一下变得温柔,将衣衫不整的花颜雨抱在了怀里。 乐明砂根本没有料到燕倾会来,她只是接到了燕倾撤去那三个暗卫的消息,便以为是他玩腻了花颜雨,没有想到,他这个时候竟然会亲自过来…… 燕倾横抱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花颜雨,目光扫向刚刚想要非礼她的众侍卫,乐明砂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燕倾抢先一步截过去话头。 燕倾看着乐明砂的方向,对众侍卫道:“继续。” 继续?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的雾水。 燕倾抱着花颜雨,走过脸色极其难看乐明砂身边,低声笑道:“乐乐,你说过,你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不是么。” 乐明砂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他。 燕倾目光扫过低着头,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的众侍卫,意味深长的笑道:“那我的世子妃,你不如满足一下你这好久没有碰过女人的下属们?” “你……”乐明砂明白过来燕倾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气血上涌,胸口翻滚着巨大的怒气,让她的每一下呼吸都格外的疼痛。 燕倾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打算拿她犒劳这些下属们? 他把她当什么了? 她可是他的世子妃啊! 燕倾对乐明砂讲完话,立刻换了副冷面孔,对其他人一字一句冷冷道:“继续。” 第225章 怀真的心思(2) http://.biquxs.info/

乐明砂完全愣在了原地。 燕倾的意思是,让这些人,继续做刚刚对花颜雨未完成的事情? 燕倾让他们侮辱她。 他是疯了么?! 她肚子里有他的骨肉,他就这样狠心的对自己,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吗? 燕倾放下狠话以后便抱着花颜雨离开了,乐明砂站在原地,指尖发白,握成了拳头,脸色沉得吓人。 旁边众人的脸色也都很难看,世子殿下刚刚下的令是—— 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第一个上去,乐明砂此时此刻一张要杀人的脸委实吓到了他们,但是,世子殿下的话如果不听的话,似乎后果会更加严重一些? 众人慢慢将乐明砂围在了中间。 乐明砂气得小腹隐隐作痛,这个时候她第一个想到能够救她的人是容笙,可是容笙人在哪里? “你们滚开,离我远些。”肚子一痛,乐明砂疼得佝偻下腰,脸色煞白。 那些人并没有被她的话喝得后退,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脸色一狠,道:“世子妃,对不住了!” 雨落,他朝着身边一人使了眼色,两个人一起试探着朝前走着。 乐明砂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不是孕妇的反应,而是觉得这些人恶心! “都给我退后!” 乐明砂没有带弓箭,见有人靠过来了,一掌推了出去,想伺机逃跑,却被另一边的几个人围住了。 那些人的功夫都不算低,况且眼瞎是得了燕倾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的。 他们害怕乐明砂,却更害怕燕倾。 “谁敢碰我一下试试?”乐明砂的脸色惨白,眼睛却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她一连打退了两个人,便觉得身体不能再消耗了,她不可也恋战的,可是,她也逃不开! 一双大手拉住了乐明砂的手臂,她恶心的吐出了一大口酸水,全都吐在了那人脸上,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她渐渐落了下风,一只手对付着他们,另外一只手还要护住肚子。 原本就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只有一只手…… 咔嚓。 宫泠羽站在竹林边,咬了一口苹果,看了一下这边的情势,她原以为,乐明砂蹦跶不起来,自己可能要提前出手了,正打算出手的时候,便瞧见乐明砂竟然从侍卫手中夺过了一把剑,然后局势发生了华丽的逆转。可惜没持续多久,因为乐明砂根本不会用剑。 当乐明砂被一双手推倒在地上时,她的一只手还在保护自己的隆起的小腹。 终于,乐明砂忍受不住,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还骂了出来—— 宫泠羽真的是好久没有听到她爆粗口了,她听了一会儿,听到乐明砂一直在喊xx救命,其中的名字换了好多个,终于,她听到了乐明砂在叫林许。 “林许,救我,救我——” “救我啊林许!啊,你们不要碰我,滚开,滚开——” 紧接着就进入了白热化,宫泠羽看到了几片衣物从人群中翻飞出来。 时机已到。 可惜了,要是让乐明砂被人轮了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只是,她还是要出来救人呢。 宫泠羽一个跃身,剑气和人几乎是一同而至的,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乐明砂的身上,根本没有料到背后会突然杀出来一个人,宫泠羽一剑削去了三个人的大半个肩膀,鲜血溅了乐明砂满身满脸都是。 宫泠羽落到包围圈中,将乐明砂扶了起来,替她整理衣裳,乐明砂见她来了,脸色也渐渐变得淡定,她阴森的扫视众人,最后对宫泠羽冷冷道:“林许,全部都给我杀了,一个也不要留!” “世子妃,我可不敢,这些都是世子府里头的人。” “我让你杀!” “我不敢。我们还是先走吧。” “我让你杀!”乐明砂有些情绪失控,她捡起地上一把剑,疯了一样的挥舞着,朝宫泠羽嘶喊道:“林许,我让你杀!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给我杀啊!” “好。”宫泠羽投给她一个笑容,几乎是同一时刻,众人一起动手的。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凌乱。 宫泠羽每杀一个人,乐明砂便跟在她的后面,提着剑,给那已经奄奄一息的人补上几刀。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乐明砂身上的鲜血越积越多,她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兴奋。 血液,好似是一道兴奋剂。 终于,当最后一个人倒下时,乐明砂双腿一软,也坐在了一地的血泊之中,疯子一样的仰天大笑着。 “容笙,容笙你在哪里啊……”乐明砂笑着笑着就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哭还是笑了。 宫泠羽听得不耐烦了。 她特么的也想知道容笙在哪里好不好! “我们先回去吧。” 良久之后,乐明砂似乎平息了下来,她运功调息,身体并无大碍,走到乐明砂身边将她拉起来,表面上和气的劝道:“世子妃,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不好?” 一地的尸体,被乐明砂切得七零八落,浓重的血腥味道,她都有点想吐了。 乐明砂怔愣了好久,才慢慢借着她的手站起来。 宫泠羽扶着她,走了没几步,乐明砂忽然脸色一变,捂住自己的小腹,极为痛苦道:“林许,我的肚子,我肚子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宫泠羽的语气带了些许的笑意,乐明砂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时候,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再也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乐明砂的目光从下往上,想去看身边少女的表情,可就在她的目光落在她那把没有收起来的长剑上时,目光忽然一凌! “这把剑……这把剑……”乐明砂磕磕巴巴,话也说不利索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身边的少女,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这剑……” 这是……碧水剑! 这把光彩夺目的碧水剑,宫泠羽的剑,她怎么会不认得?! “这剑怎么会在我手里?”宫泠羽笑着接下乐明砂的话,感觉到自己扶着她的手被她抽离开去。 与此同时,乐明砂的腹中传来剧痛。 “呃——” “林许,给我找大夫,去给我找个大夫来——”乐明砂疯了一样,前一刻还在怀疑宫泠羽,后一刻又把手伸向了她,并且用一副命令人的语气跟她说话。 宫泠羽不慌不忙的推开她,一脸盈盈的笑意,她将碧水剑放在两人之间,以方便乐明砂看得更真切一些。 她一手擦拭剑锋,笑道:“找大夫,我当然会去给你找大夫。” “你——你什么意思?!”乐明砂警觉的瞪着她。 “字面上的意思哦。” “你是谁?林许呢?林许在哪里!你是谁!” “世子妃淡定。”宫泠羽轻笑,漫不经心道:“我在这里呀,我耳朵很好,不用说那么多遍的。” “不,你不是林许……”乐明砂害怕的后退一步,像看着什么豺狼虎豹般警视着她。 “来人,来人啊——”乐明砂四下大叫着,妄图叫出什么人来帮助自己。可这院子里除了她们两个人,再无一道人影。 方才她们动手杀人,竟然已经杀到了一处别的院落,连一个人也没有! “明砂,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转身逃走呢。”宫泠羽故意换了个称呼,刺激乐明砂脆弱的神经。 果然,乐明砂的脸青紫交错,都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了:“你喊我什么?” “明砂,怎么,你认不出来我的声音么。”宫泠羽如今这具身体的声音本就与她原来的有几分相似,她稍微做一下改变,便与原来的有九分相似了。 “宫……宫泠羽!”乐明砂惶恐的连声音都变了调,说完以后,自己摇摇头,马上否决道:“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我不是回来找过你一次么,在内阁那次。”宫泠羽眨眨眼睛,笑容无辜。 “……”乐明砂一直不停的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宫泠羽凝视着她,笑道:“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喊我宫小姐,还记得你刚进世子府那几年么,我让你喊我泠羽姐姐你都不肯,小心翼翼的只敢喊我宫小姐。”寒光一闪而过,碧水间锋利的刀尖直接抵在乐明砂鼓鼓的小腹上,她吓得惊叫一声。 宫泠羽笑道:“别怕。我不会害你的孩子的。” 乐明砂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宫泠羽说的话却似一只手扼住了乐明砂的脖子:“容笙失踪这么久,应该是凶多吉少了。这毕竟是你和他的孩子,是容家唯一的血脉了。” 乐明砂脸上大惊失色。 宫泠羽继续笑,每一寸笑容都像把刀,刺断乐明砂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她锋利的话,更让她遍体生寒! “明砂,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变成了一条毒蛇。你知道我在牢中那难捱的三天是怎么过来的么,我在我身上用指甲划了无数道伤口,那些伤口不断的流血,化脓,生疮。你体会过那种从天上一瞬跌到地狱里的感觉么。你放心,今天我不会杀你的,因为你欠我的远远不止这些。我要你,慢慢还。”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第226章 怀真的心思(3) http://.biquxs.info/

短短的时间内,面前几次保护乐明砂,为她出谋划策,帮着她一起对付世子府里面其他女人的林许,竟然变成了宫泠羽! 乐明砂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可是,她眼底芒刺一样的恨,跟宫泠羽一模一样的眼神…… “不。不可能……”乐明砂的心里已经相信了,可嘴上却不想承认,一个已经死去了六年的人,怎么可能会复生? 死而复生,为何会死而复生?! 她的脸,她的身体,明明已经不是当年的宫泠羽了…… 蓦地,乐明砂捂住小腹蹲了下去,脸色惨白的像鬼一样,她感觉到有一种东西正在剥离自己身体的剧痛,她的孩子……不,不可以! 乐明砂疼得死去活来,同样没有血色的唇却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宫泠羽冷眼看着她,眼中看不到一丁点的感情:“明砂,你的孩子好像要保不住了呢。容笙死了,孩子也没了,燕倾又不是真的爱你。你好好想想,你还能剩下什么?” 宫泠羽慢慢走到她面前,乐明砂害怕的想要后退,可却因为身体无法做到,只能惊骇的抬头去看她。 宫泠羽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明砂,你这孩子的死可与我无关,我可没有动过你的孩子。你别忘了,是你最爱的男人,把你赏给了你身后这一群人……哦不,应该是死尸。” 乐明砂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她疼得跪在了地上,宫泠羽见状,掩唇笑道:“明砂,你不用向我行大礼的。” “因为我不接受。”宫泠羽语气一凌,转身欲走。 乐明砂疼得眉头都攒成了一团,但还是咬牙叫住了她:“宫泠羽,你别走!” “腿长在我身上,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现在走不了的,好像是明砂你吧。” “我……”乐明砂疼痛至极,可眼神却无与伦比的冷,她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咬牙道:“宫泠羽,难道你就不怕殿下吗?” “我怕,怕得要死呐!”宫泠羽蓦然转过身来,装作害怕的样子,像模像样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语气娇娇媚媚的,在说着害怕的话,模样却一点也不像是个害怕的人。 “你!”乐明砂眸光凌厉:“你不杀我,就不怕我告诉世子殿下,你还活着?” 宫泠羽摊开双手,作无奈状:“你随意咯,我没所谓的。不过,大概也没人会信的,你这几天的表现就像个疯子一样哦。” “你这个……啊——”乐明砂忽然蜷成了一团,发出惨叫。 宫泠羽摇头发啧,慢悠悠的离开了。 清冷的院落中,独留乐明砂一个人,和一地的尸体,满园的鲜血。 与这边相隔三个院子,花颜雨的小院中—— 燕倾将她抱回来以后,便招呼下人拿来纱布和药水,亲自帮她擦干净双手,然后温柔的给她挑出伤口里的碎石,温柔的上药—— —————————— 十二楼—— 扶摇又一次得知手下的人连个人都找不到,心里十分生气。 原本有几次的,他有机会告诉那女人自己的身份,他乃是高高在上的十二楼主,并不是什么八岁小孩阿摇。明明他在祭司院里面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可是如今,他竟然……颇有些怀念在那里的日子。 还有那个女人,他明明是讨厌的,但是……现在却总是不经意的会想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可是,他只是想找到林许,并且告诉她,他就是扶摇。 然后,他会帮她去做一件事情,当是报答她“捡”他回祭司院的酬劳—— 最后,他会杀了她。 以及祭司院里面那些见过“阿摇”面孔的所有人—— 然而如今,他这帮吃干饭的手下,竟然连个人都寻不到,委实是让他恼火。 —————————— 今夜的世子府会很乱。 不过这里越乱,宫泠羽心里越是开心,她还愿意看好戏呢。 世子府里面来来回回不少下人走来走去,不是你撞到了我,就是我碰到了你,乱成了一锅粥。 趁此乱景,宫泠羽穿了厚厚的衣裳,系好厚厚的披风,回到了“黄泉”暗宅。 自从上一次镜知道她是“女儿身”以后,似乎见面的时候就总会多看她几眼,宫泠羽也没有在意,镜的为人她还是很放心的。 “毒王谷有消息了吗?”宫泠羽疾步前行,镜跟在她身后,慢她两步,她边走边问道。 “回公……小姐,有,两日前来的信儿,凌波已经醒来,只是还不能下床。” “怎么没有派人去通知我?” “忘川公子不在,世子府戒备森严,其他人也不好进去。”宫泠羽在世子府里面接消息一直都是由忘川去汇报给她的,她也的确交代过一切都要通过忘川去,旁人也就不好插手了。况且世子府是燕倾的地方,别人若是不熟悉地形去了,被抓住就得不偿失了,燕倾的卑劣手段那么多,总有一招会让人开口说实话的。 宫泠羽听完点点头:“忘川一直没有回来过么?” “已经有段时间了。”镜道。 谈话间已经走到了宫泠羽的书房,她和镜一起进去,从书房里面翻出来一只缎面锦盒,交给镜,吩咐道:“送到毒王谷凌波手里,另外,派人去查容笙的下落。” “是。”镜拿着锦盒下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镜停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小姐,不派人去查忘川公子的下落么。” 宫泠羽目光轻抬,想了一下,道:“不必了。你们找不到他的。” 镜下去了。 宫泠羽缓缓坐到椅子上,手臂拄在桌子上,撑着额头。 忘川不对劲,俗事缠身,她竟然现在才发觉出来忘川的不对劲。 他过去也不是没有闹过脾气,但每一次他自己就能气消,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一次,她和云忆寒的事情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很严重的伤害到了他,但是,他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的。 宫泠羽十分懊恼,自己竟然丢下忘川不管了,以至于让他如今在身在哪里都不晓得。 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越是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事情就容易把所有的事情严重化。 宫泠羽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可是思念怎么会是让人这般轻易控制住的? 她越是告诉自己适可而止,不能再想下去,就越是不受控制。 她很想亲自出去找忘川,她一个人,比十几个不了解忘川的人出去盲目的寻找要好很多。 可是,这外面天气寒冷,有的地方积雪还未融化,空气会异常的冰冷。她的身体怎么会承受得住? 这是她和云忆寒的宝宝,不可以有事。 宝宝不能有事的。 宫泠羽的手,几乎是有些颤抖的抚摸到小腹上。 平时她不敢做抚摸腹部的动作,是怕自己做习惯了,就会在不经意间做出这样的动作,引起别人的怀疑。每一次看到乐明砂轻轻抚摸她与容笙的孽种时,她的心里就忍不住的想要给怀孕的她送到牢房里,把她当初受过的痛一遍一遍尝试个够。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也许是她害过的人太多了,老天爷也看不过去,她的孩子竟然这么容易就流掉了。 今夜她没有束身,她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蔓延到心头。 以前和燕倾有孩子时,她也开心,但是……却没有现在这样的感情深重。 也许是她对燕倾的爱还不够深吧? 所以现在和云忆寒在一起,即使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得不对他有所隐瞒,但她也确确实实的看到了云忆寒的改变。从一开始的无理取闹,到现在对她无言的理解。虽然他现在也有那么一点无理取闹,但是,云忆寒给她的感觉,真的是没有人能够替代。 云忆寒,她好想他。 宫泠羽轻叹一声,真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过了一会儿,宫泠羽收敛自己的情绪,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些名字,再从中划去,还是得找个人跟在自己的身边。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窗子没关,外面的冷风夹杂着寒气扑进房间里,四角的火盆已经有些冷却了,宫泠羽招呼人进来重新更换了火盆,屋子里好不容易有了绵绵的暖意。通了一会儿风,火盆呛人的味道散了些,宫泠羽起身去关窗。 抬头瞥见夜空中一轮明月,原来子时已过。 现在,已经进入腊月了。 宫泠羽笑笑,关上了窗子。 却在转身的下一刻,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白衣如画的云忆寒。 宫泠羽一时怔住,没有动作,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不过去,云忆寒就不满意,但是,她不过来,他就过去嘛。 云忆寒脸上带着宫泠羽从未见过的柔软笑容,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表情有三分傲娇,却有七分的真挚,他的眼中有着无限的纠结和无限的情意。 顷刻后,云忆寒轻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小羽,宫泠羽。” 宫泠羽瞳孔不由自主的一缩。 第227章 怀真的心思(4) http://.biquxs.info/

从云忆寒的角度上来讲,他是不愿意自己揭穿这件事情的。 因为总也觉得,他说出来,不如宫泠羽自己说出来合适。由他来开口的话,总归不太好。 可是,他不得不开口。 因为他等不及了。 他服用广陵散镇痛,已经由一开始的一包,增加到两包,三包,如今五包都已经无济于事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广陵散服用多了他会神志不清,记忆力也会变得很差。 他的力量大不如从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坚持到宫泠羽愿意亲口告诉他的那一天。 他现在嗜睡,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他害怕。 怕自己哪天会一睡不醒,永远也等不到宫泠羽愿意跟他开口的那一天。 那么,便由他来开口,挑明这件事好了。 宫泠羽听到云忆寒叫了自己的名字,第一个反应是装蒜。 她大概是习惯了,嗯,骗人骗得习惯了。 于是宫泠羽面色如常,盈盈一笑道:“什么小羽,你怎么了?” 看到宫泠羽这样,云忆寒心中一痛,如果可以的话,他何尝不愿意等到她来开这个口?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还要等多久,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衰败到不允许了。 “小羽。”云忆寒扶住宫泠羽双肩,心疼的看着她。 宫泠羽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小羽,早就想这么叫你了。”宫泠羽的脸忽然凝重起来,云忆寒却是倾城一笑,牵住她的手:“过来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云忆寒拉着宫泠羽的手就往门口的小榻边上带,熟料宫泠羽却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云忆寒不解的看向她,四目相接时,宫泠羽的眼睛竟然有些红。 “怎么了?”云忆寒不明所以,她有什么不懂的和不理解的,等下听他解释不就好了? 他这样一个不爱开口解释的人都愿意去解说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宫泠羽盯着他:“云忆寒,你早就知道了。” 云忆寒不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心里有事更不会沉不住气第一时间就拿出来说来说去。况且,刚才他说,自己早就想叫她“小羽”了。 云忆寒点头:“是。你过来,我跟你慢慢说。” “什么时候知道的?”宫泠羽仍然不肯动,站在原地,语气颇有些质问。 闻言,云忆寒脸上有些赧色,犹犹豫豫的就是不肯说出来。 “你不想说?”宫泠羽的语气完全变了,但是在云忆寒面前,她还不想发脾气。 云忆寒低眉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好了夫人,我说就是了。” “说。”语气严厉。 “……”云忆寒委屈的抿住唇:“是在祭司院,那次你以为凌波活不下去了,你告诉她的。” “你偷听到的?”宫泠羽又气又恼,可还觉得有些好笑,难怪云忆寒刚才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他在背后偷听到的,还知道不好意思提起?云忆寒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 “不是偷听,是你声音太大,人家的耳朵好使嘛。”云忆寒撒娇。 宫泠羽一把拍掉他的爪子,径自走到了小榻边上,懒洋洋的倚在了上头,站了这么一会子,她的腰疼得都快断了。 云忆寒见状也要上去,却被宫泠羽出口拦住:“停。你就站在那里。” 居然敢在她面前显摆他功力高,耳力好,那就站在那里讲话吧。 宫泠羽抱住手炉,看着云忆寒:“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小羽,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情……” “停。”宫泠羽坐起来,将小榻腾出来一方空地,用眼神指了一下,云忆寒美滋滋的坐了上去,宫泠羽却是把一条腿放在了他的腿上,挑眉道:“我缺个捶腿的。” 云忆寒怔了一下,随后轻轻的给她捶着腿,只是偶尔,手会很不正经的做一些很不正经的事情,每逢此时,宫泠羽则是一记眼刀发射出去。 云忆寒没再开口,宫泠羽却大概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他无非是想说,她想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一开始云忆寒想要关着她,她心里有气,还曾责怪过他。但是现在想想,他那个时候也许是想要保护自己吧?云忆寒喜欢她,是真的喜欢,当他得知她身份的那一刻,她换位思考也无法体会到他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但是云忆寒不会像别人一样会到处瞎****,他知晓很多事情,却全部守口如瓶,放在心底。 尤其是,他喜欢她,可她做的事情却与他的使命截然相对。 她要毁江山,而云忆寒的责任是守卫南诏江山。 他们的使命完全相悖,可两个人却意外的相恋了。 所以,当时的云忆寒既不会把她怎么样,又不能放任她这么下去,才会把她关起来的吧? 宫泠羽在心里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理得差不多清楚,怕自己自以为是的理解错了某点,便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说给云忆寒听。云忆寒听完以后,只说了两个字:“聪明。” 他知道她不笨,可是没有想到她的脑子会这么灵活善用。 宫泠羽不知道在想什么,陷入了沉思。忽然,云忆寒捶腿的手一停,宫泠羽回过神来,问他:“怎么了?” “你的腿,和脚……”云忆寒说着,修长的手指按在了她的足衣上。 这个时代没有袜子,忘川倒是给她做过不少自制的冬袜,保暖又舒适,但是在世子府,为了保险起见,她穿的还是和大家一样的足衣。 云忆寒在她的脚踝上按了一下,又在她的小腿上摸了摸,尽管他是庄严肃穆的摸的,可宫泠羽还是忍不住觉得痒痒的,心里也麻麻的。 云忆寒一本正经的困惑道:“你的脚怎么肿了,小腿也是,你磕到了?” 宫泠羽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怀孕以后身体的自然臃肿吧? 对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还没有告诉云忆寒呢!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云忆寒。这也是他的孩子,他也有权力知道宝宝的存在的。 宫泠羽主动拉起云忆寒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笑道:“忆寒,我有话要跟你讲。” 她难得主动亲近他一次,云忆寒不要脸的就要凑过来吻她,宫泠羽一巴掌拍在他的嘴上,没有用力,娇媚又娇俏的道:“你先听我说完。” 云忆寒眨眨眼睛,竟然萌萌的十分可爱:“好,你说嘛。” “我……”宫泠羽这一个字才说出来,外面便有人梆梆的敲门,宫泠羽脸色一变,抬高声音不悦道:“门敲得这么响做什么?我还没聋。” 外面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有人焦急道:“公子,忘川公子回来了!” 那些人知道他们的“黄泉夜公子”其实本尊是“黄泉夜姑娘”,但一时改不过口来,宫泠羽和云忆寒相互看了一眼对方,双双下榻去。 宫泠羽走在前头,云忆寒一听是关于忘川的消息,心里就不太高兴了,慢吞吞吊儿郎当的在后头跟着。很快,宫泠羽落他好大一截,云忆寒心里十分气不过,瞧瞧她,一听说是忘川死狐狸回来了,就走得比谁都快。 来请主子的几个人也都没有料到她房间里面会有别人,一时间都看得呆了——这个大美女是谁? 云忆寒的皮肤本就雪白,他又喜欢披头散发的,一头如水的长发秀色又亮泽,细长的眉,勾魂夺魄的凤眸,一身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白衣,竟然叫旁边的几个人都误把他当成了女人。 见几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云忆寒傲娇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咧嘴一笑,阴森森恐吓他们道:“再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 “云忆寒,你又吓唬他们!” 云忆寒恐吓下人的一幕正好被回来找他的宫泠羽看见,难免又脱口教训了他几句,云忆寒十分委屈。 不过,她这是回来找自己了么? 宫泠羽拉着云忆寒走得极快,方才她已经走到了另一边,回头看不见云忆寒的人影,还以为他有什么突发情况呢,结果回来一看倒好,他老人家又在吓唬别人!跟个小孩子似的不好管,宫泠羽真的是哭笑不得! “云忆寒你走快点。”宫泠羽嫌弃云忆寒走得慢,她拽着他,带着他走可他的速度还是没有提上来。 云忆寒道:“我手疼。” 宫泠羽一下子停住,云忆寒没来及刹住脚步,就与她撞在了一起,顺便伸手抱住了她。 宫泠羽生气道:“云忆寒你套路我是不是?!” 什么手疼,分明是借口! 就是想撩她! 云忆寒不解道:“套路?” “……”这个心机寒。 尽管宫泠羽知道他在装,可还是撸起他的袖子查看,“哪儿疼……云忆寒,你受伤了?!” 云忆寒雪白如玉的手臂上扎着凌乱的纱布,血丝透过纱布,已经染出来了,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连他的白衣一道染红。宫泠羽脸色大变:“你怎么受的伤?” 第228章 怀真的心思(5) http://.biquxs.info/

“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宫泠羽真的很生气,气的是云忆寒分明有伤在身,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她废了这么半天话! “怎么受的伤?” “回我房间包扎,不行,听说忘川也受伤了,你跟我去他的房间,我给你上药……” 宫泠羽自言自语一般,一下子说了好多的话,七零八乱的,这是云忆寒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是为了他。 云忆寒唇角弯起满足的弧度。 他的媳妇儿终于知道心疼他了。 宫泠羽也是刚刚一边走一边听到下人说忘川也是受了伤的,消失了这么久不见,突然回来却又是带了伤的,宫泠羽说不着急都是假的。 还未走到前厅便听到前头一阵吵闹,好像一群人在一起嬉闹着,走近了看才发现,堂前闹成了一片,是忘川不让任何人靠近,那些上去想要扶住他的人,通通被他连踢带踹推到了一边。 见这边来人了,忘川急忙望过来,果然,他瞧见了宫泠羽,就好似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一样,朝她走了过来。 “小羽……”伸手,抱—— 这感觉好像不对劲? 旁边瞧了个清楚的人都在憋着笑,宫泠羽是哭笑不得,而故意拦着不让忘川抱到宫泠羽的云忆寒,被忘川抱了个满怀。 “怎么是你?!”手感不对,味道也不对,忘川很快看清楚自己面前抱着的男人,蓦地一把推开了云忆寒。 云忆寒竟然被他推得脚下踉跄,他站定后,也嫌弃道:“恶心!” 忘川张口要反击,宫泠羽连忙站到了他们中间,做了个“止战”的手势。 这两个男人,个子都比她高,可心思却一个比一个幼稚! 忘川率先反应过来,拉住宫泠羽的右手,道:“小羽,我受伤了,你来给我上药。” 另一边云忆寒也不甘示弱,拉住宫泠羽的左手,道:“你说过给我上药先。” “你还要给他上药?”忘川闻言,眉毛一下竖了起来,瞪着云忆寒:“你伤哪里了?” “要你管?”云忆寒道。 忘川微哼一声,拉着宫泠羽朝他那边走,云忆寒原本也想往他这边扯的,但转念便想到,他若是也用力,宫泠羽夹在中间会很难受的。 他不忍心让她难受,分神之际,忘川已经拉着宫泠羽走出去好几步,云忆寒感觉到她的手从自己手中分离出去,心口的空洞似乎变得更大,也更疼了。 刚刚,宫泠羽也以为自己肯定会被他们两个扯,她本来已经准备开口大声让他们松开自己,可结果却没有想到,云忆寒没有死死拉着她用力扯。 他是因为担心怕两边的扯动会伤到她,所以宁可选则放手么。 这一刻,好像从前的忘川和云忆寒的身份互换了。 宫泠羽想,以前这样子怕伤到她的人,应该是忘川啊。 可是现在呢? 忘川身上隐隐传来血腥味道,宫泠羽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忽然自己停了下来,忘川愣了一下,也停下来,看着她。 宫泠羽努力露出一抹笑:“忘川,你先回房间去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忘川看着她的目光动了动:“小羽,笑不出来的时候就不要勉强笑。” 她就这么担心云忆寒么,担心到笑都笑不出来了,她难道看不到他也受伤了吗。 “好了,你乖乖听话,回去等我。”宫泠羽安慰了一下,转身便奔着云忆寒去了。 忘川的目光凝在那两道汇聚在一起的影子上,深了深,隐隐透着凛冽的寒气。 最后宫泠羽还是扶着云忆寒回了自己的房间,重新打了水给他清洗伤口,然后给他换了自己研制的药。这个年代的药都不是很好用,就算是云忆寒,他的东西会比一般人的好,可是也比不上她的。 这一点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末了,宫泠羽将纱布绑成了蝴蝶结的形状,云忆寒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宫泠羽想,他心里应该还在偷着乐呢吧! “我去看下忘川,马上回来。”宫泠羽拎着小药箱就要出去。 云忆寒叫住她,眸色深沉似水:“你刚刚想说什么?” “嗯?”宫泠羽蓦地想起,自己刚才有话说到一半。 她想告诉云忆寒,她有了他们的宝宝了。 可是……忘川突然回来,她的心情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她知道自己跟云忆寒的事情伤害到了忘川。他如今回来,心里也是很难受的,尤其是云忆寒还在这里,他……还知道了自己的一切,知道她就是真正的宫泠羽。在这关口,她要说出来的事情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喜悦,可以值得去庆祝的事情,可是对忘川来说呢? 倘若忘川知道了她和云忆寒连宝宝都有了,会伤心成什么样,会气成什么样? 不行,现在还不能说。 宫泠羽低眉沉吟了一下,笑道:“我想说,其实我也早就想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你,只是总觉得没到恰当的时机,说出来不合适。但是今天被你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于启齿。” 云忆寒,抱歉,宝宝的事情还是要暂时瞒着你。 宫泠羽在心里向云忆寒道了个歉,犹豫了一下,蹭到他面前,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啵的亲了一口,低笑道:“等我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忘川你们见了又要吵,我不要当和事老!” “我在外面。”云忆寒语气微变,软了下来:“我在外头,不进去。” 宫泠羽想也没想就拒绝他:“不行,外面太冷。” 云忆寒道:“我不怕。” “我怕行不行?”宫泠羽翻了个白眼,他的身体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冷,还总也想着自己不怕冷,难道想以冷攻冷?幼稚! 宫泠羽想走,云忆寒却拽着她的手不放,他的眼神也难得认真起来:“小羽,忘川身上有股味道。” “什么味道?”宫泠羽脱口而出,似是明白了什么,自己接话道:“血腥味儿啊,我也闻到了,忘川受伤了身上肯定会有血气啊。” 云忆寒难得正色道:“尸体。” “什么?”宫泠羽眉色一凛。 云忆寒道:“忘川身上有尸体的味道。” 宫泠羽闻言,也不急着要出去了,沉眉问道:“怎么说?” 云忆寒淡淡道:“他若是在乱葬岗待过,身上尸体的味道不会这般重。可能,他与一具尸体有过很深的交道。” 宫泠羽听不明白了:“很深的交道?跟一具尸体?” 宫泠羽扶了扶额,道:“等下我问问他。” 云忆寒讽刺的一声笑:“他如今还会跟你说实话?” 宫泠羽被打脸了。 须臾后,她无奈道:“还不都是因为你。算了,我去给他看看伤口。” 宫泠羽转身的刹那,眼前又是一阵眩晕,脚下一个不稳,云忆寒连忙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没事,这几天休息不好。”宫泠羽白着一张脸出去了。 云忆寒不放心,还是跟了出去,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身体由内而外的透心凉。 宫泠羽只是给忘川处理伤口,忘川的伤在胸口,宫泠羽看了忘川的身体面不改色,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云忆寒在外面吃醋,心中酸气膨胀,排山倒海,简直酸到了极点。他差点就进去揍忘川了,但一想自己这样杀进去,很容易被宫泠羽认为他是跟踪她来的,盯她的稍儿。 于是他在外面把牙齿咬咯咯响。 房间里,忘川听到外面有动静,问道:“什么声音?” 宫泠羽漫不经心答道:“大概是耗子吧。” 屋外的云忆寒:“……” 说他是耗子?你全家——不对,忘川的全家都是耗子!死狐狸! 宫泠羽给忘川处理完伤口便起身了,云忆寒见她要回来,连忙先她一步回了房间。 等宫泠羽回到自己房间时,已经是丑时了。 云忆寒衣衫半解的躺在床上看书,不知是不是故意,露出了如玉一样光滑,小受一样惹人怜的胸脯,宫泠羽见状,忙走过去,云忆寒正想起身邀她“共眠”,却见她一把拢住自己的衣领,并且嘱咐道:“屋子凉,你是不是想感冒?” “……” 云忆寒一脸的菜色。 宫泠羽憋着笑,她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她也想他,可是她如今的身体不可以。 云忆寒被拒绝,自然不肯死心,宫泠羽又找出了一床棉被,云忆寒看着她铺展被子的动作,忽然开口说道:“媳妇儿,你可不可以别回世子府了?” 宫泠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继续。 云忆寒看着她说道:“你想做的事情,我们一起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反对,但是,我想让你在我身边。” 宫泠羽在原来的被子上又压了一床被子,这才站直身体,慢慢道:“我有我的计划。” “又是你的计划。”云忆寒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踩在地上,鞋也不穿,大步流星的朝外面走去。 宫泠羽无奈道:“你去哪里?” 云忆寒没有搭理她。 宫泠羽没去追他,坐到床上,十分无奈。 过了几分钟,云忆寒却意外的回来了。 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是冒着白气的热水。 第229章 怀真的心思(6) http://.biquxs.info/

双脚浸泡到温热的水中,宫泠羽感到无比的舒适,全身心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了。 云忆寒竟然去打水给她洗脚。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或者,谁也不会想到吧?估计若水如果看到了,他那英明神武的祭司大人竟然不顾身分卑躬屈膝的给她洗脚,他眼珠子都能掉下来。 “水温合适么,烫不烫?”云忆寒低声问。 宫泠羽眼睛里有些热,看着云忆寒和一个普通男人一样不嫌脏为她洗脚的姿态,摇摇头:“正好的。” 房间里十分安静,只有云忆寒的双手撩起水花的声音。 十分钟后,云忆寒端着洗脚水出去,回来时宫泠羽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 云忆寒原本还是想劝劝她不要回世子府的,但看到他的睡颜,他忽然觉得没必要了。 连睡着了的样子都这么厉害的,恐怕也就只有他家这只小野猫了吧? 云忆寒无奈的摇头一笑,也脱了鞋袜上得床去,轻轻抱住了宫泠羽。 一夜无梦。 确切的说,云忆寒也没有睡多久,只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宫泠羽已经不见了,他的面前,是一封信。 宫泠羽留给他的信。 世子府—— 宫泠羽一早便回来了,向下人打听,方得知昨天世子妃的孩子流产了,府里头都乱成了一锅粥。偏偏世子殿下对这件事情还没什么态度,现在闹得人心惶惶的,谁没事都不敢在外面站着,恨不得一直在屋里头躲着。 宫泠羽暗暗一笑,可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乐明砂的报应还不够,远远不够呢。 宫泠羽去看了乐明砂,只一夜不见,她就憔悴得没有人样儿了。原本外头的人挡着不让进去,乐明砂听到她的声音以后,反而让人放了她进来。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靠墙的桌上香炉缓缓冒出白烟,不晓得是什么香气,很浓。 但这房间里隐隐的血腥味道还是被宫泠羽闻到了。 想要用香气掩盖血气,想法是好的,只可惜,乐明砂用错了香。 “你怎么还敢回来?”乐明砂冷冷的瞧着宫泠羽,语气十分恶劣,她的眼中恨不能生出一把刀来,把她剁成碎片。 宫泠羽笑道:“瞧你这嗓子哑的,都成什么样儿了,如果我是你,就乖乖闭上嘴巴。” 说着,宫泠羽朝房间里的梳妆台走去,乐明砂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像防什么似的戒备着她。 宫泠羽走到梳妆台前,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珠钗玉箔里翻出一把小铜镜,她笑意妍妍的将镜子递给乐明砂,勾唇道:“燕倾不是跟你说过,他需要你做他在外面风仪万千的世子妃么,来,明砂,你看看如今的你。好好看看,你都邋遢成什么样子了。” 语落,宫泠羽的笑容顿时收敛,不由分说的将镜子举放到了乐明砂面前。 乐明砂猝不及防就照见了镜子中自己的模样——这哪里还是个人?这分明是恶鬼啊! 镜子里的她,双眼凹陷,额头塌陷,脸色发青,头发乱得像蓬草,嘴唇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啊——” 乐明砂胡乱的伸手去打镜子,宫泠羽灵活的收了镜子,后退一步,看着她狂躁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她悠然一笑:“明砂,听说你和容笙的孩子也没了。” “你闭嘴!”乐明砂再也忍不住,发疯似的尖叫:“这是殿下的孩子,这是我和殿下的孩子!” “容笙找到了没有?”宫泠羽不再跟她纠结这个话题,反而问起了容笙。 提起容笙,乐明砂的情绪好似得到了控制,渐渐平静下来,对啊,容笙还没有找到。 宫泠羽道:“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你少胡说!”乐明砂双目充血,恨不得从床上扑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宫泠羽耸耸肩,道:“念在往日姐妹的情分上,等我找到了容笙的尸体,一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 “你!”乐明砂快被她气死了,如果之前还有那么一点怀疑这个林许不是宫泠羽,那么现在,乐明砂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相信了。 全天下只有宫泠羽那一个女人嘴巴这么毒。 乐明砂恨恨的看了宫泠羽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宫泠羽,你果然没有死绝。冒充了别人的身份,还在我身边装作军师接近我,你倒是好手段啊。你知道我将你的身份告诉了殿下么。你想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宫泠羽一怔,随即道:“怎么办,我好害怕……” 乐明砂得意的弯起嘴角,她就知道拿燕倾压她她一定会畏惧的,只是她这笑容还没能得逞,宫泠羽便哈哈大笑起来,抬起手指指着她,像看着一个傻瓜:“你说我怕燕倾?那你呢,你难道就不怕他么?明砂,你还是和过去一样的脑子不够用啊,燕倾能害得了我一次,我还能第二次栽在他手上不成?” 乐明砂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她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宫泠羽道:“人不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当然,这话的寓意太深,你没读过书可能不会理解。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呢,不会在同一个人手上吃两次亏。而你就不一样了,因为,你傻。” 接二连三的从宫泠羽嘴里受到羞辱,乐明砂就要坐不住,下床来跟她动手,宫泠羽连忙劝住她:“明砂,我学过医术你晓得的,我劝你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生气,不要动怒,更不要下床。因为你如果太过激动,以后可能连孩子都不能再有了。” 乐明砂一脸怀疑的看着她,却是真的不敢在妄自乱动了:“你会有这么好心?” “当然咯,我可不像你。”宫泠羽自然而然的接下话。 乐明砂重新靠回了床上,看着她,良久,才缓缓道:“宫泠羽,你到底是人是鬼?” 宫泠羽笑道:“我是鬼呦。因为有仇未报,所以就从地府爬上来了。” 乐明砂听得背后一阵发冷,她知道她是人,可是,这样的宫泠羽比鬼还要可怕! 宫泠羽就站在离床不过三步远的地方,乐明砂想起往日大家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谈天说地的情景,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嫉妒宫泠羽,痛恨宫泠羽,希望能够得到她的一切。后来,她终于有机会得到她的一切。 可是,燕倾对她,哪里有对过去对待宫泠羽那样半分的认真? 后来,便是连死了的宫泠羽,乐明砂都是嫉妒的。 更何况如今她又回来了。 “你,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乐明砂如泄了气的皮球,苍白无力的质问宫泠羽。 宫泠羽道:“直接杀了你有什么意思,我活着,还能让你舒坦了不成?” “你!”乐明砂再次语洁,被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重重的咳嗽。 宫泠羽嘿然一笑:“明砂,你知道你和燕倾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为什么连个孩子都怀不上么。” “你少胡说!”孩子真的是乐明砂的软肋,人都有脆弱的地方,谁也不愿意这份脆弱被扩大。她坚持称这孩子就是燕倾的种,嘴硬道:“这就是我与殿下的孩子,你少无中生有,搬弄是非!” 宫泠羽不理她,只顾接着说自己的话:“那你觉得,燕倾是真的爱你噩梦。” 乐明砂的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但嘴上却装傻道:“殿下自然是爱我的,他不爱你啊,否则怎么会灭了你全家!” 如今的宫泠羽,才不会听到她提起当年的事情就被激将法刺激得不能自己,她相当淡定的说:“可以啊,既然你连这都知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你们在一起六年多,你却始终无所出?” 乐明砂沉默了。 宫泠羽眉间一凌,道:“因为他觉得不不配为他生下孩子。” 闻言,乐明砂身子一震。 宫泠羽继续冷冷笑道:“你的低贱身份,你的毫无背景,你的……一切都是这么配不上他,他又怎么会让你为他生儿育女?” 几秒钟后,乐明砂发出悲怆的一声惨叫痛苦的捂住了脑袋。 “明砂,不好意思,揭你伤疤了哦。”宫泠羽天真无邪的跟她“道歉”。 乐明砂的身体情况本就不好,一而再的受到刺激,终于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宫泠羽连忙跳着躲开。 乐明砂呕了一地,鬼知道她都吐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恶心死了……”宫泠羽一边摇头一边啧道,离开了房间。 世子府里面其他人都是能躲则躲,没有人在院子里闲逛,这下看下来,似乎空旷了很多。 听说昨儿个燕倾发了脾气,真的是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宫泠羽打算去找花颜雨,因为她今天在早上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怀真的佛宝袈裟会在花颜雨的手上了。 ——因为当初让怀真破了色戒的女人就是花颜雨。 怀真到死也不愿意说出那个女人是谁,便是因为她是花颜雨。 和她宫泠羽长相有五分相似的花颜雨。 怀真喜欢她,自然……也无法拒绝和她容貌如此相近的花颜雨。怀真的心思,从生到死都是为了她。 第230章 你为了他要杀我(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畅清园,却不曾注意到,花园的亭台楼阁上,一直有双眼睛在看着她。燕倾看着她走进了畅清园,便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畅清园里面也不见有下人来回走动,平时那些女人闲着蛋疼就会到外面走动,兴许哪天运气好了,还能碰上过来的燕倾,两厢对视淫笑半晌,要是对上了眼,晚上一准就可以去侍寝了。 可是今天,这里竟然安静的出奇。 出于以前做特工的直觉,走到花颜雨院子外面时,宫泠羽便没有进去。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今天世子府里面所有人都怪怪的,但若说是燕倾发了一场火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但是,也不至于这样。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有两个下人小心翼翼的朝这边走来,宫泠羽快速躲到了花墙后面。 其中一人瞥了眼花颜雨的院子,小声道:“你说花侧妃怎么想的?好好的日子过着,怎么突然就要携带私逃?她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世子府,能让她说走就走吗?” “我听说啊,是那天世子跟她说,她留在府里头也没什么用处了,让她好自为之。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干干净净的走,殿下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瞧瞧以前都宠成什么样子了?可是她偷了那么多东西,我要是殿下啊,也会生气的!” “得了吧!你还想当殿下呢!你要是成了殿下,先把我给扶正了行不行啊……” “你这小妮子,果然是惦记着爬殿下的床呢!” “还说我?难道你没想过吗?” …… 这两个人也是胆大,青天白日的就敢议论燕倾,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过去,宫泠羽大概是听明白了,乐明砂携带私逃? 正如她们所说,燕倾宠她是宠到没谁了,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卷铺盖走人? 还有那个丫头说的,燕倾告诉花颜雨,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是什么意思? 要想搞清楚这一切,宫泠羽必须要见到花颜雨。 可是如今,她人在哪里? 世子府里面能关人的就那么几个地方,花颜雨会被关在那里么? 宫泠羽决定晚上去探一探究竟,眼看着这天色怕是要下雪,腊月的雪最多了,她晚上要多穿点才行。 宫泠羽便想先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冷不防走了没几步,就撞见桑与往这边来,她想也没想的就掉头往回走。桑与远远的瞧见了,正想要追上去,因为是殿下特意让他来找她的,可桑与没追几步,燕倾便亲自来了,拦住他,道不必了。 桑与十分纳闷,殿下最近的举动都很奇怪。 —————————— 宫泠羽一觉直接睡到了黄昏。 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外面天色灰暗,寒冷异常,仔细一瞧,却是已经下起了雪花。 地上白茫茫的一片。 宫泠羽换了厚厚的鹿皮短靴,穿着忘川做的加厚版夜行服,她穿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棉斗篷遮住了她的身体,她便没有束腰。 头发干净利落的扎起马尾,宫泠羽拿着面罩便出了门。 谁料出门没走几步,她便不得不退了回来,因为就在另一边落花殿所在的院落里,喧哗声混成了一片。 有好戏看? 宫泠羽连忙换回了衣裳,寻着声音而去。 果然,声音是从落花殿里面发出来的,不少下人挑着灯笼围成了一圈,里面,是抱着燕倾小腿的乐明砂。 寒风割面,雪气逼人。 乐明砂穿着单薄的衣裳滚在雪地里,旁边秀玉拿着一件厚衣裳不知所措,也不敢上前。看样子她应该是直接从床上下来的,长发披散着来不及收拾,连件衣裳都是来不及穿的。 她不顾形象的抱住燕倾,燕倾却是一脸的冷色。 众人屏住呼吸,只听得到乐明砂沙哑的声音:“殿下,你相信我,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 “呵,没什么。”燕倾高高在上的扬起头,看都不看她一眼,默然道:“你贵为世子妃,小产的消息才传出去不过半日,第一个来看望你的人竟然是九王爷,你说你们没什么的,是觉得本世子是傻子么。” “我没有,我没有……”乐明砂哭得梨花带雨,燕倾丝毫没有为之所动,甚至,宫泠羽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厌恶。 “你们都下去,你们都下去!”乐明砂忽然站了起来,开始轰散旁边的下人,当着燕倾的面就骂起他们,燕倾在这里,他不开口是没有人敢走的,最后还是燕倾开了口,下令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是。” …… 众人纷纷行礼退下。 燕倾看着乐明砂,表情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十分陌生:“乐乐,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乐明砂眼神微黯,眼神一会儿躲闪,一会儿发怯,一会儿又变得阴冷,最后,她咬牙道:“殿下,我,我有办法证明我与九王爷之间是清白的!” “哦?”燕倾显然来了一丝兴趣:“你要如何证明?我的乐乐。” 乐明砂眼神一变,阴森森的道:“明日殿下便会知晓。” 燕倾道:“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乐乐,否则我不能保证你这世子妃的位置还能坐多久。” 乐明砂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在她惊诧又绝望的眼神中,燕倾拂袖离开。 宫泠羽还来不及偷笑,身后便也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观望了一下,跳上了房檐。 房檐上的雪很滑,宫泠羽小心翼翼的稳住了身形。 下面经过的人是桑与,他边走边吩咐左边的人道:“花侧妃被关在东苑一事谁也不能告诉,你们都给我仔细着点!” “是,是,属下明白。” “殿下让人去查的万蛊王的消息也要加紧了。” “是,桑与大人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前些日子花园里的锦鲤……” 桑与的声音渐渐远去,宫泠羽放下遮着脑袋的手,甩干净身上的雪花,朝着东苑去了。 如果她可以很快的找到花颜雨的话,今夜她就可以正常时间去休息睡觉了。 其实,昨天云忆寒说让她不要回世子府的时候,她也却是有那么很大一点心动。 这个地方她生活过很久,如今深深的厌恶着,多待一秒都觉得十分恶心。 但是她不得不留在这里。 月亮升起的时候,宫泠羽总算在东苑的柴房里找到了花颜雨。 “是谁?”花颜雨的声音如同受惊的小鹿,她凑到柴房门上的缝隙处,喜悦道:“是不是殿下让你来放我出去了?” “我再也不敢了,你去求求殿下,让他放我出去吧!” “花颜雨。”宫泠羽开口道:“是我,林许。” “林许?”花颜雨惊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殿下呢?是世子妃让你来的是不是?!她让你来杀我了!” 花颜雨的情绪有些激动,躲到了里边。 宫泠羽面无表情道:“我是来救你的,但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全部说实话,不能对我有所隐瞒。” “你凭——” “我问你,你知道他们打算如何处置你么。”宫泠羽打断她的话。 花颜雨的气势一下软了下去,几乎是哭腔道:“他们要将我沉井……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你为何要跑?” “我……”花颜雨没有办法,只好实话实说:“那日世子妃带人来找我的麻烦,殿下将我救出,他亲自给我上药……” 可是后来,燕倾却跟她说,让她离开。 离开世子府,随便去一个地方就好,她在世子府里面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花颜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追问燕倾,却换来了他的不耐烦。这几年中,燕倾对她总是有所不同的,因为她知道,她长着一张和前世子妃相似的脸。 呵,当初燕倾在青楼会遇到她,当真会有那般巧合么? 不,这当然不是巧合,是她故意设计的。 ——她就是赌一次,凭着这张和前世子妃相似的脸,要么被世子看上,从此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要么被他杀死。 事后证明,她赌对了。 这几年她从燕倾身上得到了很多的宠爱,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她不愿意离开。 最后燕倾跟她说,要么离开,要么死。 她才不得不离开的。 她确然也是喜欢燕倾的,可她更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反正都是要走的,她为何不多带一些? 宫泠羽听完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花颜雨原来是自知失势,才想携带私逃的,却没有料到会被抓住。 她倒是抽身抽得痛快,毕竟是冲着燕倾的身份和金钱来的。 难怪她明白自己不能独占燕倾的宠爱,在以色侍人这件事上做的有度。 宫泠羽点点头,道:“好,那我再问你,你与怀真在一起时,他快乐么。” “我没有……” “别急着否定,我要实话,你想清楚再回答。”宫泠羽道。 良久,里面传来花颜雨恹恹的声音:“快乐,他很快乐……他说,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快乐的事情。” 宫泠羽心中一动,怀真说他是快乐的。 那么,既然怀真当初到死也不肯说出她的名字,那么如今,她也替怀真保她一次吧! 第231章 你为了他要杀我(2) http://.biquxs.info/

世子府,书房。 房间中间站着的,是宫里的太监广海,燕倾一边翻阅昨天的折子,一边问道:“父王的身体可还安好?” 广海隐晦的一声笑,答道:“殿下惦念了,王上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么,燕倾心里冷冷发笑。 广海想到了一件事,道:“只是最近六王爷向王上进献了十位美人,王上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咯。” 燕倾抬头,笑笑。 难怪,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上过早朝了,原来不是身体有恙,是美人在怀,脱不开身。 这老东西还真是越来越好色了。 桑与走到书房外面,听见里头的谈话声,手抬起到一半,便想着先行离开,等下再过来,谁料刚刚转身,里面便传来燕倾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桑与默默的推开门,见到房中的广海太监,朝他一行礼,广海还礼后便离开了。 燕倾放下折子,问道:“怎么样了?” “林小姐果然去救了花侧妃。”桑与道。不久前,殿下特意让他从回廊经过,他知道林许会躲在上面偷听,便让他故意透露了花颜雨的方位给她,然后他便去柴房后面藏着,果然就瞧见了她将花颜雨救出。 燕倾满意的点点头,便再无下文。 桑与疑惑的问他道:“殿下,属下真的不用派人去追吗?” 燕倾思忖道:“不必,放行。” 桑与有点古怪的看着他,燕倾感受到他的目光,笑道:“但说无妨。” 桑与忙低下头去:“殿下,属下认为……认为……” 桑与支吾了半天,话还是没能说出来。 燕倾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道:“桑与,你对我从来没有隐瞒的。” “是!”桑与重重点了一下头:“殿下对桑与恩重如山,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只是属下觉得,林许小姐,真的会是夫人吗?” 桑与口中所说的“夫人”指的便是宫泠羽。 提及宫泠羽,燕倾连目光都变得柔情似水了,桑与从来不知道,他的脸上可以露出这样的神情来,连声音,都带了难以形容的喜悦。 “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要毁掉燕氏江山,那样心狠手辣的杀死一位位朝中重臣,那样按照天师的预言所说,消失的尸体。还有那温庭……所有害过宫家的人几乎都没有好下场,死都死绝了,为何偏偏温庭还活着?”说到这里,燕倾提唇一笑:“因为温庭曾经厚葬过宫家的所有人,宫泠羽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只让温庭主动辞去官职,便留了他的性命。这些事情,除了宫泠羽,还有谁做的出来?” 连无意间的小动作都如出一辙,除了宫泠羽,还能是谁? 燕倾的语气如此笃定,桑与也不好再说什么话反驳他,他虽然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心里,总归还是存在疑虑的。 思考了一下,桑与建议道:“殿下,这些事情林小……夫人一个人是决计办不到的,不如属下去查一下,夫人还有哪些势力?” “你觉得你能查得到吗?”不是燕倾泼桑与的冷水,而是以前的宫泠羽已经很让人头疼了,如今她死过一次,吃过大亏,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拿捏到什么把柄? 就连他,也不敢妄自揣测她的心里到底都在盘算一些什么。 他亦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表面上还维持和从前一样,这样就不会打草惊蛇,她也不会因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离开他。 只要她能站在他看得到的地方就好了。 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宫泠羽都是属于他的,云忆寒又算得了什么? 他不管她跟云忆寒之间是怎样的关系,羽儿永远是他的羽儿,谁也替代不了,谁也抢不走。 “桑与,去我的仓库取一幅画来。” 子时一过,雪便停了。 一辆马车在世子府后门将花颜雨接走,临行前宫泠羽给了她一笔钱,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车子会将她送距离南诏王城千里之外的白水河边,白水河属于南诏和东篱两个国家,过了白水河不远便是东篱的边境了,听说东篱国十分富饶,沿海的地方也格外的富庶,花颜雨若是想离开南诏,也是可以的,就看她如何抉择了。 雪停以后,宫泠羽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她要回到“黄泉”暗宅。 车子走了没多远,宫泠羽便吩咐车夫道:“镜,走小路,后面有尾巴,甩开他们。” “是。”镜穿着普通男人的粗布麻衫,头戴斗笠,闻言便压低帽檐,扬鞭加速。 黑夜中,几道影子快速的跟上了提速的马车。 自从前几次派出去跟踪的人全部跟丢了以后,燕倾便换了一波速度快的。是以镜七拐八拐的走了好远,也没有甩开他们。 宫泠羽坐在马车里,因为怀孕的缘故,马车颠簸让她十分难受。 镜略一偏头,便瞥见了身后那些人。 宫泠羽素手撩开车帘,呼吸到外面新鲜冰冷的空气,才好不容易舒服了一些,镜低声道:“甩不开,还在。” 宫泠羽难受的想吐,沉吟了一下,皱眉道:“在城中绕圈,绕大圈。” 镜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些许关心之意:“夫人,你的脸色好难看,是身体不舒服?” “夫人?”宫泠羽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镜笑着解释道:“是云公子嘱咐的。” 云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宫泠羽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云忆寒义正言辞的给“黄泉”里面的人洗脑的场景了……他绝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宫泠羽重新坐回车里,道:“提速。” “夫人,你的身体……” “我受得住。” 镜摇摇头,无声的叹息,重重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 寒夜里,马车闹着城中大圈跑了整整两圈,后面的人还是没有甩掉,宫泠羽一手护住小腹,一边飞快的想着办法,这时,镜见马匹也乏了,便出主意道:“夫人,不如我们找个离暗宅就近的地方,弃下马车,属下背您回去?” “不必了,我受得住,按你说的办。”宫泠羽同意,双眸一眯,追问道:“后面一共几个人?” 镜道:“五个。”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道:“我三个,你两个。” 镜微微诧异:“要灭口?” 宫泠羽低嗯了一声,“黄泉”是需要绝对隐秘保密的存在,她不能透露一点风声。 可是,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连能不能对付过去三个人都成问题。 就盼望这些负责追踪的跑得快的,功夫不怎么高吧! 后面的五道影子正在奋力的追踪着,说实话,跑了两大圈,他们也累了,尤其是冬天的夜晚,天色一暗下来他们就想睡觉,可是大晚上的还要追踪,委实不好受,是以前面的马车冷不丁的停下来时,这五个人还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拔出剑来,锋利如镜的剑刃上倒映着几张蒙面的脸,慢慢逼近马车。 “没人?!”这是一个人先发现的,马车内竟然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一人的剑身上忽然反映出一道人影! 身后之人袭来时,五个人几乎是一同出手的! 宫泠羽原本想和镜分开对付的,却渐渐的发现,这五个人竟然是一起行动的! 雪夜明月,刀光剑影,交织成了一片寒光烈烈的密网。 和镜合力解决了两个人以后,镜眼睁睁的看着这第三个人在他面前化成了一滩黑色的血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呛人的浓烈血气味道。 剩下的两个人,宫泠羽和镜一人对付一个,镜的功夫属于中上,嘴皮子圆滑,手上功夫却差点劲,几次都差点被人要了命,在关键时刻被宫泠羽救下。 眼见着时间越拖越久,宫泠羽唯恐后面会来人支援,她想速战速决,可是事情竟然变得很棘手! 稍一分神,她的袖子便被人砍掉了一截。 这时,镜挡在她面前,低声道:“夫人请先走,属下垫后!” “你快得了吧。”宫泠羽不领他的情,她敢以云忆寒的颜值发毒誓,她前脚刚走,镜后脚就会给人活捉! “苍——” 突然间火花四射,原本没有武器的宫泠羽,手中竟然出现一把剑,直接挡住了那把刺向镜的尖刀! 镜和宫泠羽背抵着背,镜劝她道:“夫人,我们不如先撤?” 宫泠羽道:“我们跑不过他们的。” “这也不一定吧,不止我们乏了,他们也很累……”镜粗重的喘息着。 宫泠羽握剑的手使不出力气来,另外一只手还要时刻虚扶着小腹,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在保护肚子,也不能让别人伤害到。 四个人都有些狼狈,但就是针锋相对,谁也不肯放过谁。 “再来。”宫泠羽低吼一声,那两个人却放了大招,一阵剑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要不是镜见过大世面,都要看傻眼了,眼见着两个人躲不开,宫泠羽脸色一变。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阵轻微的冷香传入鼻尖。 闻到这熟悉的香气,宫泠羽几乎感动得就要落泪。 云忆寒的出场方式毫无新意,只是在他出现后,只用了两招,便结果了那难以对付的两个人。 第232章 你为了他要杀我(3)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云忆寒、镜三个人回到“黄泉”暗宅以后,宫泠羽便让人抬了热水进来,她要先行沐浴。洗澡的时候,她忘记拿洗头发用的皂角,正打算喊个丫头进来,却见一只分外修长的手递了块皂角过来。 宫泠羽有点尴尬,虽然跟云忆寒两个人已经滚过好几次床单了,在床上也没少吵过嘴,但她就是……生出了久违的羞耻感。 然而更让她尴尬的是,云忆寒递完皂角以后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绕到了浴桶后面,宫泠羽尽量全身的都缩在桶里,水面下,她微微显胖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 “云忆寒,你吃了晚饭没?”要不要先离开,去吃个饭捏? 云忆寒没有言声,伸出手,揽住宫泠羽的长发,她忽然明白他要干什么。 接下来也的确如宫泠羽所想象的那样,云忆寒在给她洗头发! 没错,就是洗头发! 这简直跟昨天晚上他亲自给她洗澡的惊讶一模一样! 明白过来云忆寒的举动,宫泠羽也就不那么放不开了,反正两个人该见到的地方都已经见到了,不该的也都见过了,她还臊个什么劲儿? 浴桶里的热气袅袅的冒出来,把整个房间熏得暖意融融的,冬天的深夜,人在暖气十足的地方会发困,何况宫泠羽还是个孕妇,嗜睡也是不由自主的,很快,她便进入了梦乡。 也许是觉得云忆寒在,她就不会有危险,朦胧之际只觉得有人给她擦干身体,穿上了柔软的睡袍,然后抱着她放到了床上。 云忆寒确然也发现了宫泠羽的身体有了细微的变化,但是并没有想太多,也许是她最近吃得多发胖了,冬日本就容易长肉。 胖了也好,总比以前瘦得跟一把柴火似的好。 这一夜,云忆寒都没有放心安睡,总是小憩一会儿便睁开眼,看看怀里的女人还在不在,如此重复几次,天竟然已经亮了。 宫泠羽的生物钟就是在天亮,她自然的睁开眼睛,迷离的打了个呵欠,发现被窝暖暖的,她正靠在云忆寒的胸膛上。他的身体比以前暖和了不知道多少。 宫泠羽呆呆的对着云忆寒的倾城睡颜发了好一会儿的癔症,直到感觉自己有要流鼻血的趋势,才恍然惊醒,慢慢的把云忆寒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挪开,转身下床,就在这时,腰上又被一双手臂缠住了。 宫泠羽回头看了一眼,云忆寒仍然是在闭着眼,应该不是醒了,她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轻拿起他的那只手,放回了被窝里,宫泠羽继续要下床,那只手竟然又伸了过来。 宫泠羽狐疑的盯着云忆寒的睡颜,他也就睡觉的时候才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吧?看着看着,宫泠羽突然在云忆寒手臂上用力捏了一把,云忆寒瞬间睁开了眼睛,美眸中一丝困倦之意也没有。 这货显然不是刚刚被她捏醒的! “谁让你装睡的。”宫泠羽跟他动了手还不觉得有什么,兀自下了床去穿衣,云忆寒盯着屏风后面她的身影,缓缓道:“谁让你胖了这么多的?” 宫泠羽穿衣的动作蓦地一停,好一会儿才哼唧道:“世子府伙食好,我也没有办法。” “别回去了,宫泠羽,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一起面对?”云忆寒披着被子,光着脚慢吞吞挪到了屏风后头,风情万种的往屏风上面一倚,懒洋洋道:“水晶球能看到这世上大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便是。别走了。” 宫泠羽瞧了眼外面黎明灰暗的天色,搓了搓双手,道:“再给我一段时间。” “几天?” “几天肯定不够用。” “几天。”云忆寒不放水。 宫泠羽无奈道:“一个月,你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好不好……唉,这个带子好麻烦,到底怎么系啊……”宫泠羽穿了件红色的夹袄,袖口处的袖带是毛绒绒的白色滚边,和腰后面的带子是穿在一起的,她捣鼓了两下弄不好,云忆寒便裹着被子走过来,修长的手指从被子底下伸出来,道:“我试试。” 十分钟后。 宫泠羽嘴角抽了抽:“你到底会不会?” “你以前怎么穿的?” “以前是忘川——啊!云忆寒你想勒死我啊!” “需要我去找忘川过来么?”云忆寒的阴阳怪气的说。 宫泠羽讪讪道:“不用了,你随便给我打个结就行……你到底会不会啊?” “我怎么会穿女人的服饰?”云忆寒语气十分自然。 不知情的人,恐怕会真的以为他不会。 宫泠羽闻言冷哼了一声,道:“呵呵,原来你不会。那我倒是不晓得,不知道是谁扮成我的样子,穿着我的衣服,去和夜云轻‘约会’的。” 自己做过的糗事被当面拆穿,云忆寒的脸上不仅没有表现出半分的羞色,反而还隐隐有着某种自豪感:“是我扮相太好,还是夜家那傻子脑子愚笨?” “那你也不能易容成我去打他……” “我打他,你生气了?” “哪有。”云忆寒终于把这神奇的带子弄好了,还在两边的袖口各绑了一个兰花结,随后拿起地上的短靴,将宫泠羽摁坐到地上,给她穿好了鞋子。 云忆寒身上披着的被子都掉到了地上,宫泠羽连推带搡的给他弄回了床上,像嘱咐自己的小孩子一样嘱咐他道:“我没有气你打夜云轻,只是我怕你下手没轻重,他万一真的急了还手怎么办?要知道他是打女人的!” “你怕我挨他的揍?”云忆寒眼中一点光芒,慢慢晕开。 “我怕什么。”宫泠羽道:“他要是敢揍你一下,我打他十下。” 云忆寒笑了笑,很快脸上的笑意便敛住,凝眸看着宫泠羽:“别走了。” 宫泠羽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何一定要走?你舍不得燕倾对不对?”宫泠羽转身的时候,云忆寒忽然开口,语气锋利。 她一听,不知道为什么火气也是一下就上来的,转身便道:“云忆寒你有完没完?” “我没有!”云忆寒一把掀开被子,穿着单薄的里衣几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你总说你有自己的计划,那计划是什么你从来不与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让我在这里等你,我就傻傻的在这里等着,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说,让我今天也像个白痴一样在这里等你回来?” 宫泠羽心里一颤,原来他计较的是这个。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道:“你有自己的事情那你就离开,去办你的事情,我只是让你晚上在这里等着我,又没有限制你白天的自由?你说我有我的计划,你呢?难道你就是白活着的,一点目的也没有么?云忆寒,我不过问你的事情是对你的尊重,但我不希望你把这种尊重转换成其他不好的东西!” “我……”云忆寒蓦地说不上话来,她说的对,他的确也有自己的目的。 宫泠羽一看他的表情心里便一片了然,果然,他们各自都有目的吧! “我不想解释什么,随便你怎么想吧。”宫泠羽说完就拿着披风离开了。 她走后没有关门,外面的寒风吹进屋中,刮在身上刀割一般的疼。 云忆寒怔然的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捂住心口,撑不住倒退了几步,望着门口的方向眼底一片凄然。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的确是为了离雪,可是,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要为了宫泠羽放弃离雪。 只要她肯留在自己身边,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 可是她做的只有一次次的把他推开。 就像现在这样,丢下他,我行我素,永远都有自己的计划。 良久以后,云忆寒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世子府—— 燕倾听说昨夜派去跟着宫泠羽的人都被杀掉了,眼中闪出一丝惊讶,问道:“那她人呢?” 桑与道:“在房中休息。” “又是休息。”燕倾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最近休息的时间倒是很多。” 桑与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殿下,世子妃说今日请了九王爷来府里头,说让您也过去。” 燕倾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眼神渐渐深了起来。 乐明砂说她有办法证明自己与九王爷是清白的,他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法子? “走,去看看。”燕倾带着桑与便离开了书房。 微雨殿—— 四周白色的纱幔垂地,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两个人。 燕倾和桑与站在纱帘后面,看着乐明砂亲手给九王爷倒了一杯酒。 九王爷受邀前来,本就是惶恐的,何况这里面没有其他下人伺候,只有他们两个人? 乐明砂刚刚小产,气色还不是很好,只是她精心化了妆,遮住了苍白的肤色。九王爷原本就有些心猿意马,当下便接住了那杯酒,乐明砂妩媚的劝酒:“喝吧。” 九王爷不疑有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乐明砂又倒了第二杯,九王爷问道:“世子殿下为何还没到?” 乐明砂道:“殿下国事繁忙,让我先伺候着。” 第233章 你为了他要杀我(4) http://.biquxs.info/

两个人是相对而坐的。 红木条几上面放着几只就湖,乐明砂盈满下一杯酒水,递到九王爷面前,她往日对他除了使唤,就是冷嘲热讽,眼下这般热情,燕景便是有些怀疑,又怎么敌得过这副美人骨呢? 燕景接过这第二杯酒,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乐明砂,一边仰头喝了下去,注视着她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 第三杯酒下肚以后,乐明砂忽然开口问道:“九王爷,你说过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这话如今可还当真?” 燕景有些意乱神迷,想也没有想的答道:“我……我……我愿意。” 言罢,他看向乐明砂,他听说了她小产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过来看望,是他唐突了。他堂堂一个男人,怎的能不顾身份探望别人的妻子?更何况,之前坊间便有关于他们之间的种种传闻,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已经把他们弄得不清不楚了,他这样贸贸然一来,又是落了别人的口舌。 依着乐明砂的脾气,不仅没有因为这件事怪他,反而亲自给他斟酒,燕景心里虽然起了疑惑,但是却无法拒绝。 这世上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自己心爱的女人。 燕景为自己昨天的唐突造访道歉:“明……世子妃,昨日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是……”只是太关心你。 乐明砂笑若名花,用前所未有跟燕景讲话的温柔语气,道:“没关系的。” 燕景一怔,反问道:“真的没关系吗?” “你既然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那便是没关系的。” “你——有事找我?” 乐明砂点点头:“既然什么都愿意做,那么死呢?” “你——”燕景没有料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惊之下,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刚刚喝过几杯酒的酒杯,震惊道:“你、你在酒里下毒了?” 乐明砂摇摇头:“我为何要下毒?” 燕景不动声色的呼出一口气,心也放回了肚子里,他还以为,她要杀死自己呢。 “如果我要杀你,你会不会恨我?”斟酌了一下,乐明砂重新开口,语气不如方才的温柔轻软,却也比平时好太多了:“燕景,你会恨我吗?” 燕景仔细想了一下,尔后抬起头,对上乐明砂的视线,字字清楚说道:“我永远不会恨你。” 哪怕是为了她付出自己的生命。 乐明砂的眼神有过一瞬的惊讶,然而过了没多久,便再次冷却下去,她笑靥如花:“那就好。” “……”哪里好? 燕景看着乐明砂,眼中露出真挚的关切之意,他犹豫了一下,道:“你身子还虚弱着,该是不能下床的吧?我自己在这里等世子殿下便好,你还是回去歇息吧。” 乐明砂放在桌子下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望着燕景的目光也有所改变。 她放在卓下面的手是捏着弓箭的。 她的弓箭是用来杀燕景的。 可是她突然下不去手了。 万万没有想到,燕景会说出为了她,连死也愿意的话。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死? 但她面前的男人就可以。 刚刚她都是打算出手了的,可是燕景这突然的一句关心,竟然让她险些落泪。 这个世子府里面,只有容笙对她情真意切,可是他们的孩子才刚刚没了,容笙也失踪了好几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急于要在燕倾面前证明自己与九王爷是清白的,她用来证明的办法就是——杀死燕景。 所以才有了今日“世子”邀约九王爷前来喝酒小聚。 乐明砂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却没有勇气将弓箭拿出来。 燕景关心她……燕景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容笙以外最关心她的人。可是她却要亲手杀死他。 “明……世子妃,你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燕景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不敢多问,是怕提起那流掉的孩子,提起她心底的痛。 “我没事。”乐明砂的声音有一丝的颤抖。 燕景正疑惑着,乐明砂突然从桌子下面拿出自己的弓箭,对准了他。 燕景蓦然一惊,直起了腰。 乐明砂眼里的泪水唰的流淌出来,连声音都是带着哭腔的,咸涩的泪水流过嘴角,乐明砂尝到了这个世上最身不由己的味道。 苦涩,坚硬,疼痛。 “对不起,对不起……”乐明砂有些无措,不停的跟燕景道歉,燕景看到她把弓箭对准了自己,不仅没有后退,反而眼神一变,身子越过条几,伸出手指擦去乐明砂眼角的泪水。 乐明砂的弓箭正好抵在他心口的位置,见他不躲不闪,反而心疼的替自己拭去泪水。乐明砂的箭就在弦上,箭矢锋利的铁头抵在他的心口,只要她一松手,他变会一箭穿心。乐明砂心口一震,连忙将弓箭往旁边移了几寸,以免伤害到他。 在这之前,乐明砂对燕景就只有利用。 她是个女人,很多朝廷里的事情都不方便去打听,可是她又需要知道燕倾在朝中都做了什么,结交了什么人,得罪了什么人,她心里都要有个数,因为她也想要有一天,她可以和曾经的宫泠羽一样,站在和燕倾等高的位置,为他想办法替他分忧。 她明白,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占据燕倾心里更多的位置。既然他的心要分成很多份,那她也要占这分量最大的一部分。 是以她找到了燕景。 燕景也是要参与国事讨论的,他对朝廷里面的事情知道的比她多,他喜欢她,她就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只是给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他就能把燕倾一整天的行为全部告诉她。 真的只有利用。 乐明砂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可是眼泪越流越多,燕景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皮肤,这是除了容笙以外第二个愿意为她擦去眼泪的男人。 燕倾就从来没有为她擦过眼泪。 可是她知道,无论这些男人为她做什么,都抵不过燕倾一个人。那一年的街头,燕倾把她从小狗手下救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了,从此以后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男人。 那是她的生命里,一个带着天神光芒出现的绝世美男子。 乐明砂的眼泪越流越多,燕景擦得衣袖都湿润了,他没有法子,只得坐回去,看着她略显无奈道:“你是在为我掉泪吗?” “明砂,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利用我。”燕景眼中有什么情绪沉淀了下去,他似乎没有想要等到她的回答,径自自言自语起来:“我的生命里只有乐明砂一个人。明砂,你不知道我是何时喜欢起你的吧?六年前宫家满门被灭时,你站在高台上,抬手搭箭,一系列的动作行云如流水,巾帼不让须眉,我当时便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把弓箭使得这样……漂亮。你明明是在杀人,可我却觉得你……你……”燕倾的声音被迫停止下来,他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衣襟。 “对不起,对不起……”乐明砂不断的道着谦,他不能再说下去了,他若是再说下去,她会心软到下不了杀手;他若是再说下去,纱帘后面的燕倾也都会听到……对不起,燕景对不起…… “明砂……你,你为了他要杀我,我……”我心甘情愿,因为我想看到你开心。 燕景没能说完下面的话,身体慢慢倒了下去,眼睛还睁着,目光好似仍旧在望着乐明砂。 终于,乐明砂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放肆的哭了出来…… 燕倾站在纱帘后面,表情有些迷糊,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面的天色黯下去,桑与看着殿内燕景的尸体,有些愁眉不展。 九皇子死在了世子府,这样怎么跟南诏王交代? 燕倾转眸看向窗格子,缓缓道:“黄昏了。” 桑与心里十分着急,这都火烧眉毛了,殿下怎么一点也不见急色? 桑与忍不住询问道:“殿下,这九皇子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燕倾心中早有对策,不急不缓道:“你看不到是他想要对世子妃行不轨之事,被她失手误杀的么?” 桑与了然道:“属下明白!” “下去办吧。” “是。”桑与撩开纱帘,朝那边走了过去。 乐明砂见到桑与才反应过来,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走到燕倾面前,跪下去,道:“殿下,你现在可是相信臣妾了?” “瞧瞧你这满脸的泪痕。”燕倾俯身下去,靠近乐明砂,伸出手,抵在她流泪的眼角,却并没有像燕景那般为她拭去余泪。他干净修长的手指点在那里,勾唇笑道:“为九王爷哭得真是伤心呐。” “我没有……”乐明砂立刻矢口否认:“殿下,我都杀了他了,还不能证明我跟他之间的清白吗?” 燕倾道:“乐乐,你有一千个一万个比不上宫泠羽,但有一点,你却胜过所有的女人,你知道是什么吗?” 乐明砂茫然的摇摇头。 燕倾的手指滑下来,划过她的领口,给她的身体带来一阵不可抑制的颤抖。最后落在她左边胸口的位置,微微用力:“你的心够狠。” 第234章 夜云轻到底是谁(1) http://.biquxs.info/

在燕倾的心中,宫泠羽也够狠,但是她恩怨太过分明,恩就是恩,仇就是仇,不会恩将仇报,也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伤害别人的性命。 乐明砂得到了他的“夸奖”,心里并没有以前那样觉得喜悦,反而有一种难言的感受。 为什么,每一次燕倾都要拿她和宫泠羽那个女人作比较? 数不清多少次了,燕倾抬高宫泠羽贬低自己,她都卑微到了尘埃里,却连宫泠羽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么。 没有得到燕倾的允许,乐明砂不敢妄自起身,便一直在跪着说话:“殿下,你真的不相信林许便是宫泠羽吗?” 那****与宫泠羽说,将她的身份告诉了燕倾,她的确是这样做的,可是后面并不像她跟宫泠羽所讲的那样,燕倾想把她怎么样,实际上,燕倾是不信的。 “乐乐,你该不会是失去孩子伤心过度,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吧?”燕倾将她扶起,徐徐道:“人死不能复生,我明白你和她生前是‘好姐妹’,但这种无稽之谈,你还是不要信罢。” “可是……”乐明砂心中已经完全相信林许就是宫泠羽,且越看她的言行举止越觉得像,可是燕倾不信,她不能再坚持下去了。她朝燕倾微微一行礼,道:“殿下说的极是,是乐乐错了,乐乐身体不适,想先下去休息。” “好,你去吧。”燕倾笑着应允。 乐明砂独自从微雨殿走出,因为小腹疼痛和身体不适,背影有些驼,让人看了不免觉得起了心酸和怜悯之心。她的心里也很失落,自己才刚小产,燕倾甚至都不说送她出来? 她不是已经证明自己和九王爷之间的清白了吗? 当天夜里,世子府将九王爷企图非礼世子妃一事上报给南诏王,第二天便被公诸于世,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总算有了新的谈论话题,大家言论攻击的对象,全部都是死去的九王爷。 这些年燕倾让乐明砂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端庄、风仪,平易近人,有几次赈灾时,乐明砂还亲自出来给百姓分粮食。她在百姓心中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是以这次出事,大家言论暴击的矛头全部都指向九王爷。 而在这风口浪尖,只有一个人是站在九王爷这边的,她相信,燕景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人就是与燕景和离的九王妃,黎甜儿。 与燕景和离以后没多久,她的义兄广陵王也因为造反而被世子亲自带着军队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仓皇逃到了太阿山以北,落草为寇,她也曾想过去追随义兄,但是从前在九王府时,燕景说过她有了改过自新的机会,就不要再过以前山上的日子,不如踏踏实实。 如今燕景突然死去,还被人灌了子虚乌有的罪名,黎甜儿心中百感交集,为他感到不平。 毕竟当初是她满心欢喜的要想嫁给燕景,婚后他虽然厌恶她,但是却不曾做过伤害于她的事情,况且燕景喜欢世子妃乐明砂一事,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捅破而已。 甚至那个时候,她是很羡慕乐明砂的,有了世子那样优秀的男人,还有燕景这样默默的喜欢着她。 “瞧瞧这九王爷,平日里穿得衣冠楚楚的,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渣!” “我听说是喝多了,酒壮怂人胆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可不是说呢……” …… 彼时黎甜儿正头戴帷帽,坐在茶楼里头喝水,听到旁边那桌人在议论。 燕景是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人,就是给他灌上十坛子酒,他也不敢把乐明砂怎么样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黎甜儿如今孤家寡人,她就是有心为燕景洗清冤屈,也是没有办法的,她能怎么做,杀了世子妃?她恐怕才踏进世子府,就被刀剑戳成了马蜂窝。 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黎甜儿曾经再如何怨过燕景,如今他人已经死了,她反而觉得自己原谅了他。 只是他的冤屈,她孑然一身的也没有法子为他做些什么。 旁边那桌人又开始没边的议论和猜测,话说的有些难听,这要是换作从前,黎甜儿早就过去一把给桌子掀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再也不能这样做。 世子府—— 宫泠羽昨夜没有回暗宅,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只能提前动手。 乐明砂不知道跟了多少人说她是宫泠羽,她既然敢跟她讲出事实,便是无所畏惧的。乐明砂唯燕倾马首是瞻,这件事她定然是跟燕倾讲了没错,但是她说燕倾打算对付她,她是不信的,乐明砂嘴里说出来的话,她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可是,燕倾既然知道了,迟迟没有什么行动,倒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燕倾疑心不浅,尽管这件事听起来像无稽之谈,可关于宫家的,燕倾不可能不会防备的,他……难道是在暗中调查? 可还是不对。 若是暗中调查,就不会只在她出去的时候派人跟踪她,而在世子府内,她能够确信自己身后是没有尾巴的。 燕倾啊燕倾,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林姑娘,世子殿下请你过去。”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宫泠羽一听乐了,燕倾找她? 换了件宽松但厚实的外袍,宫泠羽便随着那丫鬟去了画堂。 画堂里面竟然支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四菜一汤,竟然都是燕倾爱吃的几道小菜。 “坐。”燕倾抬头见她进来,邀她一起坐到饭桌前。 地上铺着厚厚的鹿皮毯子,还置着两个火盆,很暖和,宫泠羽便盘坐下去,侍女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酒后,燕倾便让她下去了。 堂内只剩下了她和燕倾两个人。 燕倾道:“这酒是刚煮出来的梅子酒,你尝尝。” 宫泠羽低头看了一眼,刚刚酒倒出来的一瞬间,她便闻出来了,这是上等的好酒。 只可惜她怀了孕的身子不能饮酒。 宫泠羽笑道:“我不喜欢喝暖酒。” 燕倾立刻道:“那我叫人另拿一壶上来。” “不必了。”宫泠羽笑道:“我不喜欢喝梅子酒。” 燕倾看着她,极有耐心的道:“那你喝什么,我差人去拿。” 宫泠羽笑道:“殿下找我所为何事?如果没什么事,我想早些休息。” 燕倾也笑了一下,道:“为何我找你一定要有事?” 宫泠羽看着满桌简单但是香气扑鼻的饭菜,道:“莫非殿下在无事献殷勤?” 燕倾哈哈笑出了声音,道:“确实。我找你是为商量一件事。” “何事?” “对付大祭司。”燕倾不放过宫泠羽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并试图从其中找到什么。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宫泠羽淡淡道:“殿下想跟我商量如何对付大祭司……是打算付我多少酬劳?” “你要多少?” “二十万两。” “好。”燕倾不暇思索的应下。 “黄金。”宫泠羽笑着补充。 燕倾怔了一下,旋即露出深邃的笑容,心道如今的宫泠羽果然和过去不一样了,连他也能算计了。 “好。”也没有考虑多久,燕倾很快便痛快的答应了。 宫泠羽开门见山道:“既然要对付大祭司,世子殿下不如说说有什么想法吧。” 燕倾拿起筷子,道:“先吃饭吧。” “殿下随意,我还不饿。” “你晚上没有用膳。” “我晚上不吃饭。” 燕倾的筷子也停住了,只一下,燕倾便继续夹菜,兀自一笑道:“林许,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在闹别扭吗?” “林许不敢。”宫泠羽道:“殿下有貌美如花风仪万千的世子妃,我可不敢跟殿下扯上什么关系。” 如宫泠羽所料,提起乐明砂,燕倾的脸上总有点挂不住。 宫泠羽实在不想违背自己的意志,更不想强迫自己和燕倾在一起吃饭,于是她便起身,道:“殿下若是想饭后再商议,我就先退下了。” 说完,宫泠羽根本不等他同意,转身便要走,燕倾却叫住了她:“等等!” “殿下还有何事?”宫泠羽转身的时候,看到燕倾走到刚才的画案前,拿起一个卷轴,走到她面前,将画轴展开,画上是一位容貌极其美丽的女子,是个倾城佳人,美到令人窒息。 宫泠羽看着画像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燕倾道:“这画上之人与云忆寒关系匪浅,我们想要对付他,需要先从这个女子入手。” 关系匪浅?宫泠羽心里一声冷笑。 燕倾开始怀疑她就是云忆寒派来的卧底,想着法的调查她,怎么这会子转性了想让她跟着一起对付云忆寒?还拿出这么个画像。 装什么大尾巴草鸡? 鬼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思,想要离间她和云忆寒?! 对不起,他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和乐明砂的具有同样效果,她宫泠羽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知道了。”宫泠羽从燕倾手里拿过画像,大步朝外走去。 燕倾眼里流露出些许意外。 “知道了”——她就这三个字? 此时此刻,华灯初上,宫泠羽的房间里本该是没有人的,可却有一道修长的人影在焦躁的走来走去。 “云忆寒啊云忆寒,这是你第几次自己找回来了?你怎么就这么上赶着送上去?”云忆寒不由得一声叹息,摸摸自己的脸,自嘲道:“罢了,你时间不多了,就不要跟她置气了。以前不也是这样么,她不找你,你便找她。” 第235章 夜云轻到底是谁(2)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离开以后,燕倾重新坐回了饭桌边,热乎乎的饭菜已然成为了残羹冷饭。 燕倾的唇角,自嘲的弯起。 宫泠羽就这样恨他么,连一顿饭都不肯跟他吃。 过了一会儿,燕倾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桑与从外面进来,看到桌上有两份白饭,可只有殿下一个人在吃饭,便有些惊讶。 燕倾放下碗筷,慢慢道:“何事?” 桑与道:“殿下,是关于桃花岛的地图……属下派人找遍了府里每一处地方,问过了书房外头的所有下人,都没有结果……属下在想,那地图会不会被……”前世子妃给偷了。 桑与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燕倾却勾唇一笑,接道:“桃花岛的地图在我这里。” 桑与惊讶的抬起头:“殿下的意思是……” “地图从来没有丢过。” “……” 燕倾眼底一片深邃。 桃花岛的地图一直都在他手中,保存的好好的,从来没有失窃过。至于地图失窃的消息,是他故意放出的。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一个人,连深受他信任的桑与都瞒着,被骗过去了。 桑与明白过来,十分不解:“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燕倾望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方才宫泠羽坐过的位置,缓缓道:“我在试探宫泠羽。” 桑与仍是不解。 燕倾道:“她果然相信地图还在我手上,并且曾经试图过来偷走。” 桑与震惊,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他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燕倾不再说什么了,这些事情原本就是他与宫泠羽之间的事情,他一而再的试探于她,最终确认她的身份,至今迟迟没有任何行动的原因,是他要让宫泠羽自作自受。 他要让她明白,她是斗不过自己的。 燕倾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桑与再也无法猜到他心中的任何想法。只是殿下从来没有说过那种不着边际的假话,所以,他也相信,林许就是宫泠羽了。 但是,殿下要怎么处理她? 另一边,宫泠羽去了趟乐明砂处,她像个疯子一样把她赶了出来,乐明砂的身体也很虚弱,宫泠羽稍稍说了几句过分的话,她就承受不住了。现在容笙还生死未卜,燕倾对她的态度又不友善,乐明砂不敢怎么样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宫泠羽已经十分疲惫,她是嗜睡的,只是为了报仇,不得不时刻警惕着,她身体的虚弱自己感受得到,但在外人面前她不敢表现出半分虚弱来。她真的好担心肚子里的孩子。 宫泠羽推开门,冷不防身后闪来一道寒光,她反应比以往迟钝了些,等到完全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云忆寒揽在了怀里。 云忆寒抱着她,颇为警惕的看着她身后突然闯出来的几个人。 桑与为首,刚刚的寒光正是来自他手中的刀。 见到云忆寒在房间里,桑与有些意外,但脸上弑杀的表情大过任何细微的情绪,他身后的几个人全部持刀以待,只等他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冲上来。 宫泠羽刚刚被云忆寒抱着转了小半圈,胃里面便开始难受,酸气上涌,她忍住想要呕吐出来的冲动,对桑与道:“你要杀我?” 桑与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不看云忆寒,目光只放在宫泠羽的脸上,语气凛然:“夫人,你死都死了,还回来做什么?” 宫泠羽面容失色,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桑与继续冷言冷语:“殿下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不然你以为,没有世子妃的保护,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在世子府里头大摇大摆虚张声势而无人管你?” 宫泠羽听到燕倾知道了她的身份,更加惊讶了。 她一惊讶,手心里就不自然的冒出了一层冷汗,云忆寒察觉到了,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在她耳边轻声道:“什么都别怕,我在。” 他在,还能让她吃亏不成? 宫泠羽扫了桑与及他身后的几个人,忽然明白了什么,问道:“你那狗主子怎么没来?” 听到她骂燕倾,桑与脸色立刻沉不住了,他道:“殿下岂是尔等能够侮辱的?” 宫泠羽与云忆寒十指相扣,脚下却向前走了一步,丝毫不畏惧桑与和他身后的几大高手,她扬起头,沉声道:“桑与,你说燕倾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可是他却不肯动手杀我,我说的对吗?” 桑与没有回答,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 云忆寒抬眸看着宫泠羽的侧脸,她的脸还和过去一样,有着些许的苍白,可眼睛里迸射出来的光彩,却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宫泠羽语气森寒道:“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应该不会比我了解他更少一些。他没有第一时间除掉我,只是因为男人都喜欢征服,燕倾也是一样。他想让我明白,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是斗不过他的。” 宫泠羽说出来的这番话,让桑与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她说出来的,他的确都揣测过,但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不敢轻易猜测主子的心思,何况燕倾是那样一个不会轻易被人看透的人呢? 他不知道宫泠羽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心里却打起了鼓。 这时,宫泠羽反握住云忆寒的手,唇片掀了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忆寒,我不怕。” 有他在,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就是现在燕倾来了,她也依旧不怕。 桑与握着刀的手,指节发白,他的唇色也在急遽的变得苍白,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不知他在害怕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猛然抬刀指向宫泠羽,声调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战栗:“你在胡说什么?殿下只是一时没有想开,不过,我会替他解决的!” 桑与说着,使了个眼色,身后几个人呈队形慢慢靠拢上去,桑与脸上杀气冲天,好似宫泠羽跟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血液充斥着双目,桑与整张脸似乎都开始变形:“殿下是一时没有想透而已,不过,他现在已经睡着了,剩下的事情,我这便替他解决!” 方才燕倾在画堂用膳时所有的饭菜里,他都下了迷药的,燕倾现在睡得正熟。他不知道殿下为何要知道林许的身份以后还选择要留下她,但他知道,留着“林许”一定会成为祸患的!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或许殿下是下不去手吧?!谁能忘记,宫泠羽刚刚死去的那几天,殿下整个人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呢?后来要不是天师钟灵来了,殿下指不定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如今天道变了,死去的人都能回来了,她宫泠羽回来做什么?宫家已经不复存在了,而当年害得宫家满门被灭的凶手可还都在,她还能做什么?!除了报仇,她回来还能做什么?! 桑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杀了宫泠羽! “你本该就是死去的人……”桑与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宫泠羽看时机以待,打算先下手,但她不想动手,便问云忆寒道:“你一个人能解决么。” 云忆寒美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确定,却是淡定的笑着点头。 宫泠羽道:“你安心对付他们,我会保护好自己,这几个人都是燕倾的心腹,我知道他们的武功路子,等下我在旁边给你掠阵,外加免费指挥。” 云忆寒没有拒绝:“好,都听你的。” 桑与唇角的笑容有些凉薄,亦有些深意,他也跟着几个人一起动手,宫泠羽觉得,平日里这些小喽啰云忆寒应该都是不放在眼里的,他那样厉害的一个人,连大自然的现象都能够控制,何况是区区几个人类高手? 宫泠羽在旁掠阵,同时保护自己,时不时出口提醒几句,但打着打着,对方已经有一半的人负伤,剩下的一半还在缠着云忆寒,可宫泠羽却发现了不对劲。 桑与不对劲! 他在拖延! 这才觉得事情的苗头不对,宫泠羽连忙掠身到云忆寒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眯眼道:“桑与在拖延时间,他在等救兵!” 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桑与听到后,神秘一笑,道:“夫人果然聪明。” “别喊我夫人了,现在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宫泠羽拉住云忆寒的手往上扬了扬,刚好让众人可以看到,她得意道:“或者可以在夫人前边加个‘云’字,我现在可是云夫人!” 桑与凉薄道:“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逞口舌之争。” 语落,他看着院门外面,他看得到的方向,宫泠羽和云忆寒是看不到的,只见桑与一笑,阴冷道:“我等的人来了。” 桑与自然明白他是打不过宫泠羽的,她不仅功夫好,还一身是毒,跟她不好动手。所以,在他决定迷倒燕倾之后,带人动手之前,已经派人出去请了帮手来。 桑与收回视线,重新落到宫泠羽的身上,笑容里顿时多了几分自信:“夫人,我请来的帮手可是殿下真正的心腹,你可不一定是对手呦。”说完,他让开一步,那所谓的“帮手”,缓步出现。 “夜云轻?!”宫泠羽十分震惊,转眸看向了云忆寒。 云忆寒眼底同样也有着诧异。 跟他们一同诧异的人,还有夜云轻本人。 第236章 夜云轻到底是谁(3)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记得,燕倾的庆功宴那次,夜云轻也是来了的,并且表现出跟燕倾的关系不浅,但自那以后,她的人去查过这件事,却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只是说夜王府是给世子办事的。 但是,夜王府里面也有不少人呢不是? 也许给世子办事的是夜老爷子,也有可能是夜西楼,也有可能是王府里面的其他人,不是夜云轻呢?宫泠羽是拿夜云轻当朋友的,所以她心里面也是不希望夜云轻是世子的人。 ——可是刚刚桑与说了什么? ——桑与说,他请来的人可是燕倾真正的心腹。 想必夜云轻也不知道,来到世子府,面对的会是她和云忆寒吧! 四目相接,夜云轻先宫泠羽收回自己的目光,云忆寒拉着宫泠羽的手微微用了力,宫泠羽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云忆寒撇嘴道:“瞧你们含情脉脉的这副模样。” “噗。”宫泠羽很佩服自己,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笑出来,听外面的动静,夜云轻应该带了不少人吧? 夜王府里面也有杀手,上一次夜老夫人想要暗杀她和忘川那次就动用了,那些人的确也不软。 这厢云忆寒吃醋了,宫泠羽便也顾不得场面有多惊讶、有多尴尬,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搂住了云忆寒的脖子,并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桑与和外面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鸦雀无声。夜云轻眼中流露出讶异,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 云忆寒很满意,脸上的乌云立刻烟消云散。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他,就是向所有人宣布,他是她的。 “小王爷,您还不打算动手吗?”在这安静之中,桑与忽然开口,直指夜云轻。 夜云轻面露难色,英俊的脸上头一次写满了犹豫。 桑与并不知道过去宫泠羽曾以桑娘的身份在夜王府生活过一段时间,并且与夜云轻成为了好友,此下也只当夜云轻是在忌惮云忆寒,他走到夜云轻身边,低声道:“小王爷,借一步说话。” 夜云轻点头,与他走到另一边的走廊下,两个人才交谈没两句,那边便乱了起来,宫泠羽和云忆寒本来就都不自诩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趁机离开,更待何时? 夜云轻也是有意放水,才故意和桑与走了这么远的,他就知道,林许那个丫头不会给他和桑与有商量的时间,他们前脚刚走,她后面也会离开的。 林许,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桑与一飞起掠了回去,夜云轻跟在他后面,却故意放缓了脚步,他眼前浮现的景象还是刚刚她搂着云忆寒,踮起脚尖在他脸上浅啄了一口,他怎么就觉得,这一幕这么刺眼呢? 场面很乱,混战之中,夜云轻使了暗招勾掉了桑与的腰带,桑与的裤子唰的掉在了地上,一干人等哄堂大笑起来,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云忆寒和宫泠羽已经离开了。 桑与一把捡起腰带,道:“追!” 夜云轻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他们的主子是小王爷,可不是这世子府的侍卫首领! 夜云轻点点头,道:“追吧。” 桑与不由得有些心急,这要是给他们跑了,此事传到殿下那里,他这般自作主张的想要处理宫泠羽,殿下会气成什么样子?他越想越冷,自己要是解决了宫泠羽,殿下再怎么生气,她死了死了,总不能再活过来一次吧?到时候就算殿下一气之下把他给杀了,他都觉得死而无憾! 可是不能给他们就这样跑了! 夜王府的人和世子府的人尽数全部追了出去,黑夜中亮起了无数火把。 然而就在刚刚事发地点隔壁的院子,宫泠羽和云忆寒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宫泠羽低声问道:“都走了么。” 云忆寒听了一会儿,他现在只能听到百米之内的声音。 过了片刻,云忆寒点点头。 “走,去看看燕倾。”宫泠羽的打算是,现在桑与带着世子府里面最厉害的人都出去追“他们”了,那么世子府里面剩下的,还有谁?桑与想要瞒过燕倾,私自处决她,就必然不能让燕倾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才会把燕倾用药迷倒了。桑与真是大意,这样的话竟然也敢告诉她?现在就算她把夜云轻弄死了,又有谁能够拦着?凭乐明砂么。 她又凭什么。 宫泠羽对世子府轻车熟路,正想拉着云忆寒一道去,熟料怎么拉他就是不肯挪动半分,宫泠羽便问道:“怎么了,你长在这里了?” 月光之下,云忆寒美丽的脸上苍白如雪,双眸却是委屈的看着她,不说话。 宫泠羽突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音来:“安啦。你放心,我现在对燕倾那个小人一丁点感觉都没有。”她敛住脸上的笑,双手都拉住云忆寒的手,尽管身体不舒服,喉咙里随时都要吐出来,她还是看着云忆寒的眼睛,一本正经说道:“你知道的,我接近他只是为了报仇,但是现在如果你不愿意,我不接近他也可以报仇,只是可能会麻烦一点,但是没所谓啦。云忆寒,我也喜欢你。” 所以不想让你不开心。 云忆寒的本性真的很像小孩子,撒得了娇骂得了街,分分钟刷新下限,急起来六亲不认,宫泠羽不想说什么矫情的话,但是,不说点儿什么,云忆寒好像就会很不开心呢。她现在也要学会照顾到他的情绪,不能再这么自私了。 果然,云忆寒的脸立刻多云转晴,主动牵起宫泠羽的手:“走。” “干嘛去?” “看我情敌。” 宫泠羽咯咯的笑了。 宫泠羽不知桑与将燕倾弄到了哪里睡觉,但她最后见到燕倾的地点是在画堂,极有可能燕倾想要跟她一起吃的那桌饭就是被下了药的。 最终两个人决定先去画堂看看,趁着夜色到了画堂,却发现里里外外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守着。 好像有点不对劲? 画堂距离神策卫队的院子很近,这边有个大一点的动静那边都会有所察觉的,走到画堂下面的时候,宫泠羽实在忍不住,扶住栏杆呕吐起来。 云忆寒有些茫然的看着她,还有点不知所措,最后等她吐完了,他递过去一方干净的手帕。 宫泠羽伸手去接,云忆寒却板正她的脑袋,亲自给她擦干净了嘴角。 “怎么吐了?你晚上吃了什么?”云忆寒语气关切,询问出来的话更是让宫泠羽松了一口气。 宫泠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世子府里面的饭菜难吃又不干净,我可能是食物中毒了,等下回去,你给我做点好吃的补补呗。” 云忆寒温柔一笑:“好。” 然后下一秒,脸色一沉:“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着,扯着宫泠羽就要离开。 宫泠羽连忙挣扎:“做什么?都到门口了还不让我进去?!” 云忆寒道:“你自己瞧不到,脸色都白成什么样了?” 云忆寒心中酸气翻涌上心头,这丫头自己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还惦记着想要去看燕倾?看他一眼有什么用? “我……”宫泠羽抿唇,“云忆寒,你以为你自己的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总之比你好就是了。”云忆寒大多时候阴柔,发起脾气来傲娇,极少有这种来硬的时候,宫泠羽不愿随他离开,看他这架势,自己要是再硬碰硬,极有可能会被他打晕了带回去,宫泠羽连忙放下脾气,软软道:“忆寒哥哥,就一下好不好?” “为何一定要现在见燕倾?” “……” “不说话?” “我……”宫泠羽弱弱的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道:“燕倾十分信任桑与,今天若不是桑与,恐怕谁也没有机会给他下药。现在他不是在睡觉么,我就想给他一刀……” 云忆寒嘴角抽了抽。 半晌,他伸出手指,在宫泠羽额头不轻不重的点了一下。 她这小脑袋里到底都装着什么呢? 云忆寒想笑,但是又觉得有些难受,她的心里,肯定也承受了很多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吧? 那些——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自己最亲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云忆寒的胸口蓦地一痛。 “你怎么了?”云忆寒踉跄了一下,宫泠羽连忙扶住他。 “我没事。”云忆寒侧眸望着楼梯的方向,道:“上楼吧。” 宫泠羽原本想说回去的,她自己身体虚弱可以,但是云忆寒这样……她会心疼。 可是云忆寒已经先她一步走到楼梯处了,宫泠羽便跟了上去。 才上了二楼,空气中便传来一种奇异的芳香味道。 二楼没有亮灯,只有屏风后面一盏落地宫灯发出微弱是光芒,昏暗的有些暧昧。 巨大的屏风之后,两道影子交织在一起,发出暧昧的男女喘息声。 听得人直耳红心跳。 云忆寒的身体崩得僵直。 宫泠羽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看到这么火辣的场景,那后面的女人,应该是乐明砂吧? 她叫春时发出的声音,宫泠羽永远也不会忘记。 第237章 夜云轻到底是谁(4)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美眸深处,映出屏风后面缠绵的一幕。 他亦深情款款的看向宫泠羽。 宫泠羽则冷冷道:“不准发情。” “……” “走。”宫泠羽丢下一个字,径自离开。 云忆寒饶有兴趣的看着巨大屏风后面激烈翻滚的人影,湿漉漉的眼神一直粘在宫泠羽的背影上,好一会儿才跟上她。 屏风后面意乱情迷的两个人,并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然后离开了。 一路上,云忆寒都觉得宫泠羽是见到刚才那一幕,吃醋了。 她对燕倾余情未了。 如果说一开始他并不了解当年宫泠羽和燕倾之间的感情是怎样,那么后面他恶补的那些资料里面,可是记载了不少呢。 什么琴瑟和鸣、如胶似漆、伉俪情深——去他娘的琴瑟和鸣,乳胶似燕倾他妹的情深! “云忆寒,你算计什么呢?”宫泠羽目光一直放在前方可还行,这冷不丁一看,云忆寒这一脸龌龊的表情,心里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呢? 云忆寒笑道:“夜云轻到底是谁。” 他这话题一扯,宫泠羽立刻就顺着他提起的去想,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反而漆黑如墨的夜空上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一抬头,什么也看不到,可掉在脸上却是凉丝丝的。 云忆寒也抬起头,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下雪了。” “云忆寒,我冷。”宫泠羽双手拢在了袖子里,瞧着他:“你冷不冷?” “还行。” “……”宫泠羽哭笑不得。 她以为云忆寒会直接把自己衣裳脱下来给她。 云忆寒没有脱自己的衣裳,因为他知道一件衣裳顶不了多少事儿,挡不住风雪。 宫泠羽将两手拢在一起,他也将手伸了过去,宫泠羽以为他是故意的,要冰她闹着玩儿,却没有想到,下一秒他握住她手腕的地方便传来一丝暖意。 这暖意沿着手腕四下蔓延开来,她整条手臂都是暖了的,只是没有持续多久,这暖意便戛然而止,好似受到了什么惊扰一样,云忆寒掩唇轻咳起来。 雪花好似变大了。 宫泠羽拉着云忆寒躲到了树下,看着地上茫茫的白色越来越多,思忖道:“忘川还在暗宅么?” 云忆寒不情愿提起忘川,漫不经心的答道:“现在不知在不在,我出来时他是在的。” 说完,他仍是咳着,手却再度握住了宫泠羽的手,他试图渡灵力给她,可是第一下竟然没有成功。他又试了一下,宫泠羽才感觉到那股暖意,她笑了一下,拿出他的手,用自己的两只小手握在一起,道:“你肾……身体不太好,不要管我了,我让忘川接咱们来。” 语落,她便松开云忆寒,向夜空放了一支蓝色的烟花。传音入密是用不了,但以前的烟花报信,忘川应该也能注意到。 果然,没过多久,暗宅的方向便传来一支同色的烟花。只是在暗宅附近,却不是直接从暗宅发出来的信号,因为暗宅不能被人发现。 他收到信号了。 “我们现在在这里等马车来就好了。”宫泠羽和云忆寒一起躲在树下。 月光仍旧很明丽。 云忆寒的脸庞柔美如月光。 宫泠羽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反正等忘川来的功夫也是无聊,倒不如这个时候逼问逼问他。 她一脸严肃的问他:“云忆寒,你到底——有没有财产?” 云忆寒淡淡道:“钱财不是身外之物么。” 宫泠羽怔住,过了片刻,她又问道:“那——房产呢?” 云忆寒想了一下,道:“祭司院是朝廷的。” “你也是朝廷的。”宫泠羽冷笑了一声。 云忆寒眸光微沉,道:“以后就不是了。”言罢,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我是你的。” “少来。”宫泠羽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装作懒得搭理他的样子,四周瞧了瞧,露出些许的担忧:“不知道桑与他们搜查到了哪里,希望忘川能赶在他们查到这里之前接到我们。” 云忆寒望着落地的成片白雪,眼神深了深:“马车会有痕迹。” 这雪一时半会也不会停,半夜几乎就没有马车会出没的,若是桑与等人查过了这里还好,若是没有查到呢?马车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雪片掩盖不过去的。 云忆寒只思考了一下,便道:“也许下雪了,他们也就不再追了。我们回去以后,再让马车出来多走几趟,往各个方向都走。” 宫泠羽会心一笑:“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但是她还有一点的担忧,就是这前后的马车,留在雪地里的痕迹深浅也会不一样,看来等下要快一点回去,然后多派几辆马车出去,多制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痕迹,让人即使查,也无从下手。 忘川很快便来了,竟然是他亲自驾车来的。 忘川一向是个爱美的性子,宫泠羽不止一次的想,这大概是所有美貌狐狸的天性,他以前下雪下雨也从来不穿雨衣,没有伞就宁愿淋着,就是因为嫌弃雨衣太丑,好像穿在身上他也会变丑一样。 可是今夜,忘川意外的披了蓑衣,还带了斗笠。 忘川和云忆寒不对付,两个人想看两厌,见了面自然也不会打招呼,云忆寒先送了宫泠羽上马车,他后面跟着上去,还没坐稳,忘川便一扬马鞭,马车飞快的驶了出去。 云忆寒完全料得到忘川会这样做,他早有准备,但还是假惺惺的靠在了宫泠羽怀里,然后张嘴骂了忘川一句。 宫泠羽打了一下他,瞪道:“不准骂忘川。” 云忆寒立刻一脸委屈:“是他欺负我先,他故意的,你别装看不到。” “我就是看不到呀。”马车里暖和很多,宫泠羽一暖和,困意就席卷上来,但是她不能睡下,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云忆寒实在看不过去了,便趁她不注意,在她颈后轻轻按了一下,宫泠羽便晕倒在他身上。 很快,马车便回到了暗宅,云忆寒抱着宫泠羽下车。 雪没有要停的意思,忘川也摘下了斗笠,要从云忆寒怀里接过宫泠羽,云忆寒理都不理他,径自踢开暗宅的大门——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一人敢这样做。 忘川一刻也不放缓,跟了上去。 云忆寒听到身后的脚步,脚下刻意加快速度,一边还不忘吩咐道:“多派几辆马车出去,车辕纹理都要相同的,各自朝着几个方向随便多跑几遍,别让人看出来我们来了这里。” 忘川冷哼道:“你在使唤我?” 他凭什么? 云忆寒道:“你想让别人发现这里吗?忘川,事情孰轻孰重,你怎么分不清楚?” 这句话正常得很,却不知道怎么触碰到了忘川的逆鳞,他眼神如淬薄冰,寒气逼人,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因为我是妖!” 话音未落,忘川已经怒气冲冲的去找人,找马车了。 云忆寒抱着宫泠羽,轻车熟路的回到了她的房间,让人打了热水过来,关上门,解开她的衣裳打算给她擦身体。 女子的服饰难穿难解,里里外外好几层,云忆寒好不容易脱下两层以后,额头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热汗。这屋子里暖和,他也有了些许的困意,但是还没有给宫泠羽擦身体洗脚,他便生生忍住这困倦。 等到只剩下一件衣物时,云忆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拨开衣片一看,眼中浮出一层困惑。 ——她束身做什么? 她最近是胖了很多……可是也没有到束身的地步吧? 云忆寒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正要去解宫泠羽的束身,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一只微微发凉的手拦住了,宫泠羽吃力的坐起来,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两只手也攒在了被窝里,她看着微微诧异的云忆寒,开口说道:“云忆寒,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夜明珠和烛光明亮的灯火下,宫泠羽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无力,嘴唇不仅失去了圆润的光泽和颜色,还有点干燥,眼窝陷进去,黑眼圈很明显。 原本娇媚又娇俏的一张脸,竟然憔悴成了这样,只有她眼中的光泽,仍旧存在。 云忆寒心里有些难受,是他让她受苦了,是他没有好好保护好她。 云忆寒声音苦涩道:“你说,我听着。” 宫泠羽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云忆寒刚要说她,只见她隔空取出来一个画轴,微微抬高,道:“在我告诉你这件事之前,你先告诉我,这画上面的女人是谁。” 话音一落,宫泠羽“唰”的一声展开了画轴。 云忆寒只看了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情绪,便道:“这是燕倾给你的。”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宫泠羽点点头。 云忆寒道:“她是离雪。” “她是谁?”宫泠羽不紧不慢的追问。 云忆寒看着她,眼底清澈如流水,一点紫色的星芒如水中倒映的明月,翻动着,明亮至极。 良久之后,云忆寒缓缓吐出一句话:“她是我的妻子。” 宫泠羽的脑中嗡的一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忆寒却一字一顿的重复道:“她是我的妻子。” 第238章 他是有妻子的人(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原本的打算是,在她的询问之下,倘若云忆寒说出了实话,不跟她扯些有的没的打马虎眼,她就相信他。可是现在……她有些犹豫了,云忆寒说的应该是实话,但是这实话未免有点……太让人惊讶了。 这画中的美女叫离雪,离雪是云忆寒的媳妇。 可是,他既然有了老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宫泠羽明明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燕倾怎么会好心把云忆寒媳妇的画像拿给她?明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燕倾的挑拨离间,可宫泠羽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云忆寒隐瞒她。 云忆寒娶过别人和别人成过亲。 这……多么可笑的事情? “小羽。”云忆寒叫了她一声。 宫泠羽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头疼无比,心口的地方也很疼。 “我没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说话:“云忆寒,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云忆寒纹丝不动:“我不走。” 他才不要离开,他要是走了,她一个人指不定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宫泠羽看着他的目光变得冷淡:“你不要这么胡闹好不好?” “反正我就是不走。” “好。你不走我走。”宫泠羽说话间便已经站了起来,只是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又向床里面倒去,云忆寒连忙扶住她,朝外面喊道:“若水,找个大夫来!” 若水也被他带来了暗宅,只是宫泠羽还没有机会见到他就晕倒了。 听到里面祭司大人急匆匆的叫声,若水一个头两个大,这大雪天的,上哪里去找大夫? 最后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若水才连敲门带绑票的把城中一个老大夫弄到了暗宅里,他岁数实在是太大了,若水生怕还没有赶到祭司院,他自己就先去见了阎王。 好不容易这把老骨头进了房间,他老眼昏花,盯着云忆寒瞧了半天,愣是瞧不出这是个男人还是女人,最后还巴巴的说了句,世风日下。云忆寒气得一下抬起手,差点劈了他,还是若水拽着他,指了指床上昏迷的宫泠羽。 云忆寒忍。 老大夫眼神儿不太好,摸了半天愣是没找准脉象,云忆寒气得又抬起手,只不过这次是冲着若水去的:“你哪儿找来的这么个老东西?!” 若水委屈:“城里的药店都关门了,就这一个还是属下千辛万苦敲开门的……” 云忆寒:“……”他忍。 那老东西的手在宫泠羽手臂上摸了两把,云忆寒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最后还是他一把按住大夫的手,寻到一处,道:“这里!” 语气,奇寒无比。 那大夫耳朵也不太好使,但好歹是找着了脉络,他号了一会儿脉,突然咧嘴笑了。 云忆寒阴森森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老大夫并没有听见他说什么,若水见状走上前,靠近那老大夫的耳朵,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家大……公子问你在笑什么!” “哦哦。”老大夫直点头,然后站起身,朝着云忆寒拱了拱手,云忆寒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老大夫眯着昏花的一双老眼笑道:“恭喜这位公子,尊夫人有喜了!” 云忆寒转头看向若水:“他什么意思?” 若水十分诧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云忆寒道:“大人,她她她……林许怀孕了!” 云忆寒愕然睁大了眼睛。 若水搀着老大夫,带着他去外面领了赏钱,他也是惊讶得合不拢嘴,但这个时候,大人应该不希望身边有外人的。 林许的孩子,是他的吧? 不知为何,若水心里,忽然有些心酸。 祭司大人这么多年孑然一身,自己一个人不好过,如今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但同时,一抹忧虑也浮上若水的心头。 离雪。 他时刻都在想着离雪的事情。 ——如今林许跟他连孩子都有了,他还要坚持最初的做法吗? 若水心中是不希望云忆寒那样做的,因为他没有见过离雪,不知道离雪是什么样的女人,但是他和林许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他可以保证的是,林许不是那种讨人厌的女人。如果祭司大人还要坚持己见,寻不到返生香就想要梵罗香,这样不仅会害了林许的性命,还有她腹中胎儿的命。 一尸两命,这怎么可以?! 若水送走大夫后,便在房间外面徘徊,他站了很久,透过门缝看到云忆寒坐在床前,用洗干净的手帕给床上昏迷的女子擦拭脸颊和双手。他的目光和平时的很不一样,有温柔,有谴卷,甚至还有一丝的……喜悦。 这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吧? 微暖的橙色灯火下,云忆寒深情款款的抚摸着林许的脸颊。 他……要当父亲了。在若水送走大夫后,云忆寒便将宫泠羽腰上的束身解开了,看着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云忆寒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害怕来,连触摸也不敢去触摸一下。 还是……等她醒来再说吧。 云忆寒并没有发现,若不是若水刻意提醒他,他每一次和林许在一起的时候,都不会想起离雪。 他以为,自己对离雪的执念很深很深,是任何都无法泯灭的,但是直到宫泠羽的出现,他才慢慢忘记了离雪。 此时此刻,离雪的画像就放在桌上。 云忆寒将宫泠羽的双手放在被子下,替她掖了掖被角,尔后起身走到桌边,面无表情的拿起离雪画像的卷轴。 这是当初他让若水交到燕倾手中的,可目的不是让燕倾用来挑拨他和宫泠羽的。 云忆寒不久前看到宫泠羽拿出画像时便隐隐猜测到了,燕倾可能对宫泠羽另有所图。同样身为男人,他绝对怀疑燕倾对宫泠羽的目的不纯。 宫家所有的人都死绝了,加上宫琉璃,可真的是一个不剩。 可偏偏宫泠羽却活了过来。 她为什么会活过来? 死去的人执念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复生的,不然这世道岂不是要大乱? 云忆寒回想自己与宫泠羽的初次相见,是在燕王墓,他还被她狠狠摆了一道,差点……清白不保。在宫泠羽之前,他云忆寒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就连离雪,他跟她都只是相敬如宾,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而宫泠羽跟他的第一次见面,就强吻了他,还给他下了那么强劲的药,要不是他意志力比较强大,早就忍不住破戒了。 她还真是一只小野猫,会抓人的。 那时候恨她恨得牙齿痒痒,还因为她亲了自己,云忆寒整整三天都没有胃口吃饭。 现如今回想起来,云忆寒的脸上只有掩饰不住的浓浓笑意。 “燕王墓的风水……”云忆寒的笑容慢慢敛住,呢喃出声。 燕王墓的风水是整个南诏王陵里面风水最好的,而他一开始就看穿了小羽的寿命只有不足一年,是因为……云忆寒蓦地一惊,是因为她的身体是别人的,而那个人,注定活不过明年的春天! 一定是有人,利用了某种逆天的法子,让小羽借助别人的身体和燕王墓的特殊风水重新活了过来。 ……会是谁? 懂得这样古老的方法,连他都只是听说过,并不知道具体该怎样施行。 云忆寒想了良久,最后将注意力放到了燕倾的身上。 第一,燕倾对于宫泠羽的复活,好像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意思,就说明,他对这样诡异的事情并不意外; 第二,燕倾当初那般决绝的对待宫家的人,一条人命都没有留下来,而除了宫琉璃以外,当年宫泠羽是最后一个死的,且她时候,燕倾曾经失魂落魄癫狂过一段时间; 第三,既然当初整个宫家燕倾都给灭了,为何如今宫泠羽归来,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灭她的口?难道不知道亡者归来,只为复仇吗? 不,燕倾一定是知道的,并且宫泠羽能活过来,他脱不了干系。 云忆寒修长的手指捏住离雪的画像,这画像画出来实在太不容易了,改了那么多次,他才能够再次看到离雪的容颜。 突然,云忆寒手上微微用力,画卷噗的一下从底部燃烧起来,火光将云忆寒一张苍白的脸照得雪亮。 这来之不易的画卷,在云忆寒的手中慢慢燃烧。 他走到窗边,将窗子支开一条小缝,将燃烧着的画卷扔到了窗外。 窗外还在下着雪,那卷轴却在冰天雪地里不顾一切的化为灰烬。 云忆寒目睹它被烧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方辗转坐回了床边。 他实在也很困。可是他不想睡。 小羽有了他的孩子,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孩子。 眼下都是隆冬了,小羽这具身体活不过明年的春天,但是没什么可怕的,他会让她活下去的。 他会把自己剩下的生命和所有的力量全部给她,让她好好活下去,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生命的延续。 这样的念头不是刚刚冒出来的,在他不知道他们连宝宝都有了之前,在他爱上宫泠羽之后。 他就是这样打算的。 他困倦,疲惫,但是他不要睡,因为他多看她一眼,就少了一眼。 第239章 他是有妻子的人(1) http://.biquxs.info/

你有没有尝试过一整晚不合眼? 你有没有曾经一整晚都只在看着一个人? 看一眼少一眼,就如这世间人和人的见面,谁不是见一次少一次? 这一整晚,很多被云忆寒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却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在云忆寒的记忆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空白,他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身边有着什么样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也不记得。 那就是离雪死去的那段日子。 离雪死后,他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然后……辗转过了多少年,才回到南诏? 几百年的时间,沧海化作桑田,南诏的江山数代更迭,这世上他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孑然一身,回到南诏时什么也没有变,还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这世上有一种人,可以活得很久很久,他们没有心,将自己的心出卖给了聚窟山上的妖魔,得到了超乎常人的寿命。 云忆寒为了等到离雪复活的那一天,将自己的心出卖给了魔鬼,所以他才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可是却爱上了别人。 他不想对宫泠羽有所隐瞒,她那双熟悉的眼眸,眼底熟悉的情绪,让他没有办法撒谎。可是,这些话,他和离雪的过去,他要如何对她提起? 以她的性格,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怎么解释才会有用? 他过去是一个不屑于去解释的人,但是慢慢的,他好像要把这前半辈子没有解释过的话全部都弥补上了。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进房中时,丫鬟进来给火盆换炭火,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云忆寒记不清了,只是每一次屋子里的温度降下来时,他便会叫人进来更换,这样屋子里才能保持温暖。 他也想上床去,可是他的身体太冷,他想要多陪小羽一些日子,不能再浪费灵力温暖自己的身体了。 丫鬟撤换完火盆以后,他便打开窗子,通了通风,他算是见识到了孕妇嗜睡到底有多能睡,一直到日上三竿,宫泠羽才被噩梦惊醒的。 她又做了那个梦,梦里面一片迷雾,不知身在何处,走了很久,看到了云忆寒在抱着一个女人哭。 醒来的时候,心里还受了梦境的影响有些难受,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发红的眼睛。 宫泠羽诧异的猛坐了起来:“云忆寒,你怎么成这样了?”怎么突然就憔悴得像变了一个人? “现在什么时辰?”宫泠羽发现窗外的曙光,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睡了一宿? 发生了什么? 宫泠羽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云忆寒并没有急于回答她,他耐着性子给她按坐在床上,用被子从身后裹住她,这才一一回答了她:“我一夜未睡,现在天色才将晓。” 云忆寒的视线放在宫泠羽的小腹上,眼神中浮出一丝真挚的喜悦,尔后目光向上,对上她的眼睛,道:“小羽,我都知道了,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宫泠羽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了一些,她想起来了,昨夜她实在是支撑不住晕倒了过去,那之后,云忆寒应该是找了大夫,然后得知了她有孕的消息。 琐碎的记忆一点一点复苏,宫泠羽想起昨天云忆寒说过的混账话,本想出口说几句话别他,但是看到他高兴成这副模样,她忽然又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混蛋。 “小羽,我好开心。”云忆寒说着就凑了过来,他的身上实在是凉,这屋子里虽然暖和,但是云忆寒毕竟是在地上站了一宿,地上的寒气几乎是顺着脚底板爬上去的,侵入到每一个细胞。云忆寒一凑过来,宫泠羽就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云忆寒原本伸出去打算搂住她的手也僵了一下,然后他接下来,做了一个让人吃惊的举动——床头的架子上也是有火盆的,云忆寒竟然伸手,把手直接伸到了火盆里,宫泠羽惊得叫了一声,忙去把他的手扯出来。 可还是迟了一步,云忆寒白皙干净的手已经被滚烫的炭火灼烧得血肉模糊。 这炭火实在是足,烫一下就够人受的了,云忆寒也真不是一般人,把整双手都伸进去了还能面不改色,跟她这儿卖笑呢?! “你这傻子!”宫泠羽一边骂着一边心疼,隔空取出烫伤膏和纱布,可才取出烫伤膏,她的眼前便又是一晕,已经没有办法取出纱布了。 “你傻不傻啊云忆寒。”宫泠羽又气又恼,小心翼翼的托起云忆寒的手,用嘴吹了几下,然后用袖子擦干净,自己的手指上沾了点烫伤膏,一边吹着气一边给他涂抹上去。 云忆寒却不以为然,好似这不是他的手一样,甚至表情还有些无辜:“我手冷,烤一下就好了。” “烤一下变成红烧猪蹄,你自己吃呢?!” “你见过这么好看的猪手吗?” 宫泠羽被他的话一下逗乐了,她应该是很生气很生气的,心机寒这个有妇之夫还来勾搭她,害的她一颗心也沦陷了,然后他又狗血的说自己是有妻子的,她就不应该管他。 烫死他才好。 尽管这样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宫泠羽的手上,还是没有放慢速度的替云忆寒包扎着,没有纱布,她就扯下自己的衣袖代替。 终于,将云忆寒两只手都包好了,左手完全肿得像包子,宫泠羽没办法就全都给包起来了,右手还好一些,看着眼中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这手得好生养着,不然留了疤会很难看。 宫泠羽一把推开他,俏脸一冷,立刻翻脸不认人:“云忆寒,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昨天的事情,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解释。” 云忆寒看着她,一脸的无辜:“你吃醋啊?” “我吃你妹!”宫泠羽翻了个白眼。 云忆寒道:“小羽,你也有隐瞒过我的时候,我都没有逼着你解释过,你……” “这能一样么?” “这怎么不一样……” “好,你说,哪里一样?”宫泠羽脸上的冷意不知怎的一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着凉气的笑容:“你说。” 云忆寒顿时闭上了嘴巴,沉默了。 他想说的是,你嫁过一次人,我娶过一个妻,我们扯平了。 但是这话说出来会死人的吧? 女人的心思他猜不透,怀了孕的女人的心思他更猜不透,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但是,顺着小羽的心思总是没错的吧? 他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所以,她想听什么,他都会告诉她。 沉默了片刻,云忆寒脸上浮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笑,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宫泠羽的心头,她身子突然一动,想要下床去,才动了一下,肩膀上便搭上了一只手。 云忆寒用他仅剩下的右手的两跟手指,夹着一只碧色的玉镯半强势的塞到了宫泠羽手中,笑容有几分贱兮兮的:“媳妇儿,这是我的传家之宝。” 云忆寒趁机握住她的手,附到她耳边,轻声道:“别摔,这翡翠价值连城。” 宫泠羽想摔出去的手应声停住了。 但是最后,她还是把这东西塞回给了云忆寒,这货现在只有一只手,还能弄得过她两只手不成么? 宫泠羽语气恶劣的教训他:“你是不是和夜云轻学过贱?还传家宝,你会有传家宝你骗谁呢云忆寒!你出去,不想看见你!” “我不要!”云忆寒脚下生根了一般,死死钉在哪里,任凭宫泠羽怎么推也推不动,她一气之下,又要使出昨天那招“你不走我走”,熟料云忆寒却伸出受伤的双手,用力抱着她。 宫泠羽要想推开他,只能掰开他受伤、裹着纱布的手,这样可能给他的手造成二次伤害。 宫泠羽郁闷的坐回了床上,看着云忆寒:“你就吃定了我不敢伤害你是吧。” 云忆寒没在她身边坐下,吭哧吭哧的搬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眉目间流露出一丝哀伤,他开口说道:“离雪死了很多年。” “咕咕……” 就在他开口想要把自己和离雪的过去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宫泠羽时,她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云忆寒便立刻住口,问她:“媳妇儿,你想吃什么?” 宫泠羽那句“别叫我媳妇儿少恶心我”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可瞧云忆寒这个架势,似乎要亲自去给她做饭? 他手都受伤了他还要去做饭有没有脑子? 气过之后,宫泠羽心里又涌出一种没有办法形容的感觉,她叹道:“白粥吧,让厨房去做,你等下跟我一起吃点。” 云忆寒点了下头便要出去,宫泠羽不放心他,又朝着他的背影补充道:“云忆寒,让厨房去做,你的手别沾水也别碰到……我不是在关心你,我是怕你二次受伤,处理伤口很麻烦的。” 后面半句话,宫泠羽语气别别扭扭奇奇怪怪的,可云忆寒听了,却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媳妇儿就是他媳妇儿,会疼人不是? 不管宫泠羽怎么生气,他都赖上她了。 可是一想到,以后她还有很长的时光要一个人去过,他心里又难受的不是滋味了。 第240章 他是有妻子的人(3) http://.biquxs.info/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把余下的时光交与你一起。但如果只能用我的生命延续你的,那么,我希望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云忆寒。 宫泠羽和云忆寒一起吃早午饭的时候,忘川才带着人回来,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昨夜在外面受冻一整宿,回来便染了风寒,但好在没有发高烧。 现在有了孩子,宫泠羽也不打算回世子府去了,她的身体要补上好一阵儿才能和正常的孕妇一样,这段时间她打算修养,忘川绝对不可以发烧。 可是,云忆寒和忘川都在这里,若水也在……宫泠羽背后忽然出了一层冷汗,仿佛找到了当时在祭司院里面的感觉。 看来为了她肚子里面宝宝的健康成长,她要让云忆寒和忘川“约法三章”了。 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忘川要知道自己肚子里面有了云忆寒的宝宝,会生气的吧? 纸里包不住火的,这件事迟早忘川都要知道的,与其等让他发现拆穿的那一天,不如自己主动告诉他,这样也算是主动承认错误了对吗? 忘川不止一次的对云忆寒起杀心,云忆寒也不止一次的想要忘川的命,宫泠羽觉得自己怎样解释……似乎都很无力。 她以前扪心自问敢说,自己是十分了解忘川的,但是现在呢? 忘川在外面的时间长,在她身边的时间少,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她通通不知道,她甚至都怀疑,忘川在外面学坏了。 忘川的心智尚不成熟,她就像个母亲担心自己上初中正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会和外面社会上那些坏人学坏了一样。 这种心情,真的是哔了狗了。 最开始忘川跟着她的时候,不爱变成人形,就爱那副狐狸模样,抱出去还有人当宠物摸它呢。然而再看看现在?忘川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和他的关系又破碎成了什么样子? 忘川的脑子简单,觉得他和云忆寒之间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那个才能留在她身边。云忆寒气量小,以前淡逸出尘,气质如仙,对一切都不怎么在意关心似的,可一旦认真起来是更可怕的。 “小羽,你打算什么时候听我的解释?”云忆寒的手不抬方便拿筷子,他一直都看着宫泠羽在吃,一边吃一边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这才出声把她叫回来。 宫泠羽轻哦了一声,道:“我不想听。” “你说过给我一次机会解释的。” “然后是你自己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啊。”宫泠羽放下饭碗,看着云忆寒低下头去,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她心又软了,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对他心软。 云忆寒没有吃东西,宫泠羽不知道他是手真的不行还是故意惹她可怜的,可是,看他这副憔悴的模样,眼睛充血了一样通红,真的是熬了一宿的,她的心便真的没有办法坚硬起来。 最后,宫泠羽叹道:“你吃点东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就听你的解释。” 云忆寒点点头,却是直接站起来向外走去,宫泠羽叫住他:“你不吃东西了?” 他本身就是个不怎么喜欢吃东西的性子,所以身体才会这么瘦,跟就剩了一把骨头架子似的,熬了一宿肯定也是滴水未进,眼下还不打算吃东西? 云忆寒低眉道:“手不方便。” “那你怎么换衣服?”宫泠羽挑眉。 云忆寒道:“若水。” 语落,他便出去了,宫泠羽张了张嘴,想叫他,但最后还是没能叫出来。 随他去吧。 云忆寒沐浴更衣的功夫,忘川已经收拾好了过来。 今天的忘川穿了件花色的长袍,颜色十分鲜艳,碧绿色的腰带如一弯水泊映在繁花之间,清澈异常。这袍子的绣工非常精致,衣摆的地方似乎还绣着什么文字,像梵文,又不太像,宫泠羽不认识那种字体,只隐约觉得,有个字像“花”字。 这里的衣服竟然都有自己的品牌了么? 忘川的长发用羽冠束起,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凌乱,发间还带着一丝花的芬芳。忘川还是过去美丽的忘川,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再也没有过去那种温柔了。 昨夜忘川不在,自然不晓得来了大夫,还给宫泠羽把出了喜脉一事,回来后便在房间沐浴更衣,吃了点药,也没有听到下人磨叽什么,他完全是不知情的。只是现如今宫泠羽不打算瞒着了,在暗宅里面她又是最大的主儿,便也没有束身,穿着宽广的棉布裙子,可小腹还是微微的隆起了。 她坐着,忘川进来时第一眼没有注意到,直到走进了,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忘川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宫泠羽在他开口爆发之前抢先一步开口解释道:“忘川,我怀孕了,孩子是云忆寒的。你不要生气。” 忘川不由得一怔。 宫泠羽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她,她的肚子大着,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拥抱,只是示意性的抱了一下,忘川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她知道他昨天一整晚都在外面,心疼道:“昨天怎么一整晚都在外头?” 一整个晚上,外加一个上午,他们在外面肯定遇到了什么。 果然,忘川眉眼失落,却是垂眸回答她道:“马车跑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伏击。” “桑与?” “是夜王府的人。” “你没有受伤吧?”宫泠羽问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多余。这么说的时候,总觉得她为了云忆寒而疏远冷落了忘川。 但实际上并不是的。 云忆寒是她最爱的人,而忘川是她最亲的人。 ——在不知道云忆寒还娶过别人之前。 忘川摇摇头,竟然推开了她,宫泠羽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还拽着他的手臂。 退开了一些,忘川道:“我没事。暗宅的杀手功夫都不低,死亡人数正在统计,等下镜会拿过来。” 宫泠羽点点头:“你没事就好。忘川,其实我……” “什么也不必说了。”忘川的声音有些哽咽:“我都能接受。” 在他问她,月信有多久没有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小羽可能怀孕了的准备。 那个时候他以为她并没有怀孕而感到了一丝小庆幸,所以如今小羽怀孕已成为事实,他的心里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 可还是撕心裂肺的疼了一下。 他不懂。 为什么他跟了小羽这么多年,她对他都没有一丝男女之间的感情。而云忆寒跟她才认识多久,她便把身和心全都交给他了? 心上就像被人活生生的切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的,怎么也没有办法弥补上了。 忘川这样,让宫泠羽很心疼,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可以说点什么安慰他。也许她什么都不该说,说了反而会让忘川心里更不好受。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忘川看了眼外面,道:“我先回去了,等下他回来看到又要生气。” 宫泠羽开口叫了两声,忘川也没有停下来,和刚才云忆寒一样,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就离开了。 凝视着忘川的背影,宫泠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忘川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半个时辰以后,云忆寒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回来,长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干,从外面走过来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他一身的霜气,可眉间还是一样的疲惫。 一整夜没有睡,心肝脾肺都受到了创伤,宫泠羽不忍见他这样,便让他上床去休息一下,无奈云忆寒不肯,非要给她解释。 宫泠羽便道:“你不休息也可以,我就不听你的解释,怎么,你还想来硬的?” 云忆寒低下头,小声道:“不敢。” 又是这样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 真是拿他没办法。 宫泠羽长长一声叹息:“乖,去睡会儿,等你醒了我听你解释,好不好?” “小羽,一起……”云忆寒绞手指。 画风一下就变了。 宫泠羽道:“不准装乖卖萌,不准无节操无下限,自己去睡觉。” 云忆寒还想犟着,但触及到宫泠羽坚持的眼神,想起她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宝宝,自己不能惹她生气,要对她言听计从。 云忆寒便乖乖上了床去,眼巴巴的看着她:“不准离开。” “你睡你的。”宫泠羽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知道云忆寒又下来了,她也没有回头,道:“你跟过来试试?” 云忆寒抿住了唇,半晌,乖乖的回到了床上。 真是拿她没办法,这么强硬。 宫泠羽打算在暗宅里头休养生息,却不知道,外面已经因为她的失踪乱成了一团。 昨夜追出去的人,的确是注意到了马车印,但越循着印迹过去便发现马车印子越来越乱,最后无迹可寻时才发现,原来是有这么一帮人故意在制造混乱! 夜王府的人与忘川的人便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夜云轻感到时,他们人已经逃了。 马车痕迹混乱不堪,已经没有什么寻找的价值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马车痕迹没有价值时,燕倾下了令:一条一条的排查。 马车痕迹乱,就说明这痕迹一定是有问题的。 第241章 他是有妻子的人(4) http://.biquxs.info/

按照燕倾的指令,世子府和夜王府动用了大批的人马,逐一排查。 这么多条痕迹,整整排查了一个白天,还没有寻到结果。 燕倾从王宫回来以后,连饭也来不及吃,便也亲自参与进来,这让夜云轻十分惊讶。 原本挨个排查的力度就已经很大很艰难了,早上还有其他的马车从城中经过,加上这雪淅淅沥沥的也没有停下来,无奈之下,只好让人封了城中这几条主路,如今已经是民生怨天了,更何况,这样排查下去,也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吧? 夜云轻想不明白,世子殿下为什么不放弃。 他这样急着找林许或者云忆寒,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起昨夜林许亲吻云忆寒的场景,夜云轻心里便有一种无名的业火,却被他拼力控制住了。 燕倾的脸阴冷得比这雪天还要可怕,寒风万里,他的脸色也如千年冻结的湖泊一般。聪明如他,早上醒来时见到乐明砂在身边,以及画堂一室的凌乱和那尚未褪去的暧昧气息,自然知晓发生了什么,回想一下,他也只有对桑与不设防,也只有桑与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桑与竟然想瞒着他将宫泠羽给杀了。 这让燕倾十分愤怒,好在他没有成功,不然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被大卸八块的桑与的尸体了。 桑与跪在地上,天气明明十分寒冷,寒风割面,雪粒子打在脸上宛如刀撬一般,可他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额头密密麻麻的全是豆大的汗粒,沿着被冻得青紫的脸流淌下来,在下巴上形成水滴,落在雪地上。 华灯初上,雪夜将气氛衬托得诡异冰冷。 桑与在雪地里跪了不知道多久,可他脸上仍然是不甘心,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殿下对宫泠羽余情未了,可她留着就是个祸害,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见桑与始终不肯认错,燕倾已经抽出旁边侍卫的刀,在他胸口比划了两下,没能下去狠手,吩咐左右道:“带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殿下!”桑与挣扎。 燕倾面无表情道:“不必多说。”看着左右道:“带回去吧。” 桑与被带下去以后,燕倾便打了个手势,夜云轻朝这边走来。 城墙之上,白雪皑皑,眺望远方,苍茫一片。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城中,同样是白雪铺地,但此刻,万年灯火都已亮起。 夜云轻穿着青灰色的鹤毛大氅,英俊的脸在面对燕倾时自动切换成了严肃、正色,燕倾的目光放在城门楼子下头,一人才下马车,正裹着披风瑟瑟缩缩的朝这边走来。 是凤珈临。 燕倾的目光从凤珈临身上收回,看向夜云轻:“这凤翎王府的小王爷,可是为你所用?” 夜云轻道:“殿下说笑了,凤翎王府势力远比夜王府要大,他如何能为我所用?” 燕倾沉吟了一下,道:“云轻,这些年辛苦你了。” 夜云轻明白,他是指这么多年都让他伪装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色胚,混世小魔王的这件事,他笑了笑,道:“没什么可辛苦的,我的一切都是殿下给的,理应为殿下分忧解难。” 燕倾点头,看着凤珈临已经上了城墙的台阶,他道:“这里的事情交与你,有消息派人去府上通知我。” 说完,燕倾就要离开。 夜云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殿下,云轻心中有个疑问。” 燕倾道:“你说。” 夜云轻抬眸,道:“殿下为何要执意寻找林许?” “林许?”燕倾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道:“她是我的妻子,如今却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你说我该怎么办?” 夜云轻错愕的看着他,燕倾没有再说什么,信步离开。 燕倾什么也没有解释,却是说——林许是他的妻子? 他们之间—— “小夜君!”凤珈临才登上城墙,便遥遥喊了他一声,夜云轻沉浸在刚才燕倾所说的话里,听到了也没有搭理他。他转身,双手懒洋洋的搭在城墙青色的墙砖上,目光遥望远方,心中的疑虑愈发大了。 燕倾回到世子府,便差人去将凤锦接了来。 凤锦每次出门都要带着胭脂,在燕倾眼中,胭脂已经成为了他不可分支的一部分,胭脂是个忠心的奴才,人漂亮功夫也好,凤锦有她,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这次见到胭脂,燕倾却发觉哪里不太对劲,胭脂的脸色很难看,难看到她的脸色苍白,隐约浮现出一层……死气。 燕倾也并未在意,这丫头再厉害也是别人的,与他何干? 今日还是按照老规矩,胭脂是要被安放在隔壁的,凤锦和燕倾进了书房,燕倾的第一句话便是:“做掉云忆寒。” 凤锦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心急了。” 燕倾当初选择他,便是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云忆寒。 凤锦知道,燕倾留下不云忆寒,是因为南诏国千百年来“皇权神授”,他大祭司的位置迟早有一日会危及到朝廷,而燕倾的父王和他,一直都在暗中商量如何对付云忆寒。这父子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端着云忆寒,一个背地里在害他。而他凤锦呢,不过是想为了心爱的女人报复云忆寒。 两个人的初衷不同,但要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可是,燕倾还没有这样急切的想要云忆寒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 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信息,凤锦便和燕倾开了个玩笑。 燕倾却是一声冷笑,一字一顿道:“我要他永不超生。” 凤锦道:“其实我早已想到了法子。” “哦?” “万蛊王。”凤锦缓缓吐出三个字。 燕倾闻言,脸色略变,显然也是听说过这三个字。 他思考了一下,眼神微有些嘲弄道:“南诏万蛊王,每一百年才会出现,且行踪诡秘,我世子府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莫非凤大人有他的下落?” 凤锦神秘一笑:“早些年在长老院却是听说过一些消息。” 燕倾收起面上的嘲弄,正视凤锦道:“云忆寒也在找万蛊王的下落么?” 凤锦不置可否,道:“那是他最怕的东西。” 燕倾眉梢微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凤锦婉婉道:“这世上万物相辅相成又相生相克,人间世道才会平衡。” “看来长老院里面的人谈吐都太深。” “我的意思是,万蛊王是云忆寒的克星。”凤锦语气笃定道。这么多年,云忆寒都在让人查找万蛊王的下落,起初凤锦也是不知为何,但后面他研究了很多年,觉得可能性只要一种,那就是,云忆寒在忌讳这个东西,或者说,是这个人。 他想找到,然后毁掉。 这样自己最忌讳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他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每个人都是如此,外表千般万种,本质却如出一辙的自私得很,云忆寒也不例外。 燕倾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交与你去办,可行?需要什么尽管提。” 凤锦点头,妖娆的脸上阴鸷的气息顿时浓烈起来:“我需要十支神策卫队,每支十人。” 燕倾颌首,应允。 合计完其他事宜以后,燕倾亲自送凤锦出了书房,胭脂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昏黄的灯光下,她一张漂亮的脸蛋毫无血色,看起来一丝生气也没有,燕倾用开玩笑的语气提醒凤锦道:“胭脂的气色好似不太好,凤大人不如给她找个大夫看看。” 凤锦看了一眼胭脂,对燕倾微微欠身,拱手道:“谢殿下关心。”语落,他看向胭脂,道:“胭脂,还不谢过殿下?” 胭脂会意,也朝着燕倾盈盈一福身。 燕倾站在书房外,目送凤锦和胭脂两道身影消失。 凤锦是个心狠之人,胭脂对他什么心思他难道看不出来吗?只是胭脂,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冬日是最难熬的,不管以前还是如今,很多病人都熬不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天。 “黄泉”暗宅—— 云忆寒是黄昏醒来的,彼时宫泠羽正在书房和忘川合计如何将乐明砂从世子府里骗出来,云忆寒便直接推门进去,不由分说的将宫泠羽拉了出来。两个人走了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了忘川和几个属下,不知为何,那几个属下都觉得屋中的温度顿时冷了好几分。 云忆寒一直说到了现在,确切的说,是一直解释到现在。 对于宫泠羽来说,他吐露出来的事实,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云忆寒没有心,他以前是说过的,可是却没有说是为了什么,如今告诉了她。 云忆寒活了好久好久,久到……已经有了几百年的时间。 云忆寒隔着烛火看着她,在橙色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憔悴,眼神却雪亮:“我想起来了,我是南诏的皇子,也是当时祭司的弟子。离雪是西洲的一位亡国公主。她的国家破碎了,将她送到南诏来和亲,以祈求换来安稳和太平。一开始,我是讨厌离雪的,但是后来……” 后来那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孩子日复一日的等在他回家的路上。 第242章 他是有妻子的人(5) http://.biquxs.info/

离雪的温柔,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笑容。 云忆寒的冷情是与生俱来的,后来他也不能说是爱上了离雪,只能说,不讨厌了。 离雪的琴技极好,他们相敬如宾,最多的时候,都是离雪在抚琴,云忆寒,哦不,他当时叫做清涯,取代了他师父的位置,成为了年轻的祭司清涯。离雪在抚琴,清涯在一旁吹笛。 那只短笛,他会吹奏,但是却不知乐曲从何而来,叫做什么,他为何会? 现在他都明白了,因为那是离雪教给他的。那是他们合奏的曲子,能够引来凤凰的曲目。 离雪的美丽,离雪的笑容,离雪的悲悯之心,让人不由得就被她所吸引,所以当时,觊觎离雪的男人不止一个。 但是当时云忆寒是南诏的皇子,又是大祭司最出色的弟子,几乎所有人都畏惧他,即便惦记着离雪,也不敢表现出来。 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漫长的岁月里也已经被云忆寒所遗忘,但庆幸的是,他又重新想起来了。 那个男人叫碧玉心。 碧玉心本来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是和离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是后来,他们的山河支离破碎,国家不复存在,连离雪都为了保护一方百姓的平安,和亲到了南诏。 碧玉心并不甘心,几次三番的来找过离雪,却都被她劝了回去,直到最后他恼羞成怒。 碧玉心是怎么变成了鬼的,清涯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发了疯的碧玉心,就在他和离雪琴笛合奏的露台上,要了离雪。 那日趁他不在,碧玉心潜进了祭司院,强暴了皇妃离雪。 等到云忆寒赶回来的时候,离雪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重新梳妆打扮,站在露台之上,就在她的夫君清涯上了露台的那一刻,她回眸一笑,倾国倾城,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纵身从露台一跃而下。 清涯想也不想的跟着跳了下去。 然后接住了离雪,落地。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 在以后漫长的时光里,即使他想不起来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也总会记得这一幕。 永远也忘不了。 午夜梦回,还总是会看到离雪一次又一次的死在他的怀里。 那一刻心脏不受控制的不再跳动了,窒息般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那一刻,清涯想,自己大概也是喜欢离雪的吧? 不然,看着她死去,他怎么会这样难受? 一夜之间,几乎举国上下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最后,祭司清涯带着爱人的尸体离开,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有清涯记得,很多年以后,江山改朝换代,他将离雪不腐的尸首封进水晶棺,藏到了燕氏的皇陵之中。等待她回来的那一天。 等待的日子变得漫长,渐渐的,清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的名字忆寒,也是因为离雪最喜欢会下雪的冬天。 在时间的长河里,云忆寒换了新的身份,去过很多地方,寻找碧玉心,但是很多年以后,他连自己要杀碧玉心这件事都已经忘记。兜兜转转,沧海桑田,他回到了南诏,打败了当时的祭司,成为了燕氏江山南诏史上最年轻的祭司。 因为只有大祭司,才有资格在南诏王寿命已尽自然死亡以后,开启皇陵。 皇陵开启之日,便是离雪归来之时。 这么多年,云忆寒都在等待着这一天,直到……一个叫宫泠羽的女人出现。 —————————— 秉烛夜谈,一夜清寒。 云忆寒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能够回想起来的所有往事告诉了宫泠羽。 他的故事太过丰富,光怪陆离,宫泠羽一时难以消化,她只是淡淡问了句:“为什么想要告诉我?” ——为什么不隐瞒? 告诉了她,以她的性格,知道云忆寒是别人的丈夫,甚至还在等着一个将要归来的妻子,她会怎么做? ——轻则将云忆寒赶走,此生老死不相往来;重则刺他几剑,暴揍一顿再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云忆寒不会不明白的。 云忆寒微叹着,看了一眼她鼓起的肚子,目光很快又移到别处,说道:“我说过,我对你没有秘密。这件事……本来也不该成为秘密的。”这个孩子实在是来的意外,他……几乎是不知所措的,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会留有一寸血脉? 连孩子都有了,他还有什么值得隐瞒她的?更何况,他不想骗她,从来不想。 只是有些话不合时宜,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 宫泠羽冷冷道:“你以为你这叫坦白从宽吗?你以为你跟我和盘托出,我就不会生气吗?云忆寒,你这样让我很为难,你说我算不算挖人家的墙角?我最恨别人做小三插足他人的家庭,可我自己特么的拜你所赐,也成了别人的三儿!” 宫泠羽是真的生气了,一股脑说了不少话出来,各种词汇乱入,也不管云忆寒听得懂与否,在她激烈的话语中,云忆寒的脸色一寸一寸苍白下去,他看她太激动,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她,熟料却被宫泠羽一把甩开,她抬起手,指着门口,语气冰冷,可还算客气:“你出去,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我陪着你……” “你想让我跟你吵架吗?”宫泠羽一下提高了音调。 云忆寒双眸哀恸,仿佛秋天里最悲凉的风景。 “你出去。”宫泠羽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原本昨天就晚了,云忆寒想着第二天才跟她交代,可她一刻也不愿意等,就这么听他说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合过眼,更没有休息过,云忆寒心疼她,只好暂时妥协:“好好,我出去,你去床上躺着歇会儿,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出去。”宫泠羽是真的理也不愿意理他了。 云忆寒长腿一迈,朝着门口走去,关上门的时候,看不到里面宫泠羽的表情,他却站在门口语气笃定的说道:“宫泠羽,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的。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我的过去,如果你一定要说有什么小三的话,那我来当。”语落,过了片刻才响起云忆寒离去的脚步声。 房间里的宫泠羽,在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后,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 可脸上在笑着,心里却很难受。 宫泠羽没有吃什么东西,在房间里一直睡到了下午。她是饿醒的,或者说是因为肚子太饿,然后朦胧之间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就不由自主的醒了。 开始她还以为是云忆寒恬不知耻的又进来了,睁开眼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忘川。 桌上的饭菜热乎乎的冒着白气,味道是熟悉的,出自大厨忘川手里的味道。 宫泠羽不止一次的想过,这味道她吃了这么多年,到死应该也不会忘记了吧? 忘川长身玉立,负手站在窗边,可能是因为刚才宫泠羽还在睡着,他怕外面冷风灌进来,便只开了一条小缝。 “忘川……”宫泠羽一边开口一边下床,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身体绵软无力,四肢百骸还有些疼痛。 忘川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几步走了过来,一手扶起她,一手拿起她盖在被子上的外袍。扶着宫泠羽坐到椅子上时,忘川伸手一抖,将外袍给她披在了身上。 忘川转手又去盛粥,一碗放了莲子、百合、红枣的白粥放在了宫泠羽面前,忘川也不坐下,就站在那里,语气不算冰冷,却也不是从前那样亲近:“大夫说了,你的身体太差了,这个孩子要是想留着,你就好好将养着身体。” 宫泠羽空荡荡的胃急需食物,可是却突然没什么胃口,她不想吃东西,可是肚子里的孩子…… 宫泠羽发了一会儿怔,才慢慢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的粥,道:“我也算是个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就你那三脚猫的医术,研究个毒药不差事,你还真能给别人看病不成?”忘川的语气带了责怪,坐了下来,拿起蒸笼里的一个鸡蛋开始剥。 “我又没有要给别人看病。”宫泠羽嘀咕,声音不自觉的就变小了。她看着忘川剥鸡蛋壳的手指,灵活的转动着,修长又好看,窗外面的阳光刚好透进来,晴朗的阳光和温润的手指,光泽舒朗,美好极了。 “所以你最好别生病,我听说孕妇是不能吃药的。”忘川说完话,鸡蛋也剥好了,他将光溜溜的鸡蛋放到宫泠羽的粥碗里,继续说道:“外头传来消息,燕倾在到处找你。” “让他找吧,还真能寻到这里不成?”宫泠羽冷哼了一声,喝了两口粥,用勺子戳着鸡蛋。燕倾找不到她人能怪得了谁?当时她在他身边,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就应该当场拍案而起,给她办了,免得夜长梦多。这回她跑了,他倒是知道急了,想灭她的口?她可不会轻易给他机会了。 第243章 他是有妻子的人(6) http://.biquxs.info/

忘川眉头一拧,道:“不少人正查着马车的印迹,一条一条的逐个排查……” “这么蠢?”宫泠羽忍不住嗤笑出声:“你想啊,这城里晚上没有人,他查起来的难度还不算太大,但是白天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还有做生意的人,又要添加多少条新的痕迹?燕倾想找,好啊,我看他找到猴年马月去。” 忘川担忧的看着她:“燕倾封锁了城中几条主要的道路。” 宫泠羽捏住勺子的手微微一顿,转而看向窗外,眯了眯眼睛,道:“他封锁道路,封一天也就罢了,时间长了会引起民愤的,况且他现在只是世子,这江山还轮不到他来做主。这都快两天了,他还是没有找到这里,应该不会找得到的。” 其实宫泠羽的心里也没有底儿,但她说话时并没有表现出不确定,毕竟天气虽然恶劣,但却为他们提供了优势。雪会融化的,那么多人在雪地里追寻马车的印迹,也会破坏最初的印迹的,燕倾不一定能找得到这里。她心里还有另一种担忧,那就是燕倾其实已经找到了这里,只不过外面放出的消息仍然是在寻找中,这样他就可以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暗中监视了。 但有一点,这个可能性小之又小,她的“黄泉”可是情报机构,要是连这点情报都不能准确的保障,她还拿什么混饭吃? 再者说,燕倾不是还想从她这里买消息呢么! 这说明燕倾真的不是万能的! 宫泠羽一场担忧,然后又默默的放下心来,顺便追问了一下上次燕倾派桑与花重金来买消息一事。她没有找到乐明砂和容笙私通的证据,如今容笙人都不知道在何方,不晓得“黄泉”可有找到了证据? 忘川想了想,道:“容笙的下落还是没有,依我看,他是凶多吉少了。” 宫泠羽也点头同意:“我也是这么想。” 不然一个武功不算低的大活人,怎么凭空就会消失?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没准就是让谁给弄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可弄死了。 可是,会是谁这样做的呢?在这重要的当口,把容笙给灭口了? 宫泠羽脑子里的事情一想得多了,就有些头疼,她恹恹的又吃了两口饭,道:“那燕倾呢?咱们没找到他要的消息,他想怎么处理?” 忘川的脸色变了变,道:“你真想知道?” “有什么我不想知道的?”宫泠羽奇道。 忘川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赔了他双倍的价钱……” “……” 一秒钟后,宫泠羽拍案而起,就要冲出去。 特么的燕倾敢赚她的钱,就是要她的命!是不可忍孰也不可忍! “坐下。”忘川一把按住她肩膀,将她按坐了下去,宫泠羽不情不愿的,忘川眼睛里终于浮现出一丝无奈,道:“以后吃饭就好好吃饭,不准在谈论这些事情。” 他看着她才喝了小半碗的粥,鸡蛋被戳碎在了粥里,她也没有怎么吃。 片刻后,忘川站起来,重新盛了碗粥,推到宫泠羽面前,将她刚刚喝了几口、戳了鸡蛋的粥碗挪到一边,用以前那种哄着她的语气说道:“刚才的粥都冷了,鸡蛋凉了吃着也不舒服,你把这碗喝了。” “你自己好好吃,我先出去。”忘川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宫泠羽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声音十分委屈:“忘川,他特么的结过婚!他是有妻子的人……我该怎么办……” 在忘川的记忆里,宫泠羽很少有哭的时候。 她是那样一个要强的女人。 以前在宫家时,她强,敢欺负的她的人最后都会被她收拾的屁滚尿流;嫁给燕倾以后,在世子府里面她也是强得很,无论是嘴上还是在其他方面,从来都不会吃亏。那个时候,她混的最鼎盛的时候,忘川甚至觉得她是有些轻狂的。 就像一个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后,就不再是人掌控着权力,而是利欲熏心,权力反过来会操控人心。 这些东西忘川曾经都不懂,但是如今,他什么都懂了。 他什么都懂。 宫泠羽并没有注意到忘川眼底的情愫变化,她开始委屈的吐槽,后面就变成了哭腔,忘川于心不忍,手帕像纸巾一样不停的往上递…… 宫泠羽用手帕擤了擤鼻涕,忽然拿起一张没有用过的手帕,闻了闻,狐疑的看向忘川:“什么味道?” 忘川微微一怔:“什么什么味道?” 宫泠羽的鼻子小狗一样在手帕上面用力嗅了几下,一脸的肯定道:“是女人身上的味道,忘川,你有女朋友啦?” 这样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之前忘川很长时间都不在她身边,行为也又古怪又神秘,他极有可能是在外面有了女人,而出于过去他对她的心思,却没有告诉她! 忘川闻言,原本恬静的脸上也冷了几分,他看着宫泠羽,薄怒道:“你很开心吗?” “……” “我有了女人,你很开心对不对?!”忘川蓦地站了起来。 宫泠羽沉吟了一下,道:“忘川,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又要生气,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我说过,我跟你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若是肯放下我,去喜欢别人,你也能够得到别人回报给你同等的爱,或者她爱你更多,这才是爱情你懂吗?” 爱情是相互的,而不是忘川一味的为她付出,她却什么也给不了他。他对她的感情,和她想要给他的完全不一样。 忘川突然欺身靠近,双手捧住了宫泠羽的脸,望着她的眼神有伤恸、无奈和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 忘川眉眼间的妖娆尽显,皮肤泛着柔和的光芒,墨发轻柔的垂落下来。即使这个时候他的人不是温柔的,可他身上的一切,却仍然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柔。 曾经连对待一只青鸟都是如此温柔的忘川,到底是怎样变成如今这样的? 宫泠羽心里浮现出自责,她微微低下头去,却不经意间看到了忘川敞开衣领下白皙的皮肤上。 忘川的皮肤很好,保养得也很好,皮肤近乎透明,里面青色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此时此刻,就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有着一块块草莓一样的痕迹,看得到的地方,浅浅的有很多,向下延伸,那她看不到的地方呢? 忘川注意到宫泠羽眼神的变化,他突然松开她,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宫泠羽以为他是被自己看到了不好意思,连忙勾出一抹笑容解释道:“忘川,你能接受那个女孩子的身体,同样也可以试着去接受她的心对不对?她如果是一个值得的女孩子,你就应该对她好,不然这样不公平。这是渣男才会做的行为。我家忘川一定不是这样的男人。”宫泠羽见忘川没有表现出生气,也没有要发怒的迹象,便趁热打铁,说道:“她叫什么?住在哪里?改天带我见见好不好?” 宫泠羽是真的为忘川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有一丝担忧。忘川接触过的女孩子毕竟少,这么多年又都是喜欢她一个人,他在感情方面几乎就是一枚小白,她担心他会被那种坏女人所迷惑。 但其实,就算对方是个坏女人又怎么样?只要她对忘川好,对忘川是真心的,她也会祝福他们的。 忘川看了宫泠羽,一言不发,转身出去了。 宫泠羽幽幽的一声叹气,忘川又生气了? 忘川开了的门都没有关上,啪啪响了两声,两片门板子碰到了一起,又敞开了。 夹杂着浮雪的寒风一股脑的从门外吹进来,宫泠羽额头一阵发凉,遍体彻骨的寒冷,她起身将门关上,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的身体原来真的已经糟透了,她连出去吹一下冷风都不成。 忘川说的对,她不能生病,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生病,肚子里的宝宝还不稳定,她不能吃药的。 宫泠羽关上了房门,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就在她房间外不远处的地方,弯曲的长廊转折的檐下,云忆寒亲手挂上了一串紫色贝壳的风铃,微风拂过,叮当的响。 忘川出门时耳朵一动,便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他两腿一迈,转而朝着云忆寒走去。 云忆寒穿了一件雪青色的长袍,衣摆上用较浅一点的颜色绣着一串梵文,忘川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十分难受,这该不会是镇妖镇鬼的符吧? 印象中的云忆寒是极少穿其他的颜色,他的身上总是红色、绛紫色,偶尔也会穿着月牙白色的长袍。尽管忘川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怨恨他,但有一点,忘川也不得不由衷的承认——云忆寒高高瘦瘦的,穿什么都好看。 他长得也确实是比女人还要美丽,所以发起脾气来才能像个女人一样去骂街吧? 忘川心中一声冷哼,却不由自主的也表现在了脸上,所以云忆寒问他道:“在嘲笑什么?” 忘川愣了一下,也没有表现出不知所措,只道:“嘲笑什么与你何干?” 第244章 君生我未生(1) http://.biquxs.info/

“与我有没有干系,你心里有数。”云忆寒淡淡道。 忘川鬼使神差的又瞧了眼那特殊的梵文,忽然他觉得那些梵文都闪着金色的光芒,一下刺痛了他的眼睛,忘川急忙移开眼去。 云忆寒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绣纹,恍然悟道:“我忘记了,你是妖,怕符的……” 忘川被他的话刺激到了,明明云忆寒话里没有带着锋芒的,可入了他的耳就是无比的刺耳,他讥诮道:“我是妖又如何?你是个人,不还是连小羽的房间也进不去?你站在这里又怎样,她能看到你吗?” 云忆寒道:“我何须她看到?” 忘川锋利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一丝不解。 云忆寒淡道:“我为她好,为何一定要她看到?” 忘川沉默了。 云忆寒的语气并没有带着骄傲,也没有想要披露什么,他只是想发自内心的告诉忘川:“尽管今日我将实情全部告诉她,却换来她赶我出门,但自此以后,我与她之间再无秘密。” 忘川的眉头轻轻动了动,皱了一下。 云忆寒目光浅浅,落在不远处积雪的花墙上,有一只花狸猫蹑手蹑脚的从墙头上爬过,却因为头顶树枝上的雪掉落下来一大团,落在它的脑袋上,它甩了几下脑袋,跳上了花墙。 云忆寒道:“忘川,我和你不一样的。” 他没有以后漫长的时间可以陪在小羽和孩子身边,他甚至都不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也不能听到那孩子开口说出来的第一个字……他知道忘川是喜欢小羽的,可是,忘川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对小羽的心思,可还像过去那般纯净?云忆寒不能确定。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托付给另外一个男人。 他不动感情也就罢了,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可是如今,他早已不能全然抽身。 宫泠羽就像一颗毒药,被他服下去以后,已经侵入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分血脉里,刻在了骨子里,除非剔骨削肉,否则除之不去。 忘川听不懂云忆寒那句“忘川,我和你不一样的。”是什么意思,也许他在嘲弄自己是妖身,而他是人;也许他在嘲弄,他博得了小羽的欢心,而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却依旧什么也得不到。 忘川唇角自嘲的勾起,拂袖离开。 他的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忘川走出去没几步,云忆寒叫住了他,忘川脚下没有停,他不想和云忆寒多做纠缠。 云忆寒身影一闪,挡在了他前面,目光若有似无的游移在他清秀的脸庞上,好一会儿才似看明白了什么,侧身负手而立,面无表情道:“忘川,你最好离那东西远一点。” 忘川冷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云忆寒已经不再挡着他了,忘川便继续向前走去,只是在越过云忆寒时,故意用肩膀顶了他一下。 忘川足下生风,很快便走出了院子,云忆寒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眼底深邃浮现。 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宫泠羽站在房檐下,裹紧了衣领,问云忆寒道:“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让忘川离什么远一些?” 云忆寒没有急着回答什么,而是转身过去,攥着宫泠羽的手腕将她扯回了房间里,她的手冰凉无比,这才出去多会儿,就凉成了这样子?一准是在屋子里就是冷了的。云忆寒手上的纱布已经因为方才去挂风铃给拆掉了的,此刻红肿着,看着就疼,他却不管不顾,拿来手炉给宫泠羽暖手。 这房间里的温度不低,最起码不冷,云忆寒不顾宫泠羽拒绝他的触碰,霸道的将她抱在了榻上,又拿来一床被子给她盖在身上。 宫泠羽的提问没有得到回答,她便又开口赶人:“你出去,我很珍惜自己的身体的,我不会出去乱跑的。” 云忆寒美眸中掠过一丝伤恸,但他很快便笑道:“你不想知道忘川被什么缠上了么?” 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 云忆寒一句话戳中宫泠羽的要害。 她撇嘴道:“厚脸皮。” 云忆寒笑而不语,他就是厚脸皮,怎么样? 不厚脸皮怎么对付她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呢? (宫泠羽:我觉得云忆寒更像磨人的小妖精!) “到底说不说,不说就请出去。”宫泠羽对付谁都有一套,但就是对付云忆寒这个人,她有多少套说辞似乎都是没有用的……就像现在,她很生气,可是又不忍心…… 云忆寒正襟危坐,面容也正色起来:“还记得我说过,忘川脸上有鬼气么。” 宫泠羽也暂时放下跟云忆寒的私人恩怨,为了忘川,她就忍一时云忆寒又如何? 想起忘川身上的女子香气和他身上的吻痕,宫泠羽便告诉云忆寒道:“忘川在外面应该是有女人了。” 云忆寒眸光闪烁,有些奇异:“你吃醋了么。” 宫泠羽抬熟悉云忆寒这种不带任何字眼的威胁语气了,她敢发誓,自己要是承认吃醋了,云忆寒就敢不管不顾的出去大闹一顿,然后去揍忘川。真是可笑。她刚刚已经打算暂时放下对云忆寒的成见了,可他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这副德行,还来质问她? 于是宫泠羽也没好气道:“我吃什么醋?吃你的结过婚有过媳妇儿的百年老陈醋么?” 云忆寒脸色白了白,好一会儿,才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如果一个谎言需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圆,岂不是永远也没有尽头?所以宫泠羽,我告诉你实情,并不是想让你把它变成伤害我的话。” 云忆寒极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刻,宫泠羽心里听得一阵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他说的的确也在理。 倘若他选择隐瞒她,换来了一时的风平浪静,却使得谎言的雪球越滚越大,无边无际。日后她若是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会加倍的气愤。 可是,她才不要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云忆寒! 宫泠羽将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了自己的脑袋,却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门口,瓮声瓮气道:“帮我从外面把门关上,谢谢。” 话音未落,她的手便被一只冰冷的和死人手没什么两样的手包裹住了,同时小榻上一沉,一阵轻微的晃动,云忆寒挤进了被窝里,双臂如蛇般缠住了她的腰。 被子底下一片漆黑,刚从明亮的地方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宫泠羽一时没有适应过来,何况她现在夜也不能视物,被窝里顿时充满了云忆寒身上独特的冷香,宫泠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就要将脑袋伸出去,就在这时,一片温软湿润的唇贴在了她的嘴上,渡了一丝空气给她。 然后,宫泠羽狠狠一口咬在了云忆寒的嘴上,同时手指用力的掐在了他的手臂上。 黑暗中,传来云忆寒一声闷哼,宫泠羽一把掀开了被子。哼,这次是咬他掐他,下次她就一狠心,踢他下面了! 被子掀开的一刹那,宫泠羽的脸上还是美滋滋做了坏事得逞后的满足,可不过一秒,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云忆寒雪青色的袖子上,星星点点的晕开几处血迹,宫泠羽一下也顾不得其他,拉过他的手臂,唰的将袖子撸了上去。 这一看,更傻眼了。 这个傻子云忆寒…… 就在容笙刚开始失踪的那几天,云忆寒便受了伤,这剑伤还是她亲手给处理、包扎的,而自那以后,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再也没有给云忆寒换过一次药。 可看他手臂上的纱布,已经不似最初那般干净了,上面的血迹也是一层又一层的,颜色不一,显然不止一次的渗出来血……但是这纱布打结的手法,她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因为这就是她惯用的打结手法,这也正是她那天给云忆寒包扎上去的。 也就是说,云忆寒从来没有换过一次药。 宫泠羽眼底的心疼之意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云忆寒见了竟然还生出几分喜悦来,宫泠羽却是忽然一个拳头捶在他的伤处,云忆寒疼得脸色刷白。 宫泠羽咬牙道:“疼么,还知道疼,知道疼不晓得要换药?” 你是想让谁心疼呢? 云忆寒翩然笑道:“我有媳妇儿,为何要自己换药?” 宫泠羽没有言声,真想就此不管他了。 半个时辰后,宫泠羽给云忆寒换好了药。 这半个时辰,外面陆陆续续的有人经过,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没有人敢过问,只是偶尔里面传出来“黄泉夜公子”暴躁的声音—— “云忆寒,你这伤口都发脓了你知道吗?!” “云忆寒,你就不知道疼吗?” “……我靠,你真得感谢现在天气寒冷,不然你整条手臂都能养蛆虫了……” “再这么耗着几天,你这条手都废了你知道吗……” “我能说我真的不想再管你了么……” “……” 第245章 君生我未生(2) http://.biquxs.info/

半个时辰的功夫,宫泠羽给云忆寒手臂上的伤换了药,还给他的手重新包扎起来,只是他嘴唇上面被她咬破的地方,她不管。 为了防止云忆寒再次拆掉手上的纱布,宫泠羽威胁他道:“不准再私自拆开,丑就丑吧,谁让你自己作的呢!你要是再敢拆开,留了疤我不管……” 其实现在宫泠羽也不能确定,云忆寒的手到底会不会留疤,烧伤和别的伤口还不太一样,云忆寒又这么爱折腾,爱闹…… 那样一双漂亮的手若是留了疤,多可惜? 何况她知道,云忆寒是个相当臭美的人呢。 “不会留疤的吧?”要不然说心有灵犀呢,宫泠羽这边才腹诽着云忆寒是个臭美的人,他那边就问了出来。 宫泠羽翻了个白眼,故作轻松道:“当然不会,也不看看是谁的药。” 只她一句话,云忆寒却完全的信了。 宫泠羽心中突然十分不是滋味。 云忆寒沉默了一下,视线似乎有一瞬是落在她的肚子上,但又好似没有,他的语气也有些奇怪:“这个……它多大了?” 这是云忆寒知道宫泠羽肚子里的孩子存在以后,第一次开口询问关于孩子的问题。 宫泠羽怎么会没发现呢? 云忆寒看她肚子时的目光总是小心翼翼的,害怕中又透着一丝喜悦。云忆寒知道她有了宝宝的时候,她是昏迷着的,所以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是怎样的,是喜悦,是失落,还是其他什么? 她无从猜测。 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云忆寒一定非常意外。 云忆寒说自己有过妻子,但是在她宫泠羽之前,云忆寒一定是没有碰过女人的。这个老光棍,就喜欢自己呢?对别人都是嫌弃对不对? 所以她能肯定,他会很意外很意外。 这个孩子的出现,让做了这么多年大祭司,面对过各种各样场合的男人——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不是初为人母了,却也是这样的喜悦、意外,更何况是,初为人父的云忆寒呢? ——在没有遇到她爱上她以前,云忆寒大概都想不到,自己也会和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有自己的亲生骨肉吧? 想到“亲生骨肉”这四个字,宫泠羽心里忽然浮出一计,想逗弄云忆寒,但是很快她就遭自己打脸了。 云忆寒脸皮这么厚,倘若她跟他说这孩子不是他的,他会怎么说—— “云忆寒,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孩子什么的无所谓,只要你是我的就行。” ——云忆寒完全像能说的出这种话的人啊! 宫泠羽忽然有一种被人盯紧了的感觉,果然一抬头,就看到云忆寒在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他眼底那些细碎的光芒,星河一样,带着亘古不变的颜色,光芒万丈。 宫泠羽都不舍得移开眼去了,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肚子,好一会儿才说道:“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 “那我还有多久才可以见到他?”云忆寒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许多,像是怕吓到肚子里的孩子似的。他这轻言轻语的模样,让宫泠羽打心底觉得一暖。 云忆寒会是一位好父亲吧? 转念她又开始惆怅了,他这么傲娇,这么不好养,他们的宝宝会不会也是个——蛇精病? 宫泠羽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小跳,云忆寒却突然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她的肚子,但是似乎又在害怕。 宫泠羽见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目光温柔,语气温柔:“其实现在应该可以听得到胎动了,可能是我身体不太好,现在孩子也没有闹过,但是我,他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云忆寒的手上缠着纱布,并不算厚,他手掌丝丝沁凉的温度还是透过纱布传到了宫泠羽的皮肤上。 “这个孩子吧,我也说不好他什么能出来,都说十月怀胎,但是一般七**个月的时候都有可能会出来啊……”宫泠羽想了一下,慢慢说道,目光露出了快要成为一位母亲的喜悦。 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云忆寒基本上就没有害怕的东西。这一点宫泠羽早就知道,他那样的人,艺高人胆大,应该没什么可畏惧的。 但是在面对她这鼓起的肚子面前,在这还未出世的小东西面前,云忆寒一直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倒是让宫泠羽觉得又好笑,又心酸。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却唯独怕自己未出生的孩子! 云忆寒给人的感觉就是孤寒清冷,孑然一身,飘然出尘,不食人间烟火,他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清心寡欲的,冷不丁生活里就多出了她和孩子……宫泠羽很自恋的想,她会不会是云忆寒暗黑阴冷生活里的唯一光芒? ——当然不会,他不是还有他的离雪小公主呢么! 肚子上多了云忆寒的一只爪子,有点凉,但不一会儿便有了温度,宫泠羽不晓得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云忆寒的手本来就变暖了点,她想起云忆寒的离雪,心头就浮出一层怒气,但云忆寒脸上这人畜无害,甚至带着一丝探寻、一丝惊喜的神情,也无法让她狠心的拍掉他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云忆寒才挪开自己的手,他眼底幽幽一片阴影,有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愫。 至少还需要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才能看到自己的宝宝,可是宫泠羽能等到吗?她的身体会一天比一天衰弱,直到大限来临。云忆寒眸光黯淡下去,心里长长的一声叹息。 在这个世界上,他孑然一身百年之久,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偏偏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孩子。 难道,这就是他的天劫? 这就是他活了这么多岁月的代价吗? 数不清的日子,他一个人,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寒冷、寂寞。只有寿命是漫长的。 宫泠羽很久没有再开口说话,云忆寒抬眸望去,她竟然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孕妇嗜睡……她的身体衰弱的也只想休息。 云忆寒慢慢起身,雪青色垂落在地上的袍子,好似雪山之顶一朵一朵盛放的莲花。 云忆寒站起身,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打下一抹纤细的浅影,他看着自己手上,宫泠羽为他精心包好的纱布,忽然抖了抖手,那些纱布便轻盈的被他甩落,云忆寒被烧得血肉模糊的一双手,被淡紫色的光芒包裹、萦绕,很快便恢复如初,似玉一般温润、修长。 云忆寒做完这些以后,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喉咙里又痛又痒,他忍住不让自己咳嗽出来,抱起宫泠羽放到床上,动作轻柔的褪下她的鞋子,盖好了被子。 云忆寒在床边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永远也看不够,可是他没有时间了呢。 宫泠羽呼吸绵长,也很稳定,只是眉头还在轻轻的皱着,云忆寒伸手想替她抚平褶皱的眉角,却想起自己的手是冰凉的,怕惊扰了睡着了的她,便收敛住了。须臾后,他重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纱布,慢慢裹回自己的手上。 双手受伤可真是不方便,他想把她抱回床上都很困难,不然他也不会浪费灵力恢复自己的手。出了宫泠羽的房间以后,云忆寒走了没两步,便咳了几口血出来。他毫不在意的擦拭干净,直接去找了若水。 彼时若水正在和镜在商讨惩治乐明砂的事宜,若水已经知道了宫泠羽的身份,惊讶之余宫泠羽还不忘用他一把,让他跟着镜一道商量着,多个人也多分力。云忆寒经过门口时,淡淡叫了句“若水”,若水便停了下来,跟镜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 镜的目光在云忆寒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总觉得,这位一身清冷的公子似乎背景很大。他是替主子办事的,他知道他们这主子失踪了六年,可他不知道这六年里他……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以前的主子也没有露过面,他并不晓得主子是个大美人。如今她回来了,经常在暗宅里面不说,似乎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了。自己长得美,身边跟着的几个男人也都是俊美的不像话,且各个都是高手。 尤其是刚刚那位云公子,他怎么都觉得,他的身上何止是贵气十足?那种绝然出尘的如仙气质,哪里是常人能够比得上的?他的容貌,更是让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美到窒息…… 镜并没有见过云忆寒像个泼妇一样骂人的样子,是以在心里一直把他当冷面美男子。 若水跟着云忆寒,一直走到了暗宅的后院,后院种的是一片桃树,此时干枯的枝丫上只有尚未融化的积雪,地上也是积雪覆盖着枯叶,不远处的湖泊已经结了冰。 云忆寒走到冰湖前才停了下来,此时身边除了若水已经再无旁人,云忆寒缓缓开口道:“你和镜在商议何事?” 若水是云忆寒的人,尽管听了他的命令在替宫泠羽办事,可他心里还是向着云忆寒的,这么多年,祭司大人虽然不近人情,但是对他却没有差过,若水道:“林……夫人是在想法子将世子妃乐明砂骗出世子府。” 过去叫“林师姐”和“林许”的名字叫惯了,若水开口时总是没有办法切换自如。 第246章 君生我未生(3)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也没有怪他,问道:“她有说之后要做什么?” 为什么不是直接杀掉,而要将她骗出来? 若水道:“夫人并没有和我说,但是却告诉了镜。” “那他有告诉你么。” 若水点点头,咧嘴笑了:“镜说他一个人搞不来,这宅子里的其他人都派出去窃取江湖上的一切秘密消息了。夫人她……”若水敛住笑容,表情有些奇怪:“夫人她说要将乐明砂挂在城墙上。” 若水听镜说的时候就十分奇怪,为何要挂在城墙上?难道要完成什么神秘的仪式?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要将一个大活人挂在城墙上头,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水不明白,云忆寒却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的宫泠羽,便是死在城墙之上的——浑身鲜血,一箭穿心。 所以她这只狠心的小野猫,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将世子妃乐明砂哄骗出来应该算不上难事,最难的在于,如何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乐明砂挂在城墙上,而且有时间让她报了当年的仇恨呢? 云忆寒沉吟了一下,一时没有想到应对的法子,他又问若水道:“她可还有其他的仇家,眼下还活着的?” 若水思考良久,吞吞吐吐道:“当年那些联袂害死宫家人的凶手,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世子府里头的人,毒王谷的叛徒、还有……”若水倒吸了一口冷气,慢慢吐出三个字:“南诏王!” 南诏王也算是当年宫家灭门案的凶手之一吧?毕竟是他下的命令……可是,宫泠羽,当真连南诏王也敢杀么? 祭司大人……难道也想和她一起对抗朝廷? 若水并不知道的是,云忆寒已经暗地里杀了很多的人,都是为了宫泠羽。他以后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但那些危险的人物,她不想让活下去的仇家,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都会替她解决。 云忆寒沉思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居然再次渗出血迹来,若水看到了,大惊失色,连话也忘记说了。云忆寒淡淡的目光循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到了自己雪青色衣袖上斑驳的血迹,并未有所触动,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自言自语一般淡淡的说:“想不到他有这么厉害……” 这伤是他杀容笙时,一个不注意被他刺到的,原以为这伤不算深,想不到越发的严重了。容笙的功夫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举世的高手,他的招数也只能说是平平,即使是身体不济的云忆寒,在对付容笙那样一个武夫时也是绰绰有余的,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的那把剑。 云忆寒眉梢微挑,他当真没有去注意过容笙的那把剑有什么古怪。 若水还一头的雾水,云忆寒也不打算给他解释,信步离开,说道:“给我换药吧。” 小羽给他才换好没多久的药,就又要换掉了。 夜王府—— 夜云轻带着手底下的人,按照世子殿下的指示,一条一条逐一排查那些马车的痕迹,封锁道路一天,翌日便放行了,否则民怨会越积越深的,结果倒好,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什么也没有查到。 什么也没有查到……或许对林许来说,是件好事吧?可是,她与世子殿下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恩怨情仇,世子要这般不顾一切的寻找她?这么多年,夜云轻从来没有见过燕倾这样寻找一个女人。 林许是夜云轻除了凤珈临以外唯一的朋友,或者说,在他长达十几年的伪装里,唯一的朋友。 是朋友,却比普通朋友关系还要深;或者说,还有其他什么情愫么。 夜云轻一双料峭的桃花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深邃,恰好被走在他身侧的凤珈临捕入眼中。凤珈临对夜云轻好,是真的好,他也看得出来,世子殿下要找的那个女人,和夜家小王爷也有着不浅的渊源,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能够让世子和夜小王爷都为之变色? 夜云轻心不在焉的往前走着,冷不防从旁边角门闪出一道人影,夜云轻没有注意,两个人愣是撞到了一起,那人是突然窜出来的,行色匆忙,凤珈临也毫无防备,来不及拉住夜云轻,只听“哎哟”一声,那人的包袱掉在了地上,凤珈临连忙捡起,目光向上望去,惊讶道:“筱安丫头?” 这时夜云轻也看清了撞自己的人正是自己的亲妹妹夜筱安,夜筱安看到这两个人,如临大敌一般,从凤珈临手中抢回自己的包袱,一声不吭闷头就要离开,夜云轻施施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去哪里?” “哥!”夜筱安有点急了,四下张望,最后压低声音道:“哥,我求求你了,你就当没看见我成不成……” 夜云轻好笑的看着她:“我哥哥我又没瞎。” “筱安丫头,这是去哪里?”凤珈临一脸的坏笑,问道。 夜筱安白了他一眼,目光时不时瞭向身后,好似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但是凤珈临知道,这夜王府里的洪水猛兽,只有夜云轻一只。他现在人站在这里,让夜筱安感到紧张和害怕的,是其他什么。 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能把胆大的小丫头吓成这样?凤珈临越发的感兴趣了。 “我听说昨天那六王爷又来府里头的商量婚事了!我又不喜欢他,也不能让他得逞,现在娘亲和爹都在佛堂呢,我就趁着看守疏忽,跑了出来。哥,凤哥哥,好你们了,就帮妹妹这一次吧!”夜筱安无奈,只得将实情托出,希望他们两个疼她,能放过她一马。 夜云轻和凤珈临相互看了一眼,明白了,原来这小丫头是打算要逃婚呢! 凤珈临失笑道:“你就打算这么光明正大的从这里……走出去?” 夜筱安从包袱里掏出几张银票塞进自己的怀里,随后将包袱丢给凤珈临,豪气干云道:“凤哥哥,帮我丢掉,你最好了,谢谢你啦!” 凤珈临接过包袱,夜云轻没有挪动半步,他也不好让开,看着夜筱安的脸上笑意就一直没有消退过:“夜家小丫头,那你逃出去以后,是打算去浪迹江湖了?” 夜云轻看了凤珈临一眼,似乎觉得他话多了。 夜筱安托腮做思考状:“谁要去浪迹江湖啊?江湖有什么好。” “那你去哪里。”问这话的人是夜云轻,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声音就冷了好几度。 夜筱安也觉得似乎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冷了,她拢了拢领口,道:“我要去找云忆寒!” 夜云轻脸上浮出一丝浅浅的冷笑:“你知道去哪里找他?” 提起云忆寒其人,夜云轻想到的是不久前的那天晚上,林许踮起脚尖,吻了云忆寒。 那一幕如此刺眼。 在凤珈临心里,林许是个与世子殿下和夜家小王爷纠缠不清的女人;而在夜云轻的心中,林许是那个与云忆寒和世子燕倾渊源很深的女人。 夜筱安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嘟囔说:“我去祭司院外面等他,他总不会不回来吧!” 夜云轻闻言冷冷一笑:“等他?夜筱安你知不知道云忆寒马上就要成为全城通缉的要犯了?你这样出去找他,是想置夜王府于不顾么?!” 自从上次世子和夜侧妃回到夜王府出了流产那一档子事儿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夜筱安都被关着,她偶尔拼命跑出去还是为了去见云忆寒一面,她实在是想他。她并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云忆寒怎么了,只觉得这府里每个人都变了。 娘亲变了,爹爹变了,连哥哥也变了。 以前的夜云轻,是不会用这样冷厉的语气同她讲话的! 现在的夜云轻,完全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冷血的陌生人! 夜云轻劈腿盖脸的一顿狠劈,夜筱安心里乱糟糟的一团,脸色十分难看。凤珈临觉得夜云轻说话重了,便劝了几句,最后是身后那些追着夜筱安的下人都过来了,夜云轻便让他们带了她回去。 夜筱安哭哭啼啼的一直在闹,凤珈临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劝道:“她好歹也是你的亲生妹妹,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小夜,你最近的脾气的确不太稳定。” 云轻脸色比外面的空气还要冷上几分,他站在风口,狂风割面,寒烈无比,他却重重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们都在拼尽全力的隐瞒着她,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这夜王府里面的大小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这一切,都要他来承受吗? 夜筱安明明是被保护的那个,可她为什么还不懂得珍惜,难道一定要毁掉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才甘心吗? 凤珈临明白夜云轻心里的不甘和痛苦,这种事情任谁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夜云轻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实属不易了。他也心疼他所做一切决断。 第247章 君生我未生(4) http://.biquxs.info/

——如果你的身份高贵,地位强大,正过着衣食无忧快活自在的日子,可突然有一天有人找上门来,说你并不是你现在的身份,你只不过是一个无名的小卒,是他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换到如今的位置的,他给了你一切,而今作为报答,你要为他办事,成为他手下一颗忠实的棋子。 答应他,你可以继续原来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维持着原貌。或者拒绝他,你将失去一切,财产、家人甚至是性命。 ——这谁也没有办法接受吧? 曾经以为美好的一切,突然就成了泡影。自己也已不再是自由之身,反而沦为他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谁让燕倾下了那么大的一盘棋,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也要提前布局定江山呢? 凤珈临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换了副口气,搭着夜云轻的肩膀,流里流气的笑着:“也就我肯站在寒风里跟你说些体己的话儿了,小夜,我知道你和那林许关系也不浅,但是你告诉我,你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有朝一日会和你们的世子殿下反目吧?” 夜云轻抿住唇,没有说话,唇角隐隐有些泛白。 他的沉默让凤珈临脸上变色,他尽量维持着笑容,声音却也冷了:“小夜,你过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女人对你来说算什么?你如今的一切有多来之不易,你心里该比我清楚。难道你想放弃这荣华富贵,去过连乞丐都不如的生活吗?还是说,你连这条命都不想要了?” 凤珈临字字珠玑,直戳夜云轻的心坎。 他又何尝不明白?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凤珈临见他脸色稍缓,自己心里也疏了一口气,语气有所缓和劝他道:“我看你们那位世子殿下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你跟着他,以后这江山入了他手,你也吃不了亏。有些东西,年少时觉得舍弃会很困难,待到日后想起,大概也就这样了,没什么痛苦。” 凤珈临一口气,一本正经的说了一些话,夜云轻确实也都听了进去。其实凤珈临何尝不是个心思深沉的人呢?小时候的他就是个人儿精,长大就越发的厉害了。今日还好有他在,时刻提点着自己,他若是没在身边,他当真不晓得自己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冷风吹动树枝的积雪,大片的雪花被扫了下来,恍如天空上又飘了雪片。 夜云轻忽然抬脚起步,凤珈临跟了上去,笑着建议道:“雪后的天气,刚好适合煮酒,要不要饮几杯?” 夜云轻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大哥又得了个宝贝闺女,你真不打算回去看看了?” “小孩子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长一个模子?不过我大哥在信上说,那孩子天生一双紫眸……” “紫眸?在我们南诏是漂亮的眼睛,在你们那里,恐怕是不详吧?” “小夜,有两点你要搞清楚,第一,我算是你们这里的;这第二么,我虽然没有回去看那孩子一眼,但我已给她起好了名字——琉嫣,你觉得如何?” “凤琉嫣——”夜云轻顿了顿,笑道:“确实不错。” 难得凤珈临也能起出这般好听的名字,那孩子倒也是幸运了。 黄泉,暗宅—— 云忆寒不在,若水便代替他守在宫泠羽的门前。吃过晚饭以后,宫泠羽还没有醒来,若水冻得哆哆嗦嗦,冷不防一抬头,却瞧见了忘川朝这边走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边还跟了个女人。 ——那是一个异常妖艳,美得不像话的女人。 若水曾经和云忆寒进出王宫,见到过南诏王后宫无数美丽的女人。祭司院里的白衣弟子摘下面具,也都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就近来说,林……宫泠羽也是个美人。可能够像忘川身边这个,让他第一眼见到,就有一种说不出来感觉的,他倒是头一次见。 然而看了不过一会儿,若水便发现了不对劲——他此刻是站在房檐下面的,这一路房檐底下都挂着白色的灯笼,五步一盏,尽管光亮微弱,却完全能够将灯笼附近的一小片地方照得清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一小团模糊的影子,是他自己的身影。再抬头看向忘川,他和那个美艳的女人,不,确切的说,那还是个女孩子,他们一起朝这边走来,可是他们脚下,似乎只有一道影子? 若水心里惊了一下,担心是光线昏暗自己看走了眼,便聚精会神,仔细去看之后,便更加迷惑了,——怎么又是两道影子了? 此时忘川已经走近了,若水也不好再探着身子看什么,忘川停在三步开外,不悦的看着他:“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家大人……” “你家大人?他云忆寒凭什么让他的人守在小羽的门前?” 忘川打断若水的话,语气十分不友好,若水却想起以前他扮成女孩子时温温柔柔的,清婉可人,他还喜欢过他……若水眼神一黯,当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狐狸男忘川,身上隐约透着戾气和不友好,完全不一样了。 里面的宫泠羽还在睡着,若水谨遵云忆寒的叮嘱,不让任何人打扰她,不想和忘川站在这里吵,他压低了声音说话,忘川却是不等他说完,一把推开了他,就要进门去。 若水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这么重的手,猝不及防便被推到了一边,反应过来他要进门时,身体一闪,及时挡住了忘川,若水仍是寻常语气:“忘川,你家小姐在休息。” “你又没在里边,你怎么知道她在休息?”忘川陡然提高了声音,不知是不是出于故意。 若水的眼神不经意间扫到了忘川身边的女孩子,四目相对的刹那,若水便惊得移开眼去。那女孩子却只是笑笑,安安静静的一个字也没有说。 若水急忙回头看了一眼,明明隔着门什么也看不到的,可他还是瞧了一眼,好似看过一眼没什么动静便说明宫泠羽没有被惊醒一样,身后没有动静,若水声音放得更轻了:“忘川,你小点声。她真的在睡着。” 若水记得,忘川对这宫泠羽一向很好,言听计从,乖巧的不能再乖巧,在不晓得他是只狐狸之前,他一直都在感慨,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听话的侍者。后来知道了他的真身是狐妖以后,便觉得似乎没什么可感慨的了,妖大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宫泠羽对他一分好,他往往就会回报十分。 可是现在忘川带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门前大声吵闹还非要进去,不管不顾里面宫泠羽还在休息,是睡着还是醒着,这行为,真的让若水费解。 忘川刚要出口反驳什么,若水身后忽然传来开门声,宫泠羽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浑身都疲惫不堪。原本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在视线划过忘川身边站着的那个陌生的女孩子时,猛然惊醒! ——这个女孩子是谁?忘川怎么这般轻易的就将她带进了暗宅?! “小羽,你果然醒着。”忘川开口说话时便已经将若水推到了一边,牵着那个漂亮女孩子的手就要进屋去,宫泠羽才睡醒,身上穿的还不多,站在门口没几秒钟就打了个喷嚏,若水连忙要将门关上,宫泠羽一只苍白细弱的手却拦住了他,问道:“云忆寒呢?” 若水道:“大人他……他回了祭司院。” 宫泠羽轻嗯了一声,不疑有他,反手将门关上了。 若水撒了谎,他也不晓得祭司大人去了哪里,只是不经意间听他说到,谁要和宫泠羽作对,他就杀个一干二净。然后他人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忽然消失了。这件事若水又觉得不能说出实情,只能编了个谎,宫泠羽似乎不怀疑,但他心中十分纠结。 以前看到祭司大人为林许做了什么而不愿意告诉她,刻意隐瞒着的时候,他都是要站出来替他说话的。可是如今……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不晓得该如何开口,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有没有立场开口说这些话?说多了,会不会坏了祭司大人的什么事情? 宫泠羽和忘川始终是亲近的,若水不好意思再站在门外,况且宫泠羽也已经醒来,他若是再戳在这里,难免有被人误会偷听的嫌疑,若水便离开了。他的房间在南边的院子,云忆寒的隔壁,云忆寒有的时候在宫泠羽这里过夜,他的房间也不怎么回,若水想着应该没有人会给他打扫,他不如去给他打扫一下? 宫泠羽的房间里,忘川和那女孩子进来后两个人便坐在了一起,宫泠羽慢条斯理走到屏风前,拿起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她越发的畏冷了,且一觉睡的她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她越来越嗜睡了,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都是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就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睡过了。 第248章 君生我未生(5) http://.biquxs.info/

大着肚子,宫泠羽不想坐在椅子上,也十分不方便,她便斜倚在了榻上,目光在忘川身边女孩子的脸上扫了一下,又看向了忘川,笑问道:“忘川,不介绍一下么?” 忘川没来得及开口,在外面一直沉默得像哑巴一样的女孩子忽然主动开口,道:“我叫花灵。” 她的声音十分空灵,却好听极了。 宫泠羽笑道:“忘川,这是你的小女朋友么。” 刚刚是花灵主动回答她的,她却看着花灵,问的是忘川。 忘川没有选择先回答宫泠羽的话,而是转头看向花灵,一脸柔情的解释道:“小羽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有礼貌的,她也会很喜欢你的。只是她现在怀了孩子,脾气也有了些变化,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对你没有意见的。” 忘川这一番话已经不知道是说给宫泠羽听的,还是说给花灵听的,亦或是两者都要,花灵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点头,宫泠羽唇角的笑容却僵住了。 ——忘川这是来挑衅的么。 就因为他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得不到一丝关于爱情的回报,而她却把自己的身和心都给了云忆寒,还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所以忘川这是想打击报复她么。 宫泠羽记得忘川身上女人的味道,和花灵身上的一模一样,她也记得云忆寒说过的那句话,忘川一脸的鬼气。 他一只千年狐妖,怎么才能沾得上一身的鬼气? 和鬼上床么。 ——这漂亮的花灵是鬼么。 她不能确定,她又不是云忆寒,做过大祭司,还能分辨人鬼牛马蛇神。要想知道花灵是个什么东西,要等云忆寒回来才可以。 宫泠羽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往花灵的身上飘。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要真的是只鬼的话,也是个漂亮的鬼。 桌上那盏纱灯里面的灯油就要耗尽,光线十分昏暗,可花灵的皮肤却泛着一种异样妖冶的光彩。 方才外面温度很低,屋子里的却很暖和,花灵的脸颊鲜活的像颗小苹果,诱惑十足,引人垂涎。 宫泠羽作为一个长得不难看的女人,看得已经呆了,忘川再是只狐狸精,归根结底也是个男人,他一只手抚摸上了花灵的脸颊,情不自禁的轻抚。 这场景辣眼睛啊。 忘川眼中的****丝毫不加掩饰,他动情了。宫泠羽幽幽一声叹息,她是不是该把房间腾出来给他们了? 宫泠羽再懒得动,也明白自己知趣的话就该出去了。 宫泠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她走以后,忘川冷冷的推开要吻上他嘴唇的花灵,目光追随着宫泠羽,眸光中有深邃,也有苦涩和痛楚。 花灵被他推开也不恼,施施然一个旋身懒洋洋的靠在了刚才宫泠羽靠过的小榻上,拿过旁边放着的苹果,咬了一口,嗤笑道:“你想刺激她,可我看她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 忘川紧抿住唇,什么也没有说。 宫泠羽出了自己的房间,便直接去了云忆寒的房间,里面有人影闪过,进去以后才发现是若水,且若水见到她突然进来,表情很慌张,似乎将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 宫泠羽装作没看到,进去以后问他道:“云忆寒什么时候回来?” “属下不知道!”若水道:“我在给大人打扫房间。” 宫泠羽唔了声,直接朝床边走去,若水朝她行了个礼,往外走去,宫泠羽缓缓道:“若水,去叫外面的丫头添置四个火盆进来,再准备一份清淡的晚饭。” 她说着就上了床,窝进了被窝里,起初被窝还是冷的,好一会儿才暖了点。 若水先叫人添置了火盆,等到饭菜端上来时,宫泠羽竟然又睡着了。 云忆寒是深夜才回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宫泠羽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晚上让人准备了饭菜,却在他的房间里睡着了。云忆寒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他进来时便蹲在了床边,万分不舍的盯住宫泠羽的睡颜。 屋内只在桌上点了一盏小灯,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宫泠羽的睡颜十分宁静。只是睡梦中的她似乎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在他俯身下来靠近时,蹙了蹙眉头。 下午时云忆寒出去,是去截杀了一批世子府的神策卫军,那些人从城外替燕倾办事回来,在还没有赶到东郊时便被他拦杀。他知道小羽恨燕倾和乐明砂,这两个人她一定也有了其他的法子对付,他不好出手,但其实,他还是很想杀了他们的。 只要小羽的威胁都不存在了,她就会安全了…… 过去的云忆寒不是个弑杀之人,世人都以为他是接近神明,可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才真正是魔鬼身边的近臣。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主动挑起争端,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先下杀手取人性命,除非对方触及到了他的底限,或者说动了他的人。他视众生如蝼蚁,人命么,他没有普度众生的胸怀,更没有慈悲为怀的心思,根本不在乎。 不管对方是天皇老子,还是平头小百姓,在云忆寒眼中都是一样的蝼蚁,燕倾和乐明砂亦是如此。他过去敬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世子的身份,如今他连这大祭司的位置都不要了,又何须对他尊敬? 燕倾算什么,南诏王又算什么,这天下除了宫泠羽,谁还能在他云忆寒心中算得上什么? 或许在一般男人心中,权势和美色,才算的上最喜欢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几乎是每个男儿心中的终极梦想。但云忆寒不一样的,权力,他有过,美色,他不在乎过。如今这山河天下,江山如画,他只愿得一人心。 ——宫泠羽。 他只要宫泠羽。 “可是小羽,我还能陪你走多久?”云忆寒抬起手,想要抚摸宫泠羽的脸颊,却因为自己手心冰冷的温度而停在了半空,最后改为将宫泠羽额前的几缕碎发拂去了一旁。 是啊,他不能一直陪她走下去,她会安然的生下他们的宝宝,然后在还算得上漫长的时光里……忽然,云忆寒目光一变。 原本他是心甘情愿为了宫泠羽去死都在所不辞的,但是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而过,他忽然想到,在他死后,宫泠羽还会不会去找其他的男人?或者说——改嫁!对,他们都写了婚书的,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一想到她以后万一会去找别的男人……云忆寒的心中就十分不甘! 这种气愤到了极点的心情,简直就跟宫泠羽现在已经抛弃他去找了别的男人一样!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云忆寒身上的温度本来就低,也许是云忆寒身上爆涨的愤怒之气,总之,睡得很熟的宫泠羽竟然睁开了眼睛。 云忆寒的心一下绷紧了,就像是,正在偷东西而被主人发现的小贼。 但没过两秒,宫泠羽迷离的眼睛又再次合上,云忆寒的心说出不来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宫泠羽的眼睛又睁开了,并且比刚才的更加清醒! 云忆寒几乎生起了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要走? 她是他媳妇儿,他看自己媳妇怎么了,犯法吗?犯法又如何? 宫泠羽现在是越来越了解云忆寒了,她一看他脸色那几个变化,就知道他心里一定又没在琢磨什么好事儿!果然不出她所料,云忆寒贱兮兮的靠了过来——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宫泠羽都以为夜云轻是她见过最贱的人,没有之一。 但是自从见识过了云忆寒“练贱”,宫泠羽深觉夜云轻已经可以让位了。 云忆寒只靠近了一点,便想起来自己一身的血气,刚要抽身退开,宫泠羽的一只手已经从被窝里伸了出去,拽住了他的袖子,云忆寒也就不好动了,任她扯着,眨着眼睛装无辜问她道:“怎么了?” 宫泠羽一本正经道:“云忆寒,你身上怎么一股子女人的味道?” 云忆寒眸光微动,怔了一下,道:“连你自己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么。” “……” “除了你,我还能有谁?”云忆寒说着作势要靠近,宫泠羽却蓦地起身,向床里缩了缩,见她这动作一点也不慢,云忆寒脸色微变,轻叱道:“慢一些,又没有人要把你怎么样。” 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她这迅速的动作就不能稍缓一下么。 果然不过三秒,宫泠羽便立刻捂住了肚子,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云忆寒面露急色:“我去找大夫,你忍一下。” 话音未落,他便要出去,宫泠羽连忙喊住了他:“不用!” “是,是宝宝踢我了……”宫泠羽脸上很痛苦,但声音却透着一丝喜悦,她忍着肚子里面小家伙的闹腾,想要下床靠近云忆寒,那一刻,云忆寒几乎想受不住的想要后退,可看到她要下来,他又只得迎了上去。 宫泠羽拿着云忆寒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脸上好不容易有的一点血色也退尽了,但她唇角的笑容却异常明艳:“你摸摸看,跟之前不一样的。” 第249章 君生我未生(6) http://.biquxs.info/

胎动,那是怎样一种神奇的感觉,她无法形容出来。 这宝宝是个丫头吧?不然怎么这之前一直都没有动静,可云忆寒不过是之前摸了一下,没过多久它就有了动静,让她真正觉得这个孩子是活在她肚子里的。八成就是个丫头,看上她美人爹爹的美色了吧? 啧啧啧,还在肚子里就这么色,那以后出来,还不得抛弃她,直接粘着云忆寒了? 想到这里,宫泠羽竟然还有些吃醋,忍不住嗔道:“宝宝八成会是个闺女,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云忆寒……你又要多个小情人了呢!” 云忆寒听到自己即将有个小女儿难免喜上眉梢,很快又是眉头一皱,什么叫他“又”要多一个小情人了? 他之前有过情人么。 宫泠羽还是在咬着离雪那件事不放? 这女人和别人都不太一样,要么不吃醋,要么吃起醋来要他的命。 云忆寒沉吟了一下,道:“这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宫泠羽愣了一下,眯起眼睛去看他。 云忆寒继续缓缓道:“我肯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只是认为,我主动跟你交代了,比日后你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好,并不是为了让你紧抓住不放。我在认识你的时候,只记得离雪这个人,只知道我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把她救回来,只知道我活在这个世上,只为了等待离雪。” 宫泠羽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冷冷道:“继续说。” “而现在我不想等她了。”云忆寒心里下了个重大的决定,可表面上却说的无比轻松,就像在谈论着晚上吃了什么。 宫泠羽冷冷道:“不等了?那多可惜,你都等了这么久,不如再等等吧!” 云忆寒看着她,欲言又止,这时,宫泠羽的肚子又疼了一下,她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云忆寒便什么也不想说了,看她难受,还是打算出去找大夫。 宫泠羽语气一变:“我说了不用!” 云忆寒这才乖乖停住,委屈的看着她,小声道:“不用就不用,这么凶会吓到宝宝的。” 宫泠羽扶额。 云忆寒看着她,道:“饿了吧?想吃什么?” “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 云忆寒眉梢一挑,辗转出去,端了碗白粥回来,坐在床边想喂宫泠羽。宫泠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道有些反胃,实际上刚才她就已经嗅到了,只不过是骗他说他身上有女人的味道罢了。她便以在床上躺久了为由,要自己下床去吃,云忆寒便也没拦着,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了椅子上。 粥是热的,宫泠羽喝了没几口就觉得身体也暖洋洋的,被子下她的领口微微敞开了些,云忆寒盯着她雪白如玉的皮肤,忽然看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宫泠羽领口下娇嫩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一抹纹路! 那是梵罗香的印迹! 然而不过片刻,云忆寒的脸色便恢复了正常,宫泠羽低头吃着粥也没有注意到。云忆寒陷入了沉思。 小羽身上有梵罗香这件事,不知道这天底下除了他和若水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是知晓的? 倘若被别人知道,小羽同样也会陷入危险的!那个时候若是他不在了,谁来保护她和宝宝?! 不然,等他把自己剩下的生命和力量全部给了小羽时,再将她体内的梵罗香转移到自己身上吧? ——反正,那个时候他也活不了了,带着梵罗香一起离开人世,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云忆寒,你一脸龌龊的在想什么呢?” 宫泠羽的话,扯回了云忆寒的神思,他闻言一笑,道:“想睡觉。” 尔后,补充一句:“和你一起。” “云忆寒,你还能再龌龊一点吗?” “可以啊,但是目前的话,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了。”云忆寒心中下了个十分重要的决定,可面上却表现的和从前一样,让人看不出来任何的异样。 吃过饭后,宫泠羽就又犯了困,可还是坚持沐浴,洗澡的时候坐在桶里就睡着了,云忆寒进来,见此场景眼神顿时变得雪亮。 雪亮归雪亮,有些事情嘛,即使云忆寒想,如今宫泠羽的身体却是不行的,他的**没那么重,而且,在他的心里,宫泠羽和宝宝比任何事情都来的重要。 云忆寒小心翼翼的将熟睡的宫泠羽抱起来,用大块的浴巾包裹住,轻放到床上,给她擦干净身体,又将被子盖好。做完这一切以后,云忆寒半跪在床前,久久的凝视宫泠羽的睡颜。 看一眼,少一眼。 时间真的不够用。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她呢? 如果早一点的话…… 他绝不会让她嫁给燕倾,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一分。 良久之后,云忆寒起身,在宫泠羽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的嘴唇苍白无色,冰冷得很,睡梦中的宫泠羽不安的皱了皱眉头。 她似乎很喜欢皱眉头呢。 大概是因为——要惦记着很多事情,所以即使在睡觉,也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吧? 云忆寒很想替她分担,可是除了帮她报仇,披荆斩棘也要除去她的仇人,他还能做些什么? 他最想做的,就是陪她一直走下去。 可是却连这样简单的一点他都做不到。 胸腔里一阵刺骨的疼,喉咙里传来血腥的味道,云忆寒连忙从房间离开,似逃跑一般。 几天下来,宫泠羽都是窝在云忆寒的房间里,他总以自己身上太凉为由,一直不肯上床和她一起睡觉。宫泠羽想了想,也觉得这样也许更好——万一云忆寒忍不住了,还要强忍,他也很难受的吧? 她自己的房间是不打算回去了,不管那天忘川和花灵有没有在那里做过什么,她都不想再踏进去一步了。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花灵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是忘川好不容易有了个女人,宫泠羽是不会将她赶出去的,但也不会不堤防,只是叫了若水私下没事多观察观察,但是不能让忘川发现。 现在的忘川性情大变,像个随时会爆开的炸药包,要是给他知道了她让人盯着花灵,他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这几天宫泠羽都在修养,她想做什么云忆寒都会拦着,然后由他代替她去做,云忆寒做事还是比较让宫泠羽放心的。调养了几天,她的身体果然比以前好了许多,平时也不怎么嗜睡了,只是最近吃的饭菜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一股子腥味,她每每问起,云忆寒都说是后院的水有问题,过几天就好了。 可只有若水知道,其实那是云忆寒偷偷在宫泠羽的饭菜里面加了自己的血。 他不知道祭司大人为何要这样做,却明白他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他也跟了云忆寒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不顾一切的为一个人付出过。 看到云忆寒手臂上那一道一道浅浅的伤痕,若水说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如今的云忆寒身上,哪里还有一点风光霁月的影子? 当年庄严威武的祭司院,如今已经成为了百姓口中的笑谈! 当初高贵冰冷受万人敬仰的祭司大人,如今已经成为了人人贬低的祸国妖男,这些,云忆寒他自己都知不知道?!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从厨房的窗子外,若水再一次看到了云忆寒割伤了自己手臂放血,那些妖艳到极致颜色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宫泠羽的饭菜上。若水实在是忍不住了,冲进了厨房。 见有人进来,云忆寒不慌不忙,处变不惊的抬起头,见来人是若水,似乎松了一口气,重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血滴到饭菜上。 “若水,谁允许你进来的?你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云忆寒在责怪,可语气却听不出来半分的怪罪,他仍然在低头自顾自的做事,似乎就是和若水打了个招呼而已。 若水在他面前站定,脸色有些铁青,似乎在酝酿着巨大的怒气。尤其是云忆寒这一身无所谓的态度,更加让他没有来由的感到愤怒。 厨房里面仅有主仆两个人,云忆寒放完血后,极为自然的用一抹细细的布带裹住自己流血的手腕,拿起筷子,将滴了血的饭菜来回搅拌均匀,尔后,他便端起饭菜,要送去给宫泠羽。 就在这时,若水伸手拦住了他。 云忆寒脸色稍稍一变。 只那一下,若水便清楚的看到他眼底闪过的冰冷杀气。 这么多年若水跟着云忆寒,他待他虽然谈不上是和颜悦色,并且大多时候都是冰冷无情严厉苛刻的,但是云忆寒动了想要杀他的念头,却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 就因为他拦在了云忆寒要给宫泠羽送饭的路上。 尽管在冲进厨房之前若水便已经做好了豁出性命的准备,可此刻他的心里还是没来由的一阵惊慌,惊慌过后,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用质问的语气,抬起头,毫不避讳的咄咄质问云忆寒:“大人,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第250章 君生我未生(7)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饭菜,只想着要不尽快送过去,饭菜会凉的,小羽不能吃凉的东西,念及此,他脸色一变,道:“让开,有什么事等我回来。” “大人!”若水一句“大人”还没有叫完,云忆寒便举步绕开他,径自朝外走去。 若水在他身后看不到的地方,脸色白了白,又白了白,最后,他眼中浮出一丝坚定,从怀里翻出一个东西,举了起来:“大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云忆寒的身后,若水手中拿着的是一张褶皱的白纸,上面有白色的不明粉末状物体残留,随着若水扬手的动作而飘散到空气中。 云忆寒闻到熟悉的味道,缓缓转身,脸色却沉了。 似乎他的色变是在若水的意料之中,他几步走上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曾经尊敬过、崇拜过、欣赏过也佩服过的祭司大人,抖了抖手中的白纸,无比失望道:“大人,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这是广陵散!这是会让人上瘾且没有办法戒掉的广陵散!” 广陵散害死过多少人,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知晓天下大事的云忆寒不会不知道的。 可是他自己却在服用这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 这是那****打扫房间时发现了的,起初他还不相信,直到后面偷偷跟着云忆寒,发现他真的在服用广陵散! 若水当时震惊无比,好不容易沉淀下来之后,才发现他在做的疯狂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或者更确切的说——祭司大人他为了一个女人,已经完全变得不像自己了。 若水在认清楚这个事实以后,既痛惜也气愤,直到刚刚才忍不住出来质问云忆寒的,他已经做好了豁出一条命的准备,所以说出来的话更加没把拦,语气也更加的怒不可遏:“大人,当初若水跟着你,是因为可以一展自己的抱负。男儿除了保家卫国,便是要为百姓谋福祉!男儿自然该有男儿的担当,若水不后悔当初选择跟着你,但是你如今的举动……为了一个女人自私下贱至此,倒当真是让若水失望了!” 云忆寒眼神惊了惊,沉默了良久,终是叹息着说出让若水失望无比、寒心无比的话:“若水,我可以放你回祭司院,你也可以到世子殿下面前自荐,接手祭司院的一切。过去你是他眼中的线人,如今他该是也不曾发现过,你若回去,当是会得到重用的。但至于将来燕倾若是坐上王位,是否会成为明君,谁也无法断言。” 在若水睁得越来越的眼睛里,云忆寒语气一变,寒气逼人:“但你要发誓,不得说出这里的一切,更不得向燕倾坦露有关宫泠羽的半点消息,你从这里出去,就当时从来不知道在暗宅里面发生的一切。否则,任何有威胁到宫泠羽的人,我都会不惜代价的除掉。” 云忆寒浑身的杀气,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瞬间爆发! 周围本就冰冷的温度,似乎更加阴寒了。 若水算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云忆寒一点一点发生转变到如今的一个人,他心里失落也失望,云忆寒没有杀他,却愿意放他走,甚至让他去到燕倾的身边,真正的为燕倾做事,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云忆寒说完这些话,看也不看若水一眼的,径自踏着闲步离开了。 云忆寒走后,若水独自站在厨房里,将那张包过广陵散的纸包揉了揉,丢进了灶堂里,眼中滑出一抹不甘心。他倒是觉得,当年燕倾杀了宫泠羽真的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否则,他可能也会想如今的云忆寒一样,被美色所迷惑吧?若水忽然觉得,宫泠羽的死,是罪有应得。 看到云忆寒这样疼惜宠爱宫泠羽,若水的心里,除了不甘,还是不甘。 一方面,他不甘心这样好好跟着云忆寒大展宏图还未能实现,他便为了儿女情长放弃了一切;另一方面,当初他的姐姐那样喜欢云忆寒,却依旧被他远嫁东篱。 如今的宫泠羽,不过是一个死了以后又借尸还魂的东西,连人都称不上,云忆寒凭什么对她就这样捧着宠着? 若水随着云忆寒待在暗宅里,说好听了是暗中部署一切,说难听点,不就是在躲着燕倾么?若水有了别样的心思,宫泠羽自然也是察觉到了的,他最近虽然还在盯着花灵,但却故意被她发现了,还害得忘川找她大闹了一场。 又是一天黄昏,夕阳大片的金黄色洒在了院子中,朱红色的漆柱沐浴在暖色中,也显得有几分活气。 若水背着简单的行囊,拿着自己的剑往外走去,却不想,被大着肚子的宫泠羽拦在了小门外。 宫泠羽裹着斗篷,似乎等了有一会儿,冻得唇上血色全无,看到若水却热情的打招呼:“嗨。” 若水已经决意离开,对她便是更加的没有好脸了,似乎往日所有的不满都被他表达在脸上,他冷哼了一声,打算绕开她离开。反正都要走了,他理也懒得理她。 宫泠羽站在原地望着他,道:“若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 若水是云忆寒的人,云忆寒这些年也没什么亲近的属下,若水算是一个了,就算他真的有了异心,宫泠羽也不会想把他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无论如何都要顾及到云忆寒。 可是她哪里想得到,云忆寒为了她,却是什么都可以不顾及的。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比不得她一个人。 宫泠羽有意做了让步,此时若水心里一肚子的不满和不甘心,根本不买她的账,如果可以的话,他都想张嘴骂她了。 他知道她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可他当真想不出她有什么手段,能够让祭司大人迷恋如此? 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而这个女人呢? 她又知不知道祭司大人为了她都做了些什么? 那天云忆寒对于若水的警告当然不止如此——若水知道了什么,不能告诉宫泠羽,也不能告诉燕倾,其实就是,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 否则,云忆寒都会毫不留情的对他下杀手。 若水心有不甘,却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来。 宫泠羽看到若水脸上的表情便明白了,她笑了笑,无所谓道:“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我这宅子是处秘地,不能被太多的人知道。若水你的为人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做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话音未落,宫泠羽便朝若水伸出手,白皙修长却因为怀孕的缘故而显得有些肿起的手掌心放着一颗黑色的药丸。 若水微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忆寒放心你,不代表我也放心你,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你得服下这颗药丸。你应该猜得到吧,这是毒药,每个月都要按时服用解药,说句俗气的话,这毒的解药,全天下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有,你……” “你真卑鄙。”若水冷冷开了口,一声自嘲,却是朝着宫泠羽撩开自己手臂一角,手腕处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了,若水看着那如蛇般消失的红色痕迹,道:“可惜你多此一举了,我们祭司院里,每个人的性命其实都在祭司大人手上。这条红痕,是当初进祭司院时种下的蛊虫。自此,生命与蛊虫同为一体。蛊虫在,人在;蛊虫亡,人亡。每个人身上种的蛊都在祭司大人手中,无论逃到天涯海角,大人若是想要我们的命,还是能够要到的。” 宫泠羽将信将疑,却是选择了相信若水的一面之词。也许若水是和忘川一样,只是暂时的生气离开,过些日子还会想要回来呢? 她不是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性子,但她就是觉得,若水不会害云忆寒,也不会害她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开。况且,她要他吃下的,也不是真正的毒药,只是一颗补品的药丸。 宫泠羽看着若水道:“那好。” 她侧身让开,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若水,我们都是朋友,欢迎你随时回来。” 这下轮到若水愣了愣,他抿了一下唇,问道:“你就不怕我转身出去就向世子殿下告发你的藏身之处么。” 宫泠羽笑道:“其实我也没有想这里能够藏多久,迟早都会被发现的。” 若水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眼睫。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觉得,不管是祭司大人还是宫泠羽,似乎都很相信他?这样的感觉让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明明他才是生气的那个,可这两个人却…… 若水用力咬住唇,看也不看宫泠羽一眼便离开了。 他走了没多远,镜便走了过来,问宫泠羽道:“主子,便这样让他离开?” 宫泠羽点点头,轻叹道:“我当他是朋友。” 她转头看向镜,笑道:“镜,你也是一样,也是我的朋友。” 听她这样说,镜的心里无端的涌出一阵感动。 第251章 君生我未生(8) http://.biquxs.info/

暗宅里面时光似乎过得很慢,可外面的世界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燕倾在到处寻找宫泠羽。 不知从何时起,乐明砂开始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燕倾不仅不碰她了,也不碰世子府里的任何一个女人了。 那天要不是她趁着燕倾被桑与迷倒了,趁机和他发生了关系,他指不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重新碰自己! ——也许永远都不会了吧! 尽管没有被燕倾宠幸,甚至说,她和燕倾的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若是再做一些什么过分的事情,燕倾直接把她休掉贬为庶民都有可能。尽管如此,可乐明砂还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的也是一如既往的华丽。 她不想离开世子府,也不想失去这锦衣玉食富贵生活。 那些派去寻找容笙的人没有带回来一点消息…… 容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石沉大海,一点踪迹也寻找不到。 乐明砂爱燕倾,可是她对容笙,也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容笙给过她燕倾从未给过的温暖和尊敬。 容笙从来不嫌弃她的身份低贱。 容笙,你到底在哪里…… 燕倾已经限制了她的权力,她能够用的人少之又少,眼下在府中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连秀玉都看得出来,燕倾是故意冷落她的。世子府里面的那些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种鄙夷,好似她就要被燕倾赶出去了一样。 她这样和下堂弃妇有何区别? 乐明砂不甘心! 她早就该知道,燕倾爱宫泠羽,爱到骨子里。 他嘴上越说恨,实则越是相反! 否则的话,当年他也不会发了疯一样的抱着宫泠羽的尸体! 那是她见过燕倾最失态的一次。 所以燕倾现在是如何打算的,她一点也猜不到,既然猜不到,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不能忍……她也要忍! 乐明砂正在房中沉思,却忽然听到外面的侍女恭敬又惊慌的声音:“参见殿下!” 乐明砂一惊,燕倾来了? 她连忙整理衣容,起身相迎,没走几步,燕倾却已经大步进了里间,见她便止步说道:“我的世子妃。” 乐明砂一听,脸上血色顿时全部褪去。 燕倾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尊敬可言,嘴里喊出“世子妃”那三个字似笑非笑似戏弄的就像是在叫着路边的一只阿猫阿狗。 鄙夷之意尽显。 燕倾却不管乐明砂的脸上挂得住还是挂不住,自顾自居高临下的说着无情的话:“乐乐,如今羽儿回来,你猜她会不会放过我们?当年联手参与害死宫家的人一个个都死去了,你说,下一个是轮到你还是我?” “乐乐,你在害怕吗?” 乐明砂身如抖筛,止不住的战栗着。 良久,她才开口,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殿下,你对乐乐,到底有没有过……” “真心”二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乐明砂自己便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在燕倾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表情。 ——冷笑、鄙夷、嫌弃、厌恶。 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燕倾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她又如何不知道呢? 她永远也忘不掉,自己成为世子妃的那一日,世子府里张灯结彩,满目都是刺眼的红色,洞房之夜,醉酒的燕倾抱着她,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宫泠羽的名字。 自始至终,他想要的都只有宫泠羽。 哪怕他曾经杀掉了她所有的亲人。 宫泠羽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像是一根刺,已经深深的扎在了燕倾的身上,怎么也拔不掉。 乐明砂自嘲的弯起嘴角。这一点她也不是才发现的,只是她不肯承认而已……她曾经总是想,宫泠羽已经不在了,只要她肯努力让燕倾看得到,努力站在和他比肩的位置上,总有一天,他会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死也没有想到,宫泠羽竟然没有死绝。 还带着一身风华回来了。 亡人归来,以宫泠羽的狠绝,会毁掉曾经负过她的人、背叛过她的一切。包括她这个曾经宫泠羽最要好的姐妹和燕倾这个她最爱的男人。 如今,燕倾没有要保护她的意思,反而伸手把她往外推;外面,还有豺狼虎豹一般在等待的宫泠羽。 她当真是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沉默间,燕倾开了口:“乐乐,你我夫妻一场,我自认为过去待你不薄。” 燕倾的声音不再似方才那般冰冷,却也是没有温度的! 乐明砂心里忽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惶恐的抬眸去看燕倾,嗫嚅道:“殿下,你,你的意思……” “我想钓宫泠羽出来。” “……” 燕倾忽然笑了笑,笑得眉眼都弯了:“你也知道羽儿的性格,她藏起来可真是不好找呢,而我一刻也不愿多浪费时间去寻找。乐乐,我只需要一个钓饵。而你……刚好合适。” 乐明砂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燕倾为什么会发笑呢? 因为他想到了宫泠羽。 这个冷面男人,只有在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时,才会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脸上那种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的幸福感也随之爆发。 而她乐明砂呢? 从前不过是一个低到尘埃里的乞丐,如今也是燕倾用来引宫泠羽出来的棋子! 乐明砂不甘心,尽管她深切的明白燕倾说出来的话就是板上钉钉,根本容不得她有半丝的反驳,可她还是苍白着一张脸语无伦次道:“殿下,我……我留在你……您身边会有更大的用处!我,我可以帮您扫除朝廷上那些障碍!也可以帮您杀更多的人!我……我有过您的孩子啊,我求您,不要将我交到宫泠羽那个贱……手上!” 乐明砂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的屈膝朝燕倾跪了下去,她宁可现在抛开一切颜面不顾,也不要落到宫泠羽那个贱人手上!当年是她用箭将她钉在城墙上的,又是她不顾燕倾是否下了命令,私自做主将宫泠羽射死的,宫泠羽有仇必报,必然不会放过她!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活路就是求燕倾。可是她并不知道,燕倾早已知晓她怀过的孩子不是他的,她似乎也忘记了,燕倾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她,他最瞧不起她动辄就下人求救下跪的卑贱态度。 燕倾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俯视乐明砂,她头上戴的珠花闪烁着夺目的光彩,一身华服也美艳无方。燕倾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挑住了她的下巴,却是冷冷道:“乐乐,我给了你六年锦衣玉食风风光光的生活,你还不满足吗?” 乐明砂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去看他。 燕倾道:“你以为当初为何我要与你联手一道陷害宫家,一起杀死羽儿?你以为天底下貌美端庄的女子那么多,我为何偏偏立你为妃?若非你与羽儿亲近如姐妹,我会多看你一眼吗?羽儿一向要强,又吃不得半点亏,有朝一日她一旦归来,谁也逃不过,而你在我身边,却是她众多仇家中能够活得最久,也最具有利用价值的。乐乐,我给了你那么多,如今你也该考虑回报我了。”燕倾顿了顿,似笑非笑道:“至于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提起。” 孽种……! 乐明砂只觉得此刻燕倾抬着她下巴的手冰凉无比,如一条凉凉的毒蛇。 他在说些什么? 乐明砂暗吸一口气,只觉得背后冒出一阵凉意。 她已经猜到了燕倾会说,他给予过她,如今该是她回报,乖乖被他作为诱饵去掉宫泠羽出来了,可她没有猜到的,是燕倾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孽种……甚至还有更深层的意思。燕倾的那些话的意思是…… 乐明砂额头析出了一层冷汗,整张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气,惨白的让人心惊! 她一直都明白燕倾是个未雨绸缪的人,看他方才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他对宫泠羽的诈尸也好,借尸还魂也罢,总之他对她的归来,都没有半点的意外!甚至可以说,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当年立她为世子妃,是因为她曾经是宫泠羽的好姐妹; ——他这几年让她过得风光无比,衣食无忧,便是为了今日推她下火海! ——宫泠羽能够回来,是在燕倾算计的范围之内,他留着她……也只不过是为了有天能够作为引诱宫泠羽现身的鱼饵! ——他早已知道宫泠羽会回来! 燕倾的话没有丝毫的隐晦,乐明砂脑子不笨,不多时便已经理清楚了这些,同时心头大震! ——燕倾这个男人…… 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到底强大到何种地步…… 为何连生死复生这种事情,他都能够操控? 乐明砂心中害怕归害怕,可同时,对燕倾的爱慕之心更加强烈了。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越是这种高气压的紧要关头,她越觉得燕倾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男人! 论相貌,论智谋,她不会的东西,燕倾全部精通;她不懂的东西,燕倾信手拈来! 第252章 君生我未生(9) http://.biquxs.info/

乐明砂没有读过书,认识的字少之又少,她自己的名字还是容笙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出来的,燕倾的名字亦是。燕倾的确是给过她很多东西,高贵的地位,美丽的华裳,精美的珠簪,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教过她什么,连他知道她不会写字,都不曾刻意将自己的名字教给她过。 以前的乐明砂当他是国事繁忙,可如今,明白了事实真相的她都有些讽刺自己了。 可毕竟是她会的东西太少,只会争宠,或许她永远都无法做到像宫泠羽那样新奇另类,但却让人让人刻骨铭心。就因为她见过的世面少,会的东西有限,而燕倾恰恰与她截然相反,所以她对燕倾才会又恭敬又畏惧。 燕倾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甚至乐明砂忽然有个惊天的念头——燕倾这盘棋,要的不仅仅是天下,还有宫泠羽! 这天下,还有宫泠羽那个女人,都在燕倾的掌控之中,而她乐明砂,自始至终不过是一颗棋子! “乐乐,容笙他大概……生死未卜了,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不是我做的。”燕倾似笑非笑道。他虽然猜测到了乐明砂的孽种极有可能是容笙的,他算计过了所有人,可是却唯独没有算到容笙的头上。等他反过来想到他的时候,他人却已经不见了。 这些日子,在找容笙的不止有乐明砂,还有燕倾。 可容笙一直没有下落,起初他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东窗事发而逃遁了,但是后面迟迟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便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容笙很有可能已经被人杀了…… 燕倾不喜欢乐明砂归不喜欢,可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容忍一个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哪怕她是他不要的东西,他都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何况是燕倾。 乐明砂可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在燕倾冰冷无情的注视下,她连呼吸都停滞了。但她仅会的一点词语,并不足以支撑她完整的表达出来自己想要表述的意思…… 燕倾不愧是了解乐明砂的心思,他很快便笑出声音来,一根修长的手指点在乐明砂惨白的唇上,笑道:“乐乐,有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乐明砂不解的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惧意! 燕倾的眼神和语气明明是无害的,可她就是打心底感到可怕…… 燕倾自顾自说道:“君生我未生。” 乐明砂无意识的跟着重复,用带着疑问的语气:“君生我未生……?”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燕倾道:“这句话用在这里或许不太合适,但,我的羽儿,难免生不逢时。” 倘若宫泠羽没有赶上宫家注定要被灭门的这个时代,他与她就不必分开六年之久。 六年了,她也该回到自己身边了。 燕倾是铁了心的要拿乐明砂做诱饵,当下便命人将她关了起来,念在往日的恩情上,只吩咐看守的人,她的要求若不过分,尽量都满足,她若想要什么给她便是,想吃什么便吩咐厨房去做。 —————————— “哇——”宫泠羽没忍住,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刚刚吃下去的白粥,没有一口是剩在了肚子里。 其实,宫泠羽吐出来是有几分故意的,她想吃大鱼大肉,也想吃糖葫芦,想吃咸的想吃辣的,可是云忆寒就是故意的,每天只给她做白粥喝。 没有一点营养。 尽管是里面放了燕窝和其他的补品一起炖的,味道其实还不错,但她就是想吃荤的。 这些日子她总是反复的呕吐,有的时候半夜都会恶心的起来,云忆寒像个使唤丫鬟一样,不厌其烦不分昼夜的给她擦嘴角,收拾秽物。 有的时候,宫泠羽看着他穿着月白华裳,却做着下人做的事情,也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她虽然嘴硬说不会轻易原谅云忆寒这个结过婚的男人,可心里到底还是心疼他…… 最初见面时他是个什么样子,现在又成了什么样子?他的变化,她都清楚。 她吐出来的这些东西,恐怕侍女见到都会觉得恶心吧?可是云忆寒呢?就好像伺候她是什么值得他开心高兴的事情,他不仅没有吐槽过,反而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宫泠羽真的是要为他喝彩鼓掌了。 年底了,燕倾的人在外面到处寻找她,南诏王的人在到处寻找云忆寒…… 这个年,恐怕他们也过不消停了吧? 宫泠羽又是半夜吐的,云忆寒长身玉立于桌前,微微倾身,伸出尖尖长长的手指在纱灯的罩子上按了按,那纱灯原本暗淡下去的光芒便又重新燃烧起来,将屋子照得雪亮。 宫泠羽下午睡了一觉,眼下竟然不太困了,没什么睡意。 云忆寒给她盖了两床被子,被窝暖和得很,他知道她现在心里对他仍然怀有芥蒂,竟然破天荒的一直都是睡地铺的,宫泠羽望着地上的铺盖,后知后觉的才想到他会不会也很冷? 忙抬头要问云忆寒,却在看清楚这货在做什么的时候,宫泠羽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一口老血险些没有喷出来! ——谁能告诉她云忆寒在做啥?是她眼花了还是他疯了? 纱灯明亮的光线下,云忆寒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的小榻上,低着头正缝着什么,若仔细去看,不难发现他手里缝着的正是一件小孩子的衣裳—— 宫泠羽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麻了麻,再观云忆寒脸上那种莫名带着满足的感觉,她怎么都觉得是某个恐怖片的这场景——这货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云忆寒的表情十分认真,他的手指过分修长漂亮,即使苍白,却依旧风华。 这样的一双绝世的手,穿梭在针线和柔软的布料之间,竟然让人觉得无比的赏心悦目! 呸呸! 宫泠羽暗啐了自己几口,在想什么呢? 云忆寒的身边,还放着个箩筐,宫泠羽一眼瞄过去,只见里面放着花花绿绿的脚料,似乎还有几件做好的小孩子的衣服,只是大小都不太一样…… ——这些做好了的,全部都是小孩子的衣服,并且颜色过于鲜艳,都是女孩子穿的。 都是云忆寒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吧? 宫泠羽的眼角忽然有些酸。 云忆寒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给她写过情书,尽管那“情书”和恐吓信没什么区别…… 但宫泠羽心里,实打实的是被云忆寒给占了。 这个男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情诗当得了情郎,还会做她不会的女红…… “我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拿出去了是撑台面,摆在家里是养眼。能柔弱,能推倒,在床上你想怎样都随你喜欢。你再看看你,肩能挑手能抬,拍得了砖推得了墙,拿得起刀放得下剑,睡觉的姿势比老爷们儿还要粗犷,这辈子……恐怕只能娶不能嫁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不然我给你当媳妇儿?” 耳边,突然的就想起云忆寒当初说过的这句话。 他好像——真的是往她媳妇儿那方面发展了,还做的头头是道。 一直在低头做事的云忆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对上了宫泠羽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刹那,宫泠羽突然有一种偷窥别人被当场抓了个现形儿的感觉,她如受惊的兔子,当时就想要移开眼去,但不知道怎么,最后还是就那么的大胆跟他对视。 云忆寒翩然一笑。 宫泠羽只觉得鼻子一热,有要流鼻血的征兆,这个祸水……她连忙把脑袋转向一边,没一秒却又转了回来,云忆寒已经重新低下头去缝针线。 宫泠羽撇嘴道:“喂,你干吗都要缝裙子……” 真是的,她肚子里的宝宝还没有生出来呢,他着急瞎忙活个什么劲儿……万一要是个带把的呢? 难道这货不喜欢儿子? 古人不都是重男轻女的么? 像是要验证宫泠羽心中所想,云忆寒抬眸看了她一眼,凤眸流丽,声音懒懒的:“我喜欢女儿。” 宫泠羽反驳道:“你当初说过的,儿子女儿你都喜欢。”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记得你说过。”宫泠羽忽然来了兴趣,问他:“云忆寒,你为什么会喜欢女儿?” 云忆寒眨眨眼睛,刹那间风华无限,仿佛外面华丽的月光全部都凝聚到了他的身上,光风霁月,风姿艳逸,他唇角掀了掀,意味深长的笑了:“不是都说,女儿是妈妈贴心的小棉袄吗?” 云忆寒经过祸国殃民的说书先生洗脑,已经熟悉“爸爸”、“妈妈”这些现代化的词汇—— 宫泠羽想了想,眼角忽然抽了抽,道:“你想说的是,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吧!” 云忆寒倒也没有否认:“唔,算是给你说对了。” 宫泠羽哭笑不得,云忆寒低头飞针走线的姿势也比那些大家闺秀不晓得要好看多少倍,宫泠羽看着看着,忽然往床的里面挪了挪,道:“上来睡觉吧,孩子还没出世呢你着急什么。” 云忆寒听话的放下缝到一半的小衣裳,连同那些一起收拾好了,吹灭了纱灯,又听话的上床去了。 他当然着急,他害怕……没有时间了。 第253章 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死法(1) http://.biquxs.info/

夜王府。 傻子王爷从白云居跑到了紫竹林,后面有会武的侍卫跟着,押解他回去的路上正巧被路过的夜云轻看到了,又嘱咐了几句,都是一些严加看管类的话。 夜筱安躲在紫竹林里,一头雾水的听着哥哥嘱咐下人,心里起了疑云。 ——这个傻子王爷夜凡到底是谁的儿子? 她虽然有时间就往外面跑,在家里头待的时间实在是有限,但这傻子毕竟是一个大活人,她见到他的次数也不再少数了。她之前也曾好奇过,这个傻子若是父亲的儿子,为何从未见过父亲和母亲过来看望他?他虽然是傻子,可毕竟血浓于水,父母是不会对他不管不顾的。 可事情就是这般的令人好奇,他们从来没有来过。 就好像——从未有过这个孩子一样。 夜云轻身边还跟着凤珈临,凤珈临身边,站着年纪尚小,却一脸老成阴沉的夜白。 说起夜白这个孩子,夜筱安身为他的姑姑,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的。自从司马氏死后,光明王追杀夜长风,那段时间夜王府里头人心惶惶,谁都恐怕会被连累遭殃,尽管最后遭殃的只有夜云轻,但夜长风却逃了。有的人说他已经死了,有的人说他逃到了太阿山以北的蛮荒地带,总之生死未卜,夜白已经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子了。 好在,他还是夜王府的血脉,夜家又只有他这一个小东西,大家还都是蛮疼他的。但一夕之间父母都不在了,夜白的心理上,多少还是和同龄的孩子不太一样的,好在还有凤珈临在,他对小白不是一般的好,这多多少少能弥补些。 夜筱安想着想着便发出一声叹息,自己这都自身难保了,说不定过几日就要嫁给六王爷了,哪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 她先前一直都是在屏住呼吸的,呼吸声极轻,可这无意识的一声叹息,却引得紫竹林外两个人同时看向了这边! 夜筱安暗道不好,连忙起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凤珈临身形一闪,施施然的拦在了她的前头。 “筱安丫头?”见紫竹林里头躲着的人是她,凤珈临也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是什么人派来窃听的小毛贼,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她。 那边,夜云轻已经让下人将小白带回去休息了,自己也朝这边走过来。 见夜云轻过来,夜筱安忽然后退了一步。 现在的夜云轻,现在的哥哥,让她每一次见到都觉得十分陌生,甚至还有点害怕! 果然,夜云轻见到躲在紫竹林里头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他们方才的谈话极有可能被她听到了的夜筱安,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躲在这里头做什么?” 夜筱安害怕的一缩脖子,凤珈临见状,脚下一动,挡在了夜筱安身前,对夜云轻道:“瞧你这骇人的语气,莫说小丫头了,连我都真的给吓到了几分!” 凤珈临是夜云轻的挚友,他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一旦遇到大事,还是相当认真的。这段时间,他跟在夜云轻身边便是很“认真”的在做事。 夜云轻看了他一眼,目光又飘到了被他护在身后的夜筱安,道:“你都听见了些什么?” 夜筱安刚要开口,凤珈临已经先她一步,上前揽住夜云轻的肩膀,眉眼一展,笑道:“不是说要去见世子殿下么,还不出发?” 夜云轻一把推开他,目光仍旧钉在夜筱安白着的一张脸上,重复道:“你都听见了些什么?” 夜筱安被他这语气激得也是恼了,她也顾不得太多,猛一抬头,吼道:“我全都听到了!全都听到了又怎么样,夜……夜云轻,你要杀了我灭口吗?!” 夜筱安说完这些话,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还直呼了哥哥的名字?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一坐,大声道:“你杀了我好吧!正好我也不想嫁给那什么狗屁六王爷!” 夜筱安是真的生气了,还爆了粗口,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也不怕的模样,倒是让夜云轻想起一个人来。 过去的夜筱安也泼,但是并不辣,更不泼辣,夜云轻见她这副模样,忽然想起她有段时间是和林许走得近的,两个人还经常一起玩耍,莫不是玩的时间久了,连脾气秉性都会互相传染? 原本还绷着一张脸的夜云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乌云倏然散去,脸色不晓得好了多少,凤珈临心中意外,夜筱安却是没有注意到——因为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地上,不曾抬头去看过。 半晌,夜云轻道:“起来吧,别坐在地上了。” 夜筱安是给台阶就下的,尽管她上一秒还在生着怒气,但一听他这话,心情便好了许多,慢吞吞的做起来,抖抖自己的衣裳,耐不住好奇心,还是问了出来:“哥哥,白云居那傻子,是不是也是我的哥哥?” 夜云轻双眸一眯:“你为何这样问?” 夜筱安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危险味道,甚至还有一丝天真的以为他会给自己解答,倒是凤珈临脸色微变,伸手搭在了夜云轻的肩膀上,漫不经心的笑道:“到底还要不要去见世子殿下?等下迟到,他又有的说了。” 夜云轻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想要保护夜筱安,他便也不打算追究了,同他道:“走吧。” 话音未落,夜云轻先一步离开。 夜筱安没等到回答自然是不肯轻易放他走的,刚要追上去,却被凤珈临拉住了,他侧眸望向夜云轻离开的方向,小声对夜筱安道:“丫头,这些事情以后他都会告诉你的,不急于这一时。” 夜筱安怕夜云轻,却是不怕凤珈临的,甚至她现在都觉得,这个凤翎王府的小王爷才是自己的亲哥哥,而总是动不动就凶她吓她的夜云轻才不是! “珈临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不是骗筱安的?” “我骗你做什么?你这个小丫头,我骗你对我有好处了?”凤珈临伸出手,在夜筱安脑袋上摸了摸,像极了一个温和的大哥哥。 夜筱安点点头,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一脸的愁云:“珈临哥哥,我真的不想嫁给六王爷,你能不能帮帮我……” 凤珈临不忍道:“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其实六王爷也是个不错的人,他长得好看……” 凤珈临不忍心拒绝夜筱安,但是这件事情说白了毕竟是夜王府的家事,他且不说没有资格掺和别人的家事,就算他出手,又能劝得动谁?他只好敷衍安慰夜筱安几句,可这安慰的话还没能说完,紫竹林的另一边便传来喧哗声。 这毕竟是在夜筱安的家里头,她先一步向喧哗声处走去,凤珈临几步便跟了上来。 原来是方才夜云轻吩咐下去押解夜凡回去的那些人在闹事,夜凡穿着脏兮兮的白衣服,像只小狗一样到处乱咬人,已经有几个人被他咬得鲜血直流,尤其这是冬天,万物枯萎,周遭的景象都是黑白枯燥的,冷不丁这一点殷红的颜色,倒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有几个人都被咬到了,脸上又气又恼,甚至还有人的脸上闪过杀气,好似要把夜凡怎么样似的。 夜筱安心中更是疑惑不已,夜凡就算是个傻子,可也是王爷,这府里头的下人竟然胆敢跟他动手不成么?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一个有身份的傻子,在自己家里头就连下人都想欺负! 夜筱安心里一阵恼火,冲过去便将几个人踢开,下人们见到她来,纷纷避开了,他们不敢跟她动手,可是这傻子却是小王爷下了命令要给弄回去的! 夜筱安一脚踢开想要靠近的一个下人,训斥他道:“这夜王府里岂是你们能撒野的?” 今天是碰巧给她看到了,那她要是看不到的时候呢?这些人说不定是时常欺凌这傻子的! 夜筱安将傻子护在身后,凤珈临站在一边哭笑不得,小丫头倒是有些侠肝义胆,只是——好像用错了地方! 夜筱安一门心思都在教训下人,甚至一时之间忘记自己身后还有傻子在,那傻子的一双手滑不溜丢的就伸到了夜筱安的腋下,从她腋下穿过,用力抱住了她的腰,同时,他把脑袋贴在了她的背上,口水流到了她的夹袄上,甚至都浸湿了进去,他开心的喊道:“女人,女人,抱抱……” “……”夜筱安头皮一阵发麻,知道自己被傻子抱住了,对方的口水还流在她衣服里了,恶心就要吐了。凤珈临眼眸一沉,一抬手,没见他怎么出手的,那傻子的身体却径直飞了出去。 几个下人见状,立刻一拥而上将他制住,凤珈临一挥手,道:“带回白云居。” 下人立刻照办。 夜筱安忍住要吐出来的念头,问凤珈临道:“这傻子到底是谁?” 凤珈临看着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等时机已到,小王爷会告诉你的。” 第254章 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死法(2) http://.biquxs.info/

年关已到,眼见着就要进入新的一年了,可暗宅里面一如既往,连一丝过年的气氛也没有。 宫泠羽大着肚子每天还要处理很多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云忆寒聪明,大多事情他在旁边扒两眼就能替她继续做了,镜也能够在一边打下手,若水昨日又回来了,气也气过了,倒是还和以前那样,死心塌地的跟着云忆寒。 宫泠羽想,其实上天还是对她不薄的。 尽管……尽管忘川整日只和那个叫花灵的鬼在一起。 忘川再也不会亲手接住青鸟传回来的消息,现在这种事情,已经由云忆寒来做了。宫泠羽这个时候才在想,早知道云忆寒对她这样好,她就不应该隐瞒他。 两个人之间,不该有这么多的秘密的。 若是一早告诉了云忆寒,兴许什么误会都不会有了,还能得到云忆寒这样一个得力的好助手不是? 此刻,云忆寒正在倚在窗边拦下青鸟,从它的小脚上卸下今日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冬日的原因,最近云忆寒的脸色都不太好,过分的苍白,偶尔也会咳嗽,宫泠羽多次要求给他把脉,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宫泠羽还是不放心,决定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偷袭”一把,摸到云忆寒的脉象为止。 云忆寒解下信筒,懒洋洋的扫了一样,目光倏然沉了下来。宫泠羽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籍中抬起头,问他道:“怎么了?” 云忆寒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说道:“燕倾要处置世子妃。” 宫泠羽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抢那信纸,一脸的迫不及待。 云忆寒却将手抬高,没让她得逞,宫泠羽皱着眉头看他:“做什么?我要看!” 云忆寒语气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吃味:“你就对他的事情感兴趣。” 宫泠羽一听他这话就笑了,这个傲娇寒,嘴上说着不吃醋,身体却很诚实嘛! 云忆寒是低头跟她说话的,她忽然站直了腰板,一抬手去勾云忆寒的下巴,挑住,眯着眼睛笑:“小妞儿,又吃醋了啊……” 小妞儿…… 镜在门外听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而书房里的云忆寒却没有任何的不满,注意力仍然放在方才那件事上:“宫泠羽!每次一听到燕倾的消息,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瞧你这一脸的激动样儿!” 宫泠羽挑着他下巴的手指一划,转为握住,标准的调戏动作,一般人都会恼羞成怒的,可云忆寒不是一般人,他不仅没又引以为耻,反而很引以为荣,傲娇的翻了个白眼。 宫泠羽忍不住笑了,拍拍他的脸,将信纸拿过来,道:“乖,不要生气了,生气会长皱纹的,长皱纹就不漂亮了。喏,你要是实在想发泄,就把屋子地扫扫啊,把未来宝贝的衣服缝一缝啊,绣绣花什么的……” 信是在宫泠羽手上拿着的,可她还没有来得及看,目光还是一直流转在云忆寒清俊流丽的脸上,所以不难看到他的脸一点一点黑了下去…… 云忆寒黑了脸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让他去缝衣绣花,而是因为——“你管女儿叫未来宝贝,那我是什么?” “宫泠羽,我算什么!” 云忆寒说着便欺身而上,两个人中间狭窄的红木桌案便如同虚设一般,云忆寒半个身子越了过去,直接贴到了宫泠羽的身前。 云忆寒的脸沉得越黑,宫泠羽笑得越是欢快,他逼近过来,她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一抬头,对上他风华绝世的目光,发自内心的笑道:“忆寒小媳妇儿,你是我的——大宝贝啊。” 云忆寒吃醋,宫泠羽心里竟然觉得十分好玩儿,本来喊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宝贝”,就是她想出来的,因为云忆寒一心想要个女儿,可小家伙那么闹腾,也许就是个儿子呢? 况且生男生女这种事情是基因决定的,又不是他们说着说着就真的能决定似的,所以宫泠羽就折中选择在小家伙未出世之前都喊它“宝贝”,反正“宝贝”是通用的嘛!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会一样的疼爱。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云忆寒这个醋坛子,连自己未来宝宝的醋都要吃得没玩没了。 尤其是最近,云忆寒这飞醋吃的真是没谁了。 宫泠羽主动示好,云忆寒也就不打算计较了,正想低头亲她一口,便瞧见她忽然捂住了肚子,一下滑坐回了椅子上,皱眉道:“云忆寒,你儿……家小宝又踢我!” “我看看……”云忆寒说着便绕过书案,走到宫泠羽面前,她在椅子上坐着,云忆寒便蹲下去,将耳朵贴在了她鼓起的肚子上。 说来也奇怪,云忆寒的耳朵才贴上去没几秒,小家伙便安静了下去。 好像,感受到了自己的爸爸在身边它就会很乖很安静一样。 宫泠羽哭笑不得,心里几乎下了个定断:她肚子里面这个小家伙十有**都是个带把儿的,并且遗传了云忆寒的傲娇属性……这……这可怎么办啊! 一个傲娇的已经够头疼的了,再来一个小的,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肚子里安静了下去,云忆寒这才起身,用自己的袖子擦拭宫泠羽额头的细汗。他的衣服不晓得是什么料子的,柔软舒适,竟然一点也不凉,甚至,还带了丝丝的暖意,拂过她的面颊和皮肤,十分的舒适。 折腾了一下,云忆寒又叫人端了热水来,宫泠羽这才缓过劲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外面走廊里的镜。 宫泠羽招手,镜便走了进来,向着她和云忆寒分别施了礼,云忆寒给宫泠羽倒了热水,慢慢吹着,只等温度最适宜就递给宫泠羽喝下去。在此之前,他也另倒了一杯,让她抱着暖手的。 送热水的丫鬟也一一退了下去。 书房里只剩下了云忆寒、宫泠羽和镜三个人,宫泠羽看向镜:“何事?” 镜道:“外面传回消息,说南诏王下了令要……屠杀祭司院!” 宫泠羽听完这消息后,微微一愣,转而看向了另一边像个乖巧丫鬟一样弯着腰吹热水的云忆寒。 镜不知道她为何要去看他,目光便也随之望了过去。 这一看,他险些没被冻死! 只见原本还笑意盈盈满心欢喜在那捣鼓热水的少年,忽然站直了身板,绝美的脸上闪现的是绝杀之气! 杀气,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原本温暖如春的房间,竟然一夕之间下降了好几个温度! 奇寒无比! 云忆寒淡如烟水的眉目间,杀气浮动。 一张美得让人忘记呼吸,没有办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脸上,此刻已经如冰寒湖底,冷意逼人! 让人望而生畏。 在宫泠羽微挑的目光下,在镜诧异的目光中,云忆寒略作沉吟,冷笑着开了口:“他敢。” 他南诏王敢。 只有这两个字,却让镜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阅人无数,却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让人感到害怕的一种神情! 他早就怀疑这个云姓少年非池中物,不仅是他的容貌、还有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到底是谁?! 竟然敢用这般轻蔑的口气评断南诏王?!甚至还带了诋毁的意思?! 云忆寒一身清华,负手而立,道:“我一日在,他一日便动不得祭司院。” 莫说是一个人了,就连是祭司院里的一草一木,他燕玄都休想碰到! 宫泠羽知道云忆寒这个人,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祭司院他那些属下的,毕竟是对他忠心耿耿,更有甚者可能与他一道出生入死过,云忆寒的感情线虽然薄淡,是个冷情之人,但不代表他也是个绝情寡义之人。 燕玄想动祭司院的人,无疑就是在——作死。 就算云忆寒不打算出手,她也会替他收拾燕玄的。 宫泠羽刹那间便是连杀念都动了的,只可惜如今她身子重,行动各种不便,不然的话,她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亲自动手了。 镜还像根木头似的戳在那里,不知是不是被云忆寒身上的气场吓到了,宫泠羽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宫泠羽道:“你先下去,等我吩咐。” 镜出去后,房间里又剩下了两个人。 那张青鸟带回来的信笺还在一边放着,她都没有时间去看。 宫泠羽看着云忆寒清冷如斯的侧颜,并没有开口问他想要怎么办,而是扶着腰身慢慢站起来,走到云忆寒身边,拉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宫泠羽抬起头,与他对视,盈盈一笑:“忆寒,我虽然只剩下了‘黄泉’这一部分势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这便吩咐下去,以后你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你我原本就是同起同坐的,他们待你,要像待我一样。你说的话,和我的一样有效。” 她这样说,便是已经决定不生他的气了。 不管过去云忆寒有没有结过婚,结过几次婚,娶过几个女人,都与她无关,她要的,是他的现在和他的将来。——她过去不是也还嫁过人呢么,甚至还为那人怀过宝宝。 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 第255章 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死法(3)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说,两个人在一起,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欺骗。但是这些话在宫泠羽将“黄泉”这个情报组织机构里同等的权力交给云忆寒时,他只说了前半句给她听。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呢。 ——但倘若是为了我心爱的人好,我情愿隐瞒下去。 他从来不会以什么好人自居,也从不去想凡尘俗子说的那些什么善意的谎言,他只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能够为宫泠羽扫除多少障碍,铺平多少后路,他心里清楚。 直到第二天中午,宫泠羽才有空去看那从世子府传回来的消息。 ——燕倾要处置乐明砂? ——这消息不会有误吧? ——燕倾自己把脑袋上飘绿这件事抖出来,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宫泠羽一边支着头作思考状,脑子里已经冒出来无数个燕倾可能在算计的事情了,一抬头,便又看到云忆寒端着小筐在做女红。 ——其实宫泠羽趁云忆寒不在时偷偷看过他缝的那些小衣裳,虽然颜色过于花俏了些,但每一针每一线都缝得很认真,而且他这个从来没有做过父亲的人,竟然知道把线头针脚什么的处理的特别妥当,并且这些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是他自己选的,都是他喜欢的鲜艳颜色。 云忆寒自己虽然不会穿的花花绿绿鲜艳无比的出来,可他却十分的喜欢那些鲜亮的色彩。 针脚处理得当,布料又是舒适无比,那天宫泠羽偷瞧了两眼,心里就十分感动。 可是,她怎么就觉得云忆寒这举动有点奇怪呢? 不是说他一个大男人会亲自操作缝衣服奇怪——毕竟宫泠羽还见过云忆寒撸袖子骂人呢,这缝衣服又算什么?怪就怪在,他这衣服大大小小的做了好些件,看得出来婴儿时期的有,一周时的有,两周时的…… 中午时日光正暖,懒洋洋的穿过纱窗,投在云忆寒风姿艳逸的脸上。 宫泠羽看着他飞针走线的动作,猛然想起电视剧里出现过的一幕——剧中那些即将命不久矣的母亲,总会把自己孩子的衣服多做好几件,以防将来她不在世了,孩子身上还能有她亲手缝制的物件…… 脑海中这一幕是突然窜出来的,肚子里的宝宝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安,也跟着不安的动了动,小家伙这一脚挺用力的,宫泠羽当时就疼得弯了腰。 云忆寒连忙放下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 “如何?”云忆寒扶起宫泠羽,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榻上,宫泠羽仰面躺了一会儿,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这时,云忆寒突然脸色一寒,半俯身下去,绝美的脸庞凑近宫泠羽高高隆起的肚皮。 她不知道云忆寒想做什么,凝眸瞧着他。 云忆寒沉吟了片刻,语气十分不善的对着她的肚皮开口:“你这个还没有出来的小东西,在肚子里就这么折腾你妈妈。你信不信等你出来了我让你光着屁股去外面裸奔?你个小东西,面都没露呢就敢这么嚣张……” 云忆寒噼里啪啦的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顿教训,他的词汇新颖无比,花样百出,最让人惊悚的是居然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这小东西虽然在她肚子里,好像只隔了一层肚皮的样子,可是怎么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云忆寒的举动幼稚又让宫泠羽觉得好笑。 云忆寒兀自训斥了小家伙好半天,宫泠羽一直哭笑不得的,就这么眼巴巴的瞧着他。说来也奇怪,原本已经平息了下去的肚子,被云忆寒这么一教训,好像又有要疼的趋势…… 云忆寒在挑衅啊,这个小家伙该不会是感觉到了来自爸爸的“挑衅”了吧?! 宫泠羽忍不住疼得又皱起了眉头,云忆寒脸上也不善起来,宫泠羽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他紧抿住唇,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忽然又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要不是她的孩子,要不是她和云忆寒的孩子,要不是骨肉至亲,她怎么有种云忆寒连小东西都想胖揍一顿的赶脚…… 饶是云忆寒再见多识广,也没有伺候过孕妇,他一时也不知所措了,但他人还是淡定的,宫泠羽见他还要开口,自己可不想再受罪了!她连忙抓住他手臂,按在了肚子上,道:“宝宝,爸爸跟你道歉了……” 云忆寒嘴角抽了抽:“我道歉?” 有没有搞错?!这小东西连头还没冒出来呢就这么欺负他女人了,要是等它出来,那还了得?他教训它几句怎么了?莫说教训了,他想胖揍丫一顿的心情都是有的…… ——管他是谁?只要让宫泠羽皱眉的就不行! 可是…… 宫泠羽疼成这样,云忆寒又舍不得看她难受下去,有心妥协,但他还是觉得,这小兔崽子毛还没长全呢在肚子里能懂个啥…… “呃……”宫泠羽疼得一抽,额头都出了冷汗,拽住云忆寒的手臂自然也是下意识用了力。云忆寒被她攥得也很疼,但他现在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也疼,立刻不作他想,连忙对着那肚子道:“好了小宝,小宝贝不闹了,乖哦,不要欺负娘亲……” 没过多久,云忆寒便觉得宫泠羽死死抓紧他手臂的手放松了下去。 云忆寒取出手帕为她擦拭脸颊留出的汗。 原来怀个孩子这般辛苦,身体不如从前也就罢了,每每看她疼得难受,他就恨不得生孩子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如果能够为她分担痛苦就好了。 “没事了吗?”云忆寒仍然不放心,凝视宫泠羽。 宫泠羽的手一下一下抚摸鼓起的肚子,一张俏脸也放松下来,低嗯了声。 云忆寒好奇的垂眸瞧她的肚子,呢喃道:“真的有这么神奇,这小兔……小东西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云忆寒语气奇奇怪怪的,宫泠羽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叫未出生的天才。还有,你少说两句吧……” 她是真的疼怕了,万一云忆寒这货说话没把拦,哪句话再招惹到这小祖宗,她可就又有得受了…… 刚才云忆寒险些失言,“小兔崽子”四个几乎就脱口而出,宫泠羽自然听得真真的,但此时,她也就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云忆寒似乎还在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在作怪,宫泠羽看着他开口道:“忆寒,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笨人,而你,虽然平日里不屑于算计,但你骨子里比任何人都要智慧,所以我们的宝宝一定是个惊才绝艳的小公子……” “是小美女。”云忆寒一本正经,纠正她道。 “小公子……” “小美女……” “有多美?”宫泠羽忽然提高了声音,云忆寒微微怔住,说时迟那时快,宫泠羽突然出手,准确的捕捉到了云忆寒的手腕。 云忆寒下意识的想要退缩,却被宫泠羽牢牢的拽住。 片刻后…… 宫泠羽松开了他,眉目间有些困惑。 奇怪,云忆寒的身体没有一丝异样…… 甚至可以说,单从他的脉象来看,他的身体竟然还是很健朗的…… 除了他的脸色过分苍白(其实他以前的脸也是这个颜色吧,皮肤好到不行,近乎透明,连细小的青色脉络都可以看得见……)会不会因为眼下是冬日,所以他的脸色才会这样的苍白? 可是,既然身体没有异样,他做衣服的举动,怎么又这么让人匪夷所思…… 一瞬间宫泠羽的心头闪过无数个想法,前一刻她还觉得有点门路的,后一刻便被自己给否定了…… 这些念头长草一样在心里盘亘着,宫泠羽却忽然想到,倘若云忆寒真的有要离开她和孩子的打算,所以想要把小东西的衣服提前准备好,但是,他就不可能让她发现的啊? 就得瞒着她,并且不能正大光明的在她面前做这些事情的对不对?! 云忆寒还没有二到这种地步…… 终于,宫泠羽把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撇到一边,既然决定好好和云忆寒在一起了,就不能自己总胡思乱想。 一回神,云忆寒一双美眸秋瞳剪水一般绞在她身上。 宫泠羽摸了摸我的脸蛋,自恋道:“你这样看我,莫不是我又便好看了?” 云忆寒但笑不语。 宫泠羽自然知道他在问自己为何刚才突然把他的脉象…… 宫泠羽摸了摸下巴,又将手放在了他手腕上,摩挲了一下,笑吟吟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摸摸你。” 果然,这话正中云忆寒的下怀,他眼睛亮了亮,道:“那——去床上摸?” 宫泠羽一把推开他忽然靠过来的俊脸,想到了什么,说:“咱们还没给小宝起名字呢。” 云忆寒脸上难得有些迫切,心里却在暗骂,想什么啊小兔崽子不是挺好的吗? 他面上却说道:“小宝不是很好吗?” “会不会很俗啊?”宫泠羽却是认真的在思考这个,不是说这个名字不可爱,云忆寒也说过小宝可爱的是吧,可是万一哪天在街上一喊小宝,谁知道会窜出来多少只“小宝”…… 第256章 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死法(4) http://.biquxs.info/

“那——小绿?” “云忆寒先生,请你认真一点好吗……” “欢欢?” “我还乐乐呢!”宫泠羽就差拍案而起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佩服一个人的时候,云忆寒赢了…… 这是给宝宝起名字啊,又不是给路边的什么汪星人喵星人!他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终于,在宫泠羽越拉越长的脸色里,云忆寒正色起来,笑道:“我回去好好想想。” 他都是逗她的,他们的宝宝,怎么可能叫那么庸俗接地气的名字? 门外传来敲门声,这个时间应该是宫泠羽该喝补品的时候了。 那些补品索然无味,她不止一次的想给倒掉,但又会立刻想到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不好,为了宝宝,再难吃她也要吃下去…… 云忆寒一开门,果然就是必来送补品的小丫头,可是今日,那小丫头却往屋子里瞧了一眼,云忆寒也没有说什么,掀开盖盅就要喂宫泠羽,宫泠羽手脚齐全,又不是矫情做作的人,一时有些不惯,但云忆寒坚持要亲自喂她,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宫泠羽皱着眉头咽下了第一口。 云忆寒看着飘着红枣的盅碗,抬眸问道:“很难喝?” 他说着,根本没有要等她的回答,或者他那根本不是一个疑问句,只是下意识随口蹦出来的话,因为下一秒,他便就着宫泠羽用过的汤匙,相当自然的送进了自己口中…… 他优美性感的喉咙往下动了动…… 宫泠羽咽了口干唾沫,忽然觉得怎么口干舌燥的…… 这味道…… 的确不怎么样。 云忆寒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方才的动作有何不妥,更加没有注意到宫泠羽那一张飘红了的老脸…… 宫泠羽挫败! 她怎么会有这种少女心啊! 云忆寒不就是耍了一把暧昧吗?!他们床单都滚过了,怎么她还会害羞?天啊,她这堪比城墙厚的老脸啊…… 宫泠羽这边就要火急火燎了,可偏偏让她这般脸红心跳的始作俑者还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飘飘然在状态外…… 云忆寒研究了一下这补品,心中在盘算着如何改一下,实在不行劫个大夫改一下药方,怀孕本来就已经够辛苦了,他的媳妇儿怎么还能吃这种难吃的东西…… 等到云忆寒算计过后,再次抬起头时,正巧撞上了宫泠羽绯红的一张脸…… 宫泠羽的心,在与他四目相对时,突的跳了一下。 如此鲜活。如此清晰。如此……心神荡漾! 云忆寒这个人吧,说色也不色,可有的时候就是你正经着呢,他就扯开话题跑偏了。最要命的是,你想不正经的时候,可他偏偏却又正人君子起来…… 比如现在。 云忆寒担忧的伸出一只手去,手背贴在宫泠羽额头上,感受了一下她的体温,似是放下心来了,面容天真无邪,还带着一丝的困惑和茫然:“奇怪哦,没发热怎么脸色这样红?” “……” 宫泠羽紧咬住唇,哭笑不得。 云忆寒放在她额头上的手并没有挪开,而是倏然下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她鲜红饱满的唇上,笑道:“别咬了,要流血了。” “……” 宫泠羽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女流氓过,可是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云忆寒忽然优雅起身,他身上那袭白色的裹绒袍子也迤逦盛放,姿然开来。 宫泠羽耳边热热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恍惚间似听到了云忆寒一声轻叹,他人已经朝着外面走去:“夫人,我回去作一下准备,晚些要回祭司院的。这补品你今日不必吃了,等下多吃些水果就是了……” 宫泠羽眼巴巴的看着云忆寒离开了…… 她那一颗老心脏啊竟然小鹿乱跳,心理上都这把岁数了,可偏偏对着云忆寒竟然仿佛找到了初恋般的感觉—— 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 ——其实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 宫泠羽看不到的是,在云忆寒出门后,脸上的笑容便诡异起来,唇角的弧度仍然优美,可是却多了一分阴谋得逞的味道。 刚才宫泠羽心里在打些什么小九九,他都是一清二楚的。美色当前,她也有点心神荡漾有点把持不住了是不是?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得门清儿,因为他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忍着的滋味不好受啊。 他自然知道不好受。 所以小丫头,你也尝尝他每天都要尝的“好滋味”吧! 云忆寒的心情似乎出奇的好,连眼眸都染上了一层流光溢彩,脚下也分外的轻快。 —————————— 不管任何时候,宫泠羽想要亲手手刃仇人的心都从未变过。 所以在知道燕倾真的打算处置乐明砂的第三天,宫泠羽便有些耐不住了,趁着云忆寒回祭司院找人的空隙,她让镜做了准备,当天夜里的月亮,比平时要明亮上百倍,这样的场景衬托,倒让宫泠羽觉得十分适合现杀机。 她的准备很简单,她要将乐明砂劫出来,把当年她在她身上做过的,全部奉还回去。 早些时候,她已经还了她一半了,如今燕倾对她不念旧情,容笙又是生死未卜,以乐明砂的阴损性格,这些年十有**是交不到什么朋友的,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所谓的朋友,也不会有人敢冒燕倾的大不敬,出面给乐明砂求情的。 给她求情,能换来什么? 任何好处都没有的事情,何况还是凶险万分,极有可能会遭到牵连,不会有人这么傻会出头的。 设计弄死乐明砂这一环节,宫泠羽打算了很多天了。等把乐明砂碾死了,她就和云忆寒好好的过一个年。 云忆寒这个人傲娇得很,这么多年孑然一身,独来独往,孤寒得很,应该没有正经的过过年吧? 或许对他这样一个什么都看的很淡的人来说,过年并不意味着什么,可能与平时无异,可能不具有特殊的意义,也可能只是年岁增长了一岁而已…… 想到两个人的年龄,宫泠羽又忍不住扶额。 云忆寒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 而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就被他给辣手摧花糟蹋了…… “唉……” 一声轻叹。 宫泠羽系好黑色斗篷,就要出门。 镜在前院点兵等她,她才踏出门去,冷不丁撞见了走廊下一抹修长的人影。 身材好到让人喷鼻血的,她这里除了云忆寒就是忘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忘川故意避着她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忘川了。 但是他出现在这里,就是故意等她的了…… 那,就打个招呼吧。 宫泠羽脸上自然的溢出笑容:“忘川……” 走廊下的灯笼一晃一晃的,月光明亮,冷冷淡淡的洒在忘川美丽妖冶的脸上。 那一双碧眸尤其的闪亮。 须臾,忘川开了口:“小羽,你似乎很多天没有出门了。” 宫泠羽道:“是啊,这不正好月色这么美,出去走走。” 忘川惨然一笑,声音有些苦涩:“小羽,我与花灵一起,你当真没有半点的心疼么?!” 他就想得到一个答案,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一点位置。 她会心疼吗? 会像他看到她与云忆寒在一起时,心如刀割的那种疼吗。 外面夜间的温度凉,宫泠羽拢了拢衣领,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手炉,抱在怀里,倚在了门框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忘川,你是妖,花灵是鬼,你不会不知道的。你们在一起我不反对,但你要小心……” “回答我!”忘川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她的话。 宫泠羽被他这突然一声吼,震得有些耳膜生疼,她觉得眼前的忘川,还是忘川的面容,可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了,陌生到让她觉得,这根本不是忘川! 良久之后,宫泠羽还是选择无视他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他,径自朝前院走去:“镜还在等我。” “……” 忘川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眼底的不甘一寸一寸浮现出来。 一如碧色水面浮出的薄冰,尖锐无比。 宫泠羽大着肚子,尽管失了往日的行动力,但还算的上灵活,她很快便没了踪影。 忘川靠在冰凉刺骨的柱子上,闭了闭眼睛。 黑咕隆咚的走廊里,忽然传出来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你就这么看着她离开?” 忘川凝眸望向一处,花灵风姿绰约的走近。 忘川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好像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花灵盈盈一笑,仿佛月光中走下仙宫的仙子:“忘川,你很难受吗?我说过的,你若是难受便来找我,我随时都……啊!” 花灵的话还没有说完,忘川便用力抱起她,花灵感受得到来自他身上那种狂烈的气息,和即将喷薄欲出的**。连房间也顾不得回了,走到一处无人的假山石后,忘川便直接将花灵抵在了上面—— 很快,假山上便传来让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忘川一直以为,他是非宫泠羽不可的。 所以当时宫泠羽让他扮作别人和燕倾的女人上床时,他心里一万个不甘心…… 可是现在,他和花灵不止一次的做过…… 他……已经不是非她不可了。 第257章 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死法(5)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坐在马车里,车内温暖如春。 这一路走来,城中的年味已经十分浓烈,虽然没有到处张灯结彩的风俗,但南诏王并不限制这些街上的装饰,好几个大户人家的朱门前已经缀上了火红的灯笼。 空气中也飘动着浓烈的年糕味道。 宫泠羽其实也对过年这种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因为她想要和在一起的人,时刻都能够在一起,随时都能像过年一样玩耍。但云忆寒不一样,他……应该是没有过过新年的。 岁正风寒也好,乱世倾城也罢,她总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走下吧? 只要手牵在一起,好像前方也没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从暗宅出来以后宫泠羽就在想,想破脑袋的在想怎么让云忆寒过个好年? 云忆寒那个人吧,也不挑食,但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任何山珍海味在他嘴里似乎都是一个样子,所有的食物“众生皆平等”,不管喜欢不喜欢,味道好不好,他都只吃一两口的样子,也几乎从来不去评价什么,不然他不会那么瘦的。 宫泠羽才不信他活了这么久,就真的连五谷杂粮都不需要了。 他要是真那么牛x,早就羽化成仙了! 但是这么一想,云忆寒好像也很好养活的嘛? 宫泠羽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一路来几乎满脑子想的装的都是云忆寒。 她是真的把他放在心里了。 冷月如霜。寒风割面。 枝头、树上早已没有一分翠叶,那些青灰、毫无生气的枝桠,映在月光疏影中,只让人觉得一片灰败。 城门处,巡逻的官兵已经被打晕绑在阴暗的角落里。 城墙之上,挂着浑身是血的女子—— 乐明砂从剧痛中醒来,恍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是—— 脚下悬空,能看得到的只是通衢大道。 只是夜已深,宵禁时分,街上空无一人。 回头望去,城墙上砌得整齐的青砖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芒。 肩上蓦地传来遽痛,乐明砂身子一晃,脚下悬空着的感觉本就让人害怕,她这不明所以的一动,插在她肩膀上的那支小箭很快便晃动起来,要不是她身子太过单薄,此刻怕已经从高高的城墙上摔了下去! 她怎么会在这里?! 燕倾不是已经派人把她看守起来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这里,这里分明是—— 乐明砂全身的血液都在脑海中闪现出那一幕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惨景时凝固住了。 她左右环顾,眼中微茫一点一点冷凝下去,她认得这里,她怎么会忘记这里?! 这里分明是当年宫泠羽的葬身之地! 甚至像感应到了什么,乐明砂蓦地抬起头去,望向一个方向。 月光下,她望着的地方站着一个黑袍人。 那一袭宛如炼狱魔鬼的斗篷烈烈飞舞。 乐明砂只觉得兜头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那个地方,她曾经也站在过,并且身边有着燕倾。 现在站在那里的人,即使她目力不够,从身材上也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可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那就是宫泠羽! 耳边忽然想起燕倾恶毒、不带任何感情的话,他说宫泠羽回来了,害过她的人都要下地狱,包括他和她! 所以宫泠羽这是来找她寻仇了么?! 终于轮到她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就是宫泠羽,乐明砂都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她的身体自流产以后便没有恢复过来,一直会随身携带的弓箭也不知去处了,她奋力的挣扎着,这城墙上的青砖虽然磊得整整齐齐,但是却不是平滑整齐的,每一块和每一块之间相接的地方都有不明显的凸起,这里虽然高,但她想要从这里安然下到地面去,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挣扎了几下,乐明砂发现除了肩膀上,她身体的其他部分似乎并没有受伤,至少活动起来还是很方便的,并且没有感觉到有疼痛感! 乐明砂只顾自己挣扎着,想要逃离,并没有注意到,从她左边肩胛骨穿过去,将她一箭钉在城墙上的小箭,正是出自她那把绝世无双的银色小弓。 是她自己的箭,将她活生生的钉在了城墙上。 她的箭有多大威力她难道忘记了? 竟然还想要能够挣脱开来。 “倾哥哥,你看,我的箭坚持了两个时辰都没有掉下来耶,我的箭法是不是又精进了?” 正在拼劲力气挣扎的乐明砂,在听到这暗夜之中突然破风而来的一句话时,小脸唰的惨白了下来,一时之间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几乎是下意识的。 她再次望向了那个方向。 月光之下,黑袍人已经摘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张娇俏可爱的脸,正是以“林许”的身份跟了她一段时间的假“林许”,也就是——真的宫泠羽。 刚才那话,就是出自宫泠羽口中。 镜隐身在暗处,不知道主子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奇怪的话,只是他看到,城墙上那所谓的世子妃,在听到这些话以后,脸色变得青一下,白一下的! 宫泠羽唇角轻勾,当然,乐明砂是看不到她脸上这细微的表情的,她能看清楚的,只是她抬起了手,手中正拿着她的那张银色小弓。 没开弓,却是对准了她的方向。 见此情景,乐明砂非但没有露出惊慌之色,相反的,竟然有几分放下心来。 毫无疑问,宫泠羽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又用这弓箭将她射死,她想要原样奉还回来。 但是,她若是想用她的箭射死她,那岂不是在白日做梦? 她的射日神弓举世无双,又岂是谁都能够拉得动的? 这把弓箭看似玲珑小巧,轻松无比,但实际上却不是一般的重,而想要拉开这张弓,用的不是蛮力,而是巧劲儿。 这股劲儿,只有钻研了很多日子的她才能够使得出来。 别看每一次她开弓伤人都很轻松,但实际上并非那般容易的。 乐明砂舒出一口气,宫泠羽是拉不动射日神弓的。 那边的宫泠羽并没有急于去拉弓箭,只是比划着,对着她,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明砂,我原本想取了燕倾的狗命以后再碾死你的,但是这些年你好像都没有什么长进,被燕倾利用还对他死心塌地,我想,你现在心里头还是爱着他的呢。尽管你在他眼里卑贱如草芥,什么也算不上。” 城墙上挂着的乐明砂,面沉如铁,指尖隐隐泛白。原本褪尽血色的一张惨白脸,竟然因为宫泠羽的言语逼迫,被气得起了红潮。 宫泠羽说的都对,可她偏偏还没有办法反驳什么。 这个女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又活了,还是和过去一样的尖酸刻薄,说话都跟刀子似的,能把人杀死。 乐明砂受了刺激一般,更加用力的想要挣开自己肩上的束缚。 她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浸湿了衣襟,她的衣衫单薄,冷汗黏在身上十分难受,又吹着冷风……这几年养尊处优,她早已受不了这样的环境了,这又是汗又是血的,让她觉得心里怪恶心的…… 乐明砂的身体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要缀下去一样,可就是挣脱不开,肩膀那一片,已经没了任何感觉,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宫泠羽静静的望着她,就像猫咪充满玩味的在看着一只走投无路任人宰割的老鼠—— 乐明砂笃定宫泠羽是拉不开射日神弓的,可就在她不顾一切胡乱挣扎的时候,那边的宫泠羽已经缓缓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慢慢张开了那张银色小弓,略一沉眸,弯弓、搭箭。 呼啸之声破空而来。 正在使劲浑身解数挣扎的乐明砂,忽然转头眸光射向宫泠羽,缩孔立刻缩了起来! 唰—— 几乎是她看清楚的同一时间,那支箭已经穿过她右边的肩膀,将她牢牢的钉在城墙上。 乐明砂疼得眼前一黑,大喊出声:“宫泠羽!你不能杀我!世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他现在,现在一定在到处找我……” 宫泠羽点点头,同意道:“他必然是在四处找你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宫泠羽很快便接住了自己的话,悠悠然的抬起手,唰的一声,箭矢宛如流星划过夜空,准确的钉住了乐明砂的一条腿。 腿骨上传来清晰的剧痛。 宫泠羽算是半个学医的,她自然知道,这一箭扎在哪里,最能让乐明砂疼得够本。 唰—— 唰—— 一箭又一箭,夜空中仿佛下了一场流星雨。 空荡荡的街上,乐明砂一声惨过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如厉鬼般飘散不开。 同一时间,世子府。 燕倾拂袖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怒道:“这么多人看着一个人都看不住?都是废物么!给我找!今夜找不到,你们谁也不用回来复命了!” 该死的,宫泠羽到底有多大本事?在桑与眼皮子底下就把人给劫走了!她是怎么办到的! “是!” ……包括桑与在内的,地上黑压压的跪着的一片人异口同声的发出回答! 第258章 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死法(6) http://.biquxs.info/

黎明的一丝曙光划破天际,长街上清冷无行人,连早点摊子的小贩都还没有起来为清晨的生意做准备。 乐明砂奄奄一息的挂在城墙上,宫泠羽竟然拉开了射日神弓,这让她万分意外…… 她以为,那把弓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人能够拉得开…… 却没有想到,原来宫泠羽也可以! 但很快,乐明砂的眼睛里便呈现出一种死灰的颜色,生气全无。 她想到了这把射日神弓的来历。 当年,燕倾将这把弓箭送给全盛时期的世子妃宫泠羽作为生日的礼物,后面她慢慢的取得了宫泠羽的信任,与她成为了“好”姐妹,宫泠羽见她没有合适的兵器,便将这把弓箭送给了她,并且说,这什么破弓她根本都拉不动。 自那以后,乐明砂便一直在私下潜心研究这把弓箭。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能够拉开这把绝世神弓了。明明知道这把弓箭是燕倾送给宫泠羽的,可她宁愿自欺欺人到底,不断的对自己说,这是燕倾送给你的…… 她催眠自己,后来,她便真的以为这就是燕倾送给她的了。 所以她几乎忘记了,这把弓箭最开始的主人是宫泠羽,燕倾送她的东西,她怎么会用不得?只是当时围绕着她打转儿的稀罕玩意儿太多了,全盛时期的宫泠羽,恨不得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她,她根本无暇顾及这把拉不开的弓箭…… 所以宫泠羽能来开这把寻常人拉不开的弓,她早该想得到的…… “唔……”身上无一处不在的疼痛,撕心裂肺,要将她整个人都劈开才算罢休,巨大的疼痛召回乐明砂的游思,她的处境危险万分,可她竟然还有心思去回忆过去…… 此时的乐明砂,像一只狼狈的刺猬——悬在城墙上,四肢都被银色的小箭死死钉住,很多支箭,她也数不过来也多少了。她整个人根本动弹不得,过去,她用这些小箭不知结果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她竟然也要死在这些冰冷的箭矢上么。 乐明砂不甘心。 尤其是死在宫泠羽的手上,她一万个心有不甘! 燕倾人在哪里?! 他不是说要用她做诱饵,就为了引宫泠羽这个女人出来么?! 可是眼下,清冷的大地上没有一个人,宫泠羽不见了,燕倾也没有来,长长的街道上飘动着白色的晨雾,将四周那些房屋民舍全部笼罩的虚幻无比。 没有一个人…… 天都快亮了,怎么会没有一个人…… 乐明砂从未如此期盼过在街上能看到一个人的出现,哪怕是一个腌臜的乞丐也可以…… 她要告诉他,她乃南诏堂堂世子妃,只要他送她到世子府,她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他! 乐明砂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她一身的血液似乎都流干了,那些从伤口里流出来的殷红液体,凝固在了寒冷的风中。 每一秒的时间都被拉得无限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乐明砂只觉得似身在地狱般煎熬,她用力抬了抬眼皮,竟然发现前方的薄雾中似乎有一抹身影。 紧接着,那抹修长身影的后方,出现了一排甲胄兵士。 这是……燕倾! 燕倾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被挂在城墙上的女子,眼中没有一丝的怜悯、留恋甚至看不到一点的情感。 任谁也无法想象,一个男人,在面对与自己同床共枕六年的“妻子”时,会露出这样与己无关的神情。 可燕倾就是没有。 此时此刻,他看着乐明砂的表情,就如同看着他征战沙场的那匹骏马一般,没什么区别的。 乐明砂的心沉到了海底。 燕倾收敛起自己眸底的那一丝意外,他原以为,等找到乐明砂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可是,宫泠羽竟然没有杀她。这真的,让他有些摸不透她心里在算计着些什么了。 眸见露出一抹玩味,燕倾上前了一些。 今日的太阳似乎出来得比平时晚了些,曙光还是那些曙光,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似乎过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变化,乐明砂这个时候失去了时间的观念,她觉得自己好似被挂在这里折磨了很久很久…… “殿,殿下……” 乐明砂一开口,声音嘶哑如老妪。 燕倾慢慢踱步,一直走到了城墙下面,她正对着的地方,他对乐明砂开口叫他的话恍如未觉,左右环视了一下,已经见不到半个人影。 果然如他所料,他一旦找到这里来,宫泠羽便已经跑了。 这个让他头疼无比的小丫头,似乎比以前还更能闹了? 她以前就已经够野了,这下……更够味了。 燕倾的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乐明砂又叫了他一声,他这才抬头去看她,眼神没有任何的温度。 “殿下,救救乐乐……”乐明砂求救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在对上燕倾那双沉淀着万千情绪的眼眸时,她忽然很心虚…… 自己和容笙做了那种事情,给他戴了绿帽子不说,还有脸在这里求她? 就算她不要脸,好意思开这个口,可燕倾也不会管她的啊! 果然,燕倾看她,只是因为没有搜寻到宫泠羽的影子,开口问她道:“她何时走的,去的哪个方向?” 乐明砂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他嘴里的“她”指的又是谁。 一股恼火蓦地从心底爆发出来,乐明砂头发蓬乱,眼神更如厉鬼一般,嗓子都要喊破了:“我,我不知道!你不要再来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固然生气,即使在生死关头也不敢开口跟燕倾叫板。 她懦弱,她害怕燕倾,打心眼儿里的害怕。 可是,她说的也是实话。 她只记得昨夜月光下宫泠羽冰冷的脸,那些银箭流星一样,美则美矣,却是冲着她的性命来的…… 后面她就疼得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等醒过来时,天空就出现了一丝曙光,眼前除了街道,房屋,晨雾,便一道人影也没有了…… 在燕倾的心里,宫泠羽如同一尾狡猾的鱼儿,明明已经落到了他的天罗地网里,却在他想要抓起的那一刻,突然滑溜溜的跑了…… 这样的感觉…… 燕倾真的是又气又笑,能让他这样头疼的女人,也只有宫泠羽了。 既然宫泠羽已经不在这里了,想必又是逃到什么他找不到的地方藏了起来,燕倾便打算抬步回去,乐明砂见他脚下挪动,似要回城,心里一阵着急,话没能出来,一口血就直接喷了出来。 可燕倾看也不看她,转身便要走,他根本不是为了她来的,他只是为了见到宫泠羽。 既然宫泠羽不在,他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可变故往往发生的非常突然,就在燕倾走了没几步的时候,他隐约间听到了有人叫他。 这并不是幻觉,因为乐明砂和留在不远处的那一行甲胄长枪的神策卫军也都听到了。 那声音起初还有些缥缈,但很快便清晰起来,乐明砂别着身子,扯到了腿上的一支箭,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可发黑的暗色血液还是水一样的汩汩往外冒着…… 燕倾抬步走向一个方向。 身后的神策卫军欲要跟上,被燕倾挥手制止。 他走到了一棵光秃秃的柳树下,便瞧见一身黑色宽大斗篷的宫泠羽站在对面的河塘上看着他。 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支长鞭…… 忽然,燕倾的眼眸一竖,她手里拿着的,那根本不是长鞭,那是……一根绳子! 就在燕倾看清楚宫泠羽手中之物时,脸色陡然一变,身子便要向上掠起,可宫泠羽哪肯给他这个机会?她猛然一扯手中长绳,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无数青砖揭地飞起,噼里啪啦飞溅的到处都是。 尘土满天飞扬。 这爆炸声音不小,连带着地皮子似乎都被掀动了,大地在剧烈的震动着,城墙上的乐明砂只觉得整片城墙都有要倒下的趋势,而要命的是,在这巨大的颤抖下,她身上扎着的那些利箭也在飞快的颤动着,每一下都撕扯得她眼皮一翻…… 宫泠羽在方才燕倾站着的地方埋了炸药,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一小队神策卫军都被炸得血肉模糊…… 大片飞扬的尘土中,原本平坦的大道瞬间成为了废墟,柳树也不见了,……燕倾也没了人影! 燕倾不知所踪,很明显并不是因为尸体被炸成了碎片,宫泠羽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她没有指望这一次突袭能够要了燕倾的命。 就在燕倾发现宫泠羽手里拿的不是长鞭,而是一根引爆炸药的机关索时,他人便已经腾空而起,只是被爆炸的冲击波伤到了,现在人就靠在不远处的一口水井后面。 他唇角挂着血渍,脸上竟然浮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来。 这笑,三分惨然,七分玩味。 他以为,宫泠羽猜到他迟早会来,所以会杀了乐明砂,然后趁他没赶到之前,逃跑,不给他抓她的机会。 可是,她不仅没有跑,还出现了。然后一个字也没有说,直接想炸死他。 第259章 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死法(7) http://.biquxs.info/

燕倾不明白宫泠羽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但是他明白,她就是想杀了他。 一句话都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不由分说的只想杀了他。 燕倾叹息着靠在井壁上,身上的衣衫都因为方才的爆炸而被震得七零八乱,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而他会这般凌乱,竟然是拜他的女人所赐。 宫泠羽,够野,够狠! 燕倾想过很多种,当宫泠羽知道了他已看穿她的身份时会选择的做法,她可能会拿剑指着他,质问他当年为何要这样做,也可能会用乐明砂或者其他人的性命威胁他,迫使他低头……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种,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宫泠羽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想弄死他。 刚才要不是他太熟悉她动手前嘴角上那若有似无的一点冰冷笑意,此刻被炸成碎片的,不就是他了? 这边的燕倾狼狈不堪,另一边漫步过来的宫泠羽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大着肚子,还在这里窝了大半宿,就是为了等燕倾找过来。 燕倾的速度,可比她预料的要慢很多呢。 她眺望越来越亮的天空,不知道云忆寒怎么样了。 她要尽快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去和云忆寒会面! 有些事情,她虽然嘴上不说,也装作根本就不记得的样子,但是心里却如明镜一般,清楚得很。 ——云忆寒说过,她活不过来年春天的,可是她的身体再经历过一段很衰败的时刻以后,好似慢慢在恢复了。 但是这却领她心里更加的没底。 因为她也不能确定,这会不会是将死前的回光返照? 在她不确定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在真的往好了发展,还是进入到了回光返照期之前,她只能提前动手。 乐明砂,燕倾,南诏王。 只剩下这三个必须死的人了。 而燕倾一向得到南诏王的赏识和喜欢,并且这么些年燕倾的地位坐得越发稳了,可以说他将来登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所以只要他死了,南诏的朝廷就会乱,这天下一乱,她就有可趁之机了。 这个时候,宫泠羽心中虽然有云忆寒和孩子,这两个人也是她一直坚持不想放弃的。可是她一步一步朝着燕倾的藏匿之处靠近,眼前就越是浮现出当年宫家的惨景。 她最亲近的人,哥哥,嫂子,和嫂子肚子里面还未出生的孩子……还有她的孩子。 修罗地狱,白骨成山,血流如河。 一闭上眼睛,就是哥哥那双想要抓住她手臂的手,活生生被刽子手用刀砍断了。 心口蓦地涌出一口血,直冲脑门,宫泠羽脚下一个旋转,便出现在燕倾面前,手中碧水剑直接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现在的情况是,宫泠羽是站着的,微微俯着身,燕倾恣意的坐在地上,姿态甚至还有些金贵,仿佛这是他的金玉堂一样。 刀锋冷冽。 燕倾却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毫不顾忌的、肆意的在宫泠羽脸上徘徊,眼中似带了千山万水。从额头,到鼻尖、脸颊、尖尖的下巴,领口,胸前,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燕倾的目光越发的火热,仿佛带了火一样,又好似能够透过厚厚的衣襟,看到她不着寸缕的**。 宫泠羽实在也没什么可害羞的,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害羞,但唯独燕倾不可以。 燕倾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宫泠羽并没有给他机会,一剑直接刺到了他肩膀上,燕倾目光倏然一变,冷冽过后却再度变得温柔起来。 宫泠羽看着他,冷冷道:“这一剑还我哥哥。” 燕倾抬眼瞧着她,脸上不仅没有恼怒,也没有其他什么,只是带着绵长的笑容。 宫泠羽继续道:“当年我哥哥视你如亲兄弟,他原本无意这江山社稷,更向往闲云野鹤,可是却甘愿为了你我留下来。可是燕倾,你可曾给过他什么?” 燕倾抿了一下唇,原本不想解释什么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我曾帮过他娶到你嫂嫂。” “原来你还记得,那你还记不记得,嫂嫂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一条生命?” 这句话不知是触到了燕倾的哪条神经,他忽然顿了一下,呕出一口血来,直接吐在了宫泠羽的碧水剑上。 恶心! 宫泠羽觉得燕倾的血玷污了碧水剑,猛然一下将剑拔出,燕倾踉跄了一下,用手扶住伤口,却并没有倒下。 他仍然在凝视着宫泠羽。 宫泠羽抬起手,毫不留情的给了他第二剑! 这次她学圆滑了,没等他第二口脏血吐出来,刺完他以后便将剑抽出,躲得远远的! 燕倾左边肩膀右边肩膀各自一个血窟窿,任他再厉害,被炸弹轰得身体一下差劲到了姥姥家,再加上宫泠羽毫不留情的这两剑,碧水剑又是剑中之王……燕倾的身体摇摇欲坠,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半跪在了地上。 宫泠羽见状一步闪到他面前,正好让他面对着自己,这样看来,燕倾就相当于是给她跪下了…… 宫泠羽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莞尔笑道:“世子殿下,初次见面,何必行此大礼。” 燕倾眸光一闪,笑了:“羽儿,你终于肯好好跟我讲话了。” 在燕倾看来,这样近乎羞辱的动作似乎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他也没有想要起身的意思。眼见着天空便要亮了,可平时从早上就要开始热闹的街上竟然还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宫泠羽一门心思都在燕倾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异常现象。 被燕倾的目光绞住,宫泠羽多少都有点不自带,没过多久便收了剑,燕倾仍然维持着半跪的姿态,青丝缭乱,脸色惨白,但却依旧风华无双。 他低低道了句:“羽儿,你还记得么……” 这句话轻的像晨间的雾,飘飘渺渺,随风吹散…… 可宫泠羽还是听到了。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面前半跪着的男人露出了清澈的笑容,朝她缓缓伸出一只手,眼眸流丽,语气轻柔:“宫泠羽,你愿意嫁给我么……” 宫泠羽脑子里“轰”的一声爆炸开了…… 那一刻,无数的心酸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往日种种,包括她说在她那个世界,男人都要单膝跪地向女人求婚的…… 于是燕倾就真的照她说的那样,照葫芦画瓢,甚至做的更好的跟她求婚了。 堵在心头那些说不尽的心酸都变了味道,涩涩的,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却让宫泠羽觉得心口发闷…… 这个男人,还有什么资格“往事重演”?他的身上,沾染了无数她亲人的血,还有脸站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不要脸! 宫泠羽抬起手,有些恼羞成怒,手中碧水剑毫不留情的斩向燕倾,他却眸光一沉,倏然出手,将她的剑牢牢握住。 一股巨大的力量横亘在了他们之间,使得宫泠羽的手再不能用力下去。 她恼了,试图施加力气,却无济于事。 宫泠羽这才恍然回过神,莫非燕倾的身体恢复了?有这么迅速? 燕倾没有多余的动作,宫泠羽只觉得剑身一沉,燕倾竟然就借势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身姿不稳,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把他怎么样。 宫泠羽的眼神落在燕倾的脸上,心中有了计较,他应该是还没有恢复,不然也不会起个身还要借着她的力…… 燕倾之前的目光一直在宫泠羽的脸上和胸前徘徊,并没有向下看去,此时他做这个起身的动作,目光便是一直从她的鹿皮短靴往上看的,尽管她衣裳厚重,看不到什么,可他记得她那一双长的过分的大长腿,也记得她小腿侧的蝴蝶痕迹,只是她如今换了身体……忽的,燕倾的目光凝住了。 宫泠羽一直在盯着他,自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燕倾目光所望的方向是——她的肚子! 宫泠羽身上裹着厚厚的宽大黑色斗篷,遮住了她的身段,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只看身材,根本就无法分辨出是雌是雄,燕倾也一直没有瞧她的肚子,眼下她的动作有些大,燕倾正巧也看到了。 所以当他看到她鼓起的肚皮时,整个人如被人当头泼了一身冷水,完全僵在了那里。 不消片刻,燕倾似乎回过神来,脸上罩着前所未有过的冰霜。 宫泠羽也随着他一起出神,以至于都忘记了,她应该趁他发呆的时候,痛快的刺他两下! 她才不管燕倾是不是在对着她的肚子起什么心思,反正他就快死了,有什么坏心思都到地底下去跟阎王爷使去吧! 宫泠羽退后一步,一抬手,刷刷几道影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是镜和几个属下,镜欲言又止的样子,宫泠羽没有看他,只知道他出来了,看着燕倾,道:“知道我为何不直接用碧水剑杀了你么。” “因为我想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死法。”宫泠羽一字一顿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她的确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这报复的对象,不止有乐明砂,还有燕倾。 第260章 选我还是他(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的话里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她还拿出了乐明砂的射日神弓,她就是想给燕倾也钉在城门楼子上。 只可惜,没有万人围观,指指点点,总觉得是缺了点什么。 可燕倾听了宫泠羽弑杀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的目光仍旧绞在宫泠羽隆起的肚子上,宛如两把剪刀。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宫泠羽也极度的不舒服。 她吩咐镜上来拿人,所有人却一动不动的,面上都露出了犹豫。 宫泠羽沉下脸,道:“你们还在顾忌什么?做完这件事,我就给你用不完的钱,你们到时候离开也好,继续留在我身边也罢,我都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的!” “……” 一片沉寂。 还是没有人敢上前去。 这些都是宫泠羽训练有素的属下,可是在知道对方是当朝世子以后,便人人都犹豫了…… 若是将燕倾一次击毙,便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在,这次的行动若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传言世子殿下雷霆手段,狠辣无比,若是他们没有取得他的性命,或者途生枝节让他活了下去,那么他们以后岂不是就要踏上逃亡的道路? 他们的顾虑,宫泠羽都清楚,可是她心里仍旧十分生气。 这时,燕倾却缓缓开了口:“你那什么保证?” “宫泠羽,你自身都难保,还拿什么保证你这些属下的安全?” 燕倾的语气说不出的冰冷,比自这次见面起,每一次开口都要冷得多。 他上前一步,凝视宫泠羽的肚子,眼中有冰霜聚起,如雪山上倒插入天际的冰峰。一开口,更是奇寒至极:“宫泠羽,你好样儿的!” 这声音,竟然带了隐隐的自嘲! 燕倾的眉目间翻滚着滔天的怒气。 起初他并没有注意到宫泠羽高高鼓起的肚子,这么大的肚子……想必也有五六个月了,这说明,她以林许的身份在世子府里做妖害人时,她肚子里就已经有了别人的孽种! 孩子是怎么来的? 她不跟男人上床怎么会有孩子! 燕倾越想,脸色越是阴沉,周遭原本就寒冷的空气更是低了几个点! 气场不对…… 宫泠羽也察觉到了气场不对,甚至,她隐隐觉得燕倾是要发怒。 可是有什么值得让他气愤的? 刚刚跪在地上她那样羞辱他,他不是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么。 这下又在生什么气? 难不成这几年被乐明砂吸干了精气,榨得一干二净,他连脾气秉性都开始变态了? 宫泠羽退后一步,镜见状,来到她身边,颇为警惕的看了一眼燕倾,宫泠羽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要说这些她并不算熟悉的手下会对燕倾有所忌惮,顾及他的身份而不敢上前,可是镜怎么会? 她说过,镜和若水,都是她的朋友。 而她也不止一次的从镜眼中看到过真挚。 最重要的是,镜办事,几乎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镜不该这样的。 燕倾还虎视眈眈的瞧着她的肚子,这让宫泠羽感到恼火,有点忍不住想给他那对招子挖下来! 他害得她家破人亡,还不知道在哪里做了六年的鬼,怎么还好意思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这是什么眼神! 这分明是丈夫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出轨,才会露出来的脸色! 他凭什么! 宫泠羽越想越怒,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沉不住气了,等下他们要是不给燕倾绑到城门楼子上,她恐怕就要自己动手了! 宫泠羽只知道镜靠了过来,并没有看他,所以看不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而镜,也是早对这位世子殿下的雷霆手段有过耳闻,此刻的燕倾,虽然一身狼狈,眼角还有着疲态,但他身上那股摄人的气势,却是没有消去半分。 所以他有消息想告诉主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瞒得过眼前这位世子殿下…… 然而镜也没有几分钟能够纠结的时间,因为那让他纠结的源头,已经过来了。 兵戎之声响了几下,宫泠羽蓦地望向声源处,却又立刻重新回到了燕倾脸上——她怕他偷袭,趁机发难! 她的手,已经情不自禁的抚摸上了小腹,一副紧张的备战状态! 余光瞥见,长街另一边出现了几个人,血腥之气蔓延开来,燕倾掉头看向了那边,宫泠羽这才略带戒备的也看了过去,反正他都看了,她有什么可怕的—— 蓦地,宫泠羽目光寒了下来。 兵戎声显示那边刚刚似乎有人在交战,而突然出现的这位,竟然是穿着天青色鹤氅的夜云轻! 是夜云轻没错,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夜云轻从来没有过的! 夜云轻直接朝着燕倾走过去,宫泠羽的人没有人敢拦他,径自都退到了她这边。 还好,他们虽然不敢对燕倾动手,但是也没有人逃跑。 夜云轻朝燕倾跪地,身后的一小队人马也朝着燕倾行礼。 这一刻宫泠羽终于得以完全的肯定,夜云轻是为燕倾办事的,没跑了! 夜云轻的出现令宫泠羽感到惊讶,她却不知,她出现在这里,肚子还突然变得这么大,用刀锋指着燕倾,也同样让夜云轻震惊无比。 夜云轻等人起身的功夫,宫泠羽目测了一下他们的人数,这时,镜忽然低声说道:“小姐,刚刚……这些人便来了…… “我猜到了。”宫泠羽的目光落在夜云轻身边的一人手上,他手上提着的剑,是暗宅里面的杀手才会佩戴的…… 这说明,她的人应该已经被悄无声息的秒了一拨,而她却没有发现……镜方才违背她的命令,没有贸然上前,是因为想等待时机告诉她,燕倾的支援来了。 或许是身边站了人,又人人敬畏他,燕倾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生杀予夺的气势,他望着宫泠羽,道:“打掉肚子里的孩子,随我回家,你的这些属下,我一个也不会杀。” 宫泠羽的目光从夜云轻的脸上移开,险些被燕倾的话搞得喷出一口老血。 他在放什么狗屁? 宫泠羽简直被他的话逗笑了,有没有搞错? 他是脑袋被门挤了被驴踢了还是被狼撵了? 事到如今,两个人是敌对的身份,他竟然还能如此云淡风轻的说这什么狗屁话? 为她好么。 ——可是她不要。 给脸也不想兜着。 看来今日,想要燕倾的狗命是没戏了…… 她要打算的,是如何带着众兄弟安全的退开。 宫泠羽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夜云轻的脸上。 他今天奇怪的很,从过来时便没有瞧她一眼,脸上也没了之前对于她的那种纠结的神态,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不,简直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站在夜云轻身边的燕倾,目光灼灼的看着宫泠羽。 等待她的答复。 宫泠羽却没有想过要给他任何答复。 她的答案是怎样的,还用她来说吗? 还用得着说出来吗? 燕倾在白日做梦! 所以宫泠羽根本没有说,回答燕倾的,是她突然提起来的碧水剑! 碧水剑挽起一朵锋利的剑花,直奔燕倾面门而去! 燕倾连躲也不躲一下的,因为她这招根本就伤不到她,令人意外的是,夜云轻竟然提身而起,接住了宫泠羽这一招! 往日宫泠羽一直以为夜云轻是个半吊子,她在他身边装了那么久,却不想反倒还是他装的更像! 他不仅是为燕倾办事的人,还同样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宫泠羽和夜云轻动起手来,镜便也上前去帮宫泠羽掠阵,两边的人数是差不多的,也没等谁的命令,便自觉的互相伤害! 燕倾身上两个血窟窿看起来触目惊心的,有属下上前,想劝他先行回府疗伤,他却摆了摆手,目光看着和也夜云轻缠斗在一起的宫泠羽。 他一会儿瞧瞧夜云轻,一会儿看看宫泠羽。 他也看出来了,夜云轻有古怪。 他的气场,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另一边,宫泠羽和镜两个人和夜云轻打斗,竟然都没有占上风! 宫泠羽原本没想过对夜云轻下杀手的,即使他们是相对立的身份……但是她也从未想过要杀他! 可是夜云轻却像不认识她似的,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更是招招狠烈,毫不留情! 这夜云轻是怎么了? 夜云轻一剑横削过来,宫泠羽身子不便,没办法矮身躲过去,便索性生生迎了上去! 咔—— 两把剑碰撞在了一起,火花四射,飞溅得到处都是。 “夜云轻!”宫泠羽叫了一声,夜云轻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抬眸去看她了。 两个人离得相当近,宫泠羽眼力又是不差的,自然看到了他眼底那些涌动的光芒…… 夜云轻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着另一个瞳孔…… 这是…… 重瞳! 夜云轻怎么会是重瞳?! 他不会是的,他若是,她早就会发现的,不会等到现在才发现…… 就在宫泠羽思忖之际,夜云轻猛地将剑抽出,朝着她要害刺去,几乎是下意识的,宫泠羽触动了戒指里的毒药机关,一时间,白色的粉末恍如下雪一样,纷纷扬扬的从半空中飘散下来…… 燕倾见此,脸色微变。 “所有人,退后!” 第261章 选我还是他(2) http://.biquxs.info/

燕倾知晓了宫泠羽的身份,自然也晓得她戒指里面暗藏的机关。 这些白色的粉末——全部都是毒药! 宫泠羽的手段有多狠绝,他知道! 若是给那药粉沫子沾染到,被沾到的皮肤就彻底完了!若是不幸被碰到要害……那大概就可以直接毙命了! 燕倾带着他的人四下散开,每个人的身形都有些狼狈,而靠得宫泠羽最近的夜云轻,身子却更加诡异的安全退开! 宫泠羽这一杀招原本是要留着的,眼下也是在夜云轻的逼迫之下不得已才出手的,他出手狠辣,她不可能不还手的,但是过去两个人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甚至说在夜王府她还要多承蒙他的照顾,是以见到夜云轻全然避开,宫泠羽的心里到底还是舒了一口气…… 夜云轻平安无事,趁乱之下,宫泠羽给镜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要撤离。 那些白色的、带着剧毒的粉末,在空气中被风吹得凌乱,夜云轻带来的手下,有的人躲闪不开,被那白色的粉末伤到了皮肤,但看起来并未有任何异常,甚至他们心里都觉得方才燕倾那声色俱厉的一声喊叫有些夸张了,熟料几个人脸上的笑容还没能蔓延开来,便有人发出惨烈的叫声,捂住突然爆红发黑的伤口疼得满地打滚…… 叫声此起彼伏,惨烈无比。 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点小小的白色粉末竟然能把人害成这样…… 燕倾身边伫立的几个人脸上没了颜色,燕倾却似见惯了一般,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吩咐左右道:“帮帮他们。” 身边的几个手下,立刻白了脸。 他“帮帮他们”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大家心里有一清二楚,这并不是要真正“帮”他们,而是“帮”他们解脱—— 难受成这样,倒不如一刀毙命来得痛快! 世子的命令归命令,他不是操刀之人,下个命令当然来的痛快……可这地上打滚疼得生不如死的几个人,全部都是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人上去下杀手…… 惨叫声仍在继续…… 燕倾脸上厉色尽显,他忽然抽出旁边一人的刀刃,唰唰几下,只见刀光剑影闪得人眼花缭乱,几下之后,世界便重新归于安静…… 燕倾身上的两个血窟窿仍然在往外溢着血,只是速度很慢很慢,他失血过多,脸白得像死人一样,只是下手却依旧快准狠。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几乎都是一刀毙命,甚至有的人脸上还露出了解脱的表情…… 燕倾解决了这几人的性命,目光便放开去,寻找宫泠羽的身影,正巧瞥见远处房檐上掠过的几道模糊身影。 宫泠羽有身孕,跑不了多远的! “云轻何在?!”燕倾四下一瞧,发现夜云轻的身影竟然也不见了! 该死,他早就发现今日的夜云轻有所异常,方才宫泠羽想杀他时,他替他挡住纯属是一个作为属下,应该时刻保护他生命的表现,可是后面,他并没有下达什么命令,但夜云轻却朝着宫泠羽招招毙命而去! 印象中,这似乎是夜云轻第一次没有听从他的命令! 而他……竟然想要伤害他的女人! 他等了宫泠羽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她死的! 燕倾快速理清楚这件事,脸上的淡定稍有了变化,似乎不再那么从容了。他身形一闪,便朝着房檐上那几抹暗影追去——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完全,身边的几个属下自然很担心的追了过去:“殿下——” 燕倾就算再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么重的伤,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但最后还是追到了。 这一路一直追到了城南的郊外,沿途都有夜云轻手下的尸体,最后看到的,是倒地不醒的夜云轻。 燕倾停在五步之外,吩咐道:“上去看看。” “是!”一人走了过去,探了探夜云轻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动脉,紧绷的脸色舒展开来,朝燕倾施礼道:“殿下,小王爷还活着!” 夜云轻身边还有一个属下的尸体,那名属下检查了一下,一脸的茫然,似乎瞧不出来是死在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手上的。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把另一个人的尸体都弄得七零八落? 喷洒出来的鲜血飞溅得到处都是…… 即使没有亲眼看到凶手行凶的过程,可这结果却仍旧是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燕倾身边剩下的下属们面面相觑,心里不约而同的都舒了一口气,似乎在庆幸方才跟着夜小王爷来的人不是自己…… 众人心中迷茫,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是什么可怕的魔鬼杀人之际,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的燕倾的忽然说道:“是云忆寒。” 普天之下,除了云忆寒,他再也想不出来谁还会有这般雷霆万钧的手段。 郊外万物枯寒,燕倾望着一个方向出了神。 宫泠羽有了身孕,云忆寒陪在她身边……想起之前几次,云忆寒从自己手里不辞辛苦的将宫泠羽救走,燕倾根本就不再做其他猜想,宫泠羽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云忆寒的没跑了。 真是造化弄人,他一向算是看得重的男人竟然睡了他唯一最爱的女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人是怎么搅合到一起的……燕倾眼睛微微一紧。 他不管云忆寒和宫泠羽是怎么回事,也不管宫泠羽肚子里的孩子是云忆寒的,更不管他们何时纠缠在一起的。过去宫泠羽是他的,现在不管她在哪里,将来她都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燕倾脸色煞白,一身衣襟都染了血,那些干涸了的暗黑血迹上,重新又被镀上了一层新鲜的殷红色…… 可他的眼神却寒冷至极,连带着声音,都似这郊外一道寒风冷冽:“回府,咳咳,去找钟灵天师和凤锦来……” 另一边,云忆寒带着宫泠羽,并没有赶回“黄泉”暗宅内,而是就近去了离南城郊外最近的青河镇。 进城不太容易,况且宫泠羽还有身孕,回去的路程比去青河镇还要赶,云忆寒便带着她和镜等人直接来到青河镇。宫泠羽对这里的地图并不是很熟悉,她其实都没有来过青河镇这边,因为这里虽然离王城进,可毕竟已经是属于青州的管畴了…… 自从被云忆寒从夜云轻手里头救下来,宫泠羽就趴在云忆寒的背上睡着了,到了客栈时,她仍然还在睡着…… 云忆寒一张俊颜盖世无双,镜等人也非等闲之辈,进到客栈去,客栈的胖头老板都惊得呆了……云忆寒才不管这些,他要了热水,径自留在房间里照顾宫泠羽,而楼下,就交给了镜去打理—— 房间内,云忆寒拧干毛巾,擦拭宫泠羽的脸颊。 她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她的身体太差了,他的血液并没能够起到什么有效的作用,只是会让她没有过去那么弱了…… 将宫泠羽一缕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云忆寒心里又生气又想笑,自从遇见了她以后,他这辈子前所未有过的奇怪情绪似乎一夕之间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这个小丫头,让他说点什么好呢? 明明还大着身子,居然还跑去找燕倾拼命…… 要不是他去的及时,她岂不是就被上了道的夜云轻给伤了?可他出手想取夜云轻性命时,她竟然还喊他住手—— 他真的搞不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云轻是她的什么人,她这般护着他? 云忆寒越想,心里越是酸胀得难受,她哪儿来的那么多所谓的朋友,他就真的只有她一个小丫头好么…… “咯吱咯吱……” 床上静睡的宫泠羽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张熟悉到不行,但无论何时何地看都有一种想要喷鼻血冲动的俊颜! “云忆寒,你咬牙看着我做什么……” 咬牙声戛然而止,云忆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对夜云轻的咬牙切齿竟然已经表现了出来! ——不过这算什么?要是他做什么宫泠羽都不会阻拦也不会生气的话,他早就跑到夜王府大吵大闹,骂得整条街的都知道夜云轻不是什么好鸟了! 一分钟后,宫泠羽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云忆寒不情不愿道:“是客栈啦!” 宫泠羽瞧他这模样就不太对劲,但是她最近貌似没做什么惹傲娇寒生气的事情呦—— 宫泠羽眼睛转了转,想要做起来,云忆寒踌躇了一下,扶她起来时低声问道:“不再睡会儿了么,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的。” 她眉间很疲惫,好像很久没有休息了。 宫泠羽摇摇头,道:“去找人看看,城墙上的乐明砂还在不在……” 云忆寒听到了,却是站着没有动。 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说了话,语气有些冰冷:“宫泠羽,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肚子里有着我的孩子,你却当它不存在是不是?!” 第262章 选我还是他(3)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这一醒来就问别人的事情,真的让云忆寒生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那些话就脱口而出,眼见着宫泠羽的脸色变了变,忽然咳嗽起来,云忆寒又责怪自己说话过了分,忙去桌边倒了水,喂宫泠羽喝下去。 她这一口水没有喝完,便“噗”的一下,一口血喷在了茶杯里…… 浅碧色的茶水瞬间成了血色! 云忆寒脸色一白,就要让人喊大夫来,宫泠羽拉住他的手,惨白的唇上还沾着血,声音暗哑道:“别,没事……” “都吐血了还敢说自己没事?”云忆寒想骂人。 宫泠羽吸了两口气,呼吸平稳下来,不要命的咧嘴笑道:“憋了一口气嘛,吐出来就没事了……” 云忆寒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显然他并没有放弃想要出去找大夫的想法。 宫泠羽便沉下脸,道:“我不就是半个大夫么,难道你不相信我?” 云忆寒抿住唇,好半天没有说话。 宫泠羽漱了口,也喝了几口水,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脸色好点便开口问镜在哪里。 云忆寒肚子里方才憋的那口气还没有完全咽下去,见宫泠羽还问,顿时就坐不住了,一脚踢开旁边的凳子,吓了宫泠羽一跳,瞪他:“你吓唬我作甚?” “我吓到你了?”云忆寒蓦地靠过来,身上的冷香沁入鼻尖,宫泠羽心头一颤,总觉得云忆寒有点不太对劲。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像极了他们不熟悉时祭司大人脸上那种无情的表—— 宫泠羽没有回答云忆寒的话,反倒是他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瞄了一眼被子下她鼓起的肚子,眼底幽深一片:“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个孩子成为你的累赘了?” 宫泠羽一时哑口无言,云忆寒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孩子成为她的累赘了? 云忆寒继续用陌生的目光打量她,凉丝丝的让她极其不舒服:“既然你觉得它是累赘,不如我帮你拿掉如何?” 宫泠羽蓦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混账话?云忆寒,你怎么这么混蛋?!” “我混蛋?”云忆寒反问,当真是翻脸无情。 他的脾气一向多变,喜欢闹,但还是有个限度的,但是今天,他这个玩笑开大了! 宫泠羽不允许任何人拿她腹中的孩子开玩笑,哪怕是孩子的父亲也不可以! 云忆寒就站在床边,离宫泠羽不过几寸远的距离,她的提放心一起,便连人裹着被子退到了床的最里面,云忆寒并没有想要上来的趋势,只是站在床边上,将她堵得死死的,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宫泠羽,我是混蛋,你又算什么?” 她才是那个不知孰轻孰重的小混蛋!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所以这段时间跟在她身边,任劳任怨,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并且真的没有半点怨言的! 他想对她好,想一辈子多对她好,可是他没有一辈子这么长的时间,他只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多多对她好一些…… 这样就算即使以后她有了别的男人,也不会这般轻易容易忘记自己吧?! 云忆寒心里是不愿意宫泠羽去和别人在一起的,他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他都没命跟着她了,她身边难道不该有个男人照顾她吗?! 所以即使再生气,再不情愿,云忆寒到底还是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 所以他对她千依百顺,不愿意伤害她哪怕一点,就是因为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想把最好的全部留给她。 可是她呢? 她又做了些什么! ——宫泠羽,你骂我是混蛋,你自己呢?!你可曾对孩子有过多一点的在乎么?! 被云忆寒泼了冷冷的一盆水,宫泠羽也有些清醒过来。 或许,云忆寒骂得对吧? 她在面对燕倾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个时候,她一心只想报仇,只想报仇…… 孩子,云忆寒,和他们的以后,她全然都抛下,不管不顾了。 这一点灵光的冒出,让宫泠羽浑身都出了层冷汗。 她还真是冲动,做的时候不管不顾,事后这般后悔…… 还好,还好宝宝没事。 宫泠羽目光沉了一下,抬起头,对上翻脸不认人的云忆寒,有些心虚的开口:“寒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云忆寒这个人,不能跟他硬碰硬,还是要软言细语的好话好说着。若是放在以前,她这一声“寒哥”,能把云忆寒给逗得笑半天,可她没有想到,真正处在气愤中的云忆寒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他依旧容颜冷淡:“知错有何用?该发生的也已发生,难道你还能当他没有发生过是么。”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宫泠羽的厚脸皮以及厚颜无耻也是在云忆寒意料之外的,他怔了一下,旋即浮出一丝冷笑:“什么好话都被你说尽了,既然你觉得这个孩子带给你的只有负担,那不如借我之手除去它,也免得它日后成为你宫大小姐复仇路上的一颗绊脚石!” 说话间,云忆寒便已然出手,一掌袭来,宫泠羽窝坐在床上,姿势本就不便于行动,可云忆寒脸上的狠是真的,出手狠也是真的,宫泠羽将枕头抛起,迎了上去,那枕头瞬间就被拍成了碎片…… 无数道棉絮纷纷扬扬大雪一样飘了下来…… 我擦,云忆寒动真格的! 这一掌要是拍在她身上,别说孩子了,她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保不住了吧?! 自从云忆寒跟了她以后,基本上除了太傲娇的时候还都是服从“管教”的,尤其是最近,他简直表现好的不能再好了,以至于让宫泠羽忘记了,一开始的云忆寒是怎样的雷霆万钧,冷血无情! 在枕头棉絮漫天飞舞中,宫泠羽勉强滚到了地上,根本没有恋战的心思,她根本不是云忆寒的对手! 她只想遁了先! 可云忆寒哪里肯给她逃跑的机会?她脚下才勉强站稳,云忆寒便如鬼影般杀到她面前,低眸睨着她的小腹,缓缓抬起了手掌,掌中一团妖娆的紫气。 “你早就看着孩子不顺眼了吧?你下不去手吗?那不如我帮你!” 一掌,就要毫不留情的拍下去! 宫泠羽的心蓦地一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也没有开口呼救,躲也不躲了,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甚至扬起了头,眼睛里泪水一闪一闪的,她固执的站在那里,也不管是不是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只倔强道:“云忆寒你拍啊,你拍死我,也拍死你自己的孩子!一尸两命,我看你的良心是不是过得去!” 良心?她都没指望云忆寒这种翻脸无情的人会有良心! 她也不想跑了,云忆寒兽性大发,也许她跑出去还会连累了别人…… 人总是要死的,尤其是她这样的,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树敌无数,没准哪天就给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小命都玩完了,反正总归要死,不如就死在云忆寒的手上吧! 下辈子又是一条好汉!继续杀回报仇! “哭了。”云忆寒聚气的掌忽然改为手指,轻轻拭去宫泠羽眼角的泪水,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宫泠羽忽然出手,将云忆寒的手臂反拧在身后,云忆寒也没有回头去看,只听咔嚓一声,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宫泠羽松开了他,云忆寒的双手却仍旧被铐在身后。她低头睨着那加了符纸的手铐,轻轻舒了一口气,绕到了云忆寒的面前。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她不知道这手铐能困住云忆寒多久,但是,她需要时间跟他谈谈。 云忆寒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她的人,更是宝宝的父亲,虽然他刚才……一副凶神恶煞连宝宝都要一起除掉的模样,但这一定不是他的本质。 宫泠羽半拖半拽的把云忆寒弄到了床上,起初她还有些吃力,但后面那厮似乎瞧见了她给他往床边带,便相当配合的主动过去了…… 宫泠羽额头三条黑线浮动…… 云忆寒双手被烤住,可还是大爷似的往床上一坐,懒洋洋道:“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宫泠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铐住他的是什么。 宫泠羽摸着下巴道:“美人铐。” “美人铐?” 云忆寒眼睛闪了闪。 宫泠羽道:“据说专门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人,越挣扎越紧,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呦!” 何况她为了防云忆寒,还在上面加了两道符纸的! 云忆寒不知在想什么,似乎也没有想继续跟她拼命的意思,慵懒的靠坐在那里,低眸沉吟了片刻,忽然问她道:“真的挣扎不开么?” 宫泠羽不明所以,他的问题问的突然,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尽管这个男人刚才还对她剑拔弩张的,翻脸不认人的,但是她转眼就不记仇了,这说明,她心里终归还是相信他的吧? 云忆寒那么喜欢她,那么期待肚子里的宝宝降临,怎么可能不要他们呢? 第263章 选我还是他(4)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是面对宫泠羽而坐的,所以她看不到他背后的小动作,她的心里,更相信那两道符纸能够镇住云忆寒——因为那就是她曾经从他身上搜刮出来的两道符。 但是她忘记了,云忆寒的东西用着固然有保障性,但是也分用到谁的身上,他又不傻,怎么可能自己弄出来的东西,能防得住自己呢? 这不是打脸呢么。 宫泠羽看着他,忽然伸手摸上了他的脸,这动作来的突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宫泠羽有点尴尬,她这爪子是怎么伸出去的? 就这么鬼使神差的就伸了出去—— 相比较宫泠羽的尴尬,云忆寒反倒显得十分自然,还笑了笑:“你摸吧。” “……”他这是什么语气,她才不是女流氓好吗?! 宫泠羽气呼呼的看着他,片刻后,眼睛里浮出一丝认真:“云忆寒,我知道你刚才不是存心想杀我和孩子的。我觉得咱们俩的脾气都太大了,这样,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说出来。” 你说出来,要是能改的我就改,改不了咱们再动手成吗? 云忆寒轻叹道:“宫大小姐,我现在——并不是很想跟你说话。” “你!”宫泠羽气结,——宫大小姐?他有必要这样损她么?! “诶——我擦!”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动作大了,还是被云忆寒给气的,宫泠羽忽然捂住了肚子,云忆寒眼神一变,放在身后的手臂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有伸出去。 过了一会儿,肚子里的小东西才平静下去,宫泠羽疼得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 这个小东西跟他爸爸真是一条心啊…… 他欺负她,小家伙就是在肚子里也帮着他! 疼过之后,宫泠羽原本想给云忆寒踢出去,自己在屋里休息的,但他这副模样出去,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这里是客栈,住的人必然是龙蛇混杂,思忖了一会儿,宫泠羽便打算自己出去,顺便找镜,问一下现在的情况。 起身之前,宫泠羽看了云忆寒一眼,这房间里算不上暖和,她便拉过被子,盖在云忆寒身上,什么话也没有说。 扶着腰走到门边,才伸手去拉,连门板都没有碰到,身后一阵冷香泠泠而至,云忆寒双手就扣住了宫泠羽的手,带着她转了个身,压在门上,吻了上去。 一吻停歇,宫泠羽想伸手去抓云忆寒的衣领,却因为手臂无力,软绵绵的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云忆寒见状笑道:“还想再来?” “……”混蛋!他什么时候解开的! 云忆寒淡然一笑,将她横抱起,放回了床上,看着她的肚子,宫泠羽就算相信他对她和宝宝是无害的,但是刚才云忆寒那副模样实在又让她害怕……她下意识起了警惕,云忆寒唇角一抹心酸,声音却是如常道:“我不会伤害宝宝的。” 有必要这么防着他么……好吧,他承认,自己刚才的确是失控了,他难得有这么火大的时候,并且好像每一次发火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还难不难受?”云忆寒问。 宫泠羽摇摇头,难受也不想说。 云忆寒指尖有些苍白,他抿住唇,道:“我不想生气的……”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怎么想浪费时间跟她置什么气?每一分的光阴都该被珍惜的。 宫泠羽也叹了口气,看着他,道:“我知道,我也不想的……所以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你和我说好不好?” 他说出来,她挑着改。 云忆寒凝视着她,略作沉吟,却只是说了句:“你先休息。” 脸上满是疲态,眼圈还这么黑,不睡会儿怎么行? “你去哪里?”宫泠羽盯着起身的云忆寒,开口问道。 云忆寒道:“你不是想找镜,不是想知道乐明砂到底有没有死透么。” 宫泠羽一怔,他这话的意思是—— 云忆寒见她没有说话,便继续问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 宫泠羽心里一暖,感情这货是要替她去办事…… 原本不想让云忆寒做这些事的,但是他不做她就要自己去做,她一出去折腾,他保不齐又会说出什么她不喜欢肚子里的宝宝的话来,再跟她动手,她可不想折腾了,于是宫泠羽想了一下,道:“派人去打听夜云轻的消息。” “夜云轻”这三个字,像根针似的,刺进了云忆寒的耳朵里。 云忆寒眸光闪了闪,问道:“打听他作甚?” 这酸意膨胀的语气…… 云忆寒自己尚未发现什么,但宫泠羽却觉得,他这话比硫酸都要强,能把整间客栈都给腐蚀掉了…… 他怎么又在吃醋! 云忆寒那一脸的醋意横生以及傲娇眼,宫泠羽哭笑不得,她要是不解释个什么出来,云忆寒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嘛! 宫泠羽没有说话,眼珠子却一直在转,在她即将要开口之前,云忆寒抢先道:“不准扯谎。”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眼睛转成那样是在想着法儿的敷衍我!” “……” 就这么活生生的被云忆寒打脸了。 宫泠羽觉得好笑,云忆寒啊,不仅傲娇,还很幼稚。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唇边的笑意更浓,不怀好意的看着云忆寒,云忆寒神情茫然道:“你这般看着我作甚?不要以为抛两个媚眼,就可以抵消你对我的敷衍了!” 宫泠羽无语,她这叫抛媚眼了? 云忆寒哪只眼睛看到她抛媚眼了,他是眼睛坏掉了吗?! 宫泠羽索性也不憋着了,开口道:“什么叫我打听夜云轻做什么?我不知道我不在祭司院的时候,是谁穿着我的衣裳,扮成我的模样,整日跟夜云轻出去玩儿的……” 听者还没有怎么样,宫泠羽这个说话的人就有点hold不住了,云忆寒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扔节操抛下限,能易容成她去跟夜云轻“约会”,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但是夜云轻一定很不好受吧…… 男扮女装的事情被拆穿,云忆寒不引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脸上荡漾着自豪骄傲的笑容:“我扮你扮得像那是我技高一筹,你不必羡慕嫉妒恨。还有,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和夜云轻出去?我不过是给他拍在了沙滩上……” 云忆寒停了一下,忽而认真的看着宫泠羽,语气也随之凝肃:“宫泠羽,我告诉你,别说夜云轻一个小三儿,燕倾一个小四儿了,就算来了小五小六,我也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所以你别想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 云忆寒本性阴柔,性格阴晴不定,但极少有这种霸道不讲道理的时候。 宫泠羽心里暖暖的,可背后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的! 自己想要说的都说完了,云忆寒也不管宫泠羽什么反应——他就是要说他的,哪里管的上她听不听? 反正他活着的时候她就只能是他的,他死了以后……倘若还能剩下个一魂一魄,变成了鬼也要努力跟着她的! 宫泠羽猜不到云忆寒心里想的到底都是一些什么奇葩想法,她失笑,又怕被云忆寒说,便压着声音道:“我知道了。是你的,就是你的。” “你也只能是我的。”宫泠羽想了想,补了一句。 云忆寒道:“还不够肉麻,再说两句?” “……” 宫泠羽撇嘴,忽然看到满地的白色棉絮,才想起来床上没有枕头的,刚才仅有的一只枕头一句被云忆寒拍碎了。 云忆寒也想到了这点,但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径自去了外面,和快便拿回来一只枕头,柔软度还比刚才的那个好,宫泠羽刚想开口道谢,便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客人的谩骂声:“我****姥姥,是谁把老子枕头偷走了——” 云忆寒脸色一变,就要出去跟他对骂,宫泠羽伸手拉住他,哭笑不得:“是你偷龙西不对先……” “是你没有枕头睡不了觉先。”好啊,云忆寒还学会反口咬人了?! 不对,这货一直很能咬人的! 宫泠羽抿唇:“是你拍碎我的枕头先……”他不给屋里的枕头拍碎了,哪里还用找别的? “是你惹我生气先……”他不生气,哪里犯得着跟一个枕头过不去? 宫泠羽无奈,说什么也说不过他,幸好云忆寒不是当律师的……不然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分分钟颠倒是非不在话下。 最后,宫泠羽实在无奈,只能跟云忆寒耐心解释:“我找夜云轻,只是因为他看起来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云忆寒截住她的话。 宫泠羽回想了一下,思考道:“他似乎不认识我了,下手相当狠,并且我发现他竟然是重瞳……” 后面的话她说的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之前,夜云轻并不是重瞳。 云忆寒道:“那不是重瞳。” “那是什么?” “是瞳术。” 宫泠羽的指尖紧了紧,脸色白了白。 云忆寒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那种瞳术,只有千年九尾狐才会。小羽,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见过忘川使用瞳术……” 第264章 选我还是他(5)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当然见过忘川使用瞳术。 那种瞳术比较特殊,算是忘川妖术的一种,还有些类似于催眠。为什么说这种瞳术特殊呢?因为这需要忘川身上独一无二的狐香。 狐香的味道,能够让闻到它的人身心都受到蛊惑,不知不觉的把这味道的来源奉做主人。但是,这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若是碰到云忆寒这样的绝顶高手,忘川大概是做不了什么妖的。 云忆寒的语气笃定,几乎就断定了夜云轻是被忘川用瞳术迷惑了,才会变得不认识她,跟她动手的,但宫泠羽并没有丝毫的怀疑:“我相信忘川。” 她相信忘川,一直都相信。 这种信任,是没有办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但是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她就是相信忘川。 “忆寒,我觉得吧,是有人借此陷害忘川。” 云忆寒眼眸一转,看向宫泠羽,听她说下去。 “狐香这种东西,据说是只有千年的九尾狐才有,而现在我们身边,具有这个条件的只有忘川。所以我想,敌人可能是想利用这一点陷害忘川,让我们都去怀疑他。” 云忆寒轻笑一声:“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说,等我们都去怀疑忘川并对他出手时,那个暗中操作的人变回浮出水面,趁火打劫?” 宫泠羽的确是这样想的,她也没觉得这样想的反式思维有什么不对,但经云忆寒的嘴巴一说出来,她怎么就觉得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儿呢?云忆寒这货嘴巴太毒,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他不待见不喜欢的东西,到最后会把你弄得也不待见不喜欢! “我……”宫泠羽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云忆寒却一把按住她,强行将她的脑袋按在了枕头上,盖好被子,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上,勾唇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了,睡觉!” 一整晚都没有睡,现在还这么精神的叨叨个没完,这不是找他生气呢么! 宫泠羽想想也是,尤其是一沾到枕头,她几乎就已经自动进入睡眠状态了,她朝云忆寒点点头,云忆寒说道:“我知道了,我都会替你去做。” 宫泠羽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朦胧之际,她隐约听到云忆寒问她,是不是真的很想让燕倾死?那语气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好似她一个点头,他就会奋不顾身的去帮她取了燕倾的狗命。 宫泠羽不记得,或许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是怎么回答的,因为她很快便睡得踏踏实实了。 毒王谷—— 凌波被唐澈接出来,从密道撤出,送上了马车。 凌波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毒王谷突然内战起来,大家窝里斗是要做什么? 唐澈堂主还要送她离开? 凌波下意识一摸自己的腰间,越王蛇不见了! “我的双双呢?!”凌波大叫,唐澈正在嘱咐车夫,闻声赶过来,问道:“什么双双?” “我的蛇!”那蛇有两个脑袋,是以凌波给它起了名字叫“双双”。 唐澈的任务就是护送凌波安全离开,毒王谷里面必有一场恶战,他已经答应了谷主宫泠羽,势必要夺回毒王谷的势力! 眼下情势危急,即使这边远离战场,还不时有毒虫毒鸟飞来飞去,他要尽快送凌波安然离开,哪里管得上她那一条什么宠物蛇? “等这边风头过了,我再给你好好找找,凌波听话,先去找谷主!” 唐澈好言劝着,他心系后方的战场,纵使再着急,也不能在她一个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凌波听到“谷主”两个字,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她自然明白,他们之间说的“谷主”便是宫泠羽! “小唐哥哥,泠姐姐真的还活着吗?”凌波坐在车里,一脸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孩子平时其实挺要强的,在毒王谷里也没有人敢招惹她,只是被世子强行带走以后,再被谷主悄悄送回来时便是重伤昏迷状态,醒来以后也没有以前活泼好动了,又被长期关在密室里,这把她给磨的,几乎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是看着凌波长大的,见到这样的凌波,唐澈也很心疼,心里不是滋味,他站在车前,身子往里探了探,用手摸了摸凌波的脑袋,柔声道:“对,你的泠姐姐还活着,好好的活着,你去找她,就没有人会欺负你了。” 宫泠羽一定会保护凌波的安全,他,也一定会让毒王谷重新回到她的手上。 唐澈转眼又嘱咐了凌波几句,叫来了两个人跟着马车一道离开,保护凌波的安全。他们走的是小路,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以前进出毒王谷都只有一条水路可以走,倘若有人在那里埋伏击,碰到了怕是必死无疑,而宫泠羽几个月前来信给他,让他悄悄修一条出山的路,唐澈也早就觉得,既然谷主都回来了,只有原来一条进出的路肯定是不够的,便一拍即合,私下修了这条路。 “他们在这边!” 突然有人从战场追了过来,并发现了这边即将要离开的凌波的马车,唐澈一拍马屁股,大马受惊,立刻抬蹄子飞奔出去。 “小唐哥哥——”凌波在车里叫道。 “照顾好凌波,她若有半点闪失,唯你们是问!”唐澈没再理会凌波的不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有毒的蜜蜂追了过来,唐澈手中浸了毒液的长刀一挥,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是夜,六王爷府—— 一灯如豆。 漆红桌面上放着一只封得严密的白色坛子。 六王爷燕昭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围在桌子前打转儿。 刚刚,他的“属下”快马加鞭的从毒王谷给他运回来一只宝贝。也不顾是不是半夜,他是不是在自己妻妾的床上********抱满怀,加急送回来的东西,自然要立刻让他看到。 而他,听到消息后连衣服也来不及穿整齐,便迫不及待的将所有人关在门外,而他自己,则压制住内心的狂喜,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房间里密不透风,除了一排橱柜以外,便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甚至连一盆花都没有。这样空荡荡,倒让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异味儿,更让燕昭理所应当的闻到了从坛口密封处传来的一点点味道。 很轻,微不足道,不仔细闻是决计闻不出来的。 可是燕昭却不会闻错,这让他日思夜想,惦记了很久很久的味道。 越王蛇! 万蛇之王! 他早些年到凤麟洲去求学时,便在那里听说有一种蛇,生双头,曰越王。这种蛇速度快,毒性强,能够得上一条加以驯化,想必能够成为一件不错的杀人工具。但这蛇极其珍贵,听说世上仅有几只,数月前,他听说在夜王府有这种蛇,但被夜云轻那个败家子给一脸盆拍死了,等他偷偷潜进去看时,那蛇都成了一滩烂泥,给当花泥使了。说也奇怪,这蛇剧毒无比,可竟然完全烂在了泥土里,毒素都没有渗入到花木中。 神奇,神奇! 自那以后他便一直在寻找越王蛇,他炼蛊控制僵尸,驭尸之术已经小有成就,若是在蛊中加入这越王蛇的毒血…… 燕昭不禁轻啧出声。 想想便觉得简直不能再完美了。 这蛇稀罕得紧,倘若死了也怪可惜……但是若不杀死这蛇,他想要取血,怕是很难。 燕昭思考了一下,便提起坛子,走到房间正北的一块地砖前,用力跺了跺脚,一块地砖飞起,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 燕昭小心的提着坛子,一步一步下到了地下室。 周围石壁上的灯盏,在他走过时,衣袖一带,倏然亮起。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地面上几盏莲花形状,上面刻着梵文的佛灯。 他带回来的尸体大多是新鲜的,在这里被制造成人偶,尸体内带着巨大的怨气,是以他需要这几站看似不起眼,实则能够压制怨气的佛灯来帮他。 一眼望去,这地下室空旷无比,一排排尸体整齐的站立着,足有百具。 这一百只人偶全部是燕昭引以为傲的杰作,他熟记每一个人偶的位置,认识的就用他们生前的名字,不认识的,便用编号来代替,在这里,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偶。 地下室空气稀薄,空气中还漂浮着异样浓郁的香气,让人闻了便觉恶心,但燕昭却像没事人一样,拎着坛子,闲步游走在群尸之中,很快,他便停在一具高大魁梧的人偶面前,抬头笑道:“找到你了,慕容歧。” 慕容歧是他安插在世子府的眼线,这么多年都做的很好,可惜了,就那么被他自己的亲妹妹杀死了。 不过,他生前是个将军,死后即使被制成了人偶,也比普通人要厉害很多,蛮劲大。 “你,跟我来吧。”燕昭的袖子里藏了一块特殊的虫玉,这种玉的味道,也只有种在尸体中的蛊虫才能够味道,蛊虫会跟着虫玉的味道走,自然也就带动了尸体受他的操作。 第265章 选我还是他(6) http://.biquxs.info/

世子府—— 三天前,前世子妃乐明砂被人钉死在城墙上一事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南诏王听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召了燕倾进宫去,被燕倾早已准备好的借口挡了回去——燕倾将全部的事情都推到了桃花岛主身上。他扬言说自己与桃花岛主有过节,她这是报复到他头上了。 并且燕倾还将自己有心收复桃花岛一事告知了南诏王。 桃花岛自古以来便是南诏的每任帝王觊觎的一块肥肉,外面的人很少有进到里面去的,因为桃花岛四面都被弱水环绕。弱水是一种重水,任何东西都不能够安然渡过,不论是从天空上掠过的飞鸟,还是一片轻盈无感的羽毛,都不能够渡过弱水。 桃花岛里面曾有人出来过,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平安出来,没有掉到弱水里面淹死的。但据传说言,桃花岛四季如春,风光无限,山好水好空气好,里面的环境十分宜居,最适合养老了,况且,里面的人活的岁数都比普通人要长。 纵使没有办法达到长生不死,甚至说这只是传言,虚实还不能确定,但自古一提起桃花岛,就没有人不露出艳羡的目光来。 尤其是像南诏王这种年近半百的人。 他当时便不再追究,并多拨了三千将士给燕倾,让他专心寻找桃花岛的入口,如有可能,一举拿下。 没有人是不贪恋长寿的。 南诏王一向疑心大,不会在旁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即使是在自己的亲生儿女面前,他都习惯了隐藏,可这次,他这老狐狸尾巴总算露出了出来,一说可以长寿,他立刻就坐不住了。 燕倾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个老东西,到现在不让位给他,难道真的是受了老六的蛊惑? 想起那日在王宫见到的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各个都秀气十足,妩媚动人,老六倒真是下血本。 桑与在一旁侍候着,看着燕倾脸上的笑容一会儿一个变化,忍不住问了出来:“殿下,这是在思忖何事?不妨说出来,让属下为殿下分忧?” 燕倾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前打开着的奏折上,一边阅看一边问道:“我无事。夜家小王爷可醒了?” “尚未。” “可找到了她的消息?” 燕倾口中的“她”是指谁,桑与明白,但是,宫泠羽一行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钻到了地底下,凭世子府这般强大的消息网竟然也搜寻不到! 桑与摇摇头:“殿下,不如属下再去一趟‘黄泉’?” 正在低头看奏折的燕倾忽然想到了什么,微一抬头,看着桑与,并没有开口说话。 桑与被他看得有些毛了…… 好一会儿,燕倾才问道:“‘黄泉’在哪里你是否知道?” “属下不知,上一次去,是在一家青楼,然后被人蒙住了眼睛和鼻子去到的……” 燕倾的目光有了变化,蒙住了眼睛和鼻子? 蒙住眼睛倒是情有可原,可是连鼻子也一起遮住,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人的鼻子,毕竟是不如某些动物的……但是,也不乏有奇人异士存在,能够靠味道寻找的。 燕倾道:“带我去那家青楼。” 桑与:“……” 什么?世子殿下要去青楼? 世子府的女眷虽然很多,燕倾也有过无数的女人,但是他……从来没有去过青楼啊…… 即使桑与心里知道,他去青楼不是为了睡女人,但是,这世子殿下去青楼毕竟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儿,万一传出去了,对他的形象有损…… 桑与抱拳施礼,道:“殿下,不如属下代殿下前去?” “我不是为去那里买消息。”燕倾慢慢站了起来,因为身上受了两处剑伤,皮肤过分的苍白,在昏黄的灯影下却折射出一种异样的美感来。其实燕倾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是他身上太过清冷,阴暗,把他的风华遮得严严实实,让人不敢有半分的痴心妄想。 过去桑与以为,世子殿下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真正动心的,但是现在燕倾对宫泠羽这种根本不放手的态度,委实改变了桑与的一贯想法……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家世子殿下也不例外哩! 只是桑与心中也有疑惑和担忧。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燕倾,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宫泠羽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他们两个过去在一起,就是大刀碰长剑,时刻都是火星四射的,谁的性格都那么烈,遇事往往谁也不愿退让的。重要的是,过去世子殿下对宫泠羽有利用的成分,她整个宫氏家族的灭亡也是拜殿下之手…… 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殿下还能云淡风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是世子妃宫泠羽只是出了趟远门,而他在家中等待她回来,就这么简单。 可是宫泠羽呢? 她回来便杀了那么多人,还处处和世子殿下作对……她分明心中怀着仇恨的! 燕倾可以当作没事人一样,因为他的心冷,还是因为,他有其他的法子能够让宫泠羽屈服? 主人的心思你别猜,因为猜也猜不到,何况,他的主子有一颗比别人都要冷血无情的心呢? 半夜的时候,燕倾到底去了那家青楼,只是和他想的一样,在青楼那龟奴的带领下,他找到了那个所谓的“黄泉”组织的暗宅,但是,里面却是一道人影也没有,人去楼空了…… 几重进的大院子,搬得干干净净,连跟毛都没有给剩下来。 月光中微,燕倾裹着鹤毛大氅,宛如一座雕像伫立在院中。 他身上还带着伤,这个时候应该好生休息的,桑与想开口劝他,却见他抬手制止了自己,转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尽管这里到处都是世子府的神策卫军,可桑与还是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每个十步便有一名神策卫军庄严的守候,桑与摸了摸鼻子,这神策卫军是天底下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可是深更半夜的却被派来找人了,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世子殿下这么着急忙慌的,却又是在招谁? 桑与一头雾水,总觉得自己好似想到了什么,万千念头都碾在了一起,只等待一个突破口。 燕倾走了很远,才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 他挥袖,屏退了这外面守着的人,同时也用眼神制止了桑与。 推开两扇木门,房间空荡荡的,只有清冷月光洒进来。 这里的东西虽然被搬空了,但是由于时常住着人,住过人的味道却是不会轻易被抹灭的。 而这间房中的味道,就是“林许”身上的。 只要想起宫泠羽在这里住过,燕倾便觉得这房间也分外的温暖。 他的心这么多年都是凉的,唯独在那个叫宫泠羽的女人出现以后,他才觉得这世间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那天晚上,燕倾便在这冰冷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宿。 他后面也是睡下了,等到第二日回府时,便染了风寒。 桑与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却不敢轻易询问出口。 还是燕倾主动和他说的,“黄泉”暗宅应该是宫泠羽的势力,他猜到了那是她的地盘,她很有可能也猜到了他会猜中她的,所以其实带着人进到暗宅时,他就没抱多大的希望,果然进去一瞧,别说宫泠羽了,整座宅子都被她搬空了。 她藏身的本事越发的厉害了。 燕倾露出一丝笑,不知是无奈,还是在自嘲,他早该想到的。 因为没有想到,所以就又一次让她逃了。 他因为把多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宫泠羽身上,所以连祭司院的人都被云忆寒给掏空了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宫泠羽这个时候,应该和云忆寒在一起吧? 一想起宫泠羽和云忆寒在一起的画面,燕倾就觉得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云忆寒是堂堂大祭司,他怎么可以和凡夫俗子一样,和女人牵扯不清?! 这一刻,燕倾似乎已经忘了,他早在两个月前,便像南诏王请旨,罢黜了云忆寒大祭司一职。 前所未有过的烦躁和说不清的情绪充斥着燕倾的脑袋,他揉了揉眉心,看着刚才侍女端上来的药就觉得头疼。偏偏这个时候,外面还有个不知趣的侍女,想要借机上位,说什么要进来服侍,燕倾一怒之下,让人拉下去给杀了…… “去叫——”燕倾一时迷茫,他要叫谁来? 钟灵要闭关半个月,凤锦他…… “来人,去叫凤锦来——” “不用叫了,凤锦在此。” 门外一道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凤锦便推门而入。 燕倾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凤锦这个人平日很懂得礼数,更是很少有不请自来的时候——燕倾一抬头,四目相对,凤锦那双眸子,像染了血一样。 凤锦脸色惨然,身上也沾染了几点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踉跄的站在那里,脸上盛着巨大的愤怒,双目赤红,盯着燕倾看了良久,才颤抖的吐出几个字:“胭脂死了。” “胭脂……死了!”凤锦身上,说不出的失魂落魄。 第266章 选我还是他(7) http://.biquxs.info/

胭脂死了。 死在凤锦面前。 凤锦这个人其实很自大,他对胭脂一直都是压迫的态度,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对她是无情的……他不喜欢她,他怎么可能喜欢云忆寒的人?!可是他忘了,胭脂为了他,早已经背叛了云忆寒啊…… 胭脂七孔都在往外流着浓黑的血,将她一张美丽的脸庞染得可怕,触目惊心的可怕,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便在巨大的痛苦中离开了他…… 其实,胭脂最后那几个字说的断断续续,但凤锦还是听见了,她说,杀了我…… 他知道她很痛苦,他也很无奈,可是,让他这么亲手杀死她,他下不去手…… 在凤锦心中,从来没觉得胭脂占有过什么分量。 可就是在胭脂死去以后,他抱着她的尸首整整一宿没有合眼…… 胭脂的尸体已经凉了,可是凤锦不相信胭脂就这么死了,所以他主动来找燕倾了,燕倾曾以性命威胁过他,除非是他宣召他,否则他不能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他为了胭脂,越矩了…… 规矩就是规矩,燕倾让他去死他也认了。 但他想让胭脂活过来…… …… 胭脂的尸体被放在床上。 凤锦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头发也梳得整齐。即使他自己还是一身凌乱,却把胭脂弄得好好的。 因为胭脂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够为他挽一次发髻,画一次眉…… 燕倾站在胭脂的尸体面前,看着凤锦的脸色有些怪异。 这胭脂已经死透了吧? 她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死人才会有的苍黄之色,尸体僵硬,因为屋子暖和,身体有些部位已经起了青色的尸斑…… 这个凤锦,平日里说话就阴阳怪气的,怎么都透着股阴森森的味道,像个肾虚之人。怎么眼下还做这种不让人入土为安的事情? 他又在做什么妖? 从王宫里面请来的御医就在外头,但是看这情景,燕倾并不打算让御医进来——谁进来,见到这样一具被打扮得美美艳艳,仿佛活人一样的尸体都会给吓到吧? “世子殿下?”凤锦见燕倾迟迟没有动作,目光终于万分不舍的从胭脂的尸体上移开,望向了燕倾。 燕倾看着他,但笑不语。这笑容,十分冷冽。 良久,凤锦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睛红的可以滴出血来,他忽然一下抱住了胭脂的尸体,声音像在哭:“殿下,你救救她好不好?只要你能救活胭脂,我就告诉你云忆寒身上最大的秘密……” …… 云忆寒站在厨房的窗外,眼神有些茫然。 若水走了过来,云忆寒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直接问道:“她为何要瞒着我?” 若水朝着厨房里面望了望,又看向云忆寒的背影,叹了口气:“夫人想给您个惊喜。” “惊喜?” “夫人说,大……公子您过去那些个新年都没有好好过,这一次她和你一起守岁,一起过年。”若水想了想,还是把这个宫泠羽让所有人都瞒着云忆寒的消息说了出来。 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家主子好,可他家主子眼睛就是那么尖,别看他平时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但其实他心里都有数,比谁都清楚。他不算计别人,那是懒得算计,但别人也别想算计他。 位高权重则疑心大,其实云忆寒没有多大的疑心,因为他无所畏惧,自然也不用像旁人一样兢兢业业时常质疑,但在面对宫泠羽一切相关的事情上,云忆寒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为了宫泠羽连命都不要了。 这宅子里上下几百号人,都在为庆祝这个新年而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只有被宫泠羽连哄带骗弄睡了的云忆寒被蒙在鼓里。但他并没有睡多久,很快便出来找宫泠羽了。 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云忆寒不像个男人,太过粘人了,但若水知道这其中真正的原因——他是怕自己没有多少时间能够陪她了吧? 所以分外珍惜每一秒在一起的时光,才不管别人会怎么说。 所以,当所有人都听从命令瞒着云忆寒准备惊喜时,若水还是不忍心瞒着他。 他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他怎么忍心瞒着他? 站在窗下的云忆寒,脸色苍白的像只鬼,也露出了在宫泠羽面前没有表现过的疲惫之态。他知道宫泠羽熟悉脉理,所以便动用了禁术,让自己的脉搏看起来和健康的人没什么两样。甚至他的身体也是,早已破败不堪,却依旧在强撑着。 在她面前,他不能倒下…… 更不能让她看出破绽来。 瞧,他这不是伪装的好好的,他那小媳妇儿一点也没有发现不是么。 厨房里忙的鸡飞狗跳,宫泠羽挺着大肚子在指挥来指挥去,她好像在做一种叫“蛋糕”的东西,奇奇怪怪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几个打下手的人也是,忙得手忙脚乱,乱成了一团…… 云忆寒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宫泠羽身上,她半侧着身子背对他,他能看得到她额头缓缓淌下的汗珠儿。 从开始不在她心里占一分位置,到现在她事事都能够考虑到他,这算是把他放在心底了吧? 他,是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云忆寒唇边一抹满足的笑容,溢于言表,他却快速收敛,不肯在若水面前表现出来,看了看厨房里头忙的热火朝天的景象,忽然说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瞒着我的?我厨艺这么好,她不让我进群帮忙可真是失策啊……” 若水:“……” 吐血! 您厨艺那叫好? 若水看了看里头正在擀面皮,和馅包饺子的几个人,想起上一次包饺子时宫泠羽的咆哮…… “云忆寒,你这饺子皮是用什么黏的?” “云忆寒,你这是用虾子皮搅的馅儿吗?” “冬笋有没有洗干净?这上面黏着的是今年燕子衔来的春泥吗?” “这个是猪……皮吗?” 说到后面的时候,宫泠羽的声音都带了颤音—— 上一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水想哭又想笑,他家大人变成了公子,可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还是这般不减当年啊! 云忆寒在厨房外面偷窥,偏偏还一点也不注意,没有一点遮遮掩掩的意思,反倒带了一种正大光明去看他的东西的既视感,可即便他不低头也不弯腰,里面那些人偏偏愣是没有发现他…… 分明有几个人已经往窗户这边看了的…… 云忆寒在外面看了好一会热,若水总算发现,他的目光再怎么变幻,都不会离开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的…… 如果放在几个月以前,说云忆寒有了孩子,若水恨不得能戳瞎自己的双眼,这是打死都不能信的!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云忆寒是强弩之末快要死了也是真的…… 若水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个时候,看什么都有一层荒凉的感觉,大概是,他心里开始觉得荒凉了吧? 这边二人在看着,身后那道走廊冷不防又出现了两条人影,正是手臂互相挽着的忘川和花灵。 花灵是鬼,她敢畅通无阻的出现在阳光下,也敢大胆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除了云忆寒。 花灵畏惧云忆寒,可是忘川要在云忆寒面前耍横,她也不得不陪着他来…… 忘川察觉到靠云忆寒越近,花灵的手便越是凉,他回眸一看,眼神温柔,做了个口型:“无事”。 她是他的人,只要小羽不开口,云忆寒就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在距离云忆寒几丈远时,两人停了下来,云忆寒听到动静,回眸。 忘川的脸上交织着妖气和鬼气,不相上下的,忘川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可能让他这妖气掩盖不过鬼气的……这花灵应该也是只“老鬼”了吧? 这是云忆寒第一次抬眼正视打量花灵。 冬日的暖阳下,云忆寒站在雕花格子窗下,一袭白衣如雪,他周身是普通的雕栏画柱,可就是因为有了他的存在,而显得那么的不平凡…… 花灵心中一动,如果她能够站在这样一位举世风华的男子身边就好了…… 忘川并没有察觉到身边花灵的异样目光,他和她一样,也在注视着云忆寒。 小羽说她不会再爱上,可是她却爱上了云忆寒。 她骗了他啊。 忘川兀自打量了云忆寒半晌,才开口,语气相当恶毒:“不就是给你过个年吗?有什么好期待的,过去那些年,都是我和她一起过的……” 云忆寒道:“这你大可放心,以后的年,都由我陪着她过。” “你!”忘川气结,抬手指向了云忆寒。 只见紫芒一闪,没有人看到云忆寒是如何出手的,忘川便疼的闷哼一声,迅速掩藏进袖中的手似乎流了血…… 云忆寒淡淡道:“我夫人没有教过你最基本的礼数么。既然她没有教过你,理应由我告诉你,拿手指着人,是对人的不尊敬。” 忘川狠狠白了他一样,拉着花灵转身离开了。 花灵的目光,在转身时还停留在云忆寒身上,待他抬眸去看她时,她竟然调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第267章 选我还是他(8) http://.biquxs.info/

原本云忆寒还想在自己故去以后,将小羽托付给忘川。但现在的忘川,委实让他不能放心把小羽和孩子交给他。 若水目送忘川和花灵那两道身影离开,思考了一下,对云忆寒道:“公子,忘川身边那个女孩子看您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若水这话说的含蓄,他其实想说,她是看上他家公子了吧?临转身了还不忘抛个媚眼…… 云忆寒淡淡道:“她觊觎我的力量倒也不足为奇。” 若水惊诧的抬起头。 云忆寒没有再说什么,他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上,他默然转身,目光又透过雕花窗子,落在了宫泠羽的身上。 他就这样看着她,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若水心中长长一声叹息。 世人都觉得祭司大人冷血无情,可是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其实不是无情,反而是天底下最痴情的人呢? …… 夜幕降临时,月明如昼,星河万里,每一颗闪烁的星子都看得十分清楚。 宫泠羽原是想准备烟火的,云忆寒那个人啊,过去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极有可能从来没有看过这种东西,但是现在虽然已是新年,却还没有到燃放烟花爆竹的时候,她担心这样做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想想还是作罢了。 新年时的烟花爆竹,熬年守岁,吃饺子贴对联,都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意义。有的人聚少离多,只有在新年时才能重新聚在一起,所以大家分外珍惜这在一起的光阴。但其实只要新年能够和爱的人在一起,有没有烟花爆竹、饺子春联都是开心的。 最重要的,是在一起。 所以即使没有办法让云忆寒提前看到烟花,但这饺子和春联都是有的,也勉强能提前庆祝个好年吧? 在宫泠羽心里,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执着想要提前为庆祝。她跟着包了几个饺子以后,看着她们把饺子下锅,咕嘟嘟的煮着,厨房里到处冒着热气,这种凡尘的烟火气,反而会让人觉得心安。 后面她便从厨房出来,一直对着天空发呆,独自一人从日落看到了满天的繁星。 他们如今藏身的这处宅子,其实离“黄泉”暗宅并不算远,不过隔了几户人家,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而是她觉得暗宅不安全了,暴露近在眼前,而选址在这里,也是极具风险的。 尤其是燕倾的心思莫测,她真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摸到了暗宅,然后用方向思维想到她如今怀有身孕,是无法长途跋涉的,况且他的疑心大,她极有可能为了打消他的疑心就近取址……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宫泠羽始终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尤其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心始终一片凌乱,无法安定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一颗心根本踏实不下来。 云忆寒将祭司院剩余的弟子全部都转移了出来,别看他平时强势得很,但关键时刻,他还是很尊重别人的意见的,愿意继续跟着他的,他留下;不愿意的,他便放人离开……如今,剩下的那些愿意跟着他的旧部,已经被派去支援毒王谷了,凌波还在来这里的路上,只等她一到,他们就可以提前把年过了…… 可宫泠羽死也没有想到,原来她的闹心不是毫无理由的,这个提前准备的“新年”,差点成了她和孩子的丧命之所…… 巳时已过,护送凌波的车驾却迟迟没有来到。 宫泠羽已经派出去三拨人去打听了,一个人影也还没有回来。 云忆寒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接到了一个消息——云阳城郊外的王陵受到了地震影响,整座王陵都往下陷了十丈! 接到这个消息以后,他便心不在焉的,宫泠羽在忙凌波的事情,也没有去管他,直到想找他帮忙,才注意到他也有些心神不宁。 宫泠羽想要开口请他帮忙的话就吞回了肚子里,转而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云忆寒欲言又止,但一看到她那双透着无比信任的眼睛,便想起自己说过,以后再也不会瞒她什么,便将实情托出。 他担心王陵,是担心离雪尸身的安危,宫泠羽听后,并没有他意料之中的生气和发火,只是说道:“你去看看吧,要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么。” 云忆寒十分意外,心里有些宽慰,却又觉得有些别扭…… 她为什么不吃醋? 是不是他在她心里的位置还不够重要? 宫泠羽难得能看穿他的心思,拉住他的手,发自内心的露出一抹笑:“我是不喜欢你和别的女人有什么狗血的联系,但是离雪已经是红颜枯骨了,我没有必要跟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况且,你如果对‘旧爱’这么狠绝无情,我也会看不惯的。但倘若你对旧人都能尽到一定的义务,对我就更不会差了,是不是?” 宫泠羽的这番话,说的没什么大义凛然的感觉,但却让人心中听了觉得十分舒服。如夏日林间吹过的一阵清风,带着清凉的舒适,直吹到了人的心坎上。 云忆寒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番话,会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况且,还是他的。 他凝视宫泠羽良久,忽然美眸轻眨,道:“叫夫君。” “……”什么鬼?! 宫泠羽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实话,她和云忆寒还没有拜过堂成过亲,名分这种东西,只是默认了,哦对了,还有那一纸她根本就连边都没有见过,但云忆寒却非说有她亲手签字的婚书存在,但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她的确是没有喊过他一声夫君…… 媳妇儿倒是顺口叫过几嘴,云忆寒也还挺受用的。 甚至在宫泠羽心里,都有些觉得云忆寒比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情诗,当得了情郎,有脾气,能撒娇,会卖萌,会暖床柔弱易推倒……所以,让她喊他“夫君”这件事,她貌似真的有点接受不来…… 这……她一个女汉纸有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啊…… 宫泠羽挠了挠头发,一脸古怪的看着云忆寒。 云忆寒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的回看回去,那目光好似在说“快叫吧,快叫吧”…… “在害羞么。”云忆寒的语气也有些古怪,宫泠羽下巴一凉,冷不防就被迫抬起头,撞上了云忆寒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 他的眼底,隐约有紫色光芒在闪动,但很快便消失了。 可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 “嗯,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宫泠羽大胆承认,并不扭捏。 云忆寒哈哈大笑,却是转而将她抱在怀里,他的身上,冷香味道一如既往…… “那,以后还是喊我媳妇好了。反正,我没那么有所谓的……” 云忆寒的语气似在叹息,但又掩饰不住暗藏的巨大宠溺…… 宫泠羽窝在他怀里,悄然勾起了嘴角。 这样的云忆寒,让她说什么好呢? 总也觉得,说一千到一万,也说不尽他的好…… 最后,云忆寒还是孤身一人去王陵查看,他的打算是,只要离开宫泠羽的视线,他就不必要浪费灵力去伪装什么,这样身边没有她的人在看着,他就算跌倒在哪里爬不起来,她也不会知道的…… 纵使身体破败,可云忆寒还是有自己的风骨的,在自己女人面前,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形象是那个无所不能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云忆寒…… 云忆寒走后,宫泠羽回头望了一眼大厅中央的桌子,上面的佳肴美食已经成为了残羹冷饭,只有红泥小炉上煮着的酒还在咕咕冒着热气,却带不起一丝的温度…… 这原本就是给云忆寒一个人庆祝的新年,现在他都有事离开了,这顿饭,也没什么意义了…… 宫泠羽正要招呼下人把饭菜收拾下去,却惊讶的发现,四周的下人早在不知何时就不见了踪影,人都去哪里了?就在这时,一只素手掀起帘子,忘川走了出来。 他难得没有和花灵一起出现。 宫泠羽看了他一眼,道:“吃饭了么?菜都凉了,我找人给你热一下?” 忘川看也不看那一桌子盛宴,这根本就不是给他准备的东西,现在云忆寒走了,所以这些剩饭都该留给他吗? 忘川眼神一寒,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小羽,我问你,若是我和云忆寒同时身受重伤,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选谁?” 宫泠羽微怔,但很快便笑着敷衍:“怎么可能只救一个,凭我的手段,你们俩都不会有事的。” “选我还是他。”忘川坚定的重复。 宫泠羽眼神发黯,一时没有再想开口的意思。 忘川脸上掠过一丝了然,她的答案,他已经知道了。 宫泠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前院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刀光剑影浮过,好似很多人在打架。 一个背上插着箭翎的杀手从八角门爬进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宫泠羽报告:“世……世子……杀……来了……” 宫泠羽脸色一变,立刻朝着他的方向掠去。 第268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和忘川赶到前院时,双方已经开始大规模厮杀,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很多具尸体,一时也难以分辨是敌方的还是我方的…… 望着这满地的尸体,宫泠羽忽然想起宫家满门被屠杀时,也是这样的情景…… 似曾相识。 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道。 冲进院中残杀的是燕倾的神策卫军,宫泠羽挺着大肚子,被忘川和几个属下护在一角,她四下望了望,并没有发现镜的身影。忘川在这紧要关头,也不再耍什么小脾气,放出了一丝妖气,却因为场面实在是混乱,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有,尤其是血腥味道尤其刺鼻,他根本无法嗅出镜的位置。 他朝宫泠羽摇摇头。 宫泠羽略加思忖,便嘱咐另外一名属下去寻找镜。这里的属下大多是杀手,执行刺杀任务时明杀或者暗杀,他们无法坐阵指挥,何况,她也只放心镜…… 刀光剑影闪烁而过,云忆寒才刚走,燕倾这就杀来了……宫泠羽的心蓦地一沉,莫不是,她这里有了叛徒? 若不是有人给燕倾通风报信,若不是云忆寒才走燕倾后脚便杀到,怎么会这般巧合? 宫泠羽首先怀疑的并不是自己的部下,而是花灵! 她四下眺望,果然没有看到花灵的身影,便询问忘川。 忘川太了解她了,很快便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心中不禁一恼:“小羽,无凭无据,你怎可胡乱怀疑别人?!” “所以这不是让你找她出来么。” 忘川抬手,怒指着一个方向,道:“你看灵儿在作甚!” 宫泠羽瞧着他手指所指方向望去,瞥见一抹上下起伏的花衣身影,花灵竟然在和桑与打斗! 但这并不足以抵消宫泠羽心中对花灵的怀疑,本来忘川私自将她带来时,她便对她怀有隔阂。说不定这是花灵的苦肉计,等下兴许她还会受个伤让忘川心疼什么的…… 根本不用什么等下,就在宫泠羽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花灵便真的受了伤,忘川虽然人守在宫泠羽身边,但一门心思都压在花灵那边,眼神更是寸步不离的,见她受了伤,立刻飞身而起,直奔她去。 忘川离了这边,守卫便立刻露出破绽,神策卫军的好几个人冲了过来,宫泠羽顾不得其它,祭出碧水剑,也开始出手…… 凌乱的场面,满地的尸首,血流成河,月下厮杀—— 燕倾本人并未现身,但他这手下的军队似乎都是拼了命的,想必是燕倾下的必杀令。一想到燕倾,宫泠羽便恨得牙齿痒痒,无奈她此刻身子太重,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她举手投足都要分外小心谨慎…… 云忆寒去看离雪的尸身了,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的,她不能恋战,待找到了镜,她就要全身而退…… 王城的夜空,万里寂静。 这一角落的厮杀,却让明月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血色。 宫泠羽体力流失的非常快,她很快便要支撑不住,好在这时,镜出现了,宫泠羽将战场转交给他指挥,她真的不能再拼了…… 忘川抱着受伤的花灵过来,宫泠羽的肚子一直在犯阵痛,可这个时候,她只能强忍着,不能让别人为她分神! 数名杀手围在角落,将宫泠羽、忘川、花灵和镜四个人牢牢的保护在中间,组成了一面临时的保护墙。 镜一脸的凝重,他方才出去查看了一圈,发现燕倾并没有亲自出现,只是他身边的那个亲侍卫桑与来了,镜分析了一下局势,宫泠羽便做了个决定:“等下我会带着忘川先走,你们不要恋战,神策卫队也不是好对付的。” 况且这是偷袭,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对方是万全的准备,而他们,是毫无准备……这个时候,宫泠羽难免有些责怪自己,是她高估了自己,才导致如今的场面,但眼下自责没有丝毫的用处,那些死去手下也不能因为她的自责而重新活过来,唯有想办法弥补。 这面临时的保护墙很快便受到了攻击,一人被神策卫军的长枪直接插破了脑袋,血溅了宫泠羽一身,忘川抱着花灵,没有办法动身,镜想替她阻挡,却没有来得及…… 宫泠羽不以为然,面无表情的擦掉自己脖子上的血,沉吟了一下,道:“不能恋战,我们走后,一批一批撤离……” 镜点头同意:“我知道,我会最后一批离开的。” 离开的人越多,剩下的便越少,会有越来越少的人面对越来越多的神策卫军,所以选择最后离开的,肩上的担子便越重。如果幸运的话,全员能离开大概一半。倘若不幸的话,后面那些人很有可能就无法离开了…… 宫泠羽不想让镜最后一个离开,但转念一想,她一旦离开,这里能坐镇的便只有镜了,一旦镜也撤离了,那些下属们也会人心惶惶的…… “你要小心。”宫泠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了镜一个眼神,和郑重的告别语气。 镜朝她一笑,很快便恢复严肃的面容,道:“从这里往西出城,城门我已让人攻下,往凤凰岭去,那里山多岭多,即使搜查也很有难度的……” 镜说的云淡风轻,宫泠羽心中却难免涌出感动来。她这个当头儿的都没有想的这么周全,反倒是镜,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主子吧? 眼前忽然浮现出自从镜知道她是女儿身以后,看她的眼神似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他懂得适可而止。 把这种非分之想深藏在心底,不会表现出来引人反感。 宫泠羽看着镜的眼神有些于心不忍,尽数落在了忘川眼里,他冷哼一声,打断两人互相对视的情景:“还不走,是等燕倾亲自来擒人吗?” 忘川这句话如醍醐灌顶,宫泠羽立刻归位,深望了镜一眼,转身便离开…… 宫泠羽离开以后,一小队由镜亲自挑选的人马也保护着她一道离开…… 然后,他按照她的吩咐,将剩下的人编成了三小队,分别离开,才一面打保护,一面送开了一部分人,对方便突然不再出手,镜不明所以,思考了一下,带着剩下的人也停了下来。 两军对峙。 现在的局势是,敌多我少。 而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却是先选择停手的,这说明,他们有话要说。 他们的人已经走了一部分,现在本就处于劣势,实在没必要再怕什么了…… 镜便是这样想着,才也叫人停下来的。 现在双方各占据一边,外面还有弓箭手在严阵以待,似乎只要一声令下,无数箭雨就会流星般杀来—— 桑与转身走入军队后方,不多时,便迎出了一位老者,镜原以为,出现的会是燕倾,却不想,是个白发老头儿。 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那老头儿的容颜,竟然和当今世子有几分相似—— 镜心下一沉,再看桑与对他的态度,恭恭敬敬,简直比在燕倾面前还要恭敬顺从个一百倍,他是世子的侍卫,世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却对这老头儿这般尊崇……镜的目光倏然一变,恍然大悟。 ——莫非这个老头儿是南诏王?当今王上?! 别说是镜惊讶了,当桑与公布开他的身份以后,几乎所有人都窃窃私谈起来。 “南诏王……” 镜看向燕玄的目光,丝丝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被千骑拥护的老者就是南诏王…… 南诏王坐在高高的步辇上,目光清冷的扫视众人,却并没有注意到镜非同寻常的目光,他扫视了半晌,忽然捋着胡子笑道:“倒是没有瞧见泠羽那个小丫头,不是说她活过来了吗?出来让朕也瞧瞧!” 他虽然在笑着,可是这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见了极端的不舒服,像是光洁的皮肤上忽然爬了一只毛毛虫…… 桑与微微欠身道:“她不在,极有可能是逃了……” “大胆!”南诏王忽然一声暴喝,脸上令人不舒服的笑也变成了冷笑:“这么多人还能让她一个死丫头跑了,要你们何用!” 桑与抿住唇,没有说话,眼底却闪过一抹不甘。 南诏王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前世子妃复活一事,竟然不顾燕倾的阻拦,强行调遣五千神策卫军,突袭了宫泠羽……还软禁了世子,将桑与带出来为他指挥军队。 桑与的心向着燕倾,自然不满南诏王这样做…… 南诏王也是个变态,前一秒脸色还阴沉得山雨欲来,后一秒便又似雨过天晴,继续撸胡子,笑:“朕看尔等各个都是大将风范,不如归顺我南诏如何?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归顺于朕,后半生衣食无忧……” 镜万万没想到,原来对方忽然停下来,是为了策反的?! 镜自然是向着宫泠羽的,但身后这仅剩下的几百名杀手呢? 他们对主子自然没有他这般深厚的感情,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杀人,不分昼夜的四处搜寻消息,还不是为了一个“财”字? 第269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2) http://.biquxs.info/

另一边—— 宫泠羽带着忘川和花灵在折损了多一半的属下以后,终于顺利出了城。 此刻,他们身边只剩下了一名护卫。 一人驾车,三个人窝在马车里,车内拥挤不堪,越靠近凤凰岭路途越是颠簸。这边没有修官道,马车跑得这样快,宫泠羽坐的辛苦,好几次都忍不住吐了出来。忘川最终还是放下花灵,去照顾了她。 宫泠羽不想让忘川照顾的,但是她现在的身体…… 镜应该会让人都撤到毒王谷,大批人马都赶往了那边,毒王谷应该会被拿下的,况且那里易守难攻,只要拿下,就能够成为一方安全的藏身之所…… 他们逃往这边,同时也分散了燕倾的注意力,他下了杀心,只怕她这次会损失的很惨重…… “既然已经离开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忘川已经好久没有回到戒指空间了,宫泠羽也是一样,因为她身体衰弱的原因,空间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让人也发自内心的感到压抑。忘川进去取了些东西出来,都有些呼吸困难了。他出来便撞见宫泠羽一张惨白的脸,他的心蓦地一抽。 “小羽……”这才是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忘川的声音啊…… 宫泠羽强忍住腹中剧痛,摇头:“我没事。” 转而她又吩咐在外面赶车的属下:“李二,速度可以放慢一点……” 不知道燕倾有没有发现他们已经逃了,会不会派人来追杀他们,现在他们只有四个人,花灵在昏迷,她还是个不能动手的,若是有人追来,他们必死无疑…… 李二闻言,很快便将马车减速。 可即使减速,这山道太过崎岖,仍旧颠簸不堪。 为了节省空间,忘川变回了狐身,宫泠羽好久没有见到他变成小狐狸的模样了,也是现在才看到,他原本雪白的皮毛上,竟然多了几道黑色的印记。 像是被火烧的…… 马车又是突然一个颠簸,宫泠羽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巅出来了,她内心一片苦笑,肚子里的孩子也真是坚强,都这样了还对她不离不弃的…… 忽然,忘川一双绿色的眼睛蓦然一变,迅速恢复了人身,马车的空间本就不足,更因为忘川这突然的变身,发出危险的咯吱咯吱之声,忘川蓦然挺直的腰板更是要把车顶掀翻了一样…… “忘川,你……”宫泠羽才开口,冷不防就被忘川抱在了怀里,忘川足下一点,带着她直接破开车顶飞身出来。由于忘川有意的保护,车顶的碎屑并没有伤到宫泠羽。忘川回头朝李二道:“背上她,跟我来!” 他说的“她”,自然是指躺在车厢里的花灵。 忘川说完便不再停留,抱着宫泠羽朝着一处去了。 宫泠羽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腹中实在是绞痛,像有一把刀在转动,疼得她就要呼吸不过来,哪里还有闲暇顾及忘川在做什么? 总之忘川不会伤害她就是了! 忘川的身影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成片荒芜的林子里,李二不敢耽搁,他的轻功太快,他再不追就来不及了。熟料,他的手臂才碰到昏迷的花灵,那柔软白皙的手臂便如蛇般缠上了他的,他呼吸顿时一窒。 花灵施施然的坐起来,眼睛眨得像天上的星星。 “我已经醒了。”花灵声音甜甜的。 李二已经看傻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勾人的女人…… 这哪里是女人,这分明是个小妖精啊…… 这样的花灵,真的恨不得让他立刻就压在身下…… 李二的喉咙动了动,有些难耐,花灵朝他一笑,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李二唇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蔓延开来,花灵的嘴唇便凑到了他的嘴唇上,要贴还没有贴上,要命得紧…… 空气中仿佛沉浸了浓烈的酒气,李二就要醉倒在美人怀了…… 李二慢慢闭上了眼睛,花灵的眼中却猛然迸射出寒芒来,她勾着他肩膀的手化为了利爪,狠狠锢住了他,而即将要贴上他嘴唇的小口,也转为吸出了他的精气…… 须臾后,李二的身体软若无骨,倒了下去,印堂一片青黑。 花灵因为得了进步,皮肤反而显得比之前更加水润有光泽,一双眼眸也灵气十足,她慢悠悠的从李二的尸体上踏过去,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开始去追忘川。 …… 宫泠羽都差点忘了,忘川是狐狸,在被她捡到之前,他住过最多的地方就是山洞。 野兽寻找山洞的本事,总是比人强很多…… 此时,他们便栖身在一处空旷的洞口里,洞道幽深,里面漆黑的见不到底,忘川把她放到了外面靠里的一点,用枯草木将洞穴掩盖起来一大半,宫泠羽身上裹着一件披风,无力的靠在坑坑洼洼的石壁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忘川在一边半跪着,握着她的手。 宫泠羽有气无力的开口说道:“忘川,我感觉宝宝在一点一点离开我的身体……”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此刻被忘川握住的手,也是冰凉的,好像随时就会离开一样。 忘川不知道人类分娩时怎么样的,只是在知道小羽怀孕以后,去问过几个大夫,他们只回答说,女人的分娩是极具危险性的,闹不好就会一尸两命…… 忘川虽然不明白具体过程,但是……他低头看着宫泠羽染血的裙踞,那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好像硫酸一样,灼伤了他的眼睛。 “小羽……”忘川声音哽咽,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 安慰的话,他不太会说,小羽也不一定受用。 他只想唤她的名字。 宫泠羽始终没有低下头去看过,但是她心里清楚,这种异样的剧痛代表着什么…… 她和云忆寒的宝宝,就这样要离开他们了么…… 想到云忆寒一开始对这孩子小心害怕的态度,宫泠羽就钻心的疼。 “忘川,我想见云忆寒……” 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她还是希望云忆寒在身边的。 她唯一想要见到的人也只有他…… 忘川的呼吸一下凌乱了:“这个时候他根本不会赶过来,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光是忘川了解宫泠羽,宫泠羽也是了解他的。忘川这语气…… 宫泠羽强行将腹中巨大的疼痛压下,竟然拼尽力气慢慢靠坐了起来,盯着忘川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忘川,你什么意思?你为何——这样笃定云忆寒不会来?” 忘川抿住了唇。 宫泠羽蓦然将自己被他握住的手抽开,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心口有股气血无法平稳下来,喉咙一阵腥甜,她红着眼圈质问忘川:“是你对不对?!” 什么王陵地震,地宫塌陷,分明是忘川让人放出来的假消息! 他就是想支开云忆寒—— 忘川的沉默恰似默认了这一点,想到了这层,宫泠羽便不难想到下层…… 难道说,今天晚上大家会突遇袭击——是因为忘川向燕倾走漏了消息?! “哇……” 宫泠羽还是没有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接喷到了忘川如玉般的脸上和依旧纤尘不染的衣上。 忘川见她这样,自然心中不忍,上去就要抱住她,无奈宫泠羽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几次将他推开。 一次一次的被推开,忘川的脸也就沉了下来,宫泠羽拼了命的想要离开这里,向着洞口奔去。 没见忘川怎么用力,可宫泠羽就是挣脱不开他…… 忘川终于还是把她抱在了怀里,低眸看她,一脸的无奈:“小羽,我没有把藏身之处的信息透漏给燕倾……” 宫泠羽别开视线不去看他,声音冷如冰:“那你透漏给了谁?” 忘川眸间闪过黯然。 洞穴阴暗潮湿,稍微通风的洞口还被忘川堵住了,此刻这里空气发闷,弥漫的还都是鲜血的味道…… 忘川出卖了她,支开了云忆寒,让她死了那么多手下…… 宫泠羽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她连看也懒得看忘川一眼了。 宫泠羽几次挣扎,忘川几次禁锢住她,甚至不顾一切的低头去吻她…… 也许是宫泠羽反抗的太过激烈,也许是宫泠羽的身体太过冰冷,忘川最终还是放开了她。 宫泠羽忍住巨痛,转身便朝着洞口走去—— 噗。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传来利器入肉的声音。 宫泠羽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露出了匕首染血的寒风。 她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去,甚至都忘记了疼痛—— 她的身后,忘川还维持着将匕首插入她胸口的动作。 忘川脸上的歉意一闪而过,宫泠羽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整个眼前都黑了下来…… 忘川接住宫泠羽倒下的身体,伸出染血的手章,情不自禁的抚摸上她的脸。 洞口人影一闪,花灵俏生生的走了进来,见到倒在忘川怀中,浑身都是血的宫泠羽,嫣然一笑:“川郎,反正她也活不成了,长痛不如短痛,让我喝了这些血如何?” 花灵落井还想下石,一脸的贪婪相,忘川却放下宫泠羽,朝着她走来,冷冷道:“她的血你喝了小心中毒,云忆寒就快来了,不想死就快些离开。” 第270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3) http://.biquxs.info/

头很痛。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痛的。 胸口仿佛插着一把刀,活生生把她从中切割开。 就在宫泠羽觉得自己快要疼死的时候,迷离朦胧之际,腹中忽然一重,紧接着便是一轻,好像有什么离开了她的身体…… ……宝宝! 忽然想到了什么,胸口蓦地一震,宫泠羽被疼醒了。 看着陌生的房间,宫泠羽不禁踌躇,这是……哪里? “不要动。”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依旧低沉性感,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云忆寒?”宫泠羽疼得整个眉头都挤在了一起,云忆寒把她抱在怀里,将她按在胸口的那只手轻拿开,叹道:“不要乱动,胸口的伤会崩开的。” 闻言,宫泠羽便真的不再乱动了,休息了一会儿,胸口好像没那么疼了。 她……胸口这里怎么好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 她隐隐记得,是她说要给云忆寒过一个新年,然后燕倾的手下突然冲进来,镜带着人在后面抵挡,她就和忘川逃到了山上,忘川和她在山洞里,忘川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趁她转身之际,给了她一刀……晕厥之前的记忆风车似的在脑袋里溜溜的转,宫泠羽的眼神一寸一寸变得苍白起来。 是忘川! 是忘川将消息透漏给燕倾的,所以神策卫军才以决堤之势闯进来,害她死了那么多的属下…… 宫泠羽不相信,忘川会这么做。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我怎么会在这里?”对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被云忆寒救回来的? 她一直窝在云忆寒的怀里,醒来后就沉浸在忘川背叛她的巨大伤恸中,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云忆寒一眼,等宫泠羽终于看到云忆寒时,却倒吸了一口气! 云忆寒的脸一如既往的惨白,但是他的颈部却有一道明显的血线! 那条血线沿着他苍白的皮肤一直隐到领口里,不知道还有多深。 宫泠羽一着急心口就疼得要命,云忆寒连连嗟叹,扶着她靠坐在枕头上,他盘膝在一边看着她,道:“不要动,你差点伤到了心脉。”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受的伤?” 云忆寒脸上是一种了然的表情,显然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是晓得的,但是他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问宫泠羽道:“你真的想知道?” “我……”腹中又是一痛,宫泠羽疼得一缩,这才惊讶的发现,她的小腹竟然变得平平的! 那原本鼓起的肚皮已经平坦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呢?! 也是这个时候,宫泠羽才发现,不仅是胸口疼,连腹部都是撕裂般的疼,好像有人在她的肚子上划了一刀…… 方才醒来时,胸口的疼痛掩盖住了一切,这下才似慢慢归位,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呢!!! 孩子怎么样了才是宫泠羽最关心的问题,她急得两眼都要冒火…… 云忆寒也不想瞒着她,但是……他眸底闪过一抹黯然。 但是她现在的身体,还能承受这么多吗? 可她这样心急如焚,若是不告诉她,由着她胡思乱想,恐怕会把事情想得更糟糕吧? “云忆寒,我的……我们的孩子呢?!” 两行热泪,从眼眶里倾泻而出。 她哭了。 宫泠羽几乎从未在人前落泪,甚至连脆弱的一面都很少展现在人前,即使在她最亲近的人面前。她有自己的坚强,也有自己的骄傲,可见,这个宝宝对她来说,该有多么的重要…… 云忆寒忽然伸手揽她入怀,瘦得吓人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宫泠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云忆寒的身体在颤抖…… 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了…… “忆寒,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们的孩子……”没了? 后面两个字,宫泠羽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了,但是云忆寒听得懂,他抱着她,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眼神黯然,可声音却是令人心安:“孩子……还活着……” 宫泠羽却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激动,甚至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忆寒,你不必瞒我,我……承受得住。” 她也算是半个学医的,她的孩子才不足七个月,就算能生下来,能存活下去的几率也小得近乎于无…… 云忆寒幽幽一滩,松开她,抬眸看着她:“小羽,我们的宝宝真的还活着。” 嗯? 宫泠羽认真沉吟,云忆寒确实也不像会拿这件事开玩笑的人,她眼中总算露出了一丝生气,几乎就要不顾疼痛跳起来欢呼:“那宝宝在哪里?” 她好想见到! 云忆寒的表情有些踌躇,犹豫之色显而易见,宫泠羽立刻沉下脸来:“你骗我!其实宝宝早就不在了对不对?” 似梦似醒时那种骨肉从她身体里面剥离的巨大疼痛变得分外清晰起来,孩子一定是没了,不然云忆寒不会这样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她曾几何时见过他也这般纠结……宝宝,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我骗你做什么?孩子原本就在,你总诅咒她不在了是有多不喜欢她?”云忆寒一声轻叹,用指腹一点一点轻柔的拭去宫泠羽脸上的泪水,在她额头吻了吻,低叹:“我带你去看看他。” “……”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宫泠羽有些方了,莫非宝宝真的没事? 云忆寒自己随便套了件裹绒外套,给宫泠羽却穿得十分厚实,包得像只粽子,就差直接下锅煮了。宫泠羽站在落地镜前,云忆寒半跪下去,给她穿鞋子。 宫泠羽的目光从落地镜里两人的身影上离开,打量了一眼这陌生却华丽的房间,没有说什么。 出了门以后,外面竟然是一片茫茫雪色。 空气中跳动着欢快的雪花。 有风吹过,却不那么冰冷。 眼前被大雪覆盖的,是半山腰上一座座亭台楼阁,雕栏画栋,琉璃金瓦,正前方一处小小的瀑布,流下来的水竟然冒着汩汩的热气。 “这是……哪里?”宫泠羽略带艳羡的问道。 “是清涯的一处行宫,是我……他以前最常住的地方。” 身边的女人脚下一顿,很快便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行,却没再说什么,好像只顾打量风景了。 要去到炼丹房的路程还不近,云忆寒便和宫泠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他露出了少有的严肃表情:“小羽,什么都不要问了,也什么都不要管了,以后就陪在宝宝身边,好吗?” 两个人并肩前行,手牵着手,云忆寒身上的香气一阵一阵扑到宫泠羽的身上。 云忆寒这话说的朦胧,宫泠羽心里却什么都明白。 他想说,让她什么都不要管了,她想做的事情,她想报的仇,他都会替她一并做好。 他想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再不受一点伤害。 她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云忆寒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比她还要疼呢吧? 他在某些方面不善于表达而已。 只要她不再问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要她不再问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要她安安心心的留在孩子身边,剩下的,一切有他。 宫泠羽扪心自问不是个特别要强的女人,但曾经在燕倾的身上吃过大亏,所以这一世,她差不多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依靠一个男人。 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男人不可信。 但不得不说,云忆寒的这寥寥几句话,真的把她感动的一塌糊涂…… 宫泠羽几乎就要抑制不住的心动了…… 冷不防一口冷风冲到脑门,让宫泠羽乱颤的心清醒了几分,她摇摇头:“这原本就是因我而起的事情,我有何颜面像只鸵鸟似的缩在安全的角落?” 如今连忘川都叛变了,外面的世界豺狼虎豹,危险无比,她怎么放心让云忆寒孤身犯险? 云忆寒的目光似有了变化,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只是她产生的一刹错觉。 走了十几米,云忆寒才缓缓道:“真拿你没办法。” 宫泠羽嘿然一笑,抱住了他的手臂,苍白的脸色却有了酒一样的胭脂红:“还有多远呀?我都走累啦。” “我抱你?” “不要……” “那——背你如何?” “好呀好呀!” 趴在云忆寒清瘦却结实的背上,宫泠羽才恍然觉得,原来被云忆寒宠着,真不是一般的幸福啊…… “忆寒,怎么这里好像都没有别人?”这一路走来,除了他们两个,她再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这里很多年没有居住过什么人了,自然是无人的。” “哦……” “你还想问什么?”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只有在病中时才会露出这样小女儿家的心态? 宫泠羽轻快的眼眸一暗,道:“那天晚上,是忘川将你骗出去的,所以——他设下埋伏,伏击你了对吗?” 所以他的身上才会有伤,却不知道,他受了多少伤? 云忆寒淡淡道:“一群蝼蚁而已。” “……”蝼蚁吗? 蝼蚁还能伤到我们的祭司大人? “那你知不知道……镜他们……” 还活着吗? 云忆寒背着宫泠羽缓步前行,从阁楼走下,没了廊檐的遮挡,雪花落在了二人头发上,云忆寒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玉骨伞,交给宫泠羽,她一撑起,便遮住了两个人头顶的风雪。 第271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4)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背着宫泠羽缓步前行,宫泠羽趴在他的背上,一只手撑着伞。 她的腹部隐隐作痛,她想开口说什么,但云忆寒走得平稳,这种疼痛也在慢慢减少,让她都有点不确定,自己的肚子上是不是真的被划过一刀? 在去炼丹房的路上,云忆寒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宫泠羽听。 原来那夜忘川将他骗出城去,在半路便派人截杀他,杀他的那些“人”,都是被忘川用瞳术迷惑了的,杀人不眨眼,不见血不封喉。云忆寒受了些轻伤便摆脱了他们,第一时间赶了回去。 院中宫泠羽为他挂在枝头的红灯笼还在亮着,只是已经染了血。 月光下满地的尸体让云忆寒的心蓦地一揪。 整座院子都被血洗礼过,云忆寒找了一圈,都不见一个喘气儿的,但同时也放下心来,这里并没有宫泠羽的尸体。 至少说明她还活着。 就在云忆寒打算回祭司院开祭坛找人时,镜带着几个人从密道出来,见他如见救星,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但镜还是坚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云忆寒。 而镜口中所叙述的事实,更加让宫泠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云忆寒说,镜告诉他,那****和忘川等人逃离以后,南诏王竟然亲临,并且停止了杀戮,而是开始劝降。 性命悠关,加之金钱和权力的诱惑,不少人都倒戈了,被策反了。 镜自然是在这些人之外。 他带领几个他的亲近部下,拼命与那些背叛了主子的叛徒厮杀,最后险险的躲进了密道里。直到外面的动静全部都消停下去,他们也不敢出来,又等了不知道多久,几个人才决定出来探探,却正巧碰到了折回来的云忆寒。 有了宫泠羽的下落,云忆寒便不再耽搁,立刻追着她的下落去了。而镜等人,也决定退守到毒王谷。 等云忆寒在那个山洞找到宫泠羽的时候,她几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山洞里面除了宫泠羽的味道,便只有忘川的。 何况她就算再处于劣势,也不会给人从背后捅一刀子的机会,除非,这个人是她亲近之人。 是她所相信的,所以她才会把后背露给对方。 所以差点一刀要了宫泠羽命的人,就是忘川。 再后面的事情,便是云忆寒带她回了这里。 这里是“清涯”,也就是云忆寒几百年前住过的地方,很久无人居住,却依旧干干净净,连园子里的常青藤都没有疯狂生长,反倒像是有人裁剪得整齐一般。 听到自己并不是全军覆没,宫泠羽的脸总算有了那么一两分气色,她眼底有哀恸一闪而过。 原来忘川真的没有把他们的藏身之处透漏给燕倾,他是直接向南诏王检举揭发了! “靠……”宫泠羽用力呼吸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她大骂一声,手中的玉骨伞直接掉到了地上。 同时她眼前一花,云忆寒竟然转而将她抱在了身前,头顶什么东西悠悠然的落下,盖在了她的脸上,宫泠羽伸手摸了一把,没能拿开,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雪帕,这是她斗篷的帽子。 她刚才失手把伞丢了,两个人自然便淋了雪,云忆寒便给转而抱住她,用斗篷把她裹得结实。 好在没多远就到炼丹房了,到了檐下,云忆寒把放下宫泠羽,将她往门里一推,同时将这沾染到雪片的斗篷扯下,扔到了外头。 “干吗扔了?”宫泠羽觉得可惜,云忆寒这浪费本质真是从来没有变过啊。 云忆寒道:“你若喜欢我另做十件给你。” 那斗篷上面都是雪片子,这屋里暖和,雪片子不一下子就湿了?她穿着湿漉漉的斗篷和舒服么。 宫泠羽进了屋便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只是她气血虚,眼前总是发晕,但是在云忆寒面前也不想表现出让他担心,便一直在强撑着。 不知不觉间,云忆寒为她做了不少事情,还权当没事人似的。而她呢?又给过云忆寒什么? 就这么一个宝宝,还差点被她害死了…… 胸口的钝痛时刻提醒着宫泠羽,忘川不仅想要她的命,还想要他们宝宝的命。 倘若忘川因爱生恨只想伤害她,她不但不会生气放,反而还会对他有一种愧疚感。可是忘川想要伤害宝宝,她就真的无法容忍了! 她说过,没有人能够伤害她和云忆寒的宝宝! “孩子在哪里?”房间中央一口金色大鼎,房间里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丹药气息。若有似无,十分缥缈,应该也是很久之前遗留的了。除此之外,就是一堆摆放整齐,却蒙了重重灰尘的一堆木柴,宝宝在哪里? 宫泠羽脸上没有血色,整个人也瘦了一圈,颧骨微突,眼袋浓重,无精打采的,但提起宝宝时,她欣喜跳跃,眼底那种不可泯灭的光芒却十分让人心动。 云忆寒站在外面缓了一缓,才觉得好受一些。 他知道她的腹部有伤口,他刚才不该背着她的,可是,抱着她需要很大的力气,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她急着要见宝宝,他便也只能带她过来了…… 云忆寒在外面喘了口气,进屋后便牵了她的手,沿着木质楼梯向上走去。 但愿,她在看到宝宝的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一份欣喜。 楼上是卧室的摆设,家具不多,但看得出都是一些考究的红木件儿,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药香。 宫泠羽扫视了一圈,还是不见宝宝的影子,床上也是空无一物。 若是以前,宫泠羽见此情景多会以为是云忆寒在耍她,但是如今她明白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他发火,只是红着眼睛询问他。 这一路走过来,她虽然不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内心想必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唉,有了孩子忘了老公,说的果然没错…… 云忆寒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双手结了个印,在空中一划,无形的水波流动,虚空中好似开了一道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走吧,等下我教你如何开启这结界……” 结界之内,是另外一个小小的房间。 空气中恒温的温度,让人觉得身处其中十分舒适。 突然,宫泠羽注意到房间中央的那个水晶棺材…… 心中咯噔一声,宫泠羽身形晃了晃,险些倒下去。 棺材……棺材…… 难道他们的宝宝已经…… “别多想,那不是棺材。”云忆寒的声音近在咫尺,却一颗定心丸,让宫泠羽的心顿时踏实不少。他握住她的手,引领她走向那口“小棺材”。 到跟前一看,宫泠羽才勉强舒出一口气,原来,这真的不是一口棺材,只是一个水晶长方形的箱子…… 四周和底部的水晶很厚,在几米开外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但顶部的水晶却清澈透明,使得下面的情景清晰可见…… 在这小小的水晶箱中,铺着柔软的金色锦缎,锦缎上面,躺着一个窝在襁褓中的小小婴孩…… 长长卷而翘起的睫毛,柔嫩的几乎可以滴出水的皮肤,紧紧握成的小小拳头…… 这是……他们的宝宝? 可是,宝宝为什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毫无生气,还被封在这看起来毫无空气的水晶箱中?! 宫泠羽满腹的疑问,目光望向云忆寒。 云忆寒的目光也在盯着水晶箱中的小小婴孩,良久,才转眸看向宫泠羽,极其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小羽,对不起。” 宫泠羽的心蓦地一沉,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云忆寒一只手放在水晶箱上,目光复杂,隔着澄澈的水晶,一笔一划,手指仿佛摩挲在宝宝那柔软雪嫩的肌肤上—— “那时你身受重伤,想要顺产根本不可能,我没有办法,只好剖开你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云忆寒的声音仿佛带了颤抖,轻吸一口气,看向宫泠羽:“小羽,对不起。” “……” 良久之后,宫泠羽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我了个擦!难怪她总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给谁划了一刀,原来是云忆寒给她做了“剖腹产”?! 等等—— 云忆寒貌似不是大夫啊?! 他用的什么刀?!有消过毒吗?纱布不会还落在她肚子里呢吧…… 一连串无厘头的问题草泥马般奔头而过,宫泠羽打了个激灵,条件发生似的,忽然觉得腹部难受得紧…… 云忆寒一脸的担忧:“不舒服了?” “我……没事!”宫泠羽咬牙吐出几个字,目光继续落在水晶中的宝宝身上,皱眉道:“我们的宝宝……是男孩女孩?它这是……怎么了……” 她能这样询问出来,想必也不是很难接受…… 云忆寒轻叹:“是女孩。她没事,只是在沉睡。” “沉睡?” “她脆弱的像一块玻璃,我只好封了她的五感,封入这恒温的水晶之中……” “那她,还活着吗?”宫泠羽几乎又想落泪。 云忆寒握住她的手,坚定道:“她没事,会醒来的……” 只是醒来不知道需要多久,他大概是看不到了…… 第272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5)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还是想哭。 尽管这个孩子没有死,但也跟死差不多了…… 云忆寒怕她伤心过度,她原本想多守着宝宝一刻的,云忆寒却强行将她拉了出去,连哄带骗的让她喝了几晚难喝但据说可以加快伤口愈合的符水,这才教她开启那结界的口诀。 现在宫泠羽已经睡下了,而云忆寒却悄然抹去额头那一层冷汗。 刚刚,他险些就说漏了嘴…… 或许这丫头被忘川背叛,开始对这个世界都产生怀疑了,他不过就是抱着她,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我教给你,我把什么都教给你……” 当时他心中所想的确是将一切都教给她,毕竟他没有多久可活了,她却还是要生存下去的,他的毕生所学全部交到她手里,才是最适合不过的。 就是这么寻寻常常的一句话,让宫泠羽起了疑心…… 后面云忆寒好说歹说,用容貌和体重发了好几个毒誓,宫泠羽才勉强相信…… 她知道自己昏迷了十天,原本是不肯再睡的,但身体真的疲惫,睡着的时候伤口愈合的速度又会加快,她这才肯睡下…… 望着宫泠羽恬静的睡颜,云忆寒暗叹,这丫头是越发的不好糊弄了,刚才差点她就看到自己肚子上那道骇人的蜈蚣似的刀疤了…… 很久很久以后,当宫泠羽终于抱到了那个被封在水晶中,却得她日思夜想的宝宝时,赫然发现那居然是个带把儿的……震惊之下,宫泠羽第一反应不是云忆寒想要女儿想疯了,错把儿子看成了闺女,而是一脸怪异的问:我闺女怎么长出……这玩意儿来了…… 宫泠羽睡下两个时辰,云忆寒才从卧房离开,缓步走到了书房。 若水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 见云忆寒进来,他连忙迎上去,云忆寒大步流星的走到书案前,低眸扫了一眼上面的东西,道:“忘川人呢?” 那上面是七零八落放着的被绞得稀碎的衣衫,好几块白色的衣角,忘川那厮就好穿个白衣飘飘的,这是他身上的没错。 那****将宫泠羽接回这处行宫,便让人去追踪忘川的下落了。 宫泠羽大概还沉浸在忘川背叛她的痛苦里,她或许也不会忍心真的对忘川下手。但是这仇若是不报,便又会成为她心里的一个疙瘩。既然她没有办法下手,拿他就代她去做这件事。 反正云忆寒也不怕得罪什么人,况且他想收拾忘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水摇头:“没有找到。” 忘川真不愧是狐狸精,骨子里就继承了狐狸狡猾的天性。 他和兄弟们带着从凤麟洲买回来的犬兽,闻着气味才追到一处,忘川便不见了踪影,地上只有一片有他身上气味的衣角。如此追到了好几个地方,找到的全部都是忘川的衣裳,后面那犬兽也是怒了,把这衣裳用尖牙利齿撕得粉碎,所以送到云忆寒面前时,这些都是破得不成样子了…… 云忆寒若有所思道:“他和那只鬼在一起,不要追忘川的味道,追花灵的。” 花灵是只厉鬼,身上的味道比较特殊,不像忘川那样容易造假,找她相对来说会容易一些。 若水点头,脸上却露出难色:“可是我们没有花灵的任何东西……” 话还没有说完,云忆寒袖中便飞出一物,直接落在了若水面前。 黑乎乎的,脏兮兮的,好似被火烧过的痕迹…… 若水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只刺花的香囊…… 这东西……是花灵的? 若水跟在云忆寒身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多做事少说话,不该问的决不能开口问,也就是有数的那么几次,他因为“林许”而和他起冲突,那些个时候他真的是脑袋一热,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所以今天,即使他心里再怎么抓挠儿似的好奇,也不能问出来…… 绝对不能问! 但是嘴上不问,若水的眼神却已经出卖了他。 云忆寒竟然白了他一眼! 这要是搁在几个月前,若水都是不敢想象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云忆寒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祭司大人了,只是他们的公子,云忆寒的性格变了,若水不是没发现,而是总觉得让人太意外…… “瞧你这副……”云忆寒似乎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但不知为何还是没有说下去,双袖一笼,两只手放在袖子里——这是宫泠羽的标准动作。 “这香囊是花灵想要送我的……” 云忆寒难得开口解释,若水闻言瞪大了眼睛。 花灵送给他的?! 云忆寒目光一冷,道:“她私下找过我几次,想要将这香囊赠与我,但都被我拒绝了……” ——拒绝了?那这香囊是怎么到公子你手上的?! 若水看着云忆寒的表情更加微妙了…… 云忆寒解释的话只说道这里。 这香囊的确是花灵几次想要送给他的,但都被他明确的拒绝了,最后那次,他没忍住还把丫给骂了。花灵也是个厚脸皮,和忘川简直是官方标配,两个人的城墙脸厚度不相上下…… 这香囊是怎么回到他手上的? 实际上,在救回宫泠羽的第二日,云忆寒便回了一趟那满是尸体的大院。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座院子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废墟,但他放着那些自己亲手缝制的宝宝小衣服的柜子却是烧不烂的,他很快便在一堆废墟之中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并拿到了那个满是小衣服的柜子。 他猜到忘川会跑路,会狡猾的把人往错误的方向引,这才又废了一番功夫,在废墟中找到了那只被烧得剩下一角的香囊。 总有大火烧不尽的东西。 云忆寒原本还想再找些别的东西,但大多都被烧成了黑炭,还不如这香囊勉强能闻出来一点花灵身上的鬼气…… 若水拾起那香囊,脸上的古怪之色更加明显:“这只鬼也是没谁了,还学人刺绣了……” 云忆寒抬眼睨着他:“你莫忘了,花灵生前也是人。还有,你死后也要成鬼的,兴许还会跟她碰上,搭个伴儿什么的。” “我拒绝!”若水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但他脸上的颜色很快便黯淡下去。提到死不死这个话题,他就会联想到面前这位风姿绝世的公子就要命不久矣…… 事到如今,若水都还是不相信,云忆寒的生命会这样走到尽头。 他还说什么,要将夫人和小小姐托付给他…… 云忆寒现在也不服用广陵散了,除了脸色比普通人苍白了点,身子骨比普通人瘦弱了点,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异常的…… 甚至,他的身体好似还比服用广陵散的时候好了点…… 这难道不是转好的现象? 若水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云忆寒也好一会儿没说话了,若水这才抬起头去看,发现他竟然已经躺在太师椅上睡着了…… 这一刻,若水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唯一能够想到的词汇就是难受,难受的他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以往云忆寒浅眠,浅眠到何种程度呢? 差不多就是你提着灯,脚步放轻的从他的窗下走过去,他都能醒来。 可是方才,若水将小毯子盖到他的身上时,他也只是不安的蹙了蹙眉头,却没有醒来。 大概已经累到一定程度了吧?不然也不会这样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睡过去。 明明自己的身体也好不好哪里去,却要强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态度,端茶送水的照顾宫泠羽? 若水从书房出来时,雪还没有停。 山间的月似乎格外照人。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面对天地间风吹雪舞,若水竟然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跟了大祭司多少年? 具体的日子不记得了,但过去那些在祭司院的点滴,仿佛还都历历在目……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若水是云忆寒最信任的属下,没有之一,是以他自然也知道宫泠羽就在不远处的角楼。 那里同样一片白雪迷茫。 他有一种冲动,想冲过去告诉她公子为她做的一切…… 但是,他若说出,公子的苦心便是白费了,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了…… —————————— 南诏王宫。 大殿内莺歌燕舞,鼓乐齐鸣。 在女子柔媚的娇颜下,南诏王笑吟吟的喝下一杯酒—— 砰。 大殿紧闭的门突然被人踢开,夹杂着宦官们慌乱的声音:“世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南诏王的歌舞被燕倾扰乱,他脸色一变,清冷的目光射向门口,冰冷的开口:“谁让你进来的?” 燕倾没有说话,轻轻勾起嘴角,无视殿中慌成一团的舞女,直接从她们中间走了过去,站在南诏王面前。 南诏王坐在地上,他是站着的,便相当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南诏王偏偏对自己的儿子生出了一种莫须有的畏惧感—— 燕倾居高临下,神情阴冷,比外面的雪夜还让人觉得寒冷:“父王,你难道忘记了,孩儿的底限是什么了?” 南诏王闻言微怔,但很快便讥笑道:“胡言乱语些什么!热血男儿岂能被一个女人所牵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世子拿下!” 第273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6) http://.biquxs.info/

南诏王一声令下,外面的御林军立刻冲了进来,但这些人并没有听他的命令将世子燕倾捉拿,而是全部将手中银枪对准了他…… 南诏王暴喝:“你们想造反不成?” “父王——”在南诏王的暴声厉喝中,燕倾的声音尤显得有几分优雅和平静,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父王”,一声称呼,却让南诏王白了脸。 燕倾逼宫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南诏王席地而坐,身边的娇美侍妾们已经吓得缩到了角落里,他重重提起一口气,扫视众人,扬声道:“拿下世子,方才之事,孤不与尔等计较!” 所有人面无表情,依旧是面对南诏王严阵以待。 南诏王胸腔涌出一口血气,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那双平日里暴虐的眼睛也变得舒缓了几分,他斟酌了一下,重新开口:“拿下世子,尔等每个人都加官进爵,赏赐白银千两——” 所有人依旧无动于衷。 暴怒的火花窜上南诏王阴沉的脸,他还要开口劝说,燕倾却不再给他张嘴的机会,抢白道:“父王,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能犒赏这里的将士,许下重金的承诺。那么,外面那些呢?” “你……”南诏王一时哑口无言,他没有想到,燕倾竟然是动真格的…… 宫泠羽那个女人,在他心里就这么重要么? 六年前他逼得他不得不杀掉那个女人,灭了她富可敌国的宫家。六年后,他年事已高,再也没有当年的雷霆手段,所以燕倾,这是打算报仇,把他这个老子推到万丈深渊吗? 燕倾冷冷淡淡的看着南诏王,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缓缓下令:“来人,将王上送到尚春阁‘休息’。传令下去,王上旧疾复发,国事一律交与世子燕倾处理……” 南诏快被自己这“好”儿子气得吐血了,他想站起来与燕倾理论,熟料人还没能站起来,颈上便传来剧痛,他整个人晕倒过去…… …… 宫泠羽醒来的时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里的地砖都是一块块温润的暖玉,屋子里不见火盆等取暖的物件,但屋子里却分外的暖和。并且这暖气暖的温润,不带一丝的干燥,让人身体尤其的舒服。 宫泠羽狐疑的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果然,这墙竟然也是暖的! 房间里温暖如春,所以宫泠羽在开门的一刹,险些没被迎面兜来的冷风掀个跟头…… 这是半山腰的行宫,外面冰天雪地,寒封万里,风雪交加。 宫泠羽立马关了门,走到衣橱前,打开一看,傻了眼…… 这衣柜里琳琅满目的衣裳…… 全部都是她的。 是云忆寒弄来的吧? 他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宫泠羽想快点见到云忆寒,随手翻了两件裹着绒边的夹袄,手却在关门时,不下心碰到了什么,一只竹筐从衣橱里掉了出来…… 几件花花绿绿的小孩子衣裳散落在地上,宫泠羽愣了愣。 这些…… 这些都是云忆寒给女儿做的小衣服! 这些小衣服,她都以为是被丢在了宅子里来不及取,想不到也被云忆寒弄了出来…… 他是魔术师吗?! 宫泠羽心里忽然冒出来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扶着肚子,慢慢蹲了下去,一件一件把这些可爱的小衣裳拾了起来…… 换衣服出门时,宫泠羽终于提起勇气,走到落地镜前,撩起了自己的衣服…… 她的腰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没有渗血,也没有什么特别疼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云忆寒是如何动这刀子的,但是他不会让她受太多苦的…… 若是有其他的法子,他也一定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毕竟这里不是现代,没有高科技的医疗设施,也没什么消毒手段,云忆寒又是个不会医的,她是很担心自己的剖腹产伤口,但转念想到云忆寒为她做的这么多事,她反而觉得自己真是有点矫情了。 她里里外外穿了两件小夹袄一件外套,最外面还披了件斗篷,想着外头还在下雪,她便又去拿了伞…… 伞放在多宝格的下面,宫泠羽去取伞时,冷不防瞥见了多宝格上方盒子下隐约压着张什么纸…… 宫泠羽抱着伞,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凑过去看的,这一看,差点红了眼睛。 那上面自己清秀的写着:小羽爱吃的xxxx列举了很多个,小羽不爱吃的xxxx又列举了很多个,孕妇坐月子期间适合的补品xxx,禁忌是什么又是密密麻麻的很多字…… 云忆寒的字迹她认识。 这一刻,宫泠羽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现在云忆寒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气质如仙的高冷神仙,从云端跌到了凡尘。 不,或许他是跌到了尘埃里…… 他为了她,做过多少无节操无下限的事? 又做了多少让她看一次就感动好久的傻事? 胸口酸涩难受,宫泠羽无力的靠在多宝格上。 有一个决定,在她的心里一直都是盘桓不去的,但她始终也没能果断的坐下这个决定…… 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冲动,也没有一时脑热,她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该放下了。 燕倾和她的恩怨,是上一世的事情,说白了,老天给她这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也许并不是让她浪费时间和精力,费尽力气去报仇的。 而是让她遇到云忆寒的。 上辈子她在感情上吃了大亏,害死了自己,还没能救下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而这辈子,她的仇报也报了一半,该死的也死了那么多,燕倾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不收拾他,自会有老天来收拾…… 放弃复仇这个小小的火苗一直在她的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闪动着,然而直到今日,她才肯承认自己愿意放弃了! 燕倾什么的都去见鬼吧! 事到如今,她的势力被打散得七零八乱,溃不成军,退居毒王谷已经是最后一条路了。 她会请高人在毒王谷外设置最强大的阵法保护,毒王谷里,则会成为他们的桃花源…… 她和云忆寒会隐居在里面,等着宝宝醒来。 过去是她做的不对,她心里的杂念太多,想要的也太多,所以才会一事无成,败到今天这步田地。 但是现如今,她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只想要一个家——一个有云忆寒,有宝宝的家。 仇恨会让人蒙蔽双眼。 这句话果然说的没差,当她决定放下仇恨的时候,顿时觉得如释重负,身上好似轻了很多。 尽管心有不甘,尽管她知道纵使自己愿意放弃,燕倾也不一定会放过她……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等他们全部都退到毒王谷以后,她便封锁外人进谷的道路,那个时候,就算燕倾气得上天了,他也是照样拿她没办法! 她是不愿做避世的鸵鸟,也不愿一辈子窝在家里面不出来见人,她更喜欢广阔的天地,翱翔的飞鸟—— 但是,在燕倾在位的时候,她会安安静静的和云忆寒静守一方,兴许等哪天报应找上了燕倾,他们还是可以重新出来的。 云忆寒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为他牺牲点什么,又如何呢? 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想得清清楚楚,身体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从燕王墓出来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的心境便已经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让宫泠羽自己都有些惊讶…… 忽的,左手上一热,宫泠羽下意识去看—— 三连戒冒起了白烟,宫泠羽眼前忽然浮现出戒指空间里面的景象—— 楼台倒塌,花草衰败,天崩地裂…… 她见到的景象是虚幻的,却看得清清楚楚。 空间崩溃了。 面对戒指空间一寸一寸变为废墟,宫泠羽心里没有焦急,反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空感。 当年和忘川签订的契约,九尾狐狸是空间的守护者,他若背叛,空间也会遭殃…… 耳边似乎轰隆声不断…… 忘川,他从爱上她到恨上她,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 不管是人也好,是兽也罢,忘川跟了她这么久,这种感情,都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当她以为自己和孩子必死无疑时,是恨透了忘川的,但现如今她和孩子,还都算平安无事…… 况且若不是忘川的这一刀,逼得孩子提前出生,她也不会到这处行宫,更不会看到云忆寒都为她做了什么…… 等到宝宝醒来,也许会成为将来一件漫长岁月中值得期待的事情。 这些算不算因祸得福呢? 吃一堑长一智,不经历悲催苦逼的生活,怎么懂得珍惜当下的来之不易? 谁也没有资格要求被人为自己做些什么,她和忘川再亲近过亦是如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这样想来,她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恨的想要忘川死了。 良久之后,宫泠羽摘下左手上的三连戒。 这已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戒指了。 临窗而立,窗外飞舞的雪花争相着冲到房间里,一座座的大殿穹顶都被白雪覆盖。 宫泠羽所在的地方是三楼,楼下是一方碧绿色的湖。湖水没有结冰,应该也是温泉水引流来的…… 宫泠羽慢慢将手中的三连戒扔了下去。 燕倾,再见吧! 忘川,再见了…… 第274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7) http://.biquxs.info/

丢掉了戒指,放下了仇恨,宫泠羽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前世的她,为燕倾而说;这一世重新来过,她为家人复仇而活…… 但其实宫家的父母哥哥想要见到的,是她真正的快乐吧? 他们那样疼她,若是知道她为了报仇牺牲了这么多,也失去了这么多,说不定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庆幸她以后,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倚窗发了一会子惆怅,宫泠羽换了鞋子便要出去找云忆寒。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她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云忆寒都会替她高兴的……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遇到云忆寒,真的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了。 宫泠羽的心已经飞到了云忆寒的身边,但她不知道他在这众多宫殿中的哪一间,不过,他应该不会走远的…… 她记得,自己睡觉的时候,云忆寒在她耳边说,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了,他会一直陪着他…… 他在自责吧? 自责以为离雪的尸身出了问题,留下她一个人,而让忘川有了可趁之机…… 其实这件事谁也不能怪,毕竟,谁也没有料到忘川会做这样的事! 宫泠羽所在的这个小楼一共就三层,里里外外的都被她找了个遍,没有云忆寒的身影,她靠在门上休息了一下,待气息平稳了才再次开始寻找…… 小楼前就是一个大大的露天温泉池,不过里面还有荷花莲藕竖起的冬日残迹,夏天时应该会有荷花绽放,是个观赏池。在冬天,温泉实在是个巨大的诱惑,这里的泉水大多是温泉引流的,说明一定有温泉可以泡的…… 半山腰的亭台楼阁虽然多,但每一座之间相隔的也不是很远,雪依旧在下着,地上的脚印也被逐渐掩盖,看的不是很清楚,要不是腹部有个大窟窿,宫泠羽早就一嗓子吼出来叫人了。 但是她现在惜命得紧,还想留着小命以后和云忆寒逍遥,真怕一嗓子人没叫来,反而给伤口撕裂开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忽然,冰天雪地中传来一阵异响,宫泠羽虽然身体大不如从前,但耳朵还是好使的,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去看,便觉身后一阵大风接地而起,她头也不回,一个后滚翻滚到了另一边。 半跪在地上,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在脸颊擦了擦。 血。 温热的血。 她的左边脸颊被划了一条细细的伤痕! 天空上蓦然压下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她抬头去看,差点没吐了! 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人面蝙蝠! 蝙蝠的眼睛像两只血红的灯笼,而它乌黑的翅膀上生着一根根倒立的寒锋! 刚才从后面袭击她的东西就是这个,她的脸也一定是被那刀尖一样的寒锋刮到的! 他娘的,不知道要不要打个破伤风什么的?! 宫泠羽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也没有想要跟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畜生斗个你死我活,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找到云忆寒再说。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出现个这么凶残的畜生,云忆寒怎么没察觉到呢?还不现身? 难道……这畜生是他的宠物……? 宫泠羽真是被自己给恶心到了,不行,云忆寒要是养个这么恶心又丑还伤害她的宠物,她可不同意! 然而宫泠羽很快便被自己打脸了,那人面蝙蝠的脑袋上,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人一兽在半空中飘荡着,仿佛正在扫描寻找什么…… 那兽明显是早就盯上了宫泠羽,他们两个已经“对视”了很久,那站在人面蝙蝠脑袋上的女人忽然低下头,凌厉的目光射向雪地里的黑点——宫泠羽! 宫泠羽也抬头去看她。 这一看这下,忽然觉得这个带着钟馗面具的女人有些面熟…… ……是那个女天师! ——叫什么来着? ——钟灵! 竟然是天师钟灵! 虽然只有钟灵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宫泠羽记得她这张钟馗的面具和这双灵动的不像话的眼睛…… 她来这里做什么?! 上一次在祭司院,连她也中了她的幻术,在幻境中看到了云忆寒,在火光前站立,在风中衣袖摇摆。背对着她,仿佛整片天际的寂寞都被他背在了身上。 然后他质问她,她就是宫泠羽,她为什么要骗他…… 也许是现在她承认了对云忆寒的感情,想起那个幻境时心口还会隐隐发痛。她不知道钟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冲着云忆寒来的,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她不喜欢这个女人! 以及她座下的这只人面蝙蝠! 看了就让人觉得有妊娠反应——想吐! 钟灵低头瞧了一会儿宫泠羽,忽然一跺脚,那人面蝙蝠便咻的朝着山顶的方向飞去了,宫泠羽追着望了几步,但她的速度根本不及那死蝙蝠的百分之一! 去山顶做什么?难道云忆寒在那上面? 这个时候,宫泠羽就恨极了自己的无力! 现在的她,和一只蝼蚁有何区别?若是当真有什么敌人找来,她也会成为云忆寒的累赘的! 不行,她不能冲动,她要冷静,要冷静…… 原本还想冲上山顶查看究竟的宫泠羽,好不容易淡定了下来。 以云忆寒的身手,能让钟灵败一次,就能让她拜两次,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在身边也不能给他帮忙,甚至连呐喊助阵都够呛,倒不如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云忆寒分分钟碾死钟灵,她再出来? 想了一下,宫泠羽觉得这个法子甚是不错! 况且她连藏身的地点已经想好了——那个藏着宝宝的密室结界! 云忆寒怕她伤心,不让她多看宝宝,但是他已经把开结界的法子都告诉她了,那她还不是想陪宝宝多久就赔多久?她是放心云忆寒的,所以,也有了那么一点小私心在里面,她就想多看宝宝几眼…… 兴许云忆寒也在里面偷偷陪着宝宝呢? 他要是也在里面就好了,她就拖住他不出来,让这个钟灵骑着“鸟”在冰天雪地里冻到地老天荒吧! 脚下抹了油似的,宫泠羽加快了速度,想要跑去炼丹房,然而天空突然又压下一道黑影,钟灵竟然去而复返了! 宫泠羽骂了声娘,祈祷对方看不到自己是不可能的了,这里到处都是白皑皑的雪,只有她一抹黑色尤其显眼,想不被发现都难! “****个仙人板板!”宫泠羽一边骂一边祭出了碧水剑。 钟灵是燕倾的王牌,她此次来,不是冲着云忆寒也是冲着她的,不管怎么样,就算她身体再弱,收拾不了人,这死蝙蝠她还是可以耍耍的—— 她不管谁规定的坐月子的人不能剧烈运动,反正惹到她,她就让丫尝尝什么叫“剧烈运动!” 宫泠羽的力气虽然不及往日大了,身上的灵力也所剩无几,大碧水剑是神器,它的威力还是大的。 甚至碧水剑出的那一刻,坐在人面蝙蝠上的钟灵也慢慢站了起来。 低头看着她,也看着剑,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你就是那宫家大小姐?” 钟灵觉得下面这个气血虚弱,性子却似火的女孩子,有点脸熟。 但是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又不会经常低头去看别人,是以能让她记住的脸,实在是少之又少。 但是这个女孩子,正是燕倾让她寻找的。 钟灵面具下的眼睛闪了闪,抬脚在人面蝙蝠的脑袋上踩了一下,蝙蝠得到命令似的,直接朝着宫泠羽俯冲而去! “我勒个擦——”宫泠羽提着碧水剑,朝着身后的楼阁奔去,这蝙蝠的速度这么快,应该是刹不住的车的,等她躲进这殿阁里,它那张怪异的人面脸也差不多能扎在这一顶琉璃瓦上的! 忽然,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宫泠羽正朝前奔着,却撞在了一道无形的墙上—— 好在那“墙”虽然拦住了她,却好似柔软得紧,只将她的身子微微撞开了一点。 可就是这么一小下,却疼得宫泠羽冒出了冷汗。 俯冲下来的蝙蝠也在低空停住,钟灵轻快的跳了下来,走到宫泠羽面前,仔细打量她。 六年前,燕倾求问她,有没有起死回生的法子…… 这天底下哪里有起死回生的方法?那时的她,不过说有个办法可以一试,但她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 她告诉燕倾,将世子妃的尸体放到燕王墓,等到时机一旦成熟,她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归来…… 钟灵见过以前宫泠羽的画像,是个难得的曼妙美人,但绝不是眼前这个女孩子…… 可是,燕倾偏偏一口咬定她就是从燕王墓里面“归来”的“宫泠羽”—— 钟灵掐指算了算,还时不时抬头去看宫泠羽。 宫泠羽被她那无形的结界控制着,没有办法逃开,所幸就挺胸抬头,傲然的跟钟灵对视。 “真的是你……”一刻钟后,钟灵得到了结果,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不知是在笑,还是在讽刺什么。 宫泠羽对她没什么好感,对她身后这只死蝙蝠更没什么好感。 第275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8)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才不惧被钟灵看,她虽然遮着一张脸,可能因为自己长得太丑,也可能因为自己长得太美,但在宫泠羽的心里,已经给她下了定义:遮脸就是因为太丑! 于是她挺胸抬头,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她完美的身材没办法展现,但是,也比钟灵这一身改良版道袍美丽多了吧? 似乎对于宫泠羽这毫不畏惧,还故意将自己的美好展现出来在一个同性面前……钟灵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个女人,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钟灵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宫泠羽也自然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她对自己的鄙视…… 忽然,她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有着隐隐的敌意,是因为——云忆寒?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宫泠羽的心中炸开了…… 这厮该不会真的喜欢云忆寒吧? 真的没准,毕竟她家小媳妇会卖萌能暖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想到这一层,不管钟灵是不是真的对云忆寒有意思,在宫泠羽心里便先给她坐实了。她看着钟灵,忽然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 钟灵忽然觉得脊背一寒,按说她的功力在她之上不知多少倍,更何况这女子如今气血不足,看起来就很虚弱,可是她为何会被她这笑容弄的背上一凉? 宫泠羽一边摸下巴,一边痞气十足的看着钟灵笑:“小蝌蚪,恭喜你终于找到了妈妈呀……” “……” 她这话钟灵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她袖间忽然飞出一道彩带,将宫泠羽卷住,朝她这边拖了过来。 拖到面前,钟灵忍住怒气,道:“你是世子要的人,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问你,云忆寒在哪里?” “你找他做什么?” “我做什么用得着向你汇报?” 宫泠羽低头瞅着缠在自己腰上的彩带,忽然道:“你做什么自然不用向我汇报,但云忆寒要做什么,是需要向我汇报的。” “……” 宫泠羽抬起碧水剑,忽然向下一划,彩带被她劈开,她却依旧站在钟灵面前,也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反正,她跑也跑不掉。 她看着钟灵,啧道:“正好,我也在找他,你要是找到了他在哪里,麻烦告诉我一下,谢谢。” “……” 钟灵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古怪了。 宫泠羽表面上在跟钟灵打马虎眼,但她的心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钟灵是燕倾派来的,她是要把他们全部都抓回去吧…… 钟灵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对,她还有那只人面蝙蝠…… 换句话说,就算钟灵是一个人来的,也不好对付。燕倾有她一个人,就相当于有了千军万马。 钟灵这死女人怎么看都是个狠角色,况且连云忆寒都觉得她棘手。 可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怎么会心甘情愿给燕倾当下属? 为钱?她这样的人会在乎这种东西吗? 为权?她跟着南诏王不是比跟着燕倾有权势地位? 为……色?难道她猜测错了,这货不是看上了云忆寒,而是看上了燕倾那个渣男? 短短的功夫,宫泠羽心里已经把钟灵做了无数个猜测。 她只想拖延时间。 等下云忆寒或许就发现她在这里……不对! 蓦地,宫泠羽瞳孔一缩! 方才钟灵已经把山顶都找过了,她的本事远在她之上,在这里找个人应该是不难的,也许她那只人面蝙蝠还可以闻着气味找到云忆寒,但是,钟灵却不知道云忆寒在哪里…… 难道……云忆寒不在这里? 不对!他说过从此以后不会再留她一个人的! 果然,宫泠羽心里刚咯噔一下,钟灵便道:“原来你真的不知道他不在这里。”声音隐约还带了三分讽刺和嘲笑。 宫泠羽摸了摸下巴:“我当然知道他不在,但是你觉得,他在哪里,我会告诉你吗?” 钟灵道:“你迟早要说的。” 话音未落,她伸手去拉宫泠羽,宫泠羽回避的动作只比她慢了一点,便被她抓上了人面蝙蝠的背。 这蝙蝠翅膀上长针,脑袋瓜子光秃秃的,背上却是毛茸茸的。宫泠羽跌坐在上面,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问钟灵:“你要带我去哪里?” “世子府。” 和料想的差不多。 钟灵看了她一眼,道:“不要想耍什么花招,你再招惹我,我会把你从高空推下去的。” 宫泠羽笑了笑,耸耸肩。 她能耍什么花招? 不就是给云忆寒留点记号么。 这件小事,她刚刚在被那无形的结界挡住时便已经做完了! 哪里还轮得到钟灵提醒她? 钟灵一踢足下人面蝙蝠,道:“大灰,走!” 那人面蝙蝠立刻吷起而飞。 宫泠羽嘴角抽了抽,大灰,钟灵这么变态的还给这畜生起了名字,她以为自己还有少女心呢不成…… 坐在蝙蝠上,风雪乱舞,寒风割面,看着脚下的景象在一点一点变小,那些宫殿和楼阁全部变成了半山腰上一个个的小房子…… 宫泠羽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 原来云忆寒是真的不在…… 他这是去了哪里?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她现在的身体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多少。 然而宫泠羽不知道的是,云忆寒的确是离开了,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 宫泠羽比他预料的早醒了一天…… 这行宫的隐身结界比他预料的早破了一日…… 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三天,而他外出办事需要三天,他以为,这三天里宫泠羽会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休息,等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会看到他,然后他不会告诉她自己离开过,让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个晚上…… 可是他的计划全盘都被扰乱了。 也就是说,在云忆寒以为宫泠羽还在休息养伤期间,在这座行宫还不会被人发现之前,在他回来之前,钟灵便已经找到了宫泠羽。 蝙蝠背上—— 钟灵从升空起就在打坐,背上还时不时冒出白烟来,看起来邪性得很,宫泠羽几次都怀疑,这厮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她也见过云忆寒闭目养神,但他无论是做什么,周身萦绕的都是那层若有似无的紫色光芒,漂亮的很。可这钟灵,一发功就让人觉得分外邪气—— 高处不胜寒,宫泠羽暗自庆幸自己穿得多,她把自己包成了粽子,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盯着对面邪气冲天的钟灵。 钟灵说要把她带到世子府,那她就不可避免的又要和燕倾见面了…… 这一次,燕倾打算怎么杀死她? 是故技重施,还是有新的花样了? 打算拿她威胁云忆寒吗? 这种时候,宫泠羽到没有先担心自己,反正她的身体已经这样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一个养不好,以后会落下更多的病根。她这才想好好跟云忆寒过日子,但是却有人不肯放过他们。 看不到燕倾的时候,她可以为了云忆寒放下仇恨。但如今燕倾步步紧逼,身边还有钟灵这个王牌在…… 宫泠羽闭上了眼睛,开始不再胡思乱想。有着仙游的功夫,倒不如恢复一下体力…… …… 云忆寒坐在独角兽上,在行宫外面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的结界呢? 来不及等独角兽下落,云忆寒便足尖一点,直接落在了一处飘雪的枝头上。 按照他的预算来讲,就是他这个时候回来,结界也还会剩下薄弱的一层。 结界破了,何时破的? 小羽怎么样了? 云忆寒身如鬼魅,飘然去到了不远处小楼上,然后看到了让他暴走的一幕——宫泠羽不见了! 这个时候她怎么会醒? 喝了他的符水,她应该会睡足三天的…… 云忆寒倒抽了一口气,窗子还是开着的,她人却不知所踪…… 云忆寒凝了部分灵力,放了出去,淡紫色的光芒如雪花,漂浮在这亭台楼阁的每一寸地方…… 过了半晌,云忆寒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他竟然没有感受到宫泠羽的气息…… 这里根本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地上连一个足印也都没有……忽然,云忆寒注意到一串小小的脚印离开了这座小楼,脚印已经被大雪覆盖,但是檐下的地方还有残留,这似乎是冲着炼丹房的方向去的…… 难道,她去看宝宝了? 对啊,炼丹房里面有结界,他的灵力也进不去的,所以才无法感受到宫泠羽是不是也在里面…… 云忆寒飘身下楼,却并没有朝着炼丹房去,而是蹲下身,检查那并不明显的足迹…… 这是宫泠羽的…… 她走路的姿势很好玩儿,和寻常人不太一样,蹦蹦跳跳的,而且是足尖先沾地,所以足印也比较特殊,他一样便能辨认出来…… 这足印却并没有走出去多远,而是停在了一个地方,还鬼画符似的凌乱起来—— 忽然,云忆寒在这足迹的附近,又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足印,只是都被雪覆盖着,他一眼没能看到,加之他心急,看东西自然就忽略了。 云忆寒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在雪地上摸索,不肯放过任何细小的地方——忽然,给他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从雪地里把那个东西摸出来,云忆寒凝目一看,认了出来。 是小羽的“耳钉”。 那是一颗银闪闪的星星形状,她说这叫“耳钉”,她虽然有耳洞,但是却不喜欢佩戴这些东西,反而喜欢把它们别在衣服上做装饰—— 第276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9) http://.biquxs.info/

白雪之下,是凌乱的足迹,除了那寥寥几道陌生人的足印外,其余的全部都是宫泠羽的,但是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他的结界是何时破的,小羽是几时醒的? 又是谁,能够找到这里来,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的把小羽带走? 是她熟悉的人,让她毫无防备;还是……她为了自身安全,虚与委蛇假意自愿与对方走的? 云忆寒指尖的银星“耳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也没什么豁口和损害,不像是被人生拉硬拽扯下来的,倒像是被人完好无缺的扔下去的…… 耳钉上面,还带着宫泠羽衣上的淡淡香气…… 云忆寒有一种预感,小羽是平安无事的。 云忆寒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一点。 这几****出去是为了追杀忘川和花灵,忘川对宫泠羽的心思,他从开始便明白,只是小羽跟他的关系复杂,他固然吃醋,想拍死忘川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要顾及到小羽。 但是忘川这下狠手的一刀,委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也暗自庆幸了一把,还好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把小羽托付给忘川,不然他就算灰飞烟灭了,也不会放过忘川的。 这三****几乎没有合过眼,他的灵力太弱,根据花灵的味道找到了她和忘川藏身的大概方位,他利用水晶球追踪过去,可还是没有见到。忘川的智商好似一下提高了八个度。当然,若水是这样说的,但云忆寒却不以为然。忘川是只狐狸,只要是狐狸就摆脱不了狡猾的天性,谁能保证他以前是傻白甜不是在小羽面前装的呢? 忘川的天劫是怎样平安渡过的?花灵又是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云忆寒虽然不知这其中具体发生过什么,但花灵和忘川回来以后,他的身上便再也看不到在渡天劫了…… 很早之前,云忆寒心如止水,他几乎可以看穿世间的一切,他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也猜得到很多人的秘密。 但如今,他的心里已经不再是过去那般明净,现在就算利用水晶球施展禁术,他能够看到的东西也不多了…… 诅咒,他身体里碧玉心下的诅咒。 他的爱情注定要无疾而终,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不得不带着遗憾早早离世。 在没有遇到宫泠羽之前,云忆寒清心寡欲,目的只是想救出离雪,今生今世跟她不再分离。 但如果离雪和宫泠羽之间只能选一个的话…… 若水说过,他的心思还是摇摆不定的。 他以为,自己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宫泠羽,毕竟他们连孩子都有了。况且,救离雪需要返生香或者梵罗香,返生香寻不到,便只有小羽身上的梵罗香,他要用禁术将自己余下的生命换给小羽,再想办法取出她体内的梵罗香…… 一旦途中出了差错,哪怕只有一点…… 小羽都会魂飞魄散。 他固然是要取出梵罗香的,但却不是为了救离雪了…… 好像事情的结局还是一样的,变化的,只有它过程上的意义,和人心。 小羽,他好想立刻见到她…… 云忆寒几乎是想立刻出去寻找宫泠羽的,但眸间似乎闪过了一丝什么,他的动作便停了下来,飘身去了炼丹房。 打开结界,看到封在水晶中的宝宝。 云忆寒答应过宫泠羽不再骗她,但有一件事,他还是隐瞒了。 他们的宝宝没有呼吸。 直白一点的说,这是一个死婴。能醒过来的几率,千分之一,近乎于无。 当时的宫泠羽身体虚弱至极,忘川还在她的要害捅了一刀,那一刀又是极深…… 他能够保住小羽的命,都已经是老天在垂怜他了。这个孩子,从离开小羽的母体时,便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也是他为何一定要杀掉忘川的原因。 忘川害得他和小羽的骨肉连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他如何能不恨他? 所以他骗了小羽,用这恒温的房间,不腐的水晶,维持着这个婴孩健康的模样……因为他看得出来,小羽有多喜欢这个孩子,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会成为唯一的一个…… 在他死后,这个孩子就是小羽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简直无法想象,若是让小羽知道这孩子已经……和死没什么两异,她会疯掉吧? 一想到那番场景,云忆寒心中就如被刀绞,难受死了。 所以,他要给她一个希望,在自己死后也不至于让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只要想着这个宝宝还有一天会醒来,她就不会让自己整日悲痛欲绝的…… 云忆寒望着水晶中的婴孩,它仿佛就是睡熟了一样…… 一股无力感,从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往昔他呼风唤雨,只手遮天,受万人敬仰时,从未觉得这一身神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甚至这天下无敌、盖世无双的感觉还会让深感无趣。 可现在…… 碧玉心的诅咒灵验了。 他爱得越深,失去的灵力便越多,身体便会越来越虚弱…… 他反而觉得,其实有那么一身绝世的功夫也不错,至少想要保护的人,都会安然无恙。 没有想要保护的人时,空有一身绝世的灵力也是无用。 而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时,便想要变得更加强大无匹,这样,才能够保护她。 蓦地,云忆寒想起以前离雪说过的一句话。 离雪说,其实只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自己便会很幸福了…… 眼前浮现出离雪抚琴时的场景,镜头拉近,杨柳细枝轻摇慢摆,离雪抬起了她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 慢慢的,这双眼睛和一个人的重叠了。 离雪的面容,也变成了一个巧笑嫣然,眸底却暗藏杀机的人……宫泠羽! 云忆寒身体蓦地一晃,险些踉跄跌倒下去,他怎么会,把离雪和小羽看混了? 离雪是个从骨子里透出温柔的人,而小羽……她大概下辈子也不会和温柔这两个字沾边了! 想到这一点,云忆寒苦涩的唇角总算翘了起来,慢慢漾出一抹笑容。 别人的女孩子,他的女汉子。 他会把离雪和小羽弄混……大概是因为她们那双极其相似的眼眸吧。 …… 南诏王宫。 南诏王被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软禁了好几日,滴水未进,他仍然在自己那张尊贵的龙榻之上,朝上仰躺着,已经去了半条老命…… 燕倾只是软禁他,并没有把他怎么样,但是他不准任何人来探望他,也不准任何人给他东西吃…… 只是每隔几个时辰,大发慈悲的让人喂一勺水给他。 燕倾在逼他。 逼他写下诏书,将王位传给他…… 燕倾的狼子野心,燕玄不是前几日才知道的,可是他有几分野心,但也蛮让人欣赏的,作为一个帝王之子,若是连这么点狠劲儿都没有,将来如何执掌大权?就算江山拱手送到了他手里,他不开拓疆土,天下迟早都要送与外人! 燕倾若不逼他,这王位迟早都是他的,老六虽然也有些手段,但心气儿毕竟不如燕倾狠。燕倾的狠,燕玄作为一个父亲是见识过了,那便是六年前宫家灭门一案,他逼迫燕倾杀死宫泠羽,当时用了非常手段胁迫燕倾,若他不肯杀死宫泠羽,他会亲自动手,并废除燕倾这世子的位置! 燕倾也是真的狠,不过三天的筹划,便联合一众大臣,私造龙袍陷害给宫家,灭了宫家一门。连宫泠羽那个小丫头都被射死在城墙之上。 那个时候燕玄还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六亲不认的儿子而感到一丝的骄傲…… 想不到如今,他早已没了当年的威严,同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没什么两样,燕倾的狠,终于也落实到了他的身上…… “世子殿下!” 门口传来宫女的惊呼声,躺在床上的南诏王动了动手指,眼珠子转了转。 燕倾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进来,屏退了内殿里伺候的宫人,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第一句话便是:“父王,您竟然还活着呢。” 燕玄气得胡子直发抖,想起来却没什么力气,像一直案板上的泥鳅,蹦跶来蹦跶去也蹦不起来。 “还没有死,求生意志倒是很强烈……”燕倾撩袍在旁边坐下,满嘴的讥笑。 这几日燕倾几乎每天都会来,进来也不说些什么,无非是拿着空白的诏书,等待南诏王提笔盖章。 燕玄也如前几日一样,干脆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 燕倾起身,笑了笑:“父王安心,儿臣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今儿个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语气没有一分一毫尊敬的意思。 燕倾出来后,便看到桑与站在殿外等候,他快步走了过去。 桑与施礼,道:“殿下,钟天师回来了。” “哦?”燕倾眼睛闪了闪。 不远处,有宫女一路小跑过来,见到燕倾连忙跪下,一脸急色:“殿下,皇后娘娘想见您!” 燕倾微抬了眼睛,慢慢吐出两个字:“不见。” 宫女欲言又止,又害怕,又有话想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娘娘说有很重要的事,殿下不见她,会后悔终生的……” 第277章 且以深情共白头(10) http://.biquxs.info/

文静皇后寝宫—— 南诏王“病重”后,她这皇位也连带着被变相软禁了起来。文静知道世子燕倾要有所行动了,她也是支持他的,被软禁几日又如何?等那老头子归天了,她就可以和燕倾双宿双栖了…… 只是如今当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她才不得不派人去通知燕倾的…… 被派去向燕倾报信的宫女玉蝉还没有回来,她急的在殿内走来走去,心神不宁的…… “娘娘……” 就在文静心急如焚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玉蝉的声音,她迎到殿门处,眼中的殷切和欣喜不加掩饰:“玉蝉,如何了,殿下也来了吗?” 说完没等玉蝉回答,文静皇后的目光便放到了殿外,却不见燕倾的影子。 “殿下——他没有来?”文静皇后眼中扬起一片黯然。 玉蝉哭哭啼啼道:“娘娘,殿下说……殿下说……” “他……说什么了?”文静皇后吸了一口气,声音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玉蝉,你慢些说——” 她好像隐约猜测到了,玉蝉接下来说出来的话,是她最不愿听到的。 她和燕倾的事情,玉蝉是知情的,每次他们背着燕玄那个老头子偷欢时,都是玉蝉在门外把风。文静皇后信赖玉蝉,才会让他去给燕倾报信。 玉蝉还没有说什么,就哭得稀里哗啦了,好一会儿才吞吐出一句不成声的话:“殿下,殿下说他永远也不会见您了……” “这……” 文静皇后后退一步,身形有些不稳,踉跄着差点倒在了地上,玉蝉反应过来,连忙去扶她。 大殿里只有两个人,耳边是玉蝉的抽泣声…… 好一会儿,文静皇后才抓住玉蝉的手,不知不觉间用了很大的力气,疼得玉蝉脸都白了,她却恍若味觉,依旧难以置信的问:“玉蝉,你,你把事儿告诉他了吗?” 一定是这个小丫头没有把事情说清楚,一定是的…… 玉蝉哭得梨花带雨:“奴婢说了,奴婢全部都和殿下说了……” 可是殿下眼中并没有半点惊讶,甚至还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血无情,吓得她都以为,殿下想要掐死自己! 文静皇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 玉蝉忙去搀扶,她却不想起来,只在冰冷的大殿上坐着,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过了良久,文静皇后突然阴森森的笑了,这笑容无比的可怕,玉蝉吓得丢了魂儿:“娘娘……” 燕倾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到便会做到,说以后都不会见她,那便是真的不会见她了…… “啊——” 文静皇后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捂住自己的腹部,疯了一样的大喊:“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可是孩子……他怎么可以不要孩子……” “娘娘……”玉蝉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娘娘这是疯了吗?殿外头可还大有人在呢,她就不怕被别人知道她和世子殿下的丑事吗…… …… 燕倾从王宫出来,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世子府。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宫泠羽。 等燕倾回到世子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钟灵又去闭关了,她最近闭关的次数越来越多,连燕倾都难免起疑了,但钟灵是他对付云忆寒的唯一王牌,他轻易不敢把她怎么样,况且钟灵那个人脾气也十分古怪,一般人招惹不起。 宫泠羽被安排在微雨殿,燕倾原本以为,进去会看到一地被摔碎的东西,甚至想过,以宫泠羽的性子,她大概还会动手打人。可殿外安安静静的,殿内也是没传出什么异常的动静,侍女水仙没在殿里伺候,反而站在了殿外。 水仙见到燕倾,欠身行礼。 燕倾一路赶回来,心情都很着急,但是现在到了门口,推开门便可以见到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就这一步之差,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燕倾问道:“她如何了?” 水仙道:“夫人睡了。” 睡了? 燕倾几乎想笑出来。 他想过很多种宫泠羽的做法,却独独没有想过她竟然睡了。 她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燕倾推开沉重的店门,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沉重。他本以为,自己在再次面对宫泠羽时,心情会和往常一样…… 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什么,但很明显,有什么不一样了。 空荡的宫殿,冰冷异常,亦没有掌灯。 走到了内殿,才看到桌上放着夜明珠。 这种夜明珠世间少有,比普通的要大很多倍,同时也明亮许多,此刻却被一只雪帕压着,只发出了幽幽恬淡的光芒。 紫色纱帐的床上空空如也,反倒是锦榻上躺了一个人。 外面整座海棠院都没有多少人了,闲杂人等全部都被清扫了出去,这殿内更是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 空气中,只有宫泠羽轻微到近乎于无的呼吸声。 忽然,燕倾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榻前,却也是脚步无声的。 宫泠羽缩在锦榻上,双手抱住两边的肩膀,睡颜倒是安详,好像并不害怕什么,她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从他让人把她安排在微雨殿时,她便应该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也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吧…… 目光再往下去,她那原本鼓起的肚子,却变得平坦了…… 这是怎么回事? 燕倾心中无来由的一阵欣喜。 “泠羽……” 呢喃出这两个字,似乎分外的艰难…… 燕倾俯身下去,到与宫泠羽眼睛齐平的位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的皮肤虽然苍白了些,但额头依旧光洁饱满,卷而翘起的眼睫宛如一弯明月,挺起的小巧鼻头…… 宫泠羽的确是睡着了,至少在燕倾进来之前,她是睡着了的,燕倾进来她也不是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的,而是他走近了,身上的味道若有似无的在她周身微漾开来…… 他身上的味道是太过熟悉的噩梦,宫泠羽死也不会忘记这味道…… 睡梦中的她知道有人蹲在了自己面前,一道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脸上,这目光越发的火热…… 就在燕倾伸手想要抚摸住宫泠羽的脸庞时,她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燕倾低眸笑道:“你醒了。” 宫泠羽睡眼惺忪,被燕倾握住的地方如被蛇咬,她挣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慢慢坐直了身体。 燕倾也直起身子来,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那种目光,好似他们是很久不见的情人。 不带有一丝的愧疚感和罪恶感。 他怎么能在对她做过这么多的事情,伤害了她这么深以后,依旧用这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眼神去看她? 他凭什么? 宫泠羽内心各种情感翻涌,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想到云忆寒和宝宝,想到自己要是跟燕倾翻脸动手是吃不了兜着走,想到了许多,好不容易才让理智占了上风。 “肚子饿。” 宫泠羽低下头,小声吐出三个字。 燕倾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想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 他说起“老样子”这三个字简直无比的熟稔。 宫泠羽点点头。 燕倾很快便吩咐厨房,做了一顿以前宫泠羽爱吃的,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全部都是宫泠羽爱吃的…… 她曾经爱吃的。 这些东西,自重生以来,她再也没有吃过。她吃的,都是忘川喜欢做的。 想到忘川,心口难免又是一疼。 吃饭的时候,燕倾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原本想找个大夫给宫泠羽看看身体,宫泠羽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她的肚子突然这么平了下去,他当然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这样不好吗?”就在燕倾要吩咐桑与去王宫请御医时,宫泠羽忽然开了口。 这是自她睡醒以后,头一回主动开口和燕倾说话。 虽然说的不是燕倾想要听到的,可他心头难免还是有一抹欣喜的。 “好好,你不想看便不看。”燕倾挥手,桑与便又下去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宫泠羽和燕倾两个人。 但是堂前却布满了神策卫军。 以燕倾的性子,大概会一边与她虚与委蛇,一边加强世子府的守卫,然后,再派出人去刺杀云忆寒。 可是云忆寒到底在哪里? 宫泠羽的心里也没有底儿,她在这里吃饭,不敢多加思索,怕被燕倾看出来她的担忧。 吃过饭后,燕倾早已让人备好热水,浴室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这浴桶也是她以前用过的,上面雕刻的是卡通人物哆啦a梦的图案。燕倾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浴室内温暖如春,这浴桶也能够装得下两个人…… 还有那上面厚厚的一层玫瑰花瓣…… 燕倾这是打算跟她洗鸳鸯浴了? 两个人的身份分明是对立的,是横亘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可仇敌见面不仅没有分外眼红,反而还像朋友一样,不,是比朋友还要亲密…… 气愤太过诡异…… 宫泠羽赤脚站在热气腾腾的暖玉砖上,侧身一坐,便坐到了浴桶的边缘,她俯身,鞠起桶中的水,素白的小手上沾了几片花瓣,和她俏丽的小脸一样可爱,她看着燕倾盈盈笑道:“明砂没有用过这里吗?” 第278章 他等了六年(1) http://.biquxs.info/

提起乐明砂,燕倾的表情就像活吞了一只苍蝇。 诚然,在他的心里,乐明砂当真连一只苍蝇也还比不上。 当年宫泠羽死后他便立刻让乐明砂做了世子妃,还让她在外人面前要伪装好自己“端庄温淑”的世子妃形象,不过是做戏给南诏王看的。那老东西那几年还是有些手段的,只是他再有有段,也抵不过这似水流年。年岁大了,曾经再怎么能算计,有些东西也不受他的控制了。 乐明砂算个什么东西? 她从始至终,不过是他手上利用的棋子而已,还当真以为他把她当回事?当年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在宫泠羽死后,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为了证明给南诏王看,他并不是非宫泠羽不可的,她前脚刚死,他后一秒便可以大肆宠幸别的女人,包括疯狂的纳妾,都是他做戏给南诏王看的。 事实上,他就是这么没有出息,就是非宫泠羽不可。 他选上乐明砂,也只是看到了她心底小小的野心,以及,她那时恰好是宫泠羽的“好姐妹”。留着她在身边,他总是会经常想起过去和宫泠羽在一起生活的点滴……不知不觉的,连她的暴躁脾气,都变成了他的怀念,他想要迫切看到的东西。 但提了提乐明砂,总归还是让燕倾怪恶心的,他心中叹息一声,看着宫泠羽道:“你沐浴吧,我去外面等你。” 燕倾出去后,几个侍女也被赶了出去,宫泠羽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浴桶中的水,并没有问题。 看来,燕倾还没有忘了她的本职是做什么,知道她的手段,在她面前也没有敢下毒,做这种鲁班门前耍大斧的打脸事儿。 燕倾没有在浴桶中做手脚,但宫泠羽却是要做些的。 戒指空间虽然没了,她那么多珍贵的毒药虽然没了,但她有几样毒药,从来都是贴身放着的。 不是说放在戒指空间中不安全,也不是说她对曾经的忘川有过任何的不信任,而是这几样毒药,她要时刻放在身边,一来,放在她身上最安全不过了;二来,这毒药还有为她自己准备的…… 她还当真是有远见,想到了就算自己肯放弃报仇,燕倾也不会放过自己。 他这样不打她不杀她,是打的跟自己“重修于好”的算盘吗? 可惜他们不是破镜,更无法重圆。 宫泠羽没有脱衣裳,她的腹部有伤口,不能进水,她只是用浴桶中加了药的水,洗了手臂和脚。 然后她换了燕倾为她准备的衣裳,坐在浴桶边上发呆。 值得讽刺的是,这衣服,竟然也是她过去的…… 衣角上那一株植物的图案,她曾经的好多裙子上面都有…… 那个时候,她为了寻找到一种特殊的药材,为燕倾解毒,怕自己忘记这植物的模样,便让人在她的好多衣服上做了刺绣,两全其美,既是漂亮的装饰,她又不怕自己把这药材的样子忘记…… 宫泠羽的手轻放在那刺绣上,轻抚而过…… 那年的记忆不太清楚了,但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找到那味药材,还是怀真赠了一位药,解了燕倾的毒…… 怀真…… 这两个字就像芒刺一样扎在宫泠羽的心上,她一直把怀真当成最好的朋友,他对她的情意,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她从来没有发觉过…… 那个俊朗的和尚,直到死时,都是在为她打算的! 怀真锦囊里面装的“忘川不可信”,她根本没有当回事的…… 她和怀真再好,也抵不过她和忘川的感情。尤其是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还没有破裂,如果一定要在怀真和忘川之前做一个选择,她选的也一定是忘川! “我真是愚笨啊……”宫泠羽一声轻叹。 “羽儿,我可能进去了?”外面传来燕倾的声音。 宫泠羽手里头还拿着自己换下来的衣衫,贴身的地方好大一块血迹,她身上这伤痕,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掩盖住的吧…… 况且,她还是需要换药的…… 这屋子里照明的工具都是夜明珠,连盏灯也没有,她想要把衣服烧掉也是不可能的…… 燕倾怕是早有打算! 燕倾欣长的身影已经贴在门上了,仿佛下一秒不管宫泠羽是不是允许了,他都要进来了。 宫泠羽道:“进来吧。” 话音未落,燕倾便推门而入。 他的目光却也没有看宫泠羽刚刚放下衣衫的手,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羽儿,我有很多的话想和你说……” 宫泠羽没有反抗,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离开了…… 他们两个人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其实都是各怀心思的…… 这一点连桑与都想到了。 桑与毕竟跟了燕倾很多年,他最宠宫泠羽的时候他也在身边跟随。 其实不光是桑与,世子府里头当年的那些“老人儿”,应该都对这位奇葩世子妃的性格有那么一点了解的…… 眼里揉不得沙子,恩就是恩,仇就是仇,她一张利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可在办事上,黑的就是黑的,谁来说什么也不能把它变成白的。 依她过去那风雷性格,在世子殿下做过这么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以后,她怎么还能表现的如此风平浪静? 世子殿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也是? 桑与望着二人牵手离开的情景,内心只觉得无比的诡异…… 当晚,燕倾和宫泠羽一直在“秉烛夜谈”,大多时间,都是燕倾在说话,宫泠羽在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点个头,所以燕倾也不能确定,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丫头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恐怕他说的再多都是浪费口舌,她根本一句话也没有听进耳中去! 说了大半夜,直到宫泠羽都靠在小榻上睡着了,燕倾才发出一声叹息,将她抱去了床上。 他不想动她的,只想抱着她睡,他想这样拥抱她想了六年。如今她就在眼前,他怎可放过? 可燕倾抱是抱住了,怀中佳人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不挣扎,也不反抗,配合他就更是不可能了…… 良久之后,是燕倾松开了她,转身出了房门,去书房睡了小半宿。 翌日,燕倾早起去上朝,顺便“看望”南诏王。他梳洗过后,桑与便闪身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何事?” 桑与道:“洗衣房的下人传来消息,说昨日夫人的衣上有血迹……” 燕倾脸色变了变,道:“我知道了。” 便再无下文,桑与的任务是在世子府好生保护宫泠羽,燕倾离开书房以后,他便去了宫泠羽的房顶上,抱着剑,在尚未融化的风雪中凝成了一座雕像。 桑与盘坐在房顶上,四周的景象都毫无保留的落入他眼中,这位置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可以总揽全局。 但他一个人的眼睛看得地方多了,便不够用了,尤其是他把后背留给了别人,更何况,他们要地方的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云忆寒…… 派出去刺杀云忆寒的人仍然在苦苦的寻找着他的下落,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苦逼的寻找着的人,已经自动送上门来了…… 当桑与感到身后那阵突然压过来的危险感时,云忆寒已经施施然伸出一只手去,捂住了桑与的嘴巴,不消片刻,他的身体便软了下去,云忆寒把他恢复成刚才抱剑端坐,闭目养神的模样,便从后面的窗子直接钻进了房间里。 宫泠羽腹部的伤口自从云忆寒走后便没有换过药,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总觉得这伤口似乎有阵子没换药了,正疼着呢,冷不丁云忆寒就出现在她面前…… 云忆寒见到她,脸上似乎松了一口气,宫泠羽正在房间里托腮出神,云忆寒拉过她便道:“闭上眼,我带你离开。” 意料之外的,宫泠羽竟然甩开了他的手,并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云忆寒微怔,随即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又想重新去拉她的手,无奈拉上了,却又被甩开,云忆寒无奈道:“媳妇儿,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隐瞒你。我们先离开这里,我保证把什么都交代给你,毫无保留,你听话……” “云忆寒,我们很熟吗?”宫泠羽不仅眼神陌生,连语气都是陌生的,丝丝冰凉的感觉! 云忆寒目光一沉,却依旧是哄她道:“别闹了,这次怪我,我不该离开,让燕倾把你抓了来。” “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凭什么跟你走?”宫泠羽讥笑了一声,忍住腹部伤口的疼痛,悠哉悠哉的走到了太师椅旁,坐下,翘起二郎腿,打量着云忆寒:“我在这里好吃好喝好穿好住的,跟你走,你打算带我去哪里亡命天涯?” 一针见血。 这话正戳云忆寒的软肋。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在亡命天涯,在他眼中,燕倾这些蝼蚁根本算不得什么,他解决他们是迟早的事儿。但是这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他根本都不会去听,但是从她宫泠羽的嘴里说出来,云忆寒就必须得给当一回事了! 第279章 他等了六年(2) http://.biquxs.info/

王宫—— 下了早朝,燕倾便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不受他的控制。但转念又想到,世子府固若金汤,有钟灵和桑与在,就算云忆寒想要把宫泠羽弄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前些日子凤锦把云忆寒身上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他,他还有什么畏惧他的? 人啊,就算曾经再风光不可一世,穷途末路的时候不还是照样会像一条丧家之犬? 云忆寒的风光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如今的他,比任何没落的人都要像一条丧家之犬。 燕倾如是想着,心里头便舒坦了许多,推开了内殿的大门—— 随着他推门的动作,床帏动了动,里面一抹人影似乎在颤抖! 南诏王现在对燕倾可真的是有阴影了,只要他的气息出现在门口,他整个人就如坐针毡,心就跟着吊了起来! 燕倾在往进走时便挥手屏退了那些侍女,空荡冰冷的大殿里仍是只有燕倾和南诏王两个人,燕倾不知从哪里取出空白的诏书和笔砚,仍旧是笑如春风:“父王,您今日身体如何,可是想通了,愿意帮儿子这一把?” 他越是想只笑面虎,南诏王心头的气便凝聚的越深,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个这么豺狼虎豹,六亲不认的冷血儿子? “父王,儿子说句你不愿听的话,你若是再冥顽不灵,儿子这每日的水,可要给你减量了……” 燕玄原本还是想憋着不说话的,也懒得张口和他这个狼子野心的货色做语,但一听这话,脸立刻就绿了! 燕倾断了他的饭食,不让任何人给他一口饭吃,只让人喂水。 这水,却也不多喂! 最初的时候是两个时辰一勺水,昨天就已经变成三个时辰一勺水了,他要是再减量,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燕玄昏黄的眼珠子转了转,原本黯淡的眼底忽然闪过什么光芒,忽然用商量的语气同燕倾说道:“阿倾,父王这诏书可以先写上一半,但是孤有个要求……” “父王有何要求?”燕倾眯着眼睛笑。老东西已经很多年没有”阿倾“这样叫过他了,今儿个是走投无路了吧?连他都想打起这“亲情牌”。 燕玄一听,险些眉开眼笑,似乎有戏? 他就知道,燕倾爱权,爱到死。但他近年来在百姓口中的口碑似乎不太好,因为他这个人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行事太过阴沉,又很刚愎自用,曾经几乎是所有人欣赏的他的“狠”,似乎也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他这样的人,若有可能以“正当”的形式登上南诏王的位置,自然会大力争取的…… 哼,就算他再聪慧,再很烈又如何?姜还是老的辣,他是他的老子,办法总是比他多的…… 南诏王略作思考,道:“孤写下一半的诏书,你让老六进宫来……” 燕倾笑着截断他的话:“父王想见六弟?” 燕玄倒也不打算跟他周旋,只叹道:“我这一生只得你们两个让我骄傲的孩子,我自知时日无多,老六的生母也去得早,这些年我待他始终不如待你,我也不过是想在西去之前,盼望着再见他一面……” 燕玄打的还真是亲情牌,他一口一个“我”,说的比谁都溜,连“孤”也不自称了…… 燕倾微微一笑:“父王多虑了,六弟若是想来见父王,一早便说什么也会来了。听说最近他府上的事情较多,抽不开身啊……” 燕玄一听这话,胡子都要翘了! 什么狗屁的事情多,他看多半都是这混小子给找的吧! 要不是碍着身份,燕玄想骂人的冲动都有了。无奈他此刻也只是有气无力,心里再怎么想,脸上也不敢表达出来。燕倾平时不犯浑,可一旦浑起来,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这种平日里好憋着的人最是可怕! 燕倾不再多说什么,慢慢将空白的诏书和笔砚都收了起来,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病态尽显的南诏王,眼中并无半点怜悯之色,缓缓开口:“父王,你觉得你见不见得到老六,意义还大吗?” “……”意义大不大他不知道,但只要见到了,他就相信老六有法子救他! “父王,我想要得到这诏书,是迟早的事情。”燕倾瞥了一眼,唇边慢慢漾开一丝阴沉的笑容:“早几个时辰,晚几个时辰,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已经尽显。 燕玄原本不想跟他硬碰硬的,他知道目前的局势对自己完全不利,他少说一两句话有的时候就能多活几个时辰,但燕倾的这番话,委实激怒了他! 对这王位,他就这般势在必得么! 最终,在燕倾转身之际,燕玄忍不住说了出来:“你这孽障,早知你有如此狼子野心,我早就该连带着宫家与你一起处死!” 他若死在那个时候也就罢了,今日这不孝子就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燕玄不提宫家,不提宫泠羽也就罢了,他一提,燕倾心里的阴鸷也被勾了起来。 他原本已经打算出去的身影再次踱了回来。 “父王,我说过,你不该动我的底限!” 他虽然还是称呼他“父王”,但语气之中,毫无敬意! 六年前,燕玄就已经动过一次他的底限了。那个时候宫泠羽已经嫁给了他,是为世子妃,她既然嫁入了王室,就已经算不得再是宫家的小姐了,无论如何他都能保她一命的。可就在他做好万全准备之际,燕玄的一道死命令压下来了! 那个时候燕倾才明白,燕玄想要对付的从来不是整个宫家,而是只有宫泠羽一个人! 她一个与他毫无怨尤的小女子,威胁到他什么了? 甚至她还是他的儿媳妇…… 那是燕玄第一次挑了燕倾的底限,丝毫不留余地的,燕倾可谓是毫无反击之力。 事后过了好久,燕倾才慢慢想明白,有一种可能性最大——当年他的确是对宫泠羽一片真心,无论他做什么,常常都让她在身边作陪,她不仅读书识字,鬼点子多,大气的主意也不少,比如治理河道,整治荒地,她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帮助过他解决不少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宫泠羽算的上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了。可惜她对这些国事什么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他在其中参与,她才愿意帮忙的。 他知道事实,自然也明白许多。但是南诏王并不知情。 在他的眼中,或许宫泠羽已经算是女子扰乱朝纲了。 更何况,她把许多的事情都做得那样的漂亮? 燕玄是害怕宫泠羽了。 怕她将来有朝一日若为后,会威胁到他燕氏的江山! 所以他要不惜一切的毁掉她! 哪怕代价是让整个宫家为她陪葬! 那个时候的燕倾羽翼未丰,在面对南诏王的雷霆手段时,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他只能选择忍痛割爱。 毁了宫家,也毁掉宫泠羽。 但是他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宫泠羽还会回来的。 回来找他算这笔账也好,单纯想要他的命也好,他都奉陪。 他等她回来的那一天。 哪怕等到地老天荒。 但好在老天有眼,他没有等到地老天荒,六年的时间,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再也不会受任何人的压迫掣肘,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六年的时间,他飞快的成长,坐大,让别人再没有可以随意反他的能力。 当然,这六年以后,南诏王也是个真真正正的老头子了…… 眼睛就算再犀利又如何?脑力还不是跟不上了? 手段就算再狠烈呦能怎样?体力不照样是个废物了。 风水还能轮流转,当年燕倾败在他手上,赔了宫泠羽,还险些没了世子之位。如今他的位置坐得稳稳的,朝中之臣又都是他的羽党,他只差这一道诏书了…… …… 经过一番近乎崩溃的吵架之后,宫泠羽还是执意不肯离开。 云忆寒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心里想着给这小丫头弄晕了,直接抗走吧? 早这样多简单粗暴! 云忆寒这样想着,也正打算这样做,宫泠羽却突然避开他,眼底飞快的闪过了什么! 没有多少时间了! 每天燕倾出去固定时辰之后,钟灵都会来这里! 钟灵的目的她不知道,但想必是燕倾授意的,而钟灵来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在午膳之前! 钟灵要来了,云忆寒若是再不肯走的话,两个人撞上难免又得是一顿动手!何况这里还是燕倾的地盘,他指不定盘算了多少高手就瞪着云忆寒来自投罗网呢! 宫泠羽好话好说着云忆寒不肯离开,她扯别的骗他他又知道她是说谎,压根儿就没打算信…… 云忆寒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今天不把她一起带走他是不肯自己离开的…… 宫泠羽摇摇头,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疲惫。 云忆寒想上前,她却定定的盯住了他,一字一顿道:“他等了六年。” 第280章 他等了六年(3) http://.biquxs.info/

这五个字,让云忆寒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停下了。 她是说,燕倾等了六年? 燕倾——等了什么六年?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云忆寒仍旧是静静的等着宫泠羽说下去。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说不定钟灵已经在来这边的路上,宫泠羽便长话短说,并且专挑狠的说。越狠,云忆寒生气的可能性就越大,就越能快速激他离开。 “云忆寒,对不起。我想……我还是喜欢燕倾。” “不管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我现在回到他身边,我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喜欢他……” 云忆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眼底迅速浮出一层悲伤。 这悲伤如一团火,险些灼伤了宫泠羽的眼,她却不敢别开目光,反而更加清楚的与云忆寒对视:“我就是喜欢燕倾,我求你成全我们!” 她求他成全他们! 云忆寒眸光微微闪烁,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不难看出他身体此刻正在承受巨大的怒气,可他仍然忍住不想发作…… 云忆寒上前一步,想拉宫泠羽的的手,宫泠羽却一下避开,冷冷道:“云忆寒,你难道忘了吗?我有过燕倾的孩子!” 这一句话如平地惊雷,云忆寒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那一刻,宫泠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以为云忆寒失手就要拍死自己了! 云忆寒眸底复杂,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在剧烈的翻涌着,但良久之后,他仍是说出一句话:“跟我走。” 语气算不上有多友善,但最起码还是正常的! 宫泠羽咬住了唇,语气锋利:“我不会跟你走的。除非你杀了我,或者让我留下!” “你……”云忆寒好似想要发火,但不知为何被他压下去了,他的眼神完全平静了下来,静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些心疼,如一头受伤的小兽找不到自己的母亲,在林中迷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小羽。”云忆寒换了副语气,终于拉住了她的手,而宫泠羽也没有再次甩开。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在上面画圈圈,然后他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近乎卖萌的语气说:“小羽,我们家小宝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云忆寒那画圈的手也并不是在画圈,他在写字…… 他写的是…… 小宝! 由于孩子的出生太突然了,又提前了不少的日子,让两个人有些措手不及,也没有给她好好起名字,现在想想,“小宝”还是宝宝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两个人闹着玩儿想出来的名字…… 云忆寒的意图很明显了,就算不冲着他跟她走,她也要给宝宝的面子…… “有人来了。” 宫泠羽还没有感觉到什么,云忆寒便先警惕的开了口。 这个时候,会来微雨殿的人,除了钟灵还能有谁? 云忆寒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甚至可以说一点也不畏惧。 他眼见着就要正面迎上钟灵了,几秒之间,宫泠羽脑海里蹦出无数个念头,不能让他们动手,她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算不上有,对于云忆寒来说肯定是个拖油瓶。他自己对付钟灵尚还算有把握,再加一个她可就难说了…… 衣橱根本藏不住人…… 宫泠羽灵光一闪,忽然拉着云忆寒往床的方向带:“上床!” 云忆寒望着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小羽,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他还在开什么玩笑! 宫泠羽一脚给他踢了上去,她原本是踢不动他的,但云忆寒也算配合,一股脑钻进了被窝,宫泠羽也连忙踢了鞋子和外衫,飞快的钻了进去! 床幔才放下来一半,钟灵已经在敲门了:“夫人,是我。” 宫泠羽谢谢她没有跟第一天一样破门而入! 宫泠羽懒洋洋的靠在床上,腿只伸开了一条,云忆寒在被窝里,可被窝却不像装了两个人似的鼓鼓的撑着,她不知道他在里面什么表情,但应该不会很好看吧? 可是宫泠羽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钟灵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在外面敲门,她再不开口说话,怕是会引起她的怀疑! 清了清嗓子,宫泠羽懒洋洋的开口:“是钟天师啊,我昨天睡得有点晚,现在还没有起床呢,我想补个眠。”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要继续睡觉,她要识趣点自己离开吧! 可钟灵就不是个识趣之人! 她听了以后不仅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离门更近了些,宫泠羽甚至透过屏风都能看清楚她的侧脸映在门纱上的剪影! 这屏风本来就是特殊材料制成的,在外面往里看是看不到什么的,但是从里面往外看,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夫人,我听你的声音似乎不太舒服,我略懂医术,不如进去给你瞧瞧?”钟灵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但却刻意的献了几分殷勤似的。不过这殷勤若是旁人来献,可能还会让人心动几分,但偏偏是钟灵,心动倒没有,反而无端的让人后背一寒! 这个心机婊!果然还想进来! 宫泠羽刚想反唇相讥,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钟灵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口。 宫泠羽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指责她自己推门进来一事。她在世子府里面的地位不低,可以说是燕倾都敬重她几分,照常来说,她是燕倾请来的,燕倾对她恭敬是应该的,毕竟是他求着人家办事。可钟灵也是个奇怪的女人,她不仅没有怎么表现出高高在上,反而只是和燕倾平起平坐,甚至称呼他“殿下”,也连带着称呼她“夫人”,她在这里有自由出入的权力,燕倾都奈何她不得,何况是她?所以宫泠羽根本没有想在这件事上说什么,她占不得什么便宜的。 在这件事上占不了便宜,但宫泠羽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她懒洋洋的靠在床头,懒洋洋的目光射向钟灵,却夹杂着一两点冷冰:“钟天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是个大夫,而你,充其量不过是懂一点皮毛而已!” 钟灵落在她脸庞上的目光已经微微朝着下面望去,另一边的床幔被宫泠羽放下了。紫色绣着牡丹花的纱帘垂落在锦被之上,这下面,就是云忆寒。 他原本是一直没什么的动静的,在被窝里的存在感近乎于无,但是突然间,宫泠羽觉得有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腿…… 云忆寒竟然抱住了她的腿! 如果是一只也就罢了,他现在分明是…… 宫泠羽都能够想象得到此刻他在被子底下的模样…… 抱着她的腿,头就放在她的腰上,甚至云忆寒还换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这个人…… 紧要关头,钟灵这煞神就站在房中,云忆寒还这般放肆与她亲昵,宫泠羽的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怎么好像有一种跟人偷情的快感? 一股电流,好似顺着腰肢快速蹿到四肢百骸…… 宫泠羽黑线,她难道也变态了不成?! “夫人?” 钟灵的声音如一盆冷水,让宫泠羽胡乱翻飞的心情平静了下来,她刚才险些把这尊大神给忘了…… “你刚刚说什么?”钟灵方才好像说了什么,只不过她在胡思乱想,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钟灵并没有再重复自己的话,只是盯着床帏的的方向。 显然她已经起了疑心。 但有疑心归有疑心,她不信钟灵会敢直接上来掀她被窝! 为什么她会这么自信?! 理由很简单,其一,以钟灵的性子,她要是敢这么做的,刚才进来的时候就不会打量了,她不是怀疑被子底下藏了什么吗?想要知道到底藏了东西与否很简单啊,直接上来给被子掀开不就行了?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做法。 但是钟灵并没有这么做,只能说明她还不敢! 这原因之二么,是宫泠羽之前也想过的! 她不知钟灵为何要与燕倾携手合作,但很明显她不是为了权势或者钱财。倘若她为了权势,可以去跟南诏王谈合作,若为了钱财,这普天之下比燕倾有钱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又是个心气儿高的,不一定非得找燕倾这样权势地位都很大,处处要对她有所制约的。所以她和燕倾合作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燕倾手里有什么别人没有的东西。 燕倾一定许诺了钟灵什么,或者说,他们二人之间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交易。 不然钟灵不会这般屈就自己的! 事实证明,宫泠羽的猜测已经**不离十了! 钟灵若不是有小尾巴在燕倾手里,能对他恭敬?能一而再的听他的话? 宫泠羽赌对了! 钟灵再厉害,也会忌惮燕倾一两分,而燕倾对她的态度明显和对所有人的都不一样,尽管她不知道燕倾抱了怎样的心思,但燕倾没有下令,钟灵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呃……” 云忆寒放在宫泠羽腰上的手忽然暧昧的动了动,一点也不安分,宫泠羽险些叫出来。 钟灵自然也发现了这古怪,好在宫泠羽脸皮后,被云忆寒这么一通乱来也没有红了脸,只是顺势捂嘴打了个哈欠,不耐道:“我要睡觉了,你要在这里看着我吗?” “……” 第281章 他等了六年(4) http://.biquxs.info/

钟灵自然是不肯走的,她就是觉得这死丫头今天有些古怪。 这几****每天都会来,宫泠羽不是个会赖床的人,听外头的丫头说,她和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吃了早饭,也没有什么异常,但她吃完饭以后便又回到了床上,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钟灵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宫泠羽自然知道她这个人疑心大,她轻叹了一口气,便听钟灵道:“夫人,让我给你切个脉如何?” “切脉过后,夫人若是无恙,我便离开。” 哼,切脉? 她这半个大夫就算水分再多,也轮不到她一个外行的来给她看病! “不必了,我睡会儿就没事了。说着,她便将另一边的床幔也放了下来,一片朦胧,完全遮挡住钟灵的视线。 宫泠羽翻了个身,背对钟灵,这样却在被中结结实实和云忆寒抱了个满怀,闻着熟悉的冷香,想到身处何地,面对何人,宫泠羽的鼻头忽然有些酸。 刚才两个人还吵过架呢……转眼就又抱到了一起…… 她强撑着酸胀的眼角,没好气道:“钟天师,我怕冷。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钟灵不死心,忽然一抬手,门便自动关上了。 她人却没有走。 宫泠羽眼角抽了抽。 这心机婊是故意的吧! 她莫不是瞧出了她屋子里有人,才故意这样做的? 不会的! 云忆寒的呼吸近乎于无,他也十分配合她的,他身上虽然有冷香的味道,但这屋子南面是通风的,况且还有胭脂水粉乱七八糟的味道,能够遮掩住他身上的冷香味道,除非像他们这样亲近,否则闻不到的。 哦,还有一个除非,那就是除非钟灵是狗鼻子! 这纱幔帘帐根本遮不住钟灵带刺一样的目光,宫泠羽背对着她,都能感受到那非同寻常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乱刮…… 突然,在吃了她几口豆腐以后一直就没了动静,基本上也没什么存在感的云忆寒忽然动了动,一条腿悄然缠上了她的…… 宫泠羽黑线,这个时候他发什么情…… 然后一只手也在黑暗中握住了她的…… 宫泠羽就要hold不住了,就在这时,手心忽然一痒,云忆寒好像在她手心摩挲什么…… 很快,宫泠羽便意识到是云忆寒在写字! 她微阖了眼睛,仔细感受他写出来的字…… 那是…… ——大灰?! 钟灵的那头孽畜坐骑?! 云忆寒只写了这两个字,宫泠羽还在等待,以为他有下文,熟料,再次碰到她手心的是一片温润的东西…… 一片黑暗中,云忆寒唇边漾开一丝艳丽的笑容。 他与她好久没有这般亲近了,自从她的身体不太好以后,他就有意无意的疏远了她,他是在害怕。害怕情到深处,擦枪走火,他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身体哪里还禁得住折腾…… 所以他一直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 即使这样的滋味……根本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云忆寒没了下文,反而吻上了她的手心,宫泠羽穿得也不多,自然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亲近过了,别说他了,就连她也有点…… 打住! 宫泠羽连忙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迫使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大灰怎么了?……云忆寒怎么会知道大灰?这个疑问不过在宫泠羽心头转瞬即逝,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对付,也没有往深了想。 宫泠羽忽然从被窝里钻出来,被窝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也看不出来里面是不是藏了个人,以她这糟蹋家纺的技术,别说弄出藏一个人了被窝,她能把一床被子掀的像藏了三个人! 她飞快的下床穿了鞋子,她常在屋里走动,也不怎么出去,只穿着家常的绣花鞋,软跟软底的,这下她直接踩住了鞋底,坐到了梳妆台前,飞快的将自己的头发梳了个简单的马尾。 钟灵总算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宫泠羽拿下床边挂着的外套就穿上,几下就弄好了,朝钟灵走过去:“你戳在这里我也睡不着,我想大灰了,带我去看看它吧!” “……” 钟灵俊俏的脸狠狠的抽了抽。 这死丫头想大灰了? 她跟它很熟吗?! 宫泠羽和大灰当然不熟,她不过是坐过一次它的顺风车而已! 钟灵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鼓起的被窝上,宫泠羽看得都有点心急了,估计她要是钟灵,不会这么看着,早就忍不住上去一锅掀起了! 可她不知道钟灵怎么想,只是在那里看着,冷嘲热讽的问一句:“夫人不找下人进来收拾被褥吗?今天阳光好,夫人不妨让她们晒晒被子。” 宫泠羽啧了声,摸了摸下巴,满脸调笑的看着钟灵:“钟姐姐,你似乎对我的床很感兴趣?” “要不要上去睡一睡?” 钟灵满头黑线。 宫泠羽想继续调笑,但云忆寒还在这里,她怕自己说话太过了,非但没能让钟灵生气,反而把云忆寒气起来了,就得不偿失了,思考了一下,便凑到钟灵耳根子边上,轻笑道:“这是殿下的房间,虽然被临时改成了我的,但这床什么都是殿下的呢。说不定被窝子头还有殿下的温度和体味,你……” “你无耻!”钟灵显然很讨厌她这轻浮的跟个浪子一样的动作,俏脸紧绷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道:“你不是要看大灰吗?!我带你过去!” 话音还未落,钟灵便主动先离开了…… 这钟灵,明明岁数应该不小了,可怎么还是一副未经人事的少女模样?还有,刚才她那不是在害羞吧…… 宫泠羽实打实被恶心了一把,连忙跑到床榻前,云忆寒感受到钟灵的离开,也正要掀被子下床。 “云忆寒,赶紧离开,不然我就只要小宝不要你了!”宫泠羽丢下一句话,就要去追钟灵。 云忆寒却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道:“跟我走。” “我说了我不走!”宫泠羽甩开他,心道自己若是再不出去,怕是钟灵都要怀疑了,她看了云忆寒一眼,不再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云忆寒瞧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刚才啊,她说什么自己还喜欢燕倾的那些话,就像一根根小针,扎在了他的心口上,怎么也拔不掉了…… …… 钟灵出去以后半分钟,宫泠羽才出来,就在钟灵怀疑的打算质问时,宫泠羽忽然道:“今天的天气果然很好。大灰在哪里呢?” 钟灵道:“跟我来。” 十分钟后,她们来到了世子府的大花园。 凉亭后面是个小湖,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此时正有只灰黑色的庞然大物时不时在湖面点起…… 如蜻蜓点水一般…… 只是它每次点起,嘴里都会叼着一尾肥大的鲤鱼…… “……”宫泠羽的三观都裂成了渣。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蝙蝠精还会……捕鱼……吃鱼…… 她一路走来都在担心云忆寒到底会不会离开,他应该会走的吧? 毕竟他今日来的目的是自己,他却不再缠着自己跟他离开,就说明他自己离开好像也可以……毕竟他如今不再是只有她一个人了,他还有宝宝,宝宝身边也是没有人的,他不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这里…… “咔嚓嚓——” “哗——” 宫泠羽正出神着,冷不防兜头一道水幕卷来,就如头顶一片乌云突然降了雨,还是地形雨! 这“雨”结结实实的将宫泠羽淋成了狗! 那死蝙蝠却玩得正开心呢,鱼也不抓了,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用生着倒钩儿的翅膀从冰窟窿里卷水,往宫泠羽的身上泼…… 宫泠羽还从来没有被一头畜生这么欺负过! 钟灵在一边看得开心,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笑,心里一定是在鼓励夸奖那畜生! “夫人,大灰似乎很喜欢你呢……” 喜欢你个仙人板板啊! 冰冷的湖水带着巨大的腥气泼了宫泠羽满身满脸,她如今身子虽然弱,但还没有弱到被人,不对,是被畜生欺负还不还手的地步! 宫泠羽藏在指甲盖里的毒药就要发射出去,却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燕倾! 她索性便完全不反抗了,任由大灰欺负,最后那畜生竟然使翅膀用力扇风,一时间狂风吹沙,宫泠羽险些被摔了个跟头,她身子骨再弱,这风也是不能把她完全吹起来的,她心里估算着时间,想着燕倾是奔这边来的,这时候应该也到了…… 她便足尖一点,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如同一只纸鸢…… 钟灵见她被吹飞了,脸色也是有了变化,刚要腾身去接她,宫泠羽便已落入了一个怀抱。 燕倾抱着她施施然落地,尔后看到了她只穿着单鞋的小脚——并且只有一只脚是趿着鞋子的,另外一只鞋已经被吹飞了…… 燕倾脸色沉得铁青,尤其是在看到宫泠羽一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他的连就沉得更加厉害了…… “阿嚏——”宫泠羽不是装的,是真的淋了一身湿,又吹了冷风,着凉了…… 第282章 他等了六年(5) http://.biquxs.info/

“阿嚏——” “阿嚏——” 第一个喷嚏是宫泠羽被冻以后不由自主打出来的,后面两个却是她故意的,故意做给燕倾看的。但也不得不说,刚才那一场水雨给她淋成了狗,由内到外都寒冷无比。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钟灵这货是故意针对她的! 但这针对从何而来,她却不得而知,只隐约想到了一些什么! 燕倾把她放在地上,却见她一只鞋子不翼而飞,一言不发便直接脱掉自己外面套着的鹤毛大氅,垫在她脚上给她踩着。身后的一众侍卫都不识得宫泠羽的身份,见到燕倾这样对一个女孩子,心中不禁都惊讶起来。他们从未见过尊贵的世子殿下这样去对待过一个女人,他竟然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来给她当鞋踩! 燕倾脱了大氅给宫泠羽踩着,又脱掉外套披在宫泠羽身上,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发丝,眼底一片阴冷。 蓦地,他拂袖而动,身边侍卫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刀便横飞起来,到了燕倾手中,他握了一下,旋即使力,那刀在空中烈烈旋转,猛地朝着那只人面蝙蝠射去! 燕倾甩刀的力气之大,卷得旁边战力的几个人身形都不稳,摇摇晃晃的甚至有几个人被掀飞出去! 人面蝙蝠露出惊恐的表情,让它整张怪脸看着更加诡异!他煽动翅膀就要飞起,又是一阵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疾风而至,燕倾的另一把刀已经拦住了它飞起的后路! 两把刀以弑杀之气朝着人面蝙蝠杀去,眼见着就要了那畜生的命,它脸上已经露出了极具恐怖的表情,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电光火石之间,一团黑影横飞而出,挡住了那两把飞驰而来的刀! 钟灵拦在了大灰面前,看着燕倾的表情明显透着不悦,但她生气归生气,开口和燕倾讲话的态度还是带着几分生硬的客气的:“殿下,刀下留情!” 她人是先出手的,先斩后奏才假模假样的跟燕倾求情,宫泠羽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倒是要看看,燕倾打算怎么办。 腹部的伤口因为浸了冰水而更加疼痛,宫泠羽湿漉漉的外衣已经开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冻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 燕倾看到钟灵站在那畜生面前,脸色也有些不太友善,他心里便犹豫了。 刚才原本是过来,看到那畜生在宫泠羽面前放肆,他心中怒火中烧,下了杀手本就是没有思索太多的事情,没有想到太多的后果,那只是他保护宫泠羽的本能,他习惯了。现在冷静下来,才知道刚才自己那两把刀若是真的给那畜生宰了,后果岂不是更加严重? 钟灵这人身边没什么亲近的人,却有这样一只比任何人都要与她亲近的畜生。她那人怪异得很,对这畜生似乎颇有情感。 一冷静下来,燕倾很快便理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心念一动,目光不禁转向了宫泠羽。 宫泠羽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披着他的外袍,只有一只脚穿了鞋子,走起路来的样子有些萧索,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她岂会不知道燕倾的算盘? 燕倾还有事求着人家钟灵,怎么会真的跟她硬碰硬?他那出手不过是一时冲动,这会子被钟灵拦下了,他心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会舒出一口气吧? 更何况,如今燕倾对她是什么心思,她即使摸不透,也猜出了个七八分。 但今天燕倾不会给她报仇,她是确定了的。他心里那点肮脏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她? 宫泠羽走了没几步,眼前便是一阵天花乱坠,燕倾抱起了她,一言不发的大步离开。 宫泠羽没有挣扎,声音却是冷到了极点:“你放我下来。” 她这样的语气让燕倾不由得一愣,好一会儿才低笑道:“不放。” 他目光闪闪,语气也无端带了几分柔色,诚然,在他的心里,这才是真正的宫泠羽。 跟他发脾气,跟他甩脸子,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都表现在脸上,这才是他的女人。而不是那个跟他装作温文有礼,却保持着距离和生疏感的女人。 宫泠羽干脆扭头不再看燕倾,任由他抱着,燕倾将宫泠羽抱回自己的卧房,放她下来时便看到了她腹部溢出的血迹。 他却彷如未见一般。 “珍珠,去给夫人拿一套新衣来。” 守在卧室门口的侍女珍珠闻言便走到屏风另一边的大衣橱前,很快便拿出了一套,燕倾拿着干净的毛巾给宫泠羽擦拭头发和身上的水迹,珍珠拿好衣服出来,看到此景差点惊叫出声! 珍珠也在世子府做了很久的侍女,见过世子殿下身边出现过无数个容貌妍丽的女孩子,她们的身份大相径庭,什么都有。有的出身名门闺秀,有的是青楼女子,有的甚至是来世子府刺杀殿下的,但只要被燕倾看上,他都会同等的对待。这些年,世子的女人很多,可他从来没有什么区别对待的,就连乐世子妃也是一样的。 要说稍微有点区别的,那就是那位失踪了的花侧妃。 她听府里的老人说,花侧妃长得像前世子妃,所以殿下才会对他好,可即使是在花侧妃那里,她也没有见到过殿下亲自这般侍候人的…… 他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啊,竟然也会这般伺候一个女人? 难道说,这女人比当年的花侧妃长得还要像那前世子妃? 可是,她和花侧妃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珍珠就在旁边看着那么一刻的功夫,心里便已经有千百和念头在旋转了,最终却无解。但她知道,看到了这些也要当作没看到,在世子府当差,要懂得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否则指不定哪一天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珍珠也看到了宫泠羽腹部流了血,那么多的血迹,触目惊心的横亘在那里,她险些又尖叫出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殿下他为何对此视如不见……? 燕倾就像看不到宫泠羽流血的伤口一样,笑着给她擦头发,笑着给她擦身上,笑着让人抬进来浴桶,抱着宫泠羽走到了屏风后面。 珍珠和两个侍女伺候宫泠羽沐浴,燕倾就坐在屏风外面的桌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捏着茶杯,目光一直放在屏风上。 这屏风从外面看是看不到什么的,只能面前看到天光将几道模糊的身影打在上面,一点旖旎的风景也看不到。但燕倾知道,里面能够看到。只要她能够看到他在盯着她看,就足够了。 可燕倾没有想到的是,宫泠羽根本连看也没有看他。 她知道他故意留在这里恶心自己的,她凭什么要看他? 她此刻在想的,是云忆寒终于走了。 那个傻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坚持要带她离开,所以他下次还会来吧? 要怎么样,才能让云忆寒放弃呢? 泡在温热带着宁神香气的热水中,身体明明是暖的,可宫泠羽却觉得心都凉透了。 这一切,对云忆寒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他为了她,已经失去了大祭司的位置,失去了整个祭司院,失去了很多很多,可是事到如今,她却连他都要推开? 这样的话,他就连她也失去了啊。 他苦心经营,想要放弃一切得到和她在一起的生活,却要被她亲手撕碎。 她已经亲眼看到他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到了尘埃里,然后她还要亲手把他从尘埃里推入地狱中。 “啊,怎么会这样……” 侍女的低呼唤回宫泠羽的心思,扑面而来的就是浓烈的血腥味道,方才还像牛奶般一样洁白、散落花瓣的浴桶,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而宫泠羽的皮肤过于苍白,此刻泡在血一样的浴桶中,异常的令人恐惧! 好歹那几个侍女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此刻燕倾就在外面,她们也不敢大声尖叫,怕他一个不高兴就给自己扔去喂蛇。几个人面面相觑,小声询问着要不要去向世子禀告,这几个人里,唯有珍珠知道,世子是知道夫人腹部有伤一事的,但他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她们不应该再去多嘴说些什么是,谁知道世子是怎么想的,而这“夫人”又是如何想的…… 珍珠摇了摇头,几个人便默默继续做着该做的事情。给宫泠羽搓背,洗头发,擦干身体,穿衣。 宫泠羽如同一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布。好在她们知道她身上有伤,无论做什么都轻手轻脚的…… 腹部疼得像要断开一样,可宫泠羽就是忍着不说半个字,也装作这伤口不存在一样。 换好了干净的衣裳,侍女们便抬着一桶血水的浴桶出去了。 燕倾似乎看了一眼那满是触目惊心殷红色的浴桶,却抿着唇没有说什么。 伤口在流血,所以宫泠羽这身干净衣裳换了没多久,就又被血染透了。 她的身体里,好像有流不完的血…… 燕倾带她去了书房,像很多年前那样,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研磨,他在批阅奏折…… 第283章 他等了六年(6) http://.biquxs.info/

书房点了让人神清气爽的香,书案两边各放置一个香炉,白雾一缕一缕飘散在空气中,在半空中交汇。但两个香炉的香气,也压制不住宫泠羽一身的血腥味道。 可偏偏在这微妙的味道中,燕倾若无其事的抱着宫泠羽,若无其事的在她面前翻过一本又一本的奏折。 而宫泠羽,也若无其事的坐在他的腿上,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研着墨。 桑与守在书房外面,不久前他进去添置热水,也闻到了那异常浓烈的血腥味道,甚至还在燕倾的书案上见了血,可他们偏偏好似什么也不知情一般,两个人都装作啥也没发生一样,害得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书房中,燕倾再次打开了一本奏折。 燕玄被他软禁着,朝廷的所有奏折便全部送到了他这里,他将事情划分三六九等,分出轻重缓急,这些不急着处理的事情,他便白日里一边抱着宫泠羽一边批阅,那些着急的,他都另放到了别处,待深夜时他一个人亲自去批看。 宫泠羽窝在他的怀里,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她咬牙忍住疼痛,可汗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好几次,都掉到了燕倾的奏折上头,可他仍是装作无视,也不开口说什么。 忽然,他身手握住了宫泠羽的手。 她的小手冰凉,他的大手虽然也没什么温度,但完完全全的将她的手包裹在了手掌心。 宫泠羽坐在他身前,他略一动作便将她的脸面对自己。 四目相对,平静无比。 宫泠羽换了一具比以前更加年轻的身体,皮肤也和以前差不多,这张也算得上格外好看的俏脸,虽然没有过去的令他惊艳,但这一双眼睛…… 燕倾握着宫泠羽手的大掌,情不自禁的抚上了她的眼角…… 宫泠羽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任由他抚摸,也不开口说什么话…… 终于,诡异的沉默中,燕倾叹息着开了口:“疼不疼?” 他知道她在流血,他知道她的身上有伤,他知道她身体不好,哪里都不好受。 这些,他都知道。 他装作无视,便是再等着她主动开口。只要她肯主动跟他说话,那便什么都好说了…… 可是这个小丫头比以前更加固执了,她似乎和他怀揣着同样的心思,用同样逼迫自己的手段,在等着他开口。 两个人都狠了心的坚持着,谁若是先开口,那气势便是输了一半…… 燕倾原本是不想开口的,但是他听到那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仿佛瞬间放大了无数倍……悉数落尽了他的耳中。 宫泠羽,你够狠。 燕倾开了口,宫泠羽便回答:“疼。” “疼成这样,也不想与我说话么。” 宫泠羽沉默了,良久,偌大的沉寂中都只能听得到她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嘀嗒。嘀嗒。 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失血过多,让她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看起来同死人无异。 燕倾的心情忽然很复杂,他想逼迫她开口主动跟自己讲话,到最后,被逼无奈的好像又变成了他? 宫泠羽是这样一副丝毫不拿自己身体当什么的样子,可他坚持不住了。 他没有办法像她这样狠心的对她自己。 他已经失去过她第一次,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了。 宫泠羽还是没有说什么,苍白的手抖了一下,随后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燕倾脸色微变,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宣御医来!” 是夜。 十几个从王宫里赶来的御医忙前忙后,房间的床帐被放了下来,女医官在床帐里面处理伤口,男的在外面探讨脉象,写下方子。半夜的时候,宫泠羽又发起了高烧,一群人手忙脚乱到第二日天快亮的时候,她的伤情才得到稳定。 燕倾也是一夜未睡,他就坐在房间里,看他们忙来忙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燕倾第二日还要上早朝,换好了朝服以后又回来房间,此时御医们都已经被送出去了,只有珍珠和水仙在房间里伺候。燕倾掀开帘帐,看了一眼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的宫泠羽,吩咐道:“今儿个就不要让夫人下床了,让厨房做些清淡的东西,补品也要她吃下去。我回来时她若是什么也没吃,你们也没必要在世子府留着了。” “奴婢们知道了。” 燕倾出门后,桑与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燕倾扫了他一眼,边朝外走便低声说道:“你说昨日你连人都没有见到,就被弄晕了?” “是属下失职……” “罢了。”燕倾已经知道昨日有人来找过宫泠羽了,并且弄晕了桑与。那个人十有**是云忆寒,但令他纳闷的是,既然云忆寒都来了,宫泠羽为何不愿意跟他一道离开? 她既然不想跟云忆寒走,留在他身边,怎么对他还是这副清冷的态度?自己都伤成那样了,流血都要流干了,宁可流血流死了也不肯跟他多说一个字? 女医官说,她有过小产的迹象…… 那么,她和云忆寒的应该是没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恐怕知情的也就是这两个当事人。难道……燕倾眼神一闪,莫不成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跟云忆寒有关? 隆起的肚子,腹部的伤口,小产…… 燕倾隐约想到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人已经走到了世子府大门口,车驾都在等候,他便不再多想。无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都没有关系了,只要如今宫泠羽在她的身边就足够了。 可燕倾要的,远远不是她这个人在她身边,他要她的心里,也永永远远只有他一个人。 燕倾走后,桑与同样是留在了世子府,他这次没有上房顶,还多调了几个人在堂前候着,里里外外的神策卫军也增加了不少。 宫泠羽醒来以后也没有吵闹,她知道自己又发烧了,这次发烧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她和忘川有契约在,忘川一旦发烧也会波及到她,忘川完全好起来她才会无恙。如今这契约都被云忆寒废了,她发烧是自己的事情,好起来也要靠自己。 还有这腹部的伤口…… 宫泠羽格外配合的吃了特殊的早点,喝了药,伤口也换了药…… 房间里一时弥漫的都是各种各样草药、金疮药的味道。 燕倾身上还有被她捅了两刀的地方没好,这屋子里放的药还有他的…… 一堆瓶瓶罐罐整齐了摆在了一起,丫鬟开窗通风。 宫泠羽见外面天气不错,想出去晒个太阳,但燕倾的命令没有人敢反抗,那两个丫头也是拼死拼活的拦着她,她也就作罢了。 王宫—— 燕倾同前几日一样,下了早朝便去“探望”南诏王。 所有人都当他是真的“探望”卧病在床的南诏王,据说南诏王感染的病十分严重,稍有不慎就会被传染上,这才禁止了别人去看望。唯有世子不畏生死,冒着危险每日前来探望。可也只有南诏王知道,燕倾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当他亲口从燕倾嘴里听到他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可怕的病情时,原本已经快奄奄一息的残躯,竟然一下要坐起来。 燕倾只伸出了一根手指,便慢慢将他推了回去。 连续几日没有吃过东西了,只喝了几口水,水还越给越少。要不是牙口不好了,燕玄都恨不得把枕头给吃了! 燕倾拿出了空白的诏书,南诏王一见到那东西,就方案的把头歪向了一边。 燕倾搬来椅子,坐到他面前,微微笑道:“父王,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燕玄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他这个蛇蝎心肠的儿子,阴阳怪气的开口就没有什么好话等着他! 果然,燕倾幽幽道:“文静皇后有了我的骨肉。” “……” 燕玄蓦地把头掉转过去,那双昏黄、布满了血丝的眼珠子就要暴出来了:“你这个孽子!”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够燕倾,燕倾轻而易举的制住了他的手,慢条斯理的摁在床沿,慢条斯理的开口:“你知道她在床上,说的最多是什么吗?” “……” “她说啊,你这把老骨头明明都没了那个能力,却还吃药强撑着,让她也很恶心。” 燕倾慢悠悠的说着话,床上的燕玄却已经快给气得背过气去了,他额头青筋暴跳,一副想跟燕倾拼命的样子:“你这孽障!” “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燕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燕倾笑眯眯的盯着他,将空白的诏书摆到他面前,仍是在笑着,却透出了几分阴冷:“我的好父王,趁你还有点力气提笔,赶紧把诏书写了吧。不然,我在去品尝品尝文静皇后那美妙的身体?” “你……”燕玄浑身都在颤抖,可身体太过绵软无力了,他就像一滩烂泥窝在那里,就是有心想跳起来掐死这个乱了伦的孽子,他也是有心无力…… 燕倾看着老脸都气红了的燕玄,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长长发出一声“哦”,邪笑着的俊脸就凑到了燕玄面前,笑道:“还是,父王喜欢看——活春宫?” “你……”燕玄一个字没能说上来,突然就翻了白眼,仰躺在了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白一下一下的翻着,进的气多,出来的少了…… 第284章 他等了六年(7)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到底是没忍住,坚持要晒太阳,桑与也没了辙,正好下午太阳从西边的窗子照进来,他便让人将软塌搬到了那里。燕倾原是不允许开窗的,但宫泠羽坚持要开窗通风,桑与无奈,也只好让人把西边的窗子敞开。 窗外传来风雪的味道,阳光却是毫无保留的全部都洒在了身上。 其实这屋子里并不冷,但宫泠羽却是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一丝温暖的。 腹部的伤口有些痒痒,她知道这是伤口在愈合,她缓缓抬起手,遮了一下阳光,然后看着淡金色的阳光从指缝间倾泄出来。 云忆寒,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看着小宝? 小宝的正式名字,定下了吗? 他的字典……翻到第几页了? 宫泠羽正在出神,忽然头顶一片阴影罩下,一张羊毛的绣花小毯子盖到了她的身上。 她一偏头,就看到了珍珠那张白的和珍珠一样的脸。 宫泠羽微微皱了下眉头:“不是让你们出去了么,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她原本是不想对一个下人发火的,但是她控制不住。这世子府里的一切她都厌恶到了极点,哪怕一个下人,甚至一草一木。 珍珠并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眼神里透着股深情…… 倏然间,宫泠羽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愕然的看着珍珠,瞪大了眼睛。 “你……” 这个“珍珠”不仅仅是看她的眼神不对,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这种熟悉的冷香味道,这天下无双仅此一份的味道…… 这货是云忆寒! 宫泠羽刚刚还在想他,冷不防这货就出现了,还易容成了珍珠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云忆寒扮女人的样子,宫泠羽还是想笑。 可是她不能再云忆寒面前笑。 云忆寒缩了骨,易容的样子倒也是称得上完美,唯一与珍珠本尊不同的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冷香。 而云忆寒原本也以为,小羽认出他来以后会忍不住笑,可是他没有料到,宫泠羽在认出他以后,只是看了眼门口的方向,随即便绷着一张小脸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还好已经是下午了,而钟灵已经在中午时来过了。她不知道燕倾每日让钟灵来“看”她是什么意思,哪怕是昨日她刚刚单方面被钟灵“撕”过,今天她还是照常来,照常说一些冷冰冰的话,宫泠羽搭理都不搭理她。但好在钟灵不会再来了,燕倾一般都是在晚饭前回来,云忆寒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险。 宫泠羽心里见到他的激动和紧张全部都被她冷漠的表情掩盖过去了。 云忆寒眼睫一垂,一只修长的手按到了她的肩上,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战栗:“小羽,跟我离开。” “云忆寒,你这样死缠烂打没有意思。” “跟我走。”肩上那只手似乎用了力。 宫泠羽的心揪了一下,她别开云忆寒的目光,轻声道:“我和燕倾要成亲了。” 宫泠羽清楚的感受到,当她说完这几个字,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蓦地加大了力度,强势的将她身子扳过去,面对他。 云忆寒这副模样…… 宫泠羽恍了一下,差点没能接受不了,云忆寒却似忘记了自己此刻还是珍珠的模样,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我不想重复。”宫泠羽挪了一下身子,躲开了他的手掌。 良久,云忆寒的眼神一寸一寸苍白下去,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宫泠羽,抿住唇:“你骗我的。” “我没有骗你!” “你与我还有婚书在,你不能嫁给别人!” “好。那婚书呢,你拿给我看?”宫泠羽朝云忆寒伸出了手,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烦。 云忆寒易容的脸色上都白了白,他失落道:“婚书被我毁了。小羽,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陌生? 宫泠羽暗暗咬了自己的唇,开口时的语气冰冷无比:“我没有怎么,我好好的,你也看到了,我在世子府吃得好住得好,我只不过是觉得,再次待在燕倾身边,我还是喜欢他。” 语落,她不动神色的瞟了眼门口的方向,有人影闪过去,应该是有人路过。 说实话,以云忆寒的傲娇性子,她有点担心他一会儿控制不住脾气,跟她嚷出来…… 但云忆寒只是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失魂落魄的看着她,好似要把她整个人看穿一样。 云忆寒还是不肯离开。 宫泠羽无声一记叹息,蓦地抬起手,袖中一道银光滑出,碧水剑被她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云忆寒见她要对自己下手,脚下一动,就要去抢她的剑! 宫泠羽低声吼道:“不准动!” 她也不在是窝在榻上的姿势了,她半跪在榻上,一手拿剑对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看着云忆寒:“云忆寒,你成全我和燕倾好不好!” 云忆寒唇边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他成全他们,那谁来成全他? 但宫泠羽是下了狠心的,她已经划破了自己的皮肤,并且还有再次用力的趋势,云忆寒抬起手,也不敢去夺她的剑,逼迫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好久,看得他眼底一片猩红,眼圈也微微红了。 好久之后,云忆寒低声道:“好。我走!” 他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什么人?!”不多时,外面忽然想起府里侍卫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追着一个方向去了。 但宫泠羽知道,云忆寒不会有事。 她收起剑,隐约瞧见门口又是人影一闪,难道是桑与也去追了? 果然,她从敞开的窗子很快便看到了桑与的身影。 宫泠羽脸色微变,走到了窗台前,缓缓抱起窗台上的盆栽,用力摔在了地上! 砰—— 她这力道极大,哪怕是已经追出去十几丈的桑与都听到了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忙折身回来。 桑与回来的时候,水仙和真正的珍珠正在收拾地上的杂乱,他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宫泠羽要自己关窗户,却不小心把窗台的盆景碰到了。 桑与瞧了一样地上的狼藉,朝宫泠羽施礼道:“夫人下次小心,有事吩咐丫头们便是。” 宫泠羽道:“我还没有残废,关个窗而已。” “……” 桑与没再说什么。 晚上,燕倾吩咐了要宫泠羽等他一起用膳,她也没有说什么,乖乖在房间里等好了。 燕倾回来晚了些,进门便吩咐下人们将菜端上了。 菜色新鲜,味道鲜美,还都是宫泠羽喜欢的,还有海鲜粥。 “饿坏了吧?先喝碗热粥。”燕倾说着,便眼神示意左右给二人盛粥。 “你们都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燕倾屏退了众人,与宫泠羽坐到了一起。 那原本就是他故意让人放的,一条春凳,坐一个人还尚有富裕,但坐下两个成年人,就觉得有些挤了。 燕倾极为自然的伸手将宫泠羽揽住,她的腰尤其的瘦,他摸着都有些铬手,这还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她得瘦成了什么样子? “想吃什么,我夹给你。”燕倾离得她近,但好像是怕她反感,说话时还刻意的跟她保持着距离。 但毕竟是离得近,不管燕倾是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身上的墨香味道还是不受控制的传到了宫泠羽的鼻子里。 宫泠羽一直也没有抬头去看他,只是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道:“燕倾,你想和我像以前一样吗?” 燕倾抬起去布菜的手微微停了一下,回眼去看她。 宫泠羽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等燕倾的答复。 燕倾唇片掀了掀,一抹笑容还没来得及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宫泠羽便冷冷截断了他将要开口说出的话:“不可能。” 想要和她像往常一样,不可能。 燕倾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能完全褪下去。只是从宫泠羽的角度去看,燕倾脸上的神情有些格外的……凄冷? 逞了口舌之争,宫泠羽心中痛快了一些。 燕倾搂着她的那只手,似乎松了一下,想放手,但最后不仅没有放下手,反而愈发的用了力。 宫泠羽吃痛,皱了皱眉头,却不动声色的开始小口吃着饭。 燕倾看着她慢慢吃饭的动作,神情露出一丝迷茫。 宫泠羽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两个人,一大桌子的饭菜,饭桌上根本就再也没有人说话。燕倾一口饭也没有吃,一直在看着宫泠羽慢吞吞的吃饭,她吃的菜也就那么几样,夹菜时的动作便成为了重复,燕倾看着她重复的动作,却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终于,宫泠羽吃完了饭,她漱口之后,用小手帕擦拭嘴角,忽然开口说道:“我想和钟灵天师学功夫。” 她突然开口说话,还提及了钟灵,这让燕倾不由得一愣,随即怀疑起她的动机来。 宫泠羽歪着脑袋看着他:“怎么,你不允许?她每天都来我房间里扯淡,难道不是你授意?” “我没有……” “那就让她教我。”宫泠羽道:“反正每天都要看到她,我又不能跟她动手,动手也赢不了,不如我争取利益最大化,让她教我点什么。” “好。”良久之后,燕倾颌首应允。 第285章 他等了六年(8)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主动开口要和钟灵学东西,委实出乎了燕倾的意料之外。 他知道她讨厌钟灵,而他也不难看得出,钟灵那个女人似乎也不喜欢她。她们是两个安全没有什么交集的人,要说她们唯一勉强算得上的交集,那就是——云忆寒。 钟灵肯跟他合作,联袂对付云忆寒,是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做不到。但燕倾也不是傻子,也并非是没有经历过儿女情长的人,他自然看得出来,钟灵对云忆寒何止是想要报复? 钟灵口口声声都说要把云忆寒毁了,可她做出来的,又都是什么?不过是找些借口和机会,接近云忆寒罢了。钟灵其人心高气傲,即使她看上了一个男人,也不会不顾一切放下身段去求他或者怎样,她的方式比较特殊,她越是喜欢,就越是喜欢跟你对着干。 宫泠羽要和钟灵学东西,她们每日相处的时间就势必要长一些了…… 燕倾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忧,宫泠羽性格太硬,那天在钟灵那只灰毛畜生手里头吃了亏,她迟早要找回来的。他不是怕她找钟灵报仇,而是担心宫泠羽会贸然出手,不但没有报了那天的仇,反而伤到了自己,还破坏了他和钟灵之间好不容易缔结的约定…… 不过是须臾的功夫,燕倾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想了许多。 回过神来时,宫泠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斗篷,这是他让人给新做的,样式是最近流行的,只在白色的底料上绣了一束黑色的花,简单又美得惊心动魄。宫泠羽一张俏脸包裹在白色的绒边帽子里,尽管苍白,但却娇媚得紧。 见她这副模样,燕倾心里一软,拉住了她的手,语气不由自主温柔了许多:“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燕倾,你带我去看放烟花好不好?” 当下已经是新年了,夜里的宵禁制度会暂时取消,直到过了花灯节。而现在距离花灯节还有半个多月,这个时间街上正是人多的时候,夜市也开张了,广阔一点的地方,也允许平民燃放烟花爆竹。 其实燃放烟花这件事对于燕倾来说不算是个难事,他只需稍稍买通一下手底下的人便一切都好说,宫泠羽想什么时候看烟花都可以。她现在就像只小兔子,任他拉着手,说出了心里小小的要求,燕倾自然不会坏了她的兴致。 在他面前,她好像难得提起一丝兴致去做什么…… 宫泠羽一听他答应了,小手也就立刻从他手里抽出来,近乎欢呼的向外面小跑去,手中那一点温度突然消失,燕倾的心紧了一下,他看着宫泠羽小跑出去,跑得很小心,因为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他的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连忙追了上去,吩咐左右道:“去备马车。” 宫泠羽在前边快步走着,燕倾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到了马车前,宫泠羽想自己爬上去,一双手从她身后穿了过来,燕倾含笑将她抱了上去。 两个人坐在一起,燕倾想伸手揽住她,宫泠羽却径自开口道谢:“多谢啦。” “羽儿……” “世子殿下!” “……” 这四个字,极为礼貌又生疏的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又远了些。 宫泠羽上车以后就将小窗的帘子掀开一角,半侧着身子,目光一直放在外面。 燕倾几次想搂她入怀,几次抬起了手,却又默默的放下了。 在宫泠羽没有回来之前,他没有挑明她的身份之前,他以为,在一切开诚布公之后,他对她还会像以前一样。 但是现在,他分明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个小丫头分明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很远很远…… 难道这六年时间的空缺,他当真弥补不回来么。 一路无言。 到了热闹的夜市,马车直接从林立的店铺间穿过去,到了西南城墙处的角楼。 燕倾率先下车,尔后朝着宫泠羽伸出一只手。 宫泠羽也缓缓伸出一只手。 燕倾看着她伸向自己的手,眼底有不易察觉的温柔溢出。 宫泠羽朝燕倾伸到一半的手忽然转了方向,转而扶住了马车,轻轻一跃,跳到了燕倾身边的位置。 燕倾脸上并无什么异常的表情,仍旧是带着笑的,只是那笑容多了几分凉薄,凉得他眼底尚未完全溢出的温柔也冷却了下去。 宫泠羽抬首左右望了望,大概是明白燕倾要带他去哪里看烟花了,不满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看?” 燕倾瞧了一眼高高的角楼,那上面还有巡逻的士兵严阵巡查,这里普通人是上不去的,因为外城墙角楼上的士兵身负重任,要时刻关注城外是否会有异动。这里本不该被人打扰的,而他,居然带了宫泠羽来这里,就为了看一场烟花。 燕倾笑着解释道:“看烟花自然要站在高处才能看得清楚……” “可我不喜欢站在高处看。”宫泠羽在说着无理取闹的话,可却是一副撒娇的表情。她的帽子没有摘下来,此处灯火华美,光线幽丽,更加衬得她一张小脸美得动人心魄。 燕倾心里纵使有了那么一点怒意,也是没有办法发泄出来的,他叹息着妥协道:“那你想去哪里?” “你真的要陪我一起看?”宫泠羽突然问了句。 燕倾的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来,想抚摸她裹在绒边帽子里那张娇俏的脸,却被宫泠羽假装抬头看月亮的动作避开了。 燕倾笑道:“自然要陪你的。” “好,你说的,不准反悔!” 宫泠羽这一笑,让燕倾隐约感觉到了不妙,好像自己上了这鬼丫头的什么当。 可他既已答应了她,便不会再反悔,更何况,她还能算计他什么? 燕倾便笑道:“好。不反悔。” 宫泠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她忽然开心的惊呼道:“河边人多,我们去河边看烟花吧!” “好。”燕倾说着便伸手去拉她,可刚才还近在咫尺的女孩子忽然就朝前跑去了,他的指尖只擦过了她的衣角…… 望着宫泠羽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燕倾的眼神越发深了。 明明就在身边,触手可及,可他为什么每次伸出手去,都够不到呢? 河边人的确多。 燕倾原本是带了侍卫的,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就算明里不带,暗地里也有影卫跟他寸步不离的。但宫泠羽说平头老百姓都会被他的人吓到,让他们到一边跟着,燕倾便也应允了。而他,终于也牵到了宫泠羽的手。尽管宫泠羽一直没停过,看看这也看看那,几次挣脱开他,但最终还是被他握住了。 这双手,不是那个他熟悉了很多年的女孩子的那双手,但也是她…… 他身边像只小兔子似的女孩子,虽然换了身体,换了面容,甚至连性格都和过去有些不太一样了,但是,她总归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天涯倦客,总有一天要回家的。 侍卫都被赶到了很远的地方,这下宫泠羽和燕倾好似松了一口气似的,在人群中畅通无阻,再也没有人用异样和畏惧的眼光看待他们了。其实也是有人多看他们的,毕竟是穿着华丽,又都长得美丽,在人群中自然而然鹤立鸡群,宛如一对璧人。 河边的堤岸上,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放河灯。 那一层一层花瓣重叠的彩色荷花灯飘在水中,承载着来年更加美好的愿望飘向更远的地方,化为流光一点,宫泠羽盯着看了很久。 燕倾在她耳边,柔声道:“距离燃放烟花还有些时间,不如我们也去放一盏?” “世子殿下还信这个么。”宫泠羽目光注视着河边,看也没有看燕倾一眼。 燕倾怔了一下,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握着她的手紧了些,道:“你呢?” “我不信,所以也不会放。”宫泠羽淡淡撇了一句。 放荷花灯的都是一些善男信女,是对未来生活抱着小小的愿景,希望这一盏小灯能够把自己的幸福送去远方,同时也换来自己许愿的成功。 燕倾眼神一黯,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别人放河灯。 远处人群后方的柳树下,桑与面色凝重,一路挤了过来,见到燕倾和宫泠羽,施了礼,欲言又止的看向燕倾。 燕倾道:“有话便说吧!” 他没有必要防着宫泠羽。 说来也是笑话,这是燕倾平生头一回破天荒的心里没有防着别人,可这个没被他防着的人,似乎并没有兴趣听他们的谈话,宫泠羽只说道:“燕倾,你不是答应今晚要陪我看烟花吗?” 宫泠羽终于不再是那句不冷不热的“世子殿下”生疏又有距离感了,燕倾的眼睛微微闪了闪,由衷笑道:“好。今晚只陪你。” 桑与的目光露出急色,想开口说什么,燕倾直接拂袖道:“你先下去,有什么事等回府再说。” 桑与犹豫了一下,没有走。 他很少有这样违背他命令的时候,但宫泠羽好不容易才给他一点好脸,燕倾不想再被她冷落,便冷冷道:“桑与,下去。这是命令!” 第286章 他等了六年(9) http://.biquxs.info/

桑与最终还是无奈的离开了。 燕倾的目光,伴随着桑与的身影被人群淹没,闪了一下。 桑与是他最信任也是最忠诚的属下,除非是有火烧眉头的事情,否则他不会违背命令也要上前的。燕倾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忧,但转念一想,如今天下大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是这个时候六王爷起兵造反,他一只手就能压下去。 蓦地,身边少女回眸一笑,百媚如花。 燕倾心底那隐有的担忧,骤然间烟消云散。 原本他是不相信有男人会为了女人攻打江山,或者干脆放弃江山的,在他心中,从来都把美人和江山划分得很清楚。一如当年,就算他爱宫泠羽到骨子里,她也不能成为他帝王之路上的绊脚石。 但此时此刻,灯火阑珊,佳人如画,远处的烟火不知何时燃放起来的。 百姓欢呼,彩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盛放,美轮美奂。 江山如画,盛世烟花。 一切美得那么的不真实。 唯有他手中牵着的这只手,兜兜转转,辗转轮回,六年之后,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一次,他不想放手,也不想做任何牺牲。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 更何况,如今连燕玄那把老骨头都抗不了几天了,没有人再能够以宫泠羽的性命威胁他。 没有人再能够拆散他们了。 护城河边,人影涌动,热闹非凡。 烟花隔着墨蓝色平静的水面绽放,美丽的烟花倒影在水面上,随着波光粼粼而晃动。 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四下张望,有人在人群中寻找什么,有人在人潮涌动中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很久很久之后,烟花依旧在不知疲惫的盛放着…… 在汹涌人群的后方,枯树之上站着一位红衣的男子。他戴着银质面具,只露出尖尖优美的下巴。身上穿着一袭广阔的红色长袍,长发在夜空中随风浮动,衣袂生风,清澄如月。 没有人看到他,亦没有人知道他何时来的,在那里站了多久…… 云忆寒的目光,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一眼便看到了宫泠羽。 他目光一暗,落在了她和燕倾紧握着的手上。 六年前,他们也是这样,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起看一场盛世的烟花吧? 便是因为这样,才会念念不忘吗? 云忆寒对人世间的情感,感受的本就不多,要不是宫泠羽将心高气傲的他带入这个情感复杂的世界,他至今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在世事轮回中等待。等待离雪归来。 宫泠羽是他在这世上漫长时光里第一个亲近过的女孩子,便一发不可收拾,可她就在他爱上时,以自己的生命为要挟都要离开他? 宁可死也要离开他的身边? 那么当时,何苦要答应他,给他希望? 夜风寒凉,如一把冰刀,穿过了云忆寒空洞洞的胸口。 那没有心脏的位置,原本已经被什么填满了。 但是现在,又重新沦为了虚空…… 这一场烟花一直看到半夜…… 凌晨的时候,才回到世子府,宫泠羽在马车上就睡着了,下来都是燕倾给她抱到房间里的。也就是这个时候世子府里没有多余的女眷了,否则看到燕倾这般细心忍耐的照顾一个女人,全院妒忌的目光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燕倾将宫泠羽放到床上,褪去包裹她的棉斗篷,脱掉鞋子。他走到屏风前去宽衣,今夜打算与她合榻而眠。她身上有伤,他不打算动她,但也不想和她分房睡了。熟料宫泠羽睡得很熟,但等到燕倾宽衣解带想要上床去时,却发现那货直接横在了床中央…… 燕倾轻扶额。 这小丫头是故意的吧? 要不是燕倾抱着她的时候就摸过她的脉象了,此刻必然会怀疑她是故意不想让他上去的…… 燕倾无奈,只好扯过被子给宫泠羽盖上。 她真的是就连睡着了都不愿意他亲近…… 燕倾一声轻叹,正打算出去找桑与,碰巧了桑与就在外面等他。 “何事?”燕倾一边穿外衣一边询问。 桑与看他这奇怪的动作,心里犯了嘀咕,但很快便正色道:“祭司大人带着六王爷闯进了王宫。” 燕倾脚步一顿,眯起了眼睛:“祭司大人?” 据他所知,南诏国只有一位祭司大人,那便是他的情敌,云忆寒。可是他那大祭司的位置,在不久前便给废掉了。 所以哪里冒出来的祭司大人? 桑与吸了一口气,语气微沉:“是云忆寒。他和六王爷联手,将王上救了出来,王上已经恢复了他祭司的位置……” 燕倾久久没有开口说话,桑与摸不清楚他的心思,过了好一会儿,燕倾才慢慢道:“事情似乎愈发有趣了。” “……”桑与不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燕倾看着桑与,忽然问道:“你在怪我?” “属下不敢。” “桑与,你是我的兄弟,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燕倾看着桑与,语重心长道:“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或许在你心中,我也成为了那个要女人不要江山的人。但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放弃。” 想让他再次放弃宫泠羽,谁也别想。 那种失去她的痛苦,那种时撕心裂肺彻夜难眠的痛楚,他这辈子再也不要尝试第二次了! 燕倾的语气未变,但声音却凉了许多! 桑与低下头,不再说什么,只在心里连连嗟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竟然连他这心狠手辣的殿下也没能逃过…… 翌日,燕倾一如既往的早起去上朝。 这对于桑与来说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儿,但对于燕倾来说似乎不算什么,他走之前还去了自己的房间里,宫泠羽睡得像只小猫。 朝堂上,南诏王也没有敢为难燕倾,或许他知道,这朝堂上几乎人人都是他世子的党羽,一个六王爷,加上一个早已经坠入凡间的大祭司,又算得了什么? 文静皇后被悄无声息的处置了,尹少将军早已故去,尹家自然是没有人为她出头的。玉蝉在替她收拾遗骨时,眼泪流的不能自己,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娘娘这是造的什么孽,偏偏喜欢上了世子殿下那个没有心的男人,到头来害了自己,还害了自己肚子里那个尚未出生的骨肉…… 世子府—— 不知燕倾是如何同钟灵说的,今天钟灵便教了宫泠羽一招。但她教的是术法,宫泠羽想学的是剑术。 钟灵板着脸道:“我不会剑术。” 宫泠羽坐在花藤下的锦榻上,这花藤上开着五颜六色的花,不知是什么品种。只是不畏惧严寒,即使下着雪,它们照样开得娇艳。宫泠羽的脸色也比前几日好了不知道多少,一看便知燕倾在她身上下的功夫不浅,估计那些珍藏的家底儿,都翻出来给她用了吧? 钟灵不会剑术,可宫泠羽偏要学剑术,钟灵便也没了耐心,原本教她这个黄毛丫头就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眼下她连世子的面子也不想给了,抬脚便要离开。 宫泠羽窝在锦榻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伸手接着落花。 钟灵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她似乎都没有开口相拦的意思,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大灰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吧?” 果然,钟灵停了下来,但是却没有说话。 宫泠羽叹息着接住一捧从天而降的白色落花,双手捧着,漫不经心道:“女人有第六感,不知钟天师是否知道?” 钟灵转过身来看她,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的光芒。 面前的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孩子,在她的全盛时期,或许还能在她钟灵手底下走个一两招。但是如今,她身体虚弱的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她想要掐死她,就如同捏碎一个娃娃……所以燕倾才会派了这么多人保护她…… 钟灵扫了一眼宫泠羽身后那些严阵以待的杀手。 这些,都是世子府养的杀手,而不是那些精锐的神策卫军,因为他们远比神策卫军要厉害得多。 燕倾大概是怕云忆寒来抢她,另一方面,也怕她对她动手吧…… 这个女人,站没站相,坐没坐样,说话刻薄,没理还要搅三分,一点女孩子家家的模样都没有。 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她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好,能够让这两个俊美的男人为了她团团转? 忽然,宫泠羽抬头对上钟灵的目光,轻轻启唇:“天师,有一种动物,可以生活在水里和陆地上,呱呱的叫,却长了一身恶心的疙瘩,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钟灵冷不防对上宫泠羽清澈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口答道:“是癞蛤蟆。” 宫泠羽嘿然笑了:“还有一种动物,羽毛洁白,高贵优雅还会飞,跟鹅么,还沾了点亲戚,你可知道是什么?” 钟灵口中那“大雁”两个字原本想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一动物浮上心头,她道:“是天鹅。” 她不知道这丫头片子突然跟她打什么谜语,但她猜出来了,便忍不住作了答。 第287章 他等了六年(10)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深深一笑,弯起了嘴角:“很好。” 得了她一声夸奖,钟灵反倒沉了脸,好像她受到了什么侮辱似的,拂袖便要离开。 宫泠羽就在这时幽幽开口:“这两种动物可以让人联想到一句话,我想,钟天师对我家夫君的心思,也不过如此吧?” 她家夫君? 钟灵再次转过身来,目光似一把刀,刮在了宫泠羽身上,冷笑道:“你家夫君?宫大小姐是受了什么刺激,我对世子殿下,从未有过半分想法。” 宫泠羽一下从锦榻上跳了下来,一双小脚滑滑的溜进了短靴里,几步走到了钟灵面前,就在她身形走动的时候,身后那一排保护她的严阵以待的杀手们,呼吸都窒了窒。 他们是世子殿下派来保护夫人的,可说实话,他们这里也有聪明的,知道他们这些菜鸟根本不是这位钟天师的对手,她碾死他们只需要用一根小手指头。但聪明的人知道,殿下不是要他们真的拼命,而是……输人不输阵。 就算钟灵想要残害夫人,也要注意到他们这边这一群人,从而联想到世子殿下…… 可就在宫泠羽朝着钟灵走过去时,他们明显察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杀气,所以都窒息了一把,生怕钟灵会突然出手。 倘若钟灵出手,他们拦不住钟灵,夫人受了伤,他们会死在钟灵手上,或者因为失职被世子殿下处决…… 左右都是死,所以只要钟灵出了手,大家就基本上可以交待在这儿了,所以人人都畏惧钟灵,见她如见魔鬼一般,时刻警惕着她。 钟灵那突然迸发的杀气,宫泠羽也是察觉到了的,但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走近钟灵,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软狐裘,下边穿的是未到膝盖的红色小短裙,还有一圈白色的裹绒,里面的长裤又细又紧,紧贴在身上,直接塞到了鹿皮小短靴里。她的一双腿本就细长,这样的穿法即使在严寒的冬日也不至于掩盖她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 同样身为女人,钟灵再一看自己这穿着的土色道袍…… 她这不是寒碜自己呢么…… 那杀气就是控制不住随着本性爆发出来的…… 走到钟灵跟前,宫泠羽抬了抬胸,她的个子跟钟灵差不了多少,只是略低了一点点,她挺起头,胸自然也就抬起来了,那衣下微鼓的峰峦……让钟灵看了直喷火! 这死丫头片子在她面前秀什么呢? 钟灵一下子来了气,也顾不得刚才她说什么她家夫君什么的,钟灵也一挺胸抬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的胸不是平的! 可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为平日里她都只顾得修炼,根本就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去捯饬自己,她穿的大多也都是清一色的道袍,青灰色的,土色的,偏黄一点…… 颜色不鲜艳,款式很老土…… 关键是这袍子为了出手方便,踢腿方便,设计的是又宽又大,女儿家的身段根本就显示不出来,宽筒似的一股脑到底,啥身段都能给遮得严严实实…… 宫泠羽刚才在锦榻上晒太阳,浑身都暖洋洋的,脸上的气色像小苹果,她神秘兮兮的笑着开口:“钟天师,你这一身……跟以前我家里扫地的大妈穿的差不多呦。” “你……你在挑衅我!”钟灵抬起手,手指关节隐隐泛白。 宫泠羽识相的后退一步,又挺了挺胸:“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你没有钱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做几身我这样的衣服,凸显身材呦!” “你……你自己这么不伦不类的,还想拉别人下水?!” “我看你这样,还以为你是喜欢我这衣服呢……”宫泠羽嘀咕道。 钟灵闻言,冷冷一声笑:“你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才从水里上来没几天,就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是不是又思念大灰了?” “大灰呀。”宫泠羽摸着下巴笑了:“我家夫君说,要把大灰的毛剃干净了,给我下锅炖补汤呢。” “……” “可惜呀,我觉得大灰长得太丑啦,我怕喝了这么丑的东西,会中毒呦。” “……” 钟灵简直快被她气吐血了,大灰是她用血养了很多年的魔兽,虽然它变异了,也变得很丑很奇怪……可是…… 想起大灰来,钟灵硬邦邦的心好似破开了一丝温柔的细缝。她不管被人如何说大灰丑陋,她都不会觉得它丑…… 那大灰简直就是钟灵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她平时本就不允许身边人说大灰半个不是的,可今日,宫泠羽不仅说了,还把大灰贬低得什么都不是,她简直不能容忍! “这就怒了?”宫泠羽又轻飘飘的退了几步,已经离那些保护她的手下很近了,看到那些武装的冷面人,钟灵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和燕倾有着怎样的约定…… 她不能生气,再生气也不能杀了面前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 “钟天师,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家夫君是谁吗?”这院子里的手下都是燕倾的人,宫泠羽开口闭口的叫夫君,也没有想要避着谁的意思,而且一副想要诱惑她开口询问的样子……难道她所谓的“夫君”并不是指燕倾? “钟姨,你怎么又走神啦?” 宫泠羽这一句“钟姨”叫的,全场冷了三秒钟。 随后,那一排原本不苟言笑的杀手护卫,全部喷笑。 钟灵的年纪没有人知道,但是她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样子,但是有一点,她人虽然年轻,却没有人觉得她年轻……或许是她行事作风歹毒又老成,所以大家并不觉得她是个多年轻的人。可是大家心里那么想归想,却没有人敢说出来的…… 今天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宫泠羽是古今第一人…… 更何况,其实钟灵的岁数的确很大了。别说宫泠羽喊她一声“姨”,就是叫她奶奶都不为过了…… 钟灵脸沉如铁,她有点忍不了了,这个小丫头要作死,她何不成全她?! “世子殿下回来啦!” 就在钟灵要爆发的边缘,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燕倾便真的出现了。 宫泠羽也有些纳闷,他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燕倾的脸上颇有些异常,八成是在上朝的时候吃了什么亏。这几日宫泠羽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些什么勾当,但是他的脸色不好,她的心情就忽然很好啦。 燕倾回来了,钟灵自然不好再动手,找了借口便离开,离开时还很狠瞪了宫泠羽一眼,宫泠羽回以她一个鬼脸。 其余闲杂人等也都被燕倾屏退了,此时阳光依旧很好,他坐在锦榻上,宫泠羽半个身子靠着他,抱着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 燕倾偏头看着她,眼神一柔:“我陪你下?” “不要。” 拒绝的十分干脆。 燕倾也不恼,继续笑:“今天这么听话,又出来晒太阳啦。” 宫泠羽轻嗯了一声,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忽然,手中棋盘被一只修长的手拿了开去,燕倾将棋盘放到一边,捏住宫泠羽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宫泠羽,再嫁我一次如何?” “除非我死。” 宫泠羽的语气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就像在说中午吃了什么。说完,她身子一转,逃开了他的桎梏,又凑到了棋盘边上。 燕倾的眼神倏然黯了下去。 她不去看燕倾,也知道他在看自己。 过了良久,燕倾缓缓开口:“我等了六年,不是等你把我这样推开的……” 宫泠羽蓦地回头去看他,迎上他略显无奈的视线:“我也等了六年,也不是等着投入你怀抱的。” 终于,燕倾无奈的一声叹息,伸手去搂她,宫泠羽一闪便避开了。 燕倾有些无奈,轻叹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宫泠羽手里把玩着一颗白子儿,低头道:“我想让我家里所有人全部都活过来,燕倾,你办得到吗。” “这……”燕倾脸色微沉,薄唇抿了一下:“你这根本不是在提要求,你在为难我……” 死而复生,她把他当神仙了吗? 宫泠羽也没有否认,眼神一挑:“对,我就是在为难你!” 燕倾十分无奈,扶额思考了一下,道:“这样,我答应你三件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真的?” “君子一言。” 燕倾已经做好了宫泠羽会完全为难他的准备,可是他没有料到,她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 “燕倾,我让你跪在我面前,跟我说三声对不起,然后自刎谢罪。” 燕倾眼神闪了闪,最终彻底暗了下去,声凉如雪:“休得胡闹!” 宫泠羽啧了声,明显已经料到他不会答应她,就当自己方才开了个玩笑,耸耸肩:“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 燕倾又生气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她这哪里是什么要求?分明就是在把他往死了整! 宫泠羽一脸的无趣,就要离开,就在这时,桑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施礼道:“殿下,祭司大人来了!” 宫泠羽穿鞋的动作微微一顿。 祭司大人,哪个祭司大人? 第288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1) http://.biquxs.info/

祭司大人自然只有一位,那就是云忆寒。 在桑与通报的时候,云忆寒便已经不请自进,直接进到人家后花园里头了。 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下人,怯怯弱弱的跟着,很明显是想拦又不敢拦,只能一路跟到这里的。 云忆寒一脚踏进花园时,正好撞见燕倾俯身给宫泠羽穿鞋子。他一手握住她细细小小的脚,整理好足衣,不顾身分,俯身将鞋子给她穿好。 云忆寒的目光落定在燕倾握住宫泠羽足踝的手上。 除云忆寒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轻吸了一口气。 他们早就听说世子殿下最近有个特别宠爱的女孩子,他为了她,已经把府里的侍妾都遣散了,甚至每天的生活就家——王宫——家,三点一线,极其有规律,别的什么地方也不去,更不会去花天酒地。一切都是因为,他已经有了“金屋藏娇”。 然而听说归听说,哪怕是在世子府里头,地方还大了去了,很多人都是没见过那个传说在被世子殿下捧在手掌心的女孩子的。许多人都很好奇,没有想到,今天却给撞见了…… 并且堂堂尊贵的世子殿下还在给对方穿鞋子……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男人为女人穿鞋已经是一件足以惊动天地的罕见事迹了,更何况,这男人的身份还是当朝世子…… 世子都肯屈尊降贵,这女孩子得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沉浸在这巨大的震惊之中,连他们本来的目的是想要看看这女孩子长得什么模样都给忘了…… 不知是不是出于故意,燕倾的身子,一直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云忆寒去看宫泠羽的视线。 可即便是隔着燕倾,宫泠羽也能够感受得到云忆寒那火热的视线。 莫说是隔着燕倾了,就算是隔着山,隔着海,隔着天地日月,山川河流,云忆寒的目光都不容人去忽略。 云忆寒又重新坐上了大祭司的位置,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垂在袖中的手,冷得发白。 场面似乎静止了几分钟。 燕倾半搂住宫泠羽,她的身子几乎是半挂在他身上的,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靠她这样近,她竟然也没有反抗。 良久,燕倾半抱着她转过身去,却依旧是遮挡住云忆寒看到她脸的视线,朝他一笑:“祭司大人!” “世子殿下。”云忆寒也以笑容回礼。 这时,站在他们身后的人才互相朝着对方的领导行礼。所有人都见了礼,唯有宫泠羽一动不动,甚至连想要动的意思也没有,燕倾揽着她,并没有放过她身上传来的冰冷温度。 云忆寒和宫泠羽之间的事情,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上,他虽然没有在质问过宫泠羽,但身为一个男人,自己的女人跟过别的男人,这总归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视云忆寒如情敌也在情理之中。况且如今宫泠羽是在他的身边,他不知不觉间便觉自己占了优势。 若水也是跟了云忆寒一道来的,他才从毒王谷赶回来,原本没见到宫泠羽在公子身边,他就已经很诧异了,而且云忆寒又是跟闷葫芦,跟一般人都不喜欢多说话,更不擅长解释。冷不防瞧见宫泠羽跟在燕倾的身边,两个人的举止还相当亲密……若水几乎满脑子都是面和了水,晃成了一桶浆糊,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水不动声色的瞧了眼云忆寒,他戴了面具,只露出了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没有人看的清他脸上的神情。 云忆寒重新以大祭司的身份出现,好像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情,信手便可拈来。宫泠羽这几日对外面的消息真的从未过问,信息闭塞让她不知道如今的云忆寒同燕倾是何关系,是敌人,还是盟友? 她不敢去看云忆寒,目光只得放在别处,突然听燕倾吩咐道:“带夫人下去休息。” 燕倾一声令下,便有侍女过来搀扶宫泠羽,这时,沉默的云忆寒忽然开了口,“今日阳光充足,我看夫人面色苍白,午后的阳光正是补充能量的好来源,夫人不如在外面多晒一会儿。” 夫人…… 别人或许没有听出来什么,但云忆寒什么意思,宫泠羽的心里一清二楚,他是故意寒碜她呢! 原本燕倾不想让她出现在云忆寒面前,她也就顺水推舟随了侍女下去休息,可云忆寒这么一说,她又觉得自己似乎不用下去了。 云忆寒说完自己那席话,目光便一直凝在宫泠羽的身上,好像在专门等她的答复一样。 宫泠羽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欠身道了谢。 燕倾回眸看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呼吸尽数倾洒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都晒了这么久,不回去休息么。” “你等下和他去书房?” “我在园中准备煮酒,下棋……” “我和你一起。”宫泠羽突然要求一起,这实在是让燕倾意外,但他也不是没有怀疑,看了看她,又不动声色的瞧了瞧云忆寒。 好像要在这两个人之间瞧出个所以然一样。 燕倾却猜不到宫泠羽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这次她回来以后,性格什么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他想要掌控住她,似乎变得更加难了…… 以前她的性格其实也挺桀骜不驯的,但是那个时候她是爱着他的,所以一个男人想要拴住一个女人,最简单粗暴却又切实有效的法子就是让她爱上自己,这句话没错…… 那个时候她的心思全部都在他身上,他反过来稍加温柔,便可轻易的操控她…… 但如今…… 燕倾的心里忽然一阵难受,但这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宫泠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宫泠羽提了要一起的要求,燕倾自然是不会拂她的,于是一行人便来到了湖心亭中。 这方碧湖太大,即使是冬日也没有全面结冰,只在湖边的地方有些薄薄的浅冰。 其实宫泠羽心里真的没有燕倾所想的那些弯弯绕,只不过她觉得今天云忆寒突然来,还以这样一种让她措手不及的方式出现,十有**是冲着她的,她若躲避,他则有的是办法让她出现在他面前。所以,她索性不躲,就如他所愿,出现在他面前好了。 外面长长弯折的通往湖心亭的白石廊上,每隔五步便站了一个风姿绰然的侍女,这湖心亭也不小,足足有三层高,他们在最上面的一层,室内的温度不低,透过雕花的菱窗,还能看到外面湖里的景色。 桌上红泥小炉,青梅飘香,糕点摆了很多,每一道都极为精致。 酒气也如春天的绿柳,一丝一丝涤进了人的心坎里。 云忆寒坐在燕倾的对面,宫泠羽坐在燕倾的身边。三个人都是席地而坐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干净舒适,柔软适中,宫泠羽却刻意和燕倾保持着距离。 屋子里只有留下了两个煮酒的侍女,连若水和桑与都被留在了外面,房中真的称不上冷,只是气压有些低。 沉默间,只听得到侍女烹煮出来的青梅酒甘甜清冽的味道,她们每扇一下风,杯盏相碰时清脆的声响,几乎成为了这莫大死寂中唯一的救赎,宫泠羽的目光自然也放到了她们煮酒的动作上。 燕倾扫了一眼桌上的糕点,用银筷挑了两块放到宫泠羽面前的小碟中,柔声道:“你爱吃的鱼酥,只放了一点辣。” 燕倾的动作做的十分自然,仿佛是一位普通的丈夫给自己心爱的妻子送上爱吃的小玩意儿,充满了暖暖的爱意。 宫泠羽还没有开口说什么,便听到对面云忆寒阴冷的声音:“鱼酥?夫人不是爱吃海棠糕么。” 云忆寒要么不开口,要么一说话就一针见血,明摆着要气死人的节奏。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我们女人,爱吃的东西也一样。”宫泠羽嘴角撇了撇,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用银筷子夹起燕倾给她盛的微辣鱼酥,在燕倾颇为满意的目光里放到了嘴边,在大家都以为她要慢慢尝一口的时候,她却又放下了筷子,道:“可我还是更喜欢海棠糕一些。” 啪—— 一个不小的声音从桌上响起,原来是一个侍女不小心碰到了酒壶,水洒了半边桌子都是,差点就溅到了燕倾的袖袍上,侍女们连忙跪了下去:“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罢了,你们下去吧!”云忆寒这个劲敌当前,燕倾自然无暇跟区区下人们见识。但这两个侍婢下去以后,便没有人可煮酒了,燕倾正要重新差两个人进来,云忆寒又说了句让宫泠羽险些吐血的话,并且他说这话时还是看着她说的! “夫人不是会煮酒么。” 宫泠羽一直有意无意的低着头,不去看燕倾也不去看云忆寒,只有在必要时才会抬起来。这个时候,她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云忆寒的目光有些陌生也有些冷然:“谁告诉祭司大人我会的?” “我亲眼看到的。”云忆寒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教过你,不记得了么。” 第289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和宫泠羽这你一言我一语,落在了燕倾眼中全部变成了**,他的心中不悦,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他想暗中去握宫泠羽的手,却被她突然用力拂开了。 宫泠羽还没有从云忆寒满嘴的胡说八道里回过神来,那么用力拂开燕倾的手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场面似乎一下尴尬了。 没有人注意到,云忆寒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美眸微闪,眼底闪过一丝喜悦的微光。 最尴尬的当然还是燕倾,宫泠羽使小性子他并不反感,甚至有的时候,女儿家的小性子还蛮可爱的,只是,这种事情要是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去做,会是一件极具情趣、赏心悦目的事情,但若当着外人的面,尤其是他还被推开了…… 好在燕倾的脸皮也算不上薄,他那只被宫泠羽拂开的手,慢慢落在了酒杯上。 云忆寒心中却无比的喜悦,就知道小羽是骗他的,什么她还喜欢他,她要是真的喜欢他,能把他推开么,还推得那么用力? 小丫头片子这么骗他,是又在打什么算盘? 宫泠羽也知道自己这一下过了,她心里在想的不是燕倾会不会生气,她管他生气不?她在烦的是云忆寒会看出来什么吧? 看得出来她这样的厌恶燕倾…… 于是宫泠羽一咬牙,自己主动把手放在燕倾另外一只手上。 有那么一瞬间,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骤然冷了下来。 若水和桑与站在外面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忽然觉得一阵冷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直要把人冻死了。 尽管桑与和若水,因了双方主人的关系,这两个人从始至终也没有把对方当过朋友,还经常会带着敌意,谁也不愿意跟谁说话。但这温度下降的太诡异,桑与尽管不情愿,还是开口问了若水:“喂,你有没有觉得忽然很冷?” 若水看了他一眼,抱胸转过了身去。没有搭理他。 桑与抿了一下唇,身子也朝向了另一边,他以为他很愿意开口跟他说话吗? “桑与!” 蓦地,房间里传来燕倾的声音,桑与立刻推门进去,燕倾吩咐道:“去把钟灵天师请来。” “属下遵命!” 桑与出去了。 宫泠羽握住燕倾的手腕一翻,被他反握住了,他侧眸看着她,一脸的笑意。 宫泠羽心中一阵恶心,却也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他这个时候找钟灵来做什么? 钟灵不是云忆寒的对头么? 还有,云忆寒突然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莫非不单单是为了自己? “嘶——”冷不防的手上一紧,燕倾竟然用力捏了她一下,宫泠羽含怒的眸子立刻看向燕倾,燕倾却笑着在她头上摸了摸,道:“等下不要喝酒了,伤身,我让人给你备了茶。” 宫泠羽低低哦了一声。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又凉了几分。 云忆寒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眸光微深,缓缓开口:“殿下今日邀我前来,不是有要事相商?” 宫泠羽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是一跳,是燕倾请云忆寒来的?不是他自己来的? 她——又自作多情了? 还以为云忆寒是冲着她来的…… 燕倾又重新叫了两个侍婢进来煮茶,手脚比刚才那两个人利索多了,也不多看,就专心煮酒。燕倾果然还另叫了人抬了张花梨木小几进来,就放在了旁边,是专门给宫泠羽煮茶用的。 湖心亭的顶楼一下就变成了茶室,茶香缭绕,酒气氤氲,茶香和酒香交相穿梭,在空气中形成了一种难以形容却十分好闻的味道。 云忆寒似乎一直在不紧不慢的喝着酒,也不怕燕倾给他下毒似的,慢慢品着,偶尔抬头看一下低头和侍女一起煮茶的宫泠羽。燕倾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宫泠羽的身上,好像看她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宁静之中,云忆寒的目光倏然抬起,看向了门口。 燕倾也算得上是难得的高手,他的五感只比云忆寒慢了两分,便也知道有人来了。 开门的是桑与,进来的是…… 宫泠羽听到开门声,一边喝茶一边回头去看,抽冷子瞧见进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一口茶噗的喷了出来…… “咳咳……” 这茶水喷出来自然也呛到了她,燕倾连忙起身到她身边,也顾不上管进来的钟灵,将宫泠羽半抱在怀里,一边摸着她的背后给她顺气,一边想端杯水让她喝下去…… “蠢货,她都呛到了你还要给她喝?” 这声音伴随着一阵指气,燕倾只觉脸颊上擦过一阵冰冷的东西,宫泠羽的呛咳便停了下来,她咳得一张俏脸都有些泛红了,像秋天的小苹果,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燕倾自然是不会贸然咬她的…… 宫泠羽咳去了半身的力气,此刻只好靠在燕倾的身上喘息,一时也忘了刚才门口进来的谁…… “钟灵参见祭司大人,世子殿下!” 钟灵被人忽略了,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宫泠羽却不厚道的笑了,从燕倾身上露出小半张脸,看着穿着花里胡哨的钟灵,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在燕倾回来之前,她才跟钟灵比了“胸器”,嘲笑她身材不好,这才过了多会儿,她就换了这么一身衣服? 钟灵怒刷这是在怒刷存在感? 刷存在感什么的她不介意,可她穿成这样,像只麻雀,就有点辣眼睛了吧? 钟灵这不知道从哪里刨出来的衣裳,大冬天的,她却露了白皙的一小片肩膀出来,腰上勒得很紧,一对高峰也适时的挤了出来,看得宫泠羽眼睛都快掉地上了。 钟灵平时穿得跟个筒子似的,身材什么的完全就衬不出来,可眼下这么一辣人眼睛,倒是完全显出了她这对格外富饶的山峰—— 这衣服花花绿绿,倒让宫泠羽想起了云忆寒曾经给小宝缝的那些衣服,她以为丢在了宅子里,却又在清涯的风雪行宫里面翻了出来,现在,这些衣服被他如何处置了? 小宝呢,他既然恢复了大祭司的位置,是不是也重新派人去保护他了? 一时间,宫泠羽的心绪很乱,已经没有注意到燕倾是何时松开她的,又是何时把她搂在怀里,与他们坐在一起的。 她几乎是半倚在燕倾的怀里的,连忙挣开。 云忆寒的面具不知何时也去掉了,放在手边。 钟灵坐在空着的另一边。 茶香、酒香缭绕,热腾腾的白气让这房间里平添了几分暖意。 刚才钟灵行礼的顺序,是先给云忆寒、后给燕倾的,这宫泠羽并不意外,南诏自古皇权神授,大祭司的位置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只是,燕倾叫云忆寒过来,到底目的何在? 侍女分别给云忆寒、燕倾、钟灵三个人盈了刚刚煮好的酒,而到了宫泠羽这里,便自然而然切换成了热茶。 宫泠羽抱着茶杯,却并没有喝。 燕倾关切道:“不合味道?我让他们准备梅州第一青?” “不用了。”宫泠羽根本没想喝,只想抱着暖手的。 茶越喝越冷,再热的茶喝下去不久也就冷了。而酒却不一样,酒是越喝越暖的。 相比较饮茶,她更喜欢喝酒。 但是她如今的身体不允许,闻着那香满的酒,虽然肚子里的小酒虫在犯谗,但她也要忍住。 “那要不要回去换一下衣服?”燕倾又道。 宫泠羽低头看了看,的确,刚才被钟灵给吓的喷了一身的茶水…… 她原本想推辞的,因为想看看燕倾和云忆寒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自己身上都湿了,再不走的话,好像就有点故意想在这里听墙角似的…… 宫泠羽便下去换衣服了。 人到齐了,燕倾扫视了一圈,目光到了钟灵这里,不禁紧了紧。 钟灵这女人抽什么风,穿的这是什么鬼…… 她的胸真的很大很大……但燕倾看了不仅不想去看第二眼,反而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目光从钟灵身上收回来,燕倾还觉得眼睛有些难受,胃里也不太舒服,他瞥了眼对面一直不动声色的云忆寒,开口道:“大祭司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他那差点就挂掉的父王,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呢…… 云忆寒道:“殿下谬赞了。凑巧而已。” 燕倾笑道:“真够凑巧的。在父王最需要的时候,祭司大人就带着六王爷出现了。” 一夜之间,就将燕玄那把老骨头恢复过来,看不出来一点被病魔折磨的症状,他的身体似乎还比以前更加好了。现在六王爷也派了人在他身边,他想要下手可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他不知道云忆寒和六王爷是如何搅合在一起的,但老六有了云忆寒的帮忙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他过去不把他放在眼里,如今却不得不提防了。 三个人酒还没有喝两杯,话也没有说上两句,宫泠羽便已经换好了衣裳折回来了。 她换了件水蓝色的裙子,裙边和袖口各自滚了一圈白色的绒边,衣领上还绣了一串银色的柳叶。她这么一进来,仿佛带了股异常清新的气息,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去。 第290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3) http://.biquxs.info/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宫泠羽人长得好看身材又好,穿什么都漂亮。 然而云忆寒眼中的惊艳不过一瞬,很快便消失了。 宫泠羽重新坐回了燕倾的身边。 宫泠羽在,燕倾同云忆寒谈起国事来,也是有板有眼的,好像没什么可隐瞒的,但再想往仔细了听,燕倾好像也没有说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么模棱两可他是故意的吧…… 表面上对她不设防,其实心里还是防着的…… 他是在防着自己,还是在防着钟灵?或者是,在防着云忆寒他们三个人? 宫泠羽越想越觉得,燕倾不单是在防着自己,他在防着所有人,在这个世界上,他不防备的人只有自己。 这一喝茶饮酒,时间便过得飞快,日落之前,天忽然阴沉得厉害,好像在酝酿着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着局势,燕倾是要留下云忆寒一起吃晚饭的吧…… 宫泠羽扶了扶额头,忽然想起一个词,天要留人。 老天竟然也要把云忆寒留下,还嫌不够乱么…… 方才喝酒闲聊时,钟灵似乎一直没有怎么开口和云忆寒说过话,大部分时间都是燕倾在说话,偶尔云忆寒会插上那么一两句。 “祭司大人,外面天色已晚,不如在我府中留宿一夜?”燕倾果然开口挽留,并且是直接留人家住宿。 云忆寒似乎瞧了一样目光放到别处的宫泠羽,又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她,他优雅起身,拿起自己的银质面具,勾唇道:“多谢殿下美意,不必了。” 往日的云忆寒跟燕倾说话都没有这么客气的时候,燕倾也基本上没有这么做作的时候,两个人见面大多时候都在练武场上渡过的,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可今天竟然像个文人雅客一样相当客气的聊了半天,世子殿下还留宿祭司大人……桑与的三观都不知道刷新到了哪里…… 云忆寒的拒绝倒是在燕倾的意料之外,他甚至连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呢,就在他和宫泠羽房间的隔壁,破格给云忆寒留了出来,可是他竟然不需要? 不趁机留下来,不像云忆寒的风格啊…… 宫泠羽也有些意外,她心里和燕倾想的是一样的,也以为云忆寒会留下…… 连钟灵的目光也变了变,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也是天师,天师和国师做的本职工作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每个国家的称呼都不一样。她以前也做过别的国家的天师,所以大家才会一直都称她天师……实际上,她已经是四海之外的高人了。 云忆寒必然也看得出来,这外面的天气就要下雨了,还是一场不小的雨,即使这样他也要回去…… 冒雨也要回去,这是为何? 三个人心里都有疑问,却没有人问出来。 此时外面狂风肆虐,黑云卷地,每年冬日几乎都会下一两场雨,会非常的寒冷,今年的雨事来的也早了些。 宫泠羽和钟灵随着燕倾送云忆寒一直到门口,已经掉了雨点,仆人撑起了伞,而宫泠羽和燕倾共撑一把伞,是由燕倾拿着的,宫泠羽为了不被雨淋到,只能被燕倾一手搂住。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他要是真的心疼她,就不会让她跟着一道出来相送。他就是想做给云忆寒的,只可惜,他这激将法貌似没什么效果? 云忆寒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她一眼。 以前下雨的时候,宫泠羽也看到过云忆寒伫立风雨中,衣襟沾雨不湿;踩在积水里,鞋袜沾水不湿,依旧清新洁白。 此时此刻,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她也不再是跟在他身边,他们连宝宝都有了,可照样还是要分开…… 更值得讽刺的是,她要跟着这个害死过她一次的前夫,送云忆寒离开…… 这算什么事儿啊? 云忆寒的八驾马车就在门外面停着,气势磅礴,华丽无比。 若水给云忆寒撑着伞,燕倾和云忆寒已经互相毫无违和感的道了别,云忆寒却忽然说了句:“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 看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云忆寒这话说的声音不大,只有靠他最近的燕倾、宫泠羽、钟灵、若水、桑与等人听到了。 钟灵、桑与这两个人在听到他突然说的这句话以后,一头雾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孩子? 祭司大人连亲都没有成,连个女人都没有,哪里来的孩子? 宫泠羽再也不能淡定了,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云忆寒说他要回家看孩子……难道是小宝醒来了? 他们的宝宝……那个在结界中被保护得脆弱的小婴儿,醒来了么。 心口一阵难受的绞痛,宫泠羽突然很想冲上云忆寒的马车,和他一起回去看看宝宝。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燕倾也在低头看着宫泠羽。 云忆寒说完这话,就没事人似的上了马车。天空好似突然之间漏了一个口,天河的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大雨倾盆而下。云忆寒的马车就在这时离开,踏着一地激起的水花,相当潇洒的离开了。 斜斜落下的雨珠蹿进了宫泠羽的领口里,冰冷如蛇,她一下醒过神来。 门口站着的人已经散去,钟灵也不知何时离开了,只有她和燕倾站在门口,对着瓢泼的大雨。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闪电偶尔掠过天边,照亮燕倾一张惨白的脸。 两个人的伞已经不知去向了,左右想要上前执伞,却被燕倾冷冽的眼神瞪回去了。宫泠羽和燕倾都在淋着雨,身上很快便湿透了,燕倾一直在盯着宫泠羽看,宫泠羽始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忽然转身回去了。 宫泠羽一直淋着雨走回了海棠院,到了寝殿外,侍女们看到她淋着回来,才慌忙之间撑伞出去迎接。珍珠撑着伞跟在她身后,后脚才进去,折身向外甩去伞上的雨水,正要将伞收起来。 宫泠羽先她几步进了房中,刚走到屏风后面,忽然听到门口一阵惶恐的叫声:“世子殿下!” 燕倾不知何时跟在了她的身后,刚一进门,便挥袖将房间里伺候的下人全部都赶了出去。 过去燕倾也发过怒,但是很少,也鲜少有这样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没有人敢停留,纷纷向逃命一样离开了。 宫泠羽对于他的到来似乎没有什么,她刚一转身,手腕便被人捏住,连带着身体被抵在了屏风上。 房间里灯火幽暗,却足以将燕倾那张山雨欲来的脸看得清楚。 轰隆隆—— 夜空雷电交加,雨势湍急,宫泠羽忽然有点担心正在往祭司院赶的云忆寒…… 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他是大祭司啊! 这一场雨,怎么会把他怎么样,他可是有操控自然的力量…… 下巴一疼,宫泠羽飘飞的思绪立刻烟消云散,燕倾浑身湿漉漉的,狠狠压在她湿漉漉的身上,难受得紧。靠得这样近,燕倾身上的气息完全倾盖到了她的身上,她也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蓦地,燕倾开了口,声音像淬了冰:“孩子……宫泠羽,云忆寒的孩子哪里来的?” “你放开我……” “放开你?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你混蛋,放开我!”宫泠羽抬腿踢他最重要的部分,他却顺势将她抱得更紧,声音略显急促,清冷中透着一丝暗哑:“是,我混蛋。” “宫泠羽,你跟他睡了,你还有了他的孩子。可我这混蛋还要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留你在身边,想尽办法宠着,甚至还想着让你再嫁给我一次,做我的正妻。” 雷雨夜,燕倾的声音似乎灌满了无尽的风霜,让人听了觉得浑身发冷,冷到了心坎里。 燕倾抵着她,低头看着她,一根冰凉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你知道妻子与世子妃的区别么……” 这句话刚一说完,他自己先发出一声冷笑。 很久之前,他在世子府也问过云忆寒同样的话。那时是若水将那个女人的画卷交给他,他故意说出来这样试探云忆寒的。那个时候的云忆寒,还厉害的让人畏惧,被问及这个问题时,还一派迷茫的神情,除迷茫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情绪,怎么也不像装出来的。 世子妃可以有很多个,而妻子,只有一个。 这个云忆寒没有回答过的问题,今天,他又同样问了宫泠羽。 或许她是知道答案的吧?但是她却不想回答。 因为她恨他。 这个燕倾一直若有似无的刻意去回避的问题,如今终于****的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宫泠羽不肯回答,甚至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任由他以这样屈辱的方式架着。 过了片刻,燕倾忽然松开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房间里是暖的,可两个人的身上都寒凉无比,像是一对在雨中相拥的恋人。 燕倾吻了吻她湿尽了发,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哽咽:“羽儿,你和我像以前一样好不好?羽儿,我们回到过去……” 宫泠羽在他怀里不反抗,也不迎合,良久,吐出四个字:“除非我死。” 回到过去,怎么可能? 第291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4) http://.biquxs.info/

崇门丰室,小阁画楼,红墙绿瓦,曲径通幽,却人烟稀少,萧瑟冷清…… 这就是如今的祭司院。 曾经被燕倾偷袭时毁掉的建筑,尽数被云忆寒夷为了平地。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祭司院里剩下的不过数十人。 除此之外的家丁和护院都是六王府的人。 暖阁之中,云忆寒送走了六王爷燕昭。 燕昭的身上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香气,这种香气十分奇怪,云忆寒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燕昭走了以后,云忆寒便去了白石神殿。 他的寿命比一般人长了许多,但长寿并非没有代价的,他活得时间越久,忘记的便越多。这漫长的岁月里,他孑然一身,风也寂寞,月也寂寞,茫茫天地间好似没什么值得他去留恋的东西。 这祭司院也是如此。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容身的场所,不是他的家,他对这里也不会有特殊的情感。但不知何时起,这里于他而言,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圣女不再,祭坛已毁,此番回来,云忆寒封了祭司院大部分的地方,只留下了白衣弟子和六王府那些人居住的清水居,还有这白石神殿和书房 没有他的允许,白石神殿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当他推开那扇依旧金碧辉煌的门时,晃了一下神,一种从未有过的哀伤感从他的心底爆发出来。 “咳咳……” 殿门尚未来得及关上,云忆寒便咳嗽起来,咳了一会儿,果然和前些日子一样,又呕了血。 他的血滴在地上,已经不会开出那种艳丽至毒的大丽花了。 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诅咒已解开的样子,但云忆寒却不这么认为。他的身体不会突然就这么好起来,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朝廷局势动荡,六王爷与他看似盟友,那个人实则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或许六王爷也有点小聪明,但他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的龙气,他只不过是空有计划,却没有当皇帝的命。当然,这一点云忆寒并未和他提起过。 他没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命。 “哇……” 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若水一脸苦逼的从十二扇屏风后头跳出来:“大人……这……这小子又吐了我一身……” 在婴儿越发放大的啼哭声里,云忆寒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屏风后面是与前殿完全不同的景象。 白石神殿的前殿是空荡冰冷的,而与这清冷只有一道大屏风之隔的后殿,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四面用水蓝色质地柔软的帘幔垂落到地上,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室内温暖如春。 墙角都挂着样式新颖可爱的宫灯,桌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 殿顶还吊着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五彩风车、小木马、拨浪鼓、小灯笼随处可见,在这众星捧月中间,是一张罩着纱帐的婴儿小摇床。 摇床看似普通,但这制作摇床的木材却是千年难寻,就这么一张小小的床,能够承接天地灵气,百鬼不侵,这一张床更是千金难买,足以抵得上南诏王半个国库了。 云忆寒慢条斯理的走到了婴儿床前。 纱帘半敞,里面的婴儿刚才还在手足舞蹈的胡闹,见到云忆寒来,一下停止住了,呆呆看着他,似乎还露出了笑容…… 若水刚才喂他喝米汤,小东西才多大的就这么有心机?喝是喝下去了,然后噗的吐了他一身,他不能去换衣服也就罢了,还得苦逼的在这儿给“清理现场”…… 若水喂剩下的半碗米汤还在床边放着,云忆寒犹豫了一下,缓缓端起碗,半蹲在床边开始喂孩子…… 若水目不转睛的看着,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他那英明神武的祭司大人奶孩子,他其实早就想看了,但每次无论他使什么招儿云忆寒就是不给他看…… 今天终于可以满足他的小小愿望了,若水双目放光,情不自禁的靠的更近了些…… 云忆寒端着汤匙在碗里舀了舀,这米汤的温度似乎凉了点,他掌心聚起一道紫色的光芒,不多时米汤便又冒出了热气…… 云忆寒用汤匙舀了小半勺,眼见着就凑到了小东西嘴边,忽然,他停住了,转眸看向若水,若水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云忆寒却是盈盈笑道:“若水,你刚才喊他什么?” 什么什么?若水回想了一下,哦,是小东西吐了他一身,他见祭司大人进来,随口喊的那句“这小子……”? 有哪里不对吗? 若水并不知道,他心里这些乱七八糟蹦出来的念头,云忆寒都给猜了个七八分,他脸上在笑着,可这笑容却异常的冷! 终于,若水睁着眼睛说瞎话,嘻嘻笑着:“哈哈,属下是说,小主子?” 云忆寒轻拂衣袖,若水便觉一阵冷风迎面掀来,他整个人都被扇飞了出去…… 小主子你个仙人板板啊!若水现在的嘴皮子真是越来越能油腔滑调了,也不知道都跟谁学的…… “咯咯……” 婴儿床里的小东西见到若水被拍飞出去,似乎开心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云忆寒望着他轻叹一声,慢慢喂这小兔崽子喝东西。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婴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白嫩嫩的皮肤,吹弹可破恨不得让人忍不住就想亲一口。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极了宫泠羽,是这世间最清澈,也最让人移不开眼去的风景。他才一个多月大小,就已经长成了这副模样,要是大了那还了得? 小东西身上穿的是他亲手缝的衣服,料子自然不必说,是最好的云锦,柔软的像云一样,最适合婴儿这种柔嫩的皮肤穿了。他的女红也是没得说,其实只要是宫泠羽不擅长的,他都偷偷去学过,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才会互补嘛。她不愿意去做的他去做就是了。要说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 这婴儿的性别是个男孩。但是云忆寒喜欢女孩子,在他未出生之前,他做的衣服全部都是女孩子穿的…… 所以,既然做都做好了,总不能让他白费那么多力气吧? 那就穿呗…… 反正兔崽子还小,穿什么不是穿? (兔崽子:所以我大概明白了为啥我五岁还被穿裙子……) 云忆寒恨不得把这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它。从它未出生的时候,他就有些莫名的……害怕。没错,就是害怕。那一次要不是宫泠羽拉着他的手去感受这孩子的存在,他根本就不敢去触碰。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没有办法去形容。 小东西吃饱喝足就犯困了,一双小小的拳头在空中晃了晃,慢慢放了下去,眼睛也缓缓合拢,一张小嘴微微张着,简直可爱极了…… 云忆寒轻挥衣袖,桌上夜明珠的光晕也黯淡了许多。 他俯身将宝宝的小棉被盖好,情不自禁摸了摸它的小脸蛋,这水灵光滑的手感…… 小东西是早产儿,云忆寒甚至觉得它是个死婴,他从来没有想到,这孩子会醒来…… 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的…… 这实在是在云忆寒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这宝宝十有**是醒不来的。 当他无意间听到水晶里面传来它的呼吸声,当他看到那双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朝他露出一个明净的笑容时,他忽然觉得就是自己在这一刻死掉也是值得的…… 或许,是老天在怜悯他?他这个从来不信天的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感谢上天。 小孩子的生活简单的不得了,无非是吃吃睡睡,偶尔尿个床…… 也许因为它早产,睡得时间比普通的孩子要多,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在睡觉,就是饿得不行了才会醒来哭…… 好在它的健康状况还算良好,等它长大一点,小羽会给他调理的。 想起它那个说翻脸就翻脸的妈妈,云忆寒又是一声叹息。 “小兔崽子,不是我不给你起名字,是你妈妈事儿太多,我若起得不好她又要生气,可是,她现在不理我了怎么办……” …… 若水被云忆寒扔出去,好巧不巧一头扎在了花坛里。 这花坛是养荆棘的…… 云忆寒的喜好从来跟别人不太一样,试问有谁会在自己家的花坛里养这种玩意儿?! 云忆寒就会! 现在这虽然是冬日,可这荆棘的老根儿还在,上面依旧是刺头乱飞,若水一头扎进去,脸差点给戳成筛子破了相! 折腾了好大半天,若水才让自己在受伤范围最小的情况下爬出来,可还是委屈的要死。 他不就是下意识说了“这小子”么,他还没说臭小子呢…… 他可不止一次听到祭司大人喊小主子是兔崽子呢! 说来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大人说这小东西是他的孩子,他要是喊他兔崽子,那他成了什么? 若水心中委屈无比,但转念一想,这小东西明明是个男孩子,可祭司大人非要给他当闺女养,穿小花裙子睡小花毯子,若水的心里就莫名的舒坦了许多…… 反正倒霉的不是他一个人就好……嘶……屁股好疼…… 第292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5) http://.biquxs.info/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宫泠羽肚子上的伤口总算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了一道浅浅肉粉色的疤,她说不在意那都是假的。自从那天雨夜两个抱在一起大半夜,燕倾说了什么她也不吱声,这半个月来燕倾几乎都很少见她,似乎知道她是真的烦他,但燕倾又怎么会是这种知难而退的人呢? 他不出现,只能说明他在酝酿着什么。 宫泠羽即使身体最差的时候,也假模假样的跟钟灵在学东西。钟灵也没有想过要正经的教她的什么,大多时间她都在打坐,宫泠羽觉得,她身上那股子邪气越来越重了。 宫泠羽身在世子府,却心在祭司院。 尤其是那天云忆寒说了他要回去看孩子…… 她的心里就像长了一把草,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小宝。 当初云忆寒来说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宁可用自己的性命做威胁也不要跟他离开,他恐怕,是恨透了自己吧? 她在世子府里虽然行动自由,但去哪里身后都有不少人跟着,说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但她又不傻,不知道燕倾看着她呢? 盯她的稍儿不用找这狗屁借口,她不需要。 忽然,窗外一道白影闪过,在晨光下如白驹踏过。 宫泠羽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几乎是同时就从窗子跳了出去,追了过去。 她一离开,守在门口的桑与也发觉不对劲了,连忙推门进来,见屋里没人,立刻跳到窗边,正巧看到宫泠羽从一片枯草上掠过。已经有几个原本就守在窗子附近的人追了过去,桑与也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她若是有什么闪失,他没有办法跟殿下交待的! 话说之前宫泠羽都是老老实实的,没出过什么幺蛾子,今天冷不丁的就跳窗户了,所有人都在费解。但费解归费解,还是先追上人再说吧…… 刚才那一道白影跑过时,宫泠羽心里便突然一阵发慌,她觉得那是忘川。 实际上,从忘川给她那一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跟忘川已经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尽管一向少梦的她,偶尔还会梦到以前和忘川一起的日子…… 有些话,不说不代表就忘记了;有些人,不提起不代表就不会想起。 宫泠羽追着忘川,一路从微雨殿追到了海棠圃,又从海棠圃追到了花园…… 她自然知道身后有尾巴,她也没有想要甩掉他们,但是她追着追着,忽然发现,后面的人忽然不跟了…… 眼见着宫泠羽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一片篁竹之间,桑与却挥手制住了众人,望着宫泠羽消失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无论在哪里,几乎每个深宅大院都会有一块禁地。 这禁地或许是死过人,闹过鬼,关着什么重要的人,也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而被主人封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而宫泠羽跑进去的那个院子,就是燕倾明令禁止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禁地。 但是她去了里面,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人身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可是就算给桑与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私闯进去,最后他决定,先派人去通知世子殿下。殿下才走了没多久,应该可以追得上的…… 竹林之后,是一个精致的二重小院,好像没什么人的样子,宫泠羽对这里完全没什么印象,大概是这六年盖起来的建筑,她也不会知道。况且不管这里是哪里,忘川跑到了这里来,无论如何她都要见他一面的。 一进到小院里就没有白狐的影子了,忘川的速度一向快,更何况是他狐狸身的时候,宫泠羽身体才恢复,没放弃一路追到这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她干脆靠在了一边的竹子上,对着空气开口说道:“忘川,你到底要不要出来?不出来我可就回去了。” 后面那些人不知何时被她甩开的,桑与盯她盯得很紧,好像她只要出了他的视线就会怎么样似的,这会子找不到她人,估计外面都闹翻天了吧? 呵,闹得越是大她越是开心,要是能躲在暗处看好戏就更好了。 宫泠羽话音才落下没多久,旁边的竹林便是一阵窸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位白衣俊美少年就出现了。 忘川身上的衣袍有些褶皱,原本那一头如水的秀发也稍显凌乱,但他的皮肤依旧白皙透着光泽,眼神深情的凝望着她。 这大概就是狐狸精的天性,无论身上多么狼狈,那张妖气万千的脸看起来总是这么的让人沉醉。 忘川缓缓朝宫泠羽走来。 这片竹子相当的耐寒,就算是隆冬时节,被几场雪覆盖过,这里依旧是一片青绿。忘川穿着的白衣在一丛丛青绿间穿梭,竟然十分的好看。 宫泠羽看着忘川,在她的身后,却有一道身影快速的跳起,忘川明明看到了,却没有开口提醒她…… 花灵几乎是贴着宫泠羽的外袍冒出来的,她手中大刀眼看着就要砍上了宫泠羽的脖子,忘川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的不忍心,这毕竟是陪了他很多年很多年的女人……他手指都握成了拳头,可是却没有阻止,甚至都没有要开口提醒宫泠羽的意思…… 事发突然。花灵以为自己可以得手的,脸上已经露出得逞的笑容,可注意力一直放在忘川身上的宫泠羽,蓦地跳起,花灵一刀砍了个空,正在惊讶,上方忽然压下一道影子来,宫泠羽一掌拍在了花灵的后心! 花灵是鬼,她不知道要怎样对付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所以她在打完花灵一掌后,便退开了几丈远的距离,冷眼看着忘川着急的将花灵扶了起来。 忘川将花灵揽在怀中,眸中的关切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灵儿,你还撑得住吗?”忘川用衣袖抿去花灵嘴角流出来的血,一双眸子射出冷光,扫向宫泠羽。 宫泠羽在他这样陌生目光的注视下,坦坦荡荡,丝毫没有回避,开口,一字一字。 “忘川,这是你……不,应该说是你们第二次想要害我了。” 她不知道这花灵给忘川灌了什么**汤,让忘川不止一次的对她起杀心。 她不会忘记,自己那个因为早产出生的羸弱宝宝,那个只能被封在水晶里,现在她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已经醒来的宝宝…… 都是拜忘川和花灵所赐。 忘川的那一刀差点把她杀死啊。 那边抱住花灵的忘川,听了宫泠羽这话,明眸再次黯了黯。 是,今天来世子府找她,就是为了取她的性命。 这是他和花灵设计好的,由他出面,吸引小羽的注意力,而花灵负责杀了她…… 忘川的目光,从花灵那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蛋往下移去,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目光中多了一丝难喻的柔情:“灵儿,我们的孩子,没事吧?” 花灵勉强一笑,嘴角的血迹却有些残忍,但忘川没有看到,她笑着道:“它没事。” 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自然被宫泠羽看在眼里,她也听到了他们没有刻意隐瞒的对话。 或者说,忘川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可宫泠羽还是十分意外。 花灵有了忘川的孩子? 云忆寒说过,花灵是只鬼,还是只厉鬼,鬼还能怀孕? 不过,鬼到底能不能怀孕,宫泠羽还真是不知道…… 这个时候如果云忆寒要在就好了…… “小羽……” 对面传来幽幽的一声,忘川忽然牵着花灵的手,朝着宫泠羽跪下了。 宫泠羽眉头跳了跳,戒备道:“你还想做什么?” 忘川一声苦笑:“小羽,我不是故意的……”他偏头望向身边的花灵,眼神中有丝丝无奈:“花灵不是人,你是知道的。她……有了我们的宝宝,这个宝宝是妖和鬼的结合,她的身体承受不住……” 忘川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宫泠羽想到了什么,忽然朝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他们五步之外。 宫泠羽看着忘川道:“站起来。” 忘川听话的起身,顺便扶起了花灵…… 宫泠羽道:“我让你站起来,没让她起来。” 忘川犹豫了一下,又跪了回去。 宫泠羽一声冷笑:“你是想求我帮帮她么。” 忘川摇摇头,抿了一下唇,道:“是灵儿说你的身体里有云忆寒的血。云忆寒的血是至阴之物,又是大补,十分难得,我想让你‘借’一点血给她……” 忘川说的话,宫泠羽只听了前一句,他说……她身体有云忆寒的血? 她的身体里,怎么会有云忆寒的血呢? 就算是真的有,花灵又是怎么知道的? 宫泠羽晃了一下神,问忘川道:“你刚刚说什么?” 忘川无奈,却只能重复了一遍。 宫泠羽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什么狗屁的“借血”,不就是想让她放血给花灵么。 宫泠羽微冷的眸子转而望向花灵:“你怎么知道我身体里有云忆寒的血?” 花灵低头道:“我闻得到。” “闻得到……你是鬼,还是狗?” 宫泠羽这话毫不留情,就像是一巴掌甩在了花灵的脸上,忘川看不下去了,说她道:“小羽,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第293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6)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原本还想嘴下留情的,但忘川这么一吼她,她也一下就来气了,立刻反驳回去。 “哦?我欺负人?我欺负人,是趁着人家怀孕给了人家一刀,害得人家孩子没了。还是看不得人家好,好久不出现,一出现就两个人合伙一前一后,还想过来补一刀?” 她这几句话说的字字珠玑,隐有所指,直把忘川的一张脸都白了…… “忘川,你这么久没出现,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宫泠羽一声叹气,语气中无不透着担心与关心。 忘川垂下了头,良久,缓缓道:“对不起。” 其实这些日子他过得也不好。 何止不好?简直每一天都是在逃命。 当初刺小羽的那一刀,他没有想过她还能活下来,毕竟那时她已经成为孕妇,身体还一直不怎么健康,他那一刀几乎穿过了她的心脏的…… 纵使想过失去她,自己几乎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但想到她从前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不公平之事,他又觉得似乎不够解气。 再之后就是和花灵的亡命天涯,每一天都在躲避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云忆寒的追兵,最可怕的是,云忆寒自己还亲自来过…… 那一次要不是花灵使了个小小的计谋,他们可能早就死在云忆寒的手上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云忆寒派出去追杀他们的人少了很多,再加上花灵怀孕,他们这才从山里出来,又多方打听到了小羽在世子府,今日才找来的…… 的确,开始的计划就是他吸引小羽,花灵出手,他虽然不忍心,但却也不那么想要阻止…… 这个女人既然不爱自己,自己何必再心疼她? 忘川心中虽然没有自己得不到就一定要毁掉的想法,但确实也不想让宫泠羽过的好…… 他为她付出那么多那么多,却连一丁点的回报也得不到。她反而整个人朝着云忆寒扑了过去…… 心思转到这里,忘川不禁又有些迷惑,对啊,她不是整个人身和心都给了云忆寒么,怎么会待在世子府,燕倾的地盘? “既然你还活着,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给我那一刀,要了我和宝宝的命,一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就因为你没了,忘川,你心里怎么想?”宫泠羽微冷的话扯回了忘川的游思,他几乎是下意识抬起头去看她。 孩子…… 是啊,小羽活下来了,孩子一定不在了…… 天知道在忘川的心里,他是多么不希望那个小东西出世,毕竟那是他最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的孩子,他恨他啊…… 宫泠羽没有说实话,她自然也是不想再让别人知道有这个孩子存在的。云忆寒过去树敌无数,她如今也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如果这个孩子的存在被别人知道,他从小就会过得不安宁,甚至陷入很大的危险之中。看到忘川脸上的表情,没有哀恸,却透着一丝的茫然,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吗? 忘川和花灵两个人都在跪着,宫泠羽却一点心软的意思也没有。她俯视忘川,冷冷开口:“忘川,你不心疼啊。那你做个换位思考,如果是——”目光望向花灵的肚子:“你和花灵的孩子被我失手弄掉了,你会恨我吗?” “我……”忘川白着一张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甚至忘了,自己要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 突然间,一直沉默着的花灵跳了起来,宫泠羽对她早有防备,她不喜欢花灵,就是不喜欢。 花灵那把刀才甩起来,宫泠羽几乎是同时出的手,但是她忘记了,在她们身边还有第三个人。 ——忘川。 在花灵偷袭她的紧要关头,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对忘川不设防的,所以当她给了花灵一击时,忘川也给了她一击。 宫泠羽反应也不慢,一脚踢开花灵,反手朝着忘川就是一掌! 在对上忘川那双隐忍着的眸子时,宫泠羽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讽刺! 她对他还是下不去手!可他呢? 她活该被他伤了两次! 忘川抱着花灵缓缓落地,宫泠羽扭头便要离开,忘川这一刀差点插在她剖腹产的伤口上…… 宫泠羽飞快的跑了没两步,健步如飞,几乎是贴着地面低掠的,忽然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她没敢拔出来这刀,担心会大出血止不住,可就在她低头再看时,那伤口不断往外流着的血却变成了暗红色,没几秒就变成了黑色…… 这刀上有毒! 她过去用毒害过无数人,如今自己却也折在了毒药上…… 讽刺,真的是太讽刺了! 蓦然间,宫泠羽觉得自己似乎不能动了,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 她沾了伤口一点血迹,放到鼻下闻了闻…… 这个味道…… 如果说,刚才她觉得自己被人用毒反伤了,是一种莫大的讽刺。那么此时此刻,她在知道这是什么毒药以后,这种讽刺已经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这是她自己的毒药。 想来也是,忘川并不会用毒,他身上藏了些她的毒药也在情理之中。 宫泠羽这个时候没有多大的气,只觉得很想笑。 除了笑,她好像再也做不出其他表情了…… 宫泠羽强迫自己盘坐在地上,开始试着运功调息,却噗的吐了口血出来…… 忘川这匕首上药的量下的不少啊…… 宫泠羽低头看了一下,犹豫要不要给拔出来…… 这时,忘川已经抱着花灵来到她面前,宫泠羽不躲也不闪,甚至唇边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忘川一看宫泠羽笑了,立刻就觉得有某种危险:“小羽,你给她下毒了?” 宫泠羽不置可否。 是,她给花灵下毒了。 用毒杀人不是她的手段吗?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以同样的招数栽在忘川手里! 忘川眉间一片焦急之色,他将花灵放到一边,来到宫泠羽面前,半跪在她面前,几乎与她齐高的位置,咬唇道:“小羽,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两个字,干净利落。 忘川狠狠抿了一下唇,细长尖锐的指甲就放在了宫泠羽颈部动脉上,语气狠厉下来:“小羽,交出来!” 宫泠羽望定他的眼睛:“没有解药。所有的毒药都没有解药了。想要的话,得重新配制……”宫泠羽停了一下,险些叫出声音来。那把匕首还留在她的伤口里,忘川的手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 一口气从心底翻涌上来,宫泠羽看了一眼忘川卡主自己脖子的手,缓缓道:“你要划的不是我的动脉,你还需要往下两毫米……” “……” 忘川真的是拿她没办法了,索性心一狠,反正也已经伤了她两次,以小羽的性子,他们以后断不能有什么交集了,她放过自己和花灵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丝杀气从忘川眼底浮出,宫泠羽的眼睫抖了一下。 她反正现在根本就不能动,怎么样还不是任人宰割? 她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她手上沾染的人命也不算少,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血债血偿,但是她没有想到,取这血债的人竟然会是忘川…… 她就算该死,也不该死在忘川手上…… 忘川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她的皮肤,宫泠羽缓缓闭上了眼睛,忽然之间,忘川身上的气息强烈的袭来,唇上一凉,忘川竟然吻了她…… 只是蜻蜓点水般,忘川却似异常的满足,连带着那双妖冶的眸子都闪亮了几分…… 几乎是同时,忘川指尖寒光一闪,就要取了宫泠羽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忘川的指甲如刀般已经割破了宫泠羽的皮肤,背后突然一阵疾风将至,忘川的身体风筝一样被打飞了出去…… 燕倾无暇顾及忘川,他身后带着的桑与等人已经围攻了上去,他则飞快的给宫泠羽点穴止血,才刚抱起他,腹部的伤口往外流血的速度就更加快了…… “燕倾,你让我死吧。”宫泠羽一双眼不知何时睁开的。 “别胡闹,我在,你不会有事的。”燕倾的语气似在安抚。 他自然也看到了她伤口流出来的黑色血迹,不禁有些惊讶:“这什么毒?你身上可有解药?” 宫泠羽摇摇头:“我的毒药都没了,还留着解药作甚?” 燕倾没有理会她这话,将她抱进了就近的一间房舍。 小院中一片刀光剑影,忘川毕竟是妖,那些人再厉害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但好在他还要背着一个昏迷的花灵,身手便弱了许多,加之桑与出手时总是偷袭取巧,忘川很快便处了下风…… 房间里。 宫泠羽脸色白的让燕倾都不忍心看了,他正要招呼人去叫钟灵,宫泠羽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燕倾眼神一暗,她难得主动亲近他一次,却在这个时候…… 宫泠羽艰难开口:“放他们离开……” 燕倾道:“好。” 他答应以后又要吩咐人去叫钟灵,宫泠羽却没有松开手,她继续说道:“只有一个人能救我。” “嗯?” “云忆寒……” 宫泠羽说完这话便晕了过去…… 其实云忆寒怎么能救她呢? 她只是觉得身体好疼好疼,好累好累,她好像就快死了呢…… 死之前,好想再见云忆寒一面。 第294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7) http://.biquxs.info/

燕倾原本是不想让人去通知云忆寒的,钟灵的本事比云忆寒差不了多少,在她最全盛时期,几乎可以和云忆寒持平的。但是近几年钟灵急于求成,修炼了一种邪功,不仅没有让自己的功力突飞猛进的增长,反而有了走火入魔的趋势。燕倾不是没有想过,在和钟灵联手解决掉云忆寒以后,钟灵就会成为新的威胁…… 所以他最好的打算是,让云忆寒和钟灵同归于尽。 这才是对他燕倾最有力的结果,也是燕倾近日来都在专心研究的一件事情。 在宫泠羽昏迷十分钟以后,燕倾还是派人去通知了云忆寒,并且叫了宫泠羽的御医来,稳住宫泠羽的情况。 看着昏迷的宫泠羽,燕倾心里十分担心,但同时也有一种难言的愤怒。 她自己就是个会用毒的,如今被毒伤了,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宫泠羽她心里恐怕都很清楚吧?她心里明白,却不和他吐露只言片语,昏迷之前还提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个男人和她上了床,还有了孽种。 燕倾越想越是生气,他就算对别人再怎么能够容忍,哪怕是知道乐明砂和容笙滚了床单有了孽种还冒充王裔时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愤怒的感觉。他的女人,一个个的都挺会给他扣绿帽子啊! 可是宫泠羽不一样的…… 他知道,就是因为宫泠羽和他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所以他才会一而再的对她容忍…… 但这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祭司院—— 桑与再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在一边静立的若水:“若水大人,我奉世子殿下之令,是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 他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来到了祭司院,可是并没有见到祭司大人,若水说他出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水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直到坐不住了,才起来再度询问。 若水瞧了他一眼,慢慢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在骗你,我家大人故意在祭司院里面不出来?” 其实,云忆寒的确是在祭司院,他根本就没有出去过,他也知道桑与来了。 同一时间,白石神殿。 恒温的房间里,光线明暗适宜。 婴儿床中的小东西已经沉沉睡去。 云忆寒拿起它换下来的小衣裳放到一边,将婴儿床里的小玩具一一捡了出来,小家伙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只拨浪鼓,连睡着了也不肯放手,云忆寒十分无奈,只好连它将那拨浪鼓一起盖在了小花被子里。 小家伙睡得十分熟,对于它这种几乎是从早睡到晚,再从夜里睡到第二天清晨的行为,云忆寒深深的表示不理解。睡那么久头就不会疼么?梦里面……小孩子会做梦吗? 云忆寒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他第一次同一个小婴儿这样亲近,并且这个还是跟他有血肉关系的小东西,让他心里觉得十分微妙……还有一种隐隐的幸福感觉。 小家伙的皮肤水灵光滑,让他爱不释手,总是想要掐一把才肯罢休。小家伙的睫毛长长卷而翘起,两个小酒窝浅浅的十分可爱…… 他和宫泠羽都是没有酒窝的人,小家伙却意外的有着这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并且他越看越是觉得欣喜、可爱…… 原来有了宝宝是这样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心情。 原来他……竟然也不能免俗。亲情、爱情,这些曾经他认为最庸俗的凡世情感,他也未必能够逃开。 前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十二扇巨大的屏风前便停下不再前进了。这里除了他和若水以外,其他人都不敢进来,况且外面有他设下的结界,只有若水和他可以进入。 云忆寒出来以后,果然瞧见了若水。 若水朝他行礼,云忆寒大步向外走去。 小家伙睡觉很轻的,如果在里面交谈,保不准它就会给吵醒,难免又是要一顿乱哄。小东西不哭的时候安静得很,哭起来却十分要人命的。云忆寒之前只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哭起来很讨厌,让他有一种想封了他们嘴巴的感觉,但自己家的小兔崽子一哭,他不仅不会觉得烦躁,反而还会不知所措…… 走到殿外,得了云忆寒的允许后,方将刚才桑与的话告诉了他。 桑与说,宫泠羽中毒,危在旦夕,世子殿下万不得已才来请祭司大人的。 云忆寒听完若水的一席话以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神情。 当云忆寒的身影出现在大厅外时,桑与似乎松了一口气。 云忆寒进来以后,便有白衣弟子端了茶盘进来,开始煮茶。 桑与施了礼以后,云忆寒也并未让他起身。 除了南诏王、世子以及王室王爷以外,所有人见到祭司大人都是要行跪拜礼的。桑与跪在地上,纵使心中十分不甘心,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什么。 一刻钟以后,煮茶的水开始沸腾,空气中蔓延出浓烈的茶香味道。 云忆寒的目光一直放在翻滚的茶水上,心无旁骛,好像已经忘了桑与的存在。 桑与想要开口提醒,但畏惧于云忆寒的势力,犹豫再三,仍然没有开口。 第一碗茶煮好的时候,外面忽然有白衣弟子进来禀告:“大人,世子殿下来了!” 云忆寒的目光这才有了一丝波动:“有请。” 桑与、若水对于燕倾的到来都十分意外,桑与知道自家殿下对宫泠羽不一般,可也没有想到,他会为了她亲自来找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过去便是世子的敌人,但世子对他怀有某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很多时候又视他为朋友。但他又不是瞎子,虽然不明白宫泠羽、云忆寒、燕倾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但总归能看出来一些不正常的。云忆寒是燕倾的情敌。 燕倾进来以后,与云忆寒互相问了礼以后,见到桑与还跪在地上,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一个煮茶的白衣弟子和若水在,燕倾便道:“祭司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忆寒瞧了一眼,默许了,若水和白衣弟子便下去了。燕倾也跟桑与使了个眼色,桑与便从地上起身,跟着他们退下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踉跄,在地上跪了这么一会子,对于习武的他来说应该没什么的,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膝盖疼痛难忍,仿佛被千万根针扎一般…… 大厅里清净了下来,茶香依旧馥郁。 云忆寒那一双格外漂亮的手代替了煮茶的白衣弟子,自己动起手来,盈满了一碗浅碧色的茶水,推到了燕倾面前。 茶香化作一缕缕白色的烟气飘散在空气中。 燕倾看着氤氲的茶水,一双眼眸闪了闪:“你当真不肯去救她?” 燕倾并未注意到,自己说出这话时,语气有多酸。 云忆寒却感受到了,冷冷一声笑:“世子殿下恐怕找错人了吧。要救人,应该去请大夫。” 燕倾道:“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云忆寒唇角更加冰冷,明明是在笑,可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她让你来你便来,殿下有够听话的。” “我只听她一人的话而已。”燕倾倒也没有否认:“祭司大人没有过爱人的经历,自然不懂得这其中曼妙的滋味。” 云忆寒唇边的冷笑慢慢淡了下去:“世子殿下说得对。本座还有要事在身,慢走不送。” 煮好的茶云忆寒连一口也没有动,优雅起身,下了逐客令便要离开。 燕倾也没有阻拦,他肯亲自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请”云忆寒回世子府,不是来跟他撕的。若是要逞口舌之争,等宫泠羽醒来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他掰扯。 就在云忆寒头也不回走到门口时,燕倾方缓缓开了口:“你有什么条件?” 云忆寒脚下不停。 燕倾又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 半个时辰后,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世子府驶向了祭司院。 宫泠羽裹在厚厚的棉斗篷里,被若水抱进了祭司院。 燕倾被几名白衣弟子拦在祭司院大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广场之后,脸上虽然保持着温雅安静,心里却已经怒意翻然。 早知道云忆寒的要求是将宫泠羽送到祭司院医治,他就不该答应的……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宫泠羽即将离自己而去的感觉…… 燕倾的脚下动了一步,白衣弟子却已经将他拦住:“殿下,祭司大人有令,没有他的允许,即日起任何人不准踏进祭司院一步。” 燕倾看着那白衣弟子,发出一声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世子殿下?” 白衣弟子微微低下头:“殿下息怒。” 燕倾道:“你知道刚才进去的是谁吗?” “……” “是我的妻子。”燕倾说完这一句话,心情似乎才好了一些。宫泠羽如今中毒在身,云忆寒应该不会跟她怎么样吧?换言之,她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他们还能做什么? 况且,他在她的饮食里下了一种蛊。宫泠羽对毒药比谁都了解,他在她面前自然不敢下毒,但他向钟灵要了一种蛊。倘若宫泠羽和别的男人发生了什么,她会生不如死的。 第295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8) http://.biquxs.info/

在宫泠羽到来之前,云忆寒已经让人将啼月楼重新收拾干净。还是她原来住过的房间。 兜兜转转,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姿态重新回到这里。 若水在门外把守,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祭司大人只让人送去了热水和小火炉以及几把崭新的匕首。 不知过了多久,若水在门外尽忠职守的为云忆寒护法,还不忘注意门口的动态。天快黑的时候,里面亮起了幽暗的灯火,同时也传出了云忆寒略带疲惫的声音:“世子殿下还没有离开?” 若水点头:“是。” 并且看世子殿下那态度,似乎还想在外面搭帐篷过夜…… 过了片刻,里面又传出云忆寒的声音:“那便让他等好了。” 房间里。 纱灯光线幽暗,云忆寒坐在床边,他的脚下是一些染了发黑血迹的纱布,还有几块腐烂的肉皮。 云忆寒望着脸上毫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宫泠羽,眼中露出疼惜之意。 她身上的伤口又在腹部,差点就伤到了她剖腹产的地方。那道旧伤的痕迹还在,眼下却又添了新伤,有毒的血肉剜掉之后,那感觉简直就像从自己身上切肉。 切肤之痛,他能不心疼吗? “冷……” 床上昏迷的宫泠羽忽然开口说了什么,云忆寒原本是没有听清楚的,但他下意识就去给她拢被角…… 她冷。 “云忆寒……我冷……” 宫泠羽惨白着一张脸,额头出了一层的冷汗。昏迷不醒着,嘴唇微微发抖,却还在叫着云忆寒的名字喊冷…… 这让云忆寒难免心中一动。 若是往常,云忆寒会毫不犹豫的脱掉外衣上床抱紧她。 但是今晚,他却是挥了挥衣袖,让墙壁四周嵌着的暖玉更加温暖。 四面的墙壁上都嵌着大片的暖玉片,漂亮又温暖,很快,房间里的温度便升了上来,云忆寒抚住心口的位置咳了咳,眼前有过一阵眩晕。 燕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不让他进来,他便在外面安营扎寨,盯着祭司院的一举一动,像只癞蛤蟆一样赶也赶不走,不咬人但是膈应人。这要是一般人肯定受不了这种全天候的监视,但幸亏的是,云忆寒不是一般人。 燕倾在外面,若水或许会觉得有些不适,但对于云忆寒来说,完全没有什么。 他要是愿意在外面等着,那就让他等吧。帐篷舒服是吧?他喜欢在外面住帐篷是吧?那他就等下用水晶球祈一场雪,最好能给他冻出病来! 燕倾在外面怎么样都影响不到他,反正如今宫泠羽人在他这里,上了他的床,可就没那么容易下来了。 云忆寒如是想着,便脱了鞋子和外衣,一下钻进了被窝。被窝里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熟悉的温度和冷香味道,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在云忆寒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云忆寒的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一块碎成两片的玉,终于又合成了一块…… …… 云忆寒不是个会赖床的人,一般天要亮的时候他就会自然醒来。可是今日,他却一直睡到了日晒三竿。 醒来的时候,便对上怀里一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睛。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问道:“几时醒的?” 宫泠羽动了一下,似乎想将他抱得更紧,云忆寒却是轻吸了一口气,按住她:“别乱动。” “你受不了了?”宫泠羽的语气十分故意,显然她刚才在他身上乱点火也是故意的! 云忆寒无奈:“你越来越会磨人了。” 宫泠羽嘿然一笑,承认了。 之前云忆寒在世子府让她跟自己走,她以性命威胁都不愿意离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似已经破裂,但不过是相拥而眠一整晚的时间,两个人之间便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说说笑笑,调个小情,和好如初。 云忆寒的怀抱比往日的暖和多了,宫泠羽贪恋这好闻的味道和舒服的温度,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冷不防头顶一片阴影压下来,腰被提了一把,云忆寒揽着她,给了她一个绵长的深吻。 好像好久没有和云忆寒亲近了,宫泠羽身体还有些无力,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体内的余毒有没有清理干净,但被云忆寒这么一吻,她竟然也有些控制不住的心动,由开始的些许抗拒,变成了主动逢迎…… 云忆寒的吻时而如狂风暴雨,时而温软绵绵,两个人就像干涸土地上的两尾鱼,唯有相濡以沫,才能生存下去…… 一番缠绵,又险些擦枪走火,云忆寒的一声咳嗽把两个人拉回了现实,宫泠羽刚想开口嘲弄他两句,自己心口也是一阵激烈的跳动,心跳的速度瞬间提升了好多,心砰砰跳着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宫泠羽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一只手揪着胸口的衣服,另外一只手按上了自己的脉搏。 她窝在云忆寒的怀里,他自然也是发觉她的不对劲,立刻正色起来。 “哪里不舒服?” 云忆寒扶着宫泠羽慢慢坐起来,好一会热,她才平静下来,竟然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云忆寒看着她因为疼痛挣扎而露出的一小片胸前风光,那从锁骨到胸膛一闪而过的红光,眼神变了变。 宫泠羽放下自己的脉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的爱香正常,可刚才她的心跳速度确实是快了不少,差点就让她承受不住了。云忆寒虽然是个绝世美男子,不管两个人已经有过几次肌肤之亲了,每一次的靠近还都会让她觉得脸红心跳,但绝对不是这种跳法! 这种跳法简直是想要人命! 奇怪的是,刚才的宫泠羽还觉得心跳如擂就要死去,这么一会子倒也没什么了。 她的脉搏正常,心跳自然也是正常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 云忆寒眼中闪过一丝明了,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却是一言不发的下了床,伺候宫泠羽穿好了衣裳,问她想吃什么。 宫泠羽的肚子的确是很饿,云忆寒又是给她穿衣服又是穿鞋子,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以前一样,但宫泠羽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比如,她腹部中了一刀,还是带毒的,云忆寒却没有询问一丝是怎么回事; 比如,那日云忆寒在世子府说,他要回去看孩子,那时他便应该能够猜到她心里已经惦记上了他的这句话,可是现在她人都在祭司院了,他却闭口不提那件事; 她是怎么来到祭司院的,云忆寒更是不肯说一个字。 他跟她看起来好像还是那样的亲近,身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边…… 吃饭的时候,宫泠羽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对上云忆寒那一双含笑的眼眸,她又什么也说出不来了。 宫泠羽吃完了两碗白粥,云忆寒终于开口说话了:“世子殿下还在外面等着,你可以随他回去了。” “……” 宫泠羽脸上的表情变化相当明显,云忆寒却依旧面无表情道:“他一直在等你。” 从宫泠羽来到祭司院,燕倾一直在外面等着,连今天的早朝也没有去上。 实际上,昨天他便是在去上早朝的路上折回去的,昨天便没有去上早朝,今日仍旧没有去。现在这当口正是紧要关头,他连续两天没有出现,六王爷却每天神清气爽十分积极的去上朝,朝堂之上,已经有少数人开始归顺六王爷的党羽了…… “你不是还喜欢他吗?饭也吃完了,毒素也清得差不多了,只需调养便好。随他回去吧。”云忆寒像是在说着漠不关己的话,一手扣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 宫泠羽抿了一下唇,良久,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寒哥哥……” “……” 宫泠羽这一句发嗲的话显然在云忆寒的承受范围之外,他愣了一会儿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宫泠羽不是个脸皮儿薄的,尽管刚才云忆寒的语气已经带了赶人的味道,她却恍如未觉,跟没听到似的,瞄了一眼外边,知道没有闲杂人等在,这才凑到了云忆寒面前,半蹲下去,一手放到了他的膝盖上,抬起头去看他:“忆寒,宝宝醒了是吗?我想……” 云忆寒缓缓打断她:“你别想了。” “……” 宫泠羽垂下眼睫,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但很快,她又重新抬起头,朝他撒娇:“好你了,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她知道云忆寒在生气,才会在吸引了她的心思以后,又故意绝口不提孩子的事情。小宝一定是已经醒了,但他就是故意不让自己见孩子的…… “好你了,我想见小宝……”宫泠羽为了见到自己的孩子也是拼了。 终于,云忆寒肯低头看她了,一双美眸淡如烟水,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见也不是不可以,但见了以后,你就得留下。” 云忆寒的语气没有任何威胁强迫的调子,只是丝毫不给宫泠羽反驳的余地,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见宝宝可以,见了以后她就不能再离开他的身边了。 果然,宫泠羽犹豫了。 第296章 本座还要回去看孩子(9)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的犹豫是在云忆寒意料之内的,但不知为何,当他亲眼看到她犹豫的那一刻,心还是很疼,然后就是很生气。 云忆寒生气道:“看来你的选择我已经知道了。慢走,不送。” 说着,云忆寒便起身,宫泠羽的手还搭在他的腿上,他这一起来,她自然也就受到了波及。云忆寒实在是个冷暴力高手,几句话就能给她的心切成七八块,扔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云忆寒慢条斯理的出了门。 宫泠羽轻轻叹出一口气。 其实云忆寒做得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 她最擅长换位思考,倘若她是云忆寒,这个时候恐怕都得忍不住给自己两巴掌了吧? 男人都是有骨气的,更何况云忆寒,他有自己的傲气和风骨。自己一而再的这样伤害他,他就算再宠溺,也不能一味容忍了吧? 可宫泠羽不服气,她是要回去世子府的,但是她人都到了祭司院,若是见不到宝宝一面,让她如何能甘心? 可云忆寒偏偏就是要跟她作对,不肯松一点口,见宝宝可以,见完以后,她就必须要留下。 宫泠羽也不是没有想过,可以先答应下来,糊弄过去,先见到了宝宝再说…… 可是,她不想再欺骗云忆寒了。 云忆寒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如今她要是再留在这里,外面那些事情岂不是还要等云忆寒去解决?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让他一味的付出。尤其是在花灵说出她身体里有云忆寒的血时…… 她想起有一段时间喝的药吃的东西里面似乎隐约有腥气的味道,但她以为是有腥气的草药,并没有多想,那段时间她的身体也在一点一点恢复,她心里欣喜,便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云忆寒让她喝下了混着他至寒血液的东西…… 她喝了他那么多的血,他却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过。 从前是云忆寒为她做事,现在,她也应该为云忆寒做些什么了。 她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但是,她真的很想见小宝一面…… 她身为一位母亲,没有见到过自己宝宝刚出生时的样子,亦没有见到过它睁开眼时的模样……她和云忆寒都算是美人了,他们的宝宝也查不到哪里去,那一定是个漂亮极了的宝宝…… 云忆寒和六王爷在书房谈事,燕昭似笑非笑的提了句好像在外面看到了世子殿下,云忆寒也没有说什么。宫泠羽一直在外面等着,云忆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燕昭自然将一切看入了眼中,可云忆寒即使在分分钟走神,对于燕昭说了什么,他还是能够有条不紊的进行回答,偶尔提一下自己的意见。 燕昭心中微微震惊,想不到云忆寒可以一心二用到如斯地步…… 燕昭离开的时候,推开书房的门便瞧见宫泠羽裹着火红的斗篷坐在不远处的长栏上,迷人的侧颜十分美好,他轻笑道:“原来祭司大人是有佳人等候。” 云忆寒这时才知道,宫泠羽一直在外面等着他。 原来燕昭以为他刚才的走神是因为宫泠羽在外面…… 云忆寒不置可否,起身,却并没有送燕昭,燕昭识趣的自行离开了…… 事情好像很有趣呢! 宫泠羽自然也瞧见了燕昭离开,她对燕昭这个人不是很理解,但是知道夜筱安跟他有婚约在身。以前在夜王府时,她也与夜筱安谈过心,夜筱安明确表示并不喜欢燕昭,理由之一是燕昭这个人看起来有点阴森…… 刚才燕昭离开时宫泠羽多看了几眼,倒是也没有夜筱安说的那么邪乎,没有阴森那么严重,但燕昭身上的确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原本云忆寒是想对宫泠羽视如不见的,但是看着她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心里的愤怒又在翻涌,不想理她却又走到了她面前,尖酸刻薄道:“有什么好看的?他虽然和世子殿下有那么一两分相似,但你的殿下在外面,想见他出去便是。” 宫泠羽眉头一聚,这个云忆寒,吃醋跟吃枪药似的,非得这么对她么。 宫泠羽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身边有白衣弟子经过,云忆寒却似看不到一般,毫不犹豫的甩开她。 他是有脾气的,她让他滚的时候他滚了。现在想让他回来是么。 对不起,他滚远了。 宫泠羽叹气:“云忆寒,我们谈谈?” 她不想在外面跟他争执,宝宝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想必云忆寒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云忆寒把孩子藏到了哪里,让她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 云忆寒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况且这些白衣弟子大多数都是见过她的,刚才云忆寒和燕昭在书房时,她就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包括云忆寒房间里那个密室…… 没有,都没有孩子的踪影。 这才只好在书房外面等着云忆寒…… 云忆寒转眸看向她:“谈什么?” 很明显,他老人家不想跟她谈什么。 蓦地,宫泠羽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云忆寒脸色一变,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伤口疼了?” 他这副态度关心的不得了,哪里还像刚才非把她往外推时候的冰冷模样? 宫泠羽心里憋笑,却装作疼痛不已的样子,云忆寒二话不说,将她抱回了房间。 宫泠羽屁股刚沾到软塌,云忆寒便去解她的衣服:“我看下伤口。” 宫泠羽没有反抗,任他解了腰带,三两下便熟练的分开罗裳,露出雪白的皮肤。宫泠羽就在这时按住了他的手,一双眼睛望定他:“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 云忆寒脸色又变了变,突然松开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宫泠羽,你耍我有意思么?” 他的语气不难听出是含着怒气的。 刚刚还以为她是真的伤口疼了,这么焦急,想不到这个丫头是在骗自己。 骗他就这么好玩儿么? 意识到自己上了宫泠羽的当,云忆寒扭头便要离开。 宫泠羽没有追过去,又是一声叹息,想不到云忆寒生起气来也是油盐不进,她无论怎么样他都可以狠心不管自己。突然,腹部伤口好像真的疼了一下,宫泠羽想哭,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人倒霉的时候,不是连喝凉水都会塞牙,而是连口凉水都没得喝…… 下午的时候,云忆寒还是把宫泠羽往外赶,可她一计又浮上心头。 ——如果宝宝真的醒了,那云忆寒一定会去看它的吧? 既然云忆寒总得去看孩子,那她一直跟着他不就可以了? 她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个好法子? 于是宫泠羽便做了一下午端茶送水的丫头,她的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云忆寒? 他只不过懒得拆穿她罢了。 孩子,在她没有开口答应不离开之前,他是不会让她见到的。 云忆寒便在书房里看书,起初宫泠羽还会虚情假意的隔段时间便过来问候一两句,随着天色越来越晚,宫泠羽每一次进来的时间相隔得越来越长,到最后竟然两个时辰都没有进来过,云忆寒便主动叫了她…… 门被人推开,进来的却是若水。 云忆寒怔了一下,失落道:“她走了?” 若水没有回答,却是默认了。 云忆寒道:“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他虽然这样说着狠心的话,若水却知道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当一个人的时间就剩下有限的那么些日子,最想要做的,还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吧? 云忆寒放下笔,缓缓起身。 他的确也该去看看小宝了…… 小宝,也就宫泠羽那么懒的能起这么通用的名字…… 云忆寒似乎忘记了,起初是他太懒,说小宝这个名字不错,宫泠羽持反对意见。但现在才没过多久,两个人的观点就完全相反了…… …… 祭司院外,那扎眼的帐篷总算消失了。一辆马车缓缓离开…… 马车上,宫泠羽脸色苍白的靠在软垫上。 燕倾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云忆寒好本事,才不过一夜的功夫,你的毒便解了。” 他这话里有话,酸不溜丢,宫泠羽懒得搭理他。 燕倾自讨了个无趣,却依旧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眼也不眨的盯着她。 他现在实在是摸不透宫泠羽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她的变化太大了,时而又让他觉得亲近,时而又觉得疏远,她此番愿意跟在他身边,到底是图的什么? 要他的命? 她既然想要报仇,杀掉他最快速的方法便是成为他的枕边人,在床上的时候,是她最好向他下杀手的时候。既然想报仇,那贞操什么的自然不值得一提了。 可是她没有。 所以,她如今跟在他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真的想和他像过去一样? 燕倾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宫泠羽的性格,要是放下过去,不计前嫌,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燕倾对她固然心有防备,但总是还抱着那么一两分,她对自己还有往日的情分,能够和他恢复如初的念头…… 第297章 我不放手(1) http://.biquxs.info/

城外一间破庙内。 白影从窗口一闪而过,落地时变成了一位翩然美少年。只是他曾经的白衣落落,如今已经满是褶皱,从未有过的狼狈。忘川从村子里偷来了白饭和一个水囊,从神龛后面将花灵抱出来,喂她喝了一口水。 花灵大腹便便,高高鼓起的肚子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划过似的,疼得花灵一声惨叫。 忘川连忙按住她,将她抱在怀里:“怎么回事?” 花灵一张脸十分惨淡:“我也不知道……” 忘川看着她那才高高鼓起的肚子,心里掠过一丝疑惑。 她的小腹前几天还是很平坦的,可是这才几天的时间,就跟快要临盆似的…… “啊——” 花灵又是一声尖叫,整个人都从忘川的怀里撅了出来,忘川十分疼惜的看着她:“怎么办,灵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花灵眸底浮出一丝怨毒,但她掩饰得极好,说话的语气也是苍白无力,我见犹怜的:“川郎,不要管我了。她给我下的毒怕是无药可救了。只是我死以后,你又要一个人在这世间了……”说着,伸出冰凉的小手,抚上了忘川的面颊。 忘川低眸看她:“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 “没有可是。”忘川态度十分坚决:“我去找小羽。” “可是即使我没事了,我们的孩子也……”说到这里,花灵的眼神又是一暗。 忘川抿了一下唇,最终下了一个决定:“我会把小羽的血也带回来。” 说完,忘川便将花灵重新弄到了神龛后面,把外面的伪装做好。 “你等我回来!”这是忘川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便化为一道白影消失了。 忘川离开大概半个一盏茶的时间,一双极其华贵的绣金线长靴出现在破庙门口。一袭青衫,风华绝代。 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茶花香。 躲在神龛后面的花灵慢慢露出了脑袋,见到来人,苍白的脸上掠起一抹红晕,开开心心的蹦到来人面前,哪里还有刚才在忘川面前半点虚弱的样子? 花灵欠身行礼:“花灵见过主人。” “起来吧。”那“主人”幽幽一声,用衣袖扶了花灵。 那一双流光溢彩却冷淡异常的眼眸四下望了望,道:“花灵,你如今竟栖身在这荒废之地……” 花灵盈盈一拜:“主人,花灵为了您,赴汤蹈火都愿意,更何况是在这破败的地方……” 青衫男子笑了笑,看着花灵的肚子,目光有了一丝变化:“婴灵?” 花灵点点头,她是鬼,无法像人类一样正常受孕,要想制造怀孕的假象,只能用婴灵。 可是这个小婴灵狡猾得紧,好几次都想吸食她的鬼气…… 青衫男子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花灵的目光中又透出一丝怜惜:“灵儿,你……辛苦了。” 花灵摇摇头,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兴奋:“花灵为了主人什么都愿意做!” 青衫男子满意的点点头,“乖。” 在这青衫男子面前,花灵似乎变成了一个天真的小孩子,那模样一点也不似在忘川面前的温柔和妩媚。 花灵想要靠他近一些,却被他无意间拂起的衣袖挡了过去,他问道:“她人在哪里?” 他口中的那个“她”是指谁,花灵心里几乎是一下子就浮现出宫泠羽那张狡猾的脸。 花灵轻声道:“在世子府。” “世子府……”青衫男子低头看着花灵笑道:“你体内的毒,真的不需要我帮你先解开?” “不用了,主人。”主人想要宫泠羽的血,那她还是装得像一点才能瞒过忘川呢…… “灵儿,我真的要谢谢你。”青衫男子勾住花灵的下巴,微微一笑。 花灵害羞的低下了头,并没有注意到,在她低下头去的瞬间,青衫男子脸上的笑意也烟消云散了。 “……主人,你——就要离开了吗?”花灵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青衫男子笑道:“我如今还是在外面坚持不了多久……”若是能够在外面坚持得长久一些,他一早便去见了那个人了…… “啊?”花灵的声音也带了焦急:“主人,那你附在忘川的身上不可以吗?” “他是老妖。心智比人的要坚定多了……” “怎么办……主人,那你快些回宫去吧!” “好……”青衫男子身形一闪,向外而去…… 花灵依旧依依不舍的站在原地,她的手还做着扯着他衣角的动作,即使她没有触摸到那冰冷质地的衣袍,可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茶花香气…… 良久之后,那些若有似无的茶花味道完全消失以后,花灵才重新装作虚弱,躲回了神龛后面。 祭司院—— 宫泠羽已经离开七日了。 云忆寒每天除了和六王爷商议以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看孩子。 即使宝宝在睡觉,他也会坐在一边看着婴儿床里面小小的它…… 这么小的小婴儿,长大成人以后,会和他们一样…… 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过程? 睡梦中的小家伙又踢了小花被子,或许是因为这房间里的温度太暖了些吧? 在小宝身边,云忆寒才会褪去一身的警惕,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给小家伙重新搭好了小被子,看着它柔软雪白的肌肤,忍不住吐槽道:“小兔崽子,你妈妈来过,但是我却没有让她来看你……” “她是一个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狠心的女人,你长大以后,能不和她吵架就尽量不要开口,你说不过她的……” “你一定要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会洗衣会做饭,会卖萌会撒娇,不然你都拿不住她……” 说到这里,他心里难免又是一软…… 唉,连他都驾驭不住的女人,他儿子……能行么。 小家伙好像感觉到了来自父亲的鄙夷,微睁了一下眼,但很快便又阖上了…… 云忆寒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白石神殿外,若水抱着剑守在屋檐下。 其实云忆寒说话的声音不大,这结界也是有一定的隔音效果的,但是他并不知道,随着他力量的衰弱,这结界的力量也薄弱了许多,再加之若水的耳力本就是不错的,便将他的话听了个差不多…… 若水想哭。 他唯一的心情就是想哭。 祭司大人那么厉害,他就真的没有办法让自己恢复么? 若水哪里知道,如果能够让云忆寒活下去的唯一办法是断情绝爱,忘掉自己深爱过的人,那他宁愿选择就这样带着一身风华死去。即使遗憾,却依旧心甘情愿。 …… 望着在练武场上活力四射的少女,燕倾蹙起了眉头。 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摸不透宫泠羽是怎么想的了。 尤其是……昨天晚上,宫泠羽喝得小醉,他抱她回房间时,她趴在他耳边说燕倾我喜欢你…… 简短的几个字,却是触动了燕倾的心。 这六年缺失的东西,他一直在寻找并等待着的东西,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圆满了。 可是今天早上醒来,宫泠羽酒也醒了,跟他好似又变成以前那样不冷不热的…… 燕倾心里有点小小的后悔,早知道她醒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昨天晚上就不应该那么君子,自己忍得那么难受也没有动她…… 早知道他就先满足一下自己了…… 那边练武场上,宫泠羽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只见钟灵脸色一变,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钟灵离开了没多久,花园的方向便传来一阵侍女的尖叫声,一只硕大的人面蝙蝠吷起而飞,不知道冲去了哪里…… 燕倾失笑。 宫泠羽那一张嘴他知道有多厉害,能把钟灵给说急了也在情理之中。想到那张带毒的樱桃小口,燕倾喉咙一紧,大步朝着练武场的方向走去。 宫泠羽也在笑。 她已经知道了,钟灵一受不了别人说她老,二,受不了别人说她没胸…… 她和普通的女人,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嘛? “身体还没有好,怎么就下来活动了?”身后传来燕倾的声音,宫泠羽脸上的笑容立刻烟消云散。 燕倾拿着一旁侍女给她抱着的披风,走过来,亲自给她穿好,还不忘嘱咐道:“我府上虽然灵丹妙药很多,但你这么折腾下去,也难保我的药有用尽的时候……” 他的话带着三分戏谑,宫泠羽却好似没听到,径自问道:“你今日怎么没去上朝?” “今日休沐。”燕倾看着她笑:“未来三日都是休息,我总算有时间陪你了。” 宫泠羽“哦”了一声,转身要离开。 燕倾手疾眼快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去哪里?” 宫泠羽回头瞥了他一眼,眼睛转了转,也没有打算隐瞒他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精锐:“你没看到钟灵骑着大灰离开了吗?我要去花园里给小湖水下点毒。” 燕倾明白过来,钟灵的那只畜生就爱在不结冰的水边栖息玩耍,活动范围也就那么一小块,前些日子大灰那样欺负了宫泠羽,她总不会放过的。她要去下毒,毒死那只畜生…… 燕倾目光闪了闪,宫泠羽忽然问道:“你不会想要阻止我吧?” 第298章 我不放手(2) http://.biquxs.info/

燕倾的确是想阻止宫泠羽的。 这些年来,他养成的习惯便是,在做一件事之前,要先判断对自己的利益是否会有影响,他的得失又会是什么?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如此。 所以当宫泠羽没有选择隐瞒他,而是将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钟灵对那畜生的感情非同一般,简直就是变态的好,若是让宫泠羽得逞了,钟灵那个人骨子里其实很暴躁的,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燕倾有些头疼,宫泠羽自然也没有放过他眼底那些隐隐的犹疑。 斟酌了一下,燕倾打算先敷衍稳住宫泠羽:“羽儿,我们不如一边煮茶,一边想个更加有趣的办法?” “有趣的?” “你看,你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我们不如……” “算了吧。”宫泠羽眼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似乎燕倾的敷衍的话语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燕倾见她这样讨厌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碎了一个角…… 宫泠羽前一秒还很厌恶,很快便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兴高采烈的对燕倾道:“听说最近这几天都不会下雪,前阵子下的雪已经化了,你总是这样闷着我关着我,不如我们出去玩儿吧?” 她这前后转变的态度太大了,燕倾一时摸不准她是什么心思,原本想拒绝的,但是看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脱口而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好”…… 两个人在府里头吃过午饭,才换了普通的衣衫,虽然普通,却也比寻常人家的好太多了。宫泠羽的意思是低调的出去玩儿,还拿了两只风筝,便由桑与驾着车,侍卫都隐在暗处跟着,出了府去…… 一路上没什么话,大多时候都是燕倾在说,宫泠羽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偶尔燕倾会问她一两句什么,她也是除了“哦”就是“嗯”…… 好像跟他没什么好聊的。 燕倾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落,但表面上却不表现出什么,依旧言笑晏晏。 出城的队伍排得很长,宫泠羽忽然放下风筝,素手撩起车帘,看着高高的城墙,道:“我说这里怎么这么眼熟呢。” 燕倾也向外看了一眼,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这里是—— 当初乐明砂一箭将宫泠羽钉住的地方。 同样也是宫泠羽以牙还牙,把乐明砂钉成了刺猬的地方…… 想起当年宫泠羽在城墙上,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然落下,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疼…… 连那只靠近风筝的手仿佛也被灼烧了一样,蓦地缩了回去。 他这个小动作完全被宫泠羽看到了,她唇边泛出一丝淡淡的笑,看着长长的队伍,放下了帘子。 那一面曾经染血,如今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看不到一丝往日痕迹的青色城墙终于不再刺入他的眼。 燕倾似乎松了一口气。 宫泠羽开始捣鼓风筝的线,动作慢吞吞的,声音也有些慢:“燕倾,你还爱我吗?” “……” 她这句话来的太突兀,语气却寻常得紧,好像在说我们中午吃了什么,可落在燕倾的心底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燕倾不动声色的望着她,身下的马车在一点一点慢慢向前挪了些距离。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还爱你吗? 他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宫泠羽啧道:“如果我是你,自然要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对付六王爷和南诏王的身上。” “他们不过是……”燕倾想说“他们不过是一群蝼蚁,哪里有你来的重要?”但这话还没到嘴边便被他吞了回去,他笑着改口道:“他们哪里有你重要。” 宫泠羽道:“若是以前,我听到这些个话,早就美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燕倾的眼神暗了暗,以前会这样,那现在呢? 燕倾没有再开口说话,宫泠羽也沉默了,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变得诡异安静。 只有外面熙攘的人群声,穿透马车。 排了半个时辰的队,好不容易就要出城去了,宫泠羽却突然改了主意,放下风筝,对燕倾道:“不如我们去喝酒吧?” 燕倾眉头一皱,倒不是因为他们辛辛苦苦和平头老百姓一样排了这么久的队伍,眼见着就可以出城她却反口说不去了,而是他想到了,她这身体才刚刚好,能喝酒么。 “去嘛……”宫泠羽的语气忽然带了撒娇的味道。 燕倾拗不过她,心里一声叹息,只得吩咐桑与掉头回府。 桑与更是一头雾水,马车里面的对话他不敢去多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听到。他心中隐隐的露出担忧,世子殿下这么纵容宫泠羽,真的好吗? 可主子毕竟是主子,主子的的命令他做下属的也不能违背…… “驾——”桑与掉转马头,回城了。 每当夜幕降临时,身在世子府的宫泠羽都会觉得无比的落寞。 她相见小宝,每天晚上的时候就更加相见。 画堂上—— 帘帐翻飞,酒香施施然的随着升起的月光飘散纠缠在空气中。 厚厚的红色地毯上,放着各种各样煮酒的器皿…… 两个碧色衣裙的侍女跪在地上。 一个在有条不紊的煮酒,另一个手中捧着新鲜的瓜果…… 这两个侍女做事极其认真,可眼神也总是时不时的瞟一下坐在不远处的世子殿下…… 燕倾正在剥瓜子。 用他修长漂亮的手,一下一下的将剥好的瓜子放到茶几上的小碟中。 做成莲花形状的水晶小碟中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瓜子仁。 宫泠羽在看着侍女煮酒,似乎不知身后已经有人为她亲手剥了瓜子仁…… 五香味的瓜子仁放这边,盐津味道的放那边,燕倾做事一向比较细心,哪怕是在剥瓜子,他也是把这些不同味道的瓜子都分开了放置。 不多时,红泥小炉上传来清冽的酒香。 宫泠羽也看得差不多了,其实她以前也会一点煮酒,只不过是觉得麻烦,自己懒得动手罢了。 前些日子她看了一遍,已经会得差不多了,今天又看了一遍算是复习,便退了侍女,她开始忙碌起来。 画堂是平日燕倾听琴作画的地方,墨香的味道始终都在,混合着酒香,倒也十分的令人沉醉…… 弦月缓缓升起,画堂的温度温软适宜,酒香沁人心脾,墨香洗涤心尘,他坐在这里给宫泠羽剥瓜子,她在不远的地方煽火煮酒,这画面不是一般的宁静柔和…… 燕倾望着宫泠羽的侧颜,忽然开口说道:“记得你以前有一首很喜欢的诗……” 燕倾开了这个头,便想将这诗说下去,熟料却被宫泠羽打断了,她自己先背了出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原本缠绵谴卷的诗,被宫泠羽用不耐烦的语气吐了出来,燕倾嘴角抽了抽,这平静的画面好像突然被人撕扯开来…… 他低头继续剥瓜子。 宫泠羽的酒也煮好了,便过来拉燕倾起身,不知是不是出于故意,她的衣袖碰到了燕倾盛瓜子的水晶碟,那些由他一颗一颗剥开的瓜子,剥到手指发疼的瓜子,尽数洒在了地上…… “呀!”宫泠羽见到落了一地的瓜子,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没心没肺的笑了:“没事,就当我吃了啊。来,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燕倾眼神微黯。她是故意的。 宫泠羽盈满了一杯酒,推到燕倾面前。她率先举杯,道:“这一杯,敬我们六年以后再聚首。”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燕倾伸手勾住酒杯,望着清澈见底的酒水,眼神很复杂:“七年。” 嗯? 燕倾盯着宫泠羽,一字一字道:“还有两个月,就是七年。” 宫泠羽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的情绪,却是笑道:“殿下好记性!” 燕倾沉下眸,手指轻勾了一下,把宫泠羽倒给他的酒水喝了个干净。 宫泠羽一脸狡笑:“殿下就不怕我下毒?” “你若想下毒,我等你来下便是。”燕倾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深情在里面。 宫泠羽撇撇嘴:“算了,还是喝酒吧。” “你不是我的对手。” 燕倾说的是实话,宫泠羽的酒量在女人里算是不小了,但是跟燕倾比,她还不是个儿。 宫泠羽道:“你不想喝?你怕了?” “我怕什么?” “怕你喝不过我,你若先倒下,我便有下手的机会。”宫泠羽缓缓道。 燕倾没有说什么,却是一把拿过旁边的酒壶,将还未温过的酒直接倒进了面前的酒杯里,端起,道:“你就不怕你先倒下,我会对你为所欲为么。” 燕倾眼睛里很明显的浮出一丝不寻常的色彩,喉咙一滚。 宫泠羽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她眼睛一闪,道:“不妨试试,谁先倒下?” 燕倾心里默然一笑。 他可以确定,先倒下的一定是宫泠羽。 那么今夜,他不防就跟她拼个沉醉? 他心中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也很不爽,宫泠羽尽管在身边,可却是完全不像他想象的那般。万千愁绪涌上心头,燕倾和宫泠羽推杯换盏,大有不醉不归之势。 第299章 我不放手(3) http://.biquxs.info/

子时刚过,宫泠羽便倒在了燕倾面前。 燕倾想要站起来抱宫泠羽回房间,无奈他身子才动了一下,便觉得眼前宫泠羽的影子变成了两个,他晃了一下,莫非自己也醉了? 这普通的酒,怎么能灌得醉他? 燕倾扶了扶额,只觉得头痛欲裂。 没撑几分钟,燕倾也倒下了。 燕倾倒下去以后,在他对面先一步倒下去的宫泠羽却动了动手指,慢慢坐了起来。 她捏了捏眉心,显然这醉酒的滋味并不好受,明天早上醒来头会更疼的。 宫泠羽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燕倾面前。 燕倾枕着自己的手臂倒在桌上,丰神俊朗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刀光。 宫泠羽半跪在他身边,脸色隐隐泛着些红晕。 这才不过十日,她的伤口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体也在恢复,她平时的脸色也不那么苍白吓人了,这喝过酒之后,还能红得更加可爱一些。 她抽出了匕首,寒气森然的刀锋在燕倾的俊颜上划来划去。 贴着他的皮肤,却并没有伤到他。 燕倾是真的睡熟了,这冰冷的匕首划在他的皮肤上,带来阵阵刺骨的凉意,他也只是动了动睫毛。 毫无防备。 外面没有人,在世子府里燕倾还是对自己的安全保障比较有信心的,他说了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就连桑与都被轰出去很远…… 这个时候,宫泠羽要是杀了他简直都是易如反掌。 宫泠羽的刀,已经抵在了燕倾的胸口。 只要再往前用几分力,燕倾就见不到明天的朝阳了。 然而宫泠羽的刀在燕倾的胸口比划了好一会儿,却迟迟没有推进去的趋势。 她缓缓抬起手,手指有些颤抖,轻抚了一下燕倾阖着的双眸。 又过了良久,宫泠羽重新收起了匕首,脚步踉跄的朝外面走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原本紧闭着双目的燕倾却缓缓睁开了眼。 眼神清明,根本没有一分一毫的醉意。 桑与从暗处出来,似乎有话要说,燕倾挥手制止了他,道:“你先下去。” 他想一个人静一下。 桑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回到了暗处。 偌大的地方又只剩下了燕倾一个人。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唇边却浮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 刚才他在装醉,而宫泠羽却以为他是真的醉了,不然她也不会拿出匕首来。 可是她迟迟没有刺下去…… 燕倾唇角那抹笑容愈加的清晰。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宫泠羽这次肯跟在他身边的目的确实不是为了刺杀他。 若是想杀他,刚才就是最好的机会,宫泠羽会杀了他,然后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潜出世子府,逃之夭夭。 杀了他,当初宫家的那些无主的孤魂都可以得到超度。 杀了他这个罪人,她的大仇就可以得报。 可是宫泠羽并没有那么做。 燕倾抬起手,修长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的眼角…… 那里似乎还留着宫泠羽手指的温度…… 这些日子若有似无的试探,燕倾对宫泠羽都怀有几分疑虑。而今夜,那些疑虑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她肯留在他身边,是因为她还爱着他。但是当年宫家的灭门之仇,她又放不下…… 所以她在纠结,行为才会这样的别扭。 “原来……竟然是这样。”燕倾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好似有什么悬着的东西终于放下了。 “这个傻丫头……” 他的宫泠羽,永远都是他的宫泠羽。 从来没有变过。 是他太过小心翼翼了,把她留在身边,却还像防着什么似的一直防备警惕着。 他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燕倾回到自己的寝宫,宫泠羽果然在床上安安分分的睡着了…… 子夜已过,弦月西沉。 燕倾从房间里走出来,桑与带了一小队神策卫队在外面等候。 燕倾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走出去很远,确认不会吵到这边了,才低声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桑与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担忧来:“殿下,我们这样做……会惹怒钟灵天师吧?” 燕倾微微不悦:“你没看到她都要骑到本世子脖子上了么。” 桑与沉默了。 钟灵道行高是没错,可是她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就连世子殿下在她面前都仅有一两分的薄面…… 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更别提了,在钟灵那个女人面前根本就是连口都不敢开,平时见到了她都是能绕开就绕开,实在绕不开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钟灵这人嚣张跋扈,连她手里头那只畜生都是不正眼瞧人…… 其实不仅是宫泠羽被那人面蝙蝠欺凌过,这世子府里的大多数人都在那畜生手底下吃过亏…… 并且这些人远远比宫泠羽惨得多了。家丁仆人什么的几乎都被那畜生扔进去冰冷的湖水中过,有的人背上被抓得都露出了白骨…… 世子府里的男的还都好一点,最惨的是那些美丽的少女们…… 当初本着养眼,世子府里面即使是做奴婢的丫头都是一个塞一个的水灵…… 那灰毛畜生好似真的成了精——因为它不止一次的去下人们洗澡的地方偷看侍女洗澡! 这些都是哑巴亏,谁被欺负了也不敢多吐槽半个字。谁让那畜生后头有钟灵给撑腰,他们根本不敢把它怎么样呢…… 今夜燕倾的行动便是,要把那灰毛畜生给结果了! 想到平日里大灰欺男霸女,桑与心里也是一肚子的气,上次他新买回来的烤红薯,自己还没舍得吃呢,就被那畜生夺了去…… 桑与越想越是生气,原先脸上那一点犹豫也跑到九霄云外了。况且今天晚上是世子殿下下的命令,他应该已经想好若是被钟灵发现了,该如何对付吧? 他心里这样认为归这样认为,却也是不敢问出来的。 燕倾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又回头望了望那边守在宫泠羽门前的人,这才似放下心来,一边向着花园走去,一边问桑与道:“钟灵已经睡熟了么……” “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提前在她房间的薰炉里加了安神的香料……” “弓箭手准备得如何了……” ……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花园的方向响起了一阵破风的声音,无数支箭雨流星一般砸落下来,箭头上面都挂着火星,花园半边的天空都被照亮了…… 隐约有个黑色的巨大身影在花园翻滚…… 许久之后,那抹巨影也沉落下去……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 …… 第二天一早,燕倾和宫泠羽正在吃早饭,燕倾低头给宫泠羽剥这鸡蛋。外边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是忽然间就传来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燕倾面色微微有了变化,正要起身,忽然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在世子府里敢破门而入的人,过去只有宫泠羽…… 钟灵手上拿着不知道谁的断臂,直接扔了进来。 燕倾脸色一变,他们这还吃着饭呢,这婆娘抽什么风? 那只断臂在即将要打到宫泠羽的时候被燕倾拦住了,宫泠羽蓦地站了起来,扬起头对上了钟灵的目光。 钟灵眼睛里几欲要喷出火来:“大灰在哪里?你把它怎么样了?” 昨夜宿醉,宫泠羽的头还有些疼。 钟灵的声音尖锐刺耳,她面上恼色一闪而过,不耐道:“你那畜生丢了不去找,来我这里撒泼算什么?怎么,你们晚上没有睡在一起吗?” “你!”钟灵气结,不愿跟她多说,手臂一甩,一条长鞭就出现在她手上,她想动手。 燕倾一下挡在了宫泠羽身前,道:“钟天师,她昨夜就喝多了,睡了一整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 钟灵的目光绕过燕倾,落在了宫泠羽的身上,她确实是一直在揉着眉心…… 空气中,隐约是有酒的味道。 可是谁能证明不是她干的? 大灰最近就严重招惹到了她,肯定是她把大灰怎么样了! 但钟灵和燕倾毕竟是合作的关系,他又是一国世子,钟灵再泼辣也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 钟灵恨恨道:“大灰失踪了!” 她和往常一样,一大清早就去花园找大灰,可大灰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湖边趴着。她把湖边方圆几里都翻了个遍,可依旧是没有大灰的身影。 一只十岁的人面蝙蝠,开了心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来? 钟灵越想越觉得是宫泠羽搞的鬼,可宫泠羽还尚在醉中,根本连分辨也懒得分辨,钟灵反而觉得她是默认了。 默认了,她就更想动手了! 宫泠羽半靠在燕倾的怀里,跟寻到了庇佑似的,燕倾一手端着醒酒茶,一手揉着她的太阳穴。 两个人都好像当钟灵没什么存在感似的…… 噼啪—— 钟灵一鞭子拽在了地上,声音尖锐至极,宫泠羽的耳膜都被震裂了一般,她忍无可忍,燕倾忽然按住了她的身子,担忧道:“别动——” 宫泠羽这才觉得耳朵一热,好像有什么液体从耳朵里流出来了…… 钟灵这一鞭子甩得狠,宫泠羽耳朵都被震出了血,燕倾一边用手帕给她擦拭,一边沉下脸去:“钟灵,下去!” 第300章 我不放手(4) http://.biquxs.info/

钟灵自然是不惧燕倾的,他就算这么吼着她,她也压根儿不想离开! 大灰绝壁是被这死丫头给整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钟灵不惧燕倾,但是却也不能正面跟他起什么冲突,她干脆脸一沉,想直接从燕倾的怀里抢人! 燕倾没有料到她会突然从他手里抢走宫泠羽,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宫泠羽已经落到了钟灵手中! 钟灵一手捏着鞭子,一手卡住宫泠羽,就要逃出燕倾的视线。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钟灵背后忽然一凉,低头一看,宫泠羽一脸狡猾的笑容,脸色有点苍白,但这笑容却十分刺目—— 背后突如其来的刺痛让钟灵手上的力气蓦地小了下来,宫泠羽就在这时如一只狡猾的泥鳅,从她的桎梏下钻了出来,往下一跳,直接被燕倾接住了。 燕倾抱住她的瞬间,一挥衣袖:“拿下!” 钟灵被宫泠羽偷袭伤了背心,可这在寻常人眼中谈虎色变的神策卫军却也没有被钟灵放在眼里,她一掌拍出去便要了三个人的命,转手又是一道掌气,那几个扑过来的人被这无形的掌气串成了麻辣烫,直接一串飞了出去。 宫泠羽脸色微变,这些人根本不是钟灵的对手。这样打下去也只不过是上赶着送命而已,这她都看得出来,难道燕倾看不出来? 燕倾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只不过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给宫泠羽的耳朵止血。他一边用棉花棒蘸了药酒给宫泠羽擦拭,一边时不时看几眼那边的钟灵。 宫泠羽偷偷瞄了一眼燕倾,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不喜也不怒,很是平静,只是在看她耳朵时,会皱一下眉头。 难道他憋着什么后招呢? 燕倾手上的动作迅速,很快便给宫泠羽的耳朵止了血,她这原本就是给震到的,震波消失她就好很多了。宫泠羽被他抱在怀里,十分不舒服,尤其是跟他贴近的地方,像是被针扎似的。她却也没有挣扎,只是目光也落在钟灵身上,那边刀光剑影,还有弓箭手不停的发射羽箭,钟灵周身渐渐被一层黑色的气体包裹,邪气冲天。 宫泠羽作壁上观,看了一会儿战场内的情况,终于察觉到了钟灵的不对劲。 这货是抽什么疯呢? 今天的钟灵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好鸟,宫泠羽对她也一直没啥好感,尤其是在猜测过她可能还和云忆寒有点瓜葛以后,看她就更加不爽了! 可她之前好歹不会这么疯狂的杀人,杀一个人跟拍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眨眼睛那些蜂拥而上的神策卫军又被钟灵削去了一半,燕倾也皱起了眉头,四下扫了一下,不知是在找谁。 宫泠羽也扫了一下,发现他身边常在的亲信里只有桑与不见了。 桑与去了哪里? 搬救兵去了? 宫泠羽忽然拉住了燕倾的手,燕倾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眼底有细碎的温柔流过。 宫泠羽语重心长道:“燕倾,钟灵她是不是对我有很大的意见——她想杀我对不对?” 燕倾道:“你这么聪明,会看不出来?”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但语气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字里行间都带着试探的意味了。 他应该已经对她放下戒心了。 心念一动,宫泠羽点头,目光重回战场:“女人的第六感,钟灵看我不爽。因为云忆寒。” 从她嘴里说出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并且这个男人还和她有过特殊的关系……燕倾的脸色凉了几分,却低嗯了声,道:“我原本也是不确定的……” 但看到大灰那畜生“失踪”,钟灵就已经疯癫成了这样,开启屠人模式,倒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 ——钟灵的那只大灰,和云忆寒脱不了关系。 当初,他派出去的人也只能查到钟灵跟踪过云忆寒一段时间,但后面不知为何便不再跟着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钟灵身边就多了这只人面蝙蝠。 钟灵还给它起了名字“大灰”。 钟灵一声孤寡,身边没有过什么亲近的人,要说唯一亲近的,就是这只大灰。她待它,简直比对待情人还要温柔,比对待子女还要细致,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对这畜生比对自己都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 于是燕倾就像做了个实验。他昨夜和众手下联合,已经将大灰那畜生杀死,沉入湖底,周围的痕迹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所以钟灵才会什么线索也查找不到。 此举说是想要试探钟灵,其实也是早看不惯那畜生骑在人的头上。他是要和钟灵合作,非得和她合作不可,但也不能一而再的允许这畜生都在他府里头横行霸道…… 何况,这小畜生还那般的欺凌过宫泠羽? 他一心想要保护,都发誓再也不舍得伤害半分的人,被这畜生欺负了,他当真能坐视不管? 固然不能得罪钟灵,但若是得罪了,便将他的计划提前不就好了? 他们的合作关系会提前终止到今天,而钟灵的命,也会到此为止。 一批又一批的神策卫军死在钟灵手下,世子府上空血气冲天,已经成为一片修罗地狱。 望着眼前的惨景,当年宫府的人被屠杀时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耳边,仿佛充斥着那些曾经对她和蔼可亲的亲人们的惨叫声…… 宫泠羽全身都在发抖,她自己尚未发觉,眼前却察觉到了。 他低眸看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拉着她便要回避。宫泠羽却像长在了那里,脚下一动不动,道:“我没事。” 语落,视线又放到了战场上。 燕倾原本想打晕了她给弄进房中的,这样接下来的所有事情她都不会看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她所在乎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她只剩下他了…… 但看到她的眼神那么坚定,宁肯自己不好受也在坚持看下去,燕倾却又不忍心了。 最后,他们还是坐在了屋檐上,看着不远处的战场…… 神策卫军损失惨重,世子府的杀手也所剩无几,燕倾说不心疼都是假的。他还时不时的看着桑与是否回来了,然后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眼神中会有不确定的因素闪过。 钟灵杀人不眨眼,转眼间便血洗了世子府,燕倾作为主人,却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身边,宫泠羽已经拿出了碧水剑。 燕倾阻止住她:“你不是她的对手。” “可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放开我。” 燕倾看着她,倏然一声叹息。 他原本是没打算出手的,只想看看戏,然后左手渔翁之利便好。可是他等的那人,却迟迟不肯现身,钟灵确然已经要杀到这边来了…… 她以为是宫泠羽弄死了大灰,势必要把一切都算在她的头上。 宫泠羽跃跃欲试,却是手上一轻,燕倾已经拿过了她的碧水剑。 这碧水剑,原本就是当年燕倾送给她的。 从此以后,碧水剑便成为了她毒王谷谷主的身份象征。 时隔多年,碧水剑重新回到了它的旧主手上。 剑身光芒大盛,凛冽如风。春风得意一般。 燕倾的确是很多年没有用过剑了,他试着动了动手腕,抬眸看了宫泠羽一眼,缓缓道:“羽儿,从今以后,除了我再也没有谁能够伤害你。” 而他,除非情不得已,否则再也不会伤她分毫。 宫泠羽没有开口说什么,燕倾已经纵身掠起,直奔钟灵而去。 在燕倾转身而后,宫泠羽眼底那一抹平静的光芒,瞬间化为了阴冷。 是啊,只要他燕倾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她了。 燕倾一加入战斗,钟灵的实力便被大大削减,开始节节败退。 宫泠羽不肯放松一点,手中的银针已经准备好了。 此时此刻,宫泠羽身边没有一个人。 只有她自己,一袭白色斗篷伫立在房檐之上。 在暗处潜伏多时的小狐狸终于得到了宫泠羽单独一人的机会,立刻从暗处飞奔出来,利嘴一张,就要朝着毫无防备的宫泠羽咬去! 宫泠羽的气息虽然散落在四周,在时刻注意着她看不到的后面,但她的气息太过微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突然冲出来的忘川,等她发现的时候,忘川一口锋利的牙齿已经要咬上她的脖颈! 啪—— 就在忘川以为自己快要得逞时,一道透明的力量忽然横亘在了它和宫泠羽之间,就像平地竖起了一道墙,将子弹一样冲过来的忘川反打了回去。 一团白球在空中剧烈翻滚,落地时,忘川恢复人形,却是猛地吐出一口血。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蓦地抬起了头。 半空中,云忆寒的身影翩然落下。 宫泠羽见到他来,眼神一热,想也不想的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云忆寒想推开她。 她把他当什么人了?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他才不是这般随便的人! 可就当云忆寒那双手触碰到她,想将她推出去时,却转为了将她抱得更紧。 幽幽一声叹息…… 小羽,我真的是拿你没办法了…… 第301章 我不放手(5) http://.biquxs.info/

战场中的燕倾,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钟灵的身上,但他也并未放松对宫泠羽的监视。 然而就在这刀光剑影之中,他见到宫泠羽扑到云忆寒的怀里,隐约就觉得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了—— 唰—— 在燕倾分神之际,钟灵一掌已经推了过来,好在燕倾的反应也不算慢的,一个后滚翻避开了致命的一击,手中的碧水剑替他挡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他的身子在空中颤了颤,勉强才没有掉下去。 燕倾紧握着碧水剑,虎口的位置被震得火辣辣的疼,已经有血流下。 燕倾锋利的目光一下凝在了那边房顶上相拥的两个人,且愈发的寒冷! 今日,他明明是等云忆寒来对付钟灵的,他没有出手的打算。他派桑与去告诉云忆寒,钟灵要杀宫泠羽,云忆寒之前应该已经对此事有过芥蒂了,钟灵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以他对宫泠羽的情意,更不会置宫泠羽的性命于不顾。 他自认为心里的算盘打得不错,就差云忆寒来和钟灵拼命了。等他们两个人力气都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潜伏在暗处的杀手再出动,这两个人谁也逃不过。 可是云忆寒迟迟没有来,宫泠羽要亲自动手,他自然是不会让她出手的…… 心念电转间,燕倾明白过来,恍然大悟! 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是,宫泠羽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 所以即使他给过她绝佳的机会,她都没有选择向自己动手!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想错了一件事! ——宫泠羽肯留在他身边,并不是因为对他还有残留的所谓爱意。她的注意力根本从未放在他身上过,所以也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因为从始至终,宫泠羽想杀的都是钟灵! 只有钟灵! 她跟钟灵并没有多大的仇恨,而她想要钟灵的性命也只有一个原因——为了云忆寒! 眼前又是一阵天花乱坠,钟灵再次缠了上来,燕倾已经把宫泠羽的心思都猜到了,自然不想再枉费自己的力气跟钟灵坐斗,但钟灵不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她才不管那么多!燕倾刚才是站在宫泠羽那边的,就是与她为敌了! 这边的战场恒湿遍地,血流成河,而另一边的房顶上,却是春暖花开一般,散发着融融的暖意。 忘川被云忆寒变回了狐狸身,一张符纸钉在了地上。 是有轻重缓急,宫泠羽想要先一步解决的不是和忘川之间的恩怨,而是——燕倾和钟灵。 燕倾的确是猜中了她的心思。 她知道钟灵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云忆寒对付起来她都尚有几分艰难,所以她宁可不管不顾的推开云忆寒,也要留在燕倾的身边,就是为了想办法诛杀钟灵。 她曾经试探过接近钟灵,以跟她拜师学艺的方式靠她近一些,可钟灵那人软硬不吃,即使答应了燕倾会教她,她也根本就没有好好教过她什么。好在宫泠羽也没指望会跟她学到什么,也没有太过失望。就钟灵那一身邪气,她还懒得搭理她呢! 靠近钟灵,想要从她的杀招中找到破绽,这一招失败了。 再后来阴差阳错,大灰把她惹了,她也想要报复回去,但一直没什么机会。打着放风筝的名义带燕倾到当年挂着她的城墙“故地重游”,也都是她的计划,她一面靠近,一面讽刺,这样燕倾才不会太多的怀疑。燕倾那个人的疑心太重了,不管是对于谁,宫泠羽想要消除他对自己的戒备,并不容易。 那天晚上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也不过是在互相装b,互相试探而已。 她没有醉,燕倾也没有醉。 她自然明白燕倾又是在试探自己了。 他不就是想看看她想不想杀他么? 她当然想。可是她更想替云忆寒除掉钟灵。 云忆寒为她做了太多,她不能回报他什么,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为他铲除对手和威胁。 燕倾实在是太了解宫泠羽的性子了,她看到自己的仇敌在自己面前醉倒,没有杀心是不可能的。杀气不起来就太假了。所以既然燕倾想演戏,她宫泠羽不介意奉陪到底,她拿出了匕首,也抵在了燕倾的胸口上,但是没有刺下去。 后面的一切就顺理成章,燕倾对她最后的试探,她也过关了,所以他就连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些细微的细节,男人可能不太会在意,就算如燕倾那般精明,他也会有自己的大男子主义,自然有注意不到的东西。而宫泠羽身为女人,相比较之下就细致多了。 燕倾总算对她放下心,她便想要借燕倾之手除掉钟灵,实在不行也要破坏他们的合作关系。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燕倾才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钟灵就不知道抽什么风来找她拼命,这个时候,燕倾自然是要护着她的。 桑与一直没有出现,宫泠羽便有点怀疑,燕倾在等的救兵就是云忆寒了。 原因也很简单,桑与是燕倾最衷心的走狗,能够让他亲自过去请的,必定是什么大人物。最重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与钟灵一拼的,除了云忆寒她不知道还有谁。 宫泠羽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杀也杀不过钟灵,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忘川的出现委实在她的意料之外,所以当云忆寒出现并救下她时,最近都一直压在她肩头的大石头才放了下来。如释重负,只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通。 她也想过,自己伤害过云忆寒,以他那傲娇的脾气,大有可能把自己推到一边去。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推开她一次,她就重新扑回来一次,反正大家的脸皮也都不薄! 身后隐约有阴冷的目光如刀般横射过来,宫泠羽握住的云忆寒的手,面色凝重道:“等下我会和你解释。现在我们要做的——”她从云忆寒的怀里起来,遥望着那边拼得你死我活的燕倾和钟灵,缓缓道:“就是杀了他们。” 钟灵要死。燕倾也要死。 云忆寒目光闪烁,隐有紫色的光芒亮起,又幻灭。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看着宫泠羽,目光变得复杂,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拢紧宫泠羽的披风,笑道:“媳妇儿说的话我自然要听。” 他的小羽不想让他们活,那他杀了他们便是。 宫泠羽一把握住云忆寒即将脱离而去的手,道:“我和你一起!” 敌人是他们两个的,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孤身涉险! 云忆寒道:“乖乖在这里等我。” 杀人这种事情是男人该做的,尤其是再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份心意以后,云忆寒的心里已经美得流了油似的,怎么舍得让她动手? 话音落下,云忆寒已经不打算给宫泠羽开口的机会了,他直接拂袖而去,宫泠羽就要去追,却被一道符纸钉在了原地…… 这个云忆寒! 好在以她的位置还是能够看到战场的情况的。 宫泠羽心里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的,燕倾刚才必然是看到她对云忆寒投怀送抱了,以他的心机,很快就能想到她这么多日子都是在同他虚与委蛇,刚才那强烈的目光就是来自燕倾。 燕倾怒了。 这片战场上的其他人都是喽啰,这其实就是他们三个人的战争。 燕倾又是个诡计多端的,难保不会撺掇钟灵和他一起对付云忆寒…… 宫泠羽的目光焦急起来,一直在追着云忆寒……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叹息。 忘川不知何时挣开了云忆寒的符纸,化为人形,出现在宫泠羽的身后。 他身上的味道,宫泠羽永远也不会忘记。 背上一凉。 忘川的刀又抵在了她的背心…… 宫泠羽轻吸了一口气,面容不改,语气却有几分试压的意思:“忘川,你已经给过我两刀,还要再旧伤上给我第三刀么。” 果然,忘川的手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幽幽道:“小羽,你变狡猾了。” 宫泠羽道:“你呢?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在宫泠羽看不到的背后,忘川眼神一暗。 他变成如今这样,还不是败她所赐? 若是她接受他的爱意,和他一起双宿双飞,他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么! 想起宫泠羽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不公平的事,忘川脸色又是一冷,看了眼那边缠斗的三个人,刻毒的开口:“你以为如今的云忆寒还会是他们两个的对手么?” 他一开口,才发觉到自己的语气灌了多大的醋意,忘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阴冷取代。 宫泠羽抿了一下唇,忘川站在她的背后,看着她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目光一动,喉咙微紧。 忘川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宫泠羽,声音也诡异的温柔下来:“小羽,云忆寒符纸的力量变弱了……” 所以他才能够挣脱开。他记得第一次在夜王府,云忆寒用符纸伤他,三道符纸,便要了他的命…… 如今他的一张符纸,却已经不能将他镇住多久了。 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云忆寒的力量变弱了,只是大家都没有察觉到而已。 第302章 我不放手(6) http://.biquxs.info/

忘川是妖,云忆寒是高出人类的人上人,所以他身上这些凡人眼中观察不到的东西,忘川却能够看得清楚。 宫泠羽被忘川抱在怀里,注意力也不得不由战场回到这边,她也试着感受了一下,的确…… 忘川将宫泠羽箍在怀里,就要掳了她离开。 宫泠羽忽然开口:“忘川,你说的对。” 忘川刚要问她什么意思,垂眸间与宫泠羽的视线相接,她嘴角的笑意让他觉得浑身都发冷! 宫泠羽指尖一动,手中银针飞出! 忘川没有想到她也能动了,原来她那句“你说的对!”是指他说云忆寒的符纸力量薄弱了,不仅困不住他,连她也能挣开了! 宫泠羽的银针八成都是淬了毒的,忘川曾经在空间里试图找到她那瓶能够将活人化成一滩血水的天蝎粉,却无论如何也没能找到,谁知道她是不是都用这玩意儿淬银针了? 为了避开银针攻击,忘川只好先松开了宫泠羽。 宫泠羽手下没停,落地时又打出了第二波银针。 事到如今,她也只想逼走忘川,并不想要他的命。她手里的毒针,是留给燕倾的! 忘川却不肯放手,如今大好机会,他是铁了心要带宫泠羽走的! 曾经的朝夕相处,变成如今的针锋相对,几招过后,这边俨然成为了另一个小战场,忘川眼中见红,就是不肯离开。 当他想要再次出手时,宫泠羽忽然手腕一转,一把匕首出现在她手上。 忘川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宫泠羽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不悲不喜,不愤不怒,平平静静。 她亦是平平静静的看着忘川。 露出雪白的皓腕,匕首抵在上面,一字一字道:“忘川,你真的爱花灵吗?” 忘川没有立刻回答她,眼睛里涌出了大量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有惺惺相惜,也有一丝说不明的情绪…… 他爱花灵吗? 答案是不爱。 从始至终,他爱的都只有宫泠羽一个人。 爱到宁愿为她牺牲自己的性命,爱到为了她什么事都愿意去做,爱到背叛她,爱到……得不到也想过要杀死她。 他爱宫泠羽,他不爱花灵。 可他对花灵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在他渡天劫最需要帮助的时刻,花灵出现了,一张小脸俏皮又邪气,欢脱的和宫泠羽有那么几分相似。 花灵帮他渡过天劫,但这却不是他和她上床的原因…… 他跟她滚了床单,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种人,不,或者说是同一类东西。 花灵说,在她心里有一个永远无法得到的男人…… 而忘川,他也有一个永远也无法得到的女人…… 他们的遭遇是如此的相同。 所以当花灵找上他时,他没有拒绝她,和花灵做**之事,他才能够感受得到一丝的欢愉。 那种感觉,和小羽上次逼着他扮成慕容歧去和金侧妃滚床单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们两个都有过不去的情关,得不到的爱人,所以就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他没有想到的是,后面花灵竟然会怀孕…… 花灵是鬼,无法孕育,需要用至寒的血。很显然,这位拥有至寒之血的大祭司他们招惹不得,可是,和他血脉里流着一样味道血液的宫泠羽,却是他的突破口…… 第一次取血不成,花灵反而被小羽下了毒…… 花灵给了他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温暖,他不想让她死去,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温暖,所以他才会一而再的选择伤害宫泠羽…… 可是如今,小羽她拿着匕首比划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意思? 忘川眼神中浮出一丝困惑。 宫泠羽朝忘川伸出一只手去:“无花散的药瓶给我。” 忘川一怔,她怎么知道…… 宫泠羽叹道:“空间是你毁的,但我还至于连少了什么也不知道……” 更何况,她最后也看了一眼跟了她这么多年的戒指空间,她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粗糙得很,但其实少了什么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就像有些事情,她不说出来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在忘川偷走的那些药瓶子里,无花散是最没有什么杀伤力的,他的身上一定带着。 果然,忘川迟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她。 宫泠羽顺手接住,一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忘川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在眼底深处,有什么情绪翻涌而过…… 殷红的血珠很快就流淌下来,宫泠羽快速用瓶口抵住,一滴也没有浪费了去。 接了大概小半瓶,宫泠羽便用袖子直接按在了伤口上,也没有怎么在意这一道伤口,直接见装了她血的药瓶递给了忘川。 忘川表情复杂的接过。 宫泠羽收起匕首,忘川的目光却落在了她依旧在流血的手腕,脚下一动,似乎想过去给她包扎。 宫泠羽却如避蛇蝎似的,后退了一步。 忘川眼中浮出一抹受伤。 宫泠羽看着他,一字一字的开口:“忘川,我成全你和花灵。这瓶血,我给你。” 忘川仍旧不太理解她这话的意思…… 宫泠羽继续道:“你过去为我做过很多事情,但同时你也给过我两刀,还有我孩子的一条命……我欠你再多,也还得清了。这瓶血你拿走,从此以后,你我一刀两断。” “这无花散也是花灵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还有我的血,不都是你想要的么。” “以后若是他乡重遇,也当作是陌生人罢了。” 宫泠羽的话,一字一字化作一锤一锤重击在了忘川的心脏上…… 他以为,她会恨他,会想要杀死他。 可是他怎么想不到,她不仅没有想要杀他,反而还把他想要的血给了他…… 然后说,与他一刀两断。 不知为何,忘川听她说出绝情的话,反而觉得这比她要杀他还要让他难受一百倍…… 宫泠羽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睫轻垂,道:“忘川,保重。” 语落,她转身就要投入战场去帮助云忆寒。 忘川脚下微动,似乎想去追她,但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他看着自己掌心里的药瓶,一咬唇,化成白狐离开了…… …… 回到郊外那间破庙已经是三个时辰以后了。 从神龛后面将花灵拖出来,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忘川将盛有宫泠羽血液的小药瓶取出,放到了花灵嘴边,哄她道:“灵儿,乖,小羽的血我已经拿到了……” 花灵睁开苍白的眼睛,露出了笑容:“川郎,这真的是她的血?” 忘川点点头,示意她将这血喝下去。 花灵却并不急于饮下这血,只问他是如何得到的。 忘川没有隐瞒她,便将事情的原委全部都告诉了她…… 花灵听后,终于确定,这就是宫泠羽的血。 忘川柔声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喝了吧?” 花灵的肚子上又是阵波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肚皮上飞快的游了过去。 花灵疼得眼睛都爆了出来,她握住了忘川的手,忘川举着瓶子的手也往她嘴边凑了凑—— 忽然,花灵原本靠近瓶口的嘴忽然咬住了忘川的手,与此同时,她夺过他手中的药瓶,稳稳拿住,抬起腿,一脚将忘川踢了出去! 忘川对花灵是没有任何防备的,这一脚直接给他踢飞了出去。 忘川的身子直接飞出了破庙,落在了外面的旷地上。 破庙门口两道身影闪过,花灵却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青衫的男子。 那青衫男子皮肤雪白,在月光的盈盈照射下,反而如碧玉一般近乎透明。那一张容颜,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连忘川这个狐狸精都看得如痴如醉了…… 忘川看呆了,竟然一时忘记自己的处境。 花灵的脸色依旧苍白,可脸上的神情却变得阴狠起来。她将那药瓶恭恭敬敬递给身边的青衫男子,垂首跪地,语气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恭敬:“主人,花灵已经拿到宫泠羽的血液,还请主人为花灵取出体内婴灵!” “……”忘川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什么她拿到小羽的血,什么婴灵? 他们——在说什么? 青衫男子的目光有一瞬落在忘川的身上,他唇角和眼角的都带着几分笑意,可忘川就是觉得浑身一冷。 青衫男子扶起花灵,缓缓道:“好。” 话音未落他便伸出手去,指如疾风,寒芒闪过,花灵一声闷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开出了一朵殷红的血花。 那如碧玉一般晶莹剔透的手,插进了她的肚子里,夜色中,好似有一声婴儿的啼哭,当他那只血迹斑驳的手再次拿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 那“肉团”动了动,忽然发出一声婴儿啼哭…… 嘤嘤的,在夜色中尤显得几分诡异。 而花灵的肚子,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愈合了! 忘川的呼吸窒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青衫男子的手指微微握紧,那“肉团”一边凄厉的哭着,一边慢慢融化在了一团青色的光芒里…… 到最后的时候,那彷如婴儿的啼哭,也变成了尖锐的惨叫…… “……”忘川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目光与花灵的相撞,忽然后退了一步。 花灵的眼底,是浓烈的杀气,像个陌生人一样! 第303章 我不放手(7) http://.biquxs.info/

站在那青衫男子身边,花灵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算是个笨蛋也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花灵几乎是半倚在那青衫男子身上的,他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揽住她,一只素手勾过花灵手中的瓶子,放到鼻下嗅了嗅。 熟悉的味道。血液夹杂梵罗香的味道。 这是离雪的转世。没有错了。 青衫男子手腕轻转,那瓶子便在他的手中消失,他含笑望着忘川。 忘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种人——他明明是在笑着,笑容如春风,可你就是感觉到了料峭的寒意。 那是让人发自骨子里的寒冷。 青衫男子一抬手,指尖溢出青色寒芒,忘川变化为了白狐原形,它一双眼底充满了不甘! 它看不出来面前这个男人是人是鬼,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但它好歹是一只千年九尾狐,可云忆寒和面前这个青衫男人却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它化形! 忘川开始挣扎,青衫男子咳了咳,轻抬衣袖,忘川便被一股吸力吸到了他的手边。他揪着忘川脊背上的毛皮和肉,将它提在手掌中。 花灵眯眼打量忘川,建议道:“主人,我们不如把这畜生杀了?” 忘川碧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哀恸的望着花灵。 花灵,她为何要这样对它? 被青衫男子提在手上,没见他怎么用力,忘川就是挣脱不开,脊背上一片发寒,疼痛难忍。 青衫男子打量了一眼忘川,若有所思:“留着它还有点用处。” 花灵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杀气。 这段时间为了迷惑忘川这头狐狸,她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那些她原本用来勾引主人的招数,全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花灵不喜欢忘川,只是为了讨好他才装作喜欢他的样子,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想杀死他很多次了。 …… 另一边的战场上,云忆寒、燕倾、钟灵三个人的战争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 打了整整一个晚上,三个人都有些疲惫。 云忆寒和燕倾是男人,看起来还好一些,钟灵毕竟岁数大了,看起来再年轻,身体也是扛不住的,她的脸色很差,黑眼圈十分明显。 三个人从世子府打到了热闹的街上,从街上又打到了城墙上,最后一直打到了郊外。 宫泠羽一直在暗中跟着,并没有出来帮助云忆寒。 在四个人中,她的功夫算是最差的,如今体能也是最差的,在她没有完全必胜的把握之前,除非是云忆寒有危险,否则她绝不会现身。 这是一场很奇怪的打斗。 最初的时候,是燕倾和钟灵两个人在打。云忆寒加入以后,钟灵转而对付云忆寒,燕倾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也跟着一道对付云忆寒,场面是一对二。 但打着打着,燕倾一旦真正伤到了云忆寒,钟灵却反手过来打他! 他虽然对钟灵怀有戒心,但毕竟眼下是两个人一起对付云忆寒的,他的戒心自然就小了些,所以根本没有料到钟灵会突然上来打他! 事实证明,钟灵就是个疯女人! 不,她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 当他和她一道对付云忆寒,他伤到云忆寒时,那个女人就会帮着云忆寒一起打他;燕倾自然知道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况且看到钟灵和云忆寒互相残杀,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已经动了抽身的念头,但钟灵这女人竟然死咬着他不放,不肯跟他一起针对云忆寒,却让他走也走不掉!最后三个人才一直打到如今,谁也没有占了便宜去! 三个人中,钟灵看起来最是疲惫,但其实受伤最严重的,是燕倾…… 云忆寒和宫泠羽好过,想到这件事燕倾的眼睛就忍不住冒火,可偏偏……偏偏宫泠羽对他也有那么点意思! 不然也不会忍着家恨跟在他身边伺机为云忆寒谋取福利!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如今又在哪里?! 恐怕已经洗干净在床上等着云忆寒了吧? 燕倾想的龌龊,自己承受不住又呕出一口血来,用碧水剑勉强支撑着,他才没有倒下去。 该死的桑与,怎么还没有带人追上来? 他的弓箭手何在? 一夜的恶斗,云忆寒却只是发丝有些稍许的凌乱,他的衣襟依旧整洁如新,华丽中还透着一丝贵气。 偌大的旷地上,厚厚的霜茬下面覆盖着枯黄的野草。 三个人各占据一方。 云忆寒转眸看向钟灵,缓缓道:“我不杀你,你走吧。” 钟灵微微吃惊的看着他。 燕倾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现在局势对他相当不利,但三个人牵扯在一起,钟灵对云忆寒又爱又恨,虽然不愿真的伤害他的性命,却也不会轻易的放开她,对他来说还是好一点的。但如果钟灵走了,那他就是完全落入了云忆寒的手掌心…… 他们是情敌。 云忆寒又是个初尝情滋味儿的,他八成是知道了他和宫泠羽的那些过往,倘若他想替宫泠羽报仇,那他…… 不行,钟灵万万不可离开! 燕倾故作愤怒,冲着钟灵开口:“你休想走!” “他放过你,不代表本世子会放过你!你纵容灰毛畜生伤害小羽,又想屡次取她的性命,你以为,本世子会放过你吗?钟天师!” 燕倾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云忆寒听的。 果然,钟灵的脸色白了白,她张了张嘴,想骂他血口喷人,她,她的确是想要那宫泠羽的性命,可是她之前并没有这样强烈的对她下过杀手,除了昨天她被大灰的失踪冲昏了头脑,想杀她是真的…… 钟灵自然也知道云忆寒和宫泠羽的关系,她有些心虚,一时竟然没有反驳,更不敢去看云忆寒的脸色。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 原本就是凛冽的冬日,又是在没有树林、没有房屋遮挡寒风的郊外旷野,忽然间,脚下的大地似乎结了一层冰霜! 燕倾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云忆寒生气了。 他就知道,但凡说出钟灵想要残害宫泠羽的话,云忆寒都不会放过她。 打吧,快些打起来吧,这样他就有机会逃跑了。 沉默。冰冷。 钟灵手中断了半截的长鞭忽然噼啪一甩,指向了心里打着小算盘的燕倾。 燕倾不悦道:“你还想做什么?” “大灰!大灰到底在哪里?!” “死了。”燕倾冷冷一笑:“就死在它经常玩耍的那片湖底了。” 他后面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他想说,等你死了,我会把你和那畜生一起沉入湖底的。 钟灵恼羞成怒,她的大灰!云忆寒送给她的大灰啊! 钟灵一气之下,周身的戾气又暴涨了几分,她一心想要对付燕倾,却将背后罩门露给了云忆寒。 三个人就像孤原上的三头狼,虎视眈眈的互相防备着,突然有一头出手,其他的也就打破了平静。 当钟灵辉鞭直指燕倾时,云忆寒一掌也拍向了钟灵的背后,燕倾却是足尖一点,转而去偷袭云忆寒! 云忆寒原本是个不屑偷袭别人的人,因为以他曾经的造诣,根本就不屑去偷袭谁。他想要谁的命,动动手指就可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再也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祭司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破败成了什么样子,所以不管偷袭也好,暗地里使绊子也好,只要有机会,他就做的出来! 钟灵袭击燕倾、云忆寒袭击燕倾、燕倾袭击云忆寒。 成败只在刹那之间,看谁的速度更快了! 然而三个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几乎是大家同时出手的那一刻,一抹纤细的人影也掺了进来! 他们在半空中打斗时,宫泠羽的轻功没那么好,不敢轻举妄动,现下离得地面近了,她便摸准了机会,他们玩螳螂捕蝉的游戏,她还乐意黄雀在后呢! 谁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那个人从燕倾和钟灵之间飞快的穿过去,直奔云忆寒的怀中! 云忆寒连忙收了灵力,怕误伤到宫泠羽! 他打出去的力道浑厚,此下收回来会反噬自己! 但他宁可反噬自己也不愿伤到宫泠羽! 燕倾没有看清楚那抹人影,自然也没有收手,换言之,就算他看清了那是宫泠羽,也要考虑自己要不要收手的! 而不会像云忆寒这般,根本就是不暇思索、不要命的收了手! 云忆寒怀里多了个人,他还收了手,这让燕倾十分纳闷,他这一剑眼看着就要把云忆寒扎个血窟窿了,身后忽然一阵腥风急至,钟灵的鞭子已经打了过来! 燕倾在空中翻了个身,一剑转而向着钟灵去,另外一手看也不看就是一掌,用了十成的功力,云忆寒抱着宫泠羽一个踮起,落在了几丈之外。 宫泠羽看着那边,燕倾甩剑的手忽然软了下去,被钟灵打了个正着,刚要开口叫好,冷不防触碰到了云忆寒的目光。 冰冷,好似隐藏着巨大的怒气? 宫泠羽奇道:“你怎么了,在生气?” 云忆寒面沉如铁,握住宫泠羽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 第304章 我不放手(8)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宫泠羽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她一门心思都放在那边的钟灵和燕倾的身上,燕倾的手臂似乎突然间失去了力气,连碧水剑也握不住,钟灵更是化身泼妇,直接坐到了他的身上揍他…… 他们这副样子,从她这个角度来看倒添了几分暧昧,好像是在那个什么…… 宫泠羽饶有兴趣的盯着那边看,云忆寒的目光却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终于,宫泠羽觉得脖子一冷,刚一回头,云忆寒突然吻了下来。 “唔……” 云忆寒很少有这么霸道的时候,可宫泠羽看戏还没看够呢,今天燕倾必须要死!必须要死! 她抬起脚,用力踩在云忆寒的脚上…… 云忆寒吃痛,却也没有松开她,反而两条手臂更加箍紧了些,宫泠羽险些喘不过气来…… 一吻停歇,宫泠羽气喘吁吁的瞪着云忆寒。 云忆寒道:“以后还敢不敢了?” “敢不敢什么呀?”宫泠羽始终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活得时间太久,岁数太大,他们之间有代沟,所以他说话她都听不懂了? 可是这代沟也不能是刚刚才有的啊! 云忆寒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一手搭在宫泠羽颈部动脉,好像分分钟要掐死她似的,咄咄问道:“还敢不敢?” “……” “啊——” 另一边的钟灵发出一声惨叫,燕倾的剑竟然穿过了她的胸口! 宫泠羽的目光才瞥过去,云忆寒的手下便用了力,他真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宫泠羽的身子都被提起了几分,云忆寒红着眼睛,第三次问道:“还敢不敢?” 那一刻,宫泠羽想骂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忽然,她撞见了云忆寒清冷却略带急色的目光,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在问自己还敢不敢像刚才那样直接闯进包围圈? 刚刚燕倾和钟灵都动了手,而她却是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 这是她的速度奇快,才没有受到伤,若是慢了半分,恐怕都被钟灵或者燕倾拍成了肉泥…… 原来云忆寒在因为这个生气! 他是看她不要命所以才生气的…… 一刹那,好几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口,宫泠羽眼睛一热,云忆寒突然一声长叹,将她抱在了怀里。 宫泠羽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勾住了他的脖子,抬头:“对不起啦……” 她重新回到世子府的第一天,在沐浴时就在水了下了药。她虽然没有洗澡,但手臂和脖子上都沾染了药水,那种药平时没什么害处,但是会让人在最疲惫的时候,突然失去力气。 当时忘川还给这个药起了个好玩儿的名字,叫“落井下石”。 因为它太能乘人之危了。 而宫泠羽跟了这么久,看燕倾的脸色就知道他快撑不住了,那药大概也要发作了,他们三个人这场混战,云忆寒没有必要再动手,所以她才直接冲到了云忆寒的怀里,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伤害她,云忆寒也不会。 宫泠羽把这件事告诉了云忆寒,云忆寒轻轻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阴险。” 一口血,憋在喉咙里,被云忆寒强行压了下去。 她的初衷是好的,可是她不知道,即使他那掌没有打出去,他也会遭到反噬耗费心神的…… 那一掌,还不如打出去的好…… 但这些,云忆寒都没有说出来。 天气已经越来越亮,朝阳也由朦胧的火红变成了更加明亮的金黄。 旷野上,忽然出现了大批的骑兵弓箭手,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便开始放箭。 云忆寒脸色微变,道:“世子府的人。” 宫泠羽立刻开始挽裙角。 云忆寒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宫泠羽一边挽裙角,一边道:“等我下,马上就好……” “……干吗?” “跑路呗!” 云忆寒微微一笑:“跟着我,你还用的着……”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咳嗽起来,宫泠羽立刻扶住他,眯了眼睛,看着那些一边靠近一边放箭的弓箭手,计上心头:“不然——我们抢两匹马?” “傻……” 还用得着抢? 他如今的身份还是大祭司,他们把马匹让给他,是他们莫大的荣幸! 燕倾的支援来了,宫泠羽有些不甘心,云忆寒却道:“他活不过多久了。” 宫泠羽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有点可惜:“我想亲手杀了他。” 云忆寒道:“在尸体上补刀其实也很痛快。” 宫泠羽哈哈大笑,但随即又是一抹忧愁浮上心头:“那钟灵呢?” “她已是强弩之末。” 燕倾的人都来了,钟灵也逃不过。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钟灵活不过今日,而燕倾,也即将命不久矣…… 宫泠羽从头发里翻出两颗暗红色的药丸,朝着几丈之外的燕倾和钟灵打去! 这是她用最后剩下的天蝎粉制成的药丸,可能是时间有些长了,再也没有化骨成水的功能了,但至少能腐蚀掉一大块血肉的…… 就算死,她也不想让他们死的太舒服! 云忆寒和宫泠羽几乎没怎么费力的就截获一匹快马,一夹马肚,飞快的离开了。 燕倾听到铁蹄声铮铮,弓箭流星一样落下来,便知道是他的人来了! 他早已下过命令,一旦追上来,不管见到的是谁,直接箭雨攻击! 钟灵也被突如其来的箭雨扰乱了,燕倾一脚踢开她,扶着胸口坐了起来。 这个女人原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啊…… 桑与是第一个发现燕倾的,他立刻挥手止住弓箭手,上前跪地行礼,随即扶起燕倾。燕倾目光扫视了一下,脸色阴沉:“怎么不见宫泠羽?” 桑与道:“她和大祭司乘马离开了……” “滚!”燕倾一把推开桑与,却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桑与也觉得有些奇怪:“殿下……” 世子殿下怎么好像突然没什么手力了…… 就算是戮战了一宿,也不能累成这样吧…… 燕倾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自然猜到自己是被人给阴了,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宫泠羽…… 燕倾示意桑与扶他起身,他扫了一眼像离水之鱼一般挣扎的钟灵,挥手道:“这个女人,赏你们了……” 桑与惊愕:“殿下,这……” 这好歹是钟天师啊…… 燕倾冷笑一声:“你看她哪里还有天师的样子?” 泼妇,钟灵就是一个阴险毒辣的泼妇。 “桑与,你也要一起参与吗?”燕倾的唇角,竟然露出了残忍的嗜血之意! 桑与连忙摇头! 燕倾冷冷道:“那就扶我回府。” 桑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殿下的脸色,像个死人一样…… …… 祭司院。 六王爷已经等了云忆寒很久了。 云忆寒和宫泠羽回来以后,便直接回了啼月楼,这里没有温泉,沐浴什么的也不太方便,他还是想要搬回半山的行宫去。回来的路上都在和宫泠羽商量,宫泠羽说一切等燕倾死后再说。 若水在啼月楼外等了好久,云忆寒才换好衣裳出来,见到他,询问道:“何事?” “六王爷等大人很久了。” “他?”云忆寒挑眉。 门被推开,宫泠羽也换好衣裳出来了,若水见到她,眼神变了变,但很快便行礼道:“见过夫人。” “若水,好久不见啊。”宫泠羽也笑着打招呼。 云忆寒一把揽过她的腰,旁若无人道:“不是让你休息了吗?” 宫泠羽道:“你不也是一夜没睡?” “……” 要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微漾的血腥味道,若水几乎就要被他们这模棱两可的话给想到暧昧的地方了…… 宫泠羽将长发揽在一侧,问道:“燕昭来干什么?” “他想做新的南诏王。”云忆寒答道。 宫泠羽道:“你站他这边的?” “互谋利益而已。” 宫泠羽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云忆寒低眸敛目:“乖,去休息。” “给我一分钟。”宫泠羽这话是对若水说的,话音未落,她就把云忆寒扯回了房间…… 若水:“……” 房间里,云忆寒好巧不巧,一下“跌”在了宫泠羽身上,一手捏住她左手,一手捏住她右手,扯着她压在了门上。 云忆寒一声闷哼,低头看她,眼睛里柔波荡漾:“媳妇儿,我知道你饥渴难耐,但现在你需要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 宫泠羽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脚上! 饥渴难耐你个头! 云忆寒吃痛,委屈的看着她。 宫泠羽抿了一下唇,面容正色起来:“云忆寒,我想见小宝。” 还不等云忆寒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宫泠羽便自动补充道:“看完了就不走了,永远不离开你,我发毒誓。” 云忆寒眼底,有什么情绪快速的闪了过去。 永远…… 他们,还有永远吗? “你到底答不答应!”宫泠羽也来了脾气。 她这一路上都在解释,说她不是故意要和他分开的,她只不过想替他做点事情,除掉钟灵而已,虽然事先没有跟他商量。是因为她知道一旦商量,云忆寒必然不会同意她这样做的…… 第305章 我不放手(9)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想的是,与其说出来等云忆寒一口否定,不如她自己先斩后奏,做了再说! 这一路回来宫泠羽没少说软话,差点连一夜七次都答应了…… 可云忆寒却是不肯答应让她见宝宝。 所以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呢? 云忆寒深情款款的看着宫泠羽发呆。 宫泠羽也恼了,叫他的名字:“云忆寒!” “我在……”云忆寒立刻贱笑浮上脸,拉着宫泠羽的手打自己的脸,“小羽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宫泠羽:“……” 他这个举动好贱啊! 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跟夜云轻学过贱?那恭喜他,已经青出于蓝了! “我好想见宝宝……”宫泠羽吸了吸鼻子,主动投入云忆寒的怀抱。 云忆寒一声叹息,轻抚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好……” “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在前头。我可以让你见宝宝,但是你不能有了宝宝就忘了我,更不准喜欢宝宝超过喜欢我,你陪着宝宝的时间更不能超过陪我的,如果你要跟它待了半个时辰,就必须要跟我待一个时辰。总之,宝宝有的宠爱我要,宝宝没有的我也要……” 云忆寒长篇大论的足足给宫泠羽提了十多分钟的要求,各种无理取闹的、各种不允许宝宝和他争宠的,丢节操秀下限的,他都说了出来…… 但宫泠羽却没什么反应…… 云忆寒低头一看,脸上顿时哭笑不得了。 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已经睡着了…… 是因为在他怀里找到了安全感吗? 所以才会入睡得这样迅速…… 云忆寒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那他说的话,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罢了,大不了改日白纸黑字的写出来让她签字算了…… 云忆寒将宫泠羽抱到床上,脱掉鞋子和外衣,盖好被子,放下床帐,才去见了燕昭。 …… 世子府上下鸡飞狗跳,一团乱麻。 燕倾回来以后,便昏迷不醒,宫里的御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却无可奈何…… 桑与也没有仔细去看,他若仔细去看,便不难发现这次来的御医,都是一些从前没见过的…… 此时的南诏王宫,燕玄已经接到了消息。 那些派去世子府的御医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刚进到御医院没多久的年轻人,还没什么实战的经验。燕倾曾经那般虐待过他,纵使他如今还是世子,燕玄早就想给他拉下来了。但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 如今燕倾身受重伤,他若是不让御医去,倒会让天下人嗤笑他这个父亲,他倒不如暗中使点笑手段,他是会派人过去,但至于要派什么样的御医,还不是他说了算? 其实燕玄的心里也有些惋惜。 在他这些儿子里面,燕倾是最得他喜欢的,他性格够冷,又多谋善断,手底下还养了神勇无敌的神策卫军…… 但是他的野心太大,他尚未有退位的意思,他便迫不及待的将他软禁。这一次要不是老六和云忆寒的归来,他恐怕早就死在那小畜生的手上了! 可想到云忆寒,燕玄的头就更疼了。 老六也是笨蛋,和谁联手不好,非得和云忆寒? 若是从前的燕倾,兴许还能和云忆寒一较高低,但是老六,他不行…… 他没有燕倾的手段,更不会是云忆寒的对手…… 他寻思着要不然再缓缓燕倾,等他把云忆寒除掉,再将王位交给老六?但若等到燕倾坐大,同时这南诏国上下又没有谁能够约束他了,想要把王位给老六就更难上加难了…… 燕玄在御书房考虑了一整晚,思绪还很繁乱,想出了许多个主意,又通通被自己否掉了。 天色将晓时,他没有想到会等来一个惊天的噩耗。 世子殡天了! ——燕倾死了! 宫泠羽正在喝茶,她刚才磨云忆寒带自己去见宝宝,说的都口干舌燥了…… 一杯茶毫无预警的打在了地上。 宫泠羽怔怔失神。 ——为什么听到燕倾死去的消息,她会有一丝的……心痛? 云忆寒转眸看向她。 宫泠羽回过神来,也看向云忆寒,语气竟然有些颤抖:“他真的死了么。” 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还以为,燕倾会撑下去很久的…… 云忆寒目光微动,并没有说什么,垂下眼睫,掐指一算。 过了一会儿,他点头道:“燕倾的确不在了。” 若水道:“南诏王已经着手准备世子的……缟素一事了。” “燕玄那个老狐狸就不伤心吗?”宫泠羽声音忽然多了一分冷意。 若水刚要回答什么,云忆寒便使了个眼色,若水心领神会,出了房间。 云忆寒走到锦榻旁,和宫泠羽坐在了一起,她的一只手蜷缩着放在腿上,脸色有些苍白。云忆寒这个时候醋意横生,但却说不出来什么狠话,更没有办法向过去那样撒泼骂人了。他微不可闻了叹了叹,握住宫泠羽放在腿上的那只手,道:“你在世子府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吗?” “什么事?”宫泠羽的语气仍然像丢了一魂儿似的。 云忆寒看着她,良久才将燕倾曾经软禁过燕玄的事情和盘托出。 宫泠羽听完,倒也没有多大的意外,燕倾会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燕倾还和文静皇后有染……这件事,是六王爷查到的。”云忆寒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宫泠羽的脸色。 宫泠羽只是哦了声。 云忆寒继续道:“文静皇后……有了身孕,被燕玄溺死在井里了。” 被云忆寒大掌包裹住的那只小手轻轻颤了一下。 宫泠羽一声苦笑:“他……还真是渣。” 可是为什么他这么渣,她突然听到他是死讯,心里还会咯噔一下? 是因为他们斗得太久,她都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吗? “云忆寒,我心里好难受……”宫泠羽情不自禁的朝着云忆寒靠过去,趴在他怀里流出了眼泪。 云忆寒抱着她,也没有责备和吃醋的意思,淡淡道:“毕竟是深爱过的人……小羽,你若难受就哭个尽兴。” 宫泠羽没再说什么,云忆寒这么通情达理,她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 她真的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那么多了。 宫泠羽哭了半个时辰,基本上就是低低的啜泣。 云忆寒作为大祭司,世子的葬礼他还是要去参加的。出门之前,他破天荒的带了宫泠羽去白石神殿。 宫泠羽被他洗得干干净净,头发解开,垂落下来,那些她喜欢别在身上的细小耳钉也被他摘了个干干净净。换了崭新的袍子和鞋子,他牵着她的手,直接走到了白石神殿。 宫泠羽隐隐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但是……这白石神殿她已经找过了,并没有宝宝的痕迹呀? 推开大殿的门,清冷之气扑面而来。 云忆寒信手一拂,那巨大的屏风才缓缓出现,宫泠羽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结了界!难怪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忆寒,你……”宫泠羽想问他最近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却问不出来了。 昨天她趁他睡熟,摸过他的脉象,一切正常…… 但是那天,他钉住忘川的符纸的力量变得薄弱,忘川挣脱了,她也挣脱了,她总觉得,以云忆寒的身手,不会出这样的错误…… 所以,好像哪里不对劲? 可他的身体的确是正常的…… 马上就要见到宝宝了,宫泠羽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心里的那抹异样感觉很快便被掩盖过去。 “你要说什么?”走到了屏风前,云忆寒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空气中,似乎隐隐传来了牛奶和米粥的味道…… 宫泠羽鼻头一酸,低声道:“谢谢你。” 迈过屏风,看到了云忆寒精心布置的婴儿房…… 宫泠羽伸手捂住了嘴巴。 她差点就尖叫出来了。 前殿清冷袭人,后殿却是温暖如春。 厚厚的羊绒地毯,四周垂落柔软的帘幔,空气中毫无干燥,温度和湿度都是刚刚好,最让人舒服的那种…… 桌上,覆着轻纱的水晶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里原本是放着夜明珠的,但后面被云忆寒换成了水晶球。 殿顶垂落下来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折扇、五彩风车、小木马、拨浪鼓、小灯笼随处可见,在这众星捧月中间,是一张罩着纱帐的婴儿小摇床。 婴儿床边,几束碧绿的藤蔓呈护卫状将小床包围住。 纱帘半敞,不靠近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这一刻,宫泠羽居然紧张了! 这是……她和云忆寒的宝宝…… 醒过来的他们的宝宝! 手上一凉,云忆寒牵着她的手,缓缓靠近,素手将纱帘拨开了一些,露出里面一张精致的小娃娃脸。 它肤白如雪,头上裹着纱巾,看起来像个小小的帽子。一只小手含在嘴里,嘴边流出了几道晶莹的银丝…… 云忆寒见到这副光景,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这小兔崽子居然又流哈喇子了! 婴儿床边一切应有尽有,云忆寒熟练的操起一块绵软的手绢,俯身下去,毫不留情的把手指从小家伙嘴里扯出来,随后擦掉它嘴边的“龙涎”,动作有些恶狠狠的…… 宫泠羽:“呃……” 第306章 我不放手(10)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对待孩子的态度确实是有那么点…… 凶残。 没错,就是凶残。 这跟他当初缝制小衣服,期待宝宝出生时的表现怎么……完全相反! 如果你当初亲眼见到过云忆寒给未出世的宝宝缝衣服,就根本无法想象得到他今天会这样对宝宝! 是以云忆寒“凶残”到一半的时候,一双更为纤细柔软的手就接替了他。 云忆寒回眸静静望着宫泠羽。 宫泠羽早就已经沉浸在和宝宝重遇的喜悦里,把云忆寒晒到了一边…… 云忆寒: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忽然,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云忆寒的胸口蔓延开来,他空洞的胸口仿佛被无数利刃填满,疼得他差点就控制不住呕出血来。云忆寒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 宫泠羽还在低头给睡熟的宝宝掖被角,收拾婴儿床里的玩具,似乎很忙…… 云忆寒飘身离开。 出了白石神殿,云忆寒直奔圣湖而去。 若水在半路拦住了他,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云忆寒忍住胃里翻滚的血液,沉声问道:“何事?” 若水道:“大人……请您去休息!”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若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挡在云忆寒面前,抬起头,与他对视,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咬唇说道:“大人,您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这样下去身体恐怕……还请大人想想自己的身体!” 云忆寒唇边缓缓勾出一丝冷笑,他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要办的事情还那么多,要给小羽和宝宝铺的路还那么长……他……还想多看他们母子一眼,他怎么舍得休息? “若水,让开!”声音更加冷冽了几分! 若水道:“大人,属下求您去休息!您若是再执意不肯去休息……属下只好把事情全部告知夫人!” 若水这话音未落,云忆寒便一拂袖,将他打了出去,若水的身体如断线纸鸢,飞出去好远。 摔到了花墙上,若水费力爬起来时,云忆寒的身影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杀气浮动! 这么多年,若水为云忆寒办过很多很多的事情,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没有想过要杀他,当然,他大多的时候从来不会让他失望,办事干净利落,不会拖泥带水,也不会留下祸患。 可就是现在,他请他,甚至求他去休息,他都没有丝毫的动容,并且……起了杀意。 云忆寒衣袖轻拂,一只手便扼住了若水的脖子,将他提起,按在了花墙上。 “咳咳……”云忆寒另外一只手掩唇咳了几声,很快便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泻出来。 若水惊道:“大人……呃!” 喉咙顺便被锁紧,云忆寒是真的起了杀心,也下得去手。 若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自己今天会被云忆寒掐死的时候,他突然松开了他。 若水半跪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低低咳嗽起来。 云忆寒长身玉立,沉默了良久,才重新开口:“若水,你乃我最信任之人……以后,他们母子还需要你照顾。” 若水眉眼都黯淡下去,第一次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云忆寒想了想,补充道:“但是你不能对她起任何的不轨念头……她……” 云忆寒眸光闪了闪,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声音轻轻的,像个幽灵:“她日后若是喜欢上了别人,你一定要去彻查那个人的家底,他家里不能有老母,也不能有妾室,孩子就更不允许有了。他一定要是个好男人,对我的小羽好,无微不至的好……” 可即使那样,他也不愿意把他最爱的女人交给别人啊…… 云忆寒像是在交待后事,若水一直低垂着头,再次抬起来时,竟然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云忆寒话锋突然一转,冷冷道:“若他做不到上述我说的那些……那你便杀了他!” “若水?” 若水久久没有言声,就像不存在了似的,云忆寒便开口叫了他。 他没有等到若水像往常那样的回答,却等到了……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亲人之间的拥抱。 更是兄弟之间的诀别。 这么多年,何止云忆寒孑然一身,没有亲人? 若水也是一样。 他唯一的姐姐还被他远嫁到凤麟洲。 他应该是恨眼前这个风光绝世的男人的,让他们姐弟二人生离,让他仅有的亲人远去。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早就把云忆寒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若是放到过去,若水这一抱能要了他自己的命,但今日,云忆寒只是轻叹一声,推开他,望着满眼泪水的少年,道了句:“若水,你辛苦了。” 这是这许久以来的第一句感谢的话,却是为了宫泠羽说的…… 云忆寒道:“若水,你以后对待小羽还要如待我一般……你若是思念我,便去多和她说说话。” 若水没有忍住,大声哭了出来。 云忆寒眉头一皱:“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女孩子,成何体统?” 若水没有理会他。 是啊,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好了,让人瞧见了我还得辛苦一下挖掉他的眼睛。”云忆寒拍拍若水的肩,径自朝着圣湖走去。 若水泪眼朦胧的追着他的背影:“大人,那世子府还去不去了?” “等下六王爷若是派人来问,你便说三日后的正式日子我会到场。” 云忆寒一直在圣湖,到了晚上也没有出来。 宫泠羽找到若水,刚要问云忆寒去了哪里,一看到他那兔子似的眼睛,忍不住嘲笑道:“小若水,你是被哪个男人欺负了?” 若水现在心里对宫泠羽的好感已经低到爆表了! 要不是为了她,祭司大人会变成如今这样么?! 可她呢,又在做什么? 一副什么事都不知情的样子,还跑来讽刺他? 若水不想理她,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理她,她会变着法儿的整他,于是便道:“属下也不知大人在哪里。”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他知道她来找他的目的。 宫泠羽盈盈一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夫人闲着没事还是多去关心一下祭司大人吧!” 宫泠羽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今天的若水……似乎不太对劲啊。 他脸色偏白,好像受了伤的样子,可眼睛还是红的……难道被人打哭了? 可他被别人欺负,为毛对她又是一副吃枪药的样子? 宫泠羽的确是在找云忆寒,这里找不到,若水还奇奇怪怪的,她便想去别处找找,就在她在院子里闲逛时,一个白衣弟子忽然找了过来。 “弟子参见夫人!” 虽然她和云忆寒没有正式的举办婚礼,但祭司院里上上下下都已经改口称她为“夫人”了。 宫泠羽道:“起来吧。你有没有看到你们大人在哪里?” 那白衣弟子摇摇头。 宫泠羽又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外面有人要见夫人!” “有人要见我?”宫泠羽微微诧异,这个时候,谁会来祭司院——见她? “是谁?” 白衣弟子摇摇头,来人并未说出他的名字,无论他怎么问对方都没有回答,但是……“对方穿了一身缟素。” 宫泠羽的心忽然被触动了似的,她思忖了一下,道:“我不见。” “属下明白。”那白衣弟子行了礼便朝外走去,很快便到了门口,刚要开口赶了那人走,忽然一人从他身后走出,竟然是说了不见但是却跟了出来的宫泠羽! …… 某间茶楼。 华灯初上。 长长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年已经过去了,可是这年味仍然还在。 站在街角的位置,还能闻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年糕味道。 二楼临窗的位置,宫泠羽望着楼下人影攒动,端起一杯茶。 她的对面,坐着一身缟素的桑与。 桑与穿着丧服,是为燕倾披一袭麻。 半杯茶下肚,宫泠羽抬眸问道:“他……真的去了?” 桑与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无声的点点头。 宫泠羽道:“你找我什么事?” “我……是殿下要交给夫人……” “我不是什么夫人。”宫泠羽打断他的话:“至少我是你主子的什么夫人。” 桑与吸了一口气,眼底似有冷光闪过,但语气还是恢复沉稳:“殿下有东西要交……宫大小姐!” 宫泠羽却慢慢站了起来,看了桑与一眼,道:“我不会要他的任何东西。我肯跟你出来,只是我觉得你是他最衷心的下属。我既已经确认他死了,便更没有要什么东西的必要了。” 语落,慢慢向外走去。 忽然,身后一阵衣衫窸窣的声音,伴随着“扑通”一声…… 宫泠羽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这茶楼的二楼还有几桌客人,听到动静纷纷侧目望了过来,惊讶的窃窃私语。 宫泠羽头也没有回,叹道:“桑与,何必?” 桑与见她没有立刻离开,心里便觉得有戏,便起身追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只蜡封的信。 第307章 碧玉心(1)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的目光在瞧见那信封的瞬间有所触动,伸手接过,触摸到那泛黄的牛皮纸封,喟然一声叹息:“他还留着。” ——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当时的燕倾还在追求她,她便告诉他,在她的家乡,男孩子追女孩子,都要写情书的。 这便是当时燕倾用来给她装“情书”的信封。 其实当年,里面装的也不是情书……而是她的一幅画。 画像是燕倾画的,场景是他自己yy的,在没有模特的情况下,你要对一个人多熟悉,才能一笔一划临摹出她的容颜呢?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了,燕倾便在那画像的另一边补充了他自己。 再后来……那幅画就失去下落了。 这信封单薄,里面装的也一定不是那幅画了。 燕倾毕竟已死,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也算了了,至于南诏王,他已经一大把岁数了,云忆寒说六王爷很可能会送他最后一程。那个老东西,与其是死在她的手里,不如让他自己儿子手中?这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讽刺呢! 其实事情到此就可以画个圆满的句号了。 然后,她接下来就可以带着宝宝和云忆寒隐居了…… 过去的那些事情,就让它过去了,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燕倾对她真心也好,虚情假意也罢,两个人好的时候,她也是真的开心过。 所以,就把一切都埋在记忆深处吧。 这封信算是燕倾的遗嘱吧? 她收下,但不一定会打开来看。 宫泠羽拿着信封,便要离开。 桑与面上露出些许迟疑,在宫泠羽走到茶楼门口时,又将她追上。 “还有事?”宫泠羽微微不悦。 桑与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还有一件事……” 那件事说起来十分奇怪,甚至是诡异,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和谁说,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是想让宫泠羽知道的…… 宫泠羽秀眉轻蹙:“有话就快点放。” 她还要回家看宝宝呢! 身边人来人往,桑与一张脸在灯笼下惨淡无比:“殿下走之前,见过一个人……那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袭青衫,走路如飘,悄无声息。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进到世子府的,但他送药时便在门口听到了谈话声,心中生出怀疑来,偷偷将门推开了一条缝,便见到了那个青衫男子。 那个人和燕倾说的话不多,但他隐约听到了“宫泠羽”三个字,接下来,那个人便离开了…… 如何离开的他不知道,问了府里的下人,竟然都没有人注意到过这样一个神秘的男人…… 青衫男子走后的一个时辰,燕倾的身体便奇迹般的恢复了,但很快,他便离开了人世…… 原来他以为的那种“恢复”,其实只是回光返照…… 燕倾在回光返照时写下一封遗书,让他务必亲自交到宫泠羽手中。 在桑与的潜意识里,他一直都觉得那个青衫男子很奇怪,如果他不出现的话,殿下不会这么快就…… 燕倾对桑与恩重如山,桑与此时的心情简直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 桑与面无表情的把事情的经过和宫泠羽说了,宫泠羽只觉得那一袭青衫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竟然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过,桑与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难道是那个青衫男子给燕倾下了毒? 他是想要自己去给燕倾报仇? 拜托,要是报仇也得他去,跟她有毛线的关系! 宫泠羽轻轻一声“哦”,算是回答了桑与,转身之际,突然问了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桑与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踌躇道:“我……我会给殿下守陵十年。” 宫泠羽原本对桑与无感的,只觉得他对燕倾的这份忠诚实在是难能可贵,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倒是颇有些佩服他了。 为自己的主子守十年的陵墓,也非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吧? 宫泠羽心中触动,道了句“保重”方离开。 在街上买了些糖炒栗子和瓜子,宫泠羽拎着东西往祭司院走。 她想起一件事,宝宝的奶水问题…… 她的身体太差,奶水这种东西,根本都想都不要想的好吗…… 她试过,自己没有的…… 但是宝宝还是应该母乳喂养的好,这样将来身体也会棒一些。不如等他们归隐以后,找个奶娘? 还是不行,云忆寒一定会嫌弃那年老色衰颜值低爆表的奶娘的! 那找个年轻的? ——那万一勾搭她的小寒寒怎么办?! 一路纠结,竟然就走到了祭司院门口,正巧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一团白影飞了出来。 咚的撞到了街对面别人家的后墙上。 月光熹微,没有路灯,只有祭司院门口一排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曳。 可宫泠羽还是看清楚了,那飞出来的——是一只雪白却脏兮兮的狐狸。 “忘川……?”好像是忘川,但是又貌似不太像…… “你还有胆子找回来。” 说这话的人—— 望向门口,一抹紫色身影飘然而出。 云忆寒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门口看到宫泠羽。稍一诧异,看到了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云忆寒身后还跟着若水,他几步走过来,拿过宫泠羽手里的纸包直接丢给若水,自己则将她搂在怀里,似笑非笑:“去了哪里?” “去找你。”宫泠羽打了个哈哈,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只白狐身上。 它……似乎受伤了。 云忆寒也注意到宫泠羽的目光了,他一步挡在她和白狐之间,开口要赶白狐走,宫泠羽却抓住了他的衣袖,问道:“是忘川吗?” 云忆寒没有言声,算是默认了。 宫泠羽道:“别伤它了,它已经受伤了。” 云忆寒这才回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我伤的。” “……” 云忆寒道:“它闯进祭司院时就受了伤。” 忘川怎么会受伤? 难道是——花灵? 那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忘川的花灵不见了踪影,忘川却一身伤痕的回来找她了…… 宫泠羽再也无法漠视,几步走到了忘川面前,检查它身上的伤,口中问道:“是花灵伤的你,你们怎么了?” 忘川没有回答她,只是发出天性的“呜呜”的声音,如泣如诉,这声音也是闷闷的还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难受感觉…… “忘川,回答我。”宫泠羽见它不肯开口,摆正了它的脑袋让它看向自己,心底却是蓦地一惊—— 忘川的眼神空洞,眼底一片灰败,瞳孔有些放大—— 这…… 忘川的眼睛怎么跟瞎了似的? “呜呜……”忘川的叫声更加难受了。 “忘川,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是跟了她很多年的朋友,见到忘川这样,宫泠羽不可能放任它不管的…… 云忆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旁边风凉的看了许久,才淡淡道:“它的舌头被人割了。” 宫泠羽闻言脸色就变了,两指扣在狐狸两颊,微微用力,忘川的嘴便被她掰开了。 这是过去忘川生病不肯吃药,变成狐狸妄图逃脱难喝的药液时宫泠羽练出来的一招,所以她做来才如行云流水一般,熟悉得紧。 忘川口腔中一阵血腥味道,舌头被人割掉了多一半,剩下的一点,血肉模糊。 宫泠羽拍案而起:“谁******做的?!” 云忆寒幽幽一叹:“除此之外,它双目也已失明,而且智商好像……” 好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呜呜……”犹豫舌头被割,忘川的叫声也不是一般的含糊难听,宫泠羽知道它难受,将它抱在怀里—— 还没抱到,她就被人抱到了怀里。 云忆寒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语气似淬了冰:“你忘记它给过你一刀了,还敢抱他?” 宫泠羽微微抿唇。 云忆寒继续教训她:“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吃过的亏都当成什么了?过后就忘么。” “可它……”眼睛瞎了,舌头断了,很可怜…… “你何时也有怜悯之心了?” “分对谁。”宫泠羽试图挣开,云忆寒却不肯放手,冷冷道:“对谁有也不能对它有。不忠一次便不可再用。今日,你就当没有见过它罢了!” 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将它赶出去便是了,她连见都不会见到,更别提知道忘川这狐狸回来找过她了。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走到门口竟然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了归来的宫泠羽。 云忆寒的语气丝毫不容置疑,搂着宫泠羽半强势的就往回走。 “呜呜……”这声音,似在哭…… “眼不见心不烦。”云忆寒回头瞥了一眼,白狐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却觉得周围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 它不敢再发出声音了…… 此时,街上的行人已经越来越少,尤其是靠近祭司院这边,更是人迹稀少…… 忘川缩成了一团,缩在墙角,几乎与这黑夜溶成了一色。 云忆寒是铁了心不让宫泠羽靠近忘川了,可是,她做不到他这样心狠…… 毕竟,这是跟了她很多年的忘川。 再绝情也不会见死不救。 他们之间的熟悉,就像这天地和日月。 早已经成为了自然规律。 宫泠羽最后还是挣开云忆寒,将脏兮兮的忘川抱回了祭司院—— 第308章 碧玉心(2) http://.biquxs.info/

“忘川,是谁伤的你?” “忘川,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那——他呢?” …… 被洗得干净的白狐缩在床上一角,宫泠羽拉过云忆寒,指着他问。 忘川一言不发,那双碧色的眸子早已变成了灰色,它现在分辨什么的都靠鼻息,宫泠羽问了它好几个问题,它都没有反应。 云忆寒终于忍不住了,轻敲了下宫泠羽的脑袋,没舍得用力:“它现在不仅失忆,又不会说话了,连智商都只有七八岁孩子的,你还指望它回答你什么?” 宫泠羽一声叹息,眼中流露出心疼之意。 昨天她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云忆寒把变成狐狸的忘川往外赶,她不舍得看它流落在外,便将它抱了回来,仔细打理干净。忘川在她手里还好,不吵也不闹,当然,因为它的舌头被人割掉了,它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只是偶尔低低的呜咽着,听得宫泠羽心疼又心酸。 问了一整宿,忘川连个反应也都没有,云忆寒此番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说的她心疼不已。 忘川既然已经变成了狐狸,智商也只有七八岁孩子那样,却还是找到了她…… 一个人也好,一头兽也罢,在最需要的时候,找到的那个人,便是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不是吗? 忘川会在失忆落魄的时候来找她,哪怕也许他已经不记得她了,却依旧愿意跟她亲近。 这样的感觉,真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有难过,也有生气。 气的是忘川当初为了花灵一而再的伤害她,难过的是,忘川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不管怎么样,那一直缠着他的鬼花灵已经不见了,而忘川却变成了这副惨样,跟花灵都脱不了干系。 而对于宫泠羽要收留忘川这件事,云忆寒持反对意见,但是也没有把忘川往外扔了,因为他做了一件更加过分的事情——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铁笼,将忘川关在了笼子里! 忘川过去毕竟总以人形跟在宫泠羽的身边,就算变回狐狸也是像小猫一样给她当宠物抱着搂着,她怎么可能让它在冰冷的笼子里面待着? 可云忆寒的态度很坚决——要么关笼子,要么扔出去。 云忆寒很少有这么爷们儿的时候…… 宫泠羽最后无奈,也只好将忘川关在了铁笼里,但是也放在了房间里——当然不是她的房间。 忘川被安排在了若水的房间里。 若水毕竟是当初喜欢过女版“忘川”的,望着笼子里的小家伙,一脸无辜的表情,他几乎很难把它和那个罪不可赦的狐狸忘川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想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刚来到祭司院…… 那时的光景,总有一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 若水好想把一切都告诉宫泠羽…… 但是,但是却又不舍得让云忆寒的一切苦心安排付诸东流。 爱情,真的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他摸摸铁笼中狐狸的脑袋,轻声一叹。 忘川没了记忆,变成了一只普通的狐狸,好像比过去可爱多了? …… 六王爷又派人来请云忆寒了,他原本是不想去的,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去了。 宫泠羽坐在书房里,开始思考。 燕倾死了,世子之位悬空出来,燕昭应该是最得势的——几位稍微有点能力的皇子都远在封地,住在王城里又深得南诏王喜欢的,也就燕昭了。 燕昭不谋划自己“谋朝篡位”一事,总是勾搭云忆寒干什么? 蓦地,她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燕倾活着的时候就干过的一件事——偷袭祭司院,刺杀云忆寒。 南诏皇权神授,在云忆寒最全盛的时期,南诏王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身为大祭司,说话却比他这个最高领导人都要管用。再加上云忆寒那个死样儿又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他轻易不会瞧不起人,因为能让他瞧不起的就已经不是什么一般人了。他一定得罪过很多人。 也一定有不少人想要除掉云忆寒而后快。 这些事情都不是一下起来的,而是长久以来积压成灾,就等着掀起风浪推翻大船的那一刻。 如今祭司院里面也有六王府的人,燕昭又总是想尽办法把云忆寒往出弄… 这让宫泠羽不得不怀疑他动机了。 燕倾已死,毒王谷的人自然不会再受到威胁,宫泠羽便去信给毒王谷,让镜带了一些人过来。 晚上的时候,云忆寒才回来,宫泠羽将把镜等人带过来的事情和他商量了,云忆寒也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一边喂着宝宝一边吃了点东西,宫泠羽也知道宝宝醒来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跟普通的孩子还不太一样,所以在宝宝醒来的时候她觉得分外难能可贵,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它的身上…… 云忆寒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他们的小宝很乖,几乎很少有尿床的时候,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尿了…… 云忆寒眉间露出一丝不耐,飘身出去了…… 宫泠羽一回头居然瞧不见云忆寒的人了,他遁的倒是快……她只能苦逼的给娃换尿布…… 云忆寒坐在白石神殿外的石阶上,夜色很凉,他举头看了一眼月亮,预计到未来几天都不会下雪,天气会很好。 他的身体……最近竟然也变得有点好了。 发病时不再那么痛苦,血滴落在地上也不会开出有毒的大丽花,头发更不会变成银色,像个妖魅一样……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但也只有云忆寒知道,他这是怕是要回光返照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越是容光焕发,看起来越像个正常的人,就离他的死期越是不远了。 月光明朗,他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一只腿曲着,另外一只长腿悠闲的伸出去。 想起这几个月来的经历,他还觉得像是一场冗长的梦—— 一场让他生气让他发笑,让他付出生命却义无反顾的梦。 “云忆寒!!!” 忽然间,白石神殿里传出一声明显在压抑着的嘶吼。 云忆寒飘身而入。 宫泠羽脸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嘴角和眼角都在抽搐着,她指着婴儿床里手舞足蹈有些开心的小baby,颤抖的问:“云忆寒,你不是说——” 不是说她生了个女儿吗? ——可是谁特么的能告诉她,谁家姑娘会带把儿? “云忆寒你给我说清楚啊啊啊……” …… 那天宫泠羽才知道,自己原来生的是个带把儿的宝贝儿子,是云忆寒想要女儿丧心病狂的想疯了,居然骗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尽管承认了,可还是坚持要把儿子当闺女养…… 反正就是,这是他的小情人,才不是她的小棉袄! 两日后,毒王谷的人赶到祭司院,云忆寒一大早便出去了,今天是燕倾葬礼的正式日子,他身为大祭司,必然要到场的。 镜把凌波也带来了。 这些日子凌波都恢复得不错,原本上次差一点就可以和宫泠羽相见了,却一拖就拖了这么久。 见到她,凌波上来就抱着她哭了好久好久。 此番镜带来的都是他信任的部下,也就是上次南诏王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策反他们时那些没有背叛宫泠羽,和镜一道藏在密道,后赶往毒王谷的人。 宫泠羽也十分信任这些人。 镜一共带来了十三个人,其中十个人都是主管暗杀任务的,说白了就是给她杀人的,剩下的三个人,是曾经训练青鸟窃取情报的。 不得不说,镜还是很会挑人的。 好久不见,镜的脸上竟然也多了一些青色胡茬,看来毒王谷那边真是……有他烦的了。 现在毒王谷的一切事务宫泠羽都交给唐澈处理,镜和那十个主管刺杀任务的人都换了白衣弟子的衣服,混在了里边。 云忆寒的白衣弟子本就不知道有多少,深不可测,每天都蹦跶出来几张新面孔再正常不过了——恐怕这也是燕昭不敢轻易朝着祭司院下手的原因。 一个敌人,一个曾经很牛逼的敌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少势力,怎敢轻易动手? 连这趟水有多深都不知晓,聪明的人不会盲目下手,自己作死的。 宫泠羽虽然没有与燕昭打过什么交道,但也知道他必然也是个人精——燕倾的弟弟,燕玄的儿子,能有几个好货? 一上午的时间,宫泠羽都在分配任务,偶尔和凌波聊上一两句,满足小丫头的好奇心。 下午的时间,那三个训练青鸟的人都被分开去监视南诏王和燕昭了。 宫泠羽不知道云忆寒有没有在燕昭身边安插眼线,但他那个人太过自负,也太过傲然,有些事情不屑去做。 可不做就会吃亏。所以宫泠羽便帮他做了,不就是派几个人盯梢儿么。 大家平日里就你盯着我,我看着你,这有什么的? 宫泠羽这边悄无声息的分配好了任务,门口便传来一阵陌生的气息,宫泠羽使了个眼色,镜飘身出去,很快便从外头揪进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六王府的侍卫服,听墙角被抓了个现形儿,还一脸的不屑。 第309章 碧玉心(3) http://.biquxs.info/

镜一手制住他,一边问宫泠羽道:“小姐,怎么处置?” 宫泠羽还没有开口说话,那侍卫便先道:“我是六王府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宫泠羽一听这话嘿然笑了:“是六王爷派你来盯我稍儿的?” 那侍卫脸色一变,否认道:“谁,谁说盯你稍儿了……” 宫泠羽轻轻一笑,也没有打算从他嘴里问出来什么,吩咐镜道:“杀了吧。” 众:…… 那侍卫立刻大喊:“我是六王爷的人,你们不能动我!” 宫泠羽冷冷道:“六王爷会感谢我替他杀了你这个蠢货的。” 镜一时在踌躇,迟疑了一下,倒是和宫泠羽坐在一起的凌波忽然站了起来,拔出剑来,一剑穿了那人的心。 拔剑的时候,冷冷道:“我泠姐姐要杀的人,容不得他多活一刻!” 镜也在毒王谷和凌波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小丫头有点——狠! 明明才十二岁的年纪,杀起人来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六王府的侍卫倒了下去,凌波的剑锋还在滴血,她却毫不在意的用袖子抿去了那殷红的血液。 宫泠羽看向凌波的目光微微有了变化。 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像当年的她了。 …… 夜幕降临时,云忆寒才回来。 然后就在祭司院里面发现了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是熟悉,好像在暗宅里头都见过。说是陌生,他们怎么都穿上了白衣弟子的服饰? 云忆寒转眼间便想到宫泠羽说过,要带人来,他也没有在意,反倒是若水颇起了些疑心。他在暗宅的时间比云忆寒少得多,有一部分人他是没有见过的。 若水便将心中的疑虑告诉了云忆寒。 云忆寒勉强解释了几句,最后不忘嘱咐道:“孩子的事情要严格保密。” 若水点头。这点他是明白的。 宫泠羽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尽管她把凌波当亲妹妹看,把镜当作最得力的手下,也没有告诉过他们小宝的存在。 不到隐居的那一天,小宝的存在就要对外保密,这样对它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所有人都已安排妥当,人多了些,凌波和镜自然不能住在下人住的地方,云忆寒便将竹里馆解封,凌波住在镜的隔壁,她还住在以前她住过的那个房间。 宫泠羽也问过她,当时想要杀她的人是谁,凌波说不记得了。 其实她记得很清楚,只是没有说实话而已。 因为要杀她灭口的人——是阿摇。 阿摇在云忆寒的房间里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些什么勾当被她看到了,阿摇便差点杀了她。 只是这些话,凌波并没有和宫泠羽讲。 阿摇是要杀她没错,可是她……她心里其实是有点喜欢那个别扭的阿摇的。 阿摇,你如今又在哪里呢? …… 角落里,铁笼上方罩着一块布,看不清楚笼内的景象,从笼内,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忽然间,上方一阵明亮的晃动,若水取了那块遮布,手里拿着一只烧鸡。 将烧鸡丢进笼子里,若水便蹲在外面看着白狐,笑道:“大家最近都很忙,很少有人有空来看你,你很无聊吧?” 明明已经知道现在的忘川和普通的狐狸没什么两样,可每次喂它的时候,若水都喜欢多说两句话。 若是前两天,白狐见到烧鸡都会激动得不行,上去就给撕得粉碎,吃得痛快,可是今天那烧鸡就仍在笼子一角,散发着浓浓的肉香,可是忘川却没有动,一直蹲在地上,动作像只小狗。 若水奇怪的看着它,好一会儿才似明白了什么,问道:“你想喝水了?” “等我下。”说着若水便起身,想要舀一壶水,身后却传来趾甲滑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若水回过头去,忘川爪子在地上一通乱刨。 “忘川,你又怎么了?!”若水扶额,不知道今天忘川突然抽什么风。 忘川没有理会它,一双爪子在地面拼命划着什么,若水靠近,看到那原本光滑的地面已经被它划得面目全非了,忘川的尖尖而细的指甲上面也是血迹斑斑。 若水叹道:“别闹了……”说着就伸手去摸它脑袋上的毛,试图安抚它。 忘川却避开了他的抚摸,狗刨似的依旧在地上死命划…… 若水这时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向地面看去…… 地上横七竖八,划痕交错,乱七八糟之间隐约好像有一个心字…… 但仔细去看,又好像不像心字,忘川不是已经失明了吗? 这是它随便划的吧? 它又看不到,自然不知道自己胡乱画了些什么。 想到这只狐狸如今是瞎的,若水又动了恻隐之心,就算曾经怎么恨过他,也会觉得它可怜。 打开铁笼,若水将忘川抱进怀里,忘川开始还在死命挣扎,后面却不知道怎么就安静了下来,任他抱着…… 若水没有看到,在狐狸灰败的眼眸深处,慢慢溢出了一滴眼泪…… 啼月楼—— 屏风后面隐隐冒出暖暖的白气。 空气中,充斥着玫瑰花的味道。 屏风上搭着几件衣裙,宫泠羽在后面洗热水澡,云忆寒已经洗过了,此刻穿着雪青色的里衣,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一只泛黄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口部被蜡封得整齐。 云忆寒睨了一眼屏风那边,宫泠羽正在哼着小曲儿洗着澡,屏风这边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春光,但隐约还是能够看到个轮廓的…… 偏偏就是这朦胧的轮廓要命得很…… 云忆寒看得眼神深了又深,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回来,长指一挑,如轻解罗裳般拆了那信封—— 信封里面,薄薄的一张山水花鸟信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十行的字…… 这封信是发现忘川的那天晚上,宫泠羽回来时便趁他不注意塞到了壁橱里。 ——她以为他没有看到,可他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然后,偷偷的看一看。 云忆寒一目十行,很快便阅读完了这封信,在看到落款的名字是燕倾时,眼睛里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未经他人允许偷看了别人的信笺以后,云忆寒又慢条斯理的将信封重新蜜封了回去—— 这种信封最多可以蜜封一次,若是别人,不管怎么做都会留下破绽的,可惜是云忆寒来做这次。他不仅把信纸缘分不懂般的折了回去,还把封口的地方做的毫无破绽。 最后这封信就像从来没有被人动过似的放回了原处。 然后云忆寒松了松领口,白玉般的胸膛微微坦露出来一些,他身姿飘逸,直接走去了屏风后面…… “啊——!”宫泠羽一声尖叫:“云忆寒你个色胚,我在洗澡——啊!” 一阵水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六王府。 燕昭有点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了馅饼! 燕昭早些年在外游历时,也曾匿名闯出来一些名堂,后来他才知道,大家都叫他“万蛊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厉害的,是因为他养了一些罕见的蛊虫,还会一些驭尸的邪术,大家胡吹路乱捧,便出了那么个名号。他原本没什么在乎的,但这名号倒是提醒了他——他还会一种招术的。 那一招十分邪佞,并且对施术者身体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 可是要对付云忆寒那样的人,除了这一招,他暂时还想不到别的。就算是用这一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先,他需要云忆寒的一根头发,生辰八字和一滴血。 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很难收集到的。 头发或许还能够想到办法,云忆寒的生辰八字或许买通一些人脉也是能够打听到的,最难的,就是他那一滴血了。 要怎么样,才能取到云忆寒的一滴血? 燕昭想了好几个晚上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可就是在刚才,一个神秘的青衫男子突然出现了! 这就是他之前觉得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那青衫男子像是从墙上飘下来一般,手里拿着一只瓶子,告诉他这里面有云忆寒血液的成分,但需要他提纯一下,因为这血液里面还有别人的。 提纯的办法他也告诉了他,走之前还赠送了一张字条,那上面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不用说,必然是云忆寒的了。 燕昭虽然觉得这青衫男子有些诡异,但转念一想,云忆寒这些年也是树敌无数了,说不定就得罪过什么高人呢? 那人也许也是想要向云忆寒报复。 他们不过是不谋而合罢了。 现在他就差云忆寒的一根头发了…… 燕昭有些激动的捏着手里的瓶子,眸光阴狠的闪烁着。他却不知道,宫泠羽早已经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了,他自认为绝密的计划,其实也会被人送到她的耳中。 宫泠羽知道这件事,已经是翌日下午了。她昨天晚上被云忆寒磨得腰酸腿疼,一直睡到了中午…… 下午一边吃饭一边听手底下的人汇报,想直接踩死燕昭的心都有。但转念,又是一计冒了出来,将镜叫了进来,在他耳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第310章 碧玉心(4) http://.biquxs.info/

燕昭很快便派人买通了祭司院的下人,得到了云忆寒的一缕青丝。 他已经找人掐算过良辰吉日,今天晚上就是不错的时辰。 是夜,六王府后院所有下人都被赶了出来,燕昭摆了个简单的祭台。 祭台上压着数道黄色、白色、红色各种符纸,一缕青丝、一张沾了一滴血的符纸,还有那刻着云忆寒生辰八字的符纸都被压在了一起。 诡异的风忽然肆虐的刮起来,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四周传来犬吠声,好像有什么怪兽突然降临王城,那些畜生的叫声害怕极了。 一丝狡猾的笑意爬上了燕昭的嘴角。 那个青衫男子明明已经教了他提纯血液的法子,可是他并没有照办,而是直接将那血滴在了符纸上。 他才不管那个血液里面除了云忆寒的血还有没有别人的,也不管那个人是谁,反正不会是他就对了。若是那个人受到这种术法的攻击,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会顾及别人的性命。 他还要早点做完这场,然后去王陵把燕倾的尸体盗出来呢。 他做了这么多的傀儡,可没有一具能够比得上他那英命神武的世子哥哥。 他怎么会放过燕倾的尸体? 燕昭越想越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助他,就等云忆寒一死,他便大权在握了…… 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燕昭开始认真施法…… 燕昭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祭台上那些东西尽数竖了起来,燕昭百忙之中瞥了一眼那立起来的生辰八字,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正在施法,分神对自己身体的损伤也很大,便没再仔细注意。 几乎是同一时间,祭司院,正在低头写字的云忆寒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眉心骤然一痛。 祭台上,燕昭的衣袍被妖异的风吹得鼓鼓当当,他眉间已经开始往外溢血,他没有睁开眼睛,却知道面前的那三洋东西在慢慢燃烧…… “啊——” 精密的王宫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 南诏王正在熟睡,眉心突然一疼,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他直接从龙床上滚了下来。 在外值守的小太监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查看,见到殿内场景也忍不住尖叫起来:“王上——” 南诏王整个人已经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发出惨烈的叫声,而他滚过的地方,也会流下一串血渍…… 似乎他全身上下都变成了泉眼,在往外汩汩冒着血迹…… “啊——” 小太监终于承受不住眼前的惨景,尖叫出声。 五更的时候,祭司院的大门被人拍响,云忆寒被召进宫。 卯时初刻,夜云轻带着人气势汹涌的进了王宫。 昨夜当大祭司赶来的时候,南诏王已经就剩下了一口气,但大祭司不愧是大祭司,就那么一口气,云忆寒也把他的命吊到了现在。 夜云轻穿着一身强劲的黑色长袍,腰上的缟素还没有摘下,他想要进去查看,云忆寒却朝他摇摇头。 夜云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云忆寒道:“应该是一种消失很久的邪术。” 夜云轻闻言,不动声色却狐疑的瞅了一眼云忆寒。 论邪术,谁能比得上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云忆寒磊落的对上他的目光,浅笑道:“摄政王这个时候若是带人冲进六王爷府上,兴许还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夜云轻眉头一皱:“什么摄政王?云忆寒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云忆寒笑了笑,没有说话。 夜云轻尽管对云忆寒也没什么好感,但还是亲自带了人去了六王府。 此时的六王府,天色还尚早—— 冬天的天本就黑得早,亮得晚,燕昭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施法累了,便在祭台上小憩了一会儿。 没有想到这一休息就快到了天亮。 燕昭缓缓睁开了眼,先是朝着祭台上的三样东西看了一眼,待看到那些东西都烧为了灰烬时,方纳出一口气。 然后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身体消耗了大半的力气,而有些力不从心。 做这种害人的东西……果然害人害己啊。 燕昭慢慢站起来,冷不防他的后院却闯进来无数人,这些是——神策卫军! 燕倾不在了,他的神策卫军又是听谁的指挥? 神策卫军之后,夜云轻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这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祭台,脸色一沉。 燕昭却不知自己昨天施法的确成功,可他想要诛杀的人却丝毫没有异样,还好端端的活着,而他的那位父亲却要…… 燕昭也随着夜云轻的目光扫了一眼祭台,竟然笑道:“这么快就奏效了,夜家小王爷,你是来感谢本王的吗?” 夜云轻一声嗤笑:“感谢你什么?” 燕昭长袖轻拂,揽在身前,道:“感谢本王为民除害……” “拿下!”夜云轻没等燕昭放完屁,便一挥手,神策卫军接到命令便冲了过去。 燕昭依旧不紧不慢,问道:“夜家小王爷,拿本王也要有个理由吧?” 夜云轻冷冷道:“施邪术,害吾王算不算?”眼神一凌:“拿下!” 燕昭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神策卫军便朝他汹涌而来,燕昭昨夜仿佛经历了一场戮战,此时的功力剩下不足两成,这些神策卫军又比寻常的军队勇猛,他很快便不是对手。 眼见着就要被抓起来,燕昭自然是不肯服软的,他从腰上解下一只铃铛,便要摇响。 这时,突然一道指力凌空袭来,打掉了燕昭手中的铃铛,燕昭脸色一变,就要去捡——一双黑色的长靴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一双细白得比女子还要柔美的手,捡起了掉落在尘土中的铃铛。 轻轻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却是一个男子流丽的声音:“摄魂铃。原来在你这里。” 凤珈临低头看向几乎是匍匐在地上的燕昭,摇摇头,叹道:“万蛊王。” “什么?”夜云轻自然也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这几个字。 凤珈临道:“六王爷便是万蛊王。” 夜云轻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人将燕昭抓了起来,他现在看起来似乎很虚弱。 神策卫军将燕昭绑起来后,凤珈临犹豫了一下,从衣袖中取出一颗药丸,强行塞进了燕昭的嘴里,随后捏着他的脖子逼迫他吞了下去。 燕昭狠狠道:“你给本王吃了什么?!” “好东西呦。”凤珈临笑着,唇角却有些冰冷。 “你们凭什么抓本王?放开——”燕昭尚不知自己已然东窗事发,被扣上了谋杀君王的罪名,还在挣扎。 夜云轻也懒得理他,挥手让人拉了下去,他还有很多话要问凤珈临呢。 茶楼上—— 凤珈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对面的夜云轻脸上有些急色。 凤珈临轻轻呷了一口茶,道:“你还记不记得,殿下在世时说过,云忆寒也在寻找万蛊王……” 夜云轻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凤珈临思考了一下,道:“据我猜测,万蛊王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杀死大祭司云忆寒的人……因为,这失踪已久的邪术正是他从凤麟洲所学而来。” 所以,云忆寒才会一直在找他…… 夜云轻闻言看了一眼凤珈临,眸底有些深邃,但他还是点点头,道:“你猜的没错。” “世子手下有以前长老院的人,据说他知道云忆寒的这个秘密。” 这些,燕倾活着的时候都告诉过他,但是他并未再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一直在身边的凤珈临也不知情。 凤珈临见他一副早已知道了的样子,心中一声叹息,眼神有些受伤。 夜云轻又问道:“你跟六王爷吃的是什么?” 凤珈临道:“是凤麟洲的一种特产,也算是一种药吧,能让他在十日内没有办法动用任何内力。” 夜云轻点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其实你也可以想的这么周到的。”凤珈临叹道:“只是你最近比较烦躁而已……” 夜云轻微微抿住了唇,没有说话。 他是不久之前才苏醒的。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凤珈临一直都在顶替他的位置,在为世子办事。 他的“昏迷”也是很蹊跷的,他好像中了什么邪一样,自己做过什么完全不记得,昏迷前的记忆七零八乱,像是被人打乱了一样,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要不是凤珈临说,他曾经和林许动过手,还要杀她,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些。 好在醒来以后,他的神智也恢复了,但燕倾却突然暴毙了…… 这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燕倾那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就当夜云轻想要着手调查燕倾的死因时,王宫里的南诏王却又出了事情。 他虽然没有见到燕玄如今的模样,但从那几个宫人口中不难想象。 燕玄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夜云轻忽然想起从王宫出来之前,云忆寒似笑非笑的喊他“摄政王”…… 他隐约好似猜测到了什么,但一深入思考却又是一团迷雾。 这时,楼梯处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很急促。 一人从楼下跑上来,在楼上扫视一圈,最后直奔夜云轻跪了下去…… “小王爷……” 第311章 碧玉心(5) http://.biquxs.info/

南诏。大安十七年。 南诏王燕玄驾崩。 南诏王死,众嫔妃陪葬。 十里长街白幡飘零。 天下缟素。 六王爷因为涉险刺杀先皇,在牢中等候发落。 继世子燕倾过世后,南诏王不日又与世长辞,这让整座王城都弥漫着一种萧条、死亡的气息。 江山何人主持? 六王爷锒铛入狱,十七王爷远在封地,十一王爷倒是在王城,只是他性格怂得很,只在世子的葬礼上露过一面,以后便称病一直在府中不曾出现过,并谢绝一切登门的客人。 燕氏江山岌岌可危,就在朝臣跃跃欲试,即将要天下大乱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夜云轻。 穿着一身白色缟素的夜云轻,手里还牵着一个同样身着缟素的小男孩出现在众臣面前。 有的人认识这小男孩,他正是已故世子燕倾的小儿子——年仅七岁的燕彻。 燕彻头上裹着孝帕,一张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年纪轻轻的倒是有几分燕倾的样子。 在天下即将大乱之际,夜云轻保住了燕倾的儿子燕彻。新皇登基,夜云轻为摄政王。 时至今日,夜云轻就算对云忆寒再怎么看不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 宫泠羽有些想不明白了。 燕倾不在了,南诏王也死了,六王爷在狱中,按理说,应该没有人会威胁到她和云忆寒了? 但是……他为什么还是不肯跟她离开? 这些日子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书房里却可以掌知天下大事。 夜云轻……居然要稳住燕氏的江山了。 宫泠羽一直不明白,夜云轻那么吊儿郎当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正经起来? 并且他还一直在为燕倾办事。 想来想去,宫泠羽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之前的夜云轻一直在伪装。 他或许是燕倾授意,也或许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所以才一直在伪装。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曾经真心的把他当过朋友,若他不主动招惹她和云忆寒,直到他们退隐之前,她都不会把他怎么样。 然而宫泠羽没有料到的是,夜云轻真的来主动招惹他们了。 三日后,王宫上阳殿的宴会。 只宴请了她和云忆寒的——鸿门宴。 宫泠羽看向靠在窗边坐在锦榻上晒太阳的云忆寒,问怎么办。 云忆寒淡淡道:“去呗。” “没什么打算?” “你呢?” 宫泠羽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云忆寒走过来,一把抽出她手里的书,微微笑道:“对付一个夜云轻有什么好筹谋的。” 宫泠羽没有说什么。 他又不是她,没有跟夜云轻在夜王府里面生活过,那段时间,至少对她来说不算很坏,甚至还可以说是蛮开心的。 云忆寒看着她深邃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难得的没有点破,反而说道:“等宴会过后,我们就回到山上的行宫。” “真的?”宫泠羽想起那半山腰的行宫,想起那生病时几乎没有碰过的温泉,想起那遍地温热的泉水……十分心动。 但是,三天后会是一个坎。 只要安然渡过,她和云忆寒……就真的可以退隐山林,不再过问这世上的一切了。 她已经打算好了,毒王谷她会交给唐澈和镜一同打理,林波也会留在毒王谷。 若水的话,就看云忆寒如何处置了,毕竟是跟了他那么久的人,她也不是非得过二人世界,就算若水留下的话,也不错,等她和云忆寒偷懒的时候,他还可以给顺便带带孩子呢不是? 以后的日子,真的就是他们一家人了…… 是夜。 若水从外面回来,披星戴月,一身的风寒。 明明已经快春天了,这几日也是天气晴朗,可一到晚上的时候,空气却异常的冰冷。 铁笼中的白狐在听到开门的动静时,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若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喂忘川,但掀开笼子上的遮布时,他又是一愣。 满地都是凌乱的爪痕…… 前些日子忘川就把大理石地面挠得乱七八糟,迫于无奈他便将它换了个地方,它果然消停下来了。 起初若水还以为是地面返潮了,虽然这种可能性特别小,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便给它换了地方,加之那几天忘川确实也安静了下来,若水便以为自己误打误撞给碰着了。 可是今天,忘川怎么又不对劲了? 若水以前没有养过宠物,加上以前的云忆寒远比现在雷霆手段的多,也不允许祭司院出现这种邪气狡猾的东西。如今忘川被丢给了他,他真的没什么经验。 一灯如豆。 若水点了水,端了几样点心摆在了忘川面前。 忘川抬起灰白色的眼睛,竟然有些楚楚可怜。 想到它被人割了舌头,眼睛也失明了,若水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又是一阵爪子在地面上挠来挠去的声音,若水低头去看,狐狸果然还跟在画着什么似的…… 换了好几个方位,若水才勉强看到,他好似又在写“心”字…… 这下若水终于可以确定了,忘川写的是一个心字! 它写这个做什么? 难道是它——心疼? 心脏出了问题? 因为舌头被割,无法再说出话来,所以只能用爪子划的? 若水似是恍悟,正琢磨着明天给它出去找个大夫,今天还是先安抚了它罢。 将忘川抱出放在腿上,若水一下一下抚顺它背上的毛。 屋子里并不冷,可忘川的狐毛无比柔顺,如丝绸一般,又热热的像个小火炉,让若水的心里也跟着温暖起来。 很快,忘川便安静下来。 夜如墨染。 窗外飘过一团风影。 那影子如鬼魅般掠过好几次,若水才有所察觉,他将忘川放回笼子里,摸摸它的脑袋,提着剑便追了出去。 笼子里的忘川再次不安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仿佛在害怕着什么,然而若水却没有注意到,一门心思的追了出去。 另一边,云忆寒正抱着宫泠羽拥吻,一只手不安分的动了起来,宫泠羽已然情动,可就在这时,云忆寒眸光微变,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宫泠羽脸色微微泛着潮红,还没有从某种情愫中回过神来,声音也有些难以控制的沙哑。 好不容易把她撩拨起来了,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 云忆寒看向门口。 宫泠羽耳朵微动,听到了那渐近的脚步声。 门骤然被人推开,外面站着一脸惨白的凌波! 宫泠羽立刻回神,挣开云忆寒的怀抱,云忆寒只是轻轻蹙了蹙眉梢,眼神深邃起来。 宫泠羽跑到门口,俯身将凌波抱住,摸着她垂在身侧的头发,柔声问道:“怎么了,凌波?” 凌波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边,空气中什么也没有,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 宫泠羽觉得不对劲,又柔声问了一遍。 沉默了好一会儿,凌波才突然哭了,哭腔夹杂着说话的声音,泣不成声。 宫泠羽根本听不清凌波在说什么,倒是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的云忆寒,几步走了过来,挑眉道:“你说——你看到了世子燕倾?” 凌波抬头去看云忆寒,未置一词,却是突然抱住宫泠羽,哇的哭得更厉害了。 宫泠羽心里明白,她这样无疑就是证明了云忆寒的话是正确的。 可是,怎么可能? 燕倾明明已经死了! “乖凌波,你在哪里看到的?”宫泠羽试图再提问,凌波却不肯说话了,抱着她哭着哭着竟然就睡着了。 宫泠羽轻轻一叹,大概从小她就能给凌波安全感,所以这孩子还是有点依赖她的。 宫泠羽看向云忆寒,嘿然一笑,还未开口,云忆寒便打断了她:“不可以。” “我不允许。” 一看宫泠羽那脸色就知道她在算计什么了,想让凌波跟她睡?别说门了,窗户他都不会给留! 要是别人,就单是打扰了他们亲热的这一条,他就应该把人给一脚踢出去了。 也就这是凌波,他不会把她怎么样也就罢了,她觉得还想晚上跟她一起睡? 那他呢,怎么办? 宫泠羽撇撇嘴。 原本前阵子云忆寒对她都有些x冷淡了,她以为他不是个重欲的人,没有想到最近他又…… 精力旺盛了起来…… 云忆寒叫来一名白衣弟子,将凌波抱了回去。 宫泠羽坐在桌上托腮发呆:“怎么会……莫非……他也跟我一样重生了?” 想着想着,宫泠羽突然跳了起来! 是啊,她都死过一次再重生了,为何燕倾不可能?! 宫泠羽将这一惊人的发现说给云忆寒听,他却只是略一颌首,道:“有可能。” 宫泠羽不满他的敷衍态度,撇嘴道:“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你当我是神仙吗?” 宫泠羽没有吱声,心里想的却是您老的岁数倒是跟神仙差不多了。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想了,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云忆寒横抱起宫泠羽,朝床边走去,宫泠羽没有做那事的心思,却听云忆寒低笑道:“你倒是心思一下就飞出去了,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小羽,我好难受的……”倾身压下来的时候,云忆寒轻声说了句。 第312章 碧玉心(6) http://.biquxs.info/

若水的房间。 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灭掉。 唯有明月的银辉,透过雕花窗子倾泻进来。 铁笼中的白狐缩在一角,忽然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警惕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要出现。 门口。 一双鞋头如朝天椒一般翘起的黑色长靴缓缓出现。 正是穿着朱红色寿衣的“燕倾”。 这正是让铁笼中忘川畏惧的“东西”。 “燕倾”在房间里悠闲的走了几步,步履有些僵硬,最后才缓缓停在铁笼面前。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忘川竖起的白毛全部软了下来,它缩在笼子的角落里,感觉到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打量自己。 良久之后,“燕倾”缓缓开了口:“小狐狸,没想到你还能跑到这里。” 忘川低低的呜咽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在试图威胁靠近它的敌人。 那“燕倾”微微俯身下去,一只惨白的手按在了笼子上,那一刻,忘川抖得更加厉害,好像那只手是掐在了它的脖子上一样。 房间光线幽暗,可“燕倾”还是看到了忘川爪子下那一片被它抓挠过的痕迹,隐约一个“心”字显现…… “呵。” 又是一声几乎捏住人呼吸的轻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燕倾”盯紧那个“心”字,淡淡弯起嘴角:“碧玉心……真的是好久没有见到我的名字了……” 忘川蜷缩着,不敢发出声音了。 没错,这个披着燕倾皮囊的人就是碧玉心。 他才从南诏的王陵里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脱掉身上的这身寿衣。 如果凌波看到的是正常的燕倾,她必然不会吓成这样,可她看到的,正是这个穿着寿衣、阴森恐怖的碧玉心! 忘川久久没有出声,碧玉心这才察觉到它的不对劲,阴鸷的眸光一变,伸手将忘川抓出。 忘川连挣扎也不敢。 碧玉心轻而易举的将它提在了手上,长指一挑,掰开了它的嘴巴。 “咦,花灵居然割掉了你的舌头。呦,你的眼睛也失明了……花灵真是个狠心的小丫头。” “……” 碧玉心眸光微动。不久之前,他要去王陵中盗取燕倾的尸身,忘川是狐妖,他没有办法附到他的身上,他一直在等一具合适自己身体的躯体。 而燕倾的,就更合适。 所以他在燕倾死之前,见了他一面,加速了他死亡的速度。 在他去王陵的这段时间,他将忘川交给了花灵,没有想到花灵会这样对他,割掉了他的舌头,可它竟然还是跑来了这里。 来找那个叫宫泠羽的女人,离雪的转世。 良久之后,碧玉心并没有把忘川怎么样,只是将它重新放回了笼子里,转身,消失在一地的月光之中。 又过了很久,出去追那团影子的若水回来了。 诚然,他什么也没有追上。再最后的紧要关头,他开始觉得这或许是一出调虎离山,连忙赶了回来,好在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变化。 忘川也在。 感应到若水的气息,忘川疯了似的用爪子挠地,不停的挠着那个“心”字…… 这一次,无论若水怎么劝,都没有作用,忘川依旧疯了似的抓地,发出令人耳膜难以承受的声音…… 二更时分。 云忆寒披衣站在啼月楼外。 他感应到祭司院上空的结界有了波动。 这结界不防普通人,只防非人。 然而那结界只是动了一下,他并没有在祭司院内感应到陌生的气息。 可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傍晚时分,宫泠羽和云忆寒已经换好了盛装。 宫泠羽最近都很少打扮成这样,云忆寒不禁多看了几眼。 云忆寒也极少这样打扮,其实他这个人平时不怎么打扮,就随便一穿,都跟t台麻豆一样帅气侧漏! 但宫泠羽也是,没忍住就多看了几眼。 云忆寒低眉浅笑:“好看么。” 声音清越至极。 宫泠羽由衷的点点头,眼睛都完成了一弯月牙儿,嘴上却不肯承认:“美得你!” “是比你美了那么几分……” “少臭美……” …… 云忆寒和宫泠羽手牵着手,上了去往王宫的马车。 此时,王宫,上阳殿内。 笙歌婉婉,歌舞升平。 夜云轻手持夜光杯,望着门口的方向,目光如流水。 他是昨天才知道林许的真正身份的。 在燕倾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 燕倾交代了在他死后,由他为摄政王,辅佐燕彻为新皇。 新皇登基时只有七岁。 而燕玄、燕倾甚至是燕昭都曾经做过的一件事情,就是诛杀云忆寒。 燕玄父子已经不在,燕昭如今身在牢中尚自身难保,若非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如今连小命都没了。 林许……宫泠羽…… 夜云轻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这时,殿外徐徐进来一抹身影。 凤珈临一袭灰色宽广长袍,手中拿着什么走了进来。 夜云轻看清他手中拿着的信封上面印着“八百里加急”字样,眉头不禁皱了皱。 自从做了这摄政王以后,好像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燕彻的年纪太小了,别说处理国事了,就连见到朝中那些大臣,还不能尚自镇定。 好在他是燕倾的儿子,再怎么胆小,也是比同龄人的胆量要大些的。听说燕倾不怎么管教他,但若是管教的时候,必然是十分的严厉。 夜云轻皱着眉头推开凤珈临:“再加急也要等下说,我有更重要的事。”停了一下,看着凤珈临,缓缓道:“不然你偷偷替我处理了吧?” “我?”凤珈临苦笑一声:“我明日就要回凤麟洲去了。” 夜云轻微微惊讶,他要回去了? 怎么突然? 怎么没有听他提起过? 夜云轻一手点在桌面上,沉声问道:“还回来吗?” “就不走了。” 夜云轻诧道:“你要一直留在家里了?” 凤珈临摇摇头,笑道:“再回来的时候,我便不离开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 夜云轻险些惊讶的跳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要一直留在南诏了?” 凤珈临点点头,言笑晏晏:“再不离开了。” 凤珈临要留下帮他,夜云轻自然是十分开心的,可他开心之余,还担心他那个大哥—— “你大哥不会为难你?” “他又拦不住我。”凤珈临道:“新皇还那么小,你一个人……就算身后有夜王府,也会很艰难吧?” 夜云轻被他的义气感动到了,搂住他肩膀,正色道:“多谢!” “那现在,还不赶紧替我把这信处理了?”夜云轻立刻又换了张脸,凤珈临没在说什么。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上阳殿。 一刻钟后,殿外来了小太监传报,说祭司大人到了。 夜云轻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起身出去迎接。 淡淡月光下,一白一紫两道人影携手而来。 宫泠羽身上穿着一袭素白的长裙,身后的斗篷也是素白的颜色,脚上踏着鹿皮短靴。云忆寒一袭紫色衣衫,衣摆上绣着云纹。 他们两个就这样站在一起,让人觉得……好般配。 自从“林许”离开了夜王府,夜云轻就总觉得好像家里少了点什么。 尤其是最近…… 燕昭入狱,夜筱安自然是不必嫁给他的,退了这门亲事,她心里十分开心,没事也总往外跑。 连筱安丫头都不在了,家里似乎就显得更加冷清了…… 夜云轻没事的时候,就会经常去以前“林许”住过的院子走走,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总觉得,到处都还有她的影子…… 可是她如今,已经成为另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了。 他可以不管她是不是就是宫泠羽,跟燕倾有过什么,他把她当作真正的朋友…… 可是,她呢? 在她的心里,把他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上? 还是……一直都只有利用? 他对她的感情呢? 那种……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感情。 永远不会再提起,因为……她身边站着的男人是云忆寒。 他不知道,若是云忆寒想要得到的东西……会不会也有得不到的时候? 可他既然当初选择了站在燕倾这一边,就不会再被儿女情长所左右。 他应该可以做的更狠一点。 夜云轻站在一百级汉白玉台阶之上,看着从遥远的地方,穿过一道道殿门,却一直在执手相握的两个人,眼底的阴影越来越幽深。 终于,宫泠羽和云忆寒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刻,夜云轻眼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难言的冰冷。 宫泠羽心里蓦地一惊,莫非是忘川对他的瞳术还没有解开? 不能够,云忆寒说过,忘川如今和一头普通的狐狸没什么两样,最多就是还能听得懂别人在说什么,但这算不得什么,他以前施展的那些妖术都会失去效用的。 可是夜云轻为毛还是这样一副眼神打量她? 手上蓦然一紧,云忆寒握着她的大手用了力。 “祭司大人。” “摄政王。” 云忆寒和夜云轻相互见过礼后,夜云轻看也不看宫泠羽一眼,转身进入了大殿。 第313章 鸿门宴 http://.biquxs.info/

这是一场鸿门宴。 也是一场送别宴。 夜云轻的意思是,云忆寒既然已经请旨要辞掉大祭司的位置,新皇也准了,那他便摆一场送别宴。 这场送别宴是他替新皇摆的,但来的只有他,新皇连个面都没有露。 这些云忆寒似乎早就知道了,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其实他知不知道也都表现出一副他早就知道了的样子。这在旁人来说或许很难判断出他是提早知情或者是装出来的,但宫泠羽却能够看得出来。 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但总之她能够看得出来,并且百分之九十都不会错。 她本来还以为,今天能看到燕倾的小儿子呢。 空荡的宫殿,缓缓的弦乐,珍馐、美酒、歌舞。 参加这场饯别宴的却只有三个人。 宫泠羽慢吞吞的吃着东西,云忆寒偶尔会和夜云轻说那么一两句的话,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 其实宫泠羽和云忆寒的确是早就做好了离开的打算,他们会去往以前云忆寒还是清涯时在山上的那套行宫别馆。可是蹊跷的是,他们离开就是了,夜云轻还摆什么送别宴? 那么问题来了。 他的这场“送别宴”,一定不止吃饭这么简单。 云忆寒修长漂亮的手指握住酒杯,却没有急于饮下去,反而看着那清澈见底的酒水映出琉璃宫灯的光,流光溢彩都化作一点精华荟聚于他的眼中,微微笑了笑。 夜云轻跟他没什么交情可谈,或许过去他和小羽的关系很好,但他如今人清醒了却依旧装作不认识小羽的样子,立场已经很清楚了——在夜云轻眼中,他和小羽都是不可小觑的对手,他们又无法得知祭司院真正的底细和背景到底有多强大,所以继续装傻充愣,也是他为了保护燕氏江山的一种办法。 瞧了眼对面正襟危坐的夜云轻,云忆寒的眼神更加深邃。 对面的夜云轻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他一只手自斟自饮,另外一只手始终垂落在桌面上,偶尔会轻轻扣一下。 像是有着什么节奏。。。 当他的手指第五次落下的时候,对面一直在闷头吃着东西的宫泠羽忽然停了下来,她感觉到了一阵杀气。 但也只是僵硬了那么须臾的功夫,微不足道,她很快便又恢复自若,低头剥起了水果。 在她身边端坐着的云忆寒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宫泠羽一边剥香蕉,一边心里在暗暗叹气,夜云轻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打算动手了么。 一口香蕉下肚,那突如其来的一阵杀气忽然消失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 宫泠羽撇撇嘴的功夫,她剥好的香蕉才咬了一口的香蕉,就被云忆寒给咬掉好大一口…… 这…… 她才刚咬过的啊喂! 除去那些跳舞,基本上眼神不会乱飘的舞女,和一边弹奏的乐师们,就只有夜云轻一个人。云忆寒也不算旁若无人的“**”,宫泠羽也不是那种脸皮薄,被他这一个暧昧小动作就会弄得面红耳赤娇羞得不得了的女人,她只是觉得,云忆寒有那么几分故意…… 好似故意给对面的夜云轻看的…… 果然,宫泠羽就觉得一道凉凉的目光看向了她这里,她不用看也知道是对面的夜云轻。 夜云轻对她……就算是有那么点儿心思,曾经是有,但是在夜王府的时候,他没有说破,依旧跟她像哥们儿一样的相处,倒也没有什么。后面她到了世子府,而夜云轻还以为她在祭司院的时候,他大概是想要跟自己挑破了这层关系的,可是阴长阳错的,那个时候她早就不在祭司院了。 而每次冒充她出去和夜云轻约会的都是现在她身边坐着的这厮…… 所以那件事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她不知道夜云轻是彻底放弃了,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那些都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如今似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吃过这顿饭,他们就彻底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了…… 林许和夜云轻,宫泠羽和燕倾,宫泠羽和夜云轻…… 通通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这是最后一道坎,就和黎明前的黑暗一样,所有的事情到收尾时都会碰到或大或小的一道坎。唯一让宫泠羽没有想到的是,这道坎会是夜云轻设给他们的。 她本来以为,最后的敌人会是……燕倾。 鼓点声渐强,大殿中央的舞女们开始变幻舞姿,依旧蹁跹婀娜,却似比方才凌厉了一些。 夜云轻的手指再次扣下。 不出意外的,宫泠羽再次察觉到了那阵突如其来的杀气,比刚才的还近了一些。 云忆寒依旧但笑不语,朝着夜云轻举杯。 两个同样光风霁月的男人互相赠饮了一杯。 这次的杀气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消失了。 接下来,舞女们的舞蹈在不停的变化着,宫泠羽也几次感应到了那强烈的杀气,忽远忽近。 每次都是这样,夜云轻手指敲下去的时候,那杀气便会冒出来。 当他再一次落下的时候,杀气便又瞬间消失。 几次之后,宫泠羽才似恍然大悟。 今天这的确是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表象上看起来笙歌燕舞,推杯换盏,但其实,这四周指不定潜伏着多少杀手呢。就连这在认认真真弹奏的乐师,翩然起舞的女子里面,也一定暗藏着杀机。夜云轻想杀他们。 可是他在犹豫。 他其实已经很想杀掉他们了,但是不知为何却一直在犹豫不决。 宫泠羽都不用换位思考也能想出来,如果是她在他那个位置的话,第一个要做掉的人就是云忆寒! 这个祸水脸傲娇心偏偏还厉害得不得了的妖孽! 宫泠羽一直在被夜云轻调动杀气的小动作所吸引着,丝毫没有放轻松。 她身边的云忆寒虽然未曾表现出来过什么,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切算计尽在心中。 云忆寒和宫泠羽为了今夜的鸿门宴都有各自的打算。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打算都是——拼了自己保全对方! 宫泠羽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她的势力大受打击,远没有之前那般厉害,她能做的不多,但她绝对不会让云忆寒吃亏。 她的势力太弱,所以没有完全的把握时,不能轻易出手。 而云忆寒的势力虽然在,但他的身体却是差得太多,他不能贸贸然行动。 他知道对面的夜云轻也在犹豫。 云忆寒决定,只要夜云轻不出手,他便不会主动出手。 这若是放在以前,他全盛时期的时候,只要是想对宫泠羽不利的人,他都会杀得干净。 但是如今他不能那样做了,那样太过冒险,万一失败或者他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什么情况,会被小羽察觉到的。 ——那个丫头,其实之前就已经在怀疑了吧? 不然也不会总是在半夜的时候,偷偷摸他的脉象。 好在他早有准备,除了他身体里的各个器官都在衰退外,他的脉象、他的外貌看起来都和从前一样,没有人能够看出来什么的,哪怕是半个大夫的小羽也不行。 这招瞒天过海,倒颇有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啊,明明他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大殿中央的舞女仍旧不知疲惫的在跳跃着。 酒喝了一壶又一壶,那杀气一阵一阵的,有的时候,宫泠羽觉得那杀气就在她的背后,她心里已经默数在准备动手了,那杀气却骤然又消失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夜云轻在耍他们玩儿呢。 渐渐的,宫泠羽都快失去耐心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夜云轻忽然开口让他们离开了。 宫泠羽有些意外,不打了? 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难道外面还有埋伏? 夜云轻的放行,让云忆寒也颇有些意外。 但他好歹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当宫泠羽把目光看向他时,他很淡定的牵了她的手,向外走去。 宫泠羽回头看了一眼夜云轻,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夜云轻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她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成,回握住云忆寒的手,小步跟了上去。 在他们两道身影消失在大殿外时,夜云轻的目光,终于又重新落在了宫泠羽的身上。 不过一秒。 转瞬他们就下了台阶。 这边,云忆寒和宫泠羽没有离开多久,凤珈临便从偏殿的门中跳出来,直接奔到了夜云轻面前,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放他们走了?” “嗯。” “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云忆寒和宫泠羽孤身前来赴宴……” “他们一定有所准备。” “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杀不掉?” 夜云轻一时哑口无言,没有再说什么。 他捏了捏眉心,忽然一阵苦涩从心头蔓延开来。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杀不掉? 杀掉了云忆寒和宫泠羽,这个朝廷的威胁就荡然无存了。 可他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哪怕两败俱伤,也比这样放任他们离开逍遥自在的好。 他为何不去尝试? 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并且不会告诉任何人。 因为他舍不得,伤害宫泠羽。 第314章 云忆寒失踪了(1) http://.biquxs.info/

半夜三更。 熟睡中的宫泠羽被云忆寒抱到了白石神殿。 前殿清冷如斯,后殿温暖如春。 在云忆寒抱着她进来的时候,桌上的水晶球的光芒便明亮了几分,将他一张妖异的脸照得苍白。 婴儿床上的宝宝睡得也很熟,即使它一天到晚都在睡,却又无时无刻的睡得美滋滋。 云忆寒将宫泠羽放在旁边的锦榻上。 望着这一老一小两个睡的跟小猪儿似的,云忆寒无奈的笑了笑。 末了,他半跪在锦榻旁,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抚上了宫泠羽的脸。 明天是他们约好离开王城的日子,可是,他却不能陪她离开了。 她和宝宝都会离开,而他,却会在此长眠…… 想到以后的分离,想到宫泠羽醒来以后决计不会相信若水的谎言,想到她可能会满世界的找他……想到她可能也会什么都不做。 云忆寒的心就刀绞一般的疼。 为了应对以上种种可能发生的事情,云忆寒想过两个自觉可靠的方案。 na: 他要在为宫泠羽续命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伪装成移情别恋,不爱她了,甚至他都准备好了另外一个打算用来气宫泠羽的女人。他想,只要她不爱自己了,就算哪天他死掉了,她应该也不会很伤心吧? 这个计划原本做的很周密,可是就在他试着和那个女人“翻云覆雨”时,他竟然没有办法…… 连装一下都是没有办法的…… 他一旦亲近别的女人,就会觉得异常的恶心…… 原本是想让小羽无意间冲进房间里撞破他的“好事儿”,以她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极有可能会跟他断绝往来。这样,就正中他的下怀…… 可是不行。 他做不了背叛她的事情。 a计划失败。 nb: 去蜃海冥夜寻找一种药物,洗掉宫泠羽有关他的记忆…… 此种方法先不说做起来有多难,就是让云忆寒做个设想——宫泠羽把他这个正牌夫君忘了,却记得燕倾那个渣,这谁能受得了? 搁你你受得了吗? 想到那让人蛋疼的燕倾,云忆寒就有一种想掀了人家棺材板的赶脚。。。 是,他是重新禁欲好长一段时间,再给宫泠羽续命之前,他都是不想再碰她的。 一是他憋的很久了,她的身体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这二么,就是那次宫泠羽中毒,燕倾把她送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发现了她身上的不对劲——宫泠羽身上那从锁骨到胸膛一闪而过的红光,分明是中蛊的迹象。 后面,在燕倾交给宫泠羽的那封信里,云忆寒果然也找到了答案。 那信上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对于云忆寒来说内容确实不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屁事(对于云忆寒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屁事),但他也看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燕倾提到了他的确是问钟灵要过一种蛊虫,下到了宫泠羽的身上,那蛊虫里面还加了他的血。 那一次燕倾驻扎在祭司院外,他和宫泠羽难得亲近一次,他便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当即立断停了下来。当时他就隐约明白了,燕倾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出来。 ——那蛊虫里面加了他的血,宫泠羽若是和他以外的男人发生关系,会生不如死。他爱她,所以绝对不会见她承受那样的痛楚,所以,他就不会碰她。 燕倾在给宫泠羽的“遗书”里面,将这件事情的原委全部都交代了出来,他甚至还说,他到最后都不愿意放手。 呵呵,云忆寒心中不免冷笑,这是他想不放手就可以不放的么。 真想去他棺材里砍掉他那双贱了吧唧的咸猪手! 不过燕倾既然交代了原委,就不会忘记说一旦他死了,那蛊虫的效用便会自动消失。所以那天晚上,宫泠羽毫无防备的在他面前沐浴,他其实也是没有想碰她的。 但……不妨试试? 果然,不管是做的过程中还是事后,宫泠羽除了正常疲惫以外,无其他不适症状。 这个蛊虫算是废了,可燕倾在“遗书”上面还写了,说他见到了一个青衫的男子,那个人高深莫测,那个人跟他说,他是等他的命的…… 青衫男子,云忆寒忽然觉得这青衫男子有些熟悉。 穿青衫的男人是谁,燕倾又为何要将这件事情告之宫泠羽? “忆寒……” 榻上的女子忽然嘤咛一声,抓住了云忆寒的手,像抱着毛绒玩具似的抱进了怀里…… 沉思被打断,云忆寒轻舒出一口气,低眉敛目。 他明明在她的晚饭里面加了安神的药材,她应该睡得很熟才对,但方才他真的被吓到了,还以为她突然醒了呢…… 原来没有醒…… “小娘子……云忆寒,小娘子,快从了大爷吧……” 宫泠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云忆寒低头睨了她一眼,鬼使神差般的,忽然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开始还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后面就慢慢演变成了咬…… 这个小东西,每次共赴巫山时都想着占他的便宜,妄图把他压在身下,可哪一次不都是翻身失败了么…… 梦里,就可以了么…… ——还是她以为,在梦里就可以反过来压到他了? 云忆寒微用了力,即使在安神药物催眠下睡得很熟的宫泠羽,也是皱了皱眉头的…… 良久之后,云忆寒松开了她。 也许是事情越临近发生的时候,人就会越变得冷静起来。 此时此刻,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云忆寒心里,竟然慢慢变得平静。 明明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明明就是一场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 可是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燕倾到死也不愿因放手,他又何尝不是呢? 但他和燕倾不一样,他要的不是据为己有,而是希望她以后能够一世长安。 她和宝宝,平安喜乐。 这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昨天从王宫赴宴回来,到今天晚上,他都表现的和往常一样。可也只有他知道,其实不太一样。 他总是会看着宫泠羽,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失去离雪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在人间漂泊,觉得这世上一切事情都索然无味,没什么能够勾起他的兴趣。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漫长的生命简直无聊透顶。 可是后来,他遇到了宫泠羽。 她有着恶劣的性格,和一双让他觉得无比熟悉的眼睛。 时至今日,他也不明白为何他会觉得她的眼睛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当他真正爱上她的时候,他们之间也即将要走到尽头了…… 她的身体衰败,他的身体同样也油尽灯枯。 只能活一个。 知晓一切的他,必然会选择让她活下去。 今夜,就是动手的时候了。 四更时分。 云忆寒将小宝的小衣服叠好收拾整齐,放在了一个包袱里。小宝正式的名字他已经想好了,就放在锦囊里,放到了另外的包袱里。那包袱里还有小宝喜欢的小玩具还有宫泠羽爱吃的一些零食。等到若水来的时候,云忆寒便将这些收拾好的行囊尽数交到了他的手里。 若水的眼圈有着很明显的红色,刚哭过。 云忆寒装作没有看到他哭过的样子,继续道:“东西都放到马车上,就在外面给我护法。” 若水的眼睛似乎更红了,良久之后,他还是点了头。 云忆寒笑道:“若水,谢谢你。” 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感谢的话,但为了让若水替他照顾妻子和孩子,一贯盛气凌人的他却频频说了这话。 若水没有说什么,像个小姑娘似的吸吸鼻子。 云忆寒是个相当有自我主见的人,并且他的主见一般都是最好的,所以他做下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 或许宫泠羽可以改变吧? 可是她却不是知情之人,她如今身在局外,是最后也要被保护的那个。 若水离开了。 马车就在祭司院的后门,那个自建好以后却从未进出过人的后门,距离白石神殿不远。若水很快就放好了东西回来,提高警惕守在了白石神殿外。 偶尔他回过头的时候,会看到一道紫色的光芒亮起,有时强盛,有时微弱。 他知道,云忆寒已经开始动手了。 宫泠羽体内有梵罗香,他不仅要把自己剩下的命给她,还要将她体内的梵罗香转移到自己身体里。 把自己最好的全部都给予,将她最坏的照单全收下…… 这个一向清高出凡尘俗世的男人,原来也是世界上最痴情的人…… 若水想着想着,不自觉就又流下了眼泪。 他十分讨厌跟个女人似的自己,但是……大祭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姐姐外,最亲近的人啊! 可是他就要死了…… 若水哭了不知道多久,天都已经亮了。 白石神殿安安静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若水轻声轻脚推开房门,后殿的温度已经不那么温暖如春了。 宫泠羽阖目躺在锦榻上。 一扇窗凌乱的开着,云忆寒不见了。 婴儿床里的宝宝似乎是冷了,竟然醒了过来,见他进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安安静静的瞅着他…… 第315章 云忆寒失踪了(2) http://.biquxs.info/

若水几步掠到窗边,窗外一片朦胧晨色,早已不见了云忆寒的踪影…… 跑得这样快…… 云忆寒之前交待过,要趁宫泠羽没有醒来之前,将她和孩子送到半山的那处行宫去。那行宫的结界真的又被云忆寒加固了,这下不仅外人进不去,宫泠羽连想出来都难…… 他要关着她一段时间,或许过段时间以后,她就会放下一些了…… 宫泠羽的脸色很苍白,地毯上星星点点有些血迹,不多,空气中也没有血腥的味道。若水思考了一下,一手夹着孩子,另外一只手倒背着宫泠羽,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母子二人弄到了马车上。 若水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回望了一眼祭司院高出院墙的亭台楼阁,眼神深切而悲痛。 云忆寒大概已经在去往王陵的路上了…… 南诏的王陵,只有在南诏王按照自然规律死亡时才会开启吧?他此番去了,还能进得去么。 虽然云忆寒跟宫泠羽保证过,不会去王陵寻找离雪,但是如今他也没剩下几天的性命了,不想死在宫泠羽面前,甚至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为了救她已经……所以他才宁愿去到王陵里面,找到离雪的尸身。 云忆寒好像和离雪公主从来都是有缘无分…… 离雪就像是他的一个出发点,也是最终的归宿…… 所以他回去了…… 若水想,他最终的结果,应该也会安心离开这人世吧? 越想越是难受,若水猛地扬起马鞭,一鞭子甩在马匹身上,马车如离弦之箭,向西而去。 …… 距离王城一百里外的云阳城。 郊外。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却是寒风吹面。 一红衣银发的少年踏风而来。 落地时,他一头如雪般的发丝飘荡在空气中,纷纷乱舞。 云忆寒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一身银发。 这一路飞奔而来,他就觉得身体好似哪里都不太对劲,以他的脚速,一天一夜便可以赶到云阳城。可是……他似乎提前到了。 本该午夜抵达,可是他却提前了小半天。 而且……他的身体…… 云忆寒不由得一怔。 宫泠羽命数已尽,他将自己的生命延续给了她,然后将她身上的梵罗香引到了自己身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取出梵罗香她会死,但他同时却把自己的性命给了她,所以她又活了下来…… 如今梵罗香在他的身上,他这本该消失殆尽的生命,怎么又好似…… 就像一汪干涸的泉眼,忽然又被注满了新的源泉…… 这样的感觉…… 云忆寒试着运功,调息,感应自己的每一寸血脉。 良久之后,他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这是……自己生命在复苏的迹象! 水晶球不在身边,不然他可以占卜一下看自己的命势是否重新回到了正轨。 蓦地,像想到了什么,云忆寒抬起头。 寒冷的夜空中,似乎有一颗偏离轨道的星星重新归位。 云忆寒眯起了眼睛。 这是他自己的命星。 初代祭司说过,天上的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条人命,命星,顾名思义就是代表着人类的性命。 星在人在。 他之所以能够掐算到燕倾的气数将尽,便是因为他的命星早在很久之前,就有要陨落的迹象。 他自己的亦是如此。 人之将死,其星也落。 燕倾死的时候,燕倾的星星已经不在了。 他云忆寒生命即将要走到尽头时,他的星星也黯淡了。 可就在他刚刚抬起头去看的时候,他的那颗命星,竟然又重新回到了轨道上! 不仅仅是他的,连在他身边的属于燕倾那颗、不久前明明已经陨落了的星子,竟然也重新出现! 耳边蓦然想起凌波冲进他们房间里时说她看到了燕倾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在慢慢的恢复,云忆寒试着抬手一算,算了好半天,却算不到什么。 这个时候,若水应该已经带着小羽母子在回行宫的路上了,小羽应该还没有醒来。他若是现在追过去,还是来得及的…… 云忆寒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恢复,可是他的回光返照期已经过了,这个时候只能比之前更差,而不会更好…… 况且,他的命星都已经重新步回到了轨道上。 尽管不相信自己把剩下的力量和生命延续到宫泠羽身上,换来一般人承受不住的梵罗香的力量,而这梵罗香的力量却抵去了他身上的强大的蛊毒…… 这种蛊毒几乎牵绊了他的一生,他不能动情,一旦动情,便会被蛊毒反噬得连块渣都不剩。 他引出宫泠羽体内的梵罗香是为她好,是不想以后若是消息走漏了,为他们母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梵罗香的力量竟然足以抵抗他体内的蛊毒…… 传说,梵罗香是九天之神遗落在人间的宝物…… 如今看来,果然非同凡响。 可与此同时,又是一个问题浮出了心头。 梵罗香到底是为何会出现在小羽的身上? 这一点,连云忆寒也不得而知。 原本已经做好放下一切,潇洒赴死的觉悟,可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用死了…… 云忆寒无法形容这样的感觉,此时此刻,他已经身在南诏王陵附近了。 云阳城位于西南方向,而若水他们要去的地方在西方,他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不顾一切的去追他们的车驾。 可是…… 云忆寒美眸微顿,他都已经到了王陵之外,若是按照最初的计划走,他现在都应该找到了返生香或者动用了梵罗香,等待南诏王死去,他就可以趁机摸入王陵将离雪的尸身弄出来了。 宫泠羽的出现打乱了他预先备好的一盘棋,棋盘上早已凌乱不堪,溃不成军。 他……突然很想去看看离雪。 燕倾和燕玄的尸身是不久前才下到王陵里去的,燕氏的祖训,便是每一代南诏王死后都要封入祖宗的陵寝,不得私自建造陵墓,除非这一代的王功高盖主。诚然,燕玄和燕倾都是没有资格为自己单独建造陵墓的。 他们早先没有准备,事发突然,也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因为活着的人是不会为死去的人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去打造一座华丽阴森的地下寝宫的。 云忆寒原地思考了一下,银色的长发随风舞动,衣袂翻飞,竟然有种摄人心魄的异样美感。 最后,他决定去陵中看看离雪,顺便掀了燕倾的棺材板,看看他还在不在…… 尽管王陵尚没有被完全封死,可云忆寒进去时也费了一番不小的功夫,一边咳嗽一边慢悠悠走进去的…… 他掀了燕氏祖宗的不少棺材板,手下丝毫不留情。 他也是曾经当过皇子的人,但是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在漫长的岁月里,这是琐碎的东西,早就被他遗忘到了不知哪个角落里。他掀人家的棺材板板,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一路穿过无数墓室,踏飞无数或保存完美、或早已腐朽的棺材板,见到尸体数具,最后才恍然大悟,他将离雪放在了水晶棺里,安置在了王陵风水最好的地方。 墓道幽暗潮湿,云忆寒身形如幽灵般闪过。 很快,他便走到了一具发着淡淡冷光的水晶棺前。 他一路寻找离雪的尸身,王陵内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殊不知外面是三天已过。 …… 另一边,宫泠羽已经醒来。 她的身体异常虚弱,总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仔细感受下来,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小宝在她身边的绸缎锦褥上睡得正好,马车摇摇晃晃的…… 马车?! 宫泠羽立刻推开马车的门,才开了一条缝,阴森寒冷的风就钻了进来,宫泠羽立刻闭了门! 靠!这是哪里?! 宫泠羽担心冷风吹到宝宝,可虽然只开了一条缝隙,但她还是眼尖的看到了,这马车居然在盘山路上飞驰! 路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 而驾车之人,是若水。 宫泠羽的第一个反应是,若水特么的劫持了她和宝宝! 就刚才看的那一眼,宫泠羽就足以心惊肉跳了,这四面八方都是崎岖的山路,路边就是陡峭的山崖,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可看着车速,若水好像还很拼命…… 最终,宫泠羽决定按兵不动,且看若水是想做什么。 其实下意识里,她也觉得若水不会做什么伤害她和孩子的事情,他对云忆寒的忠心,天地可鉴…… 若水对云忆寒,绝不亚于桑与对待燕倾…… 若水在前边专心致志的驾着马车,他的身心都做到了最高、最好的状态,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一秒钟都不能分神。 这四方都是万丈悬崖,他不敢有半点疏忽! 所以就连身后的宫泠羽醒开了下车门,他也是没有发现的! 宫泠羽第一次去到半山那座行宫,是在昏迷时被云忆寒带过去的。第二次从那里离开的,是坐着钟灵那灰毛畜生,那畜生飞得很快,那两次她根本都没有机会看清楚周围的地形。所以她不知道,这其实是上那座温泉行宫的路…… 第316章 云忆寒失踪了(3)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小宝的哭声惊醒的…… 头有些疼,她伸手一捞,就将孩子揽了过来。 “怎么了,小宝……” 宫泠羽睡眼迷离的,脑袋又沉又疼,胡口问了句,才想起宝宝还不会说话呢,怎么可能回答她? 说来也是奇怪,她的身体好像特别累似的…… 一只腿在床上踢了踢,什么也没有踢到,可宫泠羽还是一边揉眼睛,一边口齿不清道:“云忆寒,看看宝宝怎么了……” 踢了半天也没有踢到人,宫泠羽蓦地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坐了起来! 面前是熟悉的帐幔,她正躺在雕花大床上,小宝在她腰际的位置撒丫子哭着…… 宫泠羽一把抱起孩子,没尿床…… 尿布好像是新换的。 云忆寒做的? 宫泠羽很快便认出了这就是温泉行宫她住过的那个房间。 之前在马车上,她发现若水在不要命似的赶车,后面身体实在受不住,在颠簸崎岖的路上,昏昏沉沉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就出现在了这里…… 一路颠簸了不知道多久,她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简直比云忆寒一晚上的折腾还要让人难受。 宝宝没有尿床,宫泠羽在桌上发现温水中热着的米汤和牛乳,勾兑了一下,喂给小宝吃,可小宝却不肯吃,宫泠羽的手在小家伙肚子上摸了摸,小肚子鼓鼓的,原来也不是饿…… 忽然想到了她这一路颠簸都难受的要命,更何况是宝宝了…… 它才这么小,浑身的骨头也都是又小又软,这一路下来,肯定比她还要难受…… 而她,居然还以为小东西是饿了…… 宫泠羽脸上迅速飘起一抹红,她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很多时候,她粗枝大叶,都没有云忆寒来的细心。 小宝一直在哭,宫泠羽只好将它抱在怀里,却有些束手无策…… 该怎么办,它这么小,跌打损伤的药酒能不能用? 她虽然是半个大夫,可是却没有给小孩子看过病啊…… 宫泠羽有些着急,便想抱着宝宝去外面找云忆寒。 她以为云忆寒也在外边,想抱着宝宝出去,却发现这座半山腰的行宫,竟然还是风雪盖顶的…… 是了,这里即使遍地都是温泉,可毕竟是建在半山腰上的,郊外的温度本就比城区里面人口密集的地方低,这里又是山上,空气稀薄微冷,人烟更是稀少,城中融化了积雪,在这里仍旧存在…… 积雪虽然尚未完全融化掉,但因了温泉的缘故,空气中也显得不那么寒冷。 都快春天了,大概也不会下雪了? 等这些积雪都融化了,这里会很暖和的吧。 宫泠羽想着,还是将小宝重新放回了床上,在它脸上亲了几口,眼神中流露出心疼来。 这个小东西在她还没有准备的时候就突然来了,然后突然出生…… 她根本就没有做好一个当母亲的准备,猛地一下云忆寒不在,她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宫泠羽此时心里在想的就是出去快点找到云忆寒! 她还以为和上次一样,云忆寒也在这里,不是在书房就是在书房,可当她里里外外把没上锁的房间找了个遍时,还是没有发现云忆寒的身影…… 别说云忆寒了,这里好像就只有她和宝宝两个人…… 其实,在这温泉行宫中还有第三个人…… 就是若水。 若水一直在暗中试图联系云忆寒,他们曾经做好约定,他抵达王陵会给他千里传音。 可是他三天之前就该抵达的,却一直没有给他消息…… 祭司大人会不会已经…… 若水不敢再想下去,所以趁着宫泠羽大睡之时,一直在试图联系云忆寒…… 三天都没有联系上,宫泠羽却突然醒了…… 若水对这里毕竟比宫泠羽熟悉,他便找了一处地方躲避她。 尽管云忆寒之前做了交待,可若水还是不敢独自面对宫泠羽…… 他只好暂时先躲着。 反正厨房里面吃的喝的都有,连小宝的吃穿用也是一早就准备齐全了的,宫泠羽在这里又出不去…… 可若水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因为他之前做好了饭在厨房热着,火还在烧着,却证明了这里还有别的人在…… 宫泠羽好不容易把浑身上下颠得生疼的小宝哄睡着了(不如说是小宝自己苦累了就睡着了),她自己肚子也是饿的,就摸到了厨房…… 一看灶火还在烧着,锅里的饭菜的都是热的,她便知道果然还有别人在这里。 并且有意躲着不让她看到呢! 若水仍旧在疯狂的试图联系云忆寒…… 另外一边,云忆寒在王陵中也很抓狂。 他是找到了当年封着离雪的水晶棺没错。 可这棺中竟然没有人! 不仅是离雪的水晶棺里面没有人,连燕倾的尸身都不翼而飞了! 若是一般的人,只怕会以为燕倾起死回生,又活了过来。可云忆寒不是一般的人,他并非不是这些,而是燕倾的命星都已陨落,却又重新归位,并且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妖气,这实在很是诡异。 …… 温泉行宫,柴房。 若水一手点在符纸上,试图联系云忆寒,可还是很以前一样,这符纸上面的光闪了一下,便灭掉了…… 砰—— 突然,柴房的门被人踢开,宫泠羽裹了件风氅站在门口,见到若水便眯起了眼睛:“你果然躲在这里。” 四天前她就发现这里除了宝宝和她以外还有其他人存在的足迹,那人会在准时准点烧好水做好饭,起然后就跟田螺姑娘一样突然消失了…… 起初宫泠羽还以为是云忆寒,但转念一想,当时在悬崖边,马车上她只看到了若水,那人十有**就是他了。于是宫泠羽便设了几个小计谋,试图引若水出来…… 可无论是何种计谋,若水就是不上钩,铁了心的躲着她一样。 云忆寒失踪了,连若水都这么奇怪,宫泠羽不得不起了疑心…… 平时没怎么觉得若水狡猾的像只狐狸,只是觉得他办事让人放心,是个得力的下属。可是这几天宫泠羽才发现,难怪当时若水会喜欢上忘川,因为他也有做狐狸的资本啊! 实在是狡猾! 她前脚刚挖了坑,后脚若水就跑得没了影子,无论她怎么引蛇出洞,都是没有用的! 宫泠羽仔细想了好久,怎么就……一直总能看到若水的影子,却抓不到呢? 后来终于给她想到了,这行宫虽然大,但能住人的就那么几个殿几个房间,若水怎么躲,才能瞒过她呢? 最危险却也是最简单的一招——那就是跟着她! 她在到处寻找他,可是他却一直跟在自己的后头,所以自己这才怎么找都找不到呢! 宫泠羽反应过来以后,便时刻留心,果然给她发现了若水就藏在柴房里头! 若水见到宫泠羽的第一反应时,赶紧把手里的千里传音符收起。 这——放哪儿好? 刹那之间,宫泠羽已然逼近,若水没有办法,居然将纸一团,塞进了嘴里! 宫泠羽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若水手上拿了东西,但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他要是不藏的话,宫泠羽也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他跟小偷见了警察似的,脸上一跳,宫泠羽登时就觉得不对劲! 等宫泠羽冲上来的时候,若水已经将那千里传音符吞到了肚子里…… “我去!”宫泠羽真是没辙了,她堵在门口,好在这柴房只有一个小窗户,她倒是不担心若水会从窗户逃跑。 “说吧,怎么回事?”宫泠羽开门见山。 若水的脸在见到她以后,竟然闪过一抹飞快的……仇视神情? 那表情落得太快,宫泠羽虽然没有放过,却也没有看清楚,不太确定。 难道真的是她在马车上时猜测的那样,若水绑架了她和宝宝? 可是,他又是为了什么? 图个什么? 绑架他们,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心念电转间,若水看着这样的宫泠羽,居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阴森、残忍、讽刺。 宫泠羽实在不懂他的意思,又问道:“云忆寒在哪里?忘川又在哪里?” 她果然还是对忘川念念不忘! 祭司大人为她做了这么多…… 已经整整七天没有联系上云忆寒了,尽管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 但是毕竟若水跟了他很多年,这种感情,不是他一两句话就可以勾掉的。 看着被他保护得好好的宫泠羽,还站在这里质问他,质问他忘川去了哪里? 若水心里腾地蹿起一阵火气,迎面直接对上宫泠羽的目光,心里那些隐忍着的、云忆寒千叮万嘱,到死也不愿意他说出来的实情,尽数被他捅了出来:“你还找祭司大人做什么?!他死了,你很开心吗?!” 宫泠羽怔住了。 若水在说什么? ——云忆寒死了? 云忆寒怎么会死?! 宫泠羽的脸色顿时变了。 若水这时也不由得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有种祸从口出的后知后觉,正想找个什么谎圆过去,宫泠羽却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定定看着他:“若水,你说清楚,云忆寒到底怎么了?” 第317章 三个人的晚餐(1) http://.biquxs.info/

若水对云忆寒忠心耿耿,他交待的事情他原本是会严格遵守的,绝不违背的,但只要一想到云忆寒现在很可能已经…… 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 若水的心里就十分难受。 他为宫泠羽做了这么多,这女人凭什么毫不知情并且还要享受他的安排? 若水忍不住了,倒豆子似的把云忆寒的计划全部都说了出来! 一直说到将近午夜,宫泠羽的脸色白得吓人。 明明已经是早春了,可夜里的温度还是低得吓人。 宫泠羽身上的风氅也落了一层霜,整个人面无血色,连上连一点活人的生气都看不到。 晴天霹雳! 宫泠羽原地发怔,若水想到孩子这个时候怕是已经醒了吧?再也顾不得管宫泠羽,径自去看孩子了。 他把心里头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了,心情便畅快了许多,就算云忆寒死了,他也不会让他死的一点价值也没有了! 若水回答房间,那小娃娃果然在撕心裂肺的哭着,若水倒也是真的心疼它……毕竟它可能就是这世上唯一与云忆寒沾点血脉关系的人了,他如何能不待它好? 从行囊里找出了云忆寒给小娃娃做的尿片,若水还给它擦干净身子,换了另一件碎花小棉袄。他也知道小东西的皮肤和骨头都娇贵着呢,前阵子那么赶路,它肯定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小东西不愿意在襁褓里老老实实待着,它虽然是个早产儿,但是除了比普通的孩子嗜睡了一些,其他方面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若水逗弄了一会儿小娃娃,它便又重新进入了睡眠。 门口似有动静,若水望去,宫泠羽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一脸的失魂落魄。 宫泠羽连自己是怎么走回这里的都不知道,只觉得好像浑身的精力都被人抽去了—— 她还是有点不肯相信,云忆寒,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啊…… 这个傻子! 怎么能为了救她,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呢? 若水从房间里出来,越过宫泠羽,直接朝楼下走去。 宫泠羽迟疑了一下,才跟了过去的。 “若水,你说他去了王陵?” “嗯。”若水只顾走自己的,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宫泠羽又问:“外面的结界真的只能进不能出?” “夫人可以一试。” 宫泠羽捏紧了拳头。 不用他说,她也会试试的! 若水对宫泠羽真的是有很大的意见,可其实归根结底,这件事也怪不得她。 是云忆寒太心疼她了,她比他的命都重要,所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 这些若水没有心情去仔细揣摩明白了,他只是在怨责宫泠羽。 结界前—— 宫泠羽伸手摸了一把,只觉得手指被一层温润的、透明的水波包围了一样。 这结界好似温柔无比…… 其实仔细去感应,这里,似乎到处都有云忆寒的痕迹…… 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宫泠羽还什么都没有看到呢,就让她相信云忆寒死了? 她才不会信! 哪怕说出这话来的人,是云忆寒最信任的部下,但是在她没有见到证据之前,她绝不相信云忆寒已经抛弃他们母子了! 云忆寒说过会保护她的,他也说过……会保护他们母子的! 他不会就这样离开人世的! “他不会死的,都说祸害遗千年,他不会有事的,我要出去……”宫泠羽低念了一句,顶着冬春交替时夜间的风寒,仔细寻找着结界薄弱之处。 若水说云忆寒把他剩下的力量和生命都给了她,虽然寥寥无几,但聊胜于无。 那么她体内现在就是有着云忆寒的灵力了。 尽管云忆寒曾经教过她如何运用这些灵力,但是她现在根本无暇运功调息,非常时期,她就要用自己非常的手段。 她现在的身体虚弱至极,需要休息,但是知道了云忆寒为她做了这么多,知道了这么多消息以后,她如何还能睡得着? 她的非常手段,也是非常简单、粗暴的——她要找到结界最薄弱的地方,然后用碧水剑劈开这结界! 宫泠羽不懂得结界,只是云忆寒教过她一些皮毛而已,但云忆寒说过,每个结界都有或大或小的漏洞,没有结界是完美无缺的,既然是结界,就会有最单薄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像练功之人的罩门一样,十分重要。 云忆寒这结界大到无边无际,可能是怕她被关在结界里面无聊,竟然将半山腰都给罩了进来,这下她找起来就更加难了…… 好在宝宝会有若水照顾,她可以专心致志的寻找结界薄弱处。 一夜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距离温泉行宫百里之外的高山上—— 青衫男子拎着一坛酒,坐在悬崖上一颗偌大的松枝上,遥望半山腰的这处行宫—— 他的目力很好,即使像个百里之外,他也能够将那里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花灵从暗处出来,见到他欠身行了礼,微微低下头,恭恭敬敬叫了声“宫主”。 青衫男子问道:“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回宫主,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青衫男子点点头。 花灵似乎对他如今的这副皮囊有些陌生,便多打量了几眼。 碧玉心如今是附在燕倾的尸体上,借着他的身体行走人世间的。 让他意外的是,燕倾的身体竟然格外的适合他。 就仿佛……找到了自己当年的肉身一样。 当年清涯疯了似的到处追杀他,毁掉了他原本的肉身,害他不得不堕入鬼道,身体只剩下了三魂三魄,虚弱得很。这么多年他费劲了心机和力气,才让自己的身体恢复过来。终于能够附到人的身体上,像个正常的人一样,不用再以魂魄漂泊流浪了。 花灵走过来,慢慢匍身到他铺落在地的华丽绣袍上。 她的脸庞贴近他的腿,仿佛靠近什么至宝一般,由衷道:“宫主文成武德,聪明盖世,果然那清涯皇子也不会是您的对手。” 碧玉心低头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身上的花灵,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样的情绪,只是他指头轻动,花灵便依偎了个空,要不是这松树枝干粗壮,她怕是会直接跌落悬崖之下,花灵吓得尖叫一声! 碧玉心没有说话,目光继续放在远方。 几百年时间,桑海桑田。百年之前,他斗不过皇子清涯。 可百年之后的今天,他还会斗不过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云忆寒么。 …… 温泉行宫。 宫泠羽从沉睡中醒来,捏了捏发疼的眉心。 忽然间—— 她怎么回到房间里了? 她——睡着了?! 隔壁的房间似乎有动静,宫泠羽过去一看,透过雕花纱窗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住,就瞧见了若水正在喂小宝喝羊奶…… 这一刻,她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火大。 这是她和云忆寒的孩子,可是……她却连一天都没有真正的好好照顾过他。 不是云忆寒看着,就是若水替她带着,她这个身为孩子母亲的人,除了给了他一条生命,让他来到这世间,她还做过什么? 云忆寒为了她,甘愿连生命都不要,只愿她能活下去。 忘川为了她,原本纯净的心灵都变得腌臜,坏事做尽,甚至不惜背叛她,也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她。 燕倾…… 燕倾机关算尽,最后虽然死的蹊跷,可是他却给她留了一封信…… 那封信…… 宫泠羽是被突然送到这里来的,她的东西都是云忆寒给收拾的,小宝的也是。她不知道,那些行囊里到底还有没有那封信? 宫泠羽转身便要离开,若水不情愿的在后面提醒她:“厨房有吃的。” 宫泠羽似乎这时才记起,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若水这么一说,她才觉得肚子饿得荒…… 宫泠羽几乎幽灵一样飘到了厨房,从锅里捡了张葱油饼出来,叼着饼又去挨个儿摸结界了。 常言道,功夫不负有心人。 宫泠羽这一路又摸到了晚上,连手指都冻得通红,终于给她发现了一处薄弱点! 这个位置真不好找,完全就在行宫挨着山脚不起眼的地方! 宫泠羽后退了几步,做了几个深呼吸,祭出碧水剑。 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出去,去王陵看看云忆寒在不在那里。 她只想见到他。 碧水剑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寒光,宫泠羽屏气凝神,长发无风自起。 一刀,用力斩了下去…… 与此同时,正在千里之外往温泉行宫赶来的云忆寒,身子蓦地一僵! 那结界是他结下的,如有破洞,他自然能够感应得到…… 这一下…… 是怎么回事? 原本云忆寒还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这一头银色的头发和眉毛给染回来,再去行宫见宫泠羽和孩子的,可是现在结界不知如何被破了,他心里担心他们母子的安危,便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朝着温泉行宫去了…… 云忆寒想要把头发染回来的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就是个妖怪!他老婆和孩子看到会吓到的! 第318章 三个人的晚餐(2)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日夜兼程,丝毫不敢怠慢,终于在第三天下午抵达了温泉行宫—— 彼时宫泠羽正在卯足了力气用碧水剑往结界上戳洞呢! 更让他气愤的是,若水就抱着他儿子在一边看好戏! 还有他露出来的那副讽刺表情是要闹哪样!!! 下方—— 宫泠羽劈了几剑以后休息了一下,活动了几下手腕,正想再继续呢,冷不防一剑斩下去,却像撞到了另一把剑上似的,刺啦啦的划出了无数火花! 宫泠羽脸色微变,之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啊——莫不是结界要开了? 她有些喜出望外,云忆寒原本隐在暗处,怕她真的把结界弄坏了,便出手挡了一下,正想着现身出来呢。但看到宫泠羽脸上的那种喜悦神情,云忆寒又不想这样打扰到她。 既然看她和小宝都没有事,只是在劈结界而已……云忆寒也就放下心来,一时也不急着出去了,就在暗处看着宫泠羽闷头劈结界。 云忆寒没敢靠得太近,他的耳朵似乎也没有过去那么长了,在这结界外竟然无法听到里面人说话的声音。只是他有些奇怪,他明明已经嘱咐过若水了,他放心将他们母子二人托付给他。 怎么宫泠羽和若水说话时会是这样的一副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态? 她好像在听他的吩咐? 这个若水,真是反了他了! 他云忆寒的女人,自己都舍不得当个碎催似的来回使唤,若水这是要造反啊! 云忆寒的脾气其实不小,就若水对宫泠羽这爱搭不理还加了几分嘲弄的态度,他都想直接出去揍人了! 但是他还是得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好在云忆寒没用忍耐多久,他就看出来他们在干什么了——若水居然在指挥宫泠羽劈结界! 妈蛋,他的吩咐不是让若水拼死拦着么?! ——有他这样拦着人的? 这是在助纣为虐呢吧! 云忆寒脚下迈出去一步,但又立刻收了回来。 难不成,这是若水在拦着宫泠羽的招数? 他在反套路? 他的交待是让若水拼死拦住宫泠羽,不让她踏出温泉行宫的结界半步。然后若水知道自己拦她不住,于是便假装和她站在同一战线,虚与委蛇假意指挥她打破结界,其实还是没有违背他的吩咐? 咣—— 在别人看来,那结界如水波荡漾开来一般,轻轻动了动。 可听在云忆寒的耳朵里,就被放大成了无数倍—— 云忆寒一看,心里就卧槽了! 这结界摇摇欲坠,碧水剑再来个十几下,绝壁是要碎开一角的啊! 这回云忆寒明白了,若水根本不是在反着套路的跟宫泠羽周旋,丫的就是想让她给结界弄开呢! 这个作死的若水! 云忆寒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风尘仆仆而来,一身的灰尘,衣上都是褶皱和凌乱,尤其是他那头一夕之间变成了银色的长发…… 所以当他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时候,宫泠羽和若水竟然没能第一眼认出他来—— 还是若水怀里抱着的小宝,似乎感应到自己父亲的到来,睁开了黝黑如玉的大眼睛,望向来人—— 云忆寒从宫泠羽面前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慢条斯理的从若水怀里把儿子抱过来,动作堪称温柔。可下一秒,脸色骤然就变了,指着若水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我****个仙人板板啊若水!老子是让你拦着老子的女人顺便照顾老子的儿子,没说让你助纣为虐啊喂!你瞅瞅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再帮她破坏老子一手布置的安全堡垒啊!万一等下老子的仇家过来寻仇你个咋整!虽然现在是春天了可是外面的天气依然很冷的好不好!老子的儿子鼻头都冻成了胡萝卜你是瞎的看不到吗?!还有……” 宫泠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银发少年从自己面前孔雀似的走过去…… 直到他接过若水手里的宝宝,宫泠羽才回过神来,正要动手去抢,可这货抽冷骂起街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粗口…… 宫泠羽一时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几天,她浸在云忆寒的“死讯”里不能自拔,每天都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样,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要尽快破开这结界…… 可是原本已经以为死去了的人却又突然回来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冲上去抱住云忆寒。可现实是,她的身体在这一刻好像就不是自己的了,她也无法动弹半分…… 她的注意力,都不晓得是该听云忆寒哭笑不得的骂若水,还是应该放在他那不知为何会变成银色的发上…… 他的背影,依旧风姿绰约。 明明已经是当了父亲的人了,他却依然还是那副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 被兜头骂着的若水也很诧异,从云忆寒突然银发长衣的出现,到他抱走自己手里的娃娃,进入暴走状态骂他,他都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云忆寒也骂得累了,一手抱着娃,一手转身牵起宫泠羽的手,朝着暖阁走去…… 若水想要跟上,但望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 他好像是多余的捏? 尽管不晓得云忆寒是如何“死里逃生”的,但想必过程不会很顺利吧? 看他那一身凌乱就知道了! 这个人啊,何时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过! 也不是没有想过面前这人是披着云忆寒皮囊的别人,但能够走进这结界,并且一口气骂了几百个字都不带重复的——除了云忆寒,还有谁? 若水摸了摸鼻头,心里还是又酸又胀,难受得紧。 他想哭。 …… 暖阁中。 云忆寒熟练的找出尿片给小宝换上,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已经熟能生巧了。宫泠羽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冰凉的温度,但眼前的一切这样的不真实…… 她暗暗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肉…… 然后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云忆寒还在! 这不是梦…… 宫泠羽不是个爱哭的人,她扪心自问,自己一辈子哭的次数屈指可数,燕倾更是就少数的见到她落泪的那么一两回…… 可是在面对云忆寒的时候,她眼角酸了又酸,好像有什么液体就要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了…… 云忆寒正在给小家伙盖小棉被,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过了一会儿,好似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他单薄的衣袍上。 云忆寒转过身来,见到眼睛红的兔子样的宫泠羽,幽幽一叹。 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脏的很,我去换一下。” 小羽,不要再哭了。我都已经回来了。 他辗转想出去,衣角又被人勾住,宫泠羽眼巴巴的瞧着他。 云忆寒思考了一下,这才伸出手去,轻轻拂过她眼角留下的泪水,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手指很脏的,你若嫌弃也晚了……” 突然,他的手指被一片温软包裹住了…… 宫泠羽竟然含住了他的手指! 云忆寒的眼神瞬间变得火热,宫泠羽也是一怔,她这个动作——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啊! 她只是急着证明她才不会嫌弃他的手指脏什么的! 可是!!! 云忆寒的身体骤然变得火热,一下就将宫泠羽抵在了床柱上,她背上一凉,这才惊得去推他:“你干吗?小宝还在呢!” 云忆寒眼神微挑,那就是兔崽子不在就可以了? 那好办,去隔壁嘛—— 宫泠羽整个人还都是懵逼状态的,就被云忆寒扑倒在柔软的被褥中…… 她挣扎了一下,云忆寒覆身而上。 宫泠羽忽然说道:“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声音冷静! 云忆寒低眉凝视住她,眼中的火热也一寸一寸黯淡下去。 良久,才缓缓道:“都过去了。” 他为她做过什么都不再重要,因为那些已经成为了过去。 重要的是,他活了下来,他们还可以拥有将来。 过去是咋个样子,谁还搭理呢? 宫泠羽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四个字,原本已经冷静下来的情绪有被挑动——他说的倒是轻巧! 云忆寒这下也没了其他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她。 宫泠羽回抱住他,吸了吸鼻子,说:“云忆寒,你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若水难道没和你说?”他不信,若水若是一点风声也没有透漏,她不会是这样一副突然变傻了似的态度。 “他说的,和你亲口告诉我,能一样么。” “小羽,都过去了……” 宫泠羽咬了咬下唇:“可是我想知道。” 她就是想知道,云忆寒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心思的,又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非得有一个人活不下去。他这些天在外面经历过什么,发生了什么,她都想知道。原原本本的,从当事人的口中得到一切的事实。 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云忆寒起身,将她抱了起来,这样她就坐在了他的腿上。云忆寒低眉敛目,他一身银发如风也漂亮极了。 他轻叹口气,看着她,目光微动:“小羽,你瘦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云忆寒!”宫泠羽真的生气了,嚷了他一句。 第319章 三个人的晚餐(3) http://.biquxs.info/

宫泠羽生气归生气,但云忆寒说的对,她确实是瘦了,也饿了——这几天都没日没夜的想着怎么把结界弄开,凑合吃那么两口饭也只是为了下剑的时候手上有些力气,一旦想到云忆寒可能真的不在了……她觉得自己的魂魄都不知飞哪儿去了…… 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连宝宝也顾不得,能不瘦么! 可这******也不是重点啊! 宫泠羽原本还要坚持,但她肚子里传来的声音实在是…… 云忆寒闷笑一声,放开了她,径自从衣橱里找出衣服,拿去了另外的房间——这里好些个房间都有温泉,云忆寒随便找了一个,分分钟就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袍,连他那头银色的长发也熨帖在身侧,然后他直奔厨房。 云忆寒洗澡的时候,宫泠羽就在外头守着,那丫头原本想进来的,非得亲眼盯着云忆寒,生怕她消失了似的,云忆寒却没敢让她进来——他怕控制不住寄几啊! 云忆寒去厨房的时候,宫泠羽也在外头看着,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又消失了。 云忆寒下了两碗面,其实他对吃这种东西并不是很在乎,他早已辟谷,功夫又是高深,很长时间不吃东西也没什么问题的,所以他才会清瘦的吓人。 两个人端着面碗窝在厨房里,闻着灶堂里的烟火气息,才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有滋有味的。 就像小吃街的烟火气永远都只属于小吃街,炊烟袅袅升起,也只属于江对面那寻常的百姓家。 宫泠羽吃了两口面,这才又看向云忆寒:“好了,我边吃,你边说吧。” 云忆寒笑了笑,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眼中流光溢彩。 “这要说起来,事情可就长了……” “反正我有时间听。”宫泠羽搬来了小板凳,就靠着灶堂坐下,一副听老师教育的好学生。 云忆寒无奈,只得妥协道:“那我挑些重点的讲。” “全部。” 云忆寒诧道:“你确定?” “水我都准备好了。”宫泠羽努努嘴,指着不远处那正在烧开的一壶热水。 云忆寒:“……” 他真是没办法了,他为她做过的这些事情从来没有觉得后悔过,他也没有打算让她知道这些。她只管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就好,跟小宝好好的他就别无所求。至于那些他做过的,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为自己的女人做点事儿,要是还非得矫情的说出来,那还叫什么爷们儿? 可是…… 他今天要是不说,宫泠羽恐怕都给他准备了另外几套方案,就等着给他逐个下套呢吧? 这个鬼灵精! 最后,云忆寒妥协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交待了。当然,他还是挑着重点的说的,有些无关紧要芝麻大小的事儿就略过了(比如曾经因为吃醋,把醉酒的燕倾一脚踹到水里),可尽管他简化了,还是从白天讲到了夜里,从厨房讲到了床上…… 两个人和衣躺在床上,宫泠羽听得极其认真,偶尔还会提问一两句,这下云忆寒再也不敢偷工减料了,除了她问自己为何最后要去王陵时,他有点心虚外,其余的全部说的有板有眼。 想到在陵墓里没发现离雪的尸身,也没有发现燕倾的尸身,云忆寒就觉得好似哪里不太对劲…… 思绪飘得远了,连宫泠羽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发现! “云忆寒?” 宫泠羽又叫了声,云忆寒这才归位,一把拉住她的手:“唤为夫何事?” 嘿…… 宫泠羽挑挑眉:“我不记得自己有跟你拜过堂啊。” 云忆寒凑到她手背上吻了吻,笑道:“那我们明日补上——顺便再补个三天三夜的洞房好不好?” “好你妹啊!” 宫泠羽又气又笑,忽然在床上翻了个身,呈趴姿,可脑袋还是歪向他的:“你说那个梵罗香,真的能够抵消你身上的诅咒?” 云忆寒也不太确定,只道:“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他意外的没有死去。而他的身体,也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宫泠羽面上浮出一丝困惑,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梵罗香听起来就是个很牛逼的东西,当初在陈王墓,那老粽子一心想吃了她的心,说什么就能重见阳光。 可是这么牛逼的东西,怎么会在她的身体里? ——天生的? 宫泠羽摇摇头,越想越觉得好像陷入了什么深深的泥潭里。 瞌睡虫爬上来,宫泠羽想着想着竟然就窝在云忆寒的怀里睡过去了。 明明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他的…… 尤其是她要问他,为毛都特么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还要去王陵! 她当然不认为他是去和燕氏江山那些祖宗十八代叙旧的! 宫泠羽睡下了,云忆寒这时才觉得口渴,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却不觉得寒冷。 他的身上是凉的,可他极少能够感受得到冷。 门口有动静,云忆寒似才想起来若水,从屏风上取下外袍,披好,又踱到了床边,俯身给了宫泠羽一个浅浅的吻,这才离开房间。 若水见到云忆寒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虽然头发都白了…… 但英姿还在! 他对宫泠羽的意见便烟消云散了,但他知道,自己是欺负过宫泠羽的,所以他三更半夜的来负荆请罪…… 云忆寒也不是个客气的,拿过他背上的荆条,看着跪在地上的若水,嘴角竟然还噙着浅浅的笑,声音却是异常的寒冷:“脱掉上衣。” 隔着这么厚的棉袍打,还叫什么负荆请罪? 若水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把上衣脱了。 云忆寒站在他身侧,捏着荆条,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在自己另外一只手掌心,玩儿似的,问道:“若水,错在哪里。” 若水咬住下唇,好一会儿才道:“若水擅自做主,违抗祭司大人的……” “我已不是大祭司,你唤我公子即可。” 若水微微低下头:“属下自作主张,违抗公子命令,将一切……都告诉夫人,让公子为夫人安排好的一切计划都落空——啊!”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背上便狠狠挨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见过云忆寒打人,云忆寒也从来没有自己动手打过人。 可这一下,就见了血! 若水差点没直接趴在地上,强忍着,额头析出了一层冷汗。 云忆寒声音淡淡的:“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该打。” “是!”若水认了。 云忆寒又道:“错在哪里。” “属下不该违背公子的命令……呃——” 这一下又未说完,背上又是狠狠挨了一下! 若水只觉得脊柱的骨头都被打得碎掉了,一下趴在了地上,吐了口血。他却是双手撑在地上,强撑着又跪直了身板。 云忆寒道:“错在哪里。” 饶是若水心中也有怨气,这回却也学乖了,不敢再妄自出口。 他想了一下,不确定道:“是……是属下将一切责备到夫人身上,还以下犯上,告知夫人一切不说,还怂恿夫人出去找公子……啊!” 噼啪! 云忆寒打完第三下以后,若水觉得自己基本上已经废了…… 荆条被云忆寒狠狠甩开,砸得就近的漆柱都豁开了一个大坑! 若水完全趴在了地上,背上一片火辣辣的,感觉生不如死…… 云忆寒亲自将他扶起,语气凝肃的说:“亏得你第三次才说的差不多!” 不然他还得多打他几下,看他长不长记性! 若水是他最信任的人啊,所以他才会将妻儿托付给他。 可他又是怎么做的? 违背他的命令,把一切告诉了宫泠羽,这些都不是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 重点是,他居然怂恿宫泠羽出去? 他的仇家那么多,若是有人寻到了这里,恰逢宫泠羽破开了结界,把这最重要的屏障都给打破了,就凭她和若水,又能对付过去多少人? 退一万步来说,若是真的有他过去的仇敌在,她和小宝岂不是又陷入了危险之中! 倘若他没有来得及赶回来,倘若宫泠羽真的就把结界弄开了出去寻他…… 他简直不敢想象! 这个若水,置他们母子于这么大的安全隐患之中,居然后知后觉,等他打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该打! 可打归打,云忆寒还没有变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打过若水以后,便亲自将他扶回了房间。 云忆寒扶着若水回房,他就已经很受宠若惊了,可当他看到床垫上突然出现的一个药瓶时,就更发怔了—— 云忆寒扔完药瓶以后,还做出一副事不关己我不知道的模样,负手而立,道:“若水,我不希望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虽然是我的部下,但是我希望——你对他们母子二人也能够如对我般真心。” 若水垂下眼眸,没有吭声。 是,他跟了云忆寒这么多年,在他和宫泠羽这件事上,他的私心的确是偏向他的。 沉默了良久,云忆寒轻声一叹,缓缓道:“这一次我只是打了你,下次若再犯,我必然会赶你离开的。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宫泠羽的命,比我的重要一百倍,一千倍。” 第320章 三个人的晚餐(4) http://.biquxs.info/

若水没有谈过女朋友,但云忆寒很紧张他女人的这件事,给若水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老婆孩子的好! 云忆寒总算平安无事,这段时间他们就在温泉行宫里,若水在养伤,平时也不出来,小家伙还那么小,对于宫泠羽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她和云忆寒的“二人世界”嘛。 云忆寒每天就翻医书,一心想把自己的头发和眉毛的颜色弄回来,可宫泠羽觉得这样也挺好看,好说歹说劝了好久,云忆寒才放弃。 可他这边放弃了看医书,那边就在变着法儿的研究怎么爬上自己老婆的床了——宫泠羽为了惩罚他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还妄图自作主张给她铺好什么狗屁的后路,一年之内不准他碰她! 一年!!! 这还不如杀了他!!! 就这么小一个月,云忆寒就已经爬窗无数次,藏身床底下无数次,衣柜数次…… 每一次被宫泠羽发现并轰出来的时候,都像条夹着尾巴的大灰狼!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半山腰的积雪早已融化。 室外的碧水也有了春天的颜色,岸边的柳树枝头冒出新芽,一切朝气蓬勃。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当新绿的小芽从地底冒出来,当院子里那一片桃树发了新芽,当枝头传来鸟叫声时,宫泠羽才觉大地复苏,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若水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所以原本由云忆寒做的洗衣做饭啊这些活计,他又全部都推到了若水的身上。 在这里,吃穿都不愁,日子静谧而安好,时光过的飞快。 小宝的大名叫云舒夜,名字是云忆寒一人做主了,宫泠羽也没觉得不妥——还挺好听嘛! 七个月左右的时候,小家伙就会爬了,云忆寒每天都要严格的看着他爬上一个时辰才肯罢休——他对孩子其实挺严格的,这么小他就不放过,以后长大了……宫泠羽突然很心疼孩子。 在温泉行宫的日子,岁月静好。宫泠羽是个玩性大的人,想着等再过段时间——为何要等呢? 因为云忆寒过去树敌无数,他都记不清楚自己得罪过多少人,又得罪了什么人。这些,宫泠羽是可以打保票的!云忆寒过去那么欠儿,在外头指不定都招惹了些什么人呢! 这也是为毛他要设置这么厉害的结界的原因! 现在南诏的皇帝还是燕倾的小儿子燕彻,那么大点的小萝卜头,朝廷里的事儿,还不都是摄政王夜云轻说的算? 夜云轻那次设鸿门宴想要诛杀她和云忆寒,但最后还是放过了他们。虽然放过了他们也是放过他自己…… 但是,说实话,连夜云轻都有了杀云忆寒的念头,何况是那些曾经被大祭司欺压到尘埃里的人? 要是让人知道了他们在这里躲清闲,估计还不得来个“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什么的,搅得这里不得安宁,他们也别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所以还是等段时间吧,等外面真正风平浪静了,等大家把这个失踪了很久的大祭司忘却的时候…… 他们在出去,给若水寻一门好亲事,然后那个时候宝宝也长得差不多了,她和云忆寒就可以放心的将宝宝将给若水带,他们趁着年轻,去周游各处…… 宫泠羽的未来蓝图设计的很好,看起来也很容易实现。她已经和云忆寒商量过了,两个人基本上已经拍板,才不管若水是不是在旁边叫苦呢……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突然有一天,会有个人从天而降,扰乱这一池的平静…… 那个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直接砸到了行宫里的露天湖中…… 扑通一声。 现在正是夏天,若水便直接岔进了水里,将那东西捞上来…… 捞上来一看就惊呆了,那竟然是个人…… 还是个女人…… 若水将她弄上岸,扒拉开她湿透了的长发,不去看她那单薄衣角因为浸湿了而露出的风光……却在看清楚她的容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天! 这…… ——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你总是对着一幅画,突然有一天,那画上的美女变成真人,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若水此刻就是这种卧了槽的心情! 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女人分明就是离雪公主! 和画上的容颜竟然九分相似! 若水不敢耽搁,立刻抱着她去找了云忆寒。 彼时云忆寒正在书房看消息,他虽然远离江湖,也远离朝堂,但外面的消息他几乎从未落下过。 宫泠羽反正也是闲着,云忆寒自有一群纸鹤为他搜罗消息,她没事就跟他一起刷外面的八卦。 今天正好看到夜云轻要给年仅七岁的燕彻立后,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心情了,若水这边就抱着湿漉漉的“离雪”冲进来…… 云忆寒眉头一皱,见若水一副哔了狗的样子,道:“怎么慌慌张张的?” 是不是皮痒痒,又想挨打了? 他这儿正营造自己晚上想要“暖床”的气氛呢! 都被若水这个脑残搅了,还有,他手里抱的什么鬼? ——事实证明,若水手里抱着的的确不是个人。 用云忆寒的话说,那是离雪的魂魄…… 宫泠羽撇嘴:魂魄不都是应该轻飘飘的吗?怎么她还跟有实体似的?那明明就是个大活人嘛! 半个时辰前,云忆寒看清楚若水抱的是离雪时,二话不说就给她抱到了自己房间——宫泠羽和云忆寒分房睡很久了。她就是不让他开荤。 可是看到云忆寒把离雪弄到了自己房间里,还把他们堵在外面,半个时辰都没出来…… 宫泠羽说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云忆寒以前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会轻易朝他发脾气罢了。 门口。 若水朝宫泠羽使了个眼色——夫人,您进去瞧瞧? 宫泠羽摇摇头——要去你去。 若水——这是你男人啊! 宫泠羽——他还是你公子呢! 蓦地,门从里面被拉开,云忆寒抿唇看向宫泠羽,迟疑了一下,才道:“小羽,你能不能……” “我知道。”宫泠羽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取了套干净的衣裙,就进了云忆寒的房间,将门关上。 云忆寒的话就说了一半,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离雪的身上还是湿的,他想问她能不能给她换套衣裳。 她之所以会答应帮忙,是因为云忆寒还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有妻子有孩子,还知道没有亲自动手给离雪换衣服! 离雪的“身体”十分娇软,皮肤吹弹可破,宫泠羽的手也不算粗糙,可就是在一个地方停留的稍久了会儿,她的皮肤上就会留下一片红痕,跟被人掐过似的…… 宫泠羽的心情也是日了狗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和云忆寒好不容易都苦尽甘来,好日子指日可待了,这突然冒出来了…… 门外。 若水这才有空隙将那时的情况告诉云忆寒——他正在桃花林里练剑,忽然听到有落水的声音,他连忙跑到湖边,原想着这里没有其他的人,他就立刻下去给人捞了上来——结果没想到捞上的竟然是离雪! 云忆寒奇道:“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时天上有什么?” 若水仔细回想,原本想摇头否定的,但想到了什么,突然惊道:“我想起来了!天空上好像有很大一片阴影,但很快就消失了!” 云忆寒若有所思。 这时,宫泠羽已经给离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她拉开门,靠在门口,朝着云忆寒幽幽道:“公子,我已经给您‘夫人’收拾好了。”说罢,微微侧身让开,做了个手势:“公子——请!”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就朝外走去。 云忆寒左右为难了一下,还是去追了宫泠羽…… 宫泠羽心里很不爽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离雪是从哪疙瘩冒出来的? 她走得很快,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追上来,只在走廊拐角处,手臂突然被人攥住,随即身子也被压到了廊柱上—— 云忆寒不由分说,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 宫泠羽挣扎,一拳捶在他胸口。 云忆寒反剪住她的手,别在身后,让她挺起胸膛,更加靠近自己。 “唔……” 宫泠羽挣扎不过,咬了云忆寒,他这才松开她。低眉敛目,眼底一片幽然。 “小羽,别吃醋了。” “滚。” “我和你娃都快能上街打酱油了,你觉得我还能和离雪怎么样?” 宫泠羽冷冷一笑:“我怎么觉得‘离雪’这两个字,从你嘴立叫出来这么好听呢?” 云忆寒微微一愣,有些认真的反问:“真的么。” 宫泠羽撇撇嘴。 云忆寒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他笑道:“可我觉得,我叫‘泠羽’更好听呢。” “放开!”宫泠羽怒:“都说了我和你没有拜过堂,而你跟她呢?她可是你曾经明媒正娶的妻子啊!谁知道你们有没有离婚啊!” 云忆寒恍悟状:“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 他握住宫泠羽的手,微微用力便与她十指相扣,她还想挣扎,云忆寒却握得更紧了些,连带着声音也愈发的低沉性感:“我都说了,我们有婚书在,拜天地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你想拜天地就为了洞房!”混蛋! 第321章 三个人的晚餐(5) http://.biquxs.info/

“谁说的?”云忆寒抓住功能领域胡乱甩动的手,又贱贱的往自己脸上招呼:“小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打我好了~” 宫泠羽嫌弃的伸出一根手指,嫌弃的推开他:“我还嫌打你我会手疼呢!” “好好。”云忆寒哄她:“那我自己打自己总好了吧?” 宫泠羽狐疑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那你打吧,用点力啊!” 云忆寒:“……” 最后,在宫泠羽莫名火热的目光下,云忆寒缓缓抬起手,缓缓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直到脸上轻微的疼了一下,云忆寒才确定自己是真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他这下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因为他还以为,宫泠羽会拦着他呢。 这个狠心的小丫头啊…… 云忆寒揉着自己微微发疼的脸颊,脸上还陪着贱兮兮的笑容。 宫泠羽看着他道:“那真的是离雪吗?” 云忆寒轻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她不是只是魂魄吗?怎么和正常的人差不多?” “这个……还需等她醒来,一问便知。” “那你打算怎么办?” 云忆寒犹豫了一下。 宫泠羽眼底幽光微微闪烁,过了良久,才道:“我也不为难你,我给你……”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想好了怎么处理咱们……咱们三个的关系。” 云忆寒又要去抓宫泠羽的手,却被她飞快的避开了,他眼底掠过一丝受伤,道:“小羽,我不要选择,我只要你。” 宫泠羽真的都懒得搭理他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两个人好不容经历了这么多才走在一起,连宝宝也有了,甚至都一起计划好了他们的未来。 可是,他的前任却突然出现了…… 他总是口口声声说要补给她婚礼,可是她在乎的是这个吗? 他难道不知道,她根本不是在乎离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她无名无分却跟了他。 她心里真正在意的,是云忆寒曾经就是为了离雪才变成那副清冷的模样,而他们在一起……是他放弃复活离雪以后。也就是说,在离雪和她之间,云忆寒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他选择了她。她害怕的是……云忆寒会对离雪存有愧疚。 以为离雪死的时候,这种愧疚就算有,也不会有什么的,甚至宫泠羽还会觉得云忆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但现在,倘若离雪还活着呢? 云忆寒的这种愧疚,要怎样去偿还? “小羽……”云忆寒拉着宫泠羽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小羽,你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思吗?” 宫泠羽微抿了唇,没有说什么。 她怎么会不相信他的心思呢? 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啊。 一个男人,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呢? 云忆寒这个傻子,怎么在感情这种问题上做分析,就从来都分析不到重点呢? 云忆寒轻叹:“宫泠羽,你相信我,你要婚礼,我们明日就……” “算了。”宫泠羽推开他的手,却没有方才那般用力了,她说:“我现在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一切都等离雪醒来再说吧。” 云忆寒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呢,一切都等离雪醒来再说,他要问出来她的肉身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掉进结界来的? …… 三日后,离雪醒来。 宫泠羽这三天都没怎么搭理云忆寒,无论他是生气也好,撒娇厚着脸皮卖萌也罢,她都软硬不吃,就是不肯给他好脸。这几天云忆寒过的苦逼,但是也没有办法,一心研究怎么把离雪弄醒了,折腾了三天,各种药各种灌下去,她好不容易醒来了。 三天的时间,离雪是生魂,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马上就要恢复成魂魄原本的形态了,云忆寒抓紧时间刻了几道符纸,贴在她的胸口上,她这才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 离雪这几日就住在云忆寒的房间里,他自己则另外收拾出了一个房间,顺便离宫泠羽更近了一些。 这次与离雪相见,毕竟是过了这么多年…… 云忆寒不得不承认,当他和宫泠羽在一起的时候,他绝对对她一心一意,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在她和离雪之间做选择有过挣扎,但他选择要宫泠羽以后,就再也没有对她起过二心。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快乐也好,痛苦也罢,他……竟然都是完全把离雪抛之脑后的。 可谁又能算到,离雪会突然用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呢? 云忆寒心中疑惑很大,他昨夜观星,并没有看到离雪的那颗命星。 或许是,因为她是魂魄的形态,所以命星并未归位吧? 隔了几百年的恋人相见,云忆寒竟然意外的有些尴尬。 离雪亦是如此。 她睁开眼后,望着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眼前站着的是陌生又熟悉的人,一时也愣住了。 尴尬之际,还是云忆寒先开了口,问她:“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问完以后,看到她胸口的两道符,云忆寒这才想起来,她是魂魄的形态,不用吃东西的…… 他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便回来,手里拿着个三足银薰炉,里面燃烧着不知什么名字的香,淡淡的香气牛奶一样飘散在空气中,离雪闻了便觉得精神许多。 她好奇宝宝一样盯着云忆寒看了很久,才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夫君?” “夫君”两个字深深的震到了云忆寒,他不是激动的,他只是觉得……这俩字为毛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离雪公主过去总是称他夫君没错,可是他…… 不是这样的感觉啊…… 云忆寒想问她还记得自己怎么出的水晶棺,肉身如今在哪里,又是如何掉到结界里面的,可离雪却突然掀开了被子要下床,云忆寒原本在一边站着的,见状便过去扶住她,道:“你要做什么?” 离雪这被他扶住的姿势顺势就倒在了他的怀里,小手抱住他的腰,低低抽泣起来:“夫君,离雪等的你好苦啊……这几百年,离雪一直在等您……” 云忆寒想推开她,但听她这样说,他那准备推开她的手,却将她揽入了怀里。 手掌,轻抚上她黝黑的长发,柔声道:“离雪,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夫君。”离雪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脸颊上浮出一抹绯红,迅速低下了头:“无论等多久我都愿意,因为现在,我终于等到了你。我们……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 他们……终于……团聚了? 云忆寒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半抱着离雪回到了床上,将她放好,盖好被子,问道:“离雪,本座问你,你的肉身是如何出的水晶棺,你可记得?” 离雪摇摇头。 “那——是谁将你的魂魄唤醒的?” 离雪仍旧是摇头。 云忆寒思忖了一下,问:“这是你第一次醒过来吗?” 这下,离雪终于点头了。 可云忆寒的脸色却变得不好看。 难怪她一问三不知,敢情她也是刚醒的,自然什么都不清楚。 看离雪这副模样,还和几百年前是一样的,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天真,一样的……痴情。 云忆寒那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他准备告诉她,他已经移情别恋了,如今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是他对她不起,所以他会补偿她。只要她开出来的条件,合理的,哪怕要他当牛做马,他都会偿还。 可是面对这样的离雪,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他已经做好了把一切责任全部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准备,可是……却无从开口。 末了,云忆寒只是摸摸离雪的脑袋,柔声道:“你才醒来,身体还不太好,多休息。我晚点过来叫醒你。” “嗯。”离雪脸上和他久别重逢的喜悦再也掩饰不住,依依不舍的看了他好久,才合上眼睛。 云忆寒衣袖轻拂,那银薰炉的香气愈发的浓郁了。 这香是专门烧给鬼魂的,人闻多了反而会不舒服,云忆寒再厉害也终究是**凡胎,也受不住这香气,便离开了。 推开门,满园的风光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远处的地方,宫泠羽站在那里,秀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到他出来以后,嘴角似乎弯起了讽刺的弧度,转身离开。 云忆寒立刻追上去。 …… “小羽,你何时来的?” 宫泠羽脚下不停,随口道:“刚来不久……” 云忆寒似乎松了一口气,宫泠羽又道:“不过恰好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 “小羽,我……”宫泠羽轻轻推开他凑过来的手,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看着他。 “云忆寒,我明白你的意思,离雪现在才苏醒,你不忍心告诉她一切,这些我都懂。” 但是她看不下去。 她没那么博爱,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孩子的父亲,费劲心思去哄另一个女人。 何况,那女人还是他的妻子呢? 仔细算起来,离雪才不是云忆寒的“别人”,她宫泠羽和小宝,才是他的“别人”吧! “小羽……” 宫泠羽道:“云忆寒,不然这样,你先处理离雪的事情,我带着小宝,先回避一段时间?” 宫泠羽说的不是气话,她是真的,由衷这么建议的。 但是她不知道云忆寒是怎么了,当她说完这句话以后,云忆寒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第322章 三个人的晚餐(6)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面沉如铁:“你要离开?” 她要走,还要带着他儿子一起走? 宫泠羽也一直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之前云忆寒为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感动? ——他那么痴情,就算自己是块石头,也会被他感动了。 更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她感动的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觉得,以后再也不能随便对云忆寒发火了。 所以就算是在面对离雪这件事上,宫泠羽都是在极力忍耐着,不然以她从前的脾气,早在离雪出现的时候就给她扔出去了! 她忍归忍,可云忆寒这么给她甩脸色,她就忍不了了! 两个人离得很近,呼吸都交融在了一起,周围流动的都是云忆寒身上的冷香。 宫泠羽冷不防一抬手,用力推开了他,眼底,微微泛红:“对,我就是离开,你凭什么用这副语气跟我说话?你是我的什么人?不就是我睡了你么?!那又如何?今天我能睡你,明天照样可以睡别的男人!” 云忆寒快被她气死了,绝美的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来回变化。忽然,云忆寒伸手将宫泠羽扯进了旁边的房间! 砰! 房门在身后赫然关闭! 这里的房间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即使现在是夏天,这房间里的家具依旧冰冷,地板上一片灰尘,还透着股阴阴的凉气…… 宫泠羽被云忆寒直接按在了地上,他覆身而上,胳膊摁着她的胳膊,腿卡着她的腿,让她不能动弹分豪。 ……这样屈辱的动作! 宫泠羽眼神一寒:“你放开我!” “放开你——好让你去找你的忘川么。” 云忆寒这声音近在耳边,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话的,宫泠羽禁不住一个哆嗦。 云忆寒埋在她的颈边,低低的笑着:“小羽,没想到你竟然还想要离开我,去找忘川。” 宫泠羽想一口唾沫呸他脸上,然后告诉他她******才没有想过去找忘川的念头!可她想到刚才在房间里,云忆寒对离雪那副欲言又止的态度,她心里也有气,便气道:“是,我是想去找忘川。忘川跟了我这么多年,就算他曾经伤害过我,可在我的心里,忘也比你强了不知道多少——啊!” 云忆寒竟然咬了她的脖子! 云忆寒这一口咬得极狠,宫泠羽疼得叫了出来,他自己弄了个满口血。 “你跟我连孩子都有了,还想着去找老相好。宫泠羽,你真当我是死的么。” 话音未落,宫泠羽觉得身上一凉,云忆寒竟然在撕她的衣裳! 他这是要干吗? 打算强了她么?! 明明是自己优柔寡断,对离雪放不下的,还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还想强迫她…… 宫泠羽也是怒了,一拳就打在云忆寒的胸口,他闷哼一声,转而摸索到了她柔软的唇,咬了一下,才吻了上去。 两个人一边动手动腿的互相伤害,一边吻的热火朝天…… 云忆寒脑子里也是一团糟,尤其是在听说这女人要走,还要拐了他儿子一道走,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先让她尝点苦头再说!宫泠羽自然更是生气,他越是来硬的,她就越要挣扎…… 大不了动手打一架! 两个人一边打,宫泠羽还一边躲避云忆寒的亲吻,慌乱间也不知道两个人滚到了房间里一处梁柱前,宫泠羽一抬头,砰的声,后脑磕砸了柱子上! 云忆寒是看到了的,他急忙伸手去护,却没能拦下! “小羽,没事吧?”云忆寒也顾不上惩罚她了,满脸都是关心,俯身要检查她有没有被磕坏。 宫泠羽靠在梁柱上,云忆寒半跪在她身边,宫泠羽的脸是朝着房门的,云忆寒是背对房门的,所以,她第一眼就从虚掩着的门看到了外面那个人…… 刚才云忆寒是真的怒了,他摔门的动作也很大,声音也很大,可那门却是因为他太过用力了,其实并没有关严实了,反而留了一丝缝隙…… 宫泠羽从那丝缝隙里面,看到了离雪受惊小兔一样的眼…… 宫泠羽不顾脑袋上的疼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看,云忆寒自然也察觉到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离雪站在门口,本就是一缕魂魄,眼下看起来更加显得失魂落魄了。 在与云忆寒目光相接时,离雪扭头跑开了。 云忆寒的身子动了动,却并没有立刻去追。 宫泠羽见状一声讥诮的笑:“还不快去追你的小白莲?” 云忆寒皱了皱眉头:“什么小白莲?” 宫泠羽怒极反笑:“那——你的小绿茶?” 云忆寒根本都不用管白莲和绿茶是什么意思,只要看一下宫泠羽这嘲弄的眼神,他就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词! 云忆寒去追离雪小白莲了。 宫泠羽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凌乱…… 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嘲蔓延上心头。 片刻后,宫泠羽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从这微冷的房间里走出来。 湖边的荷花开的正好,亭亭玉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宫泠羽在湖边一直坐到了暮色四合。 天刚黑的时候,她才起身,活动了筋骨,朝着宝宝的婴儿房走去。 她想了很久,打算收拾一下就带着宝宝走,出去清净一段时间,反正她现在看着云忆寒就烦。 可是当她回到宝宝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婴儿床里空无一人! 这房间还是后来云忆寒仿照白石神殿里的婴儿房也装饰的,却做的比那里的漂亮多了,尤其是这宝宝的小床,据说是一种有记忆的特殊木头制成的,认人,如果是有陌生人来,这木头会散发出一种气息,迷倒那个人,却不会对宝宝造成任何伤害…… 可是,空气中并没有异样的味道。 宫泠羽心头一惊,小宝该不会是让云忆寒给抱走了吧?! 他怕自己会带了宝宝跑,所以就提前一步给宝宝弄到他手里了? 可他刚刚不是还去追离雪了么?! 宫泠羽心里着急,脚底生风,就要去找云忆寒。 才从房间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若水从另一边走过来,直奔她而来。 来的正好! 宫泠羽一把揪住若水的衣领,眉目冷然:“小宝呢?” 若水被她这粗鲁的动作搞得眉头一皱,却是答道:“和公子在一起啊……” 若水不知道宫泠羽和云忆寒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得出来,自从离雪回来以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就微冷…… 宫泠羽一把撇开若水,径自杀向云忆寒的房间。 若水在后面喊道:“公子在厨房……” 宫泠羽脚下一顿,转而去了厨房。 若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好家伙,等他追到厨房的时候,正看到宫泠羽把碧水剑拿出来了! 厨房的一角,结界里躺着四脚朝天的小宝宝。 他睡得很熟。 由于在结界里,这厨房的油烟并未沾染到他的身上。 云忆寒也不想把他弄得脏兮兮的,他只是怕宫泠羽出狠招,带着孩子一起消失,他只不过是想把孩子放到他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他正在专心准备晚饭呢,红烧肉眼看着就要出锅了,宫泠羽却突然杀气腾腾的出现了,还祭出了碧水剑! 碧水剑自然是朝着云忆寒的小小结界劈去的,宫泠羽不愧是曾经为了劈开他的结界研究过好长时间的人,这次几乎是一下就要给结界劈开了,云忆寒脸色一变,伸手去夺她的剑,两个人不可避免就又动起手来。还是砸厨房这小小的地方,锅碗瓢盆碎了一堆,云忆寒眼神一瞟,还好他刚刚准备好的晚饭没遭殃…… 啪—— 这个小庆幸刚冒出来,宫泠羽一剑就劈碎了蒸米饭的锅…… 空气中,传来一阵烧焦了的味道…… 他的红烧肉! 云忆寒不想自己精心准备的晚饭都泡了汤,咬了咬牙,弹指点住了宫泠羽的穴道。宫泠羽还拿着碧水剑呢,云忆寒夺过来,铮铮在剑身上弹了两下,碧水剑莹润的光泽顿时黯淡下去,他将剑放回了宫泠羽的袖中。 宫泠羽怒道:“云忆寒,你对我的剑做了什么?” 云忆寒正在小心翼翼的把烧焦了红烧肉盛出来,闻言淡淡道:“我对你的剑没兴趣。” 混蛋! 看着都成了一堆炭似的红烧肉,云忆寒心里幽幽叹了一声,让若水把碗筷和准备好的、剩下的还能吃的饭都端到了大厅里。米饭是不能吃了,好在昨天还有剩下的馒头,放在锅里通通热气也就能吃了。 宫泠羽还被点着穴呢,云忆寒不放心给她解开,便抱着她去了大厅。 若水准备完晚饭以后,便将小宝抱回了婴儿房,并且在那里看着他。 大厅里只剩下离雪和一桌子能看不能吃的饭菜…… 当她看着云忆寒公主抱把那个女人抱进来的时候,水汪汪的眼睛还是不受控制的黯淡了下去。 云忆寒将宫泠羽放下,出于故意,他们两个人挤在一张凳子上的,云忆寒一手搂住宫泠羽的腰,她才不至于掉下去。 宫泠羽狠狠的瞪着他。 云忆寒倒是无所谓,反正若水是他这边的,他不担心若水会背叛他。所以只要宫泠羽和宝宝有一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从云忆寒抱着宫泠羽进门后,离雪的目光就变得奇怪起来。 第323章 三个人的晚餐(7)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一手搂住宫泠羽,另外一只手隔空点了两道符,分别沾到了离雪身上两道重要穴位上。 离雪不解。 云忆寒解释道:“我做了这些饭菜……这两道符,可使你和常人一样食用五谷。但时间有限,不过半个时辰。” 离雪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除了目光在掠过那发黑发焦的红烧肉上时闪了闪,只惊讶道:“这些都是——夫君你做的?!” “夫君”两个字如钟声般撞进宫泠羽的耳朵里! 妈蛋,她都没有交过他夫君的!让她给叫了! 她以后都不想再对着云忆寒喊出这两个字了!恶心! 云忆寒脸色也白了白,却并没有阻止离雪,只是淡淡道:“你尝尝我的手艺。” 离雪拿起了筷子,却依旧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我真的可以吃吗?” 云忆寒点点头,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亲自挑了一些菜放到了离雪的碗中。 整个过程,宫泠羽都被云忆寒控制着,只能睁着眼睛看着他们“秀恩爱”…… 最后,宫泠羽干脆把眼睛闭上,再把耳朵封住,就权当眼不见心不烦吧…… 可云忆寒永远比她有招儿,在她闭上眼睛以后,他居然贴到了她耳朵上,暧昧的笑了:“再不睁开,我就吻你了……” 恶心! 宫泠羽睁开眼就瞪向了云忆寒。 她和云忆寒在桌子这边,他一手揽着她,一手吃饭,偶尔还会喂她一两下,她若不吃,他就盯着她的唇,然后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鲜红饱满的唇…… 宫泠羽没有办法,只好强行咽下去他喂给自己的饭。 这么一来,对面的离雪似乎就被冷落了…… 宫泠羽的目光不知怎么瞟过去的,就看到离雪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饭桌上比较沉默,倒是快要吃完的时候,离雪抓起旁边的雪帕,礼貌的擦拭唇角,眼神里依旧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 这时,云忆寒道:“公主,有何不妥吗?” 听到云忆寒称离雪“公主”,宫泠羽心里难免一声冷笑。 当着她的面儿故意这么叫的吧? 背地里会喊她什么,大宝贝儿还是离雪宝宝? 只可惜宫泠羽被云忆寒控制着,不然她真的想一脚狠狠跺在他的脚上! 离雪倒真是个有素养的姑娘,即使饭桌上一直被冷落,也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愤怒和不耐。她只是有些诧异,被云忆寒这么一问,脸蛋儿还红了,好一会儿,才怯弱的说:“我,我只是没有想到,夫君竟然还会做这些……” 天啊,这几百年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为何高高在上清冷无情的皇子殿下,会做这种粗活? 并且这菜的味道还不错…… 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俗话说,熟能生巧,难道——他经常做饭给别人吃? 云忆寒道:“离雪公主,我想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和这位……”说着,用力捏了把宫泠羽的腰,迫使她靠近自己,云忆寒低眉敛目,嘴角噙着笑:“宫大小姐连宝宝都有了,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云忆寒能够做到。” 宫泠羽才不管他在说些什么,懊恼的别过头去。 离雪脸上闪过一阵失落。 云忆寒道:“对不起。” 离雪低下了头。 宫泠羽有点不明白了——云忆寒要干啥? 沉默了良久,离雪才缓缓抬起头,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哭得梨花带雨了:“夫君……清涯……你,你说过的,百年之后便会来接我。可是我等了你一百年,二百年……不记得等了多少个百年,你……你却从来没有出现……” 云忆寒握着宫泠羽腰肢的手稍微松了些,他的声音满含歉意:“是我对不起你。” 很长一段时间,他连自己是清涯,今夕是何夕都不记得,只记得离雪这个名字,和他要寻找返生香复活她这件事情。再后来……很多事情他想起来了,却和忘记也差不多,他说过的,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 他的将来……已经没有离雪的一席之地了。 触碰到云忆寒的视线,离雪似乎恍然明白过来,面前这个容貌清冷的少年,是云忆寒,不是清涯。 尽管他们是同一个人。 云忆寒感觉到宫泠羽也不再挣扎了,脸色稍有缓和,对离雪道:“对不起你的是我,负了你的也是我,你想要如何补偿,我都……” “那我想要继续留下来呢?”离雪忽然打断了云忆寒的话。 云忆寒望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离雪缓缓站起来,看着桌子对面的云忆寒和宫泠羽,眼底闪着泪花,却是鼓足了勇气说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我,我不管你是清涯,还是云忆寒,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你,你让我在水晶棺里等了这么多年,难道……难道还想把我推开吗?” 宫泠羽斜着眼睛去看云忆寒,果然,他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心疼之意! 靠! 穴道终于给冲开了,云忆寒没有料到宫泠羽会这么快冲开他的穴道,震惊之下已经被她一拳打在了地上! 宫泠羽的脚从云忆寒的脸上掠过去的!! 出了大厅,宫泠羽就朝着婴儿房去,不管了,她今天就是要先离开再说! 宫泠羽走得很急,并没有注意到,她周围的空气似乎波动了一下。她已然走到了另一个结界里。 走着走着宫泠羽便觉得不对劲,她走了二十多分钟,按说应该到了宝宝的房间,可是,她怎么还在院子里溜达? 湖水一直在她的右手边,她好像在绕着湖边打转儿? 蓦地,宫泠羽停下了脚步,她感觉到身后有人! 在宫泠羽转身的一瞬间,一道银光从她的袖底划出,但因为碧水剑被云忆寒封了剑气,发挥不出最大的实力,现在和普通的冷兵差不多! 宫泠羽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青衫男子。 他的面容和月光一样明澈,却也和月光一样冰冷! 宫泠羽握着碧水剑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蹙紧了眉头,看着他:“——碧玉心?” 碧玉心? 这三个字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喊出来后,宫泠羽才觉得不对劲,碧玉心……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可是,她怎么会喊出来? 好像……他们很久之前,就很熟悉了似的。 来人正是碧玉心。 碧玉心露出了一个笑容,朝着宫泠羽缓步走来。 这货脸上虽然在笑着,但是却让人觉得背后一寒! 宫泠羽连连后退,最后退无可退,便将碧水剑横在了身前。 碧玉心低头睨着剑身黯淡的碧水剑,微微笑道:“你是想让我毁掉它吗?” 他一点也不像在威胁人…… 可宫泠羽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他两根修长的手指铮铮把碧水剑弹碎了的场景…… 不行,没有剑在手她就没有安全感! 况且,现在她好像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宫泠羽乖乖收起了碧水剑,警惕的盯着碧玉心。 碧玉心一身风华的停在她面前,忽然,一腿屈膝跪了下去。 单膝跪地。 宫泠羽像看着个蛇精病一样看着他。 碧玉心微微倾身,朝着宫泠羽伸出,勾唇笑道:“离雪公主,我来接你回家了。” 宫泠羽冷冷笑出了声音,这时才发现他们两个人在一处结界里。 因为,外面若水已经从她身后走过去三次了,却像根本看不到她似的。 宫泠羽指着结界外面,哈哈一笑:“你认错人了吧!你要找的离雪,在外面。跟我老公——待得好好的呢!” 碧玉心脸上并无意外,甚至已经猜到了她根本不会把手伸向自己,他也没有等她。 ——他向她伸出手,似乎更像是个仪式。 仪式过后,碧玉心优雅起身,继续靠近宫泠羽。 宫泠羽被他盯得毛了,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碧玉心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眼神十分哀恸,好像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抬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脸颊,目光迷离。 宫泠羽却直接张嘴咬在了他那只咸猪手上! 碧玉心眸光一寒,一掌轻轻拍在宫泠羽背上,没见他怎么用力,宫泠羽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发黑,口腔里充满了血的味道! 碧玉心前行将她抱在怀里,宫泠羽一下就被拍懵逼了,只觉得那人在抱着自己。 他们在上升。 碧玉心的声音犹如恶魔在耳边响起:“离雪的转世……我终于找到你了!” 宫泠羽的心蓦地一颤,离雪的转世? 他说——她是离雪的转世?! 不…… 离雪不是还活着吗? 虽然她是魂魄,可是……既然有魂魄在,那么这个人就是还没有死。 既然这个人还没有死……何来的转世一说? 宫泠羽昏迷之前,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醒来时,已是三日过后。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粉色的帘帐,粉色的墙壁,粉色的梳妆台……一切都是粉色的。 宫泠羽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腿竟然被一条粉色的绸带栓在了床上…… ****个仙人板板! 昏迷前的记忆迅速归位,宫泠羽去摸碧水剑,却发现袖子底下一片虚无…… 她的剑呢? 低头一看——靠! 她的衣服被谁换掉了? 她的碧水剑哪儿去了?! “碧玉心,你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出来,咱们光明正大干一架啊!” 这时,门被推开,夕阳下,门口一抹淡金色的修长身影,那人的声音却清冷至极。 “我出来了,你——想怎么干?” 第324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1) http://.biquxs.info/

想怎么干……? 宫泠羽乍听到这个声音还吓得一缩脖子,但随即便恶狠狠的瞪向门口:“碧玉心,你凭什么锁我?” 这个死变态,把她这样锁在床上,跟锁着一条狗有什么区别么?! 碧玉心倚在门口,姿态说不出的闲适清雅,可那脸上的表情却凉丝丝的,宫泠羽甚至都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的……恨意。 那一丝冰冷的恨意,直指宫泠羽的眉心,她似乎才想起来……碧玉心,他是…… 他是云忆寒的仇人。 在云忆寒给她讲过的故事里,碧玉心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离雪公主明明和云忆寒两情相悦,但碧玉心却横插一杠子,强暴了离雪,逼得离雪自尽而死。 就是碧玉心…… 宫泠羽轻吸了一口气,难怪她会觉得碧玉心这个名字耳熟。 可是,昏迷前自己跟他是第一次见面,她怎么就能很顺口的喊出来这个名字呢? 碧玉心脚下动了一步,宫泠羽立刻全身戒备,在她万分紧绷的神色里,碧玉心缓步走了过来。 “宫泠羽是吧。”碧玉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宫泠羽点点头,暗中却在尝试着解开自己手上绑着的绸带,碧玉心一声浅笑:“别白费力气了,你解不开的。” 宫泠羽干脆就真的不动了,往床上大咧咧一坐,耸耸肩:“多谢提醒,我倒还省些力气。” 碧玉心凝望着她,眼底的冰雪似渐渐融化,但很快就又覆上了新的一层。他沉吟了一下,道:“宫泠羽,离雪的转世,你十六年前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但那时我却没有办法找到你。原本十六年前,离雪就该回来的……” 碧玉心在说着一些宫泠羽听不懂的话,他在她眼里就是个疯子,尽管大家一分钱的关系也没有,但宫泠羽就是对他没什么好感。他说的话乱七八糟的,她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离雪…… 每一次他提到离雪这个名字,表情才会有所触动,不再那么冰封阴冷。在云忆寒所讲过的故事里,碧玉心也是喜欢离雪的,只不过他的喜欢比较自私,也比较极端,最后把三个人都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不得好,便叫所有人都不得好。 这是典型的报复社会的行为。 所以说,碧玉心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没有错。 碧玉心总会盯着宫泠羽,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宫泠羽心里难免冷笑,他这是想透过自己看到离雪呢么? 哈哈,对不起,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她宫泠羽就是宫泠羽,才不管是谁的转世,这辈子她就是她,谁也没办法让她变成别人! 碧玉心的目光再一次飘忽出去…… 宫泠羽蓦地想到了一件事情,打了个激灵,整个后背都寒了…… 在她被碧玉心掳走之前,离雪的魂魄分明是回到了云忆寒的身边……可是,以碧玉心对离雪的占有欲和变态的爱,他怎么可能让离雪回到云忆寒的身边?这样的蛇精病,哪怕是离雪的一缕魂魄,他都要完全的霸占吧?! ——为毛“离雪”回到了云忆寒的身边,他却还揪着自己不放?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如今在云忆寒身边的离雪是假的! 并且极有可能是被碧玉心安排过去的奸细!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毛离雪出现在云忆寒的身边,而碧玉心却不炸毛…… 喵的!这老司机套路好深啊! 宫泠羽在心里猜了个**不离十,表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碧玉心是云忆寒的情敌,他们之间的仇恨,注定要鱼死网破。 但是有她在,怎么可能让云忆寒跟一个疯子鱼死网破呢? 要死要破也成,但一定得由碧玉心来,云忆寒伤不得。 过去云忆寒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终于也有机会为他做点什么找找平衡感了。 很长的一段沉默,宫泠羽开口道:“你说十六年前吗?” 碧玉心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缓缓点头。 宫泠羽若有所思:“十六年前,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么。” 碧玉心摇摇头:“你的确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但你是离雪的转世没错。” 宫泠羽见碧玉心似乎还有点兴趣,便难得和他说起了过去的事情:“转世什么的,我也没有研究。但是上辈子,我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误打误撞就来到这个世界,然后……” 就遇到了燕倾。 就有了之后的那些事情…… 碧玉心睨着她,“我对你的过去,没这么浓的兴趣。” 宫泠羽耸耸肩:“那正好,我也不想说了。我饿了。” 碧玉心脸上浮出一丝意外,嘴角是毫不掩饰的讥诮:“你觉得,来了这里,我还能像个大小姐一样供养着你么。” “你不打算拿我的命换离雪的命么。” “是有打算过。”碧玉心也不隐瞒,凝着宫泠羽的眼眸,脸色一寸一寸愈发的阴冷起来:“我问你,你身上的梵罗香哪儿去了?” “什么梵罗香?”宫泠羽装傻。 碧玉心冷冷道:“你不知道?” 宫泠羽摇摇头。 碧玉心若有所思:“那返生香你总该知道吧!” 宫泠羽轻轻唔了声。 碧玉心拍了拍手掌。 殿外早已有人在等候,闻声便将那肩舆抬了进来。宫泠羽看清楚上头坐着的那个人时,便再也不能淡定了! 樱墨! 肩舆上这个一身凌乱、满身血迹的人不正是樱墨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去周游列国了? 碧玉心轻摁住宫泠羽前倾的身子,微微敛目:“这个人你总归是认得吧?” 宫泠羽回眼狠狠瞪住他:“你放了他!” 碧玉心轻垂眼睫:“我自然会放了他。不过,要等到你我成亲以后。”他说着,一只手挑起了宫泠羽的下巴。 “我呸!”宫泠羽一口唾沫喷到了他的脸上,碧玉心的俊脸顿时沉了,扬起手就甩了宫泠羽一个巴掌! 宫泠羽被他这一下打得头晕眼花,脑袋轰的懵了…… 碧玉心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不过是我用来换回离雪性命的工具而已。不想受苦的话,就不要给我找事情。哦,你指甲里和头发里那些毒药么……都被我扔了。” 最后那句话,简直就是给宫泠羽直接下了死刑…… 碧水剑被他收了,毒药也给扔了……她难道要和他去肉搏吗? 忽然,脸上一凉,碧玉心俯身下去,目光浮出一丝迷离:“三日后便是良辰吉日,你与我成亲,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一点的。” 宫泠羽也似茫然,思考了一会儿,才讥诮道:“跟我成亲?你做好准备了吗?” “作何准备?你是说嫁衣?” 嫁衣个屁! 宫泠羽冷笑:“你不知道我已经嫁给云忆寒了吗?我们还有过孩子呢!对了,我上辈子还嫁给过燕倾!你这脑袋不做好充足的准备,怎么迎接这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男人都很反感绿色的帽子以及绿帽子,碧玉心也不例外。 然而他只是露出厌恶的表情,将宫泠羽的身体推开,如同扔掉垃圾一样。 宫泠羽被绸带缚着,活动范围有限,她转了转眼睛,指着那粉色的绸带:“你看看,都要成亲了,还打算这样拴着我么。” 碧玉心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幽幽的伸出手,一个弹指聚起一道青色光芒,击向那绸带。 绸带从中断开。 宫泠羽低头去解身上剩下的带子,碧玉心看着她凉飕飕的说:“量你也没什么能耐逃跑。” 语落,他便拂袖而去。 碧玉心走了,跟着他来的那些侍从也都离开了,那肩舆还留在原地,樱墨的姿势是坐着的,可他的状态似乎很差…… 宫泠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他扶上床去,叫了几声他也没有反应。 脱了外衣褪掉鞋子,拉过被子,将樱墨的身体盖好。 这里也没有药,什么都没有,宫泠羽慌乱了一会儿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碧玉心那个变态不会想要娶她的,他要跟她成亲,必然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云忆寒身边的离雪是假的,这个他知不知道? 这才是真正让宫泠羽焦急的事情! 温泉行宫只有云忆寒、若水和那假离雪三个大人,若水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孩子,云忆寒也不会分分钟都和离雪黏在一起……万一,冒牌离雪要对宝宝不利呢?! 宫泠羽想都不能想了,一想到那里,就乱的不行! 她只期盼着云忆寒的脑袋能和过去一样灵光,一定要保护好宝宝和自己啊! 无论如何,宫泠羽都不能在这里坐视不管,凭什么过去云忆寒能给她做这么多,她不能为他拼一次命呢?! 宫泠羽决定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这一开门,门外的光景却让她有些无措…… 远处绵绵青衫,层峦叠嶂,山雾缭绕。 近处,雕梁画栋,玉宇琼楼,金碧辉煌。 这是——哪里? 这是高山上偌大的一片宫殿群,华丽清冷,不见一个下人的身影…… 宫泠羽小心翼翼的走出去很远,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对婢女模样的人,想问点什么,却发现那些人竟然全都眼神空洞,口不能言…… 好像一具具行尸走肉。空有躯壳。 “你别白费心思了,她们早已被宫主制成了人偶。”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宫泠羽回过头,但见花灵一脸阴笑的站在自己身后。 第325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2) http://.biquxs.info/

大概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感受——当你看一个人特别不爽的时候,她无论做什么你都会觉得不爽。 宫泠羽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尤其是花灵笑起来的样子,分外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花灵朝前走了几步,眼神往宫泠羽身侧瞟了瞟,好似在寻找着什么,眼锋渐渐犀利起来:“怎么,那只死狐狸跑了以后没去找你么。” 宫泠羽秀眉微挑:“你叫谁死狐狸?” “除了那个对你死心塌地的狐狸忘川,还能有谁?”花灵又近了几步,抬起手在鼻前煽了煽,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他没来更好呢,要是再给我看到,我可不会那么轻易饶了他。要知道这几个月,我可是受够了他那光棍气……” 花灵一边吐槽一边靠得宫泠羽更近了,等她靠得距离差不多时,宫泠羽猛然抬手,啪啪给了她两巴掌! 花灵冷不丁被打了,举起手就要还手,但手抬得老高,却似忌惮着什么似的,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光。 宫泠羽揉着自己发疼的手,叹道:“力的作用果然是相互的呢,打完了你,我自己都很疼呢。” 花灵被气得吐血,照她的性子,这会子必定是要打回去的,可是,这女人是碧玉心要的人,她还没那个胆子挑战主子的威信…… 但是…… 花灵脸上的怒气收了收,很快便换了一副令人厌恶的嘴脸:“你觉得自己还能威风几天?宫主不过是想用你的命换他心爱女人的命,你没多久可以蹦跶了!等主人把你利用完了,像垃圾一样丢出来,我就可以对你的尸体为所欲为了!” 宫泠羽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到时候估计我也不知道你对我的尸体做了什么,还得麻烦你通知我一声呢。” “你!” “我刚才那两下,是替我自己看你不爽打的。”宫泠羽蓦地凑了过来,花灵下意识后退,不明所以:“你、你这个女人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呗。 宫泠羽没有回答花灵,而是一拳打在了她看起来如花似玉的脸上,紧接着抬腿,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在花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给她按在了地上,一顿狂揍…… 宫泠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的揍过人了…… 花灵有心还手,却没有这个胆子,只能破口大骂,宫泠羽只恨现在自己手里没有一把刀,不然花灵割了忘川的舌头,她也要割了她的舌头剜了她的眼睛给忘川报仇! 一刻钟后…… 宫泠羽也揍得累了,从花灵身上起来,优雅的整理自己的衣裳。 她的脸上,有之前碧玉心打过那一巴掌留下的印迹,也有刚才花灵有意无意还手时碰到的地方,看起来也有一些狼狈。 但比起花灵,她这个揍人的却还是占了上风的。 手里还缺把刀! 宫泠羽低头看了花灵一眼,若无其事的就要离开。 花灵捂着被打了的一只眼睛,坐起来,朝着她喊道:“你给我等着……” “我等你哦。” “你不过就是个临时的替身,有什么好嘚瑟的!” 宫泠羽蓦然回首,花灵吓了一哆嗦,很明显一激灵! 这是刚才被揍的条件反射啊…… 宫泠羽笑道:“可是你连个替身都不如呢。” 花灵目光闪烁,语气刻薄又怨毒:“等太华殿的那位复活,你……” 蓦地停住,花灵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转念一想,宫泠羽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知道太华殿在哪里,她有什么可怕的? 尽管如此,花灵还是学聪明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宫泠羽装作听不懂她说什么样子,一脸败兴的离开了。 太华殿…… 离雪的尸身应该是在太华殿没错了。 可是这里这么多亭台楼阁,宫殿更是数不胜数,她就算有时间一间一间的找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到…… 况且,恐怕还没有找几间呢碧玉心就找过来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 宫泠羽溜达了一圈,除了暴走花灵爽了一点,算是没什么收货。 月上中天时,碧玉心又来了一圈,宫泠羽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碧玉心反而很开心的看着她受罪。 宫泠羽知道他是铁了心的要饿着自己,也没有再开口要吃食。 反正不就是三天么,她光喝水也能挺过来,死不了。 碧玉心自然也注意到被放在她床上的樱墨,眼神深邃了一下,讽笑道:“原来上你宫大小姐的床,并不是一件难事呢。” 宫泠羽一个箭步,挡住了他看向樱墨的目光,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碧玉心的眼底似一汪冰湖,寒封万里。 宫泠羽叹道:“那你要是能给我瓶金疮药什么的,早点让他能下床,我也就不会留他在床上咯。” 碧玉心呵呵一笑,一字一字的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宫泠羽也笑了:“这里是月宫对吧?” 碧玉心眼神微变。 她怎么知道的? 宫泠羽仍旧是笑,没有说话。 从碧玉心的表情里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个还要归功于花灵。 她总是“宫主”“宫主”的称呼碧玉心,她起初也有点纳闷儿,但仔细一想,樱墨是从聚窟洲来的。而聚窟洲上,能自封宫主的,自然只有——蜃海冥夜月宫的主人。 蜃海冥夜一直都像一个传说一样流窜在南诏的坊间。 它的主人,更是从来没有人能够查得到什么。 宫泠羽说不意外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月宫的主人是碧玉心,真的很出乎人的意料。 真是个越来越棘手的敌人了。 碧玉心这人和云忆寒一样活得太久了,也太能揣摩人的心思,在他面前,宫泠羽不敢轻易走神,也不敢想的太多,唯恐自己心底的念头会被他窥测到。 良久之后,碧玉心冷笑着重新开了口:“就算你知道这里是月宫,又能如何?” 宫泠羽摇摇头:“不如何呀,我只是觉得,这里像是一座死城。” 碧玉心难得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以讽刺。 又过了会儿,他负手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 “待到离雪归来,这里就算是一座死城,又如何了?” 碧玉心走后,宫泠羽脑袋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才终于放松下来。 跟碧玉心说话费力又费神。 他是个绝对的变态,不像最开始和云忆寒、燕倾,或者是任何一个人周旋的那样,和碧玉心交谈,总会让宫泠羽感受到绝望。 一点生的念头都没有,全部被碾压。 碧玉心走了片刻,宫泠羽才追出去,碧玉心身法都太厉害,宫泠羽没敢跟得太近,亦不敢跟的太紧,跟了大概二十分钟,她便原路返回了。 她知道,碧玉心一定是去花灵所说的那个“太华殿”去看离雪的尸身了。 但是今天她不能跟的太久,她跟碧玉心之间实力悬殊,她只能循序渐进。碧玉心是个变态,他对离雪的爱又偏执又极端,变态的占有欲是很难想象的恐怖,所以宫泠羽觉得,他每天都会去看一眼离雪的尸身的。这样,她每天多跟出去一点,三天的时间应该也够了。 只是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那轮明月时,会想起云忆寒和宝宝。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明月千里寄相思。 距离月宫千里之外的南诏,某山,温泉行宫。 书房的纱灯昏暗下去,云忆寒的衣袖轻轻从上面拂过,仿佛带来了一丝生机,那火苗又强盛了一些。 拿起一卷书,还没有来得及看,身后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云忆寒察觉到了,却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看着书。 没多会儿,一双柔软的手臂就圈住了他的腰。 离雪的声音和晚上吃的糯米团子一样的甜腻:“夫君,在看什么?” “随便瞧瞧。” “那——书上写了什么有趣儿的话?” 云忆寒眸光微动,笑道:“书上说,说谎骗人的可不是好孩子。” 他的身后,离雪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云忆寒慢慢转过身来,托起她的下巴,低头迎上她的眼神,声音流丽性感:“我的离雪小公主,你难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没有……”离雪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是笑意融融:“若水在湖边烤鱼,我们一起去吧?” 离雪伸手去拉他,云忆寒却没有动,离雪歪着脑袋,奇道:“怎么了?” 云忆寒一动不动,“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吃鱼了。” “有吗?”离雪一脸的天真。 云忆寒笑道:“既然你想去,那我们就去好了。” “太好了!”离雪开心到欢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云忆寒随后牵了她的手,和她一起去了湖边。 若水果然架起了火,旁边是几条处理好的鱼,火架上还有烤到一半的鱼,香气扑鼻,直勾得人垂涎欲滴。 见到云忆寒和离雪出来,若水又放了两条鱼在火架上。 三个人靠坐湖边,围着火架,闻着肉香。 很快,鱼就烤好了,金黄酥脆,外焦里嫩,若水将鱼递给了云忆寒和离雪,云忆寒只是接过,并没有吃,若水和离雪都低头慢慢吃着。 离雪吃了小半条鱼,才发现云忆寒没有动一口,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凑过去,问道:“夫君,你怎么没有吃呀?” 她的脸吃的像只小花猫,云忆寒抬起手,用衣袖擦去她嘴角的油渣,离雪脸一红,道:“多谢夫君。” “夫君,你快尝尝,这鱼真的很好吃。”离雪将自己吃了一半的鱼递到了云忆寒面前。 云忆寒只是笑笑。 离雪又道:“夫君,你为何不吃,是不喜欢吗?” 云忆寒笑道:“我不吃鱼,只是因为——这鱼里面藏了毒药。” 第326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3) http://.biquxs.info/

云忆寒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离雪瞬间白了脸色。 正在安静吃鱼的若水也呛了一下…… 有毒? 他知道有毒,看着自己吃也不拦一下?! 这个腹黑货! 然而很快,离雪便恢复过来,诧异道:“怎么可能……我,我和若水都吃了,没事的……” 云忆寒慢慢拿过离雪手中的鱼,缓缓道:“这鱼原本是没有毒的,但是……这种鱼和今天晚饭上的糯米团子相撞,会产生一种毒素,虽不致死,却会让人失去意识,陷入严重的昏迷。” 离雪脸上有轻微的不甘,但很快便被一种害怕取代,她吓得一头扑进了云忆寒的怀里:“夫君,还好你见多识广,否则的话,我……” 云忆寒抚摸她脑后的长发,动作轻柔:“这和我见多识广没什么关系。怎么,碧玉心没有给你足够的毒药,你需要这样委婉的行动么。” 怀里的女子蓦地一僵,对面的若水睁了睁眼睛,眼前却一阵模糊,已经是要昏倒的迹象了…… “没用的东西。”云忆寒腿长,坐在那里就踢了他一脚,若水疼得张大了嘴巴,一个什么东西顺势滑进了他的喉咙里…… 若水没用去阻拦,知道是云忆寒的解药…… 离雪仍旧窝在云忆寒的怀里,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娇弱了,“可惜,你晚了一步!” 在她开口的同时,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声,离雪手里的匕首穿过了云忆寒的胸膛。 云忆寒声音依旧云淡风轻:“你以为——本座是才看破你的么。” 这下轮到“离雪”惊愕了,她错愕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倒了下去,软绵绵的像一张纸……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风华绝代的云忆寒! “离雪”见状,一跃而起,却忘记了后方的若水,若水将她从后面扑倒,手上符纸就罩着她脑门而去,离雪被施了定身术似的,动不得半分,若水才舒出一口气,旁边处变不惊的云忆寒忽然变了脸色,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已经被缚住的离雪再次跃起,拾起方才捅在云忆寒替身上的匕首,朝着若水就是一刀! 若水避开,云忆寒原地未动,那冒牌离雪又朝着他扑来。 云忆寒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双手淡淡结了个印,冒牌离雪只觉得胸腔完全被一团紫色光芒所取代,像伸出了无数双手,在她的五脏六腑来回搅动…… “啊——” 冒牌离雪承受不住,在地上滚来滚去,好几次都差点擦到了云忆寒的脚边,然后被他一脚踢得更远了…… 巨大的疼痛蔓延全身,恨不得疼得让人想要快点死去。 实在太疼了,唯有一死,方可解脱…… 可死哪儿是这么容易的? 面前这天人一般的少年,分明就是想让她生不如死…… 云忆寒冷眼瞧着冒牌货在地上打滚儿,无数道紫色光芒缠在她身上,如蛇……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收起了那些袭击人的紫色光芒,冒牌离雪已经奄奄一息了,云忆寒忽然俯身下去,托起她的下巴,眯眼道:“这是你原本的容貌?” 任何东西在他的灵力下都会显出原形的,没有东西能够逃得过,可是她的容貌并未有所变化…… 还是离雪的那张脸…… 碧玉心费的心思倒是真不少,找了个和离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就为了靠近他,刺杀他。 冒牌离雪一怔,随即便是一阵冷笑:“怎么,下不去手了?看来我家主人说的真是没错……” 云忆寒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冒牌离雪又是一怔,眼底掠过寒芒,像是得到了什么撑腰一样,有恃无恐道:“看来我家主人说的真是没错,你对着这张脸就下不去手了,你……” 她的话被云忆寒的手打断了。 确切的说,是被云忆寒突然穿过她胸口的那根手指打断了。 云忆寒十指纤长,白皙若玉,即使如锋刃一般穿过她的心脏要了她的命,这手指上也是没有沾染一滴脏血的。 冒牌离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忆寒…… 他怎么可以……下得去手…… 她还没有立刻死去,云忆寒便好心的解释了一句:“只是一张脸而已,还不能成为我的羁绊。红颜枯骨,容貌不过是一张皮囊。” 但是,如果她是和宫泠羽这张脸九分相似,他或许就不会这般轻易的下得去手了…… 那假离雪自知大限已至,说起话来的语气几近癫狂:“你,你既然早已知道我是假的,又为何不拦住主人,任他带着你的女人离开……” 云忆寒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弹指一挥,瞬间结果了她的性命。 他自然是一万个不愿碧玉心带走宫泠羽的。 但是他的女人,又岂会和寻常的女人一样? 难不成她以为,宫泠羽只甘心做永远被他保护的那个人,护在羽翼下,遇到了问题连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只能眼巴巴的等着他来救? 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带走宫泠羽……那麻烦的恐怕是碧玉心! …… 蜃海冥夜,月宫。 才不过一天的时间,碧玉心已经深深体验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生活质量急遽下降…… 没有最奇葩,只有更奇葩! 才一日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就苍老了十岁…… 他昨天夜里才从离雪那里回来,想着就要和离雪团聚了,便小酌了几杯,他很少有醉的时候。但或许是身在月宫,让他不自觉间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念着马上就要和离雪重聚的喜悦,总之他多饮了几杯,便睡了过去…… 碧玉心也是个作息很有规律的人,每天卯时初刻,生物钟就把他叫醒了…… 但是他昨天喝了酒,到了时辰还在昏睡,却突然被一阵响亮了锣声惊醒了…… 不管是谁,被这样的一种方式吵醒了总是不爽的,他出去找了一会儿人,才发现是宫泠羽那个女人拿着个半人高的大锣在他寝宫的房顶上敲呢! 这锣是他御音殿里的乐器,岂是供她儿戏的? 她不是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么,怎么还有力气搬得动这面锣? 碧玉心登时就气得眉毛和眼睛快挤到一起了,夹起宫泠羽,扔回了她的小黑屋! 要不是还得留着她一条命,等着成亲那日勾引云忆寒上钩,他真的很想一把掐死她! 被扔了回去,却没重新拴着,宫泠羽自然是不肯安生的,就在碧玉心在房间里设置如何刺杀云忆寒的布图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浓烟,这一出去,碧玉心差点被气死! 宫泠羽竟然放了烧了他的宫殿! 碧玉心气得甩了她两巴掌,可他没有想到,这女人顶着肿得小山一样高的脸,照样能给他惹事! 这下碧玉心也学乖了,重新把宫泠羽拴起来了。 可他栓的是她的腰带,宫泠羽解不开,却把衣服一脱,身子一缩,愣是钻了出来…… 她故技重施,又烧了一大片殿阁…… 这回碧玉心端的是怒了,扬言要打断宫泠羽的两条腿,宫泠羽才不怕他,脖子一横,回瞪回去:“你打啊,你敢打断我的腿,你看我不立刻死给你看!怎么,你本事不是大得很吗?大不了我死了,你再把我的魂儿从地府勾出来,复活我啊!” “你……”碧玉心抬起手,又要打她。 但看到她之前被自己打肿得脸,不知为何,有点下不去手了。可举起的手不是那么轻易能放下的,碧玉心冷哼一声,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石桌应声而碎! 宫泠羽才不怕他耍横,但这桌子破碎的轰然声音还是吓到了她!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内殿大床上的樱墨,似乎抬了下手指…… 碧玉心拂袖而去。 是夜。碧玉心沐浴更衣,花灵给他捏了捏发疼的脑袋,碧玉心冷冷道:“你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给我长点心,这么多人偶还对付不过来那一个女人吗?” 花灵抿了抿唇,提起宫泠羽,她还不也是一肚子委屈呢。 趁机说了几句宫泠羽的坏话,碧玉心便回了寝殿…… 打算上床休息…… 熟料一掀开被子,一具带着暖意的躯体便扑了上来。 ********抱满怀…… 碧玉心却只想吐! 宫泠羽化了个如花妆,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就等着他回来,扑过来呢! 碧玉心一脸的厌恶正中宫泠羽的下怀,果然给她猜得不错,这变态讨厌她的靠近! 一把揪住碧玉心的青色里衣,宫泠羽声音嗲的自己都快被恶心到了:“碧哥哥,你我都要成亲了,这最后一步的洞房,我们不如提前……” 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被碧玉心从床上甩了下去! 宫泠羽在半空中一个优雅的翻身,完美落地。 碧玉心真的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掐死这女人了…… 掐死宫泠羽的心都有了,但碧玉心沉思了良久,还是淡定了下去…… 这房间的空气里似乎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碧玉心额头青筋跳了跳,努力去憧憬自己和离雪未来的美好生活,琴瑟在御,岁月静好,他要淡定…… 另一边,折腾了一天,宫泠羽也很累。 她昏迷的时候肯定没有吃过东西,醒来到现在也一口饭没有吃到。这月宫真的是清冷到极点了,就是一座死城。她是找到了厨房,可还不如没找到…… 见到厨房里那些黑化、发霉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吃食,几乎变成了化石的馒头,宫泠羽就把胃里仅存的一点东西吐出来了…… 第327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4) http://.biquxs.info/

昨天被宫泠羽活生生折磨了一整天,碧玉心一整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在要不要掐死她之间纠结…… 结果第二天,碧玉心的眼圈明显就黑了…… 花灵十分心疼,给他出谋献计道:“主人,不如我们砍掉那女人的一双腿?” 碧玉心岂会不知花灵是什么心思? 他轻扶了一下衣袖,道:“然后呢?” “然后……”花灵有点懵了,这还有什么然后? 她眼底划过一抹狠色,咬牙道:“主人,不如我们直接把那个讨厌的女人杀掉算了!” 碧玉心瞧了她一眼,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片刻后,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杀掉了她,由你顶替新娘子,和本座成亲么?” 心思被猜中了,还被他用这一种奇怪的笑容阐述出来,花灵心里蓦地一惊,连忙低头:“花灵不敢!” 敢不敢的都已经表现的这样明显了,还需要说自己不敢吗? 他倒是也不想留着宫泠羽那个祸害,但时机未到,无法抽取宫泠羽体内离雪残留的魂魄,杀了她是坏处大于好处,若是一个不小心,离雪的魂魄就会再次进入转世!他岂不是又要等很多年? 他不想再等了! 这一次,一点变数也不可以有! 云忆寒必须得死,宫泠羽必须活着被抽魂! 碧玉心暗暗下定了决心,不再看花灵一眼,语气冰冷:“你只管做好自己本职之事,她的事情你不准插手。若有违背,你知道后果的!” 花灵心头一跳,连忙道:“属下明白!” 可是她心里有不甘! 碧玉心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允许她伤害宫泠羽,否则,后果自负! 花灵心里隐有不甘,她被宫泠羽揍成了猪头脸,可偏偏主人还在袒护着那个女人,让她不得打击报复。但花灵表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什么,碧玉心这个人虽然不怎么发脾气,甚至总是和你笑,但他的手段……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花灵恭敬委婉的退下了。 碧玉心是不允许她直接伤害宫泠羽,那她,间接的收拾收拾那女人不就可以了? 另一边,宫泠羽将床让给了樱墨,自己在小榻上凑合了一个晚上,睡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夜间醒了好几次,都是被饿醒的。 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她真的好饿啊…… 这房间里是连能喝的水都没有一口,宫泠羽便从花园的井里打了一桶水放在屋子里。那花园的景象也是破败不堪,除了宫殿稍微有些颜色以外,其他的地方根本就是灰败一片。 花园里亦是惨败。那口井,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但好歹里面的水还没有脏到不能喝,这几天宫泠羽就是靠喝着水撑过来的。她恨透了碧玉心。 可是在这里,她没有办法和外界联系,也不知道云忆寒怎么样了…… 他那个人其实精得很,应该不会有事把?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会有小小的担忧…… 估算着时辰,差不多这个点碧玉心就要去看离雪的,宫泠羽便将长发梳成马尾,换了身轻装出去了。 这一次她距离碧玉心更远了些,但跟的距离也远了些…… 碧玉心走入了一片灰色的篁竹之后,身影便消失了。 过了一刻钟,宫泠羽才悄悄摸过去。 她伸手摸了一下,好像并没有结界…… 要不要进去看看? 宫泠羽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跟进去! 进入竹林以后,眼前的岔路便多了起来,阡陌交通,错综复杂,不知碧玉心走的是哪一条? 宫泠羽蹲下去仔细查看,每一条上都没有脚印…… 碧玉心走路几乎用飘的,不留痕迹也很正常…… 又在那几条小路上踅摸了一会儿,宫泠羽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决定先回去再说。 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她必须要跟紧了些。如果实在跟不上,她要采取特殊手段,一定要见到离雪的尸体…… 后天便是成亲之日,嫁衣也已经送到了她那里。只不过她还没有试穿…… …… 花灵的房间。 门窗紧闭,床上厚厚的黑色窗帘也被放了下来。 整个房间被密封着不见一丝阳光。 唯有桌上的一盏烛台发出幽幽火光,将花灵的一张脸照得惨白。 她的手中,正拿着一个布娃娃,那娃娃背上写着宫泠羽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头顶和心脏处已经扎了好几针。花灵手中银针闪闪,口中念念有词,一边诅咒一边继续扎宫泠羽的小人…… 蓦地,门被人踢开了! 花灵一惊,身体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就在这时头顶一道符纸罩下! 金光刺啦划过,花灵只觉得头皮似乎被火燎了一下子! 她伸手一摸……卧槽,果然只摸到了血肉模糊的头皮! 花灵的头发被烧掉了好大一半,手里的小人早就不知哪儿去了!而始作俑者宫泠羽正堵在门口,一脸的冷笑,手里拿着那个写有她生辰八字的小布偶! 宫泠羽低头睨着,忽然笑容更深,拿起那小人朝着花灵晃了晃,问:“扎小人有用么?” 花灵呸了一声:“你试试不就好了?!” 宫泠羽作恍悟状:“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有效的,但我身上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呀,我看看……”她翻了一下,明白了什么似的,掩唇笑道:“你把我的生辰八字写错了哦……” 花灵简直快被这女人搞疯了! 宫泠羽掐着那小人的脑袋甩了甩,忽然,一团紫色的光芒缠了上去……腾的化为了烈火,紫色的火焰将花灵辛辛苦苦缝制的小人布偶瞬间烧成了灰烬! 宫泠羽转过身去,慢慢将门关上。 花灵心里一惊:“你,你要做什么?” “杀你。” “你……你敢!”花灵竟然慌了。 宫泠羽笑道:“敢不敢,你马上就知道了。” 花灵见她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也警惕起来,残忍一笑:“真动起手来,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之前和忘川在一起时,在宫泠羽的面前她是隐藏了自己,一直在演戏。在这里,是碧玉心下了命令,不允许她伤害宫泠羽,所以她才处处手下留情,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但是现在,她都要扬言要杀了自己了,难道她还要坐以待毙吗? 花灵的脸色也狠了起来! 宫泠羽勾唇一笑,来真格的,好啊,干! 两个女人动起手来,开始还是正经八百的斗法,宫泠羽体内有云忆寒的灵力,花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宫泠羽好似有意放过她似的,后面渐渐就变成了两个人……手撕。 女人之间的打斗无非就是揪耳朵、拽头发、踢肚子…… 这些招数花灵也不是很擅长,基本还击都是靠着本能的,她还想往外跑。宫泠羽怎么可能给她机会?这些她不擅长,可是她会得很啊! 宫泠羽伸腿,将欲往外跑的花灵绊倒在地,随即她的身子压上去,用膝盖顶住了花灵的脖子。 腿制着腿,花灵的手还被两道紫色的光芒缠住,锁链一般令她动弹不得…… 花灵张开嘴,嘴里吐出大片的黑色鬼气,宫泠羽猝不及防,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直接把花灵的嘴片子都掀歪了! 宫泠羽不太会点穴,便将花灵的手脚绑在了柱子后头,嘴巴里面也塞了东西,就开在在她房间里来回寻找着什么。 找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给她发现了一把匕首。 亮堂堂的匕首,闪着森冷的寒光,就被宫泠羽举到了花灵面前。 宫泠羽冷冷笑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花灵只摇头,呜呜咽咽的说不出来话,宫泠羽这才假装注意到她的嘴巴被封住了,道:“哦,你的嘴巴不方便说话,那就不要再说了。” 宫泠羽看着那匕首,若有所思:“你当初,是不是就用这匕首割了忘川的舌头呢?” 花灵瞪大了眼睛,似乎知道她要做些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宫泠羽慢条斯理的拿起匕首,在自己另一边袖子上轻轻划过,轻轻擦拭,慢慢道:“你知道舌头被割掉有多痛苦么。” 花灵慌了! 宫泠羽用匕首拍拍她的脸颊,匕首寒冷无比,如一条吞吐信子的蛇,花灵直打哆嗦…… 宫泠羽眼神一寒,不再说话,蓦地撤掉花灵嘴里堵着的布团,然后趁她还在没有开口呼救的机会之前,两指插进她的嘴里,将舌头拖拽出来,手起,刀落! 血花四溅。 舌头上传来巨痛,花灵竟然将绑着她的布条挣脱开了,宫泠羽慢慢眯起了眼睛,在花灵跑到门口时,就要伸手拉开门的一刹那,结束了她的性命! 花灵本来就是鬼,是碧玉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和正常人看起来无异。宫泠羽杀了她以后,她的身体慢慢倒在血泊里,最后竟然化为了一滩血水消失,肮脏的血泊里只留下了一道青色的符纸…… 那上面写了什么宫泠羽不得而知,只是这东西,让人瞧见了就打心底觉得不舒服…… 奇奇怪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同时,宫泠羽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了。 倘若花灵是个正常的人,杀就杀了,但她是碧玉心弄出来的怪物,她这样把她弄死了,她身体里的符纸还暴露出来了……碧玉心会不会有所察觉? 宫泠羽深觉自己方才的举动有点马虎了,但是,杀都杀了,还能怎么样? 她不信,碧玉心会为了一个花灵,把她也给毙了? 除非他不想让离雪复活了! 宫泠羽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她强忍住恶心,将现场收拾了,反正花灵也没有尸体,那青色符纸被她扔到了另一口井里。从花灵那里搜刮出来的匕首,没有放在身上,而是贴着那鲜红的嫁衣藏好了。 第328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5) http://.biquxs.info/

把花灵灭了,宫泠羽接下来的小半天都是胆战心惊的。 晚上碧玉心才过来,身上还有微露的水汽和竹子的淡淡味道。 宫泠羽不免想到,莫非他是刚从那片竹林过来? 他守了离雪一直到现在? 啧,真是个情种啊。只可惜,太变态了。 被碧玉心这样的男人喜欢上,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想一味的霸道占有! 碧玉心竟然又盯着宫泠羽出神了…… 现在的情况是,宫泠羽窝在小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碧玉心半跪在她面前,伸手去抚摸她的脸…… 宫泠羽没有避开,这一下摸实了。 碧玉心似乎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手指如触电般松开,刚要发怒,却见宫泠羽朝着他张开了嘴,哇的一下吐了…… 碧玉心:“……” 其实宫泠羽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只呕了点酸水,她胃里空空的,难不成还要把肠子给他吐出来? 这一招委实膈应到了碧玉心,他一脸的方案,站起来还想打宫泠羽。 宫泠羽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扬起了脖子就等他打呢。 最好这一下狠点,能给她拍晕过去,这下也不用清醒着饿的难受了…… 她一扬起脖子,碧玉心就冷笑了一声,旋即收起手,冷冷道:“我不打你了,左就你就没有多久可活了,就当我大发慈悲,饶过了你。” 碧玉心起身,掸了掸衣角,信步离开。 他走出去没多远,便问道:“花灵死哪儿去了?” 听到这话,宫泠羽总算吐出一口气,原来他不知道花灵已经被她弄死了…… 放松下来,很快便睡了过去。 但饿着的人是不容易睡着的,尤其是宫泠羽今天还杀了人,见到了那么多血…… 若是放在以前,这些根本都算不了什么的,但是她真的好饿好饿,要不是觉得这屋子里的家具太脏了,她连啃木头的心思都有了……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月宫死一样的沉寂。 没有鸟鸣,没有花香,没有蝉叫,连那片幽暗发黑的大湖里都没有青蛙的叫声…… 终于,熬到了婚礼的前一天。 那些没有生气的人偶拎着火红的灯笼四处走动,拿着红色的绸带装点各处,他们不言不语,只会按照主人的命令干活。 碧玉心在见到宫泠羽那熊猫一样的黑眼圈以后,哈哈大笑。 报复似的,他心情似乎不错,宫泠羽回以冷笑。碧玉心反而一把搂过她的肩膀,说要带她去参观新房。 宫泠羽冷冷的勾起了唇,这结婚不就是个幌子么。 不就是为了引云忆寒来吗? 还准备毛线的婚房? 碧玉心是脑残吗? 事实证明,碧玉心的确是个脑残。 他不止布置了新房,还布置的十分美好——红色的帐幔,红色的地毯,随处可见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高贵大气。 喜台上银色包装的红色蜡烛,花瓶里面竟然破天荒的还插着几束花! 那鲜花不知道是何品种,竟然还是七彩颜色的! 这让这几天见不到鲜艳色彩的宫泠羽眼前一亮,忽然觉得见到了朝气蓬勃! 这里到处都透着股死气沉沉的萧条,唯有这花的颜色,才能让人勉强见到一丝光亮! 这新房是经过精心布置的,而碧玉心打量这新房的目光也很细致,就好像,他真的要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般…… 宫泠羽背后一冷,碧玉心该不会想来真的吧? 宫泠羽嘴角浮出一丝讽笑——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碧玉心真的是给她布置了新房! 他这是给离雪准备的吧? 他的小算盘,不就是利用婚礼引来云忆寒,然后想方设法的弄死云忆寒,再从她身体里抽出来离雪的魂魄,弄回离雪的尸身上。 然后——顺便就和离雪拜堂入洞房了? 所以这新房根本就是为了离雪准备的! 哼,果然是禽兽的想法!宫泠羽不耻! 这一招虽然狠,但是却会很见效! 云忆寒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碧玉心的,哪怕是假的也不成! 可是,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云忆寒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他不会真的中了那个冒牌离雪的计了吧? 受伤了,来不来了? 宝宝情况怎么样?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从心里冒豆子似的往外冒,宫泠羽走神了,碧玉心恶劣的掐了她一把,竟然凑到了她的嘴边,低沉的问:“我的宫大小姐,在想什么呢?” 宫泠羽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出来,碧玉心仿佛猜到了她要做什么,脸色一变,就要躲开,宫泠羽却狠狠的抱住了他,然后哇的一声把酝酿了好久的酸水尽数吐到了他的脸上! 碧玉心快被她恶心死了,用力一推,宫泠羽就倒在了地上。 不吃东西好几天了,她的身体其实没有多大的力气了,光喝水只能勉强支撑她多活几日! 就算现在碧玉心要暴揍她,她都不会还手的。 因为她还要留着力气等待明天的婚礼! 碧玉心很快便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袍子,目不斜视的从宫泠羽面前走过去。 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他应该又是去看离雪了。 这座死气沉沉的宫殿群里到处都有人偶在干活,但没有人干涉宫泠羽,她去哪里依旧是产痛无阻的。 或许碧玉心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体不怎么样,量她折腾不了什么大事出来,根本都不屑派手下看着她把? 回到住处,樱墨依旧紧闭双目在床上躺着。 宫泠羽给他号了脉,虽然没有药,但她以银针刺穴,给他进行了简单的治疗。 他的身体受了很严重的创伤,皮外伤也很多,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波及,八成是被碧玉心那个变态用了私刑。 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樱墨,瞥见床头挂着的那鲜红如血的嫁衣,宫泠羽深深的感觉到了无力。 碧玉心,她一定要亲手手刃他! 宫泠羽没有跟着碧玉心去摸到离雪尸体的所在,但她心里在盘算着另外一个计划。 一般来说,碧玉心看过离雪以后都会来看她的,她不如想个借口出来,让碧玉心主动带她去见离雪? 可是这样的话,碧玉心便知她已知离雪的所在,会不会给她转移??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也不知道她是要对离雪的尸体不利…… 但是,碧玉心的心思极端又变态,真的很难让她给猜到了。退一万步来说,要是真的给她猜到了碧玉心的心思,那她岂不是也离极端变态更近一步了? 只有变态才会知道变态心里想的是什么!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晚上的时候,碧玉心果然又来了。 他走进房中,直奔那件珍珠嫁衣而去。 宫泠羽正在给樱墨擦脸,根本理都没有理他,他进来她也跟没看见似的。 直到头顶一片鲜艳的红色罩下来,宫泠羽才知道他将嫁衣兜头扔在了自己脸上! 宫泠羽一把扯下,挤出一丝冷笑:“怎么,你看这嫁衣不爽吗?需要我帮你烧了它?” 碧玉心冷冷吐出两个字:“换上。” “我不。”宫泠羽直接拒绝。 碧玉心破天荒的也没有来硬的,反而摸着下巴笑了:“你换上,我让人给你准备一顿吃的。” 宫泠羽挑眉:“断头宴?” 碧玉心也没有否认,拍了拍手掌,那些等候在外面的人偶侍者便鱼贯而入。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传进来的还有久违的饭香…… 宫泠羽的肚子一下又应景的叫了起来,她凑到桌前,碧玉心伸出一只手拦住她:“先把嫁衣穿上给我瞧瞧。” 宫泠羽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蒙我的?那些是真的饭菜吗?我不得先尝尝?万一是你用障眼法弄出来的假的糊弄我呢!” 碧玉心瞧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种“你小人之心”的神情,他依旧是拦着她,自己走了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肉,递到宫泠羽的嘴边。 宫泠羽揉着肚子,说:“我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你上来就给我吃这么荤的,还想我吐你一身呢?” 说着,她又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虽然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但真的把碧玉心给恶心到了。 青衫一晃而过,碧玉心走到桌边,问道:“哪儿这么多事。你可以吃什么?” 宫泠羽努努嘴,指着那一碗白粥。 碧玉心耐着性子舀了一勺,宫泠羽这才吃下去。 一口白粥,心满意足啊。 满屋子都是饭菜的香气。 她真想跟他叫板,说吃完了才有力气换衣服。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别给碧玉心惹急了,连这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宫泠羽拿起嫁衣,慢慢的走去屏风那里,还不忘说道:“希望我出来的时候这些饭菜都还在。” 碧玉心手里的勺子就差点朝她砸过去,他忍了又忍,咬牙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吃这种东西!给你一刻钟,晚了这些我便让人丢掉!” 宫泠羽也不再耽误,连忙闪进了屏风。 她根本连一刻钟也没有用,三分钟就换好了衣裳出来。 她的皮肤原本是雪白的,可这几天心理和身体双重受罪,又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此时皮肤已经是一种苍白的颜色了。 可是她长得漂亮,这种苍白,和嫁衣的血红搭配在一起,竟然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第329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6) http://.biquxs.info/

等宫泠羽换好衣服出来,房间里的人偶侍者已经离开了,房间里除了昏睡的樱墨以外,就剩下了碧玉心和宫泠羽两个人。 碧玉心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拉着宫泠羽的手坐到了梳妆台前。 他的手摸在她的小手上,激得宫泠羽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碧玉心见状,笑道:“我不过是摸摸你,反应就这么大。要是真的让你跟我洞房,你岂不是要晕过去?” 宫泠羽嘴角抽了抽,沉吟了一下,说:“可能会直接死掉。” 或许是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碧玉心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不似之前的那种阴阳怪气,让人听了就觉得不舒服。 他扶着宫泠羽的肩将她按坐到梳妆台前,他倾身下去,尖尖的下巴垫在她左边的肩膀上,望着镜子里一对璧人的身影,深深笑了。 宫泠羽被他这样暧昧的姿势弄得浑身都不舒服,碧玉心信手一拂,只见残败的梳妆台顿时明亮起来,各种各样的首饰盒仿佛被拭去灰尘,重新活了起来,连镜子都明亮了几分。 碧玉心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挑了挑,翻出一只眉笔。 宫泠羽嗤笑道:“这是要给我画眉呢?” 碧玉心没有回答她,反而托起她的脸,认认真真的给她画起了眉毛。 碧玉心这个人虽然变态得很,但不得不承认,他画眉还是很有技术的! 寥寥几笔,就飞快的将云眉勾勒出来。 宫泠羽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碧玉心画完了眉,又以指腹给她点了几处胭脂,等宫泠羽的目光再次落回镜中时,心里还稍稍的惊艳了一把。 没想到变态还会给女人化妆呢! 碧玉心眸光定在镜子里,似乎有点分不清楚面前的人是离雪还是别人了,他深情款款道:“我日后每天都会给你画眉,只要你喜欢……离雪,你要的我都会给你。永远跟着我,不要背叛我,好吗。” 说着,一只咸猪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宫泠羽嫣然一笑,语气却带着寒气:“不好。你看清楚,我是宫泠羽,不是离雪!” 碧玉心脸色一变,眉间杀气浮动。 周围的温度似乎也随着他的暴怒脾气而有所波动。 过了片刻,碧玉心眉间的杀气慢慢消散,他用眉笔拍拍宫泠羽有了朝气的脸蛋,扫了一眼她身上的嫁衣,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未置一词,起身离去。 宫泠羽追到门口,确认碧玉心是走了,才放下心来。 肚子早就忍得不行了,宫泠羽坐到桌前,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开吃…… 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宫泠羽却不敢太过放肆,狼吞虎咽吃了个五分饱,便不敢再吃下去了。 这东西有毒没毒她一下就能闻出来,但是倘若不是下的毒,而是一些其他她不知道的东西呢? 她虽然饿,但也不差这一顿饭,反正也饿了这么久了! 即使宫泠羽没有吃很多,但夜里的时候,她还是听到肚子一声叫唤,随即便奔去了茅房…… 可能是好几天没吃上一口饭,抽冷子就吃了这么多,大鱼大肉的,宫泠羽有点消化不了,在厕所里又拉又吐,折腾了大半夜…… 宫泠羽觉得身上的味道实在是难闻,便想着去湖边洗一洗。 这湖水也不是一般的深邃可怕,尤其是在苍冷月光的照射下…… 宫泠羽不敢下水,便蹲在湖边撩着水简单的洗了洗,等换了一身新衣服以后,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月亮被一片乌云遮住了一半…… 满月,今天竟然是满月了。 忽然,黑漆漆的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幽幽游了过去,宫泠羽不敢再在这里耽搁,把脱下来的旧衣服裹了块大石头,沉到了湖水里,她方转身离去。 再回到榻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宫泠羽再心大也终归是个女孩子,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胡思乱想,会觉得孑然一身孤立无援…… 明天……明天云忆寒会来的吧? 但是,如果他不来……或者来晚了呢?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可以小小的怨念一下他? 可想到他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碧玉心固然是个可怕的人物,但是只要她和云忆寒站在一起,这些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宫泠羽心中相信云忆寒,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嫁给别人的。 所以明天,云忆寒一定会来救她。 就算没有金甲圣衣、没有七彩祥云,他也会披荆斩棘的来到她面前! 宫泠羽想着云忆寒,便觉得安慰无比,她要休息一下,明天才会有精神…… 又睡了不知道多久,宫泠羽被人叫醒。 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又小得很,好像害怕被人发现似的…… 宫泠羽睁开眼,外面天还没有亮,她只觉得眼前有一道模糊的黑影,她想摸枕头下的匕首,但转念想到,匕首被她藏在嫁衣里了! “夫人莫慌,是我,若水。” 若水说完,四下环顾了一圈。 宫泠羽一下坐了起来,有点难以置信,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适应了环境,能够看清楚房间里的情景,才压低声音欢喜道:“若水,你怎么来这里了?” 若水手里还拿着个包袱,他小声道:“夫人,是公子让我来的。” “云忆寒他人在哪里?” “公子在月宫山麓带上。” 若水吹着了火折子,眼前露出一小片幽光,宫泠羽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问道:“你拿的什么?” “是易容用的东西。这里有张地图,公子交代了,让夫人沿着地图上标记的小路下山与他汇合。”若水将羊皮地图交给宫泠羽。 宫泠羽接过,扫了一眼,道:“不行,我离开了明天的婚礼怎么办?” “公子的意思是,属下替夫人……” “不行。”宫泠羽再次否掉,道:“碧玉心精得很,你若是扮成我,他很快就会拆穿的。” 若水语气微急:“夫人放心,这些公子都有安排,现在的情况,请你务必下山与公子汇合!” 宫泠羽摇摇头:“若水,你这是在作死你知道么。” 不用等到明天,万一大早上的碧玉心就突发奇想的过来看她,若水不是一下就穿帮了? 以碧玉心的变态程度,他会直接拍死若水的! 不行,她不能让若水犯这个险。 不管若水怎么劝,宫泠羽都是执意不肯离开的,他犹豫了一下,竟然给她跪下了:“夫人,请你下山与公子汇合!” 宫泠羽伸手扶他,若水不为所动,宫泠羽叹道:“若水,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你对云忆寒衷心耿耿,我也知道云忆寒没有把你当下人用,我也说过,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朋友的。所以,我不会丢下你,自己去逃命的。” 若水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可是…… “夫人,请你下山!” 宫泠羽强行将他扶起,语气毋庸置疑:“我不会走的。” 若水还想再做劝告,宫泠羽却看向他拿来的行囊,问道:“你这里还有新的人皮面具吗?能不能帮我做张人脸?” 若水不知她要作何,但云忆寒的确也嘱咐过,说如果她真的不肯下山与她汇合,便由着她去。 东西都是云忆寒让带的,也是有富裕的,若水便点了头。 宫泠羽眼神闪了闪,笑道:“那就好。” 第二天一早,当人偶侍女过来给宫泠羽上妆时,房间里已经有了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嫁衣的新娘子宫泠羽,另外一个,正是消失了一天多的花灵。 那些人偶脑子迟钝,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受了燕倾的意,过来接新娘化妆什么的,但此时,“花灵”已经给“宫泠羽”换好了装束,也置好了凤冠霞帔,便直接盖上了红盖头。 人偶们过来时便直接接走了“新娘子”。 而“花灵”则跟在了后面。 没错,这个新娘子便是若水假扮的,他比宫泠羽略高,但是他不像云忆寒会缩骨,但高点就高点吧,反正碧玉心也跟她不熟,若水头上又带了那么多东西,说是太重把腰压弯了一点也能糊弄过去。 碧玉心虽然眼尖,但是贵在他并不熟悉她,所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给若水化妆的时候宫泠羽就在想,要说假扮成她,还是得云忆寒来合适啊! 那厮有经验啊,没有她这个本尊指导都能扮得惟妙惟肖不是! 其实云忆寒来也挺好的,她能见他一面不说,云忆寒若是假扮成了新娘子,碧玉心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不会发现,偷袭制胜的几率就大了很多! 虽然偷袭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对于碧玉心这样的人渣,偷袭都是看得起他了! 宫泠羽易容成的花灵,跟在队伍的后面,心情忽上忽下,扑扑的跳。 喜堂好像设在最前边的宫殿,一路走了很远还没有到。 这月宫确实是太大了,宫泠羽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不多时,竟然有喜乐想起。 这喜乐也是意料之中的死气沉沉…… 还没有出殡的好听呢! 宫泠羽眼睛一跳,忽然想到,现在离雪被碧玉心安排在了哪里? 既然碧玉心连婚房都给她布置好了,今天他肯定觉得自己对此势在必得了,离雪应该不会在原来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离拜堂的地方有点小远…… 这样的路程太费时间和精力,况且碧玉心和云忆寒一战在所难免,他不可能不受伤吧? 受伤了,要是再折腾就更麻烦了…… 所以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离雪应该就在这前殿附近! 第330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7) http://.biquxs.info/

打开支付宝搜:7441595,有超大红包可以领,每天限1个. 宫泠羽跟在队伍的最后,走得很慢,那些人偶都对碧玉心的话言听计从,没有他的指挥,他们就跟一具木偶没什么区别,也不会主动攻击别人,更何况,宫泠羽现在易容成了花灵,花灵是碧玉心的人,他们更加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在走了一会儿之后,快到前殿,宫泠羽便悄然潜进了旁边的偏殿。 宫泠羽不晓得这里一共有几间偏殿,但在拜堂之前还有些时间,她速度快一点的话,应该可以找一圈! 这边,宫泠羽在偏殿来回穿梭,寻找着离雪的尸身,另一边的队伍,在徐徐前行。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队伍才走到前殿。 十里红毯,张灯结彩。 空气中飘荡着清冽的酒香。 未置酒席,没有嘉宾,可是却真的是婚礼的现场。 碧玉心也换下了那袭标志性的青衫,穿上了新郎的红色喜服。他的皮肤本就苍白,在这一身喜庆的红色映衬下,显得更加无力了。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深邃的笑容。眼神温柔,却隐隐透出一丝锋利。 在众多人偶的簇拥下,新娘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伸出手,接住了红盖头遮面的新娘。 礼官开始准备婚礼的唱礼祝词,一众人偶目光空洞的望着这一切。 他们是这场婚礼的唯一观礼者。 但却不是唯一的宾客。 碧玉心握紧新娘子的手,瞧着殿门的方向,目光黑暗深邃。 偏殿—— 这已经是宫泠羽找过的第三个偏殿里,月宫实在是太大,连偏殿都是出奇的大,宫泠羽目光匆匆,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串完这个偏殿她便决定不再找了,如果碧玉心也下了结界,那她是没有办法发现的。 大殿的周围,不知何时开始起了白茫茫的雾气。 起初还是一小片,慢慢便一点点扩大,这雾气来的诡异突然,宫泠羽心里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便匆忙回了前殿。 前殿的雾气同样也很浓重,但只聚在人的脚下,奇寒逼人。 宫泠羽默不作声的走到了人偶中,只听一声“一拜天地”—— 轰隆—— 大殿的金门如被炮轰,四分五裂的飞散开来。 薄雾之中,站着一袭红衣烈烈的云忆寒。 宫泠羽立刻看向云忆寒的身后,心中难免一沉。只有一个人? 云忆寒竟然一个人以身犯险? 宫泠羽不相信似的又巴望了一眼,真的只有云忆寒一个人! “你来了。”碧玉心牵着新娘子的手向前走了几步,朝着云忆寒露出一个诡异悱恻的笑容,缓缓开口,就好像是在竹林中烹酒煮茶,只为等待自己即将到来的老友。 云忆寒一步一步也走了过来。 距离碧玉心等人五步远的时候,云忆寒停了下来。一双美眸带着峭寒之意,冷冷开口:“把她给我。” 碧玉心牵着新年的手微微抬起,笑问他:“你是说我的新娘吗?” 就在这时,宫泠羽觉时机已到,她要开口告诉若水动手,突然间她的穴道一紧,有人点了她的哑穴! 宫泠羽还保持着半张开口的动作,可是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连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该死,云忆寒知不知道现在的新娘子是若水假扮的?! 他们就等着碧玉心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他呢! 宫泠羽口不能言,急的只有眼珠子在乱转,越是着急的时候她才越是想起,昨天云忆寒派若水来接应她,可是她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走,而是和若水单方面决定了新的计划,所以云忆寒还是不知情的吧? 他没有见到她,也没有等到若水的回复,所以该不会是以为,她和若水都出了意外吧?! 我擦!都怪她太过粗心大意了,怎么没想着知会云忆寒一声? 人偶全部如丧尸一样围拢过来,将云忆寒和碧玉心围在中央,碧玉心先动的手,云忆寒与他过了几招之后,竟然将新娘子抢了过去! 宫泠羽的心情真是哔了狗了,那是若水啊,抢来抢去的有什么用! 她试图冲破自己的穴道,可是越着急越乱,几秒内试了好几种方法,害得自己岔了气……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不知道是谁在打谁,紫色的光团和青色的光团闪电一般交错着,忽然,被轰坏的殿门出出现一道踉跄的影子,男影子身上似乎也穿着红色的喜服,却一条一条的狼狈不已,还挂满了鲜血。 宫泠羽也是在这个时候冲破身体的穴道,正要奔到云忆寒身边帮他掠阵,却忽然注意到了门口那一抹影子—— 那满是鲜血的人,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就连他接下来喊话的声音都是十分熟悉的:“公子,我们中计了——” 宫泠羽瞳孔微缩,那居然是若水!!! 门口一身是血的人是若水,那云忆寒身边的新娘—— 噗。 耳边似乎什么声音都突然静止下来了,只传来这一身利器入肉之音,如此清晰。 宫泠羽的心突的一跳,猛地看向云忆寒的方向,只见那新娘纤白如葱的手指,穿过了云忆寒的胸口—— 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身体的反应大于大脑的,她飞身而起,掠到了云忆寒的身边,几掌打飞了试图靠近的人偶,冲动之下她下手的力度根本没有控制,好几个人偶都被打的胳膊乱飞,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速度有多么迅速! 新娘将盖头掀开,是一张陌生的女人脸,惨白如死人,她的眼神空洞,唇角的笑容僵硬诡异。 是人偶! 宫泠羽手掌聚起一团妖艳的紫色,直接朝着那人偶新娘拍去,瞬间把她的脑袋掀飞了出去! 作壁上观了一会儿的碧玉心忽然哈哈一声大笑,微微抬了抬手,止住了试图靠近宫泠羽和云忆寒的人偶大军。四周的雾气似乎散去了一些,他一身鲜红的嫁衣,无风自振,人偶傀儡们让开了一条路,碧玉心施施然的走了过去。 宫泠羽根本没有多响,站起来双臂展开,将云忆寒护在了身后。 碧玉心看她的动作,脸上浮出一丝讥笑:“你以为你们可以将新娘子掉包,本座就不可以么。” 万千骂人的词语堵在心口,宫泠羽身子都在发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憋出了一句:“碧玉心,你真******卑鄙!” 碧玉心笑容不减:“是你们卑鄙在先。”他意有所指的瞧了眼门口的方向,若水靠在断壁上支撑自己没有倒下,但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已经无法再向前一步。 就在他扮成新娘子即将要走到前殿的时候,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异样的压迫,且越来越怪异,他便将盖头掀开了一角,偷瞥了一眼,这一瞥吓了他一小跳,刚才还明明和一群没有思想的人偶傀儡在漆红的走廊上亡灵一样游荡,可现在却在了个陌生的地方!且周围全部都是虎视眈眈瞪着他的傀儡! 若水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他们的计划暴露了! 他意识到不对便开始反抗,抽出了宫泠羽缝在喜裙里面的匕首,跟那些傀儡厮杀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具傀儡,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多少处伤,只知道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想要报信的时候却为时已晚——那个碧玉心的假新娘,已经以手为刃,穿过了云忆寒的胸膛! 宫泠羽的动作向母鸡在保护着小鸡,这让碧玉心好一阵失笑,他似乎想伸手将宫泠羽扯到身边,但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改为开口:“泠羽,你若听话一些,我或许还能让清涯殿下死的痛快一点。” 我呸! 碧玉心这一声“泠羽”真的让宫泠羽感觉到前所未有过的恶心! 她从来没有觉得会有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的一天! 宫泠羽长发凌乱,身体却没有动弹半分,丝毫没有要退开的意思。她思量了一下,忽然反身过去,将倒地的云忆寒抱在怀里,云忆寒身体简直不堪一击,就是这样的穿胸而过,便让他口中鲜血直流,宫泠羽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这一刻,她想的不是如何杀了碧玉心,如何报仇,而是——如果云忆寒就这样死了,她也不会独活。 她不会让碧玉心得逞,她会和云忆寒一起死。 云忆寒嘴里不断的往外流着献血,很快便将宫泠羽的衣袖和裙踞都染的鲜红。 宫泠羽的脸上还是花灵的人皮面具,但随着她流了几行眼泪以后,那面具竟然自行脱落,露出她原本的面容。 宫泠羽也顾不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她抱着云忆寒,抬起头,狠狠看着碧玉心,狠狠道:“碧玉心,你搞清楚,在你面前的不是皇子清涯,是我的老公云忆寒!而我,也不是离雪,我是宫泠羽!” 碧玉心怔了一下,道:“本座自然知道,你不是她。” “可我们一样的恨你。”宫泠羽这话一针见血,碧玉心本就苍白了脸愈发白了几分。 她知道自己的话踩到了点上,也拂到了他的逆鳞,她不怕死的将早已准备好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你可能真是活得太久了,忘记了几百年前的事实,也忘记了离雪是清涯的妻子,她爱的是清涯并不是你。而你又算的了什么呢?见不得别人好,自私得很,对别人的爱只有霸道和占有,却从来没有想过成全。爱一个人是要看着她幸福,即使嫁给了别人,只要她过的幸福你也会安心。可你从来只有偏执和极端!你强迫了她,逼得她自尽而死,你以为你真的将他复活了,她就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跟你过你想要的生活么?!我只能送你四个字:痴心妄想!” 打开支付宝搜:7441595,有超大红包可以领,每天限1个. 第331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8) http://.biquxs.info/

打开支付宝搜:7441595,有超大红包可以领,每天限1个. 四周的薄雾渐渐又在靠近。 宫泠羽的一番话,说的碧玉心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儿。 但落魄之后,他妖美的脸上重新聚起了逼人的寒意:“你说的都对,但那又如何呢?” “本座会用你的性命换来离雪的重生,而清涯殿下,肉身即将毁灭,魂魄亦将破散。几百年前的王朝荡然无存了,在这个世界上,与离雪公主亲近的人只有我碧玉心了。你觉得,她会不依附于我吗?” 宫泠羽冷笑了一声:“那你不觉得,她还会自杀吗?” “本座会废掉她的双腿,将她软禁在寝宫里,一生一世。” 宫泠羽慢慢站了起来,看他的表情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良久之后,她似乎对于这番极端偏执残忍的说辞无从反驳,也只是淡淡道:“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如果你一定要把这种变态的爱强加到别人的身上,那我没什么可说的。” 轻叹了一声,宫泠羽慢慢做了一个拔剑的动作。 她的手中没有剑,可修长清瘦的手指划在空气中,无数流光溢彩破空而来,一把由花瓣组成的剑横空出世! 宫泠羽握紧剑柄,眸光清寒:“但我不会束手就擒,你我之间还有一战。” 碧玉心凝视她手中的花剑,微微诧异:“你不是我的对手。” 宫泠羽嫣然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她的表情说不出的清丽,眼底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温度,却让碧玉心的手颤了颤! 离雪! 就在刚刚,他居然在宫泠羽的身上看到了离雪的影子!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离雪就是离雪,宫泠羽就是宫泠羽,即使是转世的关系,碧玉心也把这两个女人分得很是清楚,从未混淆过! 可就在刚才,宫泠羽眼神坚定的说完那一句话以后,他居然有些错乱了! 他常常会盯着宫泠羽失神的看,因为他在透过她,看到她身体深处离雪的那一抹灵魂。可是刚刚,他同样也是望着她失神,却是因为,他差点分不清楚站在他面前满脸坚强的女子到底是谁! 是宫泠羽,还是离雪? 为什么他就偏偏忘记了,转世轮回——其实也是同一个人啊! 碧玉心没有发现的是,他一时怔乱,竟然唤出了离雪的名字! 宫泠羽眉头一皱,这傻x又对着她喊离雪做什么? 他不是一向把她们两个分得很清楚么。 在他的变态思维里,她这个所谓的转世,不过是霸占了离雪灵魂的别人! 真是可笑! 碧玉心仍在发怔,宫泠羽想趁机偷袭他,但转念又是一计浮上心头。 她慢慢将手中散发流光溢彩的剑放下了几寸,目光温柔,语气也温柔,朝着碧玉心郎朗开口:“碧玉心,你看着本公主的眼睛。” 在不知道自己就是离雪的转世时,她不止一次的听云忆寒说起过,他说她的这双眼睛好熟悉。 当时不明所以,不知道这其中还有故事,她也就当云忆寒是放屁。但现在想来,原来他看这双眼睛熟悉真的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就是离雪啊。 碧玉心起初听她说话时,清醒过来,杀气瞬间暴涨。但当他对上宫泠羽的那一双眼睛时,杀气又瞬间偃旗息鼓。 甚至,他露出了一丝迷茫的神情。 宫泠羽心里一乐,有戏! 她虽然对自己是离雪那辈子的事情没有什么记忆,但云忆寒说过离雪是温柔的,她便学着温柔,渐渐靠近了碧玉心。 碧玉心是仇视社会心态,觉得所有人都与他为敌,所有人都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害他,他心里更清楚离雪是不会爱自己的。但他却宁愿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只要离雪复活了,她就得乖乖留在自己的身边。 长此以往,碧玉心的心理不变态才怪! 已经离得碧玉心很近了,宫泠羽开始紧张,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碧玉心也不是人,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杀死他,但她知道,在丧尸片里,杀死丧尸的唯一方法就是砍掉他们的脑袋。 所以她也决定要砍下碧玉心的脑袋! 宫泠羽嘴里在温柔的说着话,手上却在慢慢做起了准备—— 一刀,她只有一次机会,只允许一刀成功! 暗自深呼吸了一把,碧玉心似乎已经完全分不清楚她是离雪还是宫泠羽了,宫泠羽心中默数三声,一,二…… 砰! 偏殿突然传来的巨大声响,让碧玉心顿时回神,宫泠羽暗道不好,猝不及防便被碧玉心一掌拍了出去! 而他并没有立刻过来碾死她,而是脸色陡然一变,朝着方才声音传来的偏殿奔去! 那些伫立在大殿里,一具具行尸走肉也跟着他的方向而去! 脚步乱踏,人影攒动,宫泠羽担心他们踩到云忆寒,立刻飞身过去,忍着五脏六腑因为晃动带来的剧痛,将云忆寒的身体提起,落到了被毁坏的殿门边…… 若水足下一顿,因为过度着急而趴在了地上。 偏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这边鸡飞狗跳全部奔向了那边,一阵炮土狼烟之后,只余下了残肢尸体,和宫泠羽、云忆寒、若水三个人。 云忆寒昏迷不醒,宫泠羽替他把脉,刚刚察觉到他的脉象好像有异常——怎么没在跳动? 哗的一道白光之后,被宫泠羽揽在怀里的“云忆寒”身体慢慢绵软了下去,竟然变成了一张纸…… 宫泠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若水却好似明白了什么,眼中狂喜而过:“是式神!” 若水见宫泠羽还一脸懵逼,简单解释道:“这是公子的障眼法!公子没事!” 天,他刚刚也以为这是真正的云忆寒! 宫泠羽原地呆了三秒,才慢慢反应过来,难怪,难怪云忆寒没有心,却因为这穿心而过的剧痛倒地,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只在流血便因为这是他的替身而已…… 宫泠羽方才跟在队伍后面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也就是看这队伍快到前殿了她才离开的,碧玉心一定就是趁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换掉了若水! 他既然一早就发现了她和若水的阴谋,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给他们来一招措手不及,他真特么的是太阴险了! 但云忆寒这一招,倒更是让她喜出望外! 忽然,宫泠羽想到了什么似的,蓦地抢过若水手中的剑,一个点起,朝着偏殿疾驰而去! 既然云忆寒的替身在这里,那么方才偏殿的动静肯定是他闹出来的了! 果然如宫泠羽所料,在偏殿闹出如此动静的,的确是真正的云忆寒。 而偏殿的景象,更是让人如堕地狱! 月宫昔日暗黑的金碧辉煌变为了寒雾中的半壁残垣。 满地腥臭的血水里,人偶傀儡的尸首四分五裂,像是被极细的丝线切剁成各种的形状。 红衣肆虐的碧玉心站在高高的水晶台上,表情怪异的望着对面的白衣胜雪的云忆寒。 云忆寒依旧是截然一身。 碧玉心的身后的是万千亡灵军队。 那些生着青色尸斑的脸,人面兽身獠牙长臂,浩浩汤汤,不计其数。 一时间,这宫殿竟然完全变了模样!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这些亡灵大军中还有灰暗色的影子,寒雾中透出一双双绿色的眼睛,阴森彻骨。 碧玉心左手提着一只炼魂盏,右手托着一抹幽蓝色火焰。姿态优雅似清白的神祗,却是嗜血的魔鬼。他眼里的怒火一寸一寸燃烧起来,仿佛要将这天地都烧为灰烬。 宫泠羽掠到了云忆寒的身边,与她站在一起。 云忆寒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美眸中似有叹息。 宫泠羽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也是这个时候,宫泠羽才注意到,原来在碧玉心的面前竟然还有一具水晶棺! 那水晶棺的棺盖子被掀到了一边,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但仔细去看,好像,那里有着什么东西在发光,流萤一样星光点点…… 在慢慢的消失…… 等到那细碎的光芒完全消失以后,碧玉心双目爆红,疯了一样仰天长啸,血红的双眸射向云忆寒,说话的语气已呈疯癫状态:“清涯,你竟然毁掉了离雪的肉身!” 这个男人,他怎么忍心!!! 就是这个时候,云忆寒握紧了宫泠羽的手,目光虽然放在碧玉心的身上,话,却是对着身边的女子说的。 “那真的是离雪的肉身吗?离雪的肉身早在你强行将她从王陵带出时便已毁掉,你那棺中留着的不过是靠你术法维持的傀儡!而真正的离雪,早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云忆寒深情款款似在告白,末了还不忘回看宫泠羽,笑着补充了一句:“但她这一世叫做宫泠羽,她虽然是离雪的转世,但,她也只是我的小羽,我云忆寒的媳妇儿。” 大敌当前,其实宫泠羽已经不在乎云忆寒在说啥了,她现在心里想的就是杀死碧玉心。 可是云忆寒突然这样,又无端的让她觉得……有些感动…… 云忆寒靠近她,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捧着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小宝很安全,小羽,我……是我愚钝,竟然才发现,让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云忆寒也没有解释什么,宫泠羽听得一头雾水。 云忆寒却并不打算告诉她了。 原来他爱的小羽就是离雪的转世,她十六年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但他却没有发现,她的那一世,她嫁给了世子燕倾,而他们,竟然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就那样生生错过了! 这一世…… 这一世却是他先遇到的她,在燕倾之前,在碧玉心之前。 他总不会放手了。 “你捏的我手好疼。”云忆寒手上忽然用了力,宫泠羽疼得很便提醒了他一声,云忆寒轻笑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也很疼的好不好。” 宫泠羽抿唇,眼底一抹狠色亮起:“不好,我们先杀了碧玉心这变态!” 四周的傀儡都得了命令一般在蠢蠢欲动,云忆寒脸上却不见丝毫的紧张,甚至还带了一丝悠闲:“小羽,女孩子不该这么打打杀杀的,你……” 宫泠羽打断他的话:“这次必须要并肩作战,你别想再把我甩开,或者说什么想把我保护在羽翼下的话。” 云忆寒被她这话堵得一时哑口,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好。依你。” 我们,并肩作战。 打开支付宝搜:7441595,有超大红包可以领,每天限1个. 第332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9) http://.biquxs.info/

打开支付宝搜:7441595,有超大红包可以领,每天限1个. 碧玉心疯了一样,在水晶棺里一顿乱刨,双手都沾满血,血肉模糊。 他好半天才安静下来,似乎相信离雪的尸体真的不复存在了…… 他血红的眼睛爆瞪着云忆寒,最后却倏然落在他身边的宫泠羽身上,那狠厉的眼神看得宫泠羽浑身不自在! 碧玉心丧心病狂的开口:“既然离雪不在了,那你便代替她,永远陪在我身边吧!” 宫泠羽自然明白这蛇精病在指的自己,他还真是有病! 离雪回不来了,他又惦记上了自己!宫泠羽简直想****的仙人板板!她还没来得及张嘴骂他,倒是云忆寒先爆了粗:“你他们的有病啊!你就这么空虚寂寞冷啊,想让人陪着你是不是?那老子陪着你好不好?老子奉陪到底啊!” 多说无益,直接干吧! 云忆寒取出一只短笛,悠然吹了一声,忽然间,无数白衣弟子不知从何处涌出来,在白雾更深处,将碧玉心的亡灵大军从最外面包围起来。 亡灵大军的个数本就不计其数了,这白衣弟子的数量更是让人惊叹…… 宫泠羽惊喜的瞧了眼云忆寒,这厮什么时候囤了这么多兵力? 云忆寒一把搂过她,脸上的神情相当淡定,只是漂亮的眉梢轻轻扬起了些,美的阳光又帅气。 “怎么样小羽,你男人我,还可以吧?” 宫泠羽嘿嘿一笑,勾着他的脖子直接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说:“也不看看是谁老公!”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对面的碧玉心眼睛早就喷火了! 离雪连尸体都灰飞烟灭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给宫泠羽抓过来! 得不到离雪他也要得到她! 碧玉心的目光太露骨了,宫泠羽微侧了一下身子,躲过他那恶心的目光,她手腕一动,花剑再次成形! “忆寒,你尽管对付碧玉心,我给你掠阵!”宫泠羽说着就要出手了,忽然,她身子僵了一下,再也动弹不得,她急道:“云忆寒,你干吗又点我?!” 不是说要一起并肩作战的吗?! 云忆寒单手结印,在宫泠羽周身展开一张透明的结界,将她完完全全的护在结界里,她在里面,却可以清楚的看大外面的景象…… 结完界以后,云忆寒便隔空解开了宫泠羽的穴道,宫泠羽一把扑在结界上,大怒:“云忆寒你放我出去!” 云忆寒站在结界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道:“小羽,碧玉心是个莫测的敌人,我……我也不是有十分的把握的。” 但是如果最后他没有办法活着杀掉碧玉心,他便和他同归于尽。 但是他的女人不能死。宫泠羽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照顾好他们的宝宝。 云忆寒这一眼万年。 宫泠羽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咬唇,低吼:“忆寒,你放我出去,咱们两个联手胜算还大一些……” 云忆寒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宫泠羽在结界里急得脸都白了,她能够看到结界外的情景,也能够听到外面厮杀的声音,能够看到云忆寒背对着她,长身玉立,即使身在混乱之中,他也是一道无法抹去的秀丽风景。 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个动作,四周的厮杀声迅速暴涨。 白衣弟子从八方奔袭而来,与亡灵军团的怪物厮杀在了一起。 场面一时间难以控制。 伏尸百万。 血花飘散。 白骨累累。 宫泠羽在结界中被保护得好好的,可她却仿佛闻到了外面浓重的血腥味道……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浸在了殷红的血液里。 她的眼睛被外面的惨景渲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目光却一直在追逐着云忆寒,他又使出了一招,灵力四下飞散,如一根根小箭将碧玉心钉在了半空中。宫泠羽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儿,这才稍稍放下,但很快,碧玉心便挣脱开了…… 宫泠羽的心情一瞬也不敢放松下来,不管外面的场景如何混乱,她都能够看清楚云忆寒和碧玉心战斗的场景……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就这样瞪着眼睛干看着…… 她伸手在结界上摸了摸,开始寻找破结界的法子。 …… 水晶帘动了动,似有人掀帘而入,步天音迷糊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白影一闪,她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轻轻撑着身子起来,在云长歌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搂住了他的脖子:“长歌,到哪里了?” 云长歌拿下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中轻握住,一手搂过她的腰,笑道:“叫夫君。” “哼……”步天音哼了哼,就是不开口让他满意。 半年之前,步天音和云长歌打了个赌。 云长歌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碧川大陆以外,还有其他的大陆版块存在,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步天音本着穿越守则,觉得应该不会有了,于是两个人进行了一场“壕赌”。 所谓的壕,便是步天音的赌注——她若输了,就得再给云长歌生一个。 步天音对此是很拒绝很拒绝的! 两个小兔崽子就已经够头疼的了,云长歌有完没完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造人计划实在是让她吃不消啊…… 所以在打这个赌之前,步天音也是犹豫了好久的。 毕竟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是在云长歌的手里头吃亏。那货太能算计了,并且算计她还和算计别人用的心思不一样,想想两个人谈恋爱那会儿她就总在他手里头吃亏上当,什么都赔进去了,被他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这话一点也不假。 但是这个赌吧,实在是新奇。步天音知道轻易不能跟这货打赌,因为会输得连胖次都不剩,可是她……没忍住。 说到底,她也是好奇心重,想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存在其他的大陆…… 要是真的有的话,她说不定还能遇到别的穿越者呢! 天下穿越一家亲嘛! 这不,他们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行了小半年的路程,终于在穿过一片沙漠之后,抵达了另一个国度。 这里叫聚窟洲。 这里的人穿着打扮和北野望的东壤国差不多,或许都是因为靠海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这里真的属于另外一片大陆。 梵天大陆。 名字听着就是霸气。 在步天音感觉到霸气之余,云长歌不忘提醒她:“造人计划是不是可以进行了?……” 步天音:“我头疼!” 云长歌只是笑笑,没有拆穿她——这么多年,她只要想躲云长歌就会装头疼,他一次也没有拆穿过她。 云楚总觉得他这样实在太宠着她了,为了她,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根本没有过,她给他多生几个孩子,不也是在情理之中吗?结果云楚这吐槽的后果就是,自己被云长歌罚洗了一个月的马桶!!! 因为云长歌说,他自己的女人,他宠着怎么了?他想怎么宠也轮不到别人来指指点点。 云楚,默。 步天音这头疼就一直装到刚才,云长歌上了马车,她就醒了,窝在他怀里问在哪里。 云长歌抱了她一会儿,那双倾世绝艳的美眸微微笑了笑:“这个地方叫……蜃海冥夜。” 蜃海冥夜……好霸气的说! 步天音在他怀里拱了拱,抬起头去看他,恰好对上了他那双微微朝下望向她的眼眸。 他轻浅一笑,眸中似有花盛开。 步天音的脸蓦地红了,天,都老夫老妻的了,她怎么还是这么垂涎他的美色…… 这不能怪她,怪就怪云长歌生得太美了,即使已经是两个娃的爸爸了,他依然年轻俊美,从不辜负他‘天人少年,国士无双’的美名…… 步天音默默吞了吞口水。不行,色即是空,她要忍…… “长歌,我们回去也把金碧的地名改的这么霸气好不好?” 云长歌没有说话,他抬眸望向外面。 刚才步天音一直在马车上睡觉,马车便一直在山脚下的河边停着,现在是夏天,在这里倒也清凉。云楚不仅充当车夫,还是个碎催,他知道他那清明如月的公子陛下想跟小媳妇儿二人世界,他就识趣的去山上摘了些果子,云长歌忽然看向外边,很明显是云楚回来了。 的确是云楚回来了,但是他两手空空,眼睛里甚至还有一丝的慌乱。 云长歌问道:“怎么了?” “公子,那边的山上……”云楚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云长歌放开步天音,身子稍微倾了一下,步天音脑子还有点迷糊,只见云长歌下了马车,她迟疑了一下,后反应劲儿的也跟着下去了。 云长歌白衣胜雪,一身清明利于茵茵绿草之上,他没有回头,便知步天音也下了马车,一只白皙若玉的手伸向了她。步天音的手才与他相握,便被他一把扯进了怀里。 云长歌的目光一直放在远处重峦叠嶂的青山群上。 步天音打着呵欠瞧了一眼,却忽然僵住了。 那里……那里的天色怎么完全一团黑暗? 好像天空破了个大洞,露出了黑色的旋涡一样! 云长歌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那里有人在斗法。” 并且,场面一定是极其残忍惨烈的。 步天音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就差摩拳擦掌了:“去看看,好久没看人干架了!” 云长歌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什么也没有说,宫泠羽却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咳了一声,改口道:“我,我好久没有欣赏人家户外肉搏了,云大神,咱们去瞧瞧?” 打开支付宝搜:7441595,有超大红包可以领,每天限1个. 第333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大结局 http://.biquxs.info/

打开支付宝搜:7441595,有超大红包可以领,每天限1个. 在金碧,众所周知,不管是在谈恋爱的时候,还是结婚以后,生孩子之前,还是生孩子之后,云长歌对步天音的管教都是极其严格的。 她自己潇洒懒惰自由自在惯了,大毛病小毛病也养了一堆,都是这些年在云忆寒的淫威之下一点一点改正过来的。 她的言行举止都没有一点符合皇后的要求,但云长歌就是生拉硬拽的给她“培养”成了一个奇葩“大家闺秀”…… 云楚内心os:请不要侮辱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好吗?你让全天下的淑女情何以堪啊? 云长歌原本是不想参与的,他这趟出来的目的很纯粹——就是因为知道步天音待不住,又好吃又好玩儿,他带她出来散散心而已。 他没有功夫管别人的事。 更何况,上面的情景必然是凶险万分的…… 但是,看到步天音眼底那些闪烁的星芒,云长歌便不忍心拒绝她了。 ——自从当上皇后以来,这丫头都是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的,绝不给他丢人现眼。所以这些年,她虽然也没落下学功夫,但毕竟是……学礼仪的时候大于学功夫的。 她应该憋得很难受吧? 她生来就有些好斗的天性,他这么总是管着她护着她,她平时嘴上不说,但心里应该也是有些小怨念的…… 云长歌这一生从未有过特别想要得到的,步天音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想要得到的女人,诚然,不管他们经历了什么,他使了什么手段,他们最终都是在一起大圆满了。他爱她宠她,尽最大可能的让她拥有一切……除了自由,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所以,他怎么忍心拦着不让她上去看看呢? 最后,云长歌还是带着步天音上了山。 山上的情景简直是人间地狱,比云长歌预料的还要惨烈十倍。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脚下是一片已经成为了废墟的殿阁楼台。 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残肢。白骨都堆成了一座座山。 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道,令人作呕。 能喘气儿的没剩下多少,一些红衣浴血的人仍旧在持剑和青面獠牙的怪物分离厮杀,很难想象,他们这原本是白衣,却生生被血染成了地狱的颜色…… 在这一地惨乱之中,一方闪着淡光的结界吸引了步天音的注意。 那结界里有个少女,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好像在撕心裂肺的喊着什么…… 她看的那个方向有东西。 步天音飞身掠起,就朝着那边飞去,忽然,这一地的妖异残肢诡异的动了动,有几个只剩下了上半身的怪物突的掠起,似乎是闻到了活人的气息,朝着步天音偷袭而去! 云长歌眼神微变,轻抬衣袖,一道白光闪过,那几个怪物全部都碎成了渣…… 步天音根本不顾左右,一心只往那边招呼,云长歌默默跟在她的身后,替她铲平周围的一切。 等步天音飞到了结界处,云长歌差不多也到了,他轻振衣袖,即使这么一小段路披荆斩棘而来,他依旧纤尘不染,衣袂如新。 步天音似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朝云长歌招手。 云长歌信步走过去,便瞧见了那结界中女子所望的——那是两个…… 怎么说呢? 那是两个,面对面跪着,互相给了对方一刀的男人。 那应该是一把剑断了两截,被他们一人捅了对方一下…… 一个青衫染血,一个白衣染血,却依旧掩饰不住那丰神俊朗的一张脸。 结界里的宫泠羽心急如焚,忽然见到战场上出现了几个陌生人,不由得警惕起来。 云长歌的目光凝在了那两个一动不动的男人身上,又瞧了一眼结界中的女子,不待步天音开口,他便走到结界外,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尔后朝步天音伸出手:“小步,无名剑。” 步天音信手一拂,将无名剑召出,扔到了云长歌手上。 云长歌面对着结界思量了一下,云长歌看着宫泠羽,指了指耳朵。宫泠羽明白过来,他让她封住耳朵,这白衣男人要劈结界! 她向后退了一步,用内里封住了耳朵。 可是他行吗? 这结界——刚才她试了很多种法子都没有用,可见云忆寒是铁了心不让她出来。 宫泠羽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又落在了云忆寒的身上…… 这个该死的碧玉心,竟然在云忆寒一招过后装死,然后用碧水剑偷袭了他,好在云忆寒反应不慢,将碧水剑折断,也给了他一刀。但是现在他的伤口在流着血啊,他已经一动不动好久了…… 砰—— 即使封住了耳朵,宫泠羽还是觉得天地一个剧烈的颤动,地震一般,但是结界消失了…… 云长歌刚才是看步天音封好耳朵后才下的手,劈完结界以后又是立刻去看她,步天音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看向了结界。 结界里的宫泠羽身子还没稳住就扑了出来,踉跄着扑到云忆寒身边,一脚将同样不能动的碧玉心踢开,从旁边的尸体上拔出剑,一刀毫不留情的割掉了他的脑袋。 碧玉心这才叫死绝了…… 可是他嘴角依旧挂着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 宫泠羽将云忆寒抱在怀里,伸手要拔他胸口的刀,宫泠羽要出声阻止,这个时候不能拔刀,会大出血的! 云长歌轻轻拦住了她,朝她摇摇头。 宫泠羽拔刀前在云忆寒身上做了些别的动作,她拔刀的动作也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那伤口并没有因为利器的脱离而血流不止,只在流了一点血以后,便不再流血了。 宫泠羽又替云忆寒号了脉,脸色总算放松下来,他没事,只是太累了…… 累了就休息吧,一切还有她在。 简单的处理了云忆寒的伤口,宫泠羽还不忘起身朝这突然出现突然出手帮她的恩人道谢。步天音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眼前的情景,云长歌却是已经心中有数,他微微笑道:“无妨。” 步天音看了一眼重伤的云忆寒,道:“我们的马车就在山下,车上有止血治伤的良药,你不如随我们下山吧?” 宫泠羽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眺望了一下战场,眉头轻皱了一下。 云长歌猜到她心中所想,道:“白衣剩余七十人,那些怪物只剩下了十二个,不足为患。” 宫泠羽有些讶异的看着他,眼神说不出的诧异和惊喜。 步天音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不要搭理他。妹妹,我们不是坏人,你……” “好,我随你们下山。”宫泠羽答应了,抿了一下唇:“谢谢你们。” 反正现在云忆寒的身体也不适合再长途跋涉,这三个人……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云长歌吩咐云楚背起了云忆寒,他和步天音手牵着手,宫泠羽守在云忆寒的身边,一行人默默向山下走去。 云长歌和步天音脚步稍快了些,走在前头,途中还有些怪物出没,都被他们挡了回去。 走了一会儿,云忆寒幽幽醒来,似乎眼前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危险,他看着宫泠羽,勾唇一笑,开口说道:“小羽,给我唱首歌吧……” 宫泠羽低声道:“你不是说我唱歌要命?” “但是我想听……” 宫泠羽没有再继续说话。 云忆寒哄她道:“就唱你那个时代的,挑个好听的……” 云楚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听到这里的时候,身子微微颤了颤,没来得及思考再多,宫泠羽就轻轻唱了起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云楚:公子您这位小娘子唱歌的确是要命啊! 简直比我们步大小姐还要命呢! 前头一边打怪一边热血沸腾的步天音突然出现了幻听——她怎么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唱《青花瓷》? 云长歌抬手,指了指后边。 他已经把猜测出来的大概故事讲给她听了,步天音觉得这对男女实在是感人,便决定要救下他们——尽管她一开始想帮他们,是因为这个叫泠羽的女孩子,五官给人的感觉很熟悉,很像……南织。 她是没有办法对一个给人感觉很像南织的女孩子袖手旁观的,更何况,云忆寒说他们这对情人之间应该也经历了很多苦难,所以她才动了恻隐之心的…… 没想到…… 步天音掠到了宫泠羽身边,激动的拉起她的手,宫泠羽吓了一下,却没有缩手,步天音激动道:“你也是穿越来的?” “……” 宫泠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问她:“难道——恩公你也是?” “什么恩公不恩公的啊……”步天音仿佛见到了久违的亲人,她一手拉着宫泠羽,一手招呼云长歌:“老公,快过来给我老乡的老公看看伤……” 云长歌:我又不是大夫。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给云忆寒号起了脉…… 步天音给宫泠羽打保票,有云长歌在她老公不会有事的,不知为何,或许是来自同一个世界,宫泠羽也很喜欢步天音,她们便一路聊着她们那个时代的事情,一直回到了马车上。 云长歌的马车足够宽敞,坐下四个人亦是绰绰有余,他一路给云忆寒疗伤,一路去往温泉行宫…… …… 一年后,云忆寒伤势痊愈。 步天音和云长歌已经回去了金碧,宫泠羽也和步天音结为了姐妹,并约定,等云忆寒伤势痊愈以后,他们就去那个大陆找他们玩耍…… 于是这天,宫泠羽欢欢喜喜的给云忆寒收拾衣物,想着明天就可以去找异世的亲人聚一聚了,心中无比高兴…… 突然间,身后一具微暖的躯体将她直接压在了床上,云忆寒的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宫泠羽,怒:“你闲着没事看着小兔崽子去!” “才不。唔,长歌家都有两个娃,据说第三个也快出来了,你才给我生了一个。小羽,咱们再要一个?” 宫泠羽:我拒绝!!! —全文完— 打开支付宝搜:7441595,有超大红包可以领,每天限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