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品商女:锦绣田园路》 第一章:遇匪 “大哥,这余泼皮说的话能信吗?在这等了这么久还不见人,咱们会不会被骗了?” “就你聪明!多嘴,那江老三一直在镇上做生意,若不是此次进京赶考出了事,怎么可能让那俩娇滴滴的小娘们回这山旮沓里来。” “听说江家那小子进京前还将所有盘缠都留了下来,肯定就在那俩娘们手里,等抢到这笔钱,大哥带你们进城吃肉!” “真的,好,谢谢大哥!” “嘘,嘘,别出声,快看有人来了。” 丛林之外,两个身影一深一浅徒步进入山林,此处苍山碧水,云雾缭绕,两人晃晃悠悠了好半天,才从荆棘密布的丛林中探出一条路来。 为首的山匪立马拿上大砍刀,对着身后一招手,冲了出去。 “站住!打劫!” 江琉玉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首先反应过来,上前将刘氏护在身后,“你们是什么人?青天白日在此打劫,就不怕官老爷把你们都捉了?” 几个山匪原本横眉怒目,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鸟不拉屎的西山村还有官老爷?老子就是官老爷,少废话,要想活命就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老子认人,老子这刀可不认!” 说着,为首那人举起手中的刀,对着一旁的树枝劈头就是一刀,树枝直接断成了两截。 江琉玉没想到此次回来竟会遇到这样的事,盯着面前的几个人,一时有些犹豫。 身后的刘氏是个胆小的,忙扯了扯江琉玉的衣袖,“听说这西山村的山匪向来横行滋事,不讲理的,咱们不要同他们争,将银子给他们便是,等回了家,将此事告知你爷爷和大伯,让他们出面替咱做主。” 江琉玉暗中抱紧包袱,正在思考之间,山顶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几个人几乎同时回头,只见,一根三人合抱的大粗木从山头滚了下来,连带着大块大块的石头和枯木枝,碾压过山头的泥沙顿时从中翻腾…… “老大,快跑啊,山崩,是山崩!” “娘的,一群蠢货,怎么不提前打探好,你不是说今日势头大好,万无一失的吗?” 眼看着三个山匪连滚带爬跑出山林,江琉玉眼疾手快,拉着刘氏往一旁的大树后躲,恍惚之间,似乎看见原本大粗木滚落下来的位置,有一个黑影冒了一下。 “玉儿……”刘氏两眼泪汪汪,握着江琉玉的手不住地发着抖,“这是得罪了哪路祖宗,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娘,不过就是树枝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不知但江琉玉却是清楚,山崩是从地底下开始崩裂,哪有从山顶开始崩的,今日这事,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江琉玉一直盯着山头,神色一动不动。 “不是山崩,那……” 刘氏话还没说完,正那时,丛林外又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咚——” “吁——” 两人同时回过头,此刻丛林外围集了大批人马,正朝他们这边靠拢。 声音由远至近,领头的人一身战甲,胯下精品汗血宝马,看着面前这片山林眼睛微眯了眯,“来人,进去给我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弓箭手从旁准备,一队人马慢慢靠近山林。 这一次,江琉玉察觉到是真的危险,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冲着她们来的,或许这山林中,本就还有别的人? “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就在江琉玉抬头看向粗木滚落的地方,只见上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也正看向她,虽然只露出半只脑袋,不过话却是对着她们说的。 苏景夜眉头微皱,十分警惕地勘察着四周的情况。 他本是庶出皇子,没有权利在朝堂议政,却因不小心说了一句“家国本为一体”,而惹恼了太子,原本应该领着封地,逍遥过市的景王爷,却没想到一路被追杀至此。 两天两夜了,这群人依旧穷追不舍。 太子向来狡猾,他猜测,刚刚山林中那出强盗抢劫案,定是他们故意设下的阴谋,看准了自己会出手,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还击。 苏景夜想着,再向下看时,山下已经没了那两个女子的踪迹。 “娘,来,慢点。”摆脱了山匪,江琉玉二人一路往西又走了一里路,根据爹爹临走时的嘱托,江家主宅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 “娘,您还记得回家的路吗?”江琉玉自从几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就从来没有回来过,眼下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看刘氏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江琉玉叹了口气,“您先在这歇一歇,我过去找人问问。” 江琉玉没走多远,迎面而来一个书生样貌的男子,“大哥,麻烦问问,西山村江家该怎么走?” 男子用麻布裹着头发,面上灰扑扑的,加之身上背着柴火,江琉玉竟真没认出来眼前的男子就是刚才救了她们一命的人。 “从这里过田埂,直走右转就到了。”苏景夜说完扛起柴火就要走。 他在这个村子躲了两日,基本地形已经摸得一清二楚,此处虽然依山傍水,但与外界信息不通,苏景夜打算先在这个村子里安定下来,躲过太子那些人的追杀再说。 看二人的打扮和样貌,又想到刚才在山林里发生的误会,苏景夜走出几步又转头回来,“若是找不到,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正好我也住这村子里。”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江琉玉道过谢,连忙带着刘氏跟在他身后。 因有山林中的事,江琉玉不免多出几分警惕,不时小心打量起那人,却觉得越看越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与此同时,西山村,江家主宅。 西山村有名的泼皮癞子余向,正在江家陪江老爷子喝茶。 江木青从衣袖中拿出两锭银子,放到余泼皮手中,“这次,多亏有你,帮我解决了大麻烦。” 余泼皮忙收下银子,往嘴巴里塞了一把现剥好的花生米。 一挥手豪言道,“你就放心吧,我余泼皮虽然人不怎么老实,但做事向来靠谱,人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只要那俩娘们今日敢回来,我就敢绑了扔山里当压寨夫人,哈哈哈。” 江木青听见这话,也是一声冷哼,“要不是老大回来告诉我,老三在外经商出了事,我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眼下钱虽然交回来了,但想送回来两个吃白饭的,我可不答应,死了才好,死了还可以去陪陪我那不孝的儿子。” “嘿嘿,如此,我就先告辞了,我得去通知那帮兄弟,下手轻一点,回头还能卖给人牙子换点钱花花。” 余泼皮拿着银子,又往衣包里装了一把花生米,起身正要走。 门被从外推开,江琉玉母女二人满头湿发,一脸欣慰地出现在门口,“终于到家了。” 第二章:自立门户 江木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接垮了下来,怒瞪着余泼皮,走上前,气得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你个废物!” 余泼皮连稳了两道,才立险些倒下的脚步,手中的银子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又被江木青一把抢了过去,“拿过来。” 余泼皮也是傻眼了,不是已经让人将消息给那帮山匪放出去了吗?怎么这两人还好好的在这儿! 江琉玉母女站在门口,看着二人的脸色,从动作和话语中,不难发现蹊跷,江琉玉心下一定,跟着刘氏走上前。 “玉儿,来,赶紧过来给爷爷见礼。” 刘氏出身大户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当初江琉玉的父亲江明宇考中举人,在县上被刘家榜下捉婿,这才有了这桩姻缘,不然凭借江家的门第,哪能娶到刘氏这样贤淑的女子。 不过还好,江家门第虽然不高,但江明宇是个上进心极强的人,这些年在外做生意赚的钱,也让江琉玉和刘氏吃穿不愁。 因此,江琉玉不怪刘氏如此软弱,本就是个没承受过苦难的,她能从旁维护维护,免去她身边的是非便也罢了。 “琉玉,见过爷爷,这位是?”江琉玉将矛头指向一旁的余泼皮。 江木青是个木楞子,要想从他口中敲出话可不容易,看样貌神态,旁边这人倒是更好下手。 余泼皮一见,抓脑挠腮的样子,笑嘻嘻道,“这是老三家的吧,这闺女生的真水灵,一看就讨喜。” 余泼皮说着,还欲上前伸手去摸江琉玉的脑袋。 “生得再好那也是个赔钱货,早晚得送给别人,早知道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恶毒的话语直撞耳膜,刘氏的脸瞬间变得雪白。 “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琉……” “闭嘴!我还没说你呢,就是你这个短命妇,克死了我儿子,我家老三一个月前还好好的,这一出门就遇上了事,肯定是因为你,被你这个短命妇给克的!” 江木青越说越火大,抓起旁边的扫帚就要给二人打过来,“你给我滚,滚出去,我们江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爹,您刚刚说什么?明宇,明宇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刘氏震惊道。 江木青脸色一阵白一阵青,“你还好意思来问我,你自己丈夫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老三进京赶考,路上遇到劫匪,把人给逼到山崖下摔死了,现在尸体还没捞着,本来每月还有二两银钱,现在什么都没了,你这个毒妇,你还我儿子!” 江琉玉从他的话语中听得七七八八,心下却十分奇怪。 一个正常的父亲知道儿子死后,不是应该先哭儿子吗?为什么江木青看起来倒是更在意那每个月的二两银钱,而且既然他早已知晓死讯,为何现在这房子里还是干干净净,连条白帷也不曾见到? 此事,必有蹊跷! 江琉玉装哭,“娘,爹爹不在了,往后咱娘俩儿可怎么活啊!爹爹临走时让我们回家,说好了给我们娘俩留了几十两银子在爷爷家,是不是真的?” 闻言,刘氏倒是愣了,正要开口,又听江琉玉哭道,“娘,爹不在了,往后玉儿是不是没有爹爹了?” 刘氏大哭! “什么?几十两?老三总共才送回来十两银子,哪来的几十两?”江木青顿时惊讶得大喊,脚下跺了跺。 几十两银子,他却只收到十两,这是什么概念,那剩下的几十两去哪儿了? 江琉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哭,“爷爷,这钱是不是被别人拿去了,您好好想想父亲当时父亲捎回来的信上是怎么说的?” “对,对,老大带回来的还有信。”说着,江木青连忙从屋子里拿出当时江明宇托江老大带回来的信。 江琉玉趁他不备,上前去看,只见这信上只字未提遇害之事,银子也确确实实是十两,只是这笔迹,却根本不是她爹江明宇的笔迹。 “娘,你放心,爹没事,这就是一个骗局。”江琉玉俯身悄悄在刘氏耳畔耳语一番。 江琉玉听说,江家老大是个顶聪明的人,从小乡中却不学好,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次的信和消息想必就是他捎回来的。 几十两银子是捎回来了,只怕早已被江老大给用得差不多了,这才伪造了信的内容,还回来谎称江明宇上京赶考遇了险。 这江木青在意的本就是江明宇每个月寄回来那点银钱,这下听说江明宇一死,还要送回来两个吃白饭的女人,这哪儿肯,于是找了山匪去途中拦截他们,这也正好中了江老大的如意算盘。 他们母女俩回不来,可不就没人对质,也没人知道江明宇到底送回来多少银子吗? 刘氏这下一听一看,也是个明白人,当即止住了哭声。 “爷爷,我和我娘走的时候,我爹交代得清清楚楚,有八十两白银,既然我爹都说了这钱是给我和我娘做生活费的,那就请爷爷将钱拿出来吧,不然,在家里给我和我娘安排两间上好是院子,天天供着吃喝,也成。” 江木青可不是吃素的,现在银子都没了,还想让他养两个女人,做梦! “我儿子生死未卜,一日没见到我儿子,我就一日不认你是我江家的人,要院子,可以,旁边小筑还有一间,还是当初老三让人修的,你们就去那里住吧,想住主宅,想都别想。” 当即一下令,让人将江琉玉母女赶出了门。 江琉玉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也没想过真的住进江家主宅,要不是为了那批货物,她才不会允许刘氏回这地方来。 好在当初在县上帮父亲打理生意,自己也暗中开了不少铺子,买处宅子的钱她还是拿的出来的。 如此想着,江琉玉已经带着刘氏,去村里最富华的一片区域定好了房子,当天便住了进去。 安抚好刘氏,想到此次回西山村的目的,江琉玉一刻也没有耽搁,当即背上背篓出了门,今日在被山匪抢劫的地方,她确确实实看到很多刚冒出芽的玉芝,眼下去,正好收割。 玉芝金贵,不止用药用以制作化妆品,就连叶子都是养精蓄锐的好宝贝,若能大肆收购定能赚很大一笔,只是,今日被那批山匪那一吓,眼下江琉玉倒是有些胆怕。 刚走出门,江琉玉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村口扛着担子走过来,定眼一看,这人正是今日给他们母女俩带路的同村人,苏景夜。 第三章:私人账房先生 不知是不是江琉玉的错觉,总觉得这人越看越眼熟,但是除了带路那次,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江琉玉背着背篓,上前,“景夜兄弟,这是又要上山砍柴?” 苏景夜嘴角的笑容几不可闻,这丫头,倒是有些聪明劲儿的,当即点头答道,“是啊,今日挂了一场大风,山上枯木枝都被风吹了下来,正好去拾。” 他哪里是去拾枯木枝的,分明就是去探查地形的,方便追兵赶到好逃跑,当然,这些苏景夜是不会告诉她的。 江琉玉眼珠子一转,“正好我也要去山上,不如结伴而行,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苏景夜故意逗弄她,“不了,今日我已经拾得差不多了,这片山已经拾空了,待明日再去东山看看。” 江琉玉一听,也不着急,脑筋一转,笑道,“景夜兄弟真是勤快,今日多亏了你指路,我和我娘才能顺利回家,我娘说了,让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你便跟我来,我有一份大礼相赠。” 苏景夜眸光微顿,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搞些什么把戏,两人说笑之间,已然走到了山前。 “什么大礼?你说的大礼,难道在这山上?”苏景夜顿时有些懵,知道她拿不出什么贵重礼物,好歹一条鱼一只虾能拿出来啊,怎么将他带到山上来了? 山上有什么,蛇,鼠,虫,猛兽? 江琉玉没说话,只是笑,伸手指着山间一点白晃晃的东西,“你看,那就是我给你的大礼。” 玉芝?这东西能有什么用,不能吃也不能卖,就长得好看了些。 苏景夜没反驳,跟着她一步一步上山,江琉玉来到山上,只见早晨看着刚刚发芽的玉芝,此刻已然长得饱满成熟,一株一株,晶莹剔透的。 当着苏景夜的面,江琉玉当即拔下一枝,拨开外面的白肉,将里面的黑芯打开,里面有一块乳白色的胡,一口咬下,满口甜香。 “这东西,能吃吗?”苏景夜不是山林中长大的,自然对这种东西不熟悉,不说他,就是这西山村本地的村民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东西竟然可以吃。 江琉玉一双眼盯着他,没说话,当即又扳下一枝,剥开,直接塞进他嘴里。 “这一大片,都是本姑娘,给你的谢礼。”江琉玉边吃边道,看着苏景夜的半眯着眼当咬开一口顿时又瞪直眼的样子,笑了起来。 不对,等等…… 江琉玉眯眼看他,“原来是你!” 她就说怎么看他这么眼熟,原来他就是那个放粗木打倒山匪,还让他们赶紧跑的那个黑影! “我……” 一时间被认出来,苏景夜有点尴尬,故意借着玉芝想扯开话题,“从来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可以吃,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琉玉一愣,讪讪地笑,“偶然发现的。” 正那时,有一人从山上下来,正好路过,见到江琉玉挥手打招呼,“你是江老三家的闺女吧?这模样长得,简直和你爹一模一样。” 江琉玉寻着记忆,发现时间太久,根本记不起来眼前这人是谁,又听,“你这丫头,还认得我不?我是你隔壁村的牛爷爷,你小时候还上我家吃过饭呢。” 牛爷爷?江琉玉想不起来这号人物,不过见他知道自己爹的名字,应该是曾经的熟人,江琉玉违笑道,“是,小时候最爱吃爷爷家的饭。” 牛爷爷这才满意,又指着苏景夜道,“这位是?怎么在西山村没见过?” 苏景夜顿时一惊,两眼尴尬地往江琉玉这边看,脑中灵光一闪遂笑道,“我是玉小姐的私人账房先生,这些年一直跟着玉小姐在县上帮助三老爷生意,不曾回来过,自然看着面生。” 江琉玉看了苏景夜一眼,见他神色不定,甚至面带恐慌,一时觉得有些奇怪。 “原来是县上的,难怪没见过,哎,这老三也真是的,生意哪儿能忙得完,该多带着媳妇女儿回家看看才是,也让你大伯沾沾风头,别成天在村里偷鸡摸狗的。”牛爷爷说完,看着江琉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了。 苏景夜回过头,对着江琉玉行了一个大大的礼,“谢谢玉小姐刚才没有当场拆穿,为我解围。” 江琉玉盯着他上上下下仔细一番打量,冷声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柴夫,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景夜别的不说,光这长相和满身气度,就注定和西山村这些庄稼人有很大区别,加之刚刚他说的话,摆明了想将自己和他绑在一起,这人有点小精明,不得不防。 苏景夜倒不伪装,身上的担子一撂,坐了下来,“若我说我是逃命到这里来的,你信吗?” 江琉玉面色一僵,又仔仔细细一番打量,将手中已然装了满满一背玉芝的背篓塞到他手中,“信你个鬼,说得跟真的似的。”没见过有谁逃命还背着柴火大摇大摆走在村子里,还敢从当地山匪的手里抢人的。 两人背着满满一背篓玉芝下山,途中遇到不少村里人,江琉玉循着苏景夜的请求,在有人问起他身份的时候,都给人介绍这是自家的账房先生。 一时之间,大家都知道了村里回来的江三小姐带回来一个白面书生做账房。 快到村口的时候,江琉玉看见一群人围集在田埂上,正热血沸腾地讨论着什么,越走近他们的对话听得越是清楚。 “哎,可不是嘛,真是越老越不正经,都爬上人家的窗户了,还能没有个啥事?” “真的?真是看不出来,平日里就耀武扬威的,靠着个秀才爷的身份在村里到处欺负人,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这隔壁张寡妇,可有好些日子不见人了吧,原来是这么个来头!” “江老大这样做,迟早是要遭报应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们就看着吧,那张寡妇可不是吃素的,早晚得弄出个什么事来。” 这些人讨论得正热乎,连江琉玉走到他们跟前都没发现,江琉玉只是听着,并没有停下来询问,不过他们讨论的内容已经在心里猜得个七七八八,当即心下又悄悄打起了新的主意…… 第四章:祸水东引 第四章:祸水东引 江琉玉带着苏景夜一路往西,回到村里,却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村上经常用以开会的大院坝子里。 苏景夜觉得奇怪,还没来得及开口去问,便看见一旁的江琉玉从他手中接过背篓,往地上一扔,直接就开始吆喝: “来来来,都来看看啊,新鲜出炉的玉芝,不好吃不要钱,都来看一看尝一尝了。” “买两斤送一斤,免费品尝,不甜不要钱。”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优惠活动仅此一天!” 苏景夜被她奇特的叫卖方式震惊得目瞪口呆,吆喝了半天也没见人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方法行吗?” “别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东西能吃,就算知道,大家都是土生土长在这村里的,要吃直接去山里摘了就是,何必花钱来你这儿买?” 江琉玉吆喝了半天,嗓子有些干涩,精气神倒是依旧十足,“我想要的,并不是能从他们手里赚到钱,而是让他们帮我赚钱。” 是了,她此次回来,就是打算将西山村的经济发展起来,西山村常年盛产玉芝,但是村里人却不知道它的价值,更何况此次信息隐塞,很难将生意做出去。 所以,江琉玉打算,先将玉芝在村里打开市场,至少让大家都知道,这东西能吃,还能赚钱,随后,再鼓动大家大力收购玉芝。 她在县上的铺子有自己的加工厂,只要西山村这边给力,不断开采给县上供应玉芝原料,那她这条商业链就算是打通了。 只是这个想法,她才不会告诉苏景夜,江琉玉明眸一弯,转身从背篓里拿出一枝玉芝剥开,边吃边继续吆喝。 过了许久,村头终于有路过的人忍不住好奇过来询问,“这东西真的能吃?你不会是唬人的吧,要是吃了中毒,我可要上门找你负责。” 江琉玉笑着剥开一枝递给她,“大婶子,瞧您说的哪里话,都是西山村的人,糊弄谁也不能糊弄您啊,您就放心吃吧,先尝尝?” 那人忍不住尝了一口,入口香甜干脆,水分又足,真的挺好吃,又笑眯眯道,“以前没发现这东西能吃,不过,江家妹子,这东西山里就有,去摘摘也不花钱,你这卖的肯定赚不了什么钱。” 那人吃了江琉玉的玉芝,这会儿不买,又觉得不好意思,随即从腰包中掏出一个铜板,“要不我就将就着买一些,你去摘来也不容易。” 江琉玉笑道,“大婶子,您见外了,这玉芝是免费给您品尝的,您只需要回去多帮我宣传宣传,告诉大家这东西能入口,我还有办法带村里人一起赚钱呢。”说着,又从背篓黎捧出一捧递给她。 一听说这好吃的不要钱,还有办法赚到钱,那人当即笑着接过,连道了几声谢,“我这就回去召集大家过来。” 很快,大半个西山村的人都聚集在这大坝子里,有的已经尝过,知道玉芝可以吃,有的一来就要求品尝,江琉玉趁此机会,开始鼓动大家收购玉芝。 一群人正为这事热火朝天,突然,不远处村长带进来一批人。 来者约莫十几个人,带着剑,身穿黑色的锦衣,一看便知不是这乡下人。 江琉玉感觉身边的男人在那一刻,往后退了几步,眯起眼睛怀疑道,“找你的?” 苏景夜早有预料,现在见到这群人也不意外,他冷眼看着那群人在和村长交涉,似乎要挨家挨户地查,淡定道,“帮我。” “为何?”江琉玉有些好笑。 “有什么条件,随你提。” 江琉玉一早就觉得这人不简单,眼下一看,其中果然有猫腻。 来的这群人她见过,当日在山中,那几个山匪逃跑之后,这群人曾在山中大肆搜索,如今一想,苏景夜只怕也是个被追杀的? 那群人凶神恶煞,带着剑一来就踢翻了她的玉芝,也不是什么好人,几经思索之下,江琉玉还是决定先相信苏景夜,回道,“条件先欠着,回头,咱们字据为凭。” 说着,在苏景夜还没来得及反驳之前,已然迈着步子走向村长。 “刘伯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看向江琉玉,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江老三的闺女,“没什么大事,这群官爷说咱们村有逃犯,花了大价钱来找人,若是找到,一人十两银子呢。” 江琉玉成功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官兵抓人并不稀奇,既然是逃犯,直接带人搜捕就行,奇怪的是,这群人竟然花钱买消息,价格还相当不扉,只怕不是借官兵的名头,想要借刀杀人! “什么样的人啊?”江琉玉试探道。 身后的苏景夜半捏起一把冷汗,脚步微微往后,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苏云成这次,是非要了他的命不可,不惜借助官威,指挥百姓替他做事,看来还是小看了他。 “高高瘦瘦,模样俊俏,衣着比较低调。”对面的官兵描述着,似乎不确定,往后看了一眼同伴,“对了,看起来很有气度。” 江琉玉:“……” 这算哪门子描述…… 对面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不对,轻咳一声,又道,“最近你们村子,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江琉玉故作深沉,一本正经道,“奇怪的人倒是没见过,村里来来往往也就这么些人,不过,奇怪的事倒是有一件。” 她的话瞬间引起了村长和那一群人的注意,纷纷凑过来,只听江琉玉神神秘秘道,“要说怪事,村头张寡妇家,最近半夜里总有声响。” 一个寡妇,家里也没人,半夜哪来的声响,一定是有人半夜偷偷溜进她家,弄出来的,这村里的人是不可能的,一定是逃跑进他们村子里的男人,村长暗暗思忖。 那群人也心下生出心思,这景王爷向来狡猾,偷溜进寡妇家门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苏景夜老血一抽,暗道,这个女人,可惹不得…… “村头张寡妇家怎么走?” 那群人打听完消息,很快在村长的带领下往张寡妇家的方向去了,江琉玉号召着大家继续收购玉芝,正那时,对面传来一声叫骂。 “你个败家玩意儿,还嫌不够丢人,赶紧滚回去!” 第五章:夜敲寡妇门 江琉玉定眼一看,来人正是将他们母女俩赶出门,还想买通山匪要了他们命的爷爷,江木青。 江木青来到跟前,一脚将背篓里还没卖完的半背篓玉芝踹翻在地,“一个女子,出来抛头露面,在大院子里吆喝叫卖,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江木青气得脸色铁青,这个蠢丫头,有这赚钱的方法,竟然没想着第一时间来告诉他这个亲爷爷,反倒是说出去,让整个村的人都知晓了,要不是余泼皮来告诉他,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么赚钱的方法,自己家用用不就好了吗?钱凭什么要给别人家赚。 江琉玉一眼看出他的心思,也不慌不忙,“爷爷你这说的哪里话,我这是带动村里人一起赚钱,你却让我回去,这不是在让我挡了村里人的财路吗?” 说着,抛起一枝玉芝,扳成两截,“你看看,多好的玉芝,要是不卖出去,岂不是可惜了?既然大家都愿意动手,为何不能一起赚钱,难不成爷爷是想将这些玉芝都搬回家,自己吃了?” 说完,江琉玉没再管他,继续收拾着地上的玉芝。 苏景夜站在她身后,认可地点点头,这个丫头,或许能助他一臂之力,要看牢了。 村民眼见这样的情况,哪里还不明白,这江老头就是个自私鬼,想要不带他们自己赚钱,还好有个精明大方的孙女,当下便直接将江老爷子赶走了。 江琉玉继续拾掇,准备用村里仅有的人力物力,组建一支物流队,只是组建物流队工程很大,而且短时间内想要组建起来一支精英队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批人中有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只有几个稍有些力量的壮汉,若是想将这批货运出去,这几个壮汉是一定要走在前面的,以防出现突变,只是后面的队伍,是正需要人力的,这可怎么办?”江琉玉皱眉,看着苏景夜道。 苏景夜被她这一分析,也是十分震惊,一个闺阁女子,竟然还懂运输货物的人员分配,知道什么地方该安插什么样力量甚至年龄段的人,还能预估出可能存在的风险和遇到的困难,并一一给予解决方案。 奇女子也! 苏景夜心下虽是如此想,面上却依旧淡淡的,一本正经建议道,“你是否有想过短期内将这批力道不足的妇女训练起来,用以充当壮工?” “短期之内,这怎么可能,你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苏景夜自信一笑,“本王……” 突然察觉自己说漏了嘴,顿时转变了口风,“本,王家村的人,曾经也是一村之秀,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只需要将这群妇女,连续十天,按照我王家村的方法训练,保准十天之后能直接上路!” 江琉玉眉头一皱,慢慢凑近,“你早上不是说,你是隔壁李家村的人吗?” 苏景夜:“……” 随后,苏景夜根据自己在王府训练护卫的方法,一一跟江琉玉说了一遍,说着还一展手演示,江琉玉听着心中越发怀疑,眼前这个人指不定是有什么大背景的,所谓上船容易下船难,要他真是个贼,她得早做准备下了他这条贼船。 江琉玉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查明他的真实身份。 另一边,天黑将晚,村长带着那群自称是官府的人一路到了张寡妇家,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群人躲在张寡妇家的竹篱笆后面,悄悄蹲守起来。 约莫到了半夜,众人昏昏欲睡,突然一个声音引起了这群人的注意。 “人来了。” 村长一个精神抖擞,从梦境中醒过来,随着看过去,只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缓慢地从小道上出来,翻过院子,直接进了张寡妇家。 随之而来一阵不堪入耳的调笑声…… “大人,这声音,有些像。”一个小喽啰从旁提醒。 “走,你们几个,跟我进去。”随即又指点身后的几个人,“你们几个,将院子周围包围起来,给我看紧了,这次若是再让他逃掉,便提头去见主子。” 身后几人一致应声,“是。” 几人快速分散,将整个院子围了起来,村长首当其从,跳进院子,一脚将门踢开。 里面的人衣衫褪尽,正猴急地亲热,一回头,几双眼睛直对。 村长大喝,“兔崽子,怎么是你!” 第六章 捉奸 村长这一声大喝可是把那房间里面的两个人魂都给吓出来了,而那江明朗甚至手抖的连裤(和)子都提不上来。 看着这没羞没臊的两个人,村长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碍于江明朗是江木青的儿子,而江木青在村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这件事情处置不好的话,恐怕也是会坏了自己和江家的关系。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村长朝着那跟随自己一同进来的村民道。这个时候谁还看不出来村长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其余的人也没有说什么,一个个的直接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不许别人进入。 只是这随从而来的人可不只是那几个村民,那些村民不得不听村长的命令,但是江疏玉可不会。 “大伯,怎……怎么会是你?”江疏玉捂着自己的嘴巴轻微发声道,而这声音虽然小,但是也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次的行动江疏玉早便偷偷散步出去了,现在整个村子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唯有他江家的人不知道,现在这房子的外面已经围满了村民了,场面一度比之前江疏玉沿街叫卖的场面还要大,江疏玉甚至看见有不少的村民正把开窗户朝里面看呢。 看见这幅场面,那江疏玉的心头也是暗笑了起来,这一次,看你怎么收场! “大伯,爷爷可是最看重你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这要是让爷爷知道了的话,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江明朗的脸色铁青着,不过这个时候他总算是把自己的裤子给穿好了。 “行了行了,疏玉你就别说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置吧。”村长在一旁打着圆场道。 江疏玉哪里不知道村长的意思,要是现在自己真的让步了的话,那村长是根本不可能去处理这件事情的,但是江疏玉又不好明说这些事情,于是只能在江明朗的身上做文章了。 “这不是您怎么处置的事情!”江疏玉一脸担心的看着村长道:“您怎么处置自然有您的说法,我是担心我大伯。” “要知道我爷爷他是最看重名声什么的了,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了的话,爷爷肯定不会饶了大伯的。”说着,江疏玉又转身看向江明朗道:“大伯,你一向温良恭俭,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么?一定是这其中出了什么误会吧?大伯你说出来,我到时候也能帮你在爷爷那里说情的啊!” 在江疏玉的言语之中,江明朗似乎是找到了一条生路一样,只是江明朗没有发现的是,这条生路其实只是江疏玉的一个陷阱而已。 “是……是……”江明朗在脑海之中飞快的组织着言语:“其实是张寡妇家里出了……出了……” 看着这话都说不清的江明朗,村长一时间也是没了办法,要知道现在江明朗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行了,把他带走吧!”村长下令道,现在要是还让他继续说下去的话,这谁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荒诞的借口来?所以现在为了他们江家的面子,村长只能这么做了。 只是这件事情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是刚刚破门的时候便有人去通知了江木青,而现在,江木青已然赶到了现场。 原本江木青是不想来的,毕竟除了这档子事情,江木青躲着还不够呢,又怎么可能会往这边赶过来出这个丑?实在是因为传信的哪个人说这边已经打起来了,江明朗被打成了重伤,现在还要抓起来。 这么一说,就算江木青和再无情,那也是有一点怜悯之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只是江木青赶到的时候,场面和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并不相同,把原本应该被打成重伤的江明朗现在正平安无事的站在那里话也不说,好像是在故意洗刷自己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江木青拉着脸看着房间内的江明朗道,那表情阴冷的都能滴出水来了。 “爹……我……” 江明朗话还没说出来,那江木青却已经不想再听他狡辩了。 “行了!被人家抓了现行还想狡辩?有什么狡辩的话你到时候跟他们说吧!” 骂完,江木青拂袖而去,看起来应该是不会再去管这江明朗的事情了。 只不过这刚刚走到门口,江木青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又折返回头看向了江疏玉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疏玉看见江木青朝自己走过来,马上便是意识到了,这个江木青想要拿自己出气了!也是,自己一向不入江木青的法眼,现在自己的大儿子出事了,一肚子的气没有地方撒,那不是肯定会来找自己江疏玉的麻烦了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江疏玉倒也没有慌张什么的。 “村长说是要抓逃犯,我提供的线索,所以我就在这里了。”江疏玉回答道,但是江疏玉自己也知道,江木青想要找自己的麻烦的话,那自己的回答有多么合理都没有用的。 “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抓什么逃犯!整天在外面搔首弄姿沿街叫卖的,我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您这就说的不对了。”江木青的话音刚落,那江疏玉身边的苏夜景倒是看不下去了。 “逃犯是村长在抓的,掌柜的他只是在村长的询问下提供了线索而已,要是这种事情也要责骂的话,那江家的脸才是被你给丢光了,而不是掌柜的。” “你是什么人。” 江木青看着苏夜景问道,现在的江木青正在气头上,要是这个敢于说道自己的男人没有一点背景的话,那江木青或许直接就要大打出手了。 “我只是一个账房先……” 苏夜景的话还未说完,但是江木青已经是知道了苏夜景的身份,所以也顾不得等他说完,直接便是挥舞着拳头朝着苏夜景的脸上砸了过去。 碍于江木青的身份,在场的人包括村长,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的,而江疏玉没有动作,是因为江疏玉知道苏夜景的本事,对付江木青这样一个老头的话完全不成问题。 第七章 矛盾 江木青的拳头最终还是停在了苏夜景的面前,不过这可不是什么江木青大发善心,而是被苏夜景给挡住了。 一只手掌紧紧地握着江木青的拳头,苏夜景冷笑一声道:“一把年纪了,动作就不要这么多,万一闪到腰了可不好。” 这一下子,江木青可算是知道了苏夜景的本事,一时间场面异常尴尬,只是江木青也知道,自己再这么较劲下去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村长和那些村民全都是见风使舵的主,根本你可能说上来帮自己的。 “你……你放手!”江木青有些慌神了,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账房先生,谁能想到一个玩弄笔头的人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原本苏夜景就没有打算对江木青怎么样就是了,现在的苏夜景只是想要威慑一下这个人而已。 “年纪大了,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睡觉遛鸟去吧。” 说着,苏夜景便是一把将江木青的手给甩开了。 看着现在没有机会对付江疏玉了,江木青这才摸了摸手腕气愤地离开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村长见江木青离开之后也开始驱赶这些看热闹的村民了,只是这人虽然干的走,但是那事情可是已经传开了的,根本就不可能压得下来了。 “行了,我们也走吧。”江疏玉面无表情的看着苏夜景道。 现在的江疏玉虽然脸上没有什么,但是心中可是在狂喜不止的,要知道,自己回家这一路上遭了这么多的劫难,完全就是因为江明朗私自篡改了书信,然后才会让江木青产生了杀害自己的念头的。 虽然说江木青也该死,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因为江明朗而起的,江木青可以以后对付,但是江明朗自己肯定就没有什么顾虑的。 “那现在我们去哪?”苏夜景问江疏玉道。 现在苏夜景似乎真的已经成为了江疏玉的账房先生了一样,一直跟在江疏玉的身边,而江疏玉似乎也是很乐的见到这个场面一样。 “走,回家睡觉去!” 江疏玉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听起来怪容易让人误会的,一瞬间便是羞红了脸赶紧解释道:“我看你现在应该也没有什么休息的地方把,不如我的宅子上先住着?” 看着江疏玉这样,苏夜景也是哭笑不得:“那就谢过江姑娘的好意了。” 于是这般,两个人便一同回了江疏玉的宅子之中,只是这刚刚一到家门口,江疏玉便是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了斥骂的声音,而这声音好巧不巧竟然不是江木青的? 听着这声音,江疏玉马上便意识到坏事了。 自己的母亲性格想来温文尔雅,若是江木青在自己这里吃了瘪回来找自己的穆青的话,恐怕母亲也只会任由他打骂呵斥了。 心中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江疏玉赶紧便是推开了大门,这一走进来正好看见那刘氏跪倒在地上,而江木青就正巧坐在刘氏的前面责骂。 “娘两个人扫把星,自从嫁进来之后你看我江家可曾有过一天的安生!现在明朗又出事了,全都是你们娘俩惹的祸!像你们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在我江家呆着!” 江木青大声的斥骂着,只是这个时候才终于看见江疏玉回来了。 若是只有江疏玉一个人的话,江木青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只是现在随性的还有刚才的那个账房先生,这就让江木青有些忌惮了。 看着两人,江木青仍旧坐在那里,只不过这一次,江木青已经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巴,应该是在想着怎么应付现在的场面。 江疏玉脸色铁青着,而苏夜景自然是发现了这一点。 “你若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 “你先去休息吧,我家里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苏夜景的话还没说完便是被江疏玉给打断了。听见江疏玉这么说苏夜景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于是便是乖乖的朝着走到了屋檐下站着,毕竟现在客房也没有给自己准备,自己怎么休息呢…… 苏夜景走开之后,江疏玉便直接走到了刘氏的面前看着这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江木青,脸上的憎恶显而易见。 “自己滚出去,不要比我动手。” 江疏玉语出惊人,面对自己的亲爷爷,江疏玉没有选择争辩,没有选择讲道理,而是想要以这么一种简单直接的方式下了逐客令。 “你敢!” 江疏玉怎么说也是年近六十的人了,哪里会被江疏玉一个小丫头吓唬住?而且就算自己坐在这里不动,他就不信了,江疏玉还真的能动手把自己赶出去? 看着江木青理所当然的坐在那里,江疏玉也没有客客气气的跟他说话,直接便是起身道墙边拿起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来。 “我不是没警告过你。”说着,江疏玉直接便是一棒子朝着江木青的胳膊上砸了下去。 “啊呀!” 剧烈的疼痛让江木青惨叫了出来,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小妮子竟然敢这么对自己,而且下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你……你竟然敢……”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江疏玉将木棒托在地上到:“你要是不愿意走的话,我就把你的腿打断,然后让医馆的人来把你抬走!” 看着江疏玉脸上的那股狠劲,江木青终于还是爬了,他连滚带爬的从椅子上爬了下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宅子。 把江木青给赶走了之后,江疏玉将木棒放在一旁走到了刘氏的面前道:“娘,这种人你根本就不用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下次他再敢来找事,我们,我们就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江疏玉的话说着却并没有能改变刘氏的想法,毕竟刘氏一直都是大家闺秀,哪里受过这样的教育?自家父亲教自己的都是些忍让的道理,哪有扛着木棍打人的…… “娘,我看你也累了,今天就早点休息吧,不要再为这件事情操心了,过两天我去买几个丫鬟家丁来,看他还敢不敢来我们家寻衅滋事!” 第八章 分离 这边江疏玉还在跟刘氏商议着,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门外已经因为刚才的动静而聚集了不少的人了。所有人儿都在朝院子里面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发现这些人之后的江疏玉马上便是走了过去,而走过去之后江疏玉才听见,他们在说的是江明朗跟寡妇通奸的事情。 也是,自己现在名义上还是江家的孙女呢,要是他们议论的话自己的脸上也是羞愧的很。 看着这这么多的人围在这里,江疏玉心中明白,自己要是不能解决好这件事情的话一定是会被大家笑话的。 但是又想了想,江疏玉发现,这件事情本就不需要自己解决的吧。 “诸位父老乡亲,我知道你们在议论什么,关于这件事情我也不做过多辩解,但是我在这里只声明一点,从我回来的那一天起,江家是江家,江疏玉是江疏玉,二者不再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你们议论别人家的事情的时候,最好不要再我家的门口。” 说罢,也没等村民们作出反应,江疏玉便将这宅子的大门给关了上。 “厉害啊掌柜的。” 江疏玉刚刚转回身的时候却是看见那苏夜景正站在自己的前方面带笑意的说着。 “给你长脸了是不是!”江疏玉看着对方,脸上的颜色也不是很好看的样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别别别,消消气掌柜的,我现在就消失!” 苏夜景说着便一溜烟的跑不见了,虽然说没有给他安排房间,但是这宅子现在也就住了两个人,其他的房间都还空着,想来随便去住哪一间都是没有问题的。 将苏夜景赶走了之后,江疏玉的心头还是有些担心刘氏,毕竟刘氏这种受过儒家名门教养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想着,江疏玉便是来到了刘氏的门前,敲了敲门,这门却自己开了,看来只是虚掩着的而已。 走进房间之后,江疏玉发现刘氏似乎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娘,你在翻找什么呢?让女儿来帮你罢。” “我们带回来的那个檀木箱子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檀木箱子?”江疏玉略微思索了一下道:“那个箱子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有啊,你爹留给我的书信还在里面呢,现在如何就找不到了……” 说着,刘氏的脸上竟然开始留下了泪痕,看来今天所受的委屈还是太重了啊。 “娘你别着急,那东西肯定是前些日子我们走的着急,忘记在了江家的院子里面,您等一会儿,我现在就去把东西拿回来!” 说罢,江疏玉便是要往外面走,只是这刚迈开步子,那刘氏便是拉住了江苏与的手腕,双眸之中充斥着担心。 “玉而,你爷爷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你现在去的话……” “娘你放心,我谅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你就在家里好好等着我就行了。” 对着刘氏笑了笑,江疏玉便是从离开去了江家的院子了。 …… 当初挑院子的时候江疏玉特地挑了一个距离江家比较远的院子,现在自己要过去的话竟然还得一番周折,不过江疏玉并不以为然,毕竟拿了这箱子以后,自己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去江家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江疏玉终于是站在了江家院子的门前,而站在门前,江疏玉则是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好啊!你竟然去跟那个寡妇厮混,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个寡妇那你就去找他过去好了!” “娘子,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的?全村几百只眼睛看着呢,你跟我说不是那样的?那你说说看到底是哪样的?” “……” 江疏玉一听便知道这里面肯定发是江明朗夫妻俩正在闹矛盾呢。只不过这件事情跟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们想闹的话就让他们闹去好了,自己只是回来拿东西的而已。 推开大门,江疏玉便是看见了自己的檀木箱子正安静的躺在院子里面,上面已经落上了不少的灰尘了。 走到檀木箱子的面前,江疏玉甚至都没有去看那院子里面的人一眼。 “行了!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吗!” 这个时候,突然一声严厉的呵斥传了过来,这一声同样也是吸引了江疏玉的注意,这转过头才看见,竟然是江木青! 看样子是江木青花了功夫把江明朗给捞出来的啊“现在有外人在呢!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经过江木青的这一声斥骂,那两个人才终于消停了下来。只是江疏玉看着他们三人,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走了的话,那也位面太可惜了。 “这男人啊,要么就永远一心一意的对你,要么就是不断地骗你,负你。” 江疏玉边说边去扛起那个檀木箱子,这话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跟江明朗的妻子说的一样。 听着这话,那院子里面的两个人更是着急了。 “江疏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有这么说你大伯的吗!”江明朗朝着江疏玉骂道,现在正好他也不想再跟眼前的女人纠缠了,正好江疏玉的出现能够让自己稍微缓一缓了。 听见江明朗的斥骂,那江疏玉正好也是来了劲。 “这男人只要是变了心,你就不要想让他再变回来,我看大婶你也别跟他在这里厮闹了,你直接将那行李全都给收拾了会娘家去,也省的天天在这里受他们父子二人的气!” 江疏玉的这话一说出口,那江明朗父子二人便慌了起来,要是真的让她走了的话,这以后传出去了,江家还有什么颜面?虽然说现在江家所剩的颜面已经不多了。 江明朗夫妻二人沉默了下来,而江疏玉则是叹了口气道:“要是大婶你还心存情谊的话,这些话就当我没说过吧,只希望以后你再想起来我这句话的时候不要后悔就是了。” 说着,江疏玉便是挎着自己的檀木箱子离开了江家的院子。 第九章 痛打流氓 江琉玉扛着箱子走后,江明朗内人苏氏像是被她点通了一样,一声不吭的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江木青眼瞧着有点不对劲,直接说道:“你还愣着干嘛!” 江明朗一听,也立马跟了上去,见自己的妻子回到了房间里面,从衣柜里面掏出了经常穿的衣服,又从梳妆台面前挑了一些她常戴的首饰。 他站在一旁,着急地说道:“娘子,你走了我可怎么办?你可不要听那个江琉玉胡说八道啊!” 苏氏将东西都堆在了一起,打好了包袱,心里想着江琉玉说的对,虽然说这哪个男人不偷腥呢!可是她这么忍着,又能换来什么呢!就算口口声声跟你保证了,这偷腥的性子怎么也改不了。 她将包袱背在了肩上,她娘家离这里并不远,虽说现在天黑了,但是也改变不了她要回娘家的决心。 “娘子,我真的知道错了,是那个…寡妇勾引的我,我也不想的,娘子你就别走了好不好。”江明朗着急的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没有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苏氏冷哼了一声:“还别人勾引你,说得倒是好听,你要是不想,别人能勾引得到你吗?你跟爹说你娶她进门得了,你跟她一起过吧!”说着她背起了包袱,走向了门口。 而江琉玉扛着檀木箱子,刚开始还挺轻松的,但是自己买的宅子有点遥远,扛了一会之后的就忍不住放在路边休息了一下,一回头江府的牌匾还在自己的头上,早知道她就把苏景夜给叫过来了。 休息的同时她的眼前亮起了光,晃得她的眼睛睁不开,脚步声由远到近,亮光也越来越清晰,眼瞧着几个官兵打着灯笼从她面前经过。 她皱了皱眉头,眼神也一直望着那群官兵,心想着这官兵从早上找到晚上,有一种不把人给找出来誓不罢休的感觉,看来他们要寻找的人很是重要啊! 想着她把檀木箱子重新扛了起来,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想看来这苏景夜的身份不一般,也不知道自己收留他是不是正确的…她摇了摇头,如今自己已经是收留了,再想把人家给赶走也是不可能的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她去买下了几个家丁丫鬟回来,带回了府里之后。 “你们几个,待会跟我出去。” “是,小姐。” 江琉玉跟刘氏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几个家丁和一个丫鬟出去了,家丁按照她的话都背起了筐,筐里面装的是玉芝。 她带着几个人来到了昨天叫卖的地方,摆好了玉芝之后,江琉玉就开始像昨天一样叫卖了。 “各位父老乡亲,走一走,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玉芝,买两斤送一斤,快点过来看看哎!”她大声的喊着。 路过的乡亲们,自从昨天的事情之后,就知道了玉芝是可以吃的,虽然说他们这里遍山都是,但是大家为了江琉玉这份带着大家走财路的心,纷纷都上来买了一点。 生意一时火爆,玉芝看着就少了一半,每个人都体验到了赚钱的乐趣。 而不务正业的人比比皆是,很快就有流氓盯上了她们,见卖东西都是女子和孩子,心里一动,其中一个道:“大哥你看!”被称大哥的人点了点头,就走上前假装看了一眼玉芝。 “都是新鲜的玉芝…”见有人上前看了,江琉玉立马招呼道,但是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对劲,这人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 流氓头把玉芝给扔回了筐里面,冷笑道:“这玉芝我们这里多的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说可以吃,现在你却说可以,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就是就是!”旁边的流氓附声道。 “还有…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谁准你来这里卖东西了。” “你们是什么人,我在这里卖东西又怎么了?”江琉玉皱着眉头,很是不爽。 “呵,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条街上我们是什么人,你要是想在这里卖,就得每天拿钱上供我们,要不然你就收拾东西给我走人。”流氓头厉声道。 几个家丁看着这几个流氓,刚抬脚想上前,却被江琉玉给按住了,随后她冷笑了一声:“拿钱上供?你以为你们是菩萨吗?还上供你们!” “你说什么?”流氓头作势抬脚,要把这玉芝给踢翻。 江琉玉心里想着这些人,还是不惹为妙,于是换了一副嘴脸说道:“供供供,当然供,不过我们也得商议一下啊!” 流氓头这才把脚给放了下来,疑惑道:“商议?商议什么?” 她招手示意流氓头靠近一点,然后小声的说道:“你看啊,我们可以拿钱上供,但是你们又让我们上供多少呢?” 流氓头往回看自己的几个兄弟,伸出了五个手指。 “五两啊,那一个月下来我们就是要交八十两了,我们的玉芝是低价卖的十文钱一斤,按照我们现在卖出去的,连三两都不到,可是我们的货正好也卖了一半,按这么说我们一天连五两都没有赚到,却要补给你五两我们是不是亏了点?那我们还不如不卖呢!我们还要上山去摘玉芝,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这对于我们说不值得啊,但是我们不卖了,你们也没有钱收了,你们是不是也亏了点?”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流氓们听着是一头雾水,压根听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只好点了点头。 “我府上还有好多人要养呢,我赚这么一点,大家都得饿着了,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你看啊,那边有一个大婶也是刚出来卖东西的,行情呢自然是不懂的了,生意也不错,你可以叫她上供不是…?”她伸出了手指,指了一下对面的大婶,是一个卖猪肉的。 第十章 银子被偷 流氓看着确实眼生,但是又不肯放下这边过去。 江琉玉连忙说道:“你要是失败了,你再回来我这里。”她说的有理有据让流氓没有细想就走了过去。 见他们过去了,她忙捂嘴笑,刚刚她还看见那个卖猪肉的凶猛大哥走了进去,换了自己的媳妇上来,既然大哥都这么凶猛了,大嫂也不可能会差到哪里去。 江琉玉撇头看了一眼正在笑的阿青,要是换做是旁女子,肯定吓得话都不敢说,连忙把钱收好,只见她还在握着刚刚收回来的钱财,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让江琉玉觉得自己这回是挑对了人。 只见那几个流氓走了过去,不懂说了什么,那个大嫂就立马拿起了刀,骂骂咧咧说了几句,同时卖猪肉的大哥也从里面出来了,大哥的身材比几个人都要强壮得多,把那几个流氓吓了一跳。 江琉玉哈哈哈大笑了几声,眼睛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巡逻的官兵,立马就说道:“官爷,那边有纠纷。”她看出来这几个不是找人的,这镇上也是有一处官府的。 几个官兵点了点头,上去了解了情况过后,就把那几个流氓给押送走了,从头到尾,那几个流氓还是懵的。 “小姐,真有你的!”几个家丁异口同声的说道,这下他们对江琉玉也是产生了信服。 而另一边,苏景夜也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一醒来感觉神清气爽的,穿戴整齐之后推开门,就发现院子里面有人打扫,像是仆人。 他皱了皱眉,将房门掩上之后,朝院子中央走去,有几个家丁正在扫着地,见苏景夜来了便问了一声好。 他点头,望着他们询问道:“你们是?”昨天晚上他进来的时候,这偌大的宅子里面可只有他们三个人。 “我们是小姐今早带回来的家仆。”家丁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苏景夜又点了点头,之前自己是听到了江琉玉要买几个丫鬟家丁,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去了,他心里琢磨着,脚步也已经溜达到了大门口。 自己如今已然是有一个落脚之地了,现在这么闲不如去置办一点东西,想着他就已经推开了大门踏了出去,上街之时他并没有之前那样害怕被人认出来的慌张了。 正想要往前走,却被一个乞丐给拖住了,这个乞丐灰头土面的,衣衫褴褛,嘴里念叨着:“行行好吧…” 他叹了一口气,从兜里面掏出了一点碎银子,扔在了他碗里面,转身就进了人群。 而乞丐端着碗走到了边上,边笑着边把手里面的钱袋子给拿了出来,掂了掂分量,两眼瞬间发光,而卖完玉芝后让他们把东西带回去,自己去采购日用品的江琉玉正好经过,看见了这么一幅场景。 皱了一下眉,走到乞丐的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这钱袋不是你的吧?” 乞丐听到声音立刻就把钱袋给掩了起来,抬头看人,发现面生的很,于是不说话,把头低了下来。 江琉玉眼睛看向了他乞讨的碗里面,一字一句的道:“这个人虽然只把碎银子给你了,但是也足够你这几天的温饱了,他挺有善心的,你就不一样了,年纪轻轻居然还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关你什么事?”乞丐将钱袋给捂好了,生怕被抢走。 她把乞丐给拽了起来,厉声道:“好,不关我事,你带我去找他!” 小乞丐就这么站在原地,把脸转向了另一边,无动于衷。见他这副态度,江琉玉吼道:“快点!别磨蹭!”小乞丐原本也就十几岁的年纪,还是一个小孩,被这么一吼突然就有点怂了,立马带着她往刚刚那人走的地方去了。 江琉玉一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乞丐,一边观察着四周,今年人还算多的,突然小乞丐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那边站着的人,她一看觉得眼熟的很,原来被偷的是他啊。 她拉着小乞丐,上面拍了一下苏景夜的肩膀,被拍的人被吓了一激灵,还以为太子的人找到了他,结果一回头却发现是江琉玉,立即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镇上这么大,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她不会在跟踪自己吧?苏景夜心里暗自琢磨着,也开始有点怀疑起了江琉玉的身份,她可不是一个普通女子,那身份就更值得他怀疑了。 江琉玉把手在他跟前晃了晃,见他愣了神,便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回了一个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她噢了一声,连忙把自己身后的小乞丐给拽了出来,“这个人你认识吧?” 苏景夜仔细看了一眼,这不是刚刚缠着他的那个乞丐吗?于是点了点头。 “快点把钱袋给我拿出来,人家就在你面前,你可别给我抵赖,快点!”江琉玉一只手拽着小乞丐,一只手掏着他的里衣,刚刚她看见了这个小家伙把钱放哪了。 苏景夜听见这话,连忙摸了自己兜里,才发现自己的钱袋被偷了。 小乞丐死性不改,害怕他们真的把钱给抢了回去,就一直用手击打着她,然后死命挣扎着,就在他挣脱开了的时候,江琉玉也掏到了钱袋,小乞丐见势不妙,立马溜之大吉。 她刚想上前追,却发现人太多了根本追不着,于是转身把钱袋物归原主了,自己心里面气不过,说道:“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也干的出来,非得要报官把他给关进大牢才行。” 听见她这么说,他心里咯噔一跳,现在自己这个身份怎么可能去得了官府,于是立马说道:“不必了,反正钱袋也已经回来了,倒是你伤得怎么样?” “没有什么大碍,个小屁孩能有多大劲。”见他这么说,江琉玉也只好不去报官了。 第十一章 大战厨师 “没事就好,那咱们回去吧。”话一说出来,他楞了一下神,自己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亲密的话出来,看了一下对面江琉玉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自己才回了神。 她嗯了一声,两个人一同回到了宅子。 苏景夜刚想说点什么,江琉玉转身就走了,张开的嘴又合了起来,右手握拳不轻不重的砸向了自己的左手手掌,而心里又在盘算着该如何是好,人家原本就是好心,没想到却被自己怀疑了,他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心想:要不然…请她吃一顿饭吧?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 沿着走廊下去找她,发现她正在大厅数着钱,双手背在了身后,悠哉悠哉的走了进去,“哟,掌柜的,您这是在干嘛?” 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差点吓了个半死,寻思着这人走路怎么没声,于是说道:“数钱,看不见吗?” “看见了,这都快中午了,掌柜的赏个脸跟我一同出去吃顿饭吗?” 江琉玉刚好数完了钱,抬头看向了他,见他提得这么理直气壮,便道:“你请我?” “那是自然!” “无功不受禄,免了!” “哎哎哎,不是,你这不是替我把钱袋给拿回来了吗,我报答您的,不是无功,有功,有的有的!”他连忙把要走的江琉玉给拉了回来。 她皱了下眉头,有点疑惑,感觉今天的他不太对劲,但是不吃白不吃,反正现在也中午了,这才应了下来:“行吧,托你的福,让我尝尝这镇上的酒楼有什么美食!” 两个人开开心心的再次出了宅子,一路走到了镇上有名的酒楼面前,两个人抬头望着牌匾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店小二就赶忙出来迎接:“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来这边请!” 苏景夜抬手拦下了店小二邀人就坐的手,慢斯条理的说道:“给我来一个上好的客房!” 听到这句话,店小二面露难色,说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我们酒楼的二楼被人包了,所以客房您是开不了的了。” 他刚想张嘴说话,江琉玉便把他拦了下来,对店小二说道:“无妨,我们在一楼就坐便可。” “不好意思了,客官。”店小二边说着边把他们二位引到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比较靠里苏景夜勉强接受了。 江琉玉点了几道店里面的招牌菜,苏景夜则表示她来点就行,于是她就点多了几道菜,店小二走后,她才笑着道:“我是不是点太多了,我怕吃不完。” 他摇了摇头,将刚刚上的茶水给自己的杯子满上,又给江琉玉的杯子满上,“无妨,吃不完便吃不完。” 他们闲聊了一会,觉得这菜也太久了,苏景夜便唤来了伙计,询问:“我们点得菜怎么这么久?都快半个时辰了。” “急什么,厨师没做出来呢!”伙计说完转头就进了厨房,他们坐得偏角落,厨房也离他们有些近,听见了里面手忙脚乱的声音。 两个人决定再耐心等上一等,又等了一会之后,伙计终于上了一盘菜。 “先吃吧,不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苏景夜拿起了筷子。 她嗯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把一块豆腐给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之后,又吐了出来。苏景夜见状立马把夹起的豆腐放在了嘴里面,也跟着吐了出来。 “这盘菜吃不了,这豆腐如此散。”江琉玉放下了筷子,唤来了伙计。 “又有什么事?”伙计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她指着桌上的菜说道:“你给我们上的这盘菜是坏的,根本就吃不了!” 伙计嗤笑了一声:“你们这不懂品尝就是不懂品尝,还说菜坏了。” 见这个伙计如此高傲,她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好一个不懂品尝,我不敢说这品菜功夫,但是就这做菜功夫至少比这厨师强!” 伙计见她如此口出狂言,狠话撂下之后,去后厨搬来了正在忙活的厨师,并原话告诉了他,厨师一听那是一个不服,立马撂铲子就出来了。 而坐在旁边苏景夜同样是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酒楼的厨师一般都是经过挑选出来的,这厨艺也不是一般厨艺能比得了的。 厨师一出来,顺着伙计的指引,就看见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大笑了一声:“就是你质疑我的厨艺?” “没错,你也不尝尝你自己做的这道麻婆豆腐,这麻婆豆腐也就是豆腐二字,这豆腐如此松散不入味,还能是一道好菜吗?” 厨师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丫头有点功夫,但同时对自己的厨艺也是相当自信,“从来没有人敢质疑我的厨艺,你是第一个。” 江琉玉双手环胸,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你想怎么赌?我肯定让你心服口服!” 她抬头指向了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我们一起做道菜送上去,让上面的客人来评判怎么样?” 厨师也跟着望向了楼梯,没在犹豫,大方的点了点头:“好,你随我来。” 江琉玉转头看向了还在位置上面的苏景夜,说道:“我去去就回。” 他从她的话语里面听出了自信,也不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表示她随意。 厨师吩咐伙计让另外几个帮厨做菜给客人,而自己和江琉玉比拼了起来,两个人相约了一炷香的功夫。 她之前就找到了食材,这回自己要做一道松鼠桂鱼,这道菜虽然非常考验厨师的功底,但她已经做了不下几十回了,自己最爱的也是这道菜。 起锅烧油,她熟练整理着鱼,把握着火候。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她把最后的汁给浇了上去之后,让伙计把菜给端走了。 菜肴都送去了二楼雅间,两位掌勺厨师也跟着进了雅间,而原本坐在位置上的苏景夜也起身跟着一同上去了。 雅间的客人们也被告知了有这么一场赛事,很高兴的分别尝了两道菜,后面客人对松鼠桂鱼多动了两道筷子的举动,让江琉玉和厨师都已经猜测出了结果。 “这道鱼很是不错,这是新菜色吧?口感很好,味道与寻常菜色不一样,让人吃了有点小惊喜。”客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是注定着江琉玉的获胜。 厨师对她伸出了手:“恭喜你赢了!” 苏景夜在一旁有点惊讶,这女子还真的是无时不刻不在给他惊喜啊! “我可以尝一下吗?”厨师默默的询问道。 雅间的客人同意了之后,厨师掏出了筷子,夹上了一块鱼肉泡了一点汤汁,放进了嘴里。尝过之后自己是输得心服口服了,又说道:“你赢得理所应当!我自愧不如!” “不敢当不敢当,关公面前耍大刀。” 第十二章:双方合作 大厨认输,在后面看账本的掌柜的,得知大厨与人比菜后匆匆赶来。掌柜的做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不好随便得罪客人,更何况现在胜负已分,更是酒楼选人选的不到位。 为了不影响酒楼的声誉,掌柜的只得走到江琉玉他们面前,先一拱手。 “二位,是我们酒楼的失误,现已在二楼给二位开了雅间,还请二位既往不咎。”说着,掌柜的又嘱咐小二:“叫人,重做几道菜送到二楼来。” 小二把手巾往肩上一搭,点头应下后,脚步轻巧地往后厨跑去。 “既然是掌柜的的盛情相邀,我们也不好不给你面子啊。” 江琉玉点头笑笑,满意地蹬蹬上楼,临走时还不忘把自己做的松鼠桂鱼一并带上去。 这二楼的雅间与一楼就是不一样,站得高看得远,底下的什么景色看得格外的清楚敞亮。 “没想到,玉小姐除了会做生意有头脑,做菜也这么拿手。” 到雅间落座,苏景夜才得空夹起一块鱼肉细细品尝。 这松鼠桂鱼是她在现代学的,她怎么知道原来这里居然没人会用这种方式做鱼。 江琉玉尴尬地笑笑,和他打哈哈:“我爹常年不在家,为表孝心,我就自己随便研究下怎么做菜,等他哪日回来了,也好做给他吃。” 苏景夜看她如此孝顺,也就相信了她的话。又转念一想,这江琉玉虽然懂得许多经商门道,但总归是女子,出去抛头露面也不方便。 倘若他能够收为己用,不仅自己多了个能人,也能给江琉玉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想毕,苏景夜清了清嗓子开口:“之前的事情,多谢玉小姐了,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罢,苏景夜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江琉玉看他突然这么文绉绉,便知道后面肯定有事,也不说话,就等着看他后面怎么说。 “之前是我眼拙了,现看玉小姐的玉芝生意做的这么好,我很有兴趣,想与你搭伙做生意,不知道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江琉玉看着他莞尔一笑,也举起杯:“按说,有生意上门,就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她只饮了一口茶水便放下了,然后似不在意一般地挑碗中鱼上的大刺。 “只是啊,做生意也讲究一个知己知彼,我的事情,你怕是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吧。但是我却连你原是那地那村人家都不知道,这叫我,可不敢与你做生意。” 知道江琉玉内心有疑问,但苏景夜还是不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商人狡诈,他不敢信,也不想连累她。 “既如此,那就是没得谈了?”苏景夜淡笑,只觉的有些许可惜。 江琉玉将鱼肉入口,暗叹自己的厨艺又进步了。眯眼品尝了一会,她才故意摆出架子慢悠悠地说:“自然不是。”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多谢景夜兄弟出手相助,小女子,也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 “而且我也看过你的钱袋,也起码能确定你不是个打算空手套白狼的人。” 闻言,苏景夜抬眼看她,不由觉得好笑,她考虑的倒是很多。 “正巧,我想在这开出一家店铺,就是缺点本钱。要是你也想跟我合伙,那我也有信心,这对咱们双方,都是有赚无赔的好买卖。”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有些意思。苏景夜回以一笑,赞道:“姑娘思虑周全,我很佩服。” 江琉玉也不是完全放心和他合作,他的身份太神秘,或许可以成为她的助力。只是需要她,在苏景夜暴露的时候,能够提前找办法,全身而退。 “对了,你方才说想开一家店铺,是继续卖玉芝吗,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苏景夜问道。 “嗯,这个我早有计划。”江琉玉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一点,特意压低了点嗓音。 “你知道,玉芝除了吃起来好吃,而且它的营养价值,额,也就是说它很养人,” “我们可以,一部分直接拿去卖了吃,一部分,可以加在女孩子们的胭脂或敷脸的粉里头,不仅益气补血,还能美容养颜。” 江琉玉笑的很有把握,让苏景夜也不由得相信她。 “果然是好主意。”苏景夜爽朗笑道,“那我就提前祝贺,我们的生意红火了。” “客气客气。”江琉玉笑着摆摆手。 “这酒楼里的菜色我看着还是可以的,就是可惜那个大厨太过自负,以至于对客人随意敷衍。” 吃过饭,江琉玉正和苏景夜说话,才下了楼,掌柜的就请他二人到后面一叙。 “酒楼莫不成这么心胸狭隘,要想找我们秋后算账不成吗。”江琉玉扭头看了苏景夜一眼,发现他没有丝毫紧张,想着怕是没什么要紧。 “哪能啊,二位,是本店老板想见见小姐。”掌柜陪笑道,廊上随即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人。 此人眉眼带笑,看起来倒随和。 “鄙人是这酒楼的老板,听闻姑娘做的菜,吃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鄙人爱才,想聘请姑娘留下,在我这酒楼掌厨可好。” 掌柜的闻声,也随即附和道:“对对,至于价钱,咱们都好商量的。” 江琉玉见他二人这么客客气气的,她也不好意思说的太决绝。 “老板这么看得起我,我也是很荣幸了。”江琉玉顿了一下,“只是可惜,我其实厨艺不怎么样,拿手的也就那一道松鼠桂鱼,实在是做不了酒楼的掌厨。” “姑娘这么说,可不是叫我酒楼里的人无地自容了。”老板睁开眼,眼里全是满满的生意经。 “这样吧,”苏景夜淡笑着开口,“我们与酒楼交个朋友,这顿饭呢,也不好让酒楼破费。” 说着,苏景夜掏出一块分量不小的银锭放在掌柜的手里。 “至于做菜,玉小姐虽然不能留下掌厨,但酒楼有什么菜想细问的,欢迎你们随时过来。” 掌柜的这是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就这么摊着手。老板很明显不高兴,用这一块银子就换走了一棵摇钱树。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江琉玉看到酒楼老板的脸色,不禁偷笑,急忙拉着苏景夜出去。 第十三章:计谋骗身份 “那既然我们都说好了,可就不能反悔啦。”江琉玉拉着苏景夜一路跑到外头,才停下来卸口气。 “那是自然,我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苏景夜给她拍拍背顺气。 “那好,你也先回去吧,等我有事,我会去找你的。”说着,江琉玉很江湖气的拱了拱手。 看见苏景夜差不多走的没影了,江琉玉赶紧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要合作做生意,可不能就让他这么糊弄过去了。江琉玉想着,用点什么办法从他嘴里骗出点真相,也好让自己安心。 街边的墙角,是村上那些小混混们经常待的地方。 小混混们蹲坐在地上,看来的是位年轻的漂亮姑娘,忍不住言语调戏:“小妹妹,是无聊找哥哥们玩吗。” 江琉玉微笑着也蹲下去,和他们面对面:“几位大哥,找你们揽个私活,干不干。” 闻言,小混混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里,有十两银子,算是给几位大哥买酒喝。”江琉玉站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锭子。 “我只要你们假装绑架,把一个人带到村郊外那里。” 小混混们也站起来,为首的接住江琉玉抛过来的银子,咬了下喜滋滋的揣进兜里。 “这都是小事,只是小妹妹,你要绑谁啊。” “额,一个男人,”江琉玉略尴尬地顿了下,“他负了我,我就想给他点教训。一会我带你们过去,就是他路上问你们什么问题,你们都不要回答就行。” 小混混们一副我懂的表情,坏笑了两下,点点头:“行,包在兄弟几个身上了。” 这边,苏景夜在路上走着,眼看着快到家了,结果被人从后面偷袭。一麻袋蒙住脑袋,被几个人扛着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 可怜他堂堂景王爷,躲过了刺客的追杀,却没躲过绑架。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苏景夜不敢叫的大声,只沉声问身下扛着他跑的几人。 小混混被江琉玉反复强调过,一句都没回答他。 没人回应,苏景夜也没有必要再问了,只想等会看到幕后主使的人,再想办法。但是现在越跑越远,越跑越偏,更让他心里感觉有些不妙,担心自己会不会凶多吉少。 到了外头,江琉玉早在那等着了。她递了两根麻绳过去,动作指使,让小混混们赶紧把人捆上别跑了。 拿人钱财给人消灾,小混混还是有点道义的,把人绑好后,还没急着离开。因为江琉玉答应事成后还会再有银子,他们都等着呢。 江琉玉故意压低了嗓子轻咳两声,然后就上手搜搜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表明身份的东西。 苏景夜听着两声咳嗽,听着不男不女,起码确定了应该不是太子派来的刺客。不是刺客,难不成是为钱绑架? “阁下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江琉玉在他身上摸着,没有回答。 “哇塞,八块腹肌,身材这么好的吗。” 江琉玉在心里感叹,仍是没有回应。苏景夜又说:“阁下若为钱,我身上所有的家当都在腰间的钱袋里,还请放我一条生路。” 闻言,江琉玉果然掂了掂钱袋。 “这钱袋,我之前看过,没什么东西。” 想过,她又把钱袋放下了。 苏景夜蒙着头,对外界一切事物的感知都降到了最低,本来就很不自在。又感觉到钱袋被放下,来者不是为钱,难不成,真的知晓了他的身份? 发觉那只摸索的手正差点摸到自己身上藏着的东西,苏景夜赶忙挣扎。一口气甩掉了小混混压在他肩上的手,然后又抬脚把另一个踹倒。 江琉玉被他突然的挣脱惊得站在原地,苏景夜便趁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拔腿往后面跑去。 但是苏景夜头上又蒙着袋子,双手也被小混混们反过来绑的死死地,就是逃跑也跑的跌跌撞撞的。 苏景夜才转身跑出去,江琉玉就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苏景夜重心不稳,一下子就给飞身过来的江琉玉扑倒了。 江琉玉扑的太猛,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江琉玉急着想站起来,却不小心按到了苏景夜脐下三寸的部位,顿时羞红了一张俏脸。 重要部位落于贼手,苏景夜也吓得不敢动弹了。 江琉玉又羞又怒,气鼓鼓地爬起来。站着把身上沾着的草叶什么的摘下来。甩了甩脚就想在他身上踹两下泄气,倒无意间看到了他腰背上略微鼓着什么东西。 小混混此时也过来,江琉玉小声跟他们耳语,要他们帮忙,把苏景夜背上的东西取出来。 苏景夜心中大喊不妙,但是手上被缚,又被两个人同时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小混混把搜出来的东西递给江琉玉,江琉玉摊在手上,感觉那只是一块裁下来,做的很精秀的绸布。 绸布上的花纹,江琉玉看着有些眼熟,蹲下去一看,图案和苏景夜腰后面的玉佩很像,她就一并拿过来了。 一手摊着绸布,一手拿着玉佩,江琉玉对照着看了许久。这绸布上写了好多字,密密麻麻的,字小也就算了,关键还都是繁体。 虽说现代人凭本能也能认得不少繁体字,但那些起码都是常用的汉字,哪有像这样,生僻到她一个都认不出来。 就像上学时老师常说的,字认得你你不认得它一样,江琉玉瞪着眼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了。 她看了坐在地上的苏景夜一眼,蹲下身,用手按住嗓子,装出很沉闷的声音。但她没学过伪声,听着十分的怪异,不过好在苏景夜现在精神紧绷,没听出来。 “我问你,你身上藏着的这块破布,上面写的什么东西。” “你不认字?他派来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苏景夜只能自嘲地嗤笑一声。 “我在问你话,你回答就行。”江琉玉皱着眉,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知道苏景夜的真实身份了。 “你不是太子的人?”苏景夜终于有所察觉,警惕道:“那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第十四章:江木青骚扰 最讨厌苏景夜这样问题这么多,就是不回答的人,江琉玉也来了点气,故意卖关子:“你猜。” 对方不回答,苏景夜也不再发问,而在心里仔细盘算下,朝中是否还有和自己合不来,或者想讨好太子的人。 这一沉默,就安静了许久,江琉玉等不到他说话,又只能对着手上写字的布瞪着。 这上头写的有点像什么信件,江琉玉发现自己右手大拇指下面有点红,移开来一看,原来是落款盖的的红章。 红章上有四个字,又是繁体,江琉玉看着就来气,但字的下面,还画着一个奇怪的花纹。不像是传说中的龙图案,也不是四大神兽之一,长得奇形怪状,又有角又有尾巴的。 这种花纹,倒是很容易让人记住。江琉玉细想了想,先前在家的时候,看书房里的史书,好像书里有记载,每个达官贵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印章,但因为有王爷生平遭受朝野颇多妒忌,暗中的底细也容易被人发现,于是自制了属于自己的图案,只有自己的心腹与自己猜才会认得。那这神蟒图案,可就是那位王爷暗中自用的,无人认得。 他就是史书里面的那位景王爷?! 那可就不得了了,苏景夜要是王爷,现在又被人追杀,这一下牵扯进去,得罪的可就是皇家的人。江琉玉有些担忧,她现在是平头老百姓,大官和皇亲贵族,她一个都惹不起。 低头看了下苏景夜,江琉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叫来一个小混混悄悄吩咐。 苏景夜感觉身上的束缚少了点,不禁有些怀疑绑他来的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小混混们拿了尾款,按江琉玉的吩咐,把苏景夜带到小树林里。 苏景夜腰上又缠了条绳子,被小混混联手吊在树枝上,绳子的另一头被系在树干上。 江琉玉特意要求他们别把人吊的太高,免得一会摔坏了。所幸苏景夜头上的麻袋没取走,只以为自己被吊在什么悬崖一般地地方,还担心这群人把秘旨拿走后,是不是想想杀人灭口。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后,江琉玉让小混混们先走,自己拔下发簪割绳子。 麻绳一般有两股,两股在一起太结实了,江琉玉想着割开点,好让苏景夜后头可以自己逃脱,也给自个留点时间逃跑。只是发簪不够锋利,江琉玉割了半天都没反应,绳子上的一通摩擦让苏景夜都好奇地把头朝向发声的这边。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江琉玉累的满脸通红,只能用簪子的尖一点一点的把做麻绳挑开,根本没空忽悠他。挑到就剩一股的时候,江琉玉将发簪收回,然后去拍了拍苏景夜的肩,苏景夜立马警惕地抬起头。 江琉玉继续压着嗓子说话:“小子,老子大发善心,放你一命。时候到了这绳子就会断,到时候你走吧。” 说罢,江琉玉又把那秘旨和玉佩拿块石头压着,一起放到树下,然后提起衣摆赶紧跑走。 江琉玉跑回自己的宅院,进门就喊着吩咐:“快,赶紧把外头的玉芝都收起来装好,咱们抓紧时间,尽快带出去。” 下人们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走,但货运出去就意味着可以赚钱了,他们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边正收拾着,江木青就带着村长一起闯进院子里。江琉玉看他们来势汹汹,就知道没有好事,也得客气地迎上去。 “爷爷和村长怎么来了,我这正乱着呢,要没什么事,不如改天再来吧。” 村长还没开口,江木青就赶着上来冲江琉玉骂道:“你还敢赶我们,要不是你做的好事,你大伯怎么会摊上这档子事。我也不和你多说,你大伯母要看到钱才肯回来,你赶紧给我包个几十两出来,我拿了就走。” 江木青向来不喜欢她们母女,江琉玉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他还能理直气壮到这种地步。江琉玉顿时也来了气:“爷爷也看到了,这里就我们孤儿寡母,又不能出去跑买卖,日常开销都成问题,哪来的钱给大伯。” “你反了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江木青气的指着江琉玉,“你要是没钱,家里还请的起这么多佣人,还住的起这么好的宅子。我不管,今天这钱,我不管你是卖佣人还是卖宅子,你都必须给我拿出来,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钱。”江琉玉站直了和江木青对着看,“爷爷不是不认我们是江家人吗,我们有什么理由出钱。” “你放屁,你好歹和你大伯也是亲戚,出点钱怎么了,你大伯可是以后的宰辅进士,会稀罕你这点银子。”江木青重重甩了下袖子。 “对啊,姑娘,俗话说子不嫌母丑,就算你家里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也到底是血亲啊。”村长被江木青眼神示意帮忙,也只能说些违心的话。 “亲戚?”江琉玉冷笑一声,“大伯当初贪我父亲钱的时候,爷爷那日将我和母亲卖给土匪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是亲戚。” 村长本来是过来帮忙说情的,但现在闹成这样,江木青又确实没理的太过了,他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既然爷爷说大伯以后会做宰辅,不稀罕银子,那就等大伯真的坐上宰辅有钱了之后,再请大伯母回来吧。” “还敢顶嘴,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赔钱货。”说着,江木青扬起手就要打。 江琉玉和他靠得近,一时间也躲不开,就在江木青的巴掌快落下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感觉到脸上出现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后,江琉玉一睁眼,就看见江木青的手被苏景夜死死地抓住了。 “你怎么那么快······”江琉玉急忙捂着嘴,差点就叫出声来。就算只有一股绳子,也够折腾好久的了吧,他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江木青见自己被人拦下,气得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人,竟敢管我家的闲事。” 苏景夜微笑着松手,先拱手行礼:“老爷子好,在下是玉小姐家的账房先生。” 第十五章:丢下苏景夜 “你就是老三家的账房,凭什么管主人家家的事情,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 听到苏景夜报出身份,江木青本来还有点担心他有什么来头,现在是彻底不把他放在眼里。 “爷爷这话就错了,他虽然是我家的账房先生,却是请来的,又没有签过卖身契,怎么说不上话了。”毕竟苏景夜是在为她说话,江琉玉也不介意维护他几句。 “就算这样,那也是我们江家的事,他一个外人知道什么。”这话一出,村长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轻咳两声,但江木青丝毫没有注意到。 “我就是不懂,也知道古人言,子不教,父之过,江家大伯犯了错,也该由他爹来给他擦屁(和)股,怎么还有麻烦到小辈身上的。” 闻言,江琉玉略微抿着嘴笑了下,江木青反应一阵,才明白苏景夜说的“他爹”是几个意思,气的当场撒泼。 “好,你们不给是不是,那我就赖在这不走了,叫你们也不得安生。”说着,江木青直接去抢过江琉玉家下人手上的东西,“搬什么搬,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看他这样,村长也没脸再说什么话,直接侧过身去,让他们江家的人自己了断。 江琉玉直皱着眉,这些货要是再放就坏了,而且还有苏景夜这么个麻烦身份的人没处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江琉玉走到江木青面前,尽量的和颜悦色点。 “爷爷,那你说那么多钱,我一时间确实是拿不出来。” 江木青急着要说回去,江琉玉忙接话不要他开口。“但是这些东西是我们要拿出去卖的,等我们把货卖了,回来就把钱给你,你看成不。” 江木青还有点犹豫,村长也过来劝几句:“行了江老爷子,你看你孙女多孝顺,她既然说卖了货就把钱给你,你就多等几天算了。” “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我就等你这几天,卖了就立马回来,别想着把钱藏起来。”江木青想想,江琉玉反正已经让步,那他肯定是拿得到钱的,等等就等等吧。 村长听他这么说也松了口气,他可没那么多功夫陪江木青在这丢人,赶紧就拉着江木青回去了。 经过这一番吵闹,院子里一片狼藉,苏景夜二话不说,就拿着扫把跟其他人一起打扫。 江琉玉拍拍气闷的胸口,转眼就看见辛勤干活的苏景夜,想起刚才要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就给狠心的江木青狠狠地扇了一个大耳瓜子,心里对他还是有不少感激的。 但苏景夜的身份是王爷,还是个被人追杀的王爷,那些追拿他的人就连这么偏的村子都查来了,假如自己跟他一路走,那不是好容易被他连累了。自己一个人就算了,关键还有个柔弱娘亲刘氏,她不能连累家人。 这一通想完,江琉玉也拿了东西一起收拾。见苏景夜疑惑地看过来,江琉玉冲他咧嘴一笑:还是得想办法把他送走。 等到货物全部装上车,天已经快黑了。天边一颗启明星,早早地挂在还没什么影的月亮旁边,一闪一闪的。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江琉玉拍拍车上的箱子,所有箱子被麻绳缠地一转又一转,绝对结实。 一个家丁看了看天,微微皱着眉头,“小姐,这天都黑了,不如我们明天早上再走吧,这天黑了走山路不安全。” 就是天黑了才好把他送走,又让他撵不上来啊。江琉玉眼珠转了转,笑道:“没事,你不懂,这些货自然是越早送到越好,晚了药效和口感不好,就卖不出去了。” “额,是,那就听小姐的。”家丁自然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但感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而且主人家吩咐了,他们下人就得照做啊。 所有马车都到路边停好,苏景夜本想和其他人一块坐在装货的马车上,江琉玉突然过来招呼。 “景夜兄弟,你过来坐我马车上吧。” “这,于理不合吧。”苏景夜不由有些奇怪。 “你坐我马车外,我账本上有事问你方便。”江琉玉略有些僵硬地笑笑。 “哦,是,小姐。”虽然疑惑,苏景夜还是跟她过去了。毕竟自己现在是江琉玉名义上的账房先生,这个理由也很正常,只是江琉玉突然行为这么古怪,让苏景夜不由得起疑。 更何况今天他莫名被绑走,身上的东西还被人搜走过,虽然那人放在树下又捡回来了,苏景夜还是担心自己身份暴露。而且绑架他的那人伪装了声音,辨不出男女,但按照那人在自己身上搜索的手法和反应,苏景夜更愿意相信,那是个女子。 天色慢慢黑了,苏景夜满肚子怀疑地在江琉玉车外赶着马,旁边摆着盏灯笼,让人仅仅能看得清脚下的一片路。 “景夜兄弟在外面可怕黑吗?”江琉玉掀开车帘,坐到门后头。 “天黑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苏景夜微微侧过头,隐约瞧见江琉玉的扯里放了好大一个包裹。 江琉玉注意到他的视线,忙把帘子放下来一点。“是吗,这山路危险,我是有点怕的。” 苏景夜刚想问她怕黑怎么还晚上走,就听江琉玉叫了一声:“天哪,你看那是什么。” 苏景夜给她吓了一跳,抄起灯笼就跳下车。 江琉玉看他下车,急忙在马背上轻轻打了一下:“快走。” 苏景夜左右查看了一下,又往回走了几步,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也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再一转头,车队已经走远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被骗,正想追上去,手上就被扔过来一只大包裹,里面装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江琉玉还在前面远远地喊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小女子怕事,留不了你,那个包裹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自求多福吧。” 掂了掂手上的包裹,苏景夜不由失声笑笑:原来她早就做好准备,要让自己离开了。 第十六章:苏景夜找回来 捏紧了手中的包裹,苏景夜心中也来了气。 “没良心的丫头,帮了你这么多,就这么回报我的吗。”愤怒地看了一会,苏景夜带着包裹往前走。 若绑架他的真是女子,配上江琉玉的奇怪举动,似乎也说的清,江琉玉她,恐怕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以为丢下我就算了,可没那么简单。” 好在苏景夜先前在这逃亡的时候,已经把这一片的山摸得很清楚了,虽然晚上不怎么好认路,但手上有盏灯笼,走出山还是做得到的。 可怜那一盏小灯笼,凭一己之力照耀前面的路。快天亮的时候,苏景夜终于走出大山,也是困的很,就在树下先休息一会。 另一边,江琉玉赶了一晚上的路,也终于到了镇上的铺子。在车上稍微休息一会,江琉玉就招呼伙计们趁玉芝新鲜,赶紧该卖的卖,该做药和胭脂的赶紧动手,忙的是不亦乐乎。 苏景夜在树下睡醒,伸了个懒腰便向镇上的方向走去。 “唉,那个,你不是江老三家的账房吗。” 苏景夜好不容易走到镇上,就被人吓一跳,转过头一看,原来是西山村的村长。 “啊,原来是刘村长啊,你怎么也在这呢。” “我来镇上办点事,刚才在路口就看你眼熟,没想到真是你。”村长拍了拍苏景夜的肩,好似两人很熟似的,“江老三家的闺女出息了,真到这镇上管生意来了啊。” 之前江琉玉在村长面前说卖了货就把钱给江木青,回去的时候,江木青就拉着他说了,说如果村长看着江琉玉真的把钱给他了,江木青也会给村长包个红包。 所以村长才乘着这次来镇上,顺便看看江琉玉生意怎么样,毕竟这也关系到他自己能得多少钱。 苏景夜看着他这么热情,心想凡事反常必有妖,也跟他打哈哈:“额,是啊,小姐派我出来有事,那村长我就先忙了啊,你自己随便逛逛。” “别啊,那么急着走做什么,事什么时候办不好啊。”村长急忙拉住他,“我看你还没空吃饭呢吧,走,我请客,咱们下馆子去。” 一听江琉玉派苏景夜出来办事,村长立马就想到苏景夜肯定知道不少江琉玉生意上的事,正好和他套近乎,好打听打听江琉玉生意好不好。 苏景夜急着赶路,确实也没怎么好好吃饭,现在看村长上来就问江琉玉的生意,肯定是想在自己这打听些什么,正好顺水推舟,蹭他一顿饭。 “那既然村长这么热情,我也不好再推辞了。” “这就对了。”村长开心地笑出一脸褶子。 “我以前去过一家酒楼,味道很好,今天带你去尝尝。” 村长走在苏景夜身边,状似无意地提起,“他江家老三的闺女真是有本事啊,这么小年纪就自己管事了,唉,你家生意应该不错吧,大老远雇那么多人跑镇上来,要是不好也请不起啊。” “我就是个管帐的,这生意上的事,还是玉小姐清楚,”苏景夜假装憨厚地笑笑,“不过就是我每天记的帐,那账面上的数目也挺不小的,应该还不错的吧。” “真的,那可真是有本事了。”闻言,村长心中窃喜,平白可以拿好多钱了。 这镇上的人都是有钱又挺讲究的,知道这玉芝好吃又有用了之后,一早就守在江琉玉店前头等着买。江琉玉的生意爆火,没多久玉芝产品就全卖光了。 想着应该好好犒劳自己一下,江琉玉跑到一家饭馆点了几个菜,然后就掏出荷包,喜滋滋地数今天早上赚了多少钱。 “到了,就是这了。” 饭馆生意不错,二楼上都挤满了人,店小二在里头跑的一趟又一趟。 二楼太乱,一楼倒显得清静点,江琉玉没高兴要雅间,只在大堂靠窗的边上坐着,只是没想到,数钱数的正起劲的时候,村长领着她之前丢路上的苏景夜一起进来了。两人一进门就对上江琉玉,苏景夜还向江琉玉眨了眨眼睛。 当时怎么不把这个家伙再丢远点呢,居然还找回来,悔死我了。心里这么想,江琉玉还得顾着点礼貌站起来。“村长伯伯怎么也来镇上了。” “哟,刚刚还提起你,这回就遇上了,”村长笑呵呵的拉着苏景夜过来,和江琉玉一块坐着。 “我刚在路上碰到你家账房先生,他没吃饭还在外面跑着,我想着毕竟是一个村的,就带他来吃顿饭,没想到刚好碰到你。” “是吗,那真是多谢村长伯伯了。”江琉玉说的咬牙切齿的,乐的苏景夜一直把拳头抵在嘴边,微微咳嗽着。 “不客气,都是一个村的吗。”村长拿起筷子吃了口菜,砸了砸嘴说,“不过你家账房都在外面跑,你家生意看起来很忙啊。” “还好了,也没有那么忙。”提到钱的事,江琉玉顿时警惕起来。 “你也不用那么谦虚,赚了钱就快回去吧,江老爷子还等你呢。”何止是江木青,他也等着呢。 果然是为了这个,居然还特意过来监视我。江琉玉在心里暗骂一句,又扬着笑脸勉强地说:“是,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吃饱喝足,村长满意地摸了摸肚子,“那好,我们都等着你赶紧回来呢。我还有事,就先回了啊。” 说着,村长放下筷子就往门外走,留下江琉玉和苏景夜两人大眼瞪小眼。 “玉小姐真是好狠的心,我不说救了你几次吧,起码也算和你没仇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大半夜把我丢山上。”苏景夜嘴角微微一笑,举起茶杯挡住笑意。 提到这事,江琉玉不禁也有点心虚,也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怕被杀人灭口,只得扬起尴尬的笑。 “内个,不好意思啊,是你一直不肯说清楚你啥身份,我心里有点顾忌也是难免的嘛。再说我不是给你那么大一个包裹了吗,也不算是,对不住你了。” 第十七章:被迫妥协 “那我什么身份,你现在知道了?”苏景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什么身份我怎么可能知道。”江琉玉依旧嘴硬。 苏景夜站起来,挪动位置坐在江琉玉的身旁,温热的气息擦着江琉玉的耳边,让她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躲我。” “我,我就是单纯不想再碰上你了,怎么地了吧。”江琉玉见躲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 江琉玉磨蹭着想离他远点,却给苏景夜一把捞回来。 “你这话,怕是自己都不信吧。”见四周有人好奇地看过来,苏景夜便假装和江琉玉是夫妻,伸手夹了筷子菜递到江琉玉面前,惊得她身上汗毛直竖。 苏景夜贴在耳边和江琉玉说悄悄话,“你觉得,王妃的位置,你有兴趣吗。” 江琉玉心上一跳:他果然是发现了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了,这可怎么办。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江琉玉只能暂时装傻。 “玉小姐聪明伶俐,怎么会不懂。”苏景夜搂着江琉玉的腰,笑得灿烂,“我对玉小姐可是十分有兴趣,这也是诚心想让玉小姐做王妃的。” “什么诚心,我看你就是存心的。”江琉玉拍开他的手,直接站起来。 “果然是你。”苏景夜低头吃菜,也不急着把她捞回来。 他刚刚的,都是试探?江琉玉恼羞成怒,撒腿就跑:“我没兴趣。” 苏景夜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只是笑笑。 江琉玉急匆匆跑出来,又担心他会不会跟踪,特意在各个小巷里都串了一遍。等回到自己的铺子,天都快黑了。 铺子里的伙计把东西都收拾了,看江琉玉许久没回来,掌柜的特意叫人给她留了晚饭。江琉玉吃过,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休息。 “这一天天的,可不要再碰到他了。” 话音才落,窗子就打开了。借着月光,江琉玉看见房间里,迎来一位熟悉的不速之客。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江琉玉拽出枕头,就想忍不住扔上去。 “你是我的王妃,我来找你不是很正常的吗。”苏景夜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 “谁是你王妃。”江琉玉抱肘坐在床边,“你不要污蔑我清白,赶紧给我走。” “我现在无处可去,玉小姐当真要这么无情吗。”苏景夜在桌上,撑着脑袋扭头看她。 江琉玉叹了口气,往外一指,“你不是王爷吗,自然回你的王府去啊。” “回王府等着被抓吗。”苏景夜摇了摇头,“玉小姐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装傻呢。” 江琉玉深吸一口气,也不和他绕圈子了。“行,我是知道了。但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容不下你这座大佛。” “玉小姐既然这么决绝,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苏景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江琉玉还以为他真打算离开了,谁知他又说。 “玉芝。”闻言,江琉玉不禁警惕起来。 “我也算游历过不少地方,但似乎只在西山村的山上发现有玉芝生长。西山村想赚钱,肯定不会把这事泄露出去,而那座山周围,又不止一个西山村。”说着,苏景夜把手放下来,一脸笑眯眯地看着江琉玉。 “你说,倘若我把玉芝的事情告诉给其他村,或者店铺的老板,是不是对你赚钱的事,有很大影响啊。” 江琉玉看着他一脸欠扁的笑就来气,而玉芝的产地,这可属于重要的商业机密,换作是村里人,她是绝对放心不会泄露,毕竟谁不想赚钱呢。但对于苏景夜,他现在是个亡命的落魄王爷,又屡次被自己拒绝,什么事做不出来啊。 但是那些追杀他的人,到现在都没找到他,绝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到时候两方都是背水一战的状态,那我们不更容易被连累吗。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江琉玉冲他勉强地露出一个笑脸。 “呵,景夜兄弟这是做什么,你有难了,我怎么会不施以援手呢。”信口胡诌,江琉玉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但是我也真的是爱莫能助啊。我就一个小女子,上要照顾我我娘,下要养活一大帮子人,不管是你还是追你的人,我都惹不起啊。要不,你先回去,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 苏景夜看着她明显的是想赶自己走,心底不由觉得好笑。“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至于会说出去多少,这就不是我能把握的了。” 说罢,佯装要走,江琉玉一看慌了,鞋都来不及穿,跳下床赶紧拉着他。 “你怎么能没有信用呢,我都说了考虑几天,你等下不行吗。” “给你几天时间,好让你有空带着家人逃跑吗。”苏景夜扯回自己的袖子,还是一幅强硬要走的样子,“算了,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我被抓,你也别想赚钱了。” “行了。”江琉玉一跺脚,看他终于停下来,心底的气不打一处来,拉起苏景夜的手就是一口。 “你干嘛,你属狗的吗。”苏景夜赶紧把手抽过来。 “这算是你不守信用的惩罚。”江琉玉丢开,走回去坐在凳子上,“你可以留下,但你,必须得干活。要是被人发现,你就说你是混进来的,和我没有关系。” “多谢玉小姐。”苏景夜看她气的两颊绯红,也过去坐在她旁边看。 “你还呆在这干嘛。”江琉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苏景夜撑着手笑道:“我的王妃在这,我还去哪。爱妃,不如我们早些休息吧。” “你得寸进尺。”江琉玉感觉头都气昏了,到床上抄起枕头打过去,“外面有的是屋子给你睡,给我出去。” 苏景夜一手把枕头抓住,江琉玉凑上去说:“要是不出去,那刚刚的约定就作废。” “唉,家有悍妻,觉都不让人好好睡。”苏景夜摇头感叹,眼见江琉玉的枕头又要扔过来,急忙道:“别,冷静,我这就出去。” 直到房门关下,江琉玉才把枕头放下,一脸无可奈何地按着头。 第十八章:宣传活动 自那日苏景夜和江琉玉半自愿达成协议后,江琉玉回村,便不得不把苏景夜一起带回来。镇上的玉芝销售一空,江琉玉便想着怎么扩大宣传力度。 “你不是坚决不肯帮你大伯解决麻烦的吗,怎么还给村长,还有那张寡妇钱?” 这日大早,江琉玉就到村长和张寡妇家,给了两家好一笔钱,苏景夜跟着去的,愣是没搞清楚她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不可能帮他的,我帮的,是我自己。”江琉玉一边说,一边把些笔墨纸砚摆出来,“刘村长是一村之长,他说话比较有份量,人家会信,” “至于张寡妇,她虽然丧夫,孤身一人,但是她娘家的亲戚多,而且好几个村都有和她带点远亲的,我给他们钱,是想让他们帮我把玉芝的好处宣传出去。这请人帮忙干活,自然是要给工钱的。” 苏景夜见她顾着说话,那柜子上的纸怎么也拿不下来,看不下去了,就伸手给她帮个小忙。 “你这招,就像瓦舍说书的一样,借别人的口,造自己的势啊。” “差不多吧。”江琉玉将纸铺在八仙桌上,将纸的边角用方木压着,再提笔沾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涂涂画画。 “你这又是在干嘛。”苏景夜坐在另一边桌旁,手都放不上去。 “我在构思活动方案,过几天等村长他们宣传的人尽皆知了,咱们就得办个活动卖东西了。” 江琉玉坐下来,撑着脑袋先细想一会。在现代看到人家办活动搞宣传,都是十分热闹,然后又用什么优惠政策,忽悠好多人来买。现代人大部分倒是对优惠免疫了,但这里是古代的村子,一定很容易吸引人过来。 “你说,我要不要雇几个舞狮的。” 苏景夜给她突然开口呛了一下,“咳,开张用舞狮造势,当然可以。” “不仅仅是舞狮,还要别致。”江琉玉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笔上的墨汁重重地落在宣纸上,蔓延出浓浓的一片。 “我们活动的主要目的,是卖东西,不是给人看杂耍,要让看舞狮的人,也能联想到买东西。” “你真像是钻钱眼里了。”苏景夜转念一想,“舞狮讲究的是一个彩头。我看,你可以让两只舞狮一起争夺你用玉芝做的彩头,也可以让看舞狮的人做赌,赌中的人可以获得一份玉芝。” “也不好,白送的人家不会珍惜。”江琉玉拿笔在空中画几下,眼神空洞,在想事情。 “应该让赌中的人,可以抵多少买玉芝的钱。他们知道玉芝的好处后,又听到我们的赌局,肯定都等着能免费送,就没有人想买了。” “而给了抵押后,过来的人想的就都会是掏钱来买。而且抵押金,最好和一份玉芝的价格就差一点点,这样能保证我们不是白赚吆喝。” “我觉得,你说的有理。”苏景夜点点头。 江琉玉咧嘴一笑,“那就这么定了,我再把整个活动完善一下。” 江琉玉回来的消息,早就传到江老爷子的耳中。只是过了好久,都不见江琉玉把钱带过来,先前说好的村长,也一连几天没有碰到。 江木青坐不住了,大儿子又整天到外面乱跑,他就只好自己出门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江琉玉早就买通了村长和寡妇,过两天还要在村上搞什么活动,鼓动好多人过来买。 江木青得知,气的不行。“这个不孝的死丫头,有了钱不给我,拿去贴外人。我让你做买卖!” 活动策划已经确定,江琉玉便和苏景夜准备起来。用了几天的功夫,搭起个简易的台子,又买了些装饰的飘带流苏什么的,看起来很是喜庆。 村上听到风声的人赶着天一亮就过来了,还有不少村边上的小财主,也都过来凑热闹。 江琉玉今天特意起了大早,叫上家里的伙计们,把货运过去。有让苏景夜拿了串长长的鞭炮,一看到人过来就放,连那些没睡醒的人也给吵起来,披上衣服就往这边赶。 舞狮的人一听到鞭炮响,便熟练地跳上几张凳子搭的简易平衡木。众人看的高兴,都在台子边上围了密密麻麻的一圈。 舞狮的人技艺精湛,狮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跟活的似的。一红一黄两只舞狮相斗,都在争夺挂在最上面的玉芝彩头。 “好。”人群中不由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各位。”锣鼓声暂停,江琉玉特意叫了个嗓门大的说话,“我们那今天有个小赌,大家伙可以猜猜这两只狮子,哪只可以争到彩头,不要钱下注,猜中的人,今天买我们的玉芝,可以便宜一半的钱。” “我我我。”一听便宜一半,大家顿时就热情满满。 苏景夜和江琉玉相视一笑,“这招果然不错。” 正热闹着,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吵闹。江木青跑的脸上松弛的皮都在抖动,一把把边上的人推开。大家怕被他误伤,都纷纷给他把路让出来。 江木青跑到台子下,伸手就扯下好几条宽大的红色绸布带子。江琉玉还没搞清楚他想干嘛,就看江木青一边骂,一边把绸布带子往自己头上盖过来。 “让你做生意,敢骗我,老子打死你这个不孝的赔钱货。” 江琉玉吓得闭上眼,苏景夜就在旁边,一把把绸布扯下来,把江木青和江琉玉隔开。 人群都有些不理解,就有人问了,“江老爷子,有话好好说,这大喜热闹的日子,你干嘛来找不痛快呢。” 江木青见众人都在,索性倚老卖老,赖在台子边上拍打哭喊。 “大家伙都给我评评理啊,我从小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几个孩子拉扯大,本来想着可以享福了,谁知我家老三出事了,老三家闺女会赚钱,也不替他爹来孝敬我,还说谎话哄我,你们大家说,有这么样的好孙女吗。” “真的啊?”西山村的人知道江木青什么样,可外面的人不知道,居然都当了真。 苏景夜看向江琉玉,只见她早气的浑身颤抖。 第十九章:新的主意 早上天还有点凉,先前热闹还没感觉,这一静下来,人们身上本就沾了些清晨的露水,被早上的凉风一吹,都不由得打起寒战。但人的八卦之心很重,一听有人闹事,还是这么家长里短的事,一个个都愿意带着吹会冷风,也好等些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木青站在台子边,说的是龙飞凤舞,又没有人说他什么,他便更起劲的揪着江琉玉和他娘不停的骂,话说的一句比一句难听。 苏景夜转过头,看见江琉玉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给江木青的给气的。 “既然爷爷要大家评理,那就没必要只说一点,把事儿都藏起来。”江琉玉气的揪住绸布,把带子扯的皱成一团:“爷爷从小就偏心大伯,不管我父亲,好在我父亲争气,在外面办了不少产业。爷爷就一直问我爹要钱,要的钱全用来贴补大伯和他自个儿,至于我姑姑和四伯,更是问都不问,直接赶出去。” 绸布被丢开,江琉玉瞪了江木青一眼,转身走上台。 “后来,我大伯写封假信,说我爹出事了,他自己贪了我爹送来的几十两银子。爷爷听说后,知道我和我娘要回江家,说不想养闲人,就宁肯出钱叫人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埋伏,把我和我娘卖给山匪。” 说着,江琉玉看向江木青,“我就想问爷爷,我好歹是我爹的女儿,江家的孙女,你那时怎么就顾着点一家人的血亲,连条活路都不肯给我们。” “还是爷爷呢,居然这么狠心。” 江木青看众人的言论风向都变了,立马又拍着木板台子否认:“你放屁,老子怎么也是你爷爷,你居然这么在大家伙面前往我身上泼脏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随了你的心。” 说着,又拿拳头敲着自己的胸口,硬挤出两滴泪,仿佛江琉玉真的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苏景夜已经是听不下去了,急忙站出来:“各位,我可以作证,玉小姐说的都是事实。”苏景夜向众人一拱手,众人看他彬彬有礼,也都安静下来,听他怎么说。 “我那日在山上捡柴,正午过去点的时候,我本来在山路坡上的树下休息,就听见底下有人说话。探出头一看,就看见玉小姐和夫人,前面还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土匪。” “大家也知道,土匪是不讲道理的,不仅要钱,还要把人也带走,怎么说都不听。我就赶着在那坡上多找些大石头推下去,假装山崩了,才把土匪吓走。” 苏景夜正说着,江木青就跳到他面前,指着鼻子骂:“你是老三家的账房先生,自然是向着这个不孝孙女那边的。” 苏景夜看着他,鼻子哼出一气:“那时我还不是玉小姐家的账房,是后来玉小姐在村里认出我,知道我认的几个字,才想着报恩,让我来当账房的。这事,我们西山村的人都差不多知道。” 苏景夜转头看向众人,西山村的村民早就烦了江木青,都说是。 “这么大把年纪了,都不能做点积德的事。”别地来的人也都弄清楚了前因后果,纷纷指责江木青,“想把儿子媳妇和孙女卖了,现在人有钱了,还想着来骗钱,真是脸都不要了。” 江木青脸都丢尽了,也知道现在讨不到好,连忙灰溜溜的从边上跑走了。 江琉玉深呼吸几口气,看着下面的人强打精神,笑着说:“不好意思扫了大家的兴了,我们继续。” 众人看她这么个小姑娘受了这么多委屈,都起了点恻隐之心,积极光顾她的生意,没多大会儿功夫,江琉玉准备的货品就都卖光了。 “没想到经过这么一闹,今天的收获倒比我预想的还要好。”江琉玉把银子装好,一脸满足。 “你爷爷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吗。”苏景夜帮她搬点东西,走在她旁边问。 “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江琉玉叹了口气,想起她那个一心为江家的爹,心里就有些为他感到不值得。 “我本来对这个偏心的爷爷就没什么感情,也不盼着他能对我和我娘改观,既然不抱希望,自然也没有失望,就更没必要为他生气了。” 顿了一下,江琉玉扭头看向苏景夜:“对了,趁着玉芝现在长的还多,咱们得想点新的方法,再赚点回来。” 苏景夜给她这么跳脱的思维给惊住,叹道:“你真的是经商的好材料。” 下人们把东西都收拾完了,江琉玉为了犒劳这几天辛苦的家仆,特地和苏景夜去买了好多点心回来。 苏景夜捻了块糕,看向一直发呆的江琉玉:“你也累一天了,不先吃点吗。” 江琉玉继续眼神空洞:“我没事,你先吃吧。” “小姐,这点心真好吃唉,多谢小姐。”家丁们坐在院子里,小几上摆满了热腾腾的点心。他们难得能碰上像江琉玉这么体贴下人的主子,一时吃的高兴,都站起来向江琉玉道谢。 “不客气,这是你们应得的。”江琉玉习惯性地说客套话,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一直盯着吃糕点的苏景夜。 苏景夜给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一口糕点不知是该吐还是咽下。他喝了口水把糕点顺下去,看见江琉玉还在出神,便捻起一块糕点递到她面前:“你是不是想吃了?” 江琉玉突然咧嘴笑开,猛地拍了下苏景夜的肩:“景夜兄弟,你真是个天才。” 说着,江琉玉就跑到厨房,拿着各种面粉看。 “你干什么呢。”对于江琉玉的举动,苏景夜深感怪异,也追上来看。 江琉玉拍拍手,笑得无比灿烂:“多亏了你,我已经想到玉芝的另一种产品了。” “什么啊。”苏景夜看着她在厨房到处翻找,“难不成你想把玉芝包起来当菜吃啊。” “这是秘密。”江琉玉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第二十章:玉芝补品 江琉玉忙前忙后,就是不肯说,苏景夜坏笑一下,又一把把她揽在怀里:“爱妃,有什么事情说清楚,我也好帮你的忙啊。” 江琉玉看着自己腰侧的咸猪手叹了口气,转过头眯眼看他:“你再不撒手,我就把你的消息透露给他们,还能换好几十两银子呢。” “怎么经不起逗呢。”苏景夜心中感叹,江琉玉得了自由,继续去找东西研究。 江琉玉说自己有了新的想法,这几天总是在外跑,不然就闷在房间里看书。苏景夜对她在做什么,十分好奇,每每她一出去,就总是跟在她后面。 江琉玉走在路上,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也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有人。苏景夜心中窃喜,急忙跟上去,却在一个巷子口跟丢了。 “人呢?”苏景夜丢下掩藏身形的伞,跑到巷子口查看。 结果刚一露面,江琉玉就扬着下巴从巷口的大树后头出来。 “景夜兄弟真是有空啊,院子里那么多事,你还有空来跟踪我。” 苏景夜尴尬地笑笑,江琉玉也不出去了,带着他回来了。 江琉玉坐在房间中央的凳子上,苏景夜思索了一下,也坐在她跟前,紧盯着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琉玉给他看的不耐烦。 苏景夜把手放在桌上,“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你想的是什么主意。” “都和你说了是秘密,万一告诉你你不小心泄露出去了呢。”江琉玉喝了口茶。 “我怎么会泄露出去。”苏景夜把手放下,像是随时准备要走的样子,“不过你不告诉我,我不保证不会泄露别的什么东西。” 居然又拿玉芝的事要挟自己。 “我就说你是个没有信用的家伙。”江琉玉叹了口气,“行吧,告诉你算了。” 苏景夜顿时笑开,江琉玉白了他一眼。“我们的玉芝,大多直接卖,加在胭脂里头的,人家要用好久才能知道效果好不好,这么长时间,我们可等不起?” “然后那天你们吃点心,我就想,玉芝这是甜甜的,做点心肯定好吃。在加上玉芝又滋补,男女都吃得,我就打算先创一个品牌。” 苏景夜这句有点不懂了,“什么是品牌。” 江琉玉一顿,“额,就差不多和茶摊、酒肆的风幡一样。写上我们江氏两个字,再叫人画个漂亮的图,一起印到风幡上,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我们江氏的铺子。” “然后呢。”苏景夜虚心请教,江琉玉有模有样地咳嗽一声,“然后,我们就要把玉芝做成补品,要又好看又好吃,再向外面说我们玉芝补品是多么滋补养人,就可以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你想的很不错,那现在做的怎么样了。” 闻言,江琉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早就弄好了。” “好好,我的错。”苏景夜笑笑,伸手给她倒了杯茶,“那玉小姐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在所不辞,这样行吗。” 江琉玉想了想,全是默许了。 多了个人的帮忙,做事就是要快些。像玉芝的晒干,磨粉,再找会做点心的师傅把玉芝加进去,还要保证口感,这些琐事,一个人要忙好久。 补品的工序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就要准备设计江氏的风幡了。 江琉玉本想找外面的人设计一个漂亮的图案,苏景夜忙拉住她,十分自得地抬起笔。 待笔搁下,纸上已经跃然而出一朵漂亮的大玉芝图案。 “这个倒是挺可爱的啊。”江琉玉笑着把纸拿起来,苏景夜不知她说什么可爱,就权当做是夸奖的话,略微摆起一点小架子。 “那是自然,我学丹青那么久,画些草木定然是惟妙惟肖的。”说着,苏景夜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既然是用江氏之名卖玉芝补品,自然是画玉芝,比较能让人记得住。” 江琉玉听着不由得喷笑出声:学丹青那么久,就是为了画朵蘑菇。 “嗯,你说的没错,那就这个风幡,挂出去吧。” “玉芝补品卖出去几天,还有人不大喜欢吃玉芝干,点心也没有很受欢迎,感觉他们好像都更喜欢吃新鲜的。” 苏景夜看了玉芝这几天卖的情况,把它们都记录下来,告诉江琉玉。江琉玉一边嚼着玉芝干,一边想。 “玉芝干可能是切的太薄了,导致它本来的甜味都散的差不多了。大家又都喜欢吃新鲜的,因为干的玉芝口感也会有点差别,水嫩的感觉会好吃点。” 江琉玉看向苏景夜,“不如这样,现在采摘的玉芝,选一部分出来做玉芝干。一定得让他们把玉芝晒干,两面都得翻一下,要不然一直放在那的一面容易烂,就算没烂,也会有一股霉味。” “等到新鲜的玉芝长过了,咱们再把玉芝干推出来,说它们不禁可以直接吃,还能泡茶,泡好的玉芝干,吃起来感觉和新鲜的一样。” “那点心什么的呢。”苏景夜听过,在纸上奋笔疾书。 “点心的话。”江琉玉点了点下巴,“他们吃普通点心,和吃玉芝点心一样,都是要讲究好不好吃,还有样子好不好看。” 说着,江琉玉一笑,拿过苏景夜的纸笔,在上面画了几个图。 “味道不是那么好改的。咱们可以叫点心师傅做点别的样子,像我画的图一样,让师傅做点小兔子啊,小星星小苹果什么的。不要总是一个样子的圆形方形,最好是每天的样子不一样。那买的人想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样子的点心,就会一直来光顾了。” “这些还是小事,我们自己调整一下就好了。”苏景夜放下笔,“你的玉芝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村上到处都好买到玉芝,我们这几天出去,已经看到好多商人来村上收购玉芝。他们就算不知道去哪采,也不用担心没有玉芝。” “这个简单,”江琉玉一笑,“把所有铺子出售玉芝的价格都降低一成。” 苏景夜不由得一惊:“你傻了吗,本来就有人抢生意,你再降价,就更赚不到什么了。” 第二十一章:袒露原因 “你才傻呢。”江琉玉伸手佯装要打他,看苏景夜急忙跳开,又装作没事儿一样收回手,搞得苏景夜有些狼狈。 “我们店铺降价了,那人家一比较我们家的低些,谁还会去别人那买,那别人的玉芝卖不出去,不就只能等着放烂了吗。”。 “嗯,有道理。”苏景夜坐回来,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挺懂的取舍有方,进退有度的。” “那是自然。”江琉玉给他夸的有些飘飘然,“本姑娘聪明一世,不可一世。” “那就请问聪明一世的玉小姐,”苏景夜乘她不注意,直接凑近,脸距她只有一息之距。 “你何时可以做我的王妃呢。” 由于距离过近,江琉玉都能从他眼中看见慌乱的自己。 “你,你想得美!”江琉玉急忙推开他,猛地站起来背过身。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脸上的温度正在极速上升。 真是太作弊了,仗着自己长的好,声音又有磁性,就这么随便勾引人。好在本姑娘定力好,不然就着了你的道了。 苏景夜歪头看她,似乎是害羞了,也站起来,“你不必害羞,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还讲!”江琉玉举起手转身欲打。 苏景夜一把握住她的手,再将她往怀里一带,牢牢地锁在双臂之间。 “不愿便不愿吧。反正我已认定你是我的王妃,看还有谁敢与我抢人。” 江琉玉将头深深埋下,苏景夜也不好太勉强她,便松了手。 “那便照东家所说的,小的去做事了。”苏景夜看她还没抬起头,忍不住调笑一句。 江琉玉看他真走了,才懊恼地跺了跺脚。 次日,苏景夜才叫各个店铺的人按江琉玉所说的执行,就有人闻声而来。 “你们这里,谁是账房啊。” 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汉直接踹门进来,还对着铺子里的客人一阵推搡,把客人们全部吓跑了。 掌柜的急忙从柜台出来,向着那几个人不断作揖:“几位,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外头一阵吵闹,早就惊动了后面谈事的江琉玉和苏景夜。 “我去看看。”江琉玉忍不住,起身要出去。苏景夜皱眉想了想,赶紧拉住她。 “这些人喊的,似乎是在找我,万一,” 江琉玉转了转眼珠,把手收回来:“你放心,你在这先藏着好了,今天来的人只会用蛮力,我还是可以对付的。” 说着,便跨步出去。 “小姐,我们怎么办啊。”店里的伙计年纪还小,遇到这种事,难免有些害怕。 江琉玉站住脚,拉着他:“你们几个,一会也别出去,先去找一张渔网,越大越好,去吧。” “是。”小伙计笑开,几个人一起从后面拿东西去了。 “各位,我们这是卖玉芝补品的,你们有兴趣,也可以带点走。”江琉玉一派气定神闲出来,掌柜的见她丝毫不惧,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玉芝除了可以强身健体,还可以滋阴补阳。” “真的?”有个大汉被勾起兴趣,刚想问问,就被为首的人狠狠打了一下。 “我们不买东西,” 江琉玉忙插嘴打断他,“不买东西,那你们来做什么,影响我们做生意。” 说着,还气愤地甩了下袖子。 为首的见状,稍微客气了些,“女东家要是把人交出来,我们自然就走了。” “你们来晚了,账房先生说家里有事,今早就辞了回家了。” “胡说八道,我们的人早上还看见他。” “也罢。”江琉玉搪塞不过,只能叹了口气:“你们看那外面是谁。” 壮汉闻声转过头,忽然全部被一张渔网给盖住,渔网结实,而且口子那里只要一拉,就能锁的死死的。 “唉,敬酒不吃吃罚酒。”江琉玉撇撇嘴,“想找我的麻烦,掌柜的,把他们送官。” 苏景夜在后面听不到动静,心里总是很担心,犹豫是不是该赶紧逃了。一串脚步声靠近,推门进来的,却是江琉玉,苏景夜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怕成这样,你不是王爷吗,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们要这么对你穷追不舍。”江琉玉把门关上,走到苏景夜身旁坐下。 苏景夜看着她,不知该说不该说。江琉玉看他实在为难,也就不追问了。 掌柜的把人全部送官,也消停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江琉玉坐在院子里,旁边摆了张小几和两张小墩子。 江琉玉坐在墩子上,躲在树下乘凉。苏景夜带了一壶酒,见她孤身在那,也走上前,替她斟了一杯酒。 “这是两年的杏花蜜酿,喝着不醉。” 江琉玉浅尝了一口,确实不错。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为什么有人追拿吗。”苏景夜直接吹瓶。 “你现在肯说了?”江琉玉再喝了口,苏景夜便替她满上。 “你都是我的王妃了,自然没必要瞒你。” 江疏玉不与他争辩,这种口头上的便宜,要占就让他占去吧。 “我本是三皇子景王,只因为一句话,无意间得罪了太子,太子便以为我意图和他争皇位。” 苏景夜抬着头看天,“我与太子本是相安无事,可太子因先皇后去世,对周遭一切都十分敏感多疑,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么莫须有的原因,而想对我痛下杀手。” “我也曾多次想他说明,我只愿意闲云野鹤,无意与他相争,可他不信,才会一路逼得我,到这种地步。” 江琉玉看着他,仿佛看出了他作为皇室宗亲的无奈。在她看来,苏景夜是会在为难时无条件帮她忙,又会小小地威胁自己的狡猾之人,还没什么时候,看到他为难。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江琉玉拍拍他的肩,“没有母亲的关怀,确实是看起来可怜些,但那也不关你的事。” “再说皇帝有那么多孩子,太子会因为一句话对付你,也会对付其他人。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当皇帝,倒霉的是整个国家。” 苏景夜见江琉玉说的义愤填膺,两只手还紧紧捏成拳头,心底不由有些安慰。 第二十二章:小误会 “没想到,王妃这还没过门,就这么心疼起本王了。”苏景夜看她这么认真,心里安慰,又忍不住想调戏一番。 江琉玉果然炸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过是看你可怜,安慰你几句。再说,那个太子的所作所为,我也确实看不过去,只是仗义执言,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着,撅着嘴把脑袋偏过去,就是不看苏景夜。 苏景夜伸手摸摸她的头,“无伦如何,你都是给了我莫大的心安,我还是要谢谢你。” “怎么谢?”江琉玉转过身,而苏景夜却淡笑不语。 江琉玉的玉芝生意,虽然现在乍一看不错,但包揽了所有的玉芝,只从巧劲出发,百姓们贪图新鲜,也会让江氏铺子热闹许久。 但是外面各式各样的铺子,层出不穷,背后都多多少少有个什么官或财主撑腰,江氏孤立无援,很容易会被人踩在脚下。 再加上只靠江琉玉一人之力,也很难把江氏的规模扩大。这之后,人们对这些东西的新鲜劲过了,又顾及着其他铺子背后的势力,就更不会来了。 这世间,总归还是讲究一个相互依附相互支持。 苏景夜看向江琉玉,她虽然点子多,满脑袋生意经,但对于这种人际关系,还是有些生疏。算是送她的礼物,苏景夜计划悄悄在背后,为江琉玉的生意推波助澜。 这几天铺子里生意正好,江琉玉每天也是忙的不亦乐乎。但只要一静下来,就没怎么看见苏景夜的身影。 一开始,江琉玉还以为他是王爷当惯了想偷懒,但观察后发现,他总是早出晚归的,甚至比自己还忙碌,江琉玉不禁有些好奇。 这天入夜,苏景夜又出去了,江琉玉不放心,就偷偷跟在他后头。 绕过几个路口,江琉玉眼见着他在饭馆前和人碰面,两人一起上了楼上的雅间。问过饭馆的小二得知,苏景夜经常在这和那人碰面,听得江琉玉心里更觉得不对劲。雅间门紧闭着,江琉玉便给小二塞了点钱,自己悄悄躲在门外偷听。 “苏公子说了这么多,可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啊。”这是和苏景夜碰面的那个人,年近四十,通身的气派看起来,就像个精明的老油条。 “玉芝的产地,可是我们江氏的秘密,我自然不便透露,”江琉玉听着,心中暗叹他总算还有点良心。 苏景夜放下茶杯,又说道:“不过,其他的东西,贾老板想知道,在下绝对不瞒着。” 闻言,江琉玉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们东家说的,玉芝补品制作方法,还有怎样调整价格,以打败其他铺子的方法,都可以作为我的诚意。” “呵呵,好。只是,苏公子私下找我,可不知道你家东家是否知晓。”贾老板摩挲了下下巴,满眼的算计,“若是不说明了,我可不会趟这趟浑水。” “贾老板请放心,这事,东家全权指派给了我,我自己可以做主。” 苏景夜刚想给贾老板敬一杯茶,江琉玉就面色不愉地推门进来。 “你,玉小姐,你怎么会在这。”怕贾老板察觉不对,苏景夜急忙改口。 “先生说我全权指派你,是什么事啊,我记性不太好,有些忘记了。”江琉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贾老板见状,急忙起身作揖,“这位就是苏公子的东家吧,久仰久仰。” “正是。”江琉玉强打笑脸,“只是贾老板你看今日都晚了,不如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也好。”贾老板应下,江琉玉就急忙拉着苏景夜回去,直到回到自己的后院,江琉玉才狠狠地把手甩开。 “你这是怎么了?”苏景夜满眼都透露着不解。 “我说你这几天忙什么呢,原来是干这事去了。”江琉玉气的胸口不断起伏。 “我干什么去了?我还没怪你为什么跟踪我呢。”苏景夜深觉她有些不可理喻。 “我不跟踪你,怎么知道你背着我做这么多事。” 江琉玉的话说的有些含糊其辞,让苏景夜以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用客气,这是我该做的,也是你应得的。” “我应得的?”江琉玉现在感觉头都有点晕,“亏我当时,知道你的遭遇后,还替你鸣不平,现在看来,那太子还算做了件好事。否则,还有多人会被你蒙骗,心甘情愿的养你这么条白眼狼。” “你说话归说话,做什么骂人呢。我什么时候干过白眼狼的事。”苏景夜试图去拉江琉玉的手,却给她躲开。 “你也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江琉玉自己握住自己的手,“你之前还多次威胁我,要把玉芝的产地说出去呢。” “那些事我可以解释。” “那好,你说啊,连带着这次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我说。” 苏景夜想了想,之前的事确实不太好说的好听,便专解释今天她看到的。 “那个贾老板,想从我口中问出玉芝的产地,我特意搪塞过去,改用玉芝补品的制作方法和你说的那些主意作为交换。” “这些我都听到了。”江琉玉看着他,苏景夜不禁瞪大眼睛,“你听到了还问我。” “我就是没有想到,你会瞒着我,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 江琉玉说的伤心,但苏景夜确实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听得一头雾水。 “苏景夜,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什么。我和你定下约定,所以有人来找你麻烦,我都替你瞒了下来。我感激你的屡次相助,但我也没有欠你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啊。”苏景夜握住她的肩,“我今天找贾老板,是为了和他谈生意。” “对,谈生意,”江琉玉苦笑两声,“用我的点子作为交换条件,谈你的生意!” “你果然是不可理喻。”苏景夜摇了摇头,转身推门出去。 江琉玉见他这么离开,气的坐在树下,猛拍桌子,感受到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第二十三章:苏景夜辞别 第二十三章:苏景夜辞别 第二天,苏景夜独自走在山路上。这天高海阔的,他竟想不到该去哪里。 这个时候,江琉玉估计已经开门做生意了吧。她喜欢那个兔子模样的玉芝糕,今天糕点的形状,估计就是兔子了吧。每天早上都会有别的店铺请来的泼皮闹事,不过凭她的聪明才智,,估计很容易就能打发走了吧。 用手搓了搓脸,苏景夜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 “她都不相信你了,你再关心她也没有用。” 自嘲地叹了一句后,又喃喃一句:“若我回去,会不会看见她在等我。” 罢了,再回去,也很难和她解释得清。况且太子的人,看起来已经追查到江琉玉的身边了,他若回去,岂不是给她添麻烦。还是回皇宫,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江琉玉一早起床,就看见掌柜的过来。 “小姐,苏公子不见了。” 才醒的迷糊感顿时消失,江琉玉足不沾地地跑到苏景夜的房间。 人没了,屋子里一样东西都没带走。就连上次江琉玉为他准备的大包裹,也好端端的摆在床头。 “小姐,要不要把他找回来啊。”掌柜的注意到江琉玉的脸色不太好,小心问道。 “他想走,就让他走好了。”江琉玉把着门框,“怎么找的回来呢。” “那账本的事。” “你先算过,再找我核对吧。”江琉玉抬脚进到苏景夜的屋子,“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再找你。” “是。” 掌柜的赶着去招呼客人,江琉玉一个人,心神不宁地坐在苏景夜房间的凳子上。 莫不是,真是我表现的过激了?江琉玉不由得有些懊恼。要是昨天能好好说话,听他解释完就好了。可是我也没说什么啊,是他觉得我无理取闹,我还没怎么怪他,他就表现得哟像罪大恶极的一样。 江琉玉瘪了瘪嘴角:明明是他的错,也是他气性大,直接不告而别的,不要再管这个家伙了。 想是这么想,江琉玉还是难以释怀,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江琉玉叫人去打听了贾老板的住处,想去一问究竟。贾老板虽然是个普通的点心铺子老板,可他,却和这镇上最大的财主沾点远亲。 贾老板正在铺子里忙,江琉玉一脚踏进来,他刚好背过身没看见。江琉玉在那站了会,贾老板忙完手上的事,咋一瞅见有人没买东西,再凑过来一看,这人有点眼熟。 “握,这不是江氏的女东家吗,失礼失礼,照顾不周啊。” 江琉玉也装作一幅很熟的样子,“哪有,贾老板客气了,我也才来一会。” “这里人多嘈杂,东家不如到后面细说。”说着,贾老板引着江琉玉往后院走,江琉玉心里疑惑,也还是乖乖跟着走了。 “江氏东家,你这是想清楚了?”贾老板叫人沏壶茶来,让江琉玉在桌子对面坐下。 “什么事情。”江琉玉喝了口茶,不肯太直接表明来意。 “苏公子没和你说吗?”贾老板一幅惋惜的模样,“真是可惜,苏公子想让江氏与我们合作,好保江氏少些麻烦,这要是说明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怎么说?”江琉玉听懂了一半,“你是说,他为了江氏不被人找茬,特意来谈你我两家合作的?” “是啊。江东家也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土皇帝,所有出来混的人,都得要有靠山,或者找人报团。否则,还不被人吃掉啊。”贾老板惜才,特意和江琉玉说的明白些。 “苏公子说,你已经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就决定拿你那些点子来表示诚意。而我呢,虽然没问道我想要的,倒也不算亏了。对于江东家,我们用了你家的点子和做法,你家每年也会有分红,这可是对我们双方,都是有益无害的呀。” 江琉玉愣住了,她只想着一枝独秀,却忘记了枪打出头鸟。而那晚,她听到苏景夜拿她的东西作为交换,心里只有愤怒,也没空考虑到其他的。毕竟商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 贾老板看她一直出神,不由得出声叫醒她。 “江东家,你看,我们两家的合作。” 江琉玉眨眨眼,勉强笑道:“自然是要继续下去的。只是苏景夜他最近有事,去别的地方了,所以具体的事,还得贾老板再和我讲明些。” “这事好说。”贾老板放下心。 从贾老板那里问清楚了事,江琉玉急忙叫人各处寻找苏景夜,可是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消息。 “不就说了你两句,至于跑的那么快吗。” 入夜,江琉玉在外面的酒馆喝的微醺,就开始满嘴胡言了。 “一个大男人,那么小气。” 结了帐,江琉玉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突然一只手拍上她的肩,给她吓了一跳。 “小姑娘,哥哥就不小气,不如你跟哥哥走吧。” 这是镇上有名的泼皮,好调戏良家妇女,又没什么本事。看起来长的皮包骨头,也没什么战斗力。刚才江琉玉在酒馆的时候,就被他盯上了。 他特意坐得离她近些,把她抱怨的话全听进去了。只是顾着酒馆人多,才看她离开后,跟到无人的僻静地方下手。 江琉玉转过身,白了他一眼,“就你这样,还想调戏我。” “小姑娘说大话,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泼皮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要伸手去抓她。江琉玉嫌弃无比,抱肘站在原地,看他靠近的差不多了,抬脚,直接踹向他的脐下三寸,疼得那个泼皮死去活来,破口大骂。 “就你这小身板,唬人都唬不到。”江琉玉看他暂时没法爬起来,就转身走了。 像刚刚那种情况,要是苏景夜在,都用不着我动手。 江琉玉叹了口气,忽然惊讶地捂着嘴:我想他做什么,莫名其妙。我一个人,对付这种小混混足够了。苏景夜你要走就走吧,有本事永远别回来了。 不回来,就说明太子,没有再找他麻烦了吧。 第二十四章:衣锦还乡 苏景夜的离开,除了让江琉玉的心里怀有愧疚外,在西山村并不能掀起多少的风浪。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照样一天天该干啥干啥。 天上太阳高照,村里的大老爷们在田地里干活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有四个人抬着轿子往这边来。大家伙看得稀奇,都暂时停下手上的活看。 四个人把轿子放下,从里面走下一个打扮的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男子给那四个人付了钱,又道了谢,看着人家走远了才转身往村里走。 有人看他眼熟,忍不住上前仔细瞅瞅,惊得一把拉住他。 “呀,这不是江家老三吗,你回来了。” “是我。”男子正是江琉玉生父,江木青三子,江明宇。 “你这是,在外面出息了。终于回来了。”几个人闻声,都渐渐往这围过来。 “大家伙言重了,我就是在都中中了举,现在特地回来看看我的父亲妻小的。”江明宇高中也不摆臭架子,恭恭敬敬地给众人行了礼。 西山村难得出一个举人老爷,众人都是又眼红又高兴,现在看他架子放得这么低,也不好再酸他。不过顾着江老爷子的事,众人也不怎么提,簇拥着他往村里走,早有几个人赶着去告诉江琉玉。 江琉玉还在算账,就听见有人着急忙慌的跑来,告诉自己江明宇回来了。江琉玉喜得无可不可,放下笔就跟着那人往外面跑。 江明宇被众人围着问东问西,才刚走到大街上,江琉玉跑来就抱着他,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 几个大妈看得动容,都说:“行了,江老三才回来,让他们父女好好聚聚,咱们有啥事,改天再问。” 江明宇拉着江琉玉向众人道谢,江琉玉便带他回了宅子。刘氏一见丈夫平安回来,激动地连针都握不住,丢下绣架就伏在江明宇的身上哭。 江明宇也红了眼眶,轻轻拍拍刘氏的背,“夫人别哭了,为夫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江琉玉也摇摇刘氏的手劝慰,“娘,别哭了,咱们去办一桌酒席给爹爹接风洗尘好不好。” 用手帕遮住下半张脸,刘氏不想让江明宇看见她痛哭的丑态,只抬起一双婆娑泪眼,哽咽着嗓子说:“那玉儿陪爹爹坐着,我这就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几个好菜。” “夫人不必忙,若是我回来还要夫人受累,岂不是对不起我苦读考取得功名。”江明宇拉住她的手,感受到她发自心底的害怕与脆弱,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爹爹说的是,”江琉玉扬起张笑脸,“我知道有家饭馆的菜烧的不错,不如我们去要间雅间,咱们一家人好好喝点酒,庆祝一下。” “好,就依玉儿的。”江明宇轻轻地摸了摸江琉玉的头。 这家饭馆,以前江琉玉经常和苏景夜一起来,望着头上的牌匾,江琉玉有一瞬间的晃神,很快又反应过来,熟络地带着刘氏和江明宇到二楼去。 先点了一壶酒,江琉玉告诉小二紧着凉菜先上,好先和江明宇喝几杯。 “这杯,敬爹爹,衣锦还乡。”江琉玉乖巧地把三人的酒杯满上,便举起杯敬江明宇。刘氏缓了缓,也举起了酒杯。 江明宇现在合家团圆,十分满足,便与她们都碰过杯,“也辛苦我儿,管着这么多产业。辛苦夫人,为我提心吊胆。” 江琉玉与刘氏相识一笑,将杯中酒喝干。 “对了玉儿,你管着产业,为何要到外面买宅子住啊。”江明宇刚刚接刘氏时没有回祖宅,心中已经起疑。 刘氏担忧地握住江琉玉的手,江琉玉摇摇头,她知道这事必须得喝江明宇说清楚。江明宇看着她们母女打哑谜,心中的疑惑更甚。 “爹爹,我说的话,你一定会信我吗。”江琉玉问,她现在需要江明宇的一个态度。江明宇理所当然的回答,“那当然了,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信你的。” “好。”江琉玉摆正了姿势,“那日,我们听爹爹的去祖父家,路上遇到强盗,好不容易有人帮忙赶跑了,我和娘才到的了祖宅。” “但是刚一到门口,就看见是爷爷和人密谋,要把我和娘送走卖了。而大伯带着您给的几十两银子,他在路上花的差不多了,就说爹爹你出事了,只剩下十两银子。” “爷爷一听说,觉得您又不给钱了,又让我和娘回来白吃饭,当时就翻脸不认我们。我受不了这个气,就带着娘搬出来另外买了房子。” 江琉玉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出来,没有丝毫添油加醋,那江明宇听了,气的浑身发抖。“父亲和大哥,居然如此欺人太甚。” 说着,就要站起身去江家问清楚。 “明宇,既然你都回来了,就不要再去管他们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地吃顿饭不好吗。”刘氏怕事,还想拦着他和江琉玉不要多事,谁知江明宇没听见,直接走到了楼下。 “娘,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和爹会处理的。小彩,先陪我娘回家。”江琉玉让跟来的丫鬟把刘氏扶回宅子,自己跟着江明宇一起回到江家。 江家,江木青也正吃饭,忽然看着江明宇带着江琉玉推门进来,顿时惊地把碗放下。江明朗本以为江明宇找不回来,现在只想找个什么机会偷偷溜走。 江明宇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江木青又惊讶又有点心虚, “明宇,你怎么回来了,明朗不是说你死了吗?” 看着江明宇只是咬牙没说话,江木青索性破罐子破摔,“没死还知道回来啊,你不听我的非要去考试,现在恐怕是身无分文,才想起回来了。” 说着,江木青又指了指江琉玉,“你回来就算了,你后面的赔钱货,可别想着我会认。” 江明宇深深地闭上眼睛,又再睁开,“父亲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安然无恙的回来吗,那您还不如去问大哥,大哥可比我清楚我为什么没死。” 江明宇指向江明朗,江木青看过去,他正站起来想趁乱逃走。 第二十五章:断亲文书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江明朗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装模作样的把手往背后一背,“老三你怎么能这么说,要赶考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事。” “是吗。难道不是大伯假装我爹的笔记,特意写了封信来哄骗我们的吗。”江琉玉走上前,才说一句话就被江木青给喝退。 “大哥,我们好歹是亲兄弟,你居然这么对我,你还是不是人啊。”江明宇难以置信地走到江明朗身前。 江明朗后退一步,理直气壮的说,“我怎么不是人了,不论怎么说,我都是你大哥,就花你点钱至于吗。起码以后,还是我来孝顺爹。” 一提到孝顺,江木青顿时来了底气,“就是,你大哥再不济事,等他当了宰辅之后,怎么也能提携提携你。” “倒是你,养的个好女儿啊,忤逆尊长,不敬长辈,和你简直一个样。” “就是,”有了江木青撑腰,江明朗也狐假虎威起来,“这死丫头,爹就问她要点银子,她守着那么大的铺子,硬是一点都不肯掏出来,还叫着外人一起欺负家里人。” “玉儿不会这样。”江明宇虽然经商许久,但骨子里还是个文雅的读书人,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不会这样,”江木青听得冷哼一声,“我看她可比你想的还做的出。没有银子就算了,她明知道那山上的玉芝有多赚钱,悄悄的告诉我们就好了。她倒好,搬着个篓子坐在那,吆喝地全村人都知道了。” “玉儿做的对,那山上的玉芝也不是我们一家的,自然不能瞒着村里人。”江明宇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况且,如果只有我们一家去采玉芝,叫村里人发现了,大家就都会怪我们吃独食,这样不就等于得罪了全村的人。” “你懂什么,”江木青骂一句,“你就是你女儿干什么,你都觉得是对的。我们不说,谁会知道玉芝可以卖钱。” “爷爷的意思,就是说,你能说大伯做事做得不对了。”江琉玉深吸了口气,一直在心里悄悄告诉自己不能跟他们生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能和明朗比吗。”江木青走到江明朗身边,江明朗还赞同的点点头。“明朗可是要做宰辅相公的人,他做什么都不会有错。” “那假装我爹的字迹骗爷爷也是对的?”江琉玉鼻子轻哼一下,“半夜大伯去和村里寡妇偷情,把大伯母气回娘家的事也是对的?没事调戏别人小姑娘,成天在村里偷鸡摸狗也是对的?把爷爷的棺材本也拿去挥霍了也是对的?” “什么?你居然连我的棺材本也偷去了?”江木青作势要打江明朗,江明朗连忙跳开,“爹,你不能听着小丫头片子的一面之词啊。” 说着,江明朗又挺直腰杆子站出来,“就算我花了我爹的棺材本又怎么样,爹他乐意给我花。只要我当上宰辅,有的是钱孝敬爹。” 江明宇听得难以置信,看向江木青,江木青有一点犹豫,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江琉玉又轻轻拉了拉江明宇的袖子,“爹,你知道爷爷和大伯为什么问我要钱吗。” “是大伯和寡妇偷情的事被村长揭发,爷爷要去打点村里人,又要让大伯母回来,他自己不肯出钱,就买通村长,一起来逼我。” “爷爷当时就说了,说我要是没钱,就把宅子卖了给大伯,由着我和我娘露宿街头。” “你个死丫头放屁,”江木青赶着就想抄起手打江琉玉,“我明明说了你们去住那小筑旁边的院子,是你们愿意往外头跑。” 江琉玉赶紧躲到江明宇的身后,“爹爹,当时就是这样,要不是有人帮我拦着,我早就被爷爷给打了。” 那个小院又小又旧,离主宅又远,住在那,和被赶出来没什么两样。想他好歹年年给家里寄钱,加在一起没有一千两,也快好几百两。可他所做的这些,连让家里人认可刘氏和江琉玉都做不到。 江明宇感觉自己的一腔热忱正在慢慢变凉,“父亲果然如此偏心。我本以为是我不够好,拼了命的想要出人头地,想让父亲也能对我和大哥一视同仁。” “谁想到,父亲眼里,就只要大哥一个。” “你们几个,从小就你大哥有出息,我不疼他疼谁。”江木青丝毫没有悔意,“那算命的都说了,你大哥才是我们江家的希望,等到他以后飞黄腾达了,我也好跟着享福。” “我把你们养那么大,你们本就该回报我。我也不盼着你们谁来给我养老,我只要跟着明朗,你每个月给点钱就算了,只要你愿意,那你就还是江家人。” 江琉玉看向江明宇,他只咬着牙不说话。江木青也注意到江琉玉,摆着架子坐在饭桌主坐上,江明朗立刻殷勤地扶着他。 “不过,你要想回江家,那你身边的那两个吃白饭,就得给我丢了,”江木青装模作样地端了杯茶来喝,“你把这丫头管着的产业都收回来,那本来就是我江家的东西,家里可不养闲人。你要不照做,那你就是不孝。” “那就请父亲,”江明宇垂首跪下,江木青自得的仰着下巴,江明宇继续说,“原谅儿子不孝。” 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后,江明宇起身对下人吩咐道:“麻烦替我取些纸墨来。” 下人看了江木青一眼,转身去拿。 “爹,你看,他不是来真的吧。”江明朗有些慌了,想劝劝江木青,江木青不以为意,“他不敢不孝,不然这么多圣贤书白读了。” 二人的话,江明宇全听在耳朵里,下人把东西拿来,江明宇一气呵成,写出一篇断亲文书。江琉玉留心看了眼,江明宇已写的清清楚楚,与江家再无瓜葛。 江木青立马下来把断亲书看了一遍,不由得开口:“什么,这样一来,那死丫头那么多的钱和产业,岂不是也不能给我了。” 第二十六章:有人找茬 “我与父亲诀别,父亲却只关心没能得到玉儿的钱财。”江明宇说的痛心疾首,而江木青只冷哼一声,把断亲书往桌上一扔,甩袖背对着他。 江木青打的好算盘,想等着江明宇给自己道歉。而江明宇拉住江琉玉,向江木青深深地鞠了一躬,“自此以后,我再不踏入江家一步,望父亲保重。” “玉儿,我们回家。”说着江明宇便带着江琉玉转身离开。 离开的路上,江明宇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江琉玉走在他身后,总是能听见细微的抽泣声,还看见江明宇抬袖,落下后,袖子上尽是斑斑泪痕。 江琉玉看见也当没看见,江明宇离开江家,对他是一件好事。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江明宇必须要舍弃趴在他身上吸血的江家人。否则以后,还不知道会被江明朗连累成什么样。 回到江琉玉买下的宅院,刘氏急急忙忙迎上来,拉着江明宇仔细查看。 “谢天谢地,明宇你终于回来了。” 江明宇强打笑容,拉着刘氏的手,“夫人你不必这么担心,我又不是去上断头台,怎么会有事呢。” “相公不许胡说。”刘氏吓得忙捂住他的嘴,“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以后你不必害怕了。”对上刘氏疑惑地眼神,江明宇缓缓说道,“我与江家已经彻底一刀两断了,以后,就只是我们一家人了。” “怎么会?”刘氏不解,江明宇把她带回房间里坐着。江琉玉知道江明宇不便说出口,便自己给刘氏简单述说了一下当时的事。 “当时爷爷用我和娘亲威胁父亲,要父亲把我管着的产业收回,自己带回江家,不然就和我们一起跟江家断绝关系。”江琉玉尽量说的和缓些,“后来父亲选择了我们,亲笔写下断亲书,从此跟江家再不来往。” 刘氏听得瞠目结舌,又抬起手帕轻轻拭泪,“回来也好,免得玉儿也要受苦。” “是为夫的错,没能照顾好你们。”江明宇现在是肝肠寸断,心中痛苦不已,只能抱着刘氏,稍微缓解一些心头的苦闷。 江琉玉知道江明宇不好受,特意叫人把刘氏做好的菜带上来。 “爹爹,你奔波一天,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请尝尝这些菜,我特地叫人准备的。” 江琉玉乖巧地把菜摆好,先给江明宇夹了一筷子挑过刺得鱼肉。“爹爹尝尝这道松鼠桂鱼,味道很鲜的。” 江明宇稍缓过来,也不想叫江琉玉失望,便吃了一口,果然美味。 “这些都是娘为爹爹准备的,爹爹可不要辜负娘的一番心意啊。”江琉玉也给刘氏夹了一筷子,一家人这才有了些其乐融融的样子。 次日天亮,江琉玉早早的把江氏铺子打开,谁料还没过多久,就有群人过来找麻烦。 “你就是江氏的女东家?” 来者浩浩荡荡,让江琉玉有些愣住了,“是我,你们有什么事吗。” “大家来看啊,”一个大汉举着手上的油纸包,在原地转了一圈,引得大街上的人都好奇地围过来。 “这家店,说什么用上好玉芝做的补品,可以滋阴补阳,啊,我呸。”大汉唾骂一声,“全是骗人的把戏。我才买了一包玉芝干,打开一看,这就是普通的野山菌晒干的蘑菇干,居然还敢卖的那么贵。” “赔钱,赔钱。”有这个大汉说话和他一道来的人,都纷纷附和。 有胆大的路人凑上来,发现纸包里的东西,果然和大汉所说的一样,人群中顿时就议论开了。 真是人红是非多,什么麻烦都找上来了。江琉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从自己店里拿了些玉芝干出来。 “唉唉,你干什么。”江琉玉身材娇小,大汉们不注意就给她悄悄过来,拿走了几片玉芝干。 “大家伙都可以给我做个证明啊,这个,是这位大哥说的从我店里买的玉芝干,”江琉玉甩了甩右手,又把左手举起来,“这个,是我刚从店里拿来的。” “大家可以看得见,这两种玉芝干,颜色、厚薄都不一样,”江琉玉又轻轻嗅了一下,“闻起来,也没有我们铺子里卖的玉芝干,有那股清香。” 大家对比了下,人群里的议论就又变了。 “这两种相差那么大,我们铺子就算想卖假货顶替,也该挑些看不出来的啊。”江琉玉把玉芝给大汉扔过去,“几位大哥随便包了点蘑菇干,想来找麻烦,怎么也不注意下。 “我家玉芝干怕晒不干,特地用竹签中间划了一道,以后你们要再想冒充,可千万要在每一片上头,都添上一道。”江琉玉说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下巴,“不过也没用,毕竟干了之后划的道子,和晒干前划的太不一样。” “哼。”听着人群中的一阵嬉笑,那群大汉也不做任何争辩,把蘑菇干扔下就走了。 江琉玉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找麻烦。 这群人又不为了钱,过来发神经吗。江琉玉被烦的没法,却突然想起之前,有人来铺子里找麻烦,就是为了找苏景夜。可苏景夜现在又不在这,难不成是太子的人见抓不到他,所以想方设法找铺子的麻烦。 这边,江琉玉为了有人找茬的事,烦的头昏脑胀。那边,苏景夜早已经安全到京中了。 “王爷,太子那边的人没找到您,正天天找玉小姐的麻烦。” 每个王爷身边,都会养着几个暗卫。苏景夜回京后,首先就派人回去照看江琉玉,并每日汇报她的情况。 “太子总是这样心浮气躁,睚眦必报,好在,不曾伤及她的性命。”苏景业又怒又无奈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又猛地把笔一扔,慢慢地靠在背椅上。 “传我的令下去,加强人手保护她的安全,并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以免惊动了太子的人,会对她不利。” “是,属下领命。”说罢,跪在地上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被人追杀 之后几日,再有人想来找江琉玉麻烦的时候,都等不到江琉玉叫人来赶跑,他们自己便有各种意外,逼的他们不得不退。 察觉到可能是苏景夜派人暗中保护江琉玉,那群找茬的人果然消停了不少。这一没了人找麻烦,江琉玉还有些不习惯,再一想可能是他们也玩腻了,不想做这些无谓地事,江琉玉也就没有在意。 这天,江琉玉还在算钱,就看见展柜的急急忙忙跑过来。 “小姐,咱们的存货不够了。” 江琉玉惊得抬起头,“怎么会,难道村里人最近都没去采玉芝了吗。” 现在已过了最农忙的时候,怎么hi没有人去采呢。 就在江琉玉思忖之际,掌柜的慢慢靠近,“回小姐,是因为最近天气燥热,那山间都热得冒烟,玉芝都长不出来了。” 凡是菌类,都比较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这土一晒干,玉芝就算想出来也做不到。 江琉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咱们铺子里的玉芝都晒干做成玉芝干,估计能撑个几天,我趁这几天功夫,来想办法。” “是,那就劳烦小姐多费心了。”展柜的应声退下,江琉玉只能在桌上撑着下巴苦想。 这那么大一片山,肯定有什么地方背阴保湿,是能让玉芝长出来的。白天太热,玉芝不出来,就算有那些地方,也找不到玉芝。那就只好晚上去了,玉芝长出来只要一个时辰,从傍晚到山上,估计差不多时间。 江琉玉盘算了下,先在家把东西收拾起,为了避免江明宇和刘氏问,她看着,特意把东西藏在院子外头的那颗树下。等到天一黑,江明宇和刘氏都睡下了,江琉玉再避开人偷跑出来。 其实外面还没有多黑,但山里头树多,就显得更加阴暗。太阳下山了,就是这被烘出来的地气,坐着夜风的顺风车,一阵一阵地往脸上飘。 抹一把脸上的汗,江琉玉背着竹篓子装着小包爬山。这回走的这一半,是先前没来过的地方,路也不熟,江琉玉走的磕磕绊绊的。 另一边,江琉玉一离开西山村,就有看着她的眼线回去报信了。 “大哥,这丫头出来去山上。”报信的就是第一天来给江琉玉找不痛快的大汉。 而坐在主位的,是个穿着打扮比其他人略高级些的瘦子。 “来的好,兄弟们,随我到山上埋伏,非捉住她不可,死伤不论。”瘦子站起来拍拍手,那大汉有些不太理解,“大哥,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抓她啊。” “你笨啊。”瘦子跳起来抽了他一下,“前几天一直有人暗中帮她,不是景王的人还会有谁。她和景王交情那么深,不抓她抓谁。” 大汉捂着脑袋接连说是。 江琉玉走一步擦一步汗,那些早到山腰上的人,正设下了机关就等着她踩。眼看还有一步就要踏入陷阱,江琉玉好像看到右前方有什么东西白白的,立刻调转了方向。 “哇,这里有好多。”江琉玉惊呼一声,放下背篓,就准备采集。 那些人看她没掉进陷阱,气得扔过来一个飞镖。江琉玉下到一个小坑,采集坑底的玉芝,堪堪躲过飞镖的攻击。 “出去。”那些人都换着黑衣,将脸也蒙上后,举着刀从暗处跑出。 江琉玉刚刚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才故意下到坑里,结果真有人背后偷袭。几个黑影逐渐逼近,一掌宽的大砍刀在月光下闪着可怖的光。 江琉玉暗自找到逃走的路线,一手悄悄摸进上山背来的小包,等那些人跑到跟前,江琉玉就将手里的粉末一甩。 这包粉本来是江琉玉带来赶蛇虫鼠蚁这些玩意,没想到还能派上这用场。一大包粉糊住了眼,睛,顿时拦住了一大批人的进攻。 就趁他们看不见的功夫,江琉玉急忙往刚才看好的路线跑去。 后面的没有粉末迷住眼,从坑旁边绕过来追着江琉玉。在前面有个捂着眼睛还想来抓江琉玉的,被她灵敏地一脚踹开。那人被踹的往后倒,刚好挡住了绕开坑追上来的黑衣人,然后带着自己人一起摔回江琉玉刚才踩进去的坑里。 江琉玉拼了命地在山上飞奔,谁知半道上还有埋伏。 好几个黑衣人堵在江琉玉的路上,江琉玉退无可退。 “几位大哥,我和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你们干嘛非揪着我不放呢,我又没钱。” 江琉玉想后移一步,黑衣人就跟上来一步。 “怪就怪,你结交了不该结交的人。” “你们是太子派来的?”江琉玉反应过来了,而黑衣人只是冷笑,“死人是没资格知道原因的。” 说着,黑衣人就举起大砍刀向江琉玉冲过来。江琉玉虚晃了一下,偏那群人往旁边去之后,趁他们来不及回过弯,江琉玉马不停蹄地往更黑的灌木丛中跑。,那群人只是晃了下眼,转眼就把江琉玉弄丢了。 劫后余生的江琉玉听着外面没什么脚步声后,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幸好我冰雪聪明,不然就做你们的刀下亡魂了。” 等再过一会,外面彻底没动静了,江琉玉才敢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一路走了大概好几里,江琉玉看着身边这颗小树无比眼熟,才发觉自己迷路了。 守着江琉玉的另一波人,发现江琉玉不见了之后,急忙回去告诉苏景夜。 “殿下,玉小姐潜入深山,被太子的人跟踪,到现在还没出来。” “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苏景夜气的拍案而起。“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我亲自过去。” “她从什么方向上山的。” 苏景夜往身上绑着披风,暗卫牵着马走在他身边,“东南方向,那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上去的。” “她去那里做什么。”苏景夜跨上大马,暗卫赶着说了句,“据说是店里玉芝不够。” “好,我知道了。”抬手扬鞭,快马带着苏景夜往西山村的方向一骑绝尘而去。 第二十八章:苏景夜相救 这头,苏景夜骑着快马,在山路上漏液前行,江琉玉还在山上,被灌木丛所迷,完全辨不清方向。 “这什么鬼地方。”江琉玉急的大喘气。 月亮被藏在了乌云背后,这夜更黑了。本就找不到下山的路,现在几乎连路都看不见了。 “不行,得快点回去,要是天亮了还没回去,爹爹和娘会担心的。”江琉玉靠在棵大树上歇脚,周边的不断传来虫鸣鸟叫,衬的这黑夜无比幽静。 江琉玉本来是不怕黑的,但现在空无一人,还有那么多小虫子作伴,也平白多了些恐惧感。 之前上山的路,是从树林里蜿蜒而上的陡路,而江琉玉因为那群黑衣人的追杀,竟迷迷糊糊地跑到了平地上。按理说,到了平地就该很好找到大路,可江琉玉在这片林子里转了快一个时辰,依旧是半点有路的迹象都没有。 随着星星的淡淡隐去,江琉玉的恐惧逐渐加重,长时间在山上的奔波,让她早已头晕目眩。她无力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周围尽是她似乎见过,又似乎没见过的大树。 就在她暂时休息的一点功夫,远远的一个黑影正不断靠近。 “难道些那些人还没放弃,又追来了?”江琉玉立马蹲在草丛里,那个黑影靠近一步,她的心跳就快一下。 月亮终于挣脱了乌云的束缚,天就要慢慢地亮起来了。借着微弱的晨光,江琉玉看清了那个在山林间寻找的人是谁,兴奋地直接扑上去。 “苏景夜,真的是你!” 苏景夜被人一把抱住,愣神之际,听到说话的是江琉玉,也紧紧地回抱回去。 “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都快吓死了,幸好你回来了。” 江琉玉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抽着鼻子说,“那个,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你的。” 苏景夜将她重新搂回怀里,“你不用这么自责,我说过,你是我的王妃,无论怎样,你都会有我保护着。” “对了,”两人松开手,江琉玉眨着眼睛看他,“你不是应该回家了吗,怎么找过来的。” 苏景夜又好笑又心疼的给她拭去眼角的泪,“你还说呢,这么晚出来做什么。要不是暗卫通知我,我都不知道该到哪去找你。” 说着,俏皮地点了下江琉玉的鼻尖,“为了你,我跑了近两个时辰,那匹马都快被我累死了。” “我知道错了嘛。”江琉玉被他逗弄地有点娇羞,然后轻轻跳起一步,双手死死地抓住苏景夜的袖子。 “不过,为了惩罚你的不告而别,我要罚你,呆在我的身边不许再离开。” 苏景业微微有些怔愣,再看见江琉玉有些泛红的双颊后,心中顿时有些了然。伸手一把捞起江琉玉的细腰,让她更加的靠近自己,苏景夜俯下身,鼻尖几乎与江琉玉的鼻尖相对,“刚刚这话,我可以理解成,是你在向我吐露爱慕之意吗。” 江琉玉有些害羞地锤了他一下,“你知道了还问。” “知道,但是,这话本该由我来说的,”苏景夜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早在你对我芳心暗许之前,我便已经将一颗心寄在你身上,时刻不分,但我得寸进尺,更想,我整个人也能一直看着你,随时陪在你身边。” “你,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的油嘴滑舌。”江琉玉别过眼神,深怕溺在他的眼神中无法自拔。 “之前的话,我再问你一遍,”苏景夜松开手。江琉玉还不知他想干什么,他有把手伸出到她面前,“玉小姐,你可愿意做我的王妃,唯一的王妃。” 不知是被他满含情意的语气感染,还是被那话语中的唯一二字触动,江琉玉自觉的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我愿意。” 不止是脸上,现在苏景夜满心都是滔天的欢喜,二人的手同时拉紧,两颗心就此站在一条线上,两张同样欣喜且羞涩的脸划过捣乱的清风,不断靠近。 终于在朝晖破晓的一刻,两种柔软两种态度,重重地纠缠在一起。 过了许久,江琉玉有些气息不稳地喘了口气,苏景夜轻轻地为她拂去脸上的碎发,情不自禁地摩挲到她鲜红的嘴唇。 江琉玉惊得急忙拉住他的手,扬起一张讨好地笑脸,“该回去了,我爹娘会担心的。” “好,我随你回去。”苏景夜回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带着她一同下山。 日头渐渐升起,江琉玉和苏景夜还没走到门口,宅院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玉儿怎么不见了。”刘氏晨起去看江琉玉,但房间里根本没有人,被褥也平整地想没睡过,刘氏顿时吓地心直跳,忙不迭地去找江明宇。 “一批人,先去村里找找,另一批人去山上,或许玉儿只是贪玩呢。”江明宇吩咐下人出去寻后,又安慰坐在树下啼哭不已的刘氏。 “明宇,你说,会不会是山匪报复,才把玉儿绑走的。”刘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江明宇只得拍拍她的肩,“别胡思乱想了,现在太平年间,哪有那么多山匪盗贼,玉儿会没事的。” “爹,娘。”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江琉玉察觉,估计是家里人知道她不见的事,便急忙跑到前院。 刘氏看见江琉玉平安回来,一把拉住她周身都打量一遍,“你这孩子,上哪去了,急死娘了。” 江明宇也松了口气,又注意到跟在江琉玉回来的苏景夜,“玉儿,这是哪位。” 苏景夜恭敬地向江明宇和刘氏行了个礼,江琉玉看了他一眼,扬起笑脸对他们解释,“他叫苏景夜,我昨日上山采玉芝的时候迷路,还是他找到了我,带我回家的。” 怕爹娘担心,江琉玉特意避开了没说被人追杀的事,再把半夜迷路的事简略一下,妄图他们可以低估些江琉玉在山上的危险。但刘氏不管她说什么,总是担心江琉玉会不会受伤,尤其在看到她一身蹭出的灰尘,更是感到无比心疼和后怕。 第二十九章:研究玉芝膏 江明宇走至苏景夜身前,客气地还了个礼。 “多谢这位苏公子。” 苏景夜可不敢受他未来老丈人的礼,急忙鞠躬;“江伯父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是伸以援手之人的礼待客气,却从来不会是理所当然,苏公子这是何意啊。”自家女儿消失一整晚,回来时还带了个男人,换做那个身为人父的人,恐怕都会像江明宇这样抱有怀疑。 “爹,你这是说什么呢。”江琉玉过去拉着江明宇的手左右摇,江明宇无奈地皱起眉。 苏景夜知道江明宇可能已经对他和江琉玉的关系有所察觉,当机立断,跪倒在地:“不瞒江伯父,景夜已经爱慕玉小姐已久,所以,为她做任何事都在所不辞。” “苏公子,这可是我唯一的女儿。”江明宇说得自己心口都疼,刘氏走上来扶着他,“明宇,这位苏公子是好人。” 江琉玉让苏景夜起身,然后和刘氏一起扶着江明宇坐在树下。刘氏给他倒了杯茶,坐在他身边柔声道:“明宇,我和玉儿来这的第一天就是苏公子出手相救的,后来玉儿请他回来做账房先生,我也留心看了,确实是个好孩子。” “玉儿管理铺子的时候,有公公和其他人的捣乱,都是苏公子帮着玉儿解决的。” 听了刘氏的话,江明宇才有点放心,看了站在那的苏景夜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么早,玉儿奔波这么久也累了,苏公子不介意的话,就留下吃顿便饭吧。” 江琉玉高兴地几乎要跳起,过去拉着苏景夜,苏景夜笑着与她一起进屋。 饭厅里,苏景夜坐在江明宇和江琉玉二人中间,稍微有些拘谨。侍女把早点摆上,江琉玉也确实是饿了,夹起一个小笼包就要往嘴里送,苏景夜急忙拦着她。 “小心点,烫。”苏景夜看她那饿极的模样不由发笑,伸手给她盛了一小碗凉拌豆腐,“在这里面凉一凉,注意别弄脏衣服了。” 江琉玉对他这么细致的关心弄的有些不习惯,小口小口的咬着包子。 “你看玉儿。”刘氏好笑地捅了捅江明宇,示意他也看看。江琉玉自小不拘小节,有苏景夜看着,居然也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只是一般,这算什么。”江明宇轻咳了一声,权当作是勉强认可了一点。 抬起的筷子顿了一下,江明宇也夹了个小笼包放在刘氏碗里,小声着说:“可不能叫小辈们这样比下去了。” 刘氏抿嘴笑笑,夹住江明宇递来的包子。苏景夜注意到他没怎么和未来丈人丈母娘交流,忙站起来给二人一人盛了一碗小米粥。 “伯父伯母,早上和点粥,养胃。” 江明宇颔首道谢,刘氏淡笑着说;“好,好,苏公子,你也辛苦了,就不用专门为我们站起来,你和玉儿都多吃点。” 领岳母之命,苏景夜一直致力于给江琉玉多喂点,直到江琉玉在桌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你当养猪吗,我要吃不下啦。” 见江琉玉又想笑又哀怨的表情,苏景夜这才作罢,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虽然撑的有点难受,但身边能有个人这样关心爱护自己,江琉玉还是感到了满满的幸福和甜蜜。 找到玉芝的新产地,江琉玉顺利解决了缺货的燃眉之急。她采用保守政策,尽量减少新鲜玉芝的对外售卖,多屯些货,准备向外发展。 而多了苏景夜的帮忙,很快江氏的分店就开起来。江琉玉又着手研究出新的玉芝产品,经过开出的分店,向各个地方的人都推销玉芝的好处,玉芝顿时在民间爆火。 口腹之欲好满足,但是消耗玉芝太厉害。玉芝本就对人体有诸多好处,江琉玉便想着怎么用玉芝做些美容的保养品出来。保养品,像胭脂和养颜霜,最好是又能用又能吃,这样人们比较放心。 江琉玉用做胭脂的手法,把玉芝干拿来研磨成碎屑,然后加上一点橄榄油浸泡,再放在火上让它滚一下,之后加入融化的蜂蜡,在火上搅拌均匀后放凉,就成了可以用来敷脸的玉芝膏。 为了验看效果,江琉玉连续几天拿自己做实验,时时关注自己脸上的变化,直到研究出最好的配比。 “景夜你看,二比一比一的配比,效果最好,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光滑好多了。”江琉玉举着镜子仔细打量里面的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嗯,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好看。”苏景夜亲密地拉着她的手,被江琉玉一把反握住,“那是自然,不过你这么说一点都不客观。你必须给出最认真地评价,不然我这几天不就白忙了。” 苏景夜拍了拍江琉玉的肩,靠近她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王妃说的极是,这样的配比,做出来的东西,效果最好。” “我看过你之前做的那些,都不比这个,衬出了娘子的雪白肌肤。” “你真的是,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江琉玉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真的啊?” “真的。”苏景夜拍拍她的背,突然叹息一声,“只是你已经为了这个玉芝膏,忙了好几个晚上了,你也该是时候好好休息几天了。” “不行。”江琉玉挡开他的手,撅着嘴说,“现在玉芝这么红火,店里的生意他们都顾不过来。就算玉芝膏做好了,也是缺人手。” “再说了,要不趁大家对玉芝的新鲜感,赶着把玉芝膏给推出去,等热情过了,会对生意有影响的。” 江琉玉低头把玉芝膏盖上,“我还想着把玉芝膏做好,抓紧时间再多研究点别的保养品。你看,女子都爱美,不自己做出独一无二的配方,很容易被别的商铺抢险一步,那多可惜啊。” “我知道,但我更关心你的身体。”苏景夜强势拉着她回房间,“这样,生意的事,有我和江伯父管着,我们会把你的玉芝膏推出去,至于新保养品,我也会找人研究,不必你一个人忙要轻松些。你现在,就给我乖乖地休息,那里都不许去。” 见苏景夜这么坚持,想的又这么周到,江琉玉也不好违了他的心意,略有些不甘的应道;“好吧。” 第三十章:传召入宫 为了能让江琉玉好好地休息一下,苏景夜对铺子里的生意格外上心。而生意一做大了,消息便传遍天下角落,并成功地落入皇家人的耳中。 “这就是,最近京城风靡的玉芝膏吗,”皇后坐在自己寝宫的偏殿里,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顺便打量一下手上的小瓷罐。 “正是,而且听闻此事,连皇上都惊动了。”回话的太监深深弯着腰站在她旁边。 “就这么个小东西,居然能掀起这么大的波澜。”皇后把瓷罐放下,并不屑动它,“将卖这东西的人给我带进来,我到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能耐。” 入夜的西山村,苏景夜忙碌回来,江琉玉就神神秘秘地拉着他走。 “你说什么,皇后要召见你?” 苏景夜顿时紧缩眉头,江琉玉虽然觉得进宫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像他这么严肃。 “你别担心,我也想过了,我又不参与你们皇子之间的争斗,又对她够不成威胁,皇后找我进宫,估计只是为了玉芝膏的事,想问问管不管用而已。” 江琉玉拍拍苏景夜的手,“皇后要在皇宫里争宠,一定比普通人更在意容貌。我对我的玉芝膏有信心,只要多说几句好话,想必她也没必要为难我。”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苏景夜叹了口气,“她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就绝不可能没有心计。就算你暂时没有造成什么威胁,以后她们也能一样找到机会利用你坐稳自己。” “总之,你一定要谨慎小心,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来一定要告诉我,这是头一次见你,她也不会为难你,落人口实。” “你放心,我又不傻。”江琉玉甜甜地笑了下,让苏景夜不能不为她忧心。 次日天亮,从皇宫来的马车停在了西山村里,由于有太监和侍卫守在旁边,村里人也都不敢上前,只私下探讨这是来接谁的。 江琉玉换了身新做的漂亮衣服,以免在皇宫里落了笑柄。刘氏忧心地给她理着礼服,眉间尽是愁绪。 “玉儿,这皇宫规矩多,你可不能像在外面一样,随口胡说,一字一句都要在心里好好斟酌了再说。”江明宇背着手站在她面前,也是一副担心的神色,“在宫里见到人,先跪下行礼,礼多人不怪。这样也能少些人给你背后使绊子。” “放心吧爹,娘,女儿自又分寸。”江琉玉向二老行过拜别礼,又看了下苏景夜,“我先走了。” 苏景夜不舍得看回来,点了点头。 江明宇带着刘氏依依不舍地回屋子里,苏景夜还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周围没有人的时候,苏景夜轻轻一喊:“暗卫。” 顿时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身后,“殿下。” “她头一次进宫,派人好好看着,不许她出任何差池。” “是。”暗卫应下后,便立马消失了。苏景夜深吸一口气,算是安心了些。 走到马车前,太监很客气地把她搀上马车,然后一扬声:“走。” 尖利的嗓音直接钻进江琉玉的耳朵里,江琉玉略微有些不习惯,忙转过头去看外面的风景。 马车行驶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终于在江琉玉昏昏欲睡之际,进入了皇宫里。 皇宫到处是巍峨的宫殿和精致的雕栏画栋,比平时在电视里看到的还要漂亮。江琉玉下了车,就粗略地瞥了眼便低下头,乖乖地跟在小太监身后走。 小太监带江琉玉走的是一条僻静的路,路上只有宫女太监来往,避免了和一些有地位人的碰面。江琉玉跟着他走到了皇后寝宫的偏殿,然后乖乖候在外面。 小太监进去回话,一会便有人出来叫江琉玉进去。江琉玉跨进门,一抬头便看见坐在主位上雍容华贵的皇后,不由呆在了原地。 上位者穿着一身正红的裙袍,头上带着珠光璀璨的凤冠,缀着鲜艳的红宝石发簪,两种颜色相得益彰,格外的富贵大气。由于包养的好,江琉玉都看不出她的年纪,一张美丽娇俏的脸如出水芙蓉,看起来格外显嫩。 “大胆。”皇后身边的嬷嬷斥骂一声,才把江琉玉惊醒。江琉玉吓得急忙跪下俯首,“民女惊于娘娘美丽尊容,不想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女子哪有被人夸还不高兴的,皇后骄傲地用手帕点了点鼻子,微笑着一弗手:“罢了,你起来吧。” “谢娘娘。”江琉玉收敛身心,全神贯注地听着宫殿里的动静。 “抬起头来。”皇后唤道,江琉玉乖乖的敛眸抬头,皇后点点头,“是个漂亮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江琉玉。”小太监一开始便告诉她,回话的时候必须称呼完全,否则宫里的人都叫娘娘,不知她称呼哪一个,就比较容易得罪人。 “看你的样子,也不过十多岁吧,居然管着这样大的生意,当真是有本事。”皇后随口赞了一句,便叫人把自己常用的美容面膏拿出来。 江琉玉见状,急忙夸还回去,“民女不过一些小聪明,怎比得过皇后娘娘蕙质兰心,日理万机,还能保持容颜如此年轻貌美,不知羡煞世间多少人。” 说着,江琉玉将自己随身带来的玉芝膏掏出来,“民女不才,所制玉芝膏,可滋润肌肤,愿献与皇后娘娘,锦上添花。” 皇后一个眼神,便有小太监跑下来,把江琉玉高举着的东西呈上。嬷嬷伸手把玉芝膏拿过,打开盖子放在手上,用指甲挑了一点尝过,才敢递给皇后。皇后捻过来,只在指尖取了一点点,涂抹在左手手背上。过后,她又抹了点自己的美容面膏在另一只手上,静置一会后比较。 “瞧着,是比本宫常用的膏好些。”皇后抚上自己的左手,入手便感到一阵滑腻。 “能得皇后娘娘喜爱,便是这玉芝膏的福气了。”江琉玉稍稍安心,只要能讨好皇后,她今天也就算安全了。 第三十一章:拒绝皇后 “人都老了,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皇后哀怨地叹了口气。 江琉玉心上一跳,忙俯首回答:“年岁不可改变,但皇后娘娘只要有一颗朝气蓬勃的心,不管时间怎么流逝,娘娘依旧会是最青春少艾的模样。” “年轻蓬勃的心?怎么才能有。”皇后头一次听说,觉得有些新奇。 江琉玉定了定神,微微抬起头看着皇后,“皇后娘娘可以每日里出去逛逛,赏赏花逗逗鸟,或者回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是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娘娘都可以尝试一下,这样,自然会有一颗年轻的心。” “你这番话,本宫还从未听说过,倒是有趣。”皇后让嬷嬷把面膏收起来,只拿了江琉玉的玉芝膏在手上,细细端详。 “更有趣的,是你这个丫头。”皇后此时的赞赏,倒多了些真心实意,“别人说话,都是违心的一味恭维,你虽有些讨好的意思,说的话,倒比他们说的中听。” “本宫欣赏像你这样的能人,身为女子,却能有些手段和抱负。”皇后嗅了嗅瓷罐里的玉芝膏,“你这玉芝膏,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能在这京城外如此风靡,足可见你的能耐。也不知以后谁有这样好的福气,娶了你回家。” “皇后娘娘谬赞了。”江琉玉被夸的有些高兴也有些担心,从皇后的话中一想到苏景夜,她不禁又有些害羞。 “本宫最近有些愁绪,今日和你说了会话,心里也好受多了。” 江琉玉抬头看了眼皇后的神色,明显等着她来问,心头苦涩一下,顺口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因何烦闷。” “本来这事吧,不必同人说,既然你问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说出来,你也好帮我出出主意啊。”皇后高兴地把玉芝膏递给身边的嬷嬷,然后提衣下来走几步。 “你也知道,陛下的几个儿子中间,属太子最受陛下宠爱,年纪轻轻就封了储君不说,手下的人也是个顶个的才华横溢。” 江琉玉俯首后退一步给皇后让开位子,没有回答。 “照如今这情形,将来怕是太子继承大统,只是可惜太子身边,一直没有一个可心的人照顾起居,伺候笔墨。” 听到这,江琉玉顿时升起一股不安之感,诚惶诚恐地保持沉默。 “本宫虽贵为皇后,但毕竟本宫不是太子的生母,以后,也要仰之鼻息过活。所以,本宫想着,”说着,皇后突然转过身,一把握住江琉玉的手,“你既如此有计算,与其在外经营一些小本买卖,不如来帮本宫,如何。他日太子继位,本宫必不会亏待了你。” 帮你,帮你什么,嫁给太子吗?江琉玉心中冷笑,当机立断跪在地上:“民女资质粗陋,怕是没本事与皇后娘娘做事。” “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如何,本宫心里有数。”皇后还想拉她起来,可江琉玉始终低着头跪着,皇后心里也有了几分了然。 “娘娘恕罪,民女早在老家,就已经有心上人了,前不久父母同意,已是许下这门亲了,”江琉玉特意没提苏景夜的名字,否则一会会更麻烦。 “不久,民女便要退居后院,相夫教子。偏皇后娘娘又如此看重民女,民女更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相告,只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好意,民女实在过意不去。” “已许了亲,和谁?”皇后勉强笑着看过来,江琉玉抬起头,脸上尽是惶恐,“是民女家的账房先生,此事,村里人也大部分都知道了。” 苏景夜以账房先生的身份在西山村露面,又与江琉玉来往频繁,就算皇后要派人去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皇后满含深意地看了江琉玉一眼,笑了笑:“是吗,那还真的是可惜了。” 转身从江琉玉身边擦过,皇后坐回主位上,貌似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也罢,今日你进宫时候也不早了,本宫也乏了。小全子,送江姑娘出去。” “谢皇后娘娘,民女告退。”江琉玉俯首后退了几步,才赶紧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她走后,皇后身边的嬷嬷便开口了:“娘娘,这丫头明显是推脱,她太聪明,不可放过啊。”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皇后睁眼,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她说定亲的事,自然是半真半假,至于和谁,定是景王了。之前景王为了她半夜出王府的事,还以为能瞒的过我吗。” “既然她已和景王有牵连,我们何不推波助澜,再添一把柴。”说话间,皇后的眼神突然变的凶狠。 小太监驾车送江琉玉出了宫,到大街上就把人放下了,江琉玉不解地看回去,小太监振振有词:“咱家还要回去伺候皇后娘娘,就先行回去了。” 江琉玉气的想骂人,但脸上还是微笑着:“无碍,公公慢走。” 小太监调转马头,直接进了宫门,只留下江琉玉一人在大街上闲逛。 “来都来了,不如给爹娘他们带点礼物回去吧。”江琉玉叹了口气,重新收拾了下心情。没有被皇后强制留下已经是幸运了,现在只不过被丢路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街上逛了几圈,江琉玉看重了一家饰品店,里面手镯流苏毛笔应有尽有。江琉玉很少看到有货物这么齐全的铺子,当即在里头挑选了好多东西。 “这个团扇给娘,这个玉佩可以给爹。” “至于这个束发,给景夜戴着好了。” 一堆东西摆上柜台,铺子老板把东西包好,江琉玉正要掏钱给他,老板却说已经有人付过了。江琉玉说着他的视线看去,居然是苏景夜站在门口。 江琉玉惊喜万分,跑到苏景夜身边,扬着一张喜悦的脸看他:“你怎么来了。” 苏景夜揉了揉她的脑袋,从她手里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温柔的笑道:“我担心你,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现在回家吧。” 第三十二章:苏景夜回宫 回去还有好长一条路,苏景夜早早地在路上拦了一辆马车,二人坐车回家。 “你进宫,皇后都和你说什么了,有问你吗。”上了车,苏景夜就急着拉住江琉玉的手,江琉玉笑笑。 “皇后说我厉害,又说太子是储君,要继承大统,想拉拢我。” “什么,那她有问过你的意思吗。”苏景夜顿时有些心慌。 江琉玉看他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她要做出恩赏的样子,肯定是会问我的呀。反正我是直接告诉她,我在家已经许配了人了,她来晚了。” “许配了人,谁呀。”苏景夜看她说的这么直接,不由得也想逗逗她。江琉玉嗔了他一下,别过脸去:“反正不是你。” “不是我还能有谁啊,我的王妃。”苏景夜笑得嘴角咧开,一把把江琉玉抱在怀里。 “说的好,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谁也抢不走。” “什么我就是你的人了,不害臊。”江琉玉脸上一红,挣扎着要自己坐起来。 “怎么就不害臊了,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都能想象你当时对皇后说出这番话的神情,只可惜没能亲眼所见,着实是可惜了。”苏景夜摇头叹息。 江琉玉轻轻锤了他一下,“幸好你没看见,否则不是要被你笑一辈子。” “如果是我有事被你笑话,那笑一辈子,我也愿意。”苏景夜含情脉脉地看着江琉玉,只把江琉玉看的不好意思,干脆把脸别过去看窗外。 两人打打闹闹间,马车就已经把他们送回了西山村。 刘氏在屋里看到江琉玉和苏景夜回来了,急着迎到门口:“玉儿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娘担心,女儿可谨慎了。”江琉玉笑着扶刘氏回来,江明宇也听到动静,赶忙出来,打量过江琉玉没事,也便放了心:“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二人回来的晚,刘氏便叫人把饭菜重新热一遍,让二人吃了好好休息一下。 饭后,苏景夜陪着江琉玉坐在树下,犹豫着开口。 “琉玉,我和你说一件事,过个几日,我便要走了。” “为什么,难不成你在京城出了什么事了?”江琉玉转过头,神色担忧。 苏景夜轻轻抚上她的脸,淡笑一下,“没事,只是我的生辰快到了,依照惯例,宫里一定要开一场宴会的,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去几天就回来。” “你的生辰宴会,那是你们皇家的人都要到齐?”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江琉玉更不放心了,“那你不是就一定会和对付你的太子碰上了,他会不会对你不利?” “宴会上父皇也在,他不敢有什么动作的,”虽然苏景夜这么说,江琉玉还是有些忧虑,“不行,我和你一起回去,你进宫赴宴,我就在外面等你。” “你没必要陪我冒险。”苏景夜拍拍她的背,江琉玉靠在他的肩头,从没感觉这样的不舍,“我不看见你,我不放心。” “你去了我更不放心。”江琉玉起身,眼神不解,苏景夜便为她解释。 “你知道,太子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今天你又拒绝了皇后,就全是得罪了两方势力,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害你陷入危险。” 顿了一下让江琉玉接受,苏景夜又说:“而且我怕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我也很难及时赶到你身边。”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见江琉玉还有犹豫,苏景夜忙按住她,“可你还有你的爹娘,你还有你的铺子,他们都需要你留下照看。你就不要想太多了,我好歹也是个王爷,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要了我的命的。我答应你,一定回来,好不好。” 身上这么多的责任和牵绊,确实不适合江琉玉离开。思及自己的爹娘,有看了下苏景夜坚定的眼眸,江琉玉只能答应了:“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二人温存了一会,将事情的原因告诉过江明宇和刘氏,二老只当普通的生辰宴,还过来劝慰江琉玉不要太紧张苏景夜。次日清晨,天边微亮,苏景夜就骑上快马离开了。 跑到西山村前面的山头,苏景夜停步回头望了一眼。 暗卫不禁有些奇怪:“殿下,是有什么不对吗。” 苏景夜抬起下巴吸了口气,“我只是在思考我和她的约定。无碍,我们走吧。” 快马跑回京城,苏景夜先回府交代了下事情,几日后,他便要回皇宫了。 宴会当天,苏景夜换了一身精神的王爷朝服进宫。离京这么久,突然回来,让苏景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皇宫还是一样的富丽堂皇,但是这样的极致富贵背后,暗藏着数不尽的危险。 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态后,苏景夜就在宴会的宫殿门口,碰到了恰好过来的皇后。 “儿臣见过皇后娘娘。”虽然不情愿,苏景夜还是得把面子上的功夫做好了。 “原来是景夜啊,这么久不见,终于回宫了。”皇后的话半带嘲讽,苏景夜本不想理会她,转身就要走进宫殿里。 “景夜离开这么久,本宫最近刚见到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呢。” 皇后的话,成功地让苏景夜停下了脚步,“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这个小姑娘很讨本宫的喜欢,怕是太子也会对这个姑娘有兴趣的。” 皇后冷眼看着苏景夜的反应,苏景夜迅速地走上前:“儿臣有话,也想告诉皇后娘娘,我对储君的位子,不感兴趣,只是江琉玉是我的人,希望娘娘能有些分寸。” “你的人,小姑娘与自家账房有婚约,又怎么会和景王有关系呢。景王莫不是想棒打鸳鸯?”皇后冷笑一声,“这花在枝头,谁都有机会,景王可不要太笃定,以免日后打脸了。” 说着,皇后便抢在他前面进了宫殿,苏景夜站在后面,捏紧了拳头:不论谁在面前挡着,我也绝不可能负了她。 第三十三章:皇帝赐婚 宫殿外来往的宫人越来越多,苏景夜松开手转过身,装作没事一样走进宫殿。 宫殿内装饰精美,一进门就有一股清香扑鼻。宴席上,还请了不少朝中大臣,和皇室宗亲。与其说是给苏景夜的生辰宴席,更像是为了皇帝拉拢群臣的提供的机会。 “景王殿下。”一个没见过,看起来像是才晋升的官员,在苏景夜一踏进宴会上的时候,便过来拱手套近乎。 这人似乎与在场的其他官员交情不错,苏景夜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随意得罪人,就只能故作熟络地和那人周旋。 “殿下你回来了。”苏景夜正和那个官员交谈着,忽然见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身姿婀娜地向这走来。 “殿下不记得我了?”女子偏着脑袋,娇笑地看着苏景夜。苏景夜想了一会,这才记起,她是我朝异性王楚王之女,安宁郡主。 安宁从小讨人喜欢,也常常跟在苏景夜身后,只是许久不见了,苏景夜都差点记不清她的样子。 “原来是安宁郡主,久违了。”苏景夜客气地笑笑,安宁一下欢喜起来,踱步走到他身前:“正是呢,好久不见了,殿下越发的风采卓著了。” “安宁郡主谬赞了。”安宁的心思,苏景夜也并非一点都不清楚,只是他现在身边已经有人了,必须和别的姑娘保持距离。只是苏景夜没有注意,他这边的事,早就被西南角上吩咐宫人们小心伺候的皇后,看在眼底。 那个官员看情形已经自觉地退下了,安宁难得和苏景夜说上话,自然不肯就这么走了。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响亮的一声喊,原本有些嘈杂的宫殿,立马安静下来。数十上百的官员宫人,齐刷刷跪下,口里呼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乃是家宴,众卿家不必多礼。”皇帝背着右手走进来,顺手一扬袖,跪下的众人立马谢恩起来。 “皇上您可算来了。”皇后整理好衣摆,缓步走到皇帝身边,皇帝欢喜地拉着她的手:“有劳皇后替景夜办的这场生辰宴,景夜呢。” 苏景夜应声上前:“儿臣在此,参见父皇。” 皇帝点点头:“难得回来一趟,好好地坐下吃顿饭吧。开席吧。” 皇帝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宁虽有些不乐意,也只能回去坐着。 宴会一如既往的,除了就近几个人的互相敬酒,以及底下人对皇帝的恭维,便只剩下肃穆且无聊的歌舞。 苏景夜也以为就要这么简单的过去,但皇后轻轻一笑,便打破了他的希望。 “陛下,景王离京那么久,在外定然受了不少苦。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身边又没有人照顾,未免有些凄凉。” 皇帝看向她:“那依皇后的意思,是想如何呢。” “景王已过弱冠,早可以成亲了。”皇后给他敬了杯酒,皇帝接过手上,叹息道:“只可惜,朝中没有适龄的女子相配。” “陛下忘了,楚王之女安宁,年纪正好。”皇后笑意更甚,“而且,陛下方才没看到,他二人开宴之前便聚在一块,相谈甚欢。” “哦,是吗。”皇帝大笑几声,“要真的如此,也是一桩良配。” 安宁郡主早在皇后提到她时,便特意竖耳倾听,看皇帝的意思,像是真打算把她配给苏景夜,当即欢喜的无可不可。 苏景夜却坐不住了,在皇帝问向他时,立马站起来回话:“父皇,恕儿臣不能娶安宁郡主。” 太子闻言,立刻转头看过来。 “这是为何。”几日前江琉玉售卖玉芝膏的事传入皇帝耳中时,她与苏景夜的事情,皇帝也都一并听说了。皇帝很好奇,这样一个平民家的女儿,到底能让他的儿子,为她做到哪一步。 “儿臣,儿臣身无建树,怕委屈了郡主。”苏景夜对上皇帝的目光,脸上一片赤城。 “殿下所言差矣,”说话的,竟是一开始来和苏景夜搭话的那个官员,“殿下还年轻,日后定能有所作为,若殿下真想娶郡主,何不趁郡主风华正茂之时迎娶,以免耽误郡主为你苦等这么久。” 这人背后,不是太子便是皇后,否则不可能这么胆大妄为。苏景夜悄悄记下他,又看皇帝的意思,似乎觉得他所说有理,不由有点慌乱。 “不瞒父皇,儿臣已经有心上人了。” “有女子比安宁郡主更好吗?那你便说出来,果真如此的话,朕便替你做主赐婚。” 皇帝乐的看热闹,苏景夜却低头不语。 江琉玉的身份,一定会被宴会上的人嘲笑,再加上太子一直盯的紧,如果就这么说出来,会给她带来不少的麻烦。 “她还未答应儿臣,恕儿臣不便透露她的身份。”思前想后,苏景夜只能用这话搪塞过去。 “景夜不说,那便是没有了。”皇帝特意曲解他的意思,正要开口赐婚之时,皇后浅笑着拉了他一把,“陛下,您还没问过安宁的意思呢。” “也对,安宁啊,朕问你,朕将你许配给景王,你可愿意。”苏景夜不知皇后什么意思,只寄希望安宁能够拒绝。 谁知安宁眼眸含羞,红着小脸低下头,“安宁一切听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安排。” “原来早就是郎情妾意,倒是朕耽误了你们许久。”皇帝朗声大笑,“今日双喜临门,朕便定下,将安宁郡主,许配给景王。” “恭喜陛下,恭喜景王殿下,恭喜安宁郡主。”一群坐着半天没动的朝臣,此刻都站起来异口同声地祝贺。安宁听得心中无比欢喜,只有苏景夜心中苦涩。太子幸灾乐祸地举起酒杯,与周遭的痛饮几杯。 这一通祝贺热闹过后,皇帝便离开席面,宴会顿时又重新热闹起来。安宁暗自压下喜悦的心思,无意间注意到苏景夜一人自斟自饮,不由得也有些难过。 “殿下娶我,就这么让你为难吗?”安宁绕过好几桌才走到他面前,因为皇帝的赐婚,也没有人敢对她这样的举动说三道四。 安宁为他倒了一杯酒,苏景夜直接放下酒杯,直勾勾地看着安宁,直盯得她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想嫁给我,你跟着我不会幸福的。” 安宁转过头,“我不在意。” “我心里早就有人了。”苏景夜叹了一声。安宁急忙摇头,“我知道,但我不会介意的。” “像殿下心怀那位女子,安宁也是一样,心怀着殿下。” 苏景夜无奈地走开:“世间女子痴迷,都不像她,敢自己去拼。” 安宁不好再追上去,只能呆呆地站在他身后,冥想他那番话的意思。 苏景夜拿了壶酒,走到殿外石阶上,直坐到亥时,宴会才渐渐散去。 月亮高高挂在上空,四周人声远去,让这夜晚,回归以往一样的寂静。 “这不是才被赐婚的景王殿下吗,怎么一人在此喝闷酒,莫不是赐婚太过高兴,睡不着了。”皇后一直等到众人散尽了,才慢慢地出来,还听闻了苏景夜一人坐在侧门上,专门过来奚落一番。 “儿臣一直想不明白,皇后娘娘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苏景夜站起身,无比怨恨地看向皇后。 “呵,本宫能有什么目的,”皇后冷笑一声,“本宫此举,可是为了景王殿下好啊。” “你娶了安宁,不仅可以圆了安宁从小对你的那片痴心,还可以拉拢楚王,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我从未想过要拉拢谁,我娶安宁,只能让我与她两个人都痛苦。”苏景夜捏紧了酒壶,手上都爆出了几条青筋。 “那便是本宫的目的了。”皇后忍不住嗤笑一声。 苏景夜觉得她十分莫名其妙,“我早告诉过你和太子,我对于储位并没有兴趣,你们为何还要视我为眼中钉。”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你觉得,我们真的会相信有人会不动心吗。”皇后用手帕擦了擦鼻尖,随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苏景夜认得,那是江琉玉当日带进宫的玉芝膏。 “就算不为这个,本宫也想告诉景王,这发出的誓,可不是那么容易守住的。” “这是我的事,与她没有干系。”苏景夜看着那个玉芝膏,不知怎的,心里有些担忧。 “本宫知道。”皇后达到目的,开心地把小瓷罐收起来,“只是需要景王费心,如何跟她解释了。” “我不管你们想怎么做,只要你们敢动她,我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苏景夜冷沉着一张脸,而皇后却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 “是吗,那我们便走着瞧了。”说着,皇后领着她身边的嬷嬷,与苏景夜擦肩而过,忽然又转过身,“对了,本宫还未恭喜景王喜得佳人,希望景王与郡主白头偕老。” 说罢,皇后通心畅快地回到自己寝宫。宫殿的灯火渐渐暗下去,苏景夜捏着酒壶,愤愤地将它砸在了地上,裂了一地碎片。 第三十四章:郡主来访 自那晚宴会后,苏景夜浑浑噩噩地回到王府,心里藏着一堆无可奈何的事,令他烦心不已。 努力整理好心情,苏景夜便牵上一匹马,慢慢走回西山村。直到日落西山,苏景夜才回到江琉玉的宅院。 江琉玉早已为他悬心了许久,这一听下人来报,说苏景夜回来了,立马跑出院子,对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送出一个大大的拥抱。 感受到来自江琉玉满满真挚的关心,苏景夜忽然觉得,自己绝对要为她扫除眼前的所有困难险阻。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呀,担心死我了。”江琉玉的语气在微微颤抖。 村上有些出来消食的人,都看见了这对在宅院前拥抱着的恋人。苏景夜心中有些不放心,轻轻拉开她,揉揉她的笑脸,轻声道:“外面人看着呢,我们进去说。” 注意到来自四边的目光,江琉玉微微有些脸红,拉着苏景夜的手带他回家,旁边自有小厮把他的马拉去拴在棚子里。 屋里江明宇和刘氏在自己房间休息,江琉玉便嘱咐小丫头们不要太吵闹,让她们把饭菜带到自己屋子里。 “你这么晚回来,肯定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垫垫。”江琉玉坐在凳子上,一直拉着苏景夜的手,才让自己悬了这么久的心,在此时落回原地。 苏景夜脸上有些僵硬,强打笑脸看回去:“你不用忙,我就这么看着你,就饱了。” “你真是,走了这么久,嘴巴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江琉玉不好意思地笑笑,却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由得有些担心,“你今天好奇怪啊,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吧。” 赐婚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以免她多心。苏景夜一怔,随即捏了捏江琉玉的脸,“真的没有,只是处理完王府的事,再跑过来,奔波这么久,有些累了而已。” “累了?那你赶紧休息一下吧。”江琉玉起身想让他能好好睡一下,却被苏景夜一把拉住手,“你别走,我想好好看看你。” 江琉玉坐下,苏景夜冲她扯出一个笑容,“我今天特意来报个平安,想叫你不要担心,父皇有事让我去办,我可能还要再离开几天。”必须用这段时间,赶紧把和安宁的婚事退了。 江琉玉的脸色顿时又变得苦涩起来,“这么忙?你刚来就又要走啊。” “对不起。”苏景夜一把抱住她,“你放心,我完成了事,就立刻回来,一刻也不耽误。” “好吧。”江琉玉回抱着他,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勒令苏景夜必须留下,她只能在后面默默盼着。“我会把铺子打理的很好,等着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听到江琉玉的话,苏景夜竟隐隐感觉眼眶中有些湿意。 第二日,苏景夜又离开了西山村。同日早上,皇后把安宁郡主叫到了自己的寝宫。 “安宁,见过皇后娘娘。” 安宁郡主乖巧地身行礼,皇后一见她,十分喜悦地拉着她坐下。“安宁你可来了,那日宴会上一见你,本宫都差点认不出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安宁被她夸的毫无防备,害羞地微微低着头:“臣女哪有皇后娘娘说的那般好。” “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谦虚。”皇后嗔了她一下,又拍怕她的手,“本宫叫你来,也不为别的,就是和你说说话,等日后你与景王举案齐眉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本宫为你做的这个媒啊。” “臣女自是永不忘皇后娘娘的大恩,只是,”安宁说着,神色也暗淡了不少,“只是殿下他早就心有所属,怕是安宁想尽办法,也难于殿下举案齐眉。” “这倒是,景夜这孩子也重情,就是识人不清,哪还有什么姑娘比得过我们安宁知书达礼。”皇后本与楚王交情并不深,现在一气说了这么多好话,都被单纯的郡主当做她的肺腑之言,无形之中改善了安宁郡主对皇后的看法。 “只是,景王他心中的那个女子,本宫也偶有耳闻。”皇后浅尝了一口香茗,刻意勾起安宁郡主的好奇。 “还请娘娘告知,安宁必感激娘娘大恩。” 将茶杯放下,皇后惋惜地说:“那个女子,与景夜在宫外相识,没什么家世便算了,偏偏是个商贾之女,成日里抛头露面,自己打理铺子。” “这便是,景王挂心的那种女子?”安宁郡主低声喃喃,皇后看了她一眼,“本宫手下,有人知道她的铺子在何处,你可想去看看?” 静静想了一下,安宁坚定道:“那便有劳娘娘了。”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招呼小全子驾马车带着安宁郡主去找玉芝膏的铺子。马车行驶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京城郊外的镇上。安宁下了车,对周遭的的店铺都有些嫌弃,跟着换过装的小全子的指示,一脚踏进江氏铺子。 今日江琉玉送走了苏景夜,正好带刘氏顺便过来看看。刚把店里的一切都看过一遍,就看到一个很有上位者气质的姑娘,面带微笑向她走来。 “你便是这家铺子的东家吗。”安宁说话柔声柔气,江琉玉的第一反应便觉得她不像来砸场子的,随即也微笑着应道:“正是,不知姑娘想看些什么?” “我今日来,是特意找你的,不知可否移步一叙。” 找我的?江琉玉心中疑惑,但把人晾着不是待客之道,她转头看向一起过来的刘氏:“娘,我过去一下,铺子就麻烦您先看下了。” 刘氏柔声应道:“好,你去吧,铺子交给娘没事的。” 简单交代了些,江琉玉便客气地把她请到后院客厅。 茶和点心上完,江琉玉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安宁先出声。 “不知姑娘,可认识景王?” 她会这么问,想必心中已经知道了。 “认识。”江琉玉没有瞒她,只是心中有疑问,“不知姑娘是谁?” “我是安宁郡主。”话音才落,江琉玉便赶着称呼,“见过安宁郡……” “也是景王的未婚妻。”不等江琉玉说完,安宁郡主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再难发出声音。 “景王的,未婚妻?”江琉玉感觉自己的脑袋格外沉重,对于眼前的事物,也是一阵迷糊。 “正是,”安宁郡主笑笑,“我从殿下那里听说,殿下当日遭难之时,是姑娘救的他,安宁为此,特来感谢姑娘的大恩。” “我从未听过景王说,他有一个未婚妻。”江琉玉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努力找回一点理智。 “是几日前,景王殿下的生辰宴上,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安宁郡主瞧见江琉玉失魂落魄的样子,感觉心底无限畅快。 “生辰宴?”江琉玉感觉眼前都黑了一瞬:他居然还瞒着我。 “我与殿下,从小青梅竹马,我多少次都梦想着他能娶我,不过像殿下这样风流倜傥的人物,换谁不希望能嫁给他呢,你说是吧,江姑娘。” 安宁特意叫了声江琉玉,江琉玉勉强勾起嘴角,感受到脸上满满的热意。“像郡主这样,才貌俱佳的女子,谁娶了你,才是他莫大的福分。” “江姑娘过奖了,”安宁捂嘴笑了声,“我能如愿嫁给殿下,还是多亏江姑娘当初的仗义想救,我们夫妇,都无比感谢江姑娘为我们做的这个媒。” 安宁郡主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江琉玉心上扔了一块炭。“郡主客气了。” 见安宁郡主但笑不语,像是在等什么,江琉玉违心地说道:“琉玉祝贺郡主,心事得偿,祝郡主与殿下,百年好合。” 说罢,江琉玉感觉整个人都被榨干了一样。安宁郡主满意地起身,“那便借江姑娘吉言了。”说罢,她便径直出去上了马车。江琉玉呆呆地看着桌面,为待客特意准备的茶水点心,一样都不曾动过。 刘氏看着安宁郡主面带笑容地上了马车走了,以为她与江琉玉相谈甚欢。可等了许久,都不见江琉玉出来,实在有些担心,刘氏便去到后院看看。 才进屋子,就看见江琉玉倒在桌子上,把刘氏吓了了一跳,“玉儿,你怎么了?” 江琉玉用手挡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娘,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你让我歇会。” 刘氏信以为真,拍了拍她的背,“好,那你好好休息。” 太阳落山,刘氏和江琉玉一起坐马车回家,一路上江琉玉都是闷闷不乐的,甚至晚饭都没有吃,便回屋躺着了。 就连江明宇也看出来,忙问刘氏:“玉儿这是怎么了,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不知道,下午说她累了,休息了一会,再回来就一直这样了。明宇你先吃饭吧,我去看看。” 刘氏把饭菜摆好,蹑手蹑脚地去到江琉玉的屋子。才推开门,刘氏就看见江琉玉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这孩子,蒙着睡不难受吗。”刘氏刚想伸手把她盖在头上的被子扯下来,就听见一阵呜咽声。 白天怕家人担心,没有表现出来,江琉玉只能晚上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放声大哭。 第三十五章:邀请江琉玉 江琉玉一向大方爽快,就是亲娘刘氏,也难看到她哭的如此伤心。这下听到哭声,刘氏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赶紧把江琉玉头上的被子扯开。江琉玉埋首在枕头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玉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娘说,娘替你做主。”刘氏向来怕事,现在敢如此说,也是确确实实担心江琉玉。 江琉玉摇摇头,扑在刘氏身上,以期望找到一丝温暖。刘氏就这样抱着她,想孩童时候,不停地轻轻抚摸着江琉玉的背。直抽抽涕涕了一柱香的功夫,江琉玉感到大脑缺氧,眼前一阵迷糊。刘氏早叫人端来一盆温水,此时正为江琉玉擦拭满面的泪痕。 江琉玉止住哭声,但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滴。 “娘,苏景夜要成亲了。” “什么?”刘氏知道自家女儿对他的感情,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勉强安慰道,“玉儿你别多想,外面的消息多是假的。” “我确定是真的。”江琉玉痛苦地闭上眼,“今天到店里来的,是安宁郡主,也就是苏景夜的未婚妻。这是皇帝赐的婚,谁也不敢瞎说的。” “皇家的事,谁也说不清,可苦我儿了。”刘氏抱着她微微摇摆,不断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江琉玉眼泪也流不出来,两只眼睛肿得跟个猕猴桃似的。“我知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皇帝是在他的生日宴上赐的婚,他那日回来,却根本没有告诉我,” “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怎样的心,是怪他成亲,还是怪他瞒着我。我甚至觉得,他说和我共度一生,也只是在骗我,而没有真心。” 门外江明宇怎么能安心地用饭,一直都悄悄地听着,江琉玉把话都说出来了,他才推门进去。 “玉儿,皇室的事,不是我们这群百姓可以揣度的。”江明宇坐在房间茶桌前,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江琉玉,眉头紧紧地皱着。 “历朝历代,皇家的水都是如此的深,只要一个浪,便能把我们这些普通人卷入深渊。为父看他对你是情真,他或许没有存心骗你,只是身不由己。” “爹爹的意思,他真是被迫的?”江琉玉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睛,刘氏气的两眼含泪,重重地拍在床上。 “管他是不是被迫的,一直瞒着我家玉儿又是为什么。” 江琉玉听到刘氏的呜咽之声,反过来安慰着拍拍刘氏的背,为她擦去眼泪。刘氏心疼自己的女儿如此懂事,偏遇上这样的人,眼泪哭的更加汹涌。 “这事,有谁敢说,又有谁说的清呢。”江明宇坐过去安抚刘氏,慈爱地看着江琉玉,“只是玉儿,为父不盼着你能嫁入多么富贵的高门大户,或是宗室王府,为父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你是我与你娘唯一的女儿,也是我们唯一的挂念。” “是,女儿知道。”江琉玉靠在刘氏的怀里,脑子还是一团乱麻。 几日后,安宁郡主又来到江氏店铺找江琉玉。店铺里江明宇看着,一见安宁郡主指名道姓要找江琉玉,急忙推说江琉玉不在。 “小女身体抱恙,今日未出门,还请姑娘下次再来吧。” “我是安宁郡主,与江小姐算是朋友,伯父何必挡着不让她见我呢。”安宁说话虽不咄咄逼人,但却有种不见到江琉玉,她绝不离开的意思。 “郡主,小女近日确实身体有恙,郡主何必强人所难呢。” “爹爹,没事。”江琉玉明显脸色不好,刚刚只在后面看人装货,听见前院有声音,心中为父亲对她的维护十分感动,但她的事,她还是想自己解决。 “郡主,失礼了,请往这边来吧。” 安宁看她气色不好,心里很是高兴,特地提起:“江小姐果然身体不适,可要多多休息啊,今日是我打扰了,若是不方便,我下次再来也行。” “不必,只是小毛病罢了,只是郡主今天一定要见我,想必是有什么要事,我不过一个平头百姓,自然耽搁不起郡主的事。”江琉玉并不想再见安宁郡主,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 安宁讽笑一声,“江小姐果然口齿伶俐,招人喜欢,难怪景王殿下。对你念念不忘呢。” 说着,江琉玉转身引她到了后院坐着,也不上茶,直接开门见山。 “安宁郡主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江琉玉心情不好,也不乐意再装出一张笑脸。 安宁也不计较她的无礼,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帖子。“并不为什么,只是我与景王殿下的大婚在即,按理是不该请外人,但江小姐是我未来夫君的救命恩人,再怎么样,我也想江小姐可以来参加,喝杯喜酒。” 话语中,一口一个外人,一句一个未来夫君,砸的江琉玉有些头晕,几乎想按耐不住,起来破口大骂。深吸了一口气后,江琉玉特意忽略桌子上那张火红的帖子,看向安宁的脸。 “承蒙郡主厚爱,可你也看到了,江氏铺子的生意太好,不能没有人照料。我也很想去,只是有心无力罢了,只要郡主能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也不必我一定过去。” “铺子不是有伯父伯母看着,能有什么问题,你若不去,那我的婚礼岂不是黯然失色。” 安宁说着,亲昵地扯了扯江琉玉的袖子,江琉玉垂眸,心中冷笑:你自然想让我去,好看我的笑话,不是吗。 “殿下的心思,我虽不知道,但也能揣摩几分的。”安宁郡主收回手,“他定是希望你也能出现。” 想到苏景夜,江琉玉的心里顿时涌起一团火焰。 “而且,婚宴上会出现不少达官贵人,到时,可是向众人展现你家玉芝的最好时机啊。” 安宁郡主的后一句话,江琉玉已经没怎么听见,她只想着,或许婚礼的时候,她能见到苏景夜,可以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江琉玉放在桌下的手已经紧紧捏起,在她心里,几乎已经认定苏景夜是个渣男,她想在婚礼上的时候,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就算为此背上罪名,她也在所不惜。 “好。” 安宁看她一直低头沉思,以为她在想法子推掉这封帖子,谁知她居然答应了。安宁顿时笑得有些乐见其成的样子,将那封帖子往她面前退过去。“那我们可说定了,希望到时候,江小姐能如约而至。” “郡主慢走。”象征性地起身送走了安宁,江琉玉转身看着桌上火红的帖子,伸手握住它的手都在颤抖。 重重地闭上眼,强忍着把帖子撕碎的冲动,江琉玉赶紧把它扔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不远处高耸入云的柏树顶上,一个黑影,在江琉玉回到房间的同时,消失在云端。景王府,苏景夜还在为赐婚的事情发愁,那个柏树顶上的黑影突然出现,跪在他的面前。 “回景王,安宁郡主不知从何处得知,找到了玉小姐家的铺子。” “什么?”苏景夜惊得差点把手上的书信推掉,“那琉玉,已经知道我赐婚的事情了?” “是,而且安宁郡主今日去,是特地给玉小姐送帖子,让她参加您与郡主的婚礼。”黑影像没有感情一样,毫无波澜地汇报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还未想到好办法推掉婚事,她居然擅自做主,去找琉玉,琉玉一定以为我在骗她了。”苏景夜懊恼地拍打桌面,神色一派痛苦。 “她怎么会知道琉玉的铺子在哪?她不是从不出门吗?”懊恼过后,苏景夜终于找回一点理智。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也罢,你先回去,本王亲自去问。”苏景夜让人打听了安宁郡主在什么地方,随即牵了马独自去找安宁。 安宁羞辱了江琉玉一顿后,心情大好,带着侍女去城郊千鲤池赏鱼。 侍女一边给安宁递鱼食,一边按照主子所想的,一直诋毁江琉玉:“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妄想勾搭上景王殿下,景王殿下如何风姿,她也配。” 安宁淡笑着转过身,侍女便赶紧把东西递上,“只有像我们郡主这样天下无双的女子,才与殿下最是登对。” 安宁羞涩地嗔一句,“你这丫头,嘴上是越来越没遮拦,这话也是随便说的,没得叫人听见了笑话。” “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事,又有谁会笑话。”侍女顾着恭维,一眨眼看见苏景夜往这来了,急忙拉着安宁:“郡主,景王殿下来了。” “你又胡说,小心我罚你。”安宁还以为她是信口胡诌的,转过头想骂她两句,结果苏景夜真的来了,安宁立马扬起一张笑脸:“殿下,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是,”闻言,安宁心中定然是喜不自胜,苏景夜冷冷看着她,“可是你把赐婚的事,泄露给琉玉的?” 只这一句,便让安宁激动的心冷却下来,满怀期待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 第三十六章:苏景夜解释 “殿下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事?”安宁敛了笑容,脸上看着有些感伤。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苏景夜的话令安宁一愣,苦笑着回答:“是我说的,又如何。” “我早便告诉过你,我不可能会娶你的,难道你还没有丝毫觉悟吗?”苏景夜满心的愤怒,完全无视了她脸上的感伤。 “景王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郡主呢,就算我们告诉了江琉玉,可郡主才是您未过门的王妃啊。”安宁怔怔的没有说话,她的侍女便替她打抱不平。 “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在这说话?!”苏景夜毫不留情面,把那个侍女吓了一跳,退到安宁的身后,再不敢言语。 “我问你,你和琉玉说了多少?” 苏景夜看向安宁郡主,安宁微微垂着头,“该说的,我一五一十地全说了。没有必要瞒着她,也该让她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是你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苏景夜冷声说道,“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江琉玉是我的妻,也是我唯一的王妃,郡主趁早打消了入王府的念头。” “不可能,”安宁眼角带泪,“我们可是陛下亲自下旨赐的婚,我不会退让,你也别想把她带进来。” “皇家无情,我早就已经经历过了,只有她,在危难时候相助于我,我此生必不负她。”说着,苏景夜忽然抬头,眼神凌厉,“你若是执迷不悟,就不怕我对付你。” “我不怕,”安宁的泪潸然而下,“我更怕你不要我。” “殿下只记得江琉玉对你的好,你何时想过我。安宁没能帮到你,是安宁的错,但安宁从小伴随你一起长大,我每时每刻,梦里都是希望能成为你的妻子,殿下就一点都没有记得你我之间的情分?” “那不过是年幼无知,算不得真。”苏景夜淡淡道。 “你和江琉玉的情是真,”安宁左脸的泪滴落在地,打湿了点点灰尘。“可她只不过一介商贾之女,三六九等中排最次,陛下不会认同你与她的情,你的身边,只能是我。” 对于安宁郡主的泪,苏景夜没有丝毫动容,“没想到安宁郡主说话如此大胆,楚王的家教可真是好啊。” 苏景夜的嘲讽,让安宁心碎不已。“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的,是皇后,”苏景夜转身欲离开,安宁还想拉着他,却被一把挡开,“你和她的事,不被任何人许可,难道殿下没有丝毫觉悟吗?” “我知道,不止是她,还有我,早在离京的那一刻起,我也早不被任何人认可了。”说罢,苏景夜直接扬长而去。 “郡主。”侍女心疼地拉着安宁的袖子,安宁忍不住哭出声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千鲤池的鱼还在欢欣鼓舞地抢食,安宁看的心头火起,将侍女手上的鱼食,全部砸进了水里,鱼儿们被吓得游开,一会又聚上来更大的一堆。 “不被殿下欢迎又怎样,生在这个皇家,由不得他做主。”安宁拭去眼泪,眼里满是坚定。 那边江氏铺子里,江明宇许久没看见江琉玉出来,担心她想不开,急忙跑到后院来看。在一间门大开的房间里,找到了抱腿而坐的江琉玉。 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后,江明宇慢慢踏进屋子,却在房间的桌子上,看见了一封,一角被捻皱的帖子。好奇地展开一看,江明宇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郡主未免欺人太甚,居然还送这帖子前来羞辱。” 愤愤地说了几句,江明宇走近拍拍江琉玉的背,“玉儿,要是难受,咱们就把这个扔了。” “不用了爹,女儿已经应下了。”江琉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腿放下榻。 “你莫非,还对他,”江明宇没有说完,再看江琉玉的样子,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他只得心里叹息。 “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爹娘会一直支持你的。现在天晚了,咱们也该收拾回家了。” “嗯。”江琉玉应下,把那张刺眼的帖子,揣进了衣袖。 苏景夜离开千鲤池,先回到景王府交代一番,随后便急着牵马出来。 “皇后。”苏景夜拉紧缰绳,只把手里勒出几道血痕,心里反复念着这两个字。 “你们照管王府,要小心太子和皇后的人,一旦发现,不必放他们回去了。若是安宁郡主过来,只说我不想见她。” “王爷这是去哪?”管家关心地问了句。 苏景夜若有所思地往西边看去,“本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骑着快马在山路上飞驰了许久,苏景夜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西山村。才下马,江琉玉的马车也差不多同时到达。 “琉玉。”苏景夜赶着凑上前,江琉玉被他这一声呼喊,给刺得又想落泪。 好不容易止住酸意,江琉玉才能体面地看向他:“你又来做什么,莫不是也想给我送一张请柬?” “我不是,琉玉,是安宁她自作主张,就算父皇赐婚,我也从来没有答应过。”苏景夜想拉着江琉玉的手,却被江琉玉无情地拍开。 “你没有答应,可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安宁,叫的可真是亲热。”江琉玉苦笑几声,“这些都不是原因,我气的,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怕你会多想,我想等我解决了一切,再和你说。”江琉玉的样子令苏景夜感到害怕,不由得说话都有些咯噔不清。 “这都不是借口,算了,我不想和你再说了。”江琉玉背过身,被江明宇揽着回了宅院, “琉玉,” “主人家有令,不许你再进来。”苏景夜还想赶上去,但宅院的门却紧紧关上了。 屋里做活计的刘氏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走出来一看,就看见江琉玉又是两眼含泪,再远些的宅门外,苏景夜还在不断地扣门。 “明宇,这是,”刘氏有些疑惑,江明宇脸色不好地坐在凳子上,“我命人把门锁上,连院子也不许他再踏进,免得再勾起玉儿的伤心事。” “关的好,”刘氏心疼地抱住江琉玉,江琉玉的眼泪瞬间刷刷地往下掉,难过的话也说不出。 远远的看见江家一家三口都在,苏景夜顿时就急了,拉着洒扫院子的下人不断请求,“小兄弟,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必须把事情都跟琉玉解释清楚。” 洒扫的人还没说话,江明宇就发话了:“谁都不许给他开门!” 刘氏赶紧把江琉玉带回房,不让她听到苏景夜的一点声响。江明宇面色冷漠地走到门口,苏景夜几乎想给他跪下:“伯父,你让我再见见琉玉,我真的可以解释的。” “你是王爷,”江明宇语气冰冷,苏景夜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是王爷,我家玉儿不过是平民家的姑娘,二位清清白白,有何好解释的呢。” 江明宇明摆着要和苏景夜撇清关系,苏景夜慌了,忙道:“我救过琉玉,琉玉也救过我,我们早已互许终身,她便是我的妻,我做错了事,自然要向她说明白的。” 江明宇叹了口气,“小女福薄,配不上王爷的身份。我们只愿安安心心做个平常人,还请王爷早些离开,还我们一个清净。” “我不会走的,琉玉一天不见我,我便一日不走。”苏景夜语气坚定,气的江明宇拿手指他:“堂堂一个王爷,竟如此胡搅蛮缠。” “没有琉玉,我要这王爷的身份,不过是虚名而已。” “你要守着你便守,在下不便与你多费口舌。”江明宇气的拂袖回屋。苏景夜还在不断地扣门,向里面呼喊着。 刘氏叫人把饭菜上齐,扶着失魂落魄的江琉玉坐下,江明宇随后也跟过来,苏景夜的声音透过了几道门,在饭厅都还能听得见。 刘氏看向江明宇,江明宇无奈地摇摇头。再一看江琉玉,她已经把裙摆捏的发皱了。 “玉儿,你这几日辛苦了,喝点鸡汤补补吧。”刘氏想掩盖住苏景夜的声音,特意提高了自己的话音。江明宇得到提示,也大声地说:“对,玉儿,这些可都是你平时爱吃的,快尝尝,你母亲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爹娘,你们不必如此,我不会再理他了。”江琉玉松开手,仿佛用尽了浑身一半的力气,“咱们一家人,吃饭吧。” 刘氏与江明宇互看了一眼,也都应道:“好,吃饭。” 苏景夜喊了许久,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嫌吵,纷纷回去休息了。此时已经月明星稀,只有微弱的光,勉强让人看清事物。宅院里的灯大多都息了,连带着苏景夜的期盼,正在慢慢消失。 “你这是,存心不叫我安生。” 听到这声,苏景夜猛地起身,使得脑袋突然充血,眼前一片迷糊。宅门打开,面前站着的,就是苏景夜一直想见的江琉玉。 “琉玉。”苏景夜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连忙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死死地不放手。 第三十七章:雨中等候 “琉玉,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想骗你。”一看到江琉玉出来,苏景业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握住江琉玉的手。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江琉玉面无表情地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出来,也只是想告诉你,你打扰到我家人的休息了。” “琉玉对不起,我只是想要见你。”听着江琉玉的话,苏景夜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天色晚了,请殿下快些离开。”江琉玉转过身,怕看见他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宅院门重重地关上,苏景夜只能从门缝里看到江琉玉离开的背影,他拉着门环冲里面大喊:“琉玉,除非你愿意出来见我,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屋内刘氏爱恋地搂住江琉玉的肩,江琉玉狠心说道:“他要守就让他守着吧,谁也不许开门。” 说着,江琉玉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刘氏抬头看天,天色阴沉,一团一团厚厚的乌云正在向这汇集。 “明宇,你看这天,不会出事吧。” 刘氏不由有些担忧,江明宇过来带着刘氏一起回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也都是大人,会有分寸的。他既然是王爷,一定受不了冷待,知难而退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我倒是担心咱们玉儿,受不受的了这份煎熬。”江明宇叹了口气,刘氏心中总是忧虑,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为着江琉玉方才说打扰的事,苏景夜也不再吵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忽然一道惊雷,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大雨。 雨点打在院里树下的石凳上,清脆悦耳地如乐声。刘氏在屋里做着女红,听到外面又是大雨又是打雷,心里也十分忐忑。 再仔细听门外没了苏景夜的呼喊,刘氏生怕会惹出什么麻烦,起身拿了披风披上。 “明宇,外面突然没动静了,我去看看。” 江明宇放下书,见刘氏已叫人拿了伞过来,忙站起来拉着她,“你别急,他可能只是回去了。” “他可是王爷,要真出了什么事,咱们家可吃罪不起,你在这等等,我看看就回来。” 说着,刘氏就要撑伞走入雨帘,江明宇握住她的手:“也对,我随你一同去。” 刘氏点点头,二人携手走到院门,才一打开就看见苏景夜没有任何遮挡物,浑身湿透的站在雨地里。 “伯父,伯母。”外面雷声大作,衬地他现在愈加狼狈。 “哎呀,你怎么还在这。”刘氏惊呼一声,江明宇赶紧叫小厮给他撑着伞。 苏景夜挡开了小厮给自己撑伞的手,身上被雨淋得发抖,“不用了,伯父,我现在只求能见琉玉一面。” “你行事不当,伤了玉儿的心,她现在好不容易缓了些,你又来招她。”江明宇沉声道,“你走吧,玉儿现在不想见你。”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也是诚心来道歉的,” 苏景夜还没说完,就给刘氏打断,“苏公子,您是王爷,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苦,什么事都可以随心所欲。可玉儿是我的心肝,我断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你放过她,是对她最好的报答了。” “若是您执意不走,落下了什么病,那最后遭殃的,可是我们全家。”刘氏的话,让苏景夜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沉默了半晌,抬起头说道:“伯母,我的苦,也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我不会连累江家,我做好了安排,众人都以为我在京城,今夜我便在这苦等,知道琉玉同意听我解释为止。” “那你便好自为之吧。”刘氏无奈地摇摇头,江明宇叫人重新把门关上,一行人都回到了宅院。 夜已深了,江琉玉坐在灯笼旁,一直睡不着,外面的雨声就想打在她心上一般,天上的每一道惊雷,都会吓地她颤抖一次。 “他走了吗?”江琉玉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旁边打瞌睡的侍女一下子惊醒,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忙站起来说:“刚刚老爷和夫人去看过了,他还守在门口呢。” “小姐,可要去看看?”侍女的询问,让江琉玉才打定的主意又开始犹豫起来。 又是一声巨响,江琉玉坐不住了,急忙拿上披风雨伞出门。 大雨把苏景夜的眼睛给糊住,雷声掩盖了开门声,直到一把伞打在他的头顶,他才看清来者。 “拿着,不然我怕你撑不到明天。”江琉玉把伞递给他,苏景夜很想拥抱她入怀,但又担心身上的水汽会害的江琉玉染上风寒,只呆呆地看着她,也没有去接。 “不要我便走了。”江琉玉似是真要把伞丢去离开,苏景夜吓得急忙抱着她。 “陛下会赐婚,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事,安宁会去找你,是我的疏漏,没有保护好你,我真的是怕你会误会,所以才不想告诉你。我不想破坏你对我的印象,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这些事,我已经知道了。”江琉玉冷声道,侍女见状,忙退回门后看着。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苏景夜有些不解,江琉玉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苏景夜,我不傻,有些事情,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江琉玉反问一句,苏景夜呆呆地点点头,她突然就笑了。 “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你不需要多说什么,我就会相信你的,但你却不相信我,选择了对这件事隐瞒,”江琉玉歇了口气,眼里满是难过。 “这就算了,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你无力地解释,而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想到了办法解决这件事,不会让我胡思乱想。” 苏景夜怔住了,还想试图解释,“我,我会去解决的,只是暂时没有想到办法的。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说的话,我会负责到底。” “你用什么负责,与皇帝反目还是和安宁郡主的婚礼。”江琉玉摇摇头,“苏景夜,我最讨厌听到的,就是把做不到的事拿来发誓。” 说完,江琉玉就把伞丢了走回宅子。苏景夜看着她再一次离开的背影,恨恨地捏紧了拳头,他那般好的口舌,在此时没有一丝作用。 第二日雨晴,皇帝才起床,就有人来禀报。皇帝将四周的人全部屏退,坐在凳子上整理自己的领口。 “何事这么要紧啊。” “陛下,景王殿下昨日离京,彻夜未归。”小太监跪在地上,头直接磕在地面。 “什么?”皇帝有些惊讶,小太监又说:“殿下在王府里安排了人,至今未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这孩子当真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地步。”皇帝有些嘲讽地失笑,吩咐道,“传朕口谕,命他赶紧回宫。” 从宫中派出来的传令官,乔装改扮,飞速跑到了西山村。苏景夜还站在门口,大门依旧紧闭。 “殿下,陛下命您速速回京。”传令官为了掩人耳目,走到苏景夜身边悄声。 重重闭上酸涩的眼睛,苏景夜睁开时,眼底一片清亮。 “好,本王即刻回去。”是时候把事情,全部解决了。 苏景夜脑袋有一时的眩晕,传令官便把他的马一块拴在马车上,带着他抄近道回去。才回到王府,传令官回去复命,管家担忧地走上前。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陛下不会治罪吧。” “这些事,如何瞒得过父皇。”苏景夜苦笑一声,对管家吩咐:“一个时辰后,去请安宁郡主过府。” 管家叫人把马牵到马厩,自己扶着浑身疲累的苏景夜到房间。 “殿下,您不是不想见郡主,今天怎么,”苏景夜躺在床上,管家忙把姜汤端上来,“可是那边的事说好了?” 苏景夜沉默着不想说话,安静地把姜汤喝下后,想了想,看向管家:“算了,请郡主到千鲤池。本王有些要事,需要当面和她说清楚,最好不要引人注意。” “是,老奴这就去办。”已有下人烧好了水进来,管家便把杯盏带出去,让苏景夜好好休息一下。 安宁郡主听到苏景夜的邀请,欢喜地无可不可,急急忙忙换了衣服过来。 苏景夜转身看她,瞧得出她今天确实是精心装扮过了,但他完全没有心思欣赏。 安宁粉面含羞地走到苏景夜身前,端庄地福身:“见过殿下。” “不知殿下叫我来有何事吗?”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如这池里鱼尾惊起的波澜,一圈一圈地荡漾。 “本王叫你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无视安宁的婉转眼波,苏景夜的心思没有一丝起伏。 安宁的心顿时凉下来,不过她也算是能预料到苏景夜会如何待她,也没有意外之感。“殿下请说。” “你之前说,琉玉的事是皇后告诉你的,想必,你早已经是皇后的人了,”苏景夜侧过身看着水下的鱼儿,“但本王与皇后太子向来不和,你可有耳闻。” 安宁愣愣地看着苏景夜,没有回答。苏景夜继续说;“本王与你交易,保你楚王一家无虞,与你一生的富贵荣华,只要你,替本王做事。” 第三十八章:江琉玉挨打 “殿下是觉得,我对你痴心一片,却是帮着太子对付你吗。”安宁不敢置信,直盯着苏景夜的侧脸看。 “皇子间争斗,安宁还是懂的,只是皇后娘娘那般和蔼可亲,又怎会来害殿下呢。” 苏景夜冷笑一声:“皇后无子,想稳固自己,只有抱着太子这棵大树。只可惜,太子多疑,为了皇位不惜手足相残,皇后日后,也未必有好结果。而你,” 说着,苏景夜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宁,“确定要为虎作伥吗。” 安宁被他看得心里害怕,但还是鼓着勇气说:“安宁从未与何人同谋,安宁只希望殿下可以安乐顺遂。若是殿下有用得着安宁的地方,安宁一定向着殿下这边。” 苏景夜看着她坚定地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须臾才说:“那便多谢你了。” 皇宫中,皇后听着安宁郡主这几天的所作所为,高兴了个清晨。 “没想到这安宁,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还算是有些主意,居然想到给江琉玉送帖子,如今这情形,想必江琉玉也该对景王死心了吧。” “娘娘英明,这招借刀杀人用的极妙。真是便宜那个江琉玉,居然劳费娘娘这么大精神。”嬷嬷为皇后梳头,口中不断地吐出恭维话。 “费功夫不值什么,达到本宫的目的才是要紧,”皇后浅笑着对着镜子,往自己的脸上擦着铅粉,“本宫若不是看中江琉玉与景王的关系,才没有这个功夫来找她。要想挫败景王,就得从她入手。” “不过对付一个平民,就能让景王方寸大乱,这笔买卖,倒是不亏。”皇后擦过粉,又对着首饰盒一阵挑选,终于选中一只素淡的镶蓝宝石发钗。 “娘娘今日怎么想起带这么素净的发钗。”嬷嬷不解地接过来,挑了一个不太惹眼的地方簪上。 “今日来客人,这只正好作为见面礼,换了别的,本宫可舍不得。”皇后特意找了找她簪在何处,换了个自己顺手的地方。 “居然要娘娘亲自送,真是太抬举她了。”嬷嬷不满地喃喃两声,皇后满意的看过镜子,抬手起身。 “不舍些东西,人家怎么看得到我们的诚意。”皇后走几步,略微理了理发髻,问道:“人可叫来了。” “回娘娘话,小全子一早便驾车去接了。” “很好,倘若今日的事成了,也算双喜临门。”皇后心中无比欣喜,由嬷嬷扶着走到桌前用饭。 西山村天亮时,江琉玉一晚没怎么睡好,大早上打开门,却未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心中顿时充满了自己也说不清的凄凉。 只站了一会,门前不远的地方,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太监。江琉玉看得眼熟,恭恭敬敬地微微低头:“见过公公。” “江小姐,皇后娘娘有请,随咱家走一趟吧。”小全子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江琉玉抚上自己的脸,为难道:“公公,民女近日身体不适,怕是得了风寒,恐怕过病给皇后娘娘,不如等我好了,再进宫吧。” “江小姐,宫中有的是御医,你若有不适,正好让他们看看,”小全子把手收回放在身前,状似恭谨,实则强硬,“若是搪塞之话,娘娘也料到了,说您只要入宫,自然会好的。” 江琉玉听得心头疑惑,想了想说道:“可否容我先和家父家母禀报一声,我去去就回。” “不必了,江小姐还是快走吧,莫要叫皇后娘娘久等了。”小太监又将手伸出,江琉玉已察觉到不对,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方法,只有认命地随他入宫。 走到皇后的寝宫,江琉玉刚要行礼,皇后立马热情地走来拉着她的手,带她一块到桌前坐下。 “娘娘,这不和规矩吧。”江琉玉心中忐忑,待要站起来,又被皇后按下。 “你就乖乖地坐着,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皇后按着她的肩膀,面带心疼地抚上她的脸,“可怜的孩子,为着景王赐婚的事,你都憔悴了。” “皇后娘娘这是说哪的话,景王赐婚,与我有何干系。” 江琉玉牵强地笑笑,皇后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你不必哄我,你家账房,原就是景王一时的身份。” “你看你背后无人,就是由着人这样欺骗。倒不如听本宫的,本宫自然会为你打算。”皇后说着,从头上把那只蓝宝石珠钗取下,“太子人品贵重,多少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本宫将你赐给他,他定会顾着本宫的面子善待与你。” “你若自己争气,得了太子青睐,也正好打打景王的脸,不是为你出口恶气吗。”眼看着发钗就要戴上了,江琉玉居然伸手将它拦下。 “皇后娘娘,恕民女不能答应。” 皇后被驳了脸。顿时脸色大变,江琉玉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抬头直视皇后的脸。 “民女是人,不是宫里的宫人,也不是物件,就是皇后娘娘,也没有强逼民女将民女送人的道理。更何况,” 此话已然让皇后大怒了,江琉玉后面的话,却更加过火,“为尊者,必要体恤百姓,大爱无疆。可太子殿下,多疑善妒,残害手足,无半点容人心胸,这些事,难道皇后娘娘不知道吗,皇后娘娘这是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放肆,你竟敢这么和本宫说话,还敢污蔑太子。”皇后气的拍案而起,发上的流苏不断摇摆。 苏景夜的事情已经刺激地江琉玉无所畏惧,再加上话既说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娘娘不爱听,也是因为知道民女所说的都是实情。” 皇后气得几乎头晕,由嬷嬷扶住才没跌坐下来,“你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吗,就冲你方才这大逆不道的话,本宫就可以把你送进天牢。”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跟太子,要么,本宫就治你的罪。” 江琉玉嘲讽地低下头:“若是以后日日受折辱,还不如今日来个痛快。” “好,好哇你。”皇后理了理自己的发饰,走到殿上主位,“来人,将江琉玉给本宫拖下去。” 应声上来两个太监,皇后又说道:“拖下去打,打到她改口为止。还有,把嘴给本宫堵上,本宫可听不得吵闹。” 江琉玉听得心中冷笑;她这如何是想要自己改口,分明是找机会教训自己。两个太监想来拖着她走,江琉玉站起来,看了皇后一眼:“不麻烦了,我自己走。” 小太监把江琉玉重重地按在板凳上,还找来绳子将她手脚都绑上,随后二人便悠闲地坐在一边。执刑的是宫里新来的太监,看着文文弱弱的,举着那么粗的板子,像是随时会落下一样。 江琉玉紧闭着眼感受到下身传来的莫大痛苦,但嘴里被白布堵着,连喊叫声都发不出来。小太监们看得无聊,都跑到前面去等着可以在皇后面前露脸。 “可执行了。”皇后安抚自己愤怒地心,漫不经心地打量手上刚涂好的蔻丹。 那两个谄媚的小太监都抢着回答:“回娘娘,选的是最粗的棍子,绝对叫她好好受点教训。” “那便好。”皇后吹了吹还没干全的鲜花汁,“今日先打三十板子,免得打死了,她留着还有些用。” 里面的都盼着自己能得皇后的喜爱,外面只有这一个执杖刑的太监。早在苏景夜第一次知道皇后宣江琉玉入宫时,他便在皇后宫中插入这样一个眼线,算是为江琉玉和自己都添了一份保障。 小太监受恩与苏景夜,自然对他十分衷心,现在看四下无人,附在江琉玉的耳边悄声说:“玉小姐,小的是景王的人,这些杖刑,小人会为您减些力度,还望您忍着点。” 江琉玉此刻眼睛被泪水糊住,看不清说话的人是谁,但却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江琉玉心中苦涩不已,连累她的是苏景夜,救她的也是苏景夜,这叫她是该感谢他还是记恨他。 苏景夜,我因你所受的苦难,一定会在你和安宁郡主的婚礼上,全部还给你,你就给我等着吧。这么想着,江琉玉便痛的晕厥过去。 “皇后娘娘,那女子受不了杖刑,已经昏过去了。” 大殿里皇后正听着下人们的说笑,忽然听到行刑的小太监来报,心情又变得有些不好了。 “是吗,那三十下,可打完了。” 小太监心底嘀咕,恭敬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都打完了。” “既然打完了,就让小全子把人送回去吧。”似是想到什么,皇后突然抬头看向小太监,“确定三十下都打完了便好,若是叫本宫发现你有意欺瞒,你可知道你的下场。” “天地可鉴,奴才确实没有撒谎,请皇后娘娘明鉴。”小太监吓得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只是放轻了力道,确实没少,这宫里到处是皇后的眼线,小太监也没法做的这么光明正大。 皇后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懒懒道;“那便散了吧,本宫也乏了。” 第三十九章:倾诉委屈 江琉玉无声无息入宫一整天,把江明宇和刘氏都急疯了。天色暗下来,刘氏急得直哭,江明宇派出去那么多人找江琉玉,全都没有消息。 一辆马车从西山村口疾驰而来,停在了江家的宅院前。江明宇才刚回来,就看到一个太监扶着昏迷的江琉玉下了马车。 太监毫不客气地把江琉玉丢在门前,刘氏看见,急忙从屋里跑出来,扶着江琉玉。江琉玉满身是汗,在地上沾了一身灰尘,只要刘氏一动她,她在昏迷中也感受到痛苦,紧紧地皱着眉头。 江明宇怒从心起,跑到太监面前。小全子一出宫就换上平民的衣服,江明宇便没有认出来。 强压着怒气,保持住一点清醒,江明宇先作个揖,再询问:“敢问这位小哥,小女是为何会从你的马车上下来。” 小全子冷哼一声:“江小姐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才会遭此大难,奉劝江老爷一句,好好教导一下江小姐,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乱说的。” “你们欺人太甚,我家玉儿是仗义执言,怎么就无故受你家主人的迫害,这世间还有王法吗,走,随我去见官,我定要为玉儿讨个公道。” “你这人好生无礼,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么对我。”小全子气的跺脚,差点说漏了自称。 江明宇不知小全子的身份,执意叫人把他带去报官。而身后刘氏却隐隐觉得小全子脸熟,赶紧拉住江明宇,对小全子赔笑:“我家官人只是一时心急,不是有意冒犯,这点小意思还请小哥收下,不要与我家官人计较。” 说着,刘氏赶紧掏了点银子出来,小全子随便点了点,看了江明宇一眼,驾着马车走了。 江明宇被刘氏拉着十分不解:“他害得玉儿到这模样,夫人为何拦着我不让我将他们告上衙门?” 刘氏拍拍江明宇的胸口为他顺气:“夫君不要动气,先听我说。” “那个驾车的人我见过,之前安宁郡主第一次来找玉儿的时候,我看的真真的,就是他送郡主来的。明宇你想,能送郡主的人,就算不是宫里人,也是什么王爷家的家奴,这样的人家,我们如何吃罪的起啊,到时候,还不是让玉儿更受罪。” 刘氏安抚的话,让江明宇冷静下来,江明宇不悦地捏着拳头:“这些皇亲贵族,就会仗着势力胡作非为,偏生我们还无法反抗。” “夫君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先去看看玉儿吧。”刘氏扶着江明宇进屋,早就叫下人把江琉玉抬回了房间。 侍女为她褪下衣物,看见了下身那柔嫩的皮肤,绯红一片,被打得鼓出了好大一块,急忙把消肿的药拿来,轻轻地给她涂在伤处。江家对下人不错,因此江琉玉受伤,侍女看着也心疼,只想着赶紧换好,让她少受这罪。 做好这一切,侍女把看到的全部告诉回来的刘氏。 “夫人不要担心,奴婢已经为小姐上好了药,她现在正睡着。” “有劳了。”侍女的话吓得刘氏听得心直跳,赶紧跑到江琉玉的房间。 江琉玉躺在床上,额头上的汗一层接一层,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连觉都睡不安稳。刘氏爱怜地坐到她旁边,伸手亲自为她擦拭脸。有人的触碰,吓得江琉玉立马从梦中惊醒。 “玉儿醒了,可要吃点什么东西。”刘氏鼻子一酸,哽咽着嗓音。 江琉玉勉强睁开了眼缝,看见了守在身边的江明宇和刘氏,无力地笑笑:“叫爹娘操心,玉儿真是过意不去。也不想吃什么,只想先好好地休息一下。” “玉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江明宇看她睁眼,忙走上前来。 江琉玉眯着眼,沉默了一会:“皇后想让我放弃苏景夜,听她和太子的。” “莫不是那景王为了自己好成亲,特意叫皇后对付你?”江明宇说着,愤愤地捏紧了拳头,往边上木凳上一锤。 江琉玉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这样,爹你不要乱想。” “明宇,有什么话明天再问玉儿吧,现在先让她好好休息。”刘氏拍了拍江明宇的手。 江琉玉伸出手,握住刘氏给她擦汗的手。劝慰道:“我已经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爹娘,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睡吧,明天我就又活蹦乱跳了。” “受这么重的打,怎么可能那么快好。”刘氏终于忍不住,掉落了几滴泪,抽噎着说道:“好吧,娘不打扰你休息,这就和你爹回去,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千万不要忍着。明天娘亲自下厨,给你好好补补。” “好,谢谢娘。”江琉玉淡笑着眨了眨眼,直到听到关门声,才闭上眼睛:“好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侍女坐到她床边,伸手给她擦汗:“小姐,就让我陪着你吧,有什么事也好吩咐。” “守一晚上谁能吃得消,你先去睡着,我有事再叫你。” 江琉玉眨眨眼,侍女站起来,皱眉道:“那,奴婢就在外间睡着,要是小姐有那里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叫我。” “嗯。”江琉玉实在是困了,浅浅地应了一声,便沉入了梦乡。 白天江琉玉受刑,晚上行刑的小太监就把事情全部告诉了苏景夜。苏景夜听得心如油煎,不顾一切地飞奔到江家宅院,却在到达的时候,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她这时候,怕是不想见到任何皇宫里的人了吧,他这样敲门进去,不是给她平添烦恼。苏景夜在门口犹豫一会,看着月亮渐渐高升,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思念,从院墙翻过去,找到江琉玉的房间。 由于疼痛,江琉玉睡的并不舒服,半夜就醒了。苏景夜小心地把门带上,没有惊醒睡在外间的人,再一看床上睡得不安的江琉玉,已是难过地仿佛感同身受。 梦里的事十分的不美好,江琉玉流着眼泪缓缓地睁开眼,苏景夜急忙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江琉玉怔怔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头脑还有点不清醒:我这是在做梦吗,为什么会看见苏景夜。 “疼得厉害吗。” “嗯。”犯困又委屈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苏景夜看她实在迷糊的很,从袖子里把特意带来的药掏出来。“把这个吃了,会好受点。” 江琉玉顺从地张开嘴,把那颗小小的药丸吃下去。咽着的同时,眼泪便刷刷地从眼角流下。 “这是怎么了,呛着了吗。”看到她哭了,苏景夜顿时惊慌失措,把水杯又端起来。 江琉玉哭的眼前一片模糊,小声哭泣着说:“为什么,你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会这么关心我。” 苏景夜捏着茶杯,为她拭去不停滴落的眼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被打的好疼,这都怪你。”江琉玉把手伸出来,轻轻地锤在苏景夜的衣摆上。苏景夜看的心疼又好笑,忙把手递在她的拳头下面,生怕她砸痛了。 “你说你干嘛是王爷,是王爷也就算了,干嘛来勾搭我。”江琉玉还在不断地锤着,顺便向他宣泄自己的委屈。 “我要是个有权有势的,看谁敢来和我抢你。可惜我没有办法,我的想法意愿,根本没有人听。你说你喜欢我,却是想瞒着我就瞒着我,想让我等就让我等,我等了,你还回的来吗。” 江琉玉话说的有些不清不楚,苏景夜还是听出了她的意思,更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 “对不起,我和你所说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苏景夜的誓言,不知道江琉玉听进去了没有。她还是一样迷糊着,也不捶打了,就这么把手摊在那,苏景夜怕她着凉,轻轻地掀起被子给她盖上。 “你知道我被谁欺负了吗,是那个皇后。他们都是坏人,逼我对付你。你知道就因为你赐婚的事,我差点就答应了。” “可你拒绝了,不是吗。”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苏景夜此刻全是明白了一二,鼻子不住的发酸。 “那是我不喜欢他们,可不是我原谅了你。”江琉玉撅着嘴,“我知道你喜欢闲云野鹤,不稀罕和他们争,但他们偏要对付你,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你说你们有钱有势的,干嘛都这么欺负人。我挨打的时候,多希望你可以出来救我啊,但我也知道,你最好不要出来。这样两相为难的事,就只有我一个人体会。”江琉玉的眼泪又开始不停地往下掉。 “你是王爷,要和郡主成亲,我配不上你,你的父皇,也不会让我和你在一起,”江琉玉闭上眼,“这些话,皇后说的,我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这里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我们的命运,都掌握在别人手里,我们,是不是注定有缘无分啊。” 听她这样灰心的话,苏景夜也终于忍不住哭了。他紧紧地抱着江琉玉,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不是,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第四十章:皇后设计 苏景夜抱着江琉玉哭了许久,江琉玉终于受不住身心疲累,慢慢哭着睡着了。苏景夜小心地给她把被子盖好,再注意一下外间的人醒没醒,便顺着进来时打开的窗子溜出去,骑上马飞奔回皇宫。 皇宫内,四处都已寂静无声。皇帝叫人把他寝殿的帘子全部拉上,房间里灯火通明。总管太监看他也没批折子,只拿着本书半天没翻一页,不由劝说:“陛下,都快丑时了,您还是快些休息吧。” “丑时了,想必他也快来了。”皇帝把书放下,打了个哈欠,“不忙,朕再等个人。” 想打起些精神,皇帝伸手去拿桌上冷透了的凉茶,总管太监忙拦下:“陛下,冷茶伤神,奴才还是叫人再给你沏一壶来吧。” 皇帝无奈地收回手,“苏公公,你这差事,现在当得可是越发好了。” 总管太监急忙低下头,“奴才也是为陛下的身体着想,” 不听苏公公的罗嗦,皇帝又把茶拿起来喝一口。 “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岂不是叫那些人全知道今晚的事。” 苏公公抬起头,没能拦下,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个人声。 “儿臣苏景夜,求见父皇。” 皇帝但笑不语,苏公公便托着浮尘过去开门:“原来是景王殿下,陛下正等你呢。” 苏景夜听得心里奇怪,提衣走进屋子,向着皇帝跪下。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景夜漏液前来,所为何事啊。” 苏景夜抬头,“父皇特意等儿臣过来,又何必明知顾问呢。” “那江琉玉今日被皇后责罚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朕也料到你会来,但你会为了什么事向朕开口,还是得看你怎么说。”皇帝撑起膝盖,看起来关节有些疼痛,苏公公忙上前替他捶腿。 “父皇,儿臣明明一早便告诉您,我与琉玉之事。只是您为什么还要给我赐婚,惹得琉玉至今不肯理我。”苏景夜深觉委屈,他的父皇明明什么都了然于心,却一定要激起些波浪。 “给你赐婚,那确实是朕存了别的意思,但你为了一个女人来质问朕,可见她不过是个红颜祸水。”皇帝故意这么说,想试探苏景夜的反应。 苏景夜果然气愤无比,“父皇,我可以为你达成目的,但你不能这么说琉玉,她和我们不一样。” “朕当然知道,不过是与你说笑罢了。”皇帝又改了态度,“她若不是个好的,会惹得我儿为她魂牵梦绕,甚至不惜违抗朕的旨意?” “儿臣不敢,只是,”苏景夜还没说完,皇帝就把话打断,“罢了,你娶了安宁,朕只要你好好待她,至于江琉玉,朕自会找机会替你向她解释。” “夜已深了,景夜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景夜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什么也没说成,便要离开了,即使心有不甘,他暂时也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只好奇他的打算是什么。 苏公公慢慢地给皇帝捶腿,皇帝放松上半身,闭着眼说:“苏公公,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陛下,这景王居然在皇宫下钥之后,还偷偷潜入,这未免,” 总管太监的话说一半,皇帝知道他什么意思,哼了几声:“景王朕倒是不担心,朕今日坐到这时,不就是等他过来吗。若他连悄悄进宫的本事都没有,岂不是白活了这么些年。” “朕本来只是试探那个江琉玉在景夜心中的分量,没想到,倒是超出了朕的想象。”皇帝忍不住笑笑,“皇后下手向来不留情面,这次江琉玉落在她手里,倒确实是可怜。倘若事成,朕倒是不介意成全他们。” “陛下宅心仁厚,定能心想事成。”总管公公适时地拍了几句马屁,皇帝却突然坐起来:“你知道朕再打算什么?就敢如此说。” 苏公公处变不惊:“奴才虽不知,但奴才跟了陛下这么久,也知道陛下向来是算无遗策。” “哈哈,好。”皇帝满意地笑了几声,随后走下软榻,“也该是时候休息了。” 几个时辰后,江琉玉便悠悠醒来。外间侍女不在,江琉玉只能自己起来倒水,原本还担心会不会牵扯到伤处,不成想居然好了许多。 侍女端了洗脸水进来,一看江琉玉自己起床,吓得赶紧把盆放下去扶她。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有什么事吩咐奴婢来就好。” 江琉玉借她的手靠在床边,微笑道:没关系,我感觉好多了,小云,你给我用的什么药,我今天感觉好多了。” “就是村里大夫配的消肿化瘀的药啊,这药性怎么那么快,不会是出什么毛病了吧,小姐要不要奴婢给你再把大夫找来看看。”小云说着,就要帮江琉玉检查一下,吓得江琉玉急忙拦下。 “不用了我不习惯。”江琉玉尴尬的笑笑,“其实我挨得也不重,所以今天才好的快些,你给我去拿些吃的来吧,我有些饿了。” “好。”小云迷迷糊糊地点头,回来的时候,也把担心了一夜的刘氏带来了。 “玉儿,还有什么地方痛不舒服吗?”刘氏一来,就拉着江琉玉看,看她气色确实好些,才勉强放下心。 “娘,我真的没事了。”江琉玉笑笑。 刘氏从小云手上把擦脸布接过,亲自给江琉玉洗了脸,再端起一碗鸡丝小米粥,小心吹过了之后,再给江琉玉喂过去。 “小姐不知道,昨晚你昏迷的时候,夫人都快急哭了。”小云端了碟小菜来,轻轻加到碗里。 “又让娘操心了。”江琉玉乖巧地笑笑。刘氏叹了口气,伴着菜给她喂完了后,便叫小云把东西带出去。 “你躺下,让娘看看到底如何了。”江琉玉扭捏着不想动,刘氏轻声道:“娘怕什么,只有看过了,娘才放心。” 江琉玉只得听话,刘氏掀开衣服,确实消肿了不少。刘氏给她把衣服穿好,又忍不住落泪:“这群人真是心狠,谁家女儿不是娇生惯养的,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娘不要哭了,照这样下去,女儿不用几天就能出去跑了。”江琉玉安慰几句,刘氏把眼泪擦去,强势要求:“就算好的快,也要好好养养,女儿家,最忌讳留什么病根。” “好,都听娘的。” 江琉玉一阵撒娇地劝慰,好不容易才把刘氏劝走了。江琉玉躺下去,看着屋顶,想起了昨晚的梦,好像迷迷迷糊糊中,苏景夜出现给她吃了个什么药丸,她才好的这么快。 莫非是梦里的事成真了?江琉玉摇摇头,不可能,苏景夜一定在他的王府里。昨天皇后是秘密叫她进宫,连爹娘都不知道,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而且,就算真的是苏景夜,怕是也没有梦里对她那么温柔吧。 * 昨天罚过江琉玉,皇后也算出了一口恶气,今早神清气爽的叫人把太子请来。 太子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等候了半天,皇后才收拾好过来。 “本宫来迟,叫太子久等了。”皇后浅笑着坐在主位上。 太子按照规矩给皇后行了礼,最后坐在椅子上不耐地说:“母后想说什么便说吧。”皇后一心想拉拢他做自己的依靠,太子自然不必对她毕恭毕敬。 皇后果真没计较他的不客气,反而笑脸相对:“太子,你我目的一致,我自然不会浪费太子的时间,耽误我们的大计。” 见太子终于沉静下来,皇后让人上了一杯大红袍,随后慢慢说道:“太子可听说了江琉玉这个人。” “不过一个商贾之女,母后还曾想让她入我府内,实在是太抬举她了。”太子只嗅了嗅茶香,便把茶杯放下了。 “她虽然出身不高,但贵在有一手赚钱的本事,本宫是想她或许可以成为太子的助力。” 对于皇后的话,太子嗤之以鼻,“本殿手下一帮能人志士,还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出谋划策,未免叫人贻笑大方。” “太子说的是,但是江琉玉与景王,可是相交甚深啊。”皇后端起茶杯,轻轻吹去水面上的茶叶埂子,“景王为了她,可是差点抗旨啊。” “此事,本殿也有所耳闻,”太子点点头,又冷笑一声:“当初苏景夜在外面的时候,本殿便看出他与这女子关系匪浅。” “这个女人为了掩护苏景夜,把我派去的人都瞒住了。要不是他们自己暴露,我还不知道他原来一直都在眼皮子底下。” “原来殿下一早就知道了。”皇后把杯子放下,“既然如此,太子和不与本宫好好利用这个景王的软肋。” “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居然给自己留下把柄,苏景夜果真是没有一点大局观。”太子嘲笑苏景夜几句,又转向看着皇后,“母后有何打算呢。” “安宁郡主已经邀请江琉玉来参加婚宴,依照她与景王的关系,想必是不会那么轻易放手,婚宴上必然十分热闹。”皇后冷笑一声,“这还多亏了陛下的赐婚,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第四十一章:大婚 “江琉玉真要敢在婚礼上闹事,那我们索性把事情闹得更大,”太子终于露出笑意,“就是江琉玉没这胆子,甘愿息事宁人,安宁郡主的脾气,怕也不会放过她。到时候拉了父皇的面子,看苏景夜是救谁。” “正是。倘若借此机会,除去了苏景夜,那太子,可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只要太子能将事情安排妥帖了,那江琉玉的作用,便是锦上添花了。” “倘若本殿得偿所愿,定忘不了皇后娘娘的鼎力相助。”太子勾唇一笑,皇后正是等他的这个约定,随即祝贺。 “太子定能如愿。” 二人暗自筹划着一切,以为真的无人发现,却不知在大殿的角落,早有一个轻盈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 苏景夜努力过,但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中,这让他感到有心无力。他想去见江琉玉,只能在夜深之时,偷偷地去看她。 吃过苏景夜的药,江琉玉已经消肿了许多,本以为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但是随着苏景夜的婚宴时间不断逼近,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晚总是有一大把的梦,烦扰神思。 从之前进来的小窗偷偷潜入江家,苏景夜看到她睡梦中还皱着眉,心疼地想为她抚平,却在手触碰到她的时候,江琉玉突然睁开了眼。 “我这是,又做梦了。”江琉玉神奇倦怠,也难分清现实和梦境。 苏景夜怕她想明白,急忙把手收回。“你梦到什么了。” 因为困倦,有滋润眼睛的泪水滑落。江琉玉眯着眼,深深地呼了口气:“我梦见你成亲了,火红的新郎服,很好看。” 苏景夜一顿,手指悄悄地捏起了被角,“还有呢。” “你给我喂药,让我不要怕。”江琉玉半梦半醒地喃喃,“可是成亲的那天,我只能在旁边看着。满天飞落了粉色的花瓣,所有人都在祝贺,只有我在哭。” 苏景夜心里一疼,把那消肿的药掏出来。这药事宫里御医联手调配出来的,就是为着上面有什么皇子娘娘被罚的时候,伤势可以快速痊愈,顺便为了不影响贵人们的休息,还特意加入了安神的配方。 药喂到江琉玉嘴边,她张嘴顺势吞了下去。“好苦。” 听着江琉玉孩子气的话,苏景夜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额上的碎发,“乖,良药苦口。” 吃下药不久,江琉玉便昏昏欲睡。苏景夜给她把被角掖好,凑近时,听到她睡着前的最后一句话:“你说,你成亲那天,我去吗?” 再低头一看,江琉玉已经进入了梦乡。此后几日,苏景夜都用这样的方式与她相见,也不知道江琉玉是不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真人,两人也都看破不说破,等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到了婚宴那天,江琉玉换了一身喜庆些的衣服,想要输人不输阵,但苍白的脸色,却点破了她强装出来的淡定。 刘氏一面为她上妆,一面心疼的说:“玉儿,要不咱们别去了。” “人家特意送来的帖子,不去岂不是打郡主的脸。”江琉玉抬眼看着镜子,没有一次觉得,镜子里自己格外漂亮。 “那你去了,不要随便看,坐在角落等着这一天过去就回来,千万不要想不开。”刘氏给她把最后一支流苏带上,看镜子里的女儿明眸皓齿,心里也有几分骄傲。也为这样好的女儿,感到心酸。 “那岂不是让人白看笑话,这京城里的人,估计早就被皇后,把我们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了。”江琉玉拍拍刘氏的手,“娘,你放心,我会大大方方的,不会叫人看不起,也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江琉玉出来,江明宇看她今天这身打扮,不由有些忧虑:“玉儿,一切小心。” 江琉玉郑重地向二老行礼,乍一看就像是在诀别。“爹娘保重,玉儿很快回来。” 说罢,江琉玉便离开院子走上马车。刘氏心中不安,忍不住按着胸口,江明宇拍拍她的背,不知说什么才好安慰她。 太阳高高地对着前行的洒下热意,山路上晒出了些许尘埃。树叶在这阳光下舒展着自己,无数的小鸟在林间躲避,叽叽喳喳的鸟叫和着虫鸣,肆无忌惮地放声合唱。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到山路上,江琉玉脑袋里一片空白,想到今天的婚宴,心就隐隐作痛。 过去了那么多天,还是没能看开。江琉玉愤愤地揪这手上的帕子:“苏景夜,你终是与我分开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忽然颠簸一下,被迫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江琉玉挑开帘子走下来,驾车的小厮正对着车轮子看。 “玉小姐,这里不知怎的出现了一个空坑,看着没啥,谁知就是一个脆石板遮着,我一时没注意碾过去,就卡着了。” 看小厮也是急得出一头汗,江琉玉也不好责怪他。反正,哪怕她就是没去,怕是婚宴上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不碍事,我们一起推出来吧。”江琉玉叹了口气,跳下马车一抬头,小厮就不见了。往车下一看,也没有人的脚印。 四周只有一条开阔的山路,和远处满山的树林,根本无处可以藏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江琉玉后退几步,还没来得及逃跑,下一秒眼前一黑就再无知觉。 今日景王大婚,皇上皇后都亲自到王府上主持婚礼。苏景夜自是一脸不耐烦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府里的人忙上忙下。曾经他向江琉玉下如此认真的誓,而今这满目的大红,像是在嘲笑他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誓言。 “景夜,还不准备准备去接新娘子吗。”皇帝背着手走来,“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何必这么闷闷不乐。” 苏景夜垂眸跪在地上,“参见父皇。” “景夜,这安宁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你可算是有艳福了。”太子跟在皇帝身后一起过来,见缝插针也要奚落苏景夜几句。 苏景夜没说话,皇帝倒是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太子要羡慕,朕先个机会,也给你赐一桩良缘如何。” “父皇,儿臣府上已经有太子妃了,也不需要再多迎美人进来。况且儿臣要为父皇分忧,更不可贪恋美色。”太子这话说的冠冕皇皇,既表明自己刻苦用功,不贪恋美色,又隐喻苏景夜好美人,连为皇帝分忧都做不到。 苏景夜在旁听得心中冷笑,冲皇帝鞠躬行礼道:“父皇,时辰不早了,儿臣先行一步。” “嗯,去吧,别叫人楚王就等了。”皇帝点点头,看他走后,自己过去景王府的花园逛逛。 皇后本想作陪,却被太子拉住,“母后,这里这么些人,你可看见江琉玉了?” 皇后打量一遍,确实没有看到人,想了想道:“或许是路远还没走到,毕竟她住的是个那个山沟沟的地方,路难走也正常。” 太子觉得有理,原先只认为江琉玉一介百姓,无甚用处,今天看苏景夜为了她,居然这么萧条,太子对她瞬间来了兴趣。仿佛一切可以折磨到苏景夜的事情,都能让太子感到开心。 苏景夜走到王府门口,仪仗队早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他过来。看到苏景夜出门,他身边的小厮赶紧把鞭炮挂出来,火信子一点,顿时一片轰鸣。仪仗队里的唢呐及时响起,像是和鞭炮声争长短,嘈杂的声音响彻天空。 苏景夜心中苦闷,由着小厮牵过去,如同木偶一般翻身上马,随后小厮大喊一声:“走。” 队伍前行,伴着一路鞭炮和唢呐的热情附和。 楚王府嫁女,楚王没出现,安宁的生母一直把她送到门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安宁面无表情地让送亲嬷嬷带上盖头,透过红色的薄纱,安宁看见自己的母亲哭的如此声嘶力竭,心酸地跪倒在地。 这一路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人感觉无比热闹,但安宁清冷的声音传来,冲淡了不少喜悦。 “女儿不孝,未能一直在家侍奉母妃,还请母妃不要忘了我,安宁一定会回来的。” “安宁,你这话什么意思。”楚王妃的哭声,因她的话而戛然而止。 安宁盖头下姣好的容颜,绽放出一丝笑容。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话语中略带哭腔。 “安宁,拜别母亲。” 安宁的神态,早在晨起梳妆时,她的侍女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那么仰慕苏景夜,却为何不见一丝喜悦之态。配上安宁郡主临走前,对楚王妃说的那番话,让侍女觉得更加的不安,可她一直小心提防着,安宁还是乖乖的上了花轿。 侍女便只当她是不舍得离家,安心下来站在她身旁。 楚王妃还没弄懂她话中的意思,就看见安宁已经被搀扶进了轿子。苏景夜穿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神情僵硬地看了后面的人一眼,听到喜婆高喊道:“起轿!” 轿子里的安宁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却颤抖着手不敢掀开轿帘子。 “安宁告别母亲。” 第四十二章:安宁招供 仪仗队浩浩荡荡地回到景王府,安宁在喜婆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喜轿。王府大门口,摆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安宁有些害怕,却视死若归似的提衣跨了过去。景王先回到拜堂上,安宁便由喜婆牵引着走过来。 一步步地靠近拜堂,靠近她一直期盼着的男子,安宁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她翘首以盼的男子,正穿着喜服等着她过来,只是脸上,却没有安宁梦中看到的笑容。 安宁踩上外面特意搭就的拜堂台,所有人都祝贺地拍着手,皇上和皇后都站在堂上,微笑着看着她与苏景夜。 “皇上,吉时到了。”苏公公看了眼旁边计时用的水漏,走到皇帝身边悄声道。 皇帝点了点头,苏公公便一扬浮尘:“吉时到,奏喜乐。” 外边围了一圈的乐人,此时同时奏起音乐。丝竹声悠扬欢脱,听起来十分悦耳。按规矩,奏过喜乐,需上香拜天,才可进行拜堂礼。 此时已近中午,太子派人在王府里搜寻一圈,仍是没有看见江琉玉的身影,疑惑不已。皇后站在台上,看见太子穿过外圈的宾客进来。正疑惑地看着,只见太子轻轻摇了摇头,皇后的心中顿时也觉得不对劲。 “皇上,这次宴会,不知可有下人发现一个平民姑娘,拿了安宁郡主的帖子过来。” 乘着乐声响亮,皇后走到皇帝身边,凑近了询问。皇帝偏过头:“怎么,安宁什么时候认识了民间的丫头。” “皇上不知道,”皇后浅笑一声,“您的儿子景王,之前所说的心怡女子,就是这个姑娘。也是安宁为人宽容,还特意给这个异想天开的姑娘留了帖子,就是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来。” “平民女子,有的是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景夜也太容易被人骗了。”皇帝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景王太单纯,阅历少,被这类心机深沉的女子骗了,也确实容易当真,陛下不必在意,多多教导他就好。”皇后柔声安慰,又试探性地问道,“那陛下,可有听说这位姑娘今天来了没有,咱们也好找时机,好好训斥一下这个女子。” “安宁既留了帖子,那门口的人便不会不许她进来。”皇帝哼出一口气,“不过最好不要让景夜再见到她,免得破坏了今天这大喜的日子。皇后可派人多在府中搜查一下,把这女子找到,好好看管起来。” 江琉玉没来,皇后只以为她害怕了,也就没有在意。但皇帝不知道江琉玉的事,令皇后觉得无比奇怪,但听说了皇帝许她在景王府搜查,这倒让她和太子今天的计划,实施地更为畅通。 皇后忙欢喜应道:“是,臣妾这就叫太子,在今天的宾客中仔细盘查。” 皇帝点了点头,皇后高兴地走下台,和太子耳语了几句。才交代完,喜乐声就停了,皇后急忙走上台。 苏公公在贡桌旁战直了,扬着下巴,高喊:“请皇上皇后娘娘拜天祭神。” 有小太监上来,把香分递给皇帝皇后,二人走上前,在蜡烛上点燃后,躬身拜了三拜,便把香插在香炉中。 苏景夜和安宁一人拿着红绫的一头,都呆呆地站在台上。红绫一阵抖动,苏景夜看去,只见安宁握住红绫的手,都已经捏紧到泛白,看起来十分紧张。 “愿神灵,保佑这对新人百年好合。”苏公公把话念出,皇帝和皇后也转过身,坐在供桌旁边的的两张主位上。 “吉时到,新人行拜堂礼。一拜天地!” “等一下!”苏公公才喊一声,安宁便自己把盖头掀起来了。众人看见安宁的脸,都不由得赞叹她真是个美人。 红绫被松开,安宁和苏景夜牵着的两头,同时落在了地上。皇后被这情形惊住,看了眼台下的太子,太子也是一头雾水。 皇帝站起身,把手背在身后看着他们两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先责问谁。 “陛下,安宁有话禀报。”安宁把盖头丢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帝隐约觉得有些头疼,无奈道:“安宁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大可以拜堂后再说。” “此事事关重大,安宁不敢浪费时间。”安宁垂着眸,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响头,“求陛下准许,安宁不配嫁与景王为妻。” “你不是对景夜倾心已久吗,怎么突然说不嫁了。”皇帝俯身问到,但安宁一直未回话,“罢了,你先起来,说说看到底发生什么了。” 安宁抬起头,看了皇后一眼,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皇后咋一看觉得眼熟,接下来安宁就把瓷瓶打开,倒了一点到地上。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液体一倒下去,地毯上顿时冒出许多泡泡,并且显而易见地腐蚀开一个像被烧焦的洞。 “安宁,你居然敢带毒药。”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苏公公急忙喊到:“来人啊,快把安宁郡主压下去。” “父皇,可否容郡主把话说完。”苏景夜急忙跪下,眼神瞥了一眼心虚的皇后。 “说。”皇帝坐回主位,勉强同意了。安宁把瓷瓶塞上放在地上,说道:“这个,是皇后娘娘交给我的。她和太子,以我家人的安危要挟我,让我在成亲这日,把毒药下在景王殿下的酒水里。” “你胡说,本宫何时叫你来过,”皇后及时反应过来,当即跪在皇帝身前:“陛下,臣妾膝下无子,一直把几个皇子都视若己出,怎么会叫人做这种事呢。” 说着,皇后又痛心疾首地看着安宁:“安宁,本宫待你如何好,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本宫。” 安宁冷笑一声:“待我好,特意告诉我江琉玉的店铺,又教我如何嘲笑她,好让我与景王生分。利用我与景王的婚宴,用家人要挟我杀了景王,这一切也都是为我好?” “皇后想拉拢太子做自己的靠山,都视景王为眼中钉,想尽一切办法迫害他,逼得景王逃至京城外。此事许多人都知晓,安宁不敢撒谎,还请陛下明察。”这话一出,皇后和太子的脸色都变了。 台下一片哗然,像是不敢相信看似和蔼可亲的皇后竟会做出这种事。 “陛下,若郡主有人证,那不妨问问清楚。”苏公公从小伺候皇帝,对皇帝十分衷心,这一知道皇后有异心,第一个便是急皇帝所急。 皇帝心中已有思量,沉声道:“传。” 安宁和苏景夜交换了个眼神,苏景夜便让管家把人带上来。先上来的,便是西山村的刘村长。村长没见过这么严肃的阵势,到了台下便跪伏在地:“草民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村长,且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吧。”村长一看苏景夜,只有一瞬间的惊讶,又战战兢兢地埋头回答:“是,草民确实在村里见过景王,景王到村里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期间,还有好多人出钱要找景王,那些人看着都凶巴巴的,手上还拿着刀。” 早在今天一大早,苏景夜便派人把刘村长接来了,要他帮忙给景王作证。村长还以为苏景夜只是个有体面管家或者侍卫,没想到他才是景王,因此不免惊讶一瞬。 只是这一瞬间的惊讶,便让皇后抓到反驳的机会。 “陛下,这人一看到景王便惊住,看来并不怎么见过景王,他的话怎么好算数。” “那依皇后娘娘所言,必须是见过本王的,才可能说的真话?”皇后好奇地看过来,苏景夜轻蔑一笑,管家又把第二个人证带来。 皇帝探眼看了下,“你是宫里人?” “奴才是皇后娘娘寝宫,负责执刑的小李子。”小太监倒是比刘村长要镇静些,叩首行礼后,弓着身没抬头。 “启禀皇上,前几日皇后娘娘叫来太子,不知商量了什么,第二日便叫来了安宁郡主。当日负责上茶的小方子突然闹肚子,奴才便替他到殿上服侍,亲眼看见皇后娘娘给了郡主一瓶东西,郡主脸色不好,像是有什么愁绪。” 皇帝怀疑地看着皇后,皇后又试图撇清自己。“陛下,这太监都是贱骨头,随便给点钱就会胡乱作证,他的话又怎么能信。定是郡主和景王串通口供,他们都想陷害臣妾啊。” “皇后娘娘,”苏景夜冷声唤她,“成亲前郡主可多日不能见人,如果真是我买通小李子污蔑你,又怎么能让他的口供,和郡主之前所说的一模一样,皇后娘娘此话,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安宁双眸含泪地看着皇帝:“陛下,安宁自知有罪,不敢肖想景王,但此事都是臣女一人所为,臣女的家人都不知情,还请陛下对他们网开一面,安宁在此拜谢了。” “皇后,果有此事?”皇帝信了大半,正冷眼看着皇后,皇后哑口莫辩,台下的太子,也早已不知去向。 “你不说,那便是默认了。” 第四十三章:太子被俘 没有了太子的皇后像是失去了主心骨,站起身往后跌跌撞撞走了几步。 皇帝看着皇后失魂落魄的模样,皱紧了眉头:“朕一直相信你,你居然对朕的儿子做这种事。” 看着皇帝的眼神,皇后忽然大笑:“相信我,苏睿文,你也真说的出口。” 宾客间你看我我看你,没想到皇后突然癫狂。皇帝静静地看着皇后,未发一言。 “你若是相信我,就不会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不肯给我,我不过是想找一个依靠,我有什么错。总不成,等到你百年之后,我堂堂一个皇后,挂着虚名,你的这些儿子有哪一个会把我放在眼里。” 皇后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只有施恩与人,本宫才能永享安乐。反正景王也不会是未来的帝王,死了又何妨。” “你已近疯癫,再问不出你什么了。”苏睿文冷哼一声,“来人,将皇后给我拿下。” 话音落地许久,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动手,苏睿文觉得有些不对劲,怒道;“禁军呢,人都去哪了。” “父皇还是省点力气,否则,一会没气力写退位诏书。”院门应声打开,太子换了一身轻铠,跨步走进来。 他的身后,同时钻出两路重兵。士兵拿着长矛利箭,跑了几步,将这小院团团围住。小院里应邀前来的宾客都是文人,对于军队莽夫,心里还是怵的很,现被这么围着,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仲宣,你这是要造反吗。”苏睿文沉声喊道。苏景夜看情形不对,把安宁拉起来后,站在苏睿文左手边,有意识地用自己护着苏睿文。 “皇兄,造反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 “兵行险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父皇肯让位给我,那便不是造反了。”苏仲宣冷哼一声。 “好,好,这就是朕的好皇后,好太子。”皇帝拍了拍手,自嘲地叹息。 “皇兄,你已是太子,何必出此下策,皇位迟早都是你的。”苏景夜看着四周围着的重兵,盘算着哪里守卫比较薄弱。 “你少在那给我假惺惺。”苏仲宣走到台下,一手提着剑,一手还拿着一张圣旨。皇后看到他过来,连忙欢喜地跑到苏仲宣身边。 苏仲宣将剑直指苏景夜,咧着嘴角说,“皇位人人都想要,你会例外?我若不先行一步,叫你日后偷偷讨得父皇的好,将我废黜吗。” 苏景夜伸着手,将苏睿文挡在身后。苏睿文镇静地看着:“你忌惮你的兄弟,可你终究还是当太子当了这么多年,朕也从未训斥过你,你何故如此。” “你少花言巧语。”太子把剑放下,剑尖从地上划过,差点碰到跪在台下的刘村长。前面是当今圣上,后面又是夺位太子,刘村长夹在中间,两相为难。 “我勤勤恳恳这么些年,你连一句表扬都没有,苏景夜他他什么也没做,可你却始终包容他,父皇敢说,从来没动过,立他为储君的心思?” “放肆,你这是在质问你父皇吗。”苏睿文气的拍在桌上,却让太子以为,他是恼羞成怒。 苏仲宣此次,将自己府上的亲兵全部派来,就是为了破釜沉舟,挟持了苏睿文,大不了鱼死网破。苏睿文一直在试图拖延时间,就是想等到禁军快点赶来。 一般来说,凡皇帝出行,必有禁军护卫。但苏睿文不知道,苏仲宣早假传他的口谕,命禁军教头林冲看守皇城。林冲一直以为皇位定是太子苏仲宣的,因此对他的话不疑有二,果真留在了皇宫里。 西山村处,江明宇看江琉玉早上的神情,心里总是担心,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把刘氏安抚住,他便趁出来看访铺子,顺路到京城里看看情况。 苏景夜一直派有暗卫看守江家,现在看到江明宇的路线,明显与以往不同,暗卫梁信便猜他是想到景王府。但景王与皇帝今日有事,他若是过去,恐怕会影响苏景夜。想毕,梁信便蒙着面跳下枝头。 马车夫急忙将马勒住,江明宇给这一下吓了一跳,掀开帘子看,只见车前站了一个带剑的蒙面人。江明宇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连普通人尚且打不过,更何况一个会武功的。 这下看架势,江明宇以为他是劫道的,连忙下车拱手:“这位好汉,您要是劫财,我可以把我身上的钱全都给你,只要你放我们过去。” “我不劫财。”梁信将剑一指,将马车夫吓跑后,走至江明宇身前。 “属下是景王殿下的暗卫,江老爷请勿害怕,还请先回去吧。” 一听景王,江明宇放了心,又揪着梁信问:“那我家玉儿可好?” “江老爷放心,有殿下在,玉小姐不会有事的。”梁信劝慰了几句,亲自把江明宇送回了西山村,和其他几个暗卫交代过后,便回到王府禀报。 谁知到了王府,竟没有早上那般的热闹,看王府里的人也都是战战兢兢的。梁信隐了身形,走到书房,就看见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 管家一见梁信,急忙迎上来;“梁公子,你可回来了。” “出了何事,王爷呢。”梁信问一句,管家就把他拉到角落轻声说:“太子带亲兵造反,把王爷拜堂小院都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王府,梁公子可想想什么办法,将陛下和王爷救出来啊。” 每个王爷都有私兵,梁信只要用令牌召集起来,即刻可以解围。但经过太子这次,恐怕皇上会对景王的私兵起疑。 梁信想过,便跨进书房到处翻找。管家在后面把门关上,“梁公子,那个东西我找过了,没找到。” 有一块玉佩,是苏睿文之前就给苏景夜的,见玉佩如见圣上,凭此玉佩可调禁军。但苏景夜藏的深,管家在书房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梁信摸索了半天,终于在书桌最下层抽屉的背面,找到一个暗格。梁信拿着玉佩:“我去通知禁军,管家,你留在这里随时看着情况。” “行,你放心去吧。”管家安心了些,出来把书房门带上。 小院里两方对峙,有不少人为了活命,已经存了心思想站在苏仲宣这边,但碍于苏睿文在,都不敢轻举妄动。苏睿文把他们的这些样子统统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冷笑。 太子冷笑着站在原地,皇后担心迟则生变,从苏仲宣手上把圣旨夺下来,“陛下不必浪费时间,还是先把诏书写了吧。” 太子对她擅自的行为不置可否,苏景夜大声质问:“皇兄,你今日所为,就不怕天下人唾弃吗。” “成王败寇,只要我当了皇帝,还有谁敢多嘴。”见没有人来,苏仲宣便自己拿着圣旨提剑走上去。台下众人听到他所说的话,都怀疑苏仲宣会杀人灭口,顿时有些怨声载道。 “朕不会写的,朕的江山,绝不能交给你这种人。”皇帝挡开苏景夜的手,苏仲宣才上第一级台阶,就被他这话惊得顿住了。 “那父皇,就休怪儿臣不孝了。”苏仲宣怒从心起,举起剑要走上去。谁知话音才落,小院的门就被人踢开了。 一群穿着精甲的士兵跑进来,把苏仲宣的私兵统统拿下。林冲亲自上前把苏仲宣按住,交给其他人后,再在台下跪着请罪;“微臣禁军教头林冲,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苏景夜在人群一望,看见了梁信,梁信对上他的目光,点了下头,一眨眼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来过。 “林教头,来的及时。”皇帝松了口气,又想到什么什么,询问道:“只是朕今日出宫,林教头为何这时才到。” 林冲听得双膝跪下,“是太子假传圣喻,让微臣看守皇宫,微臣一时失察,请皇上降罪。” “你的一时失察,就可将朕置于生死之地,”皇帝气的闭上眼,苏公公忙给他顺气,“看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功过相抵。” “谢皇上隆恩。”林冲还以为自己必定受罚,得到这个结果,已是感恩戴德。 看着台下被俘的太子和皇后,下令道;“太子与皇后勾结,暗害景王,又要挟朕,企图篡位,罪恶滔天,先押回天牢,听后发落。” 私兵都被押走,台下众人瞧着台上,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离开。苏睿文看够了他们的嘴脸,甩了甩袖子,苏公公便喊道;“诸位大人,请先离开吧。” 小院里顿时清静了。苏睿文看向安宁,安宁心中一惊,垂首跪在地上,“安宁自知有罪,甘愿受罚,只求陛下饶过臣女家人。” 安宁此次,到底是帮了苏景夜一个大忙,苏景夜也不是那过河拆桥的人,当即行礼:“父皇,郡主虽然与皇后和太子有牵连,但她悬崖勒马,揭露真相,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安宁听得鼻尖一酸,重重地闭上了眼睛。苏睿文看着他笑了一下:“怎么。你不是不愿娶安宁,现在,却愿意替她求情了。” 第四十四章:苏景夜娶亲 “儿臣只是就事论事,并不牵扯其他。”苏景夜直直的站着,面色如常。 安宁眼角滑落一滴泪,轻声道:“安宁多谢殿下为我求情,无论如何,安宁都记得殿下的恩情。” 苏睿文站在安宁面前,“郡主安宁,勾结乱党,意图毒害景王,” 听到这,苏景夜不禁脸色一变,安宁也低着头不敢看,只有苏公公脸上还带笑。 “但招供有功,着取消与景王婚约,回府闭门思过。” 苏睿文说完,安宁满面泪痕的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差了,苏公公走过来俯身道:“郡主这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叩头谢恩啊。” 安宁点了点头,呆呆地磕了个响头:“臣女,叩谢皇恩。” 皇帝放过楚王一家,还对她这么轻判,虽然不能嫁给心中仰慕的男子,但安宁已是很知足了。看皇上和景王似乎还有话要说,安宁浑浑噩噩地下了台。侍女一直站在她身边,对于苏睿文的话,也是都听进耳朵里,因此格外心疼自家郡主,只无声泣泪,二人扶着一起走出府门。 “父皇可是有话要同儿臣说。”看安宁走后,苏景夜才开口。 苏睿文坐下,抬眼看他:“景夜,倘若父皇把这皇位给你,你可要?” 苏景夜愣了下,如实答道:“父皇,儿臣曾经便同皇兄说过,此生无心皇位,就算皇兄失势,儿臣也不改初心。” “好,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苏睿文经过这番变故,有些口渴,苏公公便给他递上一杯清茶,“你去吧,算是朕给你的成亲之礼。” 苏景夜一头雾水,苏公公已叫来了一个小太监。领着他下去。 “你觉得,朕这么做,可对?”苏睿文把茶杯放下,苏公公到他身后,一边给他按肩,一边回答;“用蝇头小利换来陛下想要的结果,陛下所做的一切谋划都睿智英明。” “呵呵。”苏睿文轻笑两声,“但愿如此。” 江琉玉早上被人打晕带走,这时才慢慢转醒。一把扯下盖在脸上的红布,江琉玉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红色装饰的房间里。房间里处处贴着双喜,连着帷幔和床被,也都是鲜艳的大红色。江琉玉看得奇怪,这里简直就像是谁的洞房。 再一看身上,身上的衣袍被换成了金线绣成的大红色嫁衣,方才惊讶之时没注意,头上还带着一顶很有分量的凤冠。江琉玉透过铜镜看见,凤冠伴着嫁衣,显得无比璀璨夺目。 莫非自己是被什么人强行带来成亲?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劫道逼婚,江琉玉忍不住,想摘凤冠摘不下,只得扶着头,到门口看看情况,能不能逃出去。才到门口,就听见屋外有人说话,吓得她又赶紧跑回来,坐下背对着门。 小太监领着苏景夜到洞房外,苏景夜看得疑惑,小太监就鞠躬说道:“奴才将王爷带到了,请王爷自己进去一看便知。” 说罢,小太监就离开了。苏景夜误以为皇帝又给他赐了个女人,便想进去说明白。一推门,就看到一个披着嫁衣的姑娘背对着他,苏景夜清了清嗓子:“咳,姑娘,本王已经有所爱之人,所以,还请你自行离开。” “刚好,我也不想嫁给你。”江琉玉嘴快说完,就感觉刚才的话格外熟悉,苏景夜也是同样感觉。 江琉玉想转过来一看,才刚转过一半,就被苏景夜给抱了个满怀。“琉玉,真的是你。” 江琉玉听到他的声音一愣,随后就大哭着拍打苏景夜的背。苏景夜抱着她,任她哭打,江琉玉满心的难受,此时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等江琉玉消停下来,苏景夜拿着手帕给她把眼泪拭去,玩笑道:“别哭了,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不好看你娶别人去。”江琉玉拍打着他的手,苏景夜连忙一把握住,“你都已经换上嫁衣了,不娶你我娶谁啊。” 江琉玉沉浸在他的温柔以待中,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应该是你和安宁郡主的婚房吗,她怎么不在?” “我和安宁的婚约取消了。”苏景夜淡笑,江琉玉虽也高兴,但也好奇。“怎么回事,怎么取消的。”安宁对他的喜欢,江琉玉也是看在眼里,她想不出苏景夜是做了什么,才让她答应退婚的。 苏景夜抚着江琉玉的手臂,为她细心解释。“郡主她在拜堂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皇后,要她在大婚之日对我下毒。” “那你没事吧。”江琉玉吓得拉住苏景夜,苏景夜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我没事,这本来就是我与父皇计划好的。我们想借机拉下皇后,打击太子的势力,只是没想到,太子居然带兵围了王府,想逼迫父皇退位。” “这个太子也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了。”江琉玉愤愤的捏着拳头。苏景夜看着她就觉得好笑,拉着她的手甩了甩,“这历朝历代,多少人为了皇位争夺不休,也习惯了。” “那后来呢。”江琉玉眨着大眼问他,苏景夜继续道:“所幸叫来了禁军,把太子的私兵全部带下去,按规矩,皇后将会被打入冷宫,而太子,被废黜储君之位,便要流放百里之外。” “这皇位有什么好,争到最后,还是一如所有。”江琉玉看到苏景夜全身而退,高兴地无可不可,“好在你和他们不一样,不稀罕那个位置。” 苏景夜笑笑,又拉着江琉玉的手深情道:“所以琉玉,我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答应父皇的赐婚,真的只是权宜之计,我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全部做到。” 江琉玉看着他认真地神情,不知怎的又想哭了。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怕,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怕我永远也不能见你了。你知道我原本今天是想来捣乱的,我豁出一切,就想问你个明白,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想了。”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苏景夜心疼地抱住她,“是我将你卷进来的,是我害的你受这么多苦,被人欺辱,被人责打,你知道我那几天看到你睡觉都不能安生,我的心也痛的让我难以喘气。” “那几晚,真的是你?”江琉玉呜咽着问道。 “是我,我听说你被皇后责打,差一点就想闯进去把你带走。好在皇后宫里执刑的太监是我的人,他已经尽量放轻了手,结果还是害你受了这么大罪。”苏景夜想到她那日苍白的脸,心就如同被揪起来了一样难受。 “我知道,那三十板子下去,估计我半条命都没了,就算有你的药,也好不了那么快。”江琉玉止住抽噎的声音,慢慢松开手。 “那既然事情都解决了,咱们就回家吧,我爹娘看我这么久没回去,一定急坏了。” “不急,你都饿了一天了,先吃点东西吧。”苏景夜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江琉玉微红着脸,“不要,这里的东西都没熟。” 苏景夜给她气笑了,点点她的鼻尖,“这应该叫生的。”说罢,苏景夜便叫来了人,给江琉玉做了一碗面。 江琉玉在他们开门间,看见外面天都黑了,拉着苏景夜说:“你看天都黑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穿着嫁衣,还想去哪啊。”苏景夜叹了口气,“岳父岳母那里,我已经叫人去通知了,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别想跑。” “我还没说要嫁给你呢。”江琉玉埋头吃面,脸都快埋到碗里。 “不嫁给我,恐怕就没人敢要了吧。”苏景夜抬起她的脸,江琉玉佯装一脸怒气,“怎么,我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又能干又聪明,还怕找不到人娶我吗。” “对啊,你这么招人喜欢,不赶紧把你放在我身边,我真怕有人把你带走了。”苏景夜说着,就把江琉玉打横抱起。 “我还没吃好呢。”江琉玉紧紧抓着他的袖子,隐隐有些紧张。 “你就差把汤都喝了。”苏景夜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娘子,良宵苦短,咱们还是早些安歇吧。” 江琉玉红着脸没说话。帷幔落下,掩去满室风华云雨。 丑时,苏景夜坐起来,小心没有把旁边睡着的江琉玉吵醒,穿上靴子,披上斗篷,走出门。门外,梁信已经等候多时了。 “主子,话属下已经带到了,该收拾的也已经都收拾了,就请殿下的示下。”梁信说罢,从怀里取出他白天找到的玉佩。 苏景夜接过玉佩,摸索着上面光滑的玉质,“这块玉佩,已经失去它的作用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交代的事办好,还要小心,不要惊动琉玉。” “殿下,这事明明可以白天慢慢准备,您为何非要晚上,”梁信说道一半,就看到苏景夜飞来一个眼刀,忙弓下身:“属下多嘴,请殿下恕罪。” “你还未成亲,自然不懂。”苏景夜笑着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夜风带走梁信的身影,苏景夜转过身,温柔地注视着身后的洞房。 第四十五章:秘密筹备 次日日上三竿,江琉玉才慢慢醒来,这觉睡的疲惫,她在床上躺了许久,才起身。她才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便有几个侍女推门进来. 侍女们上来就给江琉玉换衣服,江琉玉抬着手问她们:“你们知道苏景夜去哪了吗?” 见她们不回答,江琉玉便换了种称呼,“景王,去哪了,你们知道吗?” 侍女们互相看了几眼,有一个端着水的出来回答:“王爷等王妃梳洗后,他就来接您。” “接我,去哪?”江琉玉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服侍,还很不习惯,听到她们叫自己王妃,在社会主义的世界里活了这么久,只觉得这个称呼十分中二。 侍女微微一笑:“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王妃可以一会去问王爷。” 怀着满肚子疑惑的江琉玉,早餐又吃了一碗面,许久没出门的她,看到门外的阳光,乍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侍女很有眼力劲地给她打了把伞。享受着多人服务的江琉玉,感觉自己正在慢慢遭受资本主义和di国主yi的双重腐蚀。 打着伞才走没两步,江琉玉就发现有下人开始把原本装饰在屋檐下的红色绸布取下来,她啧啧两声,觉得有些可惜,这大红色还挺好看的。没等她惋惜完,下人们又换了条新的红色绸布挂了上去。 江琉玉看得惊讶,转头看向打伞的小丫鬟,丫鬟勉强地笑笑:“这个,是王府的规矩,王府里来新主子了,表示辞旧迎新。” 江琉玉没有戳穿她,虽然她觉得这个回答无比牵强。来新主人辞旧迎新,那不是要把苏景夜赶跑? 正偷笑着,苏景夜神色慌张地跑来,看到江琉玉已经站在了外面,顿时脸色大变,走到江琉玉面前,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琉玉,你怎么这么早出来了,我本来还想你多睡会的。” 旁边打伞的丫鬟拼命地微微摇头,像是给苏景夜透露什么讯息,好在苏景夜用眼角余光看到了。 江琉玉看他的表情十分奇怪,又听他那么说,不禁微红着脸,扯了扯自己的手帕,轻声说:“睡饱了当然就醒了,她们说你来接我,要带我回家了吗?” 说着,江琉玉转过头,拼命摇头的小丫鬟瞬间停下,冲她挤出一抹笑容。 苏景夜心中叹息,伸手揽过江琉玉,强行让她眼中只有自己。江琉玉给他的这般强势弄得脸红心跳,苏景夜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轻声细语地说:“不回家,我派人把岳父岳母都接过来。现在,我带你出去好好玩一趟,以抚慰你为我受的神伤。” “谁为你神伤了,臭不要脸。”江琉玉轻轻锤了他一下,苏景夜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带着江琉玉出门去了。后面伺候江琉玉的丫鬟见状,终于松了口气,拿着新的剪纸,把门窗上贴的都换下来。 昨晚梁信领命,今天一大早就跑到了西山村,准备把江明宇和刘氏都接过来。因为之前江明宇见过梁信,此刻见他来,急忙拉着他问:“小哥,我家玉儿到底怎么了,这许久都没回来。” 梁信后退一步,总算挣脱他抓着自己的手,艰难地挤出一抹笑,看得江明宇夫妇胆战心惊的。 “玉小姐已经由当今陛下做主,赐婚给了景王,成为景王妃了。王爷特意叫我来接二老过去。” “真、真的?”刘氏几乎喜极而泣,在看到梁信无比肯定的点头后,江明宇揽着刘氏的肩,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好。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江家二老因太高兴,收拾东西,半天也没收齐。昨天从京城全身而退的村长,一回来,今早就到江家来问问情况,知道江琉玉和苏景夜关系好,他也想来攀点亲。 这一下在江家院子里听到这么大的消息,他便趁着江明宇夫妇收收东西的时间,跑出去,几乎说的人尽皆知。 村名们得知后,虽也有嫉妒江琉玉好运气的,但更多还是祝福道贺,毕竟江琉玉曾带着全村人赚钱,村名没读书的没多少人,但恩将仇报这种事,还是做不出的。 “江老爷,江夫人,王爷已经把东西都给二位准备好了,你们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梁信有些无奈。 刘氏拎了两个大包袱出来,“这也不全是我和明宇的,还有玉儿和景夜的,多带点也省得缺了还要出去买。” 这是做父母对子女的关爱,梁信也不好说什么,便替他们把东西放在车上。 “江老爷,家里有喜事啊。”刚把东西放上,便有许多村民听到风声过来了。江明宇上前给众人一一还礼,刘氏赶着叫丫鬟包些银子红包过来。 “不多,大家就当讨个喜气吧。”刘氏一边包,一边叫人一个个发过去。也有那不要的,说着:“我们没送份子钱,倒叫你们家破费,怎么好。” 这样两边互相推让的时候,江木青也听到消息,带着江明朗从人群中挤进来。 “明宇啊,我就说你有个好闺女吧,现在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和你大哥啊,把我们一起接过去享福吧,也好让我给我的好孙女玉儿添点福寿。” 这番嘴脸,叫好多村里人都不耻,人顿时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则都等着看戏。 江木青一来,刘氏脸色就变了,红包也不包了,赶着悄悄藏在身后。江明宇脸色也不好,看着他的爹和大哥,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果就听江木青刚刚的话,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是多么和蔼可亲的祖辈。但梁信看江明宇夫妇的样子和众人的反应,早便明白了江木青是怎样的不受欢迎。 江明宇不便说自己的爹,那梁信便来开这个口:“这位是江家老太爷吧,我们王爷说了,只接玉小姐一家的老爷夫人,所以,还请老太爷让一让,否则马车过去伤到您就不好了。” 江木青被那句老太爷给整的飘飘然,在一听后面的话,顿时搭下来一张老脸。“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孙女婿家的一条狗,什么江琉玉一家,连上我和老大,我们都是一家。”江明朗连忙在旁边附和。 梁信被他的这副嘴脸气着,本还顾点亲缘的颜面拱着手,现在干脆直起身。 “在下是王爷的部下,也是有正经官职阶品的,辱骂朝中官员,乃是重罪。再者,我们王爷说了,江老爷与江老太爷一家已经写过断亲文书,且文书已经上交官府,所以,江老爷与你们江家再无任何关系。最后,” 梁信皱着眉走近,多年习武的人自带不怒自威的本领,因此把江木青和江明朗二人吓得顿时不敢言语,“我顾着你年迈,才喊你一声老太爷,你若是死缠烂打,我是个武人,真要动起手来,我可没有轻重。” 江木青早在梁信第一句话,得知他是个正经当官的人后,就已经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了。这一下看到梁信这般气势,哪还敢攀亲,只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便立马拉着江明朗,逃也似的跑回家。门口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也都各自散了。 “多谢你了,小哥。”江明宇心中叹了一声,若不是江木青真的做的太过分,他何至于跟自家人断绝血亲。 “江老爷客气了,还是请先上车吧。”梁信一伸手。刘氏把身上略微收拾收拾,便同江明宇一起上车了。 京城里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江琉玉每次来,都是忙忙碌碌地需要早点离开,每次都留有遗憾。苏景夜带她到了京城里最热闹的街市上,陪她玩了一整天。江琉玉一本满足,圆了多年来一直想逛逛古代风味街市的愿望。 这条街上,除了有各色各地的小吃,还有许多杂耍班子、戏班子,江琉玉最喜欢的还是木偶戏,好奇只靠线的牵引,人是怎么能让木偶动的那么逼真,真是高手在民间。 江琉玉在这里可以看一下午,而苏景夜盘算着怎样把时间混过去,木偶戏正好给了他这个便利。 但戏有散场,江琉玉意犹未尽地跟着苏景夜出来,看样子准备让苏景夜带她回王府吃晚饭。苏景夜忙拉着她;“这,京城的小吃有许多很有名的,不如去尝尝。” 江琉玉原先嫌弃外面的外卖不干净,总是只在自己家吃,但这里是古代,最脏也不过多点尘土罢了。再者,难得苏景夜一个王爷也喜欢吃路边摊,这让江琉玉有种他接地气的感觉,仿佛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也不再是那么遥远了。 欣然答应后,苏景夜便带着江琉玉去吃了碗最有名的肉汤面。喝完了整碗汤,江琉玉有些发困想睡觉,苏景夜仍然是拉着她不肯带她回王府。 “苏景夜,你到底要干嘛。”就算新婚再甜蜜,苏景夜这一天奇怪的举动,江琉玉也难以无条件忍受了。 苏景夜见她动怒,心觉自己可能做的过火了,忙抱着她解释;“我有个惊喜给你,只是需要时间,今晚我们就在外面睡好不好。” 第四十六章:新的婚礼 说着,苏景夜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苏景夜诚心的话,让江琉玉再难发脾气,况且他又是为了自己才行为古怪的,让江琉玉反而有种自己不知好歹的感觉。 回抱住苏景夜后,江琉玉撅着嘴说:“那好吧,我听你的,但要是惊喜变成了惊吓,小心我收拾你啊。” 无视江琉玉挥舞的小拳头,苏景夜笑着用自己的手抱住她的拳头,“好,一定让娘子你满意。” 不能回王府,苏景夜便带着她随便找了家客栈落脚,好在江琉玉不挑剔,被苏景夜带着玩了一天也很累了,倒头就睡。苏景夜撑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慢慢地沉入梦乡,爱怜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好睡吧,我的娘子。” 宫里,皇帝刚披了奏折,刚想睡觉了,忽然在案头发现一封信。打开一看,苏睿文不禁笑出声来。 “陛下这是为何发笑啊。”苏公公刚把奏折摆好,再将毛笔砚台吩咐小太监洗过,回来就看见苏睿文拿着封信在轻笑。 “这个景夜,到底是年轻想法多,花这么多心思给他的新王妃。”苏睿文看过就把信给烧了。苏公公见状走近站定,苏睿文便轻声说:“既然他肯为朕留路,朕自然不介意再助他一臂之力,你去安排吧。” 听过吩咐的苏公公也笑,道了声“是”,就推门出去了。 江琉玉昨日玩的太累,睡的也早,忽然就给惊醒了。刚睁眼,就看到一群侍女拿着眉刷胭脂口脂,将她团团围住。江琉玉受到惊吓,立马抱胸起身,才看见自己身上又换上了一身嫁衣,唯一不同的,就是头发还没来的及梳。 侍女们吓得跪倒在地,“王妃恕罪,是王爷吩咐奴婢们给王妃更衣梳妆的。王爷还说了不许吵醒王妃,奴婢们尽量小心地给您把衣服换上了,只是这头发实在没办法,好在王妃自己醒来了,还没有误了吉时。” 江琉玉好容易听明白了,就被侍女们簇拥着推到梳妆台前,“王妃请快坐下,让喜婆给您梳头吧。” 喜婆接过梳子,沾了点头油和福水,一边给江琉玉梳头,嘴里还不断说着吉祥话。江琉玉转着眼睛打量这间洞房,装饰与之前见到的,有区别,也没有区别,那些摆出来的果品,还有贴着的双喜,位子内容与那天一模一样,但就是感觉变了。 上次她来,是被人打晕,在不知情的条件下,迷迷糊糊地成为了新娘。而这次,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苏景夜对自己的在乎,感受地道梳子从自己发间划过的感觉,她这是,做了回真真正正的新娘子。 再次戴上一顶新的沉甸甸的凤冠,江琉玉尽量学着用自己的脖子将它支持住。差一点就要盖上盖头,刘氏忽然推门进来。 江琉玉看着她满脸欣喜的泪痕,心里是又幸福又心酸。“娘,你怎么来了。” 刘氏拍拍她的手,从侍女手里接过盖头,“傻孩子,新娘子出嫁,是要长辈来送亲的呀。虽然你没有从咱们家抬出来,但娘,还是想送送你这一段。” 微蹲下身,刘氏把江琉玉的眼泪轻轻擦去,再给她把盖头盖上。轻薄的红纱,将江琉玉的娇容遮的若隐若现。 “不许哭,哭花了妆不好看。” 江琉玉忙止住泪,用她所学最标准的姿势,郑重地向刘氏行了个礼:“女儿,拜别母亲。”刘氏背过脸,用手帕紧紧地把脸盖上。 强忍着的抽泣声,令后面的一种侍女听着都忍不住想落泪。好不容易刘氏忍住了,亲自拉着江琉玉出了门。 才出了门,就有人来带着江琉玉继续走,刘氏只能看着她坐上花轿,渐渐远走,而自己只能留在原地。 花轿走不了几步,江琉玉便可下来了,要进拜堂的门,还得跨过一个火盆。江琉玉轻轻跨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刚才她从轿帘往外看,发觉这府里的装饰,也同洞房里的一样,与先前并无多少差别,唯一的区别,也就是绸布更新了些。 苏景夜一脸喜悦地穿着喜服,精神抖擞的站在堂上,等着江琉玉在喜婆的牵引下,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有些同苏景夜趣味相投的世家公子,应邀再来参加一次苏景夜的婚礼。他们都躲在一旁,打算把他现在的这副略傻气的模样记下来,可当一辈子的笑话了。 主位上,只坐着江明宇和收拾好的刘氏。江明宇红着眼眶,看起来也像是哭过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在不停安慰刘氏,“玉儿的大好日子,你且笑笑吧。”刘氏揪着手帕,已经尽力在止住眼泪了。 苏睿文怕自己与江明宇他们的位置不好安排,今天就没有亲临,但派人送来了一颗夜明珠,代表自己也关注这次的婚礼。夜明珠被装在一个珊瑚雕铸的撑子上,就摆在主位之间,桌子的正中央。 婚礼按部就班地进行,拜堂过后,江琉玉就被送回了洞房,而苏景夜则被他的好友们拉着灌酒。一群人喝醉了,诗兴大发,说出的话一个更比一个狂。苏景夜借口自己真的醉的不行了,偷偷叫梁信来把自己架走。 “王爷你自己回去吧,我去帮你把那群人拦住。”苏景夜好似站都站不稳,梁信深深的担心。好在这里离洞房也不远,就算晃着也能晃的回去的。 想过,梁信便放心离开了。苏景夜虽然不至于不清醒,但也醉了几分的。他想到前天江琉玉与他成亲,居然饿了一天,苏景夜便跌跌撞撞地绕路去厨房,把原本给客人的一大碗面给带走。 江琉玉安静地坐在床边,她已经多次想把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下,但一想到这是苏景夜特意为她安排的婚礼,就忍住了躁动的手。她已经数次向侍女提起自己想吃点东西了,侍女不厌其烦,终于甩门出去,给她去厨房拿点点心过来。 侍女才走没多久,江琉玉等得几乎打瞌睡,一听到开门声,她惊喜道;“点心拿回来啦。” 再一抬头,发现是苏景夜捧着面走了过来。苏景夜把面放下,走到床边,一头栽进江琉玉的怀里。江琉玉要顾着头上的凤冠,还要低头看他,也确实够累。 “你喝醉了?”江琉玉轻轻抚摸着苏景夜的头,苏景夜舒服地蹭了蹭,“没有。” “最多七分。” 江琉玉给他逗笑了,瞧了眼桌上的面,柔声问道;“面试专门给我带的?” “嗯。”苏景夜点点头,伸手把江琉玉的腰牢牢抱住。 “可我已经吃了太多的面,现在不想吃了。”江琉玉逗他,苏景夜闻言,忙挣扎着站起来,“还有烧鸡,我帮你去拿。” “不用了,我和你开玩笑的。”江琉玉急忙拉着他,让他躺在床上,谁知苏景夜一伸手,硬是把江琉玉也拉到自己身边,抱着不撒手。 “你准备了那么久,给我的惊喜,就是今天的婚礼吗?”江琉玉怕他撞上自己的凤冠,没有动一下,好让他抱得舒服。 “是的,你喜欢吗?”苏景夜闭着眼,话音稍微带点鼻音。 江琉玉想了下,除了早上才醒来时的惊吓,今天的一切都很完美。“喜欢。” “只是,你完全可以用之前的那些装饰,不用特意换的,这样还省事。” “不要,我不喜欢,原本给别人安排的东西,却鸳鸯用在你身上,我不允许我深爱的妻子,收到这样不重视的待遇。”苏景夜往江琉玉的脖颈上蹭,蹭乱的碎发,挠得江琉玉痒痒的想笑。 “我希望给你的,是独一无二的,独属于你的。我特意吩咐梁信安排人手去办,就是让府里的人都清楚,你是我的娘子,谁都不可以欺负你。” 江琉玉温柔地抚上他的俊颜,“原先,你不都是管我叫你的王妃吗,怎么变成娘子了。” “王妃,是王爷的妃子,而娘子,只是我苏景夜的夫人。”说着,苏景夜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感受到他的吻温柔且热烈,江琉玉被他的回答深深地震撼到心底,也努力地回应起来。 “王妃,点心我带来了。”侍女推门进来,看见屋里的景象顿时惊呆了。 江琉玉吓得坐起来,扶着摇摇欲坠的凤冠,眼神示意了下桌上的面,笑道;“不好意思啊,点心吃不着了。” 侍女把嘴合上,赶紧端着点心出去,把门也带上。苏景夜躺在床上偷笑,江琉玉娇嗔地打了他一下。 深夜,江琉玉和苏景夜都没睡着。苏景夜搂着江琉玉:“明日要去见父皇了,你怕吗?” “有点,不过有你在,也就是一点点。”江琉玉轻笑。 “明日,我想告诉父皇一件事,只是在我说出之前,我想先问问你怎么想。” 苏景夜的话让江琉玉心中一沉,只以为有什么不好地事发生,忙撑起了半边身子,“你说。” 握住江琉玉的手,苏景夜和她的眼睛对上;“我想告诉父皇——” 第四十七章:新皇登基 “——让父皇准许我们,离开京城,云游四方。” 江琉玉听得眸光闪烁,“和所爱之人逍遥天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估计是每一个女孩子都期盼的。” “琉玉,那你是答应了?”苏景夜惊喜道,江琉玉微微一笑,俯下身靠在他的胸膛上,“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你做的一切决定,我都会尊重并且支持。” 苏景夜抚摸着她的肩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灯灭,二人一觉睡到天亮。次日晨起,苏景夜夫妇就把事情告诉江明宇和刘氏。江明宇和刘氏也才起来,他们在花园中走了一段,再到饭厅用早饭。 “爹娘,我和景夜想好了,成亲以后,我们就禀告陛下,让我们出去游历。”江琉玉身为人妇,行为举止都大气沉稳了不少,刘氏看在眼里,是既高兴又心酸。 江琉玉被刘氏拉着,苏景夜就走到江明宇身边,伸手请他入座。 “好,远离皇城,也能少些是是非非。”江明宇和刘氏落座,苏景夜再走到江琉玉身边,给她拉开凳子。 江琉玉冲苏景夜笑笑,二人桌下悄悄手拉着手,坐在一处。 “玉儿,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刘氏见他们小两口甜蜜,忍住了想要抚上江琉玉肩膀的手。 “岳父岳母放心,小婿定当好好照顾琉玉,不让她受一点伤害。”苏景夜挺直了背,就差拍着胸口发誓了。 江明宇看得,心中也是不舍的叹息,但还是点点头。江琉玉从甜蜜中醒来,拉住刘氏的手紧张道:“爹娘,那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 “我和你爹一早就商量好了,本想着,等你们成家立业了,我们就回到西山村颐养天年。”见江琉玉担心,刘氏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江琉玉看得心上一酸,苏景夜则想起:“岳父,你已中了进士,应该可以入朝为官了,就算不入朝野,做个地方官,好好休息也未尝不可,也不必再自己经商,那么辛苦了。” 江琉玉知道做官不是父亲所愿,也没有开口。江明宇愣了下,苦涩的笑道:“我参加科考,只是想让父亲能高看我一眼,而不是满眼里只有大哥。现在我的玉儿也已经有了好的归宿,我也没什么牵挂的,和我的夫人在乡间自在,已是我最好的日子了。” “景夜,我现在是以玉儿父亲的身份和你说话,”江明宇敛了苦笑,严肃地看着他,苏景夜见他这么郑重,也认真倾听。“岳父请说。” “我家玉儿,生性活泼烂漫,不稀罕什么大富大贵,我也没想过让她嫁入什么豪门显贵,只是她既已选择了你,你便要好好爱护她。玉儿的性格不适合留在皇城,你若为她好,便带她远走高飞,免受这里的尔虞我诈。” 父亲为自己思虑良多,江琉玉听得心中难过,半天说不出话。苏景夜看了她一眼,信誓旦旦地说:“岳父的话,小婿记住了,小婿定当遵守。” 江琉玉冲他一笑,眼眶已经不自觉的红了。 “快吃饭吧,饭菜要凉了。”刘氏偷偷擦去眼角的泪,强打着笑脸,站起身先给江明宇盛了碗鸡丝粥,又要拿起江琉玉和苏景夜的碗。苏景夜受宠若惊,赶紧接过勺子给刘氏和江琉玉盛。一家人这才扫去不开心的阴霾,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 饭后,王府门口停了辆皇宫来的马车。江琉玉在苏景夜的搀扶下走出大门,看着这马车上熟悉的标记,心中感触良多。好在皇后已经被打入冷宫,不会再有人用这个马车接她进宫,遭受毒打了。 苏景夜察觉她愣神,忙揽着她的肩:“放心,有我呢。” 江琉玉相信他,微笑着和他一起进到马车里。 马车行驶稳当,不多时便进了皇宫。到一条白石板的大道前停下,剩下的路,就需要靠他们自己走过去了。 有小太监过来引路,二人便携手走到偏殿去见苏睿文。苏睿文把奏折放下,苏公公过来递杯茶。 “陛下,景王、景王妃已经入宫,现正在偏殿等候呢。” 苏睿文喝了口茶,略醒醒神。“这剩下的,便待会再批吧,也让我看看这个把景夜迷得神魂颠倒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偏殿门打开,苏景夜赶忙带着江琉玉跪下:“见过父皇。” “起来吧。”苏睿文走到主位上坐下,待二人起身后,细细打量了江琉玉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父皇,儿臣有一事容禀。”苏景夜拱手道。 “什么事。”苏睿文收起打量的目光,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苏景夜。 苏景夜抬起头,“儿臣求父皇应允,让儿臣和琉玉出去游历。” “怎的突然想到离开?”苏睿文明知故问,“这储位人选,还没有定下呢。” “儿臣无心皇位,只想同琉玉二人做个闲散人。父皇的儿子,不止儿臣,还有其他几位皇子。父皇春秋鼎盛,可以慢慢确定。”苏景夜知道皇帝还是有些不信任他,便更加着急想走。 苏睿文看向江琉玉,江琉玉心中一惊,也同苏景夜一样跪下:“求父皇成全。” “也罢。”苏睿文说的可惜,实则内心暗喜,“朕原本有两个人选,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便定另一个吧。” 皇帝说的冠冕堂皇,苏景夜还是得跟着他演戏。“多谢父皇。” “只是你们出去游历也不急在这两天,过几日继任大典,等过了你们在走。”苏睿文笑笑,便起身离开了。 “儿臣遵旨。”苏景夜拉着江琉玉一起起身。苏睿文还身体康健,便急着退位,说不是早就有打算,换谁都不信。 “景夜,陛下他,”苏景夜忙用食指抵住她的嘴,让她噤声。“皇宫人多口杂,小心隔墙有耳。出去再说吧。” 江琉玉忙抿着嘴,坐来时的马车回到王府,才呼出一口气。 “皇上看起来是早就有打算了吧,我看他像是乐的太子垮台,迫不及待地让位给别人了。”江琉玉拉着苏景夜的手,深觉他有些可怜。“同样是儿子,他居然利用你和太子相斗,就为了成全他另一个儿子,这心偏的也是没谁了,和我爷爷一样的偏心。” 看着江琉玉为自己打抱不平,苏景夜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亲昵地点了下她的鼻尖:“皇宫就是如此,所以我才宁愿出来。好在不久后,咱们就可以离开了,再也不用管他们如何争斗,咱们只过咱们的。” “好在你心胸宽阔,要换了我,估计早和他们诀别了。”江琉玉撅着嘴抱住他。 几日后的继任大殿,传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朝中每个官员。官员到大殿上集合,都猜测新登位的会不会是把太子拉下马的景王。 在众人猜测的时候,苏景夜走上大殿,却还是那身王爷的蟒袍。苏景夜走到百官前站定,随后苏公公的一声高喊,二皇子苏羽天走在苏睿文身边,穿着新做的皇袍,一起走上龙椅。 苏睿文高声念道:“兹有二皇子苏羽天,人品贵重,孝悌廉洁,宜承天命。自即日起,朕年迈退位,由苏羽天承继。” 百官皆惊,不曾想一向默默无闻,深居王府的二皇子有朝一日继承皇位。那些变着法讨好其他皇子的官员统统失算。 苏景夜带头跪下,数百人俯首大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羽天即位后,苏睿文便退居后宫,安心做他的太上皇。只是苏羽天不被官员看好,朝中没有根基,他第二日上朝,刚想对百官立威时,便有传信官跑到大殿上。 “报~南阳王起兵造反,已连攻我朝两座城池。”传令官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听到消息的百官,第一反应,不是自告奋勇地请旨收复,反而都低着头窃窃私语,幸灾乐祸。 “到底是老天不服,他才登基就有人造反。” “就是,看他怎么收场。” 苏羽天微微皱着眉,假装没听见那些人的话,出声询问:“那位爱卿愿领兵平反啊。” 殿上顿时鸦雀无声,苏羽天冷笑:“莫非朝廷养着你们,都是只知食君俸禄,而不知为君办事吗。” “陛下,朝中多是文官,那南阳王来势汹汹,臣等怕抵挡不过啊。” “笑话,我泱泱大国,居然连一个能带兵的武将都没有吗?”苏羽天正要发怒,旁边的小太监轻咳一声,他才冷静下来。 “罢了,先退朝吧。”苏羽天拂袖起身,只听的背后远去的呼声:“陛下英明。” 苏羽天愤愤不平地走到御花园,苏睿文正悠闲地坐在亭子里一人独弈。 “参见父皇。”苏羽天拱手行礼。苏睿文没看他,也知道他为何而来。 “羽天,可是为了南阳王叛乱之事而来啊。” “父皇睿智,”苏羽天捏着拳头,走到苏睿文的对面坐下,“那些朝中的文武百官,南阳王不过只攻下两座城池,就把他们吓得,连领兵打仗的勇气都没有。” 第四十八章:敲定苏景夜 “不止如此,他们还理直气壮地告诉朕,朝中缺武将,怕不能得胜。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知从朝中拿俸禄,却是一点正事也做不成。” 苏睿文等苏羽天发完牢骚,才在棋盘上落子。“文官清流,打压武官的事,历朝历代都有,这也不稀奇。” “只是羽天,不可太过拿文官撒气,以免外患未除,又添内忧。” “父皇说的是,儿子记住了。”苏羽天沉住气,“只是这朝中无人,没人出去平反南阳王,这该如何是好。” “棋盘上,棋子众多,有些棋子不起眼,却能决定一盘局的输赢。”说着,苏睿文又落下一子。 苏羽天看他落子的方向,抬眼问道:“父皇可是说,苏景夜?” 棋盘上一局死棋,原是白子占上风,只是苏睿文的那枚黑子一落下,瞬间扭转了局面。 “可是他不是向父皇请旨,要带他的王妃离京吗。”苏羽天提醒。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明白这个道理。”苏睿文轻笑,“而且你已经登基,只要朕在,他必然翻不过你去。” “儿子不是担心这个。”苏羽天叹了口气,“他也没带过兵,儿子不敢放心把将士们交给他。” 苏睿文心里感叹,这个儿子选对了,如此重视将士。“你不必担心,景夜府上的私兵都是英勇善战之人,若不是知道他是为了对付太子,而无意与你相争,我也不会放任他那么久。” “既然如此,那便听父皇的。”苏羽天松了口气,即刻就派人去通知苏景夜。 过几日就能离开京城,江琉玉欢天喜地地拉着苏景夜上街买东西。 “一年四季的衣服最好都带几套,万一路上不方便洗衣,也好有的换。”江琉玉在布庄里预订了自己和苏景夜的好几套衣服,颜色款式都选的相得益彰,满足了江琉玉和他穿情侣衫的愿望。 “这种胭脂用着最好了,又滋润又好看,多带几个,万一路上买不到呢。”才出布庄,苏景夜又同江琉玉到了香料铺子,买了好几盒才做好的胭脂。 胭脂放久了不用,会自己干涸的。这事苏景夜没有告诉她,以免破坏了江琉玉的性质。 “要不要再带点干粮,这家的烧饼好吃,万一路上许久没碰见客栈。” 说着,江琉玉就要往烧饼摊子上跑,苏景夜急忙拉住她,让下人过去买了一个烧饼过来。 “干粮是真的不用了,若是没有客栈,为夫便为你打来山鸡野兔,怎么舍得你啃干粮。”苏景夜笑着搂住她,下人已经把烧饼买回来了,江琉玉接过,“你不吃吗?” “我不饿,和你同吃一个就够了。”苏景夜揉揉她的头,“娘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江琉玉抬起头,这才发现后面负责拎东西的小厮,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再拿了。 尴尬的笑笑,江琉玉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吧,那我们回家吧。”苏景夜赶紧捂住她的眼睛,深怕自己没忍住亲上去。 马车停在路口,被江琉玉买的东西压的倾斜几度。等他们两个开开心心地回到王府,就看见一个换了装的太监在院子里等着。 “苏公公,有何事吗。”苏景夜和江琉玉皆是心中一沉。 “咱家这次出宫,是奉太上皇的旨意。南阳王起兵造反,皇上同太上皇商议,令王爷不日带兵启程,平反叛贼。” 苏景夜听罢,脸上笑容立刻消失,拱手:“臣,接旨。” “那王爷,就早日准备准备吧。”苏公公鞠了一躬,便离开了。 江琉玉怔怔地看着苏景夜,等苏公公走后,才把手上东西往地上一扔,跑开了。 苏景夜连忙去追,追到花园时把她拉住,江琉玉已是欲哭不哭的样子。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江琉玉愤怒地捶打苏景夜的胸口,苏景夜佯装她下手重,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江琉玉果然相信,忙住了手,“怎么了,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苏景夜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贴。“没关系,只要你能解气,多大力气我都能忍。” 苏景夜笑得狡黠,江琉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把手抽了回来,“我才没有多大力气呢,我可是个弱女子。” “只是,你的父皇,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啊,说好的放我们离开,怎么又变卦了。”江琉玉气的跺脚。 “不是父皇要食言,新帝登基没有威望,那些官员都是几朝下来精的很,谁都不肯当这个出头鸟,都在观望。”苏景夜抚上她的肩头,“南阳王也是吃准了他这一点,才敢在此时带兵造反的。” “你们朝廷里几百号人,就连一个能打仗的都没吗。”那这个朝廷也太弱了吧。江琉玉撅着嘴腹诽。 “文官清流,打压武将,能留下来的武官大多是绣花枕头。”苏景夜也是很无奈。 “那皇帝怎么就挑中你去了呢。”江琉玉说完,就意识到什么原因,惊得捂住了嘴。 苏景夜看出她已经知道了,只得安抚道:“无论如何,这领兵的人选,都非我莫属了。” 说着,苏景夜把住她的手臂,“琉玉,只能委屈你再等等,我尽快回来,就带你离开。” “我不要。”江琉玉没有耍性子,反而十分认真地告诉他,“这战场上那么危险,要我在家提心吊胆地生怕你受伤,我做不到。” 江琉玉反拉着苏景夜的手:“景夜,我不是那种只会躲在家里等着的小女人,我想同你一起上战场,是死是伤,我都陪着你。” 苏景夜被她眸中坚定的光打动,“好吧,但到了战场,无伦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紧紧跟在我身后,一刻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无伦你要做什么,都必须先告诉我。否则我怕我会急得发疯。” 江琉玉郑重地点点头,“我答应你,一言为定。” 为了江琉玉去战场上的事,苏景夜特意带她去见苏羽天复命。 “不行,打仗之事岂能儿戏。”苏羽天从前线传来的许多折子中抬起头,面色不悦地看着苏景夜和江琉玉。 “陛下,臣会保护好她的,琉玉也是担心臣,才执意要去,望陛下成全。”苏景夜拱手道。 “你们的事,朕也有所耳闻,走至今日,确实不惜。”苏羽天双手撑在桌上,“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景王妃又是一届女流,你也舍得带她去?” “陛下,臣妇既为人妻,自当与夫君共进退。”江琉玉双手抵在腹上,恭敬地低着头,“臣妇绝不会给王爷添麻烦,望陛下准许。” “你们既已打定主意,那朕也不好再多要求你们什么。”苏羽天无奈地撇了他们一眼,把手上的战况图递给了苏景夜。“这是边城送来的战况,你看看吧。” 苏景夜接过来,和江琉玉一同查看。 “南阳王自半月前起兵,从他的藩地出发,不过几日,连攻下我朝两座城池。边城虽小,但也是我朝国土,岂容他人侵占,因此,此次出兵,许胜不许败,以扬我大朝国威。” 苏羽天说的爽快,但在苏景夜眼中看来,却不止这么简单。 “边陲小地,直接关系着我朝国土安全。南阳王来势汹汹,势在必得,站在驻扎地,极具地势优势,易守难攻,再加上连日攻克城池,边城百姓定当人心惶惶,而敌军士气正盛,此时与之交锋,怕是不利。” 苏景夜微皱着眉头,苏羽天听了,也是一脸凝重。“那景王可有何对策?” 苏景夜没说话,江琉玉看他有些为难,便替他回答,“没有地利,我们还有天时人和,南阳王的藩地,也本属于我朝疆土,如今新帝太上皇具在,他却领兵造反,他手下的将士,也未必是真心要与他同流合污,我们出兵占理,无伦与谁说,都是辩驳不了的。” “只要王爷用奇兵,便可将南阳王的地利,化为自己所用。”说着,江琉玉淡笑着看着苏景夜,苏景夜从她眼中看出了慢慢的信任,自己心里也更有了信心。 “琉玉所言不错,南阳王不占理,我军也不是无用之辈,臣定能替吾皇铲除乱党。” “好,景王由此志气,朕心甚慰。”苏羽天几乎想站起来,又转头看向一同与苏景夜分析的江琉玉,“只是不曾想,原来景王妃还懂的兵法,景王还真是娶了个好王妃啊。” “皇上过奖了,臣妇愧不敢当。”江琉玉不禁有些害羞,毕竟兵法什么的,她也是常听网络上怎么说,她便记下了。 “景王妃过谦了。”苏羽天客套地还了句,再看外面天气,已是不早了。 “今日天色已晚,宫门也快下钥了,不如景王你们夫妇,今夜就在宫里先住一晚吧。”苏羽天起身,让小太监把桌上没批完的奏折收起来。苏景夜把手上的战况还回去,苏羽天却没收。 “你且收着,过几日便出兵,你也好再仔细看看。” 第四十九章:准备出征 苏景夜把写着战况的信纸折好收在袖子里,苏羽天起身略撑直了身子,看着身边的贴身太监说道:“小权子,带人把南殿收拾出来,给景王夫妇居住。” “你们二人自便,朕就不奉陪了。”说罢,苏羽天就离开了。 苏景夜和江琉玉都俯首弓腰:“恭送陛下。” 小权子走过来,将拂尘一甩:“景王,景王妃,这边请吧。” 南殿专给留宿宫中的人居住,经常打扫着,还算干净。宫人们把饭送来,等他们吃过,又有人收拾走了,之后,就再也无人上门来。 一天下来,江琉玉终于有空能在床上无拘无束地好好躺一下,只是躺过后,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灯下,苏景夜还在看那份战况,以及边城的军事布局图。 江琉玉没有打扰他,只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不知看了多久,苏景夜才把东西收拾了过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苏景夜走过来坐下,江琉玉就势依偎在他怀里。 “没想什么,就是感觉,这宫里好大,看得人心都空了。本来觉得你的王府已经够大了,好不容易习惯了点,到这里又不习惯了。” 苏景夜拍拍她的肩,“我也觉得这里太空了,不过现在身边有你,这里,已经填满了。”说着,苏景夜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 江琉玉听得高兴,感觉自己的心也不是那么空虚了。但是想起今日白天和苏羽天的谈话,她是又好气又有点为苏景夜抱屈。 “你说,新皇他怎么对你那么冷淡啊,你又不曾和他争什么,”江琉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苏景夜腿上,“不过你说的话,他又没有怎么反驳,真是看不出来他倒地时信任你,还是防备你。” 苏景夜怕她躺下受凉,把杯子扯来,给她盖上一角,偏偏江琉玉调皮不肯盖着,二人强势推拉了几次,终是江琉玉乖乖听话了。 “陛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我冷淡,真是想告诉世人,他无论关系亲疏,还是平阶高低,都是一视同仁,按能力选人。”苏景夜哄孩子似的,还拍了拍江琉玉的被子。 “至于不反驳,是因为他知道那些话是对是错,心里有数,也不会为着什么新皇立威的事,而刻意为难。” 苏景夜说完,低头一看江琉玉,她早早地在他怀里睡着了。温柔地笑笑,苏景夜把江琉玉的鞋子脱下,小心护着往自己的怀里带,二人相拥而眠。 次日早朝,还是一样的问题,依旧没有一个人出面,愿请旨领兵的。苏羽天已经将朝中武将的名字都记下,才知道那些能打仗的,无不年迈拿不动刀,或者就躲懒,请假休息。而剩下的,都是些色厉内荏的草包,仗着家世好,料定皇帝派不出他们上战场。 “朕再问一遍,可有人愿领兵出征啊。”大殿上一片寂静无声,就在苏羽天快要发怒的时候,苏景夜穿着朝服上到殿上。 “回禀陛下,微臣愿领兵前往。”苏景夜挺直了背,大大方方地从大殿中央走过去。在宫里有线人的,早已知晓苏景夜出征的事,而不知道的则是一脸惊讶。 “这景王,不是向来不愿参与朝政,怎的今天会自己请命?” “谁知道呢,或许景王娶亲,便想要成了家就该立业了呢。这世道啊,女人还是比较喜欢男人有个一官半职。” 苏景夜听得心中嗤笑,庸脂俗粉,怎么配合江琉玉比。她走至阶下,先行一个三跪九叩大礼,再敛眸垂首,直着背,双手拱出道:“微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样郑重的礼,令所有人都惊住了。苏景夜的大礼,给足了苏羽天面子,他清了清嗓子,抬手:“免礼。” “方才景王说,愿出兵收复叛贼。”苏景夜沉声回答:“正是。吾皇天威,怎容他一个南阳王就想逆天改命,简直自不量力。” 苏景夜这么说,令朝中的风声有了些许改变。苏羽天假装不知道他会这么说,惊讶地走下了龙椅。 “好,不愧是我苏家的子孙。”苏羽天拍拍手,大臣们便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兄弟情深,准备对付朝中的不正之气了。 “朕给你十万兵马,不日便启程,愿你,马到功成,早日凯旋。”苏羽天说罢,大臣们来不及再多想其他,先齐齐跪下:“陛下圣明,愿景王殿下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千篇一律的话语,在苏景业脑中掀不起半丝波澜。他静静地跪下磕头:“臣当,定不辱命。” 下了早朝。苏景夜便向苏羽天提出要去看苏睿文。苏羽天只犹豫一瞬,便答应了。 苏睿文当了太上皇之后,整日赏花赏鱼,下棋投壶,好不自在。苏景夜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好投进了一个。 “景夜,你投的好,你也来试试。”苏景夜接过他递来的无头箭羽,轻轻一掷便中了。 “不错不错,怎的朕就不行呢。”苏睿文笑笑,拿着箭跃跃欲试。苏景夜看着他,淡淡地说:“父皇投壶虽略差些,但运筹帷幄的本事,令儿臣等,都望尘莫及。” “你这是,为了带兵的事,才特意找上门来的?”苏羽天拿着箭,对了几次,结果还是没有投中。 “儿臣不敢。”苏景夜俯首。苏羽天丢开手,只瞥了他一眼,便走回身后的亭子里坐下。“我知道,你是为了之前皇位人选有怨,怪朕设计了你。” “你对带兵之事多有了解,在军中有威望,但你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帝,羽天他心思缜密,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如你这般儿女情长。” 苏睿文说了一大段话,苏景夜听着只是想笑,“父皇,我与大皇兄不一样。” 苏睿文听的一愣,之后又自嘲地笑笑。“倒是朕多心了。” “这朝中无人,朕虽许过你离开,但羽天确实需要可靠之人辅助。倘若你还能不改初心,那你再想走,也无人能留得住你了。” “儿臣明白,顾全大局重要。”只有自己知道,苏景夜说着话的时候,有几分违心。“儿臣今日来,不过是想与父皇亲自道别。” “你明日就要启程了吧,那你的新王妃怎么办。” “她自是与我同去。”苏睿文不过随口一问,却听到苏景夜这样的回答。不过到底年老经事多,很快就缓过神来。“也罢,你们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吧。” 苏景夜从皇宫回来,江琉玉已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二人好好休息一晚,第二日清早,苏景夜便准备带着她到营地里去,不想才进门,苏景夜就几乎笑出声。 “你怎么,这副打扮。” “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江琉玉一面往自己腰上缠着棉布,一边说:“我特意叫人把你的衣服改了下,我穿着正好。一会你看穿好了,还是不错的。” “裹那么多层棉布,你也不怕悟出病来。”苏景夜忍着笑,上去就把她腰上的棉布全取下来。“女子再怎么装成男人,都是太过阴柔,很容易被人发现。况且,我可不想军中的人,以为我是断袖。” 江琉玉听着也想笑,但苏景业还是让她换上了男装。 “不必刻意扮成男人,只要将士们看得出就好,穿着这衣服,你在营里也不至于太扎眼。” “也好,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天天梳那么麻烦的发髻。”江琉玉点点头,也没发现给自己换衣服的变成了苏景夜。 换好衣服再到营地,将士们第一眼,就发现了苏景夜身边的江琉玉。 “景王殿下,这位是······”说话的是个小将,与苏景夜无甚交情,因此可以大方问出来。 见其他人也都很好奇,苏景夜拉着江琉玉从众人面前走过。“诸位,本王也不瞒你们,这位,是本王的娘子,此次出征,将与我们同行。” 士兵们脸色大变,尤其那个第一个开口的,更是错愕。“殿下,你出征还带个女人未免也太不把将士们的命放在心上了吧。”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有附和的意思。江琉玉就想出口与他吵上,苏景夜急忙拉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如何不在乎将士们的命了,莫非诸位独觉得,此次出征,必定有去无回了吗?”苏景夜放开手,走一步,迈到台子正中央。“我泱泱大朝的士兵,莫非都是这样胆小如鼠的吗?” 他的这番话,算是彻底惹怒底下的人,大官们胆小怕事,但这营中的可是热血沸腾。渴望保家卫国的好汉,怎么经得起他这样贬低。当即就有人忍不住,出声道:“殿下,你这话也未免太侮辱人了。” “就是,我们当兵,是来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可不是来受气的。” 江琉玉怕他得罪了兵士,以后不好掌控,刚想来拉苏景夜,谁知,这正是苏景夜想看到的情况。“正是如此,诸位都是好汉,有不少都曾浴血奋战过,若说武将怕事,自是不意外,要是说你们窝囊,本王便第一个不答应。” 第五十章:林间埋伏 将士们听得群情激昂,但还是有人对为何带江琉玉来的原因,表示好奇。苏景夜自然知道,转身把江琉玉拉到面前。 “与诸位一样,本王自请领兵出征,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本王与王妃伉俪情深,王妃不放心本王,才执意跟随,此时,皇上和太上皇都已应允,诸位若是不信,可叫人去京城打听。” 看底下反对的声音小了些,苏景夜再添一句:“诸位怕不是为着王妃,而是对本王的领军能力有怀疑吧。” 营中也有跟随苏景夜多年的将士,兵士之间相互流传,自然而然地将苏景夜的能力神化了些。有不少都对苏景夜心生敬慕,想投靠其旗下的,只可恨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能在他手下打仗,听到他担心下面人对他的衷心,那个还敢说反话。 “殿下的才能,军中有目共睹,怎么还敢怀疑殿下呢。” “既如此,那诸位便认为我会因为王妃在侧,而耽误战事吗。”苏景夜俯视着地下一片的人,“我苏景夜重情,也重大义,王妃亦是如此。军中纪律严明,我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任何例外。” “待我们出征,斩叛贼,卫疆土!” 从本王变成我,便是预示苏景夜打算与众将士同甘共苦。尤其最后一句,极大地激发了军人骨子里的血性,一时间群情激愤,振臂高呼:“吾等誓死追随殿下,斩叛贼,卫疆土。” 十万大军出征,苏景夜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江琉玉为了掩人耳目,便坐在运兵器马车的车檐上。苏景夜担心她受不了这么大太阳的灼晒,有机会便往后走来看她一眼,看得江琉玉是又羞又恼。 “你回去吧,这点太阳不算什么,说好的和将士们同甘共苦,我也不例外。” 苏景夜皱着眉头往远处望了一眼,说道:“马上就进山了,山里树多凉快,你便好好歇歇。” “好,我知道了,快走吧。”江琉玉淡笑着点点头。 路途遥远,苏景夜也不好随便就叫将士们停下休息,这到了深山,繁茂的树枝挡去了不少的太阳,正好可以歇个凉。待十万兵马都进了山,苏景夜特意放慢了些速度,却看见前面派去探路的侦查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报~殿下,前面树木被砍去不少,疑似有埋伏!”说完,一只羽箭便飞来射中他,穿胸而死。 苏景夜大惊,赶紧调转马头,高喊着:“速速找树木巨石作为掩体,尽量分散,避开平地无遮挡物的地方!” 他的命令,很快就被其他人传过去。苏景夜顾不上不断从林间射出的羽箭,策马飞速跑到江琉玉身边。江琉玉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真正意义上的埋伏战,第一时间先蹲到马车底下,所幸没有羽箭往下射。 苏景夜瞧见她,立刻下马拔出剑,掩护着江琉玉往大树后面躲。江琉玉方才躲着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下羽箭飞出的方向,多是从树枝丫,由上而下地射出,也难怪没人看得见江琉玉。 只是林间埋伏,会有人用羽箭攻击吗,岂不是大多羽箭都被树木挡住了? 江琉玉正觉得不对劲,就闻到一股烧炭的味道。她赶忙拉着苏景夜:“景夜,不对,羽箭只是转移注意力,他们是想用火攻!” 苏景夜猛地回头,发觉许多兵士为了躲避毒奶羽箭,都躲在了大树后,而许多树后,都闻得到一股香油树脂的味道。 “所有人,往大石方向靠,用剑挑土,将油脂全部掩埋!” 苏景夜的命令才说完,天空中便飞来许多燃烧着的木头。地上又是木头又是油脂,火星子蹦上了一点就着。有些手快的,早将那一条流淌连着的油脂用土盖上,火势略小,才得以活下来。 而还懵懂中的,便只能被活活烧死。好多人的尖叫萦绕在耳边,苏景夜忙捂着江琉玉的耳朵,让她只须盯着地面,不要往两边看。 “所有人,随我一起撤退。”火势太大,所有人几乎都是冒着高热逃走的。那些燃烧着的木头,像流星一样,不断地从头顶划过。整个林间,就只有战士们的惨叫。 “这火怎么这么多,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莫非有一两万吗?”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副将正坐在苏景夜身边,说起了这事。苏景夜紧皱眉头,若是有一两万,他们怎么做得到完全瞒过朝廷的眼线,悄无声息地便到了这里设伏? “先去查看一下,到底折损了多少人。”苏景夜亲自拿着纱布,去给受伤的将士包扎,江琉玉不便和他们接触,便帮着配药。 副将去了又回来,“回禀殿下,死伤,至少一万。” 闻言,苏景夜手下一抖,又小心给小兵包好,才有些落魄地站起身,走到一块石头上大声说:“这里还不算安全,大家再走一段路,到达有水源的地方再休息。”经此一战,众将士的士气都有些受挫,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前走。 夜幕落下,军队才找到一条溪流,停下修整后,燃起了篝火吃饭。副将端了碗开水,以及一块大饼,递给苏景夜,苏景夜却摇了摇头。 “殿下,今天只怪那些叛军太狡猾了,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总要先吃点东西啊。” “给我吧。”江琉玉叫他沉思着,伸手给接了过来,一点点撕开大饼泡在水里。 “你也累了一天了,吃点吧,别叫我担心。”江琉玉把泡着饼的碗递过去,苏景夜看了她一眼,接过来几口就喝完了。 “树林里用火攻偷袭,换谁都是措手不及的。”就是曹操的表弟夏侯惇,也是被诸葛亮的火攻烧的败退连连。江琉玉今天看到了苏景夜为了掩护将士们撤退,带头于叛军厮杀,很是心疼。苏景夜这样一个爱好文雅的人,也要被迫到战场上拼搏。 “我不止是在想这个,”苏景夜把碗放下,“琉玉,你不觉得奇怪吗,叛军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专程在那林间等候。” “还有,副将曾说,叛军人数看起来,有两万之多,这么大批的人马,是如何做的到无声无息地跑过来,一点风声都不露的?” “两万?!”江琉玉都被惊住了,听他后面的话,又有些察觉,“莫非,你怀疑,军中有人泄密?” “军中管的严,就是有,也难向外面传递消息,我主要怀疑朝中,怕是早有人与南阳王勾结了,否则南阳王怎的动作如此之快,不论是占领城池,还是今天的埋伏。”苏景夜微微眯起眼,“不过,军中,也肯定会有。” “这都是后事了,我现在主要担心的是你。”江琉玉叹了口气,“才出征,便损兵折将十分之一,无伦是士气,还是朝中那群胆小鬼的口舌,都对你大大的不利。” “有血的代价,军士们会更容易鼓舞士气,只是传回朝廷,估计就刚好给了那群勾结叛贼的人一个机会,请旨将我换下。”苏景夜摸着下巴想了想,“不过若还是无人敢出征,陛下也不会轻易将我换下。”其实他完全可以赌一把,和苏羽天串通一下,朝中得知他此次战败的事,最热衷换下他的,一定就是与叛贼勾结的人。但苏景夜不确定,苏羽天会否相信自己。 正想着,柳监军便来求见。 “你有何事。”苏景夜清咳了一声,看向来者。 柳监军转了转他滴溜溜的小眼睛,略一动表情,脸上的褶子就出来不少。“见过殿下,小的是监军,姓揪,想来请教殿下,今日一战损伤了这么多人,是否该禀报陛下。” “不必,这事若传出去,岂不是让京城里人人自危,闹得人心惶惶。”江琉玉往篝火里丢了根柴,把火烧旺些。她一看监军的模样姿态,心里就不舒服,特意避开了眼神。 “王妃不知道,这每日军中损失多少,都是要上报的,我们是如实回禀,怎么会惹得京城人人自危呢?”柳监军拱手笑了笑,用袖子掩住他弯起的嘴角。 “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来问我呢,”苏景夜冷笑一声,对监军这样的人,他也是不屑。 “属下是按规矩办事,这询问主将是规矩,上报也是规矩,属下也没有办法。”监军张口管苏景夜叫主将,而明明皇帝是任命他是主帅。 江琉玉心中不高兴,站起来就说:“管你什么规矩,在这军中,主帅的话就是最大的,你身为属下,就该服从,而不是一味地和他作对。” “属下知错,就是不知何处得罪了王妃,王妃要这样的争锋相对。”柳监军弓着身子,显得自己很可怜似的。 “你!”江琉玉气的不行,苏景夜也起身拉着她。柳监军说他他便忍了,但要是敢折辱江琉玉,他是绝对不会放任的。“本王还不知,何时指出属下错误,也变成了争锋相对了。莫非你是想本王低三下四地求你吗!” 第五十一章:两派相争 “属下不敢。”柳监军认错倒认得快,但脸上,可不是这样想。 “哼。”苏景夜冷哼一声,“不过柳监军也说的对,就算出征在外,以将令最大,但是规矩还是不能废的。你去吧。” 江琉玉万分不解,在柳监军走后,才出声小声询问。“景夜,你怎么答应了,你不用这么老实的。” “你相公我是这等老实固执的人吗。”苏景夜给她逗笑了,拉着她坐下烤火。“叫监军回去上报,我也是存了两分心的。” 见江琉玉睁大了眼睛望过来,苏景夜细心解释道:“这一来,是想看看皇上是否真的相信我,而来,就是想看看朝中最反对我出征的是谁,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勾结叛贼的人。” “那若是,皇帝不肯信你,非要叫你回朝呢?”江琉玉有些担忧。 “这才刚出征,为着天下悠悠之口,陛下也不会让我回去,只不过以后的事情会更难办一些。”苏景夜拿了根树枝,拨动火堆,“要是真让我回去了,那也正好,我就陪着娘子你,四处游历去吧。” 江琉玉看着他笑了下,笑容在火光中格外明艳。“你不会走的,就是游历,咱们也可以游历到前线去。” “知我者,琉玉也。”苏景夜也回以一笑。 上朝时,监军的信便传遍朝廷每个官员。依旧是文官多嘴,武官回避。 “陛下,景王出征还不足半月,十万大军就只剩十之八九,这足以证明,景王他不适合领兵打仗,请陛下下令,命景王早日回宫。” “叫了景王回宫,莫非张大人是想替景王出征吗。”苏羽天还没打定主意,只是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人争辩。 “下官并非此意,”张大人还很理直气壮,但站他身后的另一人赶在他前面开口了,“陛下,景王殿下虽师出便遭败仗,可却是因为叛贼埋伏偷袭,才会如此措不及防。” “包大人此话不对,若只是这小小的埋伏,就能损失这许多人,那真上了战场,战局瞬息万变,景王殿下可就没有来得及防范的时候。”张大人之流顿时附和声响起。 包大人之流则不乐意了,“小小的埋伏,张大人起身经百战,还是熟读兵书?这山间火攻的上上计策,竟被大人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下官真是拜服。” “莫非包大人上过战场,还是背完了这世上所有的兵法?否则,怎么说的如此确定。”张大人嗤笑一声。 “够了,你一句我一句,吵的朕头疼。”苏羽天沉声道,百官都听出他语气里压着怒气。“此事容后再易,你们都退下吧。” 小太监高喊一声:“退朝!”苏羽天就不等他们跪安时的吉言说完,直接大步走到后宫。 苏睿文正在浇花,苏景夜损兵折将的事,他也早已知晓了,也料到苏羽天会来找他。 “儿子给父皇请安。”苏羽天忍着胸口的怒气,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睿文浇花。 苏睿文拖了尽一柱香的时间,等苏羽天的怒气散的差不多了,才慢慢转过身来。 “羽天,看父皇这些花,养的如何。” 苏羽天心里烦躁,哪里有心思看花,只照常理回答:“父皇的花,自然是长的最好的。” 说完,苏公公就笑了,苏睿文佯装发怒地指了他一下。苏羽天不解地看过去,才发现苏睿文所种的,原来是万年青,何来的花朵。 “朕告诉你是花,你便以为是花了,可实际上,你心里早就有主张了。”苏睿文淡笑着坐在石凳上,苏公公赶着给他先垫上一个软垫。 “既有打算,又何必再来问朕呢。”苏睿文一指,苏羽天也跟着坐下。 “儿子只是为着父皇的话,相信景王,只是对于景王的能力,儿子还不能确定。”说着,苏羽天就捏紧了拳头,“只可恨那些人,一个个只知内讧,连一点实际有用的话都说不出,儿子实在是气愤。” “三年寒冰,岂有一日化冻的。”苏睿文倒了杯茶,茶香清冽,提神醒脑。“此事可徐徐图之,先要稳住现在才是。” “父皇的意思,也是想叫儿臣继续任用景王?” 苏睿文没有正面回答,“你现在才是皇帝,该你自己拿主意才是。” 苏羽天沉吟了一会,忽然茅塞顿开,“是,儿子知道了,定不负父皇教诲。” 次日上朝,昨日回家就揣测苏羽天心意的,今日都觉得苏羽天或许会答应召回苏景夜,毕竟支持换主帅的人占多数。 因此大殿上,张大人之流,都趾高气昂,精神抖擞的等着苏羽天上朝宣布。而包大人之流,则对他们嗤之以鼻,并没那么关心结果。 “陛下上朝。” 随着太监的一声尖嗓子,苏羽天迈步走上龙椅坐下,先将大殿上所有人打量过一遍,还特意叫小权子将应当上朝的官员名字一一点过。大臣皆惊,以往从未如此,怎的今日居然要点名? “回禀陛下,除了年迈负伤在家修养的老将军,各位大人都到齐了。” 小权子说完,所有大臣都松了口气。毕竟以往借故不来的人比比皆是,今日不过是为着凑热闹,看哪家得胜,大臣才难得来的齐一些。 “好,既然都到齐了,那朕便宣布了。”苏羽天说着,居然站起来,在台上左右来回踱步。“昨日大殿上,支持换主帅的,站多数,支持继续任用景王的,站少数。” 闻言,张大人之流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 然而苏羽天话锋一转,“但你们的决定,不过是给朕一个参考,既然还有人支持继续任用景王,那便说明,景王远离朝政多年,但他的能力,还是有人看好的,因此,朕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 包大人之流与张大人皆是一愣,包大人他们未说什么,张大人便开始嚎了:“陛下,众意难违啊,臣等可是为着国家社稷……” 话未说完,苏羽天就冷冷地看过来:“张大人此话,莫不是说朕专断无脑,还是觉得,你们人多,便可以左右朕的想法了?” “微臣不敢。”苏羽天突然气势一起,把张大人吓得头顶流下一滴汗。 “那便如此说定了,朕已派人去通知景王了,叫他安心带兵,好好给朕打一个胜仗回来。” “皇上英明。”包大人之流得胜,终是欣喜的。 苏羽天做了皇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以绝对说一不二的威震慑朝臣。而这次的威风耍的会不会成为笑话,还取决于苏景夜的战绩。 苏景夜,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令朕失望啊。苏羽天看着殿上这许多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苏羽天说到做到,传信的人没有几天就跑到了苏景夜的驻扎地。 “皇上有令,命景王继续带兵,直到歼灭叛贼。” “臣遵旨。”不去管这军里是高兴是无谓还是懊恼,苏景夜听到消息的第一刻,还是高兴不已的。 “这下,咱们可以放心,没有后顾之忧了。”江琉玉起身笑笑。 大军再行走了几日,到了个山谷歇下。担心再会有叛贼伏击,苏景夜下令,所有人都守在谷口不许进去。夜间谷口的风格外凌冽,将士们只能多找来几块巨石,以期抵挡一些寒风。 苏景夜在山石下燃起一堆柴火,就着火光看地图,顺便商量明日的行动。 “你们看,按照现在的速度,不过半日,就可逼近南阳王的藩地,南阳城。”苏景夜指着图上的路线,“南阳王从南阳城,向北,一连吞掉了两座边城,索性三座城池并未形成掎角之势,若我们乘虚弱之处而入,应该很好瓦解。” “但是南阳王的兵力如何,我们还知道的不够确切,贸然进攻,不太妥帖。”江琉玉有些担心,副将也附和,“王妃说的在理。”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明日兵分两路,你们看,”苏景夜在地图上比划一下,“南边城距南阳城有些距离,但不算太远,只要派兵攻城,南阳王也一定会派兵支援。这样,我们便可以直取南阳城,断了他的根基。” “殿下,大军所剩的人本来就不多,如何要兵分两路?”柳监军又来煞风景,“两边兵力都不足,怕是两边都会败战而归啊。” “去南边城的队伍,只是佯攻,主攻在南阳城。”这是正经会议,苏景夜也没空和他争辩,“我们虽不清楚南阳王的兵力多少,但是南阳土地略贫瘠,没有那么多粮草可供军队消耗,南阳王想率兵造反,定是在别的地方购入粮草。” “只要我们在这粮道上设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断了城中补给,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江琉玉和副将都表示赞同,只有柳监军反对,“这粮草路线,也不是那么好窥风的,南阳王定是当宝贝似的藏的极深,说不准,还有可能是晚上运粮,且有重兵把手。” “这夜间行军,对我方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第五十二章:兵分两路 “——再加上,南阳王占据地利,这里的地势情况,他们都了如指掌,贸然和他们对上的话,恐怕,我们讨不到什么好。”柳监军摇了摇头,“还是请王爷三思啊。” “你到底是担心我们失利,还是怕了南阳王怎么说话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江琉玉说的直白,惹得苏景夜和李副将都忍不住侧目。 苏景夜清了清嗓子,“琉玉说的在理,不可能因为害怕他们手中所握有的条件多,就要吓得停在原地,左顾右盼,思虑甚多。” “我们同为一朝的子民,背后就是家乡,我们必须为了自己的家人,浴血奋战到底。”苏景夜的话,极大地感染了李副将。 李副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殿下说的好。” 柳监军面子上挂不住,强撑面子说一句,“属下只是忠言逆耳,还请王爷再斟酌斟酌。” “什么忠言逆耳,人家忠言逆耳可是要带上自己的方法的,你都说了些什么废话。”江琉玉揣着手,忍着不把它们往监军脸上抽,“景夜他为了这次的计划,苦想了几日,连地图都快望穿了,你没有任何表示就算了,还不停地泼我们凉水,你到底哪头的,我真怀疑你,” 眼看着江琉玉就要脱口而出什么了不得的话,苏景夜急忙给她嘴里塞了块煎饼,怕她噎着,苏景夜还给她倒了碗水。 本着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嘴上的煎饼,江琉玉是丢不得,也吐不得,怕恶心到别人,只好喝口水,使劲地嚼着。 成功制止了江琉玉即将出口的惊世骇世言论,苏景夜淡淡地看向柳监军:“本王心意已决,此次战役,力求万无一失,也好告慰那些在山林中牺牲的兄弟们。” 柳监军看了他们一眼,自讨没趣地离开了。李副将见就剩自己一个在这,有些尴尬,傻笑了几声后,站起来。 “那,殿下与王妃早些休息,末将也先告辞了。” 江琉玉艰难地把那块煎饼吃掉,有些幽怨地看着苏景夜。“胆肥了你,给我塞那么大一块饼。” 苏景夜被她看得想笑,走在她身旁坐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江琉玉气鼓鼓地脸:“这不是,你为我辩解时,那护食的样子太可爱,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啊。” 江琉玉愣了下,突然微红着脸低下头,肩膀略缩额一下。“什么护食,尽乱用形容词。” “困了吗,先躺一会吧。”苏景夜说着,把腿伸直,让江琉玉靠在自己的腿上。这荒郊野外的,条件艰苦,但有苏景夜在身边,她倒一点也不觉得幸苦。 “我就是看不惯柳监军的那副嘴脸,什么事都理直气壮地,好像别人都得听他的。明明你才是主帅,他却总是指手画脚,还一副好像我们故意针对他的样子。”就像现代常说的绿茶一样。 “这也是常事。这手下的人听不听话,主要就看主子够不够让人信服。”苏景夜将自己背上的披风扯过来,小心地盖上江琉玉的腿,“新皇登基不久,根基不稳,但凡背后有些关系的,都有恃无恐。” “偏偏陛下还不能动他们,这些人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江琉玉手被吹得冰凉,苏景夜忙握住她的手给哈气。“至于我,以前虽然也在军队里呆过,但为了能远离京城,也许久没与他们打过交道,除了最简单地小兵,这些管事的,已大部分不服我了。” “没关系,你很好的,终有一天,咱们可以不用再为这些事烦心。”江琉玉说着,在苏景夜怀里蹭了蹭。苏景夜本还微笑着,突然脸色大变。“琉玉,你别动了。” “怎、怎么了?”江琉玉被他的语气吓到,忙起身看看。 只见苏景夜微红着脸,动了动腿。“你刚刚压到我的筋,腿有点麻了。” 自上次在众人面前宣布继续任用苏景夜之后,苏羽天就总是收到请求罢免苏景夜的折子。折子上都有名字,也不是无迹可寻,若只是一两本也就罢了,偏生每天一来就是一大沓,像是在和苏羽天炫耀自己背后的势力有多庞大。苏羽天看得人心烦,每次批折子之前,都要先喝一碗静心汤。 而且有些谨慎的,怕把苏羽天逼急了,特意改了折子方向,前面是很正常的请安折子内容,后半段就变了。苏羽天还必须一本本看过,知道里面的内容,否则就这种前后内容大相径庭的折子,若是按前面的请安折子批,第二天上朝,一定会被一群迂腐的谏官,点名批评的。 因此为了提高效率,苏羽天便安排小权子进行分类筛选。小权子要把这如山的折子全部挑出来,至少也需要半个时辰。 苏羽天被这些杂事烦的头疼,想再去请教一下苏睿文的意见,谁知苏睿文竟然闭门不见。苏公公出来传苏睿文的口谕,还是要苏羽天自己做主。苏羽天看了眼紧闭的宫门,还是认命地和那些大臣在奏折上周旋。 次日天亮,苏景夜先派出一骑轻骑,出去打探消息,自己领着人继续赶路。在距离南阳城还有不到百里的时候,轻骑便回来了。 “回禀殿下,南阳城运粮的粮道,是从北边城前面的山路过来,经过南边城,才能抵达南阳城。” “好。”听过骑兵的回禀,苏景夜高兴地拍石而起。“那我们就按照原定计划,陈校尉,你率一万人守住南边城,只宣战,不应战。”陈校尉曾在苏景夜手下呆过,对苏景夜的话无有不从的。 “李副将,你带一万人马,去阻拦运粮队,务必将他们所有的粮草全部夺来。”李副将闻声点点头,敲了敲胸口,“末将领命。” “剩下的,跟着本王,前往南阳城,吸引南阳王的注意。”苏景夜巡视一圈,“此次行动,主要为了抢到粮草,所以,若是陈校尉遇到麻烦,李副将,你需要赶紧支援陈校尉。麻烦解除后,不得恋战,只先快马加鞭赶回营地。” “是。”怀揣着战士的热血,每个将领的声音都无比高亢。江琉玉感觉自己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兵分两路,苏景夜带着江琉玉,二人分开跨坐在大马上,慢慢地向南阳城走去。身后的几万精兵,走路间,扬起千万层尘土,迷得南阳守将都看不清楚。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守将低头咳嗽了两声,苏景夜也应声停下,顺手拉住了江琉玉的缰绳。几万精兵站住脚,过了许久。尘土才渐渐散去。 “本王,乃是我朝景王苏景夜,把你们的南阳王请出来。”苏景夜摒住呼吸,深怕被尘土呛着掉脸。他微眯着眼望上看去,只能看见一拍站着的黑影。 为首的守将还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旁边有个耳朵好的,便告诉他了。“他说他是景王,要见咱们王爷。” “景王?”有这个王爷吗。守将一边嘀咕,一边去找南阳王。 南阳王闻声,立刻赶到了城墙上,却看不清底下的人。“哪个说自己是景王啊。” “正是本王,南阳叔父,别来无恙啊。”苏景夜往前又走了两步,江琉玉不太会骑马,没能跟上去。 南阳王眯着眼看了许久,才冷笑道:“原来是景夜啊,你带这么多人来,可不像是要与我叙旧的啊。” “叔父说的不错,”苏景夜走近了些,还是看不清南阳的脸。“本王今日来,是想问叔父一声,我父皇对你宠信有佳,连藩地都准许用你的姓名命名,你为何要背叛我朝。” “哼,成王败寇,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凭什么就是苏家掌管天下,我南家为他征战天下数十载,也该轮到我们好好享福了。”南阳王说的狂妄,苏景夜听了只是嗤之以鼻。 此刻江琉玉的马突然想通灵性了似的,乖乖往前走。江琉玉再两腿一夹马腹,马儿就乖乖站住了。南阳王还以为来得是说客,仔细定睛一看,却是个身着男装的小姑娘,当即邪笑道:“想不到当年那般正经的孩子,如今也懂得些怜香惜玉,这莫不是醉倒在温柔乡,连上战场也要带着。” 江琉玉又羞又怒,没等苏景夜替她出气,自己便仰着头回怼:“听闻南阳王的头脑灵敏,智力超群,莫不是今日忘在了家没带来,才让一张不说人话的嘴自在畅言。” 从没听过这种骂人的话,南阳王反应了一会,才从苏景夜的表情中,确定她这是在拐着弯地骂自己。当即气得拂袖而过。“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切由真拳头来说话吧。” 城上守将应声搭起长弓,苏景夜引着江琉玉后退,自有一组盾牌阵挡在前面。 两边交战数日,城上羽箭火石投射的频繁,城下的军队也不急于反击,只拿盾牌挡着。若射程远了,盾牌阵再后退几步。 “他们这是想做什么?”南阳王愤愤地捶着城墙石砖。 第五十三章:攻入南阳 南阳王得知底下只守不攻,心里很是疑惑,已在城墙上等了几日。无论怎样喊话咒骂,或是用武器驱赶,苏景夜的军队,总是死守着门口,不进来,也不肯放里面的人出去。 “王爷,不好了,粮草迟迟没到,城中的粮草,已经支持不了几日了。”听到粮官的禀报,南阳王这才知道,苏景夜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他。 城下的苏景夜的军队,也有一支骑兵飞快地跑来。 “启禀殿下,粮草已经到手了。” 苏景夜大喜过望,站在石头上振臂高呼:“将士们,计划已经成功,随我一起,将这群叛贼,一举歼灭!” 声音过大,使得苏景夜的嗓子有些沙哑。 几万的兵士顿时群情激昂,撤掉了碍眼的盾牌,高举着利剑,一同冲到城下。南阳城的守将闻风丧胆,虽然城门尚未攻下,但士气已然经过了极大打击。 率兵凯旋而归,等军队回到驻扎营,陈校尉便满心欢喜地过来禀报战果。 “殿下,大喜,我们这次出战,足足带回了至少三十万石的粮草。” 苏景夜闻言,只走了几步,便在营帐后,看到了几十辆车的粮草。每辆车都用油纸包裹好,一点也没受到损害。 “这么多粮草,怕是南阳城几个月的补给都在这了吧。”李副将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这样也好,省的我们运粮的人再开会奔波了。”江琉玉开心地拉着苏景夜的手,主要这样做,可以狠狠地打柳监军和南阳王的脸。 苏景夜也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从今日起,围守南阳城,不许放过任何一个人,我们就静静地等着南阳王知难而退,主动归降。” “是。”周围的大小将领,此刻都已是对苏景夜心悦诚服。 又过了几日,派去南阳城打探消息的探子,每一个回来,都说城中粮草已尽。接下来的事情,需要向皇帝请旨,才能决定是攻城还是议和。但是这许多天过去了,京城里却没有丝毫动静。 “按理说,京城的口谕,最晚昨日就该到了,怎么没有消息?”苏景夜现站在帐下,抬头遥望着远处的城楼。城楼上,除了还在飞舞的旗帜,已很难再看到有守军的人影。 “皇宫里是怎么得到我们这里的消息的,是你专门写的书信吗?”江琉玉背着手走到他身边,一派老成的模样。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景夜,苏景夜微皱着眉头,“来人,去把柳监军给我叫来。”小兵听出他隐忍的怒气,忙不迭地就跑走了。江琉玉看他那么大反应,也猜到了十之七八。 柳监军走过来,还是那副有些贼眉鼠眼的表情。“不知王爷,叫下官来,所为何事啊。” 苏景夜不想理他,江琉玉便替他说话。“柳监军,我们初来乍到,还不知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呢。” 柳监军看是江琉玉说话,就更是不把他们夫妇放在眼里。“回禀王妃,下官的职责,便是记录行军路上所发生的一切事,并整理发往皇宫。” “哦,那可需要非常客观的评价啊。”江琉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一笑,“不过柳监军这工作,怕是做的不到位吧。” “王妃何出此言。”柳监军抬眼,鄙夷地看了江琉玉一眼。 “之前景夜遭遇伏击,奋力厮杀,也还是牺牲一万的弟兄,柳监军当时记的,可是相当客观甚至刻薄。”江琉玉说着,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满怀着对苏景夜的心疼,“这次景夜计划成功,柳监军倒是拖了数日都不曾上报天听。” “王妃恕罪,这是这几日事多给耽搁了,下官写完,即刻上报。”柳监军听得心中冷笑,对这事,完全不以为然。 “柳监军方才不还说,只负责记录,怎么还有旁的事,莫非军中这数万弟兄,还需要监军一个年迈无力的文人,来拉马搬货?”江琉玉平生最讨厌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因此说话也没怎么留情面。 “王妃闺阁女子,怎知我们男人的事,除了力气活,下官还有许多事做,王妃又怎么知晓。”柳监军当着苏景夜的面还敢扬着下巴。 听着柳监军的话头,即将往离谱的方向发展,苏景夜当时就坐不住了,直接拍案而起。巨大的拍案声,把在场的江琉玉和柳监军都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苏景夜屏气凝神,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正常些。“柳监军,你太放肆了。” “下官失言,王妃定然不会与下官计较。” 江琉玉冷哼一声,“也是,人是不该和禽兽一般计较。” 柳监军还想趁口舌之快,苏景夜瞪了他一眼,就让他把话生生吞回去。“柳监军,你隐瞒不报,不过是想压一压本王的战绩,好让朝中的诸位大臣,都以为我不堪大任,对吧。” “下官……”柳监军再想说话,就又被苏景夜给堵了回去,“倒监军可能忘了,陛下他想知道前线的事,可不只有监军这一条线。” 看着柳监军脸上渐渐流露出后怕的颜色,苏景夜才觉得解气,“你觉得陛下为何这么久没有口谕,也没有处置你吗,就是在等着你是打算如何,过你的下半生。” “下、下官这就去,将战情上报。下官告退。”柳监军擦点额头上的虚汗,脚不沾地地往自己的帐篷里跑去。 迟到了许久的信件终于叫信使送走,柳监军也算松了一口气。入夜后,苏景夜的军队按寻常的值班计划,照例派出三路人马,往不同的方向去搜寻有无伏兵。原本几日都是风平浪静的,没想到今日反倒抓到了几个漏网之鱼。 “报,殿下,在东南方向的树林里,发现了有敌军活动的迹象。” 小兵来报,苏景夜赶忙回到案前,案上有一份图纸,是这几日派出去的搜寻兵通过对地势的勘察,回来画的最新的地图。 确定了具体的位置后,苏景夜忍不住弯起嘴角。“呵呵,真是天道有轮回。” 说着,将图纸往桌上摊开,陈校尉和李副将都凑过来看。“此处的树林,小且浓密,关键是两边地势偏好,略呈谷状。” “风从西方刮过,一点也不会为难到我们的营地。”苏景夜的笑简直藏不住。“他们估计是想逃出生天,这个,正好是我们以牙还牙的机会。” 李副将和陈校尉捏紧了拳头,多日前山林的那场大火,所有将士的脑海中都还历历在目。 苏景夜的营帐中,飞驰出去一队骑兵,每人手中还都带着弓箭和火油。 江琉玉从外边巡了一圈回来,苏景夜赶紧让她坐下。“现在安全,你不用特意再去巡视的。” “这叫有备无患。”其实江琉玉出去,主要是为了散散白天被柳监军惹出的怒气。“对了,我刚刚听说你派了一支队伍出去,是干什么去了。” 苏景夜不想瞒她,只是这种事不太适合她知道。江琉玉看他欲言又止,突然心软了,“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我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坏事。” 江琉玉冲他微微一笑,苏景夜如释重负地揉了揉她的头,更是无比庆幸能娶到她为妻。 南阳城派出的队伍,死伤殆尽。城中粮草缺乏,难免出现百姓易子相食。最后城中百姓受不了,胁迫着守将打开城门,答应归降。 苏景夜骑着马,同江琉玉在这南阳城的街道上走着。城中房屋健在,只是百姓们,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看起来好不可怜。就连守城的将士,也都是饿得连路也走不动了。 江琉玉看的不忍,转头欲求苏景夜,谁知苏景夜早叫来了粮官。 “看我们还有多上粮草,分一些给城中的百姓。” 江琉玉松了口气,又皱起了眉头,“这些没事造反的什么王爷大官,真是造孽,你说要真是君主不仁,他们反对,那叫起义,可现在原本这些百姓过的好好的,他非要搅成一滩浑水,何必呢,害人又害己。” “像他们的这种思想,我们确实难以理解,”苏景夜下了马,把江琉玉也一并抱下来。 “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地阻止更多的人流离失所了。” 沿着街道走了几步,越走江琉玉就越觉得心酸。二人携手走到了城墙上,里面除了满地乱丢的废纸,空无一人。 苏景夜捡起几张有字的纸,眉头便不自觉地皱起来。士兵们在整个城中都找遍了,仍是没有看见南阳王的身影。 “启禀殿下,南阳王失踪,城中各处遍寻无果。” “还用找吗,”小兵一愣,不知该如何回话。江琉玉看了他一眼,只见苏景夜把纸随手一丢,“他们早就找到别的路,逃走了。”昨天的那支队伍,怕不是调虎离山,让我们忽略了对南阳城的查探,好让南阳王自己可以顺利逃脱。 “也是,若不是南阳王不在,这些百姓,也未必能胁迫住守将,开城门迎我们进来。” 第五十四章:班师回朝 “他居然抛弃全城的百姓和城墙上的将士,自己跑了?!”江琉玉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说,也是同一个封地上生活的人,南阳王居然放任这些人饿死。 “你先下去吧。”苏景夜对小兵说,随后过来搂住江琉玉的肩。“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人为了自己口中的雄图大业,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比起百姓,我倒更担心的是,是那个秘密出逃的南阳王,”苏景夜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地下,,“他手中兵力不少,却能悄无声息地从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脱,我担心他哪日又来偷袭。士兵们为了保护城中老百姓,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分出来,和南阳王厮杀。” “都说为君者爱民如子,你个闲散王爷,也是一样的忧国忧民啊。”江琉玉开玩笑的叹一句,抚上苏景夜的手劝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要太担心,咱们把城门死守,多派人白天晚上巡逻,总能提前防备着的。” 苏景夜笑着摇了摇头,“这逗攻下城池了,还要你替我操心,真是辛苦娘子了。” 江琉玉抬头就看见他眼底的黑眼圈,不由得心疼。“你也劳累了这么多天,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敌军没来,你先病了。” “好,都听娘子的。”苏景夜摸着江琉玉的脸,随后放下手,吩咐道:“来人,告知全体将士,不许动城中任何百姓,也不许擅自闯入百姓的房屋,若被我发现有人违背,统统军法处置。” 小兵听的心中一惊,忙躬身点头,“是。” “还有,加强戒备巡逻,先闭门守住南阳城,另外陈校尉,再分一半人,留守在我们原来的营地。”这样就算南阳王想来偷袭,他也可以和外面的人,里应外合。 攻下南阳城,南边城和北边城也不攻自破了,看来南阳王并没有打算留在自己的封地周围。将士们欢欣鼓舞,百姓们见识过苏景夜手下兵士的礼貌,又得到军里的粮草支持,对苏景夜他们,也不再有那么大的敌意。 是夜,百姓与将士们燃起篝火,载歌载舞,搬来了不少美酒佳肴。苏景夜还在屋子里看情报,忽然察觉到外面一阵火光,还有嘈杂声。 他与江琉玉互看了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屏住呼吸拿起剑。江琉玉下了榻,赶紧穿上鞋子并披上披风。紧张兮兮地推开门,苏景夜这才看到,那火光只是篝火,而嘈杂声,只不过是将士们在庆祝。 苏景夜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把剑收起,李副将便走来了。 “殿下你也来了,还以为你不肯答应,所以我们想等着弄得差不多了再叫你的。” 江琉玉把身上都收拾好,出来看过才放下心。苏景夜无奈地笑笑:“不过是庆功宴,我有什么不答应的,只要不耽误巡查就行。” “殿下你放心,我们选的酒都是果酒,一点也不醉人,连王妃这样身子骨的,也能喝上一小坛的。”李副将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 苏景夜先回去把剑放下,然后后头看了眼江琉玉,“怎么样,你想去吗。” “嗯,”军中无聊,江琉玉在这待这么久,也实在是闷的慌。“他们都办起来了,就去看看吧,也好凑凑热闹。” 李副将引着他二人,到城中广场上,最大的篝火前停下,看这架势,怕是坐了快有好几十人。有城中姑娘,年轻貌美的,纷纷到广场正中央跳舞,看的那群人眼睛都直了。 苏景夜长的帅气,可是不少女子的心仪之人,只不过姑娘们碍着江琉玉在,不敢上前攀附,只能暗送秋波。江琉玉看的心中吃醋,扯了扯正在吃酒的苏景夜的袖子。 “你看看,要不是我跟来,指不定多少女子就被你捎回来了。” 苏景夜刚喝了一口解渴,哪里有时间还去关注别的女人。但他一看台上女子欲语还休的姿态,再一看江琉玉此时气的抱肘的样子,也明白了些许。 笑着给江琉玉也倒上一杯酒,苏景夜劝慰道:“娘子不要生气,是为夫的错,要不然,以后为夫再出来的时候,就把脸蒙的死死地,不叫任何人看到,只要娘子一个人欣赏。” 江琉玉给他逗笑了,嗔怒地拍了下他的手臂:“现在女子出门都没听说过蒙面的,你个大男人蒙面,岂不是叫别人笑掉大牙。” “只要娘子能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苏景夜看她不气了,心道,自己的娘子真好哄。 篝火旁的姑娘看到他们夫妻感情这么好,不知有多少人心都碎了。 “不过,毕竟是你惹出来的桃花债,你就得受罚,”江琉玉难得有些小女人的娇羞,看的苏景夜爱不释手。“你说。” “今天不是庆功宴吗,你也表演个什么助兴好不。”江琉玉想了想,觉得苏景夜可能会不喜欢在人群面前表演,所以后面特意变成了问句,想留个台阶下。 苏景夜知道她担心什么,只微微一笑,看向李副将。 “李副将,借你的佩剑一用。”李副将今晚后半夜值夜,因此宝剑就一直没离身。 李副将将宝剑丢过去,不禁询问:“殿下,你用佩剑做什么?” 苏景夜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各位,今日大家兴致正好,本王也想助一助雅兴,就为大家舞剑一曲。” 江琉玉听得惊讶,抬头看他,果然看见他拿着剑走了上去。广场上有乐师奏乐,苏景夜便借着乐声起舞。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冰冷的剑身反射着火光,让人感受到炙热又寒凉。 一曲毕,苏景夜走下广场,将佩剑还给了李副将。“李副将,多谢了。” 随后,苏景业背着手对着大家,“我朝今日能够国泰民安,离不开各位将士的浴血奋战,本王在此先谢过大家了。今日大家就好好庆祝,待改日班师回朝,还有更为盛大的庆功宴。” 其实,将士们本也不是为了这所谓的庆功宴,而是苏景夜的认可,反而是给他们最好的回报。一时间将士们和百姓都欢欣鼓舞,嘹亮的歌声响彻了广场上空。 “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上去舞剑了,原本只是和你开玩笑而已。”江琉玉以为,凡是古代,有些身份的人,都不会喜欢在一群比自己品级低下的人面前表演,谁知苏景夜却说。 “与民同庆,与将士们同庆,这本就是一个主帅该做的事情。在军营里,除了需要绝对服从的命令,我们与将士都是同等的人,大丈夫不拘小节,我自然也不会那么在乎是我为人表演还是人为我表演。” 江琉玉不禁弯起嘴角,她看上的男人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不会拘泥于世俗。其实,苏景夜也知道,江琉玉也不是那寻常人家的女子,否则自己也不会与她兴趣相投,在她的身上,时常能看到自己想要成为却做不成的样子。 过了几日,南阳王还是没有动静。京城已经传来消息,令苏景夜班师回朝,而苏景夜看到信纸,却感到了一阵奇怪。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杂乱,看起来写字的人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而且纸张褶皱,瞧着宋杏仁似乎是十分困难,才能从京城里传出来。 江琉玉正在收拾东西,在外面呆久了,十分的想念家里的舒适。但她看苏景夜的模样,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你怎么了?”江琉玉过来拍拍苏景夜的背,苏景夜转过身,把信纸给她看。 “琉玉,你瞧,这字迹紊乱,纸张褶皱,怕是京城里有事情发生。” 江琉玉微微蹙着眉,仰头看他,“那这字迹确实是陛下所写的吗?” “是倒确实是。”苏景夜心中不安,江琉玉安慰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现在手上有这么多将士,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能顺利解决的。” 苏景夜冲她微微一笑,想让她放心,其实自己心里更担心的,是即使有这么多将士,恐怕也难解朝廷中的暗流涌动。 派了几千兵士留守南阳城,苏景业收拾完东西,即日便率兵回朝。没走几日,就有一个虚弱的小太监,找到了苏景夜回朝的队伍。由于跑的时间太长,小太监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苏景夜命人把他救醒,知道这个太监是从宫里来,也印证了他的一部分怀疑。 “你是哪一宫的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苏景夜来看他的时候,小太监正抱着干粮狼吞虎咽,看起来奔波了许久。 见到苏景夜过来,小太监连忙放下干粮,随便擦了擦嘴,“回殿下的话,奴才是乾清宫的人,兵部尚书张大人不知怎么,带了两千人马,将皇宫围住,疑似逼宫。陛下身边无人,只能叫奴才从宫墙里的狗洞钻出来,就是想来通知景王殿下,速速回朝救驾。” 苏景夜气的将宝剑插入地下,“这兵部尚书竟敢如此肆意妄为,真是历朝历代闻所未闻。” 第五十五章:疑似逼宫 “殿下息怒。”小太监被吓了一跳,陈校尉赶紧过来按住苏景夜的肩,“且不说兵部尚书是否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胆量,就说这小太监的话,我们也未必能全信。” “这,”小太监听她的话,不禁一愣,“这事关皇上性命,奴才怎敢乱言。若是连王爷都不能救得皇上,那就真要被奸人得逞了。” 苏景夜看了陈校尉一眼,知道他担心这可能是皇帝的诡计,想骗他带兵入宫借此治罪。 但是,苏景夜相信皇帝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恶意,毕竟,苏羽天的皇位也是他拱手相让的,就算苏羽天想对付他,太上皇也未必会答应。 给了陈校尉一个眼神安抚他,苏景夜出声问道:“兵部尚书围城之前,京城里是否有什么异样?” “奴才也极少出宫,对宫外的事情并不了解。”小太监挠了挠脑袋,想了一下说:“不过奴才是随侍陛下,伺候笔墨的,曾经听到陛下和权公公提起,张大人已经好几日没有上交请安折子了。” “后来陛下派人去张大人府上问候,随后第二天张大人就调集了兵力围堵皇宫。”小太监咽了口口水,歇了口气。 “张大人所派遣的兵闯入皇宫,将皇宫各处守卫全部按住,并对外称陛下生病不便上朝,因此京城里的许多大人都不知道皇上遇害之事。” “皇宫守卫森严,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兵部尚书闯入?” 苏景夜许久没有呆在朝中,因此不知道,陈校尉却清楚:“殿下,兵部尚书曾经获得太上皇恩宠,准许他随意出入皇宫。” 苏景夜得知,不禁叹了口气:“身旁奸人防不胜防,就连父皇也被这样的奸邪之人所蒙蔽双眼,以致皇兄今日遭此之祸。” “殿下是觉得,张大人早在那时就有了谋反之心?”陈校尉问道。 苏景夜看了他一眼,“这张大人原先与太子同流合污,我当时被迫离开京城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殿下真是受苦了。”陈校尉叹了一声。 小太监仰头看着说话的这两人,苏景夜转过身对他说,“你且先随军队同行,同我们一起进到京城。” “这奴才还得回去向皇上报信呢。”小太监觉得有些为难。 李副将此时过来按住他,“若皇宫真被叛军围堵,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见不到陛下。可你若是说谎哄骗我们王爷,你正好是个证据。” “好了,你们在这安排他与哪辆车同行吧。”苏景夜把剑拔起,“咱们即日启程,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多谢王爷。”小太监一脸惊喜,倒让李副将和陈校尉两人觉得,他说的话像是真的。 才转身走出去了几步,他就吩咐小兵,又偷偷的把李副将叫了过来,“今日休息,明日再启程,看看他是什么反应,顺便派人去京城打听。” 李富江愣了一愣,点点头说:“末将明白。” 他狐疑地向后看一眼,然后大步向前走。 此时正值正午,江琉玉安排了将士们找地方驻扎点火造饭,带人将四周巡查一遍后,才放心让火头军的人去取水。 待手上的事处理清白了,江琉玉回来的时候,却在自己的篝火旁看到了心事重重的苏景夜。 “那个小太监说了什么,让你这样为难。” 看见身边一直有江琉玉的陪伴,苏景夜的心里稍稍舒坦了不少。“这小太监冒死成功从宫里里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我陛下被被人逼宫。” “那边赶紧回去救驾呀。”江琉玉条件反射的说出来,却看见他像是在担心什么,“你是担心打不过吗?” 苏景夜被她逗笑了,“你相公我在军队里待了这么些年,还怕过什么人吗?” “我担心的是那从城里莫名消失的南阳王。”对于有关皇宫和苏羽天的阴谋论,他觉得还是没有必要告诉江琉玉,以免让她担心。 “当时我们在城外安营扎寨,将南阳城围的水泄不通,南阳王那么多的人马,却凭空消失,不是很奇怪吗?”苏景夜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而且后来派人也调查过,并没有在城中找到什么密道。”江琉玉沉吟着,忽然抬头看他,“莫不是,你怀疑军中有南阳王的内应?” 对上她询问的眼神,苏景夜抬起头看天,“我也不知道,但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南阳王从来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面对粮草被劫,他一定是先想出别的办法,而不是逃脱的这么迅速。” “那也许是他年纪大了,怕死呢?”江琉玉晃了晃走的太久、有些累的双腿。 “怕死,他也不会想着背叛朝廷,做反贼了。”苏景夜还没有把南阳王往别的方向想。 “我看你担心的不只是南阳王吧。”江琉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觉得这个小太监说的可能是真的,说不定陛下,早在那日让你回朝的信件中就已经有所提示了。” 想起那晚看见的字迹扭曲的信件,苏景夜突然茅塞顿开。“琉玉,你说的对,不用等到明日,我们得赶紧回去。” “没有思虑就容易被人陷害,你做的对。”到底也看了这么多年的宫斗宅斗剧,江琉玉还是很清楚这其中的套路的,只转念一想,便想出来了。 小太监身体虚弱,不良于行,便被安排在了放置兵器的马车上坐着,随同赶路。苏景夜在停驻的那几日,教会了江琉玉骑马,二人便并排着走在队伍最前面。 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到了京城边界处。此处有一座桥山,虽然不高,但是绵延近百里,山上的树木葳蕤,鸟兽众多。 女孩子怕晒黑,江琉玉便在头上戴了一顶去了顶的斗笠。早晨靠近中午时分的阳光格外刺眼,树叶上还挂着未完全散去的露水,经过阳光的照耀,除了眼前的大路,几乎看不清别的东西。 江琉玉在马上骑了那么久,感觉腰背酸疼,几乎直不起来。江琉玉伏在马背上歇一会儿,无意间发现树林里的植物有些不对劲,他急忙滚下了马背。 苏景夜吓了一跳,招手示意后面的部队全部停下,自己跑到她的面前,“琉玉,是不是太累了,咱们先歇一会儿吧。” 江琉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将斗笠取了下来,挡在了苏景夜的头上。“你看,阳光太亮,都看不清这些奇怪的地方。” “这个是旱地芦苇,最为坚韧,平时风再大,也很能将他们吹折过来,可是这一片的芦苇,明显像是被什么人给折断的。” “但是在这片芦苇的附近,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的脚印,估计是被刻意抹去了。”江琉玉的话,让苏景夜顿时警惕起来。 “不过看这折断的芦苇伤痕,应该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了。”江琉玉摸了一把芦苇的茎干,发现上面十分干枯。 “那就说明这里曾有大队人马来过,但幸好可以确定不是在这附近有埋伏。”苏景夜暂时松了口气,江琉玉点点头,“那我们再到前面去看看。” 走了大概一里地,那里的树木明显减少,凌乱的草地,经过这几天的恢复还没来得及变回原样,让他们依稀能辨认出叶尖朝的哪个方向。 往东北方向望去,正是这桥山通往京城最便捷的一条山路。在巨大的山石间,以及高突出的沙地底下,二人都发现了燃烧后的树枝木炭。 江琉玉和苏景夜相望一眼,在确定过四周没有偷偷跟来的人,他们便安静的走回了原来的地方。 “殿下,你们去哪儿了?”李副将急冲冲地迎上来,还以为快到京城了,主帅却弄丢了。 苏景夜编了个理由,“方才琉玉有些不舒服,我便带她去林间找草药,她可能是中暑了。” “这日头也渐渐升起了,大家伙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肯定受不住,不如先歇一歇,明日随我杀进京城。”江琉玉配合虚软了双腿,苏景夜赶紧抱着他。 李副将笑了笑,“末将这就去办。” 李副将传话了一会儿,陈校尉便闻声赶来。江琉玉柔弱的躺在苏景夜身上,把陈校尉看的直皱眉。 “殿下,你这……”陈校尉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苏景夜拉扯下坐着,“小心隔墙有耳。” “你悄悄的派几个人去这片山上调查,注意不要被军里其他的人发现。” “这是为何,还要瞒着军里的人?”陈校尉平时虽然严厉,却是爱兵如子,对自己部下的每个战士都十分信任。 苏景夜转了转眼珠,想转移话题,“方才我和琉玉在那边发现了有敌军活动的痕迹,只是不能确定敌军现在的方位,才需要你派人去调查。” “之所以瞒着军里,是因为赶了这许多天的路,大家也都累了,如果因为担心敌军来袭,而保持精神紧绷,大家休息不好,会影响作战效率。”江琉玉怕他说漏了,就接着他的话继续说。 第五十六章:金蝉脱壳 陈校尉虽然不是很能理解江琉玉的话,但是经过自己的大概理解,觉得还是比较有道理的。 “王妃说的在理,确实不好让大家担心太多。”陈校尉想了想,“那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先按兵不动,等待消息。”苏景夜和江琉玉相看了一眼,起码解决了自己这边的问题。 派出几个身手好的去打探消息,大军就在原地驻扎休息。日头高高的挂在正空,天气正热,将士们找到一条溪流,用这溪水造饭洗脸。 时间过了许久,探子还没回来,却迎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殿下,西南方向发现有人悄悄向这过来。”一个小兵从高高的乔木顶上爬下来,跑到苏景夜的面前。 苏景夜坐在石头上洗手,冷笑一声:“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就不灵了。去告诉李副将,让他带一队人马从侧面包抄,将这一群人一网打尽。” 江琉玉挽着裤脚,远远的在那石头后面捞鱼,许久才只收获一条巴掌大的小鱼。这么小的鱼也不能吃,江琉玉便把鱼放了,回来时就看见苏景夜,面带一丝笑意拨弄着火堆。 “什么事这么高兴呀?”江琉玉你干袖子和裤脚上的水,坐在火堆旁将衣服烤干。太阳高升的时分,这林间的水还是无比沁凉的。 “多谢你提醒,设置了暗哨,不然我们又要受到一次偷袭。”苏景夜淡笑着我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无比的冰凉。 “这也是保险起见。”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江琉玉回握住他的手,“那你是怎么处理的?来了多少人?” “来的不多,听说只有一两千。”苏景夜嗤笑一声,江琉玉也是一般的冷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不过赢了一次偷袭便得意成这个样子。” “我已经派人从后面包抄,让他们也尝尝被人偷袭的滋味。” 不多时,李副将便人回来禀报了,“殿下,敌军已尽数消灭完毕。” 苏景夜大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又有些可惜:“可惜没留一两个打听清楚,南阳王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这片山上,或者直接闯入了皇宫,也就这两种可能。”江琉玉想了想。 “皇宫。”苏景夜喃喃着这两个字,“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陛下,而南阳王却是我的后顾之忧。” “必须派一队人马出去调虎离山,金蝉脱壳。”苏景夜抬起头。“我打算分出五千人在这身上将南阳王的势力找到,其余人与我入宫。” 江琉玉点点头,这些兵法她还是知道的。“这个主意好不如就让我带着那五千人去找吧。” “不行。”苏景夜一口回绝,“留在这里凶多吉少,我也是在与你们商量,你不能去。” “王妃,让末将带人也可以的。”李副将怕他们吵起来,也知道江琉玉一个女孩子怎么好上战场带兵。 江琉玉叹了口气,慢慢的跟他们解释,“景夜。你不要紧张,你先听我说。如果有,我带着队人马,一来我女孩子心细,对一些细微的事情,可能比你们男人要清楚的多。” “二来就是南阳王见过我,他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如果有我在,他会想把我作为人质,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提要求,让他将五千军士的命全部留下。” 一个好的将领,是多么的重视他手下兵的生命。苏景夜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便值得无奈应下,“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苏景夜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我会派陈校尉和李副将在旁协助你,保护你的安全。” 江琉玉也没有和他矫情,“好,有他们两个在我身边,你大可放心。” 商量好后,他便在军营中挑出来五千精兵,由江琉玉带队继续往前走,而剩下的人则偷偷地从另一条小路下山。 江琉玉的目的就是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因此,完全没有隐藏自己这队的痕迹。判断着苏景夜他们应该全部下山了,江琉玉才叫人慢慢放轻脚步。 又走了大概几里路的样子,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江琉玉一招手,让军队停下来,自己也下了马,走到路旁的树前仔细聆听。李副将和陈校尉不知他要做什么,也下了马过来看。 “王妃,可是有什么发现?” “嘘,你们听,”江琉玉示意他们噤声,二人被她神秘的语气,惹得都秉住了呼吸,侧耳了一会儿。 “什么也没有啊。”李副将不解,她却转过头说:“怪就怪再没有声音。” “此时天气正热,虫子和小鸟都藏在林子里避暑,怎么会连一点鸟叫声也没有,除非是,有人埋伏!”江琉玉说完,路两旁便窜出了许多人。 李副将和陈校尉一把将腰间的剑抽出,高喊着:“保护王妃!” 这话一出,果然有人注意到江琉玉。敌军厮杀中,还盼着她因为害怕往林间跑,这样就可以将她俘虏,借机邀功。 可是江琉玉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变故还吓不住她。再加上身旁有李副将和陈校尉这两个人相护,江琉玉一边小心地避开打斗,一边观察着有没有人通风报信。 敌军此次派来的人也不足两千,再加上江琉玉这里早有准备,敌军一点也没讨到好,反而被全数消灭了。 清理战场时,江琉玉发现了一个假死的人又爬了起来,企图往林间窜。 “抓住他。”江琉玉知道他是想回去报信,急忙喊道。那人已跑出了一些距离,李副将懒得派人去追,自己搭出一条长弓,箭法精准的将那人击毙。 江琉玉松了口气,对着四周的人说:“大家乔装改扮一下,换上这些人的衣服,也好省些麻烦。” “王妃,这一群人明显就是过来打探消息的,他们没有回去,南阳王估计也不会再轻举妄动,我们该如何找到他们呢?” 陈校尉抬头跳望了一下远方,那里只有绵延的树和山路。“这桥山是个作战的好地方,只是找人,确实如大海捞针一般太难。” 江琉玉想了一下,“大家离开大路,随我进树林间,先找到水流。” “王妃,我们并不是嫌累了。”陈校尉还以为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江琉玉却摆摆手,“这驻扎营地必然需要水源来供日常使用和做饭,南阳王他们在这住许久,定然不可能大老远的派人取水。” “而这山上的水源大多相通,只要顺着溪流泉水找,很快就能找到。”江琉玉带着人走到小溪边,这和刚刚大军停留的小溪是同一条。 隔了好几里路,还能找到原先的那条小溪,大家对江琉玉也信任了不少。向士们在换衣服,江琉玉趁着这个空档,观察林间草木折断的方向,推测出了驻扎地所在。 “东北方向,沿着溪流再走几里试试。”江琉玉拿了一根被折断的芦苇回来,陈校尉点点头,“都听王妃的。” 不多时,江琉玉便远远地发现两个人在小溪里捉鱼,她忙让大军停下来,所有人全部蹲伏在草丛里。 看情形这两个人也不是普通百姓,岸边的石头上摆放着两套军装。江琉玉把陈校尉叫来,轻声吩咐:“让方才换了敌军衣服的兄弟们去叫门,诓他们带我们找到营地。” 陈校尉点头应下,随手招来两个人上去。这两人看起来口才不错,很快便说服了捉鱼的敌军将他们带回驻扎地。 他们二人招呼了换好衣服的兄弟过来,江琉玉半蹲着带人,在这两千人后面慢慢跟踪。 只走了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地方。南阳王的驻扎地居然是将土地挖出半个空,躲在大石头后面建起的,这样的隐蔽,恐怕几天也不一定找得到。 捉鱼的爱人拿着衣服站在营地前喊着:“开门,他们回来了。” 江琉玉远远的躲在树后,看着营地是这副模样,不禁想笑:此处虽隐蔽,但要是小溪流再大一些,或者雨水大些,营地便直接淹没了。 带营门被骗开,李副将便立马站起来,振臂高呼:“弟兄们,随我冲进去捉拿反贼。” 行动之迅速,连陈校尉都未反应过来。敌军反抗不及,顷刻间就被全部拿下了,但是,南阳王仍然不在其中。 清点了人数军营里,剩下的人还不足一千。所有人都被俘虏,江琉玉审查一遍,李副将便拉着其中为首的人的脑袋:“说,你们反王在哪儿?” 那人被拉的生疼,连连求饶,“王、王爷一早便到京城里去了,我们在这儿只不过是为了引人耳目,将军饶命啊!” 江琉玉看得皱眉,出声道:“李副将。”李副将即刻把手松开。 “留下两千人在这看守,其余的随我一同进城。”李副将急忙想拦她,“王妃,这城里人太杂,末将奉命保护您的安全,不能让王爷失望啊。” “敌军多在皇宫,我们不必进去,只在外面抓漏网之鱼即可。”江琉玉拍拍手上的灰。 第五十七章:南阳王进宫 第五十七章:南阳王进宫 其实,早在苏景夜和江琉玉赶到之前,南阳王便已经潜入了京城。 这日天刚蒙蒙亮,京城城门大开,陆陆续续有农民打扮的人过来,一窝蜂的涌入京城。京城守将来不及检查,便执剑将人拦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城里向这跑来一个人影。 “传皇上口谕,百姓生计不易,从今以后,不必再检查。” 守强不肯相信,便问:“谁告诉你皇上口谕的,敢乱传圣旨这可是杀头死罪,兄弟们,跟我把他拿下。”凡百姓入京都得进行粗略的检查,皇帝既没有下过明确旨意,历超历代也没有开过如此先例。 “放肆。”那人将守将一瞪:“兵部尚书的话,还会有假?勿需多言,快放人进来。” 兵部尚书算是守将们的最大上司,守将们脸色一敛,将手上的长剑放下。“快进去吧。”那人冷笑一下,调转马头走了。 “多谢大人。”农人们弓着身,向守将和远去的那人道谢,手上还不忘拉着马车。 守将们看着这些人很是奇怪,一个短打打扮,但是手上却没有带任何的菜蔬农具,反而拖着一车车叮铃哐啷响的东西 南阳王换了装,戴着斗笠,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抬起头,阴笑着看着守将。守将给他看的浑身发麻,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劲。 刚想出声,已经进城的农人全部折回,偷偷把刀剑拿出来,将四周的守将通通杀光,城门下顿时横尸几十条。天色还早,有早晨睡不着的老人家,才刚出门就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躲回了屋子。 城楼上的人没发现下面的异样,等到南阳王带人换装爬上来时,已经为时已晚。城门失手,守将通通换成了南阳王的人,他们将城门打开,等着后面的大批人马过来。 只过了一会儿,太阳升起,人们刚准备出来做生意,却看见城门迎近一大批军队,吓得他们又赶紧把门关上,生怕惹祸上身。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趴在二楼,好奇的向下张望。 军队多数人骑着高头大马,无意理会这些小老百姓,直接向皇宫进发。而皇宫的各处门将,早已都换成了兵部尚书张大人的人。 南阳王只需向他们出示一个令牌,便光明正大的从皇宫大门进入。宫里,苏羽天这些日子愁的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清晨才睡着一会儿,就又被吵醒了。 “陛下,张大人有请。”苏羽天听出那人口气中的幸灾乐祸,他这些时候听得多了,就并没有很放在心上,只从龙床上爬了起来。 小权子心疼的扶他起来,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对着门外怒骂:“放肆,陛下还在休息,谁允许你这么早来打扰的?” “算了,小权子。”苏羽天摆了摆手,让他不要与外面的人吵闹。 “陛下不愧是陛下,就是比有些人懂得在这个时候,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那人在门外嘲讽一声,“那陛下就好好梳洗起床,张大人在议事殿等你。” 真是时过境迁,连陛下这种尊贵的称呼,此时也成了莫大的讽刺。 苏羽天深深的长出一口气,让小权子把腰带给自己系好,将手背在身后,即使如今没落了,也要随时保持帝王的仪态。 与此同时,南阳王也进入了皇宫。他手下的兵像是禁欲了几十年,闯入皇宫就开始到处烧杀抢掠,随处jian淫宫女,皇宫顿时成为了炼狱。 听着屋外的惨叫声,南阳王凑到苏羽天的面前挑衅道:“陛下害怕吗?” “陛下自然是怕的,毕竟在王府里,养尊处优了这么久,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张大人也在旁附和着讨好南阳王。 苏羽天面上毫无波澜,对他们二人的挑衅,只当没听见。他忽然冷笑一声:“张大人,朕有些不明白,还请你赐教。” “陛下还有不知道的?有什么事情说吧。”张大人和南阳王互看了一眼,决定让他说出最后遗言。 “朕很好奇,明明你将皇宫围住,大可以直接向朕要挟,又何必再将南阳王请入京城。”看着他二人脸上骤变的脸色,苏羽天觉得有些痛快。 “倘若你有什么把柄在南阳王手上,你可以与朕合作,将南阳王瓮中捉鳖。” 张大人慌张的看着南阳王:“王爷,这可是她的离间之计啊,你千万不要中计。” “朕也只是随便猜猜,南阳王不信也罢。”苏羽天无所谓的,摊开手,“反正像张大人,这样背主求荣的事,也不是做了一回两回了。” “南阳王浑身是胆,敢用这样的人,朕心里十分佩服。换作是朕,是绝不敢用的。” 看着苏羽天脸上的笑,南阳王深觉自己被人辱骂了,张大人吓的心直跳,“王爷,你可千万不要被他挑拨了呀。” 南阳王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他说:“你给我闭嘴。”随后又大摇大摆的走到苏羽天面前,“陛下,本王是对你客气才称你一声陛下,不要就此得寸进尺。” “本王今日前来是要你的退位诏书,陛下若是识趣,就尽快交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苏羽天无视他话语中的威胁,只看向张大人:“大人可小心了,王爷并没有打算放过你。” “你休要在胡说八道,本官一直忠于南阳王,绝不会背叛王爷。”张大人说的大声,却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 苏羽天朗笑几声,“若是真没有记错,父皇和朕每每问起张大人,张大人都是如此回答的。” 这话一出,南阳王的眼神里更加怀疑。 京城门外,苏景夜发现了城门紧闭,而且守将也有些不对劲,便带人到城外的树林里暂且埋伏。 “王爷,看他们的铠甲似乎是南阳王的人。”梁信眼神不错,趴在草丛里都看得清。 “没想到京城这么快就失守了。”苏景夜微微蹙起眉头,忽然注意到城下的那条护城河。“两性一会儿我们拿上绳索,从护城河潜到城墙边,再往两头爬上去。就城门上的这些人有信心对付吗?” “这些小喽啰,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能解决,殿下放心吧。”梁信自信的笑了笑。苏景夜点点头,将绑了利钩的绳索递了一根给他,“好,那咱们上吧。” 由于城门关得紧,守将们都放松了警惕,有不少人都已开始赌博吃酒。 “唉,你们都起来,要是景王的队伍杀过来怎么办?”只有一个还坚守在岗位上的人,赶紧回去叫来自己的同伴。 其他士兵仍然盘腿坐在地上,满不在意的说:“景王哪有那么快回来,而且桥山上还有埋伏,就景王的脑子,恐怕又要损失一万多的人。再等他赶到,王爷早就已经得手了。” “说的也是。”这人居然同意他们的观点,也放下了手上的长枪,与其他人一同押注。 城门下护城河的水格外脏,还散发着恶臭。这本是一条不通任何径流的水渠,既无幼鱼也无水草。只接着天上落下的雨水,日积月累,无人打扫,变成了一渠死水。 苏景夜和梁信用草叶将鼻子堵住,再蒙上了一块黑布,二人秉住呼吸,奋不顾身的潜入护城河。 护城河又宽又浅,此时又无风,二人必须小心前行,不能激起任何波纹。不过,此时城楼上的人都在尽情玩乐,也没人注意到底下的动静。 他们二人找到城墙的死角,将钩子勾上后轻松几跃,便跃到了城墙上。上面的人乐极生悲,毫无警觉就被一剑抹喉。 但是那些人死前的挣扎引起了城楼里面人的注意,从楼里冲出几十个人手上都拿着长枪。苏景夜和梁信捡起死人的长枪,两方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开打。 这几十个人仗着人多势众,将二人团团围住,但没人有这个勇气第一个上。 “就凭你们这几个软脚虾,还想拦住我们。”梁信失笑一声,将长枪左右一挑,便把几个害怕到手软的人的枪全部挑落。 守将们脸色一郝,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便一同冲上去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几十只长枪在空中摇晃。苏景夜和梁信配合默契,一人攻上吸引注意,一人攻下打断平衡。 “殿下快走。”但人毕竟太多了,梁信便一人挡住剩下的人,让苏景夜去开城门闸。 “殿下得手了。”埋伏在树林里的军队看见城门打开,便自觉的迅速涌来。 到苏景夜开门回来后,梁信刚好把最后一个人也打倒在地。 “走,快点入宫。”说完,苏景夜就拉着梁信奔下城楼。 几万的兵马飞奔到皇宫前,与兵部尚书的人,又是一场厮杀。 “派人去议事殿通知大人,就说景王杀到了。”门将对于苏景夜心里还是犯怵的,再加上双方兵力悬殊,几乎想直接放弃让他们进来。但碍于张大人的严厉惩罚,不得不豁出命来拦下他们。 “是。”报信的人仿佛得到了新生似的,飞一般的往宫里跑。 第五十八章:救驾成功 第五十八章:救驾成功 苏景夜有梁信做掩护,踩着他高高支起的长枪,几个跟头便翻出了重围。他一把抓住报信的人,给了其一个痛快,随后再飞奔向议事殿。 议事殿内,苏羽天注意到他二人已经开始不信任了,小权子在苏羽天的眼神指示下,慢慢走到了后面,搬了一堆曾经的奏折出来。 南阳王还在犹豫要不要相信张大人,就注意到他的动作,一把剑拦在他前面:“你想干什么?” 小权子假装被吓一跳,手上的奏折洒了一地,然后害怕得躲到苏羽天身后。躺在地上的奏折有几张已经打开,南阳王捡起来一看,里面全部是张大人对先皇和苏羽天的谄媚之言。 “张大人,这上面的话,本王觉得很是眼熟啊!”南阳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兵部尚书,苏羽天在他背后的表情十分的玩味。 张大人心上一跳,凑到南阳王身边小声说:“王爷,这都是他的诡计,反正篡位之名已经坐实了,咱们也没必要非求他写出退位诏书。” “你是说,”南阳王一顿,张大人做了个手刀的动作,“既然他已经没用了,不如尽早除之,找到玉玺才是重要。” 南阳王看着胜券在握,自然也不喜欢多与苏羽天周璇,张大人的这番话,正好正中他下怀。 看着南阳王不怀好意的向着自己走来,苏羽天强装镇静:“即使世人都以为王爷篡位,但只要有着退位诏书在手,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但张大人的意思,却是想将王爷置于不忠不义之地。” “南洋王!难道你忘记了父皇对你的大恩了吗?”苏羽天怒吼一句。南阳王嗤笑,“大恩?他若真的对我好,就该将皇位传与我。” “我与他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替他出生入死,连他的命也是我拼死救出来的,到头来就给我这么个潦倒的藩王当当,到底是谁不近人情。” “你只记得你予给别人的恩,却忘记了别人予你的恩。”苏羽天不知该笑谁,“升米恩,斗米仇,若叫朕说,这藩王之位都不该给你。” “黄口小儿,由的着你在这说三道四”南阳王恼羞成怒,愤然拔出宝剑。 小权子毅然决然地挡在苏羽天面前,“住手,你是想弑君吗?” “滚一边儿去。”南阳王把小权子踢开,将宝剑高高举起。就在宝剑快要落下的时候,一支利箭飞来,将宝剑拦腰折断。 众人向门口望去,发现苏景夜拿着一张长弓站在那正中央。南阳王觉得丢了面子,拔出张大人的佩刀,向门口跑去。 苏景夜丢掉长弓,把插在脚边的剑重新捡起,猛地向空中一挥,竟深深挡下了南阳王的攻击。 张大人看着情形有变,便夺过旁边小将的剑,想先行拿下苏羽天作为人质。却不想苏羽天真人不露相,看起来文质彬彬,却在先皇苏睿文的督促下,练过几年的武。 而张大人在京城养尊处优久了,身上各处都已僵硬,自然抵不过年轻的苏羽天。不过几个回合,他就反被苏羽天拿下。 知道拿下张大人对于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威胁的价值,只不过唬住了边上看戏的小将。苏羽天叫小权子找来绳索将张大人捆住,仔细一听外面的动静,风声已变。 一世殿外,宫女们的惨叫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男人的死亡尖叫。原来,南阳王手下的那群兵只顾着潇洒快活,统统忘记了小心为上。 而苏景夜的兵来的迅速,趁着他们还没收拾衣裤的时候,便一剑封喉。这些还在行苟且之事的畜牲们,临死前最后的声音交织一片,响彻皇宫上空。 南阳王和苏景夜在殿门外搏斗,他早已注意到自己大势已去,只是不敢承认,也不会放下手中的刀。 二人缠斗之间,梁信驾着轻功跑来,远远的看准机会拉出一支箭。只听“嗖”的一声,箭头没入了南阳王的大腿,苏景夜顺利将他俘虏。 梁信揪着被绑好的南阳王,苏景夜又跑回议事殿,才发现,殿里的一些小将都已被拿下,绑住了双手。 “臣弟来迟,还请皇上降罪。”苏景夜也是不曾想到,原来苏羽天会武功。它心头一跳,油然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来的正好,朕不怪你,起来吧。”苏羽天接过小权子递来的手帕,将手上沾染的血擦干净,面对这大殿里倒下的尸体毫不畏惧,闲庭信步地走上主位。 梁信把被俘虏的南洋王和张大人踹倒,让他们一同跪在苏羽天面前。 “兵部尚书张大人,好,干得很好。”苏羽天的笑中充满了讽刺。“南阳王,若论起辈分来,朕还当称你为一声叔父,今日沦落至此,你可还有何想说?”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本王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知道他不过是强弩之末,嘴硬而已,苏羽天只从鼻子哼笑一声。 “陛下,微臣想问问南阳王为何突然造反。”苏景夜拱手道,苏羽天看向他:“他成语正说过,只是嫉妒父皇没把皇位传给他。” “若真是既于皇位,为何当初父皇被困之际不抢,偏偏在这时又想起了。”苏景夜的话让苏羽天不禁陷入了沉思。 南阳王听后脸色微变,大吼:“本王想干就干,还用得着什么理由,这些事不过都是本王一人所为。” “是啊,皇上,这都是南阳王逼迫我的啊。”张大人顺藤而下,殿上的许多人皆是一愣。 “微臣,微臣曾经贪污过几万两银子,南阳王不知何处抓到了微臣的把柄,才以此相要挟,要微臣替他做事的。” 张大人如捣蒜般的磕头,苏雨天只愣了一下,朗声笑道:“南阳王,这就是你找的好帮手,关键时候再踩你一下。” “朕曾警告过你,他会背叛朕也会背叛你,你现在做何感想啊?” 南阳王的脸上毫无波澜,只轻声冷笑:“不过一个吃里爬外的家伙,本打算本王登基了之后将他处死,不想现在假手于陛下了。” “你想让他死?”苏羽天顿了一下,“不妥不妥,像他这样的人,这么痛快的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陛下陛下,求您饶微臣一命,微臣做牛做马也甘心啊。”张大人跪伏着爬到苏羽天的脚边,苏羽天正自得意,苏景夜却想着把他拽下来。 还没来得及动手,张大人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将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向苏羽天。苏羽天惊慌之时侧身躲过,又一脚将张大人踹了出去。 议事殿的大门正好在张大人的右手边,这一脚将他踹到了门口,张大人爬起就往外跑。外面的兵士要么在收拾东西,要么手上有俘虏,张大人求生之际跑得飞快,竟无人敢上她。 “果然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连这种伎俩都看不出。”南阳王嘲笑不已,苏羽天掉了面子,站起来一拍椅子扶手,“将南洋王给我带下去,把张大人给我捉回来。” “是。”苏景夜应下后,让梁信把南阳王压入天牢,自己亲自去抓张大人。 “皇上息怒。”苏羽天气得攥紧拳头,小权子连忙安抚。 后面有追兵,张大人在这皇宫中慌不择路,一时间竟跑错了方向。皇宫大门在东面,他偏偏往南面跑入了后宫。 这皇宫前边,向皇帝寝宫和上书房,张大人逗走过。但这后宫,他其实很不熟悉。张大人躲在墙角的草丛中,看着路上来往的将士,心里无比着急。 蹲的太久,以至于脚都发麻,张大人一个支持不住,跌坐在地。只是这一跌,却让他发现了墙角隐藏的狗洞。 看这狗洞周围的土壤和小草,像是曾经有人从这爬过。张大人曾听说过后宫yin乱,便大胆猜测,这狗洞是他们的进出之门。 在心里安慰了许久,说服自己生命最重要,张大人鼓足勇气张狗洞里爬进去。 “来人,他好像往这边跑了,带人搜索,每个角落都不许放过。”才刚把整个身子都藏在狗洞里,张大人就听见了外面的谈话。吓得他赶紧用两只脚把自己压出去的草勾回来,将狗洞遮住。 这狗洞又细又窄又长,张大人在里面爬的勉强,四周还有些蜘蛛蚂蚁等小虫子,每每看见都让他不禁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叫出声来,引来追兵。 等到终于从狗洞里出来后,张大人还以为自己重见了天明,不想面前又是一道坚实的屏障。 原来小太监曾告诉江琉玉,他爬出来的狗洞在皇宫南面城墙的草丛里,而整个皇宫除了四方的大门,就只有这一个特别的出口。 江琉玉带兵进入京城的时候,发现城门口以及宫门口守将都已变成了自己人,想着苏景夜已经进去成功救驾。 又记起那小太监说过的狗洞,担心除了小太监还有别人知晓,江琉玉就领着自己的三千人马守在狗洞外,不想真有收获。 “不知哪位大人,别来无恙啊。”江琉玉一脸得意的笑。 第五十九章:庆功宴差池 张大人被她一吓,居然卡在了狗洞中,进也不是出也不是,那感觉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来两个人帮这位大人出来。”江琉玉清了清嗓子,勉强止住笑。 在士兵的帮助下,张大人才顺利脱险。他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衣服,站起身说:“本大人忍辱负重,专门替皇上出来找救兵的。” 若不是知道现状,江琉玉几乎也要被他唬住。看着四周人仿佛放松了警惕,张大人猛地扑上前,想要抓住江琉玉作为人质。 好在江琉玉也是学过几招防狼术的,抬起左脚往他膝盖上一踹,再轻盈的往左一转,灵巧地躲开了攻击。张大人养尊处优了这么久,身体早已僵硬,一时没站住脚,狼狈地扑在地上。 “看来不用问了,来人把他绑起来。”江琉玉骄傲的撇了撇嘴,看着手下士兵把他五花大绑,押着他一起进入皇宫。 议事殿里,苏景夜带人在皇宫各处找遍了,都没看到张大人的身影,苏羽天气的把张大人以前的奏折又摔在地上。 “陛下息怒。”这么大的怒气,苏景夜都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劝慰。 苏羽天不能拿苏景夜撒气,就对着手下的人痛骂:“都是废物,挡不住他逼宫,现在连个人都找不到。” 这时,小权子兴冲冲的从外面跑进来,欢喜的站到苏羽天旁边说:“陛下大喜,兵部尚书被景王妃找到了,” 苏羽天和苏景夜皆是一愣,望向门口,只见江琉玉缓缓走来,后面两个士兵押着张大人跟上。 “臣妇见过陛下。”江琉玉行过礼,转身高兴的拉着苏景夜的手。 苏羽天惊的走下主位,小泉子还在后面收拾散落的奏折。 “景王妃,这张大人你是在何处找到的?”苏羽天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就算不为着张大人逼宫篡位,光平时上朝,张大人屡屡顶撞苏羽天的话,就足够让他恨得牙痒痒。 “是在墙角根的狗洞里找到的。之前有个逃出来报信的小太监,他就是从那出来的。臣妇想着多了这么一个出口,或许张大人会从那走,就在宫外守株待兔了。” 在确认过苏景夜没受伤之后,江琉玉的语气都变得轻快。苏羽天深感大快人心,仰头冷笑几声:“哈哈哈,张大人,你也有今天。” “来人,把他给我同南阳王一起,压入天牢。”苏羽天发泄过心中的怨气,走过来拍了拍苏景夜的肩。“景夜,这次多谢你明日上朝,朕要好好的嘉奖你。” 江琉玉和苏景夜相视一眼,一个拱手,一个福身,“多谢陛下。” 叛军通通被拿下,京城里的各处官员才了解了皇宫中发生的事。苏羽天亲自执笔写下旨意,让太监们拿着手谕去通知各个大臣。 听着传话太监口中阴阳怪气的字句,当初张大人和皇帝相对的时候,那些站中立的官员此时无比胆战心惊,更不说那些跟随张大人脚步的大臣了。 怀着满心的忐忑,几百个官员上朝觐见皇帝,一扫之前的轻蔑,他们恭敬的跪趴在石板地上,吓得腿都有些发软。 苏羽天穿着皇帝袍冷脸坐上龙椅,抬起手沉声喊到:“众卿家平身。” 听话头皇帝好像没有生气,大臣们心里稍安。等他们都站起来,皇帝才发作。 “兵部尚书张大人勾结南阳王,一起举兵谋反,此事你们可知晓?”底下人心中一凉,没有说话。 “自然是不知的,若是有人知晓,便是协助造反。”此话一出,原来跟在张大人背后的许多官员都跪下来,“陛下,臣等真的是不知情啊。” “这几日,张大人连连借口陛下养病,不用上朝,臣下们信以为真,都是被他蒙骗了呀。” 苏羽天听得心头火起,这些人仗着有张大人在背后撑腰,处处打压牵扯其他忠军爱国的大臣,不许任何人进宫探听消息。这些种种以为他不知道吗。 不过,张大人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牵扯甚广。而且法不责众,苏羽天也难追究这些人的过失。 “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自己清楚,朕今日只处置南洋王和张大人两个,若还有窝藏祸心之人,且小心你们的脑袋。” “臣等谨记。”只是跪了这一小会儿,头上就冒出了冷汗。以工部尚书为首的这些人,侥幸逃过一劫,心里却认定苏羽天是怕了他们,低头的表情更是不屑。 转头看向苏景业,苏羽天紧绷的表情也放了下来。“还是多亏景王王智勇双全,救朕于水火。今晚皇宫为你举办一场庆功宴,众卿家可一定要来啊。” “恭喜陛下,恭喜景王。”大臣们都异口同声的祝贺。接下来也没有什么事,皇帝便让众人散朝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皇宫里的庆功宴正在有条不紊的布置着。早上皇帝对苏景夜的态度,众人都看在眼里。 “景王如今的身份,可是水涨船高,不仅平反叛贼,还救了陛下,这朝廷以后的风向怕是要变。”武将与文臣分席,几个罗嗦多话的文臣到齐,便聚在一处嚼舌根。 “谁说不是呢,更何况,景王与陛下还是兄弟。”“可,不是有传言,景王想带王妃一起离开京城吗?” “不过都是说说,这京城如此繁华,景王王又这般地位,如今怎么舍得走?” 这些人正说着,就看见苏景夜带着他的王妃一起过来。二人恩爱的模样,让大臣们的妻子都无比艳羡。 才让江琉玉落了座,苏景夜就被几个文臣簇拥着过去应酬。虽说他们离得不远,但江琉玉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未免有些局促。 男人们拉着景王套关系,夫人们便过来和江琉玉说话讨好。 “见过景王妃,早就听说过王妃大名,只是一直无缘相见。今日一看,我也算明白了,王妃为何如此让景王念念不忘了。如王妃这般的倾城容颜,换作谁都会魂牵梦萦的。” 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自然知道,江琉玉听着心里并不舒服,只是礼貌的微笑看着说话的人。 那人十分自来熟地坐在江琉玉身边,拉着她的手不断夸奖。“王妃还不认识我,我家官人是参知政事乔斋。” “原来是乔夫人。”江琉玉脸上的笑已经十分敷衍,偏偏乔夫人没看出来。 “一看王妃就不是那种拘泥于规矩的人,这皇宫内的宴席就是如此严肃,王妃若是觉得闷了,以后可以找我说说话,我也不是喜欢规矩的人。” 一听这话,江琉玉仿佛找到了知音,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乔夫人如此说,那我也只好打扰了。” 不多时,苏羽天走过来,大盛和夫人们都回到自己位子上。苏景夜回来时,看到乔夫人离开,小声询问道:“这是乔家的夫人?” “嗯,他和其他夫人还挺不一样的,我跟她也说的来。”江琉玉点点头。苏景夜与那些官员相交甚浅,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那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 今日是给景王的庆功宴,一同去剿灭南阳王的陈校尉和李副将,今日都有些喝多了,摇摇晃晃的互相勾肩搭背站起来。二人位子离的远,皇帝也没有多计较。 二人一开始本只是在说胡话,冲着旁边人炫耀自己的功绩。又不知是谁挑起的话头,李副将挺直了背,大声说道:“你们怎么懂得,我可是景王的部下。我们殿下爱民如子,又从不体罚将士,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王爷。” 不想和爱民如子两个词,一般只能用在皇帝身上,你副将的声音又响亮,皇帝远远的都能听见,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陈效卫醉的站都站不稳,还连声附和:“就是,多亏我们王爷用兵如神,才能把叛军一举拿下。恐怕这世上就没有王爷征战不赢的地方。” 苏景夜被那些人灌的也有些迷糊,听着他们的话酒却吓醒了一半。他忙站起来向苏羽天告罪:“陛下,陈校尉和李副将只是酒后胡言,请陛下不要当真。” 话说的诚恳,但脸上因为喝酒的缘故绯红一片,眼神迷离,苏羽天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挑衅。 “无事,朕自然不会和两个酒鬼计较。”他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苏羽天身边的小权子却把这冷哼的声音听在耳朵里。 小权子在心里为苏景夜默哀,江琉玉没有喝酒,看着苏景夜和皇帝二人之间的对话,心里十分担心。其他看戏的大船见此情形,也不知心里作何想法,各怀鬼胎。 心惊胆战的捱过庆功宴,江琉玉扶着脚步蹒跚的苏景夜回房间。苏景夜满身酒气倒在床江琉玉,她便命人给他送来热水和醒酒汤。 苏景夜一把把江琉玉拉过来,抱在怀里,嘴里还在不断嘟囔着:“琉玉,我立了功,以后皇帝就更没有理由对付我了,我们也终于可以自在过自己的日子了。” 第六十章:南阳王被劫 原来他醉成这般模样,心里还想着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江琉玉心中一阵感动。亲手给苏景夜擦了脸,江琉玉又给他喂下醒酒汤,躺了一会儿,他终于恢复了清醒,慢慢坐起来。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苏景夜说着就要来抱她,江琉玉叹息着,推开他的手。“景夜,我有些担心,今晚你们实在有些高兴过头了。” “我知道。”苏景夜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原本我们都是谨小慎微,只是今日多喝了酒,他应该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别说他还是皇上。功高震主,这都是悲剧的开始。”江琉玉拉着他的手,“景夜,以后还是多加小心。” 苏景夜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确实,那我们还是早日离京,远离是非。为他建功,也不过是给自己多一个后路,我也没打算借功炫耀。” “那就好。”江琉玉稍稍放心,伸手为苏景夜揉了揉太阳穴,“你喝醉了酒,先睡吧,我给你按按,能舒服一些。” 一夜平静。 次日晨起,江琉玉为苏景夜穿戴衣服,一边轻声说:“今日过去尽量说的柔和些,哪怕陛下不同意,也不要强求,至少不能惹怒他。” 苏景夜好笑的握住她的手:“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江琉玉叹了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苏景夜轻笑了两声,“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以前敢哭敢闹的性子。” “我哪里在闹了。”江琉玉撅着嘴,揪着他的袖口。苏景夜感忙安抚:“好好好,我是说我还是比较习惯你自由自在的性格。” “你就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吧,操心太多,可是容易老的。”苏景夜只是调笑两句,江琉玉就捏了捏他的鼻子,“老了你陪我一块老。” “好,一块。”苏景夜放下她的手,“不闹了,我真的该走了。” 江琉玉有些怔怔的收回手,跟着苏景夜到门口,马车早已预备好。他小心地提着朝服衣摆踏上去,江琉玉就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马车路过熟悉的街道,在皇宫门口停下。苏景夜才走下来,就有许多大臣围过来打招呼。身边围着的多是文臣,苏景夜与他们并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只是静静听着他们说。 除却文臣这一堆人,旁边的武将也凑在一起讨论什么。 “听说了吗,天牢里的南阳王被人劫走了。” “什么,昨日被擒,今日就被救走,那早朝陛下一定会大发雷霆了。” 苏景夜侧耳听了几句,心里也是十分奇怪。这叛军乱臣,谁有这么大胆子敢从天牢里劫人。 离上朝只有短短一柱香的功夫,天牢被劫狱的事情便传遍了朝中大小官员。武将们无动于衷,文臣都在幸灾乐祸,苏景夜听不惯他们的话,站得远远的。 难道太监传令叫他们进来,苏景叶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苏羽天面色如常,像是还没有得知此事。 “众卿家可有何事要奏?”苏羽天例行惯例的问了一句,殿下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官员们都在互相推诿,让谁去说。 掌管天牢刑罚的是刑部尚书金山,他顺理成章的成为这个上奏之人。 “启禀陛下,昨日天牢失窃,乱臣南阳王他,不知被何人劫走了。”金山胆战心惊的低着头,手中的玉圭几乎盖过脑袋。 大殿里顿时寂静一片,苏羽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混账!”殿上所有人都吓得跪倒。 “连个人都看不住,你们天牢是干什么吃的。”苏羽天发泄过后,重新坐回来,“可有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这,当时夜幕深沉,劫天牢的人又都穿着黑衣,实在认不出来。”金山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身下的这一块青石板砖都要被他捂热了。 “好,真是好。”苏羽天怒极反笑,“堂堂天牢,我朝最坚不可摧的地方,被传的神乎其神,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如今,这么大个人也能弄丢,实在是丢尽历朝历代先帝的脸面!” 牵扯到先祖,众人便可得知他心底到底有多大的怒火。一时间殿上诚惶诚恐,连大气都不敢出。 “更有甚者,连何人劫天牢都不能得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苏羽天捏着拳头几乎就要坐不住。 他看着底下这些花费国库的人,心里就有气,直接站起身,大手一挥:“退朝。金山,给我回去想办法,想不到办法就别来见朕。” “是。”金山苦不堪言的应道。 在大殿上的人全部散尽,苏景夜便赶上去求见皇帝。只是到了上书房门口,小权子把他拦下了。 “王爷不是杂家不放你进去,你也看到了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只怕会迁怒王爷,王爷有事还是下回再来吧。” “小权子,门外可是景王来了?”小权子正劝着,门后苏羽天就开口了。“回皇上的话,正是景王。” “让他进来。”听到苏羽天的话,小权子在心里无奈叹息,把门打开,让苏景夜进去。 进去后,苏景夜行过礼,苏羽天直等把手上最后几个字写完才放下笔抬头看他。 “今日朝上的话,你可听见了,你觉得朕做的可对?” 其实苏景夜上朝时满心想着如何跟苏羽天开口,对于南阳王被人劫走的事,他也听到了一点,只是后面苏羽天所说的话,他就不记得了。 “陛下英明决断,所做的旨意都是正确的。” 苏羽天一听就知道他在蒙混过关,忍不住笑出声来,“朕以为你会跟朕说点别的,而不是这么敷衍。” 苏景夜脸色稍变,正要解释,就看见苏羽天站起身走过来。 “你看这朝堂上,朕连一个有用之人都没有,朕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是孤家寡人。”苏羽天叹息两句。苏景夜不知他打着什么算盘,没有接话。 苏羽天拍了拍苏景夜的肩,又把手背到身后:“若是人人都能像你这般尽心尽责,朕也不必如此忧虑了。” 他的话里话外都是想让苏景夜留下帮忙调查,但苏景夜又答应了江琉玉,两相压力之下,只得折中回答。 “陛下以后,一定会遇到如管仲这般能人贤臣,臣粗陋鄙质,陛下有需要,臣也定当尽心竭力。”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苏羽天勉强的笑笑:“想来朕以后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到时候景夜可不要推脱。” 苏景夜心下为难,也是勉强答应。 也不知这消息如何传播的这么快,早上皇帝才拒绝了让苏景夜离开,正午之后,许多夫人小姐都得知了。 鉴于苏景夜在朝中的威望,这些夫人小姐想为自家的老爷搭上景王这个靠山,就都纷纷前来拜访景王妃。 江琉玉看着手上的拜帖,又看了看这满堂坐着的夫人小姐,脑子里一团乱麻。她本以为只有乔夫人一个人过来,却没想到乔夫人带了她的闺中好友一起,这下朝中大半官员的正妻都过来了。 才叫人上了茶,江琉玉还没开口,乔夫人就笑着说:“王妃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来随便坐坐。” 这语气俨然她才是这家的主人,江琉玉心中一囧,想找回点场子,就又被另一个人截住了话。 “王妃所用的盖碗,可是井镇窑烧出的。” “是、吧。”这个朝代的瓷器种类太多,江琉玉实在背不住,只能大致猜测。却尽说话的那个人抿嘴一笑,把茶碗放下。 “怎么了吗?”江琉玉看堂上所有的人都不再吃茶,愣愣的问道。强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柔声回答:“王妃有所不知。” “我们京城好茶道,对茶具茶叶的要求十分严格。这井镇窑烧出的瓷器,面相粗陋且有一股土味,若用来奉茶,岂不糟蹋了好茶叶。所以我们吃茶一般只用官窑烧制的茶具。” “穷人家不挑剔,这井镇窑的瓷器,通常都是给下人们使用的。”方才第一个放下茶碗的人,此时淡笑着扭头看向江琉玉。 “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江琉玉面色大郝。其实在她看来,这些瓷器只不过是上釉的区别,至于会吃出土味,这恐怕是心理作用。 江琉玉一面感叹着古代的资本主义世界这么奢华,一面也为自己的不了解,有些难为情。 看着江琉玉像是失了面子,微微低着头,乔夫人和她坐的最近,忙熟络的拉住她的手:“这些规矩也是我们从小学习,才能烂熟于心的,王妃自小在山间田野长大,初入京城,难免会不了解。” “就是,那山间规矩少,王妃又偏好质朴,定然是一切从简。只是到了京城,还请王妃入乡随俗。”几个夫人连声附和。 “好在今日只是我们几个,能理解王妃的难处,若日后换了旁人,怕是会被贻笑大方。” 被这么多人围着劝说,江琉玉有些喘不过气,“只怕要学会,很难。” 第六十一章:乔夫人贿赂 第六十一章:乔夫人贿赂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几个夫人一听江琉玉如此说话,顿时又叽叽喳喳多嘴起来。“王妃既为景王正妃,礼当学会这些礼仪规矩,待日后学了宫里的规矩,只怕那还要麻烦。” 江琉玉听的十分无奈:“我也没说不学。”她日后是要和苏景夜一起离开京城的,学这么多规矩做什么。更何况,这都是些华而不实,只充面子好看的规矩。 “好了,大家就先别吵了。”乔夫人出面,抵挡了这些人的一部分语言攻击。让这些夫人成功安静下来,江琉玉感激的看着她。 乔夫人淡然一笑:“这些礼仪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王妃若想学,我们一定倾囊教授。” “正是,方才我等说话有些唐突,还请王妃见谅,只是确实是为王妃好。”这些夫人安静下来倒也没有刚才那么讨人厌烦。 江琉玉扬起礼貌的笑容:“那就有劳各位夫人赐教了。” 那日她的话,不过客气应付,却被这些夫人当了真,凡有个什么空闲,就来邀请江琉玉出去做客,或者结伴来王府说话。 若只是简单的串门做客,她倒也不嫌热闹,只是凡江琉玉在场,夫人们就告诉她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还一道纠正她吃饭走路的姿势。 每日里应酬不停,江琉玉简直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被容嬷嬷调教的小燕子。好在江琉玉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只要面上做的过得去,夫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这样被人揪着指导了几日,江琉玉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白日里坐着,都有些强制自己用所学的姿势,中规中矩的坐在位子上。 只是这么坐着确实太累,她便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才走到门口,就看见乔夫人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拎箱子的丫鬟。 “王妃学习的很快,瞧着莲步轻移的姿态,一点儿也不比我们这些苦练多年的人差。” 乔夫人夸的她红了脸,江琉玉有些羞涩的捂着脸:“这才学了几日,哪有这么好,是乔夫人过奖了。” 乔夫人笑着与她携手走到前厅,这次江琉玉特地叫人选了一套官窑上茶。乔夫人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浅尝一口,就放下杯子。 “我也许久没见王妃了,特意带了些礼物过来,还请王妃笑纳。” 她招手让身后的丫鬟们出来,丫鬟把东西放下后打开,江琉玉好奇地凑上前看,不禁瞪大了眼睛。箱子里摆放着两套头面,样式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件都十分精美细巧。 她情不自禁拿起一只镶红宝石玉枝金钗,我在手里爱不释手。“这个好漂亮。” “王妃喜欢就好。”乔夫人过来接过金钗,给江琉玉带上。又后退两步,连连称赞,“正相配,王妃把这套头面戴全了一定更加光彩夺目。” 有着结婚带过两次凤冠体验的江琉玉,这次十分坚决切委婉拒绝了将整套头面带上。略微掂了一掂这头冠的重量,江琉玉有些为难。 “光这一只头冠就如此沉重,两套头面,想必让乔夫人破费不少吧。”江琉玉恋恋不舍地把头上金钗取下放回原处,“无功不受禄,夫人还是把东西带回去吧。” “不算破费,这本是我嫁妆里的两套头面,因为放的时间久了,有些破损才叫人去修好,现在也没有当初那么值钱了。”乔夫人摸了一把头冠上的流苏。 “本想着我与王妃相见如故,便想修好了之后赠于王妃,聊表我的结交之意。若王妃嫌弃的话,我也不敢再来讨扰王妃了。” 见她说的恳切,江琉玉有些不忍,毕竟来到京城,乔夫人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想了一想,江琉玉还是决定把东西收下。 “夫人的一片心意,我怎么会嫌弃,改日我也备上一份礼,亲自送到乔夫人府上。” 说着江琉玉要把盖子合上,自己拎出去,乔夫人赶紧拉住她的手:“这些粗活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今日我来,是想请王妃出去一道有湖,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不过搬两套头面算什么粗活,这头冠再重,也只是在头上感觉到分量,江琉玉自信她还是拎的动的。但乔夫人邀请她游湖的盛情难却,江琉玉便把东西放下了。 “出门散心也好,有劳乔夫人为我多介绍这京城美景了。” 说吧,二人便一同离开,而王府里负责把头面拎回江琉玉、房间的丫鬟,却明显感受到箱子里出乎意料的重量。 今日游湖倒是没有多的夫人相陪,江琉玉也算自在了一回。乔夫人对她像是看小孩一样,总是微笑着用目光注视着她,任由江琉玉在船上胡闹。 江琉玉以为乔夫人是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家里姐妹的身影,便把鱼杆递过去,邀请她一起到船头钓鱼。 乔夫人推手婉拒:“王妃自己玩吧,我已经过了胡闹的年纪了。” 见她确实没有过来的意思,江琉玉只好自己和带着丫头们玩。 等到日落西山,苏景夜都已在王府坐着,江琉玉才叫人拎着两桶鱼回来。 “你去哪儿了?这时候才回来。”看着江琉玉脸上的笑,苏景夜也很高兴,并没有责怪她。 “我和乔夫人去游湖了,这都是我钓到的鱼。”江琉玉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桶,“对了,你吃饭了没?” “没有,在等你。”苏景夜拉着她的手,“回房间吃饭吧,玩一天你不饿吗。” “好。”回来京城这么久,江琉玉还是头一回笑得这么开心。 下人们把早就备好的晚饭送到他们俩的房间,江琉玉吃了一阵,忽然想起来。“对了,乔夫人还送了我一套头面,我给你看看,很漂亮的。” 说着她就去自己梳妆台上拿,本想把箱子拿起来,却滑了手。 “唉?”江琉玉满心疑惑,苏景夜也过来看看。“这么小的头面,怎么用得着这么大的箱子?” 苏景夜瞧这不对劲,伸手进去敲了敲,就听见头面下的木板是空响。他脸色一变,赶紧把头面小心的取出来,再把底下木板打开,原来箱子的最底层摆满了金子。 “这,她居然藏东西在这里头。”江琉玉惊得捂住嘴。看这金子的数量,少说可以兑几百两的白银,若是被人发现,这就是贪污的大罪。 “没关系,我这就去把东西还回去。”苏景夜脸色凝重的把东西放回原位。转过身一看,江琉玉自责的站在身后,双手紧紧揪着手帕。 苏景夜揉了揉她的脸,“不要怕,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 说罢,苏景夜就推门出去,江琉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如刀绞。 苏景夜骑着马,在大街上漏液奔袭。参知政事的府上,乔夫人正在向乔斋诉说自己今天的丰功伟绩。 “官人不知道,景王妃那个傻子,我说头面是我的嫁妆,她居然就信了,丝毫没有怀疑。”乔夫人得意的笑了几声,“官人叫我送去的金子,全都放在那头面的底下了。” “娘子果然是志敏过人,不减当年。”乔斋当初就是看上乔夫人的小计谋,才特意求娶她做自己的正房娘子。 而乔丹这些年那了无数小妾通房,乔夫人为了抓住他的心,只能想法为他办事。车队同床异梦的夫妻,心里可怀鬼胎。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一声嘈杂。 “你不能进去。”门外的黑暗中一个人正快步向这走来,乔家的小厮拿着木棍,却不敢打上去。 乔斋定睛一看,那人已经走到跟前。“原来是景王爷,下官有失远应,还请恕罪。” 在往下一瞧,苏景夜手里还拎着两个箱子,样式格外眼熟。见乔斋看过来,乔夫人心中不由一跳。 “不知王爷深夜来访,所为何事。下官府上此时本该闭门不见客的,若没什么要紧之事,王爷不如明日再来细说。”乔斋说着就想请苏景夜离开,苏景夜抢先一步把箱子放在桌上。 “只是一件小事,耽误不了乔大人多少时间。”苏景夜不和他废话,直接把箱子打开,并把箱子的隔层也一并取出。 “贵夫人今日送给拙荆的礼物实在太过贵重,本王特来归还。” “王爷这是说笑了,这不是我府上的东西。”乔斋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如王爷所说,这礼物太过贵重,下官也不敢要。” “东西不认得,这箱子的样式,可是只有你府上才会有的,乔大人当作何解释。”乔斋这个老奸巨滑的,三言两语就想把贪污纳贿的事推到苏景夜身上,可惜他根本不吃这一套。 “样式虽是我府上独有,但东西别人也能仿造出来,王爷可不要错怪好人。”苏景夜一听,心头不由冷笑。 小腹夫担忧的看着二人,乔斋都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无力,坐回位子上,试图找些底气。 苏景夜弯起嘴角,不客气的说:“若乔大人不承认,那本王就只有将此物献给陛下,由陛下去调查。” 第六十二章:乔夫人报复 “若陛下查明真相,那结果可不是像本王把东西送回来这么简单了。”这话的意思,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苏景夜也不和他客气,提衣一坐在旁边的位子上。堂上顿时安静一片,就等谁按耐不住。 “老爷,”乔夫人刚想说话,小斋就站了起来,“王爷既然如此客气,那下官也不能不要脸面,此事是贱内行事不当,还望王爷恕罪。” “官人你……”见乔斋想也不想地把她推出来做挡箭牌,乔夫人心也凉了一半。 “既然乔大人承认了,那东西本王就放在这儿,还望乔大人好好管束自己的后院。”苏景业轻蔑地看了眼这对演戏的夫妻,挥手上送她出门的小厮退下,自己一个人离开。 本还微笑着看苏景夜离开的乔斋,顿时变了脸面,恶狠狠地盯着乔夫人。 “看看你做的好事,差点把我害惨了。”说着,乔斋狠狠地扇了乔夫人一巴掌。 求夫人捂着脸,满心委屈:“官人,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能过河拆桥?这景王会发现箱子里的隔层,妾身也没有想到。” “官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下回我一定能办好。”乔夫让可怜兮兮的揪着乔斋的袖子,乔斋冷笑着甩掉她的手。 “哼,早就知道你们妇人办不成什么大事,我也不再指望你替我做什么。只要你不闯祸,我都谢天谢地了,你还是给我老实呆着吧。” 当初求她帮忙的时候,那般低声下气,如今就翻脸不认人。还有那景王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看着呆呆傻傻,居然也有这般心机,真是人不可貌相。 被这封建主义的三从四德压着的乔夫人,即使心里再恨,也不敢多埋怨乔斋,直把怨气转移向了江琉玉。可怜江琉玉什么也没做,居然被人记恨上。 捂着又红又肿的左脸,乔夫人愤恨地捏紧了拳头,指甲都嵌入肉里。景王妃,我们走着瞧。 为着这次苏景夜差点被蒙上贪污受贿之罪,江琉玉也算看清了乔夫人的真面目。她不禁感叹,在这权力交杂的京城,果然没有几分真心。 怀着这一份后怕和失望,江琉玉这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苏景夜早上还要上操,没有时间陪她,只能轻轻搂住她安慰道:“若是不喜欢,就不要与那些人打交道了。” “和她们来的目的一样,我就算不用替你拉拢别人,至少也不能为你多在朝中树敌。”江琉玉打起精神给他养起一张笑脸,“我会小心的,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是我的麻烦,”苏景夜挑起她的下巴,郑重其事的落下一吻,“你是我的支柱。” 被他如此温柔以待,江琉玉愣了一愣,感觉心里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目送苏景夜去上朝后,江琉玉伸直了腰背,刚想回去亲自下厨,等着中午给苏景夜做一顿好吃的,就看见门外跑来一个送信的。 送信的小思穿着乔家标记的衣服,江琉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展开一看,原来是乔夫人邀请京城中的各位夫人先去品茶。 “我家夫人说了,希望王妃能来赴约,也好表达一丝歉意。”小思快速的平息了急促的呼吸声,眼神希冀地看着江琉玉。 他居然还有脸提?。江琉玉不禁嗤笑,“你家夫人的道歉我可受不起。” 小厮眼底的光顿时熄灭,他猛地跪倒在地:“王妃还是去吧,不过是喝杯茶而已。都说王妃心地善良,若小的请不来您,回去定是会被主人家责骂的。” 这是翻脸就给她扣上高帽子了,倘若江琉玉不肯去,岂不证实了她是个恶毒的人。 看着这个小厮实在可怜,江琉玉觉得做错事的明明是乔夫人,自己才是受害者,要是不敢去,岂不是叫她以为自己怕了她。 “你先起来吧,我更衣后就去府上叨扰。”听到这话,小厮仿佛获新生,连连磕头。“多谢王妃,多谢王妃救小的一命。” 想着自己一时心软,居然答应了赴约,江琉玉站在乔府门口,此刻无比后悔。 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侍女小云就扯了扯江琉玉的袖子。“王妃,醒醒。”江琉玉疑惑的看过去,原来乔夫人亲自到门口迎接了。 “哎呀,王妃来的正是时候,快请进来吧。”看乔夫人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道歉的意思。江琉玉本来想着要不要给她一次机会,现在却是彻底死心了。 “乔夫人不必如此熟络,你我品级有别,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按这个时代的品级划分,王妃属于正一品夫人,而参知政事乔斋也不过是个从二品的小官,乔夫人的品级就更低了。 享受了一把等级压人的感觉,江琉玉心里无比痛快,特意看了一下乔夫人脸色的变化。果然乔夫人脸顿时就搭下来。但它到底是管家的正式大娘子,这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修炼的十分炉火纯青。 江琉玉亲眼看着她脸上肌肉都僵了,却依然扬着笑脸:“是我唐突了,王妃赎罪,快请里面坐吧。” 乔家的院子设计的还挺清新别致,走过一段流觞曲水的竹廊,就到了夫人们品茶的凉棚下。才走到地方,江琉玉不禁瞪大了眼。 原来这次过来的夫人,除了出身文官之家,其余多数是郡王勋爵的娘子,每一个品级都比乔夫人高,只比江琉玉略低一点。 原来苏家当初夺天下时,靠的是武将兵权,因此,破格封勋爵的多为苏家家臣。但苏家坐稳江山后,开始忌惮武将会否如他当初一般与他争夺帝位。 之后历朝历代不断剥削武将的地位,并推崇文官清流。现在剩下的几家郡王勋爵,也不过是琼枝末节有个空架子罢了,所以勋爵娘子们,才会连从二品的参知政事夫人也要结交讨好。 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大致原因后,江琉玉不禁感叹帝王家无情。但现在容不得她可怜别人,乔夫人已命人抬上一张茶几。 茶几上摆着一整套茶具,江琉玉看着虽然眼熟,但却没学过该怎么使用。 “在座的各家娘子,无人不是烹茶煮水的个中好手,今日品茶,便请夫人们尝尝别人所作的茶,大家各自取长补短,岂不好?”乔夫人一说,在场的所有娘子没有不应的。 江琉玉心头一惊,总算知道乔夫人为何非要她过来赴约了,这是设了个圈套,想看她出丑。 各位优雅的夫人轮流经手过一道做茶的工序,到了江琉玉这里时,却停了下来。 众夫人都看过来,江琉玉局促了一会儿,索性放开大胆说:“对不住各位夫人,我不会。” 这话一出,夫人们的眼神顿时鄙视起来。“还是个王妃呢,连做茶都不会。” “就是,也没想到景王爷拒绝了安宁郡主,却看上这么个山野丫头。” 众夫人说的小声,但也没刻意隐藏,这些话一句不落的落入江琉玉耳中。江琉玉听的心里难受,又不好就走,手上拿着茶洗,动也不是,放也不是。 忽然一双洁白的玉手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京城多做的是南方茶式,程序复杂,王妃可能学的是北方茶式,自然不习惯我们的茶具。” 江琉玉看过去,原来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年轻妇人。不人肤色白皙,眉眼柔和,一看就十分和蔼可亲, “原来是新任的兵部尚书,李家大娘子啊,李娘子难得动手做茶,这下我们可有口福了。”妇人在这群贵妇中的风声,看起来不错,每个人和她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 李娘子淡淡的笑了笑,江琉玉感激的看着她,小声说道:“多谢李娘子替我解围。” “景王妃客气了,你我都是武将之妻,理当互相扶持。”李娘子一边小声说,一边进行着手上的动作。 江琉玉看得惊讶,这才是做茶做惯的,手中茶洗速度那么快,居然没有一滴淌出来。乔夫人本就想让江琉玉出丑,如今有人解围,叫她如何肯答应。 “既如此,北方茶式我们还没尝试过,景王妃何时能让我们见识一下呀。” 为着昨天的事,江琉玉就已经对乔夫人很不爽,如今她咄咄逼人,穷追不舍,更加剧了江琉玉心中的厌恶。 “王妃是何种身份,怎么能随便为我们做茶呢?”李娘子轻轻一句就把这话推掉。她把自己手中的杯子举起,里面是刚做好的鲜茶。 “北方茶式多偏甜,我们也不可能喝的惯。还是请各位尝尝我的手艺吧。” 江琉玉就站在李娘子旁边,对于杯子里的鲜茶,她最有发言权。且不说茶汤浓密恰到好处,搅拌后的余韵也不能改变半分,就是那股清香,也足以叫人不饮自醉。 “李娘子的茶艺如此精纯,真是叫人羡慕不已。”江琉玉发自内心的夸赞一声,让旁人对于她不懂制茶的嫌弃也淡了几分。 第六十三章:李娘子宴请 “那是自然,李家娘子的手艺,可是从闺阁中就出了名的好。”为着这一份相同的审美,江琉玉与周围人的相处竟开始和谐起来。 “当年京城中竞选茶仙子,未出阁的李娘子就一举夺魁,只可惜以后再没举办过。” 没想到这样平易近人的李娘子竟如此深藏不露,江琉玉打从心眼里佩服。要从小学习京城里复杂的规矩,已经非常不容易,还要学会这样磨牙的做茶功夫,江琉玉自认自己是难学会了。 “不过是我做茶的功夫比别人多费了些,勤能补拙罢了。倘若这些年依然竞选茶仙子,想必我也未必会再中选了。” 比你厉害的人还比你谦虚,江琉玉开始好奇乔夫人会是怎样的感想。再一看乔夫人嫌弃的皱了皱眉,江琉玉就知道她没有任何反省。 这品茶未免太过枯燥无味,但唯一的好处,就是让江琉玉认识到了新的朋友。等到众夫人跟李娘子都告别后,江琉玉才走到她跟前。 “今日真的是多谢李娘子,不然我家王爷的脸也要被我丢尽了。”江琉玉自嘲的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苏景夜不会怪她,但江琉玉心里始终会有些膈应。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凭着王爷对王妃的这般深情,他绝对是不忍王妃受人闲语的。”李娘子说话的声音依旧那么柔和,“其实,如王爷与王妃这般伉俪情深,早让京城所有娘子羡慕了。” 这话确实,京城里多是利益致使的婚姻,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相比之下,江琉玉绝对是最幸福的。想起送与她这份幸福的苏景夜,江琉玉的心里就一阵甜蜜。 “不过王妃真要谢我,我还有件事要麻烦王妃。” 江琉玉立马回神:“李娘子请说。” “我家官人新任兵部尚书,与朝中各大人关系都不深。我便想着明日借赏花的由头,邀请各大人的娘子来府上一叙,还请王妃能来捧场,使得宴上也不至于冷清。” “可是我也不懂如何应酬,”李娘子一面说,一面拿眼神盯着江琉玉,江琉玉被她看的没法,只得应下,“好吧,李娘子头回向我开口,我自当前去助你一臂之力。” “真是多谢王妃了。”几句话绕下来,感谢的人反倒变成了李娘子,江琉玉更觉得自己欠了人情,没有任何怀疑就应下了她的邀约。 次日清晨,已有几个夫人应邀早早的来到兵部尚书的家里,李娘子刚叫下人把东西准备好,就急忙热情的迎上来。 “顾夫人,还有永郡王娘子,你们来的也太早了,快请里边坐。” 顾夫人原是工部尚书顾善的填房,故善一直与李家交好,顾夫人因此也格外重视李娘子的邀约。而永郡王裴永,咋是朝中唯一一个破格封爵的文臣。 永郡王娘子因此眼高于顶,与人交际,只看人说话是否能让她听着顺耳。而李娘子不知用了何种方法,与永郡王娘子,不过见了几面,就好如闺蜜。 “郡王娘子这肚子里的小郡王,也该时候出世了吧。”李娘子慈爱的摸了摸郡王娘子的肚皮,郡王娘子又是自豪又是幸福的笑笑:“快了,大夫说估计下个月就能临盆了。” “郡王娘子真是好福气,郡王与娘子伉俪情深,后院只有两个同房,这若生出的是个儿子,郡王的爵位便有人承袭了。”顾夫人满眼都是羡慕。 “那是自然,我这肚子里绝对是位小郡王。”郡王娘子得意的弯了弯嘴角,“只是昨日在乔家,头一回见到这么不懂规矩的王妃,倒吓得我回去肚子疼了半天。” “据说景王妃是景王从山林间捡回来的野丫头,为人最是粗鄙,郡王娘子可没有吓坏了吧?”顾夫人关心一句,郡王娘子就叹一口气。 “好在只是茶喝多了胀气,要我的孩子真出什么事,我还无处找人诉苦。” “这就是麻雀,就算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顾夫人眼神鄙夷,“看她昨日那刻意模仿出的步态,如此笨拙,是个正经家的大娘子都看不过去。” 说着,顾夫人就拉着李娘子,“就是你还替她解围,说不是她一出场就已叫人笑掉大牙了。” “我也是看她从山林里头次来到如此繁华的京城,可怜她而已,再怎么着也不能叫它浪费了乔夫人的好茶。”李娘子站起身,“我去外头看看,她应该也是时候过来了。” “谁?你又叫了景王飞过来?”郡王娘子不禁皱着眉头,“再看她那无礼的姿态,我恐怕全身都要不舒服。” “山野之人,最是单纯,岂不方便了我们取乐。”李娘子笑着站起来拍了拍她的手,“你们且坐一会儿,稍后自有好戏。” 李家大门比起精致的乔家院落,显得质朴了不少。江琉玉走下马车,还没进门,李娘子就刚好赶到。 “王妃来的好早,我差点没接上。”李娘子熟络的拉着江琉玉的手,江琉玉弯着眉眼笑道:“李娘子今日客人众多,莫非也要一个个出来相迎吗?” “自是如此,方显诚意啊。王妃请快进去吧。”李娘子颔首,刚要带她进去,门口就有停住一辆马车,李娘子便站住了脚。 “原来是乔夫人,稀客啊。” 一看下来的是乔家夫人,江琉玉脸色顿时就冷了。她很想怪李娘子,为何将乔夫人也请来?但转念一想,李夫人是为了与这些娘子们应酬,估计也不好单独落下乔夫人。 见门口小斯都奇怪地看着她,江琉玉只好忍下,勉强的笑笑,当做没看见,自己先进去了。 李家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假山众多,江琉玉走着走着,差点迷了路。好在你娘子怕他走丢,特意叫了个丫鬟带她过来。 等到邀请的所有夫人全部到齐,时间也快接近正午。李娘子将下人吩咐好,便把安排告诉众夫人。 “今日云多,又有些闷热,坐在屋里未免憋闷的慌,也不便观赏这满园盛开的木槿。我便做主,叫人把席面安排在天井,不知各位娘子觉得如何?” “李娘子玲珑心思,我们又怎会辜负,自当客随主便。”说话的正是与李娘子最为要好的顾夫人。 江琉玉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只细细打量起这个花园。花园中央挖了一个大莲池,周围以各种怪石点缀。除却一些亭台水榭以及池边的柳树,怪石空当处,皆种植了木槿。 这木槿颜色清雅,既无香味也不招虫,就算在外面吃饭,也不会受到蚊虫打扰。江琉玉正看得起劲,不由想过去几步,摘一朵细细观看,却没有注意身边有人经过。 一个拎着木桶的小丫鬟从江琉玉身旁路过,江琉玉一时不查没站住脚,就稍微碰到了小丫鬟。也不知是木桶太大,还是小丫鬟力气太小,木桶脱了手掉在地上,水也被溅出,刚好撒在乔夫人的鞋面上。 乔夫人气的推了小丫鬟一把:“你怎么做事的?没长眼睛吗?” “这,这不关奴婢的事,是后面那位夫人不小心撞了我,水才会撒出来的。”小丫鬟努力为自己辩解,乔夫人探眼一看,嘲讽道:“你可确定了,你身后的那可是景王妃。要得罪她,还不如你自己认罚。” 小丫鬟顿时吓得浑身颤抖:“奴婢认罚,奴婢一时失言,还请景王妃不要怪罪。” 这一唱一和,江琉玉听的心头无名火起,“刚才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她,弄脏了乔夫人的鞋子,我赔你一双便是,不必牵扯其他人。” “王妃不过先前与我有过龃龉,为何要在众人面前落我的脸面?”乔夫人装的可怜,让多数人都信以为真,“要王妃赔我鞋子我自是不敢收的,只请王妃以后不要再针对我。” 乔夫人与人为善,能有什么大事,景王妃未免太过小气,没有度量,以后可得小心不能得罪她。听着周围人的风言风语,江琉玉更是气愤。 “那原是她的过错,”江琉玉刚想解释,李娘子就过来打圆场。“大家的官人同在朝为官,时不时总要相见,若我们之间生了嫌隙,反对官人不好。” “还请王妃看在我的薄面,与乔夫人讲和可好?”李娘子这话像是在征求江琉玉的意见,却与无形中坐实了她的小肚鸡肠。 江琉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十分不理解她为何如此说话。 “不愧是李娘子,就是这般知书达理,还请王妃高抬贵手,免的坏了李娘子的一番心意。”顾夫人也走出来一道劝说。 听着四周悉悉索索的指指点点,江琉玉感受到了来自这群多嘴妇人的最大恶意。 乔夫人表面委屈,实则得意的走到江琉玉面前,“若我有什么得罪王妃的地方,那都是我的无心之时,现在特来求王妃原谅,只是不知王妃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第六十四章:投壶事件 明明是做恶人,却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而周围人都被蒙蔽,帮着一起指责自己。江琉玉实在受不了,转身就想走。 李娘子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她,伏在她耳边悄声说:“这里人这么多,王妃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王爷考虑。” 若不是为了苏景夜,她在看到乔夫人的第一眼就想打道回府,怎么会留在这里,给她机会羞辱自己。 “我知道了,不会走的。”江琉玉叹了口气,好在李娘子今日的宴席是分桌而食,若不然到时候没人与江琉玉同桌,岂不尴尬? 小桌上的菜色还算精致,只是江琉玉心中憋闷,食不知味。待宴席撤下,李娘子又叫人送来了消食的山楂汤。 “饭后无事,不如大家投壶取乐可好?”群主娘子因为怀孕,宴席上的菜不能多吃,一人坐着也无聊,变想拉着其江琉玉人陪江琉玉。 许多夫人受不了郡主娘子的娇养脾气,都不肯搭话,只有李娘子肯附和。 “群主娘子真是好兴致,只是不知你可方便。”李娘子说着,担忧的看了眼郡主娘子的肚子。 “没事,我只是一时贪玩罢了,不如你们投,我在旁看着也好。” 江琉玉听着简直想笑,没想到古代也会有如此奇葩的人,且不说其江琉玉夫人也是同她一般的想法。 但因为江琉玉不耐烦提意见,其江琉玉人不敢提,李娘子便叫人把投壶的东西带上来。 “若只是投壶未免太过无趣,我们不妨玩点新鲜的,也寻个乐子。”说着郡王娘子从自己头上取下一只金钗。 金钗虽然没有什么稀罕,只是这钗上的累丝做的极好,就凭这手艺,这金钗的价值已是翻了几倍。众夫人不禁好奇她想做什么,只见她把金钗放在丫鬟手里的托盘上,然后扶着腰走回来。 “这只金钗,我且作为彩头,哪位夫人最后夺得头彩,我便将金钗送给她。” “一只金钗怕是不够吧!这里这么多娘子夫人,不如大家各自取头上一件首饰作为彩头,也好添点意趣。” 顾夫人说着,先从自己头上取下一只发钗,夫人们也都照做。江琉玉头上戴的朴素,只取下一只简单的珠花,放在一堆金钗玉镯中,显得格外扎眼。 “王妃的这件彩头也未免太过寒酸了吧。”乔夫人看着这人杂手乱的,便趁机跑到江琉玉身边挑刺找茬。江琉玉没有理会她,只看着那投壶的壶口大小,判断自己能不能投中。 “这么多彩头,若是众人挨个争夺的话,也太费时间了,”李娘子大略的数了数,托盘上的物件,竟也有个好几十件。 “不如这样,每人五支箭,看都投出去后能否中十耳,若是刚好,便可将自己的彩头取回,若是不够便留作其他人争夺的彩头,如何?” “五支箭十耳,未免也太多了吧?”顾夫人叹了一句,郡王娘子就嘲笑的接话道:“你这还不明白,李娘子是为了照顾王妃呀。王妃出生乡野,想必也不知道这投壶如何玩吧。” “投壶也简单,不过是图个准头罢了。”李娘子过来向江琉玉解释,“只要能投中壶里或壶旁的侧耳,便都可以计算耳数的,极易上手,王妃可以试试。” 为着李娘子的这番细心解释,江琉玉对她方才话语间帮着别人的事也不计较了,轻轻点了点头,“好吧,只是我还得麻烦李娘子多多提点指教。” “这些好说。”李娘子淡淡一笑,然后转头去安排投壶的次序。 江琉玉前面还有十几个娘子投掷,区区十耳对这些从小玩投壶的娘子来说,确实太过容易了。每个人为了自己的脸面,只用了三只箭便投足耳数,放在托盘上的彩头,顿时少了一半。 看着箭矢从面前飞过去落入壶中,江琉玉感觉还是挺容易的的。这感觉和扔标枪有些神似,她秉气凝神的拿起一支箭,微闭着一只眼睛瞄准壶口,轻轻一投,居然还命中了侧耳。 “王妃好手艺。”李娘子拍手称赞,其余人都嗤之以鼻。江琉玉也是是心里喜悦,没在意其他人是什么样的表情。 再如法炮制的射出第二支箭,此箭却落空了。江琉玉僵了一瞬,李娘子过来拍拍江琉玉的手臂:“没事,还有三箭呢,王妃仔细些便可。” “好。”江琉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仔细瞄准了之后再投,却还是落空。她不信这个邪,接连又拿起了几支,仍是一样的结果。 就在江琉玉还想在世的时候,乔夫人按住了江琉玉的手,“王妃,你这可是第六只箭了,若实在投不中,便算了。您的那只珠花我还是很喜欢的,就请王妃让与我们可好。” 她这哪里是想要珠花,明明是在众人面前落江琉玉的脸子,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江琉玉不懂规矩,投壶不行,百无一用。果然此话一出,众夫人都捂嘴,轻声取笑江琉玉。 “听说还同景王爷一起上过战场的,却连箭都投不准,也是王爷福大命大,没有被她连累。”这话换作旁人自然不敢开口,但说话的是郡王娘子,她倒是是敢怒敢言的。 听着郡王娘子的奚落,江琉玉捏着箭,心头再是愤怒,还是把东西放回去了。李娘子看江琉玉实在为难的样子,便出手替江琉玉投了一箭,一箭便中。 “没想到我这许久不投,手艺还未退步。” 李娘子浅笑着看向乔夫人:“恰好我也喜欢那只珠花,乔夫人刚赢回了自己的彩头,我还没有投过,不如让我先试试可好。” “娘子这百发百中的手艺,与我争夺珠花岂不是有些以势压人。”乔夫人拿手帕捂着嘴轻笑一声,“不如这样,李娘子若能五箭投中二十耳,那娘子所得珠花便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江琉玉投十耳都觉得费劲,更别说二十耳。就算看她刚才的架势不错,江琉玉还是为李娘子担忧,丢面子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怎么好连累别人。 江琉玉扯了扯李娘子的衣袖,“若是不便就算了,不过一只珠花罢了。” 李娘子冲她微笑着摇摇头,素手轻执,轻轻一支箭出去,箭身侧着停靠在壶里,竟是一次十耳。众人都惊讶不已,只有乔夫人看的脸都绿了。 江琉玉欣喜无比,几乎想拍手跳起来,“好厉害。” 旁人的羡慕惊讶丝毫不能影响到她,只见李娘子面色如常,将剩下几箭依次投出去,除却一只落空,其余几箭的耳数加起来,远超过二十。小丫鬟忙把托盘端来,让李娘子拿取。 “恭喜娘子夺彩。” 江琉玉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却不想李娘子接过珠花,竟又给江琉玉重新带回头上。“若是王妃不能夺回自己的彩头,岂不叫人笑话,所幸我不负使命。” 江琉玉的笑脸顿时僵住了,头上的珠花戴也不是,拿下来也不是。李娘子若是将珠花收为己用,或私底下拿给江琉玉,无人知晓,便不会落任何人的口实。 但现在这光明正大的送来,岂不是叫众人连着刚才的事,再一次笑话江琉玉。江琉玉十分不解,像李娘子这样处处为人着想的人,怎么会连这点小心思都想不到。 众目睽睽之下,江琉玉只得收下,“多谢娘子了。” 李娘子浅笑,似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只有顾夫人和郡王娘子都心照不宣地,和她相视一笑。 此时场上也换了别人继续夺彩,仿佛是将方才的事淡忘,但只有她们各自心里清楚,场上大半的人都如出一辙地更加瞧不上江琉玉。 与此同时,皇宫中早朝已下,刑部尚书金山连连告假,只因这几日调查劫狱的人,他仍然没有消息。金山不在,苏羽天就是有气也撒不出。 但现在除了调查,苏羽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准备。他也不再揪着金山不放,等到早朝结束,苏羽天就来寻求苏睿文的意见。 “父皇,我朝可带兵打仗的人确实太少了,打压武将的事,可否就此为止,毕竟守天下,还需要这些人的相助。” 苏睿文叫人设下一桌茶点心,苏羽天就坐在他对面。“重文轻武,乃是我朝历代都得严守的规矩,这乍然一改,势必会激起朝廷动荡。” “儿子也知道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便想徐徐图之。”苏羽天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看看。”苏睿文点了点头,面露满意之色。其实,早在他在位的时候,便想改变现状,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实施。 “儿臣想着开设武考,多选些来自民间的奇人异士。朝中武将大多世袭,享受祖上荫封,做着高官,却连点真材实料也没有。”苏羽天说着,还不忘抒发一些心中的怨气。 “还有便是。以嘉奖景王王护驾有功为由,提升一些武将的品级。父皇以为如何?”苏羽天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第六十五章:文武相争 “你若觉得不错,思忖过后,那便如此做吧。” 苏睿文只微微抿起嘴角,他已然看出苏羽天这想法中的破绽,但想着让年轻人多历练历练,便没有开口提醒。 “多谢父皇。”苏羽天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认可,立时就回寝宫草拟旨意。 苏羽天满怀踌躇壮志,在第二天上朝时将旨意宣布,却没想到受到了朝中绝大部分人的反对。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工部尚书第一个带头反对。顾大人走出队伍,指着旁边一排武将,义正言辞的指责:“陛下,你看看这一群人,一个个徒有武力,对国家社稷没有半点作用。” “就好比上次南阳王起兵叛乱,这群人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却年年空食朝廷那么多粮饷。他们尚不能承达天听,下不能安邦攘内,无功无劳,怎经得起陛下为他们提升品级。” 然后顾大人便跪倒在大殿中央,“求陛下收回成命,不能纵容这帮人。”其他文官见状,也和他一样通通跪下。 苏羽天皱着眉头看向兵部尚书,“李爱卿,你觉得如何?” 李大人垂首敛眸,举着玉圭向苏羽天一拱手:“陛下,顾大人所言有理,臣等不能为陛下分忧,也当不得陛下如此厚爱。” 兵部尚书李大人也是武将出身,如今却不肯为自己讨的好处,苏羽天觉得万分奇怪。苏景夜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苏羽天看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便向他询问。 “景王,你是平此叛乱最大的功臣,朕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 苏羽天的一句话,让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苏景夜身上,苏景夜回过神,走出来,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回陛下的话,微臣觉得此事可行。” “景王殿下虽是皇亲国戚,但官职也隶属武将一行,王爷说赞成,想必多是为了自己考虑吧。”吏部尚书郑大人大人抬起头,瞪着苏景夜。 苏景夜微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很是奇怪自己何时与此人结怨,听得顾大人冷笑一声:“郑大人怕是不知道,不仅如此,景王妃所交好的也都是武将的夫人。” “更有甚者言之,景王妃为了与兵部尚书李大人的夫人交好,还特意参知政事家的乔夫人绝裂了。怕是王爷担心自己王妃在京城里孤立无助,才想着多为武将讨些好处吧。” “原来如此,那王爷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苏景夜被众人群起而攻之,乔斋也来落井下石。 “我的王妃,为何与樵夫人脚裂,想必乔大人心知肚明。”苏景夜转过身,直接看向乔斋,“本王不说,不过是为这一点同朝为官的情面,若是乔大人不依不饶,本王也不介意告知陛下。” “莫非乔爱卿与景王有过龃龉,所为何事?”总算抓到文官的一点小把柄,苏羽天自然不会放过。 “启禀陛下,只不过是女人家的一点口角罢了。”乔斋赶着撇清自己,不再说话。 苏景夜也不耐烦与他继续纠缠,拱手看向苏羽天:“陛下,微臣赞同此事,并不是为了自己。” “陛下,若开设武举,便能从民间选得更多奇人异士,为陛下分忧,戍守边疆,防止外敌与藩王的意图不轨。” “至于提升品级,”苏景夜往左右两边的身后看了一下,抬起头说,“自然是有功者当赏,无功者当雨平常一样。” 祖上荫风已逝,对大多数武将最好的奖赏,若还想要无功受赏,便是绝不可能,因此他们虽不服气,也不敢乱说什么。 苏羽天点点头,又看向兵部尚书,“李爱卿,景王妃与你家交好,你觉得景王说的可对?” 闻言,苏景夜都皱起眉头,而李大人还是一脸平静:“那不过是妇人间的手帕交,微臣,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既然诸位爱卿各执己见,那此时便暂且搁置,容后再议。”苏羽天这话的意思,就是听从了李大人的意见,而苏景夜和文官的两种看法,他都没有表达明确的态度。 其实苏羽天,是发现了文武官员之间深厚的矛盾,所以他才选择延后,以免激怒了更深的冲突。但是他今天这旨意做出,已经让文武官员势同水火。 才出了宫门,文武官员便开始互相冷嘲热讽。苏景夜离开这些人无谓的争斗,一人脱身回府。 才刚走到院子,就有一只断了头的羽箭飞到脚边。苏景夜抬头一看,原来是江琉玉在练习投壶。只是这准头实在不行,壶里只中了两只箭,地上散落了至少几十只。 江琉玉还举着箭,刚要投出去,就看见苏景夜出现在小院,她忙把箭放下迎上去。“你回来了,今天上朝还顺利吗?” “上朝而已,又不是奔赴刑场,你不用这么为我悬心。”一看到江琉玉的脸,苏景夜那紧张的心就放松下来。 他把那只掉在脚边的箭捡起来,走过去搂着江琉玉的肩,笑道:“投壶不是这样玩的,你的姿势不对。” 他搂着江琉玉走到台阶上,让她拿住间自己握着她的手,努力让箭和地下保持一个水平线上,然后轻轻一丢,箭身刚好落入壶中。 江琉玉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间就投进去了,她的嘴角不断上扬,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天呐,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我学了好久,硬是投不中。” “这个只要你手不抖,眼神对准了,然后摆对姿势就能投中了。”苏景夜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 江琉玉手上拨弄着另一只箭的羽毛,撅着嘴嘟囔:“说的简单,我可练了一天了,就是没进去过。” “这个也就讲究一个手感,你练久了就可以了。”苏景夜也拿起一支箭,刚想投出去,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学投壶呢?”江琉玉从小在乡间长大,自然不会知道京城里这样繁琐的玩法,定是有人告诉她。 像玩纸飞机一样,把羽箭放在嘴边哈了口气,江琉玉奋力往外一投,还是没中。羽箭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个啊,是上次李夫人请我们去赏花时,郡王娘子提出的。”江琉玉无奈的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她们多无聊,想到这一种游戏,用自己的首饰当彩头,然后自己把自己的首饰赢回来” 投壶属于君子六艺的一种,京城里长大的小姐,大多从小学习投壶,若是投壶不中,会被嘲笑家里教不好。看江琉玉这样的手艺,怕是当时受到不少嘲笑。 苏景夜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臂,“你若是那日受了委屈,回来大可告诉我,不必强撑到现在。” 江琉玉愣了一下,微微扬起笑脸,“你放心,我没被怎么笑话,李娘子帮了我的忙。” “她与你又没有什么交情,为何会这样帮你?”听到这个称呼,苏景夜觉得有些耳熟。 “李娘子是兵部尚书的夫人,我和他一见如故,她时常帮我说话的。”江琉玉反握住他的手,“像上次投壶的时候,我确实怎么也投不中,最后差点把珠花弄丢了,还是李娘子替我说话,然后跟乔夫人争回来的。” “只是有一件,她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还给我,叫我有些尴尬。不过,像李娘子那么好的人,估计当时只是一时情急,才忘记了避讳其他人。” 江琉玉放开手,又拿起一支羽箭,放在手里颠了颠。 “她若是真想帮你大可以以你的名义把珠花赢回来,又或是她拿到手之后,到晚上走之前再还给你,怎么会当众让你下不来台?”苏景夜越想越奇怪。 “琉玉,你以后还是离她们远一些,这些大宅院里的女人,心里的弯弯绕可多了去了,我怕你到时候会吃亏。” “我知道了。”毕竟也曾看过那么多宅斗宫斗的情节,也不至于会被人骗得多惨吧。江琉玉歪着头想了想,不过就之前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确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昨日陛下才颁出要选拔武官的旨意,结果今日便有重大的消息传来,竟是连一个安稳的晚上也渡不过。 苏景夜还没上朝前就听到许多大臣们在那里窃窃私语,据说是昨日夜半时分,一个武将和史官在勾栏瓦舍处起了口角,武将一怒之下便把史官给打了。 这个武将名唤袁兵,是忠勇侯庶子,因为侯爷嫡子早逝,苏睿文感念忠勇候当年的英勇,便给他这位庶子荫封官职。 而被打的史官王则,是苏羽天在位时,第一个科举中榜的状元。这二人冲突一起,不仅是文官与武官之间的冲突,还牵扯到了苏羽天和苏睿文的脸面。 苏景夜可以预想得到,苏羽天得知这消息时,脸上是怎样的阴沉可怖。时辰一到,小太监出来叫大臣们上朝。 从小太监的表情可以看得出,由于昨晚的事,苏羽天今天心情特别差。武将们一个个战战兢兢,文臣们却是趾高气昂,甩着袖子踏入大殿。 第六十六章:武将受挫 看文臣们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若不是知道昨晚事发突然,苏景夜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 众大臣到大殿内请安起身后,苏羽天成着脸大声问:“何人是袁兵。” “微臣在。”一个身形单薄,却穿着武将朝服的男子从队伍里走出来,跪倒在大殿石板上,此人话语中透露着满满的恐惧。 忠勇侯因为昔日征战时伤了根本,导致自己膝下的几个孩子,也都个个身体虚弱。袁兵虽有个武将的官衔,却是个闲职,连去军队中检兵都不需要。 但正因为如此,袁兵从小饱受家中人宠爱,惯的他无法无天,骄奢淫逸,整日里只知挥霍家业。索性他并未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所以苏睿文即使知道他无能,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念在忠勇侯的面子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此时,坐在龙椅上的是苏羽天,他自然不会再念着什么故人的旧情。苏羽天一看到他出现,就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 “自我朝开国以来,文臣便是清流,连朕都不能随意施以刑罚,你究竟与他有何仇怨,要下手至此。” 袁兵下的身形一抖,但嘴上还是强硬,“微臣只是揍了他一拳而已,并没有下手多狠。” “揍了一拳?”苏羽天冷笑,“人现在正躺在家中养病,连床都下不来,你还不跟朕说实话。”其实他怒袁兵打人的事还是其次,主要恨的是因为此事耽搁了他的大计。 “微臣确实只是打了一拳,他一定是在装病。”袁兵倔强的抬起头。小权子站在龙椅旁边,咳嗽一声,“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袁兵忙垂下头去,苏景夜一向只知此人软弱可欺,没想到也有如此固执的时候。苏羽天看他的反应也觉得是有蹊跷,“那你且说,为何与他争斗。” “陛下,武将鲁莽,做事只凭一腔热血,新科状元才入朝不久,他们如何会有什么恩怨?”一看皇帝要细细追究此事,工部尚书顾大人立时就坐不住了。 “朕在问他,何时要你们来插嘴。”苏羽天紧皱着眉头,感觉自己的皇家威严受到了挑衅,对着这些迂腐的文臣更没有好气。 “是那个王则口出狂言,诋毁我父亲。”袁兵说着,眼眶都红了几分。“他原本只骂我一事无成,绣花枕头,我并未与他计较,后来他却提到了我父亲。” “你且细说来,朕自会为你做主。”忠勇侯袁戟为国征战数十年老来得子,却因为嫡长子的早夭而悲痛致死,整个袁家就只剩袁兵这一个独苗。 苏羽天可以不顾苏睿文与忠勇侯的至深交情,却不能不顾国家忠臣的牺牲。袁兵闻言,感觉积弱多年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他胡言乱语,居然辱骂我父亲是武将一个,鲁莽一生,最后却为了一个儿子而活活逼死了自己,说我父亲是不堪重任,白白辜负了太上皇的盛情。” 袁兵虽跪在地上,但背却挺拔,他愤愤地抓着衣边,直把朝服都抓出皱痕。 乔斋见这情形不对,与顾大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走出来,“陛下,这不过是袁公子的一面之词,现在王则还在家躺着,他自然是怎么说都有理的。” “确实如此。”苏羽天心底叹息,“袁兵,就算他真的辱骂忠勇候,自有朕来处置,你还是不能动手。” 袁兵上身微微颤抖,看起来很不服气。看在事出有因,苏羽天对他如此的反应,决定网开一面。 “这样,朕命你待王则醒来后,亲自登门道歉,直到获得原谅为止。至于王则辱骂忠勇侯的事,自会有御史台的人去调查清楚。” “微臣遵旨。”袁兵壮壮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无人知道他内心的悲凉。 此事就这么囫囵地圆过去了,袁兵一步一顿的从皇宫里走出来。今日倒是没有人找苏景夜的麻烦,他正好有时间细细思考一下此事的疑点。 虽说王则是个文弱书生,身体孱弱,但袁兵与他相比,体格好不到哪里去,怎么会一拳打至昏迷?还有便是兵部尚书,今日居然一言未发。 苏景夜抬头看见走在他前面的李大人,主动上去搭话。“李大人好巧啊。” “景王爷,这是出宫的唯一一条路,如何不巧。”李大仁嘴角带着一丝看不懂的微笑。 “听说李大人曾跟忠勇侯上过战场,怎的今日袁家公子蒙冤,你却不为他求情。”苏景夜看不出他内心是怎样的想法,心里觉得他十分危险。 “我们都是陛下的朝臣,怎能为了个人恩怨而左右陛下的判断。”李大人说的冠冕堂皇,只是他的笑,感觉十分嘲讽。 “不瞒王爷,下官早有预料,此事本就会发生。”苏景夜被他那一眼撇的心上不安,李大人继续说道,“不是袁公子,以后也还会有别人,错就错在,陛下为何要重用武将。” 李大仁就是武将出身,如今却随从闻官一起贬低五项,这样自相矛盾,着实令人费解。苏景夜还没来得及问出他有何目的,李大人就已经走出宫门了。 苏景夜出宫门上了马车,刚想回家时,又想到袁兵。此人单纯易被激怒,今日又被判必须向王则道歉,凭他这烈火性子,以及对故去忠勇侯的敬慕,倘若再和王则对上,只怕又要多生事端。 “也罢,今日暂且先不回府,打听一下新科状元王则的府邸,我们过去看看。”苏景夜吩咐完,就坐着闭目养神。先前出宫时和李大人说话费了一点时候,希望还为时不晚。 在京城的西侧,有一座刚刚建成的府邸,正是苏羽天赐给新科状元的宅院。昨晚,王则特地言语激怒袁兵,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中计,还下手这么重。 王则只着里衣躺在小榻上,悠闲的看着窗口笼子里关着的鸟。 “来人,今日有贵客驾临,记得多准备些席面酒水。”小厮殷勤的给他刚捧来一盘水果,刚要脚不沾地的往门外跑,突然站住脚,凑到他面前问:“老爷,是什么贵客需要您这样大张旗鼓的办席面呀。” 王泽撇了他一眼,将一个瓷枕扔过去。“叫你去就快去,少在这里给我废话。” 瓷枕不偏不倚地砸到小厮的额角上,顿时一股鲜血涌出。 “真是晦气。”王泽骂了一句,然后坐起身来,恰好管家从门外进来,赶紧拉着小厮出去,“多做事,少说话,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少在这里惹老爷不高兴。” 王泽冷笑一声,管家微微弓着身子走到小榻旁边:“老爷一位姓袁的公子,说来拜访您。” 他还没来得及让管家把人带进来,袁兵就自己踏进王则的房间。管家见状,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出去了。 方才那个小厮头上的血,袁兵都看在眼里,他见到王则第一句话便是冷嘲热讽:“你不是被我打的躺在床上都醒不过来吗?虽然还有的这个劲处罚下人。” “我可不如袁公子这么体弱多病,身如扶柳,自然歇息一晚上便好了。”王则弯着一条腿,也不让客人坐下,自己仰着下巴看向袁兵。 “袁公子今日造访所为何事,莫不是为了昨天的鲁莽特地向我来道歉。” 袁兵看着他这副欠扁的样子,心里就十分不痛快,但还是得压着心里的怒气,尽量缓声道:“昨日,在下行事确实过激,希望王公子见谅。” “哈哈哈,”王则闻言,竟然笑得倒在榻上,“昨日在下所言果然应验,可怜忠勇侯奋战一生,生的儿子不会是英年早夭,就是如此的软弱无能。” “你心中若有怨气,冲我一人来即可,别扯上我的父亲和兄长。”袁兵气得怒目瞪着王则,王则却丝毫不惧。 “你是忠勇侯的儿子,看你如此无能,你的父兄又能好到哪去。”王泽下了榻,和他面对面站着。 “你若忍不了,就再打我一拳,你昨日打的地方还没有好,两处伤痕,明日上朝,看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你当我是不敢吗?!”袁兵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手高高举起,却没有落下。 王则脸上挂着挑衅的笑,盯着他那个没有落下的拳头,“色厉内荏,胆小如鼠。” “你!”袁兵愤愤的怒吼一声,拳头情不自禁地就要向王泽脸上招呼过去。只是刚挥到一半,他的拳头就被人握住了。 “袁公子冷静。”苏景夜深深地把他的手掰下来,幸好赶上了。 袁兵头脑清醒了些许,低着头后退一步。苏景夜把他推到座位上坐好,恰好管家让人上茶来了,袁兵猛灌了一口消消火。 “没想到新科状元竟是口吐污秽之言的人,不知此事若让陛下知晓了,他该如何看待王大人。”苏景夜冷冷地看了王则一眼,读书人怎受的起他眼中这饱经杀戮的威严。 只听“咚”的一声,王则竟被他吓得退回到榻上。 第六十七章:袁兵感激 王则被他的眼神吓得半天回不过神,终于惊醒的时候,不由得恼羞成怒。 苏景夜收起了气场,尽量冷静地跟他说话:“袁公子今日是诚心来向你道歉的,希望王大人能够网开一面,毕竟日后同朝为官,每日都会碰上,若是关系就此闹僵了,岂不尴尬。” 袁兵也站了起来,但是表情远没有他一开始来时那么镇静。王则收敛了心神,理了理白色的里衣,然后端正的坐在榻上,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指着袁兵。 “王爷说的好听,但我看袁公子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打算与我和解。” “莫不是我一开始来说的那些话,你都当放屁了吗?”就算不为着他辱骂自己的父兄,光是王则这副态度,就足够让袁兵愤怒。 “王爷你也看见了,袁公子的这番话,我可真没看见他和解的诚意。”王则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 “今天多谢王爷仗义执言,但是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结束,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也不想连累王爷,所以咱们还是先走吧。”袁兵直接背过身,根本不想看到王则那副嘴脸。 “车到山前必有路,陛下圣明,一定能查明真相。”苏景夜过去,拍了拍袁兵的肩,然后又是一记眼刀飞过去。 “我也想奉劝王大人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且行且珍重吧。” 王则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王爷和袁公子慢走,下关就不送了。” 袁兵离开了王则的府邸,跟苏景夜道过别,就直接回家了。苏景夜甚少和王则这样不讲道理、存心找麻烦的人接触,感觉自己没帮上袁兵的忙,心里有些抱歉。 又想着明天上朝时,王则一定会添油加醋的向皇帝参袁兵一本,那自己一定出来替袁兵作证,否则他太过孤立无援。 二人离开后,王则愤怒的把房间里的瓷器都砸了一遍,然后就钻进出书房,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次日上朝,苏羽天还没说什么,王则就步履蹒跚、可怜兮兮的走到大殿中央,然后像是被绊倒一样,摔在地上,话语中略带哭腔。 袁兵对他这娇柔造作的样子很是不屑,但是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容乐观。 “陛下,你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为着前日袁大人殴打微尘的事,陛下判袁大人上门致歉,结果袁大人昨日,来到微臣府邸,并不为了道歉,而是又想对微臣施暴。” 王则哭的气喘,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可怜微臣寒窗苦读数十载,如今却被一届武将欺辱至此。求陛下还微臣一个公道。” “你颠倒黑白,”袁兵忍不住指着他怒骂。 “朝堂之上,岂容你放肆。”王则这时倒是叫的中气十足。 “陛下,昨日之事,微臣也在场。”苏景夜瞅准时间也站了出来。他二人各执一词,如今有第三个和他们关系都不深的人出来,苏羽天自然比较相信他的话。 “那就请景王说说看,昨日的情形。”苏羽天对这事的背后真相很是怀疑,但是王则毕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新科状元,他也不可能自打自脸,所以有些话,不能由他来说。 “昨日,王大人先用言语侮辱、挑衅袁大人,袁大人才会一时恼怒,差点动手,但是被微臣阻止了。”苏景夜尽量用最简便的语言,告诉全大殿上的人。 “并非如王大仁所说,袁大人闯进家中对他施暴。” “王爷可不能为这一己私心包庇他呀,”王则表情一脸痛心,仿佛全殿上的人都欠他的一般,“昨日王爷赶到时,正是袁大人要对我动手的时候,殿下又怎么能知道我们之间说了什么?” “我与袁大人乃至忠勇候都未有过交情,此事陛下也知晓,我又何来私心?”苏景夜丝毫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王大人可听说过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昨日王大人那般身强体壮,声音嘹亮,本王就算站在府邸门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微臣确实是因为袁大人才会受伤的,莫非王爷也想将此事就此掀开吗?”王则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陛下,臣有本启奏。”兵部尚书李大人突然站出来,道让苏景夜十分的惊讶。 “臣要参新科状元王大人,贿赂科举考试官,留恋烟花之地,虐待家中奴仆,且有与宫中内官勾结之嫌。”李大人报出的每一项的罪责,都足够让王则革职查办。 历朝历代虽然推崇文官清流,但却有明令禁止不许文官留宿花街柳巷。而自苏羽天继位以来,来颁布的一条新令,便是家中奴仆,除非签了死契,其余奴仆不得无故打骂。 更别提他这个新科状元有可能是贿赂得来,王则的所作所为,无疑不是在苏羽天脸上抹灰。 苏羽天果然黑了一张脸,“李爱卿可查清了,这几件确有其事?” “王则家中还有贿赂考试官的银票来往账本,虐待家中奴仆,袁大人也亲眼所见过,至于榴莲烟花柳巷,只要派人一问便知。”李大人面上依然是不显山不露水,但所说的话却是一鸣惊人。 李大仁回答得极快,连让他思考狡辩的时间都没有。苏羽天脖子处通红,脸上尽是自嘲和失望的神情。“果然如此,那王泽便不配为我朝官员,袁兵也不算是殴打文臣。” “陛下,且听微臣一言,”苏羽天此刻对他王则是失望透顶,李大人所说的话都是无可辩驳的。他本以为是得了一个心腹,却原来是个奸邪小人。 “你还有何话好说。”苏羽天站起身,“当初殿试,朕的问题只有你一人对答如流,原来是与内官有勾结。” “传朕的旨意,彻查王则背后所犯一切案子,将他的家产一并抄收。”说吧,他就拂袖离去。小权子赶着喊了一句,“退朝。”话音落地,便意味着王则,失去了最后辩解的机会。 曾经趾高气扬的文臣,如今被这变故弄得转不过头脑,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袁兵反正撵到李大人面前道谢,“今日多谢李大人,才能让在下一雪前耻。李大人日后若有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言。在下以父兄起誓,定不推脱。” 苏景夜走到跟前,刚好听他说完这一番话。袁兵看见他,拱手深深鞠了一躬,“也多谢王爷今日替身而出为我作证,在下会一直记得殿下的这份恩情。” “袁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苏景夜说一句,就看向李大人。袁兵见苏景夜似乎有话要同李大人说,便告了声走,离开了。 剩下二人,便一同慢悠悠的踱步往宫外走。“李大人今日又为何肯出手相助呢。” “下官不过是为了国家社稷,以事实说话而已。”李大人淡淡一笑,“只是碰巧助了袁公子一把而已。王爷还是不要想的太多,忧虑太多,非长寿之像。” 走到宫门外,李大人先行上了马车离开。苏景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梁信才驾着马车过来。 “王爷,今日马夫休沐,属下也是此时才知道没人驾车。来晚了,还请王爷恕罪。”梁信把马车停下来,跳下了车,恭恭敬敬地拱手站在他面前。 “你来的时候正好。”苏景夜握住她的肩,附在他耳边悄声吩咐,“你去调查一下袁兵和兵部尚书的关系,我总觉得今日的事有蹊跷。” “是。”梁信悄声应道,然后把手伸过去,朗声道,“王爷请上车,我们即刻回府。” 苏景夜注意了眼四周有没有人在看着这里,然后由梁信搀扶着上了马车。 回去用过午饭,梁信便调查清楚,来书房向苏景夜禀报。 “王爷,兵部尚书与袁大人唯一的关联,就是他曾经在忠勇侯手下当过校尉,后忠勇侯伤心致死,李大人便与袁家再无来往。” “那袁兵也没有联系过他?”苏景夜捻这手上一张薄薄的纸,有些不敢相信。 “获得荫封官职之前,袁大人似乎都不认识兵部尚书。”梁信实话实说。 “从前的关系是一张白纸,倒是方便了他现在涂抹。”苏景夜轻叹一句,梁信没有听懂,“王晔,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苏景夜把手上的纸折起来,“只是觉得,现在开始,袁兵估计就要在李大人的手下做事了。” “能成今天这局面,也算是有因有果。”苏景夜摇头笑笑,忽然抬头看向梁信,“对了,我这几日一直忙着,没时间关心琉玉,你知道她最近在做什么吗?” 梁信不知他是想跟这复杂的局势撇清关系,只是这话题的转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啊,王妃她最近在准备礼物,据说永郡王家的娘子不久前出生,家里正在准备出生礼。王妃这些日子与京城中的各家夫人娘子相处的不错,永郡王也给她送了一张帖子来。” “只是出生礼,那还好。”苏景夜点点头。 第六十八章:宴会风波 苏景夜深知永郡王一家都是眼高于顶,就算给江琉玉送来了帖子,也未必会和她多说几句话。那既然如此,便只是情面上的坐坐,也省了她再被这些夫人娘子嘲笑。 只是他想的太好了,从没预料到永郡王娘子早被某人挑拨的视江琉玉为眼中钉。 在月升日落,星星闪耀的夜晚,江琉玉还在细数明日即将送出去的礼物。 “你觉得这个玉项圈和这个金锁手镯好不好看,小孩子会不会喜欢?”或许是由于结婚了的缘故,江琉玉突然变得母性泛滥,在第一眼看到永郡王家刚出生的小孩子时,顿时戳中了心中的萌点。 “王妃送的礼物再合适不过了,郡王家一定会喜欢的。”小云看屋里光线太暗,又特意点了盏灯过来。 “大人喜欢有什么用,还是要小孩子高兴比较好。”江琉玉在这烛光中,面部的表情尤其柔和。 小云默默的在后面摇摇头,王妃这是被小孩子迷昏了头,忘记了最起码的人情世故。不过好在这里的礼物都是十分拿的出手的,想也不会掉了景王府的颜面。 “王妃,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紧休息吧。” “现在什么时候了?”江琉玉恋恋不舍的把手上小巧的手镯向圈放进箱子里,然后伸手打了个哈欠。 “已经戌时末刻了。”小云把箱子给她关好放在桌上,看了眼旁边的沙漏。 “都这么晚了,是该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看小宝宝呢。”江琉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让小云帮自己稍微收拾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次日大清早,小云还没有来叫她,江琉玉便自己醒来了。选了身最为得体的衣服,头上的发钗珠环也改成了正规的王妃规制。 为了这繁琐的象征自己身份的等级规制,江琉玉在这上面没少受其他夫人的嘲笑。今日收拾妥帖,她倒多了几分王妃的威仪。 江琉玉端着架子走出王府的大门,却在上马车时,脚一滑,差点原形毕露。小云一手拎着箱子,一手要扶着她,也是十分艰难。 在马车上稍稍放松了一下,到了永郡王府的大门后,江琉玉就又要挺直腰背,把双手放在胸前,架着一身繁重的服饰,慢慢走下马车。 应邀而来的其他夫人看到景王府的马车,都不屑与江琉玉一同进去。但江琉玉下车后走的每一步,姿态都极尽端庄,让这些人都觉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也不再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若说起来,江琉玉自是不愿意这样拘着自己,只是今天毕竟是给小孩子的出生礼,自然是希望和和顺顺的。若在今日与人起冲突,不仅极易得罪主人家,对小孩子日后的气运也不好。 深吸了一口气,也方便她继续挺直腰背,江琉玉端着王妃的仪态,缓步走入花厅,既客气又不生分地,和在场的所有上来打招呼的人说话。 永郡王娘子担心江琉玉的粗鄙行为会带坏她的孩子,特地叫了奶娘把孩子带去哄睡觉。郡王娘子心中对江琉玉一直有成见,因此即使她今日的行为再怎么妥帖,娘子也十分的看她不顺眼。 请帖上的宾客陆续到齐,兵部尚书家的李娘子一到花厅,就赶着上来拉着江琉玉的手。“王妃来的好早,我本还想绕路去王府同王妃一起过来,不想王妃先到了。” “我也是念着小孩子可爱,想早点来看看他。李娘子来的也早,我才在这儿坐下,你就来了。”江琉玉因为苏景夜之前的提醒,对于李娘子,她心里也是有些膈应,只是不知她看出自己今日的疏离没有。 “郡王娘子大度,到时候自会把孩子抱出来给我们瞧瞧,王妃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瞧着眼底都泛青了。想必是昨日为了孩子准备礼物而费尽了不少心力吧。” 李娘子一面说着,一面拿手轻轻抚摸着江琉玉的眼底,大拇指上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在江琉玉眼底的皮肤上轻轻划过,让她浑身上下都不禁激起鸡皮疙瘩。 似乎是怕她会假装不小心戳到自己的眼睛,江琉玉赶紧把她的手拿下来,“多谢李娘子关心,我以后一定注意。” 李娘子就势握住她的手,淡淡的微笑道:“王妃记得就好,你年纪还轻,更应该要好好保养。” “也不是人人都能像李娘子身体这样好,保养的同十几岁的少女一般。”李娘子还是同之前一般的样子,对别人无微不至,只是江琉玉现在,却有一种自己被人左右的无力感。 郡王娘子站在侧门口,冷眼看着李娘子如何戏耍江琉玉。不过今日是她孩子的接生礼,郡王娘子也不希望出什么差错,便暂且容忍江琉玉的不知礼数。 花厅里摆了好几大桌子的席面,江琉玉为着身份的缘故,理所当然和最高品级的夫人们坐在一起。只是,这些夫人品级越高,所守的行为规矩就越严苛,江琉玉这几日速成的礼数在她们面前还不够看的。 为了不致失礼,江琉玉便只低头吃菜不说话,只想着宴会结束后能多逗一逗刚出生的小郡王。和江琉玉同桌吃饭的,多是侯爵勋爵家的娘子,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做的无可挑剔,但是思想却还是和普通女人一样八卦。 “景王妃,听说你与兵部尚书家的李娘子交好,可是如此?”这些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了她的身上。江琉玉不禁一愣,条件反射的微笑回答:“确实,怎么了吗?” “李娘子家教甚严,规矩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好,王妃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向她多多请教。” 闻言,江琉玉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而其他人却像没发现似的,继续自说自话。 “没说是王妃,哪怕就是街头卖艺的女子,想要学规矩,李娘子都是肯尽心教授的。” “上次我就亲眼所见,一个柳巷里弹琴卖艺为生的姑娘,在那大街上拦着李娘子地轿撵,就是想请李娘子做他的师傅。你们说换了谁能受得了,只有李娘子还客客气气的和那姑娘约了时间。” 不去理会其他人对自己的编排,江琉玉只注意到她们口中提到的李娘子事迹。听见众人口中的李娘子如此随和,江琉玉对李娘子的印象,又改变了不少。 众人用过饭后,又坐了一会儿,等着日头下去了一点,郡王娘子才把刚出世的小郡王带出来。 江琉玉的位置站在最前面,郡王娘子想避开她也做不到,只是抱着孩子,尽量往别的夫人方向凑。 “真可爱。”江琉玉握着小郡王稚嫩的手掌,爱不释手。但后面还有许多夫人也看着,她只得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 可爱的孩子,总是能激起女人们内心中最纯真的爱,那些夫人们都忍不住往小郡王的脸上摸去。只是小孩子皮肤太过娇嫩,被她们这样轮流摸过一遍,已经开始隐隐泛红。 江琉玉看在眼里有些心疼,等到郡王娘子打算把孩子从侧门再抱回去的时候,她赶紧迎了上去。 “郡王娘子留步。”其他夫人看过孩子后,都聚在一起说话,或是游览郡王府的花园,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 郡王娘子微不可查的皱着眉,勉强扬起嘴角:“景王妃有什么事吗?” “孩子皮肤柔嫩,以后最好不要让人这样在他脸上揉搓。”江琉玉说着,从袖子里取出想偷偷交给郡王娘子的玉芝膏。“这个你每次给孩子涂上一点,能缓解一下。” 玉芝膏被装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瓷瓶里,看着十分的平凡。郡王娘子嫌弃的接过手,还没说话,却看见李娘子向这走了过来。 “王妃和郡王娘子在这呀,怪道我们没有看到你们呢。”李娘子一边摇着团扇,一面顺手拿过郡王娘子手上的小瓷瓶。“这是什么?” 刚才李娘子好像在和别人说话,现在突然离开,其他几位夫人都渐渐往这边聚过来。江琉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李娘子毫不在意的把瓷瓶打开,嗅了嗅瓶子里的气味,“原来这就是王妃曾经经营的玉芝膏,闻起来,气味果然独特。” 玉芝膏虽然也在京城各地售卖过,但是毕竟不属于奢侈品,即使效用再好,这些夫人们也都不放在眼里。 “玉芝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王妃居然也好意思送出来。”顾夫人假装已经收敛了声音,但是还是吼得众人皆知。 “景王府里应该也不缺银子吧,王妃居然节俭至此。”在这种宴会上,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热闹的人。顾夫人带头调侃,自然有人跟风,而且仗着人多声音杂,也放心自己不会被查出来。 江琉玉被众人调笑,连带着郡王娘子这个主人也没了颜面。郡王娘子从李娘子的手中把玉之膏拿回来,面向江琉玉的笑,有些咬牙切齿,“还是多谢王妃,特意给我带来。礼物不分贵贱,心意到了就好。” 第六十九章:群起而攻之 “郡王妃,不要误会,我送的礼物都是些给孩子的玉器装饰,早在之前就交给管家了,这个玉芝膏是确实好用,才单独拿给郡王妃的。” 送礼物丢面子,这对寻常人家就足够被人笑好久了,更何况现在她还代表了一部分是皇家颜面。江琉玉怕她真的以为自己送的礼物太薄,急忙解释一句。 “知道王妃府上有钱,但也不至于这样好的人尽皆知吧。”顾夫人嗤笑一声,“也是,今晚夫人你放心,像王菲这样出手阔绰的人,怎么会送如此寒酸的礼物呢。” 顾夫人的意思像是要江琉玉摆脱和玉芝膏的关系,江琉玉从打心里不觉得玉芝膏有多丢人,但是再场的人都这么觉得,她也不好多加解释,只是闭上了嘴,将场下打量一遍。 这后面去过来看热闹的人,被江琉玉的眼神一吓,纷纷别过头去,表示自己跟此事没关系。 “我已说过,心意到了就好。”郡王妃的脸已经连勉强的笑都难摆出,“无论如何都是王妃亲手所赠,这份心意就非常物可能相比。” 江琉玉已经判断不出她到底是说的反话还是真心话,但是看郡王妃捏着玉芝膏的手上隐隐泛起青筋,便知道她内心并不高兴。 耳边再不想听见玉芝膏三个字,郡王妃只想快些离开。郡王妃不动声色地,把泛着青筋的手伸在孩子的襁褓之下,然后微微服身向众人行礼:“小郡王要休息了,我就先带她回房间,各位请便。” 说罢,她就迅速离开了。江琉玉心下叹息,怕是此事已得罪了永郡王一家人。 收起了眼神,江琉玉冷冷地撇了李娘子一眼,“李娘子真是好耳力,方才那么吵杂的环境,我和郡王妃如此小声说话都能被你听见。” 然后她再往下面扫视一圈,也有不少夫人为了撇清自己,渐渐离开了。江琉玉冷笑一声,“对着李娘子突然来找我,诸位夫人热闹看的好啊。” 李娘子一愣,像是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把矛盾的方向指向自己,委屈的看向众人,脸上摆出一副泫然泪滴的模样,“王妃请息怒,奴家确实不知道你与郡王妃在说私密话。” 奴家两个字,一般是嫁了人的女子,贬低自己身份,向对方示诚的时候才会说的话。 李娘子说这句话,无非是想告诉众人自己被江琉玉欺负的多么没有体面,衬上她现在这副欲泣还休的模样,更显得可怜。 果然,看热闹的人中顾夫人坐不住了,急忙站出来,像是主持公道似的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们。 “王妃,就算你身为王妃,也不该如此欺负人吧。李娘子就算品级不高,怎么着也同你一样是武将之妻,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江琉玉总是话语中的弯弯绕,只是好奇顾夫人怎么又站出来了。她似笑非笑的紧盯着顾夫人,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那眼神中的狠厉叫顾夫人心里都有些打颤。 “顾夫人是不了解真相,才敢如此心直口快,还是完全知道后幕,却为了私情,相互袒护。” “王妃,你……”顾夫人刚想开口,就又被她一个眼神打断,“我正在和李娘子讲话,话还未说两句,顾夫人便插嘴进来,夫人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 “就是陛下断案,也没有叫人连分辨的话都说不完。”这一句直接把被后地位升到了皇帝级别,顾夫人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怵,脸色一凛,急忙退下。 “王妃说的是,是我太过心急了。” 李娘子用团扇遮住面孔,扇子下的嘴角一直冷笑,这顾夫人果然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就这么几句话就给吓退了。 眼看着形式大多由江琉玉把持着,李娘子急忙拉住她的手,“王妃,这都是我的错,请不要责怪无辜的人。顾夫人也是一时情急,担心我会吃亏,才会仗义执言。” “请娘子把手放下,我与你并不相熟。”江琉玉心中冷哼,“首先,我并没有责怪顾夫人,其次,怎么我就会让你吃亏了?让顾夫人如此担心你,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说出来?” “就为着你捅破,我私下给郡王妃送玉芝膏的事情,并且让,”让王府和郡王府两家都尽失颜面。后面一句话,江琉玉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李娘子的哭泣打断。 “是我的错,是我看见王妃和郡王娘子在这说话,本想过来打声招呼,却不想让王妃失了颜面,”李娘子一直哭泣着,挂着泪珠的脸多半朝着底下的人。 “只是我确实没想到王妃会送这样的礼物。不知王妃所居住的地方,可能玉芝膏盛行,但在京城,此物确实太没有排场。还请王妃记住,下次不要再送这样的东西,以免落人笑柄。” “李娘子就算被王妃责怪,也还为王妃考虑,王妃还是不要这般咄咄相逼了吧?不如两家握手言和,就此罢过。” 刚才李娘子的话,就算江琉玉一个现代人,都听出了许多套路,她不相信这些在大宅院里经营多年的夫人们,会这么容易被李娘子蒙蔽。估计她们也都仗着自己没有帮手,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看她的热闹。 “李娘子既然都如此开口了,我又怎么好再同你计较呢。”江琉玉假意扬起笑脸拉着李娘子的手,忽而又沉着脸往后面看去。 “只是我想知道方才开口的夫人是谁?”看着他如此表情和暴躁的语气,谁人敢站出来。后面的夫人们一阵推搡,终是没有人出面顶下。 “各位夫人娘子倒是出奇的团结,唯独将我置之度外是吧?”江琉玉脸上的笑忽然多了几分自嘲,“这世上还有询问真相,被称之为咄咄逼人的事。那不是官府逼问凶手时,也属于欺凌弱者,诸位觉得可对?” “他们也知道错了,王妃何必再问。”李娘子又出来装好人,江琉玉悄无声息的把手伸回来,“我不过是随意提点一下,也请李娘子谨记。” 李娘子脸上的笑意一僵,忽而又恢复正常,伸手给江琉玉摇着团扇,“奴家知错了,以后一定记着。” 江琉玉冷冷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摇着团扇的手挡开,“我心透凉,李娘子不必为我打扇,娘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这摇扇乃是驱赶蚊虫,奴家,”李娘子刚想再说一波可怜的话,惹众人同情,江琉玉便转身离开,不听她讲话。 “我去更衣。”江琉玉说着,还不忘转过头看着众人,“今日我还得多谢各位,没给我扣上仗势欺人的帽子,希望下次我也不会听见这样的,托词。” 众夫人看着她远去的背略微有些心惊,后来又坦然了,毕竟前面还有个李娘子挡着。你娘子从另一个方向,背对着众人侧过身,一面摇扇,一面带着冷笑。 小云刚才被赶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在花厅里没找着江琉玉,便出来寻找。终于在假山石下,碰见失魂落魄,独自一人坐在石头上的江琉玉。 “王妃,这是去哪了,让我一通好找。”小云说着把她拉起来,伸手拍干净江琉玉身上的灰。江琉玉期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王妃,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有人欺负你了?”小云是苏景夜特意安排过来照顾江琉玉的,平时最为聪明伶俐,对这大宅院里的事,也了解的七七八八。 江琉玉深深地喘了两口气,“小云,你说我现在的身份不是接近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他们还敢这么给我们气受?” “王妃是受谁欺负了,待奴婢回去告诉王爷,让王爷为王妃讨回公道。”小云义愤填膺,江琉玉怕让苏景夜为了自己再遇上麻烦,赶紧拉着小云,“没有,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而已。” “这些人捧高踩低,原先那样来讨好王妃,如今有点小事,一个个都原形毕露了。”小云气的跺脚,江琉玉听着话头不对,不禁有些担心,“什么小事,可是景夜出什么事了?” 前些日子自己一直为了能和这群夫人们打成一片,废了不少功夫,却无形中忽略了对苏景夜的关心,江琉玉不禁深深自责。 小云欲言又止,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便没有说。“王妃不必担心,就是老样子,文官清流自恃甚高,从来不把武将放在眼里,我们也习惯了。” 江琉玉这才安下心,“文官武将同为朝廷重臣,又何必这么互相瞧不上?”只是李娘子也是武将之妻,为何却带头折腾自己,莫非是想以此讨好文臣? “王妃?”小云看她一直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江琉玉眨了眨眼,微笑道:“我没事,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天色也不早了,看着似乎还要下雨,咱们早点回去也好。”小云点点头。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在磕磕绊绊的假山石阶上走着,江琉玉无意间却在地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第七十章:变成金丝雀 走下石阶,是一条与花廊相连接的泥土路,路两旁都是水池,中间只用了些许鹅卵石把路铺成。如今泥土干涸,只有这水池边缘的还有些潮湿。 就在水池边的杂草堆里,很明显能看出被人刨过的痕迹,在去除杂草的地方,浅浅地埋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小云,你帮我把这个挖出来吧。”江琉玉心中顿时涌起一个猜想。 “王妃,还是算了吧。”小云犹豫着没有上前。 “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江琉玉苦笑,提起衣摆自己走过去。“你不动手,那我就自己来。” 小云来不及阻止,江琉玉用自己的指甲把东西挖出来。手上和裙摆都不可避免的沾上了些许泥巴,但这都不如手上的东西,让她觉得痛心。 小瓷瓶里装的东西,是她刚刚才送的郡王娘子的玉芝膏,还没有一柱香的时间,便被丢在了这里。 就算丢弃,丢在何处不好,非要在她必经的路上丢给她看,是想告诉自己,他们是有多瞧不上她所送的礼物吗。 小云看江琉玉一直盯着手上的小瓷瓶出神,担心她会想太多,急忙出声劝慰:“这都是郡王家有眼不识明珠,王妃所赠的东西明明是最为实用的,也是他们没福,不能给小郡王更好的东西。” “郡王娘子与我不睦,我心里知道,现在还巴巴的把一腔真心奉送上去,换来这个结果也是难怪。”江琉玉自嘲又心疼的把小瓷瓶擦干净,重新收回怀里。 “别人家是与我何干,以后,再也不想这么傻了。” 江琉玉的笑实在苦涩,小云看着害怕,急忙将她扶到前厅。刚去拿了把大大的油纸伞回来,江琉玉就把着她的手臂,“小芸,我不想再留在这了,咱们走吧。” “王妃放心,我方才拿伞的时候,已经向郡王家的管家告过走了。”小云扶她起来,江琉玉神行呆呆的,由着她把自己扶出郡王王府门。 才刚走到大门口,天上果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而且雨势大有变成暴雨的趋向。爱人站在人家府门的屋檐下,小云打着伞为江琉玉遮挡一些从外面飘进来的雨水。 只是等了许久,自家的马车还是没有过来,小云看的着急,“王妃,请在里面等等,我这就去看马夫把车赶到哪去了。” 江琉玉伸手接了几滴雨点,“没关系,你去吧,我就在这等。” 小云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撑着伞就要冲入雨帘中,却看见一身蓑衣的马夫跌跌撞撞的向这跑来。 “王妃,不好了。”小云撑着伞将江琉玉与马夫隔开,“你稍微站过去点,别让身上的寒气沾染上王妃。” “是。”马夫着急忙慌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边拱手边禀报,“王妃,小的刚才去赶马车的时候,发现马车的轮子不知被谁给锯断了一条腿。” “原本雨势太大,没有注意到,结果刚把马牵着走了两步,马车就整个坏掉,小的这才发现,赶着过来回禀王妃,该如何处理。” 马夫还在不断喘着气,小云看着有些嫌弃,依旧用伞挡着江琉玉。“什么如何处理,此处是永郡王的府宅,自然是向永郡王家,借一辆马车了。” “这个,”马夫欲言又止,江琉玉二人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永郡王府的人说,今日下雨,来的人又多,路上就坏了马车的人家也不少,王妃来晚了,马车已经全部被人借出去了。” “他们欺人太甚了,王妃好歹是亲王之妻,既然如此无理,还拿三岁小孩都不信的理由来搪塞我们。”小云气愤的把伞递给江琉玉,“王妃请等等,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去。” 江琉玉拿着伞,用另一只手拉住她,“不必去了。” 小云满心的不解,回头一看她,她脸上也是十分的难过与受伤。“郡王府的人敢推脱不不借给我们马车,自然是宁愿让马车在大街上空跑,也不会留在那里当做证据,等你去看。” “那怎么办呀?”小云也有些无奈和不知所措。 此时,郡王府内的宴席也全部结束,应邀前来的夫人们都来到门口等着回家。府门外的大路上,一时间停了数十辆车,都只接着自家的夫人小姐回去,倒显得江琉玉这里更加凄凉。 “王妃,若不然我们和哪几个夫人一起,凑合挤一辆车回去。”小云压低了嗓子,伏在江琉玉耳边说话,其实声音并不很大,但还是被顾夫人听见了。 “王妃不是早早就离开了吗?怎么还在这儿?莫不是马车坏了,走不了了?”顾夫人掩面,轻笑,江琉玉毫不在意地撇了一眼,“不负认神机妙算,莫非我的马车是你弄坏的?” 顾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略微叉着腰恶狠狠的说:“我不过是猜测而已,王妃不要血口喷人。” “我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夫人不必如此反应过度。”顾夫人一向就是个被人当枪把子使的人,她自然不会主动做坏事。这件事,江琉玉和后面的李娘子,都心知肚明。 “王妃今日心情不好,我也能理解,”顾夫人头一次说不过江琉玉,心里憋闷,“只是王妃车子坏了,想必是要与人共乘一辆回府的吧,” “正是,莫非顾夫人这么好心,打算与我同乘一辆?”江琉玉知道她后面又想奚落自己,便拦腰截断她的话。 顾夫人几句话堵在胸口,十分难受,忽然瞪着眼睛看向她,“王妃这是说笑了,我的马车太小,容不下王妃这座大佛。” “我从不与人说笑,”江琉玉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刚才是我误会了,想不到顾夫人这样心直口快的人,也喜欢说些废话。” “你,”顾夫人就差把手指着江琉玉了,江琉玉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雨势太大,顾夫人,还是早些回府,免得你的车也在半路坏了,到时可没有这样的屋檐遮挡雨水。” “哼。”顾夫人甩袖上了马车,李娘子在后面看了许久的戏,此时也摇着扇子上来。“先前王妃那般羞涩,想不到也是个伶牙俐齿之人。” “先前李娘子那般待人和蔼,我也没想到你是个口蜜腹剑之人。”周围人多,李娘子特意压低了嗓音,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因此江琉玉也没有把声音说得很大。 “王妃初来乍到,以后所学的还多着呢,我不过是让王妃早早看清而已。”李娘子摇着扇子站在她旁边,也不急着走。自家的马车就那么大咧咧的停在她们面前,像是在和江琉玉炫耀。 江琉玉在现代见到的绿茶白莲花,主要攻略对象都是男人,没想到在古代遇到这样,在各家宅院夫人面前装白莲的人,他倒真的难以分辨。 “我与你不一样。”话说开了,江琉玉心里反而变得通透许多。“你们所钟爱追求一生的权势富贵,在我眼中不值一提,有或没有对我而言,都没有多少区别。” “比起你们这些在宅院里勾心斗角的女人,我觉得自己要比你们明白的许多。” 对于江琉玉的直言不讳,李娘子却嗤之以鼻,“曾经我也与你所想的一样,心比天高,可你看我如今几何?” “李娘子曾经又会泡茶,又会投壶,你的行为举动,一直到现在都是许多夫人的楷模,至于为何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你自甘堕落。”江琉玉不理会她的话。 “不过是笼子里带头的那只金丝雀罢了,再怎么光鲜亮丽,一样是可悲。”李娘子望着天上连珠般的雨点,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警告她。 “用不了许久,王妃也会成为一只金丝雀。” “我不会。”江琉玉心里一惊,话说的强硬,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王妃马车坏了,不如今日就坐我的车回府如何?”李娘子突然转变话头,让江琉玉有些猝不及防。 “不必了,我已经派人回府,让王爷来接我了。”江琉玉一口回绝,李娘子脸上却带着玩味的笑,“若是王爷来得了,还会让王妃在这与我说这么多话吗?” 江琉玉心里一沉,盘算着时间似乎认可了她的话。古代的时间江琉玉有些算不来,而小云知道时间,却不懂她们所说的什么意思,因此也没有开口。 “会不会变成我所说的那样,由不得王妃和王爷的选择,这都是天命。”李娘子悄声说了这么一句,忽然又提高音量。 “王妃,今日是奴家的错,才害的你与郡王娘子关系闹僵,现在你的马车坏了,不如就坐奴家的车一起回府,也算奴家向你赔罪了。” 她之所以提高音量,无非是因为与郡王娘子关系好的那一批夫人也出府了,特意说给她们听的。 江琉玉冷眼看着她自导自演,忽然应道:“此事我早就不怨李娘子了,你娘子,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来。不过既然李娘子如此坚持,就只好麻烦娘子送我回府了。” 第七十一章:各为其心 “王妃不必如此客气,请上车吧。”李娘子还以为江琉玉不会同意,听到这个回答愣了一瞬间,又立马反应过来,还恭恭敬敬的给她打伞。 江琉玉已经习惯李娘子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她既然要装可怜,自甘下贱的给别人打伞,那自己有何理由不成全她。 无视身后那些偷偷摸摸的指指点点,江琉玉冲着众人微微一笑,然后不等众人回应,便自己上了车。 流言可怕,可江琉玉也不是傻子,现在关系僵的只剩捅破一层窗户纸,她又何必跟众人假扮和顺。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冲沙在青石板路上,让路有些坑坑洼洼。李娘子的马车规制又大,最容易震动,因此这回去的路,走的十分漫长。 小云缩着身子,和江琉玉一起坐在车马车的右边。注意到江琉玉对李娘子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变,二人之间的气场格外诡异,小云不禁害怕的捏紧了手中的伞。 “我和你无怨无仇,王爷和你家官人也没有结过仇怨,他对你家官人的仕途也没有威胁,你完全没有理由针对我。” 昏暗的灯笼散发的光芒,让整个车厢更加的沉闷。车上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说话,过了许久才由江琉玉打破沉默。 “王妃所言甚是。”李娘子面色凝重,却还是十分冷静的摇着团扇,驱散着雨天里带来的闷热气息。 “那你为何还如此做?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你觉得很开心?还是把我的真心耍来耍去,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江琉玉越说越气,不禁用手按着胸口,以免忍不住心中的怒气。 “王妃,有些事情做出来是不需要理由的。”李娘子微微弯起嘴角,“所谓夫为妻纲,就是结了婚的女子,丈夫所要求的一切事,她都必须无条件完成。” “真是可悲。”江琉玉嗤笑一声,又反应过来,她刚才这句话似乎暗有深意。江琉玉转过头,一手拉住李娘子正在摇扇子的手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兵部尚书要对付王爷?” “王妃问的太多了。”李娘子一改先前柔弱的模样,一把把手拉回来。 “那我换一个问题,除了我,是否还有别的夫人娘子,在你的股掌中被玩弄。”像这种等级的白莲,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猎物,只有那么一两个,恐怕与李娘子相识的夫人们,大半都是作为她对付别人的一把利刃。 “王妃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李娘子心里很清楚,江琉玉只是傻,并不是笨。江琉玉会被自己蒙在鼓里,完全是因为自己一开始的投诚,让她觉得可信任。 但现在的自己,就如同之前的乔夫人一样,一旦事情败露,便是再无回旋的余地。 “让我理一理关系,郡王娘子是文臣家室,与她打好关系,相当于在朝廷中站稳了脚跟。”江琉玉顿了一下,“而至于顾夫人及其他文臣家眷,不过是你的踏脚板而已。尤其是那位顾夫人,怕是连利刃都算不上。” “至于武将方面,你更是不需要费吹灰之力,便能揽人心。”听到此处,李娘子忍俊不禁。 江琉玉蹙眉看过去,“只是我很好奇,你费这么大劲拉拢这么多人,但兵部尚书却并不希望在陛下那里获得任何实权。倘若是想向前任兵部尚书一样控制朝政,兵部尚书此举未免太过小心了。” “王妃所说的都对,”给娘子放下团扇,拿起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鼻尖。“只不过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江琉玉从她的脸上只看出了淡然,连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她本想用这些话从中试探,没想到收效甚微。 “不论你们想做什么?只要不伤到王爷,我自然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我知道王妃不会,”李娘子轻声笑了笑,“但是王爷会。” “你,” “王妃息怒。”江琉玉还想和她理论,马车刚好停下,李娘子略带嘲笑地看了她一眼,“若想秋后算账,我随时奉陪。只是现在,王妃,你该下车了。” “我从不说狠话,只以行动证明,”江琉玉俯身站起来,“告辞了。” 小云搀着她小心地落到地上,但地上积水太多,将江琉玉的裙摆完全打湿了。李娘子特意挑开门帘,挑衅的微笑。 “王妃慢走。”说吧,门帘一放下,车夫便赶着马匹快速离开,车轮滚过,又给江琉玉溅了一身泥水。 “这李娘子还被京城人人夸赞哪,怎么这般无礼?”小云心疼的拿自己的袖子给江琉玉擦身上的污渍。 江琉玉挡开她的手,淡淡地说,“没关系,反正已经回府了,直接进去洗澡换衣服吧。” 踏进王府的大门,立马簇拥上来十几个丫鬟婆子,一面围着送江琉玉回房间,一面嘘寒问暖。江琉玉只在那稍稍坐了一会儿,便很快打满了一浴桶的水。 摒退了所有的下人,她独自一人在房间泡着。温热的水顿时包裹了全身,软软的舒适,顿时驱散了一天的疲惫与心累。 泡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小云便端了一碗姜汤过来。“王妃,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以免着了风寒。” “嗯。”江琉玉拿过来喝了一口,微辣的姜汤,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喝完,再一看小云还换了衣服,但头上也还湿漉漉的,便出声询问。 “你可喝过姜汤了?” 小云从旁边拿了一块毛巾,慢慢的给她擦干长长的头发,“王妃不必担心,等伺候您上床睡下后,奴婢再去喝。” “那怎么好?你也没有沐浴,还不多喝点姜汤。”说着他便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奴婢身体好着,晚点喝也没关系。”小云十分贴心的在她碗里放了一根调羹,“王妃,不要嫌着汤不好喝,喝了确实对身体好,也省得王爷为你担心。” “你现在是抓住了我的命门,开始拒绝我的要求了吗。”江琉玉叹了口气,拿着调羹在汤里搅了搅,慢慢的一口一口喝。 “奴婢也是为了王妃着想,”小云把她的头发弄擦干后,拿起一把木梳,细细的为她梳理。“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王妃曾与李娘子那般要好,为何如今却闹得如此不快。” “同道殊途,各为其心罢了。总归我没有做违心的事。”江琉玉怔怔的说完这句话,轻轻撩起桶里的水往手臂上敷。 “那就是李娘子欺负王妃了,王妃可要告诉王爷?”小云十分的愤愤不平。对小云而言,凡是欺负江琉玉的人,都是坏人。 “不必了,王爷最近一直忙着,我不想让他还要为我悬心。”江琉玉喝完姜汤把碗放下两只手撑着浴桶的两边站起来。“小云,扶我起来吧,我想休息了。” 小云迅速的拿来一条宽大的毛巾,给江琉玉擦干身上的水珠,然后伺候她换上里衣。江琉玉仔细侧耳听了听窗外的雨声,“这雨好大,王爷今晚恐怕不能回来了。” “你把自己收拾好后,还是叫厨房多留些姜汤,万一王爷冒雨回来,也好及时去寒。” “王爷心系王妃,就算雨这雨再大,恐怕也会回来看您的。”小云扶她上了床,又在房间里点了一只安神香。江琉玉躺在床上睡不着,一直盯着屋顶看。 小云给她把帘幔放下,轻声安抚道,“王妃放心,奴婢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好。”由于安神香的作用,江琉玉稍微放松的精神,便有了睡意。 但他并没有睡着,他能听得见小云蹑手蹑脚出去时,房门关上的声音。也听到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房门就又打开,从地板上传来的脚步声十分熟悉。 等着那人渐渐靠近,掀开帘幔坐在自己的床边,江琉玉突然惊醒,却看见了她一整晚都在思念的人。 “景夜,你怎么才回来啊?”先前和今天白日里所受的委屈,再加上没能及时等到苏景夜,江琉玉一并释放出来,抱着他的腰不撒手,眼泪如连珠一般落下。 “今日奏折来太多,皇上命我在宫里协助他批阅。后来雨下起来,陛下本想叫我留宿宫中,但我怕你会担心,特意跑回来的。” 苏景夜以为江琉玉是埋怨自己为何回来这么晚,急忙解释,但她还是哭的十分伤心,他心里顿时有种预感。 “琉玉,乖,别哭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苏景夜因为这几天总被皇帝叫去有事安排,从而忽略了对江琉玉的关心,本来就很自责,如今若是得知还有人欺负她,心里更是过不去。 他有些粗糙的大手在她的眼下划过,轻轻拭去江琉玉涌出的眼泪,眼神中格外心疼。江琉玉哭了些许时候,才慢慢缓过劲来,只是气息还有些急喘,趴在他的怀里,半天没有抬头。 “没关系,我只是,太想你了。”说着,江琉玉鼻子不禁一酸,感觉又想流泪了。 第七十二章:武举推迟 “我知道我最近对你有些疏忽了,但我也清楚你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感到如此委屈。”苏景夜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语气尽量放的轻柔。 他冒着大雨跑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雨丝的寒气,冻的江琉玉有些打冷颤。他注意到了,立马拉起被子给她把肩膀手臂盖好。 “你冷不冷?喝了姜汤没?”江琉玉被这一丝寒意都冻得有些鼻子发痒,看到苏景夜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不禁担心他会不会着凉。 “我怎么舍得让你操心,刚喝过回来的。”苏景夜像哄着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着江琉玉的背。 “景夜,我求你件事。”江琉玉把头低下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再次夺眶而出的泪珠。 “你说。”苏景夜没有强行抬起她的头,但在手下却感受到了一片湿润。苏景夜感觉心如刀绞,只要是江琉玉提出的要求,他现在一定都会满足。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京城,好不好。”江琉玉强行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但语气里的呜咽声还是出卖了她。 “京城里居心叵测的人太多,几乎所有人都在针对你。我倒是不害怕与他们斗智斗勇,但我怕你会出事。”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其实早在一开始咱们就该离开,只是为着我与陛下的兄弟情分,以及君臣礼仪,我是不得擅自离京的。”苏景夜怕她埋头哭泣,会憋坏了自己,便将她翻过身来,自己拿着手帕,温柔地给她擦去眼泪。 “你不要哭了,我明日就像陛下提起,若是陛下一日不允,我便一日不再上朝。” “但如果你不上朝,岂不正好给了他们弹劾你的机会?”江琉玉拿手帕盖住眼睛,不想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神情。“尤其是那个兵部尚书,没有任何缘由的就想对付你,你要多加小心。” “我在朝中李大人还没有表现的这么明显,没想到李夫人倒是沉不住气,告诉你了。”苏景夜叹了一声,“想必李夫人为了李大人,向你施加了不少压力,真是难为你了。” “她就是再会算计,也不过是瞅准了我没有防备,倘若我与她堂堂正正的比试,她未必能占得我的上风。”江琉玉想起之前的那几件事,就忍不住生气,此时倒是被激起了斗志。 苏景夜笑着拍拍她的背,“没错,我的娘子最厉害了。” 江琉玉看了他一眼,终于露出笑容,“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嘛,惹不起人,我还躲不起吗?起码现在,他们还不敢直接上门挑衅。” “娘子的计谋高呀。”苏景夜笑着鼓起掌,“这也是为夫惯用的伎俩。” 江琉玉乐得锤了他一下,“就你皮。身上湿漉漉的,还不快洗澡,明日天晴还要上朝的。” “好,为夫遵命。”苏景夜故意做势要抱住她,吓得她躲闪不及。最后两只手撑在江琉玉的脑袋两边,认真地说道:“明日我一定向陛下禀明,让他放我们离开。” “我不强求,你也不要太强硬,总是要好好的活着。”江琉玉也回以他无比认真的表情。 次日天亮,苏景夜表情严肃的踏入大殿,打算等着上朝后再向皇帝提起离京的事,却没想到今日上朝出现了一些难以预料的情况。 上次因为袁兵殴打王则的事情,提升武将品级的旨意暂时搁置,但是开设武举选拔人才的事,依旧在进行中。由于先前述各朝代一直无比打压武将,使得军中武器十分匮乏。 苏羽天原以为国家就算兵力再怎么孱弱,也不至于连练兵的兵器都没有,而今日上朝的内容却给他看清楚了现实。 “武举考试为何搁置了这么久,到底出了什么事?”苏羽天看过前几日吏部尚书上奏的折子,每次都是推说武举考试要延迟,但理由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回禀陛下,考试延迟,只是因为缺乏新铸造的武器。”有可推脱的人,吏部尚书郑大人自然不会心有所惧。 “缺武器便向工部报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苏羽天微微皱着眉,心里却很明白这底下的大臣们,没一个愿意听他的话。 “这便要问工部尚书了。”郑大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微臣早已向工部尚书顾大人报备武器,上到今日也该有半个多月了,但顾大人始终没有批下。” “顾爱卿,郑爱卿所言属实?”苏羽天眯着眼睛,像顾大人的方向看去。 顾大人满不在乎的瘪了下嘴,然后侧身跨出,向苏羽天跪下。 “陛下,我朝前不久才经历过一场叛乱,现在国库空虚,已经没有多余的银钱可以打造兵器了。” “既如此,那便把寻常士兵训练时所用的兵器拿来考试时暂用。”苏羽天何尝不知道国库里的银钱,全给这群酒囊饭袋、只会耍动动嘴皮子的文臣给拿去了。 历朝先帝只想着顾及武将的兵权,却忽略了这些文人雅士最会贪污腐败,尤其背后有皇家祖训撑腰,一个个更加肆无忌惮。 “万万不可呀,陛下。”京城出生的人,一个赛一个的会演戏。“这武举考试非同小可,武器上若没有特别的标记,是会被判做作弊的。” “便在那些旧武器上面,再刻上新的标记就好了。”苏羽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顶回来,心情自然不好。 “那些就武器上面已经有过军队的标记了,若是再刻上怕是不好区分。”顾大人意正言辞的磕了个头,“况且给武器镌刻的匠师们,工价都极高。” 此话一出,大殿上的许多有头有脸的官员们,都不露痕迹的嗤笑起来。苏景夜都听得眉头紧皱,更别提那龙椅上的苏羽天,是如何阴沉的面孔了。 “放肆,我泱泱大国,莫非连几个匠师的工价,都付不起吗?”苏羽天是认为自己勤政爱民,也是对得起苍天和历代的祖宗的,却没想到次次上朝,都会有人带头与他作对。 “陛下息怒。”苏景夜知道此时不该他冒头出尖,便什么话也没说,连同众人一起跪下。 “息怒,你们只会叫朕息怒,何时想过实际的办法。”苏羽天愤愤的拍了下龙椅的扶手,突然站起来,指着顾大人。“顾尚书,若不是念在你妹妹在后宫伺候朕多时,朕在今日就处置了你。” 说吧,殿下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笑声,苏羽天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顾大人则是一脸得意与骄傲的冲其他人摆了个脸色,就差没有自己允许自己站起来了。 “看在云昭仪的份上,朕令你今日回去就想办法,若不能解决武举考试兵器的问题,你便同刑部的金山一样,不必再上朝见朕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苏羽天与云昭仪的感情深厚,他连同着对顾大人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不少。顾大人巴不得不来上朝,差一点就想跪恩拜谢了,但面子上的功夫还得摆足。 顾大人特意皱着一张脸,苦兮兮的说道:“微臣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算不能上朝,也一直心系陛下与政事。” “行了,今日就都退下吧。”苏羽天像是拿他没办法一样,颓废的甩了甩衣袖离开了大殿。 等到太监们全部离开,大臣们才敢起身。顾大人仰着下巴,颐指气使的,站起来拍了拍衣袖和裤腿上的灰尘。许多大臣都纷纷围在他身边,前来祝贺。 “恭喜顾大人在后宫有这么一位得宠的妹妹,以后有云昭仪在后宫策应着,想必顾大人大可以高枕无忧,再无顾虑。” 工部尚书听得哈哈大笑,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不断地梳理自己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那是自然,凭着陛下对我妹妹的这份宠爱,只要妹妹诞下皇子,那便可能是未来的储君。” “到时候,再坐的各位前途不可限量啊。”顾大人饶有所指的瞥了眼周围的大臣,大臣们都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自然有这份眼力劲。 “顾大人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下官们回家,一定让自家夫人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只是请顾大人不要拒我们于门外。” 顾大人十分满意的拍了拍离他最近的大臣的肩,然后昂着头走出大殿。“那是自然,本官的府邸,随时欢迎各位来访。” 这便是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了。苏景夜赶着去找苏羽天之前,留在大殿里听了一耳朵,不曾想这群人毫无顾忌,在这皇宫大殿内就敢如此畅言。 但是这不过都是些小事,苏景夜相信苏羽天还是能搞得定的,如今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和江琉玉赶紧离开京城。 苏景夜悄悄记下了方才聚在一起讨论的大臣名字,几个快步从大殿的侧门跑出去,径直找到了上书房。但书房里却没有人影,他便追到了苏羽天的寝宫,还没进门就被苏羽天身边的小权子给拦下了。 第七十三章:云泥彷徨 “景王殿下,陛下现在不在宫中,您若有什么事,还是改日再来吧。”小权子也做了这么久的太监总管,待人说事这一方面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我只不过要陛下的一句话,还请公公行个方便。”苏景夜抱拳客套一下,再一看寝宫的门窗都紧关着,心里也猜到苏羽天估计不在这里,但是要得到皇帝的行踪,还得要小权子透露。 “不是咱家不想给景王殿下方便,还请景王也别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小权子从始至终都是微微弓着身子,但是说话却是比较强硬。 “除了陛下主动找我,我每次来到这里,你都说陛下有事。若不是我们深知陛下勤政爱民,还要被公公这些话给误导成陛下耽于酒色呢?” 这几日苏景夜来找皇帝,都是被同样的理由给堵回来,日子一长,饶是他耐心再好,也不由得有些怒气。 小权子被他这句话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忍不住上手捂住他的嘴,“景王殿下慎言,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公公善心,可是你挡得了我说话,却挡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苏景夜往后站开一步,和小权子保持距离。 “咱家怎么有这个胆子敢挡王爷说话。”小权子无奈的咧嘴笑笑,但是看苏景夜依然这么坚持,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实话相告。 “实话不瞒王爷,王爷今日也听见了,那工部尚书竟然侍宠而骄,在大殿上给陛下难堪,陛下难道会对他没有一点怨恨吗。” 小权子摇了摇头,苏景夜自然知道皇帝不是喜欢忍耐的人,顿时有些担心,“工部尚书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此时不是对付他的最好时机,还请公公回去转告陛下,一定要谨慎行动。” “景王殿下果然是忧国忧民,担忧陛下,难怪陛下一直视景王殿下为朝中肱骨之臣。” 小权子的夸赞,并没有改变他最初的想法,苏景夜笑了笑,“公公不必如此给本王戴高帽子,本王志不在此。陛下若有烦难之处,本王在民间也可为陛下办事,何必一直将本王拘在此地。” “方才的问题,公公还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小权子试图转移话题,现在被苏景夜拆穿,脸上也没有做出任何尴尬之色。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陛下是打算借他人之手,让工部尚书同意武举之事。”话说明白,苏景夜一下就想通了原因,也知道皇帝现在想要做什么。 “强弩之末,弓弦尽断。陛下这招捧杀用的,可是得心应手。”苏景夜感叹一句,小权子意味深长的向他鞠了一躬,“景王殿下心照不宣即可,不必对外宣扬。” “既然景王殿下已经知道缘由,还请景王殿下体谅,在尘埃落定之前,怕是陛下都很难见您了。” “那本王只能盼着陛下心想事成了。”苏景夜现在正是朝中一个尴尬的位置,一旦意气用事,可不会有谁愿意出来相助。 他突然羡慕起那些单纯良善的人,不用顾虑许多,放手去做,不知者无畏。如今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步,他却折在了最后一步上,如何叫人不心生怨愤。 苏景夜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今日多有打扰,倘若陛下回宫,还请公公务要将今日本王来访的事情告知陛下,本王不想陛下为别事烦忧。” “这是自然,恭送景王殿下。”小权子是苏羽天的心腹,怎么可能会听苏景夜的话。苏景夜会如此说,只不过是想从小事当中,博得苏羽天的一丝信任,也好缓解如今这僵硬的局面。 “公公留步。”苏景夜转身离开,在踏出宫门之前,意有所指的望了西南方向一眼。 皇宫的西南方向有一承露殿,是给几个月前刚刚入宫的云昭仪单独居住的寝宫。云昭仪是工部尚书顾大人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才一入宫就倍受苏羽天的宠爱。 普通官家女子入宫都是从才人先做起,而这云昭仪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勾住了苏羽天的心,两个月后便册封昭仪。再加上顾大人在朝中的地位,更巩固了云昭仪在后宫中屹立不倒的位置。 今日早朝,顾大人在大殿上的那番话,以及苏羽天对他的维护,早就传遍了后宫。因此,宫中妃子对皇后的请安结束后,便都到了承露殿和云昭仪攀附关系。 云昭仪虽然在家也曾饱读诗书,但对于这些政事上的敏感度确实很差,丝毫不能体会皇帝如此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只是一味的得意和沾沾自喜。 高位分的妃子们不屑过来,和云昭仪同位分的楚昭仪,便带着其他低位份的姐妹过来,给云昭仪的见礼,几乎和向皇后请安一般的隆重。 “诸位妹妹,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云昭仪说的客套,但心里的喜悦,一点也没有在脸上藏住。 “云姐姐说哪里话,冲着陛下对姐姐的这份宠爱,姐姐怕是不日便可坐享东宫之位,我们也只不过是提前见礼而已,姐姐是当之无愧。” 楚昭仪也算宫中的老人了,呆了这么久,却只当了个没有封号的昭仪,如今还要对一个才来几个月且同位分的云昭仪毕恭毕敬,换作是谁也忍不住。 也就是云昭仪傻一点没看出来她的深意,其他来见礼的妃子却是心知肚明。 “楚姐姐这话说的真好,可你忘记了你的年龄可比我大。不过没有关系,我比姐姐多一份封号,若按阶品来算,确实也算得楚姐姐的姐姐。” 云昭仪也是得意忘了形,竟然拿年龄这件事来折辱楚昭仪。楚昭仪怒极反笑,一把甩开她的手。“云妹妹如今敢如此放纵,也不过是仗着家里人的撑腰罢了。” “我祖父乃是前朝的名将,我们一家世代骁勇,如今陛下又看中武将,我家也迟早会东山再起,到时也该教会妹妹如何尊重前辈。” 楚昭仪本想着自降身份,主动与她示好,能让以后在宫中的日子过的好一些,没想到却受此侮辱,顿时就翻了脸。而其他更低位分的妃子们只能在旁边看着。 “姐姐不说,我倒真忘了。因为楚姐姐是出自那腌臜鲁莽的武将世家。”云朝矣,脸上带着自负的冷笑,“就算陛下如今重武将又有何妨,文官始终是清流,武将就算在那沙场上死伤的再多也动摇不了我家分毫的地位。” “你嘴里放干净点,文官出生的女儿,却连几句人话都不会说吗?”楚昭仪恼羞成怒。 家里人为了不叫外人侮辱她是武将女儿,从小教楚昭仪学习宫中礼仪与看书习字,学的一身淑女的气派,连几句骂人的话也不知怎么说。 而换作清流世家的云昭仪,却显得市井泼皮了些。“姐姐方才说的尊重,妹妹如今便教教姐姐,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妃子,如何尊重一宫主位。” 说吧,云昭仪瞪圆了一双杏眸,低声喝道,“来人给我掌嘴!” “顾云,你敢!”楚昭仪气的浑身都在发抖,顾云看到她如此景象,心里甚是快意,“本宫有何不敢,给我动手。” 两个宫女拿着木板悠悠地向楚昭仪走过去,但知道忤逆云昭仪会得到更凶狠的惩罚,她们只能向楚昭仪告了声罪,闭着眼睛向他嘴巴扇去。 “你们给我看好了,敢和本宫顶嘴,这就是下场。”其他的妃子也都是武将家出身,此时都吓得不行,眼睁睁看着顾云如此欺辱她们,却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心里都甚是憋屈。 宫女们刚打了两下楚昭仪的嘴便肿起来了,而外面一个人及时赶到,让楚昭仪少受了不少罪。 “云儿这是又在耍什么性子呢,可是宫里人又得罪你了。”苏羽天没有叫宫女太监通报,自己背着手微笑着走进来。 云昭仪看见,急忙迎上去挽住他的手,“只不过有人不服臣妾,臣妾稍微教训她一下罢了。陛下不喜欢听到这声音,臣妾就让她们住手。” 两个宫女听见,都松了口气似的把手放下来。林昭仪挽苏羽天的手,从她们身边路过,还冷冷地回瞥了一眼,小宫女们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 “楚昭仪?”苏羽天转过身,坐在大殿的主位上时,才看见底下受罚,但却依旧挺直着背,气质如兰的女子,是他忽略已久的楚昭仪。 “你罚的人是她?”苏羽天为了不让她继续受到顾云的针对,收起了眼底的欣赏,所幸云昭仪没能发现。 楚昭仪在皇帝还是亲王的时候,便入了王府,到现在过了这么久,既没有子嗣,又不常在陛下面前露脸,顾云自然不会担心。 顾云撅着嘴,拉着苏羽天的手撒娇,“她楚厢适宠而骄不敬臣妾,臣妾只是善用一宫主位的权利,稍微教训她一下而已,也好让她长点教训,以免日后在外人面前出丑。” 第七十四章:计划成功 “一宫主位,也只能教训自己宫中的人,我记得楚厢好像是,是哪一宫的来着?”苏羽天假意自己忘记了向顾云询问,顾云享受这种信任的夫妻感觉,又甜蜜又娇俏的嗔了他一眼。 “陛下这记性,怎么连楚厢姐姐这样身边的老人,所居住的宫殿都不记得了呢?那以后若是陛下不再宠爱臣妾,是不是也会将臣妾给抛到脑后了。” 楚云不急着回答,执意要现在楚厢面前炫耀一把。苏羽天对她这副娇柔造作的态度也很是反感,但现在戏要演足,不能功亏一篑。 强打起笑脸,苏羽天伸手揽住楚云的细腰,“朕就是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呀,要不然也不会一下早朝就来你这儿。” “陛下对臣妾的宠爱,臣妾自然知道,只是现在还有这么多姐妹在这看着呢。”说着顾昀挑衅的扫了底下的妃子一眼。 “你们若没有什么事,就都退下吧,朕和云昭仪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苏羽天现在努力扮演着一个为美色所迷的昏君。 其他的妃子巴不得快点走,以免被他们二人的举动刺到心里。楚厢内心十分不是滋味,这二人一唱一和的说话,竟直接将她丢到爪洼国去,半分都不曾放在心上。 “臣妾难得见到皇上,愿皇上永远圣体安康,福寿永乐。”楚厢两边脸颊都有些红肿,配上她白皙的肌肤更显得娇艳动人。 “知道了,你退下吧。”苏羽天只不过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了这么一句话,顾云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等到楚湘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的时候,顾云立马耍起小性子,将苏羽天的手往下一丢,自己抱着双肘背对着他站着。 “你这又是怎么了?”苏羽天不用和她面对面,脸上自然不必摆出那副温柔的态度。 “陛下不疼我了,陛下又看了别人。”云昭仪说着,自己都委屈起来,掏出怀里的手帕擦拭眼泪。 “你放肆。”就是这句狠话,苏羽天也能说的柔软多情,云昭仪止了哭声,却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朕是一国之君,身边又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就凭朕如今对你的宠爱,已经胜过了后宫万千佳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苏羽天一边说,一边动手将她转过身来。 云昭仪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就是没有说话。苏羽天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现在这朝中政局不稳,许多人对朕都是不服气。朕在国事上又不能强迫大臣们,就只能和宫中与他们有关系的妃子多多周旋。” “朕想稳定朝纲,就必须要武将和工部武器的支持。可你也知道了你哥哥似乎没有办法,没有武器,就难以从外面再选拔武士进来,那朕也只好先于朝中武将商定好了。” “这,哥哥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呢?哥哥对陛下可是衷心不二的。”一听苏羽天可能要和别人周旋,从而多日冷待自己,云昭仪顿时就慌了。 苏羽天听着她的话,心中不由得冷笑连连。想当初自己还是亲王的时候,曾向工部尚书求亲,这顾云在闺房口口声声说嫌弃自己没有仕途,死活不嫁。这些事,工部尚书还当能瞒得住他。 云昭仪听苏羽天的话会惊慌,也是发自内心的。毕竟当时从未想过这么个不受待见的亲王,居然是未来天子,还长的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要不是顾大人拖了关系把她送进宫,他顾家一家怕是要悔恨一生。 为着苏景夜的地位与模样,顾云早已将一颗心都交给了他。别的事,顾云不能帮助他,但劝说工部尚书,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陛下放心,臣妾今天就去劝说哥哥,哥哥定能体会陛下的苦心。”顾云一脸依赖的拉着苏羽天的手,选择性的忽略了早上顾大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皇帝呛声。 苏羽天摆出一副温柔以待的模样,将她揽入怀中,“若真能成公,朕一定好好谢过爱妃。” “陛下这是说哪里话,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我本该替你分忧。”顾云小鸟依人的窝在他的怀里,没有看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 苏羽天简直一刻都不想将自己的手搭在她的身上,历来只有皇后才敢与皇帝相称夫妻本为一体,她一个小小的妃子也敢口出狂言。 更何况皇后与他可有着十数年的情分,尤其是顾云这几个月能替代得了的,简直是不知所谓。念在她即将为自己完成最重要的事情,苏羽天只能忍受她这蠢笨的思想,虚以委蛇。 借口批折子,苏羽天终于离开了承露殿。小权子知道他要和顾云说许多话,一定身心疲惫,特地叫了人抬着轿撵过来。 “陛下,今日辛苦了,要不中午多睡一会儿吧。”小权子走在轿撵旁边,看见苏羽天坐上轿撵就闭上了眼睛,和顾云说话是真的累。 “不必,还有那么多折子没批,我若是休息了,你来帮我批吗?”苏羽天倒是还有闲心开玩笑。 “陛下这是与奴才说笑呢,奴才怎么敢碰那些折子。”小权子陪笑道,“陛下看起来今日心情不错,是云昭仪做了什么事,让陛下龙颜大悦吗?” “她不惹朕心烦,朕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不过是叫她去完成一件小事,不至于让朕高兴到如此。” 八人抬的轿撵,比马车还要稳当一些,苏羽天睁开眼睛:“今日从承露殿出去的妃子,脸色如何?” “这些才人主子脸色一个比一个黑,尤其是楚昭仪,那脸都肿了好大一块。云昭仪,这下可是彻底惹恼了整个后宫。”小权子揣测的到苏羽天问这话的意思,心里和他一样的高兴。 “还真是顾大人教出来的好妹妹,给朕省了不少麻烦。”苏羽天终于露出了笑脸,“叫人去太医院拿一瓶消肿的药,偷偷的给楚昭仪送过去,这日后还用得着她帮忙。” “奴才就知道陛下会这么吩咐,早在楚昭仪娘娘回宫的时候,就已叫人把药送去了。借的是太妃娘娘的名义。” “你倒是机灵。”苏羽天哼出一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今日可有谁来?” “那些大臣们忙着恭维顾大人,倒是景王殿下曾经来过。”就是在苏羽天旁边呆了再久的时间,小权子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又是为了同一件事。”苏羽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以后他若是再来,你知道以什么理由回绝。总之,绝不能让他离开京城。” “是。”小权子应道,心里也是一直感叹,伴君如伴虎。 为着不辜负苏羽天的重托,云昭仪白天没能等到顾大人,居然漏液出宫找他。回到顾宅,却在前天看到了正在和自己兄长说话的兵部尚书。 “李大人今日又来了呀。”顾大人和兵部尚书交好,但顾云心里却是很瞧不上李大人。 “哥,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你一个文官,又是陛下的肱骨之臣,不要和这些武将打交道,免得沾染了这些粗鲁气。”说着,她还用手望李大人的方向扇了扇。 眼睛着李大人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嘴角却是明显的下弯,顾大人不禁有些心慌。“云儿,怎么说话呢?” 说着,顾大人又向李大人拱手赔礼道歉,“文松兄,小妹不懂礼数,希望你见谅。” 李文松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还了个礼:“顾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云昭仪娘娘性子直,本官也不是第一次碰见。” “你也知道不是第一次,”顾云忍不住还想骂,顾夫人看形势不对,赶紧上前给她把披风解开,“妹妹,有什么事你去后面和嫂子说,官人他们还有事相谈。” “你不过是我哥的填房,有什么资格称做我的嫂子,凭你也配。”顾云把披风拢上,宁愿让旁边的丫鬟解开,也不肯让顾夫人碰她。“成日里就会和别人嚼舌根,搬弄是非,我最瞧不上你这种人。” “云儿,越说越不对了,还不向你嫂子道歉。”顾大人低声斥责一声,顾云知道他不会真的为了别人跟自己生气,便更加肆无忌惮。“我才不要。” “算了,你们兄妹好好说话吧,我先到后面去看看。”顾夫人被她说得颜面尽失,能保持着一时的冷静已是不易。 看到顾夫人走后,云昭仪才娇俏地跳到顾大人旁边,拉着他的手臂。郭大人拿他这个年幼的妹妹没办法,只能宠着。“你今日不用陪皇上吗?这么晚出来做什么?” “哥哥忘记了,今日是月圆十五,陛下按例都要去陪皇后的。”顾云和顾大人说话时还面无笑容,看见李文松就僵着一张脸。 “之前每个月十五的时候,你都不曾出宫,今日怎么变了习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碍于旁边有李文松在场,顾大人对顾云的态度也不好太过亲近。 顾云察觉到这一丝疏离,顿时就不高兴了,“妹妹出来,自然是指正哥哥的错误的。” 第七十五章:武举开始 “哥哥,怎么说你都是陛下的臣子,陛下需要你为他做事,你怎么好推脱呢?”顾云直接坐在顾大人的身边,顾大人略微有些烦闷,把她的手扯开。 “你女孩子家家懂什么?” “顾大人,云昭仪此话也是为了你好,想你顾家时代忠良,就是实在也难有难处,也能想的出办法的,顾大人就请不要推脱了。”李大人不动声色地坐在另外一边的位置上。 李文松的话也算是从侧面帮助了顾云,顾云只是白了他一眼,倒没有出口和他呛声。 顾大人看着李文松坚定的眼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既然妹妹都亲自出宫,跟哥哥说了,我也不好驳了妹妹这个面子。” “多谢哥哥,那我就先回宫了。”云昭仪不疑有他,兴奋地跳起来,旁边是女朋友眼力见的,给她披上了斗篷。 顾大人巴不得让她早点回宫,也就没有出口留顾云多坐一会儿。“你也该是时候回去了,再晚点,宫门都怕要下钥了。” “我才不怕呢,这守宫门的守将谁敢拦我。”顾云把披风的帽子带上,和顾大人见了个礼,“妹妹先走了,哥哥多保重。” 顾云此次出门只带了一个随行丫鬟,来去倒是方便,也不引人注目。李文松看她走了,强装的面容才放松了些。 “你这妹妹,倒是真受那小儿皇帝的喜欢。” “都是李大人的体点,才让小妹在宫中这么无拘无束,下官一直感激李大人的恩情。”李大人向来喜怒不行于色,顾夫人生怕得罪他,急忙放低了架子。 “只可惜派小妹入宫,原本是想勾住那皇帝,却没想到小妹也上了心,倒是我们失算了。” 李文松心中冷笑,顾大人此时倒是学乖了,这话若是从他的口中说出,那便是指责,但若是顾大人主动请罪,自己倒还真不好怎么怪他。 “少年有成,总是最吸引女子的。这苏羽天胜也就胜在他有一副好皮囊,再加上这皇帝的位子,换作是哪个女子都会心动的。”李文松拿茶漱了漱口,脸上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只是李大人,方才为何让我应下小妹的要求,可是有了别的打算?”顾夫人十分好奇,以他对李文松的了解,李文松并不想着怎么讨皇帝的好,今日之举着实古怪。 “你嫡亲的妹妹,为了别人亲自上门求你,你若是拒绝了,岂不影响你们兄妹间的关系,以后如何叫她在宫里头为你吹枕头风。” 李文松微不可查的冷哼一声,刚才才说他聪明,如今又蠢笨起来,真是不能高估他了。 “皇帝既然问你要武器,你便给他,只是他又没要求要怎样质量的武器。”李文松此时的笑,看起来十分阴暗。 顾大人被他的冷笑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是如此做,万一被发现,岂不是叫那皇帝抓住我们的把柄?” “举办武举的人是谁,那可是吏部的郑成。你只要在交货时给他看的是好武器,后面的是如何能扯到你身上。” 刚才从顾云的话语中里,他已经猜出皇帝可能是想对顾家进行捧杀。那顾家靠不住了,李文松就必须要找到新的盟友。 裤裆人对李文聪的话深信不疑,还觉得他这是为自己好。“有劳李大人为我出谋划策了,我一定办好,不叫李大人失望。” “顾霆兄言重了。”今日过来,本意是闲聊,却没想到得到几个重要的消息。既然收获了意外之喜,李文松也知道是时候该撤退了。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本官就先回去了,顾兄留步。” “李大人慢走。”李文松给顾霆的感觉比皇帝更加的有压力,送走李文松,他自然觉得无比轻快。 放松的搓了搓手,顾霆小声嘀咕道,“这尊大佛可算是走了。” 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顾霆就向苏羽天保证自己一定能提供武举的武器。李文松站在一旁冷眼看戏,苏羽天则高兴自己的计划成功,苏景夜听着,对这个结果丝毫没有惊讶。 武举考试分为文试与武试两部分,文试是需要考试的人背诵四书五经及各种兵法。苏羽天担心自己培养的心腹,又会被人称之为不识字的莽夫文盲,因此格外加重了文试的内容。 这天下兵法众多,光是四书五经,就足够叫学子们苦读十年,更不提这二者合二为一,若不是有真材实料的人,还真不敢来参加。 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文房四宝,六天的文试进行的很顺利。顾大人毕竟也是两朝的工部尚书,虽说脑筋有时候转不过来弯,但是工作实力还是很强的。 顾大人只利用这六天的文试时间,并将所有需要的武器都制作出来,让接下来的武试也能照常举行。得到消息后,皇帝就算再不喜欢他,也忍不住在众大臣面前夸奖一句。 吏部的郑大人负责举办武试,兵部的李文松作为文试的批阅官,剩下武试的监考官,便落到了苏景夜的头上。 苏景夜也想看看现在的青年才俊有多少真材实料的,因此,在皇帝把这个任务分配给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到了武试的这一天,苏景夜早早地坐在了监考官的位置上,其他来考试的才子们则姗姗来迟。作为陪同监考的郑成和顾霆,二人来到的时间也相差无几。 郑成还不知道顾大人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惊喜,现在还能跟他和气地讲话。 等到沙斗里面的最后几粒沙落下,苏景夜抬头看了下天,旁边拿着鼓槌的小兵便重重地敲响铜锣。 “时辰到,比试开始,迟到的学生取消考试资格。”后面一句话有些多余,这些学生为了今日的考试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会放纵自己错过。 铜锣声落下,场地正中央,一处方形的木头搭就的台子上,陆陆续续有学生上台,也有原本站在上面的人被打倒。 一个个看起来十分的具有朝气活力,虽然在对战中的战术控制有些薄弱,但胜在年轻力大,他们的比赛看着还是十分的热血沸腾。 “没想到这些孩子们,还真的很有胆量,个个都武艺高超。”郑大人看着苏景夜瞧了这么久都一言不发,想着跟他说两句话。 苏景夜收到他的善意,淡笑着点了点头,“郑大人所言甚是,古人真是有先见之明,竟创的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佳句,照今日这情形看来,本王也该是那稍逊一筹的蓝了。” “景王殿下真是过谦了,谁不知道景王殿下的武艺在我朝举世无双,他们就是再练个十多年,恐怕也难越的过您去。” 顾霆此时也横插一脚,苏景夜早在江琉玉那里听说了,顾夫人是李娘子最大的帮凶,因此他对顾大人也没有多少好脸色,只是隐藏的较好。 “真要过了十多年,我恐怕要拿不动刀剑了,顾大人此言有些言过其实了。” “下官只是感叹景王殿下的骁勇,并没有别的意思。”今日的苏景夜给顾霆的压力,同李文松的一样。相较之下,反而是身为皇帝的苏羽天,让顾霆更为不放在眼里。 “顾大人不必解释,且安心看他们的比试吧。” 苏景夜微不可查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顾大人没能在她这里讨得好处,此时显得十分的愤愤不平,也就闭了嘴,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什么话也不再开口。 此时,比试的结果已经大概排好了顺序,只差这留在台上的最后两个人争夺本次的武状元。这般情形简直如同针尖对麦芒,大战一触即发。 剩下的白衣少年,在台下选了一对双股剑,便驾着轻功飞身上台。而另一位灰衣青年,看着比他壮实了些,就选了一对与他体型十分恰合的铁锤,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台子。 这二人一个敏捷,一个力大,最后武状元花落谁家,倒还真的挺让人好奇。 苏景夜坐正了身子,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显得十分在意。不只是他,就连顾霆也勾起了兴趣。 但顾霆却忘了一件事,他按照李文松的说法,并不敢在所有的武器上都动了手脚,只叫手下的人选择了几件随意成型,而不去管它们是否有用。 底下的人的好奇张望,给这台上的白衣灰衣两位少年都提供了不少意气,这二人互相都打定主意要让对方退下,比试时出手的每一招都是用尽了全部的功力。 这二人比划过拳脚,没能分出胜负。白衣少年便举起他的双股剑,凌空转过身来,将两把剑狠狠地向下劈过去。 灰衣少年将两手张开,让那对双股剑从自己身前划过,然后将两只铁锤合并,用一个方向向白衣少年舞过去。白衣少年,措手不及,抬起两把剑一挡。 苏景夜被他们的比试都勾得站起身来,在看到白衣少年的这个举动后,不由得摇了摇头,以利剑对战铁锤,便如同以卵击石,粉身碎骨。 第七十六章:调查原委 但现实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发生,白衣少年的剑并没有劈在铁锤上,而是向着铁锤底下的把手划过去。索幸铁锤的握柄比较长,利剑并没有伤到灰衣少年的双手。 而就在此时,令在场所有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利剑对战铁锤,两只铁锤头双双落下,而利剑也被铁锤敲的粉碎。 落下的铁锤头,重重的砸在白衣少年的肋骨上,只听得少年闷哼一声,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而灰衣少年的情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被敲得粉碎的剑身,顺着外面挂起来的一阵狂风,完完全全的落在灰衣少年的眼睛里。众人只听得台上一声惨叫,灰衣少年慌不择路,居然从高高的比武台上摔了下来。 这是苏家继承江山这么久以来,相隔了数十年才在一次举行的武举,却没想到发生这种情况。众人都吓得不知所措,苏景夜皱着眉走下来,对着一旁抬担架的小兵们大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军医过来,把他二人都带离此地。今日的比试就到此结束,其他该散的人都散了,别挡着他们就医。” 被他这么一吩咐,场上顿时乱成一团,但好在该做的事都进行的很顺利。郑成是苏羽天新抬举上来的吏部尚书,也是头一次举办武举,此时被吓得失了分寸,凑到苏景夜旁边,差点上手拉着他。 “景王殿下,下官也不曾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下官一直都是照着祖宗的章程做的,陛下应该不会怪罪下官吧。” “就算是发生的意外,但这毕竟是郑大人一手操办起来的,想必郑大人也逃不了干系。”比起正常的慌了手脚,顾霆倒显得镇静了不少。 苏景夜冷眼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郑成是胆小如鼠,顾廷则是搬弄口舌是非,幸灾乐祸,这二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况且今日的事,与他们二人都有深切的关系。 “二位大人且先回去吧,本王自会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陛下,由陛下决断。” “是。”郑成唯唯诺诺的应道。他虽然胆小怕事,但也不喜欢别人这么侮辱自己,要不是苏景业突然打断,他就要与顾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大吵起来。 不必等到明日上朝,郑大人下午才回的吏部衙门的时候,衙门门口突然涌上来一群小老百姓,拦着路不让他进去,还一直吵闹不休。 原来最后争夺武状元的两位少年都是平民出身,如今遭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他们的家人立马煽动了群众一起过来抗议,要求衙门里的人必须得给出一个交代。 郑成新官上任,又好大喜功,急着想为自己做出些功绩,现在正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自信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又有苏景夜为他作证,便大胆在这群百姓面前大说大话。 “诸位百姓请放心,本官一定承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还他们两个一个公道。” 他说的信誓旦旦,底下的百姓道真的被他唬住了。但是郑成身边的小吏还保持着清醒,悄悄凑在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 “大人,这事可怎么查呀?这万一查出来,真是咱们的人干的,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要是查不出来,这些百姓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各位请先回去吧,衙门办事需要点时间,请相信本官,本官食君俸禄,一定不会容忍这在武举考试中为非作歹的人逍遥法外。” 郑成急着叫人把百姓请出门外,再把衙门的大门关上,然后揪着小吏骂道,“你是个蠢的吗?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事实说出来,是想叫这群刁民把衙门踏平吗?” “小的只是替大人忧心而已。”小吏好不容易从郑成的手中把自己的耳朵救下来,现在耳后已经是一片通红。 “调查的事自然有御史台的那群人去管,要我们操这份心做什么?他们刁民不知道该找谁,我们还不清楚吗?” 郑成嫌弃地啧了一声,“你跟在本官身边还需要多多学习,不然以后咱们给本官分忧。” “小的知道了。”小吏连忙在旁点头哈腰。 郑成正教训手下的人教训得起劲,忽然衙门的大门又被踹开,从外面进来了好大一批人。 “又是谁擅闯衙门啊,来人,都给我赶出去。”郑成背着身子想往书房走去,因此,不曾注意进来的是谁。 “御史台办案,谁敢阻拦。”石正直挎着一把量天尺,挺直了腰背,大步向郑成这里走来。 郑成愣了一下,连忙赔笑着转身:“原来是石大人,不知石大人到此,有何贵干啊。” “本官奉旨调查武举之事,郑大人作为武举考试的操办者,理当配合御史台的调查。”石正直人如其名,为人十分的公正清廉。 自他坐镇御史台以来,连破数桩奇案,不管犯事的是皇亲国戚、官家贵族子弟还是平头百姓,只要案子到了他的手下都是一视同仁,调查的一清二楚。 因此,就算石大人的品阶在朝中并不很高,就冲着他的这份威望,也足以让比他高品阶的人心服口服。也正因为他太过正直,在朝中树敌颇多,许多官员都对他心生怨怼。 “配合,自然配合。”郑大人多多少少打听过朝中官员的情况,本着不得罪人的态度,他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只是这武器可是工部尚书顾大人提供的,本官也只是把它挪来用了而已,石大人要调查,也该先去找顾大人呀。” “郑大人不必着急,下官之前已经找过顾大人了,连景王殿下都答应会配合办案,现在就差郑大人一个了。”石大人虽然不习武,但是人长得人高马大,站在郑成的面前显得格外健壮。 “这陛下,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早上刚发生的事呀。” 郑成一直拖沓着不肯跟他走,不仅是对石正直,他对整个御史台都是心里犯怵。那御史台里关押过多少犯人,藏着多少邢具,他要是进去了还有命出来? “当时事情发生过后,景王殿下便即刻驱马进宫,向陛下汇报了。陛下得知后龙颜大怒,财勒令下官必须尽早找出凶手。” 石大人看出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不禁对他有些嗤之以鼻,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却如此胆小怕事。 “郑大人不必忧心,文官不上刑,本官向你保证,定让你完完全全的回来,只要政大人也能确定自己与此事绝无干系。” “那肯定与我无关,武器出了问题,肯定是怪工部尚书提供的有问题,他这是想嫁祸给我,石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郑成放软了态度,石正直等不下去,便叫了身边的小吏架着他出门。 当时参与操办武举的主要负责人,都已经被石正直通通询问过一遍了。按照工部和吏部提供的证词,他们两边都在互相推脱责任,各有各的理。 石正直觉得他们恐怕是被人教过该怎么说话,偏偏又不能用刑,否则会被朝中那群嫌事情不够大的人,把结果给强势解释为屈打成招。 左右思考了下,石正直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郑成和顾霆两个人当面对质,好说歹说都是他们自己的话,若真能顺利引出真相,倒也便利了不少。 涉及案件的两位大臣都是朝中的栋梁,苏羽天自然不会在上朝的时候询问,以免叫人听了笑话。石大人特意请了皇帝和景王一起来旁听,也好有人证明自己没有行为不当。 “陛下,老臣冤枉啊。”顾霆在这审讯房里并没有受到任何不好的待遇,只是他把帽子摘下,满头花白的头发,配上他沟壑纵横的老脸,让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老臣在朝中为陛下鞠躬尽瘁,家中最年幼的妹妹又嫁给陛下,替陛下操劳后宫。微臣一家可算是为我朝尽心尽力,如今险些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还请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 “陛下,此案尚未断定,下官从未打算让谁背上罪名,顾大人所言未免太过臆断。”石大人听着他所说的话头不对,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指责自己,心中不由愤怒,急着向苏羽天证明。 “朕知道。”苏羽天点了点头,“顾爱卿,这是案件,你不必牵扯后宫与前朝之事。” 这话一出,苏景夜也听出了皇帝的意思,是决心与顾霆一家划清界限了。苏羽天已试探得云昭仪对顾大人的影响,现在云昭仪又在他的手里,想控制顾大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顾大人也明白了过来,自己和妹妹这是被皇帝给摆了一道,他倒是有信心可以摆脱如今的窘境,但却不由得担心妹妹在后宫里,以后恐怕要吃苦了。 “微臣知道了,微臣只是想用自己和妹妹所得的功绩向陛下证明,微臣绝不可能做出这瞒天过海的蠢事。” 顾大人话音落地,就听得郑成的一声冷笑。 第七十七章:顾全大局 “顾大人这话说的,未免太过可笑了。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非就为这你是朝中大撤你妹妹是后宫妃子,你犯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你――”郑成的话说的太过直白,顾大人刚想开口和他对骂上,又顾及着苏羽天在这不敢造次,只是压低了声音提醒,“郑大人,陛下,在这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咳咳。”苏羽天轻咳两声,将二人的注意力都拉来,省的再吵,“行了,正过来不是听你们吵架的,把你们所知道的细节通通与朕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陛下,微臣先说。”顾大人还意气难平,只不过晃个神的功夫,就被郑成给抢了先机。 “那日就在文试结束的前一天,微臣去工部提取兵器,当时检查的时候兵器还没有什么异样,微臣也是太过相信工部尚书,并没有查的很细,谁想到工部尚书居然辜负了微臣与陛下的信任。” 苏景夜站在苏羽天身后,忍不住挑了挑眉,这郑大人看起来胆小如鼠,说话倒是十分的顺溜,硬是要把顾大人一并拉下水才甘心。 “分明是你把兵器带回去的路上,磕碰坏了才以次充好,现在还想赖到我的头上。” 我当然没忍住,差点又要和他吵起来,苏羽天立马喝止住了:“闭嘴,先听郑大人把话说完。” “陛下英明。”郑成十分乖顺的跪在地上就磕了个响头,后面站着的石大人和苏景夜都看不惯他这副溜须拍马的样子,纷纷侧过了头。 “郑大人,朕来问你,你说你把兵器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可有人证?”苏羽天说着眼神不经意的瞟了顾大人一眼,眼底尽是得意之色。 “回禀陛下,臣有。”郑成意识到这可能是洗清自己冤枉的最佳证明,便十分肯定的应道,“当时天色已晚,让怕人手不够,便叫了员外郎谁行。” “哪个员外郎?”这六部的官员太多,苏羽天一时记不清楚每部里都有些什么人,也是正常。 “就是当年先帝在位的时候,随先帝一同出征倭寇的海家,现在那海家的长子海宽,站在微尘手下任职员外郎。” “那这可是忠良之后。”听了郑成的禀报,苏羽天不禁感叹。这海家他确实有些印象,海家世代都能文能我当年十分受先帝器重,只是后来踩武的风声太强,海家便被迫没落了。 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海家若想重新崛起获得爵位也不是不能。只可惜海宽任职员外郎以来,庸懦有余,才智不足,没有什么功绩,才使得海家一直沉默至此。 海家虽然没落,但是名声在外,在朝中的风评一向极佳,顾大人隐约感觉自己这边的形式有些不太妙,便抢着开口,“陛下,微臣也有人证。” “说。”苏羽天刚把海家的事情回忆过一遍,想着该怎样让海家重新成为自己的心腹,就听到顾大人打断了他的想法,顿时就有些不悦。 “微臣作为工部尚书,更多的职责是督促下面的人把兵器铸造好,因此,这批用于武举的兵器,微臣是交给梁侍郎去办的。” “古代人这话说的有意思,我还从未听过有人把擅离职守说的如此清新心脱俗的,孤单,这是想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梁侍郎身上吗?”郑成搬出海家似乎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便开始随意奚落起顾霆。 苏景夜听得眉间心头一跳,这梁侍郎可是梁信的生身父亲。梁家原是上一届的武状元,但由于朝中对武将的欺压,使得梁侍郎不得不弃武从文。 一个梁家,一个海家,都是前朝名气不小的武将之家。其子孙后代,在这一辈的年轻人当中,也都是佼佼者。 现在这飘渺离奇的案件,让顾霆和郑成两人互相推诿责任,却将这两个无辜的武将之家拉出来,换作是谁都不可能不怀疑这背后的蹊跷。 苏景夜留意看了一眼苏羽天脸色的变化,看来他也已经有所察觉。 “本官只是把当时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说出来,并没有要把责任推给谁的意思。倘若问题真的出在我工部,我这个工部尚书定然当仁不让。” 顾大人说的倒是十分大义凛然,这番态度却叫郑成斥之以鼻,“当仁不让?恐怕就算顾大人有错,云昭仪一定会为大人想办法,免去罪责的。到时候受无妄之灾的还不是梁侍郎一家。”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们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苏羽天愤怒的将袖子往后一甩,这两个都是朝中地位数一数二的大臣,没想到吵起架来到比女人还要聒噪。 “石大人,按照顾爱卿和郑爱卿所说的,去找海家与梁家询问事情的经过,必须给朕弄清楚前因后果。” 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正常和顾廷两个都是老油条,若再和他们这么纠缠下去,恐怕自己的思维也会跟着被他们带跑。苏羽天点到即止,得到了一些消息,便早些离开。 “微臣遵旨。”石正直声音浑厚,在这审讯房里荡出圈圈的回音。 “微臣恭送陛下,王爷。”就算皇帝和苏景夜已经走远了,这三个人也得在后面把礼数做足了。 只是一件武器偷工减料的小事,没想到牵扯了这许多大家族,苏羽天头疼的捏了捏鼻梁,“景夜,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微臣不敢妄言。”他明明心里已经有数,却还要先来试探自己的想法,苏景夜也只好陪着他演戏。 “现在你我二人只是兄弟,不分君臣之礼。”走到御史台的大广场上,苏羽天注意了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在窥视,只有小权子带着人守在马车旁边。 “你觉得他们像不像是给自己找替罪羊?” “陛下睿智。”苏景夜按照苏羽天所希望的那种方式说。 “两个文臣之间所犯的错,最后找出来的替罪羊,却都是武将之家。这说出来,不是在针对武将,那便是在针对朕了。”苏羽天冷哼一声,并且放慢了脚步。 苏景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旁边,“陛下乃是天子,谁人敢与陛下作对?” “就那里面的两个人,现在便是明理暗里的想让朕在百官面前颜面尽失。”苏羽天想起这些人的不顺从,就恨得牙痒痒,“这群无君无臣的混账东西,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朕偏不让他们如愿。” “陛下所做的事皆正确,只是可能有些操之过急了。”苏景夜终是不忍看见国家分崩离析,还是给了苏羽天十分中肯的建议。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苏羽天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 “文武之间相斗,却伤害了两个有潜力的孩子,微臣看得出来,倘若细心培养,他们定能为陛下独挡一面。”苏景夜说的十分可惜。 “只是陛下此事并不适宜让外人知晓,您看这武状元之位该如何安排。” “最有潜力的武将却是平民出身,而这往后以顺序排列的又大多有大族世家里出来的草包。”苏羽天叹了口气,眼底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不若这样,选出文试与武试两场考试中最佳的人才,然后由你担任考官,现场问他们几个问题,最后回答上来最多的成为武状元。” “陛下,若再由微臣担任考官,未免不妥。”苏羽天眉头一皱,站住脚扭头看他,后来一想,确实在理,便出声询问,“那依你所见,该由谁来担任?” “微臣觉得,此事最适宜交于兵部尚书李大人。”苏景夜说出他开始便择定的人选。 “李大人?你不是与他……”苏羽天说话一顿,苏景夜拱手回答,“正因如此,让他担任考官才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更主要的原因,倘若李大人选出了太多世家子弟,便可以让皇帝看清他的目的,也方便自己观察她是否有什么诡计。 苏羽天看他神色诚恳,也便点了点头,“你倒是为朕思率周全,那便依你所言。只是选拔新任武状元的事,事不宜迟,你早日替朕去通知李大人。” “陛下,那两位如今受伤残疾,事情也还没有调查清楚,若是急着选拔武状元,会否激起民愤。”刚觉得他行事妥当了些,没想到就又如此义气用事。苏景夜不禁在心里感叹。 “若非如此,又怎能逼着他们早日露出马脚呢?”苏羽天弯起嘴角笑了笑。 “微臣只是更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毕竟海家与良家已经出现在石大人的调查范围中,若是顾大人与郑大人有心利用他们摆脱罪名。石大人以事实说话,极容易被误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苏羽天薄凉的话萦绕在他耳边,苏景夜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苏羽天是摆了多大的一个局。李大仁再小心行事,其他人再怎么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将皇帝控制在手中,却没想、操控一切的还是苏羽天。 苏景夜只希望,这局里没有自己。 第七十八章:生辰寿宴 “陛下运筹帷幄,微臣拜服。”难怪父皇会选择苏羽天继任为皇帝,只是他的所作所为,苏景夜却不敢苟同。 “你心里在骂朕。”苏羽天哼笑出声,苏景夜急忙否认,“陛下睿智英明,自然知道微臣不敢。” “就算没有,你在心里也一定怨朕是个薄情寡幸的人。” 二人刚好走到马车前头,小权子立刻从马车边上把踏凳拿下来。苏羽天拍了拍苏景夜的肩,撑着他的肩膀上了马车。 “景夜,这就是你与朕最大的分别。” 不等苏景夜有什么回应,小权子便命人驾车走了。苏景夜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喃喃道,“陛下所言甚是,幸好微臣与陛下不同。” 离了御史台,苏景夜自己一人牵着马骑回了王府。江琉玉听闻苏景夜回来,高兴地迎上来,却发现他脸色有些难看。 “你怎么了,可是有事烦心?”江琉玉不舍得看见他这么愁眉不展,便伸手在他脸上揉搓了一顿。 “行了,琉玉,别闹了。”苏景夜叫她揉搓的哭笑不得,急忙拉下她的手。“这世间烦心的事多了去了,谁能保证每天都是高高兴兴的?不过你别担心,我没有什么事。” “那就好。”江琉玉放下心坐在苏景夜身旁,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你心里有什么苦闷的事,可以和我说,就如同我也会找你抱怨一样。就算不能解决,说出来心里也会舒服许多。” “你可听说了外面武状元的事。”苏景夜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抚摸上江琉玉柔嫩的脸庞。“涉事的可是工部和吏部,与我八杆子都打不着关系。” “只不过罪名没有确认,他们也只是有嫌疑。但是他们互相推脱责任,想必这两家的夫人也一定势同水火,你下次再接受别人的邀约时,一定要注意避开这两人。” “知道了吗?”江琉玉没有反应,苏景夜就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鼻子,轻轻地摇了摇。江琉玉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急忙将他的手拉下。 “我知道了,这些宴会我才不想去呢,现在我可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有人来邀约,我也就称病不去,省的没事惹上是非。” “这样也对。”毕竟他们现如今的处境有些尴尬,苏景夜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如果是我不在的宴会,你就用这种方法推脱掉,就算让他们心里有些个应也好过被人陷害惹事。”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不去这些是非之地,他们在背后爱怎么编排,怎么编排,横竖我听不见。” 江琉玉调皮的跺了跺脚,二人互相拥抱着温存了一会儿,苏景夜就恋恋不舍的把手放开。江琉玉知道她现在忙碌的事情还有很多,也不便打扰。 只是没想到之后的几天,他们白日里连面都很少见到。 称病这个方法自古沿用,虽然有些叫人不耻,但作用还是很强的。王府门口凡又有人送出红色的拜帖来,江琉玉都叫下人如此回答,并躲在后院里死活不肯出来。 那些送帖子的人实在没有办法,又不可能大着胆子在这王府门口守着,那不是平白给自家老爷给人弹劾的话柄。他们最多赖了几个时辰,便只得回去了。 江琉玉每每听到下人的回禀,都不由得笑出声来,他自己躲在后院里乐得清闲。只是这种办法再好用,也有碰到无法解决的时候。 这日是本月十六日,京城各大家族都有十五日必须举家团聚赏月的习俗,因此,十六日的早上,朝中各官员的家人肯定都在。 兵部尚书李文松的夫人,今日一大早便往各个世家投递帖子,相聚的缘由便是李夫人今日诞辰,邀请所有人过来吃酒席。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连礼物都没有时间准备。 李夫人先前故意与江琉玉交好,惹的全京城的夫人都觉得她们感情深厚,因此李夫人顺水推舟,也送一张帖子到景王府上。 江琉玉今日难得早起,本想出去踏青,刚到府门便看见李家的人守在那里。 李家此次派来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就十分精于算计。江琉玉出门时被他逮个正着,如今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 “景王妃大驾,小的拜见景王妃。”那个男子一看见她现身便迎了上去,并且吼的大街上人尽皆知。 “放肆,你是谁家的人?竟敢对王妃如此无礼。” 街上闲的无事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乐得躲在墙角看热闹,江琉玉被他的举动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小云看不过去,便挡在他的身前,指着来人破口大骂。 “小的是兵部尚书家的副管家,按我家夫人的吩咐,特来给景王妃送帖子的。”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帖子地到江琉玉的面前。 “是什么缘由?”江琉玉无奈的接过来。 还没打开看,他就又说道,“今日是我家大娘子的诞辰,原本不想如此铺张浪费,但是毕竟也好久不曾见到各家夫人了,大娘子心里十分想念,便寻了这个由头,邀请众人一聚。” “大娘子还有句话,要小的转告王妃。”晚家原先一直弓着身子,如今抬起脸,一双细长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江琉玉看。 江琉玉被他看的心里十分不爽,便皱起眉头,恶狠狠地问道:“有话就快说,别在这里吞吞吐吐的。” “大娘子想告诉王妃,今日众人都会在,大娘子与王妃关系甚好,倘若叫别人知道你们之间生了嫌隙,岂不是叫人看笑话,还请王妃不要以生病推辞,一定过来。” “你们这是要挟我。”江琉玉捏着帖子的手都隐隐泛白,小云瞧见,生怕别人看出异样,忙把帖子从她手上夺下。 自己与她关系为何会生了嫌隙,李娘子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却拿着此事做借口,还不知她有什么目的。江琉玉本想着躲不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结果李娘子却躲的机会都不肯给,未免欺人太甚。 除去关系上无人结交,苏景夜在仕途上并没有妨碍到谁的利益,就算江琉玉去了,但她自认人品不错,只要小心谨慎,应该也不会轻易得罪人。 而至于嚣张的李娘子,江琉玉也好叫她看看自己的胆量,顺势狠狠地打她的脸。 思虑过后,江琉玉将两手放置身前,挺直的腰背摆出一副皇家王妃的姿态,扬着下巴鄙夷的看着管家的脸。 “既然李娘子如此盛情邀约,我又怎么好拒绝呢?”江琉玉清了清嗓子,对小云吩咐道,“小云,你去叫人套马车来,在随我回府挑选几件首饰给李娘子作为贺礼。” “王妃,我们大娘子说了,王妃只需过来即可,就不劳王妃破费了。”管家还以为是自己能言巧辩,把江琉玉吆喝的过来,因此脸上一派得意。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同王妃说话。”这管家明显得意忘了形,小云实在没有见过哪家大户人家派出来的仆人,这么没规矩。 江琉玉脸上挂着冷笑,周身的气场不怒自威,“阁下知道你为什么至今仍是副管家吗?” 男子一愣,不知她想说什么,“还请王妃指教。” “主次不分,顾此失彼。”江琉玉言尽于此,转身还是让小云一同回府,直在库房中找了好几样成色不错的翡翠装饰,才肯出门。 副管家听出江琉玉说的不算什么好话,又看见她根本不理会自己,我行我素,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闭嘴站在了自家马车旁边。 李娘子想叫她过来的时候不用带任何礼物,这其中的含义,莫非还当她如之前那般,什么也不知道吗。 今日是她的生辰宴,李娘子大张旗鼓地将朝中所有官眷都邀请入府,自己又与她有着好友虚名,既答应了帖子,便一定极受众人瞩目。倘若两手空空的前来,岂不是叫全京城的人都来嘲笑她。 若说之前的几次邀约,都不过几位夫人之间的闺中密友过来而已。而这次却是想叫她在整个朝中都丢尽颜面,李娘子此招也未免太狠毒了些。 江琉玉摩挲手下那对翡翠雕琢的弥勒佛,脸上尽是嘲笑。 管家看到江琉玉还是顺从的上了马车随他回府,脸色稍稍好些,但还是十分记恨。 车夫将马鞭一扬,控制着马行走的方向,不过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江琉玉便来到了兵部尚书的府邸。有时江琉玉自己都深恨,两家的府邸为何离得这么近。 江琉玉下了马车,看见李大人府门前人来人往,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迟到。管家撇嘴看了她一眼,便率先走到前面去回禀。 “唉你,”小云真是越看他越不顺眼,江琉玉淡笑着把她的手拉下来,“不必为这种人生气,他迟早会受到报应的。” 话音刚落,李娘子便提着裙摆,十分高兴的迎到江琉玉面前。 第七十九章:语言切磋 “哎呀,真是稀客,我还以为王妃不会来了呢。” 上次翻脸的这么彻底,李娘子还能装的如此逼真,真是叫江琉玉佩服。不过,论起演戏和与人虚以委蛇,可是每个女子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 江琉玉歪着头,巧笑一声,“今日是李娘子的诞辰,又特地叫人跑到王府,非要守着我出来,我怎么好不来呢?” “前几日我不小心偶感风寒,今日才感觉好了些,本想出门买了药就回来,但是李娘子这么坚持想让我过来,我也只好从命了。” 李娘子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发现江琉玉确实不比以往好对付,但是突然的醒悟,与李娘子多年混迹后宅的经验相比,根本没有比较的余地。 “居然是这样,可恨我这生辰的不是时候,怎么偏巧赶上王妃身体不适。王妃你也太过仁厚了些,我虽然特别期盼王妃过来,也不舍得王妃为我受这样的苦啊。” 三言两语便解脱了自己原来的过失,李娘子的口舌倒真比一般人还要伶俐。 “王妃的伤寒还好才好些,可不能在风地里久站了,还是随我赶紧入内宅吧。” 说着,李娘子便拉着江琉玉的手往里走。小云在旁边冷眼看着,都看不惯李娘子的这番做派,刚刚明明是李娘子死活拽着王妃不让她进去,如今反倒变成了王妃愿意在这站着。 江琉玉开始笑得不随心意,李娘子想将刚才的话题转移开,自己偏不让她如愿,毕竟可以言语隔应李娘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知道李娘子心疼我,必然不会让我拖着病体过来,不然在李娘子的大喜日子也是不吉利不是?”江琉玉抽出手回握住你娘子,脸上的笑亲热且嘲讽,她忽然用手捂住嘴,十分配合的咳嗽了两声。 江琉玉咳嗽过后把手放下,又要盖在李娘子的手上。李娘子万分嫌弃,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开她的手。 “但是李娘子派来的人说,李娘子想我想的紧,非要我过来瞧瞧。我虽然也有些犹豫,但想着李娘子待我这般好,我说怎么好驳了你的意,如今倒是叫李娘子为我操心,真的是罪过。” “这是哪个奴才这么没有规矩,不成体统。”李娘子坚决不肯承认人是她派过去的。 不然此事若叫别人知晓了,这兵部尚书的府邸里可都是尊贵体面的后宅夫人,大家只要稍一思索,谁不能猜出李娘子背后的深意。 “王妃受了委屈,就请跟我说,我替王妃教训这个目无尊卑的奴才。” “算了,他也不过是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我又怎么好怪罪一个不能做主的下人。”江琉玉心中冷笑,突然撒开了手,惊得李娘子一时不知所措,条件反射的把手往背后擦了擦。 “对了,我特意挑了几件首饰,正好请李娘子过目。”江琉玉说着,便让小云把手上的盒子递过来。 江琉玉选的可都是价值不菲的良种翡翠,小云自从看到刚刚李娘子的小举动之后,就对她的好感全无,如今更是觉得这么好的翡翠,送给她这样的人实在是浪费了。 “虽然李娘子派来的人告诉我不用准备礼物,但我想着礼轻情意重,怎么样也得表示一下,还是希望李娘子能够喜欢。” 江琉玉的话一句一句的都往她的脸面上打,这些话说出来,可完全不是一个守规矩、懂礼仪的大娘子所为。 李娘子现在气的是心里怒火横起,但脸上还得装出一幅亲热的模样,江琉玉都替她觉得累的慌。 盒子打开,李娘子不禁惊呼一声,“呀!” “品相这么好的翡翠,王妃居然也舍得送给我,当真是有心了。”李娘子看起来甚是欢喜,还拿出一个小小的翡翠弥勒佛,放在阳光下仔细瞅瞅。 江琉玉不信她没看出自己的意思,现在不过是强撑而已。其实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李娘子的第一反应,怒火差点就要发作。 但李娘子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像这种小伎俩还不足以摧毁她极好的情绪控制。她心里的怒火会难得失控,不过是因为先前觉得江琉玉好难捏,如今江琉玉翅膀硬了,竟敢这么回报自己,李娘子觉得十分不甘心。 这翡翠弥勒佛的深意,其实很简单。若是关系好的人送过来,那便是给主人挡灾,是福相。但江琉玉与李娘子早已撕破脸皮,这涵义便大有改变。 翡翠易碎,暗讽李娘子色厉内荏,徒有其表不堪一击。弥勒佛笑口常开,大慈大悲,就是摆明了嘲笑李娘子笑里藏刀,蛇蝎心肠。 李娘子把翡翠弥勒佛握在手里,谁能知道她此时多想把这块翡翠砸碎。 “李娘子喜欢就好。”李娘子隐藏的再好,还是叫江琉玉看出了一丝破绽。江琉玉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总算在她面前扳回了一局,也让她尝尝这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李娘子站在那里,悄悄深呼吸平息自己的怒火,忽然看到顾夫人从大门走进来。 “李家娘子,我今日不小心来晚了,你可别怪罪啊。”顾夫人说着,十分熟络的走到李娘子旁边,并有意识地把江琉玉忽略掉。 “不夫人有心了,何时到都不算晚。”李娘子不动声色地把翡翠放回去,对她的到来并没有很在意。 “这是什么东西?莫不是谁送的贺礼,怎么用这么难看的盒子装着?”顾夫人侧过头,像是才看见江琉玉似的,惊讶的喊了一声,“原来王妃也来了呀,臣妇见过王妃。” “顾夫人,不必多礼。”江琉玉十分牵强的应了一声,然后玩味地看向顾夫人,“至于李娘子手中的礼物,原是我送的,顾夫人可有何高见?” “臣妇哪有什么高见,不过是胡言而已。”顾夫人原来十分的不把江琉玉放在眼里,可是如今与她说两句话,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气势弱了。 李娘子还没来得及把盒子盖上,顾夫人好奇看了眼,又惊呼出声,“王妃这可是大手笔这么多品相良好的翡翠,怕是值不少银子。” 李娘子真是受够了顾夫人的大嘴巴,她原先与顾夫人结交,不过是觉得她脑筋太直,容易利用,且口风不严,生平最爱嚼别人的舌根。这些,现在倒成了李娘子最讨厌的几个特征。 “顾夫人觉得不错,我看着也欢喜,只是财不外露,我还是叫人赶紧收到库房里。” 李娘子一把把盒子盖上,让下人带下去。顾夫人最喜欢翡翠玉饰,看着这盒子远去,眼神都显现出恋恋不舍。 “李娘子原先最大方,有什么好东西一定和姐妹们分享,如今像藏宝似的把东西带回库房,可见是真喜欢这些翡翠。” 顾夫人原本只是感叹一下,却不注意到李娘子和江琉玉的脸色都变了。江琉玉听着他的话,憋笑憋的实在难受,原来在这里还有比她更傻的人存在。 这送礼的江琉玉还在这,李娘子不管喜不喜欢,也不可能当着主人的面,把她刚送出的礼物又转手送人。这顾夫人,恐怕是想要那些翡翠想昏了头。 “顾家大娘子若实在是喜欢,改日我送你些成色更好的。”也省的你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在乡下来的江琉玉面前丢脸。 李娘子看着她们实在是来气,便干脆甩袖子往花园里去。顾夫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脸上一派喜悦,“李娘子说的可是真的,那我就先谢过李娘子了。” 顾夫人丝毫不曾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当,江琉玉这才见识到什么是狗腿子的形象。 李娘子去花园里消散自己的怒气,江琉玉身边没人带路,小云悄悄地凑到她耳边,指了指她的左方。 “王妃,咱们往那里去吧。”江琉玉好奇它是怎么做出这个决定的,小云又接着说道,“走这边刚好和李娘子的方向错开,咱们就不用和她们碰上了。” 江琉玉差点忍不住喷笑出声,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悄悄的打了小云的手臂一下,“你这丫头,说的好像我怕她们似的。” “不过也是遇上她们是非太多,咱们还是往清净点的地方去好。”小云听后,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这右方就是李娘子要去的花园,而左边看过去则是一条长长的水木走廊,看样子是于某处院子或者阁楼相连的。江琉玉伸长了脖子,往长廊后面望了一下,仍是望不到走廊的尽头。 走廊间在一道水渠上,弯弯绕绕有无数假山石堆砌的小岛挡住了后面的景物。 江琉玉被这奇特的宅院设计勾起了些许兴趣,好在下人们闲适长廊太麻烦,都没有什么人经过,江琉玉你好,在这里稍稍的放松一下自我。 江琉玉十分没有形象的,带着小云在长廊上跑了几步,忽然就听见面前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郑家大娘子,不知你昨日睡得可好呀。”江琉玉听到这句话,经不住瞪大了眼睛。 第八十章:刻意意外 江琉玉赶紧拉住有些跳上瘾的小云,二人藏住了脚步声,现在在假山石的阻挡掩藏了身形。江琉玉探出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处楼馆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一群打扮艳丽的贵妇人。 一个穿着粉色罗裙的夫人,此刻正刻薄地看着另外一位一袭黄衫的娘子,方才的话便是这位粉衣罗裙的夫人所说的。 “海大娘子还有闲情在这揶揄我,也不想想你那海家大郎,还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被唤作郑家大娘子的黄衫妇人不甘被人当做笑料取乐,当即就毫不客气的堵了回去。 海夫人被她的话气得瞪圆了双眼,就差没有双手叉腰大骂,“郑大娘子此话说得好没有良心,若不是你家郑大人将我家老爷推出去做人证,我们老爷又岂会这一天到晚的被御史台的人打扰。” “你那海家大郎阶品不如我家老爷,他都受不了这份折磨,我家老爷就能受得了?”郑夫人哼笑一声,“何况我老爷所说的也都是事实,员外郎既然参与了,自然也该与我家老爷一样,接受盘查。” 江琉玉听到这里,倒有些许明白,之前她曾听苏景夜提到过,说工部与吏部两位尚书互相推卸责任,还将自己的手下也拉出来,大有要是一起死的决心。 要是照江琉玉的意思看来,擒贼先擒王,武器出的问题自然是找工部,吏部不过是个搬运工,怎么就和他也扯上了关系。更可怜的就是这群被拉出来抵挡一部分盘问的手下官员,简直是无辜受灾。 “我家老爷不过是照尚书大人的吩咐行事,手上却是连一点实权都没有,你们未免欺人太甚。”海夫人气的一直急促呼吸,旁边围观的夫人有些心软的赶紧扶着她坐下。 江琉玉在之前贵夫人的交谈中也听说过海夫人性格泼辣,只是没想到她在这么这么多人的面前也敢这么畅快直言。 和海夫人的义愤填膺不同,郑大娘子就显得没心没肺多了。“海家娘子,这事可怨不得我们尚书,我们尚书也是深受其害呀。” “要不是顾尚书他仗势欺人,连累了我家老爷,也不至于牵扯出这一串人。” 闻言,一个穿着绿裙的夫人走到郑大娘子面前,有些惊慌地摆了摆手,“郑大娘子且低声些,这在别人背后说话可不好。” “怎么,他家既做的出来,我还说不得吗?”郑大娘子说着说着,心里也来了气。有些无奈的看了眼旁边谨慎的绿裙夫人,“梁夫人,若不是我们知道你心善,这时也定会拿你撒气了。” “想来你家梁侍郎在顾尚书底下也不好做人,像顾尚书这么阳奉阴违的人,梁侍郎对他那么毕恭毕敬,一出了事就被拉出来做挡箭牌。干的辛苦不说,还落不着什么好。” 郑大娘子摇了摇头,梁夫人一脸苦笑地拉着她的手,“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顾尚书又是我家夫君的顶头上司,自然是要为他担一些责任。” “有什么责任好担,他们在上面向着陛下讨好,我们在底下白费力,还要背黑锅。”还说人些够了气,又来了精神,只是此时倒不怎么针对郑大娘子。 “你们可曾想过,原先顾尚书在上朝的时候都敢搏了,陛下的旨意,如今怎么突然变了性子,谁知道此时会不会是他故意搞出来,就为了向陛下示威。” 空地上的夫人们一片哗然,躲在假山石后的江琉玉也惊讶的捂住了嘴。这海夫人也未免太敢说了些,不过她的猜测确实很有可能。 江琉玉躲在后面,听着这群夫人们的谈话,感觉所有人都已经渐渐地将矛头指向了顾家。而顾夫人又在所难免地出现在李娘子的生辰宴,这两波人要是碰上,恐怕会闹出大乱子。 她倒是没有闲心管这群夫人们的争斗,索性乱子闹得越大越好,才叫江琉玉看着痛快。但是她又转念一想,这郑家与顾家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李娘子应该早有耳闻。 若李娘子还想在众夫人面前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就应该把生辰宴搁置,而不是有机会让这两家的人碰上。 就在江琉玉还在揣测阴谋论的时候,李夫人突然从走廊对面楼馆出来,身边倒是没了顾夫人的身影。 “各位夫人,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随我一同去往花厅吧。”李娘子的情绪控制的极好,丝毫没人看出她先前有着多大的怒气。 众夫人陆陆续续的从楼馆门口进去,海夫人和郑大娘子,方才还势如水火,如今倒能心平气和的并肩行走,想来是都已经确定要在这宴会上与顾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江琉玉发现没有人往这边看,别赶紧拉着小云走到众夫人的队伍最后,小心低调着不被任何人发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来,江琉玉走在最后,垫起脚探了一眼,发现这花厅和那日在乔夫人家里看到的布置很像,瞬间就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这花厅里的安排是每人一张小案几,最外围一圈都是环绕的鲜花和奇石,而在正中央还搭了一个简单的戏台子。 江琉玉瞧着四周还用红色的绸布装饰了一下,看着倒还算喜庆。在江琉玉四处张望的时候,李娘子突然间的就往她这里走来,“王妃怎么在这里啊,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你,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一听这话,众夫人都有些担忧地看着江琉玉,生怕她把刚刚的话都听进去。而作为主人公的海夫人、郑大娘子和梁夫人,这三人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是一点都不介意。 江琉玉被李娘子的话吓了一跳,但发现她们三个都没有计较的时候,又放下心来,只微笑着眯眼看向李娘子,“李娘子家的假山奇石甚是有趣,我一时贪看住了才来的晚些。” “你娘子文采卓著,附庸风雅,因此宅院的布置也格外的脱俗,王妃会看的入迷也是难免。要怨也只能怨李娘子把宅院打整得太好了。”梁夫人话说的随意,却没意识到自己无形之中阻止了一场暗地口角。 江琉玉好笑地弯了弯唇角,李娘子仍是惺惺作态,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腕,把江琉玉带到了东面的位置上。“贵客为尊,王妃娘娘理当坐主位。”说着自己又想往南面走去。 江琉玉知道她这是又给自己下套,这一天天费这么多心思和心机何必呢,江琉玉解套都觉得麻烦。 “今日,乃是李娘子的生辰宴,李娘子作为寿星怎么好做到宾客的位子上呢。”江琉玉手快赶紧拉住李娘子,把她往自己旁边的位置上按下。“李娘子若是不介意,就坐在我的次位上吧,也就当算作坐在主位了。” 一般来说只在正东面设有主位,旁边的位置就算与它再相近,明眼人一眼也能看出差距。主位除了主人家,也就只有身份贵重的人才配坐着。而按照江琉玉如今的身份,也是理所当然坐得的。 但若是江琉玉为了表示谦逊,礼让后者,反而会给京城众夫人落了话柄。而江琉玉误打误撞,倒成功的让李娘子享受了一把尴尬的待遇。 李娘子不肯坐在位子上,便站起来向众夫人敬酒。而台上敲锣声响起,戏幕拉开,便开始大张旗鼓地唱起黄梅戏。 为了躲避口舌是非,江琉玉坐在位子上,不曾离开半步,而幸好她先前装病躲过了不少宴会,使得许多夫人对她已经心存芥蒂。现在连敬酒的人也没有,江琉玉正好落得清净。 这酒才过了一巡,江琉玉就发现顾夫人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宴会上。江琉玉虽然不在意,倒乐得看热闹,特意往郑大娘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只可惜郑大娘子正在一旁赏花,根本不曾注意。 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江琉玉不停的向着小案几上的几道菜发起进攻,还抽空给小云也塞了个鸭腿。本以为上次宴会就要这么巧妙且毫无声息的度过,结果南面的席位上就出现了岔子。 不知是谁动的手,一只酒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巨响,把还在吃饭的江琉玉吓的抬起头。 这一抬头就看见郑、顾两家的大娘子冤家碰头,此时正剑拔弩张地瞪着对方。江琉玉眯起眼睛仔细瞧瞧,大致判断出掉落的酒杯,原来在顾夫人的的手上。顾夫人受了惊吓,手还呈现着握东西的状态。 “这不是能言巧辩的工部尚书家的顾大娘子吗,怎么这么莽撞,连个杯子也拿不住,这在李娘子大好的日子上,可实在是不吉利。” 可以看得出海夫人也想上前和顾夫人理论,但是他两家的阶品相差悬殊,所幸梁夫人还是个明白人,死死地拉住了她。 而今日莫名一肚子火气的郑大娘子,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直接扬着下巴,点名在众人面前让顾夫人下不来台。 第八十一章:权威夫人 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三面席位上的夫人的主意,顾夫人略微有些惊慌,只担心郑大娘子的话,会不会让李娘子生气,而对她怀恨在心。 所幸李娘子并没有什么表示,顾夫人没有看出她看热闹的心思,反而大了胆子和郑大娘子吵起来。 “郑大娘子孤陋寡闻,没听说过岁岁平安这么一句俗语吗。况且刚才若不是郑大娘子突然转身,我又怎么会被你吓得拿不住杯子?” “我孤陋寡闻,倒不如说顾夫人固步自封,这俗语如何信的。”郑大娘子嗤笑一声,把手中刚掐下来的花扔掉,然后左右打量了顾夫人一遍。 “再者说,我虽自认体态丰腴,但也不若顾夫人这般珠圆玉润,顾夫人和顾大人,成日里看着你的样子都不曾被吓到,我这点子分量怎么还会对你有用呢?我不是还以为自己退瘦了,才会这般惊讶。” 这声音说的不大,说小不小,只是巧在台上只有一个老旦在咿呀呀的吟唱,没了,之前那么的吵闹,郑大娘子的话传遍了整个花厅的人的耳朵。 海夫人听着她的话,觉得很是解气,便眼神示意梁夫人把自己放开,然后拉着她一起坐回位子上,静静的看她们的热闹。 江琉玉虽然坐的远了点,但还是把郑大娘子所说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听进去。她刚刚还在喝茶,听到这话,顿时笑得差点喷出来。 对于女子而言,说她身体肥胖相当于是极大的侮辱,因为这话说出来既不好听,又叫人难以反驳。 顾夫人忍不住用手指着郑大娘子,两眼不错神的瞪过去,脸上气的通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郑大娘子觉得心情舒畅了些,便轻蔑的撇了她一眼,刚打算走回自己的座位,就看见李娘子突然迎上来拉着她。 “郑大娘子不要生气,你们都是我邀请过来的,若是今日在这玩不好,都是我的罪过,没有安排得当。”李娘子说着,就想把她拽到顾夫人的跟前。郑大娘子试图把手挣开,却没能得逞。 “顾夫人也且说说好话,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与郑大娘子和好可好?”你娘子扎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话都十分柔身细语,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多为她们好。 “这都是郑大娘子蓄意找茬,要不然我才不愿意她争吵呢,免得失了身份。”顾夫人看见郑大娘子被李娘子牵来,还以为郑大娘子自己服软,当即得意的翻了个白眼,抬眼望天。 “不过,既然李娘子开口了,看在今日大喜日子的份上,我便原谅郑大娘子的过失了。”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原谅吗?”郑大娘子说的小声,只有旁边的李娘子一人听见。李娘子亲自来调解的纷争,她若是不答应的话,就会被周围的夫人群起而攻之。 这种事,郑大娘子她之前在郡王的府上,就已经见识过众人是如何对待江琉玉,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所有人针对的目标。因此,哪怕是再不喜欢顾夫人,也得顾着点脸子。 顾夫人和郑大娘子都不对付,虽然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也没有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江琉玉看着实在无聊,便转头去瞧那戏台上又唱的哪出戏。 就在他们二人快要和好的时候,李娘子却又开口了,“咱们同为这生门大宅院里的管家娘子,你当互相扶持,互相帮助。这朝廷上的事有自家官人操心着,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更加细心谨慎的为官人打理好后院,两位娘子可是觉得在理。” “李娘子的意思便是,两家官人若是要斗,便由得他们斗去,我们自己顾好自己?”话音落地,郑大娘子的脸色立马就变得阴沉无比。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娘子皱眉摆了摆手,俨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郑大娘子看的冷笑,“那你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岂不是如同和杀父仇人谈笑风生般,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李大娘子好心来劝,郑夫人这是又想做什么?”顾夫人还就当李娘子是被人欺负了,忙往前走,进一步挡住了郑大娘子的视线。 “都说吏部尚书郑大人胆小如鼠,我们还都按自奇怪,原来是被家里这只母老虎给欺压的。” 郑大娘子怒目横视,“官人胆子小只是谨慎,我何时凶悍如母老虎了。还是顾大人家里省心,养顾夫人这样体态肥硕的人,怕是只要一日三餐喂饱,就能开心的不得了。” “你竟敢在话里侮辱我,郑大娘子也未免太没有教养了。”顾夫人还想向上前给郑大娘子一个教训,但是却被身后的李娘子给拉住。 “二人都消消火,起码现在各自的不安都还相安无事,我们又何必提前阵脚大乱呢。”你娘子从顾夫人的背后走出来,横在二人之间。 东面江琉玉的位置上,小云看见江琉玉盯着台上的悲情戏,却石不时笑出声来,感到十分疑惑。小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江琉玉回答了她的不解。 “你听着李娘子的话,乍一感觉像是真的来劝架,但仔细一听就会发现,她就是在悄悄的挑拨二人。也是凑巧,吵架的两个人都是脾气按耐不住的,必然是一点就着,然后李娘子还可以在众人面前落个好名声,一箭双雕。” “王妃真是聪明,就这么听着就把李娘子打的什么主意听出来了。”小云若不是手上还拿着茶壶,想要给江琉玉倒茶,几乎忍不住拍起手来。 “这大概就是老话所说的,当你取消一个感觉后,你其他的感觉就会特别灵敏。”就好比江琉玉不再轻易相信别人,现在便是对方心中有什么龌龊想法,她都能大概猜的出来。 “那小姐,她们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若是惊动了陛下就更加不好收场,小姐可想去帮个忙?”小云这么说,其实她是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省的总是嫌弃这些斤斤计较、装扮夸张的贵妇们。 “我从那以后,再也不帮不该帮的忙,他们若是能闹到晚上,咱们也正好乐得看到晚上。反正李娘子家也管饭,你也不担心会饿着。”江琉玉放下杯碗,往发生矛盾冲突的地方看去。 她们一开始的吵闹,李娘子还插几句嘴,争辩到后来,就变成了郑大娘子和顾夫人二人单独对吵,你娘子也抱肘站在了一边。 这两位夫人的吵架,无非也就是关于自家官人和朝中对手,这要是劝觉起来倒也简单,只是稍微废些功夫。 江琉玉计划着,等下她们吵得再大声些,自己才过去劝解。只是她还没站起身,就看见不远处的案几上,走出了一个状态顶好的中年夫人。 “二位家里如今都实属不易,何必再在这两败俱伤。”中年夫人穿着淡紫色的绸缎锦袍,只是静静的站在二人面前,眼睛里平淡如水,但人人都会不自觉的按照他所说的话行事。 “没想到打扰到了包夫人,还请包夫人见谅。”顾夫人和郑大娘子都是脸上一僵,,忍不住微微、冲着包夫人点头哈腰。 “我们知错了,多谢包夫人的指点。”感觉包夫人出场就如同一个大家长一般,所有人都听她的话,只不过李娘子站在她们身后,隐隐感觉有些不服气。 今日这么费心准备,就是为了他们两个难过,想把矛盾闹大。没想到被横插一脚的包夫人的一句话,就给轻易解决了。 李娘子想着自己要收揽人心,都得费上许多功夫与精力。包夫人貌似什么也没做,却能受到大众的喜爱,老天确实是不公平。 众夫人都聚在一处聆听包夫人的讲话,江琉玉也好奇的跟上去,想弄清楚这包夫人是何方神圣。 包夫人宛如一个仲裁一般站在二人中间,两只手平抬着放在身前,俨然一副真正贵妇人的姿态。“知错能改善末大焉,今日到底是李娘子的生辰宴,大家还是应该和气些。” 说着,包夫人便微微弯的膝盖,标准的行了一个敬礼。众夫人都受宠若惊,纷纷站起来急忙还礼。 包夫人一个人尽然能引动这么大的阵仗,江琉玉就更是疑惑了,才想几个大步走上前与他攀谈几句,包夫人就已经告辞离了这里。 “各位,包夫人所说在理,今日宴会还没结束,就让我们今日好好的乐一乐,怎么样?”我在平时,李娘子一说话,便早早地有人来附和了。 但是今日顾夫人和郑大娘子吵了架,心情不好,其他人有了包夫人在前面与李娘子做对比,便发觉里娘子行事有时真的很小家子气,便也没得功夫理她。 李娘子没了意趣,尴尬地收起笑脸,悻悻地站在一旁。江琉玉来的晚了,和包夫人刚好错过,不由得有些懊恼。 但看刚刚众人们的反应,包夫人应该是这里人尽皆知的,江琉玉想到这里,便把目光盯在了旁边的梁夫人身上。 第八十二章:精神领袖 今日江琉玉不曾与任何人说话,因此也没有麻烦事找上身。李娘子刚刚被抢尽了风头,现在也应该收敛一些。 听见方才夫人们聚在一起的谈话,江琉玉起码可以确定,梁夫人应该是里面最好说话的一个。想打听东西,也只好从她入手。 为了不引人注目,江琉玉特意等到梁夫人一人落单的时候才找上门来。梁夫人觉得今个宴席格外的乌烟瘴气,便想着到花园里的散散心,这乍一下被江琉玉拦住,吓得她扶住假山石,不住的拍着胸口。 “没想到梁夫人竟会被惊吓至此,真是失礼了。”江琉玉倒是被她这么大的反应给吓得后退一步,又赶紧拿出手帕,迎上去给她拍拍后背。 梁夫人喘息过后,终于定睛看向江琉玉,“景王妃?我从未与王妃碰过面,王妃怎么知道我是谁?” “夫人不曾见过我,又怎么知道我是谁呢?”江琉玉浅笑着把这个问题抛回去,梁夫人顿时觉得她十分的有意思,“李娘子虽然看起来和顺恭敬,其实内心自恃甚高,能让李娘子如此礼遇的人没有几个。” “而我也曾听说,李娘子最近和新来的景王妃相处不错,便斗胆猜测,不过看王妃的反应,我倒是没有猜错。” 梁夫人笑得温和,江琉玉不禁后悔,当初为什么尽是结实的一些心思狡诈的人。 见江琉玉不错眼的盯着自己,梁夫人难免有些疑惑,“王妃,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可惜,当初若是能早些结识梁夫人便好了,也省得我叫那些坏人当猴子耍。”江琉玉说的粗陋浅显,惹的梁夫人忍俊不禁。 “王妃心思剃透,慧眼独具,不是已经把奸人的嘴脸已经完全看出来了吗?便是此时你我相识,也是不晚。” “我与李娘子翻脸,众人都以为我忘恩负义,梁夫人不会这么觉得吗?”江琉玉只是单纯的想问出这个问题。 梁夫人低声浅笑。“我虽然也是肉眼凡胎,没有火眼金睛,但有时候看人还是很准的。看王妃这通身的气派,便知道你定与常人不同。” “梁夫人还夸我,我倒是觉得梁夫人才是真正的慧眼独具。”江琉玉低头弯了弯嘴角,把手帕拿回来擦了擦自己的鼻尖。 “其实今日贸然来见梁夫人,是有些事情向问问梁夫人。” 梁夫人看她脸色羞涩,却只是想问问题,便放软了些态度,好叫自己更加亲和些。 “方才顾夫人和郑大娘子明明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为何包夫人才说一句话,她们就能立马停下,而且看诸位夫人的样子,似乎对她也十分尊重。” 江琉玉好奇地偏了偏脑袋,梁夫人看这地方有些潮湿,便带着她先出了这假山奇石堆砌的迷宫般的走道,再在路上慢慢告诉她。 小云一个人和梁夫人的侍女走在后面,前面江琉玉已经熟络地挽上梁夫人的手,梁夫人倒也没有拒绝。 “包夫人是礼部尚书包大人的嫡妻,包大人那么大的府邸,就只有包夫人一个人,十数年如一日,二人的感情依旧是那么好。这样的鹣鲽情深,令全京城的人都羡慕不已。” 江琉玉脸色有些僵,她是没想到梁夫人讲故事竟说的这么长。但梁夫人所讲的内容,都是解释她问题的完整答案。 “但是能叫包大人如此钟情,包夫人定然不会空富美貌。据说当年包夫人还未出阁时,她的盛名就连偏远的封地也有人听说。夫人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做什么只要看过一遍,便可以做的得心应手。” 江琉玉听着,赞同地点了点头,学霸的存在,总是比较吸引人的注意的,叫那些普通人不由自主地跟着聪明人的脚步。 “不仅如此,包夫人除了满身才华,她为人和包大人一样,都是铁面无私,帮理不帮亲。既温柔又聪慧,还十分谦虚,哪怕现在她已经快要年老色衰,也依旧是京城各豪门贵族家小姐们学习的目标。” 梁夫人说起包夫人,就一幅神情向往的模样,和之前她劝架时的磕磕碰碰,简直判若两人。这倒也增加了江琉玉对包夫人的敬佩。 “那照梁夫人觉得,李娘子和包夫人比起来,众位夫人会更加偏向谁?”李娘子为了获得许多人的赞扬,将自己内心的阴暗藏的严严实实,并且十分努力的和所有人都打好交道。 转而一听梁夫人对包夫人的介绍,包夫人似乎从来没有试图讨好别人,却获得了京城里最多的拜服,这二人简直没有比较的必要。 “若是照我觉得,我自然支持包夫人。除却岁数,包夫人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人。”梁夫人走到一颗巨大的柳树下面,伸手剥去一树枝的嫩叶。“李娘子就算掩藏的再好,我们这许多人也不都是瞎的,看不出这种低级的伎俩。” 听到梁夫人背后这么编排李娘子,江琉玉欢喜的无可不可,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她惊喜地拉着梁夫人的手,“原来这世上果然还有像包夫人和梁夫人这般眼神清亮的人,我算是才见识了。” 说着,江琉玉又亲昵地拉住梁夫人的手臂,“梁夫人,我方才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和包一起错过了。我现在想弥补一下,能否劳烦你随我过去见见包夫人?” “我也正有此意,”梁夫人高兴一瞬,又有些犹豫了“只是包夫人有些孤僻,我有些担心,她从不答应其他人的示好,只怕今日也会叫世子妃失望。” “我只是有些向往,也想瞻仰一下梁夫人口中完美的大娘子,到底是怎样的行事做派。” 见江琉玉坚持,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下。 向兵部尚书府邸的下人们询问后得知,包夫人现在正坐在那水渠上。迷宫里其中一条的走廊拐弯处。 江琉玉听着他们的友好指路,虽然没有理解,不过幸好旁边有梁夫人带路,才让她们找到青石板上枕着自己的左手睡觉的的包夫人。 花园里有一小块邻水的空地,除了两条通道,三面都是用假山石堆砌垒成的。空地上特意做了两张长长的石凳供人休息,包夫人正坐在这上面,倚着背后的石头打盹。 “包夫人休息了,我们过去的声音小些。”梁夫人把一根食指抵在嘴前,示意江琉玉和小云全部噤声。 结果她刚说完这句话,包夫人便幽幽地转醒看过来,“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打瞌睡,二位可有何事?” “我们对包夫人十分敬慕,本只是来看看,没想到倒是无意间吵醒了您,还请包夫人多多包涵。”梁夫人突然害羞地扯着江琉玉的袖口,江琉玉便只好自己来说了。 “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何必如此客气。”包夫人放下手臂,支撑了许久,手臂隐隐发麻又作痛。 “夫人可以轻轻按在疼痛的地方,能消减些痛感。”江琉玉扶着梁夫人一同在包夫人的对面坐下。梁夫人实在太过腼腆,告了声走就起身离开了,留下江琉玉一个人和包夫人说话。 “王妃身份尊贵,竟也相信这市井之言吗。”包夫人坐正了身子,也借着这个动作悄悄地挺直腰背。 “不管是不是市井传来的,只要有用不就行了吗。”江琉玉浅笑着回答,“方才事情闹得那样大,包夫人看样子是想快些离了这栋宅院的吧,怎么会在这里睡着了。” “李娘子好客,我也只好多待一会。”包夫人无奈地笑笑,看起来不甚在意。江琉玉却看出,怕是李娘子想同包夫人一较高低,才留着人不让走。 “包夫人心胸宽阔,难怪会成为全京城的表率。”江琉玉有些羡慕,包夫人看她的话头却是有些意思,浅笑着说道,“王妃有话,大可直言。” “包夫人爽快。”江琉玉难得被人抓包却没有脸红,“我是想说,我在这京城初来乍到的,又没有什么朋友,包夫人在众人面前的口碑极高,我想着与包夫人结交,也好叫她们高看我一眼,不再这么狗眼看人低。” “王妃有志气是好事,我方才听王妃的口舌,似乎并不需要别人的庇护,你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包夫人婉言回绝,“请王妃恕我大胆,我并不敢与王妃过多的交往。” “景王殿下与陛下之间,总是有个心结。再加上现在工部、吏部接连遭难,不知何时便会轮到礼部,我家老爷生性公正谨慎,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江琉玉听得一愣,想她和苏景夜初到京城的时候,有不少人巴着上来攀关系,只不过愿望没有达成,那些人就恼羞成怒,在外人面前摸黑自己和王爷。 而现在苏景夜又没有犯什么事,却连带着自己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江琉玉一直觉得他们喜怒无常,却没听到谁这么认真和她解释原因的。 她确定了包夫人人品不错,就更难放弃这样好的朋友,“包夫人可否再考虑下。” 第八十三章:真心可悲 “我家王爷到底还是皇上的胞弟,就算再被人瞧不上,陛下总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他现在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些搬弄是非的人在朝中搬弄口舌,若能得包夫人的亲近,一定能叫那些人乖乖闭嘴。” 江琉玉说着,一边不断搅动手上的帕子,看起来心里是又紧张又有些不自信,“我们也不是喜欢和人争夺的性子,只要能让我们安稳等到离京的时候,一定不会给包夫人添麻烦的。” “王妃生性天真活泼,若在外面,怎样也能快乐一生,在这浑浊的京城,倒真是压抑你了。”包夫人摇了摇头,一手撑着石头让酸疼的腰歇歇,一手拿着手帕擦了擦鼻尖,掩去脸上的可惜之色。 “还请包夫人赐教。”最近发生的事,让江琉玉脑中也有了些许猜想,只是都是模糊的念头,只差人来提点清楚,才能柳暗花明。 “猎人捡到一条狼崽,当成狗养大,狼为猎人抓到许多猎物,后来突然发现自己不是狗,它想回到山林,猎人告诉他,要离开,必须去除身上的指甲和尖牙,狼答应了。” 包夫人深深呼出一口气,居然开始讲起了故事,江琉玉听着,却是越来越耳熟。 “只是狼忘了,猎人知道它发现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放它走呢。”包夫人说着,意味深长地盯着江琉玉,江琉玉被她看的心中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可是狼对于猎人,已经没有威胁了,而且狼也是懂得感恩的,又怎么会恩将仇报。”江琉玉忍不住,两只手握住了包夫人。 包夫人把她的手拉下,脸上的笑有可怜也有自嘲,“感恩是人才会有的情绪,在猎人眼中,狼不过是一条畜生。” 江琉玉怔住了,包夫人轻咳了一声,“这什么事都好处理,但最后的结局,却是要看猎人的意思。” “这恩也是相互的,凭什么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江琉玉不由得有些激动,包夫人赶紧拍拍她的手,“王妃,慎言。” “方才我与王妃所说之事,王妃心照不宣即可,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要与任何人提起。”看见水渠对岸的有许多人经过,包夫人缓缓站起身,江琉玉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包夫人身后。 包夫人刚想回头叫她一起过去,就看见她神色有些不对,沉下心来劝慰道:“王妃不要忧虑,不然,岂不是叫王爷为你操心。我不愿在众人面前表现地与你太过,但是若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没有到绝境,我们不会放弃的。”江琉玉终于提起精神,“我不过是咋一听有些意想不到罢了,倒叫包夫人悬心,真是过意不去。” “我生性冷淡,对万事也不会多上心,王妃也没必要将我想的太过美好,如那群人一样。” 顺着包夫人的目光看去,水渠对岸,许多夫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李娘子,一群人谈笑风生,看似和谐,但江琉玉已能从这片和谐中看出不少表里不一。 “人总是只愿看见自己想看到的东西,稍有不遂心意的,便会群起而攻之。”江琉玉故作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在人面前,给自己背负了太多东西,还不知李娘子该如何收场。” “倒不如像包夫人这样,肆意潇洒,来的痛快。”江琉玉说的羡慕,却没瞧见包夫人在默默摇头,谁能知道她当初为了别人口中的包夫人,做了多少委屈自己的事。 “她们似乎看到我们了。”包夫人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袖和衣摆,冲江琉玉淡淡地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想必我们也能回去了。” 江琉玉点点头,忽然又有些愤愤不平,“她也是真做的出来,居然真的叫夫人留到现在。夫人身体还好?这夜间露气很重。” “我没事。”包夫人其实早就感觉自己的脊背发凉,只是多年培养的保持端庄地习惯,强忍着罢了。 对岸的李娘子注意到这边的两人,走到水渠突出来的一块浇筑的平台上,略高声地喊话:“原来包夫人和王妃在这里,倒是叫我们好找。” 包夫人笑而不答,只冲众人略福一福身,动作最是标准。众人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还礼,李娘子见众人都无人理睬她,表面上还笑着,心里早就怒气横生,怕是晚上又有一堆瓷器遭殃了。 江琉玉微微一笑,想不到就这么个动作,便能让李娘子方寸大乱,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随着包夫人一同走出去,众夫人还在原地静静等候。 走至跟前,不等李娘子说话,包夫人便率先开口,“今日李娘子生辰,原不应辞走的这么早,辜负了李娘子的好意。但家中家务繁多,多坐的这些时候,府里不知乱成什么样,不得已,只得过来与李娘子告辞。” “包夫人就是太纵的府里的人,叫主人家离开一会都不行,那管家也未免太无用了些,不若我给包夫人推一个人,保管十分来事。”李娘子脸上带着得体的假笑,顾夫人就在旁鼓动众人不住地赞她。 江琉玉听着这话,和许多宫斗剧里会出现的台词很像,李娘子这是明目张胆地往包夫人家里塞人啊,就早上那副管家的样子,她推的人能好到哪去。江琉玉刚想上去理论,就被包夫人侧目的眼神给制止了,然后就在左前方,又来了几个人。 “李娘子这都没听出来吗,包大人想念包夫人,夫人这才说家务繁忙。李娘子想推个什么人过去?是过去像大爷一样等着拿月银,还是同那后院的莺小娘一样,孤独一生啊。” 莺小娘,原是当年包夫人怎样也不能怀孕时,包老太太强行给包大人纳的娘家侄孙女为妾,结果人一入府,包大人就勒令其在包老太太面前侍奉,但凡出现在他面前一次,立刻逐出府去。 当初为了这事,包家闹的沸沸扬扬,还是以包夫人怀孕才终止。只可惜包夫人怀的第一个哥儿,半路夭折,夫妻俩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儿,养得格外乖巧懂事。 郑大娘子的话,几乎是把李娘子的心思完完整整地剖开,有不少乐的看热闹的大娘子们,此刻都十分幸灾乐祸。 李娘子拉了面子,急着挽回一些颜面,抬脚想向包夫人靠近一步,包夫人站在原地轻轻撇来一眼。李娘子被她那意味不明的笑容给怔住,不敢轻举妄动。 “方才不过是戏言,包夫人若是不喜欢,那便算了。如今天色已晚,要不要我叫人为夫人套车,护送夫人回府。” “李娘子客气了,只是我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就等着和李娘子说过。李娘子既然允了,那我也不再叨扰了,这就先回去了。”包夫人说完,又是一个标准的行礼,叫人连话都来不及出口,只看着她礼数周到,转身离去。 江琉玉看着这些人不知所措的样子,觉着十分可笑,再偏头看去,除了开口堵李娘子的郑大娘子,海夫人和梁夫人也都在,想必方才是梁夫人去叫的二人,不然也不会来的这么及时。 “有些人自作聪明,在人家面前,却不知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上不得台面。”一听这话,估计郑大娘子又要与人吵起来了。 郑大娘子的话真是叫人听得心情舒畅,又有海夫人在旁边帮衬着,江琉玉倒是不担心,只是这个热闹她还是不要凑的好。看见众人似乎没怎么注意到她,江琉玉偷偷离了这场没有硝烟的口舌之争,拉着小云和门房说了一声,也悄悄走了。 早该离开的包夫人,因为硬生生拖了这些时候,坐在马车上都有些头晕目眩。侍女燕丝发觉她的异常,害怕地泪眼汪汪。 包夫人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别难过,人都会有这么个时候。把药给我吧。” “夫人,这药太伤身了,你身子本就弱,还是听大夫的话好好调理吧,说不定能好起来呢。”燕丝犹豫着把座椅下的暗盒打开,将里头的小瓷瓶递过去。 “我会好好养着,只是老爷已在家等着我了,我想气色好些,不要叫他担心。”包夫人将瓷瓶里的粉末倒出来,放在鼻子下嗅了些,身上突然来了些力气。 燕丝看着她的变化,心里很清楚她现在面色看着越好,身体就越虚,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办法能改变现状,心里又急又气,“这李娘子也太过分了,明知道您身体不好,还叫您在那么潮气的假山石下等了那么久。” “她是争强好胜,凡事都要与人争个高低。连她家老爷想要当上兵部尚书,她都有法子做到,在这些地方,我不及她,只会给官人添麻烦。” 包夫人说着,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李大人心怀万千,唯独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有些时候,我也真觉得她可悲。” 第八十四章:收买失败 “夫人,你还有得空关心别人,你不知道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老爷会有多担心啊。”燕丝叹了口气,重新把药藏回去。 这个药是一些外来的人传来的神药,夫人本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意思,却没想到真的有效,只是副作用也十分的大。 “鸟之将尽,其鸣也哀,当初的我比她还要强些,自然知道后果如何。”包夫人抚了抚有些气闷的胸口,“况且如今只是在你面前说到几句,不过是图个心安。到底活了这么久?也不再心善了。” “谁说的,夫人永远是最好的夫人,别家的丫头都不知道多羡慕我在夫人身边服侍。”燕丝看她脸色逐渐红润得有些不太正常,忙给她倒了杯水,包夫人接过来一口饮下,这才好些。 过不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包夫人在车上平息了一下呼吸,才下来马车。外面包大人早就等着了,看见她下来,急忙伸手去扶。 “老爷,这些事完全可以叫燕丝来做,你何必还在这风地里头等着呢。”包夫人浅笑着和他握住,包大人没听取她的话,只盯着她瞧。 “气色看着是好了些,没想到这御医的药方还真管用,快回去把晚上的药喝了。”包夫人半推半就地被他扶着走,包大人温柔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自己的妻子都不疼爱,如何算的大丈夫。” 为着身边看着的人太多,包夫人不敢说出什么心动之言,只是悄悄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生辰宴结束,李文松在外面的应酬也刚好结束,李娘子欢喜地上来为他更衣,李文松开口第一句话,确实问事情有没有成功。 李娘子心沉了一瞬,又打气笑脸回答:“有我的劝说,顾家那个蠢货自然是和谁都敢闹起来的,只是半当中,被包夫人给打断了。” “我只要知道结果。”李文松面色不虞,李娘子说的有些不确定,“想必顾家和郑家,定然已是水火不容了。” “哼,不过是有人捣乱,你就连个准信都不能给我了吗。”李娘子正在给他套上外袍,李文松直接毫不客气地抢过来自己穿,把她推到了一边。 “若是你这么无用,还有什么资格做当家主母。” “老爷,我······”李娘子还想试图解释,但李文松根本不听,“对了,明日石大人会在哪里去,你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到了,顾家那个说,明日石大人会到工部的炼铁场去。”李娘子任劳任怨地端来一杯茶和漱口盅,争取凡事都亲力亲为。 “只是那里太过粗陋,又都是些莽夫,大人不妨等他出来再上前说话。”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诚意都没有,石大人又怎么会信我。你说话都带脑子吗?”李文松满脸失望地看了李娘子一眼,李娘子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文松不耐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就能做到这份上。剩下的我自会处理,不需你多操心了。” 面对李文松决绝的背影,李娘子连挽留的力气都没有。 次日一早,石大人便只带了两个人来到炼铁场查看,最近没有什么工事,因此炼铁场只有几个看护的大爷在。 石大人叫手下的衙役去盘问,自己在这些炼铁的工具中查看。石大人在民间长大,幼时邻居家就是打铁的,因此他也懂些眉目。 正看着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抬眼一看,居然是李文松面带淡笑地站在自己面前。 “李大人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线索要提供?”为了不叫火焰手影响,炼铁场修的十分昏暗幽闭,有两个炉子点开用来照明,让这里面的温度上升的特别快。 石正直看着他满头大汗,却还顾着面子把自己裹得死死地,不禁在心里嘲笑。 “本官没有线索,只是看石大人这么劳累,也想来帮一把忙而已。”李大人面不改色地从旁边绕到石正直身边,正好抽空擦了把汗。 “李大人这么身娇体弱的,还是早些回去吧。”他还要叫一个书生帮忙,岂不是笑掉了人的大牙。 说罢,石正直又俯下身去看看烧火的炉子,李大人站在一旁幽幽地说道:“真是可惜石大人武功盖世,却在这做这些杂事。” 闻言,石正直身子一顿,拍拍手上的灰看过去,“李大人此言何意?” “本官的意思,就是说石大人完全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既能加官进爵,也能安享富贵。”李大人意有所指地挺直了背。 “李大人的话,简而言之就是接受旁人的孝敬和提点,为人办事,升自己的官。” 苏景夜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刚好走在石正直所站着的过道上,“想不到李大人要应付武举的考题,还有功夫跑这来,真是能力超群啊。” 像是没预料到苏景夜会出现,李大人惊得张大了嘴指着他;“景王,你怎么会在这?” “李大人注意言行,一直指着本王,可是犯了不敬之罪。”苏景夜浅笑着走到石正直的另一边。 李文松赶紧把手放下,又恢复成处变不惊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向苏景夜行了个礼。“下官没想到王爷在这,一时失礼,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李大人恭训有礼,这也不是第一次。”苏景夜说的似笑非笑,李大人头埋地更低,“微臣惶恐。” “李大人不必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怎样欺负李大人了呢。”石正直似乎觉得他说的在理,李大人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拉起来。 “身为大丈夫,何须计较那么多繁文缛节,李大人请站好了好好说话。”石大人向来如此快意直言,苏景夜笑的合不拢嘴,李大人却是苦不堪言。 “话切不必扯的太远,下官只想问大人一句,方才王爷所说的话,可就是李大人的意思?” 石正直一条筋,苏景夜眯眼看着他们说话,倒是不担心李大人会给他洗脑。李文松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得脸上表情由着龟裂的迹象。 李文松将他推开一些,但是推不动,只得自己后跨一步,“自然不是,方才王爷是在开玩笑呢。本官的意思,不过是建议石大人找些有些才智的才子相助,想必会事半功倍。案子提前完成了,龙颜大悦,石大人自然加官进爵。” “果真如此,下官请了王爷来帮忙,李大人就不必费心了。”石正直说着,却把他腰间的量天尺摆上来,李文松给他吓得脸色都变了些许。 “只是下官有事需要提醒李大人,若你正如王爷所说,抱有那些侥幸,虽说刑不上大夫,但下官这把量天尺,确却是不认人的。” 量天尺长达三尺,落在石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李文松手上有些发凉,额头上已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出来的虚汗。 先前李文松还未升职之前,曾听说过有官员强抢民女,但但是被原来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张大人给瞒下来了。 石大人当晚喝了两坛酒,借着酒劲闯进那家府上,就用这把量天尺将那官员抽的死去活来,才成功救下奄奄一息的女子。 事情败露后,先帝下令彻查。张大人怎样参告,先帝都不肯处置石正直。石正直也成了我朝开辟一来,唯一一个敢对文官动手的人。 看着眼前这把黑色的长尺,李文松仿佛能看见那晚残留在上面的血迹,忍不住身上一抖,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惹上这个煞神。 “石大人放心,本官忧心陛下,怎会做出如此不矩之事。既然王爷和石大人在忙,本官也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李文松说完,也不管行动是否有利,略提起衣摆,飞一般地跑出去。 苏景夜看着他心中冷笑,昨晚江琉玉回去就把宴会上的事情告诉了他,苏景夜便猜测李文松是想挑起顾家郑家怒火,再收买石正直,在两家中做好人。 这看起来只是想拉拢人,但苏景夜总觉得他还有更深的目的,今日特意跟过来,只是没想到李文松这般胆小,被石大人三言两语就给吓退了。 “王爷,你为何如此出神。”石正直将量天尺重新挂回腰间,苏景夜擦了把鼻子上下的汗水。 “没什么,只是这世间都捧着文人,像石大人这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本王一时觉得很稀奇。” “这群人除了动动嘴皮子,都是些酒囊饭袋。本官也不是没学过四书、礼仪,只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派,娘们唧唧的,看着就厌烦。” 石正直现在所说都是真心话,想他青年时候,身边都是求学的才子,虽难免迂腐,但每个人都是豪气万丈,意气风发,谁知当了官之后,这些人的意气倒是连黄口小儿都不如了。 “看来这种风气,并不只是因为朝廷重文轻武,还是朝中的不正之风太甚。”站在石正直身边,苏景夜似乎也找回了些许曾经的狂气。 第八十五章:替罪羔羊 “我从不理会这些大道理,”石正直拨弄了一把炼铁炉里的工具,“在我看来,都不过是借口,给自己的做出这些事的托词。” “一个人要是不想贪污腐败,阿谀奉承,大不了就辞官回家,难不成你没趟浑水,还会有人逼你,对付你吗。” 什么也没找到,石正直有些不耐烦地丢下手中的火钳,苏景夜但笑着看着他的举动,抬眼说道:“本王倒是有别的看法。” “是吗,请王爷赐教。”石正直拿起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往脸上擦了把汗。 “倘若你为官清廉,却阻了某些人的道路,或者掌握了什么证据,就算是你想走,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这话苏景夜说着感同身受,毕竟现在还正遭遇如此的境遇。 “看来他们已经把证据消灭得差不多了,石大人就算再在这里翻找,也找不出什么来。”石正直像是想与苏景夜争辩,却被他堵回来。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功上,咱们还不如另探门路。”苏景夜拍了拍他的背,劝慰两句,石正直点了点头,“狐狸尾巴藏久了,总会露出来,本官就不信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被石正直吓了一跳,躲在外面的李文松,看着他们从炼铁厂出来,暗地里恨得牙痒痒,忽然一计涌上心头,他等着所有人走光了之后,才叫马车去往另一个地方。 工部尚书府上,顾夫人熬了一碗雪燕燕窝端出来,看见顾大人坐在位子上愁眉不展,便把燕窝送过去。 “大人,这是昭仪娘娘从宫里特意给你带回来的血燕,你至少也尝尝。”顾夫人把碗放在她的手边,自己拿着团扇给顾大人扇风。 “拿走,你要吃你吃,本官现在没心情。”顾大人闻见那血燕里面一丝甜腻的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但一想到最近的麻烦事,又愁的他不想动。 “大人最近寝食不安,这血燕甚是滋补,也是娘娘的一片心意,您好歹用一点,免得让娘娘担心。”顾夫人其实本就想占为己有,只是还要做做表面功夫,推拒一两次。 “本官说了不用,你听不懂人话吗?”顾夫人又端起来,拿起调羹往他嘴上送一口,却被顾大人一把推掉,碗碎在地上,流淌了一片。 李文松刚想叫人不要通报,自己走进来,碗就摔在他的了脚前。“顾大人好大的脾气啊。” 顾大人激动的手足无措,想迎上去冲李大人诉苦,又顾念着顾夫人在旁边,便摆正了姿态,两手甩了甩袖子背带身后对顾夫人冷脸说道,“行了,我和李大人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吧。” 我夫人还可惜着那碗碎掉的血燕,听到他这么不耐烦的口气,生怕得罪了自己的官人,只得俯下身,微笑着告退,等着回到房间后,模仿顾大人的笔记,让云昭仪再带点血燕出来。 只是他不知道云昭仪在后宫的处境也并不怎么好,就这一碗血燕,也是她担心顾大人的身体,花费了几个月的月银才托人从宫里带出来的。 等着周围的人全部散尽后,顾大人才苦着一张脸,到李文松面前拱手,“大人啊,你可害苦了我呀。” “这是你自己做出的事,难道你先前没有想过吗?”李文松非但没有愧疚之心,反而幸灾乐祸。 “可是我这都是按照大人的方式办的呀,”顾霆想是才看出他的真面目似的,一脸震惊的不敢相信。“倘若姓石的真的查到我头上来,我就把李大人交给我的事原封不动的告诉他,要死,我们一起死。” 顾霆一向色厉内荏,因此他的威胁对李文松完全没有效果。李文松对此嗤笑一声,将顾大人直到自己面前的手轻轻挡开,“孤单,不必着急,我来就是为你想到办法的。” “真的?”顾霆似信非信的看了李文,李文松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何时骗过顾大人。” “那是我错怪大人了。”顾大人恍然大悟地将手伸回来,然后恭敬的向他行了个礼,“只是大人打算如何解决那姓石的可不是好对付的。” 想起石正直先前对自己的威胁,李大人就浑身来气,“本官自然知道,本官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只是现在还需要顾大人随我去一个地方,我带你见一个朋友。” “朋友?”顾霆一面问,一面跟在李大人的身后,“可是,能相救于我的贵人?” “到时候你便知道。”李文松可以卖个关子。 顾大人坚定不移的跟着李文松到了南山酒楼,李文松不需报出名字,小二就自觉地将他们领到楼上。 “这个人你也认识。”李文松神秘的笑了一下,把门推开,顾大人才看清里面坐着的居然是郑成。 二人在见到对方的第一时间,瞬间变了脸色。顾大人面色不愉的,连房门都不愿意踏进去,“若是这位,想必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 事情背后本就是顾霆悄悄地给郑成捅刀子,如今看到受害害人坐在自己对面,自然是没脸和他共处。 “你以为本官就愿意与你协商吗?”郑成一把拍着桌子站起来,然后满脸怀疑地看着李文松,“本以为兵部尚书大人找我过来,是真心为我好,没想到是想让我与这奸人同流合污,恕本官不奉陪了。” 郑成才走到门口,就给李文松拉住了,而前面的顾霆也是动弹不得。李文松拽着他二人,仗着手劲把他们带进房间。两个文人如何能跟兵腿子出身的李文松相比,李文松要想留住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早知道二位结怨已深,没想到连一句心平气和的话也说不了。今日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把话说开了,才能商定对付石正直的对策。” 李文松把他二人按在自己的两边,然后站起来给三个酒杯都倒满了酒。郑成十分不悦的撇了顾霆一眼,“需要什么对策,又不是本官将那些兵器弄坏的,这件事,顾尚书要负全部责任。” 顾霆把脸转过去,本也无话可说。但倘若顾廷真的把罪责应下,李文松想必也难辞其咎,且日后也少了一位顺手的助力。 “但是郑大人依然有查检不当之责,这若只是平常的失职,最多也就罚些俸禄,遭些斥责,可这影响了陛下的武状元选举,怕是郑大人以后,也不太能省心。” 李大人看不惯顾霆这副窝囊的样子,便只对着一脸得意的郑成。郑成先前还想的乐观,但被他这么一提点,突然也觉得有些危险。 皇帝那么重视武举,本就是对所有的文官都是一种压迫,而自己又在此时触了他的霉头,那不是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再加上朝中盛行冗官鬻爵,他作为吏部尚书,自然是贪的最多的一个人,虽然痕迹都消除得很干净,但若还是被石正直查出来,那恐怕就不只是处罚这么简单了。 越想,郑成的头上冷汗越多,他先前只想着自己与此事无关,却忘记了后果。他强装镇定的轻咳了两声,端起桌上的小酒杯,双手却在悄悄颤抖,“那么,李大人有何高见?” 顾霆不屑的嗤笑一声,这人先前看的再硬气,不过还是个软骨头。李文松不急不慢的吃了口菜,只等到顾霆认识到情形,自己转过身来,才悠悠的开口。 “本官正是为此事,才把二位大人叫在一处。”听了李文松的话,郑成和顾霆都有些疑惑的和对方对视上。 “只是此法能不能成,还要靠二位将口供对上,以及,能不能狠下心。” “李大人,这是何意?”对上口供这是肯定,但至于狠心,二人心中都有些不祥的预感。 “有些人的存在,就要体现他们的价值,当主人落难的时候,他们便该挺身而出。” 李大人越说,表情就越是奇怪,“二位手下不都有当时为自己作证的人吗,你们与他们的身份何不能对调一下?” “作为顶头上司,你们的决策不能失误,那么失误的只能是手底下的人。”看着这两人不开窍的模样,李大人简直怒从心头起。 最后还是郑成提前反应过来,“李大人这不是,要叫海家的人为我顶罪?” 这话说出来,郑成心中也爽快了不少,陈成虽然贪财怕事,但是还有些基本的良心。只是再好的良心,在生命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郑大人果然聪慧,一点就透。”李大人十分违心的夸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那梁侍郎也是个不来事的人,若能借此除掉他正好。”顾大人马后炮倒是当的称职,立刻便能举一反三。 “只是梁家好处置,这海家该怎么办?”李大人意有所指的看了郑成一眼。郑成心里像是藏了什么事,脸色有点儿羞红,面对李大人质问的眼神,他只神秘的回了一句,“此事我自有主意,就不劳二位大人费心了。” 第八十六章:梁家旧事 “原本只是关心两句,郑大人既然有主意,那我们也不便多问。”顾大人是真的懒得管理大人,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那海家大郎受祖上荫封,海家大娘子虽然泼辣,但也讲理,这夫妻之间倒没有多少烦心事。只是海家二郎就有些不太出息,武功不及大哥,连科考也未能考上,他的夫人成日为了他游手好闲而抱怨不已。 也有海家的族人来劝慰二大娘子不要太过追名逐利,但她就是不听,为了能让自己的观赏获得一官半职,并让自己享受荣华富贵,这海家二大娘子便借机勾搭上了郑成。 二人总是寻到机会便在一起,只可怜郑大娘子那样一个爽快的人,被夫君瞒着坐下,这样的丑事,却浑然不知。 李文松原只是小吏的时候,便留心打听各家各户发生的轶事,事实证明,他打听到的东西多数有用。 郑成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有些得意的挺直的腰背,以为自己将事情掩盖得很好,却不知早被李文松给看了个干净。 “顶罪的人找好了,我与顾大人该如何对口供呢?”郑成收敛了脸上不怀好意的笑,一身轻松的看着李文松。 这正好也是顾廷想问的问题,毕竟此事不宜久拖。李文松倒是不紧不慢的继续悠闲他的菜,等到这两个人都不耐烦了之后,摆足了架子才悠悠的说道。 “口供我早已替二位大人准备好了,这是内容,”李大忍刚说完,门口便推门进来了一个侍女,手中托盘上放着两张折好的信纸。“二位只需照着上面的,原样背给石大人即可,绝对可以蒙混过关。” “有劳李大人了。”郑成和顾霆都将信纸上的内容检查过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才收到自己袖子里,然后二人恭敬的向李大人行礼。 “不必如此。”李大人抬手制止,垂下来的眼眸中,情绪晦涩不明。 由于调查一直没有头绪,石正直连自家府门也不回去,只留在衙门里整理调查到的线索,而苏景夜也一直在旁边看着。 “这才一出是工部和吏部就陆续有人请假休沐,若说他们不是做贼心虚,怕是连黄口小儿都不会信。”石正直手上是底下的人询问炼铁厂的大爷得出的口供,而手下的桌子上则摆满了各种图纸。 苏景夜拿起一张吏部去工部提兵器的路线图,图上都是经过的百姓民宅,根本没有什么地方可作掩护,将兵器调包。 “这路上有无数寻常百姓的院子,要是搜查起来,可是很有十分的难度,”苏景夜把图纸放下,“而且还很有可能做的无用功。” “要闯门入院的挨个搜查,需要搜查令,一来我们没有正规的理由,二来搜查令下来,也需要许多时间。” 石正直倒是也想到了这方面,他手上的这份口供,大爷们所说场内都是正常进行炼铁、铸兵器的环节,连劣质的材料和奇怪的人员出入,工部都不曾有过。 口供剩余的部分,则是他们对工部尚书的夸赞,若只单单说了前部分,或许还不会引起石正直那么大的警惕,但是溜须拍马的话语过多,就让人怀疑他们被收买了。 “这份口供,简直无用至极。”石大人愤怒的将口供拍在桌上,“我们必须问几个没那么容易收买,并且能掌握第一份信息的人。” “这样,恐怕就只有去问梁家和海家了。”苏景夜想到梁信和梁家的关系,不由自主地瞧了他一眼,只是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海家世代忠良,想必不会轻易妥协,不如我们先去梁家拜访,或许两家的所诉的对比起来,会有不一样的收获。”石正直放弃和这些白纸黑字打交道,还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方为真。 苏景夜和石大人一起走出御史台的广场,梁信正要上车驾马的时候,却被苏景夜拉住。 “我觉得,你还是不去的好。”苏景夜蹲在车边,就是不让他上来。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王爷身边需要有人保护。”苏景夜看着梁信的脸,确信他真的没有介意之后,只得把车帘挑起进去。“即便如此,你也最好在门外等侯,免得见了面反而伤心。” “我早就不会为他们伤心了。”梁信喃喃一句,将缰绳轻轻的一抽,马儿的嘶鸣声响起,伴随着车轴的转动,马车向着梁家稳稳当当的前行。 说起来,梁信还算是梁家的二公子,只不过是妾氏所生。当年梁大人正妻去世后,便抬了家中余氏为平妻,梁家大郎因为名分上是嫡长子,又已过弱冠,余氏自然不敢对他做什么。 但梁信当年还小,亲生庶母郁姨娘又难产而死,自然会被百般刁难。后来梁大人也去了,梁家大郎梁忠子承父业,平时忙碌,没有多少精力管到家里的事,余氏便趁上山礼佛的时候,把梁信丢在外边。 梁信当时才不过八九岁,凭借着一己之力在山崖上攀爬,若不是遇上碰巧来锻炼自己的苏景夜,也恐怕早已死于野兽肚中。 此后,他便成了苏景夜精心培育的暗卫长,而梁家听取了余氏漏洞百出的解释,也就当没了这个人。 苏景夜还现在当时的回忆之中,马车便已在梁府门口停下。苏景夜冲他点了点头,梁信颔首,藏身在了黑夜之中。 梁家看守全院的小思发现石大人和苏景夜浩浩荡荡的走进来,都忘记了通报,十分讨好地引着他们往前厅来。前厅梁忠一家刚吃完晚饭,正举家坐在一起说话,看起来其乐融融。 石正直的到来让他们猝不及防,急忙收拾了让后院女眷全部回去,只留梁忠一人坐着会客。 “景王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梁忠冲着苏景夜拜过之后,又向石正直一揖手,“石大人。” 苏景夜看着他们一家安享天伦,更衬得梁信孤苦伶仃的可怜,因此面对梁忠的时候,脸色也没有藏的很好。“梁侍郎客气了,我们此次结伴前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要向梁侍郎询问。” 底下他们正在说话,梁信借着夜色的掩护,闪身从屋顶上跑到后院。后院除了余氏,还有梁家大娘子和几个孩子。 余氏面色不虞地走在最前面,几个孩子围在梁夫人身边,根本不敢靠近。突然,余氏的一个转身把孩子们吓得直藏在梁夫人身后,梁夫人强打笑脸,“母亲,你有何事吗?” 论起来,余氏只不过比梁夫人大八岁而已,却敢在这后院摆老太太的谱。 “罢了,这几个毛头小子,我看着就心烦,都退下吧。”余氏不耐烦的瞪了梁夫人一眼,“若不是为着忠儿今天高兴,以后不许让他们在我面前晃悠。” “儿媳遵命。”梁夫人像是松了一口气,立刻招呼着奶娘把孩子们带回去,自己一个人恭敬的扶着老太太回屋。 余氏不喜欢孩子的原因,梁信这些年也猜到了一些。当初梁老爷将她抬为平妻,就是看在她不能生育,说不定可以好好的对待他的孩子,却没想到他看走了眼。 余氏为着这个原因,当年特意把梁信扔下,如今又是人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虐待孙辈,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梁信熟络的跑到余氏的屋顶上面,揭开一张瓦,将一条细细的长线垂下去,让几滴液体顺着长线滴入余氏的茶壶中。这些年,他一直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余氏。 这种毒药,喝了之后可以加速人的衰老,使得余氏还正青春的年华就已老态龙钟。而且此药服用的越多越难被人查出来,除非服用解药,否则余氏估计只剩两年的命了。 将所用的工具全部收起,梁信打定主意,以后不必再来了。他可不想余氏这么快就死去,必须让她余下的两年好好体验一下这把痛苦。 等到梁信重新回到马车的旁边,苏景夜他们的问话也结束了。 “多谢梁大人配合,我们这就告辞了。”苏景夜客气的说了一句,但是从石大人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个梁忠也是白费了他父亲当年的盛名。 按说的石大人心情不好,苏景夜便叫他不必骑马与自己同盛马车。石正直坐在车上,过了许久,还是一副忿忿不平。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骨气都没有,跟当年的诸位大臣简直无法相比。”石正直重重的锤在车壁上,把还在驾车的梁信吓了一跳。 “石大人可小点力气,我这马车修起来可不容易。”苏景夜把他捏起的拳头拉下来,顺便开了句玩笑,石大人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 苏景夜笑了笑,安抚道:“且别着急,这不还有海家吗?” “海家那两个不知事的小子,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想必郑成也懒得收买。”石正直曾经和海老爷子一起并肩作战过,海家的后代没出息,他也跟着恨铁不成钢。 第八十七章:海家失火 第八十七章:海家失火 “石大人不必悲观,我想,虎父无犬子,这两个人多年未曾有建树,安知他们不是韬光养晦?”苏景夜拍了拍他的肩膀。 石正直一脸无奈的挡开他的手,“王爷不必这样安慰本官,未免有自欺欺人之嫌。” “其实我也没想着他们能怎样报效我朝,只是有些不忍人才埋没的憋闷。稍后下官问话之时,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王爷多多提点。” “此事大人自有分寸,本王想必也没有用武之地。”苏景夜看她脸色好些,也略微放下心。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挑开自己背后的车帘,远远的望见我后方的天空上飘着一团一团的黑云。 今夜月明星稀,怎么也不像是要下雨的迹象。苏景夜正自奇怪,忽听得梁信坐在外面喊道,“王爷,大人不好了,那边像是着火了。” 石大人闻言,也凑到苏景夜旁边,挑开他的窗帘往外看。刚才由于建筑物的遮挡,苏景夜没能看清那黑云底下是什么东西。当马车从这个街道口拐过弯,便把一切暴露出来。 摇曳的大火从一圈高高的围墙烧出来,直冲黑夜。无情的火舌舔、舐、着围城里的一切,并大有蔓延到外面之势。 “可否麻烦快些?”外面驾驶马车的是苏景夜的人,石大人也不敢怎样斥责。 石大人看的眉头紧皱,在那火海中仿佛隐约能听见某些人的惨叫。石正直将拳头握起,面色不虞,“军巡铺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火,都没看见吗?” “梁信,瞧瞧周围有没有近路。”苏景夜把有些暴躁的石大人推到原位坐着,“此处看着离着近,但实际上还有些距离,大人且冷静些,军巡铺应该早已过去了。” 若不是被他拉着,石大人恐怕想要跳车跑过去。苏景夜知道她担心,因此也没有把车帘放下,可以侧着身子好观察外面的动向。 着火的海家周围,百姓闻到烟熏的味道,早已离得远远的,将家中水缸里的水全部提供给军巡铺去救火,但还是杯水车薪。 这火不知道从何处燃起,前院后院的门都已被堵死,许多人在挣扎的过程中被烟呛得窒息,真正被烧死的倒没有几个。 海家二郎海广渊发觉这么些人当中,唯独失去了自己夫人的身影,便将帕子打湿,捂在口鼻处呼吸,不惜钻入火海去寻她。 海宽呛的直咳嗽还不忘拉住自己的弟弟,“广渊,你先不要动,一会外面的人把路打开,你就先出去。” “兄长,紫莹还在里面,我必须得去寻她。”海鲜二郎最羡慕的便是那些画本子里所想的一往情深。 这个妻子虽不是他中意之人,但是家中族亲安排,他便打定主意,只待柳紫莹一个人好。只可惜郎有意妾无情,这海家二大娘子可未必是一样的想法。 从还算宽敞的后院跑回前面,火焰炽热的温度,几乎将他的皮肤烤化。海广渊在前院转了个大半,才看见柳紫莹抱着一个木匣子往火焰最小的书房跑去。 “你在做什么?” 柳紫莹本就慌张,听到他的询问,吓得手上一松。匣子落地,跌出了一地的白纸。海广渊满腹狐疑的蹲下去捡,柳紫莹没来得及赶在他之前阻拦,他就已经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与梁家勾结,欲取尚书而代之。”海广渊看完将纸放在手上不停摇摆,脸上的表情既痛心又失望,“你们想出这样的借口,也未免叫人太难以信服了吧?” 柳紫莹“啪”的一声跪倒在地,拉着海广渊的衣摆不断哭求,“官人,官人我知道错了。” “这是郑大人的印鉴,是他给你的,还是你偷出来的?”海广渊自嘲的笑了笑,“我本是一腔真心,没想到在你眼中,竟是个天大的笑话。” “像这般亲密,印鉴都交于你了,你们想必也勾搭许久了吧?”海广渊的面色逐渐变得的可怖。 柳紫莹从未见过他这样,顿时感觉到了强烈的恐惧。“官人息怒,我以后再不与他来往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想要给你挣个好前程,以免天天看着大哥的脸色过日子。” “休要胡言乱语,大哥就是为了不叫我们多想,把把家中的产业全部交由我打理,是你人心不足,反怪他人。”海广渊一脚把她踹开。曾经二人在一起的恩爱场景,如今回忆起来却是无比的讽刺。 “是你没本事,连个小官也争不上,那些产业不过是他们可怜你,让你代管的。”柳紫莹养尊处优了多时,天天被他捧在手心里,受到这样的对待,当即的恼羞成怒。 海广渊从书房的墙壁上取下一把宝剑,柳紫莹刚才还嘴硬的神色,立马就变了,坐在地上,用双手撑着自己不断后退,“官人饶命,不要杀我。” “我的宝剑上不会沾染女人的血。”海广渊看着她这副害怕的样子,冷笑一声,“不过别的东西可就没有这个规矩。” 柳紫莹听得一愣,只见海广渊冲着天上一挥,剑光闪过,便听到顶上的房梁有松动的迹象。海广渊沉着脸把剑放回剑鞘,然后大步离开。 柳紫莹盯着屋顶的动静,想着也赶紧离开,却没料到房梁突然倒下,重重的砸在她身上。 许多鲜血喷涌而出,刚好打在那堆落在地的纸上。 满含着失望跑回后院,海广渊却没能再看见哥哥嫂嫂的人影。正在四处张望之际,忽然背后挨了一刀。 其实论起来,海广渊算是年轻一辈的海家人中,武学天赋最好的一个,只是他向来不喜欢与人争斗,处处藏拙,才会被人误解。 由于她身体强健,又躲闪的及时,那一刀只是刚好划破了皮。海广渊抽出宝剑就对着后面一砍,才发现家中不知何时闯入了好几个黑衣人。 “你们是谁派来的?”海广渊皱着眉头问道,却看见墙角被火苗烧去的杂草下,躺着两具熟悉的尸体。 发生了刚才的事,海广渊已经不难想到谁是幕后主使。黑衣人嘲笑两声,挑衅地说道,“二公子不是早已知晓了吗?何必多此一举。那是要你的命,我们也只是拿钱办事,二公子下了黄泉,可不要记恨我们。” “谁下黄泉,还未可知。”兄嫂的尸体,以及身边熟悉人的鲜血,激地海广渊两眼通红。几个黑衣人和联手与他相抗,居然也不能占得上风。 只是正面交锋的太过酣畅,海广渊居然忘记了防备暗箭。一只模样奇怪的飞镖扎在他的手臂上,汩汩地流出黑色的血液。 海广渊知道形势不利,便驾着轻功逃走。那些黑衣人还想继续往前追,却听见了军巡铺的人过来。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们也只得暂时退下,反正中此毒镖的人未必活的过次日。 这海家院子的事刚结束,梁信才驾着马车姗姗来迟。石大人飞一般的跑进去,此时,火焰在军巡铺的士兵手下已经熄灭的差不多了,石正直又武艺高强,苏景夜倒是不担心他出什么事,也就没有拦着。 正在清场的徐推员看见石正直跑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向他行礼,“见过石大人。” 石大人看着这里一片狼藉,怒从心头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来的这么晚,木都尉呢,他在哪里?” “额,这个……”徐推员犹豫了一下,只得据实相告,“回大人的话,我们都尉今晚被吏部尚书郑大人请去吃酒,如今正醉着,不在这里。” “真是岂有此理,身为军巡铺的都尉,竟然如此擅离职守。”石大人一群椎的旁边烧焦的房梁上,房梁顿时碎成了一片渣。 此时,苏景夜也走了过来,他拍了拍石大人的肩安抚一下,然后出声询问道,“且不说你们都尉玩忽职守的事,这海家的人,你们可找到了?” 徐推官本想着自家老爷官职品阶与石大人相差无几,还能与之争辩两句,但看苏景夜也过来,顿时就慌了。“回、回王爷的话,海大人与二公子不曾找到,除了那些被烟呛的窒息的人,后院里只剩两具烧焦的尸体。” “你们军巡铺玩忽职守的事,本官自会与陛下好好说道说道,找几个人带我过去。”石大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徐推官也是左右为难,苏景夜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这放心智,醉的只会有木都尉一个人,你们只需负责把人找到。” “是,小的们一定尽全力,”听到苏景夜的保证,徐推官这才稍稍放心。 说罢,苏景夜便由徐推官带着在这前院走过一遍,“这些地方你们可都找仔细了,确定没人吗?” “回王爷的话,小的确定。”徐推官拿着一根粗又粗又长的木棍,将倒的歪七扭八的木炭全部推走。 “这前院虽然不是起火点,火势也不大,但是通往外面的路却是封的最死。四周的火一烧起来,这人站在这里,就如同被炙烤一样。” 第八十八章:海家抄家 “因此,海家的人若想活命,是绝不可能往这来的。” 徐推官说的笃定,苏景夜也赞同的点了点头,但走到书房时,却看见了一个被房梁压在身下的女子,徐推官顿时面上大郝。 “此女子是谁?你可认得?”苏景夜倒是没功夫揶揄徐推官,海家的人他见的少,因此也难认得。 “看这服饰,倒像是夫人。”苏景夜合力帮着徐推官把房梁推开,才勉强看清死去女子的脸。“这可是海家二大娘子呀,不是于海家二郎伉俪情深,怎么只有她一个人?” 苏景夜听得一头雾水,却看见海家二大娘子的手指某个方向,顺着看过去,只见一个倒抠着的木匣。 木匣的下面,还躺着几张沾了鲜血的信纸。苏景夜捡起来一看,眉头顿时紧皱。这纸上的内容事关重大,若不是徐推官也在场,他真想把东西藏起来。 “王爷,你看到什么了吗?”徐推官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便出声询问。 苏景夜尽量不动声色地把信纸交给梁信,然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没什么,只是几句话而已,我一会儿便交给石大人。毕竟论起探案,还是得由石大人主管。” 不仅是探案,连木都尉所做的事情也得由石大人审理。徐推官察觉苏景夜是嫌自己多管闲事,当即笑意盈盈的拍马道,“王爷所言甚是,下官知道了。” 和梁信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景夜便把徐推官带出去,梁信立马蹲在地上,将所有可疑的纸张全部装起。 后院里石大人面对底下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觉悲痛异常。“所有的尸体都在这了吗?” “回大人的话,都在这了,还加三十六口人,一个都没少。”小兵自以为将所有人都找到,很是得意,却不想在石正直耳中听来,更像是幸灾乐祸。 但石正直也知道,此事不便迁怒于这些小兵,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和鼻梁,“将这些尸体全部抬到义庄,等候仵作验尸。” 小兵只是按照命令形式,却不能想象他到底有多么伤感。苏景夜大概能体会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便把他带离了后院。况且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时间给他们伤春悲秋。 “王爷,下官没事,有何事你就直说吧。”石大人有难灭火的水扑在脸上,略微清醒了些。苏景夜也没有跟他客气,让梁信把匣子里的东西传过去。 石大人看过纸上的字,眼框又红了,他强忍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把纸揉成一团,“简直一派胡言,这还加两个小子,再怎么不懂事,也绝不会做出这种背君背父的蠢事。” “本王也知道,但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线索。”苏景夜还是怕他会把纸撕坏,便抢过来,放回原位。“石大人也不必怀疑这证据的真假,本王先前找到时,有徐推官在旁作证。” “那海家二大娘子就倒在这堆证据的旁边,焉知她不是发现了什么才被人杀人灭口。” “那依王爷的意思,海家二大娘子是被他们斩草除根的?”道理无可辩驳,石大人会说出这种话,想必是对他们失望透顶了。 “也未必是海家,万一是其他人栽赃嫁祸呢?”苏景夜这才有些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说的太重了。 “明日陛下便要看到结果,这既是最后唯一的线索,也只能将其呈上,否则知情不报,岂不是愧对下官戴了这么多年的乌纱帽。” 故友之子遇难,原先坚持的信念也被人改变,这双重打击之下,也就是石正直意志坚定,才能保持一直清醒。 “石大人可否再考虑一下?本王可以替石大人向陛下多求得几日宽限。”苏景夜有些担忧的握住石正直的肩,比起急于破案,他更不希望海家人蒙冤。 “王爷还是不必了,这其中的分寸,下官也懂得。”石大人看了口气,转身去看着那些人把尸体搬走。 这边一片萧条之景,而南山酒楼上,却是觥筹交错。郑成在外面直把木都尉灌醉了,李大人才敢从暗间出来。 “不好意思郑大人,海家似乎出逃了一个,不过本官已经派人去追了,郑大人不必紧张。”李大人走出,十分嫌弃的看了醉倒在桌上的木都尉一眼,然后绕过他,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那、那怎么办呀?李大人,你可一定要想办法呀。”赞成此时也是醉了七八分,虽然还清醒着,但是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 “郑大人不必担心,我手下的人还从来没有失手过。”李大人留心将这房间扫过一遍,确定没有奸细在窃听,才说话。 “就算跑出了一个,这个人身上也中了毒镖,不日就会身亡,你我根本不需费吹灰之力。” “那真是麻烦李大人费心了。”郑大人说一句话,就打一个嗝,李文松皱着眉头,将他打出的这些臭气扇掉,却被他一把握住。 “大人啊,真的谢谢你。我本以为我与你并无交情,没想到你会这样倾尽全力的帮我。”郑成这倒是酒后胡言,却说的都是一些真心话。 “你知道我胆小,还特意替我派杀手去干掉阻碍,想的如此周到,叫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闭嘴吧。”你大人十分嫌弃地将他推开,谁知他自己又粘过来。 郑大人揽着李文松的肩膀,满嘴的臭气就呼在李文松的面前,“我决定了,从此以后就做你的手下,你说什么事,我都替你照办。” 想不到这郑大人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的,说起胡话来倒是一股子市井气息。李大人为他办了这么多的事,目的就是为了换回这一句话。 倘若郑成也加入自己的麾下,李文松便有了三种势力的相助,这离他与那人筹划的大计更近了一步。 “你吩咐,我照办。”郑成说着,又打了一个嗝。那自己熏熏地倒在茶桌上,李文松也没有管他,只自己坐在饭桌上吃菜。 而刚刚还昏睡不醒的郑成,此时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他深知自己不够心计不够心狠,便更需要找人投靠,李文松是他最好的选择。 这二人都以为自己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但却是各怀心事,各怀鬼胎 这边已经商定了联盟,从海家拼死逃出来的海广渊刚好从南山酒楼经过。毒镖上的毒已经顺着血管不断向外蔓延,海广渊撩起袖子一看,黑青色的筋遍布了手臂,看起来格外可怖。 他的喘息声已经逐渐微弱,刚才的剧烈运动加速了毒性的扩散,怕是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暴毙身亡。 “想我忠良之后,竟然死得这样憋屈。若是能手刃仇人,才算是没有遗憾。”海广渊说话的声音很小,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此处是一条格外幽僻的小巷,月亮高挂在半空中,时间已临近半夜。所有人都已经熄灯睡觉,衬得周围更加安静。小巷里不断有风呼啸而过,卷走了海广渊的气息声。 忽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有人背对着光,海广渊不能看清他的脸。那人的话语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悠远,“若我助你达成心愿,你可愿替我做事?” “不消是谁,只要能报仇,就算要我的命也可以。”海广渊眼前一片模糊,双脚也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那我就如你所愿。”开门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从门后又钻出了几个人,合力把海广渊抬了进去。 今晚注定一夜不眠,有李文松这样推人顶罪还骄傲自豪的家伙,也有石正直这般铁血柔情,知恩图报的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等着第二日上朝时会发生的一切。 皇宫内,苏羽天精神抖擞的走上龙椅,却看见地下有几个人眼底一片乌青,一时又好笑又好奇,“怎么,诸位爱卿夜间也如此勤勉吗。尤其是石大人,你的乌青瞧着格外大些,莫不是朕先前叫你去查的事,你可办妥了?” 苏景夜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正好被苏羽天收于眼底。石正直犹豫了一瞬,还是走出队伍,将袖子里的那张纸掏出来。 “启禀陛下,这纸上便是微臣查到的所有证据,请陛下过目。” 苏羽天感觉苏景夜和石大人貌似很要好的样子,心里不知作何感想。站在龙椅旁的小权子,指使了一眼,台上的另一个小太监便下来接过石大人的书信。 苏羽天看过之后,脸上渐渐浮现出冷笑。“竟是海家联通梁家栽赃嫁祸,恐怕他们早等着朕因此事将郑爱卿和顾爱卿的官职抹去了。” “如此胆大包天,其罪当诛!” “陛下,他――”苏羽天重重的拍在龙椅上,把陷入沉思的石正直吓了一跳。石大人刚要开口,就被李文松给阻拦了。“陛下,他海家的人都已去世了。” “死了?怎么死的?”苏羽天捏着手上的信纸,尤不解气, 第八十九章:草草了事 “启禀陛下,昨日海家莫名失火,举家上下三十六口人,无一幸免。”李文松这么大喇喇的把事情说出来,无疑是在石大人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又添了一刀。 “据几位大人的猜测,恐怕海家是怕东窗事发,畏罪自杀。”李文松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大殿上的气氛,依旧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继续诉说。 闻言,苏景夜和石大人都有些不耐的看向他,与此同时,还收到了吏部尚书包大人的同样注视。 “启奏陛下,海家世代忠良,偏生二子愚钝,从未涉及过多政事。以这二子的资质,也未必想得出这样的手段。”包大人的话语中似乎对海家有些不解,但是说话还是十分公道。 “包大人如何可知,万一是他们家中的门客提出的馊主意呢?”像是担心皇帝会听取包大人的话,郑成此时有些坐不住了。 “就算有人在背后提醒,他们也没有这个智慧经营,何必要出此下策。”看惯了朝中这些欺善怕恶的奸邪小人,包大人所说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包大人与海家并不亲厚,又怎么能知道他们是否一直藏拙,就等着此次机会呢。”李文松牵着头瞪了郑成一眼,却没想自己的话语也失了冷静。 “若果真如此,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就极容易得到陛下的赞赏,为何要拐弯抹角。”包大人的不紧不慢,让石正直不禁松了口气。 他不希望这两个海家的侄儿蒙冤,也不想包大人因为他们的事而受到斥责。 “那假如是他们眼高于顶,不屑于讨好陛下呢。”顾霆注意到李文松和郑晨的关系,有些亲近之后,担心自己会失了李文松的庇佑,便急于开口,只是此话让大殿顿时寂静。 包大人都不屑于回答他如此愚蠢的问题,顾霆看了周围人的反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冒犯天恩的话,吓得他立马跪倒在地,“陛下恕罪,臣只是无心之言。” 苏羽天面色不虞,冷冷的开口,“石爱卿,这纸上的便是你调查所得的全部内容吗?” “回禀陛下,是。”石大人很不愿意如此说,“不过,只是目前如此。”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海家也在大火中覆灭,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苏羽天把信纸叠成小块,放在手上,“依朕看来不如此事就此作罢,以免又伤害无辜。” “陛下,此事尚未查明,这信纸也极有可能是别人的伪造,可否容许臣再晚些时间结案,臣定能查明真相,可不能让海家几朝元老在此蒙羞,寒了老臣的心啊。”包大人极少会如此不冷静。 “就是为着与海家的几朝元老,朕才选择简单了事,若不然为着这两个不肖子孙,岂不让整个海家几辈子的面子都丢尽了。”苏羽天冷眼看着跪地请求的石正直。 对于他,苏羽天还是有些欣赏的,但是像石正直这样性格的人,在朝中必定是不受人欢迎。况且他又是先皇身边的人,苏羽天总担心他会不会仗着先帝宠臣的身份,对自己作威作福,正好趁着这件事,杀杀他的锐气。 “正因如此,陛下才更应还海家一个公道。”石正直也能想到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不能赞同。 “嗯,那就可笑了,查出海家居心叵测的事,你要为海家翻案的也是你,你当这大殿上是公堂衙门,由得你说怎样就怎样吗?” 相对于石正直违背自己的旨意,苏羽天更恨的是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落自己的脸面。 “陛下!” 担心石正直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得罪皇帝,苏景夜赶在他前面,把话抢了过去,“地下,石大人只是过于劳累,才会如此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 苏羽天也未必真想治石正直的罪,只是他再如此纠缠,恐怕也得假戏真做。而今苏景夜给了苏羽天一个台阶下,正好顺着接下去。 “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苏羽天瞥了苏景夜一眼,清了清嗓子,“只是证以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仰仗石大人,石大人切记要注意言行。” “微臣,遵旨。”石正直深受打击得跪在地上,连太监高喊的退朝之声都没听见。 郑成和李文松、顾廷结伴走到他的面前,一脸洋洋自得的居高俯视,“深受栽赃陷害的明明是本官,石大人却一味替罪人说话,可是本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 “是不是清白,郑大人心知肚明。”石正直脸色阴沉的站起来,一双如老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三个人,“陛下想要息事宁人,可本官不会就此放弃。几位大人,还请自求多福。” “你有什么本事,在我们面前这么得意。”顾霆说着几乎不自量力的想要和他动手,所幸被李文松及时拉住了,“顾兄,且冷静些。他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顾霆一眼瞥见十大人,紧握着个如沙包般大小的拳头,顿时吓出了一头冷汗,自己险些酿成大祸。 “李大人说的不错,顾大人何必为了这种人怄气,伤了自己的身子。”郑成说着,似笑非笑的撇了石大人一眼,然后推着李文松和顾霆往前走。 “今日南山酒楼摆酒局,二位可一定要到场啊。” “郑大人今日心情不错,又摆酒宴?”顾霆可以拔高了声音,叫后面的人听见。 “正是,石大人替本官洗清了冤枉,本官自然高兴。” 郑成刻意的话,远远的传入石正直的耳中,石正直面无表情的走在走道上,直到一个人的出现,将他拦下。 “石大人可知,他们为何突然如此要好?”苏景夜走在前面,注意到他还没有出来,特意在此等他。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还有何原因?”石正直冷哼一声。 “除了李大人惯会玩弄人心,其中还少不了李娘子的帮助。”苏景夜想起江琉玉告诉他的事,心情就很是不悦,唯一的好处,便是江琉玉并未因此惹上什么麻烦。 “郑家和顾家有一个相同点,便是二位大人与他们的夫人关系都不好。在他们二人的眼中,女人不过是附属品。两位夫人被李娘子挑拨的互相仇视,回去定然规劝自家估人与对方离的远些。” “而二位大人不甘自己听从女人的要求,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正重了李大人的下怀。” 这些缘由,石正直听到耳朵里更是不屑一顾。苏景夜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浅浅地笑道,“而这些不过都是从侧面推动,他让李大人有能解决他们燃眉之急的办法,他们缘何不能走在一处?” “王爷这么说,便是已经猜到了嫁祸海家的人了?”石大人顿时来了兴趣。 “石大人心知肚明即可,毕竟现在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话。”苏景夜摇了摇头,石正直不禁有些泄气。 “其实今日本王拦下石大人,是有事想要提醒大人。”苏景夜站住脚观察了四周一下,再确定没有什么人偷听的情况下,才继续说,“刚才在朝堂上时,大人说话未免有些过于迫切了。” “陛下所下的旨意,大臣们是不能随意更改的。大人方才所言,若不是陛下念着昔日之功,那是早要治你的罪了。” 苏景夜倒并不是想故意抹黑他,只是按照苏羽天的这种性格,确实会有这么条不成文的规矩。 石正直沉默不语,苏景夜拍拍他的肩,让他回过神来,“还有像李文松他们这些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得罪他们,岂不是给了他们日后反咬一口的机会。” “大人日后说话,还是请仔细斟酌一下。” “还记得请王爷当初年少气盛之时,是何等豪情万丈。”石正直苦笑一下,语气中略带嘲讽,“而今娶了王妃,胆子倒不复当年。莫不是王妃的温柔乡,早已将王爷化为绕指柔了。” “石大人慎言!”提到江琉玉,是苏景夜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本王已经知道,凡事不能靠蛮力和一腔热血取胜。”苏景夜也收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本王如今需要顾虑的事情更多,便更需谨慎,虽知道与以往比起来,确实憋闷了不少,但这是获得家人平安的唯一方式。”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石正直背着手走在苏景夜的前头。 “若想合家团圆,不受外人欺负,便更需要比别人更多的气势,将拦在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全部除去,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王爷还打算如此畏手畏脚,别人只会变本加厉。” “本以为石大人年龄稍长,应当沉稳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么直接了当。”苏景夜几步跨在他的旁边。“此处乃是朝堂,不是那光明正大的江湖,若照石大人所说,怕是明日便会官职不保。” 第九十章:招兵买马 “下官早已说过,若是贪图权贵,下官也不会坚持这样的信念几十年。”石正直挺直了腰背,这是他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 但苏景夜却不敢苟同,“当时大人年轻气盛,做什么都凭着一股子意气,就算有什么后果,也是自己敢做敢当。” “但现在大人已经成家立业,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关乎了家人的安危。坚持正义是好事,但也不能连累其他人。”苏景夜现在所说的,正是他现在所做的。 “若能解救黎明百姓于水火,下官的家人一定会与下官一样,甘愿赴死,以证天地清白。”石正直仍是没有改变心意的迹象。 “蝼蚁尚且偷生,石大人就这样看轻自己家人的性命吗?”苏景夜常读圣贤书中有这么一句,君子死节。此话说着十分大义凛然,但却是最无情无义的做法。 “歼邪之人狡诈,忽视掉别人的性命,但未必不重视自己的家人。石大人如此所为,岂不跟他们相反,而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你,王爷未免有些强词夺理。莫非本官坚持正道,反倒成了错了。”石正直想不到她会有这番言论,顿时惊得瞪大眼睛。 “见识过王晔昔日风采的人,无不艳羡,劝王爷今后不要与故人相见,以免两相尴尬。”石正直愤怒的甩开衣袖,抢在苏景夜前面出了宫门。 苏景夜远远的站在后面,听见随风飘来一句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此话如一道晴天霹雳,打中了苏景夜的一根心弦,他不由得怀疑自己现在认知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会审时度势,还是真的如石大人所言。 苏羽天的草率结案,让武状元之事暂告一段落。风波过去后,苏羽天就开始筹备着他计划中的下一步。 苏羽天在自己寝宫草拟旨意,直到深夜,知道那些重利的文人绝对不会同意,他便没有在上朝的时候说出来,而是叫小权子找到时机,悄悄的给苏景夜递过去。 苏景夜收到手喻先仔细察看过一遍,不禁点点头,苏羽天做事的魄力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于是接连几天,苏景夜都不曾上朝,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便开始浮想联翩。 “陛下,景王殿下已经多日不曾上朝,陛下可知其中缘由?”顾霆一开口,苏羽天便知道,怕是他又是被李文松给撺掇着出头。 “怎么诸位爱卿都不知道吗?朕还以为景王与兵部尚书同为武将,当聊得来呢?莫不是李爱卿也未可知?”苏羽天明知故问。 闻言,顾霆脑后不禁冒出一阵冷汗,这皇帝怕不是知道了自己与李大人关系甚密。 李文松垂眸颔首,十分恭敬的弯腰行礼,“回禀陛下,微臣向来不喜与人交际,景王殿下的去向,微臣也不得而知。” 李文松惯会以不变应万变,苏羽天也知道自己无法试探到他什么,这些话只是言语敲打而已。 “陛下,景王殿下懈怠朝政,大有不敬陛下,不敬朝廷之心。”郑成此时出来的恰到时机。 苏羽天听得心中冷笑,如你这般的人,一月能有十余日不来上朝,如今倒还有脸以此来参奏别人。 “那么依郑爱卿所言,该当如何处置?”苏羽天似笑非笑的俯视着郑成。 李文松听着话头不对,知道此事不该擅自作答,但在这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郑成若是没有这个头脑,胡言乱语,李文松也未必救得回场。那么早些叫苏羽天处置了也好,免得以后拖累自己。 “不敬陛下,理同谋逆,按我朝律例……” “郑大人是想抄了我的王府,还是诛我的九族?”苏景夜穿着一身金丝蟒袍朝服,正大光明的从大殿门口进来。 郑成深深地怨恨苏景夜,打断了自己的话,却没想到他在此时开口却是救了自己一命。 “臣幸不辱命,陛下计划的事,皆已处置完成。”苏景夜抱拳单膝跪在大殿中央,苏羽天点了点头,伸手虚扶了一把,“不错,景夜,免礼吧。” “谢陛下。”苏景夜有些沉闷的嗓音在大殿中回响,在场的所有大臣都是一片哗然,李文松偷拿眼睛看了苏羽天和苏景夜一眼,觉得甚是讽刺。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二人,却在此时扮演兄弟情深,苏羽天不仅是有心计,还很狡诈。 “陛下,景王殿下为您办了什么事?” 见开口的是包大人,苏羽天的语气也没有那么强硬,“朝中不仅无将,还缺少兵马,为了能够抵御外敌入侵,朕特意叫景王殿下用这几天时间,在各个地域开设了征兵处。” “现在看景王这么快回来,想必是征兵进行的很顺利。” 苏景夜应声抱拳回禀,“陛下所猜的不错,这民间许多人都有着报国之心,想必再过不了多久,我朝军队便可扩张一倍。” 朝中兵马其实并不算少,只是这片江山太过广阔,相较起来,便显得有些匮乏。如今,人数翻了一倍,只怕是会组建成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 若让他们这么继续下去,岂不是会误了大人的大计?李文松这时感觉有些着急了,之前那么多精心策划的计谋,不过是杯水车薪,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陛下,这突然招兵,会否有些着急了?”李文松头一次不太冷静,也没时间忽悠着别人做自己的刀使,“朝中国库空虚,这人数一多,怕是养不了这么多兵士。” “而若是兵士的粮饷不足,怕是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此事说的倒是真话,毕竟大部分的钱都被文臣给挥霍光了。 “此事就不劳李大人多费心了。”苏景夜回过头冲她笑一笑,李文松从他的笑中看出了讽刺。 “陛下英明神武,智谋无双,这些小事早已吩咐本王安排妥当了。” “不过是一点小计谋,景夜不必如此夸耀。”苏羽天挥了挥手,其实心里满是得意。 李文松有些狐疑,“还望陛下明白告知也好,让臣等开个眼界。” “此事尚有些部分未能筹划的完美,等尘埃落定之后,朕再让景王告诉诸位爱卿。”若是全盘托出,岂不是叫他们有机会寻得缝隙破坏?苏羽天还不至于这么傻。 退朝之后,苏景夜直接跟在苏羽天的身后。苏羽天也就当没看见,带着他到御花园转了一大圈。其间,二人谁都不曾开口,小权子看的心里叹息,悄悄的派人出去干了什么事。 “景夜,今日为何一直跟着朕?”苏羽天实在忍不住出身询问了。 苏景夜深呼一口气走到他面前拱手,还没说话,苏羽天就打断了他,“若是你离京的事,就暂且不必说了,朕还不曾想好。” “就算同意你离开,也给需找到一个正当理由,否则由得世人辱骂朕容不得能臣,是个暴君吗?” “臣绝无此意。”苏景夜把头埋的更低,“臣弟此来是想求得皇上的一个态度,陛下,能否信任臣弟,一如既往。” “你我是兄弟,朕自然信你。”苏羽天浅笑着回答,只是笑中没有那么多真诚。 苏景夜看着他的那抹笑,心中唏嘘不已。忽然跑来一个小太监,行礼后开口就说,“叩见陛下,见过王爷,太上皇有请。” 苏羽天和苏景夜对视一眼,将手一挥,“父皇想见你,那便一同去吧。” 苏景夜侧着身子给他把路让开,丝毫不敢逾距,苏羽天也毫不客气地从他身旁经过。 苏睿文将乾清宫让出来给苏羽天居住,自己便退居后宫深处的元明殿。这座宫殿的周围有水渠环绕,不见一朵鲜花,但是绿意盎然。 几颗看起来就上了年纪的老松树,高高地伸向天空,还有些悄悄探出墙头的树枝,都被无情的锯掉了。 苏羽天都江堰跟在小太监身后来到元明殿,就看见苏公公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太上皇在里间茶室里等着陛下和王爷,请陛下与王爷自行进去。” “你留在此处,有何事?为何不进去伺候父皇?”苏羽天这位着眉头,感觉苏睿文今日的安排有些古怪。 “太上皇说了,这是一家人的谈话,不许外人打扰,老奴和小权子都会在殿门外等候,若陛下有吩咐,随时可唤奴才进来。” 苏公公脸上挂着同往常一般的笑容,将浮尘轻轻的搭在手臂上。苏景夜瞥了他一眼,对苏羽天劝说道,“算了陛下,还是先听听看父皇有什么指教吧。” 等到两个人走进去没了身影,苏公公才拿着拂尘的手柄敲了小权子的脑袋一下,“你可是活腻歪了,竟敢把陛下的事透露给别人。” “这,奴才也是为了陛下好呀。”小权子当了总管太监这么久,又被曾经的师傅打了脑袋,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疼的他眼泪差一点就流出来。 “景王殿下那么一心为着陛下做事,我们看在眼里都是真真儿的,倘若陛下真的忌惮他,把他给除了,怕是没有人再能为陛下分忧了。” 第九十一章:巧言善变 “况且我只是来告诉太上皇,又没有透露给其他人,师傅至于这么严苛的罚我吗?”本意是想让苏景夜和苏羽天二人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如今事成却没有得到半句好话,小权子深觉自己十分委屈。 苏公公无奈的拿拂尘戳了戳他,“你懂什么,身在皇家,就算是亲生父子也有各自的秘密要瞒着。更何况如今是陛下执政,无论什么决定,都该由陛下亲自同意下旨。” “太上皇现在退居后宫,就不该再多插手,否则极易影响他与陛下之间的关系。你以后再这么毫无顾忌的跑来告状,是想让太上皇和我以后都没有安生日子过吗?” “小权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打算。”瞧见四周无人,小权子便扯着苏公公的袖子轻声撒娇,“师傅,我知道错了,以后必定小心谨慎,绝口不提。” “你生来聪明,又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自然知道你会明白。”苏公公叹了口气,慈爱的拍了拍小权子的手,“只是你记住,你的好心在这宫中是最不需要的东西。凡事不管不问不想,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听见了吗?” “听见了。”叫他对自己看到的事完全不管不顾,小权子此时就觉得有些良心不安,在苏公公的逼问下,他只得勉强答应。 就外面他们说话的这阵功夫,苏景夜和苏羽天便已走到了茶室。苏睿文正对着房间的大门,盘腿坐在一个巨大的蒲团上面,而他的身前放置了一张小小的茶几,几案上还摆着一副未下完的残局。 “儿子拜见父皇。”“见过父皇。” 二人向苏睿文行过礼,苏睿文将手往两边一摊,他们两个便就是坐在了茶几两端的正对面。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事要说,”苏睿文站起身离开不足两步远的茶炉,上头新烹煮的茶水刚好沸腾。 他把茶水倒进三个茶杯,自己亲自拿着托盘把茶水递过来。苏羽天看着直皱眉,结果茶杯的同时说道,“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下人去做,父皇为何要把他们全部支走,这样亲力亲为,岂不辛苦。” “若是连几个杯子我都端不动,怕是我真要成了个老废物了。”苏睿文笑了几声,苏景夜恭敬的把自己的茶杯接过来,说话都十分小心翼翼。 “父皇福泽深厚,又有陛下这般孝顺,必能长命百年。” “景夜向来不喜欢说这些吉利话,如今倒是变了性子。”苏睿文瞧着他,眼神里微微有些心疼。苏羽天在旁把他二人的动静都看在眼里,静静的垂下眼眸,眼神晦暗不明。 “儿臣一来是想图父皇一笑,二来也是想向父皇与陛下证明,人总是会变的,儿臣也已经长大了。” 苏景夜本是想表达自己不如青春年少那般意气风发,年轻气盛,看透了朝中的是是非非,如今只想退居山林归隐。只是不知听在苏羽天的耳朵里,又会被曲解成什么意思。 “长大了是好事,也省得犯些年轻时哪些幼稚的错。”苏睿文特意撇了苏羽天一眼,只见他埋头研究棋局,像是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乎。 “其实你一直求的,朕也知道。若是朕告诉你,朕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你该如何?”苏睿文话音落地,苏羽天也不再做那个装睡的人,立刻惊讶的抬起头,凑到苏睿文身边小声的咬耳朵。 “父皇,如今朝中这么缺人,您还让他离开,岂不是给儿臣雪上加霜。” 苏景夜耳力不错,早把她的窃窃私语听了进去,见苏睿文闭口不言,不知他们是什么意思,只得自己便踌躇着开口,“儿臣自当感谢父皇与陛下恩德,倘若有机会,再将孙子孙女们带来给父皇看看。” 苏睿文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想让叫苏羽天冷静,然后又像是和苏景夜唠家常一般微笑着说道,“景夜倒是有志向,把孙子孙女都想全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儿孙满堂,倒是让朕尽享天伦之乐。” “只可惜――” 话头语气一转,苏景夜便知道他接下来必没有什么好话。苏睿文叹了口气,“只可惜现在时局动荡,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景夜就算要走,也未必走的心安。” “陛下天威浩荡,必会镇服这些藩王。”先前苏景夜去招兵买马的时候,也曾在民间听了不少的流言蜚语,说八方的藩王嫌弃新帝年轻,都有取而代之的野心。 “羽天毕竟登基还不足一年,朝中各大臣对他不仅不信服,还有些落井下石。更有甚者,与藩王勾结,里应外合,就同那日叛乱的兵部尚书张大人一般。” “偏生这些叛国的人都学乖了,一个个隐藏的极好,轻易不被发现。”苏睿文意味悠长的撇了他一眼,苏景夜早已沉思着低下头。 “若只是国家动荡,让天子焦头烂额也就罢了,只是这些战火纷起,吃亏受苦的只会是黎民百姓。” “民乃是国之根本,藩王执意挑起战火,丝毫不顾百姓死活,有什么资格取代陛下。”苏景夜握紧了拳头,轻轻的打在茶几的角落上。 苏羽天看苏景夜的样子,与其认为他是维护自己,更多觉得的是,他想用这番言论俘获得民心。 “景夜所言甚是。”苏睿文惋惜的点点头,眼底却是深藏着计谋得逞的得意。“你说若是您也打算走了,还能有谁相助羽天?” 闻言,脑海中又想起在京城不断受人排挤的江琉玉,苏景夜突然有些犹豫,没有回答。 “不如父皇与你商量,你就在这里多呆些日子,等到羽天什么时候将朝廷稳定下来,你再离开,也能心安理得。”苏睿文说的苦口婆心,像是在和苏景夜打感情牌。 “父皇都这么说了,也就当是朕求你,留下来助朕一臂之力,朕也可以为你排除阻止你围巾的一切阻力。”苏羽天理解他的意思,便顺着苏睿文的话,给苏景夜再施加些压力。 两方压迫之下,苏景夜更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江琉玉,等回过神来,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微臣遵旨。” 苏睿文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这才是朕的好儿子。” 苏羽天脸上也带着笑,只是那抹笑,看着格外.阴森可怖。 小权子和苏公公还站在大殿门口唠嗑,然后就看见苏景夜一脸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师徒二人相视一眼,觉得十分奇怪,赶上去寻问。 “本来就王爷一个人出来了,陛下还要在里面呆多久?” “陛下在里面。”苏景夜指了指门后,完全答非所问。小权子听得有些无奈,感觉苏羽天可能还要一会时间,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却看见苏景夜完全双目无神。 “王爷,这是怎么了?”小权子只是关心一句,苏公公便扯着他的袖子,叫他不要乱说话。早在苏景夜出来的时候,苏公公便大致猜到了她听见了什么话。 “没什么,能够为陛下分忧,那就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苏景夜把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这里。 至此,苏公公也不曾说出一句话。 茶室里,人虽然走了,但放在他位子上的那杯茶水还不断的冒着热气。 苏羽天恶狠狠的盯着那杯茶,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父皇为何决定把他留在京城?” “莫不是,羽天打算让他离开?”苏睿文淡笑着拿起一颗白子落下。“朕揣度你的心意,想必你也是不舍得这么一把利刃埋没。” “他也未必有那么厉害,只要朕花些心思培养,很快便能有比他更忠心,且更有作为的人出现。”苏羽天虽然不舍,但也不希望这话是从苏睿文在嘴里说出。 “培养心腹需要时间,在这过渡的期间,不妨就让他发挥一些才能,也算是物尽其用。”苏睿文察觉到苏羽天的心思有些飘忽不定,便出声劝慰。 “听父皇的话,像是对他十分看好。”苏羽天嘴角的笑有些冷漠,“他方才张口闭口关心百姓,焉知他不是想以假仁义骗取民众跟随,好达成他的狼子野心。” “羽天是觉得,他和朕与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苏睿文摇了摇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现在既然需要他,就应该放心信任。” “再差也不该叫他看出来,让你们君臣离心,给奸邪之人有机可乘。” 苏羽天闭上了嘴,没有说话,不知他是否认同苏睿文的观点。 苏睿文发觉事态有些严重,苏羽天对苏景夜的成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深。 “苏景夜绝对是一把听话的刀,你如今所见的还不是他全部的实力。他或许是发现了你对他的忌惮,才会将能力有所保留。”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茶室里不断回荡,苏羽天有些不耐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苏睿文看的眉头紧皱,隐隐的有些怒气,“坐在这龙椅之上,你就该当沉住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莫非连一个苏景夜你都忍不了。” 第九十二章:退避三舍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我是不如父皇在这位子上坐了这么久,懂得各处要掌握的分寸。但若是自己想让身后没有后顾之忧都做不到的话,我这个皇帝当着也未免太没意思。” 苏羽天像是憋闷了许久,一股脑的把心里的怨恨全部说出来。 苏睿文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开口笑道:“你这分明就是觉得自己比不过他,心生妒恨。”苏羽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羽天,你是皇帝,你没必要为了别人而妒忌。”苏睿文忽然严肃地注视着他,“别人再好,你也是唯一的天下之主,要是为了他们而方寸大乱,岂不是自降身份。” “你总是习惯性的看出景夜有哪里好处,却没注意你的好处比他多的多。臣子再能干,终究是臣子,越不过你去。” “不过,若是他心怀不轨,在你拿到确切证据之后,便可随意对付、处置他,何必要在现在这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让自己陷入麻烦的愁绪之中。” 苏羽天点了点头,只是不知他是否听得进去。苏睿文心底叹息,“朕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须得自己拿捏。” 天色渐晚,苏羽天还不见出来,小权子只能和苏公公在门口焦急的等待。 苏景夜离了皇宫,回到自己王府的时候,天上已是明月星辰闪耀。饭桌上摆满了凉透了的好菜,江琉玉独自一人撑着下巴靠在饭桌前等,听到下人来报他回来时,急忙跳着迎上去。 “你可回来了,我们都在等你吃饭呢,我这就叫人把菜都热一热,重新端上来。”江琉玉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把披风取下,然后亲昵地揉着他的手臂。 被迫答应了太上皇的条件,苏景夜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只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好。” “是有什么麻烦事吗?你的脸色不太好。”江琉玉看他有些魂不守舍的,不禁为他担心。 “没什么,只是怕你会不高兴。”苏景夜这么说,倒是让江琉玉放下心来。 她大致也能猜到苏景夜是为何如此,摇了摇头安慰道,“没关系,先吃饭吧,吃了饭我们再细说。” 有包夫人的提点,夫妻二人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必然的趋势。饭罢茶后,江琉玉兴冲冲的跑到厨房端出来一碟点心,递到他面前。 “我知道你最喜欢这个绿豆酥饼,所以今天特地学的,你也尝尝好不好吃。” 苏景夜一言无可奈何地把酥饼放到桌上,再把江琉玉拉下来,坐在自己旁边,“你这是在喂小猪吗,才吃了饭,我怎么吃得下呀。” “况且我家娘子的手艺,我还不知道吗。做饭菜可是一绝,做糕点却是一窍不通。” 面对苏景夜的调笑,江琉玉气得捏住他鼻子,“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为夫错了。”苏景夜认错的速度十分快。 “这个我可是严格按照厨房大娘说的方法步骤,一步一步做成的,绝不可能出错。”江琉玉松了手,自己捻起一块尝尝,表情却有些难以形容。 “怎么了,可是你放的太甜了,还是错把盐当成了糖?”苏景夜说着,赶紧给江琉玉倒了杯茶,又拍拍背给她顺气。 江琉玉接过喝了一口,把嘴里的东西顺下去,然后皱着眉说,“我调配了那么久的绿豆馅儿,忘了给包进面饼里了。” 苏景夜只愣了一下,就笑得前仰后合。“我的夫人果然是天下奇女子。” “算了,没味道不吃好了。”江琉玉撅着嘴,把酥饼往盘子里丢。苏景夜搂着她安慰,“就当作是馒头花卷也有它的作用,不必浪费。” “况且你只是做错了糕点,尚可恕,我这件事还不知如何对付。”苏景夜说着又皱起了眉头。江琉玉有些心疼的为他抚平额头。 “夫妻本为一体,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没有过不去的坎。” “先时,石大人说我如今胆小怕事,不负当年之勇,我还有些不服气,只说是学会了审视度势。”苏景夜想起今日白天发生的事,又叹了口气。 “偏偏今日父皇与陛下一同叫我留下来时,我却退缩了。违背了我曾经给你的约定,真是不知该怎样面对你。” “这些都是小事,我已经不强求了。”江琉玉拍了拍他的胸口,“我只希望你能每天能够平安回家,就已是给我最大的安慰了。” “你这样顺着他们的意思一些也好,也省得他们总是怀疑你的忠心。不过你既然要留下来,就一定要记得掩藏锋芒,如包夫人所说,陛下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放下对你的成见与忌惮。” “今日之事,恐怕他们是已百姓民不聊生为理由要挟你留下的吧。”江琉玉想过之后,只是试探性的猜测是这个原因,却是一猜即中。 苏景夜把白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所谓当局者迷,他还没有想到那么多,江琉玉就替他想到了。 “我觉得,你以后说话不要直接说是为了百姓,每一句话都必须扯上皇帝,否则恐怕他会怀疑你有僭越之心。” “今日不过是一时情急,忘了这个避讳,下次必当注意。”苏景夜点点头,在他从元明殿出来之后才反应过来,也觉得这话说得非常不妥。 “要不,你也在朝中找个能够帮助你的人,在旁边随时提点着。若是不小心又得罪了陛下,也好,有人给你开脱。”江琉玉抬眼看他,一边捶着他的腿。 “若是事事都依赖别人,想必我以后也未必能学得会怎么说话。”苏景夜好笑的靠在江琉玉的肩上。“其实说起来,我更担心你会怎么办。这些大臣们的后院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你放心,现在她们只要来邀约,我就推说生病或者出去了,起码现在不会再有人来烦我了。”江琉玉哼哼一笑,“虽说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但是退避三舍有时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你在朝中也是一样,既然是他们逼着你留下的,那除了陛下特意安排的事,其他时候你都不要去揽,明哲保身才是要紧。” “知道了,娘子,你看你这操心的命啊。”苏景夜无比疼爱的拍着江琉玉的手臂。 二人打定主意,确定以后离麻烦事远远的,但究竟是否有用,还得看之后是什么样的情形。 次日清晨上早朝的时候,久违了的刑部尚书金山金大人,今日居然出现了。李文松和顾霆、郑成三人走在后面,远远地瞧见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大殿。李文松不禁心生疑惑,想着他莫非将之前的事调查出了结果? 顾霆和郑成倒是没有他这么多的揣测,一觉得奇怪,便直接凑上前去调侃。 “金大人不是被陛下勒令,没调查出结果,不许上朝的吗。莫非金大人毫无头绪,便打算来请辞了?” 金山鄙夷的撇了二人一眼,十分拒绝和他们说话,顾霆便一步跨到他的面前,“新大人莫不是被我们说中了,才不好意思承认。” “本官今日上朝,是昨日陛下特地下的旨意,二位大人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大可以直接去找陛下。”金山十分骄傲的把事情的原因说出来,同时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二人。 “二位大人莫不是以为刑不上大夫,便可如此肆意妄为,昨日刑部把那些刀剑长矛替换掉,又新进了一批量天尺,只是不知为谁特意安排的。” 苏羽天登基之后,把邢不上大夫的意思都给改过,“刑”只指刑具,而量天尺则是维护治安所用的工具。因此,刑部的人想要将量天尺做何用处,皇帝都不会过问。 顾霆和郑成,好歹也算朝中的肱骨之臣,若是真的被金山寻了个由头,用量天尺来对付他们,他们反而无处说理。 金山满意的看着二人呆住了的模样,万分得意的从二人之间穿过去。李文松在旁边看的直冷笑,他找的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没用。而这金山,居然也学会了狐假虎威,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得到了江琉玉的谅解,苏景夜浑身轻松的走上大殿,然后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苏羽天走上龙椅,低头就看见苏景夜像是很畏手畏脚的样子,顿时升起满腹的疑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的呼声把他从思考中拉过来,苏羽天轻咳了两声,暂且不管他为何如此大的变化,先将今日要说的事昭告天下。 “自朕登基以来,国泰民安,兵力渐盛,朕心甚慰,这些都有赖我朝所有大臣的不懈努力。而我朝兵强马壮,则多亏了景王替朕日夜奔波,招揽了大批民间义士,甘愿从军。” “为此,我朝兵力增长迅速,就算分散开来,各个压迫,也足以镇压各地的藩王。此事,景王功不可没。” 说着,苏羽天低头看向苏景夜,苏景夜顿时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九十三章:制作虎符 “只是景王事务繁多,此事已经烦忧他多时了,如今大功落成,景王也可功全身退,至于新兵入伍造册一事,朕将会交由别人来做。” 原来只是为了削弱他的势力,苏景夜顿时松了一口气。 “陛下体恤臣下,微臣感激涕零,待陛下择定造册之人,微臣便将此事交接,绝不叫陛下操心。”苏景夜颔首抱拳,微微躬下身子,说的十分诚恳。苏羽天看他这么没反应,觉得十分不正常。 一般人在得知自己辛苦劳累出的结果被人半路窃取,不该都是暴跳如雷,就算他再能忍耐,也不该这么平淡如水,莫非他真有异心?苏羽天垂着眼眸看他,思绪万千。 “朕还以为景王时常在外奔波,没想到也还是害怕劳累。” “为陛下办事,臣不觉得辛苦。”苏景夜不理会他有什么意思,只一味的先说些好话,“只要是陛下吩咐的事,臣下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说的漂亮,倒叫苏羽天找不出什么错处。苏羽天也分不清自己为何这么不耐烦,月相此事暂时搁置一边。 “先不说这些,朝中兵力强盛,良将尚在培养之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不日我朝便会多出几个如景王这般,可横扫千军的能人将士。” “微臣无能,一切都是靠着陛下福泽庇佑,才能让我朝将士们所向披靡。”苏景夜一察觉到苏羽天的话头有些不对,便赶紧转移方向。 他从来不是这等溜须拍马的人,今日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满腹狐疑的苏羽天,更觉得这是苏景夜的迂回战术,简直居心叵测。 “景王且听朕把话说完。”苏羽天语气有些不悦,苏景夜赶紧称是。这大殿之上的诸位大成桥见这二人之间的相处,也是觉得十分诡异。 “兵法有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倘若打起仗来,出征在即,四方的兵士难以一时间调全,岂不耽误了最好的战机。” “陛下所言甚是。”李文松随声附和,苏羽天只点了点头。 “因此,朕想效仿古人,着人监督设计出一枚虎符,一半放在朕这里保管,另一半,郊游出征的将士,用于统帅三军。见虎符如见朕亲临,执虎符所下的命令,军营里的兵是必须无条件服从。” 如此一来,得虎符便等同于得了天下,虎符也犹如半个玉玺般的存在。朝中大臣听到她这番言论,顿时一片哗然。 但是,这般大的权利也有着十分冒险的后果,一旦设计的令皇帝不满意,或者无意间泄露了虎符的机密,那便是不容辩驳、不容减缓的死罪。 为此,就算是有人在眼红,也未必敢出面揽下这个烫手山芋。就是李文松,此时也正在观望。 “陛下,微臣有一人选。”户部尚书任虚怀任大人,破天荒在大殿上发言。 任虚怀常年身体孱弱,虽然才华横溢,机智过人,但可惜天妒英才,早年间不知得了何病症,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见好。 曾经户部的账单凌乱,就连京城里的百姓居住造册也都收拾不全,焉知不是收受贿赂的缘故。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拖着病体,将掌管国库支出和百姓住籍的户部全部肃清。 为着不耽误好人家的姑娘,他至今尚未娶妻。任家中人口稀薄,大夫还预测他活不过四十五岁,先帝苏睿文也曾劝他辞官好生休息。 但苏羽天登基之后,他看着朝中风气实在糜烂,便一直撑着,明理暗里替他解决了不少事。 苏羽天倒是一直很欣赏他的风骨,更重要的是,任家对于自己没有威胁,因此他对任虚怀也十分器重和信任。 “任爱卿请说。” “依微臣愚见,礼部包长川包大人,最是恪守己礼,并熟知古人的礼仪。陛下,若要效仿古人,不妨让包大人一试。”短短一句话,任虚怀却咳嗽了三次。 李文松撇了一眼他这病殃殃的样子,很是不屑一顾,只恨他病成这样,还要出来兴风作浪。 “臣附议。”任大人的话一落地,金山便出来附和。 “朕也觉得不错,诸位爱卿可有异议?”苏羽天往大殿之下一扫,如今朝中风向变了,还有谁敢忤逆他的话。 见大臣们都学乖了,苏羽天满意的点点头,再看向年迈的包长川,“包爱卿,任大人和金大人都向朕推举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臣……”包长空才往旁边走出一步,还未来的及说话,李文松便抢先开口,“启禀陛下,阳城匪患猖獗,可否将虎符一事暂缓,先商量出处理匪患的办法。” “不过几个不顾我朝律法的草头山匪,何须李大人如此紧张?”马上就要尘埃落定,却被李文松横插一脚,苏羽天自然是心里怎样都不痛快。 “阳城离京城不过几十里的路程,倘若这群山匪与居心叵测、狼子野心的藩王勾结,里应外合,便极容易危及我朝江山。” 李文松故意说的十分艰难,将身后一片胆小如鼠的官员吓的窃窃私语。苏羽天最恨这些毫无骨气的文人,但偏偏身边没有多少可用之人。 再一看站在角落的苏景夜,他居然垂首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且一言不发。 莫非还等着朕来求你出兵吗?苏羽天微不可察的冷哼一声,眼神从他身上扫过,站起身来,把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的吩咐,“传朕的旨意,令新科武状元周折戟出兵剿匪。” 李文松低着头,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折戟还是一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虽是平民出身,但有着非同常人的胆量。有李文松亲自提拔为武状元,之后一直没有什么职务,只空挂个头衔站在大殿上旁听。 此次出兵正好是他大显身手的时机,他二话不说便立刻应下。“谢陛下恩典,臣定当不辱使命。” “陛下,此次出征为何不派景王殿下前去?” 石正直觉得苏羽天这么草率下命令,十分不妥。他也曾见过周折戟,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只是觉得此人胆气过人,而智慧不足,不可堪当大任。 如石正直这般的人,办事能力虽强,但确实不讨人喜欢。苏羽天皱着眉头,他最是讨厌别人觉得自己离了苏景夜不行,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景王辛苦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休息,正好让新人历练历练。”苏羽天垂眸看着石正直,“还是石大人觉得,朕得的新科武状元能力低下?” 周折戟生怕自己难得的机会会就此失去,便转头向石大人拱手,“石大人大可放心,我从小熟读兵书,对于这些处置这行大字不识一个的匪患,必定手到擒来,凯旋而归。” “周状元既然都如此保证了,石大人还有何不放心的吗?”苏羽天哼笑一声,石正直刚想辩驳,就被他打断了话,“那此事便这么定了,至于虎符之事,朕尚在考量,无事便退朝吧。” 散朝之后,李文松按耐住心底的得意,走到包长川面前,话语中略带炫耀。“本官一道奏折到耽误了包大人大显身手,真是对不住。” 包大人拿好自己的玉圭,理了理衣服,根本不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解决匪患,平定江山才是大事,李大人做的没错。” “陛下所做的每道旨意,都有他自己的考量,希望李大人之后说话一定注意分寸,不要事事出头,否则总会被陛下发现。” 包大人十分有礼貌地向他作了个揖,然后转身离去。顾霆和郑成站在一旁,很少见到李大人如此浮于表面的愤怒。 另一旁的苏景夜,因为今日没有被分配任何任务,反而觉得身心舒畅。石正直万分忧虑的走到他旁边,“陛下派这么个毛躁的小子过去,只怕是要让他好好尝尝苦头。” “新科武状元,可是李大人亲自提拔过来的。论起来,他的才智和武艺也该是同龄人中最好的,石大人如此说,会不会有些太挑剔了。” 苏景夜扭头笑了笑,只是那笑中隐约有点幸灾乐祸。石大人被他噎住话,更是一肚子的埋怨,“景王殿下不是不知道,这家伙就是个绣花枕头,只会纸上谈兵,真正面对强敌却是一窍不通。” “隔壁阳城的匪患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知被谁集结起来,只是为着离京城有些近,才会让陛下如此重视,怎的在石大人眼中,还能成为强敌?” 苏景夜毫不在意的摇摇头,石正直记得拉住他的袖子,“这些人在你我的眼中,不过是乌合之众,但对于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是个极大的考验。” “就是为着他们离京城太近,是个隐形的威胁,下官才会这么紧张。倘若那个小子指挥不当失手了,不仅冤死那么多的兵士,若是土匪以他要挟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你觉得我们当放弃他,还是答应要求之后,再找机会把他救下来?” 第九十四章:五石散出现 “办事不力,反而拖累朝廷,依我看陛下是不可能会救他的。”苏景夜此时的表情有些苦涩。 “王爷倒是看得明白。”石正直松了手,微微扬起下巴望天,“但若是陛下如此行事,便会失了人心。” “石大人未免有些悲观,就这么不相信他能取胜吗?”苏景夜拍了拍他的后背。石正直轻咳两声,“下官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倘若结果是这般不堪,还不如一开始便派出绝对致胜的人,一鼓作气才是兵法上策。” “但是不经历过挫败,又有谁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呢。”苏景夜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在石大人有些震惊的眼神下,他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苏羽天回到请电回想他今天白天的反应,觉得越想越不对劲。但时间来不及给他细细思考,第二天上朝之前苏羽天翻开一本奏折,看完后顿时脸色大变,立马把小权子叫进来。 “你即刻出宫,传朕的旨意,将六部尚书通通给朕召进宫来。” “是,陛下。”小全子被她这急躁的态度吓得转身拔腿就走,忽然想起什么事,又回来说道:“陛下,今日户部的任大人又上折子说身体不适,不能上朝,您看是否能让他不来。” “又病了?”苏羽天皱着眉在书桌前来回走动,想了想后还是坚持,“不行,此事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他还能走的动路,便让他过来。朕可以特许他的马车到朕的寝宫才停下。” “奴才遵旨。”头一回连小权子也不知道事情的内情,让六位大人更觉得事关重大。 其他四部的大人都是一脸凝重,唯有李文松还是一脸坦然与淡定,五个人一同站在紧闭大门的寝殿前等候,忽听得一阵车马的声音,就看见脸色惨白,用手帕捂着嘴,不停咳嗽的任虚怀从上面下来。 “居然连他也来了,还让马车走到这里,陛下对任大人还真是器重。”郑成习惯性的酸一句,听闻此话的金山不过斥之以鼻。 “列位大人请随我来,陛下正在书房等候。”小权子不知从何处走了一圈,现在才过来。几人早在上马车的时候,便向小太监们询问过,只是没能得到答案,即将要与苏羽天碰面了,自然也不必再问。 等到他们踏入书房,小权子就后退出去,将门关紧,在外看着不许任何人经过。此时时间还早,连日头都还未从东边升起。书房里各处的窗子不甚透光,整个房间昏暗压抑,只勉强看得见主位上坐着苏羽天的身影。 苏羽天像是看折子看入了迷,半天没说话书房里寂静一片,只听得到任大人咳嗽的声音。听任大人咳的甚是悲壮,苏羽天才开口说了一句。“任大人身体不适,可先在旁坐着休息,再听朕与你们商谈此事。” 任虚怀咳的没办法说话,金山替他向苏羽天谢恩之后,扶着他到旁边坐下。 “这桌案上,还有朕叫太医准备的人参养荣丸,倘若任大人无法听我们把话说完,可先吃一粒,养养身子。” 苏羽天这话说得奇怪,让几位大人都有种他要破釜沉舟的感觉。李文松知道他们好奇便开口询问,“陛下今日传召微臣六个进宫,可是遇上什么大事?” “这份奏折,朕已叫人抄录了几份,你们都拿去看看。”苏羽天举着手中的纸,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李文松应下之后,上前把纸接过,一一分发出去。六个人看到纸上的内容,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任虚怀愤怒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京中居然又盛行起五石散,莫非是还想上演一次当年的悲剧吗。” “任大人且冷静,事情还没有糟糕到这种地步。”金山拍了拍他的背,又将内容给仔细读过一遍。 “记得当年那场遭遇,五石散的效用,像瘟疫一般折磨了京城周围几座城池的百姓。”李文生面色冷静的诉说曾经的事,“但是知道源头,先帝便命人把老巢端了,经过这几十年的恢复,京城才渐渐好起来。” “李大人,所言不错,但此时的这事怪就怪在找不到源头。”苏羽天信步走下书桌,和这几个大人面对面站着。 “就是不知何处冒出来,像是从缝隙里透出的水滴一样,悄无声息的便散播了京城的每个角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五石散出现没有多久就被发现了,而且城中守将查的严,五石散价格昂贵,目前只有一些达官贵人的子孙贪图新鲜,吸食了不少。” “但长此以往,若是出售五石散的人寻到门路,说不定会比之前那场更加难对付。”包大人所说的正是苏羽天最担心的事情。 顾霆想了想,“是否将五石散的源头找到,便能阻止这场风波。”郑成随声附和道,“那此事合该户部多多出力。” “这也是朕一定要任大人出现的原因。”苏羽天走到任虚怀面前站住,“事情紧急,只得打扰任大人的静养了。” 任虚怀喘息两声,低声说道:“此事本就是我户部办事不利,竟然让此等祸害藏入京城,微臣实在罪该万死。” 说着,他就要起身跪下,苏羽天连忙把他扶住。“微臣向陛下保证,一定全力捉拿祸害,阻止当年的事情再度发生。” “任爱卿的能力,朕自然是信得过的。”看任虚怀这副随时要散架的样子,苏羽天心里也有些担忧。 “陛下,任大人如此虚弱,此事又非同小可,只他一个人处理,未免太过吃力。”李文松抱拳在旁边劝说。 “那李爱卿的意思,是你想协助任大人调查?”苏羽天扭头看他,李文松却拒绝了。 “兵部出面声势浩大,只怕会引起京城百姓的惶恐,闹得人心惶惶。” “说了这么多,没想到李大人净说些废话。”金山向来看,李文松不顺眼,李文松也没有理会他。 “微臣的意思是,不妨让京兆尹协助。京兆尹赵大人一向处理京城中百姓琐事,若派他前去,不会引人注目,也更方便找出幕后黑手。” “赵立辉?”苏羽天隐约记得这个人在他还是王爷的时候,便听闻此人头脑简单,庸弱不堪,只不过在百姓中的声誉极好,因此,苏睿文才没有把他处置了。 “此人可靠?” 李文松当即拜伏,“陛下大可一试,此事本也是他的份内之事,总不好叫任大人一个人辛劳。” 苏羽天看向包长川,包长川也点头,他就半信半疑地同意了,“既然如此,就依李爱卿所言吧。” 此事商定完毕,皇帝便立刻下令将全城严查,每个进出城的人,都必须经过从头彻底的检查才得放行。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别的举动,百姓只当苏羽天一时兴起,想维护京城治安就也没有在意。 这么连续过了几天,石大人竟然找上苏景夜的门。苏景夜这些日子格外清闲,每日起床之后,便同江琉玉在院子里练习投壶。 石正直来了个大早,一进门便看见他们俩夫妻其乐融融,心里是既艳羡又有些怨念。 “京城这些日子都闹翻天了,景王殿下倒是很有闲心。”石正直走至二人跟前,恭敬地向江琉玉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江琉玉好奇的看向苏景夜,苏景夜揉了揉她的头,“这位是御史台大夫,石正直石大人。” “原来是石大人,久仰久仰。”江琉玉偶尔找过包夫人学习礼仪,她此时的举止已经很有皇家的风范。 石正直很客气的躬身回礼,起来便听苏景夜调侃,“本以为石大人是个大忙人,没想到今日这么一早不去上朝,却来我这里串门。” “陛下,这几日不知在忙些什么,已经多日不曾上朝,王爷不也因此,才有闲心与王妃玩耍吗?”石正直毫不客气地回怼回去。 江琉玉看他二人好似关系不错,不像是朝中的对敌,便浅笑着行礼,“你们不妨屋里坐坐,我去给你们准备些点心过来。” “下官确实要打扰些时间,又劳王妃了。”石正直对待江琉玉倒比对待苏景夜还更客气些,而苏景夜想起她上次做的不带馅料的酥饼,顿时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石正直。 石正直刚要转身随着侍女进屋坐下,却被苏景夜的眼神看的一头雾水。 “殿下可知,陛下为何要将全城的检查变得如此严格?” 苏景夜无所谓地拨弄着茶杯上的茶叶,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石正直看见他这副样子,不禁皱起眉头,“这可都是李大人的主意。” “不知这个李文松打着什么心思,撺掇着皇上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还派了京兆尹每日里在京城四处游走,见到可疑人就抓起来,现在这些百姓吓的都不敢随便出门了。” 苏景夜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还没说话,就看见江琉玉叫人端了几盘点心过来。 第九十五章:周折戟出征 第九十五章:周折戟出征 “干坐着说话得多无聊呀,不妨尝尝我的手艺。” 到京城来了这么些日子,石大人是第一个对他们态度如此正常的人,让江琉玉觉得他一定和苏景夜是好友,便特意热情招待。 “这些原来都是出自王妃之手啊。”石正直说的一脸惊讶,让苏景夜都不由自主的低头一看,却发现这盘子里的糕饼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若真论起来,便是样子特别的丑。 “景王可真是慧眼独具,娶到王妃这样一个品貌俱佳又贤惠的妻子。”石正直发自真心的赞叹,惹得江琉玉忍不住笑出声来。 “石大人真是过誉了,我其实没有那么好,也是我眼光不错,才能看上他。”江琉玉眨巴着笑眼看向苏景夜,苏景夜刚拿起一块糕饼,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王爷与王妃的关系这般好,真是叫人羡慕。”石正直无奈的摇了摇头,“像我家那个母老虎,可是从来不下厨,十八般武艺抡起来比我还更流利。” 说起石夫人,苏景夜还真有些印象。只是一次在街上偶遇时,他亲眼看见石夫人独自一人抓住了团伙盗窃姑娘首饰的小偷,并把那好几个壮硕的大男人给揍得鼻青脸肿,一直到京兆尹派人来捉拿时,都差点分不清谁是犯人。 就为这此次不好的印象,每每石正直邀请他到府上一聚的时候,苏景夜都推脱,绝不肯去。不过,虽然石夫人如厮彪悍,但石正直与他夫人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如胶似漆,相濡以沫。 看见石正直拿起一块糕饼就往嘴里塞,苏景夜不禁睁大了眼睛,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 却没想到石正直嚼了几口咽下后,居然眼睛一亮,“王妃的手艺可媲美大厨了,下官从未试过如此味道的糕饼。” “哪有大人说的这般好,我也试试。”江琉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站在苏景夜的身边尝了一块。苏景夜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紧随其后,吃了一口。 才刚入口,二人便呆住了。原来,江琉玉方才调水揉面团时,不小心错把盐当成了糖,还手一抖放多了些,整个糕饼吃起来的味道就像是在吃盐巴。 石正直喝过水又拿起一块,就发现他们二人僵在原地一瞬间后又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苏景夜有些埋怨的看着他,石正直尴尬一笑,“下官口味偏重,吃着倒是合适,却忘记了王爷与王妃或许不喜欢。” “算了,石大人若是喜欢,可以多吃一些。”江琉玉说的一脸苦笑。苏景夜看向石正直的眼神也不免同情起来,实在难以想象,他平日里在府上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多谢王妃。”石正直感激得笑笑,差点他今日过来的目的给忘记,“对了,下关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吃糕饼的,确实是有事要与王爷相商。” “若还是你方才所说的陛下的新命令一事的话,本王倒觉得无伤大雅。”苏景夜连喝了两杯茶,漱了漱口才觉得味道嘴里的味道好些,江琉玉满怀抱歉的给他塞了一颗蜜饯。 “此事既没有损伤朝廷纲常,也没有对百姓造成何等不便,况且增加检查力度,也是为了保证百姓们的安全,石大人大可不必这样紧张。” “此事乍一听是好事,但下官更担心的是李大人这么做的原因。”石正直着急起来,连糕饼也不吃了。 苏景夜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毛,“李大仁可是朝廷重臣,又对陛下忠心耿耿,难不成石大人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李大人是否别有用心,想必王爷与陛下都与心里有数,又何须下官来挑明呢。”石正直直勾勾的和他眼神对上。 江琉玉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便在旁泡了一杯水果茶给苏景夜解腻。苏景夜嘴角带笑,接过来喝了一口,“可以先放一会儿,有点烫嘴。” “此事连与李大人接触甚少的石大人都以探知到他的不对劲,石大人人也清楚本王与陛下看得出来,就更加不必担心以后如何了。” 石正直一时没明白,和他面对面看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通,恍然大悟的锤了下手,“王爷所言甚是,倒是下官有些杞人忧天了。” “景夜做事一向谨慎,难得石大人处处提点关心着,我们感激不尽,也希望石大人能对我的夫君多一些信任。”江琉玉适时地把气氛调和一下。 “王妃所言甚是。”石正直点点头,淡淡一笑,“对了,还有一件趣事想要告诉王爷。” “王爷可还记得那日奉命出征的新科状元?” “石大人莫非又发现他什么不可取之处?”苏景夜故意和他开玩笑,江琉玉听得一愣,也不禁捂着嘴。 “王爷休息了这些日子,倒是比前些时候更加洒脱了。”石正直清了清嗓子,“那个武状元,前日里去军队调兵,王爷可知陛下将谁派在他的麾下,居然就是那与王爷出征南阳城的李副将。” 闻言,江琉玉和苏景夜相视一眼,仿佛那日在南阳城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李副将为人温和,就算周折戟再怎么不堪,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重话。”苏景夜睁着眼睛看他。 “李副将倒是没有和那个状元小子吵起来,只是军队里的人都不服他。这刚到军营的第一天,就有人只当着武状元的面,说他身娇体弱的像个姑娘一样,又说他皮肤白的不像个男人,总之,尽是一些侮辱之言。” 有些男子天生晒不黑,且骨骼纤细,但石正直却不管是不是天生,他总是觉得长成这样的男人都没有骨气,如女子一般娇柔造作。不过苏景夜倒是除外,苏景夜当初为了不被人这么看扁,特意练出了一身的肌肉,乍一看还十分唬人。 “石大人是不是可惜自己没有亲临,错过了。”苏景夜笑了笑,毕竟不可否认,这种模样的男生大部分都有些软弱。 “可惜到没有多可惜,我只怕后面会被他气死。”石正直嫌弃的摇摇头,“这个姓周的气不过别人这么说,他便罚所有的士兵绕着演练场跑个几十圈,还叫人看着,有不听话或者跑的慢的,就拿着鞭子在后面打。” “他不过一个刚来军营的挂牌小将,这么一来,便将军营里的人全部得罪了。”苏景夜觉得有些惋惜,那么多收复人心的办法,他偏偏选择了最不可靠的一种。 “谁说不是呢?还有些罚跑也不愿意跑的,他便叫人上来擂台与他对打,只要打输了就被绑在柱子上晒一天,还叫跑完步的人特意绕过来看。” “若是打赢了的呢?是不是就可以放了?”江琉玉听着兴起,毕竟苏景夜带兵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处罚人。 “怎么会有人打得过他,他可是今年的新科武状元,”石大人啧啧两声,“这下好了,武状元侍强凌弱,以权压人的事便传遍了京城。” “其实要我觉得,要是有人这么辱骂我的话,我肯定是第一时间反击回去。”江琉玉撅着嘴对石正直表现出来的心态有些不满。 “他是将军,他的所作所为将代表了整个军营的态度,这么任性妄为,可不是带兵打仗的好兆头。”苏景夜知道江琉玉是觉得世人对周折戟的要求有些苛刻,便向她解释了军队与生活的不同。 “就是这个意思,他应当向别人证明他有这个资格,而不是先一味报复。”石正直赞同地点点头。 “那后来呢?我怎么没有听到陛下要将他撤了的消息。” 苏景夜问一句,石正直有些奇怪地笑笑,“也是这小子的运气,他前日罚过那群人之后,便叫军队启程,而关于他的流言,却是昨日才传开的。” “那倒是有些意思。”苏景夜低头拿起那杯果茶,却看见石正直一直使眼色看江琉玉,苏景夜心下了然,对着江琉玉说:“娘子,石大人今日要在我们府上用饭,不如你先去厨房叫人准备着吧。” “那好,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坐。” 看到江琉玉起身离开后,苏景夜又叫四周伺候的侍女通通退下,“石大人还有什么隐瞒的,现在便可说出来了。” “其实方才是碍于王妃突然过来,下官不得已才将李大人的那件事,给咽下来。这是潮装最近在传的消息。”石正直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给他递过去。 苏景夜展开一看,石正直同时在旁边解释道:“陛下之所以会答应李大人的要求,做出这些旨意,原来都是因为五石散又出现在京城。” “京兆尹四处抓人,也都是为了能找到售卖这些五石散的幕后黑手,若是不能将这群、奸人一锅端了,那京城就会大乱。” “京兆尹赵大人,行事从来都没有分寸,这么大张旗鼓的在街上抓人,早就打草惊蛇了,他们又怎么会自己浮出水面。”苏景夜说着,都感受到了胸膛里的怒气。 第九十六章:兵临鹿山 “谁说不是呢?偏偏户部的任大人是个药罐子,对于这些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时正值忧心忡忡的用指节敲击着桌面。 “朝中的其他人,也就看在现在事情没有闹大,全部都得过且过,倘若任大人他们真的不能支撑过这次的风波,我看着这些人还能不能高枕无忧,置之度外。” “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苏景夜沉吟一下,他并没有打算强出头,揽下这桩苦差事,但是这件事后面牵扯的人太多,他都怀疑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 “既然陛下并没有打算让其他人出手,我看石大人也请先稍安勿躁,免得反应过度,让你手下的那群人看见,保不齐他们之中有没有外头的内线。” “兹事体大,我自然知道要谨慎行事。”石正直撇了苏景夜一眼,像是埋怨他这么小看自己。“还有,王爷最好也将此事对王妃隐瞒,我特意叫王爷把王妃支走,就是看王妃是个娇弱女子怕此事把她吓着。” “王爷本来未曾知道,若是因为下官特意相告吓坏了王妃,那下官可就是罪过了。” 苏景夜还以为石正直是出自什么原由才搞得这么神秘兮兮,没想到却是担心这个,忍不住笑出声来,“石大人不要看我家娘子长的纤弱,就以为她和外面那群娇滴滴的姑娘们是一类人。” “我家娘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年纪轻轻便管理自家产业,还都打理得风生水起。又能在当时那么复杂的情况下,不怕太子的人报复也要救我,她的胆量可比石大人想象的要大得多。” “就算如此,王爷自家的媳妇也该好好宠着才是。”石正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仿佛自己一番好心却被人辜负,“这要是换做我家夫人,哪怕是叫她替那个状元小子去带兵剿匪,我怕是都不用怎么操心。” 闻言,苏景夜趴在桌子边上笑得不能自已,很难想象石大人这么严肃又一本正经的人还会开玩笑。 石正直眯着眼睛等他笑够了,才悠悠的说道,“王爷莫非觉得很有趣吗。” 苏景夜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还是说不出话,只拿手摆了摆。石正直义正言辞地看着他,语气十分肯定,“就算夫人如果所说的这般彪悍,下官也是一样,愿意像宠着小姑娘一样宠着她。就算拿外邦的公主来换,我也不肯。” “石大人如此深情,当真叫本王佩服。本王不该这么笑话石大人,理当向石大人好好学习才是。” 听到他发自肺腑的这番话,苏景夜也不好再继续笑话,反而觉得有发人深省的地方。 江琉玉到厨房里,吩咐厨娘准备几个硬菜,用来招待难得来拜访王府的石大人。只这么几步路的功夫,江琉玉从厨房回来,石大人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你不是说要请人家吃饭吗,怎么还是让人走了。” 苏景夜一个人坐在桌边,把茶水当酒水一样的自斟自饮,江琉玉好笑的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二人以茶代酒碰了一下。 “石大人政事繁忙,哪有的空在外面吃饭,现在应该回去处理公务了。”苏景夜把茶喝尽,忽然觉得自己水喝的有点多,便站起身来动了动腰。 “你这是叫他们准备了些什么好菜,端上来咱们两个人吃吧。”苏景夜亲热地拽着她的手不放开,江琉玉嗔了他一眼,“你就为了吃顿好的,用的着这样吗,那么多菜,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这天气这么热,菜也放不了。” “没关系,多的菜就当是给下人们加餐了。”苏景夜陪笑着搂着江琉玉,一边抱着她往外面散步,一边犹豫着把刚才的事说出来。 白天在走廊上打扫的下人们,此时正是他们用饭的时候,便一个个都不见了人影,那正好方便了苏景夜和江琉玉两个说悄悄话。 苏景夜把她带到一个略微空旷的水塘上面,从这里正好能看见这个小院外面的动静。“琉玉,刚才石大人和我说的一件事,本来是想瞒着你,但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我不是那么不信任你的人,如果有什么实在不好开口的,我也不会多过问的。”和苏景夜经历过那么多事的江琉玉,早已将一切都看开,并对一起共过患难的苏景夜有着格外的自信。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出来让你有个心里准备也好。”看见这么懂事的江琉玉,苏景夜心里满是欢喜,“五石散不知从何处又传回京城,只怕过后不久,京城里就会掀起一阵风浪。” “是这个东西啊,我听过。”江琉玉哦了一声,在古装剧里面经常出现的古代毒品,她还是很有印象的。 “上一次的五石散风暴可是出现在二十年前,你是怎么知道的?”江琉玉总是知道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东西,以及精神骇俗的理念,每每令苏景夜觉得十分惊喜。 “嗯,我是听我爹爹说起过。”江琉玉顿了一下,随便找了个理由。 像这种毒品,一旦出现,必然会引发极大的风潮,说不定会危及朝廷,江明宇当时一心想科考中举,知道最新的实时政事也是情理之中。 “岳丈了解的东西还挺多的。”苏景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么个理由,只是打心眼里觉得,江明宇这么退隐山林实在有点可惜。 “五石散,若只是偶尔吸食一点点,只会起到提神醒脑,振奋人心的作用,在有些时候还能加入药汤之中治病救人。” 江琉玉赞同的点点头,想不到苏景夜对这些事物的评价还挺中肯。 “但是一旦吸食过量,便会神志不清,浑身燥热。当年有一批疯狂迷恋此药物的文人雅士,在过度吸食之后,居然脱光了身上的衣袍,不顾其他人的眼光,不知羞耻的在大街上奔跑。” 苏景夜想起都觉得有些接受不了,嫌弃的摇摇头。“一开始,京兆尹只当他们是失心疯,只是把他们全部抓住关起来。直到半个月后,这种情况在外面屡见不鲜,朝廷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时我还年幼,对这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记得父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找出了京城中最大的售卖五石散的人,将他们的老巢一举歼灭之后,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擒贼先擒王,这个战略没错。”听他说出了曾经的解决办法,江琉玉忽然觉得没那么严重,“那现在你们在如法炮制不就好了,怎么着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还会怕这些吗?” “现在的问题是,陛下找不到老巢。”苏景夜弯了弯嘴角,左手顺势抚摸上江琉玉的长发,“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但是这次五石散的出现,却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它毫无征兆的,像是随风飘来的一样,莫名其妙的就在京城里流传开。” “这些文人可真是奇怪,明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要命的去碰。”江琉玉撅着嘴,简直丝毫不能理解。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才子们听说过这个的事后,就会故意逞强,想要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他们身边的其他人则是跟风,觉得自己不与人一样,便是异类。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便会慢慢的向外面扩散开来。” 苏景夜此时的语气显得格外悠长,江琉玉也是叹了一口气,不然怎么说叫好奇心害死猫呢。 京城里,一股藏在黑暗中的势力,正在悄无声息的增长,而出征在外的周折戟,也算是逃过了一劫。 周折戟带着一万多的兵马,声势浩大地从京城一路走到阳城的鹿山脚下。后面的将士早已累的走不动路,而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倒是精神很好。 “好,今日大家在此稍作歇息,明日随我一同攻上山顶,活捉土匪头目。”周折戟从马上下来,举着宝剑振臂高呼,却没有一个人出来与他应和。 “回将军的话,我们这么毫不遮挡的就攻到土匪窝的山下,会不会打草惊蛇啊。”李副将擦了把汗,走了这么久,把他的脚都磨破了,他就只能一瘸一拐的走到周折戟跟前。 “你懂什么,我们声势越浩大,就能将这群土匪吓得屁滚尿流。没听说过一鼓作气吗?等到我们明日攻上山,这群土匪就只能吓得藏在山寨里,等着开门投降。” 周折戟对于他的疑问不屑一顾,提起盔甲坐在石头上,不停擦拭他手上的宝剑。 “只怕是将军想的太过简单了。”与喜欢当和事佬的李副将不同,何副将是半点也不能容忍这个初出茅庐的将军,“这鹿山起码有好几百丈高,等将士们从山底爬到山顶,早都累的抬不动刀还有什么本事和土匪搏斗。” “那是你们自己没本事,这么点距离也敢说高。”周折戟愤怒的站起身来。 第九十七章:与人为恶 “将军自恃武艺盖世非同常人,可我们这群将士都是些普通人,怎么能一同说道。假设这群将士统统能如将军这般武功高强,那我们都是武状元了,所到之处皆令敌人闻风丧胆,还何须这么辛苦的练兵。” 何副将最看不起他这幅盛气凌人,狐假虎威的模样,当即毫不客气的堵他的话。底下的人听得一阵大笑,把周折戟气的满脸通红。 “本将军才是陛下钦点的将军,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不敬。若不是怕此时处置了你,自损锐气,本将军定然军规伺候,绝不手软。” 李副将瞧着他们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场,不顾脚上的疼痛,走到二人中间,努力劝说,“将军且消消气,我与何副将都是一介粗人,怎么有将军见多识广,他不过都是随便说说,将军不要当真。” 说着,李副将又去拽何副将的披风,“老何,你也少说两句,将军的决定,怎么是我们这等属下能左右的。” “若是正确的军令,属下必定一句话也不会多说,严格执行。若将军也能像景王殿下那般决策英明,自然也不会有属下与他呛声。”何副将轻蔑的瞥了他一眼,言语中很是不屑。 苏景夜的厉害,他自然有所耳闻,也知道自己可能比不过他,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说出来,周折戟心里很是不服气。 “不过是一个不得陛下宠信的王爷,有什么好炫耀的,待本将军大胜归来,定叫你们刮目相看。” “就凭将军所做的这的谋划,怕是黄口小儿也知道如何破解。”何副将发觉自己说了这么多,却依然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不由得怒从中来。 周折戟只当上这个武状元,便失了曾经的宽宏与谦逊,每日里圆滑的和朝中各大臣们交谈,已经许久不曾受过这样被人污辱的气。 听到何副将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说话毫不客气,周折戟感觉自己的头都有些气晕。 “大胆何副将,竟敢对本将军这么放肆。”周折戟说着,将李副将往旁边一推,揪住何副将的衣领子,李副将站不住脚,一屁股摔在地上。 周围看着这一变故的众人们一片哗然,对这个固执己见的将军也都心生不满。 想他李副将好心来劝,却反而被他不客气地摔在地上,周折戟未免有些太不知好歹。如今还只是个挂名的将军,居然就这么目中无人,若是让他真的当上将军,执掌虎符,以后可还得了。 “来人啊,将这个不分尊卑的何副将,给我压下去好生看管,等到我们班师回朝之际,再交由陛下处置。” 周折戟拽住他,想把他也往地上一摔,但何副将毕竟也不是好相与的,死死地拽住他的手,硬是不让他得逞。而边上,其他的人不过都是乐得看热闹,没有人愿意听他的吩咐上来动手。 “动手啊,你们都是死人吗?”周折戟愤愤地把他的手摔开,何副将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就听见周折戟冲着四周疯了一般的怒吼。 “战场上抗命多大的罪,待我禀报陛下,必将你们一个个按例处置!” “将军莫非是只会依靠别人的女子吗,什么事都要求到陛下做主,那陛下选你为武状元有什么用?”何副将毫不客气地说着诋毁他的话,边上的人听着都是笑成一片。 “其实何必为难大家,在这军营中,自然是将军的命令最大。将军若想处置我,我自然从命,反正我也不愿意执行将军这般蠢到极点的战术安排。” 说着何副将找到柳监军,监军此时也不知是否该拍周折戟的马屁,像周折戟这般喜怒无常又自大傲慢,甚至还有些自命不凡的人,若要拍他的马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现在看军里的人,对他也都是不满,监军也有些犹豫,迟迟没有把何副将带到监管房里。和副将难免有些惊讶,这个监军平时最是贪生怕死,如今倒还有些骨气。 怕他会被周折戟处罚,何副将当断则断,“不劳监军多麻烦,且告诉我监管房是否建成,何某自己去就行了。” 监军撇了周折戟一眼,看他的脸色有否变化,又向后招手叫来了两个人,“你们两个把副将带到营地南边的监管房里,其他该如何就如何,知道了吗。” 周折戟瞧着他二人的举动,怀疑他们互相有所勾结,想着自己是初来乍到,不得人心,就什么人都敢与自己作对,心里更是气愤,连带着对监军的眼神也是冷冷的。 “将军不要生气。何副将也是心直口快,其实他并没有恶意。”李副将感觉到自己屁股上和脚上都是一阵强烈的剧痛,疼的他额头满是虚汗。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我操练起来。”周折戟插着腰,冲着围观的将士们一阵怒吼,将士对于他的命令很是不屑,纷纷离开了。 等到周围没人了之后,周折戟才伸手将受伤倒地的李副将扶起来。“整个军营里,也就只有你最有眼力劲,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陛下既然亲封将军出征,那必然是有陛下的道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理解陛下的苦衷,自然难免会给将军造成一些麻烦,还请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一般计较。” 李副将一面稳住自己的身子,一面向周折戟不断的赔笑讨好。周折戟听后,果然乐得哈哈大笑,“李副将,果然只有你才最懂本将军,今日你受伤便好生歇着,明日在山下等着我们凯旋,本将军要向所有人证明,只有我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 “多谢将军,只是不知将军打算用何种方法,逼山匪们投降。”一个只会说大话的毛头小子,居然这么口出狂言,也着实是令人感到新奇。 李副将心里对他十分不解,但面上表现的还是十分恭敬。周折戟丝毫没有战术应当秘密讨论的觉悟,只是看着四周无人,便大咧咧的和他说出来。 “你看,这山上四周尽是些山木,边上也没有什么大的河流水库。要是在山上居住的话,只能靠从山间缝隙里流出的泉水溪水。” 周折戟说的眉飞色舞,仿佛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这地势最适合用用火攻。” 这林子里烧起来虽然快,但也不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那土匪在这山林里呆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会没有什么地下的通道或密道。 贸然放火,不仅会打草惊蛇,把土匪们都吓跑,还会毁了这山下百姓赖以生存的几座山头。而且若是放火,那时的风向不对,火势被风向引着往山下走,到时很有可能会偷鸡不成反食一把米。 这个毛头小子子只是从书里看得适合,却毫不联系现在的状况,也难怪何副将会这般的看不上他。 李副将听得心头冷笑,周折戟看他一直发呆,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李副将,你觉得本将军的此法如何?” “属下觉得,将军的办法十分高明,他们一定想不到。”李副将说着,还十分肯定地竖起大拇指。 “就是说本将军虽然没有什么战场上的经历,但这兵书读的可是比你们多了不止一点半点,就何副将打的那几场仗,在本将军面前还不够看的。也就是李副将慧眼识珠,才能懂得本将军的深意。” 得到李副将的肯定,周折戟更是得意。而李副将站在一旁看见他沾沾自喜的笑,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 京城里,江琉玉听苏景夜说了五石散的事情之后,心里难免也有些害怕。在现代的时候,江琉玉时时刻刻都能听到毒品对人的危害,想要戒毒,那简直是如同丢了半条命一般的痛苦。 本以为这个时代应该十分的干净,却没想到还有一种古代的毒品,倒是让江琉玉有些失策了。看着苏景夜每天不断的在外忙碌,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江琉玉也很想给他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这药不知是谁研制出来的,因为毒性与其他的毒药完全不同,现在连如何救治的解药也配置不出。 江琉玉几乎将王府里珍藏的医书全部翻遍了,可是连一点眉目也没有。小云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每日一目十行的翻过去,很担心她是否看得仔细。 而后问起的时候,江琉玉又总是能说个大概,小云这才相信她是真的每本书都看过了。江琉玉没能找到办法,也不知从何处能找到新的医书,整日里也是愁眉不展。 小云看的不忍,便给她出主意,“王妃,王府里没有,我们大可以去外面找找。” 江琉玉何曾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听她这么说,仿佛是有了主意,便睁大的眼睛和她对视上。 小云给她这么迫切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陪笑着解释道,“王叶平素最喜欢舞刀弄剑,因此府中多是武谱。” 第九十八章:拜访包府 “若照此类推,医书藏书最多的人家,该是礼部尚书包大人的府上。” 小云说的言之凿凿,似乎有些道理,江琉玉想了想,“包夫人虽然身体不好,但医治方面都有大夫和御医,如何用得着包大人亲自找来医书,自己调理呢?” “若是那些大夫真的有用,包夫人也用不着受那么多苦了。”小云叹了一句,“王妃,奴婢曾与包夫人身边的侍女燕丝说过几句话,才得知包夫人如此身体孱弱,已经有好多年了。” “好像就为着生包小姐时候,没能调理好,便一直留下了病根。早些年间,身体强壮到看不出什么,年纪一大就慢慢的显现出来了。” “那也难怪包夫人那日,会累的睡倒在假山旁边,”江琉玉记起那日的事,像包夫人这般真正温婉且坚强的大娘子,才是真心让她从心里感到佩服。 “包夫人那么好的人,居然这么受罪,老天真是不公平。”江琉玉想起那个口蜜腹剑的李娘子,心里就一阵气愤的疼,尤其和包夫人一比较开来,更是让她觉得不值。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拜访一下包夫人,一面给她解解闷一闷,一面借她家的古医书看看。” “那王妃且稍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叫人去套车。”小云说着,拿起江琉玉放在桌上的那一摞书,给摆回书架的原位,才动身出去。江琉玉给那些书里的灰尘呛的鼻子有些发痒,也跟着一块出去到大厅那里等候。 礼部尚书包大人的府上,由于皇帝这几日都没有上朝,包大人也难免有空,在府里多陪陪包夫人。 平时包长川在家的时间短,包夫人还能将自己的病情隐瞒一下,而这几天包长川天天在家,包夫人就是想隐瞒,这身体也撑不住,还没有一天便露出了马脚。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喝了大夫的药已经好多了吗?怎么还会身体虚弱成这样?” 这时,包长川一开始正和包夫人好好说着话,忽然包夫人就一阵咳嗽,从嘴角还流出了淡淡的血丝。吓得包长川平日在大殿上多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顿时也慌了手脚。 “回老爷的话,夫人确实每日都在喝药,只是这药确实没什么用,夫人她是因为……”燕丝看见自家主子这般难受,忍不住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却被包夫人伸手制止。 “燕丝,不许胡说。”包夫人两只手死死的拽住包长川的袖子,胸口一直不断的喘气,“老爷,你不要怪他们,要怪也只能怪妾身年轻时做了太多蠢事,如今都是报应。” “梓潼,你不要这么说。”包长川心疼的搂着她,不断的给她抚摸着后背顺气。“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怎么能怪你?若是有报应,也该报应在我身上。” 看着眼前这对恩爱的中年夫妻,燕丝也犹豫了,不敢把事情说出来,生怕会影响了这一刻的温馨。 “老爷夫人,景王妃娘娘来访,说是来看望夫人。”秦梓潼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就听到门外来报。包长川安抚着妻子,皱着眉:“我与景王并没有什么瓜葛,景王妃来做什么?” “你且出去,就说夫人今日身体不适,请王妃改日再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难得好心来一趟,怎么能叫人家就这么走?更何况她还是王妃,若是传了出去,不叫别人以为你是不愿与景王勾结,反而叫陛下以为你藐视皇家威严呢?” 秦梓潼撑着身子坐起来,拍了拍包长川的肩,“她既然好心来看我,那与我也是有女儿家的私房话要说,你不便在这久留,不如先到书房里去处理这几天的事务吧。” 包长川知道她这是想将自己推走,好让自己不要追究她为何重病的事。看着秦梓潼脸上勉强的笑容,包长川也不好违她的意只得答应。 “好吧,我先行一步,和她说话时间短些,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听罢,秦梓桐抬起手帕捂着嘴轻笑,“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包大人恋恋不舍的从右边的小路回到书房,就在他刚走后,江琉玉就接踵而至。 “许多日子不曾见到包夫人,包夫人身体可好?” 江琉玉说着,将自己带来的一些贵重药材,像人参,灵芝,雪莲等物,一并包好了放在包夫人的小案上。 吃过这么多年的药,包夫人对药材也算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知道这些药材瞧着都有些年份,药效不错,心里对她也是由衷的感谢。 “有劳王妃了,来一趟就要你破费,真是过意不去。”其实已包夫人,如今的身体素质是吃不得这么大补的药材的。 只是这毕竟是江琉玉的一份心意,包夫人也不好不收,留着给包长川好好补补身子,下次再以同样贵重的礼物还礼就是。 “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包夫人不必客气。”江琉玉笑着客气两句,走过去坐在燕丝特意为她铺了坐垫的椅子上,才得了空将包夫人的这处房间打量一遍。 只见这房间虽然宽敞,但是有些昏暗,想必是包夫人因为受病痛折磨,整日睡不好觉,才叫人特地将这房间调整过一遍,好让她想休息的时候也不会受到强光的刺激。 只是这么昏暗,让人心里有些沉闷,感觉空气也有些不太流通,如何能适合病人修养。江琉玉看着,在心里连连的摇头,再一瞧倚在榻上的包夫人。 这些日子天气还有些燥热,而包夫人却穿着厚实的绸缎衣服,身下垫了好几层褥子,手下靠着一个大大的抱枕,身上还盖了一床小被。若是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她这是在过冬。 “包夫人很怕冷吗?”江琉玉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叫燕思和秦梓潼都是一愣,她忙摆摆手,“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包夫人若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说。” “其实并不觉得冷,只是身子忍不住发抖,这也是常事了,王妃不要见怪。”包夫人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累得喘一口气,手上撑着抱枕的力气也渐渐地消失,燕思见状,连忙把她扶起来,靠着床边坐。 江琉玉看见她病的这么严重,心里都不禁吓了一跳。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能和那么多夫人唇枪舌剑,谈笑风生,这才过了多久就虚弱成这样。 “包夫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莫不是忧思过度,夫人也该当好好的保重身子才是。” “这不是病,是报应。”秦梓潼面带苦笑,无可奈何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江琉玉听着,更是无奈,古代人就喜欢将自己生病与什么报应串联在一起,却没有半点科学依据。 “包夫人不要乱想,像包夫人这么端庄且恪守己礼的人,怎么会做坏事,又会有报应的。” “在这京城里,真正能做到问心无愧的,怕是只有王妃一个人吧。”秦梓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对过去的回想。“只希望王妃不会被京城里的其他夫人娘子带坏,能够始终坚持本心。” “我会的。”江琉玉点点头。她虽然知道在这里可能会无可奈何,用些不同寻常的手段,但若论做到无愧于心,江琉玉还是有些把握的。 “包夫人莫非做过什么让自己愧疚至今的事,说出来,也好让我给夫人排解排解。” 听罢,燕丝不禁有些怨恨地看着她。 江琉玉注意到燕丝的眼神,也发觉自己这话可能有些撕开人家伤口的意味,便连忙摆摆手,“没关系,夫人若是不便说出来,我也不强要求知道。” “燕丝,你替我去把那瓶药拿来吧。”秦梓潼知道江琉玉突然改口,可能是源于燕丝的缘故,但此事她憋在心里已久,不说出来也着实难受,便将她支走。 “夫人,你――”燕丝皱着眉头不肯离开,自己深知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有多么严重,但她却十分坚定,“还不快去。” “是。”燕丝只得答应,临走前恨恨地撇了江琉玉一眼。 “包夫人何必勉强,倘若我要是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燕丝只怕会迁怒于我。”江琉玉看到燕丝临走时的眼神,有些无奈的和包夫人开玩笑。 “我会告诉他,不要与王妃为敌。”秦梓潼弯了弯嘴角,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况且他就算想要为难王妃,也未必有这个本事。”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看她对夫人的这般忠心,大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这般毅力。” 江琉玉瞧见包夫人伸手让自己过去,她便靠坐在包夫人的身旁,一手揽着包夫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也好叫她说话时省些力气。 “燕丝是个孤儿,在我女儿出生之前,我将她带回了府上。她同我的女儿一起长大,也同我的另一个女儿一样,因此,和我的感情也格外深厚。”包夫人说着,不知是想起了燕丝的小时候,还是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第九十九章:陈年旧事 “只可惜,女儿嫁出去这么久了,我都没能去看她一眼。”包夫人说着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费尽了全身的气力。 “包小姐嫁到哪里去了,夫人若想看她,套车过去不就好了吗?”江琉玉叫小云给她倒杯茶顺气,但是包夫人却拒绝了,“有违王妃的好意,我现在不能喝茶。” 连茶也不能喝,叫江琉玉想起了书中看到的另一个身体孱弱的姑娘,不自觉的为包夫人担心起来。看包夫人嘴唇实在干涩,她便叫小云重新倒了一杯没泡过茶叶的白水来。 “小女静书,与我娘家她舅舅的儿子从小指腹为婚,也是不想让她卷入京城里的暗潮涌动,才特意把她嫁到了外边。” “前几年秦家来信的时候,说他们举家搬到了雁城,那雁城到处是风沙满天,水源匮乏,静书嫁到那里呆了这么久,还不知受了多少苦。偏生我这身子不好,不能坐船过去。” 把水喝了,包夫人才感觉好些,只是想起往事,又是不禁想要簌簌落泪。江琉玉看见她泛红的眼眶中盈满了泪珠,只能低声安慰,“不过是生活的艰苦些,总好过在这京城里备受折磨,听包小姐这名字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温柔和婉的女子。” “静书的性子最像大人,就算她再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从不与京城里的其他小姐正风相比。”说到女儿,包夫人嘴角微微带着笑容。 “不过也好在万里那孩子,从小对静书情有独钟,还发誓除她以外,再不娶旁人,我每每看到静书的回信,都不免为她高兴,庆幸她嫁到一个好人家。” “这就是了,只要你家女儿他们夫妻两个过的好,就算是天天粗茶淡饭也能活的很快乐。”江琉玉说话间,隐隐有些羡慕,暗自喃喃道,“若是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想走就走,或许途经雁城的时候,还能碰见包小姐。” “王妃说的也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在我的那些报应没有应在她的身上,我就算病的再难受也是值得的。”包夫人此刻有如解开了心结一般的通体畅快。 “包夫人到底有什么心结,还是请说出来,我虽然未必能为你开解,也能做个忠实的倾听者。”虽然有燕丝的警告,但江琉玉还是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 有些时候病重并不是源于身体有多么的虚弱,而是因为有事郁结在心里,就好比现在的包夫人,这般的心事重重,这是需要有人让她发泄出来。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包夫人说着闭上眼睛,仿佛沉睡了一般,若不是能看到她的嘴唇在一开一合,江琉玉真以为她睡着了。 “王妃知道我与大人膝下无子,唯有一女,宠如珍宝。但京城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我这女儿是怎么来的。” 江琉玉看她似乎累的慌,就将她慢慢的平放,靠在两个垒起来的抱枕上。包夫人随便说的两句话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江琉玉能清楚地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当年我与包大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大人不顾家中母亲的阻碍,非要娶我进门。因此母亲格外敌视我,我为了向母亲证明,凡事都十分苛求自己,尽量做到完美。” “江夫人当初不是名满京城,是所有女子的楷模吗,怎么包老夫人还会对您不满意?”像包夫人这样名誉极高,又是京城贵族的小姐,包了夫人都看不上眼,也未免太挑剔了些。 江琉玉深深觉得这个包老夫人有眼不识泰山,这要是换了李娘子,怕是会把老夫人唬的怎么吃亏都不知道。 “大人原是科举中榜,家里虽曾经也有过官职,但却品阶不高,连京城都不能居住。后来,家庭艰难的时候,公爹为了能继续参加科考,便迎娶了母亲。” “母亲家里世代经商,虽然钱财无数,但却没怎么学习过四书六艺。母亲原想着将她娘家侄女嫁与大人做妻,谁知大人中榜之后,就立刻到我家来提亲。” 近亲结婚,总是想着能亲上加亲,但实际上,亲戚之间关系太好,也是个很大的麻烦。江琉玉对此深有感触,好在父亲愿意为了自己与娘亲,甘愿和江家一刀两断,只是不知道包大人是否狠得下这个心。 “母亲得知之后,便带着家里的亲戚到我家里来闹,我父亲气得直骂这些人是泼皮,我也差点没能和大人走到一起。后来还是大人削发明志,才将此事平息下来。” “就是现在去看,也能在大人的头顶中央找到一段,明显比其他地方短一大截的头发。”估计是有了能畅所欲言的人,包夫人今日好像兴致正好。 江琉玉虽然现在都没听到想知道的事情,但包夫人与包大人的爱情故事,她还是很有些兴趣。 “我嫁进府中后,处处要强,还经常把母亲气的三天两头一个小病,我正好以此为借口,将后院的大小事务全部包在自己身上。母亲就是再看不惯我,但有大人为我撑腰,也是无可奈何。” “后来母亲身体不好,病情加重,偏生我嫁来三年始终没有动静,母亲就以自己的身体为要挟,勒令大人必须把她娘家的侄孙女娶过来。” 透过厚重的窗纸,洒进来昏暗的光,轻轻的照亮包夫人那张皱着眉头的脸。江琉玉能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委屈的意味。换做是谁,与自己的爱人两情相悦的情况下,非要被人横插一脚,这心里都会有些难受。 “之前定下的那个娘家侄女出嫁了,母亲居然想到让娘家另一个侄孙女黄莺儿嫁过来做妾。家中娶妾所需的礼数并不需要多复杂,于是母亲便瞒着我和大人,将她偷偷地抬入府。” “当时我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母亲将娘家人带进来后,就诓骗大人过去用饭,灌了个半醉。我许久都不曾等到他回来,就过去寻他,结果母亲院中的下人说漏嘴。” “当我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大人与那个黄莺儿衣衫不整的共处一室。”包夫人说着,捏紧了拳头,将她手下的薄被捏的皱成一团。 “其实大人与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不过是喝醉了吐了一身,才将外袍换下而已,大人的头脑还是很清醒。但是当时我的脑中是一团浆糊,连大人斥责黄莺儿荒唐的话都没有听到。” “我还记得我从那房间走出来后,母亲脸上得意的笑,以及我痛骂大人时撕心裂肺的吼叫。”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包夫人的眼角悄悄地流下一颗泪珠。 “包长川,你曾说一生只有我一个人,原来世间男子皆薄性,连你也不能例外。”当年的秦梓潼从那房间出来后,整个人几近癫狂,提着裙子几步爬到后院最高的楼上。 “梓潼,你先下来,这个事情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当年的包长川也是俊秀男子一个,也难怪黄莺儿宁愿做妾,也要入包家大门。 “我秦梓潼,势不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既然大人已经将她带回回来,那就只能我走了。”秦梓潼说着,慢慢张开了双臂。包长川瞳孔一阵收缩,不由得惊慌喊道:“你要去哪里?” 秦梓潼微微一笑,眼看着他就要从后面倒下去,包长川几个快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但两个人受惯性的影响,纷纷从三楼上滚了下来。 这样的变故将四周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只听得一声重重的响声,也不知是谁护着谁。包长川发觉自己与她滚到了地面后,就急着查看秦梓潼的状况,却发现她双眼紧闭,面露痛苦,身下流了一大摊鲜血。 再后来,大夫检查的时候,包家人才得知,原来秦梓潼已经怀孕,只是这次的事,让包家失去了第一个孙子。 床上躺着一直昏迷不醒的秦梓潼,而罪魁祸首却是他的母亲,包长川涨红了一张脸,满心的痛苦不知该向谁发泄。他轻轻地握住秦梓潼的手,似崩溃又似无奈。 “母亲,儿子的孩儿不见了,你可满意了。” “这,我也不知道她有了呀。谁让她这么偏激,但这是想拉着我的孙子去死。”包老夫人毫无悔过之意,“儿子,她这样把孩子弄掉,怕是以后都难再怀上了,你还是好好看看为娘给你选的人。” 包长川脸上带着苦笑,将秦梓潼的手轻轻放下,转过头低声说,“此事我们出去说,不要打扰她。” 闻言,黄莺儿还以为自己有了机会,连忙拽着包老夫人出房间。包长川怕会吵到休息的秦梓潼,特意将二人带的远了些。 “你就这么想入我包家的门?”包长川阴沉着脸,看不出他什么情绪。包老夫人看着他的样子不对,便插嘴:“这都是娘的主意,莺儿她……” “母亲,我在问她。”包长川死死地盯着黄莺儿,连一点面子也不给包老夫人。 第一百章:药不对劲 “奴婢一切都听从老夫人,和大人的安排。”黄莺儿犹如少女怀春一般,抬眼偷偷的瞧了包长川一眼,想表现的矜持些,就没有直言自己的心里所想。 “既然如此,那你就跟在老夫人身边,好好的孝顺伺候她。”包长川下完这个命令,包老夫人和黄莺儿都惊呆了。 “大人,奴婢想跟在您身边伺候。”黄莺儿生怕自己没了机会,此时也顾不得矜持,急忙跪下。 “你方才竟然说听从我的安排,又是老夫人令人将你带进府的,想必老夫人对你十分中意。你留在老夫人的院中做个掌事女使,凭你与我家的关系,我觉得也勉强够的上,母亲觉得如何?” 看到包老夫人脸上气的发抖,包长川心里也不知是为秦梓潼报仇的快乐,还是更多自责与难过。 “好一个不孝的儿子,母亲为你特意的安排,就这么被你糟蹋吗?”包老夫人愤怒的将拐杖往地上一杵,没舍得往包长川的身上招呼。 “母亲看上她,自然是她的福气,儿子为了让母亲高兴,特意把她留在母亲身边,母亲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包长川深深地喘气,尽量平息自己的情绪。 “既然是你自己决定要留在包家,从此以后,你便只能留在母亲院中,不得踏出一步。倘若被人发现,或是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你就即刻离开。母亲再怎么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听过他的这番话,黄莺儿明白自己是彻底没了机会。包长川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黄莺儿只能拽着包老夫人的裙摆,不断哀求。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曾想像包夫人包大人这般恩爱的夫妻,也有一段难以回首的往事。“这些事都是大人后来告诉我的,他一直到母亲去世之前,都不再踏入母亲院中。”包夫人说过,伸手去拿茶案上的杯子,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江琉玉便将茶给她送过去。 “只是听夫人这么说,我觉得事情主要错误也不在夫人身上。夫人当时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和孩子同归于尽,但又不是包夹老夫认出了这趟么蛾子,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王妃若是听我把后面说出来,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包夫人润了润嗓子,脸上十分的苦笑,江琉玉顿时好奇起来。 “将母亲的丧事处理完后,大人本想将黄莺儿送回去,但母亲留的遗书,命令必须将她留下。后来黄莺儿不甘一直守在后院,又试图勾引大人,被我发现后,我当时也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了,居然叫人给她灌了一大壶红花。” “红花,是叫人喝了不孕的药,是吧。”江琉玉只是说的大概,还不敢确定。在看到包夫人点头之后,她虽然惊讶,但也觉得情有可原。 “当时我正好怀着静书,不知怎么居然做出这样作孽的事。黄莺儿知道自己以后都无法生育之后,整个人半疯癫的呆在后院,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我就只好叫人每顿饭偷偷的给她送去。” “包夫人恐怕就是因为此事,才会导致产后思虑过度,才一直都没能把身子调理过来吧。”明白了前因后果,江琉玉也不好说谁对谁错。 她私心里并不觉得包夫人有多怀,一切都是那个莺小娘咎由自取,只是可能方式太过偏激才会导致包夫人后悔到现在。 “这也是报应,才害的我始终没能为大人怀上一个儿子。幸好我的静书还能安乐一生,没有被老天爷迁怒。”看来包夫人心中的刺,也不止害人这一条。 “为什么一定要儿子,男孩生下来多调皮,还是女儿乖巧。”江琉玉知道他们是认为无后为大罪,便想着从另外一个方面安慰她。 “况且就算没有儿子,大人和夫人的感情依然是那么好,包小姐嫁出去也过得很开心,最重要的不就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等到夫人把身子调理好,就能去看女儿了。” 女儿似乎是包夫人现在唯一的坚持,一提到包小姐,包夫人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也是,只要他们都能过的好好的,就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看包夫人的样子,以及她口中曾经的自己,江琉玉怎么也不觉得她会是一个信天由命的人,都是经受过生活的磨砺,才导致她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听到屋子里把话都说完了,燕丝才推门进来。她犹豫着把手中的小瓷瓶递到包夫人面前,在包夫人伸手来接的时候,她又赶紧把手缩回来。 “夫人,药只有一点了,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用太多。” “你放心,我现在又不用,只是想随身带着,好叫大人放心。”包夫人浅笑着眨了眨眼,整个人仿佛是摊在抱枕上,只是一个小动作都累的做不动。 “这是什么药,对夫人的病情有好处吗?”江琉玉蹙着眉头,看包夫人的精神气大不如以前,若是经常服用这种药,这个药未免有些太没用了,不仅没能治病,反像是拖累了包夫人。 “这是两年前夫人身体还撑着住的时候,看过小姐回来,在京城的城郊,一个算命的人把我们的马车拦下,说看出夫人气色不好,只要闻闻他的药,精神就能好许多。” “结果夫人用过之后,果然感觉全身充满了力气,脸上也慢慢红润起来。” 燕丝一边说,一边把药放在包夫人能看得见的地方。 “夫人觉得自己的病好不了,又担心大人会为她操心,就把那个算命的手上所有的药全部买来,用到今日就只剩下这一小瓶了。” “这世上能令人气色好起来的药,还真的是甚少听说,只怕是副作用也不小吧。”燕丝对这药的描述,让江琉玉觉得,更像是古代的兴奋剂。 “若是这药真的没有什么影响,我们夫人也不会变成这样。”原来说话间,包夫人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燕丝轻轻地给她把被子盖上,眼里尽是心疼。 “为了能治好夫人的病,大人几乎求遍了天下的名医,就是没有效果。现在只剩下一个人没找到,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什么样的名医这么厉害,你告诉我,我也来帮忙找找。”江琉玉听到这话,眼前一亮,说不定这个人还能救治那些中了五石散的病人。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大夫,什么病都能治好。就是没一个人见过他的样子,怕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认得出。” 燕丝无奈的摇摇头,“这些日子,大人除了要处理朝中的事物,剩下的时间全用来寻找那位名医,但名医神龙见首不见尾,每当我们大人找到线索赶到的时候,他就又失踪了。” “厉害的人总是喜欢这么卖关子,”江琉玉拍拍燕丝的肩,“你放心,夫人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我觉得错不在她,也绝不会有什么老天的惩罚,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总会好起来的。” “多谢王妃开导。”燕丝转过身,恭敬地向江琉玉鞠了一躬,“方才奴婢多有得罪,还请王妃恕罪。” “没关系,你也是护主心切,我能够体谅的。”江琉玉不在意的笑了笑,忽然想起来,“对了,你把夫人的那个药给我看看,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王妃请看。”燕丝看包夫人睡的熟,就没有打扰她,自己悄悄把瓶子拿了过来。 江琉玉但笑着接过,才一打开,由于凑的太近,粉末飞出惹的她打了个喷嚏。 “这东西这么呛人,夫人是怎么用的下去的。”一来就惹的人打喷嚏,江琉玉差点觉得这像是鼻烟,但鼻烟也未必会被吹得这么神乎其神。 她倒出了一点在手上,手心里是一摊白色的粉末,看起来粗糙和细腻的颗粒混在一起,卖相十分不咋地。仔细嗅嗅,却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江琉玉到底不是学医的人,也不能光凭着样子判断出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她瘪着嘴想了想,“我能不能带一点回去叫人验验看?” “这东西本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把我们夫人的身子拖成这个样子。”燕丝看着榻上昏睡者的包夫人,说起来都十分的愤愤不平,“王妃若是好奇,大可拿一些过去,也省的它再祸害我们夫人。” “其实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若是硬要强装的话,反而不利于调理。”江琉玉一边说,一边叫小云从茶案上的纸堆里抽出一张纸,包了一点粉末回去。 “夫人又如何不知道,但是大人整日忙于政事,已经是焦头烂额,夫人不想给大人凭添烦恼。身体上再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夫人都是自己忍着,从不叫大人多操心。” 可以看出,燕丝平时为了包夫人的身体,其实早在心里堆积了一堆心事,如今得了发泄口,便是一股脑的把东西都说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自入死局 “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的时候,她便瞒着不说,现在暴露出来,反而叫大人心里更过意不去。”江琉玉若有所感。 想当初,江琉玉还未嫁给苏景夜的时候,苏景夜身边遇上了那样麻烦的事,却是一个人扛着,导致自己与他的误会持续了许久。 “谁说不是呢,但是夫人向来性子倔,谁说也不听。”燕丝叹了口气,“奴婢总觉得,夫人这样自暴自弃,是想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弥补她曾经做下的罪孽。” “也都是用情至深,才会陷入死局。”江琉玉摇摇头,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想明白了,她才能彻底放开。 “罢了,既然包袱任身体不舒服,那我就改日来拜访,这东西我先带回去慢慢看,也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包夫人,像包夫人这样好的人,会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实在太过可惜了。” “王妃慢走,恕奴婢照看夫人,不能远送了。”燕丝恭敬的行了个礼,江琉玉表示很理解,摆摆手,“没关系,你留下吧,我们先告辞了。” 知道的越多,就会让自己想的越多,江琉玉听过包夫人所说的陈年往事,这中间的是非对错,谁也说不清楚。别说包夫人是局中人,就是江琉玉这个旁观者,也看不清。 从包府出来,一直到坐上马车,江琉玉突然惊醒,“哎呀,忘了问夫人借几本古医书来看看了,这记性真不好。” “王妃不要在意,就刚才那个景象,也不好问包夫人开口要呀。”小云说着,把藏在袖子里的那个纸包掏出来。 “王妃还是下次再说吧,这想要研制出五石散的解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说不定夫人家里也没有相关的书呢?” “但总归能排除一些误导人的线索,能早一点发现,早一点解决麻烦也好啊。”江琉玉鼓着腮帮子,揉了揉脸,方才那般严肃的场景,让她整个脸都僵硬着,现在好容易可以放松一下。 “算了,咱们先不回王府,先到药店里去看看,让那些大夫认一下这纸包里到底是些什么药,毕竟现在看起来,好像包夫人的情况更要紧些。” “王妃,既然这个东西他们都知道不好,难道就不会有人去查过吗?”小云说话倒是一针见血,让江琉玉的一腔热血瞬间冷下来。 “怎么着也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出一些改变现状的方法,起码也是我的一片心意。”江琉玉被她一噎,还是坚持初心。明知不必为而为之,也只是为了那可能的希望。 小云乖巧的点点头,对着车外的马夫吩咐道。马夫驾着马车,直接开到京城最好的一家药房,今日药房里的人格外多,小云干脆想重金包下一个大夫来专门替江琉玉瞧,被她赶紧制止了。 “这些病人过来也不是为了玩的,我们也只是找大夫分析,又不是什么大毛病,还是让大夫紧着那些病人看了吧。”江琉玉说着,拉着小云到药房最边上的一排椅子上坐等。 药房的掌柜忙的晕头转向,还不忘冲江琉玉道谢,“多谢夫人体谅,等我们忙完了,一定尽心为夫人办事。” “这样,掌柜的,我坐在这里也很无聊,不如借你们店里的几本医书看看,不知可不可以?”江琉玉摩挲着手上那个小纸包,看见药房柜台前排了好几条长龙,顿时也有些担心,不知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既然回府和在这都是等待,还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免得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自然可以,夫人请便。”药房掌柜帮着旁边的几个小伙子一起抓药,刚把两个纸包送出去,就忙着再多说一句,“对了,那些书都在隔间的书架上,夫人看过后,麻烦让侍女放回原位,也免得我们找不到。” “这是自然。”江琉玉点点头。 小云点着蜡烛,陪她到隔间里慢慢挑选,但是书架上摆着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医书,其中大部分江琉玉都已经看过,有了隐约的印象。只是这些书对她的想做的事,没有半点的帮助。 “小姐,这些你都看过了?”小云举着蜡烛,看着她从这个书架转移到另一个书架,拿起一本又放下一本,不由得惊讶。 “都没有一些稀奇点的书,”江琉玉好像没有听到,只一个人小声的嘟囔,“也是,要是稀奇的书,那么珍贵,也不会随便放在外面给人翻看。” “算了,你陪我出去吧,看看他们外面还有多少病人。”江琉玉十分没劲的把书丢下。 在药房里呆了将近一个下午,这里总共三个大夫,此时也终于有人能空出手来了,江琉玉连忙迎上去,把手心的东西拿给他。 “大夫,我这里有一种奇怪的药,你帮我看看里面都加了些什么东西。” 这个大夫穿着长袍,额头上由于忙碌,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白皙,五官端正,连胡子也剃得很干净,瞧着十分的面善。 此人姓华,在这几条小巷中都远近闻名,江琉玉从方才那群出去的病人口中得知,华大夫的风评很好,为人也随和,做事十分认真。 华大夫没有伸手去接,等着江琉玉把东西放到桌上,才小心的把纸包打开。 才看了一眼,华大夫沉吟了一下,“这药磨成这样,要想将里头的东西分辨出来,需要费些时间,忽然若是信得过我,就把东西暂时放在这,改日再来,我定当奉上一张清单。”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华大夫请自便。”江琉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不想此事宣扬的太大,就刻意的把话说得圆滑一些。 “若是不小心弄丢了,也没有关系,我再重新带一些过来就好,只是希望大夫一定帮我查清楚。” “夫人且放心,我家药店在这京城中也有些年头了,我也不可能为了这件小事就砸了自家的招牌。请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夫人便可来取。”华大夫说着,擦了把头上的汗,把纸包重新的包好。 “那就拜托大夫了。”江琉玉瞧他看见这药粉时的表情,隐约觉得这药好像有些棘手。而城中这些时候也不大太平,还是低调一些,不要给苏景夜惹麻烦。 离京城不到百里的阳城城郊,鹿山山脚下,原本昨日还是晴空万里,周折戟怀着满腔的希望,想要在今日建功立业,不想天公不作美,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大雨。 “真是老天也不帮我,这雨下成这样,怎么还能用火攻?”周折戟站在营帐之下,一阵邪风吹来,伴随着连天的雨丝,立刻将他浑身打湿。 “简直是欺人太甚。”周折戟愤怒的将营帐帘子甩下。旁边站着的小兵微不可查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翻了个白眼。 这带兵打仗本来就是要兼顾第二日的天气如何,这新来的将军非但没有任何判断,反而怪罪天气不帮忙,他随军打仗这么多年也还是头一次见。 何副将被周折戟勒令关进监管房后,看管的人也都对周将军很不服气,因此给何副将的待遇,可是超乎一般的好。 这日,何副将听到外面瓢泼大雨的雨声,忍不住大笑起来。监牢外坐在一块喝酒的小兵听见,给他也倒了一碗酒过来。 “副将,你这是笑什么呢?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给大伙也乐一乐。” “我笑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敢夸口其词带兵打仗,却连这天气也猜不出来,”何副将笑得前仰后合,另一个看管的小兵看他笑得夸张,把桌上的花生米和牛肉干也一块拿来。 “副将这说的是,那新来的将军?” “那是自然。”何副将痛快地喝了一口酒,“你们可知他昨日定的是什么战术,他居然异想天开,想要用火攻,要不是今天这场大雨,还无法让他清醒。” “副将你不是早就被关进来了吗,怎么知道将军的战术?”小兵好奇地把牛肉干往他嘴边送,何副将接过来,一边嚼一边和他们说话。 “这种事,凭想也想得出来,他莫非还能有什么高明的计划。”何副将不屑地切了一声,“而且昨天晚上李副将来看我,他把这些事情全都告诉我了,刚好证实了我的猜测。” “你们说,谁不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起来,才知道怎么制定战策的。就凭他一个只知道读书的呆子,就只会纸上谈兵,说的漂亮,等到实际打起仗来就什么也不能了。” “副将说的对,让我们敬副将。”小兵听的,乐的咧嘴大笑,几个人拿着酒碗在空中碰了一下。 “咱们就只要在这里静静的等着,等着他被山上的土匪收拾,然后灰溜溜的跑回京城找救兵,到时候陛下就知道真正有用的还是我们这群粗人。” 何副将用袖子擦了擦嘴,仿佛已经看到了周折戟失败的模样。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一雪前耻。 第一百零二章:意外立功 “对了,你们帮我去把李副将叫过来,我简直迫不及待的想和他大笑一场。” 小兵们把吃的喝的都搬到他面前,何副将在这监管房里,反而比到外面更加的自在潇洒。 “好嘞,副将你稍等一会儿。”说话的小兵瞧着好像喝醉的样子,走路都有些打晃。 何副将看了一脸嫌弃,直接推着把另外一个人,“军营里不许喝酒,要是被发现可是大罪,你去把他叫回来,你替他去找人吧。” “像他,从来都是不让人省心。”这个人瞧着也醉得不轻,扶着监牢的栏杆站起来,猛地拍了下胸膛,“副将,你放心,一切都交给我了。” 看到这人也是一脸晃悠的走出去,何副将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这倒是不怕被抓,胆子居然这么大。 在军营里喝酒被抓,可是要被杖刑三十下,并罚站两个时辰,要等这两个人把人叫过来,只怕是天都黑了。 好在身边有酒有肉,何副将倒是有这个功夫慢慢等,只是想和李副将说笑的心情冲淡了不少。 外头的大雨还是没停,偶尔还响起了电闪雷鸣,何副将盘腿坐在他的椅子上,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仰头看着外头的雨帘。谁知刚出去的两个小兵,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居然又回来了。 “你们动作居然这么快,外头都没有人发现吗?”何副将惊讶地把东西放下,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渣子。这新将军带兵也未免太松了一些,难不成军营里连个巡逻放哨的人都没有吗? “副将放心,外头都是我们自己人,就算知道我们喝酒,也不会抓我们过去邀功的。”小兵一脸酡红,看起来在外头又喝了一点酒。 “不信你看,我们又从外头带了好多佳酿回来,他们自己也喝的起劲,谁会来管我们。” 他们二人手上一人拎着一小坛美酒,脚步蹒跚的走过来,直接撞在何副将的监牢前。何副将略微嫌弃的后退一步,“这一股的酒味,你们酒量也太差了点吧。” “就这俩小坛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何副将一面说,一面打开酒坛的盖子就往嘴里送。 “对了,我叫你们出去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带酒回来的,他人呢?”入口醇厚,和她之前喝到的酒截然不同,何副将都隐约感觉自己要醉了,赶紧先把正事问出来。 “是说李副将啊,我们出去没看见他。”小兵也想盘腿坐下来,但他明显感觉头重脚轻,差点一头倒地栽下来。 “外头的兄弟也都说,今天一天都没看见李副将了,不过这么多的酒,好像是李副将向将军提议分给弟兄们的,说是壮胆,好让我们明天多卖力,上山剿匪。” “这酒的后劲这么大,都醉成这样了,哪还有的力气上山。”何副将怕自己喝醉了,这军营里没几个清醒的人,忙把酒坛放下。 不过,明日就算因此不能动身,俗话说法不责众,这个新将军也不会拿大伙怎么样。只是,何副将心有余虑。 “不过,李副将不是向来不喜欢冲锋陷阵的吗?就算没打仗的时候,这两军对垒,我也从来不见榻离开过军营,今日这是怎么了?” 说着,何副将踹了踹碎成一滩烂泥的小兵,“喂,他是不是领了什么任务才出去的,你们问清楚了吗?” “不、不知道。”两个小兵低垂着脑袋,小声的说了几个字后,就瘫倒在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听到鼾声连天。 “这群家伙,倘若是景王殿下带兵,我看你们谁还敢这么懒散散漫。”何副将很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甩了甩有些迷糊的脑袋,闭眼盘腿打坐。 京城里,调查售卖五石散的事还在秘密进行着。除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户部尚书任大人,何只会一味蛮干的京兆尹赵大人,刑部的金大人和苏景夜也在背后悄悄的帮忙。 查了几天的时间,除了京兆尹抓住的几个可疑人外,居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赵大人想把他抓住的这些人,统统关入刑部大刑伺候,非逼着他们说出幕后主使,但金大人明显感觉到这些人是被人糊弄的替罪羔羊,就始终没有答应。 “金大人,我抓这些人的时候,他们手上都拿着五石散,可谓是证据确凿,我手下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你凭什么不许,莫非你是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这二人相持不下,赵大人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想,把金山气得眼睛圆睁。“赵铭,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且不说你阶品比我低了多少,怎么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就论我们同在朝为官,同为陛下的臣子,不能为陛下分忧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还为了一己私欲出卖朝廷,劝赵大人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别哪天言语得罪的人都不知道。” “这好在是在我面前说话,若换了其他几部的大人,明日便会有无数道参你的奏折,呈于陛下。”金山从南阳王出逃时,就一直憋屈到现在,屡受众人的嘲笑。 如今终于有地方可以发泄出来,当即把赵铭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人,下官也是希望能尽早破案呀。”赵铭无奈的擦了把脸上金山喷出的唾沫,收敛了方才颐指气使的语气,略带哀求的劝说,“这些人就算不是同谋,也一定和那群幕后黑手有联系,金大人此时还是不要太过慈悲了。” “再说,像这样可能动摇国家根本的大事,自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况且,这也是我们手上唯一的线索,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呢。” 听到他明显放缓的语气,金山冷哼一声,将书案上的镇纸往桌上一拍,“就算这样,你们衙门的大牢不够用吗,非要关到刑部来。” “本是想把他们送到刑部用刑,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既然金大人不答应,那也只好作罢。”赵铭说着,发现金山的脸色有些难看,连忙补充。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衙门的监牢都不够用了,我朝律例规定,一个房间最多只能关押十个犯人,但在刑部没有这个规定,下官就只好把人送到大人这来了。” “衙门的牢房虽然不多,但京城除了此事之外,也没闹出过什么风波,”金山略微盘算了一下,惊讶的抬起头,“你这是抓了多少人,连牢房都不够用。” “下官也是职责所在。”赵铭陪笑着拱手,其实他只是懒得叫手下人去照顾这些犯人,每日里要管理她们的吃喝拉撒实在太过麻烦,就随便找了个理由交给了金山,谁知金山信以为真。 “行吧,等到你查不出来,自然会把人放了的。”金山摇摇头,从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递过去。 “你自己随便去找几间牢房用吧,记得一会把钥匙还我。” “多谢大人。”赵铭捧着钥匙,笑着转身离开。 等到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赵铭从刑部出来,行不大门外有一条长长的大路,大路尽头长着一颗参天茂密的老树,每年长的枝繁叶茂的时候,便能将将它后面的东西全部遮挡住。 赵铭拍了拍袖子,刚要登上自己的马车,就看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从大树后面跑出来。 “赵大人请随我过来,我们大人要见你。” 赵铭听的半信半疑,跟着他往大树后面走,这才看见树后也停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的正是兵部尚书李文松。 “原来是李大人,怎么这样叫下官过来?”赵铭站在马车下作揖,李文松半蹲着往前挪了两步,靠在马车门边上和他说话。 “赵大人,不知本官给你出的主意可好啊?” “这多谢了李大人的提议,现在我这可轻松多了。”赵铭朗笑着将双手摊开,仿佛自在不少。 “赵大人抓了这么多人,且不说管理起来十分的不方便,而且也极容易造成京城里的骚动。若是将人全部关在一处,更是容易惹人怀疑,与其如此,还不如让金大人替你分担一点,也好,打消一些不利于朝廷的流言。” 李文松说的冠冕堂皇,赵铭还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李大人思虑周全,考虑的不错。” “只是不知,赵大人将你的那群犯人都关在刑部的哪处牢房,若是关错地方,金大人又不认识他们,这万一真要上刑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李大人放心,刑部上刑的犯人都关在北边的牢房,我特意去了南面,把他们安排了几个可以晒着太阳的好位置。”赵铭没听出来他这是蓄意打听,反而把东西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若是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李文松笑的一脸深沉,“这京城里到现在都能如此太平,还多亏了赵大人的不懈努力。赵大人今日恐怕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本官就不多打扰了。” “李大人客气了,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赵铭十分骄傲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目送李大人的马车离开。 第一百零三章:金山替罪 收纳了一大批犯人的金山,怎么想着此事都有些不对劲,他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了好几圈,终是拿着钥匙去看看情况。 才走到监牢的门口,就看见一大批人抓着栏杆向金山哀求,“大人,我们可都是冤枉的呀,我们跟这什么散,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那赵大人抓你们进来做什么,难道他作为你们的父母官,还会看谁不顺眼就动手吗?”金山就是再不满赵铭,在外人的面前,还是得装作一副大臣之间和谐相处的假象。 “小的们也不知道啊,怀里不知被谁塞进来这么一包东西,赵大人就叫人把我们抓起来了。”说话的那人还伸手掏向自己的腰间,却忘记了东西早在自己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给赵铭收走了。 “都说进了刑部的大门,不死也得脱层皮,我们该不会被用刑吧?”前面一片吵杂的声音,金山还是透过人声,听到了最后面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啊,要是真的没有关系,等时候到了,本官自然会把你们放出去。”这里的人鱼龙混杂,身上的汗臭夹杂着每个人不同的体臭味,熏的金山眼前都有些迷糊。 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用袖子死死的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你们呆的这半边牢房,是刑部不需要上刑的犯人所待的地方,所以你们尽可放心。” “本官和赵大人也都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人,自然也不会草菅人命,只是此事确实牵扯甚广,为了防止你们在外面胡说八道,你们就在这安心呆着吧。” 金山安抚过后,也不管这牢里的人是否都能接受的了,他自己已经先受不了这股味道,赶紧先行离开,只听得后面这几个牢房里的人一片哀嚎。 苏景夜一个人私自调查,很难有什么眉目,便找到京兆尹赵大人,想要问他提审几个犯人,却得知衙门监牢里根本没有人在。 “对不住王爷,这些人,我昨日刚送到刑部去了。”赵铭正在看卷宗,听到苏景夜来了,吓得他连忙把手上的东西全部扔下。 本想急着叫手下人把监狱里的情况掩藏一下,谁知苏景夜来的迅速,早已把牢房看过了一遍,赵铭只得以事相告。 “你这监狱里空空如也,为什么要把人带到刑部?”苏景夜才跨进门框,就看见赵铭手忙脚乱的,四处飞散着纸张,卷宗也撒了一地。 赵铭来不及收拾,几步跨过纸张,走到苏景夜面前,笑眯眯的说道:“这下官抓的人,他们的罪名还没有确定,下官也不好太过苛待他们。” “王爷也看到了,我这里的牢房实在简陋,上面一直没有拨款修缮,这看管牢房的人也疏忽,他们要是传出去,说我们虐待无罪的嫌疑人,岂不是给朝廷抹黑吗。” 你先时在大街上随便抓人,这会儿倒顾及着朝廷的颜面了。苏景夜在心里冷笑一声,赵铭看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知他听了作何感想。 “这刑部的大牢,可是钱款给足了的,下官还特地给他们挑了几个最好的牢房,要说起来,他们说不定还更愿意呆在那里。” 这分明是不想自己担责任,特地找了个分摊的。看着眼前不断向自己赔笑着谄媚的赵铭,苏景夜心里是一阵不屑。 只是好奇赵铭如何会想出这种法子,还敢有这个胆子,算计到刑部尚书头上。 赵铭叫手下的人沏了茶,自己亲手捧到苏景夜的面前。他这么一个劲的讨好自己,不过就是希望自己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不过苏景夜现在也是有些自顾不暇,自然也没必要把这件小事大肆宣扬。他淡淡的撇了赵铭一眼,端着茶杯却没有入口。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直接去找刑部尚书,赵大人忙你自己手上的事吧。” “多谢王爷体恤,下官恭送王爷。”苏景夜没有领他的情,赵铭倒是没有在意,只是高兴,终于把这个瘟神送走了。 倘若苏景夜要是继续追问原因,赵铭还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不小心把李大人供出来。 苏景夜不知道自己无意识错过了李大仁的一个把柄,她离了京城衙门后直接去到刑部。而京城这些日子太平,刑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金山此时坐在他的书房里,忙着需要每日呈上去的请安折子。 时候还早,早晨暖暖的阳光洒在人身上,熏的刑部的小吏们,站着都想打瞌睡,连苏景夜过来都没有发现。 旁若无人地走到书房,金山正好将手上最后一个字落笔,刚一抬头就瞧见苏景夜走到跟前。 “原来是景王大驾,有失远迎。”金山丢下笔连忙迎上去,将自己书案上的茶给他放在桌上,同时斥责外面昏昏欲睡的小吏。 “大清早打什么瞌睡,连王爷来了也不通报一声,看我日后不好好的处罚你们。” “金大人先不忙,本王此次前来,是想邀请大人一同询问昨日赵大人送来的犯人。”今生把茶送到他的手边,苏景夜连忙摆手不用,也没有落座,就这么站着说话。 “人在我这,下官这就带王爷过去。”金山淡笑着放下茶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苏景夜一起来到牢房。 牢房门口负责看管的几个人此时还在睡觉,金山看到脸都阴沉了几分。 “昨天晚上是做贼去了吗,怎么今天一个个都在打瞌睡,还睡不醒吗?”金山愤怒的用脚踹了踹两个狱卒的凳子。这二人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虽然意识清醒了,但身体还是撑不住。 其中一个一边擦着眼角的两位,一边含糊不清的解释,“回大人的话,是今天白天来换班的人还没来,我二人只好在这等着,这才不得已,困的睡着了。” 监牢里负责看管的狱卒,每日都有规定的换班时间,原本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是井井有条,不想苏景夜难得过来一趟,就发现了这么多失误。 苏景夜拍了拍金山的肩膀,“金大人,看来你这刑部是时候好好整治一下了。” “是下官的失职,让王爷见笑了。”金山脸笑得十分僵硬,无奈的撇了着昏睡的二人一眼,“行了,既然换班的人没来,你们就暂时顶替一下,带我们过去南边的那几个牢房。” “是。”才说一个字,狱卒就又打了个哈欠。他脚步蹒跚的走在苏景夜二人前面,手上提着一大串叮当碰撞的钥匙。 走到地方后,狱卒眼睛也没睁开,就要拿着钥匙去开门,幸好被金山及时阻止了。苏景夜看着眼前的景象,惊讶的他半天说不出话。 原来赵铭选定两个牢房分开关押犯人,如今就有一个牢房的犯人全部暴毙,另外一间则一直吓得浑身发抖。 这些人原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最多也就是市井上的无赖小混混,突然看到这么多人死在自己眼前,难免会害怕。 “这,这是什么情况?”金山震惊之余,愤怒的向狱卒询问,而狱卒现在就是再困,也给吓得清醒过来。 “小的也不知道呀,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 苏景夜皱着眉头,看见另一个牢房里幸存的人全都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她便蹲下身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他们说话。 “你们和他们一直在这里,可看到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要我们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只求大人千万饶我们一命啊。”闻言,这一群人纷纷跪倒在地上,不停地向苏景夜磕头。 苏景夜和金山互望了一眼,继续问道,“只要你们把你们看到的事情全部说出来,本王可以向你们保证,绝不会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您是王爷?”牢房里一个瘦弱的男子带头出声,苏景夜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说不定真能打听出什么,就点了点头。 一时间,这个牢房里的人就吵闹起来,像是在争论苏景夜是否可信。苏景夜为了增加这些人对自己的信任,又多说一句,“本王是苏景夜,也是当今陛下的胞弟,本王说的话,你们大可相信。” 闻言,瘦弱的男子力排众议,跪在苏景夜面前,“草民只求王爷能够彻查这个刑部,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金山听着刚要反驳,被苏景夜伸手拦下了,那人继续说道,“昨日,我们大伙亲眼看见,牢头给我们和隔壁牢房送来了两种不同的饭菜,” “当时我们大家还在那里埋怨,都是犯人,凭什么他们吃的那么好,谁知道却是断头饭。” 话音落地,又有另一个人接着话头,“就是,原来在京城衙门的时候,虽然过的不怎么样,但好歹我们还活着。” “但到了这里,这刑部的人想要对付我们,居然在饭菜里下毒,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第一百零四章:皇帝治罪 听过这些人的证词,苏景夜走了几步到隔壁看了一眼,发现地上果然散落着一些鸡腿和米饭的残渣。 金山也特意看了一眼,随后冷哼,“你们胡说八道,大牢里的犯人,什么时候能吃的这么好了,这根本就不是我们刑部会送来的饭菜。” “嘿,这可是我们亲眼看见的,难道还会有假吗?”瘦弱男子气的猛拍了下地面,然后不客气地站起来和金山面对面对骂。 “那你看清楚是谁送来的吗,说不定是他们之中有人的家人送来的呢。”感觉自己被人污蔑,金山完全不屑和他说话,只一把把自己身边的狱卒推过来。 “昨天就是他负责看管牢房,你可看清,认得出送饭是他吗?” 狱卒听到这话,不知怎的缩起了身子,很是做贼心虚的低着头。男子弯着膝盖,仔细瞅了几眼,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昨天送饭的那人帽子戴的太低,我们看不清脸。不过看身形,应该不像是他。” “那就是另一个,你,去把门口的叫过来。”金山一副果然如此的姿态,翻了个白眼,拍了拍狱卒的肩,狱卒如获大赦一样跑了出去。 一直到他们把第二个人也认了一遍,苏景夜一直是不发一言。男子把第二个人也认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本官就说我这刑部纪律严明,管理有方,你还敢在王爷面前给本官泼脏水,简直是异想天开。”金山还在高兴自己洗脱了嫌疑,以为和此事就没关系了,苏景夜不得不开口,好让他认清现实。 “可这些人到底是死在大人的牢房里,大人还是脱不了干系。” 苏景夜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顺便提醒金山,“他们若是还在京城衙门,那今日就和大人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王爷的意思是,赵铭他早就猜到会有人灭口,才特地把事情推到本官身上?”金山恍然大悟,愤愤地用手锤了下牢房的栏杆。 “他没这么聪明,可以未卜先知。”苏景夜轻笑一声。男子看苏景夜和金山自说自话,似乎根本没有打算管他们,忍不住插嘴。 “王爷和大人可不可以先管管草民们的生死,倘若真是有人要杀人灭口,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景夜,他想起方才狱卒走到牢房跟前时,浑身发抖的样子,早已满肚子疑惑。“对了,既然昨天晚上的事情和你们无关,那你们害怕什么?” 狱卒愣了一下,犹豫地看了金山一眼,慢慢开口道,“这是,昨晚小的们喝酒喝醉了,一直睡到了今天早上,就忘记了要给犯人们送饭,怕大人责怪,才吓得哆嗦。” “就说你们偷懒,方才还敢与本官犟嘴,――”金山气的指着他骂,苏景夜赶紧拉着他,“如此说来,就是有人可以随意装扮成刑部的人,进出自如。” “本王劝金大人,现在还是不要想着降罪,先想想看怎么把人找出来。”闻言,今生都忍不住凉了半边身子。 若只是御下不严,最多得个斥责,而现在却是演变成了金山的擅离职守,疏忽懈怠,这在苏羽天颁布的新法中,可是重罪。 “还请王爷相助,下官并非有意如此。”金山向着苏景夜作揖,苏景夜一挥手,对狱卒吩咐道,“你们先找人把尸体全部抬出去,叫仵作挨个验尸。” “至于这些剩下的人,重新安排一间隐蔽的牢房,必须严加看管,不能有任何人靠近,要是死伤一个,本王拿你们是问,这是是们们将功折罪的机会。” 两个狱卒连连拜身,“多谢王爷网开一面,小的们一定小心谨慎,绝不给贼人可乘之机。” 金山没听到苏景夜安排自己的事,正要再求一声,苏景夜就拉着他走出去。“金大人现在所要做的事,就是将昨晚首页的人通通盘问过去,说不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我想昨晚下毒的人都是有备而来,不然也不会到今天早上都没有人来向下官禀报。至于那两个看守牢房的,就算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喝醉,” “只怕是凶手在他们二人的酒中也下了迷药。”苏景夜接过金山的话补充,金山连连点头,“下官亦是如此见解。” “这事说起来简单,也算简单,说起来难也难,主要就是幕后黑手太模糊不清,叫我们无从找起。”苏景夜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凡事还得从根源入手。不如金大人就留在刑部盘查,本王去赵大人那里探探口风,毕竟此事也都是赵大人的主意引起的。更重要的是,此事千万不能瞒着陛下,若是说晚了,只怕陛下更要怪罪。” “王爷所言不差。”金山抬头看看天,刚才在牢房费了大多功夫,此时已快临近正午,他还得赶着拟一道请罪折子。 苏景夜匆匆赶到京城衙门,却发现赵铭已经被苏羽天叫进了皇宫。他瞬间就猜到,想必此时金山也在去皇宫的路上,估计苏羽天是知道了牢房犯人暴毙的事,叫他们二人来兴师问罪。 担心赵铭会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金山马车才刚入宫,苏景夜就紧随其后,同他一起面圣。 “朕叫你去找售卖五石散的人,你给我抓了一堆泼皮无赖。这也就罢了,关键这群人居然还在牢房里死了,你还敢在朕面前振振有词,莫非这罔顾人命的罪名,要朕来替你扛吗!” 二人走到议事殿,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苏羽天怒火中烧的吼声。金山鼓起勇气走进去,看见赵铭低着头跪伏在地上,自己也跟着跪在旁边。“微臣金山,特来向陛下请罪。” “微臣见过陛下。”苏羽天没理会认罚的金山,只两眼盯着苏景夜看,“你怎么过来了,莫非这次的事情和你也有关?” “微臣也是才知道,怕陛下气坏了身子,特来看望陛下。”苏景夜表现的越发恭敬,苏羽天冷哼一声,态度倒是和缓了不少。 “你看看朕手下这群大臣做的好事,朕不生气才怪。”苏羽天把手上的镯子摔在书桌上,被苏景夜一眼瞅见。 想为此事的关键,就是这个上奏折告状的人了。苏景夜低着头,暗自思忖。苏羽天而是现从他身上移开,走到金山面前骂道,“朕问你,赵铭他要你收那这群犯人,你便自作主张收纳了,连招呼也不跟朕打一声,莫非你是想从此以后做朕的主了吗。” “陛下恕罪,非常其实今早就想给陛下递上折子细说此事,只是王爷过来,耽误了些时候。如今这请安折子和请罪折子都在,还请陛下过目。” 金山也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在心里暗叹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两本崭新的奏折。 “事后弥补,马后炮有什么用,现在人死在你刑部的大牢,你说朕该如何处罚你。”小泉子上前几步,想替他把折子接过来,苏羽天挥手不用,直接把折子打落在地上。 “无论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微臣,微臣都愿意接受。”金山立刻伏下身,磕了个响头,他方采取出的两个奏折都摔在自己的手边。 赵铭本在旁看着热闹,见状也赶紧认罚。苏羽天胸膛不断起伏,看起来气的不轻,苏景夜生怕他一怒之下的决定耽误了调查,忙跨出一步行礼作揖。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如让他们二人将功折罪,将事情真相调查出来,说不定还能引出五石散的幕后黑手。” “死掉的这群人,不过是五石散向外散播的工具罢了,又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他们何必这么冒险。”苏羽天明显不相信。 话音落地,大殿上立刻气氛僵硬,苏景夜一直弓着身子,像是不打算与他妥协。小权子有时比苏羽天还冷静一些,考虑过苏景夜说的可能性后,踱步到苏羽天身边小声说道。 “陛下,依奴才的蠢见,景王殿下所说的也不无道理。朝中陛下可用的人才本就不多,调查五石散的事情也一直没有眉目,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不妨让他们继续查下去。倘若仍然不能令陛下满意,陛下到时再将他们一起治罪,也不晚啊。” “你如今胆子是越发大了,竟敢左右朕的决定?”苏羽天把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凡事都是以小见大,还请陛下开恩,就算是这么不起眼的线索,既然引起了风波,那就证明有它的作用。”苏景夜看他的神色有些松动的迹象,连忙开口多说几句。 “还请陛下给微臣一个机会,微臣愿意将功折罪,此后绝不辜负陛下的期望。”金山和赵铭听到他们都为自己求情,心里很是感动,感觉身上涌起了力量。 苏羽天瞧着他身边的景象,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悦,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走回自己的龙椅上。 “也罢,就看在景王的面子上,朕暂且饶过你们这次。” 第一百零五章:调查线索 “不过这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倘若再有下次,朕绝不轻绕。”苏羽天拿起他批阅奏折的朱沙笔,还是觉得有意难平,“你们只有十日的功夫,十日后仍然没有凶手的消息,朕就依律法处置。” 新颁布的律法中,擅离职守,除了要扣除几月的愤怒,还会视情况而定,官降几级。像这次一下死了这么多人,只怕还有可能会左迁外地。 “臣等多谢陛下。”金山和赵铭都有些犹豫,苏景夜便替他们开口。 一直到出了宫门,他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金山站住脚,一脸苦相的看着苏景夜,“王爷,你这答应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怎么也好像陛下多要些日子呀。” 闻言,赵铭也把迈出去的脚步收回来,后退到他们身边听着。 “这区区十日,估计只能得到仵作验尸后的结果,要想把幕后黑手找出来,哪有这么容易。”金山此言仿佛句句说进赵铭的心坎,赵铭不由得连连点头。 “金大人此言,是说本王唐突了。”苏景夜面色有些不愉,换谁自己的好意不被人领情都会不高兴的。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苏景夜是现在唯一能帮助自己的人,若是把他也得罪跑了,那自己可真是孤立无援了。就算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金山也不可能说出来。 “王爷你想,赵大人在这京城里忙活了快一个半月,还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下官们向陛下保证十天内破案,未免有些夸下海口的意味。” “金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下官一个半月也没有进展,可这也不是下官所想的呀。”赵铭听着话头不对,糊里糊涂的就把方向扯到了自己身上。 “要说起来,金大人还算是本案的大功臣。京城里安静了这一个多月,才麻烦刑部一下,金大人就立马给下官带来了这么重大的线索,下官真是感激不尽。” “本官所说,不过是害怕真的十日破奇案,会狠狠地打了赵大人的脸,既然赵大人不领情,那本官也不必再多做考虑了。” 像是故意和赵铭赌气一样,金山方才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还用不着苏景夜给这两个人打气,他们自己就能信心满满。 “多谢殿下方才在大殿上为下官美言,只是这之后案子的调查还需要王爷多多费心。倘若王爷愿意伸以援手,不管结果如何,下官都定当亲自登门拜谢。” 苏景夜十分惊奇的看着动作同步的二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连忙伸手虚扶了一把,“同为我朝大臣,理当互相帮助。二位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王爷这般宽宏大度,就算听到金大人的埋怨也不曾记恨,真是令下官佩服。”赵铭才刚直起身,又作了一揖。金山看不惯他这副狗腿的样子,冷哼一声,便从二人中间走过。 “方才金大人所说不过是事实,何曾埋怨过本王,赵大人莫不是听错了。告辞。”苏景夜没有因为他的这几句赞美之语而感到沾沾自喜,反而冷漠以对。 赵铭看着这二人接连离去的背影,深感无趣,但在确定了后果不会由自己一人承担,智慧有金山和苏景夜在那里操心,他顿时觉得身心放松,也不在乎他二人的不屑。 金山和赵铭入宫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李文松的耳朵里,赵铭刚坐马车回到衙门,李文松就找上门来。 “赵大人,今日入宫,可还顺利啊?”李文松一派自得的坐在位置上,旁边有小吏给他奉上清茶。他端起来慢慢的品尝一口,瞧着浑不在意赵铭要说的内容。 “李大人可别提了,今天差点吓死下官了。”赵铭被苏羽天的气势吓得是有些惊魂未定,就没注意到李文松的态度。“要不是有王爷在,陛下还顾着几分面子,只怕早将我和金大人处置了。” “景王爷怎么会过来?难道你把我给你出主意的事说出来了?”李文松心下一惊,端着茶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他愤愤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转头看上赵铭。 赵铭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就又给李文松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这个自然没有,李大人好心给下官出主意,下官怎么会过河拆桥。” “没有就好。”李文松收回目光,又怕自己说话显得太过突兀,就添了一句解释,“赵大人最好以后也不要提出来,以免将原本就复杂的事情变得更加纠结。” “下官知道。”赵铭点点头,从没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李文松,居然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明明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看着表情却十分的凶神恶煞。 苏景夜陪着金山回到刑部,听他把刑部各处守门的人全部问过一遍,从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你是说昨晚运送恭桶的车上,看到了一个比其他桶大好几倍的木桶吗?” 既然是偷偷潜入刑部杀人,必然不会从大门进入,苏景夜想过之后,便直接带着金山往运菜菜的几个角门来寻问,果然有了意外收获。 看守角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本想着是与污秽之物打交道,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在这里动手脚,没想到还是疏忽了。 大爷看见苏景夜二人身后还站了好几个配着量天尺的官差,心里难免有些害怕,手脚都有些哆嗦。 “回老爷的话,小老儿亲眼所见,那板车上面正中央里拜着一个像水缸那么大的木桶。当时我问的时候,推板车的小伙子只说是顺便送来给花浇水的,我就没怎么在意。” “刑部进出东西都是要检查的,你就不能看一眼吗?”金山皱着眉头问一句,对于大爷确实有些为难了,“老爷,这里头都是些脏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再说里头就算会藏什么东西,估计也没人敢用了吧。” “若是有水缸那么大,估计就能刚好藏下一个人。”苏景夜捏着下巴,沉思一会儿,“恐怕贼人就是料定不会有人检查恭桶,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藏在里头混进来。” “晚上送回来的恭桶,必定是处理干净后的,贼人藏在干净的大桶里头,有外面一圈味道的掩护,第二天再送出去,必然神不知鬼不觉。” 金山捏紧了拳,得知是这么简单的方法,就在眼皮子底下错过了,觉得十分可惜。 “金大人且先冷静。”苏景夜按住金山躁动的肩,尽量缓和脾气的向大爷打听,“大爷,你可记得昨天送板车的小伙子长什么样?” “这原来过往的人小老儿我全都认识,只是昨天这小伙子不知怎么带着斗笠,把脸遮得死死的,我也看不大清。” 大爷仔细回想了一遍,还是摇摇头,“不过我知道原来送东西的小伙子是西村的人,老爷们若是想找他,我可以带你们去。” “既然连脸都不敢露,想必是推板车的人也被人替换了。”苏景夜叹了口气,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 “这些日子里,晚上宵禁查的严,若想知道那人的动向,只怕得去向赵大人询问,”金山现在一提起赵铭就是一阵厌烦。 “但是我懒得和他这种人打交道,几句话说不到一起就要吵起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为了能破案,只好麻烦王爷跑这一趟了。” “要本王走这一趟也不是不可以,正好我也有事要想找赵大人询问,只是金大人这真的打算,以后和赵铭这么对着干了吗?” 苏景夜无奈的摊开手,金山脾气有些暴躁,赵铭油嘴滑舌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虽说品级相差有些距离,但二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赵铭还是有可能把金山拉下马来的。 “我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要他不主动找麻烦,我自然也不会跟他对上。”金山愤愤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起码也算妥协了。 “那本王就与金大人分头行动,金大人继续在刑部内打听,正好肃清一下手下。本王就去京城衙门串一下门。”苏景夜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京城衙门里,李文松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赵铭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苏景夜又过来的消息。把赵铭气得有气无处发,但人已经走到门口了,他不得不去迎接。 “这不是景王殿下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可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赵铭笑得格外夸张,让苏景夜觉得他这么讨好的话,更像是反话。 “其实早上便想来找赵大人聊聊的,只是赵大人被宫里叫去,就错过了,现在可算是赶上了。” “景王殿下亲自登门,我自然不好推脱,只是此时已到正午,只怕耽误了王爷用饭的时间,不如王爷下午再来。” 赵铭这话听着有点送客的意味,苏景夜脑中出现一阵的迷糊,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他,就淡淡的笑笑,“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你看本王这都过来了,再让本王回去未免麻烦。” 第一百零六章:一条线索 “若是赵大人想是腹中饥饿,本王已命人在望春楼里摆下一桌酒席,只盼能和赵大人畅所欲言,还望赵大人不要再推脱。” 苏景夜的这句话可算是将赵铭的退路全部堵死,这理由是赵铭自己找的,如今是骑虎难下,只得答应。 赵铭被迫和苏景夜共乘一辆马车来到望春楼,苏景夜把他看的很紧,连半丝逃跑的机会都不给。赵铭脸上笑得十分得体,心里却是痛苦不堪。就算他再会说话,也难以在同时连续和好几个人打交道。 “这望春楼里的水煮鱼味道最是鲜美,赵大人可先尝尝。”来之前,梁信就提前过来,和望春楼的掌柜说好,一定留下一间厢房。苏景夜带着赵铭过来,桌上的菜也刚好上齐,还热腾腾的冒着蒸汽。 赵铭面色不渝的尝了一筷子,眼前陡然一亮,心情也好了些许。苏景夜看出他的情绪变化,叫人给他斟了一杯桂花佳酿,然后试探性的开口。 “为着京城里的事,赵大人只怕是忙的焦头烂额,都没能好好享受一下。也是陛下下的令,不得不听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抓到这许多有牵连的人,赵大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都是为陛下办事,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话,只希望最后不是白费功夫就好了。”赵铭没听出他背后的深意,反而顺着他的说下去。 “可现在死了这么多人,陛下大发雷霆,谁也经受不住。况且这些犯人又都是赵大人带过去的,金大人只是负责看管,要是出了问题,只怕主要责任还是在赵大人身上。” 苏景夜恍若不在意的说出这句,偷眼瞧了下赵铭的反应,他脸色顿时骤变。“这是本王看赵大人这样老实本分的人,如何会想出把犯人关押到别处,恐怕背后有高人指点吧。” 听到这话,赵铭手上的调羹也放下来,感觉面前的这一桌好菜都食不知味。李文松虽然再三强调不可以将他供出去,但赵铭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替他顶罪。 眼看着他就要松口,赵铭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改变了话头,“王爷莫不是与下官开玩笑呢,人好端端的送过去却出了问题,怎么着也和下官没有关系。” “早上陛下也只向金大人发作,要说起来,还是刑部的问题更大吧。” 赵铭在朝廷里混迹了这么多年,虽然政绩一直不上不下,但在人情世故上已成了个人精。李文松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而苏景夜的这番话更像是在诈自己。赵铭考虑到两方的结果,最终决定宁可得罪君子,也不开罪小人。 其实苏景夜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答案,只是赵铭不肯承认,他也不能妄下决断。见赵铭这么快反应过来,完全没有被自己唬到,苏景夜愣了一下,顾念着不要打草惊蛇,就没有继续追问。 “怎么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就没有吧,只是调查此案,还需要赵大人的帮忙。” “赵大人这些时候的宵禁不知查的怎么样,夜间出来的人可否都有做过记录。” “下官每晚亲自带人巡逻,自然把每个人都记录的十分清晰,景王殿下若是好奇,稍后我便把本子给殿下送去。”谈起正事,赵铭也收敛起那副算计的模样。 “无不出来的人必然都有记录,那负责夜间运送恭桶的人,赵大人可有放过?”苏景夜听她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反而有些不放心。 赵铭愣了一下,像是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随后又十分肯定的答道,“在这非常时期,每个人都有嫌疑,要是不小心放过了贼人,那不是得不偿失。下官每每这么严格要求手下的人,必然不会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赵大人睿智。”苏景夜这下倒是真心赞叹他,连刑部都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却被赵铭严防死守。苏景夜至此对他的印象完全改变了。 一顿饭后,赵铭果然叫人把夜间册子送来。苏景夜和金山翻找了一番,根据时间和地点划分,把昨日晚上出现在这附近的人挑出来,又排除了几个认识的人,剩下的名字整理成册,让刑部的人挨个出去调查。 “没想到这晚上宵禁查的这么严格,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知法犯法,大晚上跑出来,活该被我们抓到。” 小吏把名单全部整理出来,密密麻麻的也有十来个人,金山一看见顿时就来了脾气。 “这要等到出结果,然后再排查,花费的时间也不少。”苏景夜也有些无奈。 名单上的人有些是想趁着世道混乱,出来偷鸡摸狗,却没想到在无形中给金山的调查增加了难度。等到问清楚了每个人的身份,只怕金山要好好收拾他们。 “这到日落西山还有两个时辰,咱们手上的时间不多。金大人,不如随本王一同到义庄看看仵作那里有什么发现。” 日落前的两个时辰,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苏景夜随便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今天为了金山的事,还一直没有休息的时间,就又要马不停蹄地往另一个地方赶。 金山看在眼里都有些过意不去,“王爷若不然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有下官来做就好。这件事本就和王爷无关,王爷也不必为此这么费心。”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五石散的危害,朝廷中人都心知肚明,凡是牵扯到陛下的江山动荡,如何会与本王无关。金大人不必多言,收拾过后咱们就出发吧。” 房间里头有些闷热,侍女端来了一盆刚打上来的井水,让苏景夜通通头。经过冰凉的刺激,苏景夜顿时感觉身上好多了。 金山见动摇不了他的决心。也就不再开口。从这里到义庄,就算坐马车也得花费将近半个多时辰的时间,等到了地方,日头也下去了不少。 为着义庄是停靠死人,最不吉利的地方,因此远离人烟,看着格外萧条。而白天太阳光太强,尸体腐烂速度加快,一股股的恶臭伴随着暖风吹来,熏得此处更像是人间地狱。 仵作得到金山过来的消息,早早的在义庄门外等候。金山和苏景夜才下马车,仵作就地上来一条手帕和一枚丹药。二人服下后,用手帕捂住口鼻,再跟着仵作一块进去。 “此处多有不便,草民手上放不开,无法行礼,望二位老爷恕罪。” 义庄里无人管理,联勤放尸体的架子都没有,只用了一层稻草铺在地上,这十数个人的尸体摆放的歪七扭八,一不小心就容易把人绊倒。 除了吃饭的时间,仵作在这也呆了许久,为了方便检查,许多尸体的衣服都已被拨开,剩下的还裹得严实,没来得及动手。 从这些人袒露的胸口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受任何外伤,和常人唯一不同的也就只有发紫的嘴唇,只凭外观初步可以确定是中毒死亡。 “不必行礼,你只先说你发现的东西。”仵作干燥起皮的手上拿着刀,还不忘向他们点头哈腰。苏景夜不方便触碰,只伸手虚扶了一把。 “是。”仵作点点头,就近以一具尸体为例,先掰开他的眼皮给金山看,又指了指身上的尸斑,“大人请看,此人的瞳孔是慢慢收缩的,可知他生前并未受过任何惊吓,只是死后身体的自然反应。” “而这些尸斑的出现,说明此人死掉的时间大概过了六个时辰,草民初步可以断定此人是昨晚半夜时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中毒死的。” “而除去这些需要判断的东西,二位老爷也能看出这些人都未受过外伤,就排除了被人击打致死的可能。” 在仵作指着那些点点的尸斑解释的时候,金山还能看见稻草底下蠕动的蛆虫,恶心的他赶紧别过脸去。“不必多说这些废话,本官只问你能不能查出他们中的是什么毒药。” “看尸体的外观,好像是吃了乌头,”仵作说的有些不确定,“只是乌头的药效那么快,根本不会给他们延长的时间。估计毒药里还掺杂了些其他的毒草,但具体有哪些,草民还没来得及辨别出来。” “京城中药店里会售卖毒药的不多,我们从毒药入手,一定很快能得到结果,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我们一直想要找的地方。”苏景夜说着,一直没敢低头看,只转身拍了拍金山的肩膀,二人赶紧从义庄出来。 “王爷所言不虚,下官这就叫人在城中调查买卖乌头的药房。”金山死死的捂住嘴巴,刚才不小心闻到从亦庄飘出来的尸臭味,恶心的他差点吐出来。 “等到仵作把其他配药也一并查出来,再从这些售卖屋头的药房中排除一下,那么,这条线就算清晰了。”苏景夜虽然也不喜欢这股味道,但是反应倒是比金山要小的许多。 二人在这边说的小声,却没注意到义庄后面的那片草丛里,有人躲着偷听。 第一百零七章:成功破案 饶是苏景夜和金山这二人武功再好,对于那荒芜的草地也毫无防备。躲在草丛里的那人一直等到马车声渐渐远去,才偷偷的出来,在义庄后面做了个标记,然后跑远了。 和金山又讨论了一会儿京城中药店的事,苏景夜回到王府就已经是月明星稀的时候了。江琉玉坐在桌前一直等着他,桌上的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可算是把他等回来了。 “你今天不是去提审犯人吗,怎么用了这么久,每个人都问过了吗?”出去一整天也没怎么叫人回来报声消息,江琉玉本是满肚子的怨气,但看见他一脸疲惫后也不忍心责备。 “没有,”苏景夜摇摇头,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几乎累的动弹不得。 “京兆尹为了让自己轻松一些,未经请示就擅自把犯人放到了刑部,结果死了一半的犯人,皇上知道后大发雷霆,要金山和他两个十天内把凶手抓出来。” “但是现在线索还太少,所以今天查起来格外费力。”苏景夜说着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把江琉玉揽在怀里。 “所以这几天我可能天天回来的,都会有点晚,你就不用等我了,要是饿了就先吃吧,不然饿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也没等你多久,不过是过了饭点一个多时辰而已。”江琉玉撅着嘴揶揄他两句,心中的怒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苏景夜好笑的捏捏她的脸,“还是我的夫人最疼我,就算多等一个多时辰也要等着。” “那你今天有找到什么线索,跟我说一下,我也好替你分担一点。”周围的下人们看见他们这般温存,都自觉的退下。江琉玉坐在苏景夜的膝盖上,两只手顺势替他按揉肩膀。 “这件事牵扯甚广,就算跟你说也是无济于事。”苏景夜嘴上嫌弃着,但还是把知道的一切通通告诉了她。 听完他的诉说,江琉玉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苏景夜看着她认真又可爱的脸,忍不住发笑,“怎么样,我的江大人,可有头绪吗?” “我觉得现在要是只依靠查出死人身上的毒药来确定目标的话,有些不安全。” 闻言,苏景夜正视起来,往旁边空出一块位置让她坐好,“愿闻其详。” “这破案的事我也不太懂,只是随便说说,你听听就好。”江琉玉憨憨地笑了一声。她原先在电视上倒是见过不少破案的神剧,但毕竟是别人的剧本,放在现实中未必管用。 “你想呀,那些尸体不会跑不会跳的,只能乖乖躺在那让人检查。要毁坏证据的话,活人还知道自己躲一下,而死人就只需要简单地毁尸灭迹,或者把唯一能调查的仵作杀了,你就查不出什么了。”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景夜,义庄里那么多的尸体,仵作奉命尽早调查出结果,那今晚估计还会守在义庄里头。 京城里向来认为仵作这个职业,不干净且不吉利,学习的人本就少,学成的人就更是稀奇。现在义庄里的仵作,可是全京城本事最大且资历最老的一个。 他要是出事了,不仅耽误现在的进度,也会让京城连续几年都没有可以验尸的人。 “梁信,叫人赶紧去义庄,告诉老仵作,他晚上不必留在那,同时,派人保护他的安全。”苏景夜猛的站起来,冲着天上吩咐一句。江琉玉抬头,只看见一道黑影从天空中划过。 “琉玉还有什么主意,大可以全部说出来。”苏景夜转过身站到她面前,江琉玉将着脖子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还有,你不是说两个牢房只死了一间的犯人吗,既然送的饭菜不一样,那隔壁活下来的犯人肯定不服气。” 江琉玉也站起来,饶有架势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既然不服气,就难免会发生争吵。冒充老头的那个人和他们争辩的时候,犯人们不可能一个人都没看见他的脸。” “我想你可以找一个会画画的,根据犯人们的描述,把那个人的样子画出来。然后再叫衙差们拿着画像,偷偷的在京城里面找。然后趁着那个冒充的人不防备的时候跟着他身后,说不定还能把他们的组织挖出来。” 江琉玉越说越兴奋,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十分的完美。苏景夜只能无奈的看着她笑,知道她这方法中有许多漏洞,但江琉玉现在兴致正好,也没必要说出来煞风景。 “我的娘子若是男儿身,必然是铁面无私的神探。” “那是肯定的。”得到苏景夜的肯定,江琉玉更是高兴的像飞起来一样。 平静的晚上,有几个黑影从义庄后面的草丛里钻出来。其中一个掏出火折子,只轻轻的吹了几下,便点燃了无数个火把。不知是谁下的命令,几个黑影同时将火把往义庄里丢。 义庄里尽是用来填补窟窿的斜杆稻草,稻草下面则是曾经摆放过的尸体留下的尸油,只需要一点火星子,便将整个义庄都陷入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 江琉玉说的话虽然稚嫩,但也不无道理,苏景夜晚上睡觉之前,就改变了自己原本的调查计划,只是还没来得及通知金山。 等到第二天起床,苏景夜才刚收拾好,就到刑部找金大人一同出去。还没进刑部书房的门,金山就一脸惊慌失措的跑出来,“王爷,不好了,我们的线索断了。” “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谁在义庄里放了一把火,所有的尸体全部都烧毁了,现在过去,那里就只剩下满地的骨灰。” “尸体是不会自己烧成骨灰的,看起来是有人蓄意而为。”有昨天晚上江琉玉的提醒,苏景夜倒没有觉得惊讶,只是金山如临大敌。 “金大人,且借一步说话。”苏景夜环顾了四周,担心隔墙有耳,特地邀他出去。“金大人不必紧张,我们还有另一种方法。” “莫非王爷早就料到了?”金山擦掉额头上的汗,看苏景夜这么镇静,便略微联想的到。 “昨日有些担心,就叫人将老仵作保护起来,就算尸体没了,老仵作那里应该也有些证据。”苏景夜点点头,装作不在意的往外边看,却是在和金山说话。 “而且昨晚我家娘子也给本王出了个主意,虽说有些漏洞,但我觉得叫人小心行事,或许可行。” “而尸体被人毁坏,刚好可以作为我们第二个计划的障眼法。希望金大人这些时候能装的像一点。”说着,苏景夜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金山的肩。 金山听得一愣,只是本能的相信他,便答应了。 刑部从这日开始,连续几天都没有消息。 李文松派人在刑部内部打听,每次听到的消息都是,金山因为证据消失而痛哭流涕,萎靡不振。苏景夜有心无力,劝他不过,也干脆放弃了。 这消息咋一听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李文松在心里总觉得他们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便开始怀疑苏景夜是不是在给自己施展障眼法,想蒙混过关。 但就算骗过他的眼睛,苏景夜他们没能找出可靠的证据,也是于事无补。想到这一层,李文松便也放松了对他们的监察,只安心等着十日后苏羽天怎么处置金山。 结果这一放松,就出了问题。 临近夜幕的时候,朱雀街上所有的商贩全部关门,只有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衣服的男子在大街上走着。因为宵禁的时间还没到,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巡查,男子便走得更加大摇大摆。 走到朱雀大街正中央的一间赌坊门口,男子推门进去。赌坊的门是那种木板拼接的老式门,男子进去后,懒得把门带上,从外面看进去,赌坊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房间。 赌坊内空无一人,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寿星图,男子走过去,在上面摸索了几下,原本封闭的几面墙,在墙角处,居然出现了一个入口。 从入口往下走,原来赌坊的赌桌全部摆在这地下酒窖里。酒窖的通风休的不错,蜡烛在这桌上摆着,火焰还能随着空气流动摇曳。 酒窖的四面都摆着和墙一般高的大酒坛,酒坛和桌子中间那小小的过道里,站满了对五石散痴迷的人。 宽大的赌桌上铺满了白色的粉末,这就是最近在京城中肆虐横行的五石散粉末。几个为首的人站在入口的地方,看着过道里的那群人不要命似的往鼻子里嗅着五石散,脸上挂着不屑又得意的笑。 男子从过道上下来,为首的人一挥手,他便也疯了一般的往赌桌上扑。 “把义庄里的那堆脏东西全部烧干净了,我看他们还打算怎么找。”说话的,看起来是这群人中的老大,脸上眼角处还划着一条长长的伤疤。 只是这人笑声还没落地,从刚才那男子下来的入口处就涌入了一大批带着量天尺的衙差,下载的地域顿时挤不进人。 “全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第一百零八章:意外之功 “臭小子,你怎么把人引过来了。”伤疤老大惊讶之余,狠狠地抽起自己的拐杖向男子扔了过去,男子后脑勺挨了这一下,竟直接倒在了赌桌上。 吸食五石散的人以为这人死了,顿时惊慌地四处乱窜。入口的衙差也没有严防死守,看到他们涌上来,都纷纷贴着墙面放他们过去。 而这群人从赌坊里冲出来,就看见金山带了好几百号人,都在把这条街都拦了下来。等待他们的,只有马车上的囚笼。 “跟了他这么长时间,可算是把城里最大的交易地点给找出来了。”金山说的得意洋洋,却也感受到过程的来之不易。 “没想到你们居然在人最多的朱雀大街上偷偷做这些事,还一直瞒到现在,还真是胆大包天。” 金山感叹一句,不等他进去,入口的衙差就已压着那几个为首的人出来。其他人垂头丧气,只有这个刀疤老大还一脸凶神恶煞。 “你,本官倒是看着挺眼熟的。”金山拧着眉头想了一阵,忽然记起来,“你不是之前杀人结语,坏事做尽的刀疤脸吗,不是早就已经被李文松给抓进大牢里,等着秋后问斩吗,怎么跑了出来?” “就那么个小牢房,还想困住我,简直是异想天开。”刀疤脸笑得十分不屑,广西一口气想把唾沫唾在金山脸上,好在金山动作迅速,一下子就躲开了。 “死不悔改,还敢侮辱朝廷命官,我看你这次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带走!”金山给他这一举动气的眼睛瞪圆,要不是顾着现在是刑部尚书的身份,他早就一脚踢了上去。 却说阳城的鹿山上,周折戟连续等了几天雨,这日才停。军营里的士兵通通沉迷酒肉中,这日突然听到周折戟要带人上山,吓得他们腿脚都打哆嗦。 早上验兵的时候,周折戟瞧见这群士兵通通精神挫败,只当做没看见,想着上山后让土匪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好让手下的这群兵明白什么叫规矩。 “真正的战斗,就是要正面交锋。如春秋时期诸侯相争,交战双方都以礼相待,从不打无名之仗。”底下的士兵们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只呆呆地听着,周折戟脸上顿时扬起一抹坏笑。 “我们在这山下住扎了这些日子,山上的土匪肯定早有耳闻,那我们今日出兵,也不算是没和他们打过招呼。” “所以,现在所有人听我的命令,整军待发,立刻向鹿山上进发。”士兵们听他说了这一通话,还以为他是想改变进攻的时机,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其实周折戟的意思很简单,双方都知己知彼的情况下进行战斗,而军队仍是会输,周折戟觉得这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但军营里读过书的人不多,能明白他意思的人更是少见。因此,众人上山时,每人都是十分迷糊的状态。 周折戟领着他的几万士兵,浩浩荡荡的向鹿山山顶走去。一直走到山寨的门口,周折戟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这一路过来,不仅没有一个过来打听消息的人,连陷阱也没有准备一个,莫非土匪是自信朝廷的军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吗? 本想着侮辱手下的兵,周折戟却感觉侮辱到了自己。 “真是欺人太甚,胆大妄为。攻城手准备,给我撞开他们的山门。”周折戟跨在高头大马上,一声令下,然后就出现几个抬着巨木的士兵。 这鹿山这么高,这几个士兵还要一起扛着那么粗的木头到山顶,他们早就累得气喘吁吁,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但周折戟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抗,只能认命的将木头抬起来,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往山寨门撞去。 但山寨门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忘了锁门,他们还没怎么用力,门就被推开了。两扇几十丈高的大门,被这一下撞击给打的直接摔在地上。山寨的入口顿时毫无遮拦地出现在周折戟的面前。 后面的士兵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会是这般的情形,从门口往里头望过去,除了修葺完好的房屋,里面空无一人。 “莫非是空城计,想把我们引诱进去,然后一网打尽?”方才门板落地的声音,把周折戟胯下的马都吓得到处乱走,周折戟花费了些功夫,才让马重新安静下来。 “所有人警戒,弓箭手准备,剩下的人随我一起进去。”在门口乱晃也不是个办法,总得进去才能知道情况如何。周折戟想了一阵,便率先带头闯入。 才刚进去了几步,后头的士兵连门都没走到,周折戟就停了下来。 “将军,城里是不是有埋伏?”士兵倒是不担心他的安危,只是出于好奇的问了一句。而周折戟顾着看眼前的景象,一直愣着说不出话。 原来山寨里不知何时被人血洗一通,所有的土匪包括土匪的家人全都死在了地上。看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还潮湿着,想必是前几天发生的事。 本以为这次出征,看手下士兵的状态,肯定要花费些许精力。没想到自己才刚攻上山寨,就平白捡了一个大功劳,简直是老天相助。 周折戟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大笑几声,把外头的士兵笑得一头雾水。 “本将军所向披靡,这些土匪一听到本将军的大名,全都自杀了。”周折戟得意洋洋的拍了拍马背,冲后面的军队吼到,“都进来吧,把这些土匪抢来的财物通通找出来,记录成册后,本将军要上缴国库。” 听到他这番话的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大着胆子往里头走后,才是真的震惊了。 不一会儿功夫,周折戟在山上大获全胜的消息便传到了军营里,柳监军听说后,即可将消息写在纸上送回京城。 被关在监牢里的何副将,从山上亲眼目睹的小兵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具体经过,记得他指天大骂天道不公。 传讯官骑上快马,从阳城一路飞奔回来,正好遇上皇帝嘉奖金山。 苏羽天将纸上的内容读过一遍,兴奋地把纸揉成一团,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好好好,不愧是朕的武状元,开师不足半月即告捷。” “恭喜皇上,又获得一良将。”金山才把那群人关到大牢里,怕折子上写出来不够详细,自己亲自到宫里向皇帝回禀,居然意外得知周折戟凯旋的消息。 说起来,金山其实很不看好周折戟。但是他也知道皇帝一味坚持要重用周折戟,只不过是想给自己身边多培养几个心腹。要是他有真才实学,并能忠心于陛下,那金山也不会与他交恶。 “朕有金大人,现又得了一位所向披靡的武状元,只怕重振朝纲指日可待。”苏羽天高兴的来回走动,就是不能安静下来。 “如今是双喜临门,不如这样,等武状元班师回朝,朕再给你们二人一起办一场庆功宴,也好让宫里更加热闹。” 不过是剿灭了一堆上不了台面的山匪,居然还要和自己同等的办庆功宴。今生心里很不服气,但也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方才过来的喜悦被冲淡了不少。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金山依据苏景夜的主意,跟踪那个短打男子潜入的赌坊,歪打正着地一锅端了京城里最大的五石散幕后售卖点。成功解决了京城里五石散盛行的问题,现在只需要把剩下流出去的粉末找回来,就不成气候了。 在这次案件中,赵铭虽然没能得到功劳,但起码没有继续牵扯其中。现在大局落定,他也不必要那么辛苦的亲自带人上街巡逻了。 城门的守卫检查也放松了不少,让许多百姓都松了口气。而几日后,周折戟趾高气昂的跨着大马走过,京城热闹起来,直接恢复了往昔的繁荣。 看到一切都回归了正轨,江琉玉也不必悬着一颗心。她这些天那么卖力寻找五石散解药,结果却是无功而返。不过现在既然用不到了,江琉玉也没必要再多计较。 到京城里这么久了,江琉玉想起自己还没来看过城里的玉芝分店,便立刻叫小云套了车跟自己一块儿过去。 也不算是心血来潮,江琉玉想起缠绵病榻的包夫人,知道到自己的玉芝对女子的身体十分滋补,便想着借盘查店面的名头,顺便拿一点过来给包夫人送去。 掌柜的早就听说江琉玉嫁给了苏景夜成为了王妃,所以一听到她来了,就立刻迎上前来跪拜。 “草民见过王妃,王妃贵体安康。” 掌柜的也上了点年纪,江琉玉本就不习惯别人的跪拜,此时更是承受不起,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想把掌柜的搀起来。 “掌柜的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你快起来。” 但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小云担心这里人多口杂,会说闲话,便替江琉玉把人扶起来。 “王妃冰雪聪明又洪福齐天,我若能向王妃请安行礼,也算是我活了这半辈子的造化。”掌柜的呵呵一笑站起来,但身子在江琉玉面前还是一直弯着。 第一百零九章:发现端倪 “借掌柜的吉言,掌柜的以后也定能长命百岁。”江琉玉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怕站在门口这样,万一被外人传出自己仗势欺人,她就真是有冤也无处诉。 才刚想过,江琉玉就赶紧抬脚进去,直接走到后院。掌柜的像是被当官的人吓怕了,即使知道江琉玉在平易近人不过,也总是害怕的流着冷汗。 “王妃今日过来,是想看些什么,小老儿这这些天管理铺子,可从未懈怠过。王妃若是不相信,我这就把账本拿来。” “掌柜的多想了,我只是想着许久没来了,就过来随便看看。”江琉玉被他这战战兢兢的样子,弄得自己也浑身不自在。 悄悄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江琉玉才想起自己差点把过来的目的给忘掉了,便向掌柜的提起,“对了,这些时候,山里的玉芝应该又长起来了,不知店里有没有进一些新鲜的回来。” “不瞒王妃,从西山到这里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前几天宵禁又查的这么严,晚上根本不能出来,而白天这么热的天气把玉芝送过来,就算人受得住,玉芝估计也都死了。” 害怕江琉玉会怪罪,掌柜的说的每句话都格外谨慎,并一直不住地看江琉玉的表情变化。 “所以这段时间,为了保证店里玉芝有关货物的买卖,我就叫人只从西山买来玉芝干,有能保证供应,放的时间也长,不怕路上耽误。” “掌柜的做的很对,无论怎样,不能让我们东西的质量变差。”江琉玉点点头,着重夸奖了他一句,才让掌柜的惶恐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那你现在就把账本给我看看,我平时在王府里忙着杂事,对外头这些市场上的东西价格也不太了解,掌柜的有空,可以给我解释一下。” “行,小的这就去拿。”听到查账本,掌柜的反而不怵了,马不停蹄地回到柜台上把东西拿来。 看他的样子,江琉玉就能知道他肯定是做足了功课,十分认真的应对店里的支出收入。既如此,也不必担心掌柜的会有做假账的可能。 翻开账本,上面记录的每一种原料的价格,都和江琉玉之前在店里所记录的相差无几。每种原料花了多少钱,从哪里买的,买了多少,又是谁负责运到店里的,掌柜的在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看着一目了然。 “王妃看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这就可以向你解释。”掌柜紧张的站在石桌旁边搓着手,他勤勤恳恳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等到东家的一句认可。 但账本要是真的出了什么差错,他这这么多年的脸面,也就丢的差不多了。所以就算他对自己记的账再自信,也难免会担忧。 几下把账本全部翻过,江琉玉虽只看了个大概,但脑子里却很清楚。 “这些账目记得这么详细,想必费了掌柜的不少心力,我能有掌柜的这样勤勤恳恳的人来大理产业,也算是我的运气了。” 做会计管账这一方面工作的人,最容易从中捞取油水,江琉玉在现代,就总是听说哪家大型公司的会计卷了多少钱逃到国外,最后有没有被追回,就再没有消息。 而现在,掌柜的不仅需要管账,还要负责打理店铺,一个人身兼数职,叫江琉玉隐约觉得自己有些虐待员工,想着什么时候给掌柜的增长月薪。 “那既然店里没什么事,我今天就先走了。不过,走之前,掌柜的先给我拿一份店里的玉芝膏,我知道自己家的东西最可靠,便想拿它去送人,也比较有诚意。” “王妃若想送人,那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掌柜的呵呵一笑,引着江琉玉走到柜台前,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刚做好、还没来得及摆出来的玉芝膏。 江琉玉在这里头挑挑拣拣,选了两三个颜色最漂亮的小瓷罐。才刚打开盖子想试试效果,也好查出店里员工制作时有没有偷懒,江琉玉把鼻子凑到瓷罐盖子下面的缝隙上,就闻出味道和以前的大不一样。 “你们在这里面添加了新的配方吗,怎么闻起来和以前的不像?”一开始江琉玉还以为自己鼻子出错了,但她又和自己手上的味道对比了下,可以确定确实有点问题。 “没有啊,我们一直都是按照小姐之前的配方做的。”掌柜的一愣神,拿起盒子里的东西闻过后,也忍不住皱起眉头,“会不会是天气太热,这些东西都放坏了。” “它们都放在抽屉里,这么阴凉的地方怎么会坏。”江琉玉不敢苟同的摇摇头,往外走了几步,拿起台子上已经积灰的玉芝膏再经过一次对比,这积灰的玉芝膏倒是味道正常。 “而且你闻这外面的,都还好着呢。” “这就怪事了。”掌柜的一拍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配方没问题,那么估计就是有人在原料上动手脚了。”江琉玉沉吟一会儿,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去。这些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玉芝膏,她可不敢送给包夫人。 “我看账本上,这半个月原料的价格一直没变,掌柜的平时又事多繁忙,恐怕那几天收买原材料,不是掌柜的亲自看着的吧。” “是,那几天城里不大太平,我就向店里告了几天假回去看看家里人的情况,把店里的事情都交给虎子那小子暂时管着。那日我给王妃写来的请假信条,现在应该还在王府里放着的吧。” 只不过几个数字,就让江琉玉看出了端倪,掌柜的也无可辩驳。 “请假条我看过了,刚才一时没想起来。”江琉玉笑了一声,安抚道,“人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事,我不会责怪掌柜的。” “只是虎子可能不小心坏事了,就劳烦掌柜的现在把他叫过来,还要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掌柜的紧张得冷汗直冒,立刻过去叫人。江琉玉不想引人注意,就叫他把人带到后院的厢房里头慢慢询问。 方才虎子在后院里帮忙卸货,一听到江琉玉要见她,吓得他手心止不住的出汗,他转着眼珠想了想,借口东西还没搬完,故意拖延了一些时间好想理由。 “王妃,他正在后头帮忙搬东西,一会就过来。” 江琉玉端坐在正位上,轻轻地抿了一口清茶,俨然有一股大娘子的风范。掌柜的发现她气势俞盛,就更觉得自己心虚。 “这虎子,我是看他念过书,识得几个字,比其他人干活也更伶俐些,才让他管了几天。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档子事,王妃若有什么处罚,我绝不推脱。” 江琉玉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眼说道,“我当然知道掌柜的不是存心的,否则你也不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只是一会儿我问话的时候,掌柜的不要插嘴,让虎子他一个人回答就好。要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那也只能上报京兆尹、御史台或者刑部这些能查案的地方。” 虎子还没想到理由,只站在厢房门口,听到里头的江琉玉的这句话,吓得他顿时不敢进去。 “王妃这样,会不会有些太声势浩大了,只是很简单的小问题,要是上报这些地方,他们会接吗。”比起惹得人尽皆知,掌柜的更加担心没人受理。 “要是普通人,或许他们确实没这个闲心来管。但我现在身为王妃,怎么着也该好好利用这个身份。”江琉玉勾起唇角,笑的十分狡黠。 “我家王爷在这些地方都有认识的人,只凭着这一层关系,我手下的店铺出了毛病,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只要大刑用上,就是再硬的嘴巴,也能撬出点东西出来。” 要说刚才只是把虎子吓得想要逃跑,那江琉玉现在的这番话,则是把他吓得连跑都不敢跑了。虎子顾不得想什么理由,直接一把推门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江琉玉的面前。 “王妃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千万不要把我送到那些地方。尤其是刑部,听说那里只要进去,至少也得脱层皮,店里要是有什么损失,我愿意出钱来赔,只是求王妃放我一条生路。” 这刑部真有他们说的这么可怕吗?江琉玉百思不得其解。先前出主意帮着苏景夜调查监狱里犯人暴毙的事时,她曾经见过刑部尚书金山。 金山虽然因为习武所以身材瞧着有些魁梧,但人脾气还是很好的,说话也有趣,怎么看也不像是外面人口中心狠手辣的煞神。 “你可知道,刑部的金大人和我家王爷同为武将,关系在朝中十分要好,倘若我开口求他,他必然是会替我查个水落石出的。” 江琉玉知道虎子害怕,特意说出这几句来恐吓他,“但本王妃到底是心善,也见不得血腥,只要你如实把你背着我们悄悄做的事说出来,我便考虑不把你交出去,店里的问题,我们私底下解决就好。” 第一百一十章:还未结束 “王妃说话算话?”江琉玉这么说,让虎子都觉得便宜了自己,因此不敢相信。 江琉玉脸色顿时耷拉下来,“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要是不乐意,咱们现在就去刑部走一趟。” “不不,我相信,王妃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虎子跪倒在地,听到刑部两个字就忍不住瑟缩着身子。 “我就想问你,你在我的玉芝膏里面加了些什么东西,为什么味道会和以前相差那么多。”江琉玉说着,假装恶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桌子上的小瓷罐没放稳,一下滚落到地上,就摔在虎子的面前。 “我、我就换了一些便宜的蜡粉,其他什么也没干。”虎子被那小瓷罐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恐的微微抬眼看江琉玉,右手忍不住轻轻摆动。 “便宜了多少。”果然,所有反常的事情背后都牵扯着利益。江琉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自己觉得给伙计们开的月薪不少,但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比从蜂农那里进来的便宜了二十多文。”虎子担心她又发作,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蹦出来。 “蜡粉都是按斤来算,每斤便宜二十文。一斤蜡粉,只能做出十五瓶玉芝膏,我这店里一天要卖出去好几百瓶玉芝膏,和其他用蜡粉做成的保养品。” 江琉玉把所需要计算的数字一一报出来,就算没有得出最后的结果,光只是听着,就发现虎子从中占了不少便宜。 “然后掌柜的告假这么多天,你想必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江琉玉想想都来气,双手忍不住握成拳头。 “王妃息怒,大不了我把从里头省下来的钱全部还给店里,只求王妃能放我一马。”说着,虎子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要做出这些玉芝膏,除了蜡粉,还要提供旁的一大堆原料。除此之外,你居然在那些天把这次的的东西也卖出去,很容易在别人面前影响我们店的声誉。” “等到外面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说我们店里的东西不好,那会损失多大一笔收入。”虎子不提还好,一说起,江琉玉愤怒的情绪就控制不住,“这些钱,是你从蜡粉差价里赚的蝇头小利,能比的吗。” “小的知错了,知错了。”虎子一边磕头,一边用眼神示意旁边坐着的掌柜,希望他为自己求情两句。掌柜的把桌上的茶端起来,只当做没看见。 “现在说这些东西也是于事无补,你去把你用的便宜蜡粉,拿来我瞧瞧。”江琉玉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生气对身体不好,犯不着为这些人拖累了身子。 “王妃请看。”他居然随身带着,从怀里一掏,就取出了一个纸包。 江琉玉把手放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脑袋,感觉眼前都在发昏,小云便走上前替她拿过来。 没打开之前,江琉玉闻了下味道,倒确实和这些瓷罐里装着的玉芝膏味道相似。 她瞪了虎子一眼,才轻轻地把纸包打开。 纸包里面装着一堆白色的粉、末,摸起来沙沙的,没有粘性。正常的蜡粉虽然被磨成粉,但被这么挤压着,也很容易凝固成块。而手上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倒更像是药粉和蜡粉的混合。 江琉玉看着这东西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她抬眼看向虎子。 “这些奇怪的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不是小的去找的,这是卖这东西的人自己找过来的。”虎子这么说话,很有种想和自己脱离关系的意思。江琉玉听着,顺便叫小云把纸包重新包回来。 “那天我才帮着掌柜的看店不到两天时间,就有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男的走到店里,神秘兮兮的给我看这些东西。” “我当时其实是不想要的,但是他拽着我,告诉我第一天的蜡粉可以免费给,我就不知怎么,猪油蒙了心,为了那一点原料的钱,就答应了。”收钱的时候,想必笑得合不拢嘴,现在事情败露了,虎子就懊恼的想拿头捶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真的懊恼,就不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江琉玉对虎子现在的这副样子,只当做惺惺作态,冷哼一声。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个人这么便宜的给你东西,你就不怀疑他有什么目的吗?” 如果幕后真的牵扯了许多东西,江琉玉就得考虑,是把虎子交出去明哲保身,还是自己帮他扛下来。 “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和他做买卖了这么多天,他也没说过什么别的。”虎子怔怔地摇摇头,似乎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面。 “算了,我只问你今天那个人来了吗,今天的交易可完成了?”听到虎子做事从来不顾后果,江琉玉十分头疼的捏了捏鼻梁,对这人简直无话可说。 “今天大清早他就来过了。这个人用我收个便宜蜡粉的把柄,要挟我每天和他交易,我不敢不听。只是明天还要不要问他买来,还要请王妃的示下。”虎子叹了口气,想必这些天心里早就被那人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一股脑说出来,反而舒坦不少。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还是不要引起风波。”江琉玉无比嫌弃的看了虎子一眼。虽说君子爱财,但也应该取之有道,对于虎子这种中饱私囊的方式,她表示很不理解。 “他既然威胁你买他的东西,那你明天的交易还是继续,不过,只能你自己从里头贪来的钱买。”江琉玉想着回去就告诉苏景夜,明天早上在店里做个埋伏,能把那人抓到就最好。 “小的遵命。”听到江琉玉现在还没有处置自己的话,虎子心里一阵窃喜,忙不迭就答应了。 王府里,自从上次捉拿五石散人的事情尘埃落定,金山和苏景夜都得了空闲,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意,金山特地登门拜访。 “王爷,你说你我为陛下办了这么一件大事,那姓周的小子,不过就对付了一群山匪,居然和我们一同办的庆功宴,这想想也太不公平了。” 也算是为了表示庆祝,苏景夜特意叫人准备了一桌简单的酒菜,没想到金山多喝了两杯酒,就什么话都往外说。 “陛下要真觉得剿匪的事很难办的话,我也可以出征到鹿山去,也省得查这么大费周章的案子。”金山其实并没有喝多少酒,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心里憋闷的很。 “金大人不高兴,早些时候为什么不提?如今,从庆功宴过来两三天了,你这心里还是意难平吗。”苏景夜故意揶揄他,把酒杯端过去和他碰了一下。 “其实庆功宴也不过就是图个虚名而已,陛下只是想告诉朝廷里的诸位大臣,武状元是他的人,谁都不许动而已。看来陛下对武状元的期望很高。” “期望再高,那姓周的也没这个本事承担得下。”同为武将,可以说都是慧眼识英雄,金山和石正直对周折戟的看法竟然出奇的一致。 “与其关心别人,金大人不如想想,是谁想在背后捅你一刀。”苏景夜悠悠的说出这么一句,把金山的酒劲吓退了一半,“王爷此言何意?” “那赵铭就算在想偷懒,他头上也还有户部和兵部,怎么就偏偏找上了你刑部?”苏景夜看金山似乎似乎没有察觉和怀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要不是有人在背后给他出主意,他也不会把人放到你这里。更不会犯人才进了监牢,第二天就死了。” “那依王爷所见,这个人应该是谁?”金山自己反省了一下,实在没想出得罪了什么人,要和自己有这么大的仇。 “我也只是猜测,不敢随便告诉你。不过,金大人心里应该也有些眉目。”苏景夜说的十分含蓄,金山和他互望了一眼,就算是心照不宣。 “只是那人想陷害我,为什么不把所有的犯人一起杀了,还要留下一半。”这个问题着实令他有些困扰。 “留下几个活着的,将那天晚上的惨剧亲眼目睹,之后等人查起来也不会悄无声息。”苏景夜看他脸上一片迷茫,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这么做,不过就是想营造声势,想把事情闹大。不过好在金大人将此事隐瞒得不错,除了当时的几个,也没什么人知道。” 但是把这些人留下,让他们看到了过来下毒的人的长相,那不是故意给自己留下了顺藤摸瓜的线索。像李文松这么谨慎小心的人,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吗。 想到此处,他不禁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恐怕事情与他们想象的还没有结束。 “金大人,从那日我们把五石散的老巢一锅端了之后,剩余其他零散的地方,赵铭不是还在调查?”苏景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没注意到自己的拳头已经深深的握紧。 金大人看他现在的样子,表示十分不解,“正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案件分析 “只是那些地方都像消失了一样,赵大人搜寻了多日,都没有结果。” “那为什么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按理说,这么多天没有消息,照苏羽天的性格是不可能坐的住的,居然连一句斥责也没有,这让苏景夜觉得很奇怪。 “王爷连他的性格也不清楚了吗,他可是惯会报喜不报忧,尽说些好听的,讨好陛下。”金山说着撇撇嘴,嘴角十分不屑地嗤了一声。 “他的口舌那么伶俐,随随便便几句话,连哄带骗的,就连先帝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有时都会被他糊弄到,更何况是现在处事不深的新皇。” “那就难怪了,他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苏景夜这一想通,把手也放开,脸上尽是一片无奈之色。 “王爷是看出什么了?”虽说赵铭有像陛下隐瞒进程的可能,但也不至于让他这么生气。 毕竟现在进展都十分顺利,起码最大的交易地点都已经被捅出,就算剩下一些虾兵蟹将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赵铭说谎还是小事,只可怕,无论他是否有抓到人,这个事情都没能结束。”苏景夜叹了口气,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 “其实我对于这次发生的事情,心里早有一个怀疑的人,只是一直不敢对外诉说。但事已至此,一下身边能用的人估计也就几个人而已。本王思前想后,觉得有必要告诉金大人,好给金大人提个醒。” “王爷但说无妨。”其实,金山在那次抓到刀疤脸的时候,也曾怀疑过。 凭刀疤脸的本事,不可能组织这么大一场五石散交易。 这个人的出现比较像是一个代表的人物,而他们背后真正的老大,恐怕正在角落看他们的笑话。 “这个人既要对朝廷动向了如指掌,在面对各种突发事件时,也要有必须的镇静谨慎,和极好的决策力。更重要的是,他一向默默无闻,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苏景夜提醒到这个地步,金山也有了大致的印象。 “是兵……” 眼看他就要口无遮拦地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苏景夜赶紧把食指竖到嘴前,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金大人,咱们心照不宣即可,小心隔墙有耳。” “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金山百思不得其解。 新帝登基重武,李文松作为兵部尚书,可是百官中唯一握有兵权的人。他现在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莫非他还想成为天下共主? “这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苏景夜伸出右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忽然外面飞出几个黑影,金山明显的听到屋檐上出现了人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功夫又安静下来。 “金大人可还记得,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刚才苏景夜的这一举动,不惜暴露自己身边养有暗卫的事,只为让自己身边的人,将整个王府的各个角落都检查过一遍,以免有各方势力派来的人走漏风声。 “大概一个月前,陛下上朝时曾说,叫人制作虎符。虎符自古以来都是调兵遣将的唯一凭证,而陛下当时并未直言虎符以后会交给谁,” “他这是觉得万一虎符落不到自己手里,陛下就顺势架空了他的权利。”金山也想明白了,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不是万一,是一定不可能。”苏景夜说着,居然有些自嘲的摇摇头:“像陛下那么多疑的人,不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他绝对不会委以信任。” “就为着陛下的这一句话,他特意提出阳城有匪患的事情,转移了陛下的重心,并顺势推出周折戟,让陛下误以为他是个可造之才。但我们知道周折戟不过是徒有其表,必然极易受他的控制。” “那他既然已经确定了周折戟,那京城里发生的这些事应该都与他无关吧?”发生五石散如此大的阵仗,闹得整个朝廷上下都人心惶惶,各自警惕,对他也实在不会有什么好处。 “若照我的分析,我觉得他的目标远不及此。”金山看着聪明,实际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想不到别人的弯弯绕,只好劳累苏景夜多费心思。 “五石散的事情一暴露,他第一个发作的人便是你金大人。”闻言,金山大惊失色,说不出话,他根本没曾想到过。 “现在朝廷中六部尚书分成了两个阵营,以他为首的,还有顾大人郑大人。但另一边,包大人年迈,任大人虚弱,只有金大人一个年轻体壮。他想要朝廷中再无敌手,必然先对付你。” “他本想糊弄赵大人,把犯人的死全部栽赃到你身上,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被我们调查出来,他便想着改变策略。” “但就算他想方设法保住了五石散剩下的人,这一招也已经无效了。王爷觉得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金山也知道苏景夜的意思,是说他可能打算弃帅保车,只是在用同样的招数闹出来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此事本王现在也还不知道,只是私心里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放弃。”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叫苏景夜凭空想也能想象的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爷又何必庸人自扰,杞人忧天。”现在的情形虽然没有完全结束,但金山觉得,也不过是平白拖些时间罢了。 “只要我们再加大搜查力度,剩下的也难成气候。”和苏景夜在这说了这么半天,金山最后也觉得他不过是想多了。 看着金山离开的背影,苏景夜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也很希望是自己想错了,但要想收获真正的平静,他不得不保持怀疑。 一个人在有山有水的院子里独坐到日暮西山,江琉玉带着自己从店里拿回来的玉芝膏,兴冲冲的要跑回房间,就看见苏景夜在这里发呆。 “你怎么了?事情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你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瞧着她面色凝重,江琉玉也放慢了脚步,坐在了苏景夜的旁边。 小云在旁边看着,很有眼力见的把四周浇花的下人们都带走。 “没什么,只是我自己有些多疑。”苏景夜长长的叹息一声,看着江琉玉似乎气色也不如以往的好,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脸。“你又是为什么不高兴,莫非又有人欺负你了?” “我现在这么厉害,还有谁能欺负到我。”江琉玉勉强的笑笑,把自己手里的小瓷罐给他打开,“我主要烦的是这个。” 看着眼前罐子里装着的洁白膏体,苏景夜很是好奇,这不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玉芝膏吗,怎么会叫她为难成这样。 他伸手用指尖挑了一点,放到鼻尖仔细嗅了嗅,就发觉味道十分不正常。再用两指放在指尖捻了一下,但触感还是和原先的一样。 “味道闻着有些刺鼻,但感觉效用和以往还是不相上下的。莫非你又新换了配方?” 苏景夜随口一问,就看见江琉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就是了,我可从没换过配方。” “这个是我店里一个伙计贪图便宜,想捞差价,就用我购买原料的钱,问一个不认识的人买了便宜的蜡粉。你看这味道闻起来相差那么大,偏偏质感还是没变,倒叫我有些怀疑是否要继续沿用那个人的蜡粉。” “那人若是正规的店家售卖东西的话,又为何不报出姓名和店铺地址?想必他的东西总是会有些问题,我想你还是断绝和他的买卖。” 商人习惯,总是想多赚些钱,但也不能为了钱而毁坏自己的声誉,这等同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苏景夜便力劝她千万不要动这样的想法。 “至于你那个伙计,这么心怀贪念的人,店里还是不要再留了。这次只是偷换材料,下次说不定就想着窃取你的店面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先前和你说的,只不过是开玩笑。”江琉玉眯起眼睛笑笑,忽而又正视道,“我也想着跟我伙计售卖蜡粉的人,怕不是什么好人,想叫你帮忙把他抓住,询问一下,也省的其他人受害。” “我朝律法,本就不许人未收到官府批示的文书,就私下售卖东西。就是穿街小巷的挑担子的小贩,他们手里也是有着正经文书的。这个忙我必然会帮。” 说着,苏景夜就又联想起京城五石散的事。寻常东西等待批示文书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如果售卖的是五石散这种毒物,那么出售的人,必然只能偷偷进行。 但想了一阵功夫,苏景夜又自己否决了,江琉玉的店铺可是在城中最繁华的街区,赵铭每天都会从这条街区路过不下十次,这些人就算再胆大,也不会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是那个偷偷和你伙计做生意的人,他什么时候会来,你可问清楚了?”苏景夜一面在心里笑着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一面关心着她的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走漏消息 “问过了,我随便一吓,他就全招了。”江琉玉撅着嘴,有些得意洋洋地扬着下巴。苏景夜看她这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想不到你现在也会狐假虎威了。” “既然嫁给了你,没有自由,总该让我有些别的便宜捞吧。”江琉玉只顾调皮的说出这句话,却看见苏景夜脸色有些骤变,不由得自责的拉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啊,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没事,你继续说。”这件事本就是自己办事不利,最后反要轮到她来安慰自己,更叫苏景夜有些过意不去。 “按他告诉我的,卖东西的人每天正午都会准时过来,在店里装模作样的逛了一圈之后,就会到柜台上敲三下。然后虎子一到中午就在柜台那假装睡觉,听到声音就把卖东西的人带到后院里进行交易。” “这个时间他倒还挺会挑的。”正午时分,京城里的巡逻队会有一轮换班时间,等所有人用过午饭再出来的时候,起码有一个时辰的空当。 “那就这样,明日正午我陪你一同到店里守株待兔。”苏景夜想了一想又添一句,“顺便把赵大人也叫过来。” 赵大人这些天摸不着头脑,与其让李文松再利用小恩小惠将他招至自己阵营,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也好,省的把人抓到之后还要等着报官。那明天就靠你了。”江琉玉看他又低头在思索什么东西,知道她也不是故意不听自己说话的,也就没有继续打扰他。 次日大早,苏景夜就跑到巡抚衙门。赵铭为着不能斩草除根,早已是焦头烂额,书案上摆着的尽是城中各楼坊的图纸。但图纸上的地点都已巡查过了,仍是没有任何收获。 五石散能在城中各地泛滥,必然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地点,而剩下的地方却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再寻不到踪迹。 气愤的将笔甩在砚台上,溅起许多墨点在书桌和赵铭的衣服上。赵铭生性比较爱干净,看见自己白衣上的斑斑墨迹,感觉心里更是烦闷。 苏景夜没有叫人通报,自己悄悄走进来,就看见赵铭他一个人在生闷气。赵铭瘫坐在凳子上,却看见苏景夜站在了面前,吓得他立马又跳起来。 “这是什么风把王爷给吹来了。”赵铭一甩方才的怨愤,满脸含笑的,仿佛刚才暴怒的人不是他。 “瞧着赵大人好似十分为难的样子,莫非调查时遇到什么麻烦?”赵铭的变脸速度也着实觉他觉得新奇。 “哪有如此,下官的案子进行的可顺利了,只差最后一步,就可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最后的扫尾工作究竟有多难办,他可是瞒着一个人都未曾告诉,又怎会被苏景夜这么轻易试探出来。 赵铭自以为隐瞒的不错,谁知自己在苏景夜面前早已无处遁形。苏景夜好笑地看着他打肿脸充胖子,面色淡淡地说道:“若是如此,本王倒有一件麻烦事,需要大人的帮助。就是不知道大人可否施以援手。” 看到他都主动求到自己门上了,赵铭心里早就无比得意,自然不会不答应。 “小事一桩,王爷大可直言,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下官必然无可推辞。” “赵大人慷慨。”只看他面上是怎样一副神色,苏景夜便能猜到他如何所想,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了一下他的异想天开。 “事情也简单,就是本王王妃手下产业的店铺里,出了一个未拿着官府文书,而暗地里私自销售蜡粉的人,怕影响赵大人的管制,是以特地来告知一声。还望赵大人随我过去一趟,捉拿此人。” 在这京城动乱的当口,居然还有人逆风而行,当真是胆大包天,更等同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赵铭是越联想越生气,便一口气答应下。 京城里有一条朱雀大街,纵向地将整个京城划分为两个部分。而横向有一条玄武大街,与朱雀大街垂直,将这两部分划成了四块。 越往南边道路越多,人潮涌动,因此,在这四块当中的东南脚下,最热闹的瑞腾街上,江琉玉的店铺,便坐落于此处。 赵铭坐着马车,一路过来,顺便打量了下这周边的街区,暗自感叹她这选址还算不错。等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马车下来闯入江琉玉的小店,虎子看着面前这两个带着量天尺的官差,吓得他脸色苍白。 “东家,你不是说不会再追究我了吗,怎么来了这些人?”虎子吓得腿脚都在发抖,一心只以为他们是来捉自己的。江琉玉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和他解释,苏景夜就走上前来。 “你不必紧张,他们过来只不过是抓那个和你交易的人。一会儿他们会扮成百姓在这店里闲逛,你只要和往常一样等着那人就可以了。” “可他们这样,很难不被人认出来。”虎子松了口气,还是有些担心地指了指他们。苏景夜和赵铭扭头一看,才发现带来的两个人虽然换了常服,但腰间还是别了那把显眼的量天尺,顿时一阵尴尬。 “你们两个是傻的吗?还不把东西给我取下来。”赵铭也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人会笨到这种地步,脸上感觉滚烫非常。 “希望没有打草惊蛇。”苏景夜在心里叹了一句,十分无奈。 江琉玉看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叫小云把那两把量天尺接过藏在角落里,所有人按部就班的守着静等。 但时间已过了午时三刻,依旧不曾看到那人的身影。今日的时间,就算作废了,但赵铭不死心,直叫人在这店里守了三四天,仍是没有动静。 在这大太阳的时候在这等了这么多天,江琉玉都有些不耐烦了。 “大人,只怕那天的动静,绝对是让他们有所防备,他们估计不会再来了。” “那日我们过来时,街上几乎没有生人路过,怎么会叫他们发现。王妃若是等不了,就请自便,只怕下官还要在这里多打扰些时候。” 抓不了五石散剩下的人也就罢了,起码可以拿这件小事来搪塞一下,可若是连这么个人也抓不了,那岂不是叫人看自己的笑话。 苏景夜原本是想卖他这个人情,谁知兆明把这件事当成了他的推脱理由,即使现在希望渺渺,也固执地不肯放手。 江琉玉有些嫌弃又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执着的赵铭,也懒得管他,就随他去吧。反正这么些天因为这件事,店里的生意也不大好,正好让店里的伙计们都休息休息。 抬脚走到后院,虎子正蹲在那里碾碎玉芝干,一看见江琉玉过来,就很心虚的猛然跳起,“王妃辛苦了。” 江琉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必然不会食言。你也不必紧张,安心做好手下的事,我自然会对你网开一面。” “多谢王妃。”得到他确切的承诺后,虎子劫后余生般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江琉玉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走过去坐在他面前的石凳上。 “对了,你上次调换原料的时候,我记得那几日生意还算不错,有不少人预订来着,你可记得东西都预订给了谁?” 虽然乍一感觉这种蜡粉做出的玉芝膏质感不错,但万一要真有些不好的成分在里头,要是被一些权贵人家买走了,只怕后面会有的闹。 “那几日,不知道为什么来的客人虽然很少,但是有好多富家千金和大家夫人,都像是约好似的来我们店里预订。然后当时我为了能让这业绩看起来好看一点,我就做主把刚做出来的玉芝膏通通送去了。” 虎子说着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自己心里觉得应该没做错什么,却不想看见江琉玉的表情,如临大敌。 “就是用和那人交易的东西做出来的玉芝膏,你全送出去了?”江琉玉再多问一句,希望能听到他想要的结果,但事实往往不遂人愿。 “正是。” 伴随着虎子斩钉截铁的肯定,江琉玉感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一时也不知该怪谁,只埋怨自己为何那么心软,就这么简单的把虎子放过了。 “你最好是祈祷这蜡粉没有什么坏处,若不然,只怕我也保不了你。”江琉玉揪着自己的裙子站起来。小云看她那么生气,略一思索也猜出了原因,只是虎子满头雾水。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啊?您位高权重的,哪有人敢对你的人动手。” 虎子只看到了苏景夜表面的光辉,却根本猜不到江琉玉背后会有怎样的心酸。江琉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顿时恨恨地拍了下石桌,只发出清脆的拍手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把虎子吓得一抖。 “我警告你,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倘若再被我发现你在人前说这种话,就立马把你告到官府。正好赵大人也在这里,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第一百一十三:探访包夫人 “可小的也没说什么呀。”虎子被她这般严厉的神情吓到,一时间语塞说不出话来。 “废话,你若真是被我抓到,就不只是口头上警告这么简单了。”江琉玉坐在石头上不停的抚拍着胸口,还是觉得有意难平。 伸手帮江琉玉拍打后背,小云看她气得狠了,忍不住张嘴劝说两句,“王妃且冷静下来,这些事情外人们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想必他以后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无可奈何的撇了虎子一眼,江琉玉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除去那几天,这些日子里可有人再来预订了,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一些朝廷官员的家眷,小的也不认识,只有一位什么郡王娘子,她的排场最大,看着特别有声势。就是她每次过来看上去都是不情不愿的,一副傲慢的姿态,但每次都属她所要的数量最多。” “她那些日子几乎都是天天来,小的冷眼看着,好像其他闻风过来的大娘子们,都是这位郡王娘子推荐来的。” 虎子看小云为自己求情,江琉玉的怒气果然平息了不少,这才大着胆子把他知道的事全部一股脑说出来。也省的江琉玉万一下次再突发脾气,自己有话也说不出口。 “郡王娘子,她不是向来眼高于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吗,上次还把我亲自送上门去的东西随便扔在路边,这回倒是自己巴巴的赶着上来买。” 想起之前的事,江琉玉都有些愤愤不平,就算她心里再不乐意,也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在的时候就把东西扔了。就算当时的引火线是李大娘子,也要她愿着上钩才是。 听着江琉玉的冷笑,小云知道她这是怒极反笑,到桌上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喝下,两只手顺便给她推拿肩膀。“郡王娘子先前有眼不识泰山,现在知道咱们家的东西好了,这是迷途知返,浪子回头。” “她是浪子回头了,那之前造成的伤害该如何磨灭。”江琉玉刚把茶杯放到嘴边,听到她这么说话,又没了喝茶的心思。 “虎子,从现在开始,所有预定的单子全部退回去,不管人家是付了全款,还是只交了定金,也全部退回去,一个都不许留。” “王妃,你就算生郡王娘子的气,又何必和其它夫人置气呢。”小云当时打从心里地,他觉得可惜,都没想过她这么做的深意。 “有舍才有得,你不必怀疑,就照我的原话告诉掌柜的,掌柜的自有分寸。”江琉玉叹了口气,倒像是真的不再追究。 小云是江琉玉的贴身丫鬟,也相当于半个陪嫁,站在她身边说话自然有些脸面和份量。但虎子是戴罪之身,本就自己理亏,又还怎么敢和她顶嘴,只得乖乖放下手上的东西出去。 “你怎么懂得,现在店里都是那些有问题的蜡粉所做的玉芝膏,若是要重新做,就是现在这宵禁和晨禁的时间,是绝对来不及的。” “与其因为制作时间耽搁,而毁坏了我们店在这些人心目中的信誉,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些订单全部退掉,就算她们不满,也只是暂时的事。有些时候,咱们还是应该分清楚轻重缓急,你说对不对?” 听了她的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论,小云才恍然大悟,“果真如此,还是王妃英明,奴婢还差一点以为王妃是意气用事呢。” “你这不是差一点,是已经这么认为了,你早已把你心里所想,完完整整的写在了脸上。”江琉玉摇头,失声的笑了笑。 看这时候已过了午时,一天中最烈的日头已经下去,带着热意的微风从树顶上划过,刮在人的脸上,薄薄的敷上一层细汗。 低头缩手理了理衣摆,江琉玉站起身从未像现在这般心里累积了这么多事。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从接管家里产业开始,就未曾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恐怕是顺风顺水的太久,遇到这些咋一看看不清楚的麻烦,就容易让人乱了阵脚。 无声的长长呼出一口气,江琉玉抿了抿唇,顺便伸了个懒腰,“看现在这天色还早,这时候回到王府,恐怕苏景夜也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呆着也未免太无聊了。” “对了,上次就说要给包夫人送几盒玉芝膏过去,趁着现在店里还有那么点存货,虽然不如才做出来的那番新鲜,但也好过那些出问题的东西。” “只怕这些时候不去,下回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承诺。” 小云听进耳朵里,点了点头,“王妃稍等,我这就去办。” 等到小云叫马夫把停在后门口的马车重新赶回到前门口,江琉玉和她一块从后院往前面的店铺走,就看见仍未得手的赵大人在那里生闷气。 那俩个衙差自然不敢上去触赵大人的霉头,只一味的揪着虎子缠问。赵铭皱着眉头紧闭双眼,一直大手无奈的撑着额角,听着他们的吵闹声,觉得格外心烦,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江琉玉看赵铭这个办了许多案子的老大人也都这么不冷静,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十分理性的。不过也好在这些天因为五石散的事,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店里的客人不多,倒也经得起他们这般的折腾。 丝毫没有掩盖脚步声的走到赵铭身边,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就算是这么吵杂的环境,赵铭一个习武的人也该听得出别人靠近的脚步声,怎么这么没有警惕性。 江琉玉不知道,像她印象中有那么好而立的习武之人,只存在于虚幻之中。十分做作的轻咳了两声,赵铭才如梦初醒一般,还有些烦闷的看着发声者。 “赵大人在店里守了这么些时候,真是辛苦了。”江琉玉被他那不耐烦的表情给气得嘴角一抽,所幸说话还算客气。“我这会儿有事出去一趟,不知大人明天可还要过来?” “一日不抓到那人,我们就一日不能放弃。王妃若有什么事就去办吧,店里有本官替你看着,只是希望没有打扰到王妃开门做生意。”赵铭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的表情有些可怖,只怕会引起自己与景王的矛盾,又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出来,惊得江琉玉有些毛骨悚然。 “自然没有,大人请便就是。”这要是换成平常热闹的时候,他这么打扰,江琉玉只怕不出两天就要将他扫地出门。 象征性客气地将店里的诸人打量过一眼,江琉玉就在小云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向北走了一段距离,再沿着玄武街一路向左,最后往南边拐了几个小巷,算是抄近道跑到了包大人的府上。 由于江琉玉之前来过,包府上下的下人都觉得她与自家夫人感情甚笃,因此也没有额外通报,便直接放她进了后院。 从她一踏进包府开始,江琉玉就注意到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看起来格外严肃肃穆。细细地在心里思索一番,她到没有问出口,只希望自己心里所想的没有发生。 才走到后院,包夫人的房间门口种植着一株高大的梧桐,上次江琉玉过来时还是青葱翠绿,这回不知怎的就是满目枯黄,像是预示着什么。 江琉玉心中不详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她一时间顾不得礼数,猛的一把推开房间门,就看见包大人一脸颓然地坐在包夫人上的床边。 包夫人的床上挂着淡青色的厚重帷幔,将里面的景象死死地遮住,只有一节洁白的手腕露出,握在包大人的手里。江琉玉明显的可以看到那手腕上褶皱的皮肤。 “梓潼需要休息,还请王妃过会儿再来。”虽然说上了年纪的人声音都会有些难听,但也不是包大人这般沙哑。 那话音中的小心呵护及自责失望,叫江琉玉听出满满的人间真情。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的要求,江琉玉正要后退几步出去,就听见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 “老爷,是谁来了?”这话语气若游丝,怎么听,发声的都像是命不足矣的人。 江琉玉惊得没敢开口,包大人像是当她不存在一般,轻轻地拍了拍包夫人的手背,“景王妃来看你了。” “来者是客,主人家怎能不亲自接待,未免也太失礼了。”说着,听那床板的响动声,包夫人像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包夫人一向懒怠和人交流,如今对江琉玉的到来表现得这么热情,倒叫江琉玉有些受宠若惊。江琉玉微微伸出手,想去告诉包夫人叫她不必如此客气,包长川坐在她身边就劝说道,“夫人还病着,现在应该好好修养才是。家中来了客人,为夫亲自去招待,就不劳娘子多费心了。” “若来的是男子倒还好说,可是是王妃她今日过来,必然是有体己话要与妾身商讨,夫君接待未免有些不方便。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罢了,费不了我多少神思。”包夫人说罢,又是一阵长长的喘息声。 第一百一十四章:奇怪病症 包大人知道不能左右包夫人的心思,只能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手,把包夫人的被子掀起一角,把手放进去,并且小心翼翼的将四边掖上,以免风透进去。 “好吧,夫人有什么话就快说,再有一刻钟工夫就要吃药了。” “包大人放心,我只有几句话而已。”包夫人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包大人的话,仅是眨了眨眼睛。但在江琉玉的角度看来,根本看不见,便算是替包夫人回了这句。 无奈的在心底叹息一声,包大人又看了江琉玉一眼,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离开了房间。 江琉玉被他那一眼看的满心疑惑,找到包夫人的床前,燕丝已经很有眼力劲的把帘子挂起。 “王妃恕罪,我们夫人身体不适,受不得风吹,只能挂起这两层帘子方便说话,一会儿还要把帘子放下。” “这没什么,还是包夫人养病要紧。”江琉玉抬头特意数了下这床架子上挂着的帘幔,竟足足有个四五层。 这么幽闭的空间里,又不利于空气流通,是不是让包分的呼吸更加困难。江琉玉看的直摇头,竟从燕丝的手中又掀起了两层帘幔。 “你看这里面这么暗,又不通气,岂不是有碍包夫人的呼吸。若是怕风扑着,大可叫人把着门窗都关好,只是这些帘幔实在累赘。” 燕丝被她的举动惊的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的时候,帘幔早已被江琉玉全部挂在挂钩上,她一时情急,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直接上手抓住江琉玉的手,“你……” 一听这第一个字,包夫人就猜到,恐怕燕丝是真的气着了。生怕她会因此口无遮拦,惹祸上身,包夫人拖着沉重的病体,一字一句的将她的话打断。 “燕丝,王妃这么做也是为我好,你且先站到一旁去吧。” 包夫人为了说出这一串连续的话,估计又要喘息上许久的功夫。燕丝本就惟她的命是从,从不忤逆,在这般情形下,更加不会和包夫人唱反调,只得乖乖的后退去沏茶。 看燕丝刚才的神情,像是下一秒就要撸起袖子来和自己干仗。江琉玉还有些心里犯怵,担心倘若真发生这种情况自己该如何处理,好在包夫人为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心有余悸的长呼出一口气,江琉玉转过头来,却在看见包夫人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小云倒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扶着僵硬了身子的江琉玉,坐到包夫人床边的凳子上。 从上次拜访过包夫人回来,也就过了小半个月的功夫,当时包夫人虽然面色苍白,但身体如旧,只是看着有些虚弱罢了。 而现在的样子,若不是还有那双灵动的眼睛在转动,江琉玉都要怀疑床上躺着的,是不是一具被妖怪吸走了精气的干尸。 “这,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江琉玉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的同时,感觉到自己浑身手足无措,不禁懊恼方才为何要多此一举,只怕惹恼了包夫人,更不利于养病。 “人固有一死,王妃何必如此大惊小怪。”那日跟江琉玉把埋藏心里多年的郁结讲出来,包夫人倒感觉心情通透了不少,对生死也看淡了。 这话倒说的江琉玉有些迷糊,转头一看正在窗边制作擂茶的燕丝,燕丝没有回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解释,“夫人最近一直在说,只求上苍保佑老爷和小姐安好,她一人偿命也甘愿。” “从那以后,每日虽然也都按时吃药,但总是吃完就吐,身子也日渐消瘦下来。” 看包夫人以往的面相,最多也才四十左右,活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怎会像现在这般,老的如同一位古稀老太太,看淡生死,甚至一心求死。 江琉玉听在心里不知作何滋味,只觉得现在气氛中满是惆怅。她张了张嘴,总算想出了一句可以问出来的问题。 探头叫小云特意去窗边听了下动静,江琉玉才神秘兮兮的开口,“那你们上次拿来的药,可还有剩,夫人莫不是还在服用?” “早已断了。”燕丝停下手中的动作,柜台旁边的茶炉正好烧开,她拿起茶炉将开水往杯子里一冲,乳白色的液体伴随着香味装满了整个土质茶杯。 “早发现那种药是催命神,我就算拼了一条性命,也绝不会替夫人去买来。”燕丝几个大步走到江琉玉面前将茶放下,只担心会因为自己太过激动的心情,而让茶水洒在江琉玉身上。 “自从夫人放弃了后,每日里对药粉的用量全都加倍,本还可用一个月的量,结果她半月不到就全部使完了,才害的她如今变成这副样子。” 话题太过严肃,江琉玉也没了喝茶的心思,只是很不解,“既然你们心里都清楚,那为什么不阻止她,反而现在过来马后炮。” 燕丝张着嘴有口说不出,包夫人咳嗽两声,小云赶紧把贴身的手帕递过去,江琉玉把手帕放到包夫人的嘴上,用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她的脑袋。 现在包夫人的体重和她的外形简直完全一致,包夫人的小半个上身在江琉玉的手里,居然感觉轻飘飘的,似乎身上除了一层皮和骨头,就再无其他。 “包夫人不要动怒,大不了我再也不说他就是了。”江琉玉不禁蹙起眉头,扭头冲着小云和燕丝大声喊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呢,去倒杯白水或者把包夫人的药汤拿来。” “不必麻烦了,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包夫人的右手死死地拽住江琉玉的袖子,“只是还请王妃千万不要追究燕丝的罪,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她一个负责服侍我的下人,有什么胆量敢违背我的意思。” 她上次还曾在背后悄悄的对自己说,把燕丝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如今说的这么决绝,估计只是想让她心里能够好受一些。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这般深情的关怀,燕丝虽然名分是侍女,但也与正经小姐相差不多了。 包夫人说着,看江琉玉一直发呆,生怕她不同意似的,赶紧把左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死死的拉她的另一只衣袖。 江琉玉也算被她缠得无法,觉得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包夫人大可放心,刚才我是同她闹着玩的。毕竟燕丝可是你身边的人,怎么好由我来随意处置?” “王妃这话可是折煞我了。”包夫人握着手帕,差点气息无法支撑她把这句话说完。“不过还是多谢王妃愿意往开一面。” 江琉玉看她实在辛苦的很,便好言安慰两句,伸手把手帕拿出来。但包夫人一直牢牢的揪着手帕不肯放开,江琉玉察觉到,还以为她是病糊涂了,便用了巧劲从她手里一点一点抽出来。 结果一抽出来,江琉玉看见洁白的手帕上瞬间沾染上了大片红梅,吓得她一时呆坐在原地,又赶紧把手帕叠起来。 燕丝这时站得近,早从她的位置看见了手帕上的东西,顿时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夫人――” 声音喊得声嘶力竭,婉转动人,饱含了她对包夫人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 自幼流浪,好不容易有了个家,而这个唯一疼爱她的人又要去世了,这种跌宕起伏的心情,江琉玉还是懂得的。 藏在手心的手帕,像是一块烫手山芋,江琉玉犹豫着想把它丢掉,又怕被别人看见,只能静静的和她们在这里僵持着。 “不过就是一点血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些人之中,心情最轻松的当属包夫人了。她方才脑袋正好是侧着的,手帕上有什么,以及她嘴里自己的感觉,他都能体会的到。 “这些天,哪一天不是要吐个几口血出来。只是王妃第一次见,想必是吓着了,燕丝,还不给王妃泡一杯薄荷清茶,静静心神。” 包夫人嘴角噙着笑,原本苍白的脸上竟诡异的浮起一层薄红。江琉玉看的吃惊,难以置信的盯着包夫人的脸,“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回光返照,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江琉玉头皮一阵发麻,顿时感觉如临大敌。 “我没事,才和王妃说了几句话,居然感觉身上有劲了不少,便想着凭我一起之力坐起来,不想还有些费力,只好劳烦王妃了。” 包夫人明明虚弱的手脚都动弹不得,但气色却是出奇的好。江琉玉闻声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一时间收回也不是,伸出去亦不是。 调皮的撅起嘴,包夫人像是在控诉江琉玉的不作为,居然动了动手,借着江琉玉的力成功起床,并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像是要下来走路。 燕丝早被她的一系列动作惊的说不出话,现看着她这么不管不顾的想要光脚下床,顿时慌的魂飞魄散,不顾一切的把她扑回床上。 “夫人,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不宜下床随意走动,还是等好了咱们再出来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突然犯病 闻言,江琉玉和小云也来帮忙把包夫人压制住。但现在不管是包夫人的脸上,就连她身上雪白的皮肤下也泛起了那片奇怪的红色。 江琉玉正在疑惑之际,忽然感觉手下一片滚烫,就像无意识间触碰到了刚滚起的开水上面,烫得她立马收回了手。 “可是我感觉身上无比的燥热,只想现在出去吹吹风,你们放开我,我走一圈就回来。”包夫人说着,两手两脚往外一蹬,江琉玉她们三个人进没能压住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 不只是江琉玉,小云和燕丝也清楚的感受到包夫人身上的体温。十分惊讶她们三个人居然会被包夫人这么轻松地挣脱开,与此同时,三人发现包夫人身上的红色,从四肢一直蔓延到脖子以下。 身上强烈的热意,以及那片红色,似乎给包夫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包夫人不断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像是寻找救世主一般,就这么穿着白色的里衣跑出出房间。 “包夫人,你且冷静一下。”江琉玉最先回过神来,让小云从房间里拿上一件披风,自己冲到前面死死的抱住包夫人。 但此时正在颠狂的包夫人如何能听得进她说的话,满身的燥热,欲望驱使着她赶紧找到降温的冰水。一时间包府的后院闹得沸沸扬扬,江琉玉一面要护着包夫人不会受伤,一面还要顾着叫下人们不要乱说话,也是累的慌。 此时,燕丝和小云从房间取出披风,一把捆在包夫人身上。包夫人到底身体还是虚弱,就算由于药物的原因让她一时亢奋,也难以架得住她浑身的消耗。 外面巨大的响声,也惊动了书房里的包大人。包大人听见外面一片嘈杂,感觉声音有些不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出来,结果一看见院子当中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夫人,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当时整个人都惊得呆在原地。 “你们在做什么?!”包大人冲到跟前去,两只手伸出来,不知该如何解脱现在的情形。好在现在抱着包夫人的是小云和燕丝两个姑娘,若换了男子,只怕早就被包大人拉扯开。 “包大人且离远一点,包夫人现在神志不清,有些癫狂了。”江琉玉站在包围圈的外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好热,我现在只想洗个冷水澡。”包夫人仰着天,扯着嗓子大喊,江琉玉明显听出她的嗓音像是由于药物导致的原因一样,早就嘶哑的犹如喉咙口被灌了一把沙子。 “梓潼听话,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先回房,这就叫人来准备给你沐浴,好不好?”帮大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早已是心急如焚。 “我不要,谁也别想阻止我!”包夫人像是意识清醒一般,能听得见和人说话的声音,只是难以为自己做出正确的决定。 江琉玉被她这一声巨大的吼声吓得半天没回过神来,侧眼一看,却发现包夫人双眼通红,满目血丝,整张脸皮肤白到透明,底下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包夫人瞪大了两只眼睛,但是目光和神情一般的呆滞。还没感觉到包夫人怎么发力,她不过是缩起肩膀,两只手居然又将左右环绕着她的小云和燕丝推开。 “放开我!”格外难听的声音,已完全听不出包夫人原来的说话间的那一股成熟与魅力。包夫人挥舞着双臂就要往包大人这边冲来,整个人的神情犹如索命鬼一般,格外骇人。 江琉玉看着情形不对,生怕包夫人一不小心把包大人给掐死。按照包大人现在这宠妻的模样,看来只怕倘若包夫人真要他的命,他也会双手奉上。 将这种可能性在脑子里简单的过了一遍,江琉玉来不及感慨,看着包夫人迈着踉跄的步伐向这跑来,她心一恨直接冲上去,用自己挡住包夫人的继续前进。 “包夫人你清醒一点,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虽然江琉玉并不是什么大夫,但看包夫人这癫狂的表现,倒像是意识里出现幻觉,把周围的一切都当成了危险。 江琉玉凭借着一己之力禁锢着包夫人,等待小云和燕丝重新赶过来。江琉玉用手环在包夫人的脖子上,包夫人一低头,正好闻见她手背上的香味。 这股香味闻着十分自然,也不像外面卖出的花香果香。包夫人闻着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多嗅了两下,眼前顿时恢复了清明。 虽然这点味道还不足以驱散包夫人浑身的燥热,但起码已经让她恢复了意识。眼底遍布着的红血丝褪去,包夫人的眼中只剩下了沧桑。 “想我秦梓潼一生要强,与人针锋相对,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空留遗恨罢了。”包夫人这话说的很像是临别遗言,吓得包大人嘴角直哆嗦。 江琉玉看包夫人清醒了不少,便犹豫着把手放开。包夫人仍是仰头望着天,所幸除此之外,也再未有其他的动作。 包大人颤抖着手将她揽入怀中,瞧着脸上竟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包夫人抬头看了会天。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左眼悄悄滑落,她整个人也顺势倒了下来。 院里的其他下人已被她发狂时的模样,吓得不敢动弹,一看现在冷静下来,便手忙脚乱的把她抬回房间好好修养。 “我问你们,夫人突然当时发狂的时候,你们都干什么去了,身边居然只有几个人,要不是我非和他身边的人仗义想救,只怕要酿成大祸。”包大人斥责完毕,又十分后怕的看着床上沉睡过去的包夫人,眼里尽是挣扎痛苦之色。 除了燕丝,这地上跪了一大片当时在房间外面负责浇花的侍女们,一听到他这么说,又嫉妒着燕丝受宠,当时就忍不住还嘴。 “老爷您忘记了,是大夫来时说过,夫人受不得风,还是你特地叫屋里不要留这么多人,只在外面负责洒扫浇花就行了,屋里的事只交给燕丝一个人。”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却经不得细细推敲。包大人虽然官场中如鱼得水,但在生活里还极容易被这群小侍女玩的团团转。 江琉玉听出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觉得这群侍女太过嚣张,刚要说两句,就看到包大人点了点头。“权当是我说过的意思吧。” “之前是你一直留在屋里,可知道夫人是为何发狂的。”其实这话问江琉玉或许还能更清楚一点,只是她毕竟是来者,自己就算再怎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好先冤枉到客人身上。 燕丝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真要说话的时候,话却被刚刚那个回答的小侍女给抢了去。“老爷,我方才在外面浇花时,透过窗子听到了些许里面的话。”小侍女说着,满脸希冀地抬起头,渴望得到奖励。包大人一扬下巴。让她继续往下说。 “奴婢只记得包夫人和大人您对坐时还好好的,只是王妃来说了不到两三句话,她便突然意识不清,这其中不知有什么隐情没有?” 这话说的模模糊糊,好像包夫人癫狂的事情,全都赖江琉玉一个人。明明是做了好事,江琉玉却感觉哑口莫辩,这个小侍女的手段还真是高明。 但包大人并未将她所说的内容放在心上,给包夫人床边的帘幔重新放下,他低沉着声音,却语气冰冷,“未能及时护主也就罢了,还趴在窗边偷听主人间的谈话,你这规矩,学的可真是好。” “来人,把她带下去,按照夫人制定的家规伺候,并从今以后赶出夫人的院子,只让她到外面做些粗活就是。” 像这般故作玄虚,颠倒黑白的话,男子一般都听不出来。但包大人这么处置,无异于大快人心,其它同她一起下跪的侍女,竟然没有一个出来为她求情,想来平常和她的关系也不大好。 虽然很感激包大人愿意相信自己,但江琉玉隐约觉得,他如此处罚的目的还有着泄愤一条。但看着包大人平时的人品,也不像是会故意做出这种事。想必是两种原因,各自参半吧。 “来人,拿上我的令牌,去宫里请御医出来。”包大人才意气风发地下完处罚的命令,整个人就同颓废了一般,脸上同睡着的包夫人一样毫无生气。 侍女挣扎的声音渐渐远去,整个房间又重新沉寂下来。包大人只一个劲的盯着床上躺着的秦梓潼,就连沟壑纵横的眼角都透出她浓浓的心疼。 江琉玉呆呆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燕丝看江琉玉方才还帮忙让包夫人冷静下来,包大人现在又是关心则乱,忘了宾主礼仪,她只好就自己做主,在靠窗凌乱的榻上收拾出一处位子,让江琉玉倚靠着靠枕坐。 江琉玉冲她回一一笑,算是感谢她的善意。落座后,就着窗外洒进来淡淡的日光,江琉玉低着头,只盯着自己右手的手背出神。 第一百一十六章:身边暗敌 刚才那般杂乱的情形下,别人未曾注意,江琉玉却很明显的感觉到,包夫人癫狂之际,她温热的鼻息全部打在自己的右手手背上。好像是因为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才让她成功冷静下来。 包大人拧着眉头,好一会儿功夫才反应过来,屋里还坐着另外一个客人。他伸出左手在额头上揉了一下,算是纾解因为皱眉而酸胀的额头肌肉,然后弯了弯嘴角,十分勉强地扯出一抹淡笑。 “叫王妃受惊了,您难得来一趟,就碰上拙荆的这档子事。下官在此还得多谢王妃的仗义相救,否则拙荆若是清醒过来得知自己先前这般失礼,必然心里更加郁结,又怎么好方便她调养身体。” 话虽说着像是感谢江琉玉的相救之恩,但多说几句,却满口不离对包夫人的关心。江琉玉感动他二人伉俪情深的同时,也摆摆手客气。 “但是萍水相逢之人,都有着一股侠肝义胆,路见不平必然拔刀相助,更何况我与包夫人也算半个知己。” “下官还未曾得知王妃来找拙荆是有何事要说,不防由下官转告,或者只得劳烦王妃下次再来了。”只是江琉玉下次再来,还不知包夫人是否还在。 想到此处,包长川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更加颓靡。江琉玉不知该怎样安慰,也不好随便开口,只叫小云把她带来的荷包打开,将里面的小瓷瓶取出来放在小榻的案上。 “上次我空手前来实在有些失礼,别想着回去后给包夫人带些自家的特产聊表心意,只是前些日子有些小事耽搁了,才一直拖到现在。” “现在特地将玉芝膏奉上,不是我吹嘘,只是我确实清楚自家的东西效果之好,想必包夫人醒来,看到自己身上的变化,也定会开心不少。”江琉玉说这两头看了燕丝一眼,燕丝便替包夫人把东西收下。 “多谢王妃的好意,也只是看着拙荆现在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好转。” 包大人一向纪律严明,公正无私,心底深处的一片柔软,全都交付给了秦梓潼,如今叫他说出这般决绝的话,仿佛是让包长川自己往自己身上剜心。 把东西放进柜子里的动作一顿,燕丝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张嘴就会哭出声来。江琉玉也被包长川的话噎到,只能干干的劝说,“包大人不要这么想,包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话说出来也只有听着好听,其实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秦梓潼恐怕油灯已尽。 房间里现在又陷入了沉寂,江琉玉见自己过来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东西既然已经送出去,他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 “包大人,既然家中有事烦心,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小云扶着她站起身,江琉玉从燕丝身旁路过的时候,顺口吩咐两句,“这个玉芝膏,每日早晚给包夫人抠出一点,涂在脸上或者手上,就算病着,也不该让她这么狼狈下去。包夫人要强,等她醒来看到,一定特别高兴。” “还有,我这玉芝膏是可以食用的,倘若包夫人的嘴唇干涸,就算你一天不连断的给她往嘴上沾上茶水也是来不及,还不如把玉芝膏化开,轻轻的涂在嘴上,刻意保持水分。” “有劳王妃费心了,奴婢记住了。”即使先前燕丝对她莽撞的行为有些不说,但江琉玉现在这么关怀的字句,还是让燕丝不禁有些感动。 江琉玉点点头,又向包大人示意一下,不管他有没有看见,至少自己礼数周到了。 从包府出来上了马车,小云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扭头挑起车帘看了看包府的动静,不由得又向江琉玉靠近几分。 “王妃你可看见了,方才包夫人那疯狂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我知道,你忘了我当时也在场。”江琉玉听她这句话,在心底无奈的叹息一句,舒尔也死死地皱起眉头。 “王妃到底是王妃,就是胆大,看见那般吓人的情形,还能这般冷静。”小云长叹出一口气,才让自己回过神来。 “越是慌乱的情况下,就更是需要一个人保持清醒。”江琉玉双手揪着手帕,感觉自己手心已冒出层层细密的汗。“包夫人也算帮了我不少,我自然也不希望她出事。” “只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包夫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源于燕丝曾经说,包夫人在这半个月吃掉了一个月的量。” 是药三分毒,包夫人博览群书,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却又怎会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江琉玉对于此事是越想越奇怪,而且根据包夫人发狂时的迹象看来,和她在现代看见的因为断了毒品来源而犯病的吸毒者反应,简直一模一样。 这个事在江琉玉心里一旦成型,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股浓浓的不详预感油然而生,久久挥之不去。 “小云,先不要回府,带我去看看华大夫那边的结果如何了。” 在包府里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距离宵禁也还更早,小云稍微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时间安排,便冲外面的马夫吩咐一声。 马车从玄武街穿过,一路向北,直直的在小路上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来到了江琉玉上次路过的医馆。 才从医馆的大门踏进,江琉玉就看见上次的华大夫一脸凝重的坐在柜台旁。华大夫因为心中有事,药房里还有几个没空就医的病人,他都未曾有心思接待。 忽然听到门外的响声,一抬头就看见了有些疑惑的江琉玉,华大夫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直接走到她面前,小声说道:“夫人上次让我分析的药粉早已经有了结果,只是事情重大,还请夫人随我往后院来一趟。” 这话一出,江琉玉的心瞬间就凉了一半,伸手捏了捏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是否还留有虎子上次给她的纸包,想着一会儿顺便叫华大夫也给看一下。 药房里面的人手上都有各自的事情,到未曾注意华大夫和江琉玉的悄悄离开。华大夫掀开帘子,特意选了一间隔音不错的房间。 小云帮着华大夫将房间里所有的蜡烛全部点亮,透过纱窗也能将房间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算是帮江琉玉避嫌。 江琉玉略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同时一脸紧张的问道,“大夫方才的话,仿佛这药粉里有什么异样?” “夫人所猜测的没错。我也是想问问夫人,这药粉是从何得来的。”说着,华大夫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这药粉里虽然掺加了足量的白芷党参,当归和何首乌的粉末,在某些时候说来对人的身体也确实有着滋补和提神的功效。” “只是这些都不值一提,真正严重的是。在用这些药粉掩盖的背后,竟然还含有前些日子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五石散。”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三个人就真的僵住了身子。江琉玉不仅是心上一沉,连手心手背都感觉到一阵冰凉。 包夫人的药粉里怎么会含有这些东西,况且照他所说,这药粉是几年前从一个道士那买回来的,莫非早在几年前五石散就已经偷偷潜入了京城? “此事景王爷和京兆尹赵大人不是已经瞒得死死的了吗?说这外面的晨禁宵禁只是为了保护成为百姓的安全,华大夫又是怎么知道的。” 差一点暴露了自己和朝廷之间的关系匪浅,江琉玉又急忙转了话头。 华大夫赤子之心,倒是真的没有听出来,只是很无奈的摇摇头,“这朝廷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糊弄不懂政事的百姓姑娘们。” “城里那么多活了这么些年的老人,早就知道这种上次京城里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五石散的风波,现在新帝登基,还如法炮制,换作谁能想不出来。” “那华大夫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粉末一定就是五石散,而不是别的什么稀罕药材。”江琉玉不死心,还期盼着能有别的情况,但华大夫完全打破了她的想象。 “五石散虽然会让人上瘾,但也有着一部分药用的价值,好多医书里都有记载五石散的配方。只是二十年前的风波闹得实在太大,陛下一怒之下,不许任何人同时收购能制作五石散的材料,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定时抽查城里的药店,坚决杜绝再次发生。” 华大夫说着,站起身,从靠墙那边的书架上取下几本书,略微翻动几下,便将每本书上记载五石散的地方全部展示给江琉玉看。江琉玉眼睛扫过一遍,虽然每本书上记载的方式不同,但内容都大致相似。 “所幸陛下为了方便后人排查,并未怒火中烧到将所有的医术全部销毁,否则现在这种东西又闹起来,受荼毒不浅的、和莫名其妙中计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源何变得这么意识不清、癫狂无措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自甘败落 “这上面的配方,配料药材什么的我都看不懂,”这些书上所记载的东西,除了一味硫磺,江琉玉其他的全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不过听华大夫对这五石散这么了解,应该也知道上瘾的人是有些什么反应吧。” 这话说着,咋一感觉仿佛他对五石散了如指掌。要不是看江琉玉眼神中一片诚恳,华大夫几乎都要以为她是想故意套自己的话,让自己和五石散有所牵扯。 “五石散原本是用来治疗风寒,因此服用过后会感觉全身燥热,更有甚者心智不明。若是长期服用,会使得身上各处皮肤变得雪白,但日积月累之后,皮肤就会慢慢溃烂,并逐渐的发黄发黑。” 华大夫一边说,一边把医书上记载的药物反应翻给江琉玉看,猛然间想起二十年前那场风波后,有人画过当时那些中毒者的图像。华大夫举着油灯在柜台上翻找了一会儿功夫,才在一个机会的木匣子里找出一幅画轴。 “闻名不如自己亲眼所见。”华大夫说着把那幅画慢慢展开。 但这话是横过来画的,面积有些大。华大夫一个人弄不过来,小云便拿着画轴的另一端将画打开。江琉玉怕看的不清楚,便动手把桌上的医术收拾起来,现在的位置刚好够平铺画面。 “夫人请看,这是一名画家所绘的,二十年前中毒者的反应。”由于光线太暗,江琉玉只能凑到桌面上,才能勉强看清里面微小的人物。华大夫要保持距离,便从旁边找了一根细长的药杵,权且当做教鞭给她指示。 “服药过后,由于全身燥热,这些人便只能穿着宽松衣服,将上身裸露出来,在大街上快速行走,想让风吹散一下。而他们清醒一些后,回到自家,便开始叫人不断的给自己添加冷水,一些饮下去,一些则是浸泡身子。” “他们这种打扮在大街上乱晃,就不会被抓起来吗,还能等到他们回家?”江琉玉听着觉得十分稀奇。这种行为在这里等同于过于暴露,这要在自己的年代,也会被当成有损市容而受到制裁。 可这幅画卷,画的仿佛就是那条玄武街的其中一段。街道两旁马车来来往往,四面的小贩络绎不绝,但是大街正中央行走的这一批人,完全破坏了这种和谐的氛围。 根据画上的内容来比较实际的大小,应该才不到一百米的样子,画面上就出现了不下十个人是这种模样和状态。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画面里面居然没有出现任何一个衙差。 “怎么有人敢去抓,不说这些在街上游荡的人,都是些有身份的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就是正常人,谁会这身打扮走到街上。” 华大夫说着,脸上的笑隐隐的带着一丝嘲讽和无奈。 “当时还没有人知道这原来是药物的反应,衙差们只当他们是中了什么邪术,生怕自己也牵连其中,才不可能把自己豁出去。” “就因为管制的时间耽搁了,才会使得后面的情况愈演愈烈。”华大夫说罢,拿着药杵的一端,在画面上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指。 江琉玉顺着看过去,这只是一个幽暗的死胡同口,躺着一个身上点着黑色斑点的人,一半把自己藏在黑暗中,一半露在阳光下。 阳光下的这半个人身子裹着黑色的宽大衣裳,若不是裸露出带斑点的脚踝,江琉玉都差点认不出来。 而藏身在黑暗中的那一半,画师也没有偷懒,稍微拿笔勾勒了几下。就这几下,便足以让人看得出,画轴上的这人并不是什么流浪汉倒在这里睡觉,而更像是晕倒。 看江琉玉后知后觉的反应,华大夫便知道她确实看明白了。“这个人因为吸食过量,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夫人也能看得出,这人身上皮肤的颜色明显比那些袒胸露乳的人黄了许多。” “而那些黑色的斑点,则是说明他皮肤还会进一步恶化。”和自己要说的内容相比,这画面上画的还是有些保守。 华大夫说到兴头才想起,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位闺阁夫人,并不是可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的同行知己。如梦初醒一般,他差点把医书上绘制的更为清晰的全身溃烂图展示给江琉玉看,所幸终于找回了一些理智,才没有酿成大祸。 虽说有些可惜,但华大夫仍然兴致正浓。只是他不知道,江琉玉才不是那些胆小的女子,现在医书上的图对她不过小菜一碟。 江琉玉看他说的滔滔不绝,却突然戛然而止,心里满是疑惑。就着自己手边的医术,随便翻看了几下,便翻到了华大夫不想让她看到的那一页。 “原来是这样。”图画下面还有注解,就算华大夫不想把她吓着,也是抵赖不得的。 “这是病入膏肓时的模样,倘若病人到了这一步,只怕药石无医,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你一个大夫,也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仙吗?”江琉玉被他用惋惜的语气说出这么迷信的话,觉得十分好笑。 “能否延长寿元,还得看老天是否愿意。”华大夫说的十分惆怅,曾几何时,她也是个不幸天命的人,但现在被时间的磨砺,也变得患得患失。 “就从医者难自医一样,假若一个人的寿命到了尽头,便是怎么也救不回来的。” “那照华大夫这么所说,如今这些再次受难的人,便是他们命里活该了。”刚一开始听他胡扯两句,江琉玉还能觉得有些搞笑,但这听多了,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 “若是一味的相信天命,那也不需要你们这些大夫寻医用药了。每个人都想活着,如果人活着就是违抗天命的话,那你们大夫是唯一能帮他们实现的人。因此,你也是最没有这个说这句话的人。” “但是五石散的解药,我是真的配制不出。”华大夫摇摇头,虽然江琉玉的话对他有些触动,但现实还是让他彻底清醒。 “总会有办法的。”江琉玉也是心烦,尤其在确认过包夫人的情况和这中毒的反应一致之后,又听到华大夫这么说话,心里更加烦闷。 “我这还有两样东西,也想请华大夫帮我看一下。”华大夫不小心走了个神,等他回过神来,江琉玉便把手上自己用的玉芝膏和那包药粉一块放到他面前。 虽然从包夫人的反应看来,江琉玉深深地怀疑玉芝膏或许对解毒有一定的帮助,但还是需要大夫来进行确认。 华大夫应该是听说过玉芝膏的名头,就没怎么动过小瓷罐,反而把纸包蜡粉打开。才把里面的东西完全暴露在灯光下,华大夫这脸色就骤然变化。 “这里面可是很明显的一股五石散的味道,夫人手上为何会有这么多违禁的东西。”华大夫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样子很是后悔和江琉玉接触。 小云看出他的表情越来越不对,也顾不得隐藏江琉玉的身份,一手护在她身前,小声说道,“大夫不要误会,这是我们景王妃。这些东西都不过是调查时用到的,并不是我们王妃藏着用的。” “原来如此。”华大夫松了口气,又忙着伏地跪下,“草民见过王妃。” “我过来的事情非常隐蔽,希望华大夫不要将我的行踪暴露。”江琉玉有些哀怨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举起桌上的小瓷罐,轻轻的放在华大夫面前的凳子上,“这里面或许是解毒的关键,希望大夫能替我好好查看一下。如果真能解决现在的大麻烦,也是功德一件。” “草民知道了。”方才对它还有些不屑一顾,现在却得知它可能效用很大,华大夫惊讶之余,也是半信半疑。 从医馆出来,天色也不早了,江琉玉一日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此时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都有些昏昏欲睡。 正靠着一边的车壁打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车马车一阵晃荡,把她的瞌睡完全震醒。 “外面什么情况?小心些,别吵着王妃休息。”江琉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听到小玉从外头吩咐了几声。 “只是碰上了几个疯子,把马吓了一跳,王妃没事吧?”外面马夫回答的声音有些惊慌,又有些气喘,看起来十分费力才成功控制住马。 “我没事。”夜间的天气有些寒凉,一阵阴风吹来,吹的人毛骨悚然。 江琉玉揽了揽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裹紧缩在角落。“最近世道不太太平,还是赶紧回府吧。不用担心会不会震到我们,只管加快速度。” 马夫低声应道,清脆的马蹄声在这幽静的大街上显得格外清亮。小云着意盘算了下时间,离晚上的宵禁还有半个时辰,足够他们回到王府。 江琉玉被这马车的震荡和夜间的寒意,激得再也睡不着。她好奇地挑开后边的车帘,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才看清街上走着几个形如鬼魅的狂人,亦步亦趋的向自己这里靠近。 第一百一十八章:事情败露 说他们是狂人,也只是最为文雅的一种说法。街上没有旁的人,就连贪玩的小孩也都被自己的父母锁在家中。但这几个人却敞着衣服,仰天的表情看着格外痴傻。 听到马车滚动的声音,他们便追着声音一路过来。江琉玉看着,这些人像是十分怕热,一面追着,还一面撕动自己身上的衣服。 随着马车的不断加快行程,这些人跑步的速度也在提升。跑的最快的那个居然一掌拍上了江琉玉车的尾端。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车上的两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小云一转头就看见窗外的景象,吓得她赶紧把车脸拉下,和江琉玉坐到一起。 “这些人恐怕也是吃药吃的多了,才会这么疯狂,王妃还是不要看,我们很快就回王府了。” 那么些人,顺着声音追着车跑,怎么看都像是恐怖片。江琉玉难得胆子小,被这景象吓得脸色惨白了几分,哆嗦着下唇,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只两只手紧紧搂着小云。 可以想见,坐在外面的马夫又该是怎样的心境。 马车绕过一个拐口,江琉玉隐约感觉后面没有人追来的声音。再侧耳仔细聆听,还有些重物敲击肉体的声音顺着风的流动而传入耳中。 刚才的情景太过骇人,吓得江琉玉没有勇气再打开车帘。又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回到家。先前她还无比嫌弃,想要逃离这里,现在却感觉王府格外的亲切。 一下了车,江琉玉便赶紧冲到前厅,又把后院和书房一通转了个遍,仍是没找到苏景夜的人影。 现在外面吸食过五石散的人都已经开始犯病,大街上十分危险。江琉玉呆在宅子里找不到苏景夜,心急如焚,差点就忍不住想豁出去自己去外面找人。 “王妃还是再等等,王爷必定和哪位大人呆在一起,他不会有事的。”小云用这同样的话劝说了江琉玉几遍,她都有些听烦了。 江琉玉刚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小云还没来得及去拉她,就看见门外闯进来一个人。这人飞快地跑进来将江琉玉揽入怀中,小云才看清原来苏景夜回来了。 “我听说你那么晚还没回府,就叫人出去找你,幸好你没事,否则我都不知道要怎样。”苏景夜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江琉玉的背,感觉到手下温热的温度,才确定她真的没事。 “我是看时候还早,从包大人府上出来后,便想找大夫配置一下五石散解药,没想到会费这么多功夫。”江琉玉看他着急成这样,不由得有些自责。 “对不起啊,下次我一定叫人先跟你说一声。不过以后你也不要出去冒险了,你知道我回来找不到你,我有多害怕吗?” “我知道了,是我的错。”苏景夜十分珍重的在江琉玉额上落下一吻。其实他很想告诉江琉玉,自己是职责使然,根本不可能同她一样留在府上躲避危险。 但看江琉玉今天有些精神不济,便没有这么点明,以免刺激到她。 “琉玉,我和你说,你留在府上,一定叫下人们把各处的门窗全部锁好,每晚三班人来回倒班,看守门户。这外面有些大乱,明天开始最好也不要再随便出门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能和我一块留下来吗?”江琉玉听着话头不对,两只手死死地抓住苏景夜的手臂。 苏景夜也是舍不得,就没有放开她,“陛下本以为四五日前情况就应该得到了遏制,没想到现在反而变本加厉,只怕明日上朝陛下会大发雷霆。” “现在时局动荡,我们必须尽快的速度把这些杂事解决,以免引起京城里百姓们人心惶惶。” “可你现在也只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实权,他既然不信你,你又何必这么为他卖命。”江琉玉是关心则乱,一时忘了忌讳。 “但我仍是我朝的人臣,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应该冲在最前面。”苏景夜没有怪罪她的口不择言,隔墙有耳的人,想必早已被他身边的暗卫解决了。 他只一错不错的看着江琉玉的眼睛,语气平淡,但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你放心,我一直待在房间里,不会受什么伤的。明日早朝过后,我就回来陪你用早饭。” 其实按照苏景夜的武艺,江琉玉完全不必这么担心,只是自己心中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才会不想让他离开。 苏景夜离开了王府,直接去到京城衙门。衙门里早已乱套,所有的衙差都在奋力抓捕在街上游荡的中毒者。两人一组合力也未必钳制得住一个人,导致后面衙差追着这些发疯的人,满院跑。 院子里,赵大人手足无措的站在柱子旁边,时不时小心地躲避这些四处乱窜的人。苏景夜看到这般情景,早已是心中一团怒火,直接走上前找赵铭,顺手再把路过身边的人塞进了木头囚笼里。 赵铭颤抖着双手,想找到回书房的路,带两条腿软的走不动道。这院子里发狂的人吓人是一回事,他更担心的是明日该怎么向皇帝交代。 正在踌躇之际,苏景夜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后邻,把他拖到了书房。 “赵大人,你不是说你每日都找到了不少和五石散有牵连的人,并把情况遏制住了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苏景夜把赵铭丢到书桌前的凳子上,两只手愤愤地往桌上一拍,巨大的声响把赵铭吓了一跳。 “这,前些日子是控制的差不多了呀,只是,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作起来。”赵铭咧着嘴,勉强的赔笑。只是现在的情形他如何乐得出来,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之前的风平浪静,恐怕就是为了今日的波澜骤起做铺垫。”苏景夜双手抱肘。站在那里冷笑,“赵大人先前把奏折上的内容吹得那般天花乱坠,如今事情败露,你可知这欺君之罪,陛下会如何看待?” 闻言,赵铭头上不禁冒出簌簌冷汗,站起身手都不知该往哪放,走到苏景夜面前哀求,“还请王爷教我,对于此事,我确实已经尽力了呀。” 苏景夜自然知道若是有心安排,就凭赵铭的头脑,是怎么也查不出来的。无奈的叹了口气,苏景夜提出一个比较中肯的建议,“我劝赵大人还是写封奏折,呈上天听,自承罪名。” “奏折上越恭敬越好,只一个劲的说是由于自己命令不当所致。虽然也会受到政罚,但陛下向来喜欢能够贬低自己的人,想来也不会罚的太重。” “与此同时,你还应该强调一下这案子太难,起码让陛下知道你不是有意为之。”苏景夜回想了下他与苏羽天的交流,判断的出这样的回答,应该能让他勉强满意。 “多谢王爷指点,我这就动笔。”赵铭表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心里还是半信半疑。只是身边确实也没什么人能够施以援手,赵铭也只能听从他的话。 皇宫里,自从上次顾大人在武状元的事情上有这许多的疑点,连带着云昭仪在这宫里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这日好不容易打点了苏羽天身边的小太监,才终于把他请来用一顿早膳。 为了这顿饭,云昭仪早起了将近一个时辰精心装扮。而苏羽天并没有多在意,只是想着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到顾大人的时候,也不好和云昭仪这么快翻脸,就是心里再不乐意也要到她的寝宫坐着。 “陛下,请尝尝这道鸭子汤,是臣妾亲手烹的。”好难得能再见苏羽天,云昭仪一直十分卖力地把自己最漂亮的左脸露在他面前。可苏羽天只顾低头喝汤,完全忽视了她的秋波媚眼。 “倒是不错。”苏羽天尝了一口,还算满意的点点头,“这鸭子能炖得如此软烂,想必废了你不少功夫吧。” “也没多长时间,不过两个时辰而已。”云昭仪一面说,一面苦笑着理了理后脑的碎发。“陛下若是喜欢,臣妾以后天天给陛下烹煮也愿意。” “听下人说你昨晚还晚睡了一个时辰,那你要早起这些时候准备,昨日岂不是只睡了一个时辰?”苏羽天听着心里稍微有些触动,把嘴擦干净后,总算正视了云昭仪的脸。 见状,云昭仪更加卖力地摆出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没有陛下的日子,臣妾又怎么能睡得着呢?” 这话听着足够动听,但苏羽天对她无意,听进耳朵里毫无波澜。“再来一碗吧,朕今日有些口渴了。” 云昭仪还以为自己的策略成功,十分殷勤的叫捧着汤的太监过来。这太监是云昭仪宫里的管事太监,平日里最得她宠爱,因此,像这样侍奉天子的好事,必然会轮到他头上。 只是这个太监平时向来稳重,今天不知怎么的脚步虚浮,脸色也惨白的如鬼魅一般,苏羽天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差点吓得呆住。 第一百一十九章:中毒 太监听到命令,乖乖地端着汤过来,装着鸭子汤的罐子为了方便随时盛出来,就没有带上盖子。而太监一面走,一面张开了满口黄牙的嘴,有一大串的唾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刚好落入汤里。 云昭仪坐在对面,想着有人伺候,苏羽天必然低头喝汤,她便转过头只顾照镜子。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苏羽天面前,而没注意到他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苏羽天从没想过自己身边会出现这样无礼又骇人的太监伺候,吓得他呆在了原地。太监距离苏羽天不过两步远,等小权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来不及阻止,小太监就已经早已把鸭子汤倒在了苏羽天的碗里。 但小太监手脚虚浮无力,端不住这么一大罐的汤,直接把所有的汤全部一股脑地倒在了苏羽天的身上。苏羽天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往旁边把刚才吃进去的全部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哎呀,皇上!” 听到这边一阵巨大的响动,云昭仪才如梦初醒般的转过身,立马跳起来扶着苏羽天离开。 太监把手上的罐子摔下,整个人往前一冲,直接躺倒在饭桌上,把云昭仪精心准备了一早上的饭菜,全部洒了一地。 “放肆,真是反了。”苏羽天脸上气的一阵青一阵白。 “陛下息怒,臣妾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不知陛下可有地方受伤。”云昭仪在旁边一个劲的赔礼道歉,拉着苏羽天左右查看。但在苏羽天愤怒的时候,这些全都无济于事。 小权子手脚麻利地立刻叫来了禁卫军,把发狂的太监拖走。苏羽天愤怒的把手从云昭仪怀里抽出来甩了两下,“这是你养的好奴才,简直是胆大包天。” “御前失仪到如此离谱,真是闻所未闻,小权子,随朕回宫。”话音落地,小权子就帮着把苏羽天一身污垢的皇袍脱下,并把披风披到他的身上暂且作为遮挡。 殿门外的轿撵早已备好,小泉子扶着苏羽天上轿后,二人绝尘而去。云昭仪满心的委屈,也只能望尘兴叹。 走了好一会儿,让早晨的微风吹清醒了脑袋,苏羽天想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有些蹊跷,便把小权子叫到身边吩咐。 “你去查查看,那个太监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说不定他只是前一日晚上喝酒打牌到深夜,没想到云昭仪娘娘早做了安排,让他伺候,这才――”小权子只是随口猜测两句,苏羽天就一口回绝。 “不是,朕看此人的行为古怪,不像是久困之人,更像是,”中了五石散的毒。苏羽天说话间一顿,没有把这个可能说出来。但小权子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能猜的出一点半点。 “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必定让全宫里彻查,绝不姑息。” “嗯。” 正说着,抬着苏羽天的几个太监中就有人脚步踉跄,差点把当今皇帝摔下来。 “怎么回事!”苏羽天怒斥一句。这几个人又往前面走了没几步,就干脆把轿撵扔下。小权子来不及护着,只听得一声巨响。 幸好皇帝的轿辇布置的极为松软,苏羽天又是个健壮的男子,平时也做了些许锻炼,被这一摔,倒没出什么大问题。看到苏羽天确实没什么事后,小权子才终于松了口气。 苏羽天愤然的抬起头,就发现那几个宫装打扮的太监们跪倒在地,紧紧地贴着墙面,双手还不断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每个人身上的皮肤都是一片雪白,有不明原因的红斑点慢慢出现,并一片一片的,向脖子上迅速扩散开来。 这些红斑好像是他们发痒发热的起因,太监们一面把自己的上身扒了个精光,一面像是不惧疼痛一般,狠狠地往背上和脖子上抓去。 但皮肤究竟没有指甲锐利,不一会儿功夫,所有人身上都是血痕累累。苏羽天瞧着这些人的反应,眉头越皱越深。 眼看有些太监神志不清,就要往这边冲来。小权子赶紧拿拂尘作为武器,把人赶开一条路,护着苏羽天跑回寝宫。 这一路走过来,宫里居然有不少人都是这样的反应。苏羽天走到书房的书桌上,翻开赵铭最近上来的几篇奏折,每一封上面都写的京城安好。 “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就连赵铭都敢给朕打马虎眼,朕身边可还有能用的人!”苏羽天一看奏折上都是一样的话,气得他把书案上所有的奏折全部推倒在地。 “混账东西!小权子,传朕的口谕,立刻召京兆尹入宫。” “陛下息怒。”小全子忐忑的劝了一句,看苏羽天仍是面色一片惨淡,俯首告了声走之后,赶紧派人出宫。 京城衙门里,赵铭奋斗了一个晚上,才终于写出了一封苏景夜看着没多少问题的奏折。好不容易松一口气,还来不及回去沐浴更衣请旨入宫,就接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 “完了,陛下一定是发现这外面的事了,这可如何是好?”赵铭凌乱了一头黑发,整个人完全不知所措。 苏景夜想了会功夫,连忙拉住他,“应该不会,昨日在京城里闹事的人,我们都已经关进牢里了,想必陛下找你是为了别的什么事,你先冷静。” 说着,苏景夜把赵铭才写好的奏折塞进他手里,“一会面圣记得谨言慎行,找准时机向陛下承认你的失职,才是上上之策。” 赵铭把奏折拿在手里,身子不住的哆嗦。苏景夜叹了口气,叫人把水打来,二人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随传令官入宫。 到了宫里,一看到主位上的苏羽天一脸肃穆,赵铭就忍不住脚软,直接跪倒在地。苏景夜怎么看怎么嫌弃他,特意离他站远了些,距离冲苏羽天行礼。 “赵大人,这可是你做的好事。”苏羽天愤怒的将奏折向他扔去,但又想到此举对于士大夫是一种莫大的羞辱,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该如此行事,便特地往旁边偏了一些。 奏折没有直接砸到他的头上,而是落在了赵铭和苏景夜之间的空地上。 “微臣知错,因此昨晚特地写了一份请罪奏折,本想今晨上呈天听,不想陛下召的如此紧急,微臣还未来的及将奏折呈上。” “奏折在此,还请陛下看过后,再治微臣的罪。”赵铭颤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把那一本掏出来,小权子从赵铭手上接过,刚走到苏羽天的身边,就被他又扔了出去。 “什么狗屁奏折,你这马后炮的本事,倒和金山学的是一般无二。”苏羽天冷笑一声,特地瞥了苏景夜一眼,已经猜到想必又是景王的主意。 现在暂时还懒得动苏景夜,苏羽天冷笑着走下来,只对着赵铭有一肚子的怒气。 “你没办法将剩下的杂碎一网打尽也就罢了,大可上奏叫朕派人帮你。可你倒好,每封奏折上都是安好,朕要听的是你做事的报告,而不是你的请安折子。” “现在这风波都已经蔓延到宫里来了,宫里的好多人都已经发疯癫狂,焉知不是你办事不利之罪。” 赵铭听得简直无地自容,脸上通红一片,连连在地上叩头。“微臣知罪,有负皇上所托。” “你倒是认罪的快,可朕还要好好想想该怎么罚你。如今怎么处罚都是无济于事,这五石散就像一把利剑,现在已经悬到朕的脖子上了,而朕身边连一把厚重的盾都没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羽天仰天长笑,叫人很明显的感受到他心中的那股怨气。赵铭跪倒在他的脚边不敢开口,以免正好触到苏羽天的发泄口。 “陛下请冷静,这宫里向来与民间隔绝,怎么会有人把东西传入宫中,想来此事必有阴谋。”苏景夜看着苏羽天气息平稳了些,才试探性的开口。苏羽天两眼通红地盯着他,没有打断,像是想知道他接下来有什么高论。 “微臣觉得,现在朝中恐怕混有奸细,任用谁都不太明智,不如叫赵大人继续调查,倘若能查出幕后黑手,也能将功折罪。” “景王仁爱,真叫朕佩服。”苏羽天哼笑两声,伸出手连连鼓掌,“你叫朕对所有人网开一面,倒衬得朕阴险小气,真是好。” “陛下,微臣绝无此意。”苏景夜听着苏羽天有把怒气转向自己的意思,连忙跪倒在地,同时又有些埋怨自己对此事操之过急,失了分寸。 “无论你有没有这个意思,你都已经成功了一次。”苏羽天平静的转过身,又是奋力地把手往桌上一拍,巨大的声响在这大殿中回荡。 “借朕之手,慷你之慨,景王不是向来玩的游刃有余吗。” 闻言,苏景夜也是一阵沉默。苏羽天没有听到后话,又回过身来把二人扫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这就给你这个面子,允许京兆尹戴罪立功。” 赵铭听得一阵欣喜,正要谢恩,苏羽天又多添一句,“但你给朕记住,你的这次恩典是朕给你的,” 第一百二十章:确认可能 “可与你身旁的什么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话明明是警告,但赵铭听在耳朵里,却怎么都像是小孩子的赌气。注意到苏羽天催促的眼神,他看了苏景夜一眼,连忙在地上叩首。“微臣记住了,叩谢皇上隆恩。” “多谢陛下。”这次就这么简单的说开了,苏景夜心里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江琉玉在府里几乎等的望眼欲穿,到早上苏景夜才好不容易回来吃了个早饭,结果却只是报了声平安,转眼又要出去。 看见外面大街一片混乱,发狂的人和抓人的衙差混成一团,不过看情况和昨晚相比已经好了不少,想必苏景夜也费了不少心力。 相比之下,自己只能坐在府里安心的等消息,未免有些太过清闲。江琉玉心下不安,想起虎子曾经说郡王娘子在店铺里购买的玉芝膏量最大,倘若她拿去的玉芝膏里全都是用五石散蜡粉做的,那不是郡王娘子也会病发。 想到此处,江琉玉忽然心上一阵惊慌。连忙叫了小云套车,同她去永郡王府上。小云不知所以,按照吩咐行事之后,直到坐上马车才想起来问。 “郡王娘子不是向来看不上我们府上吗,王妃为何在这么混乱的时节,不顾王爷的嘱托也要去看望她。” 江琉玉听得连连摇头,“要是毫无关系,也就罢了,偏偏她拿的玉芝膏是加了料的。” 小云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听懂,只见江琉玉把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啊,是那个。”小云惊讶一瞬,转了转眼珠,又有些恶劣的说道,“倘若她中毒了,也是正好,谁让她当时对王妃那般态度,也是她的报应。” “什么她的报应,那是我的报应,”江琉玉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小云的额头,“傻丫头,你以为没有人能查的出来吗?” “她来买东西可有无数人可以作证,若是最后查到我们头上,我们岂不是连累了景夜。” “奴婢方才是胡说八道的,希望老天没有听见。”小云心上一跳,两个手掌合在一起向天祈祷,“不过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店里找麻烦,想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玉芝能够解毒也只是江琉玉的猜测,她也很希望这个猜测能够成真,这次找郡王娘子一是看望她有没有发病,二来也是为了确认了玉芝的效用。 二人说话的功夫,马车便载着她们来到了永郡王的府门。府里,郡王娘子面色红润,一脸富态地逗弄着怀中婴儿。 咋一听门房来报,景王妃过来了,郡王娘子面上显出一丝尴尬,但还是叫人把她请进来。 虽然之前和江琉玉有旧怨,但估计是托了她玉芝膏的福,这外面许多宅院里都出现了五石散犯病的人,唯独永郡王府上平静的和往常一样。因此,在某些时候,郡王娘子还是对江琉玉存有一丝感激之情的。 “不想请王妃光临大驾,真是稀客,快请里边坐吧。”郡王娘子说话语气淡淡的,但脸上的一派欣喜还是十分显眼,忘了收敛。 习惯了郡王娘子素来的横眉冷对,咋一被这么热情的接待,江琉玉还有些受宠若惊。“郡王娘子客气了,我是看外面动乱,特来看看小郡王可还安好。” “都好,我儿就在这里,王妃可想抱抱看。”郡王娘子引着江琉玉到房间靠墙的摇篮旁,此时倒是没有避讳。 江琉玉看的更加奇怪,记得上次来府上与郡王娘子接触的那一下,娘子的表情像是在告诉她,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小郡王,今日当真是转性了。 狐疑之时,江琉玉看见摇篮里睡着的小婴儿,顿时笑开了花。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小郡王的掌心,江琉玉转过头对郡王娘子低声说,“小郡王的面色看着好了不少,郡王娘子可是给他时时擦拭玉芝膏?” “正是。”郡王娘子点点头,江琉玉怕吵到小郡王睡觉,恋恋不舍地把手放开,同娘子一起到花廊下说话。 “当时是一时昏了头,竟分不出王妃的好意。”郡王娘子倒也算敢爱敢恨,带着她到石桌前坐下,亲自致歉,给江琉玉倒了杯茶。 “后来听说了王妃与包夫人交情非浅。我虽对王妃不太了解,但包夫人的为人,京城里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能登门与包夫人会面,且不被赶出来的,我们至少也能确定王妃的品行极佳。” 这种打脸了别人的认知,让曾经的敌人对自己心悦诚服的感觉,叫江琉玉心里一阵舒爽,听到郡王娘子的这番夸赞,还有些不好意思。 “本想早些向王妃登门致歉的,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再加上这段时间不大太平,我就没有怎么打扰,还望王妃见谅。” 看郡王娘子态度诚恳,江琉玉又怎么会斤斤计较,小云着意撇了一眼,对娘子如今的态度是不置可否。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必然不会因为郡王娘子这一点小小的过错,而揪住不放。”江琉玉关了弯嘴角,送她善意的一笑。 “古人又说,日久见人心,我知道我初来乍到,必然不会多受人喜欢,只是长久接触下去,各位娘子也必然能知道我的真心。” “正是如此说,我也愿相助王妃一臂之力。”郡王娘子像是松了一口气,两只手亲热地拉住江琉玉。 江琉玉还是有些不习惯,微微的松手,却挣脱不开。“对了,那玉芝膏郡王娘子用着可还好?身上可有什么不适之处?” “王妃店里的东西很是滋润,我们合府上下都定了些,用到现在一点不适都没有。”郡王娘子深深地觉得江琉玉这么问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 “也是托王妃的福,然后是外面在动荡不安,我们府上日子依旧。” “如此甚好。”江琉玉咧嘴一笑,有了郡王娘子这个实际的例子,也算是证实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得到了自己盼望的结果,江琉玉心里有了成算,便急着离开。“既然郡王家一切都好,那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我也不多打扰了,郡王娘子保重。” “也是,在这时候还是留在自己府上最安全,否则只怕王爷要担心了。”郡王娘子浅笑着揶揄她两句,而江琉玉一想到现在还在忙碌的苏景夜,心里不由得泛起酸。 “来人,多派几个护卫,护送王妃回府。” 江琉玉道了谢,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让心中的情绪挥散一些。 却说另一边,赵铭从宫里死里逃生,回来便同苏景夜商量着制定对策。除了惯常实行的晨禁宵禁,现在开始加大城门守卫的检查力度,就连勾栏瓦舍的进出口,也必须有人把守。 就是民间各个舞坊乐坊的大门,也必须经受过检查,才能让客人进入。 城门加大了检查,便影响了城外往城里运送蔬菜粮食。而在这些土坊之间设防,好多人为了避免麻烦,甚至都决定不再出门。 京城里的经济因此不断低迷,户部的税务颗粒无收,而受苦最深的京城百姓,就要连饭都吃不起了。 现在还没到最困难的时候,家中有些积蓄的百姓便开始屯粮,每日都挑换班时候检查最薄弱的时节,叫人一车一车的把粮食运到家里。 只是因为上次赵铭办事不利,皇帝对他心存芥蒂,便派了宫内的禁军出来帮忙巡查。负责掌管禁军的太尉是裘恕人,为人生性最是爱占便宜,斤斤计较且喜欢仗势欺人。 这一下被苏羽天委以重任,他便如同得了蜜糖似的,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由于和赵铭讨论巡查班次的时候,二人不欢而散,他便逮住机会就上街来,以权谋私。 这一条胡同在京城西南的城块,有一个年迈的老者为了躲避外面的波澜,便同老伴商量用尽了一生的积蓄,买了一车粮食,刚要叫人送进家里的地窖,裘恕人就接到举报带兵跑了过来。 “你的这车东西,可叫人检查过了吗?”裘恕人围着粮食车转了几下,在掏出腰间佩戴的长剑,毫不客气地在那些麻袋上戳了几个眼。 “想来应该也没有吧,这时候京城衙门的人都换班了。未经过检查,而偷运东西,按律例是应该充公的。” 裘恕人的意思显而易见,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把老者的东西据为己有。他手下的兵顿时哄堂大笑,胡同里其他围观的人忌惮着他的剑,都是敢怒不敢言。 老者一下就慌了,不顾年迈的身体,跪着拽着裘恕人的衣摆哀求,“还请官爷网开一面,这东西就在这里,官爷想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可千万不要把东西带走。” “这可是我和我老伴儿最后的一点家当,官爷若是把它带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呀。”声音呜咽,简直是令人闻者落泪,但裘恕人听在耳朵里却毫无反应。 第一百二十一章:蓄意报复 “我管你怎么活,规矩就是规矩。” 被裘恕人捅坏的麻袋开始不连断的往外掉落稻谷,老人家看着心疼无比,忍不住想伸手堵住那几个洞,旁边站着给裘恕人虚张声势的禁军见状,一脚上来就把老人踹翻在地。 “大胆刁民,竟敢当着我们的面对太尉大人下黑手。” 那老人年过七旬,裘恕人却正当壮年,就算老人怀有异心,也是有心无力。旁边讨好裘恕人的禁军,明显是知道他的意思,便想借机明目张胆地给裘恕人找一个私吞民众粮食的理由。 裘恕人对那名禁军士兵点了点头,又是一派得意的扫了周围人一圈。所幸老人虽然年迈,但是身子骨还算硬朗,这一摔到没有,摔得太狠,只是跌坐在地。 拍了拍身上的灰,老人一面抹眼泪,一面被老伴搀扶着,刚要爬起来,就是禁军的一把刀架在脖子上。 “太尉大人怀疑你与五石散有勾结,就地拿下。” 这些禁军实在欺人太甚,百姓们想着自己人多势众,他们乃朝廷官员,未必会轻举妄动,也算有了些底气,当着裘恕人的面也敢窃窃私语。 “也太过分了,这群当兵的莫非都不把我们当人看吗。”“真是,简直是欺人太甚。” 虽说世道混乱,应当两耳不闻窗外事,躲在家中,但这街上发生的事听起来太过凄厉,离着人群大概两户人家的位置,忽然悄悄打开了一扇门。 这家的主人心怀不忍,小心地探出身,原来是医馆的华大夫。华大夫听着面前人群们的译文,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一看瘫坐在地不准起来的老人,有着一份怜悯之心,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放肆,当街议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莫非你们也都执意要与犯人站成一线吗?”裘恕人听着这许多人的数落,觉得面上挂不住,便将宝剑在空中一舞。 寒光无眼,刀剑无情,快速闪烁的白光晃的人看不清楚,只注意到装粮食的口袋又多添了几道口子。生怕他会动真格的,人群只得被逼迫的连连后退。 “就知道你们都是群喜欢嚼舌根的窝囊废。”裘恕人嗤笑一声,把长剑插回剑鞘,然后一扬手对着手下的士兵吩咐。 “看在这老头年迈昏聩的份上,想必也是受人蒙蔽,只叫人把这东西拉走,就不带他回衙门了。至于这点小事,也不必向赵大人和景王爷报备了。” 说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要拉着车离开,围观的人群畏惧着他们手上的武器,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路。 华大夫看不下去,尤其被裘恕人方才话中的窝囊废几个字眼激怒,愤愤不平的,就要上前说理。谁知这一队禁军还没走几步,胡同口就出现了另一队人。 “裘大人这是带了什么东西走啊,莫非是因为忧心以后的生活,特来此问百姓买粮食的?”苏景夜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几个京城衙门里的人,把胡同口对堵了个水泄不通。 裘恕人此事本来就不地道,如今被苏景夜抓包,心里更是一阵羞愤。苏景夜不等他说话,便率先下了马走到粮食车前面。 “这都是那个老头为了躲避检查,偷偷叫人从外面运来的,下官只是担心会不会有人在这粮食里动手脚,才说要带回去查看查看,不想正好碰到了王爷过来,王爷可是也是接到了举报,特来看看情况的。” 裘恕人一阵心虚,半真半假地和苏景夜说了一通话。 举报确实是举报,苏景夜看着他假惺惺的面孔,心中一片冷笑,只不过是举报裘太尉仗势欺人,以权谋私。 华大夫站在人群之后,很好奇京城里极富盛名的景王殿下,是否会相信这个人的鬼话。 若是连景王殿下都这么容易的受人蒙蔽,那这个世道,只怕真的没救了。 苏景夜没有理会他说了什么,反而随便在旁边揪了一个路人询问,“你在这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想必应该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裘恕人面上一僵,像是没料到苏景夜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完全无视了自己。突然被点名的路人,看着一身瘦骨嶙峋,眉眼有些飘忽不定,平日里也像是个会偷奸耍滑的人。 苏景夜撇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大致猜测的出,此人在街坊邻里之间的风评,恐怕和他面相表现出来的一样。 但是人都有怜悯之心,苏景夜觉得,若是他这种性格的人都能不顾裘恕人的威胁而实话实说,说出来的话便会更加令人信服。 “回王爷的话,事实与太尉大人所说的相差无几。”这人刚要开口,裘恕人便瞥来冷冷的一眼,把他要为老人打抱不平的话,全部憋了回去。 话音落地,苏景夜深深地为此人感到惋惜,可裘恕人一收回目光,此人又多添了一句,“只是太为大人已经在这里检查过了,还是不依不饶,还把老大爷踹倒在地。这其中是非公道,还请王爷做主判定。” 没曾想这么个看起来胆小如鼠的人,居然会背后回咬自己一口,裘恕人惊讶之余,正好对上苏景夜审视的目光。 “这袋子上破开的这么多洞,想必就是裘太尉检查时留下的吧。”苏景夜大致看了一眼,几乎每条口袋上,都有几个被他戳开的小洞。 “这检查的不彻底,下官也只是多留个心眼,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裘太尉官阶不低,但他向来听说过苏景夜曾经的雷厉风行,并且心里也清楚是自己理亏,说话也不敢太蛮横不讲理。 “裘太尉只差把这些粮食全部铺在地上,叫人一一验看了,若是所有的检查都是这般浪费时间,那还要多久才能寻到根迹。” 苏景夜把稻谷放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嗤笑一声看着裘恕人,“本王爷已经检查过了,有裘太尉与本王同时作证,这些东西定然不会再有问题。” “这时候也不早了,玄武街上还需要裘太尉的禁军去巡查,太尉还是不要把时间全部耗费在此处,就有本王在这,将粮食还给那位老人家。” 本意是想借着巡查的名头在民间作威作福,却天降一个苏景夜来搅局,裘恕人自然心情不爽,在心里悄悄的记下了他这一笔,才慢慢的带人撤退。 苏景夜出面帮老人夺回了粮食,成功的在胡同中获得了良好的口碑。华大夫站在门前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不知心中做何感想,又把门重新关上。 裘太尉失了面子,一脸心情不悦地在街上横冲直撞。手下的士兵们都很惧怕他发怒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提醒劝慰。 正仰着头肆无忌惮的在街上走着,迎面就和一个人撞上。裘恕人捂着酸胀的鼻子,抬起头,恶狠狠的骂道。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没看到本大人在这巡街吗,也敢撞上来,小心我把你关进牢里,让你一辈子不得翻身。” “裘太尉海涵,本官也不是故意为之。”这淡漠且冷静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裘恕人勉强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这才看清自己面前的居然是李文松。 “原来是李大人,不曾想李大人这时候还出门,下官方才口不择言,还请李大人恕罪。”太尉一职在前朝时,乃是三位百官之首的其中之一,只是到了本朝开设六部,掌管禁军的太尉便屈居于兵部尚书之后。 虽然阶品还是一致,但在百官眼里已是大不相同。为着这一点千差万别,裘恕人再怎么嚣张跋扈,在李文松面前也是大气不敢随便放出。 “身为陛下的臣子,理当为陛下分忧,京城里的事本官也听说了,本官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也想出一份绵薄之力。” “本官看裘大人心情烦闷,莫非是受了什么憋屈?”李文松笑着眯着眼,其实身边早有线人跟在苏景夜身旁,把方才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他。而他现在明知故问,还不知打了什么主意。 裘恕人嘴上一噎,刚才的事情太不光彩,自己差点就脱口而出,连忙后怕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久久抓不到五石散的幕后黑手,有些忧虑。” “说起这个,本官倒有一条线索。”李文松看他不肯说,心中暗叹这么个头脑简单的人此时也知道心思缜密,别换了个法子挖了陷阱,等他跳下去。 “大人请讲。”这种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裘恕人立刻就来了兴趣。 李文松弯了弯嘴角,脸上的笑容难以言喻,“本官也只是听说,在京城东南角下有一家售卖玉芝膏的铺子,里面的伙计手脚不干净,收了五石散做原料,京兆尹赵大人为此还特地过去调查过。” “在这非常时期,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赵大人可查出什么了没有?”对于会发生此事,裘恕人觉得十分匪夷所思,却不想自己刚好中了李文松的下怀。 第一百二十二章:奔走无门 “和店里伙计交易的人迟迟没来,这事也只能这么搁置了。”李文松说着,似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摇摇头。 “不过说来也是,毕竟这家店的主人可是景王妃,又有谁敢公然和王爷作对呢。” 闻言,裘恕人眼前一亮,急忙抓住李文松的手臂,“李大人所言属实?” “此事,店铺周围的百姓人尽皆知,本官又何必骗你。”李文松表面无辜,心中窃喜。 而裘恕人心中的喜悦更甚,想苏景夜先前还在我面前摆王爷的架子,这转头就被我揪住了景王妃的把柄,真是因果循环,活该。 “多谢李大人告之,下官心里已有决断。”裘恕人客气的和李文松道了谢,便立马带着人往前面跑去。 李文松站在原地,看着他远走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是本大人该感谢你才是。 在这街上往右边的胡同里,连拐了好几个弯,李文松来到一家医馆,十分熟络的往后院走去。医馆柜台上站着华大夫,一看有人进了后院,自己也跟着追过去。 后院正中央有一棵高大的菩提树,树下摆了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李文松站在石凳旁,把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华大夫。 “你可确认清楚了,这东西果然能解毒吗。” “回大人的话,我确定。”华大夫立于李文松身后,还十分恭敬的弯腰拱手。只怕他在认识江琉玉之前,早就与李文松有所勾结了。 “这底下的人到处乱窜,没想到还替本大人送了份礼到景王妃的店里,还真是助了本官一臂之力。”李文松转过身,拂袖提衣坐在石凳上,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华大夫。 “此事事关大局,绝不许心软。” “属下明白。”华大夫在心里叹了口气,医者父母心,五石散害了那么多人,他明明知道内情却不能阻止,内心的煎熬远胜于世间其他人。 “只是大人既然已经得知王妃店里的东西可以解毒,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可需要属下再做什么?” “这东西的效应还是景王妃告诉你的,想必她也用不着你了。”李文松沉吟一下,“本官现在虽然不能拿他怎么样,但拖一阵子时间还是可以的。” “至于你,这些时候先养精蓄锐,等待本官的指示再行动。” “是。” 江氏铺子里,江琉玉正在店里和掌柜商量着如何从外面多进些玉芝,外头一心想找苏景夜麻烦的裘恕人,就带着手下雄赳赳气昂昂的闯进来。 禁军的风气不好,一进店里就想着四处砸东西,江琉玉看这群人的打扮,与京城里的衙差不同,想着自己大婚后入宫那日,好像见过什么人这种,便起码可以确定他们也是朝廷中人。 想着苏景夜为之努力奋斗维护的朝廷里尽是这种人才,江琉玉就为他觉得心痛和惋惜,直接端了架子走到裘恕人面前。 都说礼多人不怪,江琉玉先礼后兵,福身过后,“敢问大人几品官衔?” 这话算是戳动了裘恕人的痛处,他急忙招手叫人停下来,冲江琉玉拱手赔笑,“下官禁军太尉,见过王妃。手下的人平日里野惯了,到了王妃的店里一时忘了收敛,还请王妃恕罪。” 一听他这么有礼貌的说话,江琉玉便知道他的品级一定在苏景夜之下。可算是让她有了些底气,江琉玉端着正妃的架子,昂首挺胸的看着裘恕人。 “太尉大人来势汹汹,不知我这小店里犯了什么事,也值得禁军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 “我们接到举报,说着铺子里藏有五石散,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妃体谅。”裘恕人说着,从江琉玉身旁擦身而过,再一招手,手下的禁军便一波冲往后院,一拨在柜台里翻找。 不论她怎么劝说,这些人都没有听进去,江琉玉也算是体会了一把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在柜台里翻着的士兵突然站出来,手上还举着两个纸包,邀功似的捧到裘恕人面前,“大人你看,这里果然藏有东西。” 与此同时,闯到后院里的那一批人也压着挣扎不已的虎子出来。裘恕人似笑非笑的盯着江琉玉看,“既然人赃并获,想来也是抵赖不得的了。” “只是,此事虽然与王妃无关,下官也想奉劝王妃一句,莫要在这时节太过跳脱,以免给王爷和自己找麻烦。” 江琉玉听得心中冷笑,抬起头就是一记眼刀飞过去,“若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该当如何?” “太尉大人来到此处,不往别处寻,单从柜台底下一翻就翻到了东西,怎么看都像是有备而来。当然,我也是随口猜测两句,太尉大人不必往心里去。” “王妃此言,可是比刀子都还容易刺入人心。”裘恕人冷哼一声,明知自己已经被看透,却还要装模作样,“本官一向坦坦荡荡,怎会畏惧这一两句质疑。” “只是王妃现在处境着实有些麻烦,他若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王妃,那为了保护王妃的安全,下官只能向城门各处报备,以免王妃出城之后遇到危险。” 这不相当于变相的软禁,让江琉玉禁足,便明摆着裘恕人已经开始动手对付景王府了。 虎子逍遥法外了这么久,今天突然被人拽走,心里无比惊慌,看见江琉玉就忍不住想扑上来哀求,“王妃救命!” 但江琉玉刚才还被裘恕人的蓄意报复给警告了,哪还有别的心力来拯救他,身边又没有能打又可用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禁军把虎子带走。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晚上,江琉玉拿禁军没有办法,虽然不想打扰苏景夜,但现在也只能由苏景夜出面,才能将风波平息。 打定了主意,在心里构思一下到时该怎样和他说,这时天色渐渐昏暗,江琉玉还没等到他回来。听下人来报后才得知,原来苏景夜早就被召进了宫里。 就在今日午后的样子,苏景夜无意间从宫门口路过,就被裘恕人拦下来。裘恕人笑得一脸小人得志,把苏景夜看的一头雾水。 “陛下有令,着景王进宫面圣。” “既是这么一件事,你为何是如此反应?”裘恕人这表情是明目张胆的幸灾乐祸,苏景夜看的总是不舒服,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裘恕人像是不屑于他说话一般,先冷哼一声,“王爷此次进宫,怕是许久才能回来。” “可怜王爷还不知道,自己的王妃居然和五石散有关。下官接到举报,从王妃的铺子里把东西收出来后,立刻禀报了陛下,陛下这才下旨要王爷进宫。” “王爷觉得,此次进宫还有什么好事吗?”裘恕人一脸得瑟的模样,看的人十分厌恶。 苏景夜猜到他恐怕是蓄意报复,但事情解释起来也简单,他不相信像苏羽天那么清明的人,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大动干戈。 “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一介女子。”苏景夜凑到裘恕人在耳边低语,“你既然会去告状,如今的结果也是你想看到的,也该满意了吧。” “还算凑合吧。”裘恕人往外走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下官用此事,也是想提醒王爷,以后别再多管闲事,害人害己,得不偿失。” 头一次听到有人把歪理说的这么大义凛然,苏景夜听的心里一片稀奇。意味深长地看了裘恕人一眼,苏景夜就义无反顾的踏进了宫门。 走到皇帝的寝宫,苏羽天一言不发,带着苏景夜来到的元明殿。老皇帝苏睿文又是用一番大道理,劝说苏景夜相助新帝。 苏景夜也是在这时才得知宫里的太监动乱俞演俞烈,而要求他进宫的也是苏睿文。 从元明殿出来,苏景夜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老皇帝的言语安抚,相反,苏羽天的直接表达反而让他听着更顺耳些。 “你也听到了,这是父皇的命令。”苏羽天自上次从轿撵上摔下来,就留了一点心里阴影,现在只和苏景夜一起在宫墙之前散步。 “朕本意不想麻烦你,只是朕派人去调查的话,容易打草惊蛇,你既然有些本事,便该找准机会使出来,总是在朕面前藏拙,朕容易信以为真。” 听他的话,苏景夜与其相信苏羽天是对自己放下了戒心,他更多的觉得,苏羽天是想将自己摸得透彻之后,再给予永无翻身可能的致命一击。 帝王心,远胜海底针。苏景夜心中苦笑,只低声回应,“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如此甚好。”苏羽天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你家王妃的事是你的家务事,这点小事,想必你能够自己处理。” “至于朕吩咐你的事,你在宫里的这些日子,若有什么不便,大可以告诉小权子,小权子可以给予你最大的便利。” “不论是为了朕,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必须全力以赴,加快进度。何时破了宫中大案。何时朕再放你回府。” 第一百二十三章:调查宫闱 这便是强制他留下了。 苏景夜有些想不通,苏羽天那般忌惮自己,这莫不是他为了绊住自己的脚步,不想自己在这次的五石散风波中崭露头角,才随意想的主意。 这个想法才刚成型,就被苏景夜否决掉了。苏羽天更爱江山,必然不会拿着百年社稷来胡闹。这宫里与民间向来隔绝,民间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流落到皇宫,其中必有什么暗通款曲。想必苏羽天是担心无人彻查,以后再有人利用出来,会是宫里的一大隐患。 心事重重地回到居住的偏殿,苏景夜一路上一言不发,苏羽天倒也没有怪罪,反而劝他好生休息。入夜之后,苏景夜躺在床上,一面是思考着皇宫与外界私下交流的可能,一面是想着府里的江琉玉,自己不在身边,她是否能吃好睡好。 天涯共此时,王府里的江琉玉抬头望着明月,心中和他所想的一般无二。二人相隔两地,仍然互相牵挂。 一夜无话。 次日晨起,苏景夜梳洗过后,打听得宫里所有犯病的人都送到了太医院,便忙赶过去看看是否有人还保持清醒。 敢在苏羽天眼皮子底下偷鸡摸狗,所用的方法必然十分隐蔽,除了当事人,其他人想也难以发现。 从偏殿出来往左走,不需要带路,苏景夜小时候调皮,总是弄得自己一身伤,因此在皇宫里,他对太医院的路比通往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的路都要熟悉。 才从太医院的拱门进去,苏景夜就看见院子里放置了许多囚笼,笼子里关着的,尽是一些精力旺盛且亢奋,但身体虚浮无力的人。 这些人每一个都同中邪了一般,赤裸着全身拼命的拿头往囚笼栏杆上撞,直撞自己满头鲜血,也不肯停下。 可以看出,太医院的人对这些人都已经进行了多次包扎,只是每次包扎过后,都会有新的地方继续受伤。 在囚笼的旁边,摆满了宽凳。宽带上躺着的都是一些失去意识的太监,为了防止这些人再醒过来伤害自己,每个人身上都被白布包裹着。 苏景夜一边打量这群犯病的人,一边往屋子里走。屋子里数十个太医围坐一团,每个人的眼底都是一片乌青,看来熬了许久时候。 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苏景夜的到来,依旧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太医院院首胡阙有些哀怨的一拍桌子,直起身,刚要去叫人倒杯茶来,就看见苏景夜站在门口,连忙提醒众人行礼。 “微臣见过景王。” “胡院首不必客气。”小时候每次受伤,都是这个慈祥的胡阙胡院首替他包扎,现在苏景夜早已长大成人,院首也是一头花白胡子。 不禁感叹似水流年,苏景夜亲自把胡院首扶起,又叫众人散去,才好和院首畅所欲言。 “许久不见王爷,王爷风采依旧。”胡院首看见苏景夜是真心高兴,特意把珍藏在药柜子下许久的茶叶拿出来,“只是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我这甘草茶的味道。” “当时年少不知世事,院首便喜欢拿着甘草茶来骗我。”想起童年的事,苏景夜都是不禁想笑,“明明听着名字十分甘甜,但味道确实比黄连还苦。院首至今还在做吗?” “如此对人体百利而无一害的茶,为何不要。”旁边烧水的茶炉说话间便滚开,院首顿了一下,伸手把它拿来,缓缓的将热水注入放有茶叶的杯子里,立时便有一股袅袅的药香从里面飘出。 “早先微臣收了两个徒弟,微臣也把此方告诉了他们,想必可以流传后世,永不断绝,也算我这前人的功德一片。” “后世功德未免太远,眼前就有一件急事需要院首费心。” 院首把茶杯放到苏景夜的面前,但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胡阙。 “早就知道,王爷想也没有这个闲工夫来找微臣喝茶。”胡阙叹了口气,缓缓的坐到凳子上,顺便捶了捶酸疼的后背,“不过王爷所说之事,微臣确实无能为力。” “胡院首可是举朝上下最为有名的名医,你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呢?”苏景夜不死心。 毕竟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医院内,若是太医院里也没有人能解五石散的毒,只怕是真的没了指望。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微臣擅长的,原也不是解毒这一方。”胡阙也希望自己能够救民于水火,只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世间有一人,或许能解此毒。” 闻言,苏景夜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是谁?谁能比胡院首医术更加超群?” “早些年前,相传江南那边出现了一位年轻的神医。江南此地微臣曾经游历过,也遇到不少没能解决且棘手的问题,不想回来之后,还没有两个月的功夫,就传闻此神医把微臣都难以攻克的恶疾全部治愈了。” “此事,本王也有所耳闻。”苏景夜一派若有所思。他之前在民间游荡躲避追杀的时候,曾经听过茶楼酒馆里面说书的讲过。 只是这些说书的故事要想吸引人的注意,必然将所有的故事都添了神秘色彩,一件小事都能被他们吹得天花乱坠,因此苏景夜并不感深信。 不过现在听胡院首都这么肯定,他倒有些动摇了。 “只是传闻此人喜欢四处游历,居无定所,就算知道他有这份能耐,也找不到他人啊。” “这事却有些为难。” 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在真正需要他的时候看不见人影,也不过是身处绝望之中,人们的一点期盼罢了。 见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要磨灭,苏景夜站起身来,冲胡院首一拱手,“不论结果怎样,我们都应当尽力一试。” “本王一想法,需要向这群失了心智的太监们打听清楚。若是这件事,不知院首可有把握?” “只是清醒片刻功夫,与王爷也有益处吗?”胡院首沉吟片刻,看样子像是有机会。 苏景夜连连点头,“只要能清楚地回答问题,便足够了。” “若是如此,或许可行,只是所需的时间比较长。”胡院首想了想,把脑中突然出现的几味药材记在纸上,一边写一边提醒苏景夜。 “这回五石散的毒性有些奇特,除非故意催发,毒性浅藏在人体内或许十年九年都不会发现,但太医院里的这群人明显已经病入膏肓,要让他们开口说话,着实需要费一番功夫。” “此事倒是不急,劳烦胡院首多费心。”为了不影响胡院首的判断,苏景夜只得说假话。 除了找出宫里流通的通道,还要揪出幕后交易的人以及阴谋,这一切的线索,全都系在这群犯病的人身上。只是苏景夜他再急也急不来,治病总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一个早上无甚收获,苏景夜又是一脸心事重重的在宫里走着。就在一个拐弯口,苏景夜还没改变路线,才一探脑,就发现左边的路上站着一个等人的宫女。 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苏景夜被这女孩子一吓,就这站住脚愣神的一会儿功夫,工部尚书顾霆顾大人就从同一条路最左边的尽头向这宫女走来。 莫非是顾霆与宫中宫女私相授受?苏景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悄悄地藏身在拐口的门栏后头。由于离得远,并不能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看他们二人说了几句话,顾霆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宫女。小纸包样子不大,里头最多能装些粉末。二人将东西交接完毕,宫女为了避嫌,特意选了和顾霆相反的方向离开。 苏景夜心头大惊,看着宫女像自己这边不断地靠近,生怕自己刚才偷看的事情被发现,苏景夜连忙几个快步,往来时的方向多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假装才迎面走来的样子。 转身才走了一半,宫女便到了拐口。 “见过景王。”像是没想到这时候这里会有人出现,宫女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心虚的踉跄一下。 苏景夜混迹沙场,对于这种事情倒是游刃有余,十分冷静地回应了声,“嗯。” 由于苏景夜掩盖气息藏的很好,宫女果然没有发现异样,反而她自己慌的不行。苏景夜看她的反应实在奇怪,又在脑中比划着她继续往前走的方向,像是后宫的某处妃子的宫殿。 不自然的反应,又是后宫中人,苏景夜心下疑惑,忍不住怀疑那纸包里会不会是五石散的粉末。再一思考的功夫,宫女小跑着从路上走远了。 苏景夜远远的站在原地沉吟一会儿,最终决定飞身跳上宫墙,居高临下之际,苏景夜飞快地便找到了小宫女的行踪。 小宫女像是个惯常行此道的老手,为了防患后面有人跟着,她特意选了几处密集的房间,再沿着它周围的小径到处乱窜。 幸好苏景夜站得高看得远,否则,只怕也要被她转晕。 第一百二十四章:当局者迷 又走了好一会儿工夫,苏景夜才从宫墙上落下。看着眼前宫殿的牌匾,他清楚地记得,刚才小宫女就是从这承露殿进去的。 承露殿里是之前在后宫横行的云昭仪的寝宫,后来云昭仪因为屡次在殿前失仪,慢慢的就失了皇帝的宠爱。 而顾霆可是云昭仪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他若有什么东西想要交付妹妹的,何须让一个小宫女废这么大功夫? 苏景夜心中存疑,转到了承露殿的后墙,借着墙边大树的力,飞身到承露殿的屋顶上。想着此时正值白昼,云昭仪在寝殿里也不会出现什么不能看的情况。 思及此,苏景夜才犹豫着把宫殿顶上黄色的瓦片挑开一片,想看看那小宫女和云昭仪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宫殿里面空旷,就是一点响声回应起来也很响亮,因此苏景夜要偷听也很是方便。 宫殿里,云昭仪坐在主位上,摆弄着自己的妆容和头发,一看到小宫女进来,便垂下眼眸挥手觉四周的人全部退去。 小宫女多留了心眼,把门窗都检查过关好,才走到云昭仪面前行礼,“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不必多说废话,本宫哥哥让你带来的东西,可拿到了?”那么不可一世的云昭仪,此时也不计较小宫女对自己是否礼数周到,亲自伸手把她扶起来后,便开始在她身上各处搜寻。 “娘娘不要着急,奴婢怕东西半路弄丢了,一直放在手心里握着呢。”说罢,小公女就把手心展开,稍微沾了点汗湿的纸包安静地放于掌心。 “可算是到了,”云昭仪也不嫌弃纸包上面别人的汗渍,反而一脸欣喜的握在手上,“只要有了这个东西,本宫就能重获皇上的恩宠。” “娘娘,你可想好了?这东西若是用出来,对人的危害可大了,若是陛下身体有什么不适,万一被查出来,那可是抄家的死罪啊。”小宫女似乎和顾家的关系不错,说出来的话也十分诚恳。 “没有陛下的宠爱,本宫在这宫里还不是生不如死。”云昭仪撇开小宫女拽着自己的手,略微有些癫狂的把纸包高高举起,扬着下巴仰望着它。 “有了它,陛下和本宫都能重获新生,那一点点的危害又算得了什么?” 见云昭仪昂着头看向屋顶,苏景夜怕她发现到这边的光亮,连忙把瓦片盖了,回去也隔绝了宫殿里其他的声音。 这听她口中所说,以及她的模样,苏景夜隐约觉得,仿佛云昭仪也已经中毒了。莫非宫中五石散的盛传,就是出自云昭仪之手? 那个纸包里的东西对人有危害,还用重获新生来形容它,苏景夜更有理由怀疑那就是五石散的粉末。而向宫里传递东西的,居然是工部尚书,当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只是有一处疑点太重,倘若推动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顾霆,可顾霆也没有那么多的头脑组织策划,还能隐藏的天衣无缝,骗过了所有人。更重要的是,策划此事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一般人的行为,都是为了得到最有利自己的东西,顾霆也不像是会做那搅屎棍的人,这道理在他身上完全说不通。 为着这一点没有想通,苏景夜便犹豫了要不要把顾霆和后宫勾结的事告诉苏羽天,只叫手下的暗卫分开监视顾霆和云昭仪。 另一边,顾霆忙着出宫的时候,好不容易走到了离宫的白虎门前的广场上,半路出现了一个李文松,二话不说就将他带走。 “李大人,你这是为何?”顾霆未经传召就入宫中,本身就心虚的不行,再一碰到别人,几乎没把他一颗心吓得跳出来。 所幸碰到的是顾霆自以为最能信任的李文松,李文松把他拉到一处偏僻的路前树下,十分紧张的东张西望了一番,才压低了嗓音问顾霆。 “顾大人,你怕是不要命了吧,外臣怎能随意出入后宫?” “这……”顾霆喉咙口一噎,干干巴巴的解释,“我不过是想见见我家妹妹,担心她在宫里过的不好,给她送些东西而已。” 这下好了,李文松原本想着的,只是拿随意出入这一条罪名恐吓顾霆,没想到他自报家门,说出了自己的另一条罪。没料到他居然如此痴傻,李文松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与后宫私相授受,这更是大罪。” 闻言,顾霆整个人仿佛泄了气一般,垂头丧脸,语气中很是不甘心,“我家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的,陛下利用她的时候百般讨好,用不着了我们的时候。就一脚踢开。” “如今云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呆在后宫,又没人疼爱,我一个做哥哥的,难道连关心她一下都不做不到吗。” “知道的,顾大人入后宫是为了见亲妹,不知道的只当秽乱后宫处置,这一切还得看皇上是怎么想的,顾大人一个人可说了不算。” 李文松语气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是什么想法。顾霆懒得去猜,索性破罐子破摔,差点和李文松撕开脸,“李大人既然抓住了我,若是想到陛下面前去邀功,便去吧。我既做的出,便甘愿领受。” “顾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你我相交这么多年,莫非还不清楚我的人品吗?”李文松只是故意激他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上钩了。 立时再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姿态,绝对能让顾霆对自己掏心掏肺。 “方才我是看你身后有人一直偷偷摸摸的跟着,就担心你会吃亏才特地把你叫到一旁的,却没想到顾大人居然这样看我,着实令我寒心。” “果真如此?”顾霆有些半信半疑,毕竟这一路走来,若有人跟踪,为何他半点没有察觉。 但一看李文松十分坚定的点头,他又想李文松到底是个习武之人,五感本就比常人敏锐,且多次相助于自己,必然不会瞎说。思及此,顾霆便又放松了对他的戒备。 “那我可真是糊涂,差点错怪了李大人。”顾霆真是十分自责地握住李文松的手臂,李文生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只是说话的语气变得稍微热情了些。“你我兄弟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二人在这里上演一副兄弟情深的戏码,顾霆对李文松深信不疑,显得格外单纯。而李文松却在此时与他接触的时候,悄悄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进了顾霆的袖子里。 “顾大人既然被人跟踪,就不方便再从白虎门出去了。”李文松率先撒开手,拍了拍顾霆的肩膀,然后指着前方这条满是枯枝落叶而无人打扫的路。 “我早先叫人去准备了,顾大人只需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到一个脚门,本是用于宫中运送夜香的,如今也只好委屈顾大人了。” “有劳李大人费心,那我走了,李大人,你待如何?”得知李文松为自己如此操心,顾霆听得心中一片感动。 李文松叹了口气,笑着打了下他的手臂,“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 “你我今日的衣服颜色相近,我便替你出去引开跟踪的人。你从角门出去之后,外面停着一辆马车,你上了马车便可直接回府,只当今日从未出过门。” “文松兄今日之恩,如同再造,我必铭记于心一辈子。”顾霆豪迈的向他一拱手,然后提着衣摆,无比小心的查看了四周后,在顺着小路上飞奔。 李文松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嘲笑。 这在宫里要找到一个背锅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既然苏景夜终会查到头上,顾霆又自己送上门来,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助他们一臂之力。 顾霆按照李文松的指示,在这小路上跑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一扇小门的影子。 “在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潦倒破烂的门,倒真是稀奇。”顾霆看这四周尤为偏僻,便藏身在半人高的灌木丛后,先歇足了气再出去。 顾霆当官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惯了,从没出来走过多少路。今天跑了这么远,可算是消耗了他不少的气力。 正歇着,过了一会儿功夫,太阳从头顶照下来,顾霆在灌木丛里又不挡太阳,直晒出满额头的汗。 虽然腿上还有些打颤,所幸比之前好多了。顾霆站起身甩甩腿,果然在门外发现了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马车上还浅浅地印着自家府苑的记号,想必不会有错。 苏景夜在宫里可不敢明目张胆地让暗卫跟踪,便只派去几个太监跟踪顾霆。小太监脚步轻盈,顾霆没有发现,一直到李文松给他指出的这一条脚门小路,小太监也一直在后面跟着。 这一看顾霆从这么偏僻的地方出宫,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一个人继续跟着另一个人把这角门的位置记下,立马回去禀告苏景夜。 顾霆慢步踱到马车跟前,马车夫就热情的把凳子搬下来,邀请他上去。顾霆提起衣摆正要踏上,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第一百二十五章:误打误撞 顾霆慢慢的把脚放下来,然后一脸意味不明地盯着马夫。马夫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握着马鞭的手都一阵发冷。。 “本官问你,你可确实是李大人的人??” 不知顾霆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面对着他满眼审视的目光,马夫心里一片无奈,还得陪着笑脸回答,“回大人的话,小的确实是李家的马夫。” “那你可知道李大人进宫是为了什么?” 其实这句顾霆只是随口一问,但听在马夫心里却是有些发虚,总担心他是不是看穿了什么。“这主人家的事,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知道,大人若是对我们家老爷心存疑虑,不妨等晚上再来询问。” “这倒算了,最近世道不太平,本官可不想晚上出来,被一群疯子围堵。”顾霆连连摆手,然后向四周张望一眼,神秘兮兮的向马夫凑过去。 “其实本官只是随便验证一下,方才李大人说背后有人跟踪本官,你也替本官瞧瞧,现在还有人跟着吗?” “小的眼拙,倒是看不出什么,不过既然我家老爷说有,那必定是有了。要是有人存心跟踪大人,想必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顾霆的啰嗦,差点让马夫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马夫这句话其实只是想劝顾霆赶紧上车,结果却让他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所言甚是你,我都看不出有人想必这后面的一定是一位武林高手。”顾霆连连点头称是,“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走吧。一会儿你在外面架满的时候,记得多往一些道路曲折的街道走,说不定能把人甩掉。” “大人放心。”看到他终于坐上车了,马夫也算松了口气。 而宫门口的小太监瞧见马车走了,心想着自己两条腿,如何能追的上马的速度,便着意留心了下马车的模样和马车走的方向,然后脚不沾地的跑回去禀告苏景夜。 倘若这后面的人会武功,想必在这京城里怎么走也甩不掉他。而且这座在马车上目标岂不是更加显眼。顾霆上车后,闭上眼就开始盘算。 保险起见,还不如背着马夫半路跳车,这样瞒着两方人的眼,神不知鬼不觉。 马夫还不知道他心里的盘算已经和李文松的计划大相径庭,只是听着命令,乖乖的往与朱雀大街方向并行的长乐街上走。 长乐街上主打一些民间小吃,每隔个两三个店铺旁边就会出现一条胡同小巷,因此,白日里此处的人流最多。长乐街的正中央被一条细长的古玩街截断,穿过古玩街的长乐街就不再笔直延伸,而是开始变得歪七扭八。 顾霆坐在车上挑开门帘,看着马车经过古玩街的位置。马车的后壁上有一两处活栓,专门用来方便人放行李,顾霆瞅准时机,悄悄的把活闩打开,从这条小缝跳出去。 由于肢体僵硬,顾霆跳下马车后站不住脚,十分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下。可怜顾霆现在好歹也算半百的年纪,这会还要吃这样的苦,哀怨的同时,不禁后悔自己做事太不周到。 为了不叫马车夫和跟踪他的人发现,顾霆干脆就着滚下来的姿势趴在墙角等了一会儿。 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各自手上有无数事情要忙,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到顾霆。顾霆拿眼偷瞧着马车走远,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这一拍倒是凑巧,李文松方才塞在他袖子里的纸包顺势落下,掉在了旁边一家古董店门前的摊布上。但顾霆却丝毫没有注意,还欲盖弥彰的带了顶斗笠在头上,然后偷偷的找路跑回顾府。 一会儿功夫,这家古玩店里便走出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此人名叫阿古,今日是奉自家公子的命令出来打探街上的情况,好判断最近京城里闹出的事到底有多棘手。 不过他来的不是地方,这两条街上都是些普通民众,何人有多余的闲钱去尝试些新奇东西,因此阿谷在古玩街上问了一路都没得到什么消息。 才出了店门,阿古一低头,便瞧见了摊布上的纸包。暗红色的摊布上尽是些漆黑乌青的古董,这亮黄色的纸包便变的格外显眼。 “掌柜的,你家卖古董,也一道卖去虫药吗?”阿古看的稀奇蹲下身,把纸包捡起来,扭头就和掌柜的开玩笑。 这掌柜的也随和,走到门口与他笑骂,“你这小子胡说什么呢,怕不是哪个人掉在这的。你要是想要,就带回去用吧。” “我们府上最是干净,哪里用得着杀虫,”阿古呵呵一乐,还没说完,就听得身后有人唤他。 “阿古,叫你去问东西,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闻声看去,只见两条街道交叉的街头上,站着一位一身青衣,乌发高束,面容俊秀的高挑男子。 男子一路走来,便有微风轻轻吹动他的衣摆。与周围忙碌的俗人一比,更衬的他整个人气质出尘。 掌柜的也认识他,垂手打了声招呼,“林公子好。” 走来的男子姓林,原名千羽,因名中的羽字与当今皇帝犯了名讳,便改名为林千语,是礼部尚书包大人的嫡亲侄子。 “掌柜的客气,我们今日前来多有打扰,耽误掌柜的做生意了。” 林公子的话,让掌柜的简直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几句话的功夫,没什么事。” “公子你看,我捡到了一样东西。”阿古举着东西打断了他二人的说话,林千语歉意的向掌柜的一点头,便同他一起往回走。 林千语从他手上把纸包接过,放在鼻尖上嗅了嗅,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凝重的看着阿古。“你这是哪来的?” “小的是在方才那家古玩店门口捡到的。”阿古看他一脸严肃,不由得心里紧张,毫不隐瞒的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他。 “这东西闻着味道怪怪的,着实蹊跷。”林千语沉吟一句,转头对阿古吩咐道,“这东西有些古怪,你记得千万不要对外胡说,暂且先找人看看是什么,再做定论。” “是,公子。”阿古也知道自己有些难保守秘密,所以林千语才会特意警告一句,便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保证这次谁也不告诉。 再说宫里那小太监跑回去禀告苏景夜之后,苏景夜让他退下,自己一个人在御花园里散步,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经过告诉苏羽天。 当初苏羽天对云昭仪可谓是一往情深,宠冠六宫,就算对她的宠爱大部分是想要获得顾尚书相助,可未必就对她没有半点真心。 现在如果乍然得知云昭仪与他五石散牵连的话,万一顾念旧情,对她网开一面。更何况苏羽天准许自己在后宫中调查,可也未必会准许自己到后妃宫殿中暗自查访,只怕后面反而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而若是隐瞒不报的话,以后事情闹大了,最后的罪责,还是在自己头上。不然怎么说伴君如伴虎,就这样一件小事,便足以让苏景夜两方为难。 正在踌躇之际,苏景夜站在花圃旁边发着呆,迎面碰上了从皇后寝宫回来的苏羽天。 “你不去查案,呆在这里做什么?莫非遇到了什么瓶颈?” 苏景夜正在出神,被他吓了一跳,猛一抬头,闻见了从苏羽天身上飘来的淡淡药香。“陛下,方才是去看望皇后娘娘了?皇嫂的身体可好些?” “劳你挂心,好多了。”提到皇后,苏羽天对他审视的目光便收敛了不少,然而换上对妻子的担忧。“都是那起子不长眼的下人,没事把朝政上的事告诉了她,还得问荆心中郁结,只怕非得最后事了了,才能完全好起来。” 元问荆原是江湖女子,不知何缘故和苏羽天遇见,入了当时的慎王府之后,失去了自由,整个人便一直郁郁寡欢。多亏了苏羽天只把她放在心尖上,一直小心调理,才让身体渐渐好起来。 后来苏羽天登基时,朝廷诸位大臣因嫌弃元问荆出身低微,屡屡劝谏阻止,最后还是苏睿文亲自下旨,才让她顺利当上了皇后。 “皇嫂吉人自有天相,又有陛下的福泽庇佑,定会痊愈。”苏景夜只是顺势夸奖几句,但这和他性子完全难以沾边的话,叫苏羽天不禁警惕起来。 “你在这等朕,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看见他一脸询问的颜色,苏景夜张了张口,忽然又闭上嘴巴,“此事有些小麻烦,还请陛下移步说话。” “小权子,回宫。”苏羽天点点头,率着身后一长队太监宫女,叫苏景夜跟在身边一起走。 回到寝殿的书房内,小权子十分熟络的屏退下人,并亲自把守门窗。 “现在可以说了吧。”苏羽天坐在主位上,一边翻看奏折,一边等他讲话。苏景夜看了一眼,确认无虞之后,恭恭敬敬地对他鞠躬行礼,方才开口。 “陛下要我调查之事,微臣已发现了一处可疑之处,只是不知陛下能否狠得下这个心,按律处置。” 第一百二十六章:心狠手辣 “此言何意?”苏羽天被他这话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在你眼里,朕是可以随便不顾我朝律法,而任性而为的人吗?” “微臣不敢,只是想求陛下饶恕我私闯后宫之罪,毕竟此事与云昭仪关系甚深。”苏景夜有些担忧地说完这句话,不想苏羽天听了之后反而笑出声来。 “既然是父皇与朕都同意你在宫里随意探查,又何必治你的罪,朕相信你自有分寸。”除了偶尔对苏景夜的嫉妒以及不甘之外,苏羽天对他的人品还是十分信任的。 “至于牵扯到后宫妃嫔,朕又不是那只爱美人,不恋江山的昏君,你直说无妨。”自然了,此话必须把元问荆排除在外。倘若真的发生了那么一天,只怕苏羽天不仅难下决断,还要思虑良久。 闻言,苏景夜松了口气,把他所见所闻都事无巨细的讲出来。 “微臣先时见到,顾尚书在宫里过道处拿了一个纸包给宫女,想来最近无事,陛下必然也不会召他入宫,只怕顾尚书是自作主张。” 说到此处,苏景夜着意留心了下苏羽天的表情,苏羽天皱着眉点头。苏景夜心道,果然与自己预想的一般无二。 “虽说此事原本应交由宫里的司刑司处置,只是微臣瞧着那宫女的衣着打扮有些眼熟,便追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云昭仪身边的人。” “微臣立时爬上屋顶,想听一下她们私下要把那个纸包如何打算。只是怎样听,都觉得她们口中所言,与五石散的描述十分相近。” “如你所说,便是顾霆不仅与云昭仪私相授受,那宫里的这些,都有可能是她们两个暗地里私传进来的?”苏景夜说话都是有些保留,苏羽天便替他把这猜想说出来。 “这只是初步断定,还没有石锤。”苏景夜抬起头,“微臣想知道他二人的动向,便叫了小太监暗中留意,云昭仪那边尚未有动静,只是顾尚书有些奇怪,竟叫马车停在宫墙角门处,只怕是多次入宫,都是从此处进来。” 其实顾霆难得入宫,都是事先打点好了守宫门的侍卫太监,大大方方从白虎门进来的。这次叫苏景夜误会了他从脚门偷入,只怕也正入了李文松的意思。 “他们居然这般大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真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吗?”苏羽天紧皱眉头,用食指和拇指按住鼻梁上处,只感觉一阵头疼。 顾霆除了对工部无比熟悉之外,其他一无是处。如果他不是与李文松相交甚深,李文松背后的势力又盘根错节,甚至还可能牵扯到动摇江山根基的势力,苏羽天也十分想不顾一切的将他处置了。 凡是宫中所用物件,及每次出行和外面的修桥补路,都是工部接手。顾霆仗着自己培养出的独特手法,用极便宜的材质也能做出不错的效果,只怕每次任务之下都捞了不少油水。 光凭这一项欺上瞒下,顾霆就早可以入大牢了。 而现在苏羽天屡屡投鼠忌器,着实叫心里无比烦闷,连带着对云昭仪亦没有好脸色。 “小权子,去御膳房给朕送一碗安神汤过来,朕需要好好镇定一下。” 苏景夜也猜到他是为何为难,撇了门口的小权子一眼,小权子也正好声退下。 另一边,李文松忽悠走了顾霆之后,躲过了宫里按例巡查的侍卫,踱步走到了较为安静的御膳房。 御膳房的总管姓李,祖上三代以上和李文松家里有姻亲,李总管便顺势攀上了李文松这个靠山。而李文松为了方便在宫里的计划,便屡屡利用他传递纸包。 李总管眼尖瞥见了树后的李文松,何玉善房里其他做菜的小太监么喝了几句后,便借故离开。 “叫李大人铤而走险,怎么这时候大人过来了?这宫里好多人因为没有货了而犯病,只怕再晚些时候就全都暴露了。”李总管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话语里满是忧虑,一面偷拿眼睛细细地向李文松手上探看。 李文松给他看的不耐烦,直接将两手摊开,“今日本官没带东西来,以后也不会有了。” “那宫里的这些人岂不是都死定了……”李总管不知他什么意思,不由得一愣。 李文松拧着眉头,看起来有些可怕。“本官管那些人的死活做什么?又不是本官非逼着他们买的。” “你知道现在调查的人是谁吗,可是苏景夜那家伙,若不适时放手,只怕迟早被他查到本官头上,这后面的事,你可知道怎么办了。” “小的明白。”李总管说着,在空中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李文松可算满意地点点头,“想来包夫人气数已尽,包家的气焰也算完了,至于其他人都是不堪一击,此事终于可以收网了。” “这,大人给包夫人的药,并未下多少的量,万一还有人能治好呢。”一听李文松话语中,像是期盼着秦梓潼早些死,李总管不由得有些担心,想说这话探探他的心意,怎料李文松脸色咋变,面上一片诡异。 “谁叫她执意要跟着包长川那个老东西,就是如此下场。此毒世上无解,她一死,只怕包长川的命也没了半条。” 说起来,当年秦梓潼可是名冠京城,惹无数青年才俊倾心不已,其中也不乏当年意气风发的李文松。 李家和秦家也算世交,且当初李文松的官职不低,可谁知道那么多优秀的才子上秦家提亲,秦梓潼也只看上了那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包长川。 李文松不甘心,便设计娶了现在的李娘子,贺家嫡女贺楚曦。贺楚曦拜倒在李文松的花言巧语之下,对他一往情深,得知自己不过是用来激怒秦梓潼的棋子之后,便总是下意识的要与秦梓潼作对。 后来秦梓潼身体虚弱之时,李文松不仅没帮着寻求名医诊治,反而设计叫算命的卖给她许多瓶参杂了五石散的药粉。这一行为,叫知道内情的李总管都,不禁怀疑起他对秦梓潼的真心。 不过再往后,李总管对李文松这人的性格也算有些了解,越是在乎的东西得不到,就越要想方设法毁掉。 像曾经对李文松有提携之恩的海家,不过是因为这一代海家子孙无能,李文松认为他们愧对先人,便在自己的设计中强行处理了海家。 所谓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恐怕也不及如此吧。李总管正在出神之际,李文生突然拍了下他,“本官方才所说,你可都听见了?” “为了躲避这几日的风头,两个月之内都不必向外面传递消息了。”李文松看他有些走神,拧着眉头重复了一遍。李总管看着他的眼神,感觉自己后背一片沁凉,连忙点头称是。 看着李总管回去后,李文松轻哼一声,刚一转头,却发现了小权子站在不远处,他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权公公,你怎么在这里?”李文松撇了一眼四周,瞧着没,人把手偷偷背在身后,倘若小权子把方才他们的谈话听去了大半,他恐怕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本公公来替陛下叫御膳房的人送碗安神汤过去,才从那里拐过来弯儿,李大人一转身到把杂家吓了一跳。” 小权子眨着一双大眼睛,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身边的危险,反而大大方方的向李文松靠近。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听到了什么,李文松想罢,渐渐地把手松开。 “只是今日陛下并未照任何一位大人入宫,李大人过来是所谓何事呀?”小权子只是顺口一问,绕过他往御膳房过去,李文松跟在他的身后,正好得空想想理由。 “李总管,陛下的安神汤可别忘了。还有今日景王殿下也在,记得叫人送去的时候再备上两碟点心。”小权子站在台阶下向李总管吩咐,李总管则是一脸心虚,身体都十分僵硬。 李文松担心他暴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如梦初醒,“是,我知道了,一会儿就送去,权公公慢走。” “嗯。”小权子根本没发现他们之间的异样,再一转身,又看见了李文松杵在那里。李文松立刻放松了表情,装的和平时一般无二,浅笑着回答,“本官确实有些事情要请陛下的示下。” “而到此处前来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路上经过之处,弄脏了衣袍,特来找御膳房,借点水清理一下。” 说吧,李总管也在旁附和,“确实如此,权公公不要误解。” 如此附和,还不如不要开口,显得此处无银三百两。李文松只感觉心上一沉,又是一怒,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为好。 小权子撇着眼睛,将二人打量了一番,过了良久鼻子里轻哼出一声,算是接受了他们这个理由,然后将浮尘搭在左手的臂弯处,向李文松鞠了一躬。 “既然如此,咱家正好要回去向陛下复命,李大人若是有事,便同咱家一道去吧,也省得在上书房空等。” 第一百二十七章:顾左右而言他 “那就有劳权公公带路了。”李文生特意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心虚。小权子瞧这虽然有些疑惑他的神情,但也没有在意,只轻轻应了一声。 刚才的情形着实有些惊险,李总管到现在还未回过神来。小权子领着路往前走,李文松跟在他身后,同时瞥了李总管一眼。李总管陡然一惊,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里不免又是一沉。 就为了李文松方才与他说的话,李总管都有些于心不安,这一下不知又要无辜死去多少人。 走了一会儿,小权子直接把李文松领到苏羽天寝宫的书房里。 “启禀陛下,李大人有事求见。”听到这话,李文松不禁心下一抖,毕竟这点时间还不够他想好理由。 “宣。”书房里,苏羽天和苏景夜面面相觑,这才走了个顾霆,又来个李文松,二人到像是约好了似的,平时见不着人影,今天反倒都在宫里凑堆。 苏羽天心下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李文松在门外听到他的声音,收拾好心情,立马推门进去。才刚进门,就瞧见了底下站着的苏景夜。 “不曾想,景王殿下也在此处。”李文松眉头一挑,正好借苏景夜转移下话题。 苏羽天缓步走上主位,轻咳了一声。小权子趁着李文松走神,还没来得及发现屋里没人的异样,赶紧叫了几个侍女送茶上来。 “昨日午后父皇就召景夜进宫,让他调查宫里一些琐事,李大人这些日子总是不见人影,想必忙碌的很,不知道也是正常。” “下官也只是做好份内的事,哪里有陛下这么劳心劳力。”李文松哈着腰恭维两句,苏羽天坐在那上头,没有说话,只将手轻轻一拂。李文松和苏景夜见状,便退到两边的位子上坐着。 刚落座下,小权子叫来的人,便把茶放到他们手边。 “不过景王殿下这时过来,莫非是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要禀报陛下吗?”李文松垂下眼眸,端起手边的茶,一手拿起茶盖轻轻抚过水面的茶叶根,一面状似无意的说道。 “只不过一些小事,李大人应该对此不感兴趣吧。”小权子把李文松带来时,便说是他有事求见,如今一看,他反倒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正在试图转移话题。 转过头,苏景夜看着李文松这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的模样轻哼一声,心道偏生不让他如意,便淡笑着说,“况且本王所要说之事已经全部回禀了陛下,现下不过是听听李大人有何事,也好多个人替陛下分忧。” 苏羽天似乎察觉到他二人的唇枪舌剑,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们言语激战。 话音落地,李文松翻动茶盖的手突然一顿,书房里的气氛仿佛凝视了一般,寂静的如同润物细无声。 “王爷此话倒是提醒了下官,此事事关五石散,倒还真不可耽搁。”此话一出,苏羽天和苏景夜的眼神立刻凛然起来。 他总是怀疑李文松就是此次事件的幕后推动者,如今李文松自报家门,苏景夜便打起精神,十分好奇他现在又有什么幺蛾子。 而至于苏羽天,苏景夜现在也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有数,只是看他听到有人提起五石散,会格外在意。 李文松瞧着自己这话在房间里的影响挺大,转了转眼珠把茶杯放下,然后又是一派忧国忧民的神情。 “启禀陛下,这京城里现在有赵大人和裘太尉二人的接连巡查,情况已经遏制了不少,微臣想着,不日便能彻底根除。” “若是一点效果都没有,那朕养他们也着实是废物。” “陛下所言甚是。”苏羽天随口应道,等着他后面的话,结果又是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李文松居然又端起了茶杯,这尴尬的情形,惹得苏景夜都忍不住想笑。苏羽天看着面色一沉,冷声询问,“李爱卿,这就没了吗?” “啊,陛下还想听什么?”李文松如梦初醒般呆愣地站起身,实际上心里也是一片焦急。 “哦,对了,微臣提议可以加大检查力度,保管不叫京城里有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陛下早就叫人如此行事了,李大人莫非还不知道?”不知道李文松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几句话把苏羽天气得不想再开口,苏景夜便只好替他回答。 “确实如此,但下官所言远不止此事。”察觉到他脾气上来了,李文松怕真的把他惹怒,便格外放低了身子。 “微臣想说京城里这检查力度加大了之后,便有人以权谋私,导致好多百姓都难以果腹,陛下爱民如子,何不妨此时大开国库,以安民心。” 这么不过脑子的话,不像是李文松的性格能说的出来的。苏羽天早已听得怒火中烧,但看见他这副模样、姿态,又难让他说出什么责备的话。 毕竟现在李文松也不再年轻,苏羽天过分苛责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他这个皇帝当的忘恩负义,枉顾臣功。 两相为难下,叫苏羽天也觉得实在憋屈,无奈的弗弗手,叹了口气。 “现在还没有一个月的功夫,且城门也并未不许任何人送粮食进来,倘若连京城都需要朕开国库放粮,不明情况的人,只怕叫全天下都要笑话朕这个皇帝当的未免太过没用。” “李爱卿想必是最近忙昏了头,才会说出如此不智之言,这样,朕特许你这几日在家休息,不必与外奔波,也不必再入宫请安了。” “京中百姓食不果腹,谁又会没事闲传陛下的谣言,陛下若是有别的打算就算了,微臣言尽于此。”听到苏羽天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个傻子,李文松便也尽心尽力的扮演着这个角色,好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多谢陛下恩典,微臣告退。”李文松站起来,向苏羽天深深地鞠了一躬,才慢慢后退着离开。 等到李文松的人影彻底消失,苏景夜才转头看向皇帝,“陛下,他明显是有事情瞒着。” 如此推心置腹的话,被苏景夜简单明了地说出来,但他似乎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提着朱砂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而没有开口。 苏景夜看着他无动于衷的脸,也是十分疑惑,除了那日苏羽天在御史台外面的大广场上说的话听起来十分意味绵长,之后看他的举动,却没有任何用心良苦的意思。 “陛下是天子,天子自有天意,微臣只希望陛下心中有数,这便去忙手边的事。臣告退。” 莫非当初的感觉只是一种错觉,苏景夜想了许久,被他影响的都有些看不清自己,只得站起身,借口离开。 若是什么事都摆到明面来说,也不会有那么多明争暗斗了。听到书房的门慢慢合上的声音,苏羽天把笔放下,微微勾起唇角。他的这个弟弟,果然还是太不成稳。 “小权子。”话音落地,房门应声打开。“奴才在。” “叫人好生看着点,别叫他破坏了好事。”“是。” 小权子低头应道,话音落地,李总管便亲自端了东西进门来,看着房里的他和她表情各异,心中陡然一凉。 次日清晨,云昭仪又亲自早起来做羹汤。跟在苏羽天身边这么久,云昭仪也只知道他很喜欢这道野鸭子炖野菌汤。 即使上次的鸭子汤并未给苏羽天留下多好的印象,但云昭仪唯一能有把握让他过来的菜,也只有这道。现在京城各处都查的十分严格,更枉提野生的动物植物。 就手边的这小小的两斤重鸭子和一斤的野菌,也是顾霆费了好大功夫才叫人偷偷送过来的。不过食物这些的东西,他们不敢偷送,顾霆便找了御膳房的人走明面路上,才送到云昭仪的小厨房里。 如今成败在此一举,倘若再失败,云昭仪只怕在这宫里彻底失去了地位。曾经她在别人面前作威作福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都有资格爬到她的头上,叫她如何能不心急。 云昭仪拿着汤勺在砂锅里面小心地搅动着,眼睛下一圈因为起的太早而没休息好,悄悄地泛起了乌青。 小宫女瞧着有些心疼,双手扶着站都站不稳的云昭仪,柔声劝说,“娘娘,还是先去歇一会儿吧,这些事情教由我们来做就好。” “你看你眼睛底下都泛青了,若是叫陛下看见了,岂不冲撞了圣驾,咱们还是先去扑上一层粉吧。” “不必陛下心软,他要看见了,说不定还能心疼我。”云昭仪拜拜手,挣脱开宫女的搀扶,一想到如今自己要如此卑微的祈求他的宠爱,便为自己觉得心酸。 “本宫看着这汤好的差不多了,你去把东西拿来。” 闻言,小宫女手下一愣,也不敢再劝,只是有些犹豫,“娘娘,你可想好了,这东西用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何必要如此罗嗦,本宫叫你去你就快去。”这小宫女原是她的陪嫁侍女,云昭仪平生最宠她,如今也舍得吼两句。 第一百二十八章:顾云失势 这时候还早,小厨房里也没什么人,她这小声的吼声在厨房里来回飘荡,听着有些骇人。小宫女虽然知道此事不对,但她是自己的主子,她说的话自己必须从命,便是再不认同,也只得把怀里的纸包掏出来。 云昭仪把纸包拿在手上,打开了却没有立刻倒下去。小宫女看着她,还以为她后悔了,谁知她喃喃了两句,还是义无反顾的如此做了。 “绝境重生,就是希望再渺茫,这也是我最好的机会了。” 药粉落入汤中,顷刻间便与汤水融为一体。碗里清澈见底的液体,幽幽地映着云昭仪那张憔悴的脸。 太医院里,苏景夜正帮着院首挑选药材。院子里那些发狂的太监已经稳定了不少,只是仍然神志不清,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胡院首每日里看着心急如焚,苏景夜虽然也急切,但也不好太强逼他,反而出言劝慰。 “院首不必太过着急,这五石散本来就从未有过解药,院首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已实属不易,凡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咱们且先等等,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没想到王爷长大了,竟然如此冷静,倒比小时候稳重了许多。”院首放下手中磨药粉的药杵,歇口气,又想到苏景夜小时候的景象,脸上也终于挂上了一丝笑容。 这边正说着话,门口又有个小太监跑进来。苏景夜瞧了一眼,把手下东西放下,与院首告别,“本王有事要去处理,此事就多劳烦院首了。” 胡院首瞧这门口站着的太监一脸焦急的神色,也便点点头。 苏景夜没有,在太医院里直接问小太监,反倒把他带到外头。确定过四周没有人跟着,也没有人偷听后,小太监才喘着气说,“启禀殿下,承露殿那边有动静了。” 距离顾霆把东西送进宫里的云昭仪手上,还不到一天时间,居然就行动了。苏景夜今夜,他们动作如此迅速之余,脸上又是一派嘲讽。 “没想到她们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到着实叫本王意外。陛下那边呢,可派人去通知了?” “陛下那边,小福子已经去禀告了。奴才是等着他走了之后,才抄近道过来知会王爷一生。”小太监一面说,一面拍着胸口让自己把气缓过来。 苏景夜捏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盯着远处,“那便够了,剩下的交由陛下亲自去处置吧。” 承露殿里,云昭仪派人去通知苏羽天之后,特意穿的素静了些,也没有心情坐下,只站在自己的宫殿门口,翘首以盼着他过来。 日头渐渐升起,云昭仪有些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但她自己都未曾注意。苏羽天特意挑这个时候,才叫人撑着伞,自己姗姗来迟。云昭仪只顾着看见他过来一脸欣喜,却未注意到苏羽天脸色有多阴沉。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苏羽天听着她的请安话,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上去坐在上面。云昭仪想着自己的安排,也不在意他如此冷淡,悄悄的叫身旁多余的人一并退下,自己亲自上来服侍。 “为何不叫下人过来服侍,你一个人可忙的过来?还是说,你有什么事必须得瞒着人?”苏羽天瞧着她把人赶走了,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是脸上的表情看着愈发阴沉。 云昭仪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生气且计较,只是听着她的话,似乎有些察觉到自己的意图,难免会有些心虚。“臣妾本想着自己亲自来服侍,能显得有诚意些,陛下若是嫌臣妾服侍的不够好,臣妾这就叫她们回来。” 看她这副害怕的神情,一看就是做贼心虚。苏羽天心下一沉,似是没有想到自己身边也会出现这样的人。 只是家丑不可外扬,此事确实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连对此事前因后果都无比清楚的苏景夜都知道避嫌,这次没有过来,自己又何必再多生枝节。 “罢了,皇后常劝朕,说宫中需要节俭,就当现在开始习惯吧,过不久,再让人裁夺着送些宫人出宫。” 如今她失宠,身边的人本就不够用,倘若再裁去一两个,只怕真的得事必躬亲了。一听到他这话,云昭仪更是无比确定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正确无比。 “陛下连后宫中这些琐事都要操心,着实是辛苦了,臣妾今日亲自烹了一道陛下最爱喝的鸭子汤,陛下可先尝尝,暖暖胃。” 说着,云昭仪从小宫女手上把炖了鸭子的砂锅放到苏羽天的面前,一打开盖子就有一股特别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苏羽天还没有尝过,只闻这个味道就似乎有些心痒难耐。 难不成这就是五石散那么容易让人上瘾的原因,只是味道就让人情不自禁。苏羽天只呼吸了一口气,便屏住鼻息,自己伸手把盖子重新盖了回去。 再一抬头,瞧见云昭仪满脸的不可置信,苏羽天收回目光,状似无意的说道,“朕今日不想喝汤。还有,是谁告诉你朕喜欢喝鸭子汤的?” 云昭仪被他这话问得愣住,先时传闻苏羽天与皇后多年来感情深厚,都是源于皇后会这一手炖汤的功夫。其中苏羽天最喜欢喝的就是炖鸭子,这在后宫中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只是蓄意打听皇帝喜好,这也是一项罪名,即使此事也不再是秘密,想必苏羽天也不喜欢别人张口就说。云昭仪只顾着讨他的好,却忽略了其他的问题,如今面临这种情况,只感觉心中一凉。 “臣妾只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是想请陛下尝尝这汤的噱头,没想到还是给陛下戳穿了。” 这话的语气说的十分可怜,云昭仪心中一片冰凉,倒也算是真情流露。苏羽天却不管他是否用了真情,或是怎么样,仍是毫不客气的冷哼。 “你为何非要朕喝,莫非是在汤里下了什么药,等着毒害朕吗?” “陛下怎会如此觉得,臣妾乃是一片真心为陛下。就算不为臣妾自己,为母家,臣妾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汤里下毒啊。” 一听这话,云昭仪便猜到了苏羽天已经知道自己在汤里添了东西。只是是毒药,还是别的东西,这必须要说的明白,否则会影响最后的罪名。 “你也是个聪明人,想必猜的到朕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早在昨日,顾大人入宫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来通知朕了,你最好从实招来,少受苦头。” 果然如此,云昭仪只觉心中一片苦涩。苏羽天站起身来,一是想离那锅汤远些,二也是不想再看见云昭仪的那张故作委屈的脸。 “此事与我兄长毫不相关,都是臣妾一个人的主意。”云昭仪俯首叩头在地上,想让自己不要看见他远去的身影,只是鼻子一酸,便忍不住掉下眼泪。 “你就算此时想把他摘出去也是于事无补,就冲着他与后宫中私相授受的罪名,便足以让朕削了他的职位。”苏羽天最恨这种明明事情败露,还瞒着内情不肯一并说清楚。 云昭仪不知,这等同于十分的挑战他作为皇帝的权威。 “还请陛下网开一面,我哥哥他罪不致此。”云昭仪生来就是肆意妄为,被顾霆给宠坏了。但凡是顾云的要求,顾霆无有不应的。 但顾云也算有些良心,不忍心自己的哥哥前途因自己而毁掉,尽力相求。 “这汤里加的媚药,是臣妾派人去宫外买来的,只是进宫的时候怕躲不过检查,才叫哥哥代为带进宫,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望陛下明察。” 闻言,云昭仪身边的小宫女,和昨日苏景夜在宫道上看见的是同一个人,她也一并跪下,“奴婢可以作证,一直到东西送进来,顾大人都未曾打开看过。” “媚药?”苏羽天一愣,心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与他所想知道的事情大相径庭,他又不由得一怒。 “你是说,不论是你还是顾霆,对五石散都毫不知情?!” “五石散乃是陛下的心头大患,臣妾就算有私心,也不敢拉着哥哥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云昭仪也是一愣,但一听苏羽天生气的地方似乎不在自己用药这件事上,便又有了些希望。 “大逆不道?你们早就已经做了胆大妄为的事,并且已经成功了。”两重愤怒之下,让苏羽天都有些不太理智,伸手愤愤地拍在桌子上。 “莫非你还觉得与宫外勾结,在朕的饮食中下药,都是小事不成?” “臣妾绝无此意,自甘领罚。”云昭仪看他突然的勃然大怒,心中陡然一惊,只怕今日是凶多吉少。 来不及为自己感到忧伤,云昭仪立时哭的梨花带雨,想用苏羽天与她的最后一丝感情,为顾家求得一线生机。 “只是顾家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顾云一人之错,不愿牵扯家人,还望陛下开恩――” 第一百二十九章:意欲出城 “顾尚书虽然与后宫有所牵扯,但念在他毫不知情的份上,求陛下按律处置,不要把对顾云的怨恨迁怒于顾尚书。” 顾云早在做出这种事的时候,也不知她是否想到今日的结果。而今她身后没有任何可依靠的人,相求于苏羽天的时候,也只能靠自己跪在地上拼命的哀求。 但她这副可怜的模样,适合没能落在苏羽天的心上。顾云对他的一片深情,苏羽天能看在眼里,但一想到她为何会对自己这般情深,便更冲淡了苏羽天心里对她的最后一丝同情。 “按我朝律法,文官与后宫私相授受,就算罪不至死,也当官降两级。就算你再怎么为他分辨,说他不知情,得到的最好结果也就只是不受贬谪他处而已。”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衣着光鲜亮丽的女人,现在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哀求,额头已经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一块皮,半干未干的血迹粘在额头上,瞧着好不可怜。而苏羽天看在眼里,心里并没有激起半丝涟漪。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若是想博得谁的同情,那更不必如此。朕要是想对付顾家,你便是最好的切入点。” “陛下为何会如此想?我哥哥对陛下可是一片忠心啊。”顾云抬起头,看着就十分骇人的血迹从额头一路流到鼻尖,她都没有工夫去猜一下,只用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紧的盯着苏羽天。 “忠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苏羽天完全无视顾云的梨花带雨,脸色略微有些扭曲。“只怕你那糊涂哥哥,现在早不知是忠于朕,还是忠于李文松那个老贼。” “李尚书?他那么胆小怕事的人,又怎么敢与陛下做对。”由于对外面的事情还不了解,再加上她本来就不甚聪明,顾云根本无法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朕何必和你说这些废话,简直是浪费时间。”苏羽天简直被顾云的愚蠢给气笑了,直接给她下了最后决定。 “为了对付顾家,朕暂且饶你一命,以后你就禁闭在这承露殿,不许踏出宫门一步。”没有时间再给她为别人默哀,听到苏羽天这么安排,顾云只觉得自己满是凄凉。 “不过也多亏了你,才让朕找到了顾家的把柄。等去除了顾家这个心头大患,李文松便如同去除了羽翼,再难飞的起来。” 苏羽天说了几句话,顾云都听在耳朵里。除了那句处置自己的话之外,顾云再没从他口中听出半句有关自己的话。 眼看着苏羽天抬腿要走,顾云有些不甘心,跪坐在地上仰头看他,两眼充满希冀地想要得到他一句带有感情色彩的话。 “陛下,臣妾犯此大错,陛下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臣妾说的吗?” “不过是后宫中的女人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你希望朕说什么。朕唯一该说的也都说了,你既然做的出,便该有准备自己一辈子别想再踏出这里。”苏羽天停下脚步,只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臣妾并没有叫陛下减轻处罚的意思,只想听陛下一句肺腑之言。”即使苏羽天方才的话已经叫顾云内心一片疮痍,但她仍是不甘心。 “臣妾入宫的这些日子,陛下一直格外呵护关爱臣妾。臣妾做了蠢事,陛下可会觉得惋惜?”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为何惋惜。”苏羽天倒是听明白了顾云什么意思,便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一声。她顾家都试图骑到自己的头上来,顾云居然还妄图着自己能对她动了真心,简直是痴心妄想。 只是这短短的几个字,便让顾云心中的幻想彻底磨灭。顾云低下头,脸上的嘲笑,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苏羽天。 原来曾经的浓情蜜意,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原来的宠冠六宫,也只是想哄的自己乖乖的替他办事,笼络住顾家。 如今,用不着顾家,也用不着自己了,苏羽天自然可以找机会,将他们一脚踢开,毫不留恋,也根本没有什么旧情可言。 绝望的顾云,无力的躺倒在地上,看着承露殿的大门缓缓关上也关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对荣华富贵的妄想。 不曾想,费力盘旋了这一天多的时间,竟然是这么一件乌龙的事情。苏羽天无奈扶额只叫小全子派人把事情经过跟苏景夜诉说了一遍,随后便立刻下旨,将对顾家和云昭仪的安排全部写下。 宫里暂且如此,宫门外的江琉玉已经在王府里等了他两天,虽然宫里派人来说过苏景夜一切平安,叫江琉玉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但出城采购玉芝,治疗中毒人的事情刻不容缓。 偏偏玉芝的铺子被人查封,自己也被勒令不许出城,江琉玉又怎么也等不到苏景夜回来,便想着乔装改扮一番去城门口碰碰运气,或许还没人认识自己。 小云听说了她的安排后,倒是十分赞同,主仆二人在大街上找到了一辆刚卖完菜的板车。江琉玉看着卖菜的人也老实,便把他拦下,二人强制把他带到茶馆里去喝茶。 “二位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呀?我还要等着回家呢。”嗯,车的主人是一位皮肤黝黑,面容慈祥的半百老人。 这些时候,因为京城里严厉调查五石散的事情,导致卖菜人不能随意进出,新鲜的蔬菜卖不出去,只怕他们一家都要饿肚子。 江琉玉看得心下不忍,先掏出了两锭银稞子,面带微笑的劝说,“大伯,不要害怕,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带我一起出城。” “想出城去接受检查,不就可以了吗?你……”老伯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一时间竟然担心她莫非是京城里要抓的人。但若是被人通缉,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坐在茶馆里喝茶了。 老伯自我否定了之后,看到眼前的江琉玉也算有些姿色,莫非是怕城门的侍卫以权谋私,非礼她不成? 江琉玉不知道他往什么方向去想了,只看见大伯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同情。 “罢了,小姑娘要出去就走吧,不过我要不了这么些钱,你好再拿回去些。”到底是一辈子种地的人生性淳朴,伸手又推了一锭银锞子回去。“只是你穿成这样,可不像是我们庄稼人的姑娘。” 听到老伯松口,江琉玉是一脸欢喜,连连应声,“老伯放心,我一会儿会换一套衣服,若是被人发现了,老伯只管说不认识我就好,我今晚不会连累老伯。” 过了一会儿功夫,江琉玉特意问城里的大娘买了一套旧衣服,把头上所有的钗环全部卸下,之后还带了顶斗笠遮住容貌。 若不是怕人多会引起注意,小云也想跟着一道过去。但现在就江琉玉一个人,小云实在是不放心,又偷偷的给板车大伯多送了些钱,好让他出去后尽心照顾江琉玉。 除此之外,小云还担心着江琉玉在等待检查的路上会否被人欺负,便悄悄躲在城门周围的小商贩身后,并在小巷拐角处安排了马车,倘若意外发生,便立刻拉着她就跑。 城门处已经排起了冗长的队伍,也不只是这处城门,其他各处全都一样。而江琉玉特意挑了这处出来,主要是源于南城们的人更多,检查力度只怕会小一些。 等了许久的时间,总算是快到自己这里。江琉玉深吸一口气,将斗笠往下压了压,然后缩着肩膀,等待检查的人走到自己这里。 本以为一切就要这么顺利的时候,江琉玉突然听到前面的一声大喊。 “行了,你们全部都退下吧,现在换班了。”听着声音就觉得十分讨厌,此人正是两天前来找江琉玉麻烦的裘恕人。 与此同时,才刚把江琉玉前面一个人检查完的侍卫立刻撒手就走。江琉玉手足无措的抬起头,好巧不巧正好和裘恕人远远地面对面碰上。 察觉到裘恕人确实发现了自己的存在,江琉玉跟板车老伯告了声走,特意往旁边多挪了两步,和他隔开距离。随后,裘恕人便察觉到这里的异样,大步走到江琉玉面前,一把将她的斗笠扇掉。 “果然是王妃娘娘,下官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呢?” 听到身边一群人诧异的吸气声,又看着裘恕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江琉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面不改色的与他正面相对。 “裘太尉好。” “若是下官没有记错,王妃娘娘应当还在京城禁足,怎的现在是想抗旨偷跑出去吗?”刚才裘恕人将她的斗笠扇掉之后,还抽出了短剑把它一劈为二,意图恐吓江琉玉。 江琉玉倒是没有被吓到,只是确实被激怒了。“我不过是换了身衣服到这走走,顺便慰问下城门守将,怎么敢抗旨呢?” “说的好听。”裘恕人冷笑着低头看她,手里紧紧捏着短剑,准备随时叫人把江琉玉拿下。“王妃娘娘说来慰问,为何手上什么东西都没带,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 第一百三十章:奔走求门 “既然是慰问,不过就是说几句话,要带什么东西?况且守将也算是朝廷官员,我若是这么明目张胆的送礼,岂不是等同于贿赂。” 江琉玉也算是从那些牙尖嘴利的夫人中练出来了,对付裘恕人的刁难简直是小菜一碟。 “至于侍从……”江琉玉话没说完,躲在角落观察这一切的小云,发觉这里情形不太对,便立刻跳出来,走到她身边。 “娘娘方才叫我去买的板栗糕还有一会儿就做好了,王妃可要去看看。” “就在这里。”江琉玉瞧见小云出来,也是吃了一惊,但很快收敛了表情,转而略带嘲讽的看着裘恕人。“太尉大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由于江琉玉现在只是嫌疑人,且并未真的做出错事,再加上她身份非同一般,裘恕人也没有这个资格将她收入大牢,只能咬牙切齿的笑着说,“没有了。” “不过下官还是想要奉劝王妃一句,老老实实的在王府里待着,倘若下次再到城门处来试探律法,就是王爷过来也未必保得了你。” “多谢太尉大人忠告,我必不会给太尉大人这个机会。”看见他恼羞成怒,他觉得心里格外解气,还特意凑近了低声挑衅。 “也是可惜,倘若太尉大人晚一步,等我出城了才抓住我,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干看着着急了。” “希望王妃永远都能这般好运。”否则落入我的手里,必叫你和景王生不如死。裘恕人这个沉不住气的,只不过是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让他气得脸上肌肉都有些发抖。 “告辞。”江琉玉歪着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他的威胁。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最是磨人,也最是容易勾起人的怒火。 一旦裘恕人气得昏了头,剩下的便全是破绽,江琉玉再想找人帮忙对付他,也是轻而易举。 从城门口有惊无险地回来,江琉玉坐在车上,还是难免一阵的不甘心。 “真是个混蛋,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可以出去了。” “王妃,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小云听过江琉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心里倒是一阵后怕。“倘若你现在的情况出去了,万一被人发现,那可真的是有理也说不清。” “但是我不把玉芝带回来的话,只怕城里会有更多的人受苦受难。”更重要的是,江琉玉也不想苏景夜再为了此事,这么的殚精竭虑。 “咱们也可以找别人帮忙啊,只要让他们到了村上,一定会有人告诉他们玉芝的产地的。”看江琉玉一直紧紧皱着眉头,小云心里也是一般的焦急。 “现在的人都是自私自利,谁会这么大方说出来,有能有多少人会信?”江琉玉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想了一下,才悠悠的说道。“好吧,等会儿不要回府,去御史台台找石大人去。” 虽说京城现在一片动乱,但御史台的四周倒有些平静的过分。今天像是没有什么大人坐镇,御史台里面一片安静,所有人各司其职,瞧着一派井然有序。 下了马车,江琉玉只看见门大大开,守门的两个衙差,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但手还是一刻不离的握着量天尺,就是说话的时候也还警惕着四周。 因此,在江琉玉一踏进来的时候,衙差立刻转过头怒目而视,把她给吓了一跳。 这般迅速的转头,像极了鬼片里的某些情节,江琉玉一脚才跨进门槛,结果被他这一吓,来不及退回,差点摔在地上,好在小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瞧见进门的不过是两个柔弱的女子,衙差凶神恶煞的脸,立马换上了一副慈爱的笑容,“二位来此,有何事干?” 变脸之快,让她又受到了一次惊吓。江琉玉感觉自己的脸上都有些抽搐,好不容易借着小云的手站稳了身子,摆出最得体的架势,向衙差微微晗首。 “我是景王妃,敢问你们御史台石大人可在?” “先去敲登闻鼓。”衙差眯着眼睛点点头,也不知道他这番动作是说在还是不在。江琉玉后退一步,两边瞧了瞧,大门两边各有一面大鼓。 江琉玉一下子愣了神,不知该敲哪一面好。再一看守门衙差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再开口说话,江琉玉有些无奈,由小云搀着去敲了右面的那面鼓。 等敲了回来,江琉玉微微蹙着眉头,有些尴尬的看着衙差,“现在如何?” “啊,你说石大人啊,石大人今日休沐不在。”像是开玩笑似的,衙差微笑着说完这句话,又立刻板着脸,站直了身子看着对面。 “你、”江琉玉并未觉得有多好玩,只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有些言行无状的伸手指着衙差大骂,“既然他不在,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还让我去敲那什么鼓?” “我们大人说了,若是有人过来,必须精神振奋以待。偏偏我和我兄弟都不能出这个门,只好劳烦你去敲了。”衙差说的理直气壮,江琉玉初来乍到,也不知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认真的。 “什么破规矩。”江琉玉皱着眉收回手,她确实知道兵法中有那么一句“一鼓作气”,因此对石正直会把此事用在御史台里,倒也不觉得稀奇。 不过敢在大门口戏耍皇亲国戚,他们这里的衙差,还真是不把什么高贵身份放在眼里。这种品质虽然很得江琉玉的欢喜,但长此以往,以后迟早是会吃亏的。 收拾好心中的胡思乱想,小云便叫马夫驾车直接去到石大人的府上,江琉玉临走之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石正直的府邸有些偏远,远离人烟,倒能收获别样的安宁。石正直和他的夫人向繁花都是极其好动爱好武艺的人,此时居然能心平气和的拿起笔在纸上跃然丹青,周围伺候他们的下人都觉得有些稀奇。 “夫人的这笔手艺,可真谓是鬼斧神工。”纸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也看不出向繁花是想画动物,还是画石头。石正直松开向繁花握笔的手,夸赞的脸不红心不跳,倒也算是一种本事。 “一看我这只雄鹰就是栩栩如生,你还算是懂些意境。”向繁花满意的把笔放下,小心的在纸上吹了口气。 石正直乘她关心纸上的情况时,忍不住捂嘴偷笑:这居然是只鹰? 正在二人修身养性的时候,小院门口跑进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站在石正直面前弯腰,“禀告老爷,门口有位夫人找你。” “夫人?!”一听小厮这么明目张胆的大声说出来,石正直只觉得事情不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向繁花揪住了耳朵。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怎么会有夫人找你,你给我老实交代。” “夫人松手,我发誓我从不认识什么夫人,定是有人搞错了,劳烦夫人高抬贵手,饶我这次。”石正直原来在外面是多么的刚正不阿,谁知在家里竟是一位妻管严。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我一定要同你一同去看看是哪个狐狸精。”向繁花撅着嘴把手放下,然后不容置疑地拉着他的手往前厅冲过去。 前厅,江琉玉正左右盘旋着,思考一会儿见到了石正直,该怎么把事情说出来才能让他相信。正想着的时候,就看见向繁花拉着石正直气势汹汹的跑过来。 “景王妃?”石正直心中疑惑,还没开口,只见向繁花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松开了石正直的手,转而拉住江琉玉。 “好妹妹,你长的这么漂亮,可不要被这个人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男人可没几个好东西。” 看向繁花过来的气势,江琉玉还以为是要找自己算账的,没想到竟是这般“肺腑之言”。江琉玉被她这番劝说说的有些手足无措,十分无奈的看向石正直。 石正直扶额,走过去拍了拍兴奋的向繁花的肩,“夫人可不要闹了,这位是景王妃,此次过来,必然是有什么要事要说,你且先冷静一下。” “那可是有些可惜了。”向繁花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瞧着一脸惋惜。“刚才失礼了,王妃你请快坐。翠名,还不快上茶来。” 江琉玉更是被向繁花的表情和那句话弄得一头雾水,只能由着她把自己摁在座位上,然后干笑两声。 瞧着向繁花现在的情况有些过于兴奋,石正直大有壮士扼腕的心境,将自己豁出去了,拉住想要继续和江琉玉说话的她,脸上有些无可奈何。 “今天好不容易来客人,可以同你说说话,你还不抓紧时间去准备些饭菜点心,这样叫人家干坐着可不是待客之道。” “说的也是,我这就去。”看起来,向繁花身形单薄的,没想到这几个大跨步,踩的地上“嗵嗵”的响。 江琉玉看呆了眼睛,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碰见如此与众不同,且行为放浪不羁的人,向繁花着实是个人才。 第一百三十一章:寻找盟友 “对不住王妃,我家夫人是许久没能碰到说得上话的人,才会有些言行无措,还望王妃见谅。”好不容易把向繁花支走,石正直连忙拱手向江琉玉赔礼道歉。 “石夫人也是性情中人,我能理解。”若是可以,自己也想成为像她这样自由自在的人。江琉玉微笑着连连摆手。 “石大人不必为此特意向我道歉,石夫人的这般性格,说不定我真能与她说的到一处去。” “王妃理解就好,只是王妃今日是有什么要事吗,竟然直接找到下官府上了。”石大人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江琉玉。 她心里一急,便再也坐不住,立刻站起来,小云怕站不住脚,又赶忙上去扶住。 “确实是有要事,偏偏我家王爷又不在府上,我在京城里也没有多少认识的人,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找石大人帮忙了。” “王妃不必着急,坐下来我们慢慢说。”石正直印象中,江琉玉也同其他夫人一般恬静。虽然印象与实际性格有所差错,但江琉玉确实也很少会有这般焦急的状态。 而刚刚被支走的向繁花,此时也已经冷静下来,缓缓的走进大厅,石正直只能尴尬地冲她笑笑。她撇了石正直一言,亲自上手扶着江琉玉落座。 江琉玉接过向繁花递来的茶,抿嘴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到来的缘由跟他二人简单说了一遍。 “就是因为我家店铺里伙计出了点事,裘太尉不知是不是和王爷起了什么冲突,现在揪住王府不放,是死活不会让我出去的。”江琉玉想起早上就差那么临门一脚的时候,被裘恕人横插过来,心里就一阵愤怒。 “可是玉芝能够解救京城百姓,这事我可以打包票,只想着能找谁替我出去带进来,说不定京城的这场风波就能就此平息了。” “裘恕人这人,我家老石曾经和她也算是同僚。”向繁花听过江琉玉说了早上的事之后,和石正直心有灵犀的互望了一眼。 “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性格小气到钻牛角尖。只要是和他对上,他不报复到自己心里满意是不会罢休的。” 此话深得江琉玉的心意,江琉玉忍不住拍手连连点头,“就是如此说,我家王爷那日才进宫,就是他过来和我说的事。那一脸幸灾乐祸,耀武扬威的样子,我现在都还记得。” “他虽然喜欢报复,但是脑子不够,成不了大气候。”石正直挥了挥手,丝毫不把裘恕人放在眼里。 江琉玉看他说的这么笃定,对苏景夜也放下心来,自家王爷聪明绝顶,怎么会被这么一个人阴了。 “只不过,下官有公务在身,也不能随便出城。”才给了江琉玉希望,石正直现在又只能无力叹息。 “为什么?”调查京城里的事又和他无关,所以说石正直现在也算是闲在这里,怎么会连城门也出不去。江琉玉歪着脑袋,十分想不明白。 向繁花倒是知道缘由,只是不便由她说出口,便只好伸手拍了拍江琉玉的肩膀。但他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力道难以控制,把江琉玉拍的几乎咳嗽出来。 江琉玉转过身,急忙抓住她的手,语气中略带哀求,“行了,石夫人你不必这样安慰我,我自己能想的通的。” 瞧着江琉玉如此恐惧的模样,向繁花也想到可能是自己下手过重了,便尴尬地笑笑,不再动作。石正直看着自家夫人犯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也不是下官不愿意帮王妃这个忙,实在是陛下担心朝廷中人和五石散有勾结,便时不时会派人到各处查访,若是刚好在下官出去的时候,查房的人找不到人,如今可算是一条重罪。” “居然这么过分小心,都难以控制中毒人的发展。”这幕后黑手到底是有多厉害,江琉玉叹息一句。 只是话语中说的,仿佛朝廷中人太过没用。虽然和他无关,但石正直面上难免有些难堪。 “谁说不是。”石正直十分懊恼的拍了下桌子,随后抱怨两句,“就连夫人今日不高兴,下官今日想要休沐回来陪她,也得假借旧伤复发的理由。” 话音落地,向繁花被他说的忍不住侧目。江琉玉一愣,没想到这么一本正经的石大人说起情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而石大人像是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惊天之语,急匆匆的闭上了嘴巴。但他其实心里存了一分故意,忍不住想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与夫人的感情甚笃。 “那我应该怎么办?”看惯了别人秀恩爱的江琉玉,倒是不觉得石正直这么说话有多让人不好意思,只是她的事情确实刻不容缓。 “哦,京城里的各处检查主要是京兆尹和裘太尉负责,既然太尉和王妃是往日无仇,近日有怨,那我们只能找赵大人碰碰运气了。” 石大人想罢,沉吟一句,话音落地,向繁花就走过来拍了他一下:“一会儿你就陪同王妃一起去找赵大人,王爷不在,可不能让人把王妃欺负了去。” “这是自然。”石大人笑呵呵的握住向繁花的手,若不是顾念着有人在场,他都想直接把她揽入怀中。 小云看不下去,干脆别过眼睛。江琉玉被向繁花的那句关怀感动的一塌糊涂,双手十指紧握地站起来,“多谢石夫人考虑的如此周到。” “应该的,应该的。”向繁花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手从石正直的手里抽出来,然后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石正直只能无奈地无声叹息。 等石正直他们夫妻两个犹如生死别离般缠绵一会,江琉玉都感觉自己的牙齿都有些被他们酸到。临近正午的时候,石正直才带着江琉玉来到了京城衙门。 衙门里因为多了一个裘太尉跟赵铭分庭抗礼,现在大小事宜都要多一个人在他之后检查,万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把赵铭郁闷的浑身难受。 由衙门里的小吏领着去见赵铭的时候,江琉玉只看见他坐在书房里说话,而旁边还坐着另一个年轻的男子。 石大人性子直,除了对向繁花,对谁都没有那般耐心,因此一进门就一句大嗓门,声音不断地在房间里回荡。 “赵大人,本官陪同王妃过来,有事找你。” 赵铭被他的大嗓门吵得呆了好一会儿,好容易回过神来就悄无声息地白了石正直一眼,有模有样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然后状似无意的提醒。 “今日本官这里有客人在,还请石大人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仪态。” 这次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石大人惊讶的叹了一声,让江琉玉都觉得有些无奈。 “原来是林公子,本官方才失礼了。” “怎么,你也认识他吗?”江琉玉留心多看了那人几眼,觉得此人除了长的帅,听石大人的话头也不像是当官的,难免会疑惑他为何在此。 “自然,这位林公子,可是包大人的嫡亲侄子。”石正直指着他简单介绍了一句,林千语随后站起来,向他恭敬地行礼,“见过石大人,这位、” 刚才石正直进门喊她王妃,太上皇子嗣不多,留在京城里的王妃也就那么一位,林千语很容易就猜出来。 “见过景王妃。”话音落地,赵铭愣愣的看林千语一眼,才后知后觉地向江琉玉行过礼。 江琉玉惊讶之余,才发觉猜出来她的身份并不难,便收敛了讶异的表情,微微颔首点头。 几个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后,赵铭让他们落座看茶。江琉玉撇了一眼茶杯上袅袅升起的蒸汽有些疑惑的向石正直询问,“谁是大人方才说林公子是包大人的血亲,可我怎么从没听说?” “此事有些说来话长了。”石正直叹一句,看林千语的表情不像是不乐意别人知道的样子,才缓缓开口继续。 “林公子是包大人亲妹妹的儿子,因为当初包大人在京城做官的时候,老夫人一心想让女儿攀附权贵,结果包小姐只看中了当时还未中举的林秀才。” “老夫人因此跟女儿决裂,声称不许她再踏进包府的门。林秀才其实才华横溢,过不了多久,便榜上有名,本想着可以风风光光的让包小姐回门,谁知天不遂人愿,林秀才居然莫名暴毙了。” 听到此处,江琉玉都有些不忍心,向林千羽看过去的时候,只见他微微低垂着脑袋,神情瞧着有些悲戚。本想开口让石正直把后面的事下次再说,谁知他嘴快,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包小姐只得带着林公子回去独自操办林秀才的丧葬。等到包大人知道自己妹妹的事情之后,过来接她时,就只看见了自己妹妹妹夫的尸骨。以及当时尚且年幼的林公子。” “着实是命运多舛。”江琉玉连忙打断了石正直说起来就不停的故事,歉意地看着林千语,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好奇而勾起别人的伤心往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事遇磨折 “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林公子受尽了上苍磨难,日后定当会否极泰来。” 女子和男子最大的区别,便是男子觉得无所谓的事情,在女子柔软的心中总是觉得于心不安。江琉玉因为不小心揭了林千语的心灵伤疤,而特意说出这些平时她自己绝不可能说出口的酸话劝慰。 “那就借王妃吉言了。”林千语被她突如而来的同情话语听着一头雾水,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都已经发生了,他也不是那么钻牛角尖,只会沉浸过去的人。 只是林千语不介意,江琉玉却总想图个心安。 石正直怕江琉玉太过心善到此事翻不过篇,便出来插嘴接过话头,“确实是否极泰来,林公子从小聪慧伶俐,年纪轻轻便中了科举,只是他太过谦逊,总是不肯当官。” “也是可惜朝廷少了个能臣。” 石正直惋惜地叹息两句,江琉玉看向他一脸疑惑,“这是为何?” 听着在座的人似乎都没有打算和自己说话的意思,赵铭便又翻开刚刚收起来的汇报。林千语咋坐在下面连连摆手,“这都是石大人客气,对在下的评价有些过誉了。” “在下也不过是一位普通人,侥幸中榜,实在不敢夸大其词。也不想旁人说我是因为舅舅的原因当官,以免有损舅舅的清誉。” 不愧是一家的家风,教出来的人个个都是这么谦虚有礼。江琉玉在心里感叹两句,就听到林千语又问道,“只是王妃掌管内宅,究竟有何事需要麻烦到赵大人帮忙?” 突然提到赵铭,他立刻就来了精神。石正直瞧见他这么大的反应,浅笑一下,只怕他等会得知是什么事情之后,又要想方设法的找理由推脱了。 经过江琉玉把事情经过简单的诉说一遍之后,林千语一脸兴奋,两只手禁不住紧紧地抓住座椅的扶手,“果真如此?世间真有此奇物,连五石散的毒也能解?” “千真万确。”江琉玉还是选择性的,没有把掺了东西的玉芝膏给郡王娘子用的事情说出来,以免徒惹是非,因此听起来说服力并不是很强。 “不瞒王妃,今日我来找赵大人说话,也正是为了京城最近发生的这件事。倘若王妃所言鼠属实,那可真是功德一件,解救了宫内外所有百姓。”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只要牵扯到赵铭,赵铭就愿意装作没听见。但林千语确实是心系百姓,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想尽力去尝试。 “可我也遇到了个大麻烦,裘太尉公报私仇,最近死死盯着我,不许我出去,因此,我才从石大人一路求但赵大人这里,就是想看看二位大人,谁能有办法?” 言语中多次暗示赵铭开口,但赵铭宁愿他们还从刚进来时一样不与自己说话,此时倒显得自己有些骑虎难下。 这么久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赵铭只好苦着一张脸,“辜负了王妃的苦心了,只是下官这些日子也不能出城。” “我知道,陛下最近对各位大人的要求,我已从石大人那里听过了。”江琉玉看着他明显推脱的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石正直瞧见他这副巴不得离是是非非越远越好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笑。 “不过我就是想来问问,赵大人可否有办法让其他人顺利出城,替我带进了也好。”人都是用利益驱动的,若是不能给赵铭一点甜头,按他的性格也未必肯帮忙。 江琉玉想了想,决心从最能打动赵铭的方向入手劝说,“赵大人可明白,倘若玉芝真能解全城百姓的毒,那陛下必定好好地奖赏于你。” “就算不能,最后事情败露了,你也不过是替我运送些货物,受托于人,也不会有多大的罪责,有什么后果,我愿意一力承担,绝不牵扯赵大人。” 这话已经说得足够动人,倒赵铭是各种人等,若是能这么轻易的出去冒险,也不会这么不温不火的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而始终得不到晋升。 眼看赵铭又沉默下来,林千语便赶在他想好理由之前,抢先揽活。“也不劳烦赵大人找人,我愿意自荐出城,只要赵大人为我提高顺利出城的文书,若有什么功劳,全算赵大人一人的。” “只是我不知道方位在哪,还得有了王妃告诉我确切的地址。”林千语转头看向江琉玉,江琉玉被突然叫到而一愣,忽然回过神来,满脸微笑,“这事好说,有劳林公子跑这一趟了。” “林公子和王妃这是在为难下官呀,这文书岂是随便开的的?”赵铭一向瞻前顾后,即使在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多大危险的时候,仍然谨慎过头。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严重,出城文书,可是需要下衙门里的人,仔仔细细的把所有资料全部检查过一遍,确认无误后,再由大夫给出城者确定身体健康,有了这两方结论,方才能让本官动笔。” “有关我身世的所有资料全部都在舅舅府上,赵大人若是需要,我随时可以带来,至于大夫检查,我亦可以随时恭候。”以为这就是赵铭最后推脱的借口,林千语赶忙一口应下,让他无可辩驳。 这文书其实也不止管出城,还包括手执文书的人,若要回城时,可以让守城门的人对随身携带的物品检查放松些许。 毕竟现在特殊情况,连续出城进城的人,除非是在城门守卫那里已经混过脸熟的老百姓,其余人都得经过好几日的轮番检查才能放行。为了不耽误时间且节省麻烦,这份文书林千语也最好能拿到手。 “只是,”一听他又有推脱的意思,石正直立马抓紧了扶手,两眼瞪过去,就等赵铭要是再说什么借口,就立刻给他回堵回去。 石大人这里的动静有些大,让赵铭迅速察觉了。赵铭转着眼珠想想,便改变了方向,“那好吧,林公子先把东西送过来,只是这文书下来需要个几天时间,希望公子能耐心等候。” 这回居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叫石正直还有些难以置信。而江琉玉和林千语倒是不明其意,只是连连道谢。 众人就这么散了几天的功夫,果然赵铭会答应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林千语已经到衙门为催了好几天的时间,大夫也都为他检查过了数次,但赵铭就是一直拖着不肯动笔写文书。 这日又是被赵铭以各种事务忙碌的借口赶出了衙门,饶是林千语性格素质再好,此时也忍不住文雅的说上几句。 “古有君王死社稷,忠臣定不弃,现在国家有难,他们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哀哉我朝,哀哉我民。” 正摇着头扼腕叹息的时候,在门口和人打交道的阿古窜了过来,“公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有感而发罢了,咱们回去吧。”虽然也常教阿古学习读书,但他生性不好这些,至如今也只是比别人多识的几个字罢了。 林千语也不盼着他能听懂多少,起码可以确定,倘若真是危难当头,阿古也必定能比赵铭更有担当。 “看公子这番神情,恐怕又是被赵大人找借口推出来了吧。”阿古快言快语,即使看出来了,也忘记要收敛,这么大大喇喇的说出来,倒叫林千语不由得有些尴尬。 “奴才就觉得他就是那么个胆小怕事的人,上次王妃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什么花费时间又要检查的,全都是借口。” “要我说公子,还不如咱们就直接出去,就算回来的时候可能会被拦下,也和如今被拖在城里的情况一般无二。”阿古一直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边,说的话虽然听着有些稚嫩,但也不失道理。 “你说的也是,还不如我们自己出去。”到底是少年心性,林千语此时也有些心血来潮。“咱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下午就出城,上次王妃说的地址,你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那个地方。”阿古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不禁扭捏起来,“只是公子,我觉得咱们不必这么急着出去。” 先前说出去的也是他,如今推脱的也是他,林千语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好奇地看过来。 阿古一路走,一路笑着说,“公子,你看你出城是为了找解毒的解药,但此事确实有些风险。要是出了什么事,像包大人那般清廉的大官,说不定会大义灭亲。” “我做事坦坦荡荡,莫非还怕什么莫须有的危险吗,你且说要紧的。”和阿古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林千语,自然知道他刚开口说的一堆几乎全是废话。 阿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憨笑着说道,“其实奴才也不是害怕,只是听外面的人说城里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大夫,而且这位大夫在外面可是极富盛名,年纪轻轻救活了不少百姓。” 第一百三十三章:烟柳一游 “奴才就想着,反正公子也是想找救人的办法,与其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如先去问问现下在城里的这位名医,说不定能省很多事。” 换作平时,阿古定然不会想着改变林千语的主意,只是外面的人把这位名医传得神乎其神,让他不由得起了些许兴趣。 林千语看着他一脸期待向往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傻阿古,就算名医有办法医治,也需要去外面采买药材啊,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 “也罢,反正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有用,不妨带过去给那位名医瞧瞧,有好多安心些。” 为了让林千语能够清楚的认出玉芝是长的什么样子,江琉玉特意从自己店里拿了一株新鲜的和一颗晒干的玉芝,用来给林千语作为样本,不想还能配上这种用场。 “那你可知道,这位神医现在住在何处?”林千语想罢,问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这正好是阿古扭捏的主要原因,只见他一脸尴尬,犹豫着说道,“在烟柳巷,里头最有名的百花楼。” “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从未听说过?”林千语虽然从小在京城长大,自认为对精神的各个地方已经了如指掌。 但是林千语为人太过单纯,包长川怕外面乱七八糟的人会把他带坏,着重吩咐了阿古,绝对不许任何人把他带到这些污秽之地。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为了救人,阿古也只能如实告知。 “回公子的话,就是、青楼。” “他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为何要呆在青楼,莫非青楼里的人都十分容易生病吗?”林千语之前被保护的太好,对这些事情居然一窍不通。 在大街上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这些话来,惹得边上路过的猥琐的男子都露出叫人意味不明的笑容。林千语不明白,但不代表阿古不清楚。 一看边上其他人的表情越来越奇怪,阿古急忙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原因,说不定大夫就是喜欢住在那呢。公子,咱们还是抽个空找人去问问吧。” “好吧。”林千语点点头,也算是结束了这个让人羞于启齿的话题。 次日清晨,林千语一早收拾好了之后,便由阿古带着往烟柳巷走。每个朝代总有那么几个地方上演着商女不知亡国恨,即使现在京城世道再混乱,这里依然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烟柳巷在朱雀大街最北边的舞坊里,虽然位置比较偏远,但由于十分受到京城各达官贵人的喜爱,不分白天黑夜,生意依然红火。 林千语坐了好一会儿马车,才到这巷子口停下。里面比较拥挤,不方便马车进去,他便只好下来步行。 巷子里的每间楼房底下的大门口,都守着几个衣着鲜艳且暴露的妙龄女子,在那里搔首弄姿。来往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容貌猥琐,只要门口的女子一招手,便轻易的就被勾了进去。 这里的一切景象都是林千语一生从未经历过,也未曾见识过的。虽然好奇,但他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君子原则,总是拿扇子尽量挡住视线,只跟着阿古往他所说的百花楼去。 百花楼也算是此地极富盛名的青楼,开在巷子的最深处。林千语从巷子的那头一路走来,由于容貌清俊,气质出尘,总是难免受到旁边站门的女子调戏。 一个清净的人,硬生生被她们染上了红尘的脂粉气。等踏进百花楼的时候,林千语白净的脸上已经敷上薄薄的羞红,更是看呆了百花楼里的一众女子。 百花楼最高层的栏杆处,正坐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年轻男子,男子怀里还抱着一位几乎可以艳压烟柳巷所有美貌的女子。 像是根本没想到这样糜烂的地方,还能出这么一个干净的人,林千语的容貌让这女子都忍不住忍动容。 “真是好看。”林千语感叹一句,旁边的男子便把她的下巴挑起,“可有你好看吗?” “自是,没有。”女子打落他的手,忍不住娇笑出声。女子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与之相提并论,即使做了这百花楼的花魁,她心中依旧是自卑至极。 女子瞧着倒像只是男子的红颜知己,男子瞧她闷闷不乐,也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将她推到一边坐好,自己缓缓站起身。 “这个人是来找我的,一会儿我们有正事要谈,你就算再倾慕于他,也记得不要过来打扰。” “还有,和老鸨知会一声,否则这下面这么多人,我怕他上不来。” “华大夫放心,平儿自有分寸。”女子口口声声称此人为华大夫,可此人的气质,与江琉玉两次接触过的华大夫完全不同。 楼下一些普通的接客的姑娘们,一瞧见林千语这样的人物进来,都纷纷撩下自己的恩客,如蝴蝶蜜蜂一般围在他身边,怎么说也不肯走。 原本在巷子里面的时候,空气还算流通,林千语还能呼吸顺畅,如今被这么多人围住,那浓厚的胭脂香味呛的他几乎窒息。 没想到这楼里的姑娘都是这般热情似火,阿古都后悔把他带来,早知道下封帖子,请神医大夫出去说话,即使有些失礼,也好过自家谪仙般的公子在这里被人围追堵截。 用手捂住口鼻,在拿扇子扇去了一些气味后,林千语缓过神来,恭敬的对所有姑娘行了个礼,青涩略带些磁性的嗓音,顿时让这片嘈杂的环境安静下来。 “劳烦各位大姐,请问京城近日传说的神医大夫可是在此处?” 大姐这个称呼,在此时其实是出于对女性的一种尊称,只是喊出来,着实让人有些不太舒服。这堆人中有个似乎是情场中的个种好手,穿着水红色的薄纱长裙,更称的她肌肤似雪,一双美眸含情脉脉。 此人先向林千语抛了个媚眼,又用一双素手在他手臂上来回游荡,“这些日子,来找华大夫的人多了。只是大夫他贵人事忙,只怕是没功夫接待公子,公子若是觉得烦闷,不如让我们姐妹陪陪你,可好?” 这几句话说的暧昧不清,好像隐晦地说林千语有着别样之好。林千语没听出来,但阿贾听着却是博然大怒,一把将那女子的手打下来,就差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把你那些恶心腌臜的思想全部收起来,我们公子岂是你这种人可以随口玷污的。” “阿古,不可无礼。”幸好林千语不懂,否则连骂人也做不到像阿古那般直率的骂出来,这份飞来的怨气,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深深咽下。 那女子此话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阿古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现在被骂也清楚自己是活该,当即羞红了一张脸,不敢开口。 “还请各位大姐通融,帮我向神医大夫引见。”即使被人这般调侃,林千语一直依然是保持着谦逊有礼的模样,叫那群跃跃欲试的女子都不好意思。 虽然她们还是围着不肯离去,但也不会轻易动手动脚了。 “一个个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呢,楼里那么多的客人全都不管了,只知道围着白面小生看。”在后面只管收钱的老鸨,听到了好多人抱怨自己身边的姑娘被门口的人勾走。 这些人抱怨过后便都扬言离去,老鸨生怕这群财神爷跑了,这才从后面绕出来一面骂,一面走到门口。 百花楼里的姑娘们都是经受过特别的对待后,才能这么服服帖帖的替老鸨接客。 一听到他这么不耐烦的声音骂出来,姑娘们不想自己因为多看了俊才几眼,而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只得恋恋不舍的从他身旁散开。 林千语长相再好看,也不能救她们出苦海,自己以后的生活还得继续这么维持下去。就算每个姑娘心中都有着美好的期盼,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老鸨扭着腰把这群莺莺燕燕赶走后,看到林千语的第一眼,也是两眼一亮。林千语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么害怕眼前这个有些肥硕的女人,只是愣愣的看着姑娘们回到后院。 方才的小姑娘倒是好对付,也就言语上的调戏,现在的老鸨可是个人精,阿古可千万不敢让她再靠近自家公子,立马挡在林千语身前向老鸨陪好。 “老妈妈好,没想到你经营百花楼这么多年,依旧这么貌美如花,可喜可贺。”这也是一方的规矩,阿古虽然没来过百花楼,但他长久做下人,也知道见面第一句先夸奖,以后的话才能好开口。 这一说话,让老鸨立马喜的眉眼笑开,只是眼神还是偷偷的往他身后的林千语身上瞟。林千语给她看的浑身不自在,急忙别开了眼睛。 “你个猴崽子,说话倒是机灵,你和你家公子进楼来不找姑娘,到底是来干嘛来了?” 阿古怕她看上自家公子,忙伸手在老鸨眼前晃了几下。“老妈妈这话说的可就有些明知故问了,你这百花楼除了姑娘,不还有另外一样宝贝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见人 阿古知道老鸨这样话说一半,就是等着孝敬,立马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两块分量不小的银壳子。 若在平时这点点的银子根本入不了老鸨的眼,但她已经被上面的人吩咐过了,也只好顺水推舟。 阿古心怀忐忑地看着她用那只粗壮的大手掂量着份量,就怕她一会儿如果拒绝了,气氛将会是别样的尴尬。但怎么说,包家到底是清廉世家,本来就没有多少俸禄,再加上林千语又不是包大人的亲生儿子,能细心栽培,养到这么大,他已是仁至义尽。 而林千语也是很有风骨,自从自己弱冠之后,便尽量不从包家再取银子,只靠着朝廷发放的那一份微薄的奖励,和自己买卖字画度日。无论包长川怎样相劝,他都不肯妥协。 “行吧,也是今日你们赶上了,华大夫正想找人说话,我这就领你们上去。”老鸨把银子好好的揣进自己的荷包里,就算再小,好歹也是肉,她倒不挑。 “多谢妈妈。”阿古拱手道谢,然后拉着身后不好意思的林千语上楼。为着林千语那出众的容貌,这一路上不仅吸引姑娘,就连某些男子都忍不住侧目。 注意到旁边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阿古一直尽心尽责地挡在林千语的身前,更衬的他如一个小姑娘一般羞涩。 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怎么能忍受自己被这样对待。 林千语不想自己看起来太过软弱,想向世人证明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当即冷下了一张脸,让一直护着她的阿古放下手,自己率先走在前面。 这气势突然的转变,让周围的人都不禁一愣,也没有心情再看他的笑话,纷纷退去,各玩各的。 百花楼一共有五层,最下面的四层都是给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胡闹,用的第五层楼总是接待一些贵客。而这位传说中的神医华大夫便安居在此处。 有关华大夫的流言,不仅仅有他的医术超群,还有他在天下各处留下的花名。传闻此人面容十分俊秀,却一直戴着面具,且为人多情花心,是真正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总是嫌自己独居在外太没意思,才屡屡留宿烟花柳巷。后传闻有一次华大夫路过,因为他的绝世容貌和甜言蜜语,几家青楼的花魁为了争夺他而大大出手,挠花了数个美人的脸。 为了不暴殄天物,他当场写下了几道药方,叫人制成伤膏后,给几位美人敷脸,只消半月,每所有人的脸伤恢复如初。 就为着这么一件荒唐事,华神医的医术伴同着花名传遍了边陲之地。再由过往客商,一直流传到京城。 五层楼看着不高,但楼梯走起来属实繁琐,尤其是对于林千语这个四肢不勤的文弱秀才而言。好不容易爬到楼上,林千语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感觉自己身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还没等林千语回过神来,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清冽的声音。“今日贵客降临,居然叫贵客如此疲惫,真实失利。” 话虽说得像是在表达歉意,但阿古都听出他语气中隐隐带着的嘲讽和调侃。林芊雨咳嗽两声,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才对着他拱手行礼。 起身后的面容,并未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有任何波澜,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谦逊,“为得诸葛亮相处,刘皇叔三顾茅庐。今日我为求得与神医一见,就算爬这几层楼梯,又有何妨。” 话音落地,林千羽抬眼一看,只见面前这个依着栏杆的男子恍如置身于花丛之中,除了她身上金线绣织的各色花朵,用于他暂坐的小榻四周,也都用花瓶插着当季的鲜花,密密麻麻,五彩缤纷的围了一圈。 此人穿着黑底金线纹的衣袍,听到林千语说话的声音后,转过身,用一种极为浪荡不羁的姿态,靠着栏杆望过来。 如冠玉一般白皙细嫩的脸庞上,一方黑色的面具刚好挡住了他鼻子以上的半张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神秘。 “我未必是贤人,而公子自比刘皇叔,未免听着叫人怀疑你有狼子野心,在下向来胆小如鼠,可经不得这种怀疑。” 华神医说着,用他细嫩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面具,面具经过撞击,发出清脆的木头声响。然后华神医定睛深沉的看着林千语,语气中略带惋惜。 “只可惜这般好的皮囊,却生的不是个女儿身,倘若今日来见我的是个女子,我定当山火海也愿替他闯一番。” 这句话拐着弯儿的说林千语长相太偏女气,似乎是打算拒绝今天与他的会面,让他这番费力的爬上来都是白费力气。 要不是知道这个人的作用可能至关重要,阿古真想一拳头擂上去。 而林千语只是因为年纪尚轻,才使得容貌瞧着有些稚嫩,其实他内心并不比别人软弱。听到话神医这番调侃自己,他也不会就此逆来顺受,当即想了话回堵回去。 “女子柔弱心软,只适合待在后院里掌管家务,难以堪当大任,更不会如在下这般,为了与神医共商大事,而这般煞费苦心。” 只能呆在后院,不能共商大事吗?闻言,华神医忍不住勾唇微微一笑,心里想着她早已见过一位虽已嫁为人妻,但仍能够替百姓而四处奔波的女子。 “而在下虽不是皇亲国戚,亦没有正经官职,可也有一颗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你我。” 林千语为自己辩驳之后,也将对这个神医的不满,一股脑的宣泄出来,“而神医现在是我全京城百姓的希望,更不该如此沉迷于酒色之中,何不多想想如何替陛下分忧,保护一方百姓。” “天道不公,人心不古,为之奈何?”华神医没有一味附和他的一腔热血,反而用这么几个字,便将他幻想出来的理想拉回了现实。 “这些事情自古有之,既然先人都能逢凶化吉,我们就没有这个胆量尽力一试吗?”明天也没有提出真正有用的办法,说出的仍然是他内心的期盼。 华神医很想再次点醒他,只是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便改变了话头,将未来可能发生的最差结果,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他,“倘若要完成你所想的事情,需要用你自己的性命来做交换呢。” 这个神医说话神神叨叨的,阿古怎么听都不像是有什么好事,便想阻止林千语带他离开,谁知他反而更加坚定地往前迈了一步,“那我也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好志气。”神医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站起身,背对着她的脸上带起了一抹轻蔑且嘲讽的笑容。 方才他就是想验证一下林千语到底有多能豁的出去,没想到正中了自己的下怀,结果还算喜人,那么之后的策划也都会更加顺利。 “你话说的不错,随我进来吧。”林千语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听到他这么说了之后,还以为华神医确实是志同道合的人。 把方才的话,当成了神医的几句考验。林千语立时欢喜的无可不可,急忙跟着他进了同一间房间,阿古心里总是担心,便一直守在公子旁边。 “在下姓华,名处世,敢问公子姓名。”华处世进屋后,便如同主人身份一般,招呼着林千语在对面小榻上坐着,然后亲自倒了杯茶奉送客人。 阿古最担心的,还是这个花心的神医身旁,会围绕着许多莺莺燕燕,进而把公子带坏。不过好在进入这个房间后,并未闻到任何一个女子身上会用的脂粉香。 “在下姓林,表字千语。”林千语也不希望旁边会有闲杂人等打扰自己与神医的谈话,因此,在接过他的茶杯之后,总是坐立不安,犹犹豫豫的,不知是否该向他开口。 华神医看出了他心中所虑,爽朗的笑了几声,“林公子大可放心,今日我乃是有意于林公子会晤,绝不会有旁人过来。” “神医想的周到。”林千语松了口气,忽然又疑惑起来,“我可是昨日才突然兴起,想要来拜访神医,神医怎么知道我会过来,还特地再次等候?” “不是公子也会有旁人,在下对我的这一手医术还是很有自信的。”华神医说的含糊不清,林千语看在眼里明显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他这才把真实原因相告。 “其实,在下初到京城之时,便已听说了林公子在百姓们之间的风评。”华神医一边说,一边将桌上的一碟点心给林千语递过去。 阿古不放心自家公子食外面的东西,便想找了个借口端走。“启禀神医、公子,小的今早起来,还未来得及吃早饭,不知公子可否将这碟点心赐予小的。” “你一大早就帮我打听方向,着实是辛苦了,”林千语待人没有防备之心,也没有怀疑阿古这么做的原因,只是顾念着主人华处世,就没有擅自做主。 第一百三十五章:误入暗局 华处世听着他们主仆二人的谈话,只拿眼睛偷瞧着眼前这个伶俐的小厮,林千语这么好对付,他身边的人倒是有些小聪明。 只是可惜这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并不屑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林千羽对他而言,还有其他更大的用处。 正在心里盘算着的时候,林千语转过身来,还没开口,华神医便抢先说话,“既然公子身边的人饿了,在下这里还有不少,大可不必与在下客气。” “多谢神医。”林千语道谢一句。阿古也并不为着吃东西,谁曾想这一小碟点心居然换了桌上的一大堆,阿古只好借口口干,抱着碟子走远了些假装在吃。 没了阿古的打断,华处世接着方才的话,“据说林公子还是礼部尚书包大人的亲侄子,包大人是何种人物,相信举朝上下皆有耳闻。公子既为包大人的亲侄,必然同包大人一般的为人清廉,为民忧心。” 身为包长川的血脉后嗣,林千语无疑于心里是喜悦的,但他并不想借着自家舅舅的名头而在外招摇。 现在被华处世这般一番夸奖,林千语脸皮又薄,顿时感觉到面上一片羞涩烫人,顿时低下头摆摆手,“华神医过誉了。” “在下觉得林公子这名字取得倒是有些意思,不知林公子这表字,可是谁为你取的?”画神医没有急着问林千语过来的目的,只是和他寒暄几句,像是打算和他拉近关系。 “乃是家父的意思。”林千语也一向很欣赏自己的名字,便浅笑着和华处世话唠家常。“在下千羽二字,乃是取自‘千钧一羽不须校’,家父本意希望我三思而后行,凡事谨慎。” “只是后来吾皇登基之后,‘羽’字犯了陛下的名讳,舅舅便做主为我更名‘语其友,不可以语人’中的语字了。” “‘千语’,胸中但有千言万语,只是难出口。包长川这名字倒是改的贴切,尤其与林千语的明日格外相关。”华处世沉思一阵,只在心里静静地腹诽这名字取得太不吉利。 “在下觉得,此名改的正好,若能替世间万难百姓张口诉说冤情,也不枉来这世间一遭,极尽自身价值。”林千语骄傲之态,在华处世眼里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自己的冤情都难以言明,还有这份痴心妄想替他人做主,果真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华处世暗自嘲笑一番,又扬着笑脸与他鼓掌,“林公子有这般豪情壮志,在下拜服。” “只是心里的美好期盼,还未付诸现实,待到愿望达成那一日,在下必定与请华神医共同庆祝。”林千语只和华处世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感觉他似乎能懂得自己的鸿鹄壮志。 内心高兴之余,他还没有忘记此次过来的正事。 “对了,都说华神医医术之高,可肉白骨,起死回生,只是不知华神医对京城中那群中毒之人,可有解救的办法?” “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路上救治的几个人,被他们在外谣传,盲目夸大了而已。”起死回生这种事,除了神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华处世就是对自己再自信,也不敢胡乱印下这种话。 “在下在外面游历时,也听闻京城里闹五石散闹的很凶,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难以回转的余地。” “谁说不是呢。”五石散的出现就仿佛天降一般,让所有人都没有招架的余力。看着曾经富饶华丽的京城变成如今这般人心惶惶的景象,林千语心里也是阵阵的心痛。 “不过,救治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在下行医这么多年,只听说过一种植物可以有此奇效。”华处世说话声音不大,但却让林千语仿佛看到了希望。 “我这里正有一样东西,据说能解毒,正好拿与神医瞧瞧。”林千语听得心里格外欢喜,将江琉玉交给自己用于做样子的两个玉芝,全部摆到华处世面前。 华处世只瞧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又把玉芝掰断,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方才十分笃定的肯定,“正是此物!” “只是林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种东西可不像是会在京城附近生长的。” “神医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林千语瞧见华处世这番兴奋的样子,自己心中对玉芝抱有了一份怀疑,也算是彻底消失了。 “此物名为玉芝,可内服外敷,通常都是山里农人采来,用于女子们润泽肌肤。虽其貌不扬,但它的汁水对于解五石散的毒,可是有着非同寻常的药用。” 华处世一面说,一面向林千语展示玉芝的用处,“如同这般,将玉芝从中间掰断,挤压出来的汁水让中毒者服下,不出三日便可好转。” “而后我再开上一副药方,用于他们调理身体,大概一个月的样子,他们便能恢复了往日风姿。” 一个月的时间,缠绵了京城将近两个月的五石散,居然这么快就被瓦解,惊喜到来之快,让林千语都有些不敢相信。 “果真如此,华大夫可是全京城的大恩人。” “不必如此,在下向来喜欢自由,云游四方,若是身上背负太多人的感激,反而叫我寸步难行。倘若林公子能顺利解决此大难,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华神医拜拜手,一派谦逊的模样。 “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要求华神医的验看验看。”林千语说着,突然想起了那日阿古在外面捡到的那个纸包。 纸包里面的药粉闻着不像草药,林千语不由得担心自己会否莫名其妙的和五石散有所牵连,便想求得华处世的确定,也好让自己心安。 原以为林千语手上的只是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山间偏方,结果华处世一看到纸包上特殊的印记时,立时睁大了双眼。 这可不是李大人上次打算嫁祸顾大人时所用的纸包吗,怎么会在他手上。 正在思索之际,华处世握紧了手中的另一个纸包。原本得知了玉芝是五石散的克星之后,李文松便说动了那个没脑子的裘太尉把守各处,不许江琉玉与外界接触。 谁知李文松后来打听得,林千语想要帮着江琉玉横插一脚,便特地叫人在外面放出了神医华处世的消息,吸引他过来。 想叫自己在二人谈话之际,把这个纸包悄悄塞到林千语身上,一方面嫁祸了林千语,可以阻断了玉芝进城,一方面也可以给包长川一记最后的痛击。没想到这么周密的计划,如今倒是省事了,真可谓是得来不负有心人。 反正华处世也总是因为心善,而被李文松痛骂。此事又本来就让华处世良心不安,难以动手,可现在是林千语自己踏入的鬼门关,便怨不得他了。 “此物没有什么,不过是民间百姓的草头方而已。至于味道,兴许是放的时间太久了才与寻常的草药闻着不像。林公子随身带着也好,可以顺便驱蛇防虫。” “这倒是好处,我们公子最受不得虫咬,就是被蚊子叮一口,鼓起的包也得至少十天半个月才能消去,如今正好是便利了。” 阿古抱着点心盘子吃了一半,在一旁偷偷听到华处世提起此话,立刻高兴地出来附和。 那些在大街上买的,什么驱虫子的香囊通通不管用,华处世可是极富盛名的神医,他说的话必然不会有错。 林千语被自己这怕虫咬的体质也折腾了许多时候,听到华处世如此说,不由得也有些心动。“既然如此,今天就多打搅神医了,下次定当携礼物前来拜谢。” “林公子,这是有事要忙吗?”华处世刚才只是胡诌两句,没想到误打误撞呆了个正着。这一下看到林千语要走,心里早就猜到他估计是急着出城带玉芝,便特意试探一下。 “我有些琐事,需要即刻出城一趟。”林千语站起身理了理袖子,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微笑着看华处世。华处世被他的眼神一惊,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要暴露了。 “对了,听闻东山村那里有着远近闻名的蜜桃酒,不知何不何神医的心意。若是神医喜欢,我也正好顺路带回来。” “蜜桃酒味甘,酒香醇烈而不醉人,倒确实很有意思。”华处世捏着下巴点点头,“我倒未从那里经过,只是耳闻而未曾亲尝试过,若是林公子方便,就劳烦你跑这一趟。” “小事一桩。”林千语淡笑着推门出去。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华处世才像是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小榻上。果然骗人这种违背良心的事,他总是做不来。 在半年前,华处世便被秘密带入了京城,如何能得知那什么东山村是否真的有蜜桃酒。所幸林千语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文弱书生,否则只怕华处世会轻易露馅。 “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既是公子你执意如此,过后可千万别怨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半途碰上 华处世这么说话也只是想求个心安,他浑身无力地躺倒在榻上,试图与外界的这些纷纷扰扰隔绝开来。 但是没有时间让华处世休息,烟柳巷这里居住着一位妙手回春的神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京城各处,也包括一直忧心忡忡的江琉玉。 在林千语打定主意想拜见华处世的同一天早上,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江琉玉也把自己和小云收拾了一遍,打算偷偷前往烟柳巷探探这个传说中神医的虚实。 为了不暴露身份,江琉玉特意翻出了苏景夜的两套男装,给自己和小云换上。小云不敢穿苏景夜的衣服,便去外面问小厮随便借了一套,但宽大又有味的男装穿在身上实在太不舒服,让小云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王妃,你确定我们一定要穿成这样过去吗?”小云揪着那长出自己手腕的袖子,欲哭无泪。 “看着好像就是大了点,你把腰带再往上面系一下,估计就能好些。”江琉玉捏着下巴,把浑身不自在的小云打量过一遍,提出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 而至于江琉玉自己,由于在王府里养尊处优的时间久了,肚子有些许的发福,穿着苏景夜的衣服,居然刚好合适。 小云按照她的吩咐把衣服往下扯了扯,腰脸又是江琉玉为了让自己隐藏身形,特意和小云一起裹的两卷棉毛巾。 偏偏现在太阳渐渐地出来了,身上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恐怕回来就会被捂出痱子。 “就是该我说的这么弄,看现在穿着多合适。”江琉玉呵呵笑了几声,完全是在睁眼说瞎话。 “让你穿成这样,其实我也是为你好。那烟柳巷,可是据说京城里最大的烟花之地,如果咱们不换上男装,是很容易被人说闲话的。” 由于之前被李娘子带着在后院女子当中呆了好一段时间,江琉玉对这古代的传统规矩和道德规范,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 虽然心里还挺期待着能去逛逛花楼,但起码她表面上不能表现的太过兴奋。 小云看着江琉玉兴高采烈的收拾着男子才会佩戴的玉佩和折扇,脸上的表情十分的难以言喻。若是知道,怕被人说闲话,她们就不应该过去这么个是非之地。 “王妃,要不要派几个人保护你的安全啊。万一里面的人发现了我们的身份,动起手来,奴婢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保护的好你。” 话虽说的是事实,但她讲的太过直白,让客观正视自己的小云都有些惭愧。江琉玉转过身来,发现她兴致不高,过去十分豪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还是不要了,人一多更加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我们只要小心一点,那些逛花楼里的人又怎么会理会男人呢。” “更何况,此次过去,也正好方便了你长见识,让你看清楚那些哄女人的男人,会使些什么样的花言巧语和手段,免得以后随随便便的被别的男人给骗走。” “原来王妃有事在身,还一直挂念着奴婢,奴婢简直是太感动了。”这后面的话,不过是江琉玉说出来为了撑个场面好看的,没想到小云居然当真了。 不过,让小云增长见识也是顺路而为,也倒不算是骗人。江琉玉耸耸肩,捏了捏小云有弹性的脸蛋。 “行了,不要再在这里这么矫情了,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准备好了,就等着出发吧。” 这边江琉玉在王府里刚要出发,而那头百花楼里,林千语他们的谈话就已经结束了。华处世在小榻上休息了一会儿,便从另一条楼梯走到一楼。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华处世将面具摘下,转过身就碰见了百花楼里的老鸨。 老鸨看见他把面具取下时,经不住吓了一跳,仔细瞅瞅,观察了四周没人后,才跳到他身边,语气急促,“华神医你可不担心身份暴露吗,李大人若是知道,定是会狠狠责罚你的。” “我现在也是奉李大人之命,需要回到接纳我的医馆去。”华处世不理会她的一惊一乍,反手把自己的面具扔到老鸨手上。 “这些天来找我的人,一定还有不少,你记住,从此以后我一个人都不见,你只需要和他们说我不在就是了。” “我知道了。”老鸨不知为何,表现得对他十分恭敬。即使华处世面具下面的那张脸再勾人心魄,老鸨也不敢妄动半分。 在百花楼的后院里无聊的绕了几圈,让周围的人混了个脸熟,华处世才从门口出去。这烟柳巷有些长,再加上一路上有那么多如妖魔鬼怪一般张牙舞爪的站门女子,瞧着这条路是越来越难走了。 摘下面具后的华处世,恢复了原本温文尔雅的面目,既不油嘴滑舌,也不薄情寡性。面对周围这许多人的纠缠,她冷若冰霜的面庞依旧没有半丝改变,叫人看着又亲近又疏离。 正皱着眉在这人群中穿梭的时候,华处世一个转头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人。只是此人穿着男装,应该与印象中的不是同一个。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华处世想着安全起见,还是与那人尽量避开为好,我曾想被人群挤的弄错了方向,几个踉跄之下,他刚好站到了那人的面前。 眼前站着的正是穿着男装的江琉玉,只见她一手举着冰糖葫芦,嘴巴张的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可以想见,她在此处碰见他的时候是有多么惊讶。 “这不是华大夫吗?你也喜欢来这种地方,玩?”江琉玉在这些事情上比较大大方方,但有一个特别传统的小云在身旁,她也不好说的太过张扬,只挑了一个还算中肯的形容词。 来此处如果只是富有童心的玩耍,未免叫人笑话。可华处世确实不为此事,但江琉玉却以一副我很明白的样子不断地点着头,叫他也是有口难言。 “夫人,王妃,额,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称呼,华处世便改变了两种叫法。 也不知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一时脑子迷糊,江琉玉连续‘啧’了他两声,才叫他放弃了称呼。好在因为此处格外嘈杂,华说话的声音又比较小,旁边的人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是听说京城里的那位风流神医住在这里,就过来找他说说话,唠个嗑。那大夫你,在这里可找到心仪的姑娘了?” 江琉玉说完,还特意掂着脚尖往他身旁两边打量过一番。华处世有些无奈,冲她一拱手,“我来此的目的,同王妃一样。” “刚好,听说所有人上传的这位神医,和我一个姓,我就有些好奇,说不定他祖上还与我是同宗。” “原来是想过来认亲戚啊。”江琉玉敲着食指盘算两下。 通常有点本事的人都特别心高气傲,轻易不会帮别人的忙,倘若华大夫和他攀上亲戚,自己和华大夫也算是勉强熟悉,应该也能得点儿特殊待遇。 “那大夫可知道那位神医是住在哪栋楼里,我并没有打听到确切的位置。”才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人心里直发虚,现在,江琉玉立刻又转变了一副搞怪的模样。 “就在最里头的那家百花楼,王妃不知道地方,我这就带你过去。”华处世心里一阵紧张,一直以为自己刚碰到江琉玉的时候,便会暴露身份。 不想江琉玉居然这么天真无邪,旁人说什么话都信,还能顺利的活到现在,也实在是不容易。此话,华大夫只敢在心里是真么想的,而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十分热情的模样给她带路。 其实刚才见面的时候,可以算是华大夫自己闯到了江琉玉的面前,原先和华大夫的几次见面,都是在昏暗的条件下,江琉玉并未看清楚他的脸。 不想今天这阳光底下,华大夫的脸看着都比奶油小生还要清俊几分。江琉玉一时看愣了神,一直到她们几个走到百花楼的门口,被华大夫察觉到不对劲,才反应过来。 江琉玉有些尴尬的干笑几声,试图打破这番尴尬的气氛,“华大夫,可有人说过你的模样真的很好看?” 此话一出,扮作小厮打扮的小云,顿时就惊呆了。这话听着很像是寻常人用来向别人诉说衷肠时的开场。但江琉玉只是就事论事,心中并没有小云想的那么多弯弯绕。 “不过就是普通长相而已,王妃过誉了。”华大夫更没有心思往这方面细想,只担心自己的容貌会不会成为日后家饿身份的原因。 “王妃,已经到了,有什么事就进去去问吧。” “你这模样,如果也只能算普通长相的话,这世上恐怕就没有美人了。”越是优秀的人,反而比别人更加谦虚。 如此看起来性格几乎完美的人,最是容易招人恨。要不是为着和他说过几次话,江琉玉都忍不住想要抱怨几句。像华大夫这种长的好,又有能力的人,再这么散发魅力,在马路上可是很容易招打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差点暴露 正在江琉玉胡思乱想之际,华大夫十分勉强的尽量摆出一张正常的笑脸,实际心中已经绞尽脑汁,想着怎样转移江琉玉的注意力。 二人像是在门口对峙一般,久久不肯进去。总有在大堂里跑堂的小二急忙把门口的事告诉了老、鸨,老、鸨管的也多,只当是有人过来闹事,当即拿了把团扇气冲冲的跑出来。 “几位、爷,”老、鸨晃动着肥硕的身材,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刚想发一通脾气,再看到江琉玉和小云的时候,顿时愣住了,连话说的都有些不敢确定。 经常流连烟花之地的大老爷们儿,可能会眼拙,认不出来,但女人看女人,可是十分准确的。老、鸨再看到江琉玉二人的第一眼就能确定她们是女子。 只是要有着这份胆量和好奇心,孤身前来烟花之地,且不担心自己被拐走的,只有可能身份地位十分高贵,可不是老、鸨一个开青楼的能惹得起的。 更何况江琉玉的身边还站着,刚才出门不久的华处世。老、鸨转了转眼珠,你会的设想了几个猜测,然后将自己的身份性格明确一下。 “我说几位爷,我这开门是要做生意的,你们这拦在门口,可是会吓得客人不敢进来呀。” 老、鸨虽然很快就改口了,但江琉玉觉得对方肯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女儿身,现在还肯替自己打掩护,这般有诚意,自己索性也和她挑明了说。 “对不住了,我们这次过来是想找神医的,麻烦你给引见一下。” 闻言,老、鸨一边摇着团扇,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视线,一边和华处世交换了个眼神,才十分做作的娇笑两声。“怎么人人都要来见神医呀,我这青楼也不要开了,干脆改成医馆算了。” “那也不错,你这巷子还挺深的,这边上干这个活的女孩子也很容易有个三灾八病的,你要是开了医馆,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老、鸨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调节气氛,却没想到江琉玉认真地顺着话接下去,倒叫向来伶牙俐齿的老、鸨无话可说。 “这位公子,怕不是说笑呢吧,奴家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公子可不要当真。”不知江琉玉道行多深,身份多高,老、鸨只想着万一以后江琉玉真的把自己的百花楼推了,自己无处哭诉去。 不敢在男膀的话跟他们打哈哈,老、鸨按照华处世的吩咐,赶紧把江琉玉要问的正经事回答了。 “公子要找的神医啊,他今日不在,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不是说神医最喜欢喝花酒,如果不在你们楼里,那也应该在附近的哪栋楼里吧。”江琉玉只是猜测两句,却没想到华处世和老、鸨的脸色都僵住了。 虽然拈花惹草,只是华处世在外的一个隐藏身份罢了,但被江琉玉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还是叫他很不习惯。 至于老、鸨,那先前还觉得江琉玉才思敏捷,居然把自己堵得说不出话,这回反而听不懂她的意思,叫老、鸨深感奇怪的同时,又拿她没有办法。 “不在这里,神医今天一大早和人说过话之后,就出远门了。”老、鸨怕江琉玉不能理解,还特地又解释了一遍。 “和谁说话,你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江琉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怎么甘心自己得到这么个结果又回去。 老、鸨和华大夫微不可查的互望了一眼,后面的话没有串通好,干脆破罐子破摔,“这位公子,不要胡搅蛮缠,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行了,王、公子,咱们还是下次有机会再来吧。”小云怕江琉玉不小心把事情闹大了,死活拽着她离开,华大夫也紧随其后。 “是我们真的来的不是时候吗,他怎么能不在呢。”一直到出了巷子口,江琉玉都还有些忿忿不平,华大夫都有些佩服她的执着。 “王妃为什么非要今天见到他呢?明明改日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不好,我等得,这京城的百姓可等不得。”原来江琉玉之所以这么意难平,主要的目的也还是为了京城的黎民。 其实江琉玉只是在现代接受的爱国教育太好了,才会意识到了这里,也会把国家兴亡和自身联系在一起。而无能为力的华大夫,此时更觉得自己愧对苍生了。 南城门,林千语自从和华处世见过面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赶着想要出城。记得江琉玉之前也说过,这玉芝的生长时间就快要过了,要是在晚些时候,只怕山里也没有了。 手上没有赵铭的文书,虽然会麻烦许多,但林千语还是决定铤而走险,毕竟时间已经耽搁不起了。 今日早上城门轮班的守卫又是裘太尉底下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仿佛别人欠了他们许多银子一般,对接受检查的所有百姓吆来喝去,毫不客气。 换作平时,林千语早就挺身而出指责那些守卫了,但今日有要事在身,他不便太过招摇,只好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因为出城的决定是临时起意,林千语还没来得及知会包大人一声,便叫自己身边的阿古回去通报消息。至于能不能赶在他出城之前回来,就完全靠运气。 倘若实在追不上,就让阿古在城里留着,也好替他留心京城里的动向。 就在林千语还盘算着一会儿该怎样把东西重新带回城的时候,裘太尉骑上高头大马,一路打着哈欠过来,瞧着像是才睡醒。 “我跟你们说,都精神着点,刚刚接到线报,有人身上携带着‘东西’打算出城潜逃。你们眼睛都放亮着点也到到什么不认识的东西,第一时间向我禀告。” 裘太尉口中的东西,是朝廷为了不引起京城恐慌,而对五石散起的一个代称。林千语之前从包大人的嘴里听说过,他睁开眼睛,想着恐怕又是城里哪个沉不住气的窝据点打算出逃。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京城里所有的据点都会被一网打尽。林千语满意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知不觉队伍便排到了自己这里。 陈强下一道弯弯的拱门之下,裘恕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竹椅上,上半身靠着墙壁,仍然是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 眼睛的余光撇到一身素衣的林千语,裘恕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手揉了揉眼睛,确认再三才大笑出声,“这不是包大人的侄子吗,怎么不在家中帮忙照料包夫人的身体,反而想着出城去?” “舅母的身体经过大夫的诊治,已经好了不少,我出城也是有要事在身,还望裘太尉行个方便。”林千语也懒得和这个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裘恕人打交道,但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这么个文弱的年轻后生,能有什么要事,等我大人如果有事不交给下人,反而交给你去办吗?本官倒是觉得你十分可疑啊。” 话音落地,林千语被气得浑身发抖,瞧这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裘太尉,他只觉得这人是想立功想疯了。 “太尉大人不放心,我愿意接受检查。” “检查是必须的,而且你比常人还要检查的更加细致。”裘恕人拍着凳子站起来,粗犷的声音在这拱门里回响,吵得人几乎耳聋。 林千语十分疑惑的挣大了眼睛,裘恕人却又是一副惺惺作态,“倒不是下关有意为难,令公子只是上面已经发话话了,担心朝廷官员和五石散有勾结。” “本来是不许所有和官员有关的人出城的,现在已经是放松了要求,只是加大了检查力度,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林公子忍一忍就过去了。” “在下明白。”林千语点点头。在这弯弯的拱门之下,为了方便再复检查身体,特地叫人在这里搭了两三个简易的棚子用于遮挡。 在进去之前,裘太尉先把他拦下,“林公子请稍等,你这身上要有什么其他的小东西,可记得一定要提前汇报,否则一会儿陷入麻烦中,今天就不那么好走了。” “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就只有荷包里,装着个可以驱散蚊虫的纸包。”林千语说着刚要一口回绝,又想起了早上递给华大夫的东西。 万一被裘太尉揪住了此事上纲上线,反而麻烦,还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什么东西,还能去蚊虫。”裘太尉低声喃喃两句,伸手接过林千语递过来的纸包,放到鼻子下一闻,就立马皱起了眉头。 “这东西味道怎么那么奇怪啊,容本官先拿给大夫们瞧瞧。” 林千语之前也是觉得纸包里的味道十分奇怪,但华处世解释过后,他就相信了。如今被拦在门口,让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棚子里负责检查的结尾,老大夫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城门外一条老长的队,也只能静静的等着。老大夫们拿着纸包互相传了一会儿,最终才颤巍巍相互询问,“五石散?” 第一百三十八章:发现陷阱 “你说什么?” 只是老大夫们之间互相询问的模糊字眼,却被裘恕人精准地揪住,当即瞪圆了一双眼睛,有些亢奋地把老大夫拖到自己面前。 “我问你,刚刚说的可都是真的?” 老大夫一把老骨头了,怎么经得起他这般折腾,一边拿干枯的双手拍打着揪住自己的大手,想让裘恕人冷静下来,一边喘着气回答,“老朽行医数十载,定然不会认错。” “更何况,这里几位同僚都是一样的意思。” “那就没有纰漏了,来人啊,将他给我拿下。”裘恕人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对能抓到人十分的喜闻乐见。 可怜林千语一个弱质书生,怎么敌得过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起来的禁军,只能无力的大声为自己喊冤。 “太尉大人,我是冤枉的,这东西原是我捡来的,我并不知道它派什么用处。” “你将这话告诉黄口小儿,你当他们信不信你不知道?”裘恕人冷笑一声,走过来拍拍他的脸。 “本以为包尚书也是国家栋梁,没想到却是在背后做这等危害朝廷的事,简直白瞎了我朝两位陛下的宠信。” “你胡说八道,这东西在我身上,合该只与我一个人有关,何至于牵扯到包大人。”林千语就算放弃为自己辩解,也不希望因为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连累了整个包家。 “你是包大人的侄子,就算他真的不知情,也应当为你的行为负责。”裘恕人乐的抓到一个和五石散有关的落网之鱼,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而底下的禁军为了不让林千语再多讲话,干脆用抹布将他的嘴巴堵上。林千语一张脸被涨的通红,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传我的命令,整顿禁军,等我一起去往包尚书府上。”裘恕人想起今日的威风凛凛,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把城门口,其他的普通老百姓给笑得心里打颤。 好不容易报告了包家而飞奔回来的阿古,还没走到城门口,就听到了裘恕人的这身吩咐,又看见自家公子被人押解带走,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知道大事不妙了。 却说另一边,江琉玉和华大夫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交接的地方,还未开口说要分离的时候,就看到一大列整军待发的禁军往他们的左手边跑去。 “这群人是怎么了?跟打了鸡血似的。”江琉玉低声喃喃两句,让他们平时巡查的时候,一个个死气沉沉的跟快要去世了一样,今天倒是兴奋过度。 禁军跑过去之后,禁军的队伍后面还跟着一小队看热闹的百姓。江琉玉实在好奇,他们这么热闹是要干什么去,便伸手抓住了一个大叔套近乎。 “大叔,你可知道这群当官的事要干啥去呀。” 大叔瞧着为人体面,性格应该也不错,说出来的声音也十分雄厚,他一看问事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便停下了脚步,拍拍他的手臂。 “你们在里头的人不知道,刚刚我在城门口听到他们说,抓了尚书大人包家的侄子,说那位公子和什么五石散有牵连,现在禁军太尉正带人去抄检包家呢。” “包大人一向两袖清风,又从来没和别人作对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陷害的。”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们都是念着包大人曾经的恩德想过去看看,顺便替他求情的,小伙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要跟着我们掺和了,我们年纪大了不碍事,你可还年轻呢。” 听过大叔的友善告诉,江琉玉整个人都呆住了,要靠小云扶着,才能勉强站住脚。几天前自己还让林千语帮忙出城带玉芝进来,谁知今天就遭人陷害,看来是有人早就盯着她的行动了。 这样在背后使畔子,恐怕苏景夜进宫也是这个幕后黑手一力促成的。江琉玉感觉自己现在一阵头晕目眩,已经弄不清楚是是非非了。 倘若不是自己一直求着找人帮忙出城,想必林千语也不会惊受此无妄之灾。江琉玉万分自责的捂住眼睛,她总感觉包家遭难,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王妃想必一会儿有事要忙,在下也帮不到你什么地方,只好就此告辞了。”华处世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以及江琉玉的逐渐崩溃。 对于此事,他其实心里早就知道,甚至可以说也是他一力促成的,可此时他也只能尽力的装傻充愣。 江琉玉喘息了两口气,抬眼看他,华大夫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不好连累他也牵扯进来。 但小云想的却没有那么透彻,只觉得华处世毕竟也帮了自家王妃不少的忙,现在却临阵退缩,有些太不讲义气了。 “华大夫有事就先回去吧,这些大起大落,确实与华大夫无关。”江琉玉没有看他,只是无奈地摆摆手。 此话虽然不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但华处世依然觉得有些羞愧,看了有些六神无主的江琉玉一眼,他才拱手作揖,“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听到华大夫确实走了之后,江琉玉就是感觉一阵脚软,她死死地拽住小云的袖子,“不好了小云,包夫人的身体那个样子,现在肯定还没有恢复好,怎么经得起这样大的动乱,我一定得去看看。” 说着,江琉玉就想追着禁军跑过去的方向,吓得小云连忙两只手死死地将她抱住,“王妃你且冷静些,不说你过去是否有用,就冲你现在这身衣裳,也不适合出现在他们面前。” 低头一看,江琉玉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早上去见那什么神医的那身男装。江琉玉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偏偏在今日心血来潮。 连忙拉着小云上了马车,让马车夫赶紧回府。急匆匆的换了衣服之后,又和小云就着送他们回来的马车前往包府。 在下车之前,小云就连车连都不许她掀开。江琉玉真奇怪之时,小云才苦口婆心的说道,“除非王妃向我保证,一会儿就算难以接受,也不要做任何傻事,否则奴婢是绝对不会让王妃下车的。” “哪来的这么多臭规矩,我你还不信吗,我可最是聪明理智的。”江琉玉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扒拉着小云的手就想要挤出去。 偏偏小云今日冒着大不违,也要将她拦在车里。“就是因为太清楚王妃的为人,才会担心王妃感情用事,若是不小心让王妃也掺和进了这趟浑水,奴婢后面可没脸再见王爷了。” “行了,我知道了,大不了我冲动的时候,我允许你把我打晕可以吧。”江琉玉万分无奈的和她妥协,小云脸色一凛,“奴婢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等小云话音落地,江琉玉便从车帘的缝隙里挤了出去。双脚落到地上,她惊讶地发现,包府门口密密麻麻的挤着许多人。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似乎除了那个讨厌的裘太尉手下的禁军,就连京兆尹赵铭的人也来了。 赵铭和裘恕人都被堵在府门口,像是在吵着什么,包府的门大打开,像是完全不介意他们调查,一如包大人以往的风骨,为人光明坦荡。 “赵大人,本官手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当时城门上许多人都看见了,凭什么不许本官入府搜查。”裘恕人说白了也只是个禁军太尉,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而赵铭因为最近裘恕人与自己分庭抗礼,总是拆自己的台,便干脆赌气,不许他成事。“裘太尉,就算你手下已经抓到了人,可他也只是包家的旁系子孙。” “这礼部尚书包大人的府邸,怎么着也是朝中一品官员的住宅,若是没有陛下的手令,就连玉石排的人都不能擅自进入,你是什么身份,就敢吵吵着当家做主了。”裘恕人一个粗人没读过什么书,被赵铭几句话堵得完全招架不住。 赵铭知道他根本说不出话,变乘胜追击,“只怕你这太尉的位子再坐的久些,连陛下的主意你都可以左右了。” 虽说赵铭向来是又胆小又怕事,总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但江琉玉不得不承认,此时大骂裘太尉的他可算是顺眼多了。 “陛下当初派遣我给赵大人帮忙的时候,曾经清清楚楚的说过,凡是京城各处,除了皇宫都可任由我们搜查,怎的他一品官员的府宅,就算不得在京城中吗?” 裘恕人也不是非要一个劲的和包家作对,只是难得被他揪住了可以借此领功的机会,他必然是希望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文官不受辱,没有搜查令你就擅自抄检包家府宅,万一最后什么也没查到,不仅影响了陛下的君臣关系,你这还是赤裸裸的挑衅祖宗规矩。” 说起来,赵铭和包长川的共同之处,就是同为文臣,裘太尉今日敢乘机骑在他包长川的头上,明日焉知不会换成是谁。一个不识字的文盲莽夫,还敢妄想随心所欲,简直是不知所谓。 第一百三十九章:你进我退 “人在做天在看,包大人若是问心无愧,又怎么会到现在都不出来?本官也只是履行各自的职责而已,赵大人何必咄咄逼人。” 文官总是用文字将一些小事说的如滔天大火斑严重,裘恕人也是习惯了他们的这种说话方式,根本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再仗着自己手上手上有林千语这么个把柄,裘恕人就更加不担心后面无话可说。 “包大人是和种身份和气度的人,又怎么会冒冒然出来跟你一起胡闹?” 赵铭听过裘恕人说话,心里满是惊讶,他方才话语中的几条罪名,条条都可以让他永无翻身之地,他居然都丝毫没有畏惧,是真的如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还是背后有别的靠山。 想到此处,赵铭不禁心生警惕起来,无论裘恕人背后依靠的是谁,都不定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裘恕人心眼实诚性子又直,看不出赵铭突然的情绪变化,只是陈述自己看到的事实。“什么叫胡闹?包大人如此纵容自己府里的人,大摇大摆的带着五石散上街,这才是真的胡闹。” “不过,想来林千语那么一个文弱书生,又何来的钱财和五石散扯上关系,因此本官有理由认为包大人才是幕后黑手。现在不过是为了帮包大人洗清嫌疑才贸然过来,包大人和赵大人都应当感谢我才是。” 此话说出口,其中所谓的好意,连裘恕人自己都不能相信。赵铭听了,更是嘴角微微一抽,冲他冷笑一声。 其实裘恕人也不是故意针对包大人,只是因为包大人这么大把年纪,不仅两代帝王都对他宠信有加,就连朝廷中各官员内外纷乱不断,他都能够置身度外,实在人羡慕嫉妒。 “你既然可以如此草率的就给定罪,又为何不能看得清楚,倘若包大人真是造成此事的罪魁祸首,又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前功尽弃。” 赵铭越说越是好奇,他竟然能够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么一番毫无根据的歪理过来。 “莫非他精心筹划了这么久,都是为了最后方便太尉大人殿前邀功吗?” 他们二人在门口对峙的时候,江琉玉从马车上下来,一直静静的站在人群之后。赵铭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她能够听见这番话说出来,让她忍不住拍手叫好。 裘恕人被他这么简单的拉了面子,倒是不急不慢,双手抱着微微仰着头,俯视着赵铭。赵铭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高度,这视线位置便有了天壤之别。 “说不定包夫人正是看着尘埃落定了,叫林千语出来挑衅呢。” 这话裘恕人自己说着觉得很有道理,却不知在赵铭和江琉玉二人耳朵里听出了仿佛如天大般的笑话。江琉玉正要按耐不住,不顾小云的阻拦上前去的时候,就看见前面包长川推门出来。 原来先前包长川在秦梓潼房间里陪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只是一直没有人来禀报,他也不想让夫人多担心,就没有特意出来询问。 而外面之所以吵闹一阵,都是因为老管家看到自己家的府邸莫名其妙被一队官兵围住,心里惊慌之际,又不愿打扰包长川夫妻二人难得的温存时光,勉强打着镇定,让下人将各门各院全部看护好。 “所有的大门侧门全部给我关好,无论是谁来敲门都不许开。” 老管家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担心自家老爷会不会惹上了什么大事,但一想到包长川平日里最是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就算有事,日后也必定能逢凶化吉。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自家的脸面保住,否则日后即使洗刷了冤屈,也会令人诟病。 不仅老管家自己是用着这番话安慰自己,也同时激励着院子里的其他人。下人们顿时一阵忙碌,搬东搬西的,将各处门窗全部堵上。 就为着这一阵奔走的声音,正好惊动的房间里看书的包长川。秦梓潼今天醒的有些早,和包长川说话的时间长了些,此时正倦乏的躺在床上睡觉。 包长川手上虽然拿着一本书,但耳朵一直注意听着外面的声响,同时还得担心着会不会将秦梓潼吵醒,一时心里正是几方纠结。 “老爷。”气息微弱的声音,让包长川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是听错了,直到看到燕丝点了点头,他才回过神来,放下了书。 “外面若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你就先去看一看吧,我这里一切好着,你不用担心。”秦梓潼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仿佛已经洞晓了发生的一切。 此时的她躺在丝绸棉被里,外面的阳光透过包长川背后的纱窗照进来,正好洒了她一身。包长川逆着光,正好能看清在光芒下璀璨的秦梓潼,朦胧的让他觉得自己身处在梦中。 秦梓潼现在的身体比起上个月来已经好了不少,包长川这个从来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人,此时都觉得定然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才让上苍把她的寿命还回来。 快要失去的时候,才能更懂得珍惜,包长川因为失而复得,对秦梓潼更加的关爱,现在更加是片刻不愿意离开她的身旁,这也是他迟迟不肯出去询问发生了什么的原因之一。 对于秦梓潼方才的这番话,包长川并没有明确的表示。要是感受到了他的犹豫,秦梓潼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老爷是清者自清,不怕外人说闲话,但妾身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老爷子官声,”说着说着,秦梓潼忽然又难过起来,感到鼻子上一阵发酸。 “我知道,也都是因为我太过脆弱,才会让老爷为我悬心了这么久。但我现在既然已经好了,必当珍重自己,姥爷就请放手做你要做的事吧。” 泪水悄悄涌出,糊住了双眼,秦梓潼眯着眼睛,在逆光之中,看不清包长川的脸。 只是可以想见,包长川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如二人当年第一次相见时的意气风发,多年来都未改初衷。 包长川没看到她的眼泪,直到瞧见了燕丝上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时,才有些心慌,“你且宽心,先前那般病重,焉知不是你操心太过的缘由。” “我这就出去看看,一定将事情完全解决了后,亲自带话回来让你安心。” 包长川一面说着,一面俯身到她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随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刚一推门,出来就瞧见院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对劲,包长川心生疑惑,也不管想要上前想要解释的老管家如何说话,直接从花园里走到前厅。 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包长川背着手踱步了一会儿,直接叫人将府宅的大门打开,自己大大方方的跨步走出去。 这推门的声音一响,门外的几个人便同时愣住了,直等着他走到面前。 “太尉大人既然都已经带兵围堵了本官的府邸,何不直接闯了进去,也好全了太尉大人想要替我洗刷冤屈的一份心。” 包长川在门后面只听了一小会儿,算是听明白了些许前因后果,尤其把裘恕人这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记得十分清楚。 这话也就是说着的时候听着好听罢了,但由包长川口中说出来,便觉得更加讽刺。 江琉玉看到他出来便站住了脚,想着包长川必然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就没有多此一举,只是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如此一针见血的话,倒和他平时的处事风格有些不太相近。 不过说话直接还是有个好处,叫裘恕人各处的退路全部堵死,让他顿时感觉骑虎难下,不知所措。 “下官也是职责所在,希望包大人因此不要记恨下官。” 在一身正气的包长川面前,裘恕人一个手握禁军兵权的人,反而落了下风,叫赵铭看的不由得想笑,裘恕人果然还是个狐假虎威的小人。 “要是真的做出了那番伤天害理的事,被人抓住,那才真的有可能会去记恨别人,倘若此事完全不属实,本官又又何必为了不该生气的人,多费心思呢。” 换而言之,就是裘恕人的这番行为,还不足以让他为之上心。这说出来,可比其他任何一句话,都更能让裘恕人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裘恕人气得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论起唇枪舌剑,他到底是不如包长川。低头细细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想到了回堵包长川的话,裘恕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他打断。 “太尉大人执意要搜查,现在本官的府邸门户打开,便请进吧。”包长川蹲着身子微微一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忽而抬起眼睛,眼神凌厉的盯着裘恕人。 “只是没有陛下的搜查令,未免会令陛下觉得大人没将他放在眼里,只要大人能在事成之后,独自承担陛下的怒火,而不连累在场的本官和赵大人,本官必定没有别的话可说。” 第一百四十章:陷阱已下 这句话就要抱着侥幸心理的裘恕人顿时愣住了,不敢再轻举妄动。 其实赵大人方才所说的,就已经很贴心的提醒过他了,只是裘恕人自以为已经抓到了把柄,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而现在看见包长川这般大胆无畏,他反而有些退缩了。 “包大人话语中时刻关心着赵大人,赵大人方才也总是想方设法地替包大人开脱,莫非二位大人私下里相交甚密?” 此路不通,裘恕人便换了种方式,叫包长川和赵铭两个心里都十分的不痛快。新皇登基之后,最讨厌朝廷中的官员结党营私,而李文松做事一向小心谨慎,倒没被他发现自己手下有多少依附自己的官员。 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苏羽天暂时不能拿李文松怎么样,但也因此养了一肚子的怒气,绝对不会姑息其他人,总是要在未萌芽之前便将苗头消灭在湮灭之中。 话音落地,赵铭面色一凛,顿时收了手,将身子侧过来,表示自己与包长川并不相熟。 而包长川也是一脸严肃的模样,没想到裘恕人现在这般伶牙俐齿,竟在只字片语之间,将他和赵铭毫无根据的联系在一起,还让人找不出错处。 “远远的我就听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过来之后,果然如所说的一般热闹。” 江琉玉看见他二人一直呆呆的没有说话,以为是裘恕人的这番话把他二人难住了,便忍不住走上前来为包长川打抱不平。 只不过是一步之间,江琉玉便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小云见拉不住她,也只好破罐子破摔。 前面的裘恕人其实眼角余光早就注意到江琉玉站在那,只是想着她一个掌管自家内宅的女眷,必然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趟这趟浑水,就没有将她留心。 却不想偏偏这点小看了她,就让她给自己如此大的意外之喜。 江琉玉摆出最端庄的王妃之姿,输人不输阵,端庄地走到几人面前行了个礼,“见过三位大人。” “王妃娘娘今日倒有这般闲空,自家的事情还自顾不暇,居然还有这份心思来此看热闹。”裘恕人见自己好不容易能让他们闭上嘴巴,却被江琉玉横插一脚,心里满是不爽,便特意说出这句话来刺激她。 这句蓄意的话到成功的履行了它的职责,一听到裘恕人开口便是这几个字,江琉玉顿时气的怒目圆挣。要不是裘恕人横插一脚,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地步。 先前江琉玉明明已经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大人,没想到还是被裘恕人上纲上线,趁机封了店。 若是京城里的江氏店还在,有这么一条运送玉芝的交通路线在,江琉玉也不必想尽办法麻烦包夫人的侄子林千语去冒险,更不至于连带着连累了包家。 这事情的一系列发展,都像是被人掌控好的一般,环环相扣,毫无破绽。 “我有何事需要自顾不暇,不是都在太尉大人的掌控之中吗?大人不许我随意出城,莫非连我探望包夫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江琉玉心里越想越气,跟他说话时的语气也没有多好。 裘恕人自然不敢硬气地说一声没有,向来有嫌疑的皇亲国戚,也都应当有陛下的亲自下旨,其他官员都是没有资格随意做主惩治的。 这一条在律法中也不算醒目,赵铭着意没有告诉裘恕人,裘恕人也差点忘记,好在突然想起,才不至于失了规矩。 “至于方才太尉大人所说的话,我倒有上几点不同的见解。”江琉玉趁他发呆的这会功夫趁热打铁,“在京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包夫人最是孤僻,不爱与人交往。” “而拉拢两家关系,通常都多靠妯娌之间的交情,以包夫人为影,便可想见包大人必然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和其他大人有私交。” 京城里各家达官贵人凡是要举办宴会,差不多都是出自这个意思,只不过没人点破而已,而江琉玉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更是叫人无可反驳。 “就我在这京城里居住了月余的功夫,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参加了不少,都是十分机缘巧合,才能与包夫人相见一次,而太尉大人家的夫人,我倒是常常看见她与李娘子相谈甚欢。” 虽说之前的宴会让江琉玉吃了不少的苦头,但好在得到的消息都是确实可靠的。裘恕人原本就存了这个心思想要拉拢李文松,此时倒被江琉玉说的有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深宅大院的妇人之事,怎能与我们朝廷上的政事相提并论。”裘恕人有些语无伦次及这跳过这个话题。“包大人既然方才已经准许禁军进去搜查,那本官也不算不告而为,这就得罪了。” 说着也不顾其他两个人想要反对,裘恕人一挥手,直接让两边的禁军进门。一时间,包家的府门外面便又嘈杂起来,在这人群之外,站着一个好似与其他人一同过来看热闹的人。 此人远远的站在小巷和大街相交的路口上,像是对现在这副景象喜闻乐见,但气质却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一身粗布麻衣却显得此人声量格外修长,裸露在外的手掌白皙无比,一看就不是长久做活的人。此人还带着一顶高高的斗笠,听着前方的吵闹声,他的嘴角不断上扬。 微微抬起头,才叫人看清楚,原来斗笠下是早该和江琉玉分别的华处世。 华处世当时找借口和江琉玉分道扬镳之后,早有马车停在不远处的路口,让他换了衣服过来。他现在所站着的这条小巷口,正是通往包袱侧门的必经之路。 刚好在他从小巷跑出来的时候,禁军才慢慢的把前面这条大街围起来,为了不引人注意,同时观察后面的发展,华处世决心在此处多等一会儿。 不过看来后面的事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华处世轻轻地从鼻尖哼出一声,伸手将斗笠往下一压,洁白的双手上,还沾着不少泥土的污渍。 之前也是包长川一时兴起,答应了裘恕人这无理的要求,裘恕人现在要带兵进去,他也无话可说,凭着对自己府院的这份自信,便由着他去。 “裘太尉要如何搜查,悉听尊便,只是有一件事,且不可打扰我家夫人的静养,相信此事应该不会令太尉大人感到为难吧。” “那是自然。” 一个久病之人,再加上包长川与自家夫人感情如此深厚,就算藏了五石散,也未必会放到她房间。裘恕人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倒也算他这么久以来做的唯一一件还算温和的事。 江琉玉还是不太愿意让包家蒙受此不白之冤,但包长川既然都已经这么说话了,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插嘴。 “今日我过来,也是想顺道看看包夫人,不知包夫人近日身体可好?” 上次看到秦梓潼毒发之后那般吓人的场景,真叫人担心她是不是很快就寿终正寝,不过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想来是玉芝的作用生效了。 “拙荆现在神志依然清醒了,只是希望王妃说话的时间能再短些,毕竟她身体也吃不消这么久。” 包长川微微含首点了点头,也算是感谢在现在这般尴尬的情景之下,江琉玉还有这番好意。说着便一扬手,亲自领着她往秦梓潼的房间过去。 从大门进来之后,老管家让仆人带着禁军往后院去,以免稀里糊涂的损伤了院子里好不容易培养起的花草。 裘太尉倒有些无所事事,迈步走到前厅的茶座上,坐着老管家很快便叫人送茶上来。赵铭一个人站在外面,两方都无人理他,难免会觉得有些尴尬,便随在裘恕人的身后一同到了前厅静坐。 前厅上,裘恕人刚好端起茶杯正要品尝一口,就瞧见赵铭面色不愉的甩袖进来,他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特意侧过了脸不去看他。赵铭偏要落坐在他的对面,二人相顾无言。 后院里秦梓潼的房间前,原先只种了一排溜白色的小花,如今倒开了些其他颜色的花朵,看起来平添了许多生机,似乎预示着房间里主人的身体即将好转。 包长川轻轻的推门进来,又蹑手蹑脚的走到秦梓潼的床前。秦梓潼也算是睡醒了,只是两眼有些无神地盯着头顶的纱帐,一看见包长川走过来,便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与他握住。 “老爷。”声音如此虚弱,听得江琉玉心里都是一抖。 “景王妃来看你了,你们说上几句话就记得歇一歇,毕竟现在你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起色,万万不可再劳累了。”包长川一嘱咐起来就停不下来,终是担心她一会儿说不上几句话,才恋恋不舍的收手。 秦梓潼听到他话中所说的是谁,心里也忍不住一阵感动,微微侧着脑袋看向门口,只觉得胸腔与鼻子处有些堵得慌。 “有劳王妃跑这一趟,总是如此挂念着,实在叫我无比感激。” 第一百四十一章:世事无常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能看到包夫人现在身体无恙,我也算是能放下心了。”江琉玉站的远,还没靠近,就听到他远远的道谢之声,倒叫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包长川看见这二人说话,自己不便打扰,便让秦梓潼记得好好休息,自己先离开去前厅陪那两个相看两生厌的人。 不过包长川在这里确实会有些爱手爱脚,燕丝一直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十分高兴且熟络的上前迎着江琉玉进来。 “都是托王妃的福,我家夫人身体才能好的这么快,如何教我们不感激王妃的恩德。” 燕丝一开始对江琉玉都是疏离且有防备之心的,小云一直冷眼看着,但她今天这般热情,叫小云难免会有些多心。 再一想到燕丝到底是包夫人的贴身侍女,倘若真的要做出什么为难江琉玉的事,她也有迹可循。思及此,小云暗自松了口气,静静的随江琉玉一起跟在燕丝身后,陪她一起进到珠帘之后。 “原先只以为王妃送来的玉芝膏真的只是为了叫夫人的皮肤保养的更好些,没想到这东西我才给夫人用上了不到半个月功夫,夫人身上的那些怪病都消失了。” 燕丝一边说,一边引着江琉玉到窗前榻下坐着,随后,又十分勤快地将外头刚做好的擂茶给她倒了一杯来。“这是我们夫人自己调制的累茶,王妃尝尝可还合口。” 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句话,算是招呼了客人一声,燕丝又赶着将后面未说完的感激之语一股脑倒出来。“就连大夫来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说以后必定无虞了。” “像这般神仙才能做到的事,也只有如王妃这样福气,才能获得我们夫人的平安,奴婢是打心眼里感激王妃的托福。” 一长串的夸赞之语,说的江琉玉不禁有些飘飘然,再瞧着床上一直歪着头往这边看的包夫人,她眉眼含笑,也算是默许了燕丝所说的话。 “我当时来也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说到底还是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加上包大人这一生所积累的阴德,本就该得到神明的庇佑。” 过分的赞美,说的江琉玉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之前送来玉芝膏确实救了包夫人一命,自己也算于包家有恩,但是因为自己的小要求,反而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江琉玉私心里觉得两方相抵,自己反而还有着些许罪过。 想到这里,江琉玉心中又是有了些许沉重,不敢贸然领下这份功劳。小云一直站在他身边,瞧着他这么大的情绪变化,也不清楚她是为什么不高兴。 而另一边的燕丝和包夫人则为曾注意,只当江琉玉是谦虚,随即了然一笑。 江琉玉知道今天的事可能有些麻烦,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想抬起头给包夫人提醒两句,好让她有些心理准备,只是这一眼仔细看过后,却让她发现了些许不正常的地方。 包夫人的气色果然是好了不少,只是论理来说,却是好的太过了些。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玉芝膏再怎么有奇效,解过毒后,也不可能让包夫人恢复得这么快。 而现在一看包夫人面色红润,但皮肤还同她病时一样,有些干燥和褶皱,更重要的是,包夫人说话的气息太过虚弱。 一个人的气色,主要源自于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血健康情况。但包夫人如今的情况,明明是气血两空,脸上却还带着粉嫩的气晕,看起来实在诡异。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虽然江琉玉对这方面不是很懂,但她一个外行人都瞧出了包夫人的不对劲之处,包家其他的人怎么会没能发现? 或许是因为好不容易盼着包夫人身体好起来,他们不愿意往更坏的方向想,以免冲撞了包夫人养身体。只是看现在这情况,包夫人倒真的是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 心中的思绪万千,江琉玉看着躺在床上的包夫人一扫先前的冷漠和刻意疏离,反而带着着柔和的笑容,原先想说出口的话,如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事若是点明了,反而会让包夫人以后过得更加难受。与其如此,还不如叫她好好享受剩下来不多的日子。 “也许是上天垂怜,但确实也不乏人力所为。”包夫人也没有强行把自己身体好过来的功劳全部安在江琉玉一个人身上,她的心里还是十分感念着包长川和燕丝以及其他关心她的人的。 “既然我能侥幸捡回这些日子,我必当好好陪伴我家老爷,以全我前半生所带来的遗憾。” 秦梓潼现在说话,倒表明她已经有了强烈的求生欲,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期待,更让江琉玉觉得自己隐瞒不说,是件正确的事。 江琉玉手里捧着那杯温热的擂茶,冲她微微一笑,“包夫人说的极是。” 这边包家上下忙碌着,林千语自早上被裘恕人毫不客气地关进了大牢后,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会莫名其妙陷入这场陷阱之中。 别的牢房里也都关着跟五石散或多或少有所牵扯的人,但他们都是不亏,因此,在一听说了林千语讲述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后都不住声的嘲笑。 “一看你这身打扮和模样,就知道你肯定是个不懂世事的毛头小子,”住在林千语隔壁牢房的是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且衣衫破烂的青年人,只是看面相,他长的有些显老。 “只不过仗着自己多读了两年书,便觉得高人一等,什么事都能知晓,就这么简单的局你都能陷进去,也白瞎了你的寒窗苦读。” 这个人一直嘲笑,笑得林千语只能拉着栏杆缩在角落,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 和林千语在同一间牢房里的那位大叔,瞧着人倒是比较温和,这一下看着林千语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窘迫之态,心有不忍,动手拍了拍木头栏杆。 “这公子哥说到底也是一片好心,他也没经历过这世道上的龌龊事,你也就别先笑话他了。说不定你才出来的时候,比他还不如呢。” “我多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不如他?”青年人被大叔说的收敛了一下,但心里还是愤愤不平,只是不再嘲笑林千语,而是一个劲的吹嘘自己。 “想当年,我在这道上混的时候,那可是叱咤风云手一挥,便有好多兄弟陪我一起上。就说我这长相也不赖,也能认得几个字,跟这公子哥比起来,不过是少读了些诗书五经。” “如果这些东西读起来也没什么用,反而把人读得迂腐没脑子,还不如我们潇洒的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公道自在人心,自己心里都有那么一杆秤就好了,何必要听别人怎么说。” 这话说起来虽然粗俗,但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林千语虽然一直缩在角落,瞧着很害怕的样子,但看到四周的人都这么温和,也渐渐不那么胆怯,反而饶有兴致地听他这番长篇大论。 “古语有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士农工商中,读书人的地位占第一,便足可以看出这世上之人对于读书人的推崇,少有人会将读书给批的一无是处。” 林千语看着柔柔弱弱的,但他这话说出来倒不像是以自己的身份而自豪。青年着意撇了一眼慢慢打起精神的林千语,也算对他有了些好奇。 “这位大哥虽然瞧着放荡不羁,但心里倒是如明镜一般,更有与世人不同的见解。” 林千语说的十分客套,惹的青年不禁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脾气倒是很对我的胃口。我姓武,道上的人都管我叫武生。” 旁边的大叔看着二人说话聊得起劲,忍不住也插一句嘴,“我姓王,人家都叫我王旦。” 武生架起左脚,一手挠着脚底板上的灰,一手拍了下王旦的手臂。“谁问你了?” “听这名字,二位倒像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林千语早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在狱卒把他推搡到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沾满了灰尘,他此时也不再嫌弃牢房里面的人不修边幅,只算是看习惯。 “没错,我们两个原来都是从一个戏班子里出来的,我们白天用唱戏的身份做掩护,晚上就去做点别的,日子也算是过得潇洒。” 武生说着,又拿刚刚抠灰的手挠了挠脸上的汗水。林千语立刻把眼睛别过去,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别的勾当,是什么?”林千语好奇的询问一句,却看见武生和王旦两个人相视一笑,武生摇了摇他右手的食指,神秘兮兮的靠近,“你不会想知道的,还是不要问的好。” “为什么?难不成就是偷偷的售卖五石散吗。”林千语从那几个狱卒的口中得知,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和五石散有关,才被关在这里,才如此大胆猜测的,只是话语中并未带着任何的嘲笑和看不起。 第一百四十二章:为时已晚 只是林千语这么顺口一问,武生听到他如此说之后脸色大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声音之大,差点将守在门口的狱卒给引了过来。王旦一边安抚着武生,让他冷静下来,一边留心着外面的动静。估计狱卒的每次到来,对他们而言都是一场灾难,才会让王旦如此警惕。 林千语被他这么强烈的反应给吓得上身一抖,又看见他们这么小心翼翼的举动,心里也知道这世上的人的日子,有的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艰难,不由得升起一股同情之后,又有些理解和同病相怜的意味。 听到外面确实没什么反应,估计是那两个凶巴巴的狱卒又喝醉了酒,王旦松了口气,又埋怨似的轻轻打了林千语一下。 “你说你没事瞎猜个什么劲,我们就算是再不知事,也不可能专门和这些东西牵扯上关系。”王旦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又是叹息了一声。 “像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京城里无论是谁,都不会希望再发生第二次的。” 武生听着他这般怀念的语气,默默的转过身靠着墙壁,不发一言。林千语也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诚心诚意地向武生道了句歉,“对不起武大哥,在下只是胡言乱语,还望大哥不要与我一般计较。” 过了须臾的时间,武生才哼出一声,勉强算是应了。王旦轻声失笑,林千语等着武生瞧着像是入睡的样子,便悄悄凑到王旦身旁打听。 “王大哥,你和武大哥这般小的年纪,莫非也经历过二十年前的那场风波吗?” “武生的年纪还不大,自然不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是我和武生的哥哥一起同台表演,十岁上下的年纪,也算是知事了。” 王旦说着,像是不愿回忆起当年,便十分简略的将大概告诉了林千语。 “你也不要怪小生他冲你发这么大的火,当年就是因为这场风波,才让武生的哥哥含冤而死,和我们一同出来的人都对它无比的怨恨,又怎么会去沾惹?” “那现在这是――”林千语话没说完,但王旦明白他的意思。正因为明白,心情也变得格外的郁闷。“我们也不知道,当时小道里流传着一个纸包里的东西,说是能解五石散的毒。” “当年受苦的人,一直到现在还有人没能完全康复,我们都想着能让五石散彻底的失去效用,才会如此努力的在小道中帮忙传出去,谁知道‘年年打雁,今年被雁啄了眼’。” 话说到这份上,林千语恍然大悟,想到早上的时候,他也是被这么一个纸包给冤枉进来的。现在想想,恐怕神医这个名头从一开始都是个骗局。 华处世故意告诉自己这纸包里的东西无伤大雅,也可恨自己当时没看出她的人面兽心,竟然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的鬼话,只可惜,也辜负了景王妃对自己的期望。 林千语有些难以接受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纸包是阿古在地上捡到的,这或许是巧合。 但后来景王妃在各处找人帮忙的时候,动静那般大,想必绝对惊动了幕后黑手。幕后黑手担心那什么玉芝真的确实可效,才迫不及待地宣传出神医这么个人,引自己上钩。 他这是把赵大人的胆小怕事也一并考虑了进去,知道自己会坐不住特意去找神医询问。 就算自己身上没有阿古捡到的纸包,只怕当时自己与神医做的那般亲近,他也有的是机会在自己身上诬陷。 这一想来,此人居然可以对京城中发生的各种小事全都了如指掌,未免有些太过可怕。林千语慢慢的不敢在往底下细想,只因为自己和包家有一份血亲,只怕包家也很快会遭毒手。 但自己现在仍被关在牢房里,完全动弹不得,又怎么能找机会回去提醒舅舅。 正在林千语焦头烂额之际,忽然听到牢房门口有铁链滑动的声音。狱卒一面扯着分量不小的链子,一面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告诉你啊,探视的时间只有一柱香的功夫,快点进去说几句话就出来。” “是是是,多谢二位官差大爷行个方便,这些银子就给二位大爷拿去买酒喝。” 听这声音,倒像是早上不见人影的阿古。狱卒一面领着阿古往这边走来,另一只手上还掂量着一块个头不小的银锭子。 阿古一看到自家少爷在这牢房里,立刻迎了上来,狱卒不耐烦把他带到地方,甚至连牢房门也不打开,就让他们隔着栏杆说话。 “少爷,你受苦了。”阿古脸上又是激动雀跃,又是心疼自责,整张脸扭曲的瞧着有些可笑。 林千语虽然很感动他能过来,同时也好奇,“阿古,你手上的银子是从哪来的?” 看着林千语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严肃,阿古顿时一愣,王旦都有些看不过去,轻轻拍了下林千语的肩膀。“你这小书童好心过来看你一下,这番情意可是难得的很,就不要摆这张臭脸。” 阿古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知道他是在担心着什么,便先解释一番。“公子放心,这是早上我去禀报包大人的时候,包大人给的用来收购玉芝的钱。” “不论什么时候,小的都记得公子的教导,小的绝对不会再去坑蒙拐骗的。” 这般意正言辞的向他保证了,倒叫林千语有些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连忙放软了态度劝和。“是我多心了,我不该这么毫无根据的怀疑你。” “只是有件事,阿古,你需要赶紧回去告诉舅舅,叫他记得提防院子里有没有奇怪的人出入,还有,一定要小心那个来势汹汹的裘太尉。” “少爷,这是发现了什么吗?不如全部告诉小的,小的也好回去说的时候有点根据。”到底是跟在林千语身边不少时间,阿古现在听话也能抓得住重点。 “我怀疑现在的这事和我们上次拜访过的那位神医有着莫大的关系,只要能将神医把握在手上,说不定就能将根源解决。” 林千语构思着事情大概的经过,同时用最简便明了的话和阿古解释。“我会被关入监牢也都是因为相信了这神医的鬼话。我想着既然有人能冤枉我,必定也不会放过舅舅家。” “你先赶着回去提醒舅舅,若是时间来不及了,这京城里能和裘太尉抗衡的人没有几个,我们只能另做打算。” 林千语捏着下巴,细细想了一会儿,如今的他到同先前那般懦弱无能的样子大相径庭,也没有刻意避着武生和王旦说话。王旦听着他话中陆续提到的几个不得了的人物,难免有些惊奇。 “你不妨先找机会问问景王妃,等到景王回来之后,他定然能有办法。” 阿古本还担心着告诉景王妃这一介女流,她又能有什么作为,但一听到公子最后的目的原来是景王,才茅塞顿开。 “公子英明,我这就过去。只是景王现在人还在宫中,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回来,只怕到时候晚了怎么办?” “死马当活马医吧,不管结局如何,我们也只能孤注一掷。”林千语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只是他现在确实没有其他退路。 赵铭是个绝对靠不住的人,石正直又人如其名,太过正直,在裘恕人的证据之下,他必然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再说其他人,与包家无亲无故的,何苦会趟这趟浑水。 几番思量之下,果然还是景王最合适。 劝走了阿古,林千语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王旦靠着墙壁,眼神晦涩不明的盯着他,“你舅舅是哪家的大人?” “礼部尚书包大人。只是可惜我天资粗陋,没能有舅舅那般好的作为。”林千语打从心底里佩服包长川,不知不觉间只会将自己的地位放的更低。 “包大人啊,我倒是有所耳闻。”王旦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你背后的靠山是包家,偏偏又惹上了那个睚眦必报的裘太尉。” “裘太尉最是个小气,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的小人,先前我和小生就是因此被他抓了过来。”王旦说着,不禁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听出了浓浓的惋惜和自嘲。 “现在包大人被他揪住了你这么个把柄,包大人在朝中的风声,我们民间也有所耳闻,从不与其它大人私下交流。要是真如公子这般猜测,有人蓄意陷害,只怕他这回是孤立无援了。” 林千语一直自信着自家舅舅这般清廉,在朝中必定不会与人为敌,才会在现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让他如此猝不及防。 只要细细一想,他也就明白了王旦笑中的各方含义,心顿时凉了一大半。 而在包府,阿古在路上飞奔着,还没能将林千语的话带到包长川的耳边,就已经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听得嘈杂的后院中,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呼喊,“我找到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考虑周到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包府的前厅上,包长川正客气又生分地给二位大人上了茶,然后三个人静静等待着后面的搜查结果,就听到一个人兴奋的呼喊着跑进来。 这个小兵口中呼喊的找到的东西必然不会是别的,包长川一听到这话,不禁死死地皱起眉头,很是不解,只好奇那人是不是看错了。 至于旁边位子上的两个人,赵铭也是十分的难以理解,而裘恕人脸上则是洋溢着一股浓浓的得意。 “本官说什么来着,现在人赃并获,包大人还敢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耀武扬威的在本官面前胡扯吗?” 裘恕人一面说,一面仰天大笑着走出去,看他们带来了什么玩意。包长川和赵铭面面相觑,也纷纷紧随其后。 只见两三个小兵共同抬着一个小土坛子放在石板路上,裘恕人围着这个坛子走了几圈,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赵铭有些看不明白,也算是为包长川开脱,拱手走到裘恕人面前,“这可能就是包大人家里什么下人腌制咸菜,酱菜之类的坛子,怎么能当做证据呢?裘太尉还是仔细看过的好。” “赵大人说的不错,也省得日后有人说我栽赃诬陷。”裘太尉一扬手,前方的禁军后头,便带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进来。 这个老头在场的三个人也都见过,当初包夫人生病的时候,包长川还经常叫此人来替夫人开些调理身体的方子。老大夫医术高明,人品也不错,在这经常中也算是极富盛名。 想必是裘恕人为了以防万一,早早的命人将他叫来准备着。包长川看着老戴夫出现的时候,心里也有些忐忑,但还怀抱着些许侥幸。 他虽然也未曾见过这种造型简朴的土坛子,但他总是相信着自己府院里的人不会做出这么卖主求荣的事。 话音落地,便有两个小兵拿着小匕首将坛子的盖子打开,打开之后,坛子里便发出一股浓浓的硝石硫磺一般味道。 赵铭奉命搜查了这东西那么久,自然无比熟悉它的气味,而这股味道已经浓烈到周围一圈的人都能闻见,他心中直呼不妙,悄悄地站得离包长川远了些。 老大夫将坛子里的东西用一根粗长的银针挑出来一点,放在指尖细细的碾磨了一下,又嗅了嗅,然后便紧紧地皱起眉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喷嚏过后,老大夫一直用手指搓着鼻尖。裘恕人有些沉不住气,赶着上前揪着他问,“结果到底怎么样,你少给本官卖关子。” “太尉大人且冷静一下,你这般揪着老人家,他如何说的出口。”包长川眉头紧锁,虽然可能预料到老大夫后面的话将会对自己不利,但还是出于本能的不喜欢看着有人势强凌弱。 “哼,包大人还真是仁爱,这时候了还能关心别人。”裘太尉撇着嘴巴松了手,老大夫咋一落地,忍不住后退着踉跄了几步。 等到站住了脚,老大夫便拱手向在场的三个人行了礼,随后眯着眼睛,慢悠悠地开口,“回禀列位大人,这坛子里的东西正是人那祸害百姓的五石散。” “果然如此,来人啊,还不给本官将包长川拿下。”裘太尉欣喜无比,虽然下得命令,但还是自己一步上前,率先揪住了包长川的手。 包长川一个年老体弱的文人,如何掰得动他,只能皱着眉头大声喝道,“太尉大人且慢,像这东西可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陷害的。” “本官为官数十载,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要让本官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还得太尉大人请出更有力的证据才行,否则本官就算到了陛下那里也是如此,绝不松口。” “现在证据确凿,你既已成为了阶下囚,又有什么面目能见到陛下,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在牢房里的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 裘太尉死死地拽住包长川,可他就是不肯挪动半步。裘恕人又不想自己与他对峙的情形太过难看,便愤愤的将他的手甩掉。 包长川给他是巨大的力道,差点甩在地上,但还是凭着一股子傲气站住了身子。“诬陷之罪,本官为何要认。” “本官现在也还是正一品的礼部尚书,府院里还有先帝曾留下的亲笔圣旨,太尉大人就算想动,我也得先请出当今陛下的手喻才行。” 事到如今,包长川还有的这份气定神闲整理褶皱的衣服,所谓文人的傲骨,没有用处,恐怕也只能体现在这上面,挽回一丝自己的尊严。 裘恕人说不过他,刚打算叫几个人直接将包长川架走,忽然听到人群之中一个人的吵闹声。过了一会儿功夫,便看见一个脸上满是麻子的小厮,狼狈地从人群之间钻出来。 “启禀太尉老爷,小的有事举报。” 闻言,包府的老管家刚才不知被挤到什么地方去了,如今又从人群里出来,盯着跪伏在地上的这个小厮,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桂树,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你收了别人的钱财,要冤枉我们家老爷吗?”老管家一面说着,一面恨铁不成钢的上手拍打着桂树的肩膀。 “枉我们老爷对你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孩子那么好,你们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知恩图报,小的自然知道,”旁边的禁军对老管家这一举动惊得忘了该上前阻止。桂树一边躲避着老管家的捶打,一边眼神闪烁着跪伏到裘恕人的脚下。“可也不能昧着良心。” “启禀太尉老爷,我亲耳听到我们老爷跟人说五石散的事,这个坛子也是他为了避免日后被人查到才叫人专门埋在后院里的。” 明显就是胡言乱语,毫无根据,包长川和管家都是冷笑一声,裘太尉看到他们这般反应,对桂树的眼神也是有些怀疑。 “你来我们府上才不过一年半载的时间,还是我当初看你快要冻死在街头,实在可怜,才求着老爷将你收下的,没想到你竟是个白眼狼。” 管家急忙忙骂了他一句,也拱手跪倒在地上向裘恕人解释。“启禀太尉老爷,这个人进了我们院子里之后,一直在后院里帮忙做些杂活,又怎么可能知道前厅我家老爷的事,这全是他瞎掰的。” “就算你们说这是假的,那夫人的病又作何解释?” 裘恕人虽然很想借此机会将包长川拉下马来,但倘若此事真的是假的,只怕自己在陛下面前的信誉也会受损,他现在身上已经有一条罪,还不至于再冒一个险。 桂树显然看见裘恕人的眼神已经有所改变了,便立刻张口引过所有人的注意。“我们家夫人一向只是身体不好,寿命至少也能活个几十来年。” “可她现在之所以突然病重,也都是因为吸食了五石散的缘故。” 轻轻的一句话,仿佛如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包长川也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文雅,几步上前,便抓住桂树的衣领,气势之大,将裘恕人都吓了一跳。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就算再怎么诬陷本官,也不该拿梓潼开玩笑。” 性子一向温和的人,沉默久了突然爆发起来,威力可是十分惊人。桂树虽然呆的时间不长,也未曾见到他如此生气,顿时吓得腿脚有些发软,连掰开包长川的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大人也不想想,夫人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虚弱成那个地步。她都是为了不叫大人在为他担心,一心求死,才会吸食五石散,好让自己的精气神看起来好一些。” 桂树之前的话就已经在包长川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而他现在说的这么言之凿凿,让包长川联想起前几个月秦梓潼的反应,更加确信无疑。 感觉到浑身无力,包长川只能无可奈何地松了手。桂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又赶着在包长川伤口上撒盐。 “我上次在后院里倒夜香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夫人房里的燕丝姐姐,从夫人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了一瓶药粉,倒给夫人吸的。” “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听她们二人说话才发现,原来夫人碰这东西已经有上好几年了。假如大人真的和此事无关,夫人又哪来的这么多五石散用呢。” 一字一句没有额外的添油加醋,却字字像针一般扎在包长川的心上。 “事到如今,包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裘恕人觉得桂树的判断十分正确,顿时就放下了心,满心喜悦的让两个禁军小兵一手扯着他,一边的胳膊将他架住。 赵铭也没料到形势会变成如今这地步,即使事情跟他都没有多大的牵扯,可他仍然觉得骑虎难下。只怕裘现在得了意,将来在陛下面前也会肆无忌惮地告自己的状。 包长川听过后,情绪几乎崩溃,两个小兵都拉不住他,他歇斯底里里的仰天长啸。 “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力挽狂澜 这一声巨大的喊声,把周围树上暂时休息的小鸟们全部吵得扑腾飞起来。小兵们不禁怀疑包长川是不是受到打击过重,发疯了,也都不敢拉着他,急忙松开了手。 裘恕人也是如此担心,连忙摆出了防备的姿势,以免包长川疯了之后蓄意报复,咬着自己。 被喊声惊动的飞鸟,不断地扑腾在各个房间的门窗之上。后院里的房间,江琉玉正和秦梓潼说着话。 眼看着秦梓潼有些精力不足,燕丝便伸手刚想要扶她躺下来休息的时候,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便将昏昏欲睡的秦梓潼突然惊醒。 一般遇上这种奇怪的状况,都是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江琉玉渐渐地垂下眼眸,和小云互相交换了眼神,心中不禁对包长川有些担心,又不想秦梓潼因此耽误了养病,便故意岔开她的注意力。 “这外面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吵?难不成那些鸟儿都打算去百鸟朝凤了吗?” 可惜秦梓潼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开玩笑,仍是两眼睛瞪得圆圆的,紧紧盯着窗子外面,眼睛眼白的部分都悄悄地布上血丝。 江琉玉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有些害怕,急忙上前劝慰,“夫人又是怎么了,莫非是突然不困了?若是如此,不如便教我绣花吧,我正好仰慕夫人的绣技已久。” “只怕是不能了。”秦梓潼喘着气,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她无力的躺在枕头上,感觉自己的脑袋十分沉重。“这天要变。” 沉重且嘶哑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回荡,让江琉玉的心情都有些难受。 燕丝原本还高兴着自家夫人的身体好转,想着等她能下地床行走的时候,便带她出去赏花。如今听她幽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心里沉重无比,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江琉玉转过身,将窗户的支架撑起来,透过竹窗的缝隙。明显可以看到外面还是大亮的晴天,只是云层有些略厚。 “夫人不要担心,这连续几日都定是晴天。无论是什么状况,都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江琉玉的话中有话,叫一直拍着包夫人的被角,想让她休息的燕丝不解的看了过来。 秦梓潼仿佛憋着一口气,忽然又长长的叹息一声,仿佛对很多事物都不再关心。江琉玉感觉房间里的气氛实在太过沉闷,便打了个岔子。 “说不定夫人是嫌屋里太闷了,我这就出去叫他们做一碗酸梅汤过来,顺便瞧瞧外面情势如何了。” 说罢,江琉玉便推开门帘走了出去。燕丝原本也想跟上去一探究竟,但又不放心其它人照管秦梓潼,便只好留下来守候。 院子里面一片狼藉,包府里的下人也不知跑到哪去了,远处的花坛里,居然还不知什么时候被挖出了一个小坑。 瞧这样子就像是被打劫了一般,小云一脸惊讶地扯着江琉玉的衣袖,“王妃,莫不是那个太尉大人恼羞成怒,便不顾一切地把所有人都抓过去拷问了吧。” “怎么可能。”江琉玉看到眼前的景象,刚刚营造起的一丝紧张的气氛,立刻被小云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就算再怎么愚蠢?想要自己一手遮天也是不可能的。” “看这里一片狼藉,只能说明那群搜查的禁军太没有素质了。不过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只怕是已经尘埃落定,咱们走到前厅去看看。” 小云点点头,刚要带着江琉玉从小路的尽头抄近道往前拼,过去就看见她几个踱步走到小坑前头。 这里埋了什么东西,难不成包大人现在是被人诬陷了。江琉玉证要低着头,捻起一撮土细细查看的时候,小云便走过来将她拉起。 “王妃,这泥巴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赶紧去听听结果,也好让包夫人早些放心。” “嗯,走吧。”江琉玉心中忧虑万千,点了点头。 才走到前院的外围,江琉玉就看见院子里头人山人海。透过了缝隙,就看见一个小厮跪在裘恕人的身前,像是在告状。 要说江琉玉过来的时候也巧,刚好是禁军把那个挖出来的坛子送到前头去的时候,她便听着风声过来了。 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功夫,桂树那人口中振振有词,说的江琉玉惊呆在原地,直到包大人的那身崩溃的呐喊,才让她回过神来。 刚刚变天之时,惊起的鸟儿才刚落回枝桠,又被包长川的这声巨响给惊的再次腾空。裘恕人可没有那么大的好心等着包长川的情绪恢复平静,便立刻叫人使用强制措施。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个人都抓不住,既然他现在发疯了,就拿枷锁给他挂上,也省的他出去伤人。” 能把一个年迈之人逼成这个地步,裘恕人也算是足够丧尽天良了。包府里的其他下人都不忍看下去,纷纷跪在地上乞求他放过包大人。 “且慢!”进军刚要动手,就听到人群后传来这一声清脆的女子喊声。 “谁这么大胆,敢打扰公差办事……”裘恕人快人快语,先骂了半句,后来一想到整个包府里有这个资格和身份喊出这句话的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他脸上的表情便立刻变得十分精彩。 借着这些人跪求时隔开的空当,江琉玉踩着缝隙快步走进来。小云扶着江琉玉在包大人身边站着,正好凭借着自身将想要上手的禁军隔开,江琉玉再抽空看看他是否有哪里受伤。 “包大人,请保重好身体,不要等着包夫人痊愈了之后,你反而病倒了。” 这句话倒是比任何的强制措施更加的有效,包长川的眼神顿时恢复了些许光彩,暴起的青筋也渐渐平息下来。 算上这一次江琉玉的贸然开口,她一共两次打断了自己的计划。裘恕人看见他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可偏偏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好不容易让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裘恕人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走到江琉玉身边一拱手。 “王妃,莫不是被包大人原先装出来的那些清高模样给骗了,你若是知道他做了些什么事,只怕会比本官更加义愤填膺。” 这么颠倒黑白的话,也只有裘恕人说的出口。江琉玉叹息一生翻了个白眼,随后斜着看了裘恕人一眼。 “我虽然只是个女子,可我也懂分寸,知是非,在不清楚情况的条件下,我怎么会冒冒然的开口。就算是使性子,我也是分场合的,我既然这么说了,必然有我的一番道理。” 裘恕人听着她的话,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本官还不知道本官何时办案,需要经由一个女子来提点指教,王妃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些。” “凡事都应该讲明白,说清楚此事还大有疑点存在。太尉大人就这么轻易的断案,不觉得自己太草率了吗。” 虽说官员之间各司其职,但品级不同还是能够跨级插手的。禁军太尉从一品,江琉玉这个王妃虽然没有任何的职务和权利,却也有这个资格在裘恕人面前说话。 更何况现在麻烦还没有衍生到自己身上,何不趁这个时候尽情行使一下自己的权利。江琉玉想过之后便十分骄傲地扬起头。 “我朝律法装,若是我没有记错,应该有一条‘三人成供’,而如今指控包大人的就只有桂树这么一个人,太尉大人若是再找出两个和他口供一致,那我必然无话可说。” 包府里的人差不多都是团结一致,除了出现桂树这么个例外,其他人在听到江琉玉的这句话后都不禁松了口气。每个人都管好自己的脚,绝对不会向前迈出一步。 江琉玉一个和政事完全掺和不到一起去的女子,怎么会对我朝律法这么清楚?裘恕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本来也不管着京城中的判案断刑,自然也听不出江琉玉这句话是瞎掰的。 ‘三人成供’这一条规定好像确实有过,不过也该是前朝的事了。赵铭看江琉玉说的这么笃定,裘恕人又是一脸的局促,他几乎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不过自本朝开国以来,虽然废除了这条,但修改之后的意思和原来也相差不多。要是日后有人根据江琉玉的这句话追究起来,凭借着苏景夜的一张嘴,也定能给她脱身。 裘恕人对律法的生疏,正好给了江琉玉可乘之机。赵铭看到裘恕人吃瘪,心中无比痛快,暗自唏嘘,决定不将此事帮他揭露。 “你再想想,看可有其他人和你一同听到了夫人和侍女的说话。”赵铭表面上装的急切,像是替裘恕人向桂树询问,而私心里却是十分的幸灾乐祸。 裘恕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像是当赵铭吃错了药,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只觉得他这么刻意询问,更像是对自己的嘲讽。 桂树在赵铭的追问下,有些手足无措,一双眼睛不知该往哪看,“不知道,倒夜香的事没有谁肯干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巧言换局 “你只需要直说有还是没有,不必跟我在这拐弯抹角,模模糊糊的。” 语气之严厉,让全场的人都为之一振奋。他们都十分惊讶的看着江琉玉,没想到她平时那么温和又好说话的一个人,也能有这般强烈的气势。 其实,如果按照原先土生土长的的江琉玉,确实很难让人感受到威胁之意。 不过身体里已经换了个灵魂,再加上江琉玉又随同苏景夜出征过,经历过生死的壮烈惨象,不知不觉中,气质里也隐隐的带了些肃杀的感觉。 “你现在和我们说的好听,让我们觉得你身边应该没有其他的人。但倘若之后你突然改了口供,那幕后叫你胡说八道的人,特意多找了两个帮手,我们岂不是长了嘴也不好辩解。” 江琉玉将两只手层叠着放在身前,眼神十分凛冽,慢慢的在桂树身旁来回的转悠。来自上位者的气势,让趴在地上的桂树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自己的谎话被拆穿。 说话间,江琉玉又转向有些不服气的裘恕人,“我现在虽然罗嗦一些,但确实是为了太尉大人好,若是太尉大人好不容易为着现在立了大功而高兴,日后反而栽在这吃里扒外的小子手上,岂不是吃亏?”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叫裘恕人就是心中不忿,也无处发泄。话音落地,在场的四个人都纷纷看向桂树,桂树面临这么多人的目光,心中不由后悔当初为何要出头。 “回王妃的话,当晚奴才身边没有其他人看见。但奴才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请几位大人明察。” “大人们睿智,可也得你这证词准确才是。”江琉玉弯了弯嘴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因为大人也都听见了,并没有其他人能帮着做证,这是其一。”江琉玉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转身走到赵铭的面前。 赵铭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而站在斜对面的裘恕人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包长川从一开始的感激江琉玉肯这么仗义执言,如今变为了好奇,甚至是有些佩服她的思路敏捷。 “其二,凡是大家族中,负责把夜香桶带回来的人,都应该先紧着主人家的放好,然后再让下面的人一一来认领。” 江琉玉在王府里待了这么久,虽然没有亲自管过家,但是听着管家和小云白日里的偶尔提到,加上自身本来就天资聪颖,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些。 “而桂树口口声声已经提到晚上,既然都已经入夜了,他一个在后院里打杂的下人又怎么会偷偷路过主人家的房间旁边。”江琉玉复述的桂树刚才的证词其实不太准确,只是桂树现在有些害怕过头,便没注意到她的断章取义。 “还能这么清楚的听到包夫人她们的谈话,再加上在门口站了这么久都没有被巡夜的发现,几位大人不觉得可疑吗?” 前面站着的几个人,裘恕人和赵铭脑筋都有些转不过弯,被江琉玉一长串的话给弄得有些晕头转向,成功的唬住。而思路清晰的包大人却听得十分明白,但他未曾点明,只是笑笑。 毕竟有些时候事情不可说的太细,更何况现在是非同一般的情况,自当以特殊的手段解决。 江琉玉端着身子,饶有介是地把在场的禁军和下人们扫了一眼,感觉自己犹如侦探破案一般十分神气。但一转头看见包长川意味不明的眼神,江琉玉知道自己被发现,心中顿时有些尴尬。 “王妃说的,似乎有些道理。”裘恕人眉头紧紧皱起,思索着江琉玉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 但旁边站着的赵铭却不给他这个时间,赵铭放弃了思考,故意揣着两手,虽然自己也没有明白,却装出一副很清楚的样子,好笑的看着裘恕人。 裘恕人不想自己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的太过愚蠢,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咧着嘴巴笑笑称是。 而真正清楚的包长川和江琉玉看到她们二人做出如此可笑的举动,都忍不住别开眼睛,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江琉玉将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过来,然后提高了音量,尽量说的在场所有人全部都能听清。 “再者说,他提到了包夫人吸食五石散,但却没有关于包大人的任何证词,要论起来,包夫人想要和五石散有些关系,凭借着她娘家和包家两家的势力,自己一人之力也能做到,又何必将包夫人也拉下水。” 闻言,包长川当即便头脑一昏,完全不能冷静下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捋起袖子冲到江琉玉的面前。江琉玉刚才在众人面前装出的气势,在看到包长川这么疯狂的情况下,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有些无力地摆摆手,江琉玉一个闪身拉着小云躲到了赵铭的身后,然后堆起笑容,“包大人且冷静一下,等我说完了,你再做定夺如何。” 不知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包长川才好不容易让自己躁动的心平静下来,但他现在对江琉玉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直接别过身去,不再看她。 裘恕人撇了他一眼,嘴角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轻轻地冷哼一声,随后眯着眼睛十分不悦地看着江琉玉。 “那么依王妃所言,这场惊动全京城的大事,都只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她又是因何缘故,又是凭什么做出此等行经?” 江琉玉拍了拍胸口,随后走出来,挡在跪在地上装可怜的桂树的面前,冲裘恕人和赵铭二人郑重的一福身。 “方才所言不过是我的一番猜测,只是为了让二位大人听得更清楚些,接下来的话才是我想要说的重点。” “桂树既然作证看见了包夫人吸食五石散,那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身体里必然还有着五石散的残留。现在在场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相信二位大人都能信得过他的人品。” 说着,江琉玉便扎巴着眼睛,在可以做主的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转。裘恕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同赵铭一起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江琉玉便十分礼貌地走到了大夫面前,柔声细语,不复刚才的那般咄咄逼人。 “那么就有劳老大夫随我过去看看包夫人的身体如何?倘若测出了包夫人身上果然有毒素,那我二话不说,任由二位大人将包家如何处置,我还能在日后对簿大殿的时候,田浩为大人做证。” “要劳烦王妃大人作证,实在是不敢当,只希望王妃到时别在临门变卦就是。”裘恕人阴阳怪气地说着反话,江琉玉也没往心里去,至少他还算是答应。 对于自家夫人重病是否跟五石散有关,包长川确实无比关心。虽然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但看见另外两个人同意之后,还是不管不顾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后院里去。 走到后院里,江琉玉为了不让这么多人打扰包夫人的休息,便只叫了太尉和赵大人两个人陪同着老大夫过来,只可惜包长川再怎么关心,也只能乖乖的守在门口。 房间里的包夫人好像这时才刚刚休息,江琉玉还没上前敲门,燕丝便推门出来。一看到院子里站着那么多人,燕丝不禁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王妃,这么多人到我家夫人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江琉玉叹了口气,想必这个小姑娘也没见过这么严肃的阵势,必定会有些吓着了。他几个快步上前拍了拍燕丝的肩膀。 “你不要害怕,这两位大人只是过来拜访一下府邸,听说了包夫人身体不适,特意找了一位大夫来瞧瞧。” “可这位老大夫以前经常来我们家给夫人看病,就算是二位大人关心一想必也应该找些新的大夫过来吧。” 燕丝瞧着台阶下站着的裘恕人一脸凶神恶煞,赵铭又看上去有些痴傻,眼角忍不住一抽一抽,完全不能把他们往好人方向挂钩。 “和她废话什么?直说了就是。”裘恕人被燕丝这打量的眼光弄得浑身不舒服,当即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控,看起来更加的唬人。 瞧着他像是想要踏上台阶直接闯进来,燕丝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江琉玉感觉寝室也有些脱离了控制,伸手捏了捏眉心,随后竖起手掌安抚裘恕人,告诉他不许轻举妄动。 “你把门打开就是,左不过我不会害包夫人的。” 燕丝有些狐疑的看着江琉玉,虽然对她不是十分信任,在和其他两个人一比较,她还是选择向江琉玉妥协。 “既然如此,几位就请进来吧,只不过我家夫人现在正在熟睡,请老大夫的动作小声点。” “姑娘且放心,包府的规矩老夫懂得。”老大夫心里也是一阵无奈,本想着自己只是管着治病救人就好,谁想到如今还牵扯进惊动京城的大案。 第一百四十六章:相持之下 想来悬壶济世那么多人,有这般机遇同时被几个大人围着关心把脉的情况,只怕是过个几十来年都未必出得了一个,自己偏偏这么巧赶上了,也算是不枉此生。 只是如果最后的结果和他们所想的大相径庭,也不知自己这条老命是否也会不保。 老大夫,这么大年纪了,思想都还是很活跃,只是进门的几步时间变降了这么多事情。 江琉玉站在门框旁边,看见老大夫一边走着,但两只眼睛却完全没看路,瞧着格外的呆滞,也忍不住猜测他的脑中在天马行空。 但是想了一会,江琉玉又否决了自己,等回过神来,大夫已经将药箱里的东西全部摆出来。 担心老大夫常常用来给病人搭着的绸布不干净,燕丝便从自己袖子里取出了一块新的,稍微折叠几下后,轻轻搭在包夫人的手腕上。 包夫人睡得很熟,在大夫的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一刻,眼皮也只是轻轻地跳了一下。江琉玉还以为她下一刻就要醒来的时候,包夫人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在沙漏里慢慢的流逝,老大夫十分紧张的听着包夫人的脉搏,站在门口的裘恕人和赵铭也都是期待地等着结果。 江琉玉其实对于玉芝的解毒效果有多好,心里也没有把握,只是看着包夫人现在和当初的情况已经有着天壤之别,才大胆做出这么一个决定。 比起叫裘把崩溃了的包大人强行带走,现在好歹也算有一线生机。 等了一会儿,江琉玉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便背着门口两个人的视线,将燕丝拉到一边悄声询问。 “我且问你,之前叫你把东西涂到包夫人的嘴唇上,你可有照做过?” 忍不住蹙着眉头,燕丝一脸不解的看着她,“王妃,莫不是跟奴婢开玩笑呢,夫人的皮肤一向很好,用不着别的东西再锦上添花。” “再加上王妃也特别吩咐过,奴婢自然是将玉芝膏用在夫人的唇上用于保湿以免皲裂。”先回答了她的疑惑,燕丝突然有种担心,一时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一把拉住江琉玉的手。 “王妃莫不是现在要告诉奴婢,这东西完全不能入口吧,要果真如此,那可是罪过大了。” “不是。”燕丝也算是实在对包夫人格外的尽心尽力,担心的方向也太全面太小心了些。 无奈的拍了拍燕丝的肩膀,想叫她不要胡思乱想,又听到她确切的回复,江琉玉在心里也算松了一口气,只是老大夫还没有将最后结果说出来,心也还是悬着的。 房间里面格外空旷,包夫人的床边也是坐着老大夫一个人。赵铭他们两个站在门框边,稍微一探脑,便将房间里的一切尽收入眼底,因此即使发现了江琉玉和燕丝在角落里咬耳朵,也没有格外的防备。 除去了听脉搏,老大夫又抽出了数枚银针扎在包夫人手臂上的个个穴道上。等了一小会,老大夫便将银针抽了出来。 大夫人家年纪大了,需要将银针高高的举起才能看清。江琉玉借着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十分清楚地瞧见银针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将手上的东西收拾齐了,老大夫还没将药箱扛在肩上带出去,裘恕人就迫不及待的追到面前。 见裘恕人一直憋着没有开口,老大夫拱了拱手,“回太尉大人的话,草民并未在包夫人的身体里发现任何的异样。” “虽说看起来也有过中毒的迹象,不过很快便被解了。草民凭借着剩下的中毒迹象,大致判断的出,虽然看上去和五石散的中毒迹象很像,但草民可以确定绝对不是。” 结果出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站在门外的包大人听到此番结论,一时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受到了冤枉,只是高兴秦梓潼并未受到过分摧残。 裘恕人当时那么来势汹汹,如今脸上挂不住,一把揪住了老大夫,差点就想将怒气释放在他的身上。 “你可看清楚了,若是误诊,本官绝对放不过你。” 在本朝,虽然行医的人并不受世人看好,但这个行业也有他们自己的风骨。老大夫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这么不留情面的当面质疑他,他一时来了气,也顾不上给裘恕人面子。 “太尉大人若是不相信草民,又何必请草民过来诊断呢。草民才疏学浅,但这可是二十年前就家喻户晓的大病症,草民就算天资再怎么粗陋,也绝不会对它没有把握。” “如今,草民应做的事都已经完成了,太尉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草民便就此告辞,医馆里还有许多患者等着草民回去诊治呢。” 说完,老大夫也不等着裘恕人答应了,只恭恭敬敬地向没开口的赵铭鞠了一躬,随后便从赵铭的身旁走过。 “这,竟然就这么走了,完全没将本官放在眼里,等本官下回抓到他,定让他好看。” 赵铭一脸看好戏的态度,盯着因被老大夫如此对待而惊呆的裘恕人。裘恕人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早就走的无影无踪,忍不住恼羞成怒,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江琉玉看到她被气成如此模样,忍不住想笑,走到裘恕人身边做了个请的动作,“太尉大人,还是出去说话吧,以免吵到了夫人休息。” 裘恕人冷哼一声,不理会她这般良好的态度,昂着头转身出去,由于个子太高,还差点撞在门框上。江琉玉跟在他身后走出门,燕丝对于发生的一切,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一直送江琉玉到门外。 门外一脸不高兴的裘恕人早被赵铭拉到远处说话,江琉玉转着头打量过一番,随后拉着燕丝吩咐。 “从现在开始,夫人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信得住的人了,记得无论有谁想到夫人房间里,你也不必给他这个所谓攀高枝的机会,现在府里出了奸细,那个人只有可能是帮凶。” “包大人如今的情形危在旦夕,我没有这个本事帮他,只能多提醒你留心,至少不能让别人伤着夫人。” 从早上有人围在府门外吵吵闹闹的时候,燕丝就已经猜到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只是没想到形势变得这么焦灼。 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燕丝摒弃前嫌,一把握住江琉玉的手,“都说患难见真情,奴婢也总算是见识到了王妃娘娘的慷慨仗义。” “奴婢一定死守着夫人的房间,知道包大人的冤屈洗刷为止,不过也是辛苦了王妃为我们府上的事这么奔波操劳。” 这说起来,今日会爆发如此之事,和她也间接的有那么一丝关系。江琉玉脸上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接受她的道谢,只含糊不清地糊弄过去。 “行了,你去照顾包夫人吧,记得不要将事情原委如实告诉,能瞒一日是一日。” 这边劝过了燕丝,江琉玉跟着走到吵的热火朝天的二人外边。赵铭和裘恕人各执一词,谁都不肯轻易松口。 “证据缺失,就算是太尉大人在陛下面前再怎么能言巧辩,恐怕也没这个资格将包大人押走吧。”赵铭双手抱着缩在袖子里,十分乐见其成的看着裘恕人吃瘪。 二人的谈话也没有刻意避开包长川,包长川知道自己的夫人能够平安无事,已经很是满足,如今就算只能静静的等着别人处置自己,也没有那么多的愤愤不平了。 “但我手底下的士兵在这院子里挖到了五石散,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可是抵赖不得的吧。”裘恕人别过眼神,特意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嘲讽,挺直了胸口,凭借着身高优势,想在气势上将赵铭碾压住。 “虽然包大人和赵大人都说这坛子是人诬陷的,但本官手上没有证据,你们也一样没有,就算摆到陛下面前,你觉得陛下会是相信谁说的话。” 两个人各有各的道理,而包长川站在一旁,又一言不发,让这气氛更加的尴尬。江琉玉等不下去,刚想走上前介绍一个折中的办法,就看到裘恕人拍上赵铭的肩膀。 “赵大人,依我所见,不如这样。你我都不希望包大人跟此事有关,但东西都已经搜出来了,不做任何处置,也对不起百姓。” “这外面又围着这么多人,待明日消息传出去,指不定京城里会有多少风言风语。”裘恕人一面说,一面用手指着面前的几堵围墙。 即使隔着几道墙的阻隔,他们也能听得见外面看热闹的百姓的猜测。胡言乱语几乎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言都有。 甚至还有猜测就是朝廷故意做出来看的,目的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而朝中的官员没有丝毫能耐。 一听到外头的人,言语中可能明里暗里的说着自己的坏话,赵铭简直难以想象,浓密的两道眉头直跳,因为潜移默化的接受了裘恕人的建议。 “为了能够彻底解决你我之间的矛盾,本官提议,还是将没能洗清嫌疑的包大人软禁在府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宫里杀人 “让包大人在府中,自己想办法找人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好留些空当,让赵大人仔细盘问一林公子事情的经过,也省得冤枉了好人。” 这听起来倒像是最好的处置方式,毕竟就算裘恕人手上没有证据,但口口声声说包大人是冤枉的,自己手上也没有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两方相抵之下,这么安排反倒是最妥帖的。 只是,江琉玉有些疑惑,抬眼看了看一脸骄傲的裘太尉,心中怀疑,他难道会这么好心? “包大人,你觉得意下如何呀?”裘恕人说完之后看见赵铭没有反应,便像是往伤口上撒盐一样,特意向被处置的包长川询问。 “下官没有异议。”包长川心里冷哼一声,像他这种人也就只会在别人落难的时候彰显自己的能干,但他唯一觉得有些吃惊的,还是江琉玉。 不愧是跟着苏景夜上过沙场的人,进退有度,女子一般都感情用事,江琉玉在此时倒还能保持理智。 但是一般都是关心则乱,倘若日后苏景夜出了问题,也不知她是否还能不能这么稳定的下心。 不过,就冲着王妃这次的拔刀相助,倘若自己能够平安度过此劫,日后景王出了什么大事,自己也定然会相助一把力。 江琉玉一心还在防备着心怀不轨的裘恕人,还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给自己和苏景夜找了一个最大的助力。 此事就算这么过去了,等禁军全部退出包府之后,江琉玉站在院子里,遥望着秦梓潼的房间,心里犹豫着这件不好的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包夫人的好。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江琉玉理了理占了灰尘的衣摆,赶在赵铭上马车离开之前,追到了他的面前。 赵铭瞧着江琉玉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要说,便不用她开口就主动从台阶上下来。 等到她缓过气,江琉玉留心一定等着裘恕人走了之后才肯开口。而裘恕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也瞧见了江琉玉兴冲冲的过来,有些好奇她要说什么,居然就在那静静等着不动。 裘恕人不肯走,江琉玉也不肯说。二人大眼瞪小眼相持之际,还是赵铭出来打圆场。 “这个,裘太尉啊,你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与本官商量吗?” “本官倒是无事,只是看着王妃似乎有些什么意见?”二人互相对立的情况,本就有些尴尬,如今被赵铭点破,裘恕人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拽着拽着马的缰绳不小心收紧了些,把那匹宝马嘞得左右摇摆几步,还差点把裘恕人都摔下马来。 “裘太尉倒是耐心挺好,只是太为这匹马似乎不大乐意。”一个常年习武的人居然连胯下的宝马都管制不住,裘恕人更是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 而赵铭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把裘恕人气得脸上脖子一阵通红。 “王爷这许多天都未回来,王妃找本官估计也就为了打听王爷的动向。只是本官没有想到太尉大人何时与王爷的感情如此深厚,竟然也这么关心起来。” 上次他想要抢百姓的粮食,被苏景夜打断了之后,这件丑事便已经在京城衙差之间传遍了。虽说明面上打着搜查的名义,但要是细问起来,裘恕人也一定会受到陛下的斥责。 赵铭最乐得看裘恕人吃瘪,尤其喜欢用裘恕人讨厌的人来恶心他。果然裘恕人上身微不可查的一抖,赵铭眼尖的发现他的手背上已经慢慢的冒起了鸡皮疙瘩。 “本官还有事要忙,二位就请便吧。”裘恕人冷哼一声,将马头一转,扬长而去,只是离开的背影颇有些逃走的意思。 “幸好他不是当的赵大人的职务,要不然这京城百姓有多少会收到他的涂害。” 江琉玉若无其事地夸赞一句,让赵铭有些不好意思。赵铭呵呵的笑了几声,还假装谦虚地摆了摆手,“王妃实在是过奖了,本官愧不敢当。” “哪有像赵大人这样尽心竭力的人,在这世道上,可实在是少见的很。”江琉玉瞧着他这番沾沾自喜的模样,觉得很是有门,便特意再多说几句马屁。 “相信赵大人也和我一样,相信包大人绝对是冤枉的,那林公子也一定是被人下了圈套。” “王妃怎么知道林公子的事?”赵铭在江琉玉这么口不对心的夸奖之下,倒还没有迷失了清醒,突然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叫江琉玉有些猝不及防。 “这,当时赵大人和太尉审问桂树的时候,我向其他人打听的。”江琉玉愣了一下,随口胡诌这么一句,又差点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明明可以直说是外头看热闹的人说的。 “我觉得林公子的事情实在可疑,倘若赵大人能够查出林公子是被人诬陷的,那就可以在陛下面前狠狠的打裘恕人的脸,赵大人觉得意下如何呀?” 就凭借着陛下当时一时兴起的旨意,裘恕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自己头上已经耀武扬威了许久,赵铭早就看他不爽了。 要是能找到和裘恕人完全相悖的证据,不仅在陛下面前是大功一件,还能狠狠地解气。赵铭想想都觉得开心,便一口应下了。 乘车回去的路上,赵铭没有叫马夫直接回府,反而调转车头去了大牢。 大牢里面,林千语和其他的人关系都打的不错。几个人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脾气习惯,却居然能够莫名其妙的说到一处去,也实在是神奇。 突然听到外面铁门一阵响动,谈的正热闹的几个人立马安静下来,林千语又重新缩回了角落,以免自己过的不错的样子看起来太过招摇。 赵铭把手背在身后,迈着外八的步子端着架子走到林千语的牢房门外。赵铭眯着眼睛将两边打量了一下,随后就叫人把林千语带了出去。 和林千语相处了这么久之后,武生也算清楚了他和普通的迂腐书生不同。如今看到赵铭把他带出去,只可能生死未卜,武生不禁有些担心。 “大人,”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从隔壁的牢房响起,让刚要离开的赵铭顿住了脚,转过头来。 “做什么只把这小子一个人带出去,莫不是大人打算放了他?如果这样,不如加我们兄弟几个一起放的如何?” “你这么说,难不成是你以前就认识他吗?”赵铭回问一句,武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和林千语交换了个眼神之后,武生又缩着脊背摇了摇头。 “不认识啊,不只是我,我们这里所有被带进来的人都没见过他。他本来也就和五石散没什么关系。” “果然如此。”赵铭不知为什么,居然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笑得林千语弄得一头雾水。 “既然这样,他和你们可不一样,就是出去也是迟早的事,你们几个可是确确实实犯了事,就老实在这呆着吧。” 有牢里这么多人作为人证,再问林千语要了口供,裘恕人就像想拿着他那半吊子的证据去邀功,也蹦达不起来了。 想罢,赵铭便叫人把林千语带到了审讯房里,仔细盘问。 宫外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宫里自从上次李文松突然造访之后,便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文松突然拜见皇帝的那一天,苏景夜发现了顾廷的不对劲,便安排了自己的暗卫去调查跟踪。只是过了几天的功夫,顾廷没有任何的异样,看起来十分正常。 而云昭仪被打入冷宫之后,宫里就渐渐的每天都会死几个人。 此人的源头又是从御膳房开始的,吓得宫里许多宫女太监都不敢再吃御膳房出来的菜。苏羽天勃然大怒,根本没料到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小权子担心给御膳房下毒的人会伤害到苏羽天,便把皇帝的膳食统统交给了乾清宫的小厨房来做。 只过了几天的功夫,宫里居然死掉了将近百来个人。除去一些负责杂事的小宫女小太监,还丢失了好几个一宫的管事宫女和太监。 太上皇苏睿文住的元明殿倒还算远,只是再远也不能幸免,殿里也像赶上了这场风潮一般,还是死掉了两个太监。 “这些人简直胆大包天,敢在朕的皇宫里面动手脚,等朕抓到他们,一定将他们全部碎尸万段。”苏羽天原本以为只是外面发生了杀人的案子,没想到也波及到了苏睿文这里。 “父皇恕罪,放任凶手作恶是儿子的疏漏,儿子一定将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还宫里一个清净。” 看着一向冷静的苏睿文如今都是一脸阴沉,苏羽天正好在他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孝心,先痛快地斥骂了下杀人的幕后黑手,随后就把任务交到了苏景夜的手上。 “景夜,朕限你三天之内给朕一个交代,定然不能让这种邪祟之风兴风作浪。” 其实不用苏羽天的刻意安排,苏景夜也一定会把这件事包揽下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两方互争,三足鼎立 只是三天的时间也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要是杀人的人都是无差别随心动手,那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找起来可如同大海捞针。 元明殿里,苏羽天一个劲的向苏睿文表示自己的孝心,只是苏景夜在此时的境地有些尴尬,连话也难说出口,还要接受苏睿文的斥责。 “景夜,朕当初让羽天叫你进宫,本就是希望你能护得皇宫的平安。为了不叫你担心,还特意安排了禁军太尉去护佑京城百姓的安全,你该安心了才是。” 叫裘恕人去保护百姓,只怕是火上浇油,趁火打劫。但这种事只能在心里说说就好,苏景夜还没有傻到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去触苏睿文的霉头。 除了点头称是,他别无选择。“儿臣知错。”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的去做吧,不要再叫朕失望了。”元明殿的两具尸体,苏睿文并没有叫人抬走,反而大喇喇的摆在大殿中央,正是为了警示苏景夜。 身为父亲做到如此份上,也实在是偏心的够了。苏景夜浑身无力地回到了自己暂时居住的偏殿,梁信出任务刚回来,就看到他一脸的落寞,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 “这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就算王爷有着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陛下和太上皇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皇兄和父皇他们是统治者,上位者只在乎结果,才不会关心过程如何艰难,只要未能完成他们心中预测的方向,他们便有的理由惩治臣子。” 苏景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梁信的话,虽然对他没有半点的作用,但是听起来起码舒心。用的时候招之即来,不满意的时候会是其趣,苏景夜也算是习惯了他们的对待方式。 梁信但没有他这么快的释怀,心中仍然是愤愤不平,“但若是能力太过显眼,只怕又会遭到陛下的妒忌,王爷在这朝廷中的处境也未免太艰难了些。”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也算是上天对我的一个考验吧。倘若我能撑得过去,必然就能和琉玉双宿双飞,逍遥天涯,只是我却很不希望她跟着我一起吃苦。” 无奈的叹息,在这黑夜里显得格外悠长,苏景夜没有急着问梁信打听出了什么,只关心着王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琉玉应该没有事吧,就算裘恕人想要蓄意报复,也没有资格和这么大的权利。” “王爷放心,王妃一切都好。”梁信点了点头,想着他们夫妻二人也还挺心有灵犀。“只是包大人府上出事了,王妃插手帮了下忙也只是让包大人暂时软禁在府里。” “没想到幕后黑手都已经伸到他的身上,按理说,包长川手上并没有实权,那人为何连他也对付呢。” 口中所指的那人是谁,苏景夜和梁信都心知肚明。 “属下也实在猜测不到,不过除此之外,属下还调查到……”梁信雅金的声音,卫冕隔墙有耳,直接俯身到苏景夜的耳边,将他调查到的事情全部说出。 等到听完梁信所有的汇报,苏景夜不禁睁大了眼睛。“怎会如此?!” 次日天亮,大牢里赵铭审问了林千语许久,花了整整一晚的功夫,将口供全部整理完毕。 赵铭正满心欢喜,兴冲冲的想要赶在裘恕人之前,将口供全部呈于陛下的时候,不巧在白虎门也碰到了要去告状的裘恕人。 “裘太尉好早,陛下今日可依旧不打算上朝。”赵铭一看到裘恕人就如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裘恕人看到他也是一样的意思。 “既然不上朝,那赵大人又为何过来呢?”裘恕人说完就是不服气的哼笑两声,又耸了耸肩,假装亲昵的猛地拍了下赵铭的背。 “只能说今日赵大人求见陛下的目的和本官是一样的。” “如此说来,裘太尉可是胜券在握了,只是不知以裘太尉的口才,是否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楚,别到时候陛下没听懂,将自己也绕了进去。” 赵铭被他这一掌拍的一个踉跄,几乎要将手中的玉圭给打落在地。自知武力上不是他的对手,赵铭便改变了策略,从人格上对他进行嘲讽。 “本官若是连几句话都说不明白,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裘恕人轻易的就被赵铭给激怒了,殊不知他如今这副暴跳如雷的样子,赵铭丝毫不惧,反而觉得格外可笑。 二人就这样互相挤兑着到了上书房,小权子引着他们过去的时候,还没跨进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声响。 “陛下,”苏景夜拱手行礼,刚要把昨日两性调查到的事情告诉给苏羽天,还没开口就瞧见了门口的两个人,成功打断了自己的话。 “陛下,裘太尉和赵大人求见。”小权子将浮尘搭在手上,供着腰走到苏羽天的身边。他闻声看去,点了点头。 “二位爱卿,可有何事要禀告啊?” 话音落地,两个人便开始了抢夺,裘恕人凭借着自身优势,率先赶到苏羽天的面前跪下。 “陛下,臣有本启奏。陈昨日在城门处抓到了携带五石散出城的林千语,得知此人的舅舅是当朝礼部尚书包大人,沿着线索入包府搜查的时候,成功在包家后院查找到了一整个坛子的五石散。” “微臣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又牵扯到了我朝官员,才马不停蹄地赶来向陛下回禀。”像是害怕赵铭会突然开口打断自己的话,裘恕人此时也忘记了添油加醋之赶着先把事说清楚了。 “陛下。臣已经查清楚了,林公子和五石散并无关系,而是被人陷害。”不想裘恕人今日说话这么爽力,叫他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生怕苏羽天会只偏信他一人的话,赵铭连忙赶着后头添了一句,好让上头的人公正定夺。 “等等,一个一个来回。”苏羽天被他们二人连珠炮一般的回禀给弄得晕头转向,原本就因为宫中死人的事情一直忧心的一晚上,现在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 以免将脾气发泄到这无辜的二人身上,苏羽天赶着叫这两个人住嘴,好不容易压抑住了脾气,才皱着眉头发问。 “你刚才是说,你未曾得到朕的搜查令,就私自闯入包府搜查吗?”不愧是韬光养晦了这么久的皇帝,在这么多句子的干扰之下,还能一下抓到重点。 跪在地下的赵铭心里不禁欢欣鼓舞,而旁边的裘恕人则是一头冷汗。 “望陛下恕罪,臣也是为了能够查清楚事实真相,才不得不剑走偏锋。”裘恕人慌的完全失去了进来之前的傲气,急忙在地下连磕了两个响头。 “而且这也不算是臣私闯,这可是得到了包大人的允许,臣才让禁军进去的。” “说的好听,倘若包大人不许你进去,太尉大人恐怕就直接带兵攻入了。”裘恕人正在奋力的试图解释,可赵铭不给他这个机会。 明显注意到苏羽天的眉头深深皱起,一脸怒气,赵铭这句话简直犹如火上浇油。 “带着禁军入府,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由于有了先前南阳王试图推翻他的皇权的前车之鉴,苏羽天耳朵里便再也听不得“带兵攻入”这几个字眼,当即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这还是找到了结果才好,若是找不到你,这相当于背着朕去抄家,只怕再给你几个胆子,你连朕的皇宫也敢率兵入侵了。” “陛下恕罪,为了能查明真相,臣甘愿受罚。” 闻言,苏景夜不禁有些疑惑的看着裘恕人。不知他背后是有什么高人指点,在此情况下裘恕人以他自己的头脑,是不可能会使用迂回策略。 这话一说出口,苏羽天原本在理,此时都不好意思罚他了。 “罢了,此事日后再说,下不为例,倘若再被朕发现一次,两罪一起处罚。” “多谢陛下。”苏羽天话才刚说完,裘恕人就像怕他反悔一样,立马谢恩。 苏羽天有些鄙夷的撇了他一眼,随后又坐回位子上,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不过至于你说查出包大人和五石散有关,朕确实不信。” “包长川要是心里有鬼,又怎么会这么放心的让你进去去搜?他有的是时间拖延功夫,然后来宫里叫朕做主,再叫人偷偷的把府里的东西处置了,还会这么傻傻的叫你挖出来?” “如此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就别学着人家断案了,日后除了在京城各处的检查,查案这种事还是交给赵大人和御史台吧。” 苏羽天三言两语就否决了他这么辛苦才得到的证据,赵铭在旁边偷笑不已,像这点小伎俩除了能糊弄头脑简单的裘恕人以外,凡事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看不出来。 但裘恕人还是十分的不服气,又立马回嘴。 “陛下,可是东西确确实实是从包府里出来的,就算陛下私心里相信他,可搜出了东西,又如何能向世人交代,当时可是有不少百姓在大街上眼睁睁看着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最后处置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呢?” 苏羽天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偏偏又赶上裘恕人这么像是逼迫似的请旨,语气中早就不耐烦,眼神里也渐渐入出杀戮的气势,只是不知跪伏在地的裘恕人是否能体会的出。 该怎么处置原本就不是臣子的事,苏羽天这么说话无非就是发泄一下怨气,只要裘恕人敢接茬,那么怒火就会顺利的烧到他的身上。 裘恕人却根本没有想这么多,他刚要开口的时候,却感觉自己背上慢慢的传来一阵凉意,吓的他不经一抖,急忙改口。 “微臣听凭陛下发落,绝无二话。” 从他气势的突然改变,苏景夜就知道裘恕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蠢笨,唯一不同的只是运气好了些。但这种运气又能护得了他几时,苏景夜的嘴角不禁挂起一丝冷笑。 苏羽天走出来,一面靠着书桌,一面搬动手上的扳指,这种习惯性的动作倒和苏睿文有几分神似。 就这么沉默了好长时间,裘恕人感觉自己头顶的汗都快把地板滴出一滩水来。忽然听到头顶一身叹息,苏羽天可算是开口了。 “行了,你们先起来吧。”苏羽天明明说着,一面将带了扳指的右手背在身后。 “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给朕讲清楚,朕再下定论。” “回禀陛下,微臣知道微臣的口才不佳,特意叫身边的师爷把事情全部整理好了,写在奏折上,请陛下过目。”裘恕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要靠着两只手撑在地板上才能勉强站起来。 以前苏羽天刚登基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强烈且逼人的气势,没想到在京城出现危难的时候,他却突然表现出上位者的风范,叫裘恕人这个从先帝那里混过来的老人都有些害怕。 心里哀叹着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裘恕人同时从怀里取出了他一直揣着的奏折。小权子见状立刻上前接过来,给苏羽天递过去。 奏折上面的时间,地点和人物都交代的十分清楚,甚至连找出的五石散有多少份量也都有备注。不过这么细致的文笔一看就不是裘恕人能写的出来。 细细的把上面的字全部扫过一遍后,苏羽天鼻尖哼出一声,把奏折一把合上,又看向赵铭。“你那里头是怎么说的,给朕拿来瞧瞧。” 小权子应声接过,谁知道苏羽天看完之后,哼声更大。 苏景夜听他们二人刚进来时候那争吵声音,虽然大致了解了内容,但是对于经过却并不很清楚,而苏羽天看完了之后,似乎也没有打算和自己讲出来的意思。 “虽说林千语有被冤枉的嫌疑,但从包家搜出这么多五石散,也是不容抵赖的事实。”苏羽天低着头,将两本奏折交叉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两本奏折分隔开来的故事都不完整,只有合在一起,某些地方才能对得上。但至于幕后黑手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对付一个年老又无实权的尚书,又叫苏羽天不得不怀疑事实的真相。 “以朕看来,没有确实的证据,就暂时先将包府封锁,也不许他府里任何人随意出门,将包长川及其家人落狱。” “陛下英明!”裘恕人腰弯的极低,立马就向苏羽天拍马屁。旁边的赵铭皱着眉头,却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只有苏景夜大胆直言。 “请陛下三思,包家夫人身体孱弱,包大人又上了年纪,他们两个恐怕经受不住牢房的折磨,万一包大人真是冤枉的,只怕陛下又会缺少一位忠臣。” 要是私底下劝个两句,苏羽天可能就顺水推舟给了他这个面子。可苏景夜现在是当着裘恕人和赵铭两个人的面打自己的脸,苏羽天又怎么可能会答应。 “景王我真是仁义,连这种可能危害到我朝江山安宁的人,都能如此关爱,真是令人佩服。”苏羽天反嘲似的拍了两下,随后突然态度一转,对着苏景夜一阵怒喝,“但是你不要忘了,这坐龙椅的依旧是朕。” “微臣知错。”苏景夜知道现在不是和他翻脸的好时候,就赶忙低头认错。但是他认错的速度太快了,让苏羽天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反而惹得他更加烦躁。 “微臣只是想请求陛下,至少放包夫人一条生路。世人都知道包大人和包夫人伉俪情深,若是夫人在牢狱里,因为环境的原因重病,只怕以后就算洗清了冤屈,包大人和陛下之间也会有一道深深的隔阂。” “准。”虽说官员犯事,他身边的家人也应当受到一样的惩罚,但毕竟法外有情。包长川对秦梓潼的感情他也有所耳闻,一如自己对元问荆一般,叫苏羽天都有些动容。 “至于剩下的那个林千语,就照样关在京城衙门的大牢里,知道事情的真相被调查清楚之后,才将他放出来,不过在此之前,就不必对他动刑。” “朕记得他可是前年京城最有名的才子,他若真是被冤枉的,经过这事以后,他说不定还能为你效力。” 苏羽天登基还不到两年时间,一直只关心着如何发展武力,能让他记到现在的才子,估计这个林千语确实有真材实料。 “是。”赵铭应下后,便同裘恕人一起出宫了。偌大的上书房,又只剩下苏景夜和苏羽天对着。 苏羽天坐回位置上,继续批阅奏折,也不急着叫苏景夜上来回话,反而吩咐小权子。 “火速召兵部尚书李文松入宫,不必告诉他什么缘由。” 苏景夜听得满心的疑惑,苏羽天不仅不着急让他回禀,还叫人赐座上茶。一直到李文松过来,才打破了书房里沉静的氛围。 “李爱卿,你来的正好。”一听到小全子过来禀报李文松到了的消息,苏羽天早就急得站起身,却还低着头笔根不辍的在奏折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才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将笔丢下。 李文松心中有鬼,但贵在他善于隐藏。这一路上小权子都没有和他透露半点消息,让他心里有些心惊胆战,但在看到苏羽天之后,却能很快平静下来。 苏羽天表现的越发热情,就越是让旁边坐着看着的苏景夜觉得他心里深沉,下了一步很大的棋。 “微臣不知陛下突然召见,来迟了,还望陛下恕罪。”李文松刚要表现的格外恭顺的跪在地上,就被苏羽天一把扶住。 “朕哪还敢罚你,朕还有事要交给你去办呢。”这话说的晦暗不明,叫李文松听着心中直呼不妙。 苏羽天把李文松扶起来之后,拽着他把他按在了凳子上坐着,随后十分亲近的发着牢骚。“叫裘恕人出去调查京城五石散的事情,谁知道他居然调查到了包长川的头上。” “只可惜,朕原本筹划的虎符一事,还打算交给他的,现在也只能搁置了。” 一听“虎符”两个字,苏景夜和李文松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不禁一亮。苏景夜微微的侧头,看见李文松一脸期待的模样,便大胆猜想,他难道就只是为了虎符才弄出这么大的乱子。 “包大人居然会和五石散有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简直有负陛下的期望。”李文松装模作样的惋惜一声,以掩藏他眼中不经意透露出的野心。 “那陛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这虎符一事可是刻不容缓,迟一日这天下的兵将都不是那么好调配的。” “朕也是如此想,才特意把李爱卿叫来呀。”苏羽天十分器重的拍了拍李文松的肩膀,李文松的心情顿时雀跃起来。 但高兴的心情稍纵即逝,李文松突然皱起眉头,“只是微臣无能,对于构图作画这种事实在是一窍不通,陛下就算交于微臣,微臣也没有这么大的把握能做好。” 虽然十分希望虎符能把握在自己的手,那李文松毕竟不是做这一方面的料,倘若苏羽天借此机会找了个理由处置理李文松,只怕他还无处可诉冤。 在任务的成功与否之间,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李爱卿不必忧心,朕不是叫你一个人来设计。”苏羽天完全不给李文松这个将自己推脱出去的机会,换了一种方式继续说,“在朝廷里除了包大人,也就是你和其他大臣之间关系不错。朕想着凭借你和他们的交情,你也好给朕推荐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虎符不能握在自己手上,但若是能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手上倒是也可以。李文松暗自肯定一番,但他背后的顾霆,除了修桥补路这种杂事做得来之外,根本没有一点文艺的气息。 另一个郑成,一天天脑子里除了想着怎样让自己远离麻烦,又怎么会有这个胆量敢接下虎符的事。 最后一个裘恕人,也就是没有脑子的莽夫而已。至于其他人,品级不高,连看一眼虎符都没有这个资格。 李文松想起来就头疼,只能无奈的叹息,“有负陛下重望――” 第一百五十章:终于出宫 “这一时之间,微臣也实在想不起什么人能够担此重任,还望陛下多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一定尽心竭力的为陛下找到最佳人选。” 坐在一旁的苏景夜将李文松的叹息听在耳朵里,在一结合他现在所说的话,像是弄明白了他为何忧愁,心里几乎忍不住因他大笑三声。 “朕也是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一时没了打算,本想着叫李爱卿过来出个主意,既然是这样,那朕就把设计虎符的事交托给李爱卿了,希望李爱卿为朕找到一个最好的画匠。” 说完,苏羽天便叫小权子又送李文松出宫。这莫名其妙的叫他进来又出去本就是多余的事,不过李文松现在满心都想着怎样完成虎符,倒是没有空担心苏羽天是不是怀疑自己。 才不过一个时辰之间,上书房就又安静了下来。苏羽天双手抱着无聊的坐在苏景夜的对面,苏景夜赶忙坐直了身子和他正面相对。 “知道朕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苏羽天突然打破了宁静,把苏景夜给吓了一跳,他如实地摇摇头,“微臣不敢揣测陛下心意。” “朕还以为已经说的很明显了,特意叫你一直在旁边听着,真是可惜。”苏羽天也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藏拙,一样略带嘲讽的笑了几下。 “你现在可以把你调查到的事情说出来了。” “回禀陛下,这些在宫里突然暴毙的人都是――”不再被苏羽天用那种算计的目光打量,苏景夜生了口气,刚要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后,又被苏羽天给打断了。 “都是在宫里有头有脸的人,且和五石散有着密切的关系。”苏羽天一面说,一面翘起二郎腿,伸手把小泉子放在一旁的碧螺春端起来,轻轻吹了两下,浅尝一口。 “至于最先死人的御膳房,那里就是宫里和外面五石散交易的开口。” 苏景夜只是惊讶了一瞬间,又立马低下头,“陛下睿智。”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苏羽天本想着可以在他面前好好炫耀一下,但却没有自己意想中的结果,心里稍微有些不服气。 “朕就是想告诉你,没有你,朕也一样可以知道朕想知道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景夜不知如何回答,只用了这句敬称。 苏羽天被他这句莫名的话一也觉得很是无趣,便甩袖站起身。“这次的事情朕不相信你没看明白。反正现在宫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今天就可以回府团聚去。” “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眼睛放亮一点,不要有事没事的拆朕的台就好。” “是人都觉得我何必下关系不好,若是我不开口,又怎么能让其他人信服呢?”苏景夜和她如出一辙的动作拂袖起身。 苏羽天惊讶的看着他,也只讶异了一弹指的功夫,便扬起嘴角,“你果然不笨。早些出去吧,省的在这碍朕的眼。” “多谢陛下恩典。”弯着腰送苏羽天离开之后,苏景夜也不用小太监领路,连忙飞奔跑到白虎门。 白虎门外,梁信在得知了他可以出去的消息,早就牵了宝马在那等候。 景王府里,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禀报,江琉玉在得知了包大人仍然被关入大牢后,愁得眉头紧锁。而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估计就只是包夫人能够幸免于难。 偏偏苏景夜入宫快半个月了,都没出来,自己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人,江琉玉感觉自己特别孤立无援。 正搬着板凳放在树下暗自惆怅的时候,江琉玉一手撑着下巴发呆,没注意到身后的苏景夜蹑手蹑脚的过来。 “哗!”一声巨响,把神游天外的江琉玉给吓得花容失色。江琉玉愤怒的转过头,想看看恶作剧的人是谁,就看见苏景夜面带微笑的站在自己面前。 “想我了吗?” 只不过分隔了半个月的时间,却让江琉玉感觉相离了半辈子。 乍一看见苏景夜就完完整整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江琉玉眼眶里慢慢的盛满泪水,大有喜极而泣的意思。 一时间思绪万千,只是难开口,江琉玉一头扑在苏景夜的怀里,低声抽泣了几声,所幸没有什么口水鼻涕擦在他的身上。 等到她的情绪好不容易缓和过来,江琉玉仍然是抱着他不撒手,只是抬起头,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苏景夜。 “你怎么出来了?是陛下终于舍得放你回家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我要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这是真如他所说的就好了,苏景夜也不至于被关在宫里那么久。 “你还是别吹牛皮了,先休息一下,这时候回来应该还没吃饭吧,午饭应该差不多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好好的喝一杯,就当为你接风洗尘。”江琉玉一面说,一面牵着他往前厅过去。 二人才刚落座,还没动筷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门房来报,说是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厮倒在了自家府门台阶上。 “人在哪里?快把他带进来。”这顿饭怕是不能好好吃了,苏景夜猛的站起身,又像是担心江琉玉会怀疑一般,还轻声解释了一下。 “我在外面也算有点名声,要是有人遇到了困难也会过来找我帮忙。就算不为办事,那人如此潦倒的倒在我们门口,也应当好心接济一下。” “我哪里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你用不着和我解释这么多,还是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吧。”江琉玉在心底叹息一声,伸手拉着苏景夜的手一起出去。 门房已经把倒地不醒的那人放在凳子上搬进了王府,江琉玉走近一看,这个人身上虽然到处都有伤,但是面部轮廓,她看着格外眼熟。 虽说眼熟,可江琉玉就是不太敢确定,还是身边的小云眼里更好,一下就指着那人说:“这不是包大人的侄子,林公子身边的小厮阿古吗?” “还真是的。”江琉玉恍然大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苏景夜好奇的问道,“怎么,你也见过那个林公子?” “勉强算是认识吧。”江琉玉面色一郝,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旁,然后把苏景夜拽到门口说话。 “其实这件事我本来想晚点告诉你的,可是他既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那我也不好继续瞒着你。” “其实我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就是我常用的玉芝。只不过我没办法出去,就找到了林公子帮忙,谁知道反而害他落入了陷阱,连带着包大人也遭难,我真是罪过了。” “可以解毒,这就等同于完全打乱了幕后黑手的计划,就算不是林公子无辜受难,也会有旁人牺牲,他也算是替你挡过了一劫。” 听了江琉玉的话,苏景夜想想就觉得后怕。虽然江琉玉自己并没觉得会有这么大的后果,但是苏景夜却很清楚那人的不择手段。 正在二人说话之间,阿古突然醒了过来。江琉玉和苏景夜在外边说话,便由小云端着一碗汤给他喂进去。 阿古一看到面前的人是谁,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而小云发现阿古睁眼了,就立刻站起来,“王爷,王妃,他醒来了。” 苏景夜和江琉玉有些惊讶的互望了一眼,飞快的走到阿古的床边站着。阿古应该见过苏景夜,再加上江琉玉也在旁边,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 “你先冷静一下,本王且先问你,你既然是林公子身边的小厮,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本王的王府门口?” 听阿古哭的那么洪钟有力,江琉玉和苏景夜便可以猜测到他肯定不是饿晕的。阿古抬起袖子想把眼眶中的泪水擦干,可眼泪稀里哗啦的,像是根本停不下来。 “那天我们公子铤而走险,自己出城帮王妃娘娘带解药的时候,派我回去跟包大人通知一声,结果我还在路上,就远远的看见我家公子被人陷害,然后被裘太尉关进了牢里。” “我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银子,买通了狱卒进去和公子说话,公子要我回去告诉包包大人,小心提防身边的人,说我要是赶不上的话,就等到王爷出宫,找王爷和王妃帮忙。” “但是那些坏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包大人也不能幸免于难,我记得当时禁军把大街都围住了,当时你应该不在街上吧。” 如果在场,就一定能看到站在大街一边的江琉玉。虽然可能跟她说了之后,最后的结果也还是一样没有改变。 “是,奴才当时没来得及。”阿古缓了口气,感觉喉咙口一阵干燥,惹得他直咳嗽。小云见状,连忙把她手里端着的那碗汤递过去。 这汤可是用的红枣,生姜加大蒜、白芷一起熬的,不仅生津止渴,还能提神醒脑。 阿古喝不习惯这股味道,只觉得生姜和大蒜的辣味直冲鼻腔,呛得他咳嗽的更厉害,但毕竟是人的一番好意,他也只有被迫灌下去。 “王府里的汤,味道还真是奇特。” 第一百五十一章:阿古求救 “你喝不下去就不要这么勉强自己,我可以叫小云给你换一碗别的。这个他本来是担心的的人没有精神气,用来给他提气的,你现在清醒着,不用这么遭罪的。” 刚刚看他咳嗽的厉害,手边又没有什么茶水,小云才一时忘记了,才把手中的汤递了过去。江琉玉瞧着阿古强迫着自己喝下后,一脸苦不堪言的表情,深深地好奇他这性格也太怪了点。 这种味道的汤做出来确实是遭罪,阿古还以为是江琉玉特地叫人为自己做的,还狠下心想要将这一碗都灌下去。要是她说的再晚一些,只怕汤就见底了。 “还是不劳烦王妃了,只要有一碗普通的白水就好。”阿古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接着他刚才的话继续讲下去。 “当时就因为晚了那么一步,好多官兵把我们包府围的水泄不通,我挤不进去,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听到人家说我家大人也无辜遭难了。” “后来我奔走无门,王爷又还没从宫里出来,我便想着回到大牢先把消息告诉公子,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谁知道公子突然就被府尹大人给转移了,我就没找着人。” “然后我就蹲在大楼外面街角的角落里,等着什么时候复印大人再把我家公子送回来,结果当晚就被一伙小混混给抢了,小的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好来到王府找王妃。” 阿古想起昨日心惊肉跳的奔波,都是一把辛酸泪,“谁知王爷今天正好出来,简直是苍天有眼,可算是有人能为我家公子和大人做主了。” “居然连京城衙门的大牢之外都有小混混出没,也不知裘恕人这个巡查检查到底是怎么做的,简直可笑。” 天子脚下又加上现在的非常时期,谁能想到官府对外面的检查力度一加强,反而更激化了民间的小偷小摸,横行肆虐。 “这也是难免的事,咱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大事再说。”江琉玉拍了拍苏景夜的背,算是给他一点心灵慰籍。 苏景夜回手将江琉玉的手拉下,握在掌心里,随后看向阿古。 “关于林公子和包大人的事,我在宫里也有所耳闻,只是知道的不太清楚,你把你家公子事发之前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都跟我说一遍,我才好从中找到线索。” “不用王爷那么麻烦,我家公子向来不会去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唯独出事那天早上被我撺掇着去见了烟柳巷的神医。” 阿古现在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悔,若是他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般样子,他绝对不会提有关神医的半个字。 “你怎么知道神医有问题的?”江琉玉记得自己在同一天,也慕名去见过,只是没能看到人就被老鸨赶回来了。 “是我家公子说的,我家公子最聪明了,他说的绝不会有错。”阿古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在这世道上能被称为神医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苏景夜突然想起自己入宫第一天,胡院首和自己说的话。既然这位神医这么有名,也难怪会吸引林公子过去。 少年郎意气风发,心怀天下,林公子初心是好的,只是恰好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也是可怜。 “我还记得之前我在地上捡到了一个纸包,我家公子一直收着,结果那天问神医的时候,神医明知道那是五石散,却隐瞒不说,才会导致我家公子在城被人扣下来的。” 五石散有时候都价值千金,怎么会随随便便在地上都能捡到?苏景夜听着很是不解,不过目前为止,发现的一切源头似乎都是跟这位神医有关,想必已经是时候过去会一会他了。 “你暂时就在王府里休息,哪里都不要去。这件事我一定会想办法调查清楚,包大人和林公子也一定会没事的。” 这个阿古知道的不少,或许能成为替林公子翻供的主要人证。 若是被人发现了包府还有他这么个漏网之鱼,只怕也会派出杀手来要了他的小命,把他暂时留在王府里,也算是让自己手上也多了份把握。 八股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厢房里,苏景夜一边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路沉思着回到后院。江琉玉跟在他的身旁担心破坏了他的思路,就一直忍着没有说话。 “琉玉,我一会儿出去一趟,至少要把这个传说中的神医把在自己手里,才能弄清楚他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另有隐情。” 想了一会儿,苏景夜十分严肃的看着江琉玉,江琉玉眼睛一眨,“那可不行,那地方那么乱,万一你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你要去的话,我陪你一块儿去,正好我也认识那地方,刚好可以给你带路。” “你一个女子,怎么会认识烟花柳巷?”苏景夜完全惊住了,虽然知道她有时候会特立独行,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出人意料。 “这世上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关心黎明百姓的安危,总会有人用自己的方式贡献着一份力量。”江琉玉说完又莞尔一笑。 “你就放心吧,我上次换了男装过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认出来,这次也一定可以。而且有你在身边,刚好可以给我打掩护。我领着你直接找上去,也省的你在这巷子里看花了眼。” “我可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吗?”苏景夜但笑着叹息一声,心里稍微有些惆怅。 “那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战嘛,你还挑三拣四的,大不了我就真不去了。”发现苏景夜不仅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意,反而还产生了误会,江琉玉也不知不觉地来了点小脾气。 “我错了,只要有一个不能看见我家娘子,我就十分难受,还是劳烦娘子陪我走这一遭,否则只怕我也是白去一回。” 苏景夜也没有读心的能力,无法那么准确的体贴女孩的心意,不过好在他认错的速度很快,态度也诚恳,江琉玉傲娇的扬着下巴,随后撇了他一眼。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去吧。一会儿进了那条小巷子后,你记得跟在我的身后,看看我是怎么做的,也学着点。” “我家娘子厉害了,就连逛青楼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了吗?”苏景夜浅笑着揶揄她两句,江琉玉被说的满脸羞红,禁不住就想跳起来打他。 中午用过了午饭,江琉玉就立马拉着小云钻回了房间,换上了和上次一样的妆容之后,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潇洒地将扇子打开,俨然就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雌雄莫辨?” 苏景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真是不错,第一眼望去,只叫人觉得是哪里来的小郎君,格外白净。” “那是必须的,我改装的能力还是很厉害的,”不等江琉玉沾沾自喜完,苏景夜又笑着添了一句,“不过第二眼,你这女子的身份就能穿帮了,实在是糊弄不过去。” 眼看着江琉玉撅起嘴巴,又要发脾气的样子,苏景夜敢忙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又像哄小孩似的拍了两下。“不过换上男装也只是起到一层掩护的作用,我并不想带着你过去的时候,有人对你指指点点。” “万一我家娘子貌比天仙,将这一路上的花魁全部都比了下去,岂不是让百花尽羞,那我们此行就打草惊蛇了。” “也多亏你有这么一副巧舌如簧的好口齿,若不然的话就冲你的性子,只怕是难娶到媳妇。”江琉玉被他哄得还算开心,先前生气的事也可以因此顺利的一笔勾销。 “若是我不会说话,又怎么能娶到这么一位天下最好的娘子回来呢。”苏景夜对于江琉玉可是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将江琉玉成功夸的心花怒放。 “这个时候按照正常的作息,那个神医应该还在百花楼里休息,咱们现在赶过去,刚好能赶上探听他的虚实。” 说着,苏景夜便叫人把马车准备好。马车上载着苏景夜和一个男装的江琉玉,穿过了好几条小巷跑到朱雀大街,又沿着朱雀大街跑了许久,才可算是到了地方。 江琉玉现在是男子打扮,苏景夜也不怕被人看见了说闲话,伸手要亲自将她抱下来,反倒是江琉玉有些不大好意思,执意要自己从车上跳下来。 “你别动我,我现在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点高度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江琉玉蹲在马车木板的边缘,将苏景夜伸来的手挡开,又敲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 “你忘了我们两个现在的身份,咱们可是到烟花巷来找人的,你也不怕别人说你有特别的癖好?” “但是无论你的身份怎么变,你依旧是我的娘子呀。”苏景夜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心,固执的把手伸出来,就是不肯收回。 江琉玉和他说不通,又被苏景夜刚刚的这句话给打动,正在犹豫之际,就看到烟柳巷口子那里聚着好多男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金蝉脱壳 “你看看,那边好多人看着呢。”江琉玉故意装出一副焦急的语气,引得苏景夜转过头去,然后又赶紧跳下车。 苏景夜仔细看了看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关注着这里,而像是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在看热闹。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落地的声音,他无奈的转过头,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你倒是真不怕自己摔着,这么大的声音,我听着都替你后怕。” “我早说了,这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江琉玉憨憨的笑了几声,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伸手握住苏景夜的手,同他一起并列站着,然后就想拽着他往前面过去,可苏景夜却没动。 “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这外头围了这么多人,但无论是进军还是巡抚衙门都没来人,也太奇怪了点。” 苏景夜两眼一直盯着人群的前方,语气沉重地说完,转头刚要开口,江琉玉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否决。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死人,我也同你一起上过沙场了,你不要把我想的太柔弱。” “好,那你跟着我,我带你过去。”苏景夜知道他也是个执拗的脾气,必然不会肯听自己的话,只好放弃。 巷子口的人群聚在一起,最外边的是常常过来光顾的男人,围在里头的都是各个楼院的姑娘。这里人挤得几乎无法下脚,苏景夜只好带着它从墙边一直往里边蹭。 等好不容易走过了一长段的距离,江琉玉就隐约闻到空气中传来了木炭烧焦的味道,不仅如此,还穿插了淡淡的腥味。 苏景夜也闻到了,心中不由得一惊,带着她在往里头走了几步,就看见烟柳巷最里头的房子被烧的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 看那木头和周围的地面上都没有任何的水渍,这个楼可是生生烧到没有东西可烧了,才把火熄灭的。 正皱眉观察着,江琉玉就听到旁边几个女人的嘀咕声。 “真是可惜,原本这百花楼还是巷子里生意最好的地方,今天就变成了一堆废墟。” “听说昨天起火的时候,楼里面无论是姑娘还是恩客,全部一个都没逃过,现在都埋在这土渣子底下了。” 听起来似乎有些太过凄惨,江琉玉难以想象那些断壁残垣底下埋着的是什么样子的尸骨,连忙别过眼睛,以免自己闻到这空气中的味道,又结合了自己的想象,会忍不住吐出来。 “劳烦问一下,这里起火的时候,难道没有一个人来救火吗?”苏景夜伸手拍了拍江琉玉的背,转头看向那两个多话的长舌妇。 说话的两个人好像就是隔壁花楼的姑娘,一看到来问话的是个年轻俊秀的小伙子,立马笑得花枝乱颤,几乎都快不管不顾的上手抚摸上苏景夜的手臂。所幸被苏景夜提前发现连着后退了两步才停下。 “这里的人都是有空各管各家的事,除了自家的门,别人再怎么样都和我们无关。” “那水龙局呢,看到火光水龙局都没赶过来吗?”就算这里是被世人诟病的烟花柳巷,突然走水了,水龙局也不会有人不来救火的。 “这谁知道呢,官兵吃了粮饷不干活,也是常有的事,反正像我们这样的地方,那些老百姓也只会放任我们自生自灭,才不会管那么多呢。”你说的云淡风轻,但语气中还是能听出淡淡的忧伤。 苏景夜不禁对她们有些同情,毕竟好人家的姑娘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谁又会来这里呢。 “劳烦二位姑娘,着火的时候是哪个时辰?” “子时吧,记得当时看到火光的时候,我们还说这个时辰选的好呢。”那两姑娘说完就相互携手着回到自己的楼里。 正半夜一般都是鬼门大开,鬼魂投入轮回的时候。这两个年轻的女子会这么说,想必也是对自己这一生失去了希望,想着能够早点解脱。 “子时,看着木头上还冒着烟,估计是一直烧到我们来之前才停下,这么长的时间,不见水龙局的人,也不见任何一个官差,裘恕人这检查,还真是把城里的烧杀抢掠都快一起赶出来了。” 苏景夜怒气横生,悄悄地把这一笔记下,等着日后一起到苏羽天面前告状,否则都怕不够告慰这里的亡灵。 “你不要生气,这百花楼突然着火,那咱们想再找神医的身影就不可能了,你说会不会就是有人不想我们调查,才特意叫人放的这把大火?” 后面的人群渐渐散开,从他们让出的这条道路上跑过来一队官差,江琉玉十分无语的转头看向他们,觉得这马后炮来的也太晚了点。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狐狸尾巴总会漏出马脚的。”苏景夜在沙场上,虽然也沾染过不少人的鲜血,可从来不会乱杀一个无辜之人。 看着眼前的废墟之下埋着那么多人的尸骨,着实叫人触目惊心。“我这就回去准备,明天清早就亲自出城把玉芝带回来,我看城门口有谁敢拦我。” “只要解决了五石散的大患,那个人就算有再多的把戏和能耐也蹦达不起来了。” 带队跑来的官差头子是在赵铭手下当差的得力心腹,此人刚过来时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想要把背着身的苏景夜和江琉玉一起赶走,结果看到苏景夜转过身来时,又立马害怕地低下头。 “见过景王殿下。” 江琉玉很是看不惯这人这么一副仗势欺人的狗腿样子,从鼻尖冷哼一声。苏景夜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只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便牵着江琉玉离开。 “你们擅离职守与本王无关,只是想知道赵大人日后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轻飘飘的话飘来,让这官差头子头顶的冷汗直冒。昨天晚上刚好轮到赵铭,此人就信誓旦旦地在他面前保证,结果不想喝醉了晕过去,城里就发生这么档子事,真是天意弄人。 坐上马车,江琉玉抿了抿唇,把如今的形式跟苏景夜说了一下,“玉芝都是晚上长出来,到大清早的时候,村里面的人应该就都采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早走个半个时辰,绝对买回来的是最新鲜的。” “但是因为前段时间我托林公子出城的时候,赵铭一直拖着不肯给出城文书,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算算这些日子,只怕再过不久玉芝的生长期就没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我知道,但是除了玉芝以外,是不是还需要别的汤药相辅相成?”苏景夜点点头,江琉玉瞬间就被他这句话给问懵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包夫人的样子,好像是只要含有玉芝就有效,调理身体也是后面的事了,咱们先把最大的难题攻克了再说。” “好。” 说话间,马车便回到了王府,苏景夜一下马车,就叫江琉玉一起帮忙收拾东西。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苏景夜还没上车出门,就听到有传旨太监过来的声音,说是有藩王过来进献宝物,让苏景夜赶紧入宫一趟。 “怎么总是在这个时候打断?”这巧合来的太多,江琉玉想忽略都难。 “我不在,还有别人。”苏景夜一手捏着宫里送来的圣旨,特意避开了传话小太监的视线,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怒气。 好不容易让情绪平稳下来,苏景夜把江琉玉拉到一边,小声吩咐。“你留在府里,看住阿古,无论什么时候保全自身才是要紧,我会叫梁信替我出去跑一趟,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一定会通知你的。” “我可以好好的照顾自己,但是那些藩王过来,是什么意思?”江琉玉扯了扯苏景夜的袖子,十分担忧地看着他。 皇帝这么频繁地叫他入宫,这态度也太让人看不明白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我回来,有机会再和你细细说明。”苏景夜还想再和江琉玉交代几句,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行了王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叫皇上久等了。” 惯会坐着说话不腰疼,全说些风凉话。江琉玉气得想向小太监做个鬼脸,倒是刚好被苏景夜的身子给挡住了。 “这就来了,公公请吧。” 小太监隐约感觉这个景王妃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将浮尘一甩搭在手臂上,先恭敬的等着苏景夜上了马车,自己才能坐上后面一辆车。 “走!”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呼喊,驾车的马车夫立马扬起长鞭,一道不算很雄伟的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向白虎门进发。 等过了白虎门往里广场上三分之二的路程,剩下的路,就算是苏景夜也要自己下来亲自走过去。 小权子正好站在苏景夜下车的地方等候多时,苏景夜客气的颔首,便由他领着一路走到苏羽天寝殿的书房。 “王爷在此稍后,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小权子一躬身,只是还没推门进去,苏景夜站在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怒骂。 第一百五十三章:王驾接待 “混账东西!” 寻常听惯了苏羽天的骂声,都是愤怒从语气中都能毫不保留的透露出来,而今日这声感觉他压抑了许久,但却因为顾虑着什么而不愿意声张,听起来格外憋屈。 “陛下,景王爷已经到了。”对于苏羽天的愤恨,小权子似乎早有心里准备,因此在听到这么暴怒的声音后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书房的门已经悄悄被打开,可苏羽天好像还是没有注意到一样,依旧拿着一本奏折,手上不停的颤抖,口里的指责之声也未曾停过。 “原本就是凭借着先公的一点战功,才能得到藩王的名号,和我皇家又没有半点血亲,能够苟延残喘至今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今日还敢在朕的头上耀武扬威,简直是不知所谓。” “陛下息怒,在这种特殊时刻,咱们更加不能自乱阵脚,也省得被这群藩王看笑话。”顺着苏羽天的主位往下看去,原来大殿中央还站着一个李文松。 “陛下。”小权子有些无奈的和苏景夜对视了一眼,随后领着他进门后,站到了苏羽天的身旁,轻声呼唤才让苏羽天回过神来。 “微臣见过陛下。”苏景夜站在大殿中央,挺直了身板直微微拱手低头向着苏羽天行礼,随后有些针对似的看着李文松。 “原来李大人也在呀。”不知道为什么,苏景夜从李文松刚才劝说的话语中总是听出了一点淡淡的看好戏的意味,似乎对于苏羽天陷入困难之中,他十分的喜闻乐见。 “见过王爷。”李文松倒是微微弓着脊背,站在了大殿靠偏一点的位置,总是低着头不敢与他直视,语气十分的恭敬,心里却对他格外的讽刺。 “景夜你来的正好,我朝周围的这些藩王,今日不知为什么,一道上奏说要来京城探望朕与先皇。” 此时,苏羽天也懒得站在那么高高在上的位置摆架子,直接拿了奏折走下来,把手上的东西给苏景夜递过去。 “这若是在平常的时候,朕必然能想办法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也好让他们看好自己藩地上的小动作,可偏偏是在京城这番杂事还没有理出头绪的时候,他们过来只会添乱。” “原本在京城刚爆发出一些端倪的时候,陛下就叫人把全程封锁消息,虽然没有外露出去,但封锁了这么久的时间,也难保不会引起外人的猜测。” 苏景夜知道他心里担心的是什么,说出来的话也是一针见血,让苏羽天忍不住赞叹。 “谁说不是呢,就算手边的事全部丢下不管,朕也绝对不能让我天朝在这些藩王的面前落了面子,否则皇家几辈上下的颜面只怕都要毁在朕的手上。” 底下说话的功夫,小权子就站在主位的书桌旁边,收拾凌乱的奏折,顺便把苏羽天一会需要的资料也一并翻找出来放在一边。 “也多亏李爱卿的提醒,朕才突然想到了你,虽然你才得了空出去,有些太让你费心,但事出紧急,朕也不得不在召你入宫。”苏羽天一面说,一面拍了拍苏景夜的肩膀。 又是李文松的推荐,上次入宫就是因为疑似和李文松搭上关系的裘恕人,那么这次他又是为了什么?苏景夜偷偷拿眼睛撇了一眼李文松,随后点了点头。 “既然是陛下吩咐,微臣一定在所不辞,只是不知陛下要让微臣替你办什么事?” “除去之前犯上作乱的南阳王,我朝一共还有四位藩王不日后来京,但他们在进谏陛下之前都必须先在驿馆内歇脚。”苏羽天咳嗽一声,没来得及说话,李文松便替他开口。 小权子察觉得苏羽天口干之后,急忙把桌上的茶杯端来给他喝了一口,又原样放回去。 “只是碰巧礼部尚书大人出了点小事,接待外宾的司礼监格局太小,陛下不想底下的人乱说话,也不想包大人不再会叫这些藩王看笑话,只好劳烦王爷自降身份暂且接待一次。” “自然了,叫你过去也并不是为了接待这种小事。”苏羽天哼哼两声,感觉喉咙口的状态好多了,便把话头接了过来。 先前因为心中怒气太甚而过度耗费嗓子,如今发作起来,倒把小权子吓了一跳,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事。 “出了南阳王这档子事,我可不信这些心怀鬼胎的藩王还能沉得住气,你过去接待的时候顺听一下各个藩王使臣的动静,找找看有没有好说话的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怎么,陛下这里连使臣的名单都还不太清楚?”苏景夜听了他的这番话,一脸疑惑,急忙把手上的奏折翻了一遍,脸色骤变之时,就听得李文松在旁边悠悠的来了一句。 “若是他们真有这番诚意,陛下也不至于如此气愤了。” “他们每一个都是已经出发了,几日后才向朕送来的奏折,这是想给朕来一个先斩后奏。”苏羽天冷哼一声,刚才平息下来的火又要被李文松引起。 “陛下才刚登基不久,最重要的还是稳定朝纲,对于这种不敬的小事,还是尽量能忍则忍。”苏景夜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同情起苏羽天,换作是谁,自己不受人重视,都会觉得很不服气。 “只是委屈陛下要忍受这种折辱。”按照李文松的意愿,他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定会在他旁边煽风点火着。 但苏景夜都已经这么说了,苏羽天必然是没有火气了,只是这种小功必然不能让苏景夜一人独揽,李文松便从他话头中将话头扯过来。 “只要是能让江山稳固,百姓安定,朕受些委屈也不算什么。”苏羽天自己说着都有些为自己感到不值。 苏景夜站在一旁冷冷地瞅着李文松,无论过了多久,对他的做派仍是看不入眼,只是也好奇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溜须拍马。 “至于礼部的相关事宜,朕记得景夜还年幼的时候,总是能讨得父皇关心,因为父皇的缘故,你也曾接触了不少礼部的宴会和接待。” 每次在苏羽天说起以前的事的时候,苏景夜的神经都不由得紧绷起来,总是担心他会不会又翻起旧账,心生嫉妒和怨恨。 不过今天看苏羽天的表情,似乎是没功夫,一心只投入在眼前的正事上,也叫苏景夜松了口气。 “再加上景夜天资聪颖,你相对于其他官员,此次入手的应该也能更快些,为了方便你熟悉礼部的各项事宜,这几日你就暂且留宿宫中,知道藩王来朝觐见为止。” “陛下不必如此,微臣就算留在府上也一样不会辜负陛下所望。”好不容易才从压抑的皇宫出来,如今又要回来继续束缚,也未免太叫人失望了。 “司礼监距离皇宫不过几条街的距离,就在那边的东南角下,这一趟来回也能方便,若是让你留在府中,朕只怕会有人让你分心。” 苏羽天撇了撇嘴,话说的倒是含蓄,但在场的几个人全都心照不宣,苏景夜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李文松还十分亲蔑的轻笑一声。 万般无奈,却无从拒绝之下,苏景夜只得答应了这件事。没有几天时间,四位分王变速旭从不同的方向来到了京城的司礼监。为了方便接待,苏景夜索性也搬出了皇宫,住进了司礼监。 入夜时分,苏景夜的房间还亮着灯,像是在等着什么人。过了一会儿功夫,苏景夜突然感受到从某个地方传来的一阵风,吹得他面前的蜡烛摇摇欲晃。 只一眨眼的功夫,苏景夜的面前便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人。 “可是都调查清楚了?”苏景夜打了个哈欠,将手上那些接待的流程放回了桌上,然后抬起头就看见梁信手上的那几份信纸。 “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不敢深入,调查的不太完整,但是也大致反映出这些藩王的态度了。”梁信说着,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在苏景夜目光所及之处,顺便给他同时讲解。 “东戈王和北定王过来的时候,仪仗中还带着不少兵士,瞧着像是要向陛下示威。” “那你可知道,大概带了多少兵马?”苏景夜头也未曾抬起,只知道这东戈王和北定王向来关系并未那么亲近,如今倒是很有默契。 “不多不少,刚好是来朝藩王规定仪仗的一倍,只不过,这些人手上所拿的武器,似乎都是新造的,虽然没有带出什么新式的兵器,但威力也该比普通兵器厉害一倍。” 闻言,苏景夜差点喷笑出声,又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即使如此,就这点兵力在我床面前也是不够看的,看来这两位藩王因为南阳王的事情,开始对自己的安危担忧。” “他们怕是担心陛下什么时候会将矛头转向他们,才特意多带了些兵马过来,只是不知此行为有些太过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反而暴露了他们心中的畏惧。” 第一百五十四章:西平上门 “再加上本王白日里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他们言语中虽然带有傲慢之色,但还是尽量的将理数全部都周到,看来果然是色厉内荏,不足为惧。” “王爷所言甚是,估计等他们见到陛下的时候,便会陡然改变态度,只求陛下能相信他们的忠心,给他们一方庇荫之地。”梁信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苏景夜对梁信的话不置可否,他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将手上关于这两位藩王的资料翻过,忽而皱起眉头。 “我倒是不担心他们,更重要的还是盛夏西边的这两位藩王。”苏景夜说完,梁信便把话头接过去,“王爷为何会如此觉得?” “西广王的仪仗并无不妥,只是寻常的人而已,至于西平王,不仅少带了兵士,据说入城检查的时候随行带了好几车的贡品,可见他对于我朝陛下的臣服。” “西广王原本就是我父皇为了钳制西边的西平王,而特别设置的,本王倒是不担心他们二人会联手起来。”苏景夜沉吟一句,忽然眼神一凛。 “关键是这西平王原先和南阳王的关系甚好,现在南阳王出逃至今没有下落,也不知何这些平王是否有关系。” “西平王若是有这份胆量,敢私藏南阳王的话,行事也更当谨慎一些,怎么会从其他几位藩王一起胡闹,先斩后奏。”梁信惊讶一瞬,想过之后,又觉得是苏景夜太过紧张了。 “恐怕就是因为他原先从南阳王关系不错,才害怕陛下会迁怒于他,特意带了这么多好东西讨好陛下,属下倒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就当作是我多想了吧。”苏景夜盯着纸上的那份记录,对西平王的怀疑仍是没有减弱,毕竟西平王随身带来的贡品车辆,数目也未免太多了些。 “对了,上次安排你去城外带来玉芝的事情可以办妥?琉玉在家的情况怎么样?” “属下有负王爷所托。”梁信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立刻皱着眉头,单膝跪倒在地。“王妃在府上倒是一切都好,只是玉芝这一事遇到了麻烦。” “就因为这些藩王入京的事情,陛下为了不叫他们发现京城重发了五石散,又叫太尉大人把守城门不许别人轻易出入。属下一人出入倒是方便,只是不能将东西带回来。” “这倒是命啊,殊不知陛下此举,可算是自砸自脚。”苏景夜也只能无声叹息,突然将手握成拳头,在书桌上猛敲了一下。 “到是不能继续如此下去,本王改日便进宫,向陛下说明缘由,若不然的话,只怕会将这京城里的百姓耗死了。” “只是属下担心,王爷就算将此事说出来,陛下也未必相信,毕竟王妃当时证明玉芝有效的方式也是剑走偏锋,不可说的。万一王爷如实告诉了陛下,只怕陛下还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王爷。” 看见苏景夜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梁信心中一惊,就怕他会做出傻事,才站起来,连忙劝说。但劝说似乎没有效果,苏景夜仍然是坚持,只不过眼神看起来清明了不少。 “身正不怕影子斜,本王自然不担心陛下怀疑,反正也不是头一遭了,若是能救得满城百姓也是大功一件。”苏景夜说罢,又自嘲的笑了笑。 “待本王处理好手边的事情,便立刻进宫,至少得赶在藩王入宫之前说明,否则等他们何必下碰面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王爷所言甚是。”梁信点点头,苏景夜随口吩咐了他回去后好好照顾江琉玉的几句,梁信起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只是苏景夜打的这份好算盘,计划的周密,但别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就在苏景夜想要入宫的前一个晚上,西平王突然找上门来。 当时使臣来报的时候,只说西平王遇上了什么麻烦事,苏景夜一时好奇且担心落了大朝脸面,便跟了过来,谁知推门进来,满屋通亮,就在屋子正中央便是一桌子的好菜。 就在屋子侧边的小榻之上,西平王背对着苏景夜盘腿靠在栏杆上,旁边还左拥右抱着好几位美丽的女子。 女子们衣着暴露,行动之间便有银铃作响,瞧着虽然让人难以入目,但苏景夜倒是清楚,这是他们西边的某个民族的特色服饰,虽然有些看不习惯,但还是见怪不怪。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西平王和这些女子互相喂酒的动作便停了下来,西平王撩起纱帐,往后一撇,对着使臣摆了摆手。 “你可以出去了。” 苏景夜偏头一看,使臣便应声出去,并把房间的门都关了上来。一看这个架势,苏景夜就明白了,恐怕是西平王借口找自己过来,有事相求。 想罢,苏景夜便更加挺直的腰背,脸上的神色也顿时严肃了不少。“不知西平王找本王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如今夜深了,还请王爷好好休息,明日还等着入宫见驾。” “王爷事无巨细,就连本王的私下生活也关心的很,也难怪陛下会宁愿让王爷自降身份,也要王爷过来接待我们。” 西平王说着,又端起酒杯给旁边的女子喂了一口酒水,女子嘴巴太小,这一口喝不下,多余的酒水滴落在上身的衣服上,景象之旖旎,叫人不忍直视。 旁边的另一个女子顿时和西平王笑做一团,也不知是高兴自己的循环作乐还是明理暗里的嘲笑苏景夜。苏景夜看不入眼,别开了眼神,说话间一身正气。 “为陛下分忧做事,还要挑剔贵贱,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如今陛下新登基不久,作臣子为他多分忧也是分内之时,西平王何故以此大开玩笑,与人逗乐,只怕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定会怪罪。”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何人能知道呢?”闻言,西平王似乎有些着急,连忙把酒杯放下,“相信王爷定然不会做此不得之举,本王爷只是替王爷觉得不值而已。” “值不值得本王心中自有评断,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一两句话而随便改变心意。”苏景夜脸上一片严肃,并没有因为他的刻意讨好而和缓半分。 “本王看西平王似乎好得很,便就此告辞了。希望王爷下次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再来打扰,毕竟这司礼监也不止王爷一人。” “王爷不要生气,都是本王的过错,是本王说错话了。”看他转身真要走的样子,西平王立刻下了榻,也不管自己是否穿上了鞋子,便急匆匆的赶上来拽住苏景夜的手。 “王爷请注意仪态。”刚才西平王与人寻欢作乐,身上只着里衣,如今动作之间衣服变褶皱不堪。 现在他还披着这身皱巴巴的衣服过来拉着苏景夜,更叫苏景夜气愤的眉头直竖,一湾手手就要撇开他的拉扯,西平王眼尖,在他动作之前便把双手放开。 “王爷不要生气,方才本王只是与王爷寒暄几句,王爷不愿意听就算了。只是如今还请安心坐下,本王有事要与王爷商量,此事可是关乎陛下,相信王爷一定有这个兴趣听一听。” “你有何事会牵扯到陛下?”苏景夜果然站住了脚,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没有立刻离开。 “王爷往后听就知道了。”西平王咧开嘴笑笑,顺势领着他到酒桌面前坐下。 刚才还在榻上同西平王玩乐的两个女子,还以为苏景夜真的要走,看到他又留下来,不禁松了口气,立刻踩着光洁的脚丫,端起小踏上的美酒,笑意晏晏地向酒桌走来。 苏景夜落座之后,还没开口就被那女子强行灌了一杯酒。 “王爷且尝尝我们西平王府的酒水,同京城相比可有不同。”西平王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去讨好苏景夜,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饶有兴致的和他调侃。 但苏景夜却根本不给他们这个面子,强行灌入口中的一口酒被他立时吐在地上。 “为了能够更好的照管司礼监各位藩王的生活,本王尤其在晚上绝对不能沾酒,否则就会被陛下怪罪,还请王爷见谅。” 苏景夜最讨厌这些自作主张的人,如今条件反射的落了他们的面子,虽然不是自己蓄意而为,但至少也是西平王活该如此。 “只是一杯酒而已,王爷未免也太小心了。”西平王脸色僵硬了一瞬,但却稍纵即逝,让人刚才那一幕看到的仿佛都是幻象。 “既然如此,王爷就先尝尝一些菜吧,本王看王爷这些日子里忙里忙外甚是劳累,心疼之余,想着王爷毕竟没能好好的吃一顿饭,这些也算是慰劳慰劳王爷这些日子的辛苦,聊表寸心而已。” 说着,西平王便十分亲昵的用自己的私筷给苏景夜夹菜。苏景夜看的眉头紧蹙,至于这顿饭,他可是没有心情再吃了,立刻站了起来。 “既然王爷一直卖关子,那本王也就不奉陪了,王爷自行取乐,本王就不多打扰,这便告辞。” 第一百五十五章:试图拉拢 “景王不吃就算了,本王可是难得请王爷过来一趟,好歹王爷爷听我把话说完。”西平王也有些无奈,他还没料到苏景夜居然这么软硬不吃,也难怪会成为苏羽天身边的第一近臣。 “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有些眼力就赶紧把王爷请回来,别傻呆呆在这站着,本王叫你们过来,可不是就为了斟茶倒水的。” 旁边两个姑娘被西平王这严厉地斥责吓了一跳,慌忙丢下手中的酒杯茶壶,赶紧上前,一人一边拉着苏景夜的手,愣是将他半拉半就的扯回了座位。 顾及着身边的人都是女子,他就算有一身武力也不敢施展,若是在这里闹出麻烦可不是说着玩的。而那两个姑娘此举也并非她们所愿,她们一边拉扯一边哀求。 “我们王爷只是有几句话想要和景王商量,还请王爷可怜我们,坐下来听完就好。” 为着这两个女子穿着打扮与京城女子不同,苏景夜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只目不斜视地盯着西平王坐下,随后语气不悦。 “西平王,这是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听不懂?” 眼前的西平王衣衫不整,颜色枯槁,咧嘴一笑之间,露出一口的黄牙,也难怪会叫他如此的嫌弃。只见他忽得一招手,两个女子便松开了苏景夜的手,钻到了左边的帘幔后面,不知在做些什么。 “王爷不要多想,请先看完这个表演再说。” 话音落地,从房间的外面,便远远地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旁边的帘幔也不知不觉的悄悄拉起。有一串清脆的铃铛声音,踩着乐声的律点,一步一步的向着苏景夜走来。 像是被一层白雾亦或是一层青纱遮挡了视线,等到拨开云雾一看,只见方才那两个美丽的女子已经换上了更加轻透的薄纱衣,随意一个举动都能看清里面的肌肤如何的白皙细嫩。 外边的乐声突然急促起来,里边的两个女子也开始翩翩起舞。女子的身姿在舞动中看的格外清楚,但脸上却蒙着两层厚厚的面纱。 不过,只从这脸部的轮廓,便能猜得出那背后是如何的一张天仙容颜,这多余的两张面纱,不过是给她们增添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看到自己手下的人如此得脸,西平王很是骄傲,一面随着律点拍手,一面偷偷看着旁边的苏景夜有何反应。 女子们极尽努力的卖弄着自己的风姿,但一心想要讨好的人,却没有半丝回应。苏景夜在他们出场的时候就不在关心她们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动作,无论多么妖娆的身姿,在他的眼里都不及江琉玉的万分之一。 只是西平王在怎么好色荒淫,昏庸无能,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司礼监用美色贿赂。苏景夜对他今日的举动,虽然心存疑虑,只是不敢承认。 一曲终了,西平王还意犹未尽的盯着那两个女子回去换衣服,随后才笑眯眯地看着苏景夜。苏景夜这才知道那两个姑娘原来就是这么当着他们的面换衣服,顿时心里又羞又怒,撑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这可是我府上特意栽培的两个舞姬,不知王爷觉得如何?” 苏景夜本想着借由喝水掩盖一丝脸上的尴尬,但想了想后还是放弃了,轻咳了两声,“王爷喜欢就好,不必问我。” “景王爷不愧是天子身边第一近臣,就是这么有君子风度,本王在这冷眼看着,方才我那两个舞姬起舞的时候,王爷可是一眼都没有赏赐给她们。” 西平王说着,十分惋惜的摇摇头。“若是换作旁人,指不定会叫本王以为,他是有多嫌弃,本王精心调教的人呢。” 第一近臣?只怕也是貌合神离。苏景夜低着头自嘲的笑一笑,“西平王,这是过奖了。” “除了他们两个本王手下还有八位舞姬,个个长的国色天香,舞艺超群,原想着这次进宫面见圣上的时候进献给陛下,又担心陛下不喜欢我们这异域风情,特地叫王爷过来帮着把把关。” “来人,去叫其他几个人一块进来。”西平王说着,拍了拍手叫外头守着的人把剩余的舞姬一块带来,苏景夜连忙阻拦。 “不可。”苏景夜把外头推门进来应声的两个小厮叫住,随后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西平王。 “既然是敬献给陛下的礼物,便不可随意教人观看,以免叫人觉得王爷不敬重陛下。” “至于西平王的一番赤诚,恕本王无能为力。这舞姬是好是坏都是王爷的一番心意,陛下必不会不给王爷这个面子,只是王爷今日此举确实不妥,还请王爷下次注意。” “那照景王如此说,那这两个便是作废了。”西平王看上去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但表情中却丝毫没听出任何感情。 “要不然这样,我把她们两个送与王爷,只求王爷日和能够在陛下面前替本王美言两句。”话音才刚落地,舞姬们便走了出去。苏景夜有些疑惑她们是要去做什么,但还没忘了先回绝西平王。 “不必了王爷,本王向来不好酒色。” “莫不是王爷担心府里新娶进门的王妃会吃醋吗?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这说出去,无论哪户大户人家家里都有几个通房,三四个小妾,就算王妃现在不能接受,以后也会习惯的。” 西平王满不在意的“啧啧”两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以一种大家都懂得的表情瞥了苏景夜一眼,只看得他心中反胃。 “本王这礼物也不是白送,只是因为本王年少时分与那犯上做乱的南阳王有过几回交情,生怕陛下会因此与本王有所隔阂,才不得不托王爷开口。” “这若是不送出点什么,本王也不好向王爷开这个口,所以还请王爷笑纳。”西平王一面说着发现苏景夜既不吃菜,也不喝酒,便端了旁边的一盏清茶亲自给他放在面前。 苏景夜对他一直心有防备,再看见西平王这么卖力的劝自己吃喝,便更是咬定了不放松,绝不碰这桌上任何一样东西。 “王爷实在是抬举本王了,陛下他做任何事情,心中都自有主张,何须本王在旁多嘴多舌。”苏景夜不动声色的将面前的茶杯酒盏往外推开一点,随后皮笑肉不笑的对上西平王的视线。 “至于不愿收下王爷的人,不是因为王妃她会吃醋,而是因为本王不喜欢。本王莹曲他之前曾对天地起誓,此生身边绝不再有第二人,王爷若是坚持送来,可不是盼着本王遭受天打雷劈吗?” “这不过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怎么到了王爷口中就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了呢,本王可着实是惶恐。” 到底是少年年轻气盛,居然搬出这么狠毒的誓言,断绝了自己的潇洒,着实是没有半点头脑。切平王嘴角一抽,再不敢提及此事。 “想来王爷所说关于陛下的事,也不过就是因为这几样贡品,没有别的话,那本王就先失陪了,明日还要进宫面圣,请王爷好好休息。”苏景夜说完,也不管他是否答应,便立刻起身离开。 而西平王坐在他的位置上,出乎苏景夜的意料并没有做任何的动作,面上一片算计之色,似乎有什么事情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为了这点小事这么大张旗鼓,还试图在自己身边穿插两个眼线,看来这个西平王也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臣服于我朝。 偏偏今天花费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此时入宫,只怕宫门也已经下钥了,只好等明日进宫之时,可得将此事完完本本的告知陛下,让他心里有所防备才行。 苏景夜急着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因此也未曾注意背后的西平王是怎样的神情。 次日,天色大亮,苏景夜早早的收拾起来,等着那些藩王将自己的仪仗归好。一直等到日头高升在蓝天的半中央,四个藩王才算准备完毕,一纵列长队浩浩荡荡的像宫里进发。 其余三位藩王都是安分守己,仪仗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有排在最后的西平王,在他的马车后面还特别多设了一辆马车。 远远的从风卷起的车帘之后,可以看到车子里放着一方巨大的宝箱,比划一下大小,似乎刚好够藏进去一个人。 苏景夜只瞥了一眼,想起昨日西平王说要将舞姬进献给苏羽天的这件事,便没有在意。 等入宫之后,其他的三位藩王,苏羽天也只是跟他们寒暄一番而已,而西平王坐在位子上,却始终一言不发。 此次见面也只是一个小型的会面,苏羽天叫御膳房的人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什锦锅子席面,看起来也热闹一些,而正式引见给手下的诸位大臣还需要等到晚上,大操大办一番。 苏羽天一面和他们觥筹交错,一面注意着底下神色不明的西平王。 “若是按照他之前所说,那这西平王现在倒还沉得住气。” 第一百五十六章:藩王会面 “若是等到往人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就算别有私心,也不敢显露出来。这中午便是他唯一的机会,朕倒是要瞧着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心里如此想过一番,苏羽天跟苏景夜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继续热情地和其他几位藩王互相敬酒。 但有意思的是,一直等到中午宴会结束,各位藩王全部回到宫中暂时休息的偏殿里,西平王都没有任何的动作,这倒叫苏羽天和苏景夜他们两个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他打算等到晚上的时候搞出什么大动作?景夜,你速去给朕提醒禁军,务必保证今晚宴会的顺利进行,决不能让我朝在他们几个小藩国面前露怯。” 原本信心满满的,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却变成了自作多情,换做是谁都是恼羞成怒。苏羽天倒是顾念着手边有事,没有再迁怒于苏景夜,只是他的脸色也一样不好。 “微臣领旨,只是也想请陛下保重龙体。”苏景夜心中叹息,但劝说苏羽天一直对西平王保持警惕,还是十分有必要的,便多嘴添了一句,却只见苏羽天两眼无神的盯着前方,笑容有些嘲讽。 “景夜,莫非你把朕和那些只会为美色所耽的昏君混为一谈了吗?”苏羽天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中略带怀念,但嘴角的笑却依旧嘲讽。“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懂得什么叫一往情深。” “微臣失言,请陛下恕罪,微臣这就去办事。”所谓的一往情深,也不过是继续坐拥这后宫三千佳丽,看来苏羽天的懂得也只是懂得而已,也难怪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为了晚上的宴会,宫里发出去的请帖,一直送到了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城,要这最近的官员通通过来朝见。 一时间,宫里张灯结彩,宫人四处奔走,十分热闹,更衬的仍然深陷苦难的宫外百姓格外凄惨。 大致的收拾过后,虽然不及往年的那般繁华壮观,倒也勉强能入得眼。苏景夜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到宫门口翘首以盼江琉玉的到来。 以免发生意外,苏景夜还特地派了梁信亲自过去接她,算算时候,估计也快到了。 但在接到江琉玉之前,苏景夜的面前倒是提前来了一位不想看见的人。李文松在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挑起了车帘,看见了在门外的苏景夜,现在下了车,反倒如同才看见他出现一般,十分惊讶。 “不曾想,王爷居然站在这里等候,着实叫微臣十分的受宠若惊,按理说,这种杂事也该交给宫中下人来做才是,王爷哪里需要如此劳累。” 李文松说话一向这么阴阳怪气,和他说话才是真的劳累。苏景夜对他简直无言以对,冷冷的瞥了一眼,“这后面自然会有人引你去宴会的宫殿,李大人慢走不送。” “王爷何必这么急着赶微臣走呢?微臣有些日子没见到王爷了,还真是有些惦记。” 先前,苏羽天突然把接待外来来宾的事情交给他,苏景夜为了这件事忙前忙后,几乎连续好几个晚上都不能睡一个囫囵觉。 关键是忙碌之后还未必能得到苏羽天几句中肯的话,这件差事坐起来还真是吃力不讨好。语文松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寒暄,到更像是讽刺苏景夜的白费辛苦。 “不劳李大人挂念,本王一切都好。”苏景夜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忽然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向李文松。“只是叫李大人失望了,本王至今也出过任何差错。” “现在宴会还没有结束,王爷就这般笃定,未免为时过早了。”李文松对他的这番话完全不放在眼里,更有甚者叫人觉得他对苏景夜会如此说话完全在意料之中。 “听闻入宫前夕,王爷还曾漏夜见过西平王,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引人口舌。” “哼。”苏景夜嗤笑一声,原先就觉得李文松必定在这背后,悄悄关注着京城里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只是没有想过今天他却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不说其他的,就说这负责接待的司礼监,可是坚决不会允许朝中任何一位官员插手其中的,李文松今天贪图一时嘴快,贸然说出来,倒是和他平时的谨慎性格十分不符。 “此事我早已告知了陛下,只因事起突然,陛下也能谅解。”既然他肯对自己开诚布公,自己也不怕对他坦白,也好断了李文松日后的什么坏念头。 “只怕有些事,王爷自己都不知道,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李文松一面说,一面缩着手,从苏景夜身旁路过往宫里走去。 “这之后的事,不怨王爷也不怨陛下,微臣就静静等着陛下能对王爷有几分信任。” 这话里话外听着格外诡异,莫非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他的圈套,而不自知? 苏景夜紧皱着眉头看他离开的身影,心有疑虑,却又很快地否定了自己,想必里文松他无计可施,只是在虚张声势。 只是走神的这片刻功夫,江琉玉的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口,一直到她下车走到了他的面前,苏景夜都未曾反应过来。江琉玉满心疑惑跳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回神了,你在看什么?难不成刚才过去的有什么大美女吗?”闻言,苏景夜被江琉玉逗的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抓住了她那在自己面前乱晃的小手,语气中又是想念,又是好笑。 “这场宫中家宴,能从此门进入的都是朝中大臣,哪里来的美女?你莫非连这种莫须有的人物也会吃醋吗?” “不过是随便和你开个玩笑,你就用这种话来揶揄我,就不见了这几天的时间,没想到你倒是越来越不学好,竟学会这些油嘴滑舌。” 说着,江琉玉做势像是要上来撕他的嘴,但临到苏景夜的脸庞前面,却又收了劲,改为轻轻的捏着他的下巴。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这几天,我仿佛与你隔了几世春秋,叫我怎么能不逗逗你,好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 顾念着旁边还有其他官员出入,苏景夜不好和江琉玉表现的太过亲密,以免传出闲话,又让京城里的人瞧不上她。 虽然心中略有不舍,但也只好暂时做罢。“先不玩了,等咱们回府之后。为夫甘愿接受娘子的任何教训。” “说的也是,那你先给我记住。”江琉玉看苏景夜眼神有些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往旁边一看,不由得羞红了一张脸,急忙牵着他的手往宫里走去。 皇宫里的宴会十分的没有新意,就算邀请来邀请去也还是这么几个人而已。今日唯一的不同变,只是多了那几个藩王。 按照惯例,藩王表示对我朝的友好,美人手下都会派出得力的优伶出来表演。虽然表演的风格也绝不会超出皇家审美的范畴,但好歹看着也是个新鲜劲儿。 苏景夜对这些表演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一个劲的和江琉玉互诉衷肠,总是担心她为了顾及王妃的架子而不敢多吃东西,便自己动手替她夹菜。 二人如此亲热却自然的举动,羡煞了朝中一众的当家夫人。永郡王夫人和他家俊玩的关系每况愈下,只是她心气极高,在别人提醒过后看向江琉玉那边的眼神中,也并未带着多少感情。 唯一有趣的,倒是李文松旁边的李娘子,几乎恨碎了一口银牙。今日宴会可算是没见到那个可恨的秦梓潼,但却多了个碍眼的江琉玉,看来上天真是爱开玩笑。 结束了各地的表演,便是几位藩王轮番上前敬献宝物。东戈王献上了一对草原雄鹰,这对因被关在囚笼中,瞧着格外拘束。但从它们的眼睛中,还是能看出对外面自由无比的渴望,以及凶狠的杀戮感。 一般雄鹰为了博人眼球,毛色总是邬光锃亮,但东戈王献上的这对雄鹰,宽大的翅膀上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东戈王这对鹰,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吗?这样成色的鹰又怎么能献给我朝陛下呢?” 在刚看的这对鹰出现的时候,苏景夜便能猜到,铁定会有人就着它们的毛色说事,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一向一问三不知的吏部尚书郑成。 “本王许久未曾来到朝中探望陛下,倒是对各位大人的容貌记不太清了,敢问这位大人深居何官位。”东戈王对郑成的挑衅像是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和颜悦色的向他请教。 但是苏景夜先前在苏睿文身边经历世事的时候,对这位赫赫有名的东戈王还算有所耳闻。在这几位异性王爷之中,只有这位东戈王武力最弱。 但他却能稳坐几位藩王之首,靠的不是蛮力,而是他这份腹黑的心思,言语之中便能定乾坤,在先前帮助苏羽天平定四海战乱的时候,起到了功不可没的作用。 话音落地,苏景夜和主位上的苏羽天都来了兴趣,想知道他打算如何堵回郑成的话。 第一百五十七章:轮番上贡 “王爷客气了,本官乃是一品吏部尚书,郑成。”虽然不知道他今日是怎么有这份勇气会自己出来挑事儿,但就郑成平日里的性格,他也是极喜欢出尽风头的。 尤其是在觉得周围的藩王来访,对皇帝也都格外毕恭毕敬之后,觉得他们一定是害怕了本朝的势力,现在一定想着法的讨好朝廷诸位大臣,而自己的身份在这些王爷面前也能高人一等。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在聪明人的眼里,倘若朝廷真的和这些藩王对抗起来,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的定数。 现在藩王们虽然都顾忌着朝廷的地大物博,但两边都在观望中,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凭着现在登基的苏羽天的魄力,在苏景夜的帮助下,第一个遭到劫难的一定会是这群只会说风凉话的文臣。 不过藩王来朝也有一个好处,藩王们想打听朝廷的虚实,而朝廷因为想在藩王面前保存颜面,苏羽天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对手下的大臣动手,而此时却是自己人动手的好时机。 对于郑成这不要命的自作主张,李文松表示十分的喜闻乐见,只要往后自己说个几句话打过圆场,藩王们就会明白在这朝廷中真正做主的是谁。 在场的人各怀鬼胎,东戈王看过一眼,虽然不能十分的探知他们心里所想,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好在东戈王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对于鼓动郑成出面的李文松,他还是不会放在眼里。 “原来是文臣尚书,本王失敬。”东戈王十分客气的一拱手,郑成自以为得了面子,十分客气的冲他一挥手,直说不必,却没想到他突然抬起眼眸,话锋便是一转。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郑大人对我们武将的事丝毫未曾了解,还敢再次夸口其词,这份勇气实在叫本王感慨。” “不过是两只畜牲,怎么就扯上了文武之事,本官虽然不善武艺,但对于张弓搭箭射猎一事,还是有所自得的,只怕是王爷说话太笃定了吧?” 藩王的品级比起朝廷正统的王爷还是差了不少,说白了也不过是有自己封地的大官而已,再加上郑成又觉得自己的身份比起他要高贵不少,因此说话也没有多客气。 “武将多务实,文臣徒其表。”东戈王淡淡的两句话,便让满宫殿在坐的人都哑口无言,尤其是首当其冲的郑成,竟然找不到别的由头反驳。 看着大殿里的人一片鸦雀无声,苏羽天忍不住想笑,但心里却稍微有些膈应,毕竟因为他自己身体的缘故,他自己对于习武之事也并不是很懂。 虽然东戈王此话只专指懦弱文臣,但叫他这个有心人听了,还是难免不舒服。 “这两只灰鹰乃是本王亲自捕捉到的,它们从一出生起便生活在我们东戈草原最高的山峰之巅,至于郑大人一直嫌弃的这种毛色,乃是因为我们山巅的土灰就是这个颜色。” “只有在高山之巅飞翔生活了十数年之久,才能将毛色染得如此沧桑,郑大人最看不上之处,却是这两支灰鹰身上最高荣誉的印记。” 关于东戈草原的神话,苏景夜小时候也曾听说了不少,东戈王此话虽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意思却还是对的。 说着东戈王往外跨出一步,从位置上下来走到大殿中央,十分恭敬的对着苏羽天行跪拜礼,倒叫他有些措手不及。 “本王仅以这两只灰鹰聊表寸心,以期望我朝皇帝能如这两只鹰一般展翅高飞,天大地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虽然这话引用的是古语,但听起来还是十分的振奋,也从侧面表示了东戈王对我朝的臣服之意。 有时候简单的两句话,倒比花里胡哨的句子更能打动人心,苏羽天不禁也有些感触,但还没有被这股子傲气而迷惑了清醒。 “还有一事,陛下想必也看出来了,这对灰鹰乃是一公一母,鹰是忠贞之鸟,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在草原多用来表达心之所属,陛下若有心爱之人便可将此灰鹰奉送,这样两人必然能长长久久的相守一生。” 闻言,苏羽天感动的几乎站起来,但却强压住这种欣喜,将两手背在身后,轻咳了一声,沉声道:“东戈王的好意朕收下了,普天之下无不是朕的子民,朕必当会一视同仁。” “多谢陛下,陛下洪福齐天,难怪是上天下凡的真命天子。”话说到此处,也算是满足了东戈王此次过来的目的。 这东戈王向来只听说他计谋无双,不曾想他面对小了自己至少两轮的苏羽天,拍马屁的话说出来一套一套的也能脸部红心不跳,着实叫苏景夜有些佩服。 想当初他想让苏羽天放松对自己的防备时特意说了那么多违心的话,却收获了相反的结果,真算是同人不同命。 而东戈王信誓旦旦说自己亲自猎来的两只灰鹰,在草原实在是在寻常不过的事。东戈草原以东的方位有一片名为天风的群峰,草原上的男子凡成年之后都要上山猎来一只灰鹰作为自己的成人礼。 不过也罢,京城这里的人见识寡浅,只知雄鹰凶猛,东戈王用来唬人也刚好过得去,自己也没有这个必要去拆台。 苏景夜感慨之际,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下,扭头看去,却发现江琉玉仿佛一脸醉态,微微敛着眼眸,向自己靠过来。 “你说陛下方才那么激动,难不成他已经心有所属了?这后宫三千,谁要是成为了他的心之所系,那还真是倒霉。” 原来是找着借口向自己打听,不过她装出来的这副姿态还真有些迷惑人眼,叫苏景夜都差点分辨不出。 十分配合地托着江琉玉的肩膀,苏景夜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也不是别人,就是陛下的原配妻子,当今的皇后元问荆。” “至于你说倒霉,皇后在后宫中执掌凤印,权力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身体不太好以外,也算是享福了吧?” “难怪今天在陛下的右手边,没看到皇后出现,原来是又生病了。”之前征战南阳王回来的庆功宴上,江琉玉曾经有幸见到皇后的容颜,果然是个眉眼悲戚、如云似水的美人。 要是没有人说,江琉玉如何敢相信那上面高坐着的林妹妹姿态的皇后,竟然是众人口中英姿飒爽的武林女侠。这是经历了多少伤心的事,才能让一个活泼的女子眉间堆积了那么多话不开的忧愁。 “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想法,从来不能体会女人的感受。”江琉玉叹了口气,虽说自己现在生活美满,但女子的多心,还是叫她不禁怀疑自己以后是否会落得和元问荆一般无二的心境。 “恨之恨陛下是一朝皇帝,很多时候都是无可奈何。”苏景夜也有些替他们惋惜,但却十分认真地向江琉玉保证,“不过好在我们不会这样。” “嗯。”二人说话之际,北定王爷便将他的贡品献上,乃是一匹几乎有人等身高的雪域白狼。 样子看起来倒比东戈王送上的灰鹰看着漂亮了不少,但表达的意思还是差不多,因此也没什么可值得多推敲的。 至于向来平平无奇的西广王,这回可是花了大价钱叫人打造了一座冰种翡翠全身的玉麒麟。麒麟在大天朝可是举世震惊的神兽,再说这雕工也不是一般人能敷衍得过来的。 苏羽天认真的点点头,这个算是他今晚收到的最好的贡品。至于那两种活物,虽然名贵,但也活不了一辈子,养在那里还倒成了个累赘。 “西广王有心了,朕一定叫他们呆在寝宫,日日观赏。” “多谢陛下赏识,能得陛下的喜爱,也算是这尊麒麟的福气了。”西广王为人看着有些沉默寡言,只这么平淡的客套了两句,便安静的回了位置。 而剩下的就只有西平王一个人尚未敬献贡品,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得投射在仍然开怀畅饮的西平王身上。 “敢问西平王,其他几位王爷都已献上了宝物,西平王可带了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过了一会儿功夫,西平王仍然我行我素,对外人投来的目光,根本没有半丝注意。 百官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文松站出来出声询问。 “啊,你说宝物?”李文松问过之后,西平王身边的使臣悄悄的推了他一把,才让他有些清醒过来。 看起来西平王已经喝得微醺,他有些难耐的甩了甩脑袋,定睛一看,看清了什么情况后,才站起来对着苏羽天十分歉意的鞠了一躬。 “对不住了我朝皇帝,本王失态了,叫列位见笑。若说献宝,本王自然是准备了,只是我这敬献的宝物,在这么亮堂大殿里可是看不清楚,倘若陛下不介意的话,可否将大殿里的蜡烛尽数熄灭?” 第一百五十八章:黑夜美人 “自然了,陛下若是觉得天黑怕人,也可叫人将蜡烛换成夜明珠取光。” “怎么会有东西越黑越看的清楚?西平王莫非是在此虚张声势,蓄意搪塞的吧。”顾霆对西平王的话不屑一顾,他自己平时贪污了那么多银钱,也算是赏遍了天下珍宝,还从未听说过这种方式的。 坐在高座上的苏羽天,虽然很不满西平王在自己面前这么毫无姿态,又大放厥词,但顾霆替他出口回堵了之后,他反倒对西平王口中的那样宝物起了些许兴趣。 “西平王说话竟然如此笃定,刚巧朕也未曾听说过这种观赏的方式,在座的诸位爱卿要是也好奇的话,朕便叫人按西平王所说的去布置了,若是效果差强人意……” “那本王甘愿随陛下如何处置。”西平王说完,居然还悄悄的打了个酒嗝,这种放浪形骸的姿态叫满殿的人无不侧目。 苏景夜嫌弃之余,低头偷偷的和苏景夜对视一下,苏景夜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过了一会,蜡烛几乎吹掉了七八成,大殿顿时陷入一片哗然,裘恕人惊惧之时,大喊着:“保护陛下!”而他自己却更害怕黑暗中有人偷袭。 就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箫声,大殿正心原来用于表演的台子上陡然升起一股青烟,一个身姿婀娜,但却看不清脸的女子出现在了台子中央,取代了刚刚还在这里表演的一众舞女。 清脆的铃铛声刺破了众人的喧哗,让那群只知道起哄的大臣都安静下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苏羽天也注意到了舞台正中央的女子。 远处的乐声陡然改变了风格,舞台上的女子一个侧身,从她的背后居然同时走出了六七个身姿体态相似的女子。 女子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而众人的眼前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总是看不清楚里面的细节。不过,这并不影响人们对这支舞蹈的观赏,乐声伴着铃铛的声音,有一种满满的异域风情。 她们的穿着打扮也同京城里中规中矩的舞女们不同,举手抬足之间,人们都能看清楚她们先巧的小脚和细腰。 发现所有人对这支舞蹈看得如痴如醉,江琉玉反而觉得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像这种风格的舞蹈,就是再精彩,穿插在春晚节目中间也是尿点,更别要她欣赏了。 稍一偏头,却发现坐在身边的苏景夜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一直两眼盯着手中的酒杯,并不停的给她夹菜。江琉玉看的有些好笑,一手挽住他的手弯调侃。 “看身材,这上面的可都是美女,你不关注一下吗?” 苏景夜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弯着嘴唇轻笑一声,随后,借着昏暗的灯光遮挡在江琉玉手心落下一吻,“最耀眼的月亮就坐在我身边,哪还能让我注意到其他微弱的星光。” “像你这么会油嘴滑舌的人,难怪能娶到像我这么好又完美的妻子。”江琉玉难免有些娇羞,拿脑袋轻轻的碰了一下苏景夜的肩膀,突然之间大殿里就亮堂起来。 原来是外面的箫声突然锐利起来,几个女子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拽着裙子猛的一转圈,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居然把所有的蜡烛全部点亮,突然燃起的亮光,差点没把底下坐着的人眼睛闪瞎。 坐在最高处的苏羽天,虽然对这些亮光首当其冲,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拿眼睛遮挡了一小会儿就恢复了正常,定睛一看,正中央的那个女子正笑意吟吟的和自己对视。 有了光亮的照耀,大臣们也看清了那几个女子的模样。几乎所有的女子身上都穿着又薄又透明的红纱,只有中间的那个与众不同,不仅穿的是妖艳的湛蓝衣裙,头上还顶了一块长长的头纱,一直垂到脚踝旁边。 舞蹈似乎还没有结束,女子继续舞动的中间,有好多文臣武将都被这种景象给惹得纷纷侧目,又忍不住偷看。 石正直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便借口离开了席位,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心中不由得冷笑,随后便推门去了外面。 这种表演风格,果然同西平王找苏景夜的那个晚上一样,好在苏景夜事先告诉了苏羽天,他也算有所心理准备。 等到这场盛大的舞蹈结束之后,几个女子同时盈盈拜伏在地,奸细又娇弱的嗓音响彻了整个大殿,“民女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王身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宝物,只有这八个舞姬格外动人,现在全部献于陛下,还望陛下笑纳。”西平王爷算是恢复了些许清醒,低下头的同时,眼神还十分留恋的往舞台上的女子身上瞟。 “你,叫什么名字?”苏羽天伸手一指,正好指到那个与众不同的舞女。 突然被叫到,舞女却依然不紧不慢,毫不畏惧,将脸上的面纱取下后,又向苏羽天恭恭敬敬的用中原礼仪行了个礼。 “民女元姜儿,叩见陛下。” “除了舞蹈,你可还会些别的?”元姜儿露脸之后,江琉玉明显地听到大殿中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见惯了美女的苏羽天都难以幸免。 只从他向元姜儿发问时满眼的迷恋,就可窥见一斑。 “不是民女夸口,凡事陛下所知道的,民女都会。”元姜儿也发现了苏羽天在看清自己容貌之后与先时不同的对待方式,心中不禁得意,凡是男子都无法逃脱自己的迷惑。 好在苏景夜坐在江琉玉的另一边,有了江琉玉宽大的衣服在前面遮挡着,苏景夜只顾独酌,倒让元姜儿还没那么容易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 “那你可有最拿手的?”苏羽天也没指望着一个女子能够无所不能,他此话的意思,不过是想叫元姜儿随便说出个什么,让她再表演一回,谁知她捂捂嘴轻笑一声。 “除却那些在此时不能开口的,民女最会的还是用药解毒。”言辞暧昧,举动撩骚,眼神挑拨,实在叫底下的大臣难以入耳,可偏偏苏羽天未有任何发作,他们也不好随便开口,只能低声喝斥。 “蛮夷之地,弹丸小国,毫无道德礼教,这听听随便一个女子说出的话都叫人无法入耳。” “解毒?”苏羽天眨了眨眼睛,元姜儿和西平王都未曾发现他早已恢复了清明,“何种类型的毒你善解?” “陛下最需要什么,民女便能为陛下达成。”元姜儿巧笑一声,似乎未曾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而苏羽天的脸色却突然骤变,恨恨地瞪了苏景夜一眼。 “这倒是有趣,只是关于解毒,就实在叫她难以给诸位爱卿表演了。”苏羽天轻咳了一声,叫江琉玉隐隐感觉他在打着什么算盘。 “西平王送的礼物朕很满意,这些舞姬便通通带入才人院,经过调教后再行入宫册封。正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列位爱卿自便,朕先回宫休息了。” 说着,苏羽天站起来,微微升值了脊背,随后偏着脑袋小声地对小权子吩咐,“一会儿叫人把那个元姜儿带到朕的寝宫来。” 声音虽然小,但位置离皇帝比较近的苏景夜夫妇却能听得一清二楚,苏景夜对这种事算是习以为常,但江琉玉却十分愤愤不平,低声骂了两句出气。 “说什么一心只放在了皇后身上,他还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这几个字可叫苏景夜实在是有些担惊受怕,眼看着苏羽天离开了宫殿门口,才叫他松了口气。苏景夜后怕地扯了扯江琉玉的衣袖,“你可是傻了吗?当着陛下的面说这种话,至少也该等他走了之后呀。” “我只是一时气愤,实在忍不住嘛。”江琉玉看到他这么紧张的模样,却反而憨憨一笑。 “刚才陛下说要走的时候,底下就开始吵起来,那么吵闹的环境里,他一定是听不到我这么小声的话的,就连我自己说,我都没听清楚几个字,更别说他了。” “凡事不可抱着侥幸心态,这宫里有无数陛下的耳目。”苏景夜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也很欣慰江琉玉能如此放松。 二人轮番敬了一回酒后,把江琉玉给灌了个半醉,苏景夜看着她通红的小脸和瘫软的手,心里是又好笑又感叹她今天怎么这么心大。 “居然这么容易就醉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以免被人看见了笑话。” “嗯。”江琉玉除了有些头晕,但神志还是很清醒的,对于他的话,却是一个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 刚想扶着江琉玉站起来,苏景夜正四处张望着要找大内副总管打招呼,说完就可以离开皇宫的档口,小权子却突然走到了苏景夜的位置旁边,把副总管支走了后一脸歉意地鞠躬。 “对不住了王爷,陛下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特意叫奴才过来传话,叫王爷现在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他的寝宫一趟。” 第一百五十九章:解毒之女 方才他不是才叫了那个舞女到寝宫吗,这回怎么又要叫他也过去,这两者之间实在叫人无法不遐想连篇。 “不行,我家王爷为何要过去?”小权子以为江琉玉喝醉了,说话就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避开她,却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要是过去了,怎么也不像是有好事发生,江琉玉喝进去的酒,一下子就给吓醒了,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小权子,小权子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倒被她这阵势给吓了一跳。 “王妃冷静,不只是王爷,就连西平王也是一道要过去的,就是有些小事需要说个清楚,只能避开朝中诸位大臣,王妃且放宽心。”小权子心中叹息,对江琉玉这么草木皆兵的模样十分无奈。 只看江琉玉的样子,苏景夜就猜到她估计又往一些稀奇古怪的方向去想了,不过她这么紧张自己,倒叫他十分的受用。 轻轻拉起江琉玉的手,苏景夜柔声说道,像哄骗小孩子一样哄着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天晚了,你就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府配你。” “你不在,我一个人怎么放得下心?”江琉玉鼓着腮帮子虽然很是无可奈何,但态度还是有些强硬,“这样吧,你同公公进去之后,我就在门外的广场上等你,你出来之后,咱们再一同回去。” “这个,不知公公可否答应?”苏景夜有些犹豫,拉着他的手也没有放开,同他一起充满希冀的看着小权子。 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谈话而已,怎么他们二人却表现的像是生离死别一般,叫人实在看不下去。小权子面对这两个人的目光,又怎么能说的出拒绝的话,十分勉强地干笑了两声,终于点了点头。 “也罢,咱家领着王爷进去之后,就有劳王妃在外面走个几圈再回来,也省的叫别人看见了误会。” 急匆匆的感谢了两句,小权子可再懒得和这对夫妇打交道,只将拂尘一甩搭在左手弯处,等他们跟上来后,再带他们一同走向黑夜里的小径。 大殿里面的气氛虽然不至于热闹,但每个人手边都忙着和平时难碰见的人打交道,因此苏景夜和西平王两个重要的人物走了之后,居然也没多少人发现。 但是好巧不巧,就在苏景夜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的时候,刚好被喝酒的李文松给看见了。李文松冷笑一声,又举起酒杯同对面的人虚以委蛇,仿佛刚才自己并未打什么主意。 乾清宫的寝宫之内,苏羽天高高的坐在软榻上,在他的侧手边,西平王着垂着两手低着脑袋站着,脸上还带着反映出他为人有些呆傻的陀红,而地板的正中央则跪着刚才出尽风头的元姜儿。 安静了好一会儿工夫,寝宫里的气氛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边上的几个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出,而元姜儿却仿佛没有这种感受,反而十分做作的扭动身子。 “皇上,民女在这跪了这么久了,膝盖都跪疼了,是不是该时候让民女起来了?”娇滴滴的话语,让早已断了七情六欲的太监都不禁为她感到心疼,而几个宫女则在心里悄悄的斥骂她妖孽。 “咳咳。”苏羽天忽然咳嗽两声,西平王低下去的脑袋不禁勾起一抹邪笑。“所有人全部退一下,等一会小权子回来了,让他伺候朕就行。” “是。”等所有人全部退出门后,苏羽天又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起来吧。” “多谢陛下。”元姜儿说话还是那么娇弱的惹人怜爱,起身的动作倒仿佛大家闺秀一般十分得体。 苏羽天身为天子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必然都见过不少,若是在他面前娇柔造作,只怕会得到相反的结果。 所以为了能让苏羽天对自己刮目相看,除了穿着大胆,元姜儿行为举动间并无任何逾矩之事,只用一双美眸含情脉脉的盯着他看。 “你倒是大胆,敢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朕看,就不怕朕将你推出去斩首吗?”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浓浓的仰慕之情,这种感情叫世上所有的男子都难以抵挡,就连苏羽天也不能免俗。 因此话虽然说得凶狠,但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叫人害怕的意思,元姜儿莞尔一笑,笑不露齿,“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清楚的得见天颜,就是民女这一生事业尽付,也是值得的。” 说的不错,不愧是本王花费老大功夫从洋河山涧带出来的人。 西平王心中暗自得意,元姜儿天生就有一副勾引男人的好资本,这也是他这次会这么豁出去将她带来的原因,不过,显而易见,她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世人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话说的这么漂亮,谁知道你的心里是否同你说的一样。”苏羽天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下来,与他方才那般迷恋的模样截然不同,把元姜儿和西平王两个人都看呆了。 “朕只问你,你到底能解什么毒?” 元姜儿不知他的态度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顿时收敛了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孔,磕了个头,认真回答。“天下万毒皆出一家,唯有五石散属于土性,民女不才,正擅长接此毒。” “如此说来,你倒算得一方解毒圣手了。”苏羽天轻笑一声,但西平王却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层层冷意。“西平王,你又是从何得知,朕最近为五石散所扰呢?” 这话可不敢随便搪塞,若是回答不好,便可能犯了欺君之罪,任哪个再开明的皇帝,也不会允许自己封锁的消息却被人轻易得知。 “回陛下的话,微臣也是在入了京城后,才从别人口中偶然得知的,至于姜儿她能解这种毒也确实是在微臣的意料之外,微臣只是想凭着她这个本事来讨陛下的好,并未想窥得陛下天机。” 原本想着苏羽天就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随便找个漂亮的女人打发了就是,没想到他的心机还如此细致,差点叫西平王这个老手都落了马。 “那朕听说你原先打算进献给朕的是十个美女,怎么今日变成了八个?”宫殿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西平王低着脑袋,极力地想抬起眼皮,却也看不清苏羽天的表情。 “这是微臣原先想向景王殿下打听陛下对女子的喜好时,景王殿下告知微臣提前给人看过的女子是不可再进献给陛下的,微臣为了不犯了宫中规矩,只好将那两个人的名额抹去。” 明明是西平王打算用女人买通苏景夜,如今这么说话,却好像是苏景夜别又用心。也不知道苏羽天对于司礼监的事知道多少,西平王说话也不敢太笃定。 “果真如此。”苏羽天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喃喃了两句,忽然又张开嘴笑了几声,直把底下的元姜儿和西平王笑得一头雾水。 恰好这房间里面的人都在犯迷糊的时候,小权子突然推门进来,“启禀陛下,景王带到。” 赶着低头回话了之后,注意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小权子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才发现主位上的苏羽天有些不大对劲。 “不知陛下这么晚唤微臣前来是有何事?”苏景夜对于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感兴趣,他稍微侧一下脑袋,便能看见远远的在门外徘徊着的江琉玉。 “景夜来的正是时候,朕与西平王刚好说起你。”苏羽天拍了拍手站起来,竟然亲自走下来拉着苏景夜进门,随后对小权子吩咐。 “今日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此事也决不许泄露出去,我室友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一律宫规处置。” 按照律令,在皇宫中胡乱传言皇帝事情的人,通通要除以拔掉舌头的极刑。在此重罚之下,想必没有人会这么想不开。 小权子应声点了点头,他剩下的任务便是看守寝宫大门了。 “景夜你过来的时间正好,刚才西平王说他手下的舞姬有办法诊治中了五石散之毒的人,你觉得此事可信吗?”苏羽天牵着他走到元姜儿的面前便把手放开。闻言,苏景夜有些疑惑又有些惊讶的看着元姜儿,原以为找到解决办法的只有江琉玉一个人,莫非此人还能有更好的法子? “若是姑娘没有为了争宠而夸大其词,姑娘的方法若是可行,那可是大功一件。” 面对苏羽天和苏景夜两个人的同时发问,站在后面的西平王都不禁为元姜儿捏了一把冷汗,其实他也不大确定元姜儿能有多少把握。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若是陛下不相信的话,民女也有办法证明。”和已经自乱阵脚的西平王不同,元姜儿的神情看起来倒是见惯了大世面,格外镇定自若。 不过也幸好房间里的灯光昏暗,西平王站的位置又靠后,苏羽天并未注意到他满脸的冷汗,只看着元姜儿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朕就期待着你的妙手回春。” 第一百六十章:疑似捧杀 话音落地,苏羽天便走到房间的另外一头。 墙头上挂着一张等墙高又几丈宽的古画,苏羽天叫来苏景夜帮忙。苏景夜拿起旁边放在竹子架子上的撑子把古画挑开,苏羽天便两只手轻轻地推开雪白的墙面。 伴随着一道不太明显的响声,几个人闻声看去,只见墙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通往隔壁房间的小门。 “过来。”苏羽天收了手,稍微站远些拍干净身上刚才不小心粘上的灰尘,随后便对着房间里有些惊讶的几人招呼。 为这这个小门的位置实在隐蔽,又尘封了这么许久,要不是对这房间格外熟悉的人,还真的难以发现。不说西平王和元姜儿,就连时常过来光顾的苏景夜都有些觉得难以置信。 说起来,这扇小门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设置,隔壁的房间也不是传说中隐藏起来的暗道或者密室。 这是因为先帝早年之时,时常会有夜里踢被子的毛病,为了方便身边贴身的公公过来照料,才偷偷开启了这扇侧门,因此认真算起来,这道门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 只不过,在苏羽天继位之后,事情繁杂,也懒得叫人把这扇门堵上,没想到到了今天,刚好能派上它的另一个用场。 在小门后面的另一个房间里,躺着一个被捆扎结实的太监。这个太监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头和身上不停的向外冒着冷汗,一看就是中五石散之毒至深的患者。 早在刚才在大殿之上,元姜儿对着所有人大放厥词的时候,苏羽天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想。从宴会上回来之后,苏羽天便立马叫小权子把一个中了毒的人关到这房间里来。 由于这种事情不能随便对外宣扬,再加上苏羽天也是真龙天子,龙体不能有受害,小权子同他商量之下,退而求其次,把太监搬到了隔壁房间。 “你看看这个人的中毒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用你毕生所学,让他恢复清醒,否则朕便以欺君之罪论处。” 言语中十分冷酷,没有参杂任何情感,但突然之间,苏羽天就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惋惜,伸手勾住元姜儿的下巴。 “不过像你这般倾城的容貌,若是真的为此死了,还真是可惜。但是偏偏在场的有这么多人,朕也不好就对你徇私枉法,只好看你争不争气了。” 方才宴会大殿之上的其他人,想必不会对元姜儿这番话放在心上,那苏羽天现在指的就是在场的西平王和苏景夜两个人了。 苏景夜是苏羽天的同胞兄弟,他就算想对苏景夜下手,也不会用这么蹩脚的理由,那么针对的就只有西平王一个人了。 “民女定当尽力。”元姜儿垂下眼眸,跟在后面的西平王不明白苏羽天什么意思,她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西平王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就目前而言,对她还算有用,要是栽在此处,那才真是可惜。 话音落地,元姜儿走到太监的面前,装模作样的掰开他的眼睑和嘴唇,查看了一番后,又将领口的衣服往下扯了几寸,试探了下皮肤的温度后,元姜儿站起身,信誓旦旦的向苏羽天回话。 “回禀陛下,此人中毒至少有三月之久。”苏羽天也并没有拘着小权子一定得找中毒多久的人过来,他会这么问,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元姜儿的水平。 虽然元姜儿做事的举动不太地道,和中医里面望闻问切的几种要点相差甚远,但说出的话应该算是搭边了。 无论如何,不管过程是怎样,只要达到目的的,那都是有用的,苏羽天轻轻的点了点头,对元姜儿的定论不置可否,只等着她接下来该如何解毒。 “为了便于让陛下看清楚效果,民女早在昨夜王爷和景王二人会面之后,便漏液制作了几枚药丸,随便就着什么茶水给此人服下,不出半个时辰,他就能醒转过来。” 和苏羽天说话是真的费心费力,元姜儿不禁难耐的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原以为世间有权有势的男子都不过是个空架子,而苏羽天这个九五至尊,倒看起来有些内涵。 不过越是难以攻克的目标,就越能激起元姜儿的征服的斗志。一时间,元姜儿已经完全地将旁边的苏景夜忽略掉了,一双美眸仅仅注视着眼前的苏羽天。 如她所说,元姜儿亲自给太监服下药之后,几个人在房间里等着沙漏到相应的时间,倒地的太监果然气息平稳而不少,而脸上那些明显的病症都已尽数退去。 “这个人是因为中毒太深,才导致的身体虚弱,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来恢复体力,若是陛下想试探他是否神志清醒,我也可以现在把他叫醒。” 元姜儿穿着的衣服虽然又薄又透,但却好像暗藏乾坤。就在刚才,苏景夜都没看清楚她是从哪里掏出的荷包,元姜儿就已经把荷包里的药丸给人喂下,并重新塞回了回去。 “不必了,朕信得过你。”苏羽天走上前细心的观察了一会儿,忽然大笑着把元姜儿一把搂在怀里,“姜儿,你可真是上天派来拯救朕的子民于水火的仙女。” “趁着这里有纸笔,姜儿,你也赶着把你的药方写出来,也好交给景夜派人下去配置了药汤,早点解决京城中的麻烦,也好了却朕的心头大患。” 好像苏羽天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时常会性情大变,现在虽然被他这么宠爱似的对待,元姜儿惊喜之余,心里难免还是有些隔应和担忧。 “民女遵旨。” “西平王,你送的这份礼物朕很满意,你可以先回去了。”站在后面一直尽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西平王,听到苏羽天突然叫到自己身上,忍不住一抖。 惊慌失措之后,他又不禁责骂自己在面对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面前居然会害怕成这样。虽然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要问他讨些什么封赏,但至少和朝廷的这根线已经搭上了,西平王正好功成身退。 刚要拍着两个袖子说要告辞的时候,苏羽天又突然出声叫住了西平王。“对了,朕想给姜儿一个名分,那就不好让她不明不白地留在后宫中,惹人口实,还是你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怎么不叫元姜儿留下了,莫非是发现了她和自己心有他念?西平王心中一抖,没有往其他上和可能的方向去想,毫无头脑地只生怕自己功亏一篑。 “不过,日后的册封该如何定这位分,想起来还真是叫朕头疼。”元姜儿把笔放下后,将药方交给了苏景夜。 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苏羽天口口声声说着要让西平王把自己带回去,却一直搂着自己的腰没有放手,好似有多深情一般。 元姜儿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就听到了苏羽天又有一句惊天之语。 “不如这样,叫礼部选出吉日,册封姜儿为朕的贵妃。” 闻言,苏景夜还没有任何反应,头脑简单的西平王却和元姜儿一样,已经惊得目瞪口呆。 依据常理来说,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女子入宫,都应同和她一起表演的其他七个姐妹一样,先从才人做起。而苏羽天的这个旨意,却是足足将元姜儿提升了不知多少个位分。 不按规矩办事,只知道一意孤行的,那都是气数已尽的昏君所为。而元姜儿刚入宫就享受这么至高无上的荣宠,更容易成为后宫中的众矢之的。 只看苏羽天这么神秘莫测的行为方式,元姜儿就有无数个理由相信他不可能是这么轻易就为自己美色所迷的人。 那苏羽天是真的打算解放天性还是假扮昏君,这事还需要之后慢慢推敲。 “陛下不可,你这么抬举姜儿,实在是折煞她了,只怕会将她宠坏了,日后如何与后宫诸位娘娘相处。”西平王说的苦口婆心,一心只为元姜儿,但实际上更多的目的还是为了保全自己。 “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你不是告诉朕,姜儿是你收养的义女吗?那算起来也算是半个郡主,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苏羽天一手搂着元姜儿的细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臂,十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装的十分迷恋,但却有些假意。 “姜儿既然要成为朕的女人,朕自然应该给她最好的对待。”元姜儿由于是被苏羽天深深地禁锢在怀中的,因此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听到他说的话中的情意那么明显,元姜儿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看走了眼,原来他还只是个会装样子的花架子而已。 苏羽天都这么发话了,西平王自然无可反驳,只能诚惶诚恐地领着她出宫。苏景夜听着苏羽天逢场作戏的话,恶心得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若是元姜儿再呆久一点,只怕就忍不住了。 “可算是走了,陛下可有发现,这西平王和元姜儿二人的言行都十分的奇怪。” 第一百六十一章:更重一层 “别有用心的人,行为就算再奇怪,也是见怪不怪了。”苏羽天眼神陡然又变得凛冽起来,他看着苏景夜还有些没回过劲来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想笑。 对于在人前演戏,苏羽天觉得自己还是欠缺些火候的,苏景夜虽然能够辨别,但能保证他配合自己,还是需要多多磨合。 除此之外,自己和苏景夜之间还有一道巨大的若隐若现的鸿沟,不知能否跨过。 “当然,更值得叫人好奇的是,他们如何知道五石散的事。”苏羽天说话间刻意停顿了一下,赢得人浮想联翩。 “若是朕没记错的话,朕可是有意叫人封锁所有消息的,裘恕人和林冲手下的禁军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在需要用权镇压的事上,他们还是很有把握的。” “微臣也不知道。”苏景夜心中也十分疑惑,但他抬起头,却发现苏羽天用一双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司礼监的人向来守口如瓶,藩王入京,不可能和平民百姓有所接触,那只有可能是朝中出了奸细,偷偷给他们传递消息。” 隐藏住心中的不适合莫名的心虚,苏景夜强装镇定,两眼十分正直的和苏羽天对视回去。“微臣无能,不能替陛下找出奸细,只能盼着陛下日后多加小心。” 和他看了许久,试图从他眼神中找出一些破绽,但最后却因为房间的灯光太过昏暗而告终。苏羽天在心里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苏景夜的肩膀。 “你可是朕的亲兄弟,朕信谁也不可能不信你。你这手上的药方刻不容缓,在出宫之前先送到太医院去,若是胡院首看过了,也没有什么问题,明日就叫人在城中采买药材,去吧。”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羽天和苏景夜说话的声音压得十分低沉,悠长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回荡,引来了门外的小权子从这开启的小门后钻进来。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像是没料到苏羽天会当着西平王的面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侧门打开,小权子略微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多表现出来。 有了小全子的中途打扰,苏景夜赶忙将目光从苏羽天的身上收回来。掩藏住心中的那一丝异样,虽然知道苏羽天的话是在安抚人心,苏景夜的心里还是会有些凄凉。 “微臣遵旨,这就过去了,陛下好生歇息,微臣告退。” 穿过小暗门推开他请宫的大门,苏景夜一直浑浑噩噩的走到宫殿之外的过道上。被夜间没有温度的凉风偷袭过后,苏景夜才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 微微扬起头望向天空,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半空,它耀眼的光辉掩盖住了旁边试图分一杯羹的群星。 宫墙宫门都十分高大,从苏景夜站着的角度往上看去,月亮似乎就停靠在屋檐上。斜长的月光从天上洒下来,地面上渐渐出现了一个不断向这里靠近的黑影。 这么晚的时间,怎么会有宫人在外面行走?排除了这个可能,那便只有可能是刺客,苏景夜心中一惊,不禁摆起防备的姿态。 由于此人是逆光行走,一直到黑影拉近,直到出现在苏景夜几丈之外的距离,苏景夜在勉强看清过来的人是谁,也算是松了口气。 “我都在外面转了好大一圈了,你怎么这时候才出来?咱们该回去了。”看这时间都已经快过了戌时,再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 听到四边一片寂静,可想而知,今日为藩王们举行的宴会已经完全结束了。宫里除了江琉玉一个人在这等人,估计其他人都已经尽数回到府上休息了。 夜间的微风同月光一样微凉,江琉玉虽说是走了一路,也被冷风摧残的不行,两只手有些难受地搓着自己的手臂。 “不是说你可以不用等我先回去的吗?你怎么傻傻的在这那晚上的走,就算是在宫里,这天黑了也是很不安全的。”苏景夜看到江琉玉的第一眼先是惊喜,随后又是心疼和叹息。 在江琉玉的身后,小云一路跟随着,手上只为江琉玉一个人准备了披风,苏景夜就只好冻着了。但是这件披风只是薄薄的一层布料,有或没有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没关系,既然我答应你了,就一定要做到,幸好我不是呆呆在这站着,要不然的话只怕脚都要冻僵了。” 看到江琉玉就连说话时呼出的气都成型了,苏景夜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的t,他将披风蓝井,随后一把抱住她,帮着在她的手臂上搓了几下。 “这样有没有好一些?我把药方交给了太医院,咱们就立刻回府,今天晚上陛下就是说什么也没有理由再强行让我留下了,咱们回去好好说会话。” “药方,什么药方?”江琉玉顺口问了一句,十分自然的从苏景夜手上把那张方子接过来,借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勉强能认得清楚几个字。 为着先前想替苏景夜排忧解难,江琉玉翻找了不少医书古籍,凭借着观看图纸上的绘画,江琉玉认得了不少含有剧毒的药物,说出去也算得上半个抓药师傅了。 而这张方子上面作为解毒的首味药材,便是她早已确定过的玉芝。 除此之外,其他几位药材世人便是听也没听说过,但江琉玉凭着这些天看书所得,十分确定这方子上的十位药材,至少有六味都是能够让毒素在身体里慢慢积累,而不会突然病发的毒草。 “今天上台表演的那个舞女向皇上展示了她的解毒能力,这张方子便是她开出来救治城中中了五石散的百姓。” 学医问诊,没一个十多年的积累是看不懂的,苏景夜虽然知道江琉玉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但也没指望她能有多少收获,谁知江琉玉在看清方子上所有的药材之后,脸色骤变。 “要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女人的居心也太狠毒了吧。” “这话怎么说?愿闻其详。”听起来苏景夜这么说话像是在跟江琉玉调侃,其实在调侃的背后,还有着些许好奇她有什么见解的意味。 “我虽然对怎么用药不是很清楚,但就算是以毒攻毒,这毒药用的也太离谱了吧?你随便交给哪个老大夫看,都不可能觉得这张方子完全没有问题。” 听说他可能有些不信任自己,江琉玉很不服气的叉着腰,而苏景夜此时也陷入了深思。 “这还是西平王他信誓旦旦地叫她的舞女开出的房子,方才那舞女取出个药丸给病人服下后,我们眼睁睁看着病人的病情有所好转,若是如此说来的话,只怕他们要打算再中毒的人体内注入新的毒药。” “居然明目张胆的当着陛下的面搞小动作,西平王他居心可见一斑。”苏景夜你这手中的药方,原以为找到了解毒的捷径,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还差点让心怀不轨的人钻了空子。 “这样玩一会儿,我去找胡院首叫他重新把方子改完了之后,将玉芝留下,加一些能帮着调养身体的药草搭配,至于西平王,他们最终的目的是如何咱们暂时不能打草惊蛇,等有空的时候,我再禀报陛下。” “这个可以。”江琉玉和苏景夜依偎了一会儿之后,感觉身上好多了,又担心着倘若真的有宫人起夜看见了影响不好,便把苏景夜的手分开与他十指相扣。 “只是那个院首真的靠得住吗,你说话还是留个几分为好。” 说起来,苏景夜不禁一愣。他顾念着小时候的交情,跟胡院首的关系一直如师徒一般亲近,但这么久不见了,人心难测,谁知道胡院首是否改变了初心。 但胡院首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且之前与他接触的时候并没发现有和记忆中的有任何不同,苏景夜不禁失笑的摇了摇头,暗叹自己有些太过多心了。 “没有关系的,我一会带你去见他,你就知道了。” 夜间在宫里行走的时候都必须避开皇帝的寝宫附近,苏景夜便带着江琉玉找了一条小道,抄近道去了太医院。太医院里,今天轮值的人本该回家了,但偏偏轮到胡院首坐镇夜值,苏景夜来的也算是凑巧。 老人家眼神有些不大清楚,胡院首将药方靠近灯光底下,然后又找出西洋来的老花镜带上,仔细看了半天才脸色凝重的转过头。 “王妃说的不错,这里面的药材大多数都有问题,而且还有几味是在中原地区很少听说过的毒药。” “那就劳烦院首先将这张方子改良一下,事情暂且不要声张,也免得有人说我们在背后动手脚,这样就得不偿失了。”苏景夜感叹一句,幸好还有胡院首把关,要不然就这么直接的分发给城中百姓,岂不是正中了那群小人的下怀。 但胡院首却有些纠结,“说起来,其实下官也不知道能不能改的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蛇鼠一窝 “我听说胡院首可是整个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人,就只是改一张小方子而已,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江琉玉抢先开口,说的正好是苏景夜也想问,但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 “王妃想的太简单了。”胡院首摇了摇头,将眼镜取下来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后,重新带上,指着药方上的几位药材给江琉玉看。 “王爷说的,不能打草惊蛇,那么药方就不能进行太过的改动,有药材的药性相近,可它们的模样和形状完全不同,有颜色形状都一模一样的,可它们的药效又完全不同。” “修改药方,就不能被他们察觉药包里面的药进行了改变,若是中途被发现,他们只会将罪责部放在王爷的身上。”胡院首一面说,一面啧啧两声,这种麻烦事情对他一个老人家而言,着实有些困难。 “还有一处更重要的,就是上面写着的玉芝,下官只在百草怪异录里面看过,还不知道它的药性如何,不敢妄下断言。” 闻言,江琉玉刚才还在为胡院首需要耗费很大功夫而焦急,这回听到他这么说,连忙添了一句,“院首放心,这种药材的药性十分温和,你随便搭配上几种补身子的药都可以,若是你心有余虑的话,改日我带几个样品过来给你瞧瞧。” “王妃此言何意,莫非你已经发现了哪里生长着这东西吗?”胡院首年迈了,对于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多关心,因此不知道。 看到榻一脸疑惑又是惊喜,苏景夜忍不住失笑出声,“院首这事还不知道呢,早在去年的时候,我家王妃就已经把他们老家山里长的玉芝带来,做成各种东西售卖了,这个玉芝在京城百姓眼里不算是稀奇的东西了。” “果然如此,那下官真是孤陋寡闻了。”胡院首也没有任何局促,十分大方的笑话了自己两声,便埋头研究起改变药方的方式。 由于修改药方还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苏景夜和江琉玉便打算先回府了。 在他们之前回到司礼监的西平王趁着这里今天晚上没有人驻守,一进到自己小院子的门边叫所有人将门窗关好不许任何人踏入小院。 随后听着周围没什么动静之后,西平王边一把抱住旁边的元姜儿,一双大手开始肆无忌惮的四处游走。 “当时在台上跳的那么勾人,你可是想死我了。”对比起让她失望的苏羽天,元姜儿更嫌弃这如色中恶鬼的西平王,但是为着自己以后的计划,她也只好忍耐着。 “我过不多久就是皇帝的人了,你这动手动脚的,万一被人发现了,该怎么办。”压抑住体内游走的怒气,元姜儿十分娇羞地将人轻轻一推,西平王便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远。 虽然十分好奇元姜儿为何从刚见面的时候开始就有这般的怪力,但在看到她如此娇俏的容颜后,无论什么稀奇的事情,西平王都不再放在心上了。 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的西平王假意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随后再灰溜溜的向元姜儿靠近,“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居然有的这种本事抢了皇帝的女人,此生也不算亏了。” “你真觉得只要和我在一起了之后,哪怕丢了你这条小命,也没有关系吗?”元姜儿说话眼波流转,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仿佛度了一层光晕。 整个人的姿态极尽世间最美的样子,西平王不禁看呆了,站在原地。他不再靠近,元姜儿便媚笑着像他逼近。 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样,西平王全身都不能动弹。元姜儿一面笑着,一双白皙的手便从他的胸口往上延伸,她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越来越浓。 什么叫蛇蝎美人,便也不过如此吧,哪怕你知道她再怎么危险,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沉迷于她的容颜之中。 从一开始见到元姜儿的时候,西平王便想方设法的从她身上占便宜,却始终没能走到最后一步。 而元姜儿虽然已经把身子献给了无数人,却还是讨厌西平王的靠近,用她的理由来解释那件事,就是即使西平王位高权重,他也不配。 随着元姜儿的靠近,西平王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从她温柔的眼神中居然看出了一丝毒蛇面对猎物时的兴奋感,吓得西平王不禁浑身颤抖,却无法逃脱。 发觉他已经确实得领略到自己的厉害了之后,元姜儿便把手从他身上挪开,天真清脆的嗓音从他眼神中的血腥截然相反。 “王爷,你不要害怕呀,是你把我从那深山老林里带出来,我就算对谁下手,也不会对你动手的。” 感觉自己的四肢没有那么僵硬了之后,西平王动动手脚,连忙跟元姜儿站远了些,随后假笑了几声,“我怎么会害怕,你可是本王手下最有用的利刃。” “只不过你也看见了当今皇帝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长的勉强也算一表人材,我可不希望你入宫了之后被他迷住,反而把我们的事情抛在脑后。” “向来只有红颜温柔乡,我可不会像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男人的几句好话就随随便便骗过去了。”元姜儿完全没有在自己主人家面前的那般规矩,反而像是自己为尊一般的十分自在的吹了吹指甲。 “你说的那个有点作为的皇帝,他就算前面装的再怎么像,最后还不是被我看出来了,也是个好色之徒,对付他这种装腔作势的人,我最有把握了。” “你放心,王爷想做的事情,同我是一个目的,我能走到现在,还须多亏了王爷的提携。”元姜儿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仿佛她口中的目的达成近在眼前。 “等到景王把我的药方传了出去,那么京城大半的百姓都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到时候王爷想做什么,还不是为所欲为,而我想要的,王爷记得最后别忘了分我一杯羹就好。” “这是自然,本王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西平王的脸上一片僵硬,明明自己才应该是主导的那个人,却仿佛成了替元姜儿办事的下人一般,连说话都没有多少底气。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并未注意小院靠右的墙角下长着的一排茂密的灌木丛。灌木丛中赫然趴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将他们所说的内容一丝不差地听入耳朵里。 由于今天晚上的月光格外明亮,倒衬得黑暗更加隐秘。元姜儿今天也是有些得意过头了,就连她也未曾发现有什么异样,直到听到灌木丛中传来稀稀疏疏的树枝声音,她才惊觉不对。 “那边有人。”元姜儿指着墙角大赫一声,把西平王都吓了一跳,不用她亲自动手看护膝平网的那些护卫便纷纷从墙在另一端跳进来。 但是好几个护卫把那边的草丛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其他人在。西平王不敢对着元姜儿发火,便把从她身上的怒气一股脑的倒在这些护卫身上。 “没用的饭桶,本王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找不到,难不成你们都是瞎的吗,就连有人偷偷潜入本王的小院都没有发现,本王还能放心的将自己的安全交由你们来保护,一个个都是睁眼瞎。” “王爷不必动怒,若是骂狠了,还到叫人以为你指桑骂槐。”元姜儿冷笑一声,她早就听出西平王在话语中对自己的不满了,就存心想要和他唱反调。 “你们还在这愣着干嘛?把东西回归原位了之后就赶紧出去,别打扰我们王爷休息。” 说着,元姜儿便十分亲昵地挽着西平王的手弯。西平王现在对她是又爱又恨,既难以割舍,放在眼前又触摸不到,实在憋屈的很。 但是不高兴也只是在心里埋怨两句而已,西平王还是十分喜闻乐见的由她伺候着自己回房。而元姜儿在踏入房间的前一刻,眼神十分冰冷的瞥了一眼刚才有人长生过的草丛,嘴角不轻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刚才从司礼监逃走的黑影在京城各家各户的楼顶上跳了好几圈,才最终在一个大宅院里落下。好在当时聪明记得换上了护卫的衣服,才没有叫西平王身边的人发现自己在偷听。 走到宅院的石凳上坐着,黑影把自己脸上的面罩去下来,竟然是上次放火烧了百花楼,独自逃脱的神医华处世,也是和江琉玉有着知己之称的华大夫。 就在他歇气的这个功夫,从远处的小径走来一个点着灯笼的男人。这个男人好像知道华处世一定会过来一样,早就点着灯笼在后头守着,一听到院子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它便一个人走过来。 等那人走近了,华处世一抬头就,果然是兵部尚书李文松。 “上次叫你处置了百花楼里面的那群人,现在你没有任务了,就该给我找地方好好躲着,没事往司礼监面跑做什么,险些坏了本大人的大计。” 第一百六十三章:实难明白 “属下知错,属下不该擅自做主。”没想到一见面就听到他的斥责,华处世心中有些苦涩,但还是十分恭敬的跪倒在地,向他请安。 “但属下如此冒险,也是为了大人着想。这西平王和他手下的舞姬密谋向京城中的百姓下手,我担心他们会跟大人的计划相冲,才不得不豁出去过去偷听,不过请大人放心,属下并没有被他们发现。” “那可不是废话,你要是被发现了,还能活着回到这里吗。若是你被抓了,本大人还要腆着一张老脸去救你回来,你可有想过这会耽误本大人多少事。” 听起来,华处世的话语之中步伐对李文松的关怀,而李文松对这些置若罔闻。 “至于他们对百姓要动什么手脚,这又关你什么事?那些贱民死不足惜,本大人还刚好有事要与西平王商量,西平王提前处理了这些麻烦,还省了本大人不少事。” “可是大人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这……”华处世心有不忍,而李文松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心狠手辣。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我为了日后的大业努力了这么久,难道你想在此时功亏一篑吗?”华处世的优柔寡断,让李文松心里十分的不满,李文松低声斥责了他几句,随后悠悠地说道。 “我会找时间和西平王交涉一番,你就安心的给我在京城里收敛锋芒,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若是你再擅自做主,就不要怪本大人弃车保帅。” “属下、遵命。”华处世有些奇怪,李文松并未和西平王有过什么交情,怎么会这么热情的亲自找上门去。但也只是在心里发问而已,他可不敢再惹怒了李文松。 次日天亮,苏景夜在王府里收拾好了东西后,便来到宫里找胡院首。可惜胡院首今天一大早就被苏羽天叫过去把平安脉,他便跟着一块来到了乾清宫。 “参见陛下。”苏景夜来到乾清宫的时候,正好碰上胡院首把完了脉,有医童帮着收拾医箱,他好得空回话。 “陛下身体无碍,除了天生的气血虚弱,这些天里忧思过度,有些急躁上火,微臣回去后给陛下开两方调理气息的方子,陛下每晚服用后再睡觉,保管无虞。” “嗯。”苏羽天随口应了一声,脸色淡淡的,但看起来气色还算不错,他抬起头瞧着苏景夜,“今日朕又没有什么事找你,你怎么自己到宫里来了?” “对了,昨日朕交给你的药方,你可有交给胡院首?”话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把胡院首给吓了一跳,胡院首将医箱收好挂在身上后,冲着苏羽天恭敬的一躬身。 “回皇上的话,王爷昨夜便已经交给微臣了。” “哦,对,朕还差点忘了,昨晚值班就是胡院首坐镇。”虽说御医是全天下医术最好的一批大夫,但苏羽天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还是只习惯由一个人经手,因此胡院首的值班顺序,他还挺清楚。 “今日这大清早的还要你跑一趟,一会儿你便出宫好好休息吧,朕批给你明后天休沐,毕竟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折腾,这还需要靠你照管身体呢。” “多谢陛下。”胡院首往后撇了一眼,想用眼神询问苏景夜是否该将昨晚药方的事情告诉苏羽天。 但苏景夜站的位置有些远,又逆着光,完全看不清脸上表情,苏羽天又一直注视着这里,他胡院首不好暴露,便应声退下了。 胡院首走后,苏羽天便将四周的宫人尽数屏退,等着和苏景夜两个人单独说话。苏景夜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和他寒暄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启禀陛下,微臣想求陛下将琉玉在京城的店铺重新开张。” “你对你的王妃还真的是情根深重,只不过是一家店铺,又赚不得多少银钱,也能让你这么上心,真是奇怪。”苏羽天话语中略带嘲讽,但其实暗藏着羡慕。 “凭着你的身份和地位,想要跟京兆尹说明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怎么还要特地为了这么点小事入宫来求朕,你不知道朕的时间都很宝贵的吗?” “俗话说,礼不可废,就算臣下的权力再大也不能大过皇上去,况且微臣还只是一个替陛下做杂事的闲臣,又怎么能掺和赵大人在京城的管理一事,还是求了陛下口谕名正言顺。” 和赵铭两个人商量,自然是好解决,关键是有裘恕人这么个搅屎棍存在。更何况裘恕人背后还有可能搬来李文松,到时候只会将不值一提的小事闹得天翻地覆,得不偿失。 “你这么说,是嫌弃朕没有给你个正经的官职吗?”苏羽天轻哼一声,言语平淡无奇,但若是一个回答不好惹怒了他,还是个更大的麻烦。 自古皇帝多疑,尤其在苏羽天登基之后,朝中所有大臣和他对上时都十分忐忑。苏景夜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佯装十分亲热的向苏羽天抱怨。 “皇兄,这可是冤枉我了,别人不知道皇兄和父皇还能不清楚吗,我最是个偷懒好闲的人,要不是怀着想替皇兄分忧的一片赤诚,我早就该带着我的王妃游走天涯去了。” “你就是缺少磨砺,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去玩,做了皇家的子孙,哪还有的什么自由可言。”苏羽天摇了摇头,也不知他的心思对苏景夜是真的嫌弃还是身为兄长的恨铁不成钢。 “此事朕答应了,只不过你也要替朕完成一件大事。” 苏景夜心中一喜,也没时间考虑苏羽天所说的会不会是他的刻意针对,直接一口应下了。“皇兄有什么是大可直言,做臣弟的还有不答应的吗。” 果然是想的单纯,苏羽天不禁弯起嘴角微微一笑,“事情是这样,礼部内部的事情朕还没有决断,而过不久之后正好赶上良辰吉日,朕想着你从简处理,举办一个册封大典,朕要纳元姜儿为贵妃。” “什么?!”苏景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以为昨天晚上苏羽天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试探西平王的态度,谁知道他居然还当真了。 莫非元姜儿还施展了什么妖术,就连心思深沉的苏羽天都能被勾的七荤八素的。 “陛下不可,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舞女,又不过空挂着一个西平王养女的身份,他二人是什么关系我们尚未可知,陛下就如此草率决定,实在有失决断,还望陛下收回此令。” “有何不可?莫非你以为就凭江琉玉的身份,她有资格进入你的王府中吗?”苏羽天轻哼一声,倒没有跟苏景夜置气的意思,想必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的决定有多离谱。 “若不是父王感念你们二人感情深厚开恩,你们安能有现在潇洒的日子。就连你都可以为了她的一些琐事进宫求朕,屡次违背朕的意愿,朕想满足自己的一个小要求,难道你都要拒绝吗?” “可元姜儿与琉玉不同,琉玉是清白人家,他的父亲中了举人,也算是书香门第。”苏景夜简直不知该如何说话才能叫苏羽天收回成命,十分好奇他这么个通透的人,怎么会在这回的事情上如此固执。 “更何况,只有琉玉的店才能提供药方中最主要的一位药材玉芝,其重要程度非同一般,琉玉也算是有所功绩。” “她提供药材,可元姜儿还是提供药方的人呢,难道她就没有功劳吗?”苏羽天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此时已经不是跟他争辩此事做的对不对的时候,而是苏羽天想要知道苏景夜能有多衷心。 意识到苏羽天心意已决,而自己和他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又差点回到了冰点,苏景夜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答应。“微臣遵旨。” “只是微臣实在不明白,陛下一代明君,怎么会因为这么个女人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苏景夜脸色也冷了下来,苏羽天打算如何就让他放手去做吧,自己再懒得管了。“微臣告退。” “庄周梦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就在苏景夜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只听见背后的苏羽天幽幽传来这样一声感叹。 “她的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便足以令朕心向往之。” 不用苏羽天再细说,苏景夜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在刚看到元姜儿的容貌的时候,他也有些惊讶,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舞女,竟然能有皇后元问荆的几分神韵,实在是可贵,也难怪苏羽天会不理智。 门轻轻的关上,苏景夜已经走了。苏羽天突然转过身,盯着他离开的那扇门,眼底是一片深沉:更重要的是,朕留她在身边,还有别的用场。 宫里传播消息的速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快,苏景夜刚从太医院里赶在胡院首出宫之前拿了药方,正打算回府的时候,却看见楚昭仪站在过道拐角的树下,似乎专门等着他到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异心而已 虽然不清楚楚昭仪是什么目的,但凭着二人备份的关系,苏景夜还是需要上前问候一声。 “微臣见过昭仪娘娘。” “景王不必客气。”楚昭仪恪守己礼,只将手往上一抬,虚扶了一下,仍然保持着和苏景夜至少一丈远的距离。 这个说话的地方也不算什么隐蔽之处,再加上楚昭仪的身后还跟着一长队的宫女太监,这个过道又是通往各个宫殿的必经路口,来往人数繁多,楚昭仪和苏景夜在这里说话也不算是违背宫规禁制。 “不知娘娘有何事指教?”楚昭仪一家向来和苏景夜没有什么交情,也不可能守在这里专门寒暄,那剩下的就只有可能有事相求。 自从有了那个入宫没几个月就宠冠六宫,而后落得个惨淡下场的顾云在前面做例子,这后面的三宫六院就再也没有人敢恃宠而骄,生怕一朝惨淡也会被众人欺压。 没什么妃子报团之后,宫里负责采买的内务府也不知该专门讨好谁,对众人也算是一视同仁。楚昭仪虽不得宠,但为着之前在苏羽天面前露过脸的关系,这些时候的日子也过得不错。 不过她好像并不安于现状,叫人从小权子徒弟那里打听了苏羽天要破格册封一位舞女为贵妃之后,她整个人有些神丝倦怠,迷迷糊糊的就叫人带她来了苏景夜出宫的必经之路。 “王爷先前就在陛下的寝宫,应该知道陛下要册立一位身份低贱的舞女的事吧?” 楚昭仪说不了几句话就在心中叹息一下,自小家中叫找来教养嬷嬷教导她行为谦恭有礼,因此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感叹之举,一颦一笑之间,叫人看得十分顺眼。 “这是实在荒唐,自我朝建国以来,便从没有哪位先帝出过如此骇人听闻的决定,王爷也应该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为何不规劝陛下走上正途?” “何为正途?陛下愿意做的事才为正途。”从她的字里行间,楚昭仪试图干涉苏羽天的事情,一定会叫他心里很是不满。 苏景夜对于任何一方都没有要到豁出去的地步,但也不至于看着楚昭仪身陷囹圄而不法自拔,便客气地提醒她两句。 “若我没有记错,娘娘自入宫以来就并未得到陛下多少亲眼相待,娘娘又如何觉得自己或者是微臣能够改变陛下的心意呢?” “臣妾虽然久居深宫,但说起来也是我朝子民,陛下若有做的不对之处,凡事忠义之士,都该当尽一份绵薄之力,尽力规劝,即使后果不尽如人意,也该当放手一搏才是。”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可楚昭仪并没有理解苏景夜的意思。苏景夜好笑的摇摇头,“若果然如此,娘娘也该先自己去试他一试,亦或是,娘娘怎么知道未曾未曾劝说。” 楚昭仪愣了一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条件反射做出现在这个决定,而苏景夜却替她看得很清楚。 “娘娘也该知道,现在世道如此混乱,陛下就算破格册立谁为贵妃都是可行的,这实际问起来,对江山社稷并没有造成半点危害,说起来也就是那些迂腐的老臣,心里难以接受罢了。” 苏景夜一针见血,点破格局,还特意留了点时间,让她心里能够接受现实。 “但如果元姜儿入宫了之后,凭着陛下如今对她的这份宠爱,陛下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宠幸宫中的任何一个人,昭仪娘娘原本就少的机会,在这以后就会荡然无存。” “所以娘娘不要这么公正严明的和微臣讲这些大道理,说白了,娘娘也只不过是嫉妒陛下宠爱别人而已。” 赤裸裸的话语,把楚昭仪一下子打回了现实,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自自己吃醋的内心,但实际上事情一切都很简单。 看着楚昭仪神情恍惚,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份事实,苏景夜不由得感叹起这世间多有有心,女儿负心郎,一番同情之下,他还是为她指了条明路。 “当然了,若是认真计较起来,让她确实是不太妥当,昭仪娘娘若是有心的话,只要你能求得皇后娘娘开口,陛下定然会改变决定,一切就看昭仪娘娘自己的造化了。” 要是被苏羽天发现自己叫楚昭仪去找皇后的话,只怕他会更加大发雷霆,但也说不定会感谢自己。元问荆自从生病封锁凤鸣宫后,就一直找各种理由不肯与苏羽天相见,才导致他如今剑走偏锋。 要是回到正轨,苏羽天说不定会将元姜儿忘到九霄云外去。 “微臣言尽于此,这便告辞。” “多谢王爷。”楚厢入宫晚,虽然听说过苏羽天和皇后之间的传说,但只是不敢相信,如今听到苏景夜也是这般建议,心里不禁起了些许念头。 有了苏景夜的提醒,楚厢便改道去找凤鸣宫,但是这个宫殿的位置不知道为何好像修在十分偏僻的地方,楚厢找了许久的难以找到位置。 一直走到接近正午,太阳当空的时候,这一行人每个人都是汗流满面。楚厢身边的宫女琴琴连忙拿出怀里哭了薄荷香的手帕给她擦汗。 虽然她出生于武学世家,但家中人一向附庸风雅,楚厢自小只知道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吟诗弄赋,怕是家中人上山祈福的时候,她都未曾走过这么远的路。 “以前只在宴会上见过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说一句怕麻烦,陛下便把向皇后请安的规矩给废了,现在可倒好,连皇后的寝宫都找不到,连累我家娘娘走这么远的路。” 琴琴虽然有些嘴碎,但毕竟照顾楚厢多年,说的话也大多能说到楚厢的心坎,因此楚厢还是决定把她带进宫做陪嫁侍女。 “娘娘,咱们身边的人都不知道那凤鸣宫在什么位置,还是改日向别人打听了之后再去吧。”琴琴只顾着帮楚厢擦汗,实际上自己的脚也给磨得痛得不行。 “若是再晚了,只怕陛下的册封大典都已经开始举行了。”楚厢也很想休息一会,但是时间不等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咱们在往没去过的方向找找,总能碰到的。那么大间的宫殿,也不可能就此消失。” 原本要和苏羽天的乾清宫相对,皇后的寝宫应该取名为坤宁宫才是,但是元问荆在入宫时见到宫门上的牌匾,嫌弃那个坤宁宫的“坤”字,听起来犹如困兽之争。 苏羽天为了讨她的好,便下令将“坤”字改为了“凤”字。又嫌弃凤宁宫不好听,直接改为了凤鸣宫,意味着期待元问荆犹如凤凰涅磐,摆脱一身的疾病困苦。 凤栖梧桐,从南方而来,沐浴金乌之辉。按照这个方向,楚厢一路向南,又不知走了多少路,才终于看到了凤鸣宫的牌匾。 宫门外的过道上都不经意间长满了杂草,但这一面许久未开启的朱红色宫门,却连一点油漆都未曾剥落。 楚厢一直很羡慕元问荆跟苏羽天的感情如此深厚,也很憧憬她是个怎样的人,才能得到这般举世无双的宠爱。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楚厢忙着收拾好身上走的有些凌乱的发髻朱钗和翩飞的衣摆,叫琴琴再三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不得体之处,便亲自上前叩门。 敲了几声响,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从门后面钻出一个个子矮小,老态龙钟的宫女。“你们有什么事?” 听起来好像是许久没和人说话了,老太太的声音听着格外沙哑,又有些怕人。楚厢心里也有些畏惧,但她还是大着胆子,有礼貌地微微弯下身子与她对话。 “劳烦这位老嬷嬷回去传个话,就说昭仪楚氏想来拜见皇后娘娘。” “娘娘在病中不见任何人,你请回吧。”老太太说着就要把宫门关上,琴琴在旁边听得很不服气,“你这是什么态度,敢这么跟我家娘娘说话,也不怕皇后娘娘治你的罪。” 楚厢生怕得罪了皇后身边的人,以后想再来也求告无门,连忙喝斥住琴琴。“住口一点规矩也不懂,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一阵吵闹之后,老太太看着楚厢喝斥人,一时间忘了关门,楚厢便从手上褪下来一只纯金的镯子给塞到老太太手中。 “劳烦老摸摸行个方便,我就说几句话就走。” 到底是武学世家的后人,就是有这份天赋,楚厢手快把东西塞了过来,老太太没空拒绝,手中又颠了颠这个金子的分量,便把门多打开了一道缝隙。 “你且随我进来吧,但是除了你,其他人必须留在宫门外。” “多谢。”楚厢心中欣喜,哪还有不答应的,急急忙忙的随她跨入门后,把身后的一众宫人关在外面,就连琴琴想跟上来时,门都已经关上了。 一入门厚,看着眼前的景象,同外面过道上的一片萧条相比,简直是进入了两个世界。此处都是精心布置过的雕梁画栋,只怕是人间仙境都不及如此。 第一百六十五章:初次露面 不仅仅是院子里的陈设和宫殿构造十分精巧,就连宫墙上,仔细一看都能看出精心雕刻的花纹。 一旁专门养花种草的花坛里,专门开出一条石子路,石子路通往一块平整的石板地。石板地上除了用以休息的石凳石桌,旁边还扎着一道高高的秋千,刚好和宫墙一个高度。 而在与之相对的另外一边的水池里,居然还专门设置了一道曲水流觞,从池子里引上去的水,通过各个假山以小瀑布的形式重新汇入池塘,这该是花费了多少人的匠心才能做出来的奇异景观。 “娘娘快跟上。”就在楚厢想要一饱眼福,细细观赏的时候,老嬷嬷的一句话将她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这么没有眼皮子劲的时候,她不禁羞红了一张脸。 “这就来。”无声的叹息一声,楚厢将两只手放在身前,加快了走路的速度,总算是紧跟在老嬷嬷的身后。 穿过了几道门,眼前却仿佛总是被一层迷雾笼罩着,让楚厢看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远。 等楚厢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跟着老嬷嬷踏入了一间大殿,从大殿左侧的房间进去,便能看见了一张用纱帐围了个严严实实的大床。 这样神秘兮兮的装饰,房间的设置也不合祖制,真能叫陛下对这里这么久都流连忘返吗,楚厢深表怀疑。 好像察觉到了有生人靠近,透过层层的朦胧,楚厢清楚地看见大床上有个窈窕的身姿,撑着自己脑袋靠在枕头上,随后便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气息忽远忽近,欲语还休,实在扣人心弦。 “什么人?”床上的人发话了,清亮又柔和的嗓音,同她本人一样既美丽又充满了神秘感。 楚厢没来得及回话,就看见身前的老嬷嬷先行了个礼,“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位楚昭仪说什么也要进来见你一面,老奴推脱不开,只好带她进来。” “嗯?”元问荆疑惑的一声鼻音响起,楚厢一个措手不及,居然就这么慌忙地跪倒在地。“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今日斗胆过来讨扰,是有件事情想求娘娘帮忙。” “若是后宫中事,自有吴尚宫替本宫处理,本宫不理俗事已经许久,帮不了你的忙。”元问荆说话轻柔,就算是拒绝人,也不会让人心生不满。 “不是,这是有要事,只能由皇后娘娘出面才行。”楚厢心中感叹,要听皇后把话说完,还着实需要很大的耐心。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楚厢以为她要赶自己走的时候,元问荆突然开口,“嬷嬷,你先退下。” “是。”皇后身边也没有其他人照料,只有这一位老嬷嬷,但老嬷嬷却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便十分听话的乖乖推门出去。 房间里面金碧辉煌,随处可见的金银器具将烛光反射的犹如烈日当空,让所有黑暗无处遁形。 但就算装饰的再怎么华丽,也掩盖不了背后的悲伤,楚厢在这只站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了深处顶端的凄凉和冷漠,忍不住发问。 “娘娘乃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怎么身边连多个照料的人也没有?” “楚昭仪,你若是要与本宫唠家常,那就请先回吧。”元问荆没有回答,楚厢心下一惊,只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废话,她就要给自己下逐客令了。 不禁在心里责怪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楚厢才切入正题,“娘娘,皇上要不顾祖宗规矩和大臣反对,执意要纳一个身份低贱的舞女入宫,还请娘娘出面,劝说陛下收回成命。” 若是从身份入手说事的话,这对元问荆和其他许多女子都是心中的一道刺痛。楚厢白读了那么多书,对皇后的事情也算有所耳闻,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明白。元问荆会一口回绝,也是在情理之中。 “楚昭仪,”元问荆顿了一下,突然一声呼唤,叫楚厢有些惊讶。“娘娘有何事吩咐?” “你未免有些多事。”后半句话出口,楚厢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眨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楚厢十分不解,忍不住向前迈进一步,却听到元问荆的一声喝斥。 “站住。” 无奈只能呆在原地,但楚厢的心情却难以平复,“皇后娘娘怎么能如此说,您和陛下乃是患难夫妻,陛下做错了事,您是唯一有资格与他辩解的人。” “那元姜儿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不白的舞女,何德何能能被陛下迎入宫中,当个普通的才人贵人就算了,还破格册封,直升为贵妃,这放在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叫人骇人听闻。” “姓元?”元问荆的声音格外低沉悠长,叫楚厢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听见了她说话。 “娘娘,您刚才说什么?”楚厢试探性的询问一句,等来的却是又一阵的沉默。在楚厢最后的耐心快要磨光的时候,才终于等到了元问荆的再次开口。 “这种事我帮不了你,陛下爱怎样就怎样,你请回吧。” 话音落地,站在门外的老嬷嬷便推门进来,直接走到楚厢面前,二话不说做了个请的动作,叫她就连想在哀求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传说皇后和陛下的感情十分深厚,怎么皇后对于陛下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心中就算对元问荆有着在大的抱怨,楚厢也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在皇后的寝宫里放肆,很是不能理解,楚厢也只能在嬷嬷的注视下离开。 回去的路上,楚厢也没能收获片刻的宁静。嬷嬷为着元问荆不高兴的事情,一路上不停的数落楚厢,让她本来就十分凌乱的心思,更是不知飞往了何处。 “若是早知道,老奴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你进来,现在惹怒了娘娘,还不知道老奴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原本也只是想着让她跟皇后说说话聊天,排解一下宫里的苦闷,谁知道她居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尽往皇后的心头刺上撞。 听了一路的抱怨,楚厢刚要爆发反驳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跟老嬷嬷已经走到了宫殿门口。老嬷嬷恨恨的骂了一句,随后飞快的关上门。 “贵人以后还是不要来了,以免惹娘娘讨嫌。” 在门外焦急等待的琴琴,好不容易等到楚厢出来了,还没听到自己主子说结果如何,就等到了这一声斥骂,当即忍不住要与老嬷嬷分辨,结果被挡在门外。 “你说什么呢?你个老东西,什么身份敢跟我家娘娘这么说话,等我们回禀了皇后娘娘,定给你一顿好打。” “皇后娘娘心地善良,怎么会对一个老人家动粗,你可算是多想了。”楚厢说话间,轻骑来文文弱弱的十分得体判,却不知不觉的带了些许不满。 但是不管门外的人对自己是怎样的看法,老嬷嬷一把把门关上后,便再也不用理会。 有些怨恨的撇了一眼凤鸣宫的牌匾,楚厢伸手拉住了琴琴,“算了,皇后娘娘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回去之后想办法通知王爷,王爷一定会有别的主意。” 而此时,先前跟楚厢说了话后,急匆匆赶回王府的苏景夜,正忙着跟江琉玉商量如何将店面重新开张的相关事宜。 二人一阵玩笑吵闹过后,还是决定跟先前一样,打定了大致方向后,苏景夜想起了早上的事情,不由得把心中的烦闷与江琉玉讲述一遍。 “不就是皇帝要娶亲,但你们这些做大臣的都不答应的事吗?这应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吧。” 江琉玉手上拿着一个鹅毛装饰的把手在脸上轻轻的扫来扫去,但这样东西原本是用来扫掉桌上的灰尘的,这一举动让这里的空气里都弥漫了尘埃,惹得苏景夜连打了两个喷嚏。 “一个女人能成什么气候,陛下要娶就让他娶呗,何必在这个时候出他的霉头。” “你这话和我先前告诉楚昭仪的话,简直如出一辙,咱们还真不愧是心有灵犀。”苏景夜揉了揉鼻子,想站远一点,又觉得不妥,还是直接上手把江琉玉手上的刷子度下来放到一边。 “我也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可惜那舞女的身份摆在那里,实在叫人过不去这个坎儿。” “身份有什么关系,一切东西都无法阻挡真爱的前进。”有了苏景夜的宠爱,江琉玉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天真烂漫的性格。 “一个和他心中牵挂之人长相相似的人,陛下也不过见了一面而已,怎么就能变成真爱了。”可能是江琉玉放的太开,叫苏景夜不禁担心起她要是再这么天真下去,自己该如何守得住她的这份单纯。 “就算她以贵妃的高贵姿态入宫,长此以往,也只是一个替代品,陛下必定不会对她宠爱一辈子。”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这世间风流之人皆是如此,亘古不变。”江琉玉不禁感叹。 第一百六十六章:夫妻私谈 “怎么说的这么意味深长,你倒是有些吓着我了。”虽然江琉玉说的是明明白白的道理,但这么大大方方的讲出来,还是叫苏景夜这个身为男人的人十分尴尬。 “幸好你我是日久生情,否则我只怕你要多想。”看她意味绵长的飘来一个眼神,苏景夜脸上一阵抽搐,将话题重新引到正轨。 “其实陛下娶她,也并不是因为迷恋她的容貌,而我们阻止陛下的这个决定,也不仅仅是因为元姜儿的身份而已。” “我洗耳恭听。”江琉玉嘟着嘴坐到位置上,将两只手一起叠着摆在膝盖上,一张小脸满是傲娇,瞧着有如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做派。 苏景夜将一只手握拳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从旁边的茶几端了一杯别人沏好的清茶放在江琉玉的手边,满脸堆笑。“娘子不要为这些不相关的事情气愤。喝杯清茶消消火。” “你该往这方面想,元姜儿可是有西平王带过来的,西平王和南阳王交情匪浅,南阳王出事之后,西平王又怎么能安置身度外?”苏景夜说着特意停顿一会儿,好给江琉玉留些空暇思考。 “陛下为了迎娶她入宫,给了她这么大的脸面,朝中诸位大臣怎么能不怀疑他对西平王的态度?这在潜移默化中,就决定了朝廷的风向。” “果然,不是心机深沉的人是当不好这个皇帝的,”江琉玉摇了摇头,对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她虽然不懂,但电视剧里也放过许多权谋故事,一个个杀人不见刀刃,看着极为可怕。 “虽说太上皇有些偏心,但不得不说他的眼光还是不错,你不当皇帝多好,省的想这么多烦心事,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我也是厌烦了他们的尔虞我诈,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幸运,能够娶到你。”苏景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瞧着十分满足。他撩起衣摆,坐在了江琉玉旁边的位置上,稍一抬头,就能跟她四目相对。 “那你早上告诉楚厢那些事情,是不是心里也藏着别的想法?”江琉玉两只手捧着茶杯,偶尔端起来浅尝一口,温热的茶水沾得她的嘴巴格外嫣红。 “或许有吧。”苏景夜嘴角噙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到底也是本朝子民,总是希望国泰民安的。” “可是你觉得让她去做这事,可能成功吗?”江琉玉还记得曾经对元问荆的印象,她虽然长的真的只能用仙女来形容,但是看她眉眼中的态度,就知道此人一定是个十分固执的人。 她要是打定主意而不见皇帝,怕是谁也改变不了主意。 正在交谈的时节,从外面的屋顶上飞过一个黑影,一眨眼的功夫,便看见一个芦苇粗细的竹筒落在地上。 走过去把猪头里面的字条展开,苏景夜不禁哼笑一声,失望地摇了摇头,“失败了。”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要是真能这么顺利的解决,那世间也算太平了。”苏景夜将那张纸条一点一点的揉捏在手掌心,展开后就变成了一堆粉末消散在空中。 “不要着急,从长计议。”江琉玉也觉得有些可惜,他用右手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又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元姜儿和皇后一样,都信这个‘元’字,她们说不定八百年前是一家呢?” “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你怕是话本子看多了。”苏景夜听到江琉玉的这番猜测,心中陡然一惊,忍不住往她猜测的方向去想,但很快的又自我否定了。 两个人的性格相差那么远,身份也是天差地别,怎么能放到一处对比。 “为着不叫入京的那几位藩王发现京城的异样,陛下叫赵大人重新开启了城门,减轻了检查力度。”苏景夜将手中的粉末散开,两只手一同背在身后,往回走。 “也是因为手边有了药方的关系,陛下他也有些有恃无恐。解决了五石散的大麻烦,现在只需要将药材准备好分发下去,就可以了。” “你这药方被胡院首动过手脚,还是不要随便给其他人发现的好。”江琉玉抬起头看苏景夜,只见他的表情上没有丝毫在意。 “这事我自然知道,我已经上奏向陛下请旨,由我一人包揽药材。”苏景夜一面赚着两根大拇指,一面在大堂里来回走动。 “关于出城带玉芝的事情,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阻拦,这回我亲自过去,总不会再有人拦着我了。只不过,在我离开之后,京城里负责分发药材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你了,换做别人我都不放心。” “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种小事你交给我就安心吧。”江琉玉说的斩钉截铁,就差没有拍着胸脯保证了。 “再怎么说我那么多书也不是白看的,经验积累到现在,怎么着也算得上半个医女。” “医女做的事也不是这些,”苏景夜倒不是存心拆她的台,只是看江琉玉现在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跟她开个玩笑。 “抓药有药房里面的老大夫负责,剩余的小伙计就用自己手上的油纸和丝线把药包扎起来,而你的任务,只不过是把药包用最低的价格卖给那些中毒的人,这种事我相信你做起来会十分的得心应手。” 如此说来,倒是个闲差。江琉玉恍然大悟,忽然又心生不满,忍不住伸手打了苏景夜两下出气。“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就只会数钱吗?” “我绝无此意,”苏景夜连忙将两只手挡在身前,阻拦她的攻击。“我的意思是,要想一个人管理那么庞大的开支,除了我最冰雪聪明的夫人,又有谁能有这个本事做的滴水不漏。” “这听起来倒像是句实话。”江琉玉脸色恢复,十分满意的收回手。 又过了几天功夫,江琉玉的店面重新开张,而店里剩下的所有玉芝干存货都已经被用来分配在解毒药包里了。 城中中毒的人不少,药材供不应求,尤其是玉芝,苏景夜没有别的时间可以再拖,只能将出城的行程赶紧提上来。 今天起了个大早,和苏景夜依依不舍的在门前告别了之后,江琉玉便来到了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交叉的路口。这个路口十分热闹,且距离皇宫和司礼监还有些距离,征用这里的医馆派发药材,算是最佳。 此时,从玄武大街的右侧走来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正是上次和李文松争辩未果反遭斥责的华处世。 感觉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和曾经所学所知的信仰完全不同,华处世不禁有些崩溃,但念着李文松曾经对自己的大恩,自己又不能恩将仇报,也不好一走了之,因此心里格外纠结。 正在思绪紊乱之际,华处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等眼前恢复了视力,华处世一抬头就看到路口有家医馆前面,排了冗长的一条长队。 现在城里备受折磨的人那么多,居然还有人敢出来买药?华处世心里十分疑惑,连忙揪住身旁急匆匆赶去排队的人。 “敢问这位兄台,这医馆难道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你们都在这里排队,又是得了什么病症?” 莫名被拉住的小哥转头看见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弱质书生,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京城的百姓向来尊重文人雅士,他只好按耐住心底的怒气,耐心解释。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太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了。这京城里有好多人得了怪病,只有这家医馆,说他们家的药方对治疗这种病有奇,所以我们都是听说了过来买的。” 怪病就是中了五石散的毒而发作的症状,但至于解药,华处世之前不顾自己的安危,从皇宫一路跟踪到了司礼监,探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知道元姜儿提供的药方有很大的问题,华处世不禁有些难过和挣扎,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出手,就住这群可怜的百姓。 那小哥看他一直发呆没有说话,便扯开被揪住的袖子连忙跟上去。华处世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随众人一起过来排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华处世站的身体都有些虚脱,虽说也学习过几招武艺,但他的底子本来就弱,在这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久的时间,难免会累。 “下一个。” 可算是听到了耳边响起这么一声,华处世几乎要没有耐心了,拿过纸包离开了队伍,便把油纸拆开,对着里面的药材一顿翻捡。 而江琉玉刚好从屋子里拿了药包出来补货,一抬头就看见华处世脸色苍白地站在柜台前,禁不住一吓,满脸惊讶。 “这不是华大夫吗?你怎么会跟‘那东西’有上交道,这脸色怎么白成这样?还是赶紧过来坐坐。”江琉玉看的满心不解,强行扶着他到一旁坐下后,又赶着招呼小云。 “小云,赶紧去后面泡一杯红糖茶来,也不要太烫,调成温的就行,省的华大夫喝不下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暗藏心机 红糖?虽说有补充气血的作用,但一般只有女子身体虚弱时才会泡这东西来调理身体,难道她是把我也当成了女子一般对待吗? 而且红糖一般和生姜搭配煮茶,生姜燥热,用于自己现在的情况,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多谢夫人的好意,我只是方才站的久了,给太阳晒得有些头晕,稍作片刻就会好,就不劳烦夫人身边的姑娘了。” 华处世没想到自己在她眼里居然是这么需要值得保护的人,一时间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说。 其实江琉玉刚才脱口而出,只不过是条件反射,她每次看到华大夫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再加上华处世天生长的一副俊美容颜,总是叫人不自主地把他将女子混为一谈。 不过,若是让江琉玉知道了华处世的真实身份和所作所为以后,还不知道她会不会仍然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满京城的药店都为了能解五石散,在赵铭的召集下,将所有的药材全部尽量的供应给江琉玉管着的药包,因此这家店铺里也就剩下一些简单的药材。 是药三分毒,江琉玉又不好随便给人家用一些不对症切不管用的药材,一时间,脑袋放空,只能想到红糖,不想差点闹出了个笑话。 “不好意思啊,刚才说话唐突了一些。”江琉玉看到华处世这么一副别扭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安排错了,连忙挥着手想扫去这一失误的尴尬。 “那要不我让小云给你换成银丹草茶来,怎么样?” 银丹草便是现在的薄荷,性情最是温凉去热,华处世就算偶尔也会有硬撑着的气息,但还不至于什么时候都与自己的身体作对,便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了。”华处世说完一句话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起来真是有些累着了。 江琉玉赶紧让小云后面去准备茶水,随后请华处世到隔壁的厢房里坐一会儿,顺便一起说道说道现在分发的药材。 阴暗的房间和燥热的太阳底下,完全是两个世界,华处世在屋里头坐着,江琉玉还给他递了把扇子过去。华处世身上急速的凉快下来,不一会儿功夫,居然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琉玉不禁叹息,现在的天气真是叫人控制不好冷热交替,就算没有五石散的扰乱,京城里的人也会被流行的风寒打倒一半。 才刚泡了两杯茶进来的小云,还没来得及站住脚歇一会,看到华处世冷的发抖,就要去从另外几间房间找出什么毯子给他盖着。 华处世本想叫她不用麻烦了,说自己忍一会儿就好,结果小云转过身,十分的义正言辞。 “这可不行,华大夫你身体看着就很虚弱,这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你好心过来跟我们王妃提醒,自己反倒是回去就得病了,岂不是叫我们王妃心里不安嘛?” 会愧疚也是难免的,只是江琉玉看着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就没有太放在心上,怎么今天小云居然会这么重视,实在看着可疑。 江琉玉用手撑着下巴,一脸玩味的看着小云,小云低下头,脸上飞快地现出一抹红晕,随后轻轻一跺脚的的走了。 再回过头看向华处世,他却也是一脸不解其意。 “一点心意,待客之道罢了,大夫不要见怪。”江琉玉扬着笑脸,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华处世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方才在下所说,还希望王妃注意起来,这药方确实有些问题。”想起还有正事没说,华处世连忙结束了方才的寒暄,话音落地,只见江琉玉的笑容顿时耷拉下来。 见江琉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华处世清了清嗓子,将手上的药包翻出来,拿出了几位药材放在指尖,摆在她的面前。 “王妃请看这两种药材,虽然其貌不扬,性情也极为温和,和那些性质极端的极阳极阴之物不同,世上大夫大多把它们搭配在药方里做辅助使用,但他们不知道,它们却不能放在一起用。” 这可是胡院首亲自看着调改过的药方,难道他也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吗?如果不是华处世在信口开河,那只有可能是他的医术比胡院首更为高明。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江琉玉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由得身体往前倾了几分向华处世靠近,两双眼睛紧紧地与他对上,想从中看出他是否说谎。 “既然大夫都说很多人不知道,那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这世上的大夫大多是徒弟从师傅的手中继承医术,他们对于治病救人这一方面的想法已经固步自封,完全没有突破和创新。 胡院首也是无意间发现了现在的大夫有这么一个毛病,便在年轻的时候就四处走访,老来了才能被封为太医院的第一院首。 只是在同一个地方呆久了,没有继续出去提升自己,如何能比得过本就师出名门,又对大好山川无比了解的华处世。 能力方面,华处世自然有这份自信,只是他现在心怀鬼胎,不自觉的心虚,条件反射的把目光收回来后,又觉得自己这一行为太引人注目,才重新转过头来解释。 不过幸好这只发生在一瞬间,江琉玉并没有发现。 “古圣人有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即使身为大夫,也不会什么病都能医治,再医术高超的人,也总会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就好比铃兰与水仙两种花,许多大户人家喜欢将它们摆在房间里,看上去既明亮,又能馨香满屋。爱花之人无数,但又有多少人能知道这两种花的气味相撞,会不知不觉间要了主人的性命。” 世间万物总有它不为人知的一方面,可怕和黑暗的方面总是躲在角落。江琉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自此对华处世的话深信不疑。 “除此之外,依在下断言,这药方应该不是它本来的方子才是。”华处世看江琉玉的态度有所缓和,自己也算松了口气吧,药材放回药包里,说出的话却比方才更加骇人。 若说刚才江琉玉只是对华处世表示信服,那现在就是赤裸裸的佩服。“华大夫只管抓药救人,没想到在观察断案方面也有一手?”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做惯了一事,便对它格外熟悉罢了。”华处世谦虚的摆手笑笑,随后一低头,两眼瞬间变得冰凉。 这药包里居然还添了一味苦草,因为是野草,且在山林中常见,也没有多少人注意,但其实这种草的根茎是有剧毒的。想必是修改药方的人,不想引人注意,又没把苦草放在心上,就把它留下来了。 但是也从侧面看出,留下药方的人该是做好了两全的准备,这是要将京城里的百姓往绝路上逼啊。 “这药材的相生相克,想必王妃从书籍里看到了不少,百姓们带回家熬药吃了之后,只怕会有别的病症。”华处世不动声色地将药包里的药材把那几根苦草埋起来。 闻言,江琉玉也开始正视起来,“那华大夫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诊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此事不能对外传,但我也不会叫华大夫吃亏的,日后必有重谢。” 像是生怕他会隐瞒不报,江琉玉都不惜搬出了利益诱惑。华处世忍不住微微一笑,虽然江琉玉感觉他应该不是那么重利之人,但身为商人和俗人,她没有这个必要去考验人性。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向来潇洒自由惯了,有了这些东西反而是累赘。”华处世失笑着摇摇头,“此事乃是积阴德的好事,我必然全力协助王妃。” “潇洒自由?华大夫不是一直是医馆里的坐镇大夫吗,没想到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游山玩水过了,现在就想着安定下来吗?”江琉玉看着就觉得格外稀奇,毕竟凭华处世的样子恐怕说是和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同龄,都有人相信。 “啊,我原本不是京城人士,只是这些时候才来的,”华处世还没把话说完,突然发觉自己可能说的太多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便赶忙住嘴。 江琉玉没等到他的后话,看人家闭口不言的样子,自己又不好发问,只好干笑着打圆场。 “没关系的,英雄不问出处,重要的是以后。”江琉玉顿了一下。 “不过,既然华大夫着安定下来,那就免不了和金银打交道,我也不是想要质疑华大夫人格,只是希望话大夫能习惯俗世人间,所以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华处世一脸纠结的表情,看不出他什么情绪,“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小云这时才姗姗而来,手上还抱着一条厚实的猫草毯子。江琉玉看过去,认得这是小云今天早上翻找冬天的衣服,早上冷,她就拿了两件过来,放在这院子的后面晒着。 第一百六十八章:秽乱烂心 这两条猫草毯子,可是她们在西山村的时候,刘氏亲手做的。上面的绣花是江琉玉设计的,画了一颗长得像猫的小草图案,用着素粉颜色的线绣出来还挺好看。 当时刘氏做出了两条,一条精细一点的给了江琉玉,另外一条送给了小云。为了能方便带出来,江琉玉还缠着刘氏,把毛毯做成了披风的样子。 小云一向爱不释手,没想到这回担心医馆的毯子又薄又有一股子中药味,她居然舍得把自己的毛毯拿来,还真是稀奇。 “这个毯子在外面晒过了,比其他的毯子都要暖和,大夫拿来搭个膝盖正好。”小云一面说一面把毛毯抖开给华处世拿过去,江琉玉则一脸玩味地盯着小云的侧脸。 谁知华处世突然站起来,又往后退了一步,微微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我和王妃刚把要说的全部说完了,一会儿还要回去忙着写方子,让姑娘白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是、吗?”小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江琉玉,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大夫了,大夫回去时慢走。”慢慢的把手中的毯子收起来,江琉玉虽然坐在低处,但还是很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一丝失望。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华处世不知道为何小云进来后气氛会变得如此怪异,连忙找了个理由出去。 听到他出去后关门的声音,小云抱着毛毯转头笑眯眯的问江琉玉,“王妃可是累着了,要不要多歇一会儿,我再给王妃准备一些糕点来。” “我倒是不饿,也不累,只是我看你似乎有点心累。”江琉玉抿着嘴巴坏笑两声,伸手把小云拉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 “我看你好像对华大夫挺上心的呀,怎么以前没发现你们两个有苗头。” “王妃,你说什么呢?”小云脸皮薄,瞬间又红了一片。“只不过是有一回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在大街上突然身体不舒服,遇到了华大夫,大夫帮了我一把,我对他心存感激而已。” “他帮了你什么?”江琉玉才问出口,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恍然大悟地用右手捶了下左手手心。 “哦,我记得了,那时你说你身上不好,房间里的那么多药材都是他给你配的?” “嗯,而且华大夫说,为着我们也算熟人的交情,知道我一个女孩子不容易,还特地没收我坐诊费。”小云一直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江琉玉则是一脸玩味的瞥了她一眼。 在一个女生有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有如救世主一般的出场,难怪这么容易俘获女生的芳心,只是没想到华处世看起来那么正经,原来还很会撩的。 “倒是还有一件事,我怎么不记得你哪天出去买东西过呀?” “王妃过目不忘,怎么对这些小事反而记不住了。”小云感叹一句,“王妃还记得,就是你前一天才找到了林公子帮忙,第二天叫我出去借着带几样东西的名头,让我去看看进城后卸货该走那条路线的,你也不记得了吗?”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她前脚把玉芝的事情告诉了林公子,结果因为赵铭一阵拖,才导致了后面这一串的变故。 想起当时就差那么临门一脚,江琉玉就觉得很不服气,忙甩甩脑袋把它忘到脑后。只是她忽略了,那个神秘神医,也是在林千语滞留京城的这段时间中出来的。 现在的天气不对,要在山林找到足够量的玉芝,还需要话费很大的功夫。苏景夜几乎发动了半个村的人来帮忙,但估计也还需要再过个两三天才能回城。 就在这段时间里,华处世成功配置出了新的药汤,被江琉玉以买半送的方式,散给了来买解药的百姓。 而且为了应对一些突发情况,譬如有些早吃过了解药而发病的人,医馆里面的大夫照料不过来,江琉玉就只能把华处世叫来帮忙。华处世在这里忙碌的几天,倒和江琉玉合作的很有默契。 京城里,除了一些无意识被陷害的普通百姓,能买得起五石散的人大多都聚集在这烟柳巷。在西平王入京城的第一天,元姜儿第一个便是把试药的目标放在了这巷子里头的人身上。 虽然巷子的最深处,因为百花楼的烧毁而埋葬了许多人的生命,但这些酒色上头的人,似乎并没有被这前事吓得害怕,依旧陆续过来寻欢作乐。 早便说过了元姜儿姿色双全,再加上从异域过来的风情格外扣人心弦,她虽然不是这里头的姑娘,但她一出现,便把整条巷子的花魁通通压了下去。 有许多楼里的老鸨看中了它的资质,想哄她入楼,但元姜儿只是冷笑,老鸨,开出的小惠小利并不能让她动心,而且为了不被人发现,她也不能在这呆的太久。 毕竟天下所有的诱惑,也比不过成为皇帝最宠爱的人。 元姜儿生性淫放,来这里也并不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满足自己所欲。凭借着自身优势,元姜儿与每一个人相处的时候,半哄半骗的让他们吃下了自己的药丸。 之后要安排着入宫见皇帝,元姜儿便隔了许多时候没来。不过最近倒是多出很多空闲,元姜儿算着时候这些吃过药的人,应该有人病发了。 也是一时兴起,元姜儿换了身衣裳,穿着一身暴露,也不顾别人的眼光,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去烟柳巷。不知为什么,她倒是有这份自信,不怕别人去皇帝面前告状,而导致皇帝以后都厌恶自己。 怀揣着满心的恶意和得意,元姜儿随便进了一家喝花酒的楼里,但张望了半天,这些过来找乐子的人里,也有不少她曾经接待过的,但每一个都身体康健,面色红润,倒比中毒之前更有精力。 惊愕之时,元姜儿一个人靠在柱子上,很快就有认识她的人不要命的上来调戏。一个披着绿色长袍的男子走来,居然没穿任何里衣,一只手搂着香肩毕露的小姑娘,一手拿着酒杯。 小姑娘脸上又要赔笑,又要扶着摇摇欲坠的男子,两个人脚步蹒跚,看着格外费力。男子从楼梯口路过,一眼就撇到了元姜儿,顿时露出猥琐的笑容,把杯子一扔,一手撑在元姜儿身后的柱子上。 “姜儿姑娘,倒是好久不见了,我可真是想你,今天总算记得过来玩了。” 这个人元姜儿倒是有些印象,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独生公子长的,虽然咋一看,勉强算的上一表人材,但因为常年成溺于酒色,早就把他的内里掏空。 就算今天看起来气色好了一点,也掩盖不住他的面容抠喽。 “原来是王公子,”元姜儿脸上娇笑,心中冷哼,忽然脸色一变,伸手把他撑着的手臂打开,“不过很可惜,本姑娘并不想你,而且本姑娘今天没心情,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王公子这一下被她打了个踉跄,再加上自己被人抢白了,顿时心中火起,指着元姜儿破口大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本公子说话。” “一个不是楼里的姑娘,却成天在这些地方乱晃,比起这些因为卖身契被迫留在这里的丫头们,你就是个烂了心的狐狸,贱到骨子里了,却要还跟本公子装纯,看本公子不当场扒了你,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这脏身子。” 说着王公子,一把把手怀里的姑娘往外推开,缕起两只宽大的袖子,伸着五指就要来抓元姜儿。但元姜儿虽然看起来身量纤弱,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更危险。 面对王公子的不断逼近,她脸上一直不变的挂着媚笑,一双猫儿一般的眼睛,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骨子都软了。 王公子和她的眼睛对上,一开始的怒气也转变为了垂涎三尺,誓要达成自己所说的话。谁知元姜儿垂下眼眸,眼神陡然一变,藏在裙子褶皱里面的手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根长针。 只要他有这个胆子再靠近一步,元姜儿就可以准确无误地从他眼睛里一直戳穿脑袋。 不过可惜了,就是这一步之差,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故。一根黑棕色油到发亮的戒尺党在了王公子的面前,从这把尺子往上看,只看见一只洁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 单从这双手都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和这楼里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元姜儿饶有兴致地抬起头,只见她的右手边,站着一个披着浅蓝色粗布长袍的人。 此人身量纤长,面若冠玉,一双星目炯炯有神。此时,他正皱起两道好看的细长眉毛,手上一使劲,戒尺便把王公子往后连推了好几步。 “还情王公子注意风度,既然你说这位姑娘并不是楼里的人,就请你放尊重些。” 王公子一看来者,有些不服气的理了理衣袖,随后就是毫无气势的瞪了元姜儿一眼,“今天看在华大夫的面上,我放你一马。” 第一百六十九章:假意为真 “不过,华大夫啊,我这些天还是感觉身上有些不太舒服,你看看哪天有空,我来接你到我府上替我医治可否。” 说着,王公子还特别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但看他这红润的气色,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他一面装虚弱一面拿眼睛不断地往华处世身上瞟来瞟去。 经常到这烟柳巷来的人大多狂放不羁,尤其是这位王公子,更是荤素不忌,只要看着漂亮且入他眼的人,便会想方设法勾到手边。 从他这副样子看来,就知道他把主意打到了华处世的身上。元姜儿不禁低头一笑,笑他费心医治好的这群人,都是些衣冠禽兽。王公子一心扑在华处世身上没有发现,但华处世倒是注意到了。 面对元姜儿的嘲笑,华处世并没有往心里去,而王公子的调戏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毕竟也是长时间混迹于烟花柳巷的人,华处世又怎么会被这么不入眼的几句话给恶心到。 “若不然,华大夫现在替我听听心口也行。”王公子看他一直没理会自己的话,伸手就要拉住华处世的袖子,幸好他提前回过神,一个侧身便躲过了。 “我看王公子的面相,并没有哪里不适,谁要王公子夜间少些耕耘,多多调养,自然就会好起来的。” 像是不曾想过,这么仙人一般的人物,居然也会说出这番暗语污秽之言,王公子顿时愣在了原地。 周遭早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原本都在心中暗叹,像华处世这样的人被王公子糟蹋了,还真是可惜,不过现在看来,华处世还真是深藏不露。 没想到自己去调戏人,却被人反调戏回来,王公子满心里的不服气,边上的其他人都嫌热闹不够大,在旁边煽风点火,嘲笑王公子无能。 王公子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想伤着华处世,只能按耐着气愤,浑身都在颤抖。 正巧刚刚被他推倒在地的小姑娘忙赶过来,刚开始被一个漂亮女子抢去了恩客的注意后也就罢了,如今连个男人都争不过,便更加让她无地自容。 而且要是留不住王公子这么大一颗摇钱树,只怕老鸨之后有的责骂。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不顾一切的揽上王公子的手,发出她能发出最娇柔的嗓音。 “王公子今日难得来一趟,什么事都以后再说,奴家在房里泡了药酒,喝起来对男人最十滋补,公子可去尝尝。” “好,也叫你看看何为雄风,堵上这群看热闹的家伙的嘴。”虽说小姑娘这一举动十分的没有眼力价,但好歹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王公子恋恋不舍地撇了华处世一眼,随后便揽着她往后走。 倒不是王公子不想用特殊的手段,只是这条巷子里的人差不多都受了华处世的恩惠,若他们想以后能有医术这么高明的人医治,他们是断不敢得罪华处世的。 只不过不敢得罪,但看热闹他们还是十分喜闻乐见的。华处世虽然并没有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论那个男人听到有人这般调戏心里都会很不舒服的。 的王公子带人走了以后,华处世的脸当时就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十分难看。周遭的人都担心他是不是真生气了,但过了一会儿,华处世便转头看向冷眼旁观的元姜儿。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如果不是这的人,女儿家还是少来这些地方为好。” “多谢大夫来得及时,若不然姜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如果单从长相来看,华处世还是很对元姜儿的胃口的,但知道他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之后,元姜儿便有些心里膈应。 “姑娘没事就好,在下先告辞了。”华处世今早原本是来此处给楼上的人把脉的,正在下来的时候看见王公子欺负人,想也不想的便上手阻止,谁知道竟然是那晚看见的元姜儿,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多此一举。 “大夫且慢,小女子还不知大夫姓甚名谁呢。”元姜儿连忙一步跨过去,拦在了他的面前,手上还故作娇俏地揪着袖子边儿。只是她装的清纯,也挡不住别人拆台。 看到她这副样子,旁边立马有人急了,喊出来,“大夫,你可小心些,这小女子可比这楼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能勾人。” 话音落地,元姜儿低着头,恨恨的往声源地方撇了一眼。华处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因此没有搭话。 “大夫,这里太吵闹了,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好不好。”元姜儿说着,用手捂着嘴巴,娇笑一声,华处世原想拒绝的,却看见她抬起头,眼神瞬间就变了。 “华大夫不是早就认识我吗,我一会儿要说的事,想必华大夫会感兴趣的。” 看元姜儿的眼神,仿佛冥冥中知道了些什么,华处世心中不禁警铃大震,皱起了眉头。 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江琉玉在医馆里忙碌了一个早上,都没看见华处世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刚想叫小云出去他的医馆找找看的时候,华处世便自己回来了。 “华大夫难道是手边有事,所以今日不得空吗?若是如此,你大可晚些时候再来也无妨,何必这大中午的顶着太阳,也不知道你是否吃了午饭,要不我叫小云给你买一碗面条来。” 看到他出现,江琉玉不禁松了口气,还担心自己无法照顾好病人,这下可安心了。她一边收拾着手边的刚晒过的药渣,一边抽空问他几句话,却没听到华处世的回答。 将手上的事放下,江琉玉从柜台上走出来,“华大夫,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几天太劳累了,生病了吗?”说着,小云也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歪着脑袋看了过来。 “我没事。”话是这么说,但看华处世一脸失魂落魄,也不像是没关系的样子。 “下午过来的人估计会更多,在下先到后面忙去了。”未免自己的表现叫她们看出端倪,华处世随便找了个借口闪身躲到了医馆后面的厢房。 才进了房间,华处世撑着桌子坐在凳子上,不禁想起了之前跟元姜儿说的话,一时间良心和责任在脑海里来回打转,让他难以抉择。 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之后,元姜儿把他带到了一家做烧鸭面的面摊前。这个面摊的主人好像也认识元姜儿,不用吩咐便主动端了好几碗硬菜过来。 华处世有些惊讶,忽然十分不悦的看着元姜儿。“跟方才楼里的那些人比起来,你才更是厉害。” “过奖。”元姜儿在心里吻哼一声,顺便抬起筷子,把香菜夹到自己碗里。 “起码我做事都是坦坦荡荡,哪像你两面三刀,四处圆滑。”话音落地,华处世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 元姜儿却突然笑了一下,将手肘撑在桌子上,露出洁白的一截手臂,一根食指还十分挑逗的指着华处世。 “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嘛?你上面的那位想成大事,自然少不得和我家王爷之间的交流,我会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依在下所见,你似乎对你家王爷并没有多少衷心,反而处处钳制。”华处世不肯动筷,只拿起旁边的茶碗,却没想到倒出来的尽是些茶渣子,他只能将它放到一边。 “原来那晚的人是你。”元姜儿愣了一瞬间,脸上顿时浮起一阵气愤之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本姑娘自然有本姑娘的打算,任谁都不能干涉我的事情。若换作以前,你在那里头所做的事,就足以叫你在我手上死上一万次了。” “你也是会用药的人,怎么心肠这般歹毒。”华处世看见元姜儿没等到有人犯病后一脸的可惜,不禁愤怒地握住拳头。“就算各有目的,也不该随意伤害无辜。” “无辜?”元姜儿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肩膀不停的颤抖。“你也知道他们无辜啊!” “若不是有你的前车之鉴,我如何能下的去手?你未免也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这话华处世是无可反驳,只能僵着一张脸坐着。元姜儿倒是心有不甘,愣是再添了几句。 “你自己已犯下了罪行,却在现在来假惺惺,若是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你看谁愿意相信你这时的好心。” “看在李文松对我们还有些帮助的份上,我暂且饶你一命,不过下次,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说完,元姜儿便起身离开了,这一桌的吃的竟是一筷子也没动,摊主看元姜儿走得毫无留恋,不由得心中叹息,便把这一桌的钱全部算在了华处世的头上。 结束了这番回忆,反而让他的心中更加痛苦。当初行事乃是迫不得已,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解决的办法,华处世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现在上头的人要在这件事上多添一笔,京城百姓的日子将会更加雪上加霜。 第一百七十章:初见端倪 原本没有任何想要害人的心思,他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糊里糊涂地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现在想要弥补,但被人点破之后,华处世便成功迷失了方向。 刚才就注意到华处世不对劲的小云有些放心不下,就寻了个空当来到厢房里。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华处世难受的捂着脑袋,小云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扶着。 “华大夫,你这是生病了,还是不舒服?快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我这就去告诉王妃,让你今天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急忙忙的把华处世扶到位子上坐好,小云连忙去桌上想给他倒杯茶蛋,茶壶里都是空着的,她便丢下茶具,拔腿就要往外走。但华处世愣是撑着身体站起来,拉住了小云的手腕。 “不用了小云姑娘,我歇一会就可以了,”听到此话,小云转过身,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可是……” “这件事情还望小云姑娘保密,千万不要告诉王妃。”华处世话都说的十分艰难,一双眼睛充满希冀地盯着小云。小云在这注视之下,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便扶着他一起坐下来。 “那华大夫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拿来?”小云一时情急,也忘记了男女大防,伸手不停的拍着华处世的后背,一直看到他气息平稳下来,才收手。 华处世脸上挂着淡笑,摇了摇头。“不用了,在下现在什么也不想吃。”这一拒绝之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小云坐在华处世身边,心中格外纠结,要关心他,又不想表现的太出格。而华处世心中迷惑,只想找个人疏解苦闷。 “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小云姑娘。”闻言,小云的眼睛陡然一亮。“华大夫请说。” “在姑娘眼中,觉得在下是什么样的人?” “好人啊,”小云听得很是不解,在她觉得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大夫医术高明,又不计得失的为患病的人整治,像大夫这般风骨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可若是人前为好人,在人后却悄悄地做了恶事呢?”华处世担心她说的太片面,便特意添加了这一条件,但小云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正巧门外来找小云找到了这间房间的江琉玉,听到了华的这番话,推门进来的时候插了句嘴。“那就是伪君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原来世人真是这么想的。华处世低下了头,不敢看江琉玉,心中不断的哀叹。江琉玉看他这副模样实在太奇怪,心里想着莫不是他在背后做了什么过意不去的事情,才导致了他这般剪不断理还乱。 这么想着,江琉玉不禁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可能说的有些过分,毕竟以华处世的为人,想来也做不出什么坏事,便清了清嗓子劝慰。 “当然了,也不乏另一种情况,若是身不由己,被迫而为的话,只要有所补偿,无愧于心,也还是能值得被人原谅的。” “王妃真是这么觉得的?”华处世抬起头,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江琉玉隐约觉得他身上有一副被救赎的感觉,便点了点头。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就连圣人都能犯错,何况你我。”说完,江琉玉走到小云面前,用手指点了点小云的额头。这丫头也是太不知矜持了,怎么看着不好就要过来。 “外面还忙着呢,你尽知道在这里偷懒,还不快出去帮忙。” 小允歪着脑袋看了华处世一眼,笑着看向江琉玉,“知道了王妃,我这就去。” 二人相携刚要走出房门,就听到华处世站在原地说话。“对不住了王妃,这些日子我看百姓们都好的差不多了,碰巧我身边有事,可否容我离开几日。” 想着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太打扰他了,江琉玉便点了点头。“这本就该是华大夫的自由,倒是我有些强人所难了,大夫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华处世脸上表情淡淡的,鞠了一躬,“多谢王妃。” 又过了几日功夫,华处世果然没再出现,江琉玉正暗自好奇之时,苏景夜便带着几车玉芝回来了。为了方便携带,有些玉芝已经被做成了玉芝干,江琉玉围着这几辆车转了一圈,心中满是欢喜。 “干的不错,值得表扬。”江琉玉十分豪迈的拍着苏景夜的肩膀,苏景夜看的是又无奈又好笑,连忙把她的手握住,俯身向前询问。 “既然如此,娘子打算给我什么奖励?” “凭什么只有你有奖励,我也要你不知道我在京城里做了些什么大事。”江琉玉胜负欲上来,顿时不服气的和他讲解自己在京城中的所作所为。 “你看吧,虽然大部分是华大夫的功劳,但也得多亏我慧眼识珠,要不是这样忙了好几天,只怕经常与要发生一场大动乱。” “而且我还十分沉得住气,这件事情谁也没告诉,这就叫是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哪像你回来还要问我要奖励。” 把最近的事情有些添油加醋地跟她说了一遍,江琉玉叉着腰,十分自豪,仿佛做出那些事都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苏景夜看着眼前这个沾沾自喜的小女人,对她很是放纵,但心里突然又想到几个问题。 “你说那个华处世翻找药包的时候,发现里头有几味不对付的药材,可是这药方还是胡院首他亲自改过的,他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很快就解释开了,”江琉玉摊了摊手,没把这问题放在心上。“胡院首毕竟那么大年纪了,难得搞错一两样也是可能。再加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么就不能有后辈比前辈高明了?要是这么继续下去,那岂不是那么多高明的医术都后继无人了。”江琉玉的解释十分合理,但苏景夜还是有些疑惑。 “行吧,我家娘子说的都对。只不过我这么大老远的跑回来,娘子不该为我接风洗尘,一起好好的吃顿饭吧。”苏景夜不想因为这外人的事情跟江琉玉争辩起来,便特意转移了话题,只不过在心里却悄悄地把华处世记下了。 第二天大早,苏景夜把药的相关事情跟梁信交代了后,就一并交给的他去办,自己则偷偷牵了一匹马,跑到了京城衙门。 颜梦里头最近格外冷清,抓不到在街上偷鸡摸狗的人,赵铭也不必再管着五石散的事情,顿时手边两手空空,格外清闲。 苏景夜走进门的时候,门口撑着木棍的衙差居然还在打瞌睡。一路走到赵铭办公的书房,他一把推门进去。 “赵大人好清闲呀,真是叫本王羡慕。” 赵铭才把一服画轴拿出来欣赏,就瞧见苏景夜突然出现,不禁在心里埋怨,去外面通报的人怎么连一声消息都没放,同时将画轴重新收起来迎上去。 “不敢不敢,王爷是能者多劳,下官一无所长,只能坐冷板凳了。”赵铭走向书桌,伸手请苏景夜在下面的客坐上落座,自己也坐在他的旁边。 “不知哪阵风把王爷吹来了,王爷有何贵干啊?” “不瞒赵大人,本王此次过来,是想请赵大人帮我查一个人。”苏景夜也不和赵铭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而外头的人似乎还没注意到他的过来,连一个上茶的人也没有。 无人伺候,叫赵铭有些颜面上挂不住,但苏景夜的这番开口,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要调查一个人,也该去户部找任大人才对。任大人那边可是京城所有人的资料,就连他们的祖上三代都能查到,王爷又何必舍近求远来我这里?” “任大人身子不好,本官又怎么好去打扰。”苏景夜摆了摆手。 “更何况想要翻动户部的资料,可是需要向皇上报备的。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勉强算是本王的一件私事,那些藩王还未离京,还是不要引起更大的风波为好。” “我知道户部的大部分资料在这衙门里都会有些备份,虽然不够全面,但也够用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也不好继续推辞,碰巧这些天也没有裘恕人讨嫌,赵铭闲的无聊,找件事做也好。 “那好吧,王爷要找的人是谁,下官把名字记下,叫他们下去阁楼上找去。” “多谢。”苏景夜拱手点了点头,“此人姓华,名叫华处世,是京城不知哪家医馆的一位大夫。” 华?赵铭听着有些耳熟,拿了纸笔过来,叫苏景夜把名字写下来之后,拽着这张纸到外头的大厅,冲着所有人怒吼。 “一个个懒散成什么样子,被人知道,岂不是叫我们衙门里的人全部丢尽了脸面。”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怒骂,把所有人都叫醒了。 赵铭身边的师爷刚才抱着算盘在桌子上打瞌睡,听到这声连忙狗腿似的迎上来。赵铭不客气的把这张纸甩给他,“这是王爷要找的人,你带人去翻翻。” 第一百七十一章:四处求证 “倘若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可华处世作为我朝的子民,对这些千车之类的事情应该十分熟悉,假设户部忽略了,他也应该自己到衙门里报备才是。” 苏景夜差一点就要被她的歪理说服了,但突然念一想又很快摇头否决。 今天苏景夜过来打扰本就让赵铭心里十分不得气,现在还要在一个人的身份问题上纠结这么多,实在叫他觉得麻烦,便很没精神的随口应道。 “现在这些百姓们对官员都出于本能的畏惧,没有人去找他也就算了,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胆子,还主动过来找下官说话。” “如此说来,其中也得怪一份赵大人的检查不当了。” 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挖坑给自己的,苏景夜偏过脑袋强忍住他的笑意。恰巧此时从外头的小隔间里有衙差端了茶水过来,苏景夜从托盘上接过茶杯,冲那个小衙差点头示意。 赵铭给他说的哑口无言,又顿时觉得自己心里十分委屈,摊开了两手很是无辜,“这怎么又能扯到本官的头上了?本官前段时间已经被五石散弄得焦头烂额了,现在好不容易歇下来一会儿,王爷可不能这么害我呀。” “只是开个玩笑,赵大人不要这么紧张。”苏景夜举着茶杯笑了笑,随后落在桌子上。 “不过说起五石散,西平王随便进贡的一个美人都能解它的毒,我记得前段时间听琉玉说过,京城里出现了一位神医,怎么他就没有办法,难道他的医术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闻言,赵铭抱着茶杯,眼角向上扬略思索一会儿,“这个下官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他是以游玩的名义进城,又成日里住在那烟花柳巷,是不需要向官府报备的。” “至于医术方面,下官也没听说过有几个找他看病的,都是世人讹传出来,说不定他就是个四处招摇撞骗的神棍。” “那赵大人可知道那位神医叫什么名字吗?”上次同江琉玉过去找神医的时候,只听她说过这位神医和华处世是一个姓,倒是从来没听说过全名。 “只听说是人管他称之为华神医,其他的下官也不知情。”赵铭现在还真是一问三不知,除了抱着茶杯,摇头就没有别的反应。 都性华,且都是大夫,而且琉玉上次说去找神医的时候,出来还碰到了华处世,这难道都是巧合吗? 苏景夜一手放在桌子上,指尖不停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口,提出了一个猜测。 “赵大人,你觉得华神医和华处世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 赵铭愣了一瞬间,又是惊讶又是错愕的摆了摆手,“这怎么可能,有神医的名头,盛名在外,他早就该借此骗取无数钱财了。” 这话说的现实,但也听起来格外天真,苏景夜只感觉自己左半边的嘴角一抽,对头脑简单的赵铭简直无话可说。 “再加上那日百花楼着火,华神医一直住在那里面,也该在当晚同那些人一样烧死在废墟之下,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估计都会以为如此,但其中疑点重重,苏景夜更愿意相信,这把火就是那位姓华的神医放的。 “这京城里难道就没有人见过华神医的真面目吗?叫他出来认认华处世的脸,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呢。” 苏景夜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想到衙门大牢里还关着一个熟人。 “对了,赵大人,你那大牢里不是还有一位和华神医碰过面的林公子吗?不如让他和华处世见见,就知道你我二人观点,谁对谁错了。” “王爷想法是好的,只是林公子他身上还有嫌疑,是绝不可能放他出去的,而如果把那位华处世带过来的话又会打草惊蛇。”赵铭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此时倒知道小心起来。 “那位令公子是被人陷害的,我府里就有一位证人。”苏景夜叹了口气,“带本王回去将他接过来,咱们根据他所说的去那家古董店转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古董店?”赵铭好似真不知道一般,苏景夜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林千语的口供中,无数次强调了那家店,他居然也能忘记,记性实在是不好。 接触到苏景夜如此不友好的眼神,赵铭立刻陪着笑脸打哈哈,“那也可以,只是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明日本官再同王爷一同过去吧。” “这还好说,过去也就问古董店老板几句话而已,若是赵大人担心回去晚了,本王也可管了赵大人一顿晚饭。” 苏景夜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但他周身的气势,却是完全不许人拒绝。赵铭十分无奈的张了张嘴,只得答应。 阿古在王府里有江琉玉叫人好吃好喝的养着,身体早就完全恢复,这些时候因为苏景夜手边也有事要忙,他不好意思去打扰,便一边在往府里帮忙做些杂活,一边等着什么时候去衙门里做证。 苏景夜回到王府,简单的和他解释了几句,阿古欢喜的无可不可,立马上了马车同他到了衙门。 不到片刻的功夫,赵铭还没来得及收拾了东西,趁这空当回到自己的府邸,苏景夜就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有些幽怨的打量了阿古一眼,赵铭环抱着他的双肘,一脸不悦的开口,“你是说,就在古玩街和另一条街的岔口上的那家古董店门口,就是你家公子捡到那东西的地方?” “正是。” 像是担心他不信任自己一般,阿古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要开口说出一大堆恳求之词,而赵铭也与此同时想要讲一些质疑的话,好在苏景夜急忙插入其中拦下了,否则只怕他们两个人可以一直吵到半夜。 “口说无凭,各有各理,咱们还是亲自去那里问过了之后就清楚了。”苏景夜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往前一伸,轻微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赵铭在心里叹了口气,谁叫苏景夜下马车的时候就安排了衙差把他的马车也一并套上,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马车在大街上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样子,便来到了古玩街,看着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只差一步,古董店老板就打算打烊了。 阿古看着心中交集马车还没停稳,就赶着从上面跳下来阻拦店老板把门板挡上。 店老板给他吓了一跳,手中的木板差一点没拿稳就要砸在了阿古头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电脑版有些不悦的骂了阿古一句。 “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跟在凌公子身边那么久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以后怎么好伺候公子啊。” 阿古咽了口唾沫,十分迫切的拉着店老板的袖子,“求老板再等一会,只有你才能救我家公子的性命了。” “这……”店老板一阵发懵,就看到苏景夜和赵铭他们两个走到自己面前,其中赵铭的观复还没来得及脱。 在店里坐了一会儿,喝杯茶的功夫店老板就把事情经过粗略的了解一下,十分肯定的为林公子作证。 “草民以草民开店多年的信誉保证,亲眼看到了阿古在店门口捡到的东西,交给了林公子,只是当时我们几个人谁都不知道原来这里头是违禁的东西。” “而且,不只是草民一个人,当时在这接口上的街里街坊的人都瞧见了,说是当时有一个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人滚落到这地上的,草民们若是早知道此人是个坏人,就一定会把他抓起来送到衙门的。” “那你还记得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吗?”赵铭抿了抿唇,潜意识里觉得这可能是他升官发财的好时机。 “这个草民如何知道,这个也是听别人说的,只知道此人当时穿的衣服深黑偏绛紫色。”店老板摇了摇头,毕竟当时正值饭点差不多的人都在自己家里吃饭,有谁会关心外头的事。 “如此说来,可是完全洗清林公子的嫌疑了。”苏景夜垂下眼眸,调查这种事情就交给赵大人自己去办,他只需完成自己手边的事就好。 “我看赵大人回去后将证词写出来,明日就放林公子出来吧。”不仅如此,说不定包大人也能凭此重获自由。 “多谢王爷,多谢赵大人,王爷英明,赵大人英明。” 当日知道自家公子入狱之后,安安股简直愁的许多天不能睡着觉,如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当跪在地上冲他们两个磕了许多个响头。 由于今天出来的匆忙,赵铭身边没有带什么账房先生和师爷,所以一切的证词都得由他亲自动笔,苏景夜生怕回去了之后多生出什么变故,硬要在这里看着他写完了才肯送他回去。 次日天色一亮,苏景夜便过来找到赵大人,领着他一同入宫。不巧的是,今日苏羽天带着几位藩王出去游湖狩猎,看起来不到下午的时间是回不来的,他们便只能在养心殿里等候。 只是苏景夜入宫的消息,却因此悄悄传到了一个人的耳朵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包长川出狱 按照惯例,外臣是不允许随便进出宫的。而苏景夜也担心迟则生变,万一再等不到见苏羽天的机会就麻烦了,便索性领着赵铭一起在这等着。 过了正午的时间,宫里的人因为顾及着苏景夜在这里,便送了午饭过来。赵铭用过午膳后,被外头焦灼干燥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直不断的打瞌睡。 苏景夜捏着手上的那份奏折,心中无比的平静,如今的他也学会了随心而为,无论万事万物不动我心的境界。只是再过了一个时辰后,看到李文松的第一瞬间,还是让苏景夜如此好的自制力崩溃了一个角。 “李大人怎么过来了?”苏景夜冷冷的话语响起,在窗边打盹的赵铭一下子惊醒,立马站起身来拱手意思一下,行了个礼。 “见过王爷,赵大人不必多礼。”李文松回了个礼,两只手垂在肩膀两边,面上的表情和他终身的气度一如他往常一般的谦逊有礼。 “下官是想过来与陛下商讨一下关于司礼监守卫一事。裘太尉手下的进军,一部分主要保护陛下的安全,还要分一部分来护为几位藩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加上之前西平王向本官提起司礼监进贼一事,陛下一直担心此事被其他几位藩王知晓之后会落了朝廷的面子,几次三番与下官提起增加守卫,而下官忙着帮武状元操练士兵,也就在今日才得空过来,不想碰到了王爷和赵大人一起。” “既然是陛下特意吩咐的,李大人偏偏过了这么多天才入宫,可见手上的事还真是忙啊。”屡次三番的愿望落空,其中都若有若无的和这个李文松牵扯上不小的关系,苏景夜现在看到他心中都无比的防备,只是旁边的赵铭却没有任何察觉。 “原来如此,只是王爷向来喜欢不问政事,李大人也没必要说的这么清楚吧。”赵铭一如既往关心的方面和常人都不相同,李文松低声笑了笑。 “王爷到底是皇亲国戚,又是陛下的胞弟,理应为陛下分忧,下官也只是解释的清楚些,方便王爷日后能与陛下提出什么建议。” 新还不给嘴上说出的话却如蜜糖一般叫人挑不出毛病,李文森可算是将这两点融会贯通的完美无缺。苏景夜在心里冷哼一声,并没有接他的茬。 “陛下驾到。” 忽然门外响起了小权子的声音,一行宫女太监过来开了门,迎着苏羽天一个人走进来。到苏羽天坐上主位的龙椅上时,其他人便被小权子送了出去。 “朕一进宫便听说的有人在这里候着,难得出去一趟,你们都不能给朕消停一会儿。” “参见陛下。”底下三个人一同拜伏,苏羽天感叹一句,将右手做一个抬起的动作。“行了,都起来吧。” “景夜,听说你这些天出去了一趟,怎么一回来就要找朕,是有什么事吗?” “回陛下的话,微臣有件事情请陛下的示下,现今关在京城衙门大牢里的林千语已经成功洗清嫌疑,这里便是他的证词。” 苏景夜把手上的奏折用双手捧在手心,小权子几步下来替苏羽天把东西拿上去。苏羽天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坐在马上,感觉自己的腰背一阵酸痛。 只是现在面前站着这三个人,苏羽天完全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坐直了身子略微放松一下,然后状似接过小权子手上的奏折,意思一下翻了几页。 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就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栽赃陷害,他们居然花了这么多天才把证词收集完全,苏羽天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角,还以为他们是把林千语忘记了不成。 “嗯,朕知道了。”苏羽天把奏折合上,随便的扔在了桌子上,“不过是一件庶民的事情,也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特意向朕说明,你自己做主跟赵铭说一下,把人从大牢里提出来不就行了。” “就此事而言,微臣其实是想和陛下说明包大人的事。”苏景夜再次拱手,把头埋在袖子之间,随后抬起头。 “当日,包大人入狱也只是因为他的侄子和五石散有牵连,如今林公子已经洗清了嫌疑,陛下是否可以酌情考虑将包大人放出来?” “陛下,微臣觉得不妥。”苏羽天捏着下巴没有说话,李文松便抢在他前面开口。苏景夜不禁斜眼撇了他一眼,果然李文松入宫就是为了和自己唱反调的。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言,若是在此时将包大人放出来,风声一定会惊动几位藩王,若是被他们知晓了,朝廷的颜面往哪儿放?” “难道只是这虚无缥缈的颜面还比不过一个人的清白吗?”苏景夜也来了气,立刻回嘴,“只要陛下对待朝臣和草民都一视同仁,公正严明,不用刻意宣扬,在各位藩王之间,也是绝对的威慑。” “但是此事的关键并不在此。”李文松依旧说话慢悠悠的,但说出来的话仍然叫人无法反驳。 “包大人入狱,主要还是因为在他院子里挖到那一缸的东西,若是这缸东西的来源调查不清楚,包大人依旧是有嫌疑的,难道王爷只愿意相信几个人的口供,而不愿意相信这事实吗?” “本王只是以小见大,证明包大人一定和五石散无关,现下也只是想请陛下放他出来而已,毕竟包大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并没有说包大人从此就无事了。” 苏景夜不依不饶,和李文松的争辩似乎永无止境,好在赵铭站在比较偏的边上,若是夹在中间立场将会更为尴尬。 苏羽天高高的坐在主位上,十分无奈地捏着自己的鼻梁,终是忍受不了猛地一拍桌子,“够了,都给朕安静一点。” 话音还未落地,他们二人便停止了斗嘴,倒让苏羽天如此强盛的威慑,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 “你们的意思朕已经知晓了,虽然包大人身上的疑点重重,但他毕竟也是两朝老臣了,膝下又无子嗣,朕权且念着他往日的功劳放他回府,只是暂停他手边一切职务,一直到查出真相为止。” “你们觉得如何?” 要是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苏羽天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在这上面打瞌睡。今天在外头已经跑了一天,一身疲累,回来还要听他们如儿童争辩一般的吵闹,实在是看着都叫他觉得心烦。 “多谢陛下。”他们两个没有说话,赵铭站在一旁不禁松了口气,便替他们回答。 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这般的处置也有些太无情,但总好过在大牢里备受折磨,苏景夜也只能勉强接受。 而按照李文松的私心,是巴不得他干脆死在牢里。但一想到包长川出来之后看到秦梓潼会是怎样的表情,就让他心中无比欢喜。 “如此,那你们就都散了吧。”既然没有人反对,苏羽天便顺水推舟,一摆手让他们全部出宫,也好让自己早些休息。 自从入狱以来,除了天花板上透气的那个小窗子上能洒进来一丝阳光,包长川几乎都快忘记了明亮的天空是什么样子。 今天突然被告知可以出来了,包长川看着外面白色的土地上洒满了阳光,很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苏景夜十分客气地站在马车旁边,等着他从大牢门口走过来。 包长川把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上面,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等到走进之后才勉强确定。苏景夜冲他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被停职,但好在包大人总算是可以回家了。”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包某感激不尽。”包长川连着拱手摇了好几次。 虽说包长川向来是不喜欢和人有过多交集的,但之前有江琉玉的关心,这回又有苏景夜帮忙,实在叫他就算想要刻意远离,也过意不去。 就在撑着马车车框,要踩着踏板上去的时候,包大人想起了自己在牢狱中听说了他那位受苦的侄儿,连忙转头向苏景夜询问。 “只是还有件事需要劳烦王爷,不知我那位嫡亲的侄儿,千语现在怎么样了?” 苏景夜伸手扶着包长川的手肘,以免他重心不稳从车上摔下来,一面出声劝慰。“让大人放心,林公子已经完全洗脱嫌疑,一会自然有人去接他出来,与大人团聚。” “真是麻烦王爷了。”包长川深知落难的时候,平时围绕在身边的好朋友都会大难临头各自飞,因此他和包夫人都不喜欢和人深交。 但和苏景夜没有任何交情,他却还能这么出手相助,实在叫他不能不心存感激。 “若是日后有用的着老夫的地方,只要不触犯律法,不危害朝廷,老夫必当赴汤蹈火。” 苏景夜一面拉着他,在心里差点笑出声,“本王做事一切随心,并不为了什么回报。” 送包长川上了马车后,苏景夜把门帘拉下,“行了,出发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包夫人去世 看着包大人的马车渐渐远去,苏景夜收回了目光,一个翻身跨上了自己的马,现在他要去衙门里把林千语接出来,能不能看清楚华处世的真面目,就在此一举了。 衙门大楼里,虽然林千语背后蒙着不白之冤,但好在他长的不错,谈吐不凡,为人性格也好,与牢里的诸位都相处的不错。 都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个人一生的见解都得需要他亲身体会过才知道。这牢里关着的一群三教九流的人,虽然也有平时为百姓们所不耻的流氓混混,但不得不说,跟他们相处之下收获颇丰。 在这里面呆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林千语和其他人也算混熟了。同一个牢房的王旦和隔壁的武生都是唱戏出身,白日里没人管着的时候,他们两个还会偶尔跟他讲解唱戏的一些要点。 像什么脍炙人口的霸王别姬和杨贵妃醉酒,他二人表演起来都十分拿手,在讲解戏台上的步伐“七上八下”的原理,无不让林千语受益匪浅。 这日武生正在给林千语看手相的时候,外面大牢的门突然打开,两个衙差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林千语,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林千语虽然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理了下衣服就要起身,旁边的武生一把抓住他的手,皱着眉头看向那两个衙差,“他又没犯什么事,为什么要和你们出去?” “这是怎么了,出去有什么不好吗?”林千语有些疑惑,旁边的王旦也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悄声说。 “你还是安静些,听武生怎么说,毕竟你也没接触过这牢里的事,谁知道一会儿是好是坏,还是小心些为妙。” “你管什么原因呢,上头都下来命令了,说是他没事了,现在就赶紧出去吧,也省的再赖在这里,我们看着都烦。” 由于林千语是整个牢里唯一一个身份清净的人,因此在这段时间里他都极受所有人的庇护,导致两个狱卒现在看到他心里都膈应。 话音落地,武生还没有决定是否放林千语离开,门外就看到阿古跑了进来。 “少爷,怎么这么久了,你还没出来啊?”阿古跑过来先把林千语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之后,才勉强放下心。 “少爷走吧,这回是景王爷来接的我们,包大人已经回府了,就等你回去团聚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算放心了。”武生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放开手,林千语站起来,微微皱着眉看着四周他熟悉的人。 纵然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每个人的身份不同,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低头看了眼十分颓废的武生,林千语话语干巴巴的,劝慰之声毫无作用。 “若是我和景王爷说清楚了你们的情况,等日后调查的时候你们说不定也能出去了。” “这倒不必了。” 在武生的心底里,觉得所有的官员都是巴不得多找些替罪羊,好巩固自己的功绩,如今他和其他兄弟关在牢里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恐怕是出去没有指望。 与其如此,还是不要连累他,白费功夫。 “一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我与诸位约定。”林千语看上去气质儒雅,说的话也十分淡淡的,但不知为什么总是给人十分安心的感觉。 武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的转过头靠在墙壁上假装打瞌睡。王旦知道武生心里在闹别扭,便微笑地冲林千语点了点头。 “我们相信你的为人,但也希望你凡事尽力就好,不要强求,武生他也不希望你有危险。” “嗯。”林千语表情淡淡的,但眼神十分的坚定,郑重的向诸位鞠了一躬后,便同阿古一起出来。 走出衙门的大门,林千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就看到苏景夜骑在马上,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上面的标记林千语自然无比熟悉,是包家特有的标志。 这倒是林千语第一次和苏景夜碰面,他走到马前面,十分郑重的向他作揖。 “见过王爷,听阿古说,还是王爷为了在下的事情四处奔走,要劳烦王爷,在下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如此大恩必当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举手之劳,何足观使本王只是见不得清白的人平白蒙冤,也是希望能让包大人洗清嫌疑,只是可惜还差了些证据。”苏景夜说着都觉得十分可惜,在心里叹了一下,随后扬起马鞭,指了指后头的马车。 “本王今日过来,只是想亲眼看着林公子出来,也省的一些人动手脚。林公子坐上马车回府之后,且好生休养一夜,明日本王还有事找林公子帮忙。” “若是在在下能力范围之内,在下必定效劳。”虽然不清楚苏景夜会有什么事情麻烦到自己,但林千语也听说过不少关于苏景夜的传言,也信得过他的人品,便一口答应了。 马车走到一半,苏景夜便同他分道扬镳,又走了一段时间,林千语才回到包府。 只是林千语一下马车,就感觉包府的气氛和往常不太一样。 平日里看到他过来,都会有人十分热情地迎上来,但现在几个下人围坐在大门口,钉了黄色铆钉的大门大打开,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林千语满心疑惑,随便拉了个人询问,那人一看到他回来了,眼里先是一阵惊喜,随后又归于死寂。 “林公子还是不要多问了,先去看看大人的身体怎么样吧。” 听到这话,林千语心里仿佛受到了一阵重击,只以为包大人在牢狱里受了什么苦难。 在包府里长大的这些年里,包大人一直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培养,如今出了事,叫林千语心里怎么能释怀,二话不说撩开了人便往后院跑去。 结果一路冒冒失失的闯到后院房间里,只见包大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处,却是一脸颓废的瘫坐在地上。房间靠右摆着一张床,燕丝正跪坐在床边低声痛哭。 “舅舅,你这是怎么了?”林千语放轻了脚步,生怕自己吵到了他,而一直到伏在他耳边说话,包长川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心下疑惑之际,林千语走到床前,皱着眉头拍了拍燕丝的背,“燕丝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丝一直低着头,也没有看来者,只是在呜咽声中勉强挤出了几个字,“夫人,夫人薨了。” 林千语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床上一直蒙着好几层厚厚的纱帐,因此,她一直未看清真相。 透过着若隐若现的纱帐往里看去,只见秦梓潼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胸口也没有任何的起伏,似乎是真的离开了。 面对再险恶的条件,包长川都没有任何反应,而这几个字却犹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只听“扑通”的一声,林千语转头看去,包长川瞪大了双眼躺倒在地。 过了没多久,包家夫人去世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天色昏暗之际,李文松抱着一壶酒壶,坐在自己后花园的石凳上,脸上分不清是笑容还是哭泣。 李娘子就站在不远的拱门之下,看着李文松在桌子上又是疯癫的大笑,又是难过的哭泣,心中无比痛快。 秦梓潼,你得了这半生的好名头又有什么用,最后赢的还是我贺楚曦。 想当初也是青春少艾,情窦初开的好年华,只是再怎么心心相惜的知己,也抵不过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只不过见过一面,包长川就凭借着一句“何人知我心,如咫尺天涯。”就成功让秦梓潼心甘情愿的答应下嫁。 还记得那日雪夜,李文松顶着满头风霜,露夜来找秦梓潼说话,却连门都没有敲开,生生在外面冻了一整个晚上。 这次之后,他一直在心里深深地记恨着秦梓潼。只是李文松当时也只是一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姑娘有多重要,就算是从小的青梅竹马,也不可能在这时节开门。 后来便是同包长川的大婚,秦梓潼没有机会解释。李文松也为了发泄,迎娶了贺楚曦,成婚之后发奋图强,几乎研究透了四书五经何兵法。 但他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想要曾经的秦梓潼后悔。只是一直等到了现在,等到她香消玉殒之时,李文松都没能听到她的任何一句话。 年幼时的一枚白月光,都能让心里阴暗的李文松想念了一辈子,更别说朝夕相处的包长川。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着眼前这满房间的白布和摆在柜台中央的牌位,包长川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把手上的白花放在火盆旁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眼里的泪珠就自己流淌下来。 忙碌了几天时间,包长川一直没能清醒过来,便由林千语一个人操办着所有事情。一直到今天早上起灵的时候,包长川突然出现在棺材面前,然后直挺挺地躺下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负罪辞官 这一下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林千语丢下手中的棍子,赶忙去扶着包长川,一试鼻息才发现,原来他只是因为伤心过度晕倒过去,这才勉强放下心。 自从那日昏倒之后,包大人就一直神情恍惚。过来祭拜的江琉玉给包夫人上完香之后,看到包长川一个人颓然地坐在角落里,双目无神,头上所有的青丝几乎一夜间全部便为花白,看上去几乎老了几十岁。 转头以请求的目光看了苏景夜一眼,他搂着江琉玉的肩膀,却是无声的摇了摇头。整个祭拜的大堂里面格外安静,包家和秦家两家过来的亲戚也没有几个,一如他二人大婚那日一般冷清。 今日过来上香的人,按照一般的礼节都应在主人家用过午饭晚饭。但苏景夜看着气氛实在太过肃穆,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便同江琉玉用过中午的面条之后踏上回程。 马车上,江琉玉一脸凝重地靠在苏景夜的肩头,苏景夜低头蹭了蹭她头顶柔软的碎发,伸手从她的肩膀揽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臂。 “我也并不是那么冷血,不肯让你过去劝慰几句,只是你看包大人现在的情况,无论我们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苏景夜也深深觉得同情,无奈的叹了口气。 “与其如此,还不如叫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任何人在此时和他说出什么节哀的话,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可怜,总是情深不寿,用情至深的两个人,却要感受天人相隔的痛苦,老天真是造化弄人。”江琉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鼻子一阵发酸。 苏景夜听到她的气息中略带哽咽,不由得心疼的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说明明我已经用玉芝膏解了包夫人身上的毒了,包夫人为什么还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难道是玉芝治标不治本,根本不管用吗。” “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之前不也说过了吗,眼见着包夫人在用过药之后身体好转过来。”苏景夜心里一沉,深怕江琉玉会莫名其妙的把事情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包夫人向来身体不好,又受五石散的荼毒这么多年,估计早就损伤了身体的根本,你之前去见她的气色好些,估计也只是因为回光返照,一切生死自由天定,并不怨你的事。” “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很难过。”江琉玉坐直了身子,借着夜间微弱的光线,苏景夜明显看见她眼底闪烁着晶莹。 “你说包大人会不会因此而一蹶不振,更有甚者会因此殉情,要不要找个什么人来看着他,不要让他做傻事。” “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林千语还是个有担当的孩子,一定会照料好一切的。而且包大人,还有一个女儿在雁城,为了他这唯一的骨血,他也一定会撑下去的。” 江琉玉微微低下脑袋,两只手不痛快的揪着手帕,“也是可怜,自己的娘亲去世了,身为女儿,她却远在千里之外。” “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是这般结局潦倒,我要是走了,你会难过吗?”在内心受到极大震撼的时候,女孩子总是这么习惯性的联想到自己身上。 苏景夜愣了一下,是不是没想到她思想跳跃的这么快,随后目光坚定地和她眼神对视上,“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共进退。” 其实想要的也不过是这么一句承诺罢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江琉玉肯定不舍得他陪着自己。江琉玉敏儿敏唇微微弯起嘴角,认真的点了点头。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包家的葬礼便接待完了所有来宾,林千语这些时间忙里忙外,几乎是脚不沾地,在他心里还念着他的舅舅,晚上特意过来看了一眼。 只见包长川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要不是看到胸口还有些起伏,林千语都要怀疑他是否也随着自己的舅母仙去了。 等到夜深了,府里一点响动都没有,整个寂静的黑暗中只传来远处打梆子的声音。包长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走到了书桌前,提起笔蘸着朱红色的墨迹,如泣血一般在纸上龙飞凤舞。 次日天亮,京城皇宫里正忙着送几位藩王离开的事宜,苏羽天便叫来了六部尚书,要求事无巨细关注着藩王回程的安排。 户部的任虚怀一如既往又病了,走不过来,而苏景夜现在被暂时任命掌管着司礼监的事情,因此这日的早会也缺不了他。 在苏景夜正要开口的时候,议事殿的大门突然打开,小权子领着许久未曾见面的包长川进来。 “参见陛下。”包长川一开口,便是如绳索拉木一般刺耳又沙哑的声音。 不知怎么,苏羽天看见包长川心中还是有一丝愧疚的,毕竟是因为他决定做的晚了些,才导致包长川都没能见到包夫人的最后一面。 据那日从包府回来的探子汇报,秦梓潼从早上开始就呕吐不止,等过了中午之后便气息微弱,整个脸色红的不成样子。 她躺在床上伸长了脖子,瞪着双眼,两只手一直向天上竖着,口里还在不停的呼唤着包长川和自家女儿的乳名。 就这么一直喊了将近两个时辰,秦梓潼才咽气,而包长川从牢里出来,正是秦梓潼咽气的下一刻。 虽说如此残酷的现实并非是苏羽天有意促成,但他还是有些在意。在看到包长川未经传召,且又是待罪之身的情况下私闯进宫,倒也没有过分指责。 “包爱卿,你手下的事目前交给了景王处置,你就在府里好好修养,等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后,朕自然会传召你入宫。” “多谢陛下,只是微臣只怕要辜负了陛下的好意了。”说着,包长川拖着他沉重的病体跪倒在地,郑重的冲他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才把自己袖子里的奏折拿出来。 “公道和清白微臣现在已经不强求了,微臣只求陛下开恩,允许微臣告老还乡。” 苏羽天才刚看清楚他奏折上的字,就听到包长川这么说话,心中一惊,差点把这本子摔下桌子。“你说什么?” “包大人要告老还乡,能这么清楚地承认自己年事已高,确实是值得人称赞。”郑成如今是借着李文松在后面壮胆,说话是越来越不顾后果,十分得意。 “只不过这案子还没有查清,陛下是不允许罪臣随意离京的,只怕包大人还要再等上些许日子。” “确实如此,包大人才刚出狱就想着离开,未免有畏罪潜逃之嫌。”顾霆两只手扯着他两边的袖子,状似无意的随声附和郑成。 “身正不怕影子斜,包大人若是不自信自己与五石散无关,又怎么会这么大胆地向陛下提出离经一事?” 苏景夜也不知道包长川怎么会突发奇想要提出这么个要求,在诸事都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打退堂鼓,岂不是要让那些人把加注在他身上的罪名作实。 “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景王看来,包大人与你心中是怎样形象,但在微臣几个心中未必是一样的看法。”李文松说话淡淡的,但他每次的言语都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包长川虽然心中难过到随风而去,但他意识还是清醒的,也分得清楚好赖话。听到李文松这不痛不痒的挑拨,包长川不禁斜眼撇了他一眼。 “包爱卿,朕也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只是此时你确实不能走,”苏羽天捏着奏折,看着底下他们几个人争吵不休,私心里也不希望他在此时离开,这样他在朝中平衡势力的筹码都没有了。 “求陛下开恩。”包长川一直跪在地上,没有站起来,这话说着就又磕了一个响头。 苏羽天有些不忍心地垂下眼眸,而顾霆在旁边幸灾乐祸,“自然了,只要这个案子调查清楚,包大人自然什么时候都能走。” “包大人若是回乡心切的话,就大方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也省得陛下再操心。”话音落地,在场的几个人眼神都是一凛。 尤其苏羽天低下头的表情更是难看,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引导性的句子,顾霆他还真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若是陛下能答应微臣离开,微臣愿意应下。”包长川这句话说出口,让苏景夜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万念俱灰,就连想替他辩解的话也再难说出口。 “你……”苏羽天心中气愤,没想到包长川就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这么轻易的放弃做官,几乎视朝廷是天子于无物。 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苏羽天也很佩服他这般的男子气概,虽是一介弱质书生,但也是说一不二,落地有声。 看着包长川两眼坚定的目光,苏羽天想斥责他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讲不出来,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依照我朝律法,包长川携带五石散,祸害京城百姓,证据确凿……” 第一百七十五章:好友践行 “陛下且慢,”苏羽天还没来得及念完,苏景夜突然出声打断,在场的几个人都十分惊愕的看着他,只有包长川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陛下忘记了,包大人的这个案子并没有人证,且关于案件的细节,一直都是模糊不清的。” 要是就这么草率的应下了这个罪名,即使包长川现在身居高位,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苏景夜看着包长川提出来的要求是辞官回乡,想着他未必要一心赴死,才斗胆在苏羽天面前为他求情。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再加上包长川确实很有才能,要是这么轻易的死了,实在可惜。苏羽天被人打断,心中不悦,但苏景夜说的话倒十分贴合他的心意。 “景夜说的不错,就算是包长川打算这么草率的应下所有罪名,但朕也不是可以这么囫囵糊弄过去。” “但是陛下就连当事人都不打算追究了,这个案子拖下去也只会无疾而终。”李文松拱着手把头埋得很低,尽量掩藏自己的存在感,但他周身幽怨的气势还是叫苏景夜敏锐的捕捉到了。 “那若是按李爱卿这么说,岂不是只要受害人不追究责任,那么作恶的人无论烧杀抢掠都是可以原谅的吗?”苏羽天冷哼一声,这般冰冷的态度,让下面的郑成和顾霆都不由得身上一抖。 “微臣并无此意。”李文松对他的话斥之以鼻,但表面上还是摆出十分恭敬的姿态。 “既然如此,那便这么说定了。”苏羽天把奏折丢下来,把手背在身后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 “此案扑朔迷离,日后再查,着罪臣包长川辞官,即日起贬谪柳州,一直到查出结果为止,否则不许踏入京城一步,也不许离开柳州地界。” 这也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贬谪他方,起码保住了性命,而且这柳州离雁城还挺近,也算是苏羽天的一点恩典。 包长川将两手伸长,整个人都趴在地上郑重的拜伏,“罪臣多谢陛下开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臣在此叩别陛下,愿吾皇万寿无疆,江山永固。”一连说了好几句拜别词,听的小权子都不忍心再看。 苏羽天站在上面,握着两只手,侧过去的脸上紧紧的皱着眉头,状似不耐烦的一挥衣袖,包长川见状,便从地上起来,供着身子倒退着离开了议事殿。 苏景夜看着包长川离开,又看着在上面自我纠结的苏羽天,除了无声的叹息,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行了,接下来,你们再和朕说说藩王时离京时的仪仗和守卫安排。”苏羽天山西的一口气,想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态度,才转过身来继续说正事。 从宫里面出来后,包长川便回到府上收拾东西。虽说并没有抄家,但包长川向来两袖清风,也收拾不出多少细软,其中一半的包袱,还都带着的是秦梓潼平时最喜爱的物件。 “千语,此后你有什么打算。” 管家眼泪汪汪的在府里各处搜寻方便带走的金银,就怕包长川在外面生活拮据。偏偏包长川这次贬谪柳州,身边还不打算带一个人,叫管家更加忧心。 府里的下人也差不多都打发走了,包长川坐在前厅的凳子上,手边是他最喜欢的雨前龙井,整个人的气度看起来悠然自得,看起来似乎比他做官时最辉煌的那段日子过的还要舒坦。 林千语自己端了杯茶过来,坐在包长川的下座,摆直了身子坐的一本正经,使得这二人的气质,看起来仿佛就如父子一般相近。 “回舅舅,侄儿打算随舅舅一同前往柳州。” “你的文采资质虽然算不得天才,但也足够出类拔萃,若是留在京城里,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前途。”包长川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味着茶水的清香。 林千语坐在他的身旁,微微低着下巴,说话淡淡的,但却很有自己的主见。 “侄儿觉得侄儿现在还是太过年轻,需要出去多多历练。若是常常呆在这里,只怕会被京城的繁华迷了双眼,看不清自我。还是要吃过沧桑苦头才知道是非如何。” “待哪日侄儿在京城里功成名就了,再将舅舅重新接回来。”林千语说的十分恳切且坚定,但包长川听了只是淡然一笑。 “这倒是不必了,只要你记得隔三差五送一封信来就好,也好让我知晓你近日的文笔如何。” 说着,包长川抚摸着杯子边缘的手也是一顿,“至于这个伤心地,我还是希望来世再相见吧。” 闻言,林千语闭上了嘴巴,两个人相顾无言,只盯着门外依旧蓬勃盛开的丁香花。 次日,便是包长川离京之日,恰巧昨日刚过了秦梓潼的头七。 包长川穿着一身的粗布麻衣,身后跟着拎着包袱的林千语和阿古两个人。几人从京城城门出来后,沿着乡间的羊肠小道一直往西走。 离开了繁华喧闹的街市,这乡间显得无比空旷。明明是走在地上,看着这黄土与蓝天相接的边际线,包长川却仿佛感觉自己遨游在水中,一切沉浮全随自己自己。 此时快要入秋了,一些在夏天肆意生长的小草耐不住寒冷,悄悄的枯黄。在这路边比杂草更加嚣张的,就是满地跳跃的蚂蚱。 林千语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在这田埂上往外看去,田野里不知是否还种着什么作物,却看不到任何的青叶茎干,整个地方安静的仿佛没有人来过。 这一看便知道是京城郊外的地主霸占着田地,就算荒废了,也不肯让农民耕作。 林千语从牢里听他们说起过地主的恶行,只是不敢相信,如今亲眼看见了,心里满是气愤。而走在前面的包长川,此时心中已经在激不起任何波澜。 好像什么东西都不能再入眼,包长川只顾一个劲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长的距离,远处可看见一个草亭子底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郊外有个规矩,每隔十里便会叫人扎一个草亭子,供过往的人休息。待包长川看清楚了亭子里面坐的是谁,他只当作自己没看见,仍然抬着头往前走。 草亭子里头的人却笑着叫住了他,看着林千语十分奇怪,难道是自家舅舅认识的哪个人吗? “长川兄,近日可好?” 都被人指名道姓的叫出声,包长川再也不能装作视若无睹,只得停下了脚步,拐了个弯,走进草亭子。 “不是听说任大人这些日子又犯病了吗,怎么今日还有的精神在这里等我?” 包长川就在对面落座,小小的桌子上摆了两三碟凉菜,以及一壶冒着热气的温酒。林千语见他们两个说上话了,自己身为晚辈不便打扰,便带着阿古站远了些,看着远处是否有人过来。 “在下可不敢欺君。”任虚怀话还没说完,像是印证着他说的是否属实,身子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两声。 这郊外的冷风有些肆虐,吹得他面色发白,整个人犹如秋夜里的枯树,不知何时,也会归于尘土。 难以抑制的咳嗽叫他说不出话,任虚怀只能抬起手为包长川倒了杯酒。包长川一看他现在这副状态,就想起了秦梓潼曾经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动,结果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虽是一杯无味的苦酒,但为着虚怀兄亲自过来为我践行的这份心意,也足够在下每日夜里回味了。” 等到这外头狂虐的冷风停歇了一阵,任虚怀才止住了咳嗽声。除去了因为常年生病而导致的脸色惨白,任虚怀虽然现在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但也能看得出他该有如何的玉树风姿。 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包长川在入京的时候,便认识了这位小他十岁的任虚怀,二人也曾同窗过半年时光。同样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在当时可是一段佳话。 虽说后来当官了之后,二人的政见不同,见面的机会也没有几次,但在他们各自心中,能明了了解自己心意的也只有对方。 前几日为着不叫包长川伤心,任虚怀只把马车停在包府门口,默默的叫下人进来上了柱香。而现在看包长川主动上表辞呈,想来他心态已经恢复了不少,任虚怀才拖着一身病体,想来送他最后一面。 “男子志在四方,新郎才只念一方天地。在下打从心里希望长川兄以后能够重新振作,再次回到京城,关于多年前的局论,我是定要与你辩个清楚的。” 离别太过伤感,任虚怀举起酒杯,为自己也倒了杯酒,想借着酒劲忘掉此时的忧伤,但包长川却伸长了手拦下。 “意气风发之时,你喝再多的酒我也不怕,左不过就是醉了发泄一通,睡倒在地,而现在你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还是乖乖放下给我吧。” 手中的酒杯被夺走,而那股邪风又开始席卷,任虚怀咳嗽的满脸通红,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眼底情绪浓重,不知是好笑还是不服气。 第一百七十六章:包小姐回京 “人生难得几回放纵,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滴酒未沾,难道今日让我任性一回也不可以吗?”任虚怀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 而对面的包长川把酒杯拿过去,仍然不肯放手。任虚怀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和他眼神对视上,包长川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这壶酒重新放进了旁边冒着热气的水里。 “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够相见,不过我看长川兄这班模样和决定,怕是此生都不打算再回来了吧。” 包长川很想微笑一下,抚慰老友那受伤的心灵,只是现在实在是笑不出来。任虚怀也垂下了眼眸,低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里。 “有些事情在下与老友都心知肚明,只是无可奈何,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论我们谁也不曾料到。” 关于包家和李家的纠葛,任虚怀心里也很清楚,想必自己和他都已经猜到了此事和李文松必然脱不了关系。但是至于包长川要不要再继续坚持,一定与李文松拼个鱼死网破,就不是任虚怀想看到的了。 不过看秦梓潼临死之前并未留下任何信件,可想而来包夫人也不希望包大人从此以后陷入此等世仇。那么,趁着包长川现在意识还不太清醒的时候,自己还是劝说他别再回来了。 “听闻柳州那边白日与夜里的气候变化极大,还望老友到那之后多备些厚实衣服,莫叫老来了,还要着凉受苦。” 放在温水里的九壶口上也渐渐飘起了白色的水蒸气,任虚怀接过来到直接倒在碗里。这风地里的食物凉的快,他自然是吃不得的,只是他一下倒出一整碗的酒,叫包长川有些吃惊和担心。 “只此一杯,绝不多饮。”看着包上川投来关心的目光,任虚怀笑了笑,举起酒碗与他碰了一杯二人皆干了杯中酒。 “老友之仇愿,亦是吾之仇愿,吾当与老友同心同情。”任虚怀背着一晚的温酒,让手上回了一些温度,脸上也渐渐红润起来。 包长川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这么一句话,愣愣的没有回应。 二人就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交谈片刻,任虚怀一直看着包长川用过了桌上的这几道菜后便拂袖离去,自己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动弹。 从远处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林千语扶着酒足饭饱后的包长川继续上路,任虚怀站在草亭子里,看着他们几个人远去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默默的握起了拳头。 秦梓潼不想要包长川为她报仇,与人厮杀,就算瞒着当事人,任虚怀这个观局者也看不下去了。此仇此恨不共戴天,难以容忍,那便由他这个局外人代为操刀吧。 包长川离开的消息在京城里也就流传了一瞬间的功夫,很快又湮灭下来。一直到日上三干江琉玉收拾好一切的时候,才从下人口中听说包长川已经走了。 年轻人吃饭的时间比较晚,苏景夜最近身边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忙碌,关于司礼监的事情,也有章程按部就班,他现在正有着空闲,一直等江琉玉用饭。 明明早上起来的时候,江琉玉还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咕的叫,可现在面对满桌的美食,却仿佛没有了胃口。 “就算要走,包大人为什么一定要走的这么急呢?才刚过了夫人的头七,但就不能再多等些日子吗?”江琉玉夹起一个白嫩的包子,咬了一口,随后又是叹了口气,差一点被里面的汤汁给烫着。 “我原本还特意多准备了一些伴手礼,人情面,想着赶在他上路之前,什么时候给他送过去,有点看来是我做事太拖沓了。” “此处埋葬了包大人最爱的人,想必他此生都不想再回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了。”苏景夜搅动着自己碗里的粥,眼睛虽然盯着这里面的白粥,但心绪早就不知飘往了何处。 包大人的离开不仅是陛下失去了助力,而且朝廷中再也没有像他这么大胆直言,且公正公道的人在了。 任大人虽然看起来和包大人风骨差不多,只是身体虚弱,想也没有什么人会与他作对,或是邀请他相助。 至于金山,年少轻狂又缺乏城府,更加不值一提。如此说来,六部尚书如今已沦陷了一半了。 苏景夜正在心里赶叹的时候,江琉玉明显注意到他不高兴的方向和自己不一样,担心他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为难,忙把左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关心。 “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了,你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一起解决,就千万不要摆出这样的脸色,我看了十分害怕。” “没什么。”苏景夜把嘴里的一口咽下,又喝了口茶漱口,随后回握住她的手。 “只是和你一样,有些伤感罢了,你若是觉得心有愧疚,就常去包夫人的墓前祭拜一下吧,夫人生前最喜欢与你说话,这外面的人谁也信不住,还不如和去世的人聊聊心事,还更畅快些。” “这个我自然知道。”江琉玉抿了抿唇,微微点点头。苏景夜看着她的脸,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听闻再过些日子包家小姐就要和家人回京看望了,你去包夫人的墓前说不定还能碰到她。” 听到这句话,江琉玉仿佛感觉自己的心上遭受了痛击,感同包小姐的身受。 “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儿家,又是家里的独女,享受全家人从小到大的宠爱,这乍一下听说自己母亲没了,还是在一切事情都结束后才通知她回来,她该有多么的崩溃啊。” “事发突然,包大人也不想因此让女儿在婆家太过伤心,才会隐瞒不说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包大人会如此决定,必然也是下定痛心,苏景夜倒是能理解他的做法。 “估计也是怕父女相见之日,两人都会更加泣不成声,还不如给点时间让包小姐缓和一下,慢慢接受。也算是给包大人自己时间吧。” “所以现在能够帮助包小姐敞开心扉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现在可是任重道远。”苏景夜但笑着握着江琉玉的手,江琉玉还不知道自己何时担上了这个任务。 不过,也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与其把包小姐交给其他人接受冷嘲热讽,还不如自己去帮他一把,也算是行善积德。 “好吧,我就隔三差五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碰上包小姐。”江琉玉十分郑重的应下了,忽然感觉自己的形象有些高大起来。 “不过包小姐要是在京城里没地方住的话,我就先把她安排在我们府里了。” “包家在京城自然会有自己的地产院子,不用你这般操心。”苏景夜惊讶于江琉玉的热心过头,忽然有些后悔让她去劝导。 “而且我们与包家非亲非故的,包小姐又是有夫之妇,你倒是还真不怕别人说闲话。” “一时兴奋,忘记了。”江琉玉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又不禁埋怨起这古代的规矩太烦。 过了几日的功夫,任虚怀收到了包长川在柳城定居下来的信件,而与此同时,在这同一日包家小姐才好不容易来到了京城。 之前在路上就听说了包家出事的消息,包小姐几乎每日以泪洗面,而她的丈夫秦奉在旁边,除了劝慰她往好的方面想,自己商人之身,也很难再为她做出点别的什么事。 一进了城门,包静书就赶紧跑到自己家看望,结果府里的大门空关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儿时记忆中的陈设还摆在原来的位子上,只是再不见曾经熟悉的人。 到了这份上,包静书已经半数相信那消息的真实性,只是还心存侥幸,想去各处打听一下自己的父母去了何处。 而曾经她在京城里好的小姐们如今都已嫁为人妇,各自阵营不同,在后院又过的不好,看到曾经无比尊贵的包静书这么一身潦倒的过来,除了嘲讽,竟连一个人的安慰都没有。 人情凉薄至此,可见一斑,包静书在母亲曾经的教导之下,对此情景也算是心里早了准备,只是还是不免伤心。 而包家在京城里的其他产业也有些被反叛的下人或者掌柜转手倒卖了,据为己有。一时间寻不到落脚点,包静书现在在这京城里可谓是真的孤立无援。 不过好在秦奉他们家也算是一方财主,随身带的财物不少,就算在京城里安家落户也有富余。 这边包静书的精神崩溃,只顾伤心,但秦奉还需要保持清醒,不能让自己姑姑一家的东西被那些子眼皮子浅的人抢走。秦奉便只好毅然挑起自家和包家两方的产业管理。 只是包家的产业离开了管家的管理之后,零星的分布在京城各处管理起来实在麻烦,秦奉只能一天到晚的在外奔波,而包静书身边既无人安慰,又无丈夫陪伴,心里更加脆弱。 第一百七十七章:哀伤至极 即使每晚秦奉回来都会安慰,包静书也未必听得进去,某日寻了一天清早便独自带人出门。 这日子天刚蒙蒙亮,街上出来摆摊的人都还没将自家招牌立起来,包静书便浑浑噩噩的领着身旁两三个小丫鬟小厮,一路走到了城门。 到了城门口,就看见两三个穿着素衣粗布的老太太、老大娘拎着竹篮往外走,远远的看过去那竹篮里好像都是些香烛纸钱,瞧着应该是出去扫墓的。 包静书如今心有所感,身边丫鬟的劝说都未曾听到,就这么呆呆地跟着前面的一大批人过去。这城外的羊肠小道实在不好走,包静书只顾看着前方路过的人,却没盯着脚下,三番四次差点摔进旁边的水田。幸好旁边还有两个自小带着的陪嫁丫头,要不然她可真就一身狼狈了。 前面的老人一路走到山脚下,此处林立的墓碑无数,一直向上蔓延到半山腰。老人们推开墓园的门,嘴上还振振有词。 “原本都说好人有好报,可包大人那么好的清官,和自家夫人感情那么好,却为何落到这么个下场。”老人说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人闭口之后。又是另外一个人在喃喃自语。“要不是曾经有包大人做主,我这小儿子只怕会枉死,今日扫墓后,也顺道拜访一下包夫人吧,也算是我们受过包家恩惠的一点回报。” “说的是啊。” 包静书虽然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可她随母亲出来庙里上香的时候,也曾路过这座山,只是想到在这山的背面,竟是如此悲伤的地方。 听到前面这群上了年纪的人的自言自语,包静书忽然感觉心上颤动了几分,他们口中的包家,莫非就是自己的母家?看着片墓园如此简陋,倒像是给平民用的。 就算朝廷官员家中再没有多少银钱找风水好的墓地,朝廷也有特别指出来的几块地,只供官员亲眷入土。 而如今母亲埋葬在此地,莫非父亲真是为了什么不得已的原因,稀里糊涂的应下了本不属于自己的罪名。 想到这里,包静书更加感觉自己头脑发昏,几乎连脚都站不住,她身旁的侍女玉壶发现她脸色煞白,脸上不禁浮现出担忧之色。 “小姐,你今天身子不舒服,不如我们先回去,待明日再出来慢慢打听吧。” 另一个侍女寒雨也随声附和,“确实如此,方才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未必是指我们家,小姐不要多想。万一夫人和老爷都安然无恙,小姐反而病倒了,岂不是让他们忧心?” 寒雨说的话总是听起来十分的有道理,只是今日她也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是多么的牵强。 “我就去看看,就看一眼。”包静书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住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不断的打转。 她拼尽身上的一丝力气,挣脱了寒雨玉壶二人的桎梏,执着又固执的随那些人的身后跟过去。 那两个侍女拿她没有办法,招呼着身后的两个随行保护的小厮跟上。从城门走到这里,估计也有个好几里路的路程,包静书如此养尊处优,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的脚下有何不适。 一直等到前面烧纸的老人拎着空空如也的篮子离开,她才看到远处的一棵枯树旁边随风扬起黑色的纸灰。 怀揣着心里的最后一丝期盼,包静书走到了这处坟墓的面前,但在看清墓碑上面的字之后,又整个人如坠冰窟。 “爱妻包秦氏,秦梓潼之墓。”包静书一字一顿的把上面的字念出来,心中的悲伤顿时溢满胸膛,让她忘记了哭泣,但眼泪却自觉的从眼眶中流出来。 “夫、人。”那两个侍女也有些难以置信,二人原先在包静书还未出阁之前,在府里格外受她和燕丝的照顾,如今天人相隔,又有几人能受得住。 “寒雨,玉壶,随我一起,祭拜母亲。”包静书表情凝滞,眼神空洞,唯有那双微微蹙起的细没中流露出她此时的心境。 侍女陪同她一起跪在秦梓潼的坟前磕头。那两个小厮便立在外面守候。三跪九叩之后,胎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那两个侍女亦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只是她二人跪在包静书的身后,并不能看清楚她此时是何表情。就这么在大清天底下跪了不知多长的时间,两个侍女一不留神,包静书便就势倒在了坟墓前的石阶上。 寒雨和玉壶吓了一大跳,赶忙去扶她,却发现她膝盖前面的一块土地都已经被泪水打湿。包静书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一双美丽的杏眸此时肿得如小、核桃一般。 “小姐,你快醒醒啊!”玉壶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悲伤到晕倒,偏偏还是自家小姐,就算平日里在秦家府上多么的冷静持重,如今也失去了镇静。 外面的两个小厮也慌了阵脚,寒雨着急忙慌的试过了包静书的脉搏后,勉强松了一口气,随后对后面吩咐。 “还愣着做什么?一个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不论什么车,只要问他们借来,多给些钱也没关系,若是附近没有,就让一个跑得快的去城里叫人,总比呆呆的在这站着好。” “是。”小厮一面转身往外跑,一面应下。 就在话音落地的时候,寒雨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 叫旁边的玉壶好深,照看着小姐,寒雨站起身往外走了几个坟墓的距离,就看到一个穿着素净衣衫的女子走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提着竹篮的侍女和小厮。 看样子想必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寒雨鼓足的勇气跑到了跟前,才与那女子碰上面,便立刻跪倒在地。“夫人,还望夫人大发慈悲,借用夫人家的马车,救救我家小姐。” 原本是照常过来祭拜的江琉玉,今日出现了这么一件事,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和身旁的小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和寒雨退开了一步,免的叫她跪着自己折寿,随后江琉玉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询问。 “能帮的地方,我自然是会帮的,只是你家小姐是谁?如今在何处?” “多谢夫人,夫人且随我过来。”寒雨松了口气,心想可算是遇到了好人,急忙忙的在前头小跑着。江琉玉跨着大步跟上,只是没走几步路便到了秦梓潼的墓前。 “你、你们……”看着包夫人墓前因为哭泣了太久而晕倒在地的女子,江琉玉有些惊讶,连忙拉着寒雨。 “你家小姐是和包夫人认识,还是,”江琉玉还没说完,就被她接过了话头,“夫人,我家小姐正是包家的独女,想必夫人也听说过包家的盛名吧。” 寒雨刻意说的失礼一些,想探听来者的态度是如何,倘若又是一个捧高踩低的,就算等自家的小厮回来多费些时间,也不好让自家小姐落入狼口。 “我知道。”江琉玉说的淡淡的,其实心里早有些欣喜,旁边的小云替她向寒雨解释。 “这位姐姐不要误会,我家夫人可是景王的景王妃,向来与包夫人交好,此事京城里人尽皆知。若是姐姐不信,日后碰上燕丝姐姐,也可向她询问确认。” 小云都把燕丝搬出来了,寒雨自然是没有不信的,放下一颗心的同时,也庆幸原来夫人和小姐在京城里还能有一位说得上话的朋友。 见寒雨已经明显相信了自己的身份,江琉玉蹲下身,把包静书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 凭借着从华处世那里学过来的三脚猫的表面医术,大致看过了包静书现在的情况,江琉玉便叫小云拿来了一瓶药,放到她的鼻子前面闻了几下。 “这里面是一些安神的药材,给她闻了之后,好让小姐好好的休息一下。”这原本就是为包静书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 “包小姐,现在的情绪肯定很不稳定,让她好好的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现在就不要吵醒她。”江琉玉说的不无道理,玉壶和寒雨都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来几个丫头,帮忙把小姐带到我的马车上。你们先一同在王府里等小姐醒过来,我还有话和你们小姐说。” 好在江琉玉随身带出来的人不少,包静书身子又比较单薄,扶起来毫不费力。江琉玉说的格外诚恳,这两个侍女也没有不愿。这次江琉玉出来扫墓,就只在秦梓潼的坟前上了柱香,便带包静书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起床起的太早,包静书休息不够,从晕倒后到现在过了不下两个时辰了,却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江琉玉过来看了几遍,看着旁边守着包静书甚至忍不住打迷糊的两个侍女,有些不忍,便叫小云特别为她们做了几道点心,带了茶水过来。 “你们两个大清早的出来,现在也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王府里也不是没有人,自然包小姐醒来之后是会有人伺候的,可不能叫人以为我们王府多么不重视包小姐和她身边的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确定方向 “多谢王妃的好意,只是这毕竟是我们小姐的事情,我们还是更希望亲眼看着小姐醒过来才能安心,就不劳王妃身边的人多费心了。” 寒雨站起身来说的话,和仪态都十分的客气,只是这份客气中带着浓浓的疏离。江琉玉面子上难免有些过不去,也难怪这些人是从包府里出来的,和包夫人简直是一个脾气。 其实也不怪寒雨对任何人都保持警惕,毕竟在这些天里,她已经见识过了京城里各种小人的嘴脸,这突然冒出一个人说和自家一直清高的夫人是好友,论谁都会有些防备的。 若说之前只是欣喜有人相助,而现在头脑清醒过来,寒雨便不自觉的往最差的方向去想。 江琉玉有些悻悻的干笑了两声,招手让小云把东西给她们两个送过去。小云手上托着东西,一脸不悦,十分的为自家的王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而不满,送到玉壶面前的时候,不由得摆出了脸色。 “那么暂且就先这样吧,看小姐的样子,若是她傍晚之前还不能醒过来,我就派人去通知你们家的官人来,也省的你们家里人担心。” 小云放下东西回来,由于是背对着寒雨她们,她们并没有看见她的表情。而江琉玉瞧着撅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小云,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客套完这句话后就要带她离开,而在此时,包静书刚好悠悠的转醒。 “小姐你醒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玉壶大喜过望,猛地站起身围在包静书身旁嘘寒问暖。而包静书盯着天花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些不安的询问。 “玉壶,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小姐不要担心。”寒雨拿过小云送来的茶水,也算是借花献佛,先给包静书灌了两口润润嗓子,随后再细心解释。 “此处是景王府,是王妃送我们过来的。” 寒雨刻意的没有提起江琉玉在包夫人坟墓前发生的事,以免的勾起包静书的伤心事,但包静书愣了一瞬间,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心里却十分清楚。 “你不用瞒着我,我当时虽然晕了过去,但还是能听到只字片语。” 说着,包静书就要下床走过来,江琉玉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把她按在床边做好。 “你现在身体还虚弱着,先好好休息。” “多谢王妃出手相助,也很感激王妃能在我母亲去世前与她成为知己好友。”包静书说这话的时候,江琉玉明显能看到她眼眶里泛起的泪花。 玉壶在旁边一直抚摸着包静书的背,想让她的情绪稳定一些,可包静书却一把死死地拽住江琉玉的手,几乎要疼到她呲牙咧嘴。 “景王的盛名我也曾有所耳闻,现在斗胆向王妃越礼,还情王妃千万告诉我,我家母亲是为何去世的,我父亲现在又在何处?” 包静书强忍着她的眼泪,只怕她下一刻就会声泪俱下,江琉玉看的心中有所不忍,同时疑惑。 “怎么?难道包大人在走之前叫你过来,没有说明缘由吗?” “家父和家母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绝不舍得我在外面为他们悬心,而京城里又都是一群捧高踩低的人,我就在想知道真相也无从查起。” 包静书无助地摇摇头,在这斜照进来的夕阳光下,显得她身形更为单薄。 “不过我知道,虽然我母亲身体向来虚弱,但不可能这么年轻就会有尽灯枯,这事情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虽说个人的家事不应该由外人插嘴,但此事我觉得不瞒着你还是比较好,有些时候还是说清楚了,心里才能痛快些。” 江琉玉为她深表同情的同时,又有些气愤包夫人和包大人都是这般的,有事情不能说清楚,才导致现在这般结果,实在是让旁观的人觉得万分可惜。 “不过这真相可能有些残酷,如果你能忍的住的话,我就告诉你。”江琉玉还是有些顾及着她现在的情况,是否能经得起打击,而包静书眼神坚定的点了头,自己也不好再扭捏什么。 “包夫人因为不想包大人为她的身体忧心,在五年前受人的欺骗,稀里糊涂的吃了一种奇怪的药,这种药虽然能让她恢复片刻的精神,但危害也极大。” “后来包夫人因为这个药,身体每况愈下,她便怪罪在自己身上,认为自己是前半生的夜果太重,老天报应,才一直自暴自弃。” “我与包夫人也是机缘巧合认识,无意间知道她吃这个药之后,把这药带给大夫去检查,才知道里面掺杂了五石散。” 京城里面的人无人不知道这药的危害,江琉玉说到此处时有些担忧地看了包静书一眼,只见她整个人都惊得呆住了,寒雨和玉壶一起叫她才让她回过神来。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嘴边滑落,包静书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的看着江琉玉。“王妃继续说吧,我还受得住。” 江琉玉在心里暗叹一句,很担心她会就此悲伤过度,随包夫人一起去了。“后来我无意间发现名下产业里面的玉芝有解毒的功效,就送了几罐子,让燕丝给包夫人涂抹,后来也确实是解了毒了。” “只是在我找你的表哥林公子想办法把玉芝带进城的时候,有人陷害林公子和包大人与五石散有关,虽然最后洗清了冤屈,包大人也被放出了大牢,可包夫人却因为――” 听到此处,包静书已经情难自抑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和鼻涕全都不顾形象地流淌下来,寒雨和玉壶她们两个在旁边急忙递手帕替她擦干净。 话说到这里再瞒下去也没有别的意思,江琉玉看着她不停颤抖的身体,狠下心来说完。 “因为之前五年时间,包夫人已经被这药性侵入了五脏六腑,实在不能根治,就在半月以前死在了府里。” 话音落地,包静书也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完全无力的瘫在了床边的栏杆上。江琉玉知道她和父母的感情一定很深厚,还特意体贴的没有把更细的内容说出来。 人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亲人之间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包小姐未能见到自己母亲已经十分可惜,若是再被她得知连包大人也未能碰面的话,岂不是更加悲凉。 包静书靠在栏杆上一直不断的喘着粗气,眼泪如同那断了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地从面庞上滑落,寒雨和玉壶二人一直在她身旁安慰。 而江琉玉只能不知所措的和小云坐在一旁,等着她什么时候缓和过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一直哭的浑身都没有力气了,包静书无助地躺在床上,空洞的盯着天花板,一会儿过后,转眼看向江琉玉。 “敢问王妃,可有调查清楚我父亲是被何人陷害吗?” 江琉玉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莫说查清楚幕后真凶,包大人也因为丧妻之痛放弃了最后调查,甘愿顶着畏罪潜逃的罪名,被陛下贬谪到了柳州。” “我父亲是冤枉的。”包静书紧紧皱着眉头,说话声梗咽。江琉玉捏紧了手中的手帕,有些不安的搅动起来。 “这个我和王爷当然都知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就算我们相信,也不能替包大人翻案。” “我母亲去世,我父亲被贬谪,表哥也被诬陷,而陷害我们一家的人现在还可以逍遥法外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包静书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不知王妃可有这个心,协助我调查事情原委,我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我一家公道。” “自然的,王妃也没有这般义务一定要帮我,一切都随王妃心意。”说着,包静书连同自己身旁两个侍女,六双眼睛都看向江琉玉。 江琉玉等的就是她的这番决定,包大人和包夫人身上背负太多,心里隐藏着什么,从来不肯放心诉说,而有个知情的包小姐在这里。事情也能进行的顺利许多。 “我家王爷也十分的想为包大人查明真凶,只是苦于身旁,没有人愿意协助,倘若得了爆笑姐的这个助理,我们做事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说起来,会这么大费周章的陷害包家的,一定是与包家或者秦家有世仇的人,只是包大人和包夫人都是克己守礼的典范,我们也实在猜不到会有谁,这个还得包小姐告诉我们,也好确定一个方向。” 江琉玉如此发问,让包静书有些愣愣的。“我父亲向来严苛,难免会得罪人,但应该不至于如此深仇大恨。而除此之外,倒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只是他也应该不可能的。” “凡事都有意外,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着他外表憨厚,说不定此人包藏祸心呢,无论什么线索,我们都不能放过,还望包小姐如实告知。”江琉玉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真的成真,立时来了兴趣。 第一百七十九章:孤身留下 说起来,自己和他也并没有多少的交情,也不过是祖辈之间的一点心意罢了。 包静书想过之后,便把父辈们的感情纠葛简单的和江琉玉介绍了一遍。 而江琉玉听过了之后十分惊讶,仿佛自己知道了十分劲爆的八卦。 没想到那么阴森的李文松在年轻的时候居然和包大人一起抢包夫人。也幸好包夫人眼光好,她若是嫁给了李文松,现在指不定被他怎么算计呢。 “后来李叔叔为了报复我娘亲,便娶了当时有名的贺家嫡女贺楚曦,也就是现在的李娘子。只是他不知道他的此番行为在我母亲眼里,如跳梁小丑一般完全入不得眼。” “所以严格说起来,我们家应当有李家和贺家两家世仇。只是李叔叔后来对我十分好,众人也都说他与娘亲和解了,那应该就只有贺家一人在背后搞鬼。” 包静书才刚结束了回忆,便开始分析起可能对付自己家的人,而旁边的江琉玉,思绪早不知飞到了何处。 “李娘子从小以我娘为目标争强好胜,只是她应该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才对。在加上贺家也在几年前因为李尚书迁官一事跑到了梅州,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布下这么大的局。” “你说的很有道理。”江琉玉不知不觉的神游出去,对于包静书的猜测,只要连声附和,却没仔细判断。 结合李文松现在的样子,江琉玉十分难以想象他年轻时候英姿飒爽的模样。想来包大人在那时也该是一个谦谦君子,若不然怎么会被包夫人看上。 难怪京城里会有那么多对包夫人羡慕嫉妒恨的人存在,不管谁在本就优秀的前提下,还有同样优秀的人追她,这情况都会叫人格外眼红的。 江琉玉只顾在心里腹诽,一直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弹,包静书有些疑惑的在她面前招了招手。 “王妃,你在想什么呢?可是觉得我说的有哪里不对的?这几年我不在京城,对后面的事情也不大清楚,还请王妃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江琉玉没注意到包静书的招手,反而眼角余光发现了站在一旁寒雨和玉壶她们二人投来的怀疑的眼神,不觉顿时惊醒了。 “贺家的可能已经被你排除了,我对贺家也不了解,就不多说了,至于李文松,我觉得有必要和你打声招呼。” 江琉玉收敛起方才走神的尴尬,摆出一副十分严肃的模样看着包静书。 “李文松自从接任了兵部尚书以来,虽然表面上这个官当的十分谦逊低调,在别人的口中口碑也很好,但只有和他接触过的人才知道他做事有多厉害。” “先前已经为了无数的小事,牵扯出了一长串的后续,其中大部分都和李文松有关,可都被他巧妙的闪躲了,就连我家王爷也差点中了他的妖娥子。” 江琉玉的表情十分的一本正经,想叫包静书当她是在开玩笑,也无法这么欺骗自己。 “我不知道他曾经对你是怎样的,也有可能他在那时就在你面前做戏。总之在我们这些日子冷眼看来,他惯是个口蜜腹剑,借刀杀人的人,小姐日后碰到他,记得要多加小心。” “怎么可能会这样?”包静书有些难以置信的揪着自己的胸口,“就连父亲曾经都说过,他为人太松软了,怎么会变成你口中这么心狠的人?” “耳听为实,眼见为虚,不到真的在他身上栽了跟头之后,是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的。” 一个是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一个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江琉玉早有心理准备,她不会偏信自己。 “包小姐也不必急着反驳我的话,且我们后面看看,我再为你细心解释,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现在没这精力对付我,我也有一点功夫和你说。” 闻言,包静书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对李文松埋上了一根刺。 “对了,除此之外,包小姐现在有什么打算?是要在京城里定居吗?” 包静书在心里防备着李文松的同时,也已经考虑到了后面的事情。 “方才王妃可是说我家父亲贬谪到了柳州,柳州和雁城不远,就算身边有表哥照料着,可我父亲两袖清风,还是有些担心,我打算让奉郎回去,管着家中产业的同时,顺便照看一下父亲,一举两得。” “你让他回去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难道就不怕有人想对付你吗?”江琉玉有些惊讶,明知道京城里可能会是狼巢虎穴,她还有的这份胆量在这里单打独斗,实在叫人敬佩。 “我更怕的是他们不会动手。”包静书轻轻地哼笑一声,眼里是十分的坚定和自信。 “我一个人在这里才能叫他们放松警惕,而只要他们一沉不住气就会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有景王和王妃相助,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没想到才见面没有多久,包静书就这么的相信自己,江琉玉不禁心中涌起的一股淡淡的自豪,差点想拍着胸口向她保证。 “包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的,希望很快就能为包大人洗清冤屈。” 微微的弯起嘴角,包静书淡淡一笑。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昏暗,看起来再过不多久,太阳便会完全落入远方西山的怀抱。包静书和江琉玉又多说了几句话,外面秦奉手下的人接到了消息,便带他一起过来接包静书。 江琉玉带包静书到了门口,几个人寒暄了两句,他们便回了自己家。正在包静书和秦奉他们的马车前脚刚走的时候,苏景夜也从外面忙碌了回来。 “这晚上的风有点凉,你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早就知道了我要回来,特意出来迎接的?”苏景夜说着,十分贴心地把自己身上的大披风取下来给江琉玉盖着肩膀。 披风有些太过宽大,江琉玉一只手揪着披风的带子,一只手挽着苏景夜的手腕,两人一起进门。 “你少臭美了,是我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了回京的包小姐,看到她哭晕在包夫人的墓前,带她到府里休息,又说了一下午的话,才刚把她和她的相公送走,你只是恰好此时回来了而已。”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府里早早地为苏景夜准备好了他喜欢吃的菜式,让江琉玉的这番话很有些自打自脸的意味。 洗完了手之后,二人便开始入席。江琉玉一面忙着给苏景夜夹菜,一面兴致勃勃地和他讲述今天下午和包静书两个女子之间定下的事。 “你说包小姐完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至少换作是我,在知道前面有危险的时候,一定会尽可能的避免,选择别的方式前进,倒没有她这么大的胆量,正大光明的对上。” 江琉玉塞的两个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也只有在苏景夜面前才不用讲究那么多虚无缥缈的礼数。 苏景夜无比自然地拿过江琉玉的手帕,替她擦去黏到脸庞的油渍,随后捏着这方脏了的帕子,脸上一派思考的模样。 “你确实是鬼主意比较多,为人也更灵活变通,可包小姐会这么决定,也不代表她一定就想的简单。” “身上背负着两大仇恨,就算是和包小姐说明缘由,她也不会放弃的。而若是拉着秦奉一起在这里,万一后面的事情失败了,岂不是连一个照顾包大人的人都没有。” 苏景夜说着,江琉玉差点被碗里的米饭呛着,连忙舀了两勺清汤给她润润。 “至于安全方面,包小姐也未必是信得过我们,为着陛下对包家的这番重视,知道包静书入京以后必定会人好生保护,若是她出了一点什么事,不用我们自己动手,陛下也能顺藤摸瓜的查到原委。” “可是就连我们都能猜测到包小姐的目的,那能做出这么大风波的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吧。”江琉玉先前还在为自己和包静书的决策而感到兴奋,如今冷静下来,说出来的话更是一针见血。 苏景夜愣了一下,随后又笑开了,“那就得看看那个人的目的是如何,是真的想要对付包家,还是为了别的原因。” “如果是报复包家,现在包小姐还安然无恙,他必定不会这么轻易放手。而若是双管齐下的话,那就更有意思了,陛下绝对不会允许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危害到他的江山。” 这话中牵扯胜广,江琉玉听得有些迷糊,虽然苏景夜也会把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她,可是现在牵扯的线索乱七八糟,江琉玉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头绪。 源头是五石散,后面又牵扯到了虎符,而五石散的事情又是从五年前埋下来的,更远一点,还能追溯到二十年前。 看到江琉玉一手撑着圆润的下巴,满脸纠结,苏景夜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背后的秀发。 “这些事原本应该有我在前面为你遮风挡雨,不该让你费心的,想不通就别想了,顺其自然,” 第一百八十章:有人来访 “夫妻本为一体,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咱们现在是各司其职,各凭本事,我相信我也能为你的前进推波助澜。” 江琉玉眨了眨眼睛,凭借着二人距离相近,把手放下来,用肩膀碰了一碰苏景夜。 “就让我们一起努力,解决掉我们前进道路上所有的妖魔鬼怪!” 江琉玉说的十分坚定,从他映着烛光的眼眸中,仿佛看到了万籁星辰,苏景夜忽然在新庄昂起了一阵感动,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入怀中。 “我苏景夜是何德何能,今生能碰到像你这样好的妻子。” “这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我知道我在你们心中该是如天仙下凡一般的存在,是吧。” 江琉玉脸埋在苏景夜的肩膀上,看不清表情,但是清脆如银铃一般悦耳的笑声从二人之间不断的飞扬出来。 “不过就是难得夸你几句,你看你还骄傲起来了。”苏景夜给她逗乐了,将她放开后又加了一筷子江琉玉最喜欢的鸭边腿过去,“快点吃饭吧。” 江琉玉看着碗里那巨大的鸭腿,一阵郁闷,乜斜着眼睛看苏景夜,心想这个人,平时那么细心,怎么有时候也会粗心成这样。 “唉,我现在可是王妃的身份,也自然要讲究一下形象,你见过哪个贵妇人拿着这么大的肉在嘴里啃的。” “好,我帮你撕下来,好吧。”苏景夜看着她一脸小别扭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接过江琉玉的小碗十分贴心的把肉撕下来。 那边包静书和秦奉回去之后,两个人坐在临时买下来的小院子里,面对一桌子从城中最好的酒楼醉仙楼里买回来的菜肴,却毫无胃口。 秦奉这个人还挺讲究浪漫,知道包静书最近心情不好,看着外面天色暗下来之后满天的繁星,特意把晚饭的桌子叫人摆到了院子里头,四周还用点着蜡烛的灯笼柱子围起来。 在星光和烛光的两重辉映之下,伴随着旁边偶尔随风飘落的紫色花瓣,包静书和秦奉安静地坐在其中,俊男美女,看起来格外唯美。 二人相顾无言,坐了许久,秦奉有些心中担忧,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静书,你这一天应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吧,一开始吃太油腻的,对身体也不好,先喝碗小米粥暖暖胃,如何。” 秦奉说罢,一招手,旁边的玉壶和寒雨愣了一下,赶紧端着手上的托盘过来。就在寒雨刚要拿着调羹给包静书盛一碗出来的时候,包静书却把手挡在托盘上,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今天没有胃口。”包静书说完,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地低了下头,“算了,我今天还是喝碗汤吧。” 包家饮食上面一向崇尚清淡,秦奉为了迎合包静书的口味,家里人每次烧菜都只做一道菜汤,取代了以前养人的各种煲汤。 寒雨应下之后,秦奉看到包静书终于肯乖乖的吃点东西后,心里也算有些放心,刚要动筷子陪她吃饭的时候,却看见包静书喝了两口,抬眼望过来。 “明日我带你去拜访一下我母亲,之后的话你就先回雁城吧,父亲现在身在柳州,一个人孤苦无依,身边只有表哥照看,他们两个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那你呢?”秦奉感觉心头被什么东西重击一下,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手上顿了一下便继续把菜夹到自己碗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要留在这里,直到查明真相为止。”包静书看秦奉装的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对他感到有些心疼,心里却依旧坚定。 “不行。”秦奉忽然放下筷子,抬起头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又认真。 “连岳丈都不小心中了那些人的奸计,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里岂不是任人宰割,这些事情我们还是回去后从长计议,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机会的。” “你也知道我们包家现在没有依靠了,凭借着咱们一个商贾之家,如何能与朝廷中人相抗。”包静书皱着眉头,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回去,忽而又难过的蜷缩着五指。 “我不想因为我们报价这般潦倒狼狈的事情,连累了秦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虽然舅舅舅母和外祖母气愤我娘不听话,但对我都是格外真心,我又怎么舍得连累一家人。” 包静书说着,看着秦奉依旧板着的脸,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明辨是非的景王爷和王妃愿意帮忙,若是等他们这股劲头过去了,只怕这件事要埋藏一辈子。” “可是,你叫我怎么能安心回去和父母亲们交代?” 秦奉纠结的摇了摇头,包静书俯身上前,握住了他紧绷着的拳头。 “堂哥,你娶我是不是很后悔?” 秦奉愣了一下,包静书虽然并非是他曾经最爱的女子,但两人成亲以来一直相安无事,如今也渐渐的生出了感情,这些年一直举案齐眉,谁想到包静书还在担心这事。 “没有,我觉得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你。”秦奉指脑袋放空了一瞬间,便十分坚定的回答。 论谁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喜欢过几个勾栏瓦舍里卖艺不卖身的清白优伶。 秦奉虽然也有和家里人闹过的时候,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无论那女子再怎么和自己投缘,这二人身处的环境不同,最后也只会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既然如此,我相信堂哥也一定会为我不惜一切。”包静书笑的格外温和,一如他二人年幼时相见的那般情形。 “堂哥便是我以后唯一的依靠和指望,倘若我真出了什么意外,有王爷的庇佑,一定也会相安无事的,到时候,堂哥就可以接我回家了。” “你这是生怕说服不了我,才一个劲的往我头上带高帽的吗?”这些天包静书的难过与失魂落魄,他都看在眼里之刻,恨自己不能为她分担。 曾经在家的时候,父亲和祖母就曾说过,静书的脾气和当初执意嫁人的姑姑一模一样,执拗无比。现在她都已经做出这番决定,再无更改的可能,秦奉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了,但你在这里一定要万事小心,凡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就不要和你曾经交好的那些大小姐们拌嘴,咱们现在是平民,得罪不起,我宁愿你吃点亏,也不想你受陷害。” 秦奉心中不悦,连吃饭也没了,心情干脆把筷子放下去,交代给包静书的事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给包静书听得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你是不是在雁城的时候那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听多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能掰扯的出来。” 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秦奉还是为包静书的不当回事感到担忧。包静书一看秦奉一副要与自己争辩的表情,连忙坐到他身边去安抚。 “行了,该注意的事情我都知道,该怎样和这些人打交道,我在京城里长了这么多年,可比你懂得。” 这晚,包静书费了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说动了秦奉。秦奉又在京城里把各处产业和地址全部整理完了给包留下,又交代了一番管理上面的事情,才在包静书的催促下动身回雁城。 之前几天因为秦奉还在这里的关系,那些已经嫁做人妇的小姐们需要避嫌,都顾及着没有过来。这一下听说秦奉离开了,都急急忙忙的收拾一通,忍不住想在包静书的面前炫耀。 这一日,秦奉前脚才走,包静书正叫人在院子里洒扫,才收拾到一半的样子,就看见几个衣着光鲜亮丽,头上珠光宝气的妇人走了进来。 “哎呀,这不是静书姐姐吗,怎么现在住在这么潦倒的地方,真是看一眼都叫人觉得寒酸。” 那些日子过得特别好,又身份尊贵的人,倒是懒得过来看好戏,以免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只有这些本来身份就不太高的人,如今家中又不太安宁的才会过来寻找一点存在感。 包静书停下手中的拂尘,定睛看着过来的人,认了半天都没有认出来。想必是哪家小官的闺女,在静书出阁之前在某个宴会上说过两三句话,现在就有的脸皮过来攀亲戚喊姐姐,也是可笑。 至于包静书在这处院子,可是秦奉寻遍了京城挑的风水和品相最好的一处地方。虽然面积比不比那些达官贵人的府邸庞大,但曲水流觞,假山怪石,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还不至于他说的这般可怜。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换作更华贵的地方,这人睡觉只需三尺宽,就算有上上百间的房间,也未必每间都能住得到。” 包静书敛下了她暗藏锋芒的眼眸,淡淡地回了一句,忽然抬起头,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的模样。 “而贵夫人的这声姐姐,我可实在担当不起,敢问夫人是哪家小姐,我离了这么些年实在是认不出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京城暂居 没认出来,却要先强白一句,没想到包静书离开了这么长时间,该有的规矩和礼貌全都忘记了。 “姐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想当初姐姐出阁的时候,我父亲还带我来与姐姐送过见面礼呢。”那女子心中不悦,但被人遗忘的感觉更胜过被包静书抢白的怒气。 话虽说到这份上了,却还是模糊不清,包静书在心中一直大致猜测出了这位是谁,只是依然装作不清楚,但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姐姐不记得了,就由我来向姐姐解释吧,”来者心中虽然已经把他骂过了,树变,但还是装作一副和气可亲的模样。 “家父王阳,原来也是礼部包尚书手下的一员官员,厉任礼部司郎中。” 她说的十分细致,就想让包静书在知道自家被贬谪之后,曾经位于包尚书手下的人却还能食用朝廷俸禄,包静书该是怎样的心情,真叫那女子想想都觉得高兴。 “原来是六品郎中,失敬失敬。”包静书脸上表现的格外亲切,心中却早已冷笑出声。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家的小姐,却敢在一品大官官眷面前叫嚣,还真是不知所谓。 “那敢问王小姐在现在嫁给何人,可需要我送上一份亲礼,聊表寸心?” 原本是随意寒暄一句,而那小姐却仿佛提到了她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微微张着嘴,半天不好意思说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官,同为礼部之人,是吴员外郎。” 王小姐摆明了不想讲出来,但她明显看到包静书身边的侍女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底细,眼见着她们要到包静书面前告密,她只得咬牙自己说明。 一个六品官员的小姐嫁给了从七品的小官,还是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也难怪王小姐会这般心理不平衡了。 包静书心中了然,随后又是一阵冷笑,王小姐自己过的不舒服,便想看别人的苦恼,这心还不知道扭曲成了什么样。 “既然是低嫁,想必王小姐在吴家也一定可以扬眉吐气,统管全家吧。” 话这么说,虽然也不无道理,但凭人想也能猜的到,他王家是做了什么恶心的勾当,才至于让女儿嫁给这么一个非良配。 而又被人拿住了自家的把柄,王小姐就算有再大的骄傲,在吴家也施展不开。 王小姐心中顿时憋了一口气,心里埋怨包静书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她自己却又不敢大方的承认,以免让自己的颜面尽失。 她只得狠狠的瞪了包静书几眼,便打算拂袖而去,不告而别,而包静书却及时的叫住了王小姐。 “王小姐,且等一下。”包静书站在原地,急忙地呼唤一声,便让寒雨赶紧从自己房里取出了一对珍珠耳环来。 盒子打开,王小姐就算站的这般远,也能看清楚这里头两对分量不小的珍珠是何等光彩夺目。 “我还是头一回得知王小姐出阁,想来王小姐这次过来也是埋怨我没有及时送上礼物,现在特此补上。” 王小姐本来想很硬气的不收,毕竟包静书这番话,就仿佛说的自己像是个过来要饭的叫花子,等着人打赏。但珍珠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自己在吴家过日子,正需要银钱,又怎么恨得下心拒绝。 犹豫了几下,王小姐的眼睛一直盯在这对珍珠上面,才终于在心里哀怨的叹了口气,一招手让旁边的侍女把东西接过来。 “既然如此,就多谢静书姐姐了。” “不客气,有空常来坐坐,现在天色不早了,快到正午,我就不留王小姐吃饭了。”与王小姐一脸纠结的表情不同,静书的脸上显得自然又胸有成竹了许多。 果然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就这么点功夫,也想对付过来,实在是不自量力。 静书看到王小姐走了之后,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冷笑。 恰在此时,江琉玉打听到包静书的住处,刚从巷子口下了马车,就与那面色不虞的王小姐擦肩而过。江琉玉心下疑惑,转身进了包静书的小院,又看到她是这么一副得胜归来的模样,不由得好奇。 “怎么了吗?刚才那个人一看就像是过来找麻烦的,你可有吃亏?” “多谢王妃关心,不过在这京城中,能让我吃亏的还没有几个。”包静书一看是江琉玉过来了,又转变了态度,十分热情的走到她的身边,邀请她一起在院子里的树下石凳上坐着。 “那你还真是厉害,想当初我第一次入京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的暗亏。”江琉玉看他上了一幅平淡如水的模样,结合起自己当初的惨状,更觉得自己可怜。 包静书瞧着江琉玉一脸落寞的表情,旁边的寒雨和玉壶正好从屋里泡了新的茶出来,她亲自端了一杯送到江琉玉面前。 “王妃看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一个心直口快,天真单纯的人,玩不惯这京城妇人的勾心斗角也是正常。我母亲当初愿意相助王妃,估计也是正看中了王妃的这一可贵品质。” “有时候太傻太容易被骗,不过我觉得我现在也出师了,学到现在差不多正正好。”江琉玉呵呵笑了两声,一双凉着的手捧着包静书送过来的清茶,渐渐地被着茶水回归了一丝温度。 “小姐,王妃,请用点心。”江琉玉正在和包静书说笑,一听说话的人声音有些耳熟,猛一抬头,就看到燕丝脸色有些发白的,站在自己面前,顿时吓了一跳。 当初来包家参加秦梓潼葬礼的时候,江琉玉亲眼见着燕丝跪在灵堂排位前面,哭得像个泪人。然后几天等着包大人出京城之后,她和苏景夜就再也没看到燕丝的影子。 后来又曾听小云说,看见了燕丝脚步蹒跚的向满是杂草的水边走过,只不过看着身形有些像,瞧着不真切。 当时苏景夜也在身边,听了后叹了口气,说燕丝估计是因为自家主人去世了,想着守过了包夫人的三七,便打算为包夫人陪葬,实在是忠仆。 江琉玉虽然不想燕丝这么偏激,但实在是找不到人,只得放弃。 可偏偏就在今天看到了燕丝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脸色瞧着像鬼魅一般,实在有些吓人,就连旁边小云都有些回不过神。 “燕丝,你回来了?”江琉玉抿了抿干燥的嘴巴,有些害怕的仰头看她。 燕丝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之后,又冲着江琉玉深深地鞠了一躬,“王妃不要害怕,我没有死,是小姐叫人把我找回来的。” “虽然我家夫人最后还是困苦一生,但在奴婢心里一直感激王妃对我家夫人的关心与恩德。现在又要劳烦王妃照顾小姐,奴婢这感激实在是难以言表,唯愿下辈子都为王妃做牛做马。” 说着,燕丝就要俯身下跪,江琉玉慌了一下,赶紧扶着人。 “你别跪我,我不喜欢别人跪的。”江琉玉心中感叹,像燕丝这么忠心的人,世间还真是难找。 小云则在旁边一起帮着把燕丝扶起来,“我家王妃这么说可以不是跟你客气,确实是有这么个习惯。你若是感激,就在王妃过来的时候,准备两道王妃喜欢的点心就好了。” 听了这话,包静书和燕丝都是一愣,没想到江琉玉身边的一个小侍女都能替她做决定。再一看她,江琉玉却依旧是笑眯眯的,还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但要准备东西,还是需要主人家的同意,燕丝看了看包静书,包静书只淡笑着颔首。 “王妃还真是待人宽厚,起码我活了这几十年,还不曾见到有哪家的主人像王妃这么对下人自在的。” “这人生出来都不容易,互相体谅而已。”江琉玉笑了两下,又不想自己表现的太特立独行,便想着转移话题。 只是转遍了这院子里的东西,看着精细却都十分的普通,没有可开口的地方,有些无措的低头看见了桌上的点心,江琉玉忽然眨了眨眼。 “这个点心好像是最近才出来的新品,每天只出百份想要吃的人都得排好长的队去等,我还是才听说,还没机会尝到,没想到包小姐对京城的世事还挺了解,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王妃喜欢,就请尝尝吧。”小时候的孩子们都比较喜欢吃甜食,而包静书长大了又嫁到雁城那边,口味早就变得清淡无比,这么甜腻的东西,她反而还吃不惯。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琉玉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憨憨笑了两下,小云都有些替她感到难为情。 才吃了一口,这点心就在嘴里化开了,江琉玉顿时感到眼前一亮,“这东西不愧是京城第一点心坊做出来的糕饼,味道就是好。” “要我说,你家相公也太宠你了一些,昨天才刚走,今天还顾着叫人给你买这好东西过来,除了我家王爷,哦,还有包大人,额,还有石大人,之外,我还真再没见过像他这么体贴的相公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后留一手 “我家官人走的匆忙,身边大大小小的杂事无数,又怎么会在这些小事上多费心神。”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丈夫,包静书心中自然是欣喜,但也不想江琉玉就此误会秦奉的为人处事风格,连忙解释。 “再加上,我们一家人向来不喜欢吃这么甜腻的食物,秦奉自然也知道我的口味,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失误。” 这说的也是,可如果不是秦奉的安排,又会是谁?江琉玉一时间想不出缘由,吃糕饼的手也顿时停住了。 “那这么说起来,是包小姐早就料到我今天会过来,才特地给我准备的吗?” 由于思绪越来越变得天马行空,江琉玉担心自己再想会往更奇特的地方延伸,便特地打了个岔子,倒逗得旁边的包静书和燕丝几人忍俊不禁。 “虽然是很不想叫王妃失望,可我也并没有这预知未来的能力。”包静书抬起袖子等着她如花般的笑颜,等缓过劲来后,才眯着眼睛告知真相。 “其实是几日前,李尚书找到了我这院子里来,知道秦奉要回去之后,担心我没人照料,连续几天都叫人从那点心店里买了给我送来,这糕饼就是他叫人今天早上才送来的。” “李文松送来的东西?!”江琉玉才刚吃进了一块糕饼,刚想动第二块的时候,就被她这话说的吓得停住了手。这般惊奇的话语中,也听不出她更多的是惊讶还是害怕。 只要一想到自己刚吃的东西是那个态度不阴不阳的人送来的,江琉玉就感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江琉玉把手放在桌子下面,忍不住搓了搓袖子里的手臂,十分语重心长的告诫包静书。 “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包小姐你不能因为他小时候对你的那份好,就对他说的话放松了警惕,他送来的东西如何能吃的?” “我不喜欢吃甜食,所以我一样没动,都摆在这呢。”包静书被她这么大的反应给逗乐了,十分无辜的指了指桌上的这盘糕点。 这些点心她确实没动,可动它的却是江琉玉。江琉玉呆呆的看着这盘子东西,感觉头脑中一阵无语。 反应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阵沉默,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包静书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看向寒雨和玉壶。 准备待客点心的时候,燕丝不在小厨房里,只有她们两个在看着茶炉上的水。 寒雨和玉壶你看我我看你。好像之前在无意时间不小心把这盘点心和其他的果子搞混了,就放在蒸笼上,随便热了一下,端出来。而至于是谁动的手,她们还真是理不出头绪。 见她们想不出个什么结果,江琉玉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感觉,整个人的气场都老了十几岁。 “也罢,反正李文松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死手,我还是回去以后叫大夫瞧瞧吧。” “真是对不住王妃,这是我院子里的人的疏漏。”包静书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看得出她很是抱歉。 “算了,背后动手的人都是奸诈无比,我们防不胜防,这也怪不得你。”江琉玉很是无奈的干笑了两声,随和也拿起那碟子上的东西。 “不过说实在的,这点心味道确实不错,浪费了也可惜。” 包静书很是惊讶的看着她方才还嫌弃车点心,可能藏毒,现在就又放心大胆的吃下去,这些还不是一般的宽。 “若是人人都有王妃这般的心镜该有多好,那这世间的一切都能简单许多,到底是说能吃是福。” “包小姐这么说,是嫌弃我嘴馋了?”江琉玉抿着笑跟她开了句玩笑,“包小姐不重口腹之欲,我是知道的,但这几天看小姐的身子这么单薄,是吃饭上面不习惯吗?”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在这里自小长大的,不该吃不惯才是。”包静书摇了摇头,燕丝也在旁边附和。 “这些天我特意做了小姐年幼时最爱吃的几道菜,但小姐都只是看看就过去了,根本没有动筷。” 包静书担心燕丝以为自己嫌弃她的厨艺,连忙劝慰。“也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只是确实没有胃口。” “不过,今日看王妃进的这么香,倒是让我有了些食欲,或许在这呆着,慢慢习惯就好了。” 江琉玉眨了眨眼睛,喝了口茶,不明白她们怎么又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便放下茶杯摆正了身子。“如此说来,如果不是不习惯口味,那就是水土不服了。” “这几日包小姐可以多吃点山楂之类开胃的东西,那还是没有效果,就该找个大夫过来瞧瞧了。”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王妃不必和她们一样这么大惊小怪的。”包静书淡淡的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容背后,更显现出了她脸上的一丝抠喽。 既然她说不需要,江琉玉也不好强迫她什么,跟她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便走了。包静书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自己坐在桌子前面,若有所思。 寒雨和玉壶看天色晚了,便各自去后面的厨房里叫人准备晚饭,燕丝则跟在包静书的身边。 “小姐这几日的毛病是思虑过重,相信就算夫人和老爷在这里的时候也必然不会舍得小姐受这样的苦楚。” “我在父母亲的庇佑下,已经快活了前半辈子,如今他们有难,我偏偏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实在是不孝之极。”包静书爱情眼睛望着前面的那棵古树,仿佛想透过树干,看到什么。 “这些天也就得了个小毛病,权当是自己惩罚自己吧。” 说着,包静书随后拿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结果还没尝到什么味道,胃里就翻天覆地的翻腾起来。 包静书捂着嘴巴干呕了几下,觉得受不住,连忙站起来跑到树干后面,撑着大树才稳住了身形。搜肠刮肚的,几乎把一天吃的所有东西也全部吐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了,小姐你还说是小毛病。”燕丝看着包静书因为呕吐,把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惊讶之余又不禁心疼起自家小姐。 “我看一会儿还是找个大夫来瞧,这其他的大夫小姐要是觉得靠不住的话,明日我去求王妃,不拘是御医或是什么有名的大夫,王妃一定有这个本事替我们找来。” 包静书胸口难受,撑着树一直说不出话,只是冲着燕丝连连摆手。包家的习惯向来是不会因为一些自己觉得无伤大雅的事情去麻烦别人,不想平白的给人人情,也不会平白的欠人人情。 燕丝瞧着她不肯让自己出去找人,心中很是不忿,只能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好让她能觉得好些。 此时天色渐渐的昏暗下来,李文松瞧这时候不早了,惦记着在城里初来乍到的包静书,便抽空过来瞧瞧,也不管身后的李娘子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结果这一下刚进小院门的时候,就瞧着包静书在墙边这里不断的呕吐。李文松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上去问候,其热情的模样,比自己家的孩子更加上心。 “静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怎么会难受成这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应该早点说的,我这就叫我手下的大夫过来替你医治。” 和包静书相比起来,李文松的样貌已经接近老态龙钟,却还皱着眉,一幅甚是关心的模样扶着包静书到石凳上坐着。 燕丝因为当时抄检包家的时候,李文松是带头者,因此极不待见他。而包静书也因为许久没见李文松了,难免有些生分。 “不必这么劳烦李叔叔了,只是吃坏了东西罢了,消停一整晚就好了。” “吃坏了东西?”李文松说着,扭头看见了桌子上放着半块的点心,便猜测到了这上头。 “或许是这点心凉了,下人没热,你吃了胃里才难受,你要是不喜欢吃这东西,我下次就叫别人送其他的过来。” 李文松倒是更希望她只是生了场小病,毕竟看着呕吐的程度,要是怀孕了,那还真是叫人觉得有些失望。 “我有一位义子,你很小的时候也曾见过他的模样,如今各自都长大了。得空我带他过来,你们两个见见面,叙叙旧,他这些年也学到了一手好医术,顺便也给你调理身子。” “我们家小姐没有什么大碍,李尚书贵人事多,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包静书第一学期眼膜没有说话,但从她的气场也能看的出她很是抗拒,燕丝便替她回答。 “至于李家的公子那也是千金贵体,我家小姐如今也不是金枝玉叶了,更是受不得,爱情里,尚书收回成命,也省的折我家小姐的寿。” “既然是梓潼的女儿,怎么会有受不起的时候。”李文松皱着眉头摇头,有时候,握拳放在膝盖上,瞧着很是心中不甚得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暗下思虑 包静书和燕丝瞧着他这么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心中很是不解。李文松说起来,也算是推动包夫人死亡的嫌疑人之一,怎么现在还能在这里表现的如此不忿。 李文松如此感叹了一句后,又双眼有神的看着包静书,“不过既然侄女都这么说了,那我这个做叔叔的也不能强行给予我的要求。” “不过,你若真的有什么地方不好的,却一定记得告诉我,叔叔家中的药都齐备,你吃什么叔叔都能给得起。” “多谢叔叔,真的不用了。”包静书给他突如其来的注视下了一跳,眼帘自然的垂下,一幅低眉顺目没什么模样,掩去了她方才眸中的审视。 “只是燕丝方才说话,字里行间不小心得罪了叔叔,还望叔叔见谅。她并非是有意为之,只是这些时候伤心过度,还望叔叔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这一次。” 她都亲自为自己手下的人求情了,李文松还能有什么办法背后悄悄的给她使畔子。敛去了眼底的那一抹凶狠,她抬眼却是一副温和慈蔼的模样。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有什么不答应的。今天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用饭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多谢叔叔,叔叔慢走。”包静书借着自己身体不好的缘由,就没有一路送到门口。 等到李文松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时候,包静书突然沉下了一张脸,很是严肃的与燕丝说话。 “你觉得他这副样子是装出来的,还是真心的?” “小姐的心思,奴婢一个下人,不敢随意揣测,想必小姐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定数。”自从包夫人去世以后,燕丝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整日里浑浑噩噩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那日秦奉出去巡查河道的时候,无意间救下了想要投河自尽的燕丝,但却如同捞上来了一具行尸走肉。现在的燕丝心里除了照顾包静书之外,就没有别的想法。 像是想要告别过去的自己,燕丝说话也开始变得十分谨慎,让包静书觉得她的这个问题仿佛是白问了。 燕丝从旁边的茶炉里倒了一杯刚煮好的清茶过来,放在包静书的手边,随后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按拿肩膀,舒缓筋骨。 包静书当然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只是现在形势所迫,她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安慰提醒燕丝,而是沉着一张脸,偏要问出个结果。 “你是我的姐姐,不说我一个人,就是在家里,母亲也是这么对待你我的,你但说无妨。” “是。”燕丝低声应下,才敢把自己的心里话吐露出来。之前顾及着包静书跟李文松的关系不错,害怕自己说的话会被她当做挑拨,不过照包静书现在的看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静。 “依奴婢所见,李大人倒像是真心疼爱小姐,但是他在我们府上遭遇危机的时候,横插一脚,这也是事实。而且根据当时的情况,在场的几位大人中,只有他更像是怂恿陛下对付包家的人。”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包静书敛下了眼眸,感觉她的心思都格外深沉。 “母亲说的没错,这世间果真是没有人可以长久相信的。” “那王妃的话,小姐是觉得……”燕丝探着眼睛,留神着包静书的表情,但她依旧是板着一张面孔,没有任何变化。 过了几日,包静书叫人把自己小院里的东西收拾妥当后,便主动找上了景王府的门。 江琉玉听闻有人过来,一时情急才匆匆忙忙起床,叫人随意梳洗了一番。毕竟之前因为和其他贵妇人关系闹得有些僵硬,都不会有人过来拜访,她才有些松懈,却忘记了还有包静书。 “快点,快点,好了没?咱们可不能丢了面子。”江琉玉坐在梳妆台前,自己给自己整理衣领袖子,让小云和其他几个侍女忙着梳理必须达到王妃仪制的头饰。 “王妃不要着急,这头发越急越梳不好。”小云一面忙着寻找钗环,一面大着胆子忍不住抱怨。 “都是王妃平日里太不讲究了,不叫我们把这头发梳起来,害得我们现在手艺都有些生疏了。” “什么?!”江琉玉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抬头,就要看自己的头发弄得怎么样了,却被小云赶紧按在凳子上。 “王妃不要乱动,刚才是开玩笑的,很快就好了。” 瞧着镜子里小云的笑脸,江琉玉才略微放下心来,同时双手抱肘,嘴上泛着嘀咕。 “这面子的事,怎么好开玩笑的?再说,你刚才是在怪我咯,我好心给你减轻负担,你反而来埋怨我,真是不懂得感激。” “这王妃的头发弄起来是真麻烦,你不也知道一次至少要浪费掉半个时辰,有这时间我们还不如多出去逛逛。” “包小姐也是,过来也就算了,偏偏穿的那么正式,又带着礼物,叫我不庄重以待都不行。”江琉玉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急切了,这一忙起来,说出口的抱怨之语便一句接着一句不停歇。 小云也是听够了她的碎碎念,把最后一只珍珠钗子插上头发之后,便按着她的肩膀。“王菲,不要再抱怨了,已经弄完了,咱们可以出去了。” “可算结束了。”江琉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头发上这十来只的纯银纯金打造的珠钗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走出房门踱了几步才好不容易适应过来。 王府的前厅里,包静书坐在椅子上,旁边放着一杯雨前龙井,狐狸的吓人,还十分贴心的为她带了一本书来解闷。 包静书正好奇着这王府里的待客之道真是怪异,便听到后面传来了一串珠玉碰撞的声音联忙放下了书,站起来转身看去,就看见江琉玉顶着一头珠宝,由小云扶着颤颤巍巍的往这走来。 其实江琉玉在包夫人的帮忙训导之下已经走的很不错了,现在能顶着这么重的东西行走自如,江琉玉自觉的算是很了不起,只是在包静书的眼里还是能看出许多。毛病。 包静书用袖子挡在自己的嘴前,强忍着那股笑意,身后的寒雨和玉壶两个也都低着脑袋,不敢抬起来,以免叫人觉得失礼。 “民女见过王妃。”包静书清咳一声,随后盈盈下拜。江琉玉从她努力本着的表情中,看出了她眼底浓浓的笑意,感觉脑后一阵发麻。 万分无语的走到自己位子上坐好,江琉玉才眯着眼睛看着她,“行了,你若是想笑就笑吧,憋着也难受。” “说起来倒是比其他那群道貌岸然的夫人们要好,她们在背后笑话我,更让人觉得心寒。反正我也不是头一回被人笑话,早已练出了脸皮了。” “王妃未免说的太严重了吧。”包静书歇了口气,让自己收敛起笑意,淡淡的望向江琉玉。 “其实我看王妃的步伐也是下过了狠劲练过的,这是要习惯确实需要花费点时间。我也听说王妃是从地方村子上过来的,能做到这般地步已实属不易。” “对吧,我也是这么觉得。”头一次因礼仪的事没有被人诟病,反而受了安慰,江琉玉顿时觉得很是欢喜。 但包静书却话锋一转,“只是王妃千万不可半途放弃啊。” 江琉玉愣住了,她旁边站着的小云忍不住笑出声,“包小姐真是火眼金睛,看什么问题全都一针见血,我们王妃正是懒得穿戴这些东西呢。” “你到底也是我身边的人,怎么还向别人告我的状呢?”江琉玉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秋着小云埋怨。小云无可奈何,立刻讨饶。 “奴婢知错了,请王妃恕罪。” “王妃实在是宅心仁厚,和身边的侍女,能相处成这样,都不知叫多少人羡慕能够成为王妃的侍女。”包静书随口感叹一句,就见江琉玉眯着眼睛笑脸相对。 “这话我也听说过数遍了,我自然知道我是怎样一个得天独道的好人,”江琉玉呵呵,笑了两下,又收敛起来摆正了态度。 “只是我想,包小姐这次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和我唠嗑的吧。” “王妃睿智。”包静书心中一跳,没想到率先开口的竟然是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太小看她的脑筋了。 “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是想请王妃带我一道去北城外的异宝斋。”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听说过?”好歹也在京城住了这么长的时间了,勉强算是把这大街小巷都逛过了一遍,居然还有没听说过的地方,江琉玉觉得十分疑惑。 这京城也就这么大,四四方方用围墙拦着的。难不成有什么地方是仙人的住所,还是像海市蜃楼一般,要到特定的条件才能出现的吗?不过,听着名字倒确实很符合这一条件。 就在江琉玉胡思乱想的时候,包静书着眼睛看她不知往何处想去了,连忙解释。 “那是在城门外二里地的位置,只接待皇亲国戚,达官贵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异宝斋行 “原本的位置也不在京城里,也难怪王妃不知道。”见江琉玉一副懵懂的样子,包静书浅浅一笑。 “这地方原来是一处府院,是之前一位喜好收藏的老人家在天下各地寻得了奇珍异宝堆在家中,后来觉得这些宝贝放着实在占地方,他的后人便遵照他的遗嘱出售。” “再后来闻风而来的人多了,那老人家的后人便把府苑的其他屋子全部改成小店铺,用来出售一些平常的漂亮物件。至于老人家的宝物,则封在他们自家的藏宝阁里,用拍卖的形式交托给有缘人。” “这做生意有时候也真是有意思,无论什么东西都喜欢在背后边上一两个故事,给人一种探索了了不得的事情的感觉。”江琉玉笑了两下,搓着自己的手,总觉得这个故事说出来就像是商业噱头。 不过那个地方只接待达官贵人,想必有很多有钱的人是奔着这个名头特意过去的,也难怪自己的玉芝店铺在京城里开了这么久却没有人知晓。 总归在那些人的眼里,最贵的永远是最好的,那自己是否也该考虑一下给玉芝后面添个什么荡气回肠的故事,再抬高的价格。 或者若是能够入驻异宝斋,说不定就会财源广进,门庭若市。 “那包小姐今日过去,是想买些什么呢?还是说看上了他们藏宝阁上的宝贝?” 之前看包静书的状态仿佛悲痛欲绝,怎料到这几天过去了,她这么快的就把自己调节好了,不仅有这心思跟自己讲故事,还想着出去买宝贝。 “王妃与我包家有恩,说话就不必这么客气了,还是称呼我的本名吧。”包静书没有急着跟她解释,反而慢条斯理的说话,一双眼睛笑得眯起来。 “就是一时兴起,这京城里也没有什么我可以去的地方,便想着到那里去散散心,顺便也带王妃去看看那里的热闹。” “只是可惜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那些人惯会捧高踩低,早就知晓了京城的动向,一定不准我进去的,因此也只得借王妃的尊面捎我进去瞧瞧。” 关键是有他的身份在那里镇着,就不会有人敢轻举妄动,包静书正好趁此机会,重新搭上那些贵夫人的关系……^ 正说话的时候,外面才有人进来奉上些点心瓜果,更换茶水。借着有这群人打岔,江琉玉并未看到包静书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一份神色。 “说什么捎进去的这些话,包小姐也未免太妄自菲薄了。”江琉玉让他们把东西放在桌上就退下,她早起不爱喝茶,小云就给她剥了个橘子。 江琉玉一面摆弄这橘子,一面犯嘀咕,“就凭着包大人在京城里的名声,也不会有什么人敢瞧不起包小姐的。” 江琉玉转过头就瞧见嘴巴紧闭着包静书,意识到方才她所说的话连忙改口。 “那好吧,静书,我原本在家里呆着也有些烦闷,陪你出去走走,溜达一下也好。” 包静书正欣喜的笑开,却听见她又改了话头,“只是那里应该也有不少你曾经的熟人过去吧,要是不小心和她们碰上了,会不会有点尴尬?” “那倒不至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各自安分守家尚且顾不过来,又有多少人会花费精力来看别人的笑话。” 包静书此话说的很有种自打自脸的意味,毕竟前不久才有一个王家小姐找上门来挖苦。江琉玉收敛了眼神,倒也不打算戳穿她。 “况且有王妃保护我,我们就去买了几样东西就回来,绝不惹事生非。” 类似于这种话,都是越不让干什么,越会发生什么。江琉玉在心里偷笑,大致猜得出她盘算着几分意思,但自己倒很乐意助她一臂之力。 毕竟这京城安宁了这么久,一向都是别人在惹事生非,此时也该换个主宾位子了。 “那这就走吧,小云叫人把车子都准备好。” “多谢王妃。”包静书浅笑着行了个扶手礼。 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外面就已经是艳日当空。 江琉玉望着府里面想了一会儿,记得今日苏景夜因为城里分发药材的事情还一直忙着没空回来,那自己白日出去一趟,他应该也不会那么巧就要找过来。 包静书正要上车的时候,看见江琉玉站在那里发呆一直没动,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妃,你这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江琉玉收回目光,低着眼眸,摇了摇头,“没有,走吧。” 从这里到北城门,还要一些距离,江琉玉的马夫便抄近道,从城墙根沿着过去,速度倒更快些。可算是到了中午饭点之前,抵达了异宝斋。 江琉玉一下马车,就感觉外面的阳光晒得人发昏,幸好小云聪明,叫人特地多带了几把轻盈的油纸伞顶在头上,还能获得一片暂时的清凉。但江琉玉不由自主的担心起,苏景夜在这天气里东奔西走,会不会中暑。 就走神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后面的包静书有寒雨和玉壶两个搀扶着下来,江琉玉猛一转头,却看见了她眼底的一片淤青。 “我的天哪,你这到底是几个晚上没睡了,怎么青成了这样?” 方才在前厅上,因为离的位置有些远,包静书画的妆容精致,江琉玉也没注意着看,这一下,离近了才发觉原来这么严重。 包静书感觉有些气息不稳,头脑发昏,她拿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居然腾不出力气说话。扶着包静书右手的寒雨满脸的心疼,也不管包静书日后会不会训斥,急着向江琉玉禀告。 “我们家小姐这些天也不知是怎么了,饮食上完全没有胃口,夜间睡觉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偏偏今天日头这么大,还非要出来,她也不管自己吃不吃得消。” “水土不服道这么严重,你怎么就是不知道说呢?”江琉玉皱着眉按着包静书的肩膀,可她难受的闭着眼睛,始终睁不开。 再转头看向玉壶,玉壶抿着嘴巴,没有任何表示,江琉玉心里也知道,就是她和寒雨两个身为侍女,也没有这个本事说的动包静书,觉得惋惜的叹口气。 包静书按着自己的额头,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只是这抹笑容衬得她的嘴唇更加的毫无血色。 “王妃不要听他们两个瞎说,她们也是关心则乱,其实我这几天已经吃了大夫开的药,现在好多了,真的没有什么要紧的。” 玉壶把眼睛偏向一边,自己和寒雨都清楚,包静书是想查清楚真相的心情迫切,又担心自己生了重病,无法为包家老爷夫人报仇,才会这拼命的。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包静书和秦梓潼两个人的性格还真的是一模一样,无伦是什么事情,只愿意自己扛,死活隐瞒不说。 江琉玉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不能对她的决策指手画脚,便提议,“即使如此,咱们还是先找一家店休息一下,等过了中午日头小些再出去吧。” “好。”包静书这回倒是没有拒绝,刚刚站着休息了一会儿,倒还有力气走的动道。 马车现在停在异宝斋的正门口,这异宝斋的大门就同王府的侧门一般大小,任何马车都不得进入,车上面的人只能靠自己步行进去。 从这大门走过,两边都是古色古香的房屋楼舍,说是古色古香,是因为这些房子的构造更贴近于上一个朝代的风格。每个房子的间隙中,偶尔穿插着两三个摆着摊子售卖的摊贩。 只从外面往这屋子里看,每间房间里都摆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虽然瞧着应该都不算十分分名贵,但也稀奇图个新鲜。 房子里除了售卖一些装饰物,往前走到一个十字开口的小岔路,往右拐,江琉玉便能闻到食物的气息。 与之相对的左边,则是摆着一些字帖名画。此处与其说是专供拍卖的藏宝地,更像是一间小型的集市。 而且看此地的屋子构造和地域分布,江琉玉都有些惊讶了,面积似乎比王府的院子更为庞大,那这家人上一辈的老人该是多么的有钱,才能留下这么一大份家产。 这里还只是贴近开口的位置,再往里走,楼舍更高,来往的人更加密集。 江琉玉想着再往里走,不说有包静书认识的人,只怕见过自己的人也有不少,便领着包静书往右边卖小吃的地方休息一会儿,也省的见到不想见的人烦心。 这家小酒楼虽然看着店面很小,但好在桌子板凳之类的地方都十分干净,没有油污。 江琉玉进去就叫人安排了一间雅间,随便叫了几个菜,让随行的人都吃了饭再说。包静书安静的坐了片刻,依旧是没有胃口,只端着一杯清茶慢品。 等用过了午饭,江琉玉就看到包静书已经倚着窗边的位置上打盹,她便悄悄地把寒雨和玉壶叫出来说话。 “你家小姐是原来在雁城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白色珊瑚 “我看她这个样子下去不行啊,吃不了东西可怎么得了?” 外头的阳光有些烈,江琉玉站在阳台上,没敢出去经受阳光的洗礼。而在这门口的位置,声音又很容易把浅眠的包静书给吵醒,他便领着二人往旁边走远了些。 “王妃这是说笑了,小姐要是身子不好,如何能顺利的从雁城回到京城。”寒雨微微蹙着眉头,眉眼间满是忧愁。 她心里也十分疑惑,这一路上又是水路,又是马车的来回奔波,从来都未见包静书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偏偏到了这里发错起来。 若真是因为伤心的缘故,早在当初,她就应该阻止自家小姐跟着那群老人去墓地。 “不瞒王妃,我们已经强制叫小姐看了好几个大夫,每个人都是开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汤药,可吃了就是不见好。”寒雨说了一半,就被玉壶接过了话头。 “我就说,就算在这天子脚下,也少不得那些沽名钓誉的骗子大夫。”江琉玉嘟囔着怒骂了一声,“那我之前告诉你们,让她试试山楂银丹草,你们都没用过吗?” “如何没有,就连民间草头方也试过了,还是没用。”玉壶心中一急,差点忍不住跺脚,得亏被寒雨及时拉着。寒雨一边拉着玉壶,一边探头往房间里看去,幸好没把她叫醒。 “难不成是你们用的药太杂了,混在一起就没了药效?”江琉玉有些无奈的开了个玩笑,随后拽着玉壶的手。 “水土不服是因为两地的气候原因相差甚远,那你们可觉得雁城和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同?” “这,从何处说起啊。”玉壶一愣,寒雨便捏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回答。 “雁城白天也是成日风沙,不如京城这么干净,不过出门蒙着面纱也就无碍了。至于饮食方面,其实也并没有别的更多讲究,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是雁城在水里也难免参杂些灰尘。” “这难不成这里的水变干净了,静书反而不习惯了。”江琉玉听的格外新奇,但其实这一点也不无可能。 “行吧,我知道了。等一会我们回去了,明天我就把我认识的那个大夫带过来,她的医术可是能和太医院的太医相媲美的,这一点我还是可以打包票的,毕竟我也受了他不少的帮助。” “要是果然如此,我们二人一定感激王妃的恩德。”寒雨和玉壶听得心中欢喜,连连道谢。 恰在此时,在里面睡着的包静书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便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出来。还好有小云在门口把风,她轻咳了两声提醒,江琉玉转过身,正好和包静书面对面对上。 “静书,你这是休息好了吗,我看外面太阳下去了一些,咱们出去逛逛就早点回家吧。”江琉玉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面前,难免不会被吓到了,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包静书应了一声,又抬头问道,“王妃,刚才是跟我下面的侍女在说什么话吗?” 本想着刚才已经转移了这个话题,却又被她扯了回来。江琉玉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了两声。 “没什么,就是告诉她们要好好照顾你,你水土不服,多吃些山楂银丹草,好好调理一下,以后不要再那么频繁的出来,一切以身体为重。” “原来是这样。”包静书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两下,让江琉玉不自觉的以为自己仿佛背着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甩甩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忘记,江琉玉亲昵地挽着包静书的手,“不说了,咱们走吧。” 另一边的兵部尚书的府邸里,李文松的面前摆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用来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材。 李文松一面煞有介事地翻着手上的医书,一面叫他旁边的小厮按照自己所说的把药材包起来。 “有尚书大人的这一份心意在,相信包小姐她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小厮已经忙了一天,专门包裹油纸药包,都有些厌烦了,便想着说两句好话讨好李文松,却看到李文松抬起眼睛,一双鹰鸷的眼眸望了过来。 小厮心中一凉,连忙讨饶,“是小的说错话了,应该是静书小姐。尚书大人待静书小姐有如己出,小姐一定会感谢大人的恩德。” “既然都是本大人的女儿了,又何必念着什么恩德。”李文松眉眼放松,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记清楚了,静书姓秦。” “是是是。”小厮连声答应,再也不敢开口。 李文松收回目光,正要再翻过去一页,就听到外面有人跑了进来。听完来者的汇报,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奇怪。 静书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却还要往异宝斋那去跑,更何况,今日也是贺楚曦固定去那里的日子。 一想到自家后院的那个女人,李文松就一阵头疼,生怕他两个人对上会闹出什么事,他连忙丢下了手上的医书,叫人套车去异宝斋。 前段时间京城里接连出事,江琉玉走遍了大街小巷,都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唯一很有兴趣的烟柳巷,也因为那一场着火的事件,吓的她不敢再去。 但异宝斋距离京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仿佛没有受到一丝影响,依旧是热闹非凡,繁华之景遍地。 江琉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自赞叹,却听到旁边的包静书突如其来一句。 “果然是京城萧条,连带着这里也受了影响,都不如以往热闹了。” 看着眼前那人山人海,接踵而来的人头,江琉玉几乎是瞠目结舌,“这还不算热闹?”人要是再多一些,只怕会把房屋都挤倒了。 “确实,若换作以往的时节,这路上到处挤的是人,绝不会有我们今天走的这么顺畅。”包静书居然还点点头。 江琉玉听了,更是觉得疑惑,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不是个个都十分讲究仪表的吗,怎么会允许自己挤成那副样子? 但转念一想,也能想的明白。他们出去必然会领着一纵列的仆人随从,也就是说,街上爆满的行人当中,起码有七成以上都是她们随身带来的下人。 江琉玉还在心里盘算的时候,包静书便站在一家珠宝店面前走不动道。 “这家店里面的珊瑚特别好看,王妃可随我进去瞧瞧,选一串送给王爷作为护身符,也是好的。” 说着,江琉玉还没有回应,包静书便拽着她进去了。 这一个生病的人力气还能这么大,难不成雁城那边的风水真是更能养人。江琉玉被拉了一个踉跄,差点绊在门槛上,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两句。 只一抬眼,便被这店铺架子上摆满了的珊瑚装饰品吸引了目光。 在原本的印象中,江琉玉总是觉得珊瑚就是些坑坑洼洼的带颜色的树枝丫子。但这里展示出来的东西,珊瑚树枝上略大一些的孔洞都被用各种各样奇特的宝石装饰上了,看着格外华贵。 而柜台上摆着的珊瑚手串也给打磨得十分光滑,在保留了它原本的纹理的同时,还添加了匠人们的独到创意。 “这些珊瑚像树枝一样的,能卖的出好价钱吗?”江琉玉虽然知道珊瑚在古代也是作为极珍贵的宝石之一,只是珊瑚的模样她确实是欣赏不来。 而这里的东西都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改良,要是没有人喜欢,那不是很亏本。 包静书听到了她的话,走到架子前面抱下了一盆摆在柜台上用做装饰的珊瑚,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喜爱。 “王妃有所不知,我们买东西不一定就为这样子,也为了那一份尊荣和体面。” “前朝有一位皇后就说过了,珊瑚是所有宝石中既低调又尊贵的存在,甚至超过了珍珠。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珍珠的价格都上涨不了多少的原因。” 这时候的珍珠都是人工采摘的,有没有的完全凭天意。江琉玉盯着包静书怀里的那捧珊瑚,心中暗叹,果然商品是需要一个好的推销方式,才能卖的出去。 “对了,在那边有一盆好漂亮的白色珊瑚,王妃看看,可还觉得喜欢。” 和一些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包静书简直是买起东西来就忘了顾及什么仪态规矩,完全凭着天性的活泼。 江琉玉瞧着她一脸兴奋的模样,很难想象该如何把她同之前在那付一本正经的做派联系起来。 等到走到跟前的时候,江琉玉入目就看到那一抹白皙,忽然也明白起包静书为何会这么高兴。 如果把红色珊瑚比作珊瑚中的贵妇人,那这株白珊瑚就有如天仙下凡。明明都是一样的造型,只是换了个颜色,就让人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江琉玉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有种未捏的平的瓷器的颗粒感,而这种感觉更平添了它的气质。 “要是家里有这样一盆珊瑚摆在进门大厅的台子上面,只怕宾客们的目光都要被它夺去了,其他一切的装饰全都沦为了陪衬。” 第一百八十六章:珊瑚相见 江琉玉那是诚心赞叹,只是赞叹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店面回荡,有许多安静挑选装饰的贵夫人都听到了,忍不住纷纷侧目,估计都在心里嫌弃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察觉到别人投来的目光后,江琉玉只觉得脸上一囧。包静书轻笑一声,把珊瑚交给了玉壶抱着。 “王妃不必理会别人的目光,我觉得王妃这样天真烂漫的,才更为可贵。听王妃方才的话,似乎是把这些装饰并不按照价格分出贵贱,只根据它们是否漂亮来判断,正是有自我主见的表现。” “反观之,若是向别人一般人云亦云,岂不是失去了自我的特色。”包静书说着,横着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那群暗自嘀咕,又不住侧目的人愣了一下,连忙躲避她的视线。 到底是包夫人教出来的闺女,两三句话便让那群长舌妇闭上嘴。想当初自己还是花费了好大的心血,才知道怎么回堵她们的话,自己和包静书一比较起来,修为还是太浅。 想到此处,江琉玉更是忍不住悄悄的在袖子里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地看着包静书。 这家专卖珊瑚的装饰店一共有两层,江琉玉她们现在只在第一层徘徊,却不知楼上则摆着一群更为精细的首饰耳环。而在这些展柜的中央,正是李娘子领着顾夫人在这里游走。 “不然如何说李娘子是京城所有贵妇人当中品味最好的一个,这无论什么颜色模样的珊瑚,做成了首饰之后,也只有李娘子带在身上,最是得体,换作其他人,也不知她们够不够的上这个身份地位,简直是自取其辱。” 顾夫人走在李娘子的身旁,手上的团扇一摇一摇的,倒更像是为李娘子打扇。 “顾夫人这话实在是过誉了,我怎么能担得起这么好的夸奖。你我相较而言,不过都是天地间的一副皮囊罢了。” 这话听起来说的是分谦虚,但是李娘子的脸上却不见任何谦逊,满是骄傲的神色。李娘子揪着手中的手帕,缓步在这几个柜台中行走。 外面的日头渐渐隐藏在云层中,天气也变得闷热,使得二楼更是让人觉得气闷难受。李宁只按着自己的胸口,隐约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便领着顾夫人走到二楼外边的阳台。 外面虽然没有刺眼的阳光,但顾夫人却娇弱的觉得自己依旧受着日光炙烤,李娘子便叫手下的人给自己和她打上了油纸伞。 “不过呢,这人和人的命不一样,偏偏有的人生就一副好气囊,又是一辈子的福气,便是别人怎么也羡慕不过来的。这说起来确实是气人,但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天命使然而已。” 这里没有店里那么多鱼龙混杂的人在,李娘子也乐得在顾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这顾夫人也是奇怪,明知道力娘子是怎样的一个货色,身份地位上也与自己一样,却还是乐意低声下气的围在她身边。 “李娘子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可也有不少人会说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一定是个草包,”话音落地,顾夫人便注意到李娘子投来一阵阴冷的眼神,连忙赔笑着解释完。 “不过依我看,就凭李娘子的这番好口才,哪怕和相国寺最有名的神僧主持说教,也绝不会落入下风,刚好也能堵住那些没本事的人的悠悠之口。”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世间东隅桑榆皆获的人可是少之又少。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一是靠老天保佑,二也是凭着我的自己努力,若不然世界哪来的那多有福之人。” 李娘子听顾夫人的马屁拍的自己是身心愉悦,一时也顾不上这外边的闷热,整理好有些松快的外袍,摆出了一副大宅院正室大娘子的姿态,举手投足都十分的拿腔作势。 “行了,今日出来的时间这么久,我也有些乏了,正好下去,把方才看中的那一尊珊瑚带走就回去吧。” “李娘子说的是,你我都是千娇万贵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怎么能和那些粗人相比,一逛逛上一整天呢,李娘子回去后也好试试,我推荐给你的药方,用来泡脚最能舒缓身心了。” 论起身份,李娘子贺楚曦乃是贺家的嫡女,贺家祖孙三代都是史官,崔杰苹不高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贺楚曦作为家中唯一的幼女,自然是受公主一般的待遇。 顾夫人却大不相同,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女,家中更看重的是那三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哥哥。 不仅在京城里没有任何地位可言,还因为父亲想给自己的大哥买、官鬻爵险些发现而受人嘲笑,连带着顾夫人钱思在儿时的手帕交之中也抬不起头。 后来虽然以继室身份嫁入顾府,顾霆也难得侥幸的做了工部尚书,但顾霆当时的打算也不过是图谋钱思的那一份母亲留下丰厚的嫁妆。 钱思不想别人拿自己的身份和做派说事,才会一个劲的向李娘子靠拢,想借着李娘子的声望,让京城里的人对自己刮目相看。但其实李娘子,也不过是把她当做最好拿捏的一把刀而已。 因此顾夫人这句话中提到什么千娇万贵,李娘子背对着她下楼,却在心中很是嘲讽的冷哼一声。 楼下的江琉玉和包静书不知道冤家路窄,还围着这尊白珊瑚说事。 “再看来看去,搞得我都想要了,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静书你要是看中的话,咱们就交钱买了吧。” 江琉玉原是担心包静书这么单薄的身体,抱着一尊珊瑚会累着,才一直护在自己的怀里。这一下看到包静书点头答应,才把珊瑚又递回去。 包静书脸上带着浅笑,让玉壶把东西抱上,便转身去找掌柜的。只是才走到柜台面前,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价格,就看到李娘子和顾夫人从楼上走下来,脸上十分不悦。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尊珊瑚是我先看上的。”从李文松当上兵部尚书以来,李娘子做任何事情都是顺风顺水,这突然被人夺了所好,叫她如何能忍。 只是话音落地,李娘子眯着眼睛却感觉柜台前面的这个女子很是眼熟。但是站在现在的位置,光线偏暗,那女子又是背对着自己,只能隐约看见她半张面孔,实在认不清楚。 柜台前的包静书不知道是不是也察觉到了是李娘子的声音,才一直侧着身子没转过来。 李娘子站在了原地没说话,在未辩清来者之前,她并不习惯轻举妄动,但她旁边的顾夫人却沉不住气。 “这是谁家的丫头,怎么这么没有规矩,我们李娘子问你的话都不知道回一声。刚才可都听见了,这是我们李娘子看上的,你且乖乖的把东西放下,我们就不追究你的无礼。” 顾夫人这话说的简直有如是锦泼皮混混抢收保护费一样,社会气息浓重。李娘子知道她话说的过激,但没有阻止,只想静静的看着柜台前的女子会有什么反应。 包静书并没有把她的这些话放在心上,反倒是无意间激怒了旁观的江琉玉。 “都说朝廷里,要属兵部尚书李大人最为谦逊,顾大人最为礼让,不想二位大人的夫人却未必秉持了自家官人的这份好、性子。”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高高在上一些,李娘子和顾夫人都站在楼梯上,拦着了路不肯下来,因此由于二楼楼板的阻挡,她们并未看见后面站着的江琉玉。 直到这句话响起,才叫上面的人发现还有人在。江琉玉一面说,一面揪着手帕往柜台这边夺过来,隐约感觉自己十分威风。 先前江琉玉在各个家族里出丑的时候,顾夫人总是第一个首当其冲的嘲笑她,而今自己反倒成了被人取笑的对象,顾夫人顿时气红了一张脸。 “不过我这句话可能也说错了,李娘子如何是和顾夫人一般的人物,定然不会做这么欺行霸世的事情,李娘子觉得我说的可对?” 面对着江琉玉一副笑颜如花的表情,李娘子估计在心中都可以阴沉的挤出水来,但脸上却还要装作一副平和的模样。 “王妃说的极是,臣妇见过王妃。”李娘子只在呼吸之间便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走下台阶,盈盈拜服。 顾夫人在李娘子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追在李娘子的身后一道行礼。“见过王妃。” 借着走下来的这几步路,李娘子离柜台十分相近,便探着眼睛想看清楚那女子的样子,不想想见的那人转过身来,却叫李娘子顿时愣在了原地。 “静书,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李娘子,这位是工部尚书的顾夫人。” 江琉玉自然知道她们三个是互相认识的,只是看着李娘子僵住了的表情,便忍不住刻意使坏,叫李娘子和顾夫人想回避也没有机会。包静书明白她的心思,也在旁微笑着随声附和。 第一百八十七章:珊瑚之争 “民女包静书,见过兵部尚书李娘子,见过工部尚书顾夫人。” 包静书说话细细软软,行的礼仪也十分标准,和对面僵住了的李娘子相比,看着更为得体。更何况她脸色还有些发白,却还如此讲究,倒更比李娘子多了一分可贵诚心。 面对一切会抢白自己的人,顾夫人都是冷脸以待,在心底深深地耻笑了一番她的惺惺作态,便别过了眼神看着别处的珊瑚。 而李娘子看着面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心中翻腾起着汹涌泼涛却长久的难以平复。 简直和她一生中最恨的那个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人果真跟自己是一辈子的宿敌,好不容易盼着她死去了,却还留了一个女儿,在这世间作妖。 李娘子静静的看着包静书的容颜,心中越是愤怒,脸上的笑容就越是明艳。 “原来是梓潼姐姐的闺女,真是女大十八变,这么久不见了,我差点没认出你。” 包静书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却能顺利的猜测到她接下来的话,将会变为顺理成章又叫人无可反驳的挖苦。 听到这句话,江琉玉还在心里暗自的犯嘀咕,本以为李娘子应当也同包家有着深仇大恨,而就冲她对包静书的这份态度,好像她并没有多气愤。 不过心里这么想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李娘子便印证了包静书的猜想,也打了江琉玉的脸。 “不过听说你是嫁给了秦家的大郎,一家都搬到雁城去了。雁城那个地方可是苦啊,成日里风沙漫天,连水都很少,你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在那里可真是遭罪了,也就包大人和姐姐狠得下心,舍得把你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李娘子说着就仿佛自己的闺女遭这份罪一般,抬着手帕就要是去眼角的泪珠,可江琉玉眼睛尖着,并未在她的眼眶中看到任何闪烁。 “不过现在好了,你也知道那边日子过的不顺心,重新回了京城,以后要有什么困难就跟婶娘我说,婶娘一定会替你娘好好照顾你的。” 这些话乍一听起来没有任何毛病,可仔细一思索就明白,她是在明理暗里的说包家一家狠心肠,放任女儿受苦。又讽刺静书的相公没本事,只能住偏远地方。 不说当事人,就是江琉玉一个旁观者,听了心里都觉得很不舒服,可叹包静书今天身子骨差成这样,还有这份毅力能忍得住。 包静书闭着嘴巴没有说话,她对面的李娘子更是得了意,江琉玉看不过去,便插了句嘴。 “静书啊,我和包家相处了这么些时候,怎么从未听说过你还有个婶娘啊,是真的我没注意听包夫人说呢,还是那人攀关系自封的。” 话音落地,江琉玉十分满意的看到李娘子黑了一张脸。包静书嘴角一弯,抬起右手挡住了她不断扩大的笑容,轻哼一声。“王妃没有记错,包家和秦家人口有数,静书向来没有婶娘。” “静书先在这里向李娘子告罪。李娘子身份尊贵,静书只是一介草民,实在不敢攀得李娘子的关系认我为侄女,要是时候被有心人听去了,岂不是连累了李娘子的身份。” 因为江琉玉的横插一脚,打断了包静书原本想要说的话,不过无伤大雅,起到的效果还是一样的。 看着李娘子渐渐板起来的面孔,包静书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而至于这尊珊瑚,实在是不好意思,晚辈和王妃已经看中许久了,李娘子若是喜欢的话,且等下一回吧。” “你竟然还知道自己是长辈,怎么没有一点孝心,长辈的东西你也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明抢,难不成包家教的家教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夫人的话一说完,在场的几个人的脸色全都在瞬间改变。 “顾夫人,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李娘子狠狠地转头瞪了她一眼,语气虽然听不出什么变化,但顾夫人接触到她的眼神后,看明白了她隐藏着的所有情绪,便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嘴。 向来只有她李娘子给别人暗里使绊子的,自己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入了别人的圈套,实在是让她觉得脸面上挂不住,而包静书却趁热打铁再添一句。 “恕静书愚笨,我家的所有长辈全在雁城和柳州呢,不知顾夫人这又是说的哪个长辈?”包静书低头抚摸了一把手中的白珊瑚,又抬起眼眸。 感觉让李娘子为她气愤之后,她这一身的不爽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李娘子也不是个会任人拿捏的人,她瞪完了顾夫人之后转过来头,笑容依旧,但眼神却变得阴鸷起来,简直和李文松如出一辙。 “就算如此,静书也该听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何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打我的脸呢?”包静书正欲要开口,就又被她抢占了先机。 “而且这店里面的东西全都是提前预订的,摆出看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告诉外人有几种模样,好在下次过来挑选。静书若是不信,大可问问掌柜的名单上是否有我的名字。” 包静书握着珊瑚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随后将疑问的眼神向掌柜的投去。掌柜的愣了一下,连忙拿起自己的本子翻找起来,找了一会儿才犹豫着点头。 得到如此的回答,包静书的脸上难掩失望的表情。江琉玉看着她握着珊瑚的手在不断缩紧,很是担心她会不会不小心把这个枝桠给掰断。 “原来是这样,前辈的东西,自当奉还才是。”包静书话虽然这么说,但抱着珊瑚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只是我实在是喜欢这跟珊瑚的模样,等下次再来的话,只怕难遇到颜色这么好,又形态如此美丽的珊瑚了,这可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李娘子和江琉玉都怔住了。尤其是江琉玉,如此娇柔造作的话,她很难相信是从温柔大方的包静书嘴里说出来的。 “既然如此,我们家中也有不少珊瑚,这尊就让给静书吧。” 李娘子正在暗自的咬着银牙,这个僵局还没人来打破就又出现了别人插嘴。几个人顺着声音往门口看去,竟然是风尘仆仆的李文松出现在这里。 照寻常人看来,李文松出现一定是帮着李娘子说话的,而只有李娘子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肯定孤立无援了。 “原来是李叔叔,叔叔怎么过来了?” 包静书微微侧着脑袋,仿佛娇俏的小女儿一般十分可爱。江琉玉看得别过眼神去,几乎忍不住扶额。 李文松看着她难得在自己面前像是撒娇的模样,心中一阵欢喜,忍住了想要抚上她头顶的欲望,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今天的笑容中多了好多份真诚。 “只是无意间听说你出来散心,到了异宝斋,担心有人把你欺负了去,叔叔特地过来为你撑腰。” 李文松的话一出口,让李娘子的脸色顿时白了几分。包静书低着头感谢,也不知她低下去的表情是怎样的。 李娘子僵硬的站在原地,很想靠近李文松,却迈不动步子,只得扬起勉强的笑容。 “老爷这是说哪里的话,谁人不知道静书的身份,就算包大人离京可威望仍在,又有什么人敢欺负她?” 李娘子的这番话无非是想提醒李文松,他就算再宠爱包静书,也是他最厌恶的人的女儿,何时也轮不到他来帮忙。 但李文松的眼中,此时只有被他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的包静书,更是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有意外的没有听懂李娘子的话外音。 “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这尊珊瑚让给静书又有何妨?都是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争抢什么东西,家中大大小小那么多的珊瑚还不够你赏玩的吗?” 原本是李娘子和包静书二人的争论,如今倒变成了李文松他们自家的事情。包静书静静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几时能见到李文松,在外人面前这般强硬的模样,江琉玉更是看的稀奇,乐的在旁边凑热闹。 虽然心中很明白李文松的意思和决定,但偏偏今天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打自己的脸,更让李娘子感觉心中满是委屈,就连说话的声音中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原本也不是让与不让的问题,这是规矩与体统,原本就是我预订在那里的何故要让人。” 要是放在其他时候,说不定李娘子果真顺从而隐忍负重的答应了,可偏偏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来了意气,硬是要和李文松强争到底。 “更何况,静书方才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并不认我这个婶娘,缘何就会认你这个叔叔。大人莫要忘记了,你的孩子且都在外边自己打拼呢。” 李文松心头一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包静书柔柔弱弱的开口。“李娘子说的不错,是静书太不知礼数了。” “既然是李娘子原先变定好的东西,那静书就算是再喜欢,也只得拱手相让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李娘子受屈 “不过静书只有唯一一个请求,希望李娘子回去之后能好生善待这尊珊瑚,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相信以李娘子的人品,定然不会暴殄天物。” 论起来,明明本该是李娘子的所属物,却被包静书这话说的仿佛是被迫忍让一般,叫人听着很不舒服。 看着李娘子渐渐发黑的面孔,江琉玉在心里忍不住偷笑,向来只有看过李娘子这般在别人面前装柔弱搏同情的,这回也被包静书用同样的方式吃瘪了。 “静书,你不必这么委屈――”李文松这话无疑是在李娘子脆弱的心上又添了一处重击,李娘子感觉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脚,幸好被身后的顾夫人扶着了。 按照顾夫人平日里的性格,在这时候想必早就为李娘子出头了,可偏偏对面站着李文松,她知道自家老爷顾霆还需要他的多多提点,便索性闭上了嘴巴,让他们夫妻两个吵去。 “这不是委屈,这是本该的,” 包静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觉她身上那些不舒服似乎又发作了。包静书一面说,一面颤巍巍的把这尊珊瑚递到李娘子面前。 “李娘子,这是你要的珊瑚,我现在完璧归赵……”话还未说完,只听得一声响,珊瑚落在了柜台上,而包静书整个人眼前发昏,也要往地上倒去。 李文松和江琉玉都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扶,还是离得最近的李文松出手更快。 “静书,你怎么样了?可不要吓叔叔。”李文松搂着包静书的肩膀,把她轻轻地靠在柜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冲着身后的小厮吼道。 “还不快去倒杯茶来,这么没有眼力见的吗?” 头一回看到向来不动声色的李文松这么手足无措,那整个店里的人都仿佛受到了惊吓,急急忙忙的从另一个开口纷纷撤出去了。 小厮给李文松这一身吼骂了个狗血淋头,直接捧着茶壶过来,当着他的面倒了杯茶送过来。 只是外面的动静这么大,包静书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睁开。江琉玉看的紧紧皱起眉头,站在李文松身旁说了一句。 “静书这几天就因为心情不好,导致了水土不服,我原本想叫她今天早点回去的,可她想着来都来了,非得带一样东西才好,就看中了这个珊瑚,却没想到偏偏在此时支撑不住。” “她这丫头从小就比较执拗,任谁说的话都不肯听。”李文松现在是关心则乱,也不管和自己搭话的人是谁,随口应了这么一句,倒显得的他和江琉玉才是同一阵营。 旁边柜台后面的掌柜的也甚少看到这番场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晓得该把这尊珊瑚判给谁。李娘子则瞠目结舌的站在一旁,由顾夫人搀扶着倒不下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紧紧的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李娘子把自己的心口都给捏疼了,才隐约有活着的感觉。 想她一个天之娇女,这一辈子得不到李文松的宠爱,输给了秦梓潼也就算了,如今连她的女儿也赢不过来,这一生过的还真是可悲。 李文松是个外男不方便,便把杯子递给了江琉玉。江琉玉喂了几口水,可包静书嘴巴紧闭完全喝不进去,不过坐了这一小会功夫,她的气息倒是平稳了不少。 江琉玉直起身把杯子放到一旁,拿过寒雨递来的扇子不顾身份的差别,亲自给包静书打扇,倒叫李文松有些感动。 看着包静书果然好了不少,李文松暂且放心,盯着那尊罪魁祸首珊瑚,冷冷的对李娘子吩咐。 “既然是静书喜欢的东西,你作为长辈就买下来送给她吧,你下次再有看中的,我再送你一个。” 安静的等了这一会儿功夫,却等来李文松如此的安排,李娘子心中一凉,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在亲耳听到后还是不免觉得伤心。 “是,老爷。”但毕竟嫁过来都这么久了,李娘子一向对李文松言听计从,今日也不例外。 “嗯。”李文松淡淡的应了一句。江琉玉一面观察着包静书的气息变化,一面注意着他们这边的情况,按道理娘子这么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她心里觉得无比痛快。 外边的日头渐渐下去了,江琉玉找了几个人帮忙,才好不容易把包静书送回了院子里。 “小姐,小姐~”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呼唤,包静书放心地睁开眼,却在自己的床边看见了江琉玉。她心下有些震惊,但还是故作不在意的态度。 “王妃?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江琉玉坐在包静书的身边,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帮着玉壶把她扶起来后还十分贴心的替她掖着被角。只是那份贴心叫包静书觉得十分毛骨悚然。 “一般人昏迷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第一件事也应当问时间而已,怎么会像你这么笃定的说现在时候晚了。” 包静书一怔,正欲抬头,江琉玉像是知道她什么打算一样,抢先一步往窗户口看去。窗子上都已经被厚厚的竹帘盖着了,完全看不清天色。 玉壶看着江琉玉的动作,心里不禁有些担心,正要替自己家小姐解释的时候,包静书便开口了。 “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两种保护自己的方式,只可恨我是个弱女子,身边无依无靠的,那便只能用些特别的手段,” “我倒也并不是刻意想瞒着王妃的,还望王妃见谅。”包静书一边说还一边弯腰向江琉玉道歉,所作出的态度,看起来十分真诚。 江琉玉脸上无动于衷,只抱着她,扬着下巴点了点,前面案上摆着的白珊瑚。 “喏,你要的东西,李娘子果然原封不动的给你送来了。” “不过我想你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这尊白珊瑚吧,”江琉玉轻轻地笑了一下,把包静书放开,又接过寒雨递过来的银耳汤,亲自给包静书喂下,把寒雨看的一度不知所措。 包静书不知道江琉玉是什么意思和态度,皱着眉不肯吃,“怎么能劳烦王妃动手,这时在于礼不合。” “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还在意这些虚礼吗?”江琉玉依旧抬着汤碗,脸上的笑容看着又像是嘲讽,又像是钦佩。 “你现在身子骨不好,要对付外面的妖魔鬼怪,不好好的把自己调整好,怎么能行?”江琉玉看她似乎还是对自己怀抱着一份戒心,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包静书心里有了些许松动,张口吃下了她送来的一勺。“其实就像王妃这么聪明的头脑,无论我在王妃面前做些什么不入流的小手脚,王妃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串话把江琉玉说的忍俊不禁,她不等包静书说完又急着送了第二口。“别给我戴高帽,这个不管用。我若是要计较你,早就把你叫起来了。” “再说了,既然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为何算得是不入流?”江琉玉说的十分理所当然,把包静书都听得一愣。 “不就是装晕倒吗,那些整天唧唧歪歪的白莲花可以用,像我们这么正直的人怎么用不得?” “王妃,你说什么?”什么、白莲花?是个人名吗?包静书禁不住微微蹙起眉头,江琉玉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小心说出了现代语,连忙改口。 “没什么,这个事情你不要太在意。”江琉玉连忙摆手,想把这个事情囫囵混过去。 “我是想说,那些奸诈小人可以用的阴招,专门对付好人,而我们出于自保的目的,自然也有用的权利。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们尝尝被自己的招数打败的滋味。” “不瞒你说,其实我早就看李娘子不耐烦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对付她。碰巧你身子不好,这也不是常年能遇上的,不好好利用一把怎么能行。” 就连寻常人会对此种阴险之法叱之以鼻,更别说品行最为端正的自家父亲。像这种娇柔造作的法子,在家中便是连提都不能提的,包静书从小受到的家教,也认为此法不对。 这咋一听江琉玉把这些事情说得如此理所应当,倒叫包静书觉的眼前一亮。 “可是这再怎么编排,也不是正直之士能做的出的事吧。”包静书心中有些许悸动,只是不敢苟同。 “什么叫做正直之士,活该受到恶人的欺负而无力反抗,这难道就是世人所推崇的正直吗?” 江琉玉对这些世俗礼教最是深恶痛绝,尤其是经受过好几个贵妇人连续的礼仪教导之后,更是对这些封建的看法表示不共戴天。 “就说今天我们可是确确实实的身体不好,也是明目张胆的在李娘子面前倒下的,而至于李文松愿意帮谁的忙,这是取决于他自己的意思,怎么能怪的到我们身上?” “换而言之,没有他在,只怕李娘子可以说动的整个店的人来围攻你我,” 第一百八十九章:共处一绳 “等到整个楼里的人都觉得是你我二人欺负了她以后,李娘子又可以在她们面前装模作样博取同情,她的这种招数,我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江琉玉说着,都仿佛感觉有一把辛酸泪要流出来,十分委屈又懊恼的摇了摇头。 “都怪当时年少轻狂太天真,一知道别人告诉我,我才能真正反应过来,也是到了如今才能体会李娘子的功力深浅,只靠我一个人,说不定还真拿她没办法。” “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我也算有了帮手,咱们先下手为强,把李娘子想走的路全部走过,她就无计可施了。” 江琉玉一说一长串,把包静书听得都有些一头雾水,想着自己曾经那么聪慧,莫非是越长越倒回去了。 “王妃说的真是有意思,听起来就像领兵打仗一般。” “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我确实跟景夜也上过战场。”江琉玉笑嘻嘻的应了一句,把他们三个都看得瞠目结舌。 “果然如此,那王妃,你可真乃奇女子也。”包静书仿佛大开了眼界,向来都未曾听说过女子也能上沙场的,莫非以后的天是要变吗? “这些都好说,实际论起来,要用上计谋,我还真不如你。”江琉玉这下倒真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着把一碗汤喂完了,就把空碗放在寒雨手中的托盘上。 “只是你今天来这么一遭,我确实都吓了一跳,你是为了什么呀?” 特意抢了李娘子喜欢的珊瑚,又怂恿着李文松当众斥责李娘子,这说起来目标都是冲着李娘子去的,可真正论起仇人也该是李文松才对呀。 包静书静静的看了她几眼,又垂下了眼眸,“此事王妃不必追究的这么细,只要知道我定然不会与王妃为害就是了,也希望王妃以后能也能如今日这般相助。” 江琉玉缩回了脖子,总感觉她这句话像是明里暗里在说自己傻,连最终目的都看不出来。她与包静书二人对坐了多久,房间就沉静了多久。 只是在这么僵持下去也不得不到任何结果,江琉玉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行吧,既然你不肯据实相告,那我就不再追究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只剩下今日的这种法子做出来风险太大,还望你以后还是小心为妙,也免得惹怒了那些甘愿破釜沉舟的人。” 其他人与自己无怨无仇的,包静书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功夫放在心上,而李娘子的为人也不会这么沉不住气,自然有的他好一番作为。 “多谢王妃的劝告,我记着了。”包静书侧着脸淡笑着点头,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从她的左肩滑落下来,衬着一张白皙的脸甚美。 旁边的寒雨和玉壶健康那两个算是把话说开了,都松了一口气,连忙把窗户的竹帘拉起来,也省得房间看着太沉闷压抑。 眼见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江琉玉站起身撑了一下两只手,早上精心装扮的一头首饰压得他脊背几乎直不起来,这一下动作差点站不住脚。 信号身旁还有一个小云跟着,急忙扶住了她,江琉玉不好意思的笑了两下,小云便替她告辞。 “包小姐才刚睡醒,正当好好休息一下,我们王妃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王妃慢走,恕我不便远送了。”包静书点头应下,用手势指示寒雨玉壶她们两个送个几步。小云一面要扶着江琉玉,一面还要道谢,着时忙累。 “不必了,几位姑娘留步。”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看戏的心情太兴奋了,导致江琉玉在外面走了一下午,都没有察觉到脖子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这一下放松了,便什么痛觉都涌上来。 勉强的维持着端庄的仪态,才上了马车,江琉玉便整个人瘫在了车壁的座凳上,任由再华贵绚丽的衣服珠饰随意的散落在地上,也没有力气去管了。 小云在她后面一步上车,一面提着自己的衣摆,还要小心着不能弄脏江琉玉的东西。放下车帘的一瞬间,便忍不住将怒气散出,竟然不顾身份地轻轻拍了下江琉玉的膝盖。 “王妃,你这副放荡不羁的样子成何体统,要是被人看见了,你好不容易在那群人心里建立的声望也都消失了。” “消失便消失吧,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我怕再这么强迫着自己,都要短寿好几十年。”江琉玉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马车里虽然狭小,但也勉强够撑开四肢。 “我现在可算是可以确定包夫人当初之所以只和王妃交好的缘由了,像王妃这么坦坦荡荡又藏不住事的人,好说话还是其一,”小云说话说到一半,正好勾起江琉玉满满的好奇。 “那其二是什么?” 江琉玉一脸满满的求知欲,小云嗔了她一眼,动手强迫着让她把该有的姿势摆好。“其二就是好拿捏呀。随便说说几句话就能抓到王妃的把柄,这不是一辈子就能高枕无忧。” “胡说八道,我哪有你说的这么不懂事了。”江琉玉给说的怪不好意思的,恼羞成怒的就要骚小云身上的痒,弄得小林连连讨饶。 “就连我们都未必能保证自己的高枕无忧,怎么还能管着别人。”欢笑过后,江琉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惆怅,叫小云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算了,暂且不要想这么多,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切都是有转机的。”小允还未来得及完全陷入她方才的情绪当中,江琉玉便又自己调解开了。 “你可注意到她今日的计策了,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我从未想过什么招数能让人费心费力,又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准备,她也真算是一位奇女子。” 江琉玉说的眼睛发亮,一脸的崇拜,但小云却不是很明白。 “可是包小姐要说服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装柔弱,才叫王妃觉得花费时间?” “呵呵,你倒也还好意思说我心思单纯,真正单纯的还是你呀。”江琉玉我家嘴巴娇小了两声,又伸手拍打着小云的肩膀,一副豪迈姿态。 “你说她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出来了,说什么不太好意思的话也全都是借口,谁知道你还真信了。看来你我二人都需要向她好好学习一下。” “那王妃看出了什么,还请王妃赐教。” 先前每次出去,江琉玉受到那群贵妇人的嘲笑之后都是小云身先士卒地挡在面前,自己虽说不得精通,但也应该比完全未入门的江琉玉要好,如今所处的位置倒过来,叫小云怎么能服气。 江琉玉闭着眼睛抱起双手,表现出一副很骄傲的态度,伸出食指转了几下,才一张嘴,就在小云以为她要开口的时候,她又把嘴巴闭上,像是用腹语吐出了两个字。 “生病。” 小云一愣,眨着眼睛表示自己没听懂,江琉玉才解释。“你见过何人水土不服,能稀稀拉拉的拖上半个多月的,倘若真的严重到病入膏肓了,她又哪来的力气陪我逛上一整天。” “而且从今天李娘子和顾夫人她们说的话,就知道她们应该是珊瑚店的常客,包静书小时候和李文松的关系那么好,会不知道你娘子最喜欢的是珊瑚?” “而至于李文松会半路中赶来,或许是他提前派人泄露的消息,正好起到点缀的作用。”江琉玉简单的说了两句,看着小云两眼懵懂的样子,觉得自己仿佛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那照如此说,包小姐今日可是存心利用王妃了。”小云皱着眉头,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愤愤不平的捶打着坐垫,只是从潜意识里觉得,所有想利用江琉玉的人都不怀好意。 “那她目的是什么,只为了惹李娘子生气也太煞费苦心了。” “目的要从深层挖掘的话,可是有好几个原因的,不过一一跟你解释起来,恐怕你也不太能听懂。”江琉玉撅着嘴巴,摇了摇右手,让小云平静下来,随后又凑近了一脸幸灾乐祸。 “咱们只要知道一点就好,静书一定是和我们同一个战线的,李娘子也是我们共同的仇人。只要李娘子恶有恶报,气死她,我们就高兴。” “嗯。”小云也是这么觉得的,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边欢笑着说了一路,那边安静了一整天的李尚书府邸,此时却又热闹起来。 李文生从异宝斋回来之后,一直惦记着包静书身上的病,总担心她以后会吃不消,便走到自家后院吹响了一只无声的哨子。 哨子声响起,等到那边的人接收到信号还要一段时间,李文松便又回到了自己摆着药材的桌子前研究。才把翻开的医术拿在手上,就看到李娘子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面对李娘子的怒气,李文松丝毫没放在心上时淡淡的撇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老婆在他的眼中,外面在惊天动地的事,都不如他书上的几个字。 “你怎么过来了,东西可给她送过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误打误撞 “官人未曾见到我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走过来,却还惦记着她的珊瑚吗?” 李娘子揪着手帕,迈着小碎步,缓缓的向她走来,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从她急促的语气中就能听出她此时的怒意。 “你有什么好见的,哪一天不是见个十七八回,我都看惯了。” 李文松并没有理会她这一点和平常的与众不同,甚至连多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直把李娘子看的羞红了一张脸,感觉自己此生的脸面都被他丢得荡然无存。 “珊瑚一件死物,你尚且如此珍视,可我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却视若无睹,我倒想问问官人,在官人的心里究竟是哪一样更重要些。” 李娘子低垂着眼眸,仿佛用尽了极大的勇气才跟李文松开口说这番话,上身已经激动得不住颤抖,语气中也难掩哽咽。 “庸人方自扰,你自己都说那不过一件死物,又拿来与自己相比,岂不是自取其辱,自降身份。”李文松听得都不耐烦,将医书随意地丢在桌子上,背着手远离了李娘子。 “更何况,明明是你对珊瑚钟爱无比,如今到来贬低他,我倒是奇怪你这喜好变得也未免太快了。” “变的确实是我。若不是为了官人,我也不至于会变成这样。”李文松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她的心上捅刀,李娘子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变成了零星碎片,倔强的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就是不肯落下。 这般痛彻心扉的话语,让李文松心中难免有些触动,可下一刻他听到耳边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更忍不住大惊失色。 “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疯了吗?” “我没疯,不清醒的是官人!”李娘子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将桌上摆着的药材尽数扫在地上,这才把李文松和边上守着的下人都吓得心中一跳。 有了这一次发泄以后,李娘子倒冷静了不少,只是依旧喘着粗气。李文松把这场面甚是引以为家丑,连忙招手让其他人全部退下。 “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大呼小叫,毫无体统,成什么样子,你给我回院子里好好反省去。”李文松着眉头看她,也只有这时,才让李娘子的身影真正落入他的眼眸中。 “我的身份我清楚的很,不过是你拿来做秦梓潼的替代品,”李娘子的眼角带泪,有几滴不知死活的流了下来,很快就被她擦的一干二净。 “不,我连替代品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官人你欺骗自我的挡箭牌。” “够了,你给我出去。”埋藏心底多年的意图被人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让李文松恼羞成怒,连忙呵斥。 李娘子的身形摇摇欲晃,左右摇摆,但嘴上却依旧口无遮拦。“官人这就听不下去了吗?也是,在朝廷中口碑那么好的兵部尚书李大人,却是这个阴险的小人,换作是谁也不敢相信。” “官人,不要忘记了,秦梓潼已经死了,在你身边的只有我。”李娘子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就算你对包静书再好,也不要忘了,你可是她的杀母仇人,你觉得她可能认……” 如此欢畅淋漓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文字,听到清脆的一声响亮,李文松竟然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贺楚曦,你太放肆了。” “官人是心痛了吗,那你也不及我身上这切肤之痛。”李娘子捂着自己的右脸,眉间一派痛苦之色,但嘴角却依旧在笑。 “知道痛就好,官人痛过了就清醒了,也可以少做些蠢事。” “你给我滚。”李文松沉着一张脸,整个人周身的气场阴冷无比。 等着李娘子的身影渐渐消失,李文松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散落了一地的药材也不去管它,只在手中握着一把白色的哨子,又来到了后院里吹动。 过了片刻功夫,有一片半枯翠绿的树叶从面前飘落,李文松一眨眼就知道他过来了。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这时找属下有何事?”现在面前的,赫然就是一身黑衣的华处世。 李文松手中把玩子臊子,抿着嘴巴沉吟了许久,才开口。“本官有一位好友,她近日身体不适,水土不服,你明日收拾好了之后,我便带你去给她瞧瞧。” “恕属下多嘴,敢问可是那位包小姐。”华处世一早便听说了包静书来京城的消息,李文松这些天没找自己,估计也是忙着和她联络感情。 但是华处世也并没有因此忽略了观察,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他都有所耳闻,看着面前这个比平常更加阴冷的李文松,华处世难得多嘴了一句。 “回禀大人,恕属下不能从命,属下觉得夫人所说在理,还望大人能再考虑一下。” “你是我养大的,还是她手下的人,竟然敢帮着她一道与本官作对。”李文松的小胡子在空气中不断起舞,他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但却看着没有生气的样子。 “属下自然是大人的人,一心都是为了大人考量。”华处世说的发自肺腑,李文松心中也有些松动,但一想到李娘子方才的行为,又让他狠下心来。 “不需多言,我叫你去,你就给我去准备。” “这――”华处世见劝服不了他,便从另外一个方向切入。“可包小姐四周时常有王妃过来探望,倘若我同大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王妃,你我二人的身份岂不是穿帮。” “这倒是个麻烦,”李文松捏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关于江琉玉的动向,他还真没有把握。 华处世但似乎有些机会,便趁热打铁,“就算王妃没有在意,包小姐向来是个有心的人,难保不会对大人心存芥蒂,想必大人也不想看到如此清形。” “你说的在理,此事倒是本官行事鲁莽了。”李文松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山峰般的浓眉高高的蹙起。 “那今日你就先回去吧,待改日本官再来找你。” “是。”华处世应下,又是一阵风,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估计是因为五石散让华处世的良心受到深深的谴责,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不太有这份心替李文松办事。 因此昨日回绝了李文松的要求之后,华处世顿时觉得一身轻松,也有了心在这街上走街串巷,或是四处拜访有名的药铺,几个大夫之间互相交流经验。 这时才结束了一段谈话,华处世拎着一小包不是所有药铺都有的药材,还是方才医馆里的大夫转赠的。华处世正要带着它回去多挖掘一下这种药材其他的药效,无意间碰上了出来散步的江琉玉。 “王……”华处世惊讶之余,正要向她行礼,却见江琉玉把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华处世心下了然,忙住嘴改变了称呼。 “不知在此处有幸碰上夫人,敢问夫人今日如何有这番兴致到这药铺来?” “自然是特意来找你的。”江琉玉笑了笑,看得出很是欣喜,“我听有的见过你的人,说你最近在各个药铺之间来回转悠,我找不着你的人,便只能跟着来回走了。” “学医之人贵在互相交流,要是固步自封就不太好了,因此,我这些日子正好出来学习。” 原本容身的药店就不是他的固定住所,再加上李文松的缘故,要是再在那里呆着,只怕会害的那群人引火上身,还不如早早离去。 “这是华大夫的自由,我也无权干涉,只是实在有事需要华大夫帮忙。还望华大夫肯赏脸,陪我走这一趟。”江琉玉一面说,还一面跺脚。 “就是这路口实在有些太小。马车进不来,偏偏还这么长的路,走的我一脚的灰尘渣子,要不是远远看见了华大夫在这里,我都不想进来。” 华处世看她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忍俊不禁,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拱手,“那不知夫人要让我去给何人看病呢,夫人还真是宅心仁厚。” 江琉玉知道他这是在明里暗里的说,自己身为一个女人,之前却还管着五石散的事,虽然算不上贬义,但听着也叫人不太高兴。 “这是我暂且就先卖一个关子,毕竟以华大夫的医术而言,这些都不过是小菜一碟,等到了地方之后,华大夫就知道了。” 知道江琉玉并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华处世也不担心她会设计自己什么,便一口答应了。 “既然如此,就请夫人带路吧。” 坐上王府的马车走了一段时间,又拐过了几个小巷子口,华处世透过车帘往外看,越看越觉得此地有些眼熟。 “到了,就请大夫下车吧。”江琉玉身手轻盈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华处世拎着她准备好的医箱紧随其后,才看了这院子门口一眼,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且慢,王妃,在下、” 只是等华处世反应过来的时候早为时一晚,江琉玉已经同小云一起上前叩门。 第一百九十一章:幼友会晤 或许是因为看到李娘子得尝恶果,江琉玉这些天精神都格外兴奋,拍打门的声音十分响亮,甚至盖过了华处世在后面的呼唤。 “开门呀,难道这时候还没起床吗?我带人过来了。”江琉玉正在嘀咕这的时候,就看见玉壶拿着门栓,一脸不耐烦的打开了大门。 “怎么是你亲自过来开门,静书可起来了?”江琉玉笑嘻嘻的问了一句,玉壶叹了口气,“回禀王妃,我们小姐这些天身子不舒服,晚上也是翻腾了大半夜才睡着,还请你动作轻一点,不要把她吵醒了。” “这个放心,我们有分寸的。”江琉玉十分郑重的点点头,随后一把粗暴地把另一边没打开的门也给拍开,把玉壶惊得瞪大了双眼。 后面的华处世在看到玉壶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为何会如此眼熟的原因。还真是冤家路窄,李文松亲自要求,自己都拒绝了,却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江琉玉领了过来。 在华处世在心里暗自感叹的时候,玉壶也在打量着他,左右看了好几眼才皱眉问道,“敢问王妃,这位是?” “不要担心,这都是我们自己人,那就是我时常跟你们提起的华大夫。你可不要看人家好看就动了心哦。”江琉玉随口开一句玩笑,把玉壶直羞了个脸通红。 “王妃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好开这种玩笑?”不过,虽然玉壶有些羞涩,但并没把这种话放在心上,而是坦坦荡荡的往旁边让开了位子。 “嘿嘿,”江琉玉十分豪迈的拜拜手,扭头往后看去,“华大夫,还是赶紧进来给病人看病吧。” 正在走神的华处世被江琉玉这一声吓了一跳,连忙应下,“是,在下知道了。”在路过玉壶的身旁时,华处世刻意避开了玉壶的打量,“这位姑娘,打扰了。” 玉壶看的一愣,急忙颔首,“大夫请。” 从院子走到房间里,玉壶还没来得及动手,侧面窗子上的珠帘都已经被拉上去了。玉壶领着她们进来,让江琉玉自便,便急匆匆地走到包静书的房间。 “怎么小姐这么早就起来了?我还以为小姐要再睡一会儿呢。”玉壶一边说,一边手脚勤快地把包静书床上的纱帐挂起来。 “你还说呢,门口也不知道吵吵闹闹些什么,连我都听见了,更何况浅眠的小姐。”寒雨端着一杯茶给包静书漱了口,又赶着拧干一条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 包静书用过后,把帕子递了回去,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整个人就这么蓬头垢面的坐在床边。“不必如此苛责,我本来也睡得差不多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江琉玉突然推门进来,“静书,我来看你了,你这些天有没有好些?” 走到面前,借着窗外的晨光仔细打量了一番,江琉玉才点点头,“看着倒确实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我今日正好给你请了个大夫,你吃过他的药,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好了。” “有劳王妃费心了,不知道王妃这回请的是哪路神通啊。”包静书脸上挂着浅笑,还有兴致跟江琉玉开玩笑,瞧着确实是好多了。 “一会我带他来,你见过就知道了,果真是犹如仙人下凡一般。”江琉玉毫不吝啬的赞叹一句,但看她的样子又有些犹豫。“只是你现在这副模样,可以让他进来吗?” “这怎么能行?至少也该让我们小姐简单梳洗一下。”玉壶急了,连忙护在包静书的身前。江琉玉尴尬的笑了笑,又转身出去。 “那好吧,你们动作可快着点。” 里面屋子忙着,外头有侍女来给他们奉上了清茶,江琉玉和华处世对坐,各自盯着门外的盆景。华处世或者手中的杯子,实在有些坐立不安,却始终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叫王妃久等了。”包静书脸色雪白,瞧这有些气血虚弱,江琉玉皱着眉头,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好方便华处世把脉。 “吃过早饭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什么的再把脉,我看你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不必了,早上起来实在没有胃口。”包静书摇了摇脑袋,转头一看华处世的脸,却顿时呆住了。 江琉玉虽然知道华处世长得确实不错,但她印象中,包静书的丈夫秦奉也是个容貌俱佳的人,应该不至于叫她愣住了才是。 差一点要伸手在她眼前晃个几下,包静书突然开口,叫江琉玉不禁庆幸,好在忍住了。 “敢问这位大夫,我们可曾见过?” “在下是今年才来到京城的,以前都在四处游历,在下虽然记性不好,但像夫人这般姿容的人,实在没有印象,想必应该不曾与夫人碰面过。” 华处世淡淡然的打开医箱,把所用的器具拿出来,其实心里早已紧张的泛起惊涛骇浪。 若论起来,华处世和包静书的渊源还颇深。以前在李文松的府上练剑,练的浑身疲累的时候,包静书还来送过几次点心和水,只是后来长大又纷纷乔迁新居,二人便没了联系。 这一晃也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包静书一眼还能依稀辨认的出。华处世只有尽量的掩藏自己的身份,要是暴露了,李文松所做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原来是这样。”包静书收回了目光,垂首看着地面。 江琉玉见包静书不再继续追究了,自己也松了口气。生怕会因为华处世长的太好看,若是勾地包静书生出别的想法,自己反倒罪过大了。 然而,事实与她心中所担忧的,简直是天差地别,江琉玉的这份担忧实在有些杞人忧天。 包静书没有再继续追问,但心里却渐渐升起了疑惑,她记得幼时在李文松家里见到的男孩,气质与面前的这个人十分相近。 若是此人和李文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抓住他,也是调查李文松的一个切入点。 华处世在心里既高兴也忧愁着和儿时友人的相见,但在包静书心中却不是同样的想法。静静的听了诊脉之后,华处世把东西收起来,又掏出了笔墨写方子。 “夫人这是因为忧思过度,加上多年来没回京城,突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还会让身体一时调理不过来,我开的这张方子,夫人只要每日饭后喝上一次,不出半个月就能痊愈。” 落笔完毕,包静书接过来一看,纸上的字迹铿锵有力,一看都不像是文人那种扭捏的风格。 “多谢大夫,我以前也找过几个人过来看过,只是说的都不甚全,这要是大夫的药吃了也没有用,那我可否再找大夫帮忙?”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便通通愣住了。寒雨和玉壶更是难以相信,素日里小姐有任何好粮,都只在心里记着,不会这么宣之于口,只怕会叫来人觉得小姐失了规矩。 华处世只怔住了一下便恢复过来,将东西全部装好了之后就把医药箱背着。“自然可以,医者仁心,无论来的是哪位病人,我都会尽力医治,也会全心的对我的病人负责。” “今日时候不早了,外边还有不少病人的等着在下,在下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向王妃和夫人告辞。” 包静书点头回应,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江琉玉觉得有些不解。 “华大夫不是这几天才难得有空,我才特地找你过来的吗?而且这时候快到正午,天色正亮哪里就晚了。好不容易请大夫过来一趟,静书这边要是不方便打扰的话,我也好请大夫出去吃一顿饭表示谢意。” “实在是不必了,寻医问诊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况且王妃都已经付过诊金了,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受这无功之禄。” 话音落地,华处世便背上了药箱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屋子里的江琉玉呆愣愣的站着。 “我一找到人,就把他接着往这边带来了,何时付过诊金。”江琉玉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向小云,小云无辜的摇摇头,也是不解其意。 包静书把手中的药方好好的折叠起来,放在手心下压着,再转交给玉壶出去抓药。寒雨听着屋子里面茶炉的声音响的差不多了,便赶着过去重新沏了两杯好茶过来。 “王妃尝尝,这是雁城那边的特色茶,虽然不敌京城的意味绵长,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包静书客气一句,却见江琉玉两眼空洞的落座,似乎还在纠结刚才的事,禁不住轻笑出声。 “莫非是王妃何时给过了,自己反倒不记得了。那是否也要叫那位大夫过来再看看?” “静书你这话说的可不就是开玩笑嘛,”江琉玉知道包静书是在笑话自己,连着摆了摆右手,就算不往心里去,但也不会让她就这么“污蔑”自己。 “除了衣食住行外,钱可是最重要的东西。一二两的碎银子也不是小数目,都过寻常人家过一个月了。我要是这么大方的给出去了,怎么可能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一百九十二章:上听下达 一二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确实算是不小的数目,但也并不难得。好比包静书即使在秦家最艰难的时候,如何勤俭持家,也不至于锱铢必较至此。 “王妃果然不是普通人,如王妃这等身份地位的人,在外人眼中,只怕一掷千金都不会眨一眨眼睛。若是将今日的事说出去,只怕谁都不会相信王妃原来如此节俭。” 包静书说话的功夫,寒雨从小厨房里端了几碗汤过来,这可是从一早熬到现在的绿豆,现在汤汁的颜色正好。 “一千两黄金在京城都足够我多开两家分店了,我是有多败家才能一掷千金。”江琉玉撅着嘴,从小云的手上把碗接过来,想想那个情况都忍不住摇头。 “我不过打个比方而已,王妃不必当真。” 包静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拿起白玉色般的调羹在碗里搅动了两下,加了一点蜂蜜的绿豆汤格外鲜甜,倒让多日没有好好吃饭的她有了点食欲。 “嗯,这个汤熬的浓密,我在府里自己做的时候就没有做的这么好吃。”江琉玉尝了一口,就忍不住赞叹,旁边捧着小碗慢啄的小云悄悄的低头瞥了她一眼。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自家王妃手下的食物似乎除了白水,其他的都叫一般人难以入口,不过当初过来拜访的口味特别的石大人可以排除在外。 “对了,不过你得记住,这绿豆性凉,像肠胃不好的人绝对不能多吃,你现在喝这些没问题吗?” 江琉玉慢慢的喝掉了半碗,才突然想起。包静书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的水土不服虽然确有其事,但大多是装出来的,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 “多谢王妃关怀,我记住了。”包静书浅笑应下,江琉玉看着她的模样,大概明白了什么,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都说礼尚往来,王妃帮了我这么多,我也应当回礼一二。这个绿豆汤王妃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叫寒雨把配方给你,这还是她自己研制的独家秘方。” 包静书轻轻地放下小碗,桌上香炉里冉冉升起的烟灰,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飞散开来,消失在空气中。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太好了。”江琉玉笑了下,再看下寒雨夸赞一句。“没想到静书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就寒雨的这个技能估计都可以自己开家铺子了,绝对很受欢迎。” “王妃真是折煞我了,我哪有王妃说的那么好。”寒雨被夸的脸上忍不住红了一片,悄悄地低下头。 有了江琉玉的这一打岔,包静书倒差点把刚才华处世的事忘记了。江琉玉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回府。驾着马车才过了两个小巷子,江琉玉就在街口上瞧见了背着医药箱等着的华处世。 “停车。”江琉玉在飞起的门帘缝隙中瞧见了华处世身影,便敲着马车壁叫停。华处世冲她鞠了一躬,便领着江琉玉到旁边的茶摊上坐着。 “华大夫特意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还是静书的毛病真的不止那么简单?”江琉玉说的让自己都感觉有些发慌,一把把手撑在桌子上。 华处世连连摆手,“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想告诉王妃,后几日在下要出城一趟,怕王妃到时候找我找不到人而白费功夫,特意来知会一声。”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之前一定给华大夫带了不少麻烦吧,华大夫出去好好的散散心也好。” 江琉玉了然,她早就发现方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华处世和包静书相处的方式不对。 虽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江琉玉在自己脑中已经幻想出了无数个结果,在结合现在华处世脸上这奇怪又为难的表情,怎么想都越觉得他有些可怜。 “王妃不必在意,那些都是我身为医者该做的事,这回出去也只是想找些稀有的药材,提高自己的医术,也希望日后能为王妃帮上更多的忙。” 华处世不知道江琉玉心中是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看她一口应下,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次和包静书意外碰上,但心中恐怕早起疑了,自己出去躲上几天,说不定能让她把今天的事渐渐淡忘。 不过江琉玉这边好找理由,但李文松可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人。华处世心下忐忑,正想着他的各种问题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回答。 但李文松只是咬牙切齿地看了华处世许久,等着他把话说完,竟然十分爽快的甩袖同意他离开,就叫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果然一切的事都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行,要交给别人一个个的都是靠不住。李文松心中气愤,对于他当时心血来潮的决定感觉后悔。 但他并不是一个困于过去的人,立刻收拾好了心情到司礼监找西平王谈论大事。为了不引人注目,李文松特意换了一身便服走过去,才到了司礼监的大门,却看见了苏景夜也在。 以免苏景夜抓住把柄,借题发挥说自己与外藩王暗中勾结,李文松只得在旁边找了位置躲起来。 苏景夜进了门之后,只礼貌地和其他几位藩王打过了招呼,便着意往后面的西平王院子里说事。西平王习惯了享乐,今日难得觉得有些无聊,便请了人过来弹奏。 吹奏的曲子欢快到吵人,但丝竹一类的乐器天然而成,也算是附庸风雅,苏景夜进来一瞧,此景至少没有像之前那般的表演难以入目。 “这不是景王吗,来之前也不通报一声。叫本王失礼了。” 刚才有一个过来送水果的侍女长的格外水灵,西平王一眼看过就把那女子搂在怀里,若不是瞧见苏景夜过来了,那女子只怕现在都不得脱身。 苏景夜看在眼里,心里不悦,但没有表现在脸上,挺胸抬头的走了进来,“是本王突然造访有些唐突了,敢问西平王,姜儿姑娘可在?” “王爷这是改变主意了,那还真是可惜,姜儿早已被陛下定下了,王爷只能等下次了。” 也不知西平王是如何能联想到这方面的,苏景夜眉间跳动了两下,耐着性子说道,“王爷真会说笑,姜儿姑娘可是要当贵妃的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本王此次过来,是想和西平王和姑娘解释一下,当日册封大典和藩王离京的相关事情。” “陛下他,还真要立她为贵妃?”西平王瞪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外人不清楚,可他早已把元姜儿一身的污秽看在眼里,心里庆幸着可算在苏羽天身边穿插了一个自己人,同时也觉得,如这等品质的人还能登上高位,这世道真是荒唐。 荒唐了一生的人,此时倒还嫌弃别人荒唐,西平王也足够可笑了。 苏景夜将头别过去眨了眨眼,才眯着眼睛赚回来,“正是如此,请王爷把姜儿姑娘带出来吧。” 元姜儿今日原本也是出去招蜂引蝶的,只是这京城也差不多被她逛了个遍,发觉实在没劲后,难得的回来的早些,正好赶上了苏景夜的传唤。 “各位藩王离京的日子,原本定在下个月九日,姜儿姑娘的册封大典恰好是后一日,为着姑娘是从西平往这边出来的人,陛下特此批示,请西平王参加完册封典礼之后再离京。” 苏景夜把本子上的内容一一给他们解释后,便把本子合起来放在桌上。“以上便是全部内容,王爷和姑娘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向本王询问。” “没有了,有劳王爷跑这一趟。” 元姜儿摆弄着她薄纱的衣袖,将苏景夜的礼貌以待和苏羽天的如此安排当成了理所当然。没有丝毫规矩,也不叩头谢恩,直接越过了西平王,把本子拿在手上看了几眼,又觉得无趣的丢开。 西平王听说过苏景夜的盛名,对他还是有着些许畏惧的,因此在看到元姜儿此番举动后大惊失色,连忙向他道歉。 “她这是高兴过了头,以前在本王的王府上也是这般不拘礼数,还望王爷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苏景夜眯着眼睛,脸上挂着淡笑,乍一看到有几分李文松惯常的神秘莫测。西平王看不懂他的情绪,心中忐忑的同时,又极度怨恨这种表情。 但苏景夜一开口却是一笑而过,“无碍,像姜儿姑娘这般真性情或许更能讨得陛下欢心,希望姑娘一如今日这般尊荣无限。” 西平王和元姜儿许久没来京城,并不懂这边的规矩,称呼未婚女子以姓后缀小姐或姑娘为尊重,而直呼名字则是表明此女并不受人喜欢。 因此苏景夜口中的姜儿姑娘并不是出于对她的意思,只不过是西平王她们两个各自误会了而已。 听到苏景夜如此说,西平王笑的直措手,“多谢王爷体恤,王爷真是宽宏大量,等姜儿入宫之后,一定不忘王爷大恩。” 第一百九十三章:李代桃僵 “这是本王分内之事,王爷和姜儿姑娘就好好准备着吧。”苏景夜摆摆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元姜儿,直接转身离开。“王爷留步。” 西平王赶着叫两个小厮过去送苏景夜离开,只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口,西平王才阴成一张脸,狠狠地在元姜儿面前拍了下桌子。 “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居然这般无法无天,是想把本王吓死吗?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可是朝廷景王,若是惹怒了他,景王怂恿陛下下令叫他带兵过来,本王也得同南阳一样被削藩。” “有什么关系,王爷你也太紧张了些,就冲他对我的这份态度量,他也不舍得对我下手。”元姜儿摆弄着指甲,浑身慵懒的靠在桌子边缘,一服如柔无骨的姿态,叫西平王刚升起的怒火差点转变为邪火。 此女确实是天生媚骨,在加上她修炼的那奇怪的功法,要是生产系的,还真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抗的住。西平王勉强放心,但又有些后悔,毕竟此等尤物非得送出去,让他觉得难免可惜。 “就算如此,今日之事暂且作罢,等你入宫以后,倘若还这么不知收敛,万一被后宫中的那群女人对付的渣都不剩,岂不是浪费了本王的这一步棋。” “女人有何可惧,正是最没用的东西。只要抓住了陛下的心,这整个后宫不都在我股掌之中。”元姜儿身子往右边一转,两只手摊在桌子上,整个人仰面向上,把西平王看得跃跃欲试,却不敢动手。 “要是那群妃子有胆子大的,敢对我下阴手,我自然也不怕给她们送去些小虫子。” “此事千万莫做,历代陛下最讨厌后宫出现巫蛊之术。”西平王正在心中暗自煎熬着,听着她如此大胆的一句话,吓得他赶紧转过头,恢复了清醒。 “我的本事,王爷还不知道吗,定会做的干干净净,不留任何把柄。”而且就算日后东窗事发了,只要把祸水引到西平王身上,元姜儿也可以趁乱逃脱。 西平王转过了身,不肯看她。也不答应她的话。 门外等着苏景夜离开了这条街,李文松才一个闪身,翻墙进了西平王的院子。西平王和元姜儿正在房间里僵持着,忽然听到外面自己手下的护院的声音,走出去一看,便挥手让人退下。 “大人怎么如此打扮过来了,看清屋里进。”西平王悄悄的嗤笑两声,引着李文松进来,可元姜儿还摊在桌子上没动。 李文松一见元姜儿如此放浪的动作,脸上的表情都未出现任何的改变。倒是西平王隐约觉得元姜儿如此有些丢人,连忙喝斥,“没看到本王有客人要接待吗?你还不该去哪去哪。”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李文松,又听到西平王敢向自己发火,心中有些好奇的同时,也有些火大。轻轻地冷哼一声,元姜儿当即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一把站起来,随后像条水蛇一般搂着西平王的脖子,修长洁白的右腿也在他两、腿、之、间来回的蹭。 “有什么关系,王爷身上的哪件事我不知道,王爷又怎么还舍得赶我走呢?”语气婉转又暧昧,丝毫不顾及这旁边还有李文松在场。 这般亲密的行为,西平王在平时可是盼都盼不过来,但今日确实有要事要做,他一狠心,把元姜儿的手扯下来推开。 “叫你走你就走,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本王又怎么好放心用你。”说着,西平王又留恋似的拿手指勾起元姜儿的下巴。 “自然了,你若想玩,等事情说完了,本王有的是时间陪你。” 长成这么一副模样,还敢肖想旖旎,元姜儿对他嗤之以鼻,心中早已把西平王放在脚下碾压。西平王说完,李文松就自顾自的跨不进去,西平王赶着将元姜儿推出门外,一把把门关上。 元姜儿这一生勾搭过无数的男子,还是头一回在男人身上受到如此对待,心中早已不满至极。 一个酒囊饭袋,能和人有什么要事要谈,连自己手下的棋子都不能完全掌握,他也算是自大过了头。 只是李文松倒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元姜儿在京城的这一点时间,把五石散那些事都打听得七七八八,这些看上去似乎与李文松没有关联,但每件事都有他的出现。 回到自己房间,细细想了一会儿,元姜儿怎么都觉得李文松身上藏了不少事,她丢下手中的果子蜜饯,决定去偷听一会儿他们的谈话。 由于对这院子极度了解,元姜儿很轻易的便躲过了那些护院的巡查,架起轻功攀着屋檐的边上,凭借着身体轻盈的优势,元姜儿一下子飞到了房顶。 只是上房顶的声音虽然细微,但还是被武功不弱的李文松给听见了。李文松大致判断的出上面是什么人在就没有提醒西平王,而是把话继续说下去。 元姜儿放慢了脚步,走到大致的位置掀开了两块瓦片,可她毕竟不是潜心修行武艺的人,耳力并不如那些武林高手好,只能依稀辨认的出几个字。 “为了方便与西平藩地那边取得联系,本王可与大人定下暗号。西城郊外有一颗百年的大松树,待哪日大人有情报,可在这颗树上绑上红色的丝带,并吹响我这只哨子,到时自会有人过来与大人说事。” “可郊外空旷,哨子声若是响起,岂不是极为引人注目?” 元姜儿趴在瓦片上,从缝隙中可以看见李文松从西平王手中拿了一只乳白色的哨子,而在西平王的手中,还有另外两只备用的。 “大人不必担心,这只哨子是无声的,只是吹响它以后,会催动傀儡人体内的蛊种,这种人是本王在番地上找人特意炼出来的,不仅能够根据哨声找到位置,还能凭借气味判断是不是之前过来的人。” “如此一来,本王与大人都不必担心情报会泄露了。” 西平藩地多山多水,深山林中有这么一群人,可将毒虫操纵自如。李文松听说过此等传言,但没想到居然真的这般厉害。 看着手中白色的哨子,李文松点了点头。而在楼顶的元姜儿,也对这哨子起了深厚的兴趣。 等李文松从司礼监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夜幕降临。元姜儿找了个机会,叫身边伺候的姑娘们把西平王灌了个半醉,自己在整个房间中翻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找到。 正在疑惑的时候,西平王不知怎么的,居然醉醺醺的站了起来,一把将元姜儿搂在怀里。 “本王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了,果然你还是念着本王的,怎么,是想在入宫之前过来伺候本王一次,好让本王在日后替你做主吗?” 元姜儿吓了一跳,本以为自己是被护院发现了。却没想到是他这个废物。翻了个白眼,元姜儿强忍住了要把他踹走的欲望,扶着摇摇欲坠的西平王到小榻上坐好,然后自己翻身跨坐在他的腿上。 “王爷如此英明神武,叫我怎么能不向往,只是王爷快要离京了,不知王爷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的?” 元姜儿在房间里找不到哨子,并想着是不是被他贴身收着,正想说话的时候哄他拿出来,却被醉倒在西平王一把按倒。 “你好好的表现一般,或许本王就送你一样宝贝。” 西平王醉的两眼迷离,自然看不清元姜儿脸上的嫌弃。而就在此动作之间,元姜儿看到了他常在里衣的哨子。 元姜儿轻轻地绽开一个娇媚的笑,把稀里糊涂的西平王推到一边,又迅速的洒下迷药。七平王手脚无力的这么躺下,便直接睡了过去。 捻着食指和大拇指,把西平王衣服里头的哨子拿出来,元姜儿用桌上的酒,洗了好几遍才肯收到自己袖子里,又从腰间取下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长的一模一样的哨子放回去。 “长成这副丑样,还敢肖想本姑娘,你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元姜儿满意的摸着袖子里的哨子,又嫌不解气似的,对着昏迷不醒的西平王连着踹了几脚,便推开门,趁着夜色跑了出去。 明明有这等方便联系的好东西,而且传递消息的傀儡人日后一定能派上不小的用场,可西平王却像藏宝似的,根本没有透露出来的意思,看样子根本没有把自己这个在后宫中的细作放在心上。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元姜儿捏着哨子,在城中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来。等到明天一大清早城门打开的时候,她便赶着时间去郊外,让傀儡人记住自己的气味,也省得迟则生变。 与此同时,离开京城的华处世也在郊外寻了处矛屋子住下。 出城的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听到京城里起过什么风波,想着这段时间李文松应该没什么动作,便放心的在早上背了竹篓子出来采药。 在山坡上爬了没有多久,华处世无意间看到了一个熟人,皱着眉头上前,“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恩将仇报 清晨的阳光从枝头洒下来,打在树上树下两个人的身上。树上长相娇俏的女子与树下谦谦君子,四目相对,时光定格在这一刻,仿佛一幅美好的画卷。 跨坐在大松树树枝上的元姜儿被华处世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丝带还没来得及挂上去,结果就被他发现了。 考虑到自己和西平王的关系特殊,以及多个人心中各怀鬼胎,元姜儿不想这件事被华处世怀疑,清了清嗓子,故作不在意的把红色的丝带拴在头上,随后就要撑着树干跳下来。 但是元姜儿为了不叫城中的西平王手下的人发现她的行踪,特意换了一身京城女子的打扮。 而她穿惯了清爽简便的服饰,不习惯这么繁杂的裙摆,一不小心被裙摆缠住,又挂在了树枝上,重心不稳,竟然就这么直直地往地上摔了下来。 树下的华处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把人吓成这副样子,心下无奈之际,伸手便接住了落地的元姜儿。少年完美的容颜,在这阳光的衬托之下,变得格外惊为天人。 “你可还好?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吗?”元姜儿愣愣的躺在他的怀中,仿佛是看着这张脸看呆过去。乍一听到华处世的询问,元姜儿顿时觉得恼羞成怒。 向来只有自己迷惑他人的,还头一次这么丢人。元姜儿心头火起,推开他的胸膛,自己跳了下来。华处世怀里一空,顿时就察觉到两只手不听使唤。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能随便触碰本姑娘的吗,本姑娘就小惩大诫一番,叫你好好的记住。” 元姜儿两手插在腰上,一只脚踩着石头,扬着下巴,一副高傲的姿态,但耳朵上隐隐的红晕却叫她这副样子瞧着十分的色厉内荏。 华处世倒是没有注意到她这一丝不自在,只是静静的盯着自己渐渐发紫发胀的双手。原本刚才见元姜儿穿着京城女子的服饰,再加上她本来就生的好,通身的气质倒挺近一位温婉的淑女。 想着或许她也有回归正途的可能,才叫华处世心神一动,主动把人接住,结果还是失策了。 “刚才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没有我只怕姑娘就要受重伤了。”华处世弯了弯指节关节,察觉到还有些知觉。 元姜儿眯眼盯着他的这双手,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无比奸邪,“那又如何?你可曾听说过有什么被救回来的狼,是能驯服的吗?” “本姑娘此举也只是为了教育你,不要随便大发善心,最后可能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元姜儿哼笑一声,十分潇洒地甩了下肩上微卷的长发。 “不过你此生是没有机会了,就只等下辈子学聪明点吧。” “若真是如此,那在下还真的是高估了姑娘。”华处世微微弯起唇角,眼中也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转头看向元姜儿,语气风格骤变,与先前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西平藩地有一处浅月深潭,藏匿在整个藩地最深的山林之间。此处据说蛇虫鼠蚁无数,正常人进去后,绝活不过半月,但此地却始终长存着一个神秘的种族。” 深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早晨的微风,一字不落的落入元姜儿的耳中,她心里微微一颤。 能听说过这些事的朝廷中人少之又少,可华处世却偏偏凭两面之缘,认出了自己的身份,看来此人也比想象中的更为神秘。 不过知道又有什么用,很快这个事也会埋藏于地下了。元姜儿现在心中暗自庆幸的时候,却见华处世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姑娘心中的判断,未免太武断了吧。”华处世轻笑出声,“只是可惜,浅月巫蛊术,不过如此。” 元姜儿一愣,就见华处世趁着手臂还能动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一副针灸用针。又把挂在竹篓边上的酒壶取下,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居然丝毫不顾及地方脏乱,席地而坐。 把这一副针在酒壶里蘸了一下,华处世卷起衣袖,便照手臂上的穴位落下了几刺。几蒸过后手上的状况似乎并没有减弱,只是不再颤抖。 感觉到两只手上渐渐发热,华处世便取出另外去出两根针,在十指上各扎了一针。不一会便有黑色的血液从伤口处不断流出,滴落在地上的鲜血,让那些嫩的小草瞬间枯黄。 等到手上的血停止流动了之后,华处世把所有的针全部去下,又在酒壶里消过毒再放原位。也只有在这时,华处世才能得空把竹篓放下。 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华处世又从怀中的小药瓶中取了一颗药丸服下,然后就这么毫发无损的站在元姜儿的面前。 元姜儿虽然也听说过针灸之法,但是没想到作用这么大,让她十分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你是不是早就有了我这毒的解药,可是我们那里有逃出来的姑娘给你的?” “叫姑娘失望了,确实没有。”华处世径直走到了元姜儿的面前,凭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元姜儿微微抬起头,眼中不由自主的的慌乱,在他的眼中一览无遗。 “你,你要干什么?”元姜儿很想让自己不要漏怯,但头一回看到他如此严肃的脸,实在是忍不住。 “在下只想奉劝姑娘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请姑娘好自珍重。”华处世说罢,便收回了目光,把竹篓重新背上下了山坡。 就这么毫无波澜地离开了,元姜儿怔怔的揪着自己的袖子。方才看华处世靠近之时,心中竟然有隐隐的期待,而现在却又转化为了怨愤。 元姜儿几乎要咬碎银牙,在原地跺了下脚,便转身追上了华处世的背影。 由于再过几天就是皇宫册封的大日子,苏景夜现在揽着司礼监的工作,十分的尽职守则。昨天才过来拜访过,今日又过来保护元姜儿的安全,还顺便带了几位宫中教授礼仪的嬷嬷过来。 才刚进了西平王的院子,就见里面的守卫松懈,可谓是一片狼藉。而房间里的西平王因为昨日醉酒,到现在还睡着,一直到侍女过来禀报的时候才幽幽转醒。 隐约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加上这一大清早听到苏景夜的名字,西平王的宿醉顿时吓醒了。着急忙慌的收拾一通,将那两个哨子囫囵塞进衣服里,倒也没注意被人调换了。 “景王殿下光临大驾,本王真是失礼了。”西平王揪着身上因为着急而穿的松垮的衣服,脸上的笑容格外勉强,十分怨恨苏景夜这个刹神怎么又来了。 “大日子快到了,本王是奉旨过来,保护司礼监的安全,顺便受托带了两位教养嬷嬷。”苏景夜也不理会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做好自己手上的事。 “请王爷把姜儿姑娘请出来吧。” “好。”西平王僵着一张脸,才睡醒的时候,并未发现元姜儿在房中,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来人。去请。” 去到元姜儿房间搜寻一番的侍女,不到片刻便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回禀景王,回禀王爷,姑娘并不在房里。” 西平王在心中大觉不好,扭头一看苏景夜,他却并没有什么表情。 “这,可能是姜儿姑娘又趁着清早出去玩了吧。”西平王一脸尴尬地搓着两手,“自来到京城,她就十分赞叹这里的繁华,想在入宫前出去转悠一趟也在情理之中,还望王爷见谅。” “这倒不是要紧,只是姑娘的仪态实在需要好好调教一番。”苏景夜抿着嘴巴没有说话,他旁边的两位可是宫里资深的嬷嬷。 早就听说了元姜儿行为放浪,两位嬷嬷虽然不满意宫里迎这种人进来,但也只能按照吩咐办事。这一下揪到了她如此不规矩的举动,正好借题发挥一次。 西平王很想斥责这两个老太太,但是有苏景夜在现场,他都没说什么,自己更不好说话,更何况还是自己理亏。 “两位嬷嬷,不要着急,这日后还得多亏你们细心管教才是。”苏景夜一想到这两位嬷嬷教训人的样子,心中就一阵窃喜。 “只是敢问王爷,可知道姜儿姑娘上哪儿去了?” “这京城这么大,本王也不太清楚她喜欢什么地方。”西平王这回说的倒也是实情。 “既然这样的话,为了不浪费时间,只好劳烦王爷手下的人协助本王,一起把姑娘找回来了,王爷觉得意下如何?”苏景夜眯着眼睛,通身气势逼人。 “这是本王分内之事,该当的。”西平王本就不是个厉害的角色,加之与人私下勾结,心里理亏,瞧着更是心虚。 “除此之外,两位嬷嬷年老体弱。也受不得长久奔波。既然都来了,只好叫王爷安排一个住处给两位老人家住下。”苏景夜十分礼貌地给两位嬷嬷让开了位置。 “最好是能让姑娘日夜熏陶,嬷嬷的住处就挨着姑娘的房间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挺身而出 苏景夜说的好听是让西平王自行安排,但自己却早做了决定。两位嬷嬷走到西平王面前行了个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有劳王爷了。” 带兵在城中搜查了大半个早上,却一无所获。苏景夜按着那群表情奇怪的西平王寿霞的人,突然头脑一热,领一队步兵去了城外。 城外的华处世还在采药,元姜儿一直缠在身边,没有离开。 要是给他发现了自己和别人是怎么串通消息的,说不定会泄露给其他人,这样做只是为了保守住秘密。元姜儿是如此安慰自己的,但她站在他的身边,却十分的兴致勃勃。 “我看你这医术不错,究竟是师承何方说出来,咱们也好比试比试。”元姜儿蹲在华处世的身旁,他只轻轻撇了一眼,又侧过了身子背对着她。 “不必如此羞涩,我知道我生的天姿国色,但你也不至于说不出话吧。”元姜儿捧着自己的脸,丝毫不介意他的冷脸相待。 “不知所谓。”华处世淡淡的吐露一句,她一听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论医术,我并不惧你的蛊毒,论武艺,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那你想要比试什么,岂不是自寻难看。” 华处世说的十分明明白白,让元姜儿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把话说的这么笃定,你就觉得我一定会输给你吗?别以为我跟你说话就是看上你了,喜欢本姑娘的人多了去了。” 一串恼羞成怒的话说出来,元姜儿就后悔了。华处世好不容易把手上的那株药草连根拔起来,就睁着眼睛转头看她,十分不理解。 “恕在下才疏浅薄,不理解姑娘的意思。” 元姜儿咬着嘴巴,脸上一片通红,急忙站起来,结果因为蹲的太久,一阵头晕,差点摔在华处世的背上,所幸后面还有着石头树杆,便撑住了。 华处世一阵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如此强烈的反应,拍了拍去衣摆上的灰尘也随后站起,再抬头一看天空,刺眼的阳光几乎晃着眼睛。 “我看着外面的日头时候也不早了,姑娘是不是该回去了?” 元姜儿在他的面前失了场子,现在的身形又如此狼狈,怎么肯这么轻易离开,一仰头十分傲娇。 “我是走是留关你什么事,早告诉你了,叫你少管这么多闲事。还是说你本来就怕了本姑娘,找借口让本姑娘离开,好让自己松一口气吧。” 这听起来就像是激将,但华处世对元姜儿了解不深,只以为她说的是实话,便也来了意气。 “既然如此,若是姑娘离开而引发了什么问题,请姑娘自负后果,一切与在下无关。” “你竟然这么没有担当?”元姜儿皱着眉头,仿佛别人欠了她多大的情,但华处世轻飘飘地瞥过来一个眼神,她便笑呵呵地改了话头。 “我知道了。” 另一边,苏景夜在城中搜寻无果,怀疑到城外的时候,但不知是从哪个城门出去,便派了手下的人在城边上一圈询问。 如果由于元姜儿换成了本地的服饰,除了那头特征的头发,其他人还真难看出她与别人的不同,因此苏景夜的消息也得得十分困难。 好在由于最近入城的外乡人不多,也不会有什么客商大清早的出行,元姜儿的行踪很快就暴露出来。 苏景夜带兵到了西城门口,知道此处的方位,正是直冲西平王的藩地。他不禁皱起眉头,脚身后的人加快脚程,一溜烟跑到了城郊。 西城门外的土地肥沃,有大量的耕地和丘岭树林,要到达有人居住的村庄,需要先穿过好几层的小树林。 苏景夜已经猜测到元姜儿出来的目的,可能是想串通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因此焦急的行进当中,并没有怎么掩藏自己的脚步。 毕竟就算偷偷的潜伏到元姜儿的身边,揪住了她的举动,只要她抵死不承认,自己和手下的人也难看出端倪,还不如借此机会好好的敲打一番,让她日后慢慢的露出马脚。 “这外面的树林乃是分出好几重的,但外人不一定瞧得出,只当作是一整片,先派几个人身先士卒的探探路,本王率人在后面跟着,只要得到消息就赶紧回来汇报。” 苏景夜跨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下的宝马也许久没有过出来的机会,再一看到这连片灌木杂草的时候十分兴奋,忍不住就想嘶鸣跑出去,幸好有苏景夜死死的拉着缰绳,才没有让它的野性放出。 旁边有和他相熟的士兵,看着苏景夜的宝马这般形象,也忍不住开句玩笑。 “王爷,你这汗血宝马最是野性难驯,即使驯服了也是喜欢在疆场上奔跑,现在只能乖乖的呆在后院的马厩里,实在有些委屈它了。” “确实如此,对于长时间擅长杀敌的将军而言,最悲惨的莫过于未来得及施展才能,便美人迟暮,若是有机会,本王一定会带它出去好好的放纵一回。” 苏景夜手下都被这缰绳勒出了红红的印记,才好不容易稳住了宝马的行动,他眼底满含惋惜地看着这匹宝马。 “只不过不是现在。本王还是更希望安稳一生,倘若不叫此宝蒙尘,本王日后再转赠给其他人吧。” 说着,再转头往后面这群士兵中瞟过来,“你们之中或许也有人有机会,等到谁的战功率先当上了将军,本王必定转赠宝马。” 两马并不是什么稀奇难得的东西?重要的是他亲手赠予的这一份殊荣,地下的士兵听得一阵热血沸腾,齐声宣天。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王爷的厚望。”苏景夜点了点头,正说话的功夫,外面探路的人便回来了。 除去回去的人,他们还留了几个人驾着马在小路上来回奔走。华处世和元姜儿早早的意识到有人追过来,便提前躲在了后面的灌木丛里。 所幸探路的人只是确定了大致方位,而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藏身所在。华处世把要搂宝贝似的放在一旁藏好,自己蹲在一旁,脸色十分凝重。 元姜儿看了看外面,又瞧了瞧华处世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惊得他连忙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做出个噤声的动作。 “姑娘这是何意?若是想在这群人面前透露我的行踪,大可直接出去,又何必与我躲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是来找你的,没想到你也有这般自恋的时候。”元姜儿乐得开玩笑,可华处世却并没有这么好的心情。 “看这群人的盔甲,与宝马上的马鞍,在下有幸曾见过,这是景王的麾下。”华处世拧着一双眉毛,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景王这些天一直在不停断的调查在下的消息,今日怕是知道了什么,才特意带兵出来捉拿。”华处世并没有说明自己身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元姜儿也十分清楚。 这个事情确实是不方便叫人知晓的,但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华处世现在是紧张过度,失去了镇静与分寸。 元姜儿心知肚明,苏景夜是冲自己而来的,但一看华处世这么紧张的模样,居然有些于心不忍。轻轻地叹息一声后,便拍了拍华处世的肩膀,华处世满心疑惑的转过头,就见她站起身大方地走了出去。 “你们是在找谁呀,是特意过来接我的吗?”元姜儿径直走到了那两个巡查的人的面前,华处世在他们离开之前,只最后听到了这一句话。 元姜儿被直接带到了苏景夜的面前,苏景夜骑着马才行走了一半,正惊讶的时候下了马。 “姑娘怎么到这边来了,叫本王一通好找。”苏景夜探着眼睛往前方瞟了一眼,十分可惜没抓到元姜儿的丝毫线索。 元姜儿叉着腰,将脸一甩,“怎么?难不成本姑娘出来一趟,也要事事向你报备吗?” 苏景夜最是讨厌她这番语气,说的自己仿佛是个恶人一般,当即沉下了声音,“本王之前管不着姑娘,可姑娘连西平王也未曾留下消息,岂不是叫人觉得十分可疑?” “不过从今以后,姑娘的身份大不相同,为了保证姑娘在京城中的安全,请不要再出城门。”苏景夜一面说,一面一扬手叫身后的士兵让出一批马来给元姜儿。 “且本王职管司礼监,责任重大,姑娘以后万事确实需要与本王报备,如若不然,本王将会如实上奏于陛下,孰轻孰重,还请姑娘自行定夺。” “哼。”元姜儿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便自己拽着复杂的裙子上马,旁边居然没有人过来帮忙,士兵们都各自别开了眼神。 等元姜儿在马上落座之后,苏景夜才悠悠地投过来一个眼神,看得她心中大惊。西平藩地上的姑娘们虽然也有豪迈姿态的,但也不至于这般强势。 不过自己好歹现在也是个舞姬身份,会点身手应该不足为奇,元姜儿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但苏景夜的表情却依旧十分有深意。 “姑娘――” 第一百九十六章:监督行动 “听西平王说,姑娘极喜欢京城的繁华,时不时会出去转悠几圈,只是不曾想姑娘起了这么大早,居然转到了城郊,不知姑娘是迷路了,还是特意寻过来的?” 苏景夜并没有揪着她的动作一事深究,而是向她询问出来的原因,似乎已经开始怀疑她的目的。 “若说刻意找过来,其实也算是吧。”反正召唤傀儡人过来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就被华处世突然叫住,元姜儿心下有些惊慌未定的同时,也并不惧怕苏景夜的打量。 “我从小就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西平藩地不比京城这片都是平原,正是多山多水,有趣之极,我来此多日,实在有些不习惯,想念家乡的紧,才想着出来转转,王爷应该不会介意吧。” “本王自然无权干涉姑娘的行动,只是姑娘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难以向陛下交代。姑娘到此人生地不熟的,莫要受伤了,还情以后不要离开京城的范围。” 苏景夜等着身后的士兵们都上了马,便一扬手领着队伍走。元姜儿跨坐在马上双手紧紧拽着缰绳,头一直低着,盯着马脖子上的鬃毛看。 苏景夜的这个意思便是,从今以后开始限制自己的自由了,如今上在司礼监内还有些活动的余地,若是等入了宫了,岂不是天天被人死盯着看。 此事在西平王未出发前,元姜儿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他深信浪荡,突然要接受如此改变,还是有些忍受不了。 苏景夜领着队伍走在最前面,转头一瞧元姜儿的兴致不高,弯着嘴角,开了个玩笑,“当然了,姑娘若是实在念家的紧,可以向陛下说明,陛下这般宠爱姑娘,一定不会拒绝。” “你是说,陛下会允许我随意出宫吗?”元姜儿心上忍不住激动一番,一时忘记了最基本的常识。 “这倒不是。”苏景夜在心头冷笑一声,就凭元姜儿的姿容,有何本事能劝说的苏羽天这么开恩,就是对京城再怎么不了解,也实在太异想天开了。 “人人都有思乡之情,姑娘要是不愿意离家那么远,可以向陛下禀明,不愿入宫,陛下必当同意。” 这怎么可能,千里迢迢的坐车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如今为了一个谎言半途而弃,那不是太荒唐了。 元姜儿把缰绳在手上缠了一圈,才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只是可怜了她坐下的马儿给扯的嘴边实在疼痛,差点癫狂起来。 “毕竟是陛下的厚爱,我不过一个平民之女,能有机会得见天颜,受点雨露恩惠,已是天大的福气了,怎么还好意思推诿。” “既如此,那还真是委屈姑娘了。”苏景夜背对着元姜儿,叫她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么,这些天还请姑娘好好习学一下宫中礼仪,以免不小心犯了错,受到重罚,就是陛下也是不能徇私舞弊的。” “此是我自然知道,多谢王爷提点。”元姜儿几乎恨碎了一口银牙,他方才是明目张胆的拿自己逗乐取笑,可恨自己居然还当真了。 不过就这几句话而言,元姜儿倒是听出了一些端倪,想必西平王一定还没有发现哨子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叫苏景夜出来寻自己。而苏景夜的话里话外,自己入宫的事,也是敲定了的。 但就另一方面而言,苏景夜说的话阴阳怪气的,好像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元姜儿愤怒过后,此时的脑袋倒有些清醒,听出了苏景夜并不像是吃醋之语,也实在是可喜可贺。 只是叫人心中不爽的,便是原本苏景夜只在意了华处世一个人,结果自己难得好心替华处世挡了这次灾,倒让自己也成了苏景夜的眼中钉,真是麻烦。 元姜儿心下叹息之际,苏景夜突然再次开口,“对了,方才姑娘在这山林中,怎么我手下的人却没看到人影?莫不是姑娘故意躲起来了,那姑娘又为何主动出来了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元姜儿才刚想到这茬上面,就被苏景夜提起,倒叫她脸上不禁有些发红发烫。 “王爷不要介意,刚才我看那么多人骑着马在山间跑着,害得我还以为是什么恶人呢?看清楚了盔甲,才认得是王爷的部下,这才敢放心露面。” “原来是这样。”苏景夜哼笑一声,状似不经意的添了一句,“想不到姑娘未曾有机会见过本王的帅旗,倒认得盔甲。” 元姜儿眉头一跳,刚才嘴快都忘记了。之前在京城中胡闹的时候,也曾接待过苏景夜的部下,那些人酒后胡言,便会拿着苏景夜的名号不停吹嘘,她自然认得,却不知道,应该不晓得才是。 就在元姜儿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的时候,苏景夜却放弃了追问。“要不是姑娘解释这几句,我还以为姑娘是为了掩藏某人的踪迹,才故意这么说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景夜的话一句比一句锐利的戳中她的心。元姜儿憋着一张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当作他是在开玩笑一样,索性不理会。 反正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人发现端倪,还不如等入宫了之后讨好苏羽天,自然可保一生无忧。元姜儿如此安慰自己,却想起了仍然藏身在山林中的华处世。 有时还挺羡慕华处世的,明明身上已经被这世界污染了那么多,却始终坚持着他所谓的公道正义,让人觉得可笑的同时,又佩服起他的执着。 过了许久,苏景夜都没有听到她那么故作娇柔的说话声音,觉得实在不对劲,转头一看,元姜儿依然骑在马上,乖乖的跟在身后。 莫不是转性了,想要一心好好对付苏羽天吗?苏景夜收回了眼神,这群人太小看苏羽天了,实在是会吃大亏的,正好叫他们吃点苦头。 时间又过去了半月有余,很快便来到了元姜儿的册封大典。在前一晚上,苏景夜在王府里收拾着第二日迎亲的朝服。 朝廷祖制,是妃位以上的女子,入宫都必须有嫡亲的皇亲国戚亲自迎亲送礼,才算殊荣。苏羽天身边的兄弟不多,只有苏景夜一个才排的上名头,那明日的大典,自然也是他一马当先。 外面的月亮静静地挂在当空,瞧这已经快到深夜的时候,但王府的房间里依然灯火通明,两个人都毫无睡意。 “陛下,他还真是会使唤人,仗着自己又是皇帝的身份,又是你的亲哥哥,就把什么事都安排给你做,自己倒是会享福。”江琉玉一面整理着苏景夜朝服上的线头,一面摆正了挂在衣架上。 苏景夜也没有闲着,将那条镶嵌着玉块的腰带在灯下细细端详了一番。 这腰带上的几块玉乃是举国稀有的玉石,又是由名家雕刻而成,若是损坏了一星半点,极容易被看出来,因此必须提前发现有何不同,才好有的功夫叫人重新准备了去换。 举国上下崇尚文官清流,这玉也被当成了君子的必备之物,在某些时候,地位甚至超过了金银。尤其在重大日子的时候,若是因为玉石出了丑,可是会遭无情地耻笑的。 现在苏羽天好不容易放松了对自己的戒心,若是被人在这上面动手,丢了皇家颜面,正好给他揪住了机会处置自己。 苏景夜把检查过的腰带好好的放在盒子里封好,才腾出精力来陪江琉玉说话。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能者多劳,陛下他手上也是有一大堆的烦心事,恰巧我在他身边闲着,他看着心烦,就安排些小事给我做,” 苏景夜怕灯光太暗,晃着江琉玉的眼睛,便用剪刀剪了两盏灯的烛芯,让它烧得更旺一些 “好在这些典礼什么的以前都有迹可循,并不用着我们多费心思,就当帮着跑跑腿吧。” “话是这么说,帮忙我自然是不会有意见,”江琉玉将这件衣服翻来覆去的看过了,又接过旁边装着一丛鸡毛的掸子,将衣服的两面都掸过一遍。 “只要他能成功的放下对你的防备,让我们潇洒的离去,我倒也不介意多他这么个皇帝做小叔子。” “人家都是巴不得付出一切,想要和皇家扯上关系,你倒好,反而还有要求。”苏景夜双手抱着,两眼眯着紧紧的盯着江琉玉的身影,随后上前把鸡毛掸子从她手上取下。 “行了,这衣服我也穿过不少遍了,如今已然旧了,改日叫宫里的司衣司重新做一套就好,你就不要这么费神了。” “重新做一套,又费时又费力,更何况,也未必有你再穿着的机会。”江琉玉摇了摇头,在身旁的小云手中捧着的铜盆里沾了点水,洒在衣服上,避免因折叠的太久露出折痕。 “这话怎么说的这么不吉利呢,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苏景夜笑着开了句玩笑,江琉玉却脸色沉下来,十分严肃。 第一百九十七章:大典前夕 “别这么嬉皮笑脸的,人家和你说正事呢,你却扯这些没有的没的,你信不信我家法伺候。”江琉玉心中的不悦完全写在脸上,作势就要去旁边寻什么棍子条、子,苏景夜一下子慌了。 “别别别,夫人,我方才只是随意说笑的,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苏景夜在江琉玉还没来得及跨出去找东西的时候,连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然后讨好似的半推半就的拉着她到小榻上坐下。 江琉玉瘪着张嘴没有说话,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下,苏景夜脸上赔笑,轻轻地在自己嘴上假打了一下,“都怪我这张不聪明的嘴,惹得夫人生气了,实在该打。” “嘴说话都是有脑子所想的,你怕是打错了地方。”江琉玉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高冷,苏景夜愣了一下,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脑袋上。 “那要不然,夫人重新打一下?” “打脑袋可是会变笨的,你原本就不大聪明了,再被捱一下岂不是更傻了?”江琉玉七月份的打了苏景夜手上一下,就算嘴上再怎么嘴硬,也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既然笑了,那夫人可不许再生气了。”苏景夜腻歪在江琉玉的身侧,江琉玉又好笑又嫌弃地想要推开他,却推不动。 站在角落里的小云见他们两个这般缠绵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便叫房里的其他人退下,只把需要准备的水盆放好。 “行了,别这么腻腻歪歪的了,其他人都被咱们两个气走了。”江琉玉嬉笑之间,注意到房间空荡荡的,忙不好意思的起身走到水盆架子前面洗了把脸。 苏景夜紧随其后,江琉玉调皮似的撒了一点水在他的脸上,又递了条毛巾过去。苏景夜拿他没办法,只是十分配合的表演呆愣在地。 “哈哈,你说我是不是也要好好的把我的那套衣服处理一下?”江琉玉笑了两下,十指紧握的在苏景夜手上蹭了蹭。 “我从来没见过妃子的册封大典,明天刚好去凑个热闹。只不过今天晚上就光顾着处理你的东西,不叫你在外人面前露怯,而我要是拖后腿了多不好。” “我看我那条裙子挺漂亮的,要是能换一些轻便的首饰,相信我明天能够表现的更好。” 江琉玉自顾自说的高兴,但苏景夜在一旁,兴致却不是很高。苏景夜静静的把毛巾挂回原处,再搂着她的肩膀到床边坐下。 “其实你不用这么在意这些东西,说起来,我更希望明日的大典,你不要过去。” “这是为什么?”江琉玉不解,“要是你担心那些贵夫人会找我麻烦的话,大可不必,我学习了这么久,早就知道该怎么跟她们相处了。” “至于后宫的娘娘那些人,我们是外臣之妻,应该没有多少可能碰到一处。而且陛下现在在宫中也没有特别表现出偏爱哪个人,相信哪位娘娘也不会傻到在明天这种场合发难。” 苏景夜听着她说出这么一大串,条理清晰的话,不禁有些怔怔的,十分欣慰的揉了揉她的头,“你说的不错,就凭你现在的这份头脑,已是聪明之极。” “那可不是,否则我如何撑得起那么一大份家业。”江琉玉顿时骄傲起来,一脸神采飞扬。 “不过,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事。”苏景夜高兴的同时,不小心泼了江琉玉一盆冷水。 “明日事情会有些变动,和我们平日里打算的样子不一样。不过,我因为情况特殊,暂且不能把安排告诉你,我担心明日的那般景象会把你吓着,所以你最好还是称病不去,留在府上。” 其实不只是今日这件事,苏景夜更希望江琉玉这一生都能远离烦扰。曾经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有的是胆量与天地相抗,但他身后多了一个人,便也多了许多顾忌。 江琉玉两眼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从苏景夜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江琉玉眨了眨眼,率先打破僵局。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逃吗?”江琉玉淡淡的一句话,却叫苏景夜再说不出来。“临阵脱逃的士兵在军队里可是会被判死刑的,难道你觉得我是那么懦弱的人吗?” “可现在又不是行军打仗,”苏景夜才说了一句,就又被她抢过了话头,“有什么不一样,道理都是一个意思。” “我倒更觉得你现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世道远比你想象的要麻烦的许多。”苏景夜一阵无奈。 “差不多吧。”江琉玉摸着后脑勺,笑了笑,“我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你的身后,像那群没用的贵妇人一样,到最后只会家长里短,什么也不管。” “要是明天真发生了什么事,我正好见见世面,反正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更何况只要我乖乖的,又有谁能把罪名按在我头上。”江琉玉说的满不在乎,两眼中满是对苏景夜的信任。 苏景夜愣了一下,这是和江琉玉在京城里相处久了,习惯性地把它同其他女子一般照顾,却忘记了她的与众不同。 某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或许只是是自己太紧张了。苏景夜摊开了双手,脸上一派宽容之色。“行吧,明天就一起去吧。” “嗯,”江琉玉欢喜应下下,苏景夜又赶着强调一句,“我会叫绿珠、禾绿明天陪你一同入宫,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叫她们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绿珠禾绿是景王府中一对会武功的双生姐妹,当初江琉玉第一次入府的时候,听说了这两个姑娘的名字,还不禁嘲笑了半天苏景夜名字取的太难听,结果这却是人家的本名。 两个姑娘本名姓阮,正是上至厅堂,下至厨房无所不会,江琉玉在见识过她们二人的本事之后,心中难免羡慕嫉妒,便把最重要的自己房间和库房钥匙交由了她们二人管着。 这么长时间下来,竟然是一点也挑不出错处,叫江琉玉更加佩服。 闻言,江琉玉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正好呀,我之前还答应了她们两个,说要请她们喝银耳莲子汤的,只不过一直忙着就忘记了,明天正好带她们去吃顿好的。” 这话说的,叫苏景夜实在不知该怎么回话,愣了半天,只得吐出一句,“那你这记性还真是健忘。” “凡事皆有意外嘛。”江琉玉笑得尴尬。苏景夜拿她没办法,刚要起身去吹蜡烛,却见江琉玉两手撑在床边,一改先前的嬉笑之色。 “其实我刚才和你说的,乃是最好的祝愿,”江琉玉抬起头,眼神中是满满的渴望。“要是你以后不用再穿朝服,而是随我浪迹天涯,该有多好。” “这件事我心里知道的,你不用特意解释。”苏景夜弯了弯嘴角,轻轻吹灭了烛火。 是夜晚风微凉,星月笼罩,却不及人间一点心火。 第二天大清早,元姜儿还没睡醒,便被人叫醒了起来梳洗。 按照一般的册封规矩,第一次高位分入宫的人,需要从自家府邸抬入宫门。但元姜儿一个无依无靠的舞女,只能从司礼监出发,本是与理不合,但也没有任何人提出来。 忙着帮她打扮的人全都守口如瓶,就连一句废话都不敢说,他也不知道朝廷的规矩便没有在意,还一个劲的嫌弃这些装扮太繁琐。 西平王虽然看出了有些不大对劲,但他也不敢这么贸然提出,反正只要元姜儿成功入宫即可,方式如何根本不在意。 “还请姑娘睁大眼睛,若是这眼边的胭脂画不好,可是要重来的,耽误了时间,陛下是会治奴婢等的死罪的。” 化妆的嬷嬷话虽说的和缓,但她板着的表情和强硬的语气却并不叫人听了高兴。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你们死了与我何干?难道陛下也会一同治我的罪吗?”元姜儿完全说得满不在乎,身边给她摆弄着的所有宫女通通脸色大变。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元姜儿还是勉强配合着。等着身边这群人给自己的头发束成发髻的时候,她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当初就是用的这只手给他下的毒,虽然看他当时解得十分顺利,但想必还是会有残余。要是他这般人物要被毒困扰一生,那还真是可惜。 出生的这一世,元姜儿还是头一次对自己所下的毒表示后悔。 要是华处世当时肯放低了姿态,请求自己的话,自己也是会把真正的解药给他的,毕竟自己也真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但事实并不顺人意,元姜儿轻轻地叹了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谁,不禁红了一张脸。 就是一个满口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不过是仗着自己生的好些,总是处处和自己作对,自己为何要对他心怀仁慈。上次还害的自己为了他,在苏景夜面前露出马脚,如今想想还真是不值得。 如此说来,等到下次再见到他,定要问他索取一堆赔偿才是。元姜儿想的高兴,却没注意有人在不断靠近。 第一百九十八章:册封大典 “姑娘,你在想什么?” 看着镜子里双目无神的元姜儿脸上的笑容居然不断地扩大,旁边的几个嬷嬷都有些不明所以,好奇的问了一句。元姜儿回过神来,语气冰冷。 “关你们什么事,弄好了吗?” “回姑娘的话,可以准备出门了。”自己不过好心问一句,她还没进宫呢,就乐得摆脸子,那两个嬷嬷相视一下,在心中不断的腹诽元姜儿的不是。 整个用于给元姜儿化妆的房间,还同往常一样,除了贴上几个喜字以外,简直叫人看不出热闹。元姜儿起身后,房间里的小宫女们扶着她出门。 本来不喜欢别人随便碰自己,但元姜儿顶着头纱,看不清路,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司礼监大门外挪。 等晃晃荡荡的走出门外,元姜儿低头瞥了眼要上去的马车,却发现这马车十分简陋,同她平日里出门步行用的简直不相上下,心中一怒,一把掀掉了盖头。 “姑娘请息怒,我们陛下说了,近年来国库空虚,姑娘又是低微身份,不宜大操大办,以免福气过剩,损了姑娘的福祉,还请姑娘忍耐一下。” 从元姜儿掀掉盖头的这一举动开始,身旁的嬷嬷便猜到了她在不满什么,立刻解释。元姜儿气愤的胸膛不断起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们抢了话头,一时间所有的质问堵在胸口,十分难受。 什么狗屁理由,还好意思说是堂堂一国之君,连这些架势摆的还不如藩地上的西平王,嫁给他还真是没有意思,不过能掌控天下,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元姜儿心中不满,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只好咬咬牙,听话上了马车。 站在宫门口迎亲宣旨的正是苏景夜,他今日为了能够统筹大典,特意在太阳未升起之前起了个大早。而且连平常最喜欢睡懒觉的江琉玉,今日也格外来劲,同他同时起来。 面向西南方向有几扇大门,其中白虎门只用于官员出入,而朱雀门太过尊贵,元姜儿的地位配不上。 所幸旁边还有一个名为百纳的侧门,虽说是平日里专供入宫修缮的工人们出入,但今日正好也可拿出来顶用一回。 但是苏景夜乃是当今陛下嫡亲兄弟,自然不可能亲自守在百纳门口。在百纳门后的一条白石大道的尽头,便是静心堂的后墙。 今日的册封一切从简,苏羽天便挑了最近的静心堂,随便扮成一个大典,苏景夜也暂时屈尊在这厚墙等候,等元姜儿过来之后领着过了个弯口便可行册封礼,苏景夜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他们私底下自行商量的,并没有对外宣扬过。今天过来参加典礼的这群官员和夫人们桐桐看出了不对劲之处。 李文松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只是担心元姜儿会受不住如此羞辱而大发脾气,旁边的西平王则是已经害怕的双手冰冷,不住颤抖。 江琉玉童京城里一些位分极高的夫人们站在一处,转过头片,能瞧见静心堂的后墙,想着自己与苏景夜不过一墙之隔,实在是有些有趣。 但如此想过了之后,江琉玉看着今日的规制,却才有了察觉。虽然对皇家迎亲的礼仪不是很了解,但是看这程度也未免太寒酸了些。 就算没有十里红妆,这路两边摆的礼品箱子也实在少的可怜,简直屈指可数,而且目测脚下的这片红毯,怕是也不足数吧。 江琉玉看的一头雾水,在她身侧几个人位置站着的郡王娘子瞧见她一脸不解,大量的周围几圈,小心地观察着苏羽天身边的人应该没有注意到这里,便几步挪到了江琉玉的身旁。 “看王妃这般迷惑的样子,想是也发现了端倪吧。” 声音虽然不大,但临近的几个人都能听得见。只是内容不过几句寒暄而已,那些夫人们便都没甚在意。在江琉玉身后侧的李娘子无意间听到了郡王娘子的话,不禁在鼻尖轻哼一声。 之前也有幸见过元姜儿一面,只是她浑身浪荡的气质,李娘子实在看不上眼,如今得到这番待遇,也算是她自食其果。 “还请郡王娘子赐教。”江琉玉挑了挑眉,心中虽然好奇,但还没有拘着现在时候发问,实在没想到郡王娘子居然也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竟然主动找了上来,那自己也正好顺流而下。 “王妃当日入宫行礼的时候,因为是太上皇亲自下旨,就算王妃的出身不高,礼部也绝不敢怠慢,一切随着太上皇和景王殿下的心意而来,自然不会想到还有这种典礼。” 郡王娘子说着话,都忍不住羡慕起来,江琉玉听着却像是有跑偏了的嫌疑。 “不过,王妃只要习惯了,就会知道宫里的规矩了。”郡王娘子丢下这么一句,忽然捂着嘴巴,贴着江琉玉的耳朵,小声耳语,“我只告诉王妃,这贵妃娘娘入宫只怕是有的苦头吃了。” “这话怎么说?”江琉玉笑了两下,很配合地装出一副十分惊奇的模样,但心里却在腹诽:娘子你何时可以讲到重点。 “王妃看着妆礼,还有两边竖着的旗子,就算这些还有话可搪塞过去,但你瞧着迎礼的人,也知道陛下并未对她上心。” 闻言,江琉玉顺着她说的方向瞧过去,那些东西虽然物件少,但贵在精致,勉强凑合,只是两边的人数,悄悄数了数,居然是单数。 而且那些人的身形不一,参差不齐,一看就是随意拉来的。 “不是说陛下对那女子一见钟情吗?怎么会这样?”江琉玉想起了昨天晚上苏景夜说的话,却还是一知半解。 郡王娘子淡淡地摇了摇头,“看这规制,恐怕连贵人的礼仪还不及吧。当初朝野上下,许多人联名上奏陛下,都未能让陛下改变心意,或许陛下今日如此做,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只是可怜那个姑娘,当初回去的时候不知在别人面前怎么炫耀,如今连同她一起过来的其他姐妹的待遇都比不上,真是脸面全都丢尽了。” 要真是如此,也不会做得这么过火。江琉玉嘴角一抽一抽的,恐怕那姑娘这么得意,还不知道自己被陛下摆了一道,耍着玩。 外面的太阳渐渐升起,马车简陋不通风,元姜儿身上还穿着那么厚实的凤冠霞披,更是憋的她几乎想要发火,所幸没走多久,马车便停下了。 元姜儿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车,顶着头纱倒也没注意她走过的宫门是什么样子,只是庆幸能够出来透口气。 由于苏景夜站在路的尽头,这条长长的白石大道只能由元姜儿亲自走过去。元姜儿小心地提着裙摆,内里早就热得汗流浃背,心中不断地念叨着,等来日宠冠六宫,一定要好好出出今天的恶气。 “姑娘请随我这边来。”元姜儿好不容易走到位置,还没来得及歇口气,苏景夜丢下这句话,扭头就走,旁边的嬷嬷们急了,赶紧催促着元姜儿跟上。 从这里通往静心堂,还有一个曲字形的拐弯口,元姜儿正好走到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有身边的人给他重新整理好服侍了之后,才许她继续随着苏景夜身后、进去。 原本的大典上,应当只有后宫或者皇室中人出现,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却像摆宴会一般连诸位大臣及其家室也都到齐。 这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中也有不少在之前的宴会中见过元姜儿模样的,如今瞧着她穿着京城服饰,却依旧掩盖不了一身的风流,纷纷在心中感叹。 元姜儿不疑有他,只以为这是朝廷的风俗,只是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令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当成玩物玩弄于股掌。 苏景夜把元姜儿带到苏羽天的跟前站定,苏羽天一步上前,立刻掀掉了元姜儿的盖头。今日的新娘装扮的格外清新美丽,让围观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说底下的外臣,就连静心堂内守候的那群妃子和夫人们都吓了一跳。苏景夜倒是见怪不怪,往旁边多跨了一步,俯身拱手。 “臣弟不负使命,将贵妃娘娘带到陛下面前,如今也算功德圆满了。” “确实,这些天多亏了景夜的奔波,改日朕一定好好的奖赏你。”苏羽天亲热地拍了拍苏景夜的肩膀,却将元姜儿晾在一边。 元姜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十分不理解自己居然会被受到冷待。 “不过人都过来了,景夜就把那道旨意读出来,今日的册封大典也算是结束了。”苏羽天背着手吩咐一句,转身坐上了静心堂门口的龙椅,至始至终未曾给过元姜儿一个眼神。 元姜儿还没来得及从方才的打击中走出来,就见苏景夜站在了苏羽天的椅子旁边,将手中的圣旨慢慢展开,抬头挺胸,器宇轩昂。 “兹有民间女子元姜儿,色艺超群,上前听娘娘懿旨。” 第一百九十九章:李代桃僵 朝廷的规矩,册封的旨意需由太后下达懿旨,而苏羽天的生母早已去世,苏睿文又不喜欢干涉前朝的事,因此便应当由苏羽天亲自下旨。 元姜儿不明所以,只觉得娘娘懿旨是后宫中的哪位太妃的话。但静心堂那群了解后宫情况的夫人们,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此女子虽合陛下心意,但出生不明,其行为观念也实在扑朔迷离,望陛下采纳臣妾之建议,改纳元姑娘为普通贵人。” 苏景夜说罢,便把懿旨合起来递给苏羽天,有他亲自翻看。元姜儿听的是十分糊涂,不晓得事情为何发展成这般模样。 “既然是皇后的亲笔,又盖着皇后的印章,朕自然尊重皇后的意见,那便如此办吧。”苏羽天只象征性地看了几眼,便拿着圣旨离开了。 这般草率又行云流水的行为,叫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明白。李文松先前就察觉到不对劲,想着会不会是苏羽天发现了什么端倪,却原来是皇后的主意。 那苏景夜还真是有本事,就连楚厢拿苏羽天的事去求元问荆,她都不肯有半点松口,这次居然悄无声息的来了这么一出,倒打的他一个措手不及。 有贵妃的地位,改为贵人,这待遇可是天差地别。今日过来围观的人无不是朝中高官贵妇,自然没有理由自降身份,参加一个贵人的册封。 不过原本准备好的午宴倒是没有撤走,苏景夜在苏羽天离开之后,便叫小太监们领着所有人去重华宫用饭。 元姜儿独自一人呆呆地跪在静心堂的台阶下,任由身边的人穿行,原本伺候她的几个侍女嬷嬷,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 事以至此,她若还发现不了自己被人戏耍的话,就真是愚蠢至极了。借着身上宽大的衣袍遮挡,元姜儿愤愤不平的拿尖尖的指甲掐着这光滑的衣面。 活了这么些年,向来只有自己戏耍别人的,今日自己反倒栽了个跟头,真真是年年打雁,今年叫雁啄了眼。 若是苏羽天一开始便不打算安安稳稳的迎自己入宫,那他今后的后宫也别想安宁了。元姜儿在心中如此发誓,无意间想起了下达懿旨的皇后。 听着苏羽天的语气,好像对皇后十分的尊敬,若是有机会的话,便对这人第一个下手好了。 人群散去之后,江琉玉站在原地等了会,才终于等到苏景夜过来带自己走。一只手和苏景夜十指紧扣,一只手摆弄着手上飘逸的玉佩流苏,江琉玉抬起头。 “今天不就是陛下临时变卦了吗,他可是一国之主,他说的话有谁敢不听,你昨天晚上实在是紧张过头了。” “我父皇当初不也是一国之主,依然有人敢在他面前闹事,我只不过是同陛下小心起见而已。” 今日该做的事也算是全部完成了,苏景夜找机会通知小权子一声,不想同江琉玉在宫里吃饭,便带着她回府,也是头一次没有等候苏羽天的决定。 “这女子本就是西平王特意安插过来的人,我看着西平王平日里在司礼监的举动,我总怀疑他与李文松暗中勾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元姜儿落了这么大的面子,西平王脸上过不去,万一闹腾起来,那可不是好玩的,我自然想叫你躲远些。” 苏景夜一面说,一面搀着江琉玉上了马车,等坐好之后,还细心地帮她调整发钗的位置。 “毕竟李文松在朝中的人不少,万一这群人借此机会背水一战,陛下身边还真没有什么人了。” “就为了一个女子的册封,能引发这么大的后果吗?”江琉玉听得张大了嘴,很是有些不敢相信。 “说什么为了什么,不过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借口罢了。他们才不拘什么理由,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苏景夜轻轻笑了笑,今日随行过来的绿珠和禾绿在马车外面负责赶车,他们在车里也不好意思说笑的太明显。 “可是他们居然忍下去了,那元姜儿以后会不会借着离陛下近的便利,向外面透露朝廷的消息?” 江琉玉伸了伸懒腰,顶一早上那么重的朝服,实在累了,苏景夜便伸手替她捏了捏肩膀。 “若是你如此想,就实在太小看我们陛下了。你以为她入宫了之后,还能这么为所欲为吗?” 有了之前宫中人突发五石散病症,而后查到御膳房的时候,御膳房全体宫人全部暴毙,苏羽天在暴怒的同时,也在思考着如何调度宫里人。 也不知他叫小权子用了什么法子,现在宫中除了专门伺候苏睿文的,其余人大多只听从苏羽天一个人的话,每一个妃子的身边至少有一半都是他的眼线。 “当个皇帝还真是累人,一天到晚不是怕别人对付自己,就是自己对付别人。”江琉玉感叹一句,苏景夜笑着捏着她的肩膀,把下巴抵在她的锁骨上。 “看来我的娘子还真是长大了,这一天天的对世间的看透是越来越多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本来就通透。”江琉玉嗔了他一句,要真是他口中那么小的年纪,自己还指不定会嫁呢。 “今天也至少告一段落了吧,今天下午你陪我出去钓鱼好不好。”江琉玉两手拍着凳子,一脸激动,“正好静书过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咱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闻言,苏景夜低下头,都实在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钓鱼可以,但我们两个人出去,为何还要多带一人,岂不累赘。” “我反正不管,你要带她,就你们两个去,我才不肯动呢。”苏景夜撇了撇嘴,收回手撑在自己的脖子后。江琉玉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确实说的不妥,便改了主意。 “好吧好吧,你别气了,就我们两个出去。” 今日的册封大典实在是乌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回去之后这一个下午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风浪。 很快就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元姜儿独自一人坐在她的宫殿里,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完全接受自己被人戏耍的事实,一直到门外有小宫女推门进来询问的时候,她才回过神。 “娘娘,现在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娘娘是否可以叫人传膳了。” “传什么膳,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能吃得下吗?”元姜儿心中不悦,条件反射的斥责了一句,把那小宫女吓得泫然欲泣。 “奴婢知错,请娘娘赎罪。”这小宫女长的清淡,性子柔弱,不然也不会被其他人欺负了进来做这苦差事。 元姜儿隐约听到小宫女抽泣的声音,很是不解,自己还没说什么,她怎么就要掉眼泪。在转头往门口那看去,借着夕阳西下的微弱光芒,元姜儿瞧着这小宫女长得十分顺眼,便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奴婢名叫墨蝶,原是外面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小宫女见她突然好说话了,便大着胆子回答。 “墨蝶,倒是个好名字,挺合本宫的心意。”元姜儿喃喃似的念了一句,再一瞧她身形单薄,瘦骨嶙峋的,平日里不知挨了多少克扣。 虽说元姜儿向来是心狠手辣,尤其是对男人,更是杀人不眨眼,但她见到真正弱小的女子时,到还有上几分善心。 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元姜儿一招手,“你过来。” 小宫女应声走到她的身侧,元姜儿抓着她的手上下,看了一番,“还不错,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贴身宫女了,洒扫之类的事交由别人去做。” “不行呀,娘娘这样不合规矩。”墨蝶乍一听感动的又要落泪,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只能拒绝。 元姜儿看到他这双眼泪汪汪的眼睛就心烦,忙皱着眉头,“也是,贴身宫女未必有什么权利,你干脆做我宫中的掌事宫女算了。” “娘娘,你这莫不是在同奴婢开玩笑吧。”墨蝶长相并不算美,但贵在有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如今眼眶含泪,呆呆地看着元姜儿,倒叫她有些说不出重话。 “原本送过来的几个宫女,我都看不顺眼,只有你还勉强凑合,你要是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就到别的宫去,省的在我面前碍眼。”元姜儿丢开他的手,双手抱肘靠在床栏杆上。 “不,不,别的宫都未必有娘娘这么好的主子,奴婢谢娘娘的抬举,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娘娘。”墨蝶像是生怕她会反悔一般,连忙跪下,不停的磕头。 元姜儿给那磕头声吵得心神不宁,再一听她的许诺,眼睛一转,便直起身。“你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事,娘娘?”墨蝶抬起头,豆大的眼泪从白净的小脸上流下,光滑的额头上还留有一大片方才磕头磕出的红印。 元姜儿把她拉起来扶到自己身边,还伸手替她揉了揉印子,“是这样的,本宫有件事要叫你替我去办,” 第二百章:入宫失宠 墨蝶整个人简直受宠若惊,身大了眼睛,仿佛自己现在经历的是一场虚幻,对于元姜儿所说的话,也是只听进去了一半。 “娘娘的意思是,叫我去打听陛下的行踪?” 元姜儿愣了一下,想着自己方才和她说的话,勉强点点头,“算是吧。” “这可不行呀,娘娘,我只是一个无名无权无势的小宫女,陛下的行踪只有权公公身边的人才能知道,我又怎么能从他们嘴里问得出来呢?”墨蝶皱着一双细长的眉毛,满脸纠结。 “你怎么这么笨呢?又没叫你直接去问。”元姜儿恨铁不成钢地放开她的手,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解释。 “你或者拿钱去收买,或者借个送东西的由头,顺带聊天的问上一句都不行吗?只要知道一个大概就行,剩下的有本宫搞定。” “这,奴婢知道了。”墨蝶犹豫了下,只的答应。 从出去打听的墨蝶口中得知,苏羽天在批完折子后,总是喜欢在御花园里走上几步。元姜儿得了消息,立刻叫人过来帮她打扮。 否则给元姜儿梳妆的管事嬷嬷,一边整理着她微卷的长发,一边不住的嘟囔,“按理说,新人入宫,陛下无论如何都会抽出一天的空当雨露均沾的,娘娘又何必这么着急?” 这位桂嬷嬷和入宫前给元姜儿装扮的不是同一个人,但都是同样的年迈,且长相看着尖酸刻薄。 元姜儿最讨厌和她们这种人说话,但她也没错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元姜儿只好稍微忍耐一下。 玉雕一般的双手,把玩着梳妆台上那么多造型别致的发簪,看着这上面亮晶晶的宝石,才让元姜儿的心情缓和。这里虽然凡事都不尽如人意,但也确实繁华。 元姜儿满意的把这些簪子通通排在盒子里收好,然后透过镜子盯着身后的桂嬷嬷。 “你懂什么,你要是知道怎样抓住男人的心,也不至于这么大把年纪了,都不能出宫。” 桂嬷嬷给她说的哑口无言,手上凸起的青筋一根根鲜明,却还得小心这手上的劲不能把她扯疼了。 一时间,梳妆台前沉静了不少,墨蝶端着水盆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景象,心中忐忑不安。 就这么淡淡的吵闹了一会儿,元姜儿可算是收拾妥当,几个快步便拉着墨蝶往御花园的方向跑。苏羽天果然在那花坛旁边,只是背着手站在原地没有走动,像是在特意等人。 元姜儿不疑有他,迈着京城女子特别漂亮的小莲花碎步走上跟前,盈盈拜服,“臣妾见过陛下。” 苏羽天转过头来,就像是没不认识此人一般,眼神迷惑了一会儿,才虚扶一把,“免礼。” 只是这一瞬间的迟钝,却毫无遗漏地落在元姜儿的眼中。元姜儿咬着后槽牙,尽量用最缓和的声音说话。 “臣妾对皇上现在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实在忍不住出来,还望陛下饶恕臣妾的冒失之罪。” “嗯。”苏羽天轻轻应了一声,刚好小权子出现在元姜儿过来的方向,苏羽天以为有什么事,便打算绕过元姜儿过去。 刚才元姜儿故意做出的姿态,能将她浑身上下所有的优点,一时间同时展现出来,但苏羽天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元姜儿急了,差一点就伸手拦在他身前,幸好提前反应过来,只是快速的问了句话。 “臣妾只是想问陛下,陛下今日可会到臣妾的宫中。”换作旁人只是疑问,但元姜儿却用的实际时间,再加上她头一次入宫,想必苏羽天也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 元姜儿在心中是如此想的,只是想的再好也不如苏羽天的决定。 “今日乃月圆十五,每月的这日朕都是去陪皇后的。你且等改日再说吧。”说完,苏羽天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元姜儿一个人落寞的站在原地。 今日趁着苏羽天出来转悠的时间想要在他面前露面的妃子不止元姜儿一个,有两三个不知名的妃子,躲在不远处的花树后面,将这里的情况尽收眼底,都不由得嗤笑起来。 “真是异想天开,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就能把她踩到泥里,能进宫就不错了,还想着当贵妃,还想着皇上眼里只有你一个,现在可算是所有的脸都丢尽了。” “谁说不是呢?真是活该,一个低贱的舞女,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声音虽然细碎,但元姜儿还是能听见不少。那些妃子本着不能轻易得罪人的原则,并没有在她面前嘲讽,只是元姜儿却把这几个人都记在了脑子里。 月圆之日入宫,还以为他真是有心挑了个好日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元姜儿也算是想明白了这苏羽天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对付。 看着眼前孑然独立的元姜儿,墨蝶有些担忧的想要拉着她的袖子劝说,却不敢动。元姜儿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拂袖离开。 次日天亮,江琉玉昨天和苏景夜在水边钓上来不少的鲫鱼,熬出一锅浓浓的奶白色鱼汤,喝起来格外鲜香。尝着味道不错,江琉玉便想着带几条鱼给包静书。 但又想到她身体不适,这鱼又腥又凉,恐怕喝了会让他这几日的治疗白费。江琉玉便在府上翻箱倒柜,找出了两条年岁蛮久的人参,拿去拜访。 “从小鲫鱼换成了老人参,这个过渡有些大,是不是亏了?”江琉玉坐在马车上笑呵呵的和小云说话,小云听的十分无奈。 刚才在库房里的时候,可是小云劝说她带一条人参过来就好,反倒是她说好事成双,非要带出两条,如今倒是自己心疼了。 “礼轻情意重是没错,但谁会介意多收一份礼物呢?”小云叹了口气如此回话,江琉玉怔住了,随后一脸沉思的捏着下巴点头。 “这倒没错。”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到了包静书的院子前停下。江琉玉十分欢快的拎着人参下来敲门,开门的又是一脸哀怨的玉壶。 玉壶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脾气收敛一些,再领着她们进门。江琉玉把东西放在茶桌上,包静书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喝着银耳莲子粥。 “我只有看到这两样东西做汤的,没想到还能当粥喝。”江琉玉看着包静书碗里十分粘稠,又晶莹剔透的,倒是挺有食欲。 寒雨等她吃完后,端了杯茶给包静书漱口,一面解释着。 “这银耳和莲子对女子的身体最适合,本来今日早上也是想做汤的,但是玉壶一直没掌握好分量,银耳放多了才熬成这粥一般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她厨艺挺好的,没想到也有失手的时候。”江琉玉笑了两下,抬头看向玉壶,却见他皱着眉头一脸的难受。 “怎么了吗,今天一过来就感觉她今天心情不好。”江琉玉好奇的问了一句,寒雨便听着包静书的吩咐,叫玉壶回去休息。 “没什么,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她并不是有意和王妃甩脸的。” 江琉玉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理解理解。” “对了,这是我给你带来的见面礼,你之前因为生病损耗了元气,现在可以好好补补。”江琉玉说着,十分骄傲的拍了拍自己带来的礼盒。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两跟根须不少的人参,包静书有些无奈,她恐怕不知道这人参最是气火大,要是补不好,容易气血逆行。 “真是劳烦王妃为我家小姐挂心至此,只是这东西却不是随意吃得的,若是要补身体,奴婢倒是可以在集市上买几条鱼回来熬汤。” 包静书咧着嘴,不好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便只好由寒雨来开口。 这话把江琉玉听得一愣,小云杵在她的身后,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早知道就把那鱼带来好了,还能省钱。江琉玉不死心,一手撑在桌子上,俯身上前,“可是你最近不应该肠胃不好吗,怎么能吃的水里的东西?” “嗯,但是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好了。”包静书淡淡的点点头,又眯起眼睛笑,“这说起来还得多亏王妃上次介绍给我的那位大夫,他开的药可比十位大夫的药方都要管用。” “好吧。”江琉玉放弃了继续纠结,转而笑开,“不过说起华处世,他可不是一位普通的大夫,连太医院的院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都能指得出来。” “我看着这几天他应当也要回来了吧,我找找看他在哪里,有机会再带你去和他见一面。” “我说这几日怎么没见着王妃和那位大夫了,原来是他出门了。”包静书眨了眨眼,寒雨又端了茶过来奉上。 “只是他手下的病人应该不少吧,这么找他,是不是有些打扰到人家。” “不过是见一面说两句话的功夫,应该不至于打扰吧。毕竟和大夫打好关系,他才能更加尽心的为你治病呀。”江琉玉摆了摆手,说的十分有道理,叫人难以反驳。 第二百零一章:西平离京 “再说,他这一出手也算是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自然应当表现一下谢意。” 江琉玉俯身上前,两只手捧着寒雨奉上的茶杯。这滚烫的茶水倒进杯子里,热量还没有这么快蔓延到整个杯身,江琉玉没有反应的捂了一会儿,然后果不其然的给烫着了。 “哎呦喂。”江琉玉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温度不断升高,才猛然撒手,差点把茶水也洒在桌子上。包静书给她吓了一跳,连忙问着。 “王妃这是烫着了,有没有事?寒雨快去拿冰帕子来。” “没事没事,只是调皮了一下。”江琉玉甩了甩手,白嫩的掌心已经红了一片,只是脸上还带着无所谓的笑容,叫在场的三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包静书撇了江琉玉一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叫寒雨重新换了碗凉过的酸梅汤来。小云一面帮着寒雨收拾残局,一面数落着江琉玉。 “王妃下次可注意着,要是真受伤了,回去不等王爷的发问,绿珠和禾绿她们两个丫头的罗嗦都能叫你耳朵里听出茧子来。” 闻言,江琉玉仿佛想起了她们两姐妹,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和自己从为何受伤,一直聊到老来的发病。如此牢骚的语句,简直比最聒噪的老太太还烦人。 “好吧,我知道了。”江琉玉顿时泄了气,把寒雨送来的冰帕子老老实实的敷在手上,烫红的地方。 包静书捂着嘴巴笑了笑,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知道江琉玉最是一个活泼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知道了有谁能压得住他她。 把茶换下去了之后,寒雨端来一碗枣红色的酸梅汤,上面还飘着一半梅子。 江琉玉把帕子放在一边,闻着这酸酸的味道,嘴里就不自觉的流口水,但她也清楚这个时候做出的酸梅汤实在难喝,便挑起一个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这些日子,华处世确实是出门学习了,而我却因为那册封大典的事在忙。” 包静书才喝了一碗莲子粥,吃不下任何汤汤水水,就只这么干坐着。“王妃指的是,那个差点被封为贵妃的舞女?” “就是这个。”京城里面对于消息传播的速度真是不一般的快,江琉玉咧嘴笑开,正好省得自己再解释一遍。 “我和王爷都猜测这个女的是李文松和西平王背后勾结,特意要送这山进宫当眼线的。”江琉玉说的神秘兮兮,忽然又笑了一下。 “只是可怜之前吹得那么过分,最后却在册封当天临时变卦,就连我这个不在意这些虚礼的人都替他觉得难堪,也不知道西平王和李文松他们是怎么想。” “听王妃这么说,我倒更觉得陛下是个厉害的人。无论是他的哪个决定,从各方面而言,对他都完全没有害处。”包静书揪着手帕,轻轻擦拭了下自己的嘴角。 “不过说起来,王妃和王爷又是怎么注意到西平王的呢?”李文松和包家有世仇,是脱不开嫌疑的,但西平王远在藩地,又是个异性王爷,是在和朝廷扯不上边。 江琉玉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包静书,“西平王手下的这个舞女,她手上有五石散的解药。” 话音落地,包静书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就连我们当时都没能研究出确切的解药,西平王来京城才没有几天的功夫,就能让舞女拿出来,可见他们勾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想陛下顺应他们的心意把这舞女接进宫来,也有一部分目的是想查出包大人背后的真相吧。”江琉玉察觉到包静书心情不好,出言劝慰,包静书放下手帕,却冷哼一声。 “若是陛下真有此意,便早该将这案子交给王爷来处理,又何必等事后来做这马后炮。” “你太看得起王爷了。”江琉玉一时词穷,只能挤出这么句话。 这些事情背后的弯弯绕实在太复杂,江琉玉一时半会也解释不过来。只是她一直觉得包静书是个冷静睿智的人,没想到在这感情的事情上还是会不理智。 听着江琉玉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些落寞,包静书转过头一瞧,顿时安静的不出声了。 今天是西平王离京的日子,他在大殿上和苏羽天说话,只顾着想快点离开,连一声对元姜儿问候都没有。宫里的妃子们不少都听说了,那几个长舌妇便乘此机会过来羞辱元姜儿。 从墨蝶的口中,元姜儿也知道了今天早上宫里头发生的事,不过她并没有往心里去,该吃该睡,在自己的宫殿里过得潇洒,只是那几个找麻烦的人打破了这片宁静。 “哎呀,你一个小小的贵人住这么大一间宫殿,也算是地下对你最后的补偿了吧。”说话的人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宫装,瞧着像是哪一宫的婕妤。 婕妤和昭仪的身份等级相同,比元姜儿现在的贵人足足高出了两个层。至于那位婕妤身边带来的其他两个女子,看着应该和元姜儿身份一样,只不过以婕妤为首,附庸而已。 元姜儿很是瞧不上她们这群只会落井下石多嘴的人,但由于身份的限制,自己又不想表现得太招摇,就在墨蝶的劝说下,不情不愿的和婕妤行了个礼。 但婕妤看到她行礼的模样,只当她是怕了自己,更加得意。“你可免了,本宫可受不起贵妃娘娘的大礼,今日过来是特地瞧瞧娘娘日子过得好不好,顺便认认路。” “若是娘娘一直得不到陛下的宠幸,只怕要在这宫中孤独终老,到时候我们姐妹几个也正好趁着今日的情分,过来给你送些吃食。” 这几句话还算是说的含蓄,元姜儿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见。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着元姜儿嘲讽了半日,却没得到她任何反应。 正在疑惑的时候,元姜儿听到声音停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你们可算是说完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本是很客气的一句话,但在婕妤耳朵里听来却是挑衅。旁边的三个才人簇拥着婕妤离开,同时污秽之声不绝,故意说得大声叫元姜儿听见。 “还以为自己多美呢,最后还不是被陛下抛到脑后。陛下现在也真是的,放着婕妤娘娘这么好的人不来看,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宫里带。” “就是,看她这么一副骚、浪的模样,指不定还是不是完璧之身呢。” 不得不说,这些妃子的猜测居然十分贴近事实。只是遮羞布给人撕掉,就是再不在意的元姜儿,也难免会觉得难受。 或许是因为在京城里住了几天,元姜儿也被隐约带上了一样的思想。元姜儿原本想着和和气气的跟这些妃子们相处,但她们都欺负到头上了,叫她怎么能忍受的了。 袖子下的两只手,愤愤地捏成了拳头,元姜儿尽力忍下这一口气,几步跑到她们面前,将四个人拦下。 “几位姐姐请留步,我初到宫中初来乍到的,谁也不认识,几位姐姐难得过来一趟,我刚好准备了几份见面礼想送予姐姐,请几位姐姐随我一起进屋来取可好?” 西平藩地上多出异域风情的美人,个个长得身材高挑,肤白貌美,叫京城中的女子不艳羡。 婕妤听到她如此说不免动心,她们早就好奇西平藩地上的女人是用了何种保养皮肤的东西才能生得这般美丽。 只是刚才还说人的坏话,现在就要拿人东西,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几个清咳了一声,纷纷借口自己在宫中的资历老,特意训导元姜儿的。 元姜儿一句一句的全部应下,接下去的头完全掩盖了她凶恶的表情。 那几个人炫耀了一番自己的资历后,便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由元姜儿领着进她的房间。元姜儿走在最后,把想要一同进去的墨蝶也关在门外。 “你就在这里给我把风,不许任何人出入。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就用你的好看。” 墨蝶本来就胆小,又是头一次看到元姜儿这么愤怒的模样,连不迭的答应着。 大门关上后,房间里的光线就暗了不少,婕妤转着头把这房间打量了一遍,就看到元姜儿举着蜡烛过来。 “你说要给我们的见面礼放在哪里,把房间装得这么暗做什么?莫不是西平藩地那山沟沟里也有夜明珠吗?” 婕妤只是开个玩笑,她自然清楚,夜明珠这么宝贝的东西,就算有,西平王也不可能赐予一个舞女的。 婕妤丝毫没注意到元姜儿的变化,但她身边的三个才人却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拉着婕妤的袖子,“等等,娘娘,先别说了。” 在蜡烛由上而下的照耀下,元姜儿的脸看着格外可怖,婕妤被她们几个扯的回过神来,一看着元姜儿狰狞的表情,顿时呆住了。 元姜儿把蜡烛放在案台上,语气悠长,“本来想网开一面,叫你们好好的回去的,不过就冲你们说的那几句话,倒让我真的有些生气了,” 第二百零二章:蛊虫以报 “你们说我是割了你们的舌头好了,还是断了你们一只手。”元姜儿把玩这自己修剪良好的指甲,晶莹的指甲上面涂着一层鲜红的蔻丹,美丽的同时,也让这气质多了几分血腥。 “你在胡说八道个什么?这可是在宫里,又不是外面,能由的你在这里撒野。” 婕妤和才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但看元姜儿的样子,却很难叫她们相信她做不出来。 “真是吵闹,要是给外面的人听见了,那还真是难说。”元姜儿状似有些为难的扶着额头,婕妤她们听见后不由得心头一喜,以为元姜儿会就此放弃后,却见她忽然甩了下袖子。 在舞动的过程中,袖子里往外飞出了一阵烟灰色的烟雾。有几缕飘落在蜡烛上,就被蜡烛烧成了火星子消散在空中。 这些烟雾随着空气的流动,被婕妤她们几个吸进体内。只是过了好一阵,身上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才人们松了口气,正要张嘴冲着元姜儿大骂,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而且身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僵硬,舞动不开。 “看来我这新研制的药还是挺管用的,现在就安静多了。”元姜儿拍了拍手,脸上的笑容既娇艳又狠心。那几个人这才知道害怕,但现在也只能浑身颤抖地站在原地,动也动不得。 元姜儿上前用手指戳了戳僵硬着的几个人,现在她们的皮肤也都变得像木头一般坚硬。忍不住笑出声来,元姜儿从自己梳妆台最下边的暗格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 小木盒又扁又长,里面还分了许多个小格子的盖子。元姜儿指指点点的,最后随便打开了一个盖子,用修长的手指捻出了一条白白嫩嫩的虫子。 由于梳妆台的位置背对着这几个人,元姜儿在动手之前和特意带着这虫子在他们面前转过一遍。 “我想了想,要是将你们身上的部位切下来,也未免太浪费了,而且容易被人发现,干脆换一种方式,让你们试试我的蛊虫倒是正好。” 看着那几乎要在鼻尖上蠕动的白色虫子,婕妤和才人们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想晕过去,但现在身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元姜儿把虫子放回盒子里,看见她们的眼眶中不停的往外流出眼泪,轻轻地笑了一下。“这回知道怕了?你们倒是别怕呀,我怎么会用这种虫子来对付你们呢?” 婕妤红着眼眶,双眼瞪大的看着眼前这个犹如恶魔般的女子,脑子里现在已经慌乱成了一团浆糊。元姜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颜。 “这种米虫可是所有蛊虫中最可爱的一种,除了会在你的肚子里吃掉你的营养,也没有别的作用。但像你们这种人,用它实在是有些配不上。” “能配得上你们这蛇蝎心肠的,也只有我的甲虫。”元姜儿撒开了手,从盒子里取出一只好像披着反光盔甲,却没有一条腿的蠕动小虫子。 将着小甲虫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元姜儿便抬起了婕妤的手,让她眼睁睁看着这虫子钻入自己皮肤内的景象。 “说起来骂我骂的最狠的不是你,我应当将你往后排几个才是。但领着她们来又给她们撑腰的却是你,那只好用你来杀鸡儆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其他的几个人,一个也逃不掉。” 说话间,小甲虫已经从只是中指的指甲缝隙里缓缓钻入体内,然后顺着手臂上的皮肤一路向上。由婕妤的表情可以看出,倒并不是很痛,只是实在吓人。 有异物进入体内,换作是谁都会觉得十分恶心,婕妤的身上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泛起了鸡皮疙瘩。元姜儿还在她面前,十分贴心的解释这蛊虫的作用。 “别害怕,它只会现在你的体内呆上个三天。等到适应了之后,便会沿着你的每一条经络和骨头,钻进骨髓里,直到找到它最喜欢的骨髓,便会一口一口的把那一整节骨头吃掉。” “我算算,从开始到结束,应该足足一个月的功夫。你可以尽情的享受骨头被虫子吃掉的痛苦,保证你投身到下辈子都会刻骨铭心。” 魔鬼,这个人果然是魔鬼。婕妤闭上了眼睛,她已经哭不出来了。若是早知今日,她就不该这么冒险,带了几个才人单独过来。 也不知等了多长的时间,墨蝶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心中无比忐忑。墨蝶手上拿着鸡毛掸子,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惊吓之际转过身,将鸡毛掸子挡在自己的身前。 不过倒没有什么偷袭的宫人或者恶人,而是刚刚进去的婕妤和几位才人一脸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几位娘娘,这是要回去了吗?”墨蝶小心谨慎地问了一句,却发现她们一个个的眼睛都有些发肿。 “几位姐姐慢慢走,下回有空再来玩。”元姜儿神清气爽的甩着袖子走出来,前面的几个人听到她的话,都条件反射的身上一抖。 除了墨碟守在门外的,还有那几个人身边的贴身宫女。她们赶着迎上去,发现自己主子才进去了这一会儿就变得如此模样,心中十分疑惑。 只是翻来覆去的看过了,她们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伤口,那些宫女们就是再怀疑,在自家主子的催促下,也只有快快离开。 墨蝶揪着鸡毛掸子,看她们像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忍不住抬头向元姜儿发问,“娘娘,你们刚才在房间里都做了些什么呀?那几位娘娘怎么会变成这样?” “没什么,她们也不过就是忘记了几件事而已。”元姜儿一脸欢喜的躺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多行不义必自毙,这都是她们应得的结果。 “行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有些饿了,你去叫人传饭吧。”墨蝶没听明白她的话,想着她肯定是有事没说,自己也不敢问,便闭紧了嘴巴过去做事。 几位藩王离京了之后,京城里那么多麻烦事也算是彻底的告了一段落。苏羽天叫人去通知了京城的每一位官员,从即日起重新开始上早朝。 苏景夜换上了朝服,同以往一样,站在最前边的角落上,对于朝廷中事尽量避免开口,野生的引起苏羽天的注意。 “据说北城郊外的道路破败,只要一下雨,就会泥泞上好几个月,许多百姓想要到京城里来都得绕路翻过小丘陵,更别提到京城里来做生意了。” 苏羽天捏着奏折,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没有了那些杂事忧心,他现在是一身轻松,专注于民事问题。 “顾卿家,你可派人前去修缮一番,不可叫天子脚下还有这等照顾不周的地方,叫世人笑话。” “是,修桥补路一事,微臣一向是交托工部司郎中的,陛下可听听黄郎中的意见。”由于朝廷中缺人,工部这一职位又没有多少有本事的人可以胜任,顾霆很快就恢复了原职。 不过,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后,顾霆现在是收敛了不少。 “这也尚可,黄卿家,你有什么高见?”苏羽天顺着顾霆的话问过去,只是呼喊一声,却没人出来回应。 苏景夜倒是认识这个工部司郎中黄谢青,只是他不该是这么吊儿郎当,又没有规矩的人。苏景夜心中疑惑,低了头,往黄谢青站着的方向看去。 大殿上的人全都愣了一瞬,纷纷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小声的交头接耳。小权子瞅着苏羽天有些掉面子,便抬高了嗓音替他呼喊。 “工部司郎中,黄谢青何在?” 埋头站在人群中的黄谢青听到这一声,才反应过来,吓得身上一抖,连忙抱着玉圭出来跪倒在地。“微臣黄谢青在,陛下有何吩咐?” 苏羽天一脸不悦地皱着眉头,将手上的奏折丢到一边,勉强耐着性子发问,“黄爱卿,这是怎么了,在上朝的时候还敢走神,要政连着喊你两次你才回话,可是现在架子越来越大了。” 黄谢青吓得满头冷汗,不停地在地上磕头,“微臣不敢,望陛下恕罪。只是微臣近日身体不适,无意在陛下面前失仪,求陛下饶恕微臣这一次。” 黄谢青一向也像是个闷葫芦的样子,在做事方面也甚少出过差错,没有多少功劳,至少也有苦劳在。苏羽天收敛了怒气,重新拿过折子眯眼看他。 “若是身体不适,就早早说明了回府休息,在这大殿上成何体统。” “是,微臣知错。”黄谢青听苏羽天说话如此语气,知道他可能是消了气,才勉强放心。 “陛下,黄郎中并不是这么不讲规矩的人,必定是家中有什么缘由碍着了,陛下可打听清楚了再治罪,切勿冤了好人。”顾霆连忙接话。 像顾霆这种脾气的人,在朝廷中少有朋友,黄谢青算是难得的几个能和他说的上话的,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都有个入宫的妹妹。 第二百零三章:同一绳上 黄谢青的妹妹黄秋竹,正是苏羽天后宫中的唯一一位婕妤。黄谢青和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感情深厚,顾霆感同身受,想必猜到了他是因为妹妹在宫中的原因才会如此。 “如此说来,黄爱卿今日心不在焉,还是另有隐情?”苏羽天向来不喜欢听别人找什么借口,会这么问也只是顺一下,其实心中早已愤恨。 “这……”黄谢青有些犹豫,只不过顾霆一直在他身边使眼色,他无奈之下只得据实相告。 “回陛下的话,微臣近日得知小妹在宫中突发恶疾,日夜辗转,实在忧心,正是心中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想无意间冲撞了陛下。” 正是因为有顾霆先前的事,黄谢青得知后担心自己擅自做主,会害得妹妹在宫中的日子过的更加艰难。再加上苏羽天甚少到后宫中去,对宫里的娘娘们关心几乎没有。 身为苏羽天的臣子,自然也了解他的性格,最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故此黄谢青只能一直憋到现在。 “是宫里的人。”苏羽天喃喃两句,想了想跟黄谢青有关的人,才终于记起了那个被他遗忘在角落的竹婕妤。 早晨晨起的时候确实听几个小宫女在那里嘀咕,什么婕妤生了恶病,不过苏羽天并没有往心里去,现在这场面来看,那倒是真事。 “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没能好好照顾黄卿家的妹妹。”苏羽天垂着眼眸,看着跪倒在地的黄谢青,手上的奏折在指尖不断地起伏。 在苏羽天的眼里看来,这天下是他的天下,黄谢青的妹妹既然入了后宫,那便是皇家的人,什么时候能轮得外人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心中担心,并不敢对陛下有任何异心。”其实苏羽天要是追究起来,倒真是冤枉了黄谢青。 任由大殿上的他们吵闹,站在角落的苏景夜倒是能得到片刻安宁。这竹婕妤的恶疾来得蹊跷,而且苏景夜也曾得知,不止是她,宫里还有几位才人也得了相同的病症。 是被人暗中毒害,还是换了什么遗传的病证,若是后者的话,那还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苏景夜想过之后抬起头,刚好和转过头的苏羽天眼神相对。 看来他也想到同样的问题上去,苏羽天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冲苏景夜点了点头,苏景夜低头应下。这宫里的事,又只能让苏景夜去调查清楚了。 关于竹婕妤的事,元姜儿做的并不干净,不仅没有收买任何看见竹婕妤她们来找她的宫人,甚至连一点谎话也不肯编,就仗着自己下的蛊虫无人能查得出,便格外肆无忌惮。 苏景夜无奈,拿着不下搜集到的供词交到苏羽天面前,苏羽天看着纸上的内容,冷笑一声念道,“颐性阁?” 颐性阁是当初元姜儿入宫的时候,苏羽天随手指的一处宫殿。 “正是,”苏景夜低着头拱手,然后站起身回话,“听说她们都是进去了之后,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出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那些宫人们都以为是元姜儿动了什么手脚,但是之后的三天都相安无事,一直到第四天才发作起来。” “有这时间差,元姜儿自然不怕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苏羽天将那张纸丢在桌上,食指交叉,右手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坐正的看着苏景夜。 “此女的身份,你我二人都有怀疑。她若真会什么邪术,能做出这三天的时间差也只是小事一桩。” “那陛下觉得,我们可该做些什么?”苏景夜询问着,苏羽天却呆呆的坐着没有反应,半天才吐出一句。 “不用我们动手,自然有人摆平一切。此时还不到我们暴露的时候。”苏羽天大眼睛空洞,仿佛透过了苏景夜,看着很远的东西。 苏景夜心下了然,便告辞离开。 元姜儿沈西平王身边的人,和李文松向来没有任何交集。之前元姜儿动手的时候也没有和李文松提过,这下被黄解清突然提出来,李文松立刻就怀疑到她的头上。 这朝廷的风向改变及快,若手下没有几个得力的人,就很快会被苏景夜的势力后来居上。 顾霆虽然算得上是个人才,但他有前科在,苏羽天必然会对他抱有很大的怀疑。若是顾霆被扳倒了,之后最有可能接任工部尚书的,便是黄谢青。 李文松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不给任何人留把柄,也绝不会给自己断了退路。昨日早上得知了黄谢青的妹妹可能遭到元姜儿的毒手,次日李文松便找了机会入宫来。 一是为了帮黄谢青的妹妹解毒,二也是想让元姜儿和自己站在一边。李文松轻车熟路的,在原来的御膳房里换了衣服,便驾着轻功悄悄地翻进了颐性阁的宫墙。 一进了这座宫殿,除了墨蝶一直陪在元姜儿的身边,其他人通通找机会躲懒去了。 这咋一看到李文松翻墙进来,墨碟吓的差点叫出声,元姜儿当时衣服见怪不怪的模样,伸手拉着墨蝶。 “不必大惊小怪,李大仁是我们自己人。” “是。”墨蝶十分努力地咬着嘴唇,才没有喊出任何一个字。 元姜儿对墨蝶放心,愿意让她在旁听自己和李文松的谈话,但李文松却满心的防备。 “娘娘可知道,我们所说的事都是大逆不道的,若是被着女子传了出去,那可还得了。” “那该如何,难不成杀了她吗?”元姜儿万分无聊地躺在大树下的竹椅上休息,身上的衣服也慢慢回到了她原来的风格,半路不露的,在这太阳余温未散的地面上倒还凉快。 “要是真事事都像李大人这么瞻前顾后的,那活着该有多累,我身边就她一个信的过的人,若是她也没了,那我身边就连一个心腹都没有了。” “奴婢一定尽心尽责,不辜负娘娘的信任。”墨蝶闻言,又是感动的连连鞠躬,十分卖力地帮她摇着团扇。 李文生面色不愉,又拿元姜儿没有办法,但现在手边还有更重要的事。“那竹婕妤的病是你搞得鬼吧,找机会赶紧把人给我治好,她我留着还有用。” “还有,以后我不管你对谁下手,都一定要先经得本官的同意,若不然本官就把你在宫中的所作所为通通告诉西平王。” 一古脑的把话吩咐完,李文松便打算离开,只是元姜儿却不像他曾经的那群手下会这么乖的听话。 “我拒绝。”话音落地,李文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惊愕的转过身。 元姜儿十分舒服地歪在椅子上,完全不在意他的话。“若不是那群聒噪的女人,敢诋毁本姑娘本姑娘也何至于对她们下手。” “还有更重要的是,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在这里跟本姑娘指手画脚的。若是你想通知西平王大可以去,西平王从来也不是本姑娘的主子。” 从之前跟西平王的交谈中,李文松确实了解到元姜儿是个难以驯服的野女子,只是没想到这般大胆。 “若是本官答应姑娘,与姑娘合作,姑娘又该如何?”和懦弱无能的西平王相比,好像这个人还更加值得合作。 “姑娘想尽办法入宫,必定同其他人一样,也想要宠冠六宫,权势滔天吧,只是如今这情形确实难以实现,不过只要有本官为姑娘做护盾,姑娘必当可以得偿所愿。” “再说起来倒是有些意思。”元姜儿转了转眼珠,勉强算是答应了。“竹婕妤的蛊虫我会解的,你可以走了。” “不只是她,以后无论宫中的哪一位娘娘,你最好都不要轻举妄动。”出去位分最低的都是外边藩王送来的礼物,但凡有些身份的都与朝中官员有着密切的关系。 元姜儿想不到这份上,她一手撑在竹椅上,十分的不服气,“那若是她们率先挑衅,你就打算叫我逆来顺受吗?” “若不如此,娘娘也无法宠冠六宫。”李文松拧着眉毛,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 “尽放屁!”元姜儿愤愤的骂了一句,像这样的粗鄙之语,李文松在博览群书之后便从未听过,现在便是直接气得老脸通红。 一个倾尽天下的宠妃,却要受这种窝囊气,那这个宠妃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元姜儿是如此觉得的,李文松倒并不管她心中所想,只要她先答应了这次的事再说。 “本官说的是对是错,娘娘可以日后再好好思虑一番。”李文松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便一拱手闪身离开了。 按照约定,元姜儿果然将黄秋竹体内的蛊虫取了出来,但至于其他三个才人,却是看也不曾看过。 元姜儿随身带着的蛊虫,终有一个可以暂时抹去人一段时间的记忆,也是借着这个便利,黄秋竹并不记得元姜儿所做的事。 用不了多长时间,宫里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是元姜儿左思右想,都觉得心中很不得劲。烦闷之际,元姜儿找了个阴天便换个衣服逃出宫。 第二百零四章:元姜儿发怒 关于元姜儿擅自出宫的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苏羽天听着下人的汇报,早将她的行踪掌握在鼓掌之中。 从上次和元姜儿在树林里分开了之后,华处世已经将近大半个月未曾听到关于苏景夜的消息。 想着元姜儿是被皇帝看中的妃子,苏景夜就算心中有疑虑,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华处世静静的在城郊的木屋里等了几天,便收拾了东西回城。 这才回了城,就听到那日册封的事情,华处世生了口气,索性没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影响了元姜儿的打算。 华处世还是天真,只以为元姜儿入宫的目的只是为了荣华富贵。时隔多日回到城中,各大医馆旁边的人都和他很熟,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一一回应了之后,华处世回到江琉玉之前发放解药的医馆里收拾残局。正在忙着的时候能来就看见江琉玉和包静书携手走进来。 “刚刚在路上就听到华大夫回来的消息,还以为他们看错了,没想到是真的。”江琉玉看到华处世的时候十分高兴,笑得眉眼弯弯。 站在江琉玉身旁的包静书脸上挂着淡笑,一双杏眸瞳孔漆黑,叫人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别有深意。 “见过王妃,包小姐。”华处世面上一窘,她这么说话,仿佛自己是被人守株待兔了一般。 “不知王妃找在下有何事吗?”见包静书的笑容还比较寻常,并没有什么考究的意思,华处世想着或许她早就把自己遗忘到天际了。 “怎么,大夫有事要忙吗?”江琉玉看他脸上有些为难的表情,不禁一问。 “不敢,只是今日才刚回来,外面走的远了,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华处世淡淡一笑,原本想着有功夫再替她解决一些麻烦,但江琉玉都如此问了,自己也正好顺藤而下。 私自逃出宫的元姜儿也没有怎么掩藏自己的容貌,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就在大街小巷中穿梭。所幸元姜儿身份特殊,有不认识她的,也有根本不敢认识她的。 就这么多兜转转的在大街上跑了半天,元姜儿依然没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现在心中埋怨之时,她忽然见到前方的街口有华处世路过。 怀揣着想吓他一跳的心思,元姜儿一直尾随着他到了医馆。看着里面除了他好像没什么人,元姜儿刚想要迈步进去的时候,就听见江琉玉带着包静书两个人抢先一步。 元姜儿心中不悦,但听到华处世称呼江琉玉为王妃,想着即是王妃的身份,一定在当时的大典上见过自己,元姜儿就不好露面了。 但这么呆呆站在外面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元姜儿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将脸挡住,趁着他们不注意时,闪身躲在了医馆的角落。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还真是不好长久的打扰了。”江琉玉面上一囧,连忙抱歉,包静书浅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其实今日王妃带我来此,想特地给华大夫当面致谢。” “这本是我医者的职责,小姐和王妃不必如此客气。”华处世摇了摇头,就差坚定的一起摆手了。 “王妃说了,这两者可不一样,于大夫而言是份内职责,于我们而言可是救命之恩。”包静书说着看了江琉玉一眼,江琉玉十分认真地冲华处世的点点头。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今日也当奉送些礼品的。只是来的匆忙,只赶得上和华大夫说两句话,至于东西,我们就下次再带来了。” 如此说来的话,自己和包静书是无法不碰面了。华处世心中叹息,自己怎样避免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那就只能随波逐流了。 “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这么说话大概有大半天的功夫,元姜儿一直假借着在这寻找药材的由头,在医馆的角落上徘徊,同时偷偷的听着他们说的话。 “那今天暂且如此吧,华大夫早些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来拜访。”江琉玉在聊天上面,口才是真好,也不知跟包静书一起说了多长时间,只把华处世感觉全身疲累。 “王妃慢走。”华处世送她们出了医馆的大门,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左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位姑娘,请问你到底要找些什么,我看你在这已经待了很久了。” 一个在后面晒药的伙计才刚出来喝口水,就瞧着元姜儿一直在这柜台上徘徊,也不说找大夫也不问药,行迹十分可疑,便好奇的来问一句。 这位伙计的声音洪亮,又加上元姜儿原本就有些做贼心虚,这一嗓子问出来,把她吓得几乎跺脚,就怕引来华处世的注意。 “你能不能闭嘴,我要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赶紧要去哪去哪,给我滚。” “你,不识好人心。”小伙子满心委屈,原以为京城里都是些说话细细弱弱的小姑娘,几时碰到过这么蛮狠的女子,当即就嘟囔着离开了。 碍事的人好不容易离开,元姜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华处世就走到了面前。“你为何会在这里,不是已经入宫了吗?” “如何,看见我是不是很惊喜?”元姜儿很想告诉华处世,自己是为了他而出宫的,但想着这么说有些掉自己的脸面,就忍住了。 “宫嫔私自出宫可是死罪,娘娘要是在外面逛够了就快些回去吧,以免连累了无辜百姓。”华处世没有丝毫的情绪,只刚跟元姜儿说了两句话就要送客。 “我难得出宫一趟,好不容易跟你见上面,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元姜儿脸上一怒,心里很不服气。“你这样的话,可对得起我满心的赤城。” “娘娘慎言,我几时与你关系甚密。”华处世大惊失色,元姜儿的话倒像是要与自己捆绑在一起,把她做事的理由扯到自己身上,祸水东引。 如此想过之后,华处世越发觉得她是蛇蝎心肠,白瞎了当初的相救。 “娘娘是千金之躯,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窝藏娘娘,定会受牵连的。”华处世说的小声,同时注意着边上的情况。 医馆有些大,说的话不时都有回音,因此他得格外小心。 “牵连,我这么费心出来见你,你却害怕牵连?”元姜儿说的痛心疾首,不只是华处世,就连她自己听到都有些惊吓住了。 “嗯,我看你应该不是因为不想见到我,而是不想别人碰到我吧。”元姜儿愣了一瞬间及时反应过来,欲盖弥彰的清咳一声,叫华处世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看着华处世满脸的疑惑,元姜儿又咳嗽了两声,解释着:“我看你刚刚跟那什么王妃聊天聊的不错嘛,是不是你心中对人家早已情根深种,所以才拒绝和其他女孩子说话。” “胡说八道!”华处世愤怒的斥责一声,响亮的男声,在这医馆里不停地回荡。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华处世便拉着元姜儿往后院去。后院分了两个小院子,一个里面全是晒的药材,另外一个是供伙计们休息的厢房。 厢房院子里面倒是安静,华处世便带着元姜儿到了院子角落的树下说话。元姜儿从来没看到他发火的样子,不想被他刚才那么严肃的一声吼给震住了,直到站稳了脚才回过神来,顿时恼羞成怒。 “你回答的那么快做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确实这么想的,只是不敢承认,才故意虚张声势。” “王妃生性天真单纯,怎容的你这般诋毁,况且王妃已经嫁于景王,二人琴瑟和鸣,可不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她天真单纯,倒是只有我一个人恶毒了。元姜儿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何生气,只是不想听见他夸赞别的女子,故意说几句话来激怒他。 “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格外惋惜的样子,其实你要是真看上她了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想办法弄来。就算她不能嫁给你,也能夜夜笙歌,你觉得可好?” “还不住口。”华处世被元姜儿气得浑身发抖,竟这么抬起右手扇了她一巴掌,把她打的两眼难以置信。 倒不是怕疼,之前训练蛊种的时候被咬那股疼痛可严重得多,只是这份羞辱几乎叫元姜儿毕生难忘。 “是你真的天性正直,还是你原本就是如此想的。这就恼羞成怒了,我看你这辈子都是个没用的废物。”元姜儿捂着脸庞,眼睛里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华处世瞧着元姜儿居然哭了,想着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有些慌乱的想向她道歉,还没伸出手去,就看见她将袖子一甩。 “这种毒和上次的相比可不是一个等级,我看你有没有得办法自救?”元姜儿恨恨地瞪了华处世一眼。 “不过它毒发的时间很长,至少有上几个月时间。我下个月再来,你若是没能解开,倒是可以跪下来求求我,我考虑一下,或者会放你一马。否则,你就等着准备棺材吧。” 第二百零五章:选拔尚书 “你除了会下毒,就不能换些别的花样吗?” 只要仔细看过之后,阳光下就能发现元姜儿这回撒出的烟雾中带着淡淡的墨绿色,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但华处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因为刚吸入体内的毒气导致的脸色发红,都慢慢的恢复了原样。 不过是弹指之间,华处世便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毒性。睁着一双发着冷光的眼睛,毫无波动地注视着面前的元姜儿。 元姜儿可确实是吓着了,若说之前的事是因为误打误撞,那么现在看到的这般神速,只能证明华处世是个惹不起的人。 心里再怎么担心害怕,但元姜儿面前还是表现出一副自大无谓的态度,“你以为我就没招了吗?若是我将蛊虫中在你身上,没有我相助,你这辈子都别想取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华处世询问一句,把元姜儿顿时噎住了话。“是碰巧两次忘了带,还是你其实也存了一份善心,不愿随意害人?” “什么矫情的话,尽是胡说八道,你觉得凭我的本事,我可能会有不忍心这一特质吗?”元姜儿一口否认,只是她的表情和动作十分的僵硬。 “人性本恶,人性本善,人的一生并不是由她才生下来的性格决定的,而是经过世事的不断捶打磨炼,才让每个人的心性不一。” 像是习惯了元姜儿的行事风格,华处世对于她这么随意的冲自己下毒,倒没了多少愤怒。“我相信元姑娘喜欢做事随心,但你的心底里也一定存着一份善意。” “像之前愿意替我阻挡景王的搜查,这次愤怒之下也没有下死手,足以证明我的猜测。”华处世拍了拍袖子,方才的毒粉已经把袖子都腐蚀出了不少的灰尘,但他却依旧没事。 “在下只是希望元姑娘以后说话能稍微注意些,姑娘会因为别人的话而生气,焉知别人不会因为姑娘的刻薄之言而伤心。” “良言一句三春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还请姑娘以后能学着约束自我,不要再随口胡诌。”华处世的一长串话,说得元姜儿几乎头晕。 就在元姜儿快要忍受不住发脾气的时候,就看见华处世居然鞠躬低下了头。华处世弯下身子,将脑袋与伸出的拱手在一条线上,瞧着态度十分诚恳。 “刚才也是在下情急之下,不想伤了姑娘,还请姑娘千万饶恕。” “我说你为什么要和我胡扯这么多东西,原来就是想要这么简单的弥补你刚才的过失吗?”元姜儿心里冷哼一声,看着华处世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在下只是以身作则,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错误,也希望姑娘引以为戒。”华处世没等到她的回答,也就没有起身。 “哼,这又是凭什么受害的是我,最后需要改错的还是我,你们这群人是不是就喜欢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掩盖自己的过失。”元姜儿越想越气,直接一抬手将华处世的手打开。 “我告诉你,这件事咱俩没完。我之所以没对你下狠手,是因为我确实今天没带,等我们下次再见面我一定给你好看。” 丢下这句话后,元姜儿便跺着脚跑走了。华处世低下去的头,只看到一抹裙摆从视线中划过,再一直起身,面前的人果然消失了。 元姜儿一路马不停蹄地跑回了颐性阁,守在房间里的墨蝶心中早已忐忑无比,直到看到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叫奴婢担心死了。”墨蝶放下她一直拿来当做防身武器的鸡毛掸子,轻车熟路的到了杯茶元姜儿摆在面前。 才走到元姜儿的跟前,却发现她眼框红了一圈。墨蝶又是惊讶又是心疼的手足无措,掏出怀里的帕子,就想要替她擦去眼泪。 “娘娘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谁说我哭了,给我滚开。”元姜儿不耐烦的把墨蝶递过来帕子的手挡开,原本已经忍住的眼泪,却在她的这句关心下,又情不自禁地流出了一滴。 “自我懂事以来,这十多年的时间,我可从来没有哭过,我也绝不会为了任何人哭。” 元姜儿倔强的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将右手平摊的放在桌子上,便有一只一直寄生在体内的蛊虫,从手腕的皮肤下爬了出来。 蛊虫养的十分强壮,在元姜儿白嫩的手上张牙舞爪,元姜儿稍微弯起手指就将这只股从抓在手上。元姜儿把这只虫子捻在指尖上,投过来的目光冰冷又危险。 “等下次再见,我若是不给他好看,就白瞎了我这十多年的心血。” 说着,元姜儿将这只蛊虫碾的稀碎,但蛊虫并没有因此死亡,它流淌在指尖上的液体像是活动的一般,居然会自己蠕动,把旁边的墨蝶吓得浑身颤抖。 “墨蝶,按照之前说的方法联系李大人,本宫既然已经答应了李大人的事,也该到他回报的时候了。” 从这日过去后的几天,华处世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极少再和李文松碰面。不过,李文松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听说宫里的元姜儿这些时候不知为何掳获了苏羽天的心。 只以她小小的贵人身份,元姜儿几乎将宫里除了皇后以外的所有妃嫔踩在脚下。李文松听后十分得意,仿佛是自己得了这般荣耀一样,这些日子上朝都难免有些趾高气昂。 毕竟比起当初受宠的顾云,元姜儿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苏羽天会因为顾霆的身份而对顾云有所忌惮,但元姜儿却是个毫无背景的舞女,想必他就不会有多的怀疑。 也多亏了苏羽天是如此觉得的,才让李文松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毕竟极少会有人能猜的到,李文松早已和元姜儿勾结在一块。 这日上朝,李文松同以往一样弓着身子,摆出最为谦卑的姿态,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但和他相熟或交恶的人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今天心情不错。 近日城中风平浪静,苏羽天便想起了礼部尚书缺空一事。早在几日前,苏羽天便下发指令,向各个官员询问,但给出的名单都让他觉得不甚满意,才在今天特意在上早朝的时候提出。 “朕已经叫小权子把你们所提供的人选全部写在这道折子上,只是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你们可还有别的人选?” 苏羽天想来不喜欢一直坐在龙椅上,显得自己十分的迷颓,便举着折子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上,敏锐的眼睛如鹰一般的扫视着底下。 听到苏羽天的这话,李文松心中一沉。这些人的折子上总共也只有两三个人选,自己手下的相熟的官员中大多只会推荐一个人,那么听苏羽天的意思是,直接将此人排除在外了。 不仅愿望落空,由于这回做的有些太明显,苏羽天说不定会发现自己手下这群官员,貌似没有任何关联,却暗藏隐情。 想到这里,李文松头埋得更低,就怕会引起他的注意,原本想在今日力荐自己人选的想法也消失殆尽。 “朕想过了,礼部尚书一职空缺,也不能叫景王时常顶替,未免没有章法,你们可以大胆直言,有合适的选说出来就行,朕也不会怪罪你们。” 苏羽天说着看了苏景夜一眼,大殿中的诸位官员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苏景夜十分镇静的颔首。 那边正在陷入沉思的李文松想了一会儿,忽然放松起来,现在朝中大部分的人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论是谁当选了,最后一定或多或少能和自己手下的大网交织在一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李文松如此想着,那群以他为首的官员看到他没有任何表态,也都不敢出来开口。至于其他人,都是各顾各的,没有想法。 苏羽天就这么举着折子问了几声,殿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回应,也着实叫人觉得可笑。苏羽天难得的没有发怒,也没有继续追问,大殿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李文松还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出言保举,苏景夜便抢先开口了,“陛下,依微臣认为,可以抬举礼部侍郎孔侑为尚书。” “礼部侍郎年轻有为,同原本的尚书包大人相比更多了几分灵活,且他对于礼部的事情了如指掌,在包大人停职期间一直是由他掌管礼部上下,陛下大可让他试试。” “陛下不可,礼部侍郎手下也有他自己的事,如何能包揽全部。”按照朝廷官员的制度,礼部侍郎比尚书略低一个品级,相当于礼部尚书的副手。 礼部尚书统管整个礼部,侍郎则只需要负责礼部四司当中的其中两司,虽然管理的范围不大,但对于细节的要求比尚书更甚。 正因为二者的工作方式不同,要是贸贸然扩大侍郎的职位为四司,很容易影响礼部的效率,这也是历代君王为何不愿意从同等地位往上提拔的原因之一。 但李文松出言反对的原因,却不只是为了这个。 第二百零六章:新任尚书 孔侑此人特殊,虽然行事低调,也不爱与人打交道,但李文松却很清楚他的才华横溢,若是有发挥的时日,必当光芒万丈。 更关键的是,孔侑并不与自己手下的那些支流有任何交集。孔侑是平民出身,因为才华横溢,曾在国学中学习,与御史台的石正直是同窗。 石正直在做学生的时候,并没有几个好友,唯独与孔侑和其他的两三个人说的上话。从石正直的身上便可以看得出,孔侑会是怎样的品性。 原本想着即使不是自己手下的人家,任礼部尚书,至少也该和他保持距离,但有时正直这么个人的存在,孔侑能和苏景夜搭扯上,只是时间问题。 在李文松还没有升任兵部尚书之前,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孔侑的天分。孔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在包长川面前露脸,也是由包长川保举成为的礼部侍郎。 正是有包长川先他一步横插一脚,才导致李文松现在都未能和孔侑沾的上半分关系。如今苏景夜一开口便是要抬举孔侑,焉知不是和自己曾经一样的想法,想拉拢他为自己的助力。 如此一来,李文松便更不能让苏景夜得逞。 “启禀陛下,礼部侍郎与礼部尚书各司其职,就是我朝开国以来,也没有哪个先例让侍郎顶替尚书的职位。” “李爱卿说的也是在理。”苏羽天肯定了,李文松的话,但他表情淡淡的,并没有下定了决定。 苏景夜见状连忙捧着玉圭,往外走出一步,“陛下,微臣有不同的意见。” “这规矩都是人定的,即使先帝们没有如此先例,但也未曾有明确的规定不许。若是道陛下这一代有所改变,陛下岂不是开创了后世的先例。” 苏景夜说着,还特意看了李文松一眼,“至于职位,李大人何必下所担忧的不过是孔侍郎无法习惯尚书的做事风格。” “但其实只要陛下看过孔侍郎的卷子,就该知道此人最是个宽松有度,运筹帷幄的人。”苏景夜说的格外笃定,叫苏羽天也有了些兴趣。 “孔侍郎的卷子,他可是在父皇在位的时候参加过科考,我何时见过他的卷子?” “陛下忘记了,孔侍郎就是曾经极富盛名的好学居士。”苏景夜的提醒叫苏羽天顿时豁然开朗。 苏羽天将折子丢在书桌上,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地向下打量,“好学居士的那篇‘论人政论苛政’,朕每每看了都深有感触,不想原来就在朝中。” 见苏羽天已经在官员们之中寻找,而苏景夜又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孔侑平稳了下心情,迈步出来拱手行礼,“承蒙陛下厚爱,此不过微臣的一点愚见而已,让陛下见笑了。” “有才学之士必当是谦虚的,可也不好谦虚太过。你的本事朕也算是知道了一小部分。”苏羽天摆了摆手,对他的那番自谦之词不置可否,不过看情绪,似乎对他已有属意。 大店上的所有官员们心情各异,尤其是李文松,他如何也料想不到,苏景夜为了推孔侑上位,居然做了如此准备。 “景夜看中的人果然不错,正原先还有些疑虑,现在算是彻底放心了,各位卿家还有什么别的意见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就连皇帝都已经亲自点头了,那些官员又有什么胆量敢和苏羽天对着干,便只有答应的份。 苏羽天扫视一圈,非常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不日,孔侑便升任为礼部尚书。” “除此之外,李卿家,朕那日叫你寻找可设计虎符的人,你可有定论了?” 李文松突然被叫到,不禁吓的心中一跳,原想着手下没人想尽可能地多拖些时日,这下被苏羽天提出来,便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微臣无能。”李文松低下了头,说话的语气极为落寞。 “朕也不怪你,毕竟你的性格接触的人应该也不多。”苏羽天左手不停地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一派早有准备的姿态。 “原本想着叫包卿家去处理的,可惜出了这档子事,那么便由新任的礼部尚书接替吧。”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文松心中受到了接二连三的冲击,也是很难维持她平日的冷静。 “陛下三思,这可万万不可呀。这孔侍郎尚未任职,礼部尚书就要被指派如此重要的任务,微臣担心他实在忙不过来。” 几乎是接着苏羽天的话,李文松便发出反对的声音,叫他旁边的顾廷和郑成都有些惊讶,照平时的样子来看,李文松不该是这么不冷静的人。 换作是谁,自己决定好的事刚提出来就收到反驳,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苏景夜抬头往台阶上看去,苏羽天果然冷着了一张脸。 虎符一事非同小可,李文松为了虎符的决定权把握在自己的手上,今天也算是挺而走险了。 苏羽天现在刚出冷冷的撇了李文松一眼,然后扫视着整个大殿,“那你们是怎么觉得的?是和李文松一个想法吗?” 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文官,除了畏首畏尾,藏在后边,是绝不敢在他愤怒的情况下,暴露自己,而武将们也都无所谓。苏景夜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生便只好由他做这表态第一人。 “微臣赞同陛下的决定。” “臣附议。”附和的是石正直和金山二人。 “启禀陛下,李大人所说不无道理。”就在李文松以为自己快要大权在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任虚怀的声音。 惊讶之下,竟然没有发现这么个药罐子泡出来的任虚怀,今日居然拖着虚弱的身体上朝,幸好所说的话不像是与自己作对,李文松才能勉强放心。 任虚怀的话,对比其他官员是有分量的不少。苏羽天看过去,带着疑问的语气询问“哦?” “不过李大人所说的只是一般常人,他并没有把孔侍郎此人考虑进去。”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逆转了局势。 李文松恨恨的瞪着一双眼睛,事情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 “不了解孔侍郎能力的人都会和李大人一般无二的想法,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意和认同别人的才华。”任虚怀这么一长串话说出来,难得的没有咳嗽。 “不过既然陛下愿意相信孔侍郎,诸位大人何不让陛下一试,也不至于让孔侍郎施展拳脚的机会都不给。何况新官上任,没点功劳榜身,也不是朝廷的规矩。” 任虚怀马不停蹄地把他所有的话说出来,正好最后一个字音落地,果然身子撑不住,咳嗽了半晌。 朝廷的规矩,不管是官员升迁或者任职,都应当在猜彻底掌握职官之事前分派一件分内之事也好试试他的能力。任虚怀此时提出来,就像是说李文松小肚鸡肠,看不得别人的风光无限。 有了任虚怀的支持,不论其他人是什么看法,苏羽天都可以理所当然的让自己的决定兑现。李文松捏着手中的玉圭,还要小心地控制力道,不要将它捏碎,心中更是愤怒一片。 料他怎样把各种突发情况考虑了进去,也不会想到平日里最喜欢置身事外的任虚怀,竟会横叉一脚。 可算是耐心地听完任虚怀所有的话,苏羽天也算松了口气,若是他说到一半撑不住,估计就是另一场结果了。 “既然任大人也这么说,想必诸位也没有意义,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孔侍郎,恭喜你升迁呀。” 苏羽天开个玩笑,孔侑的脸上不悲不喜,并没有多少波动,走出了礼貌的行礼,“多谢陛下抬举,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不叫陛下失望。” 朝中大部分主要官员都住在京城里,因此早上孔侑升迁的事情刚定下来,下午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新官上任,除了要准备新的官服,还有与品级相对应的府邸。孔侑先前的礼部侍郎虽然从三品官职不低,但于二品尚书相比,府邸还是有着很大不同。 偏偏国库空虚,苏羽天与苏景夜商量着如何解决孔侑新府邸的事。后来想到包大人离京之后,他的府邸现在还空关着,便索性赐予了孔侑,也省的平白浪费多的人力物力。 百姓们之间流传的消息,除了知道孔侑升官之事,还将陛下的一切打算也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为了行事低调,包静书的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人,出去买菜,都是玉壶和寒雨轮流处理。 现在快到傍晚,寒雨玉壶她们都致力于叫包静书吃上新鲜菜做的饭,才会在大下午的时候也去挑选食材。今日轮到玉壶出去,也正是外出跑的这一趟,才引来了一场事端。 与安安静静的寒雨不同,玉壶对于这些坊间奇谈很有兴趣。 瞅着离晚膳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玉壶便把菜钱付过了,之后听那几个在巷子口聊天的老大娘说话,稀稀拉拉的记了大半,无意间把孔侍郎一事听进去,都忘了有反应。 第二百零七章:得知真相 欢欢喜喜的回到院子里,玉壶把蔬菜交由了寒雨去忙,自己拉着包静书,兴高采烈炫耀似的把方才听到的事一股脑的说出来,寒雨过去厨房的半当中还听了不少。 “听说孔侍郎要升任礼部尚书了,陛下还把京城西北角上的那处宅子赐予他,虽说之前有人住过,但应该也算得上匹配他的殊荣了吧?” “西北角?” 玉壶说的高兴,没注意到包静书的变化。包静书原本静静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算是迷迷糊糊地接受了之前悲惨的现实,这乍一从出去买菜回来的玉壶口中听说,差点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小姐你――”玉壶正暗自奇怪着,忽然想起西北角正是包家府宅所在之地,她这是离了京城许久,居然连自家的位置都忘记了。 在后厨忙碌的寒雨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不对,急忙出来查看,就看见包静书扶着额头,差点一把从凳子上一头栽下来。 玉壶整个人都愣住,好在寒雨反应迅速,急忙将她扶住了。包静书软弱无力地靠在寒雨的身上,她满心的疑惑,向旁边的玉壶询问,才弄清楚了事情经过。 “小姐不要太伤心了,这也是难免的事,毕竟这天下都是陛下的,该如何决定权都取决于陛下。”寒雨叹了口气,只能这么干巴巴的劝慰,一只手不停安抚着包静书的后背。 这是包静书从小长到大的家园,也难怪会有这么深的感情,玉壶现在是一阵后悔,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兴冲冲的把所有事情全部吐出。 之前的水土不服明明已经治好,但包静书的脸色今天又变得煞白。寒雨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玉壶,还不赶紧倒杯薄荷茶来。” 玉壶如梦初醒,赶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答应着过去泡茶。 所幸房间里的茶炉几乎一天到晚都是热着的,玉壶赶着从抽屉里把江琉玉之前送来的茶叶泡了一杯,小心地放到包静书的面前嗅了几下,才叫她的状况好了不少。 “小姐不要往心里去,要好好的保重身体才是,不然如何为大人和夫人报仇。”寒雨扶着差点摔倒在地的包静书重新坐回凳子上。 包静书只是刚才咋一听见的时候眼前一黑,现在虽然能看清了,但还是双眼空洞。 现在只要稍微放空脑子,包静书仿佛就能在耳边听到孔侍郎入住曾经的包宅,证人为了庆贺乔迁之喜,特意放的鞭炮。 瞧着大概有几万响的鞭炮,接二连三的响了一整条街,热闹非凡,与此处一个月前的凄凉,有如天差地别。 越想包静书越觉得痛苦,两只手紧紧的撑着额头,眼泪差点就要掉落下来。玉壶和寒雨两个丫头也是难得看到她这么崩溃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包静书自我崩溃了一会儿,忽然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备车,下帖子,随我去见王妃。” “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寒雨有些为难。 原本冲着自家小姐跟江琉玉的关系甚笃,是不介意这般打扰的。只是天色确实不早了,苏景夜要是回来看见,她二人的聊天还真是有些受堵。 包静书抬头望天,天边虽然隐约有了晚霞的雏形,但太阳还明亮着。“没关系就去吧,要是王爷回来了,我正好也有事想要问他。” 那边的景王府,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包静书派出去的小厮就把帖子送到了。江琉玉现在对于各种各样的帖子都怀抱着十分警惕的心情,生怕又是别人挖的坑。 皱着眉头,捏着手指才把这封帖子打开,江琉玉看完了上面所有的内容,顿时表情舒展开。“原来是静书要过来呀,我猜着时间也差不多,她是不可能等得到明天的。那来人,按照我之前的安排去准备吧。” “小姐,已经准备妥帖了,”房间里并没有别人,只有小云一个人陪着,江琉玉刚才的话也相当于对着空气下命令。 小云一拍手,外面就有侍女端了几碟子冷菜,放到江琉玉、房间的桌上。 “一共五个热菜,三个冷菜,虽然花样多,但分量没有多少,王妃也不用担心浪费。至于王妃一直心心念念的桂花酿,此事绝无可能。” “凭什么,这就一点也不烈,难道我和她小酌两杯都不行吗?”江琉玉正高兴着,听着旁边的小云一脸严肃的像个机器人一般的回话,十分不服气地抗议。 “今日的小席面只是为了好好的劝慰包小姐,若是包小姐喝醉了,或是王妃喝醉了,这场面都不好收拾。”小云没有松口,铁面无私的如包公一般。 “况且虽说今晚王爷不在府上,但要是他回来了,发现奴婢纵着王妃胡闹,定是会处罚奴婢的,还请王妃就当可怜了小云。” 吃软不吃硬,也算得上是江琉玉的一份特质了。而小云每次说话都是软硬皆施,把她吃的死死死的。虽说日子过得无聊了些,但起码没有再犯错处。 “每次你都把他搬出来做挡箭牌,信不信我下次真的把他和你们一同收拾了?”江琉玉两手撑着下巴,很是不悦的嘟囔着。 小云强行将江琉玉拉过来到梳妆台前坐好,也省的她说话的口水喷到了菜上。“是,王妃天人之姿,自然是做什么事都手到擒来。”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讽刺我?”小云脸上挂着浅笑,江琉玉从镜子里瞧见,觉得那么笑容怎么都是不怀好意。 忽的一转头,小云正忙着帮她重新梳理头发,就又把她的脸转了回去。“怎么会呢?小姐完全是想多了。” 西边的太阳已经只剩下半个在外边,包静书的马车迟迟来到。寒雨和玉壶率先下了,包静书下车的时候走的急,差点在高高的车板上摔了一跤。 恰好小云被江琉玉拉出来迎接客人,瞧见这一幕,也是又惊又吓,过去帮忙问候两句,再引着包静书入府。 包静书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在看到江琉玉的时候,顿时忍不住跟她抱在一团。江琉玉也是没有想到包家富宅赠与别人,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赶着叫小云帮忙准备洗脸的热水。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心情,包静书通了脸后,被江琉玉拉着对坐在桌前。面对着一桌子的菜,江琉玉居然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之站起身夹了一块味道不错的鱼片放到她的碗里。 “就是再伤心,也不能饿着肚子呀,你尝尝这个菜是我最喜欢的,专门为你一个人点的。上次你不是说要吃鱼吗,也算是弥补了之前的遗憾。” “王妃,”包静书终于开口,江琉玉满脸希冀地看过去,“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我也确实是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才会这么激动。” “但是听说把府邸赐于新任礼部尚书是王爷和陛下一同考虑的结果,不知王妃可知道?” “个中原因,我或许了解几分。”江琉玉收敛了一张笑脸,毕竟关于朝堂上的事情牵扯颇多,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也不是该说的清的。 “我只能告诉你,王爷并没有瞧不上包大人的意思。至于将府邸拱手让人,这也是包大人的意思。” “我父亲?他几时做过这样的决定?”包静书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放在桌下的手,死死的揪着手帕。 江琉玉抿着嘴巴,伸手拿着汤勺往自己的碗里舀了几片鱼片,纠结的把自己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最终才决定简单的透露几句。 “其实你不知道,孔侍郎和王爷、和包大人都是旧时相识,且关系不错。包大人离京之前给王爷,上面写着与其叫礼部尚书的职位落入歼邪之人的鼓掌中,还不如王爷先发制人,推举自己人上位。” 江琉玉说的大概,都是包静书不曾知道的东西。江琉玉顿了一下,招呼着她把碗里的菜吃下。 “至于孔侍郎,王爷说了,是包大人冷眼考查了许久才最终确定的人选。而曾经叫包大人蒙冤的府邸,与其被人拆了重建,还不如交由孔侍郎好好打理。” “一是为了不叫曾经的回忆埋没,二也是为了保留证据。” 原来如此,包静书之前还以为是苏景夜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想到其中另有深意。 “如此说来,是我错怪王爷了。”包静书问的气势汹汹,承认错误也干脆了当,江琉玉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没关系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有些事情不和人说清楚了,只靠自己胡思乱想,确实不一定能想得到对方的心意。这件事按理也不该瞒着你的。” “王妃和王爷所做的事都已经仁至义尽,我在心里一直很感激王爷一家的恩德。”心中的疑虑解决,包静书整个人反倒空洞了不少。 “也是我任性,不论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弄出个结果,反而让王妃替我担惊受怕,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第二百零八章:李娘子想开 “没关系了,反正过来也就是吃顿饭的功夫,没什么大不了的。”江琉玉说着站起身来,有一道放在鱼汤背后的清拌小菜,看起来甚是有滋味。 她特意想端过来放到包静书的面前,小云见惯了她这副没规矩的样子,但想着不能在外人面前,尤其是最讲究规矩的包小姐面前失仪,便赶着过来把菜接过去。 “王妃且安心坐着,布菜之事你想着和包小姐自己吃更为热闹,那端菜这种小事就不能再省了,要是叫别人知道我们王妃自己动手,是会被笑话的。” 小云为了维持她的最后一点形象,可谓是煞费苦心,但江琉玉却满不在乎的摊开手,“这有什么关系,都是我们自己人吗,哪有自家人这么互相嫌弃的。” 这班放心又毫无戒心的态度叫小云甚是担忧,她着意撇了眼包静书,江琉玉眨着眼睛不知道看没看见,包静书知道小云的态度,便站起来打圆场,顺带表明忠心。 “王妃不拘小节,是十分可贵的品质,但并不是可以在所有人面前都这么的放松自我。小云姑娘的话有几分道理,倘若下次在旁边的不是我,而是旁人,说不定又会叫王妃吃和以前一样的亏。” 江琉玉只要一想起当初那群人各种凶恶的嘴脸都忍不住发抖,只好撒了手回来。 “我虽然不是一个特别在乎形象的人,但也不喜欢别人揪着这种事说来说去,而且我还偏偏没有以还嘴的余地,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 “你放心,我下次绝对改正,一定不会叫别人抓住把柄的。”江琉玉作下面举着筷子往嘴里塞了块鱼肉,说的十分信誓旦旦。 小云把菜给她换了过来,一边走回自己原来站着的位置,一边无奈扶额,“王妃此话都说了不下几十次了,倘若有一回真正做到,奴婢不至于像今天这么担忧了。” 这么迅速切准确地拆了江琉玉的台,她的动作顿时僵硬住了,包静书只是在旁边看着都替她觉得尴尬。 寒雨和玉壶两个人也跟在旁边伺候着,看到小云跟江琉玉的说话态度可以这么没大没小,表示十分的惊讶和难以置信,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是我突然造访,不知是不是打搅了王妃和王爷的晚膳,王妃要屈尊抽出时间来陪我,那王爷去了何处?” 或许是因为和江琉玉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包静书现在的行为方式也粗糙了不少,只是气质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 “今天晚上不关你的事,咱们两个是女生的聚会,景夜自然有他的兄弟可以相聚喝酒,要不是考虑到你今天的心情不好,咱们也可以出去潇洒一回,铁定比他们今天还要热闹。” 身为姑娘,而且都已经嫁为人妻,应当想着怎样打理后院才是,谁又能像江琉玉这般,现在还异常憧憬的想着出去浪荡不羁。包静书有些看不过去,但心里也有着十分的羡慕。 这该是被景王宠成了什么样子,才能依旧保持着当初的活泼。 另一边,孔侑当选礼部尚书是朝廷上下几乎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李文松气的今天连晚饭都没有吃,背着双手在后院里来回的转悠。 李家的后院有一处假山修葺的像迷宫一般的走道,李文松一觉得心情烦闷,就喜欢到这里面凭着感觉到处乱转,李娘子站在不远处的假山石阶上,由上往下,远远的可以看得到李文松的头顶。 但李娘子并不是为了规劝李文松注意身体,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许久。一直到自小伴着自己长大的奶娘过来劝说夜里风凉,早些回去的时候,李娘子也只是多撇了几眼,也没叫人过去提醒,自顾自的走了。 夜里的冷风把李文松燥热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不少,李文松虽然觉得脑袋顶上有些发蒙,但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清楚。 孔侑虽然在过去和石正直有着一份同窗的情谊,今日又得了苏景夜的助力,想必心会多往他们一方偏去些,但这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只要一利益相邀,必当可以转化为自己的人。 若是他冥顽不灵,甚至反咬一口,那么榻同包长川一样,也不能留在朝廷里了。 “来人,备马。”李文松打定了主意,十分潇洒地踩着假山石非出来,然后招手,叫小厮们下去准备。 邀请别人加入自己的阵营,首先应当表现出应有的诚意,没有什么比三顾茅庐亲自造访,更能让人相信的方式了。 叫了一队小厮过去牵马,李文松又悄悄的吩咐人在醉仙楼定上位子。 醉仙楼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大酒楼,暗地里也是他的名下产业。孔侑也是个两袖清风的正人君子,想必没吃过这么将就的席面。 想着今晚的谈判或许有着落,李文松心中得意,换了衣服一路风风火火的跑出去路过前厅的时候,李娘子正在用饭。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像是没想到李文松会这么快出来,李娘子抬起筷子的手一顿,旁边的小碗里还盛了喝了一半的汤。 “官人可是饿了,要不要吃一些垫垫肚子?”李娘子只是惊讶了一瞬间,便泰然自若地把东西放下,十分端庄的起身行礼问候。 对于眼前的这一切,李文松只当没看见,也一样忽略了说话的李娘子,从鼻子里轻轻地冷哼一声,便甩着袖子扬长而去。 独留李娘子一个人孤独的站在桌子前,落寞地看着他不断远去。奶娘是贺府的老人了,在贺楚曦出嫁的时候一道过来,帮忙做李家后院的管事妈妈。 可以说,除了贺家大夫人,奶娘是最心疼贺楚曦的人了。李娘子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奶娘十分心疼地过来扶着她,李娘子再感觉手上有了依靠之后,还差点忍不住摔跤。 “大娘子这又是何苦?你可是李家的大娘子呀,缘何要与自家官人置气。” “可是奶娘,你觉得我就该这样死乞白赖的呆在他的身边,只乞求他多给我一个眼神吗?”李娘子心中悲痛,可身边没有一个能懂得她的人,她更觉得孤独。 “这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又是女子,这都是命呀。”奶娘挥手叫其他的下人全部退下,因为她很清楚贺楚曦的性格,是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露怯的。 四周安静一片,桌上丰盛的席面,更反衬了李娘子心中的悲凉。李娘子半依半靠的被奶娘搂在怀里,奶娘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叹息。 “说起来,我们怪不得老爷,也怨不得姑娘。”自成亲以来,大概有十来年未曾听到奶娘用“姑娘”来称呼自己,李娘子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谁让姑娘对老爷这般情深,就算明里暗里的和老爷置气,背地里伤心的还是自己个。”李娘子把脑袋侧过去,尽量不让奶娘发现自己脸上表情的异样。 在身处绝境的时候,奶娘的所做所言倒同亲生母亲一样让人觉得安心。 “姑娘若是早早想开了,当初来贺家提亲的那么多名门望族,虽然后来未必有老爷现在这般有出息,但最差的好歹也有个爵位荫封,姑娘或许也不必如此伤神了。” “这有什么办法,当初他后悔了,是我死活要嫁过来的。”奶娘的翻旧账说的在理,但李娘子心中毫无波澜,看起来依然没有改变她当初的想法。 当年,李文松为了追求贺楚曦花废了不少功夫,等到贺家姑娘芳心暗许的时候,她才察觉秦梓潼毫不在意,伤心之下便想要反悔。 只是贺家姑娘也是个有自尊的烈性子,认准了一个死理,便像钻牛角尖似的出不来,李文松被迫迎娶她进门。 更是为了气贺楚曦,在同一年接连迎了两三个通房。贺楚曦的大度容纳只让李文松觉得更加怒火中烧,从此以后再没给过她一个好脸。 “姑娘……”每每想起,就是对李娘子都是一种内心的折磨,奶娘皱着眉头紧紧的搂着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但这回却是李娘子主动放开了手。 “不过奶娘放心,我不会后悔我的每一个决定,既然已经和他闹开了,我和他都是各不相让,大不了各过各的,反正和之前相比,也不曾有什么差别。” 李娘子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顿时觉得胸口轻松了不少,正打算继续用饭,奶娘劝说不及,连忙按着她的手,“姑娘,这些菜都凉了,不如叫下人去热一遍再回来吧。” “凉的好,再怎么也比不过心凉。只要我还能察觉到凉,就至少证明我的心还热着。”李娘子淡淡地笑笑,如此纯真真挚的笑容,让奶娘瞬间想起了儿时天真灿烂的贺家姑娘。 十几年前,差点和秦梓潼并称为京城名家姑娘的贺楚曦,怎么会容许自己成为一个只抓着过去而不放手的妒妇,想着是时候,天该变了。 第二百零九章:雅间一叙 对于李娘子暗中决定的事情,忙碌在外的李文松毫不知情,醉仙楼是李家的产业,有一处特长年为李文松单独留下的雅间,只要派人过去说一声就可以收拾干净了用。 凭着醉仙楼的那么些大厨,今晚的席面也绝对不会落人眼界。李文松自觉的胜券在握,连帖子也不写,直接跑到孔侑曾经的府邸上登门拜访。 只是孔家的吓人少,好不容易敲开了石狮子后面的两扇铆钉大红门,有个揉着惺忪睡眼的矮个儿小昂着头大骂。 “敲什么敲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能叫人睡个好觉。” 明明此时也才刚过了晚饭的时辰,李娘子莫名其妙被人说了一顿,但位置是在孔侑的家门前,他不好表现得太过强势,便强忍住了怒火客套。 “本官是兵部尚书李文松,特意过来拜访孔侑孔大人,以恭喜孔大人的升职乔迁之喜,还望小哥进去帮我通传一声。” “什么尚书、大人的,说了一大堆,我哪里记得住?”小厮听起来应该年纪不大,只是长的略微显老。对于小厮的这一通话,李文松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你要是找我们孔大人的话,那你就来的不是时候,今天下午就已经有两位大人请我们大人过去吃饭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是哪两位大人,烦请小哥告知。”李文松睁大了眼睛,看着十分好奇,小厮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京城里的官员那么多,一个个的,我哪里记得住呀?” 如此蠢笨的小厮,孔侑是多没有品位挑选此人来看家护院。李文松感觉自己强装出来的好耐心都快被他消磨殆尽,只死死的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你总该记得住,他们是在哪里吃饭吧。” “这个我当然记得住了,你当我傻呀。”小厮很不服气的白了李文松一眼,李文生无奈地垂下两手,对于这个小厮,他还真是没有办法。 “听说是城中最有名的醉仙楼,好多达官贵人喜欢在那吃饭呢,我们大人说了,哪日若是有机会,也会带我去尝尝的。”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不仅目标被人捷足先登,而且地方还特地选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醉仙楼是李家产业的事一直十分保密,但邀请孔侑出去的人选地那么特殊,叫李文松实在不能不起疑。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下次再来拜访。”无论是从哪一方面考虑,都叫李文松觉得心中十分不爽,他当即沉着一脸甩袖离开。 小厮十分无辜地瞧着他突然发脾气,一手扒着铆钉门框大半个身子藏在门后头,瞧着似乎有些被李文松的阵势给吓着。 “干什么这么生气?难不成是吃不起醉仙楼还是个当官的呢,竟然连我一个小厮的气也要生,” 小厮嘟囔的话,被还没离开的李文松听了一小部分,那驾车的马夫担心他后面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立马甩着马鞭驾车离开。 而小厮看到他们突然加快了脚步,更是觉得自己猜测的正确。“估计也是看中了我们孔大人升官发财,想过来凑热闹。那这么一说,还得亏我聪慧过人,把他拦在外面了,等孔大人回来一定会表扬我的。” 嘟囔完这最后几句话,小厮才心满意足地把门关上。 马夫心惊胆战的在外面驾车,同时小心翼翼的询问李文松的意见,“大人,我们还去醉仙楼看看吗?” “去什么去,还嫌今日不够丢人的吗?”车帘厚重的盖住里面的一切内容,只有李文松深深隐藏的暴怒声音从后面传来。 马夫给他这声斥责吓的手上一抖,连忙转变了方向回府。 至于醉仙楼里,除了李文松预订的那一个雅间,几乎是高朋满座。一楼大厅是给一些平民百姓用饭的地方,二楼房间只招待商贾富人,三楼雅间才到达官贵人,至于李文松的单独一间,处在最高的四楼。 醉仙楼差不多删除两条大街十字交叉的路口往右手边出去穿过小巷,便是百姓们的居所,而左手边越过大街马路,正是通往京城最繁华之处的必经之路。 因而在次极为便利的地理条件下,再加上楼里独有的大厨,使得醉仙楼摇身一跃成为京城最有名的饭馆酒楼。 京城中的各处大官,不管是好贪的还是清廉的,都喜欢偶尔过来光顾一番,算是成为京城中的一大主流。 今日邀请孔侑来这里吃饭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苏景夜和石正直,两个个中好友。 “恭喜孔大人晋升,就凭这孔大人之前那几片被陛下看中的文章,想必过不了多久便可以取代李文松在陛下前的宠信。” 苏景夜算是顺了石正直的便利,借今晚的酒席也能跟孔侑熟络一番。只是孔侑是个慢热的人,苏景夜举着酒杯说的一通豪迈,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多谢王爷,今日也多亏了王爷在陛下面前保举,否则下官也到不了这等成就。”孔侑十分客套的同他在空中虚碰了个杯,“只是在下官不知,王爷为何这般的瞧不上李大人?” “李大人为人谦和恭顺,在百官中的口风一向极好,能获得陛下宠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王爷何必要揪着他不放呢?” “谦和恭顺,只怕是徒有其表吧。”苏景夜放下了酒杯,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同石正直交换了个眼神,石正直点点头,便接过他的话往下续。 “其实我们怀疑,李文松与陷害包大人一事有着密切关系。” “包大人的为人,想必孔大人与他多年来共事,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若是没有一个得力且有面子有权势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谁能逼得他最后心灰意冷,自请负罪贬斥。” 担心石正直一个人的话不够分量,苏景夜还特地搬出了包长川。果然孔侑一开始事不关己的眼神,顿时改变了。 “所以你们才把目标锁定了李文松,可没有证据的话,这些只是我们的随意揣测,算不得真的。” “其实当初包大人被诬陷的时候,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本王那时被叫进了宫中,石大人手上有事,只能各司其职。”说着,苏景夜看了石正直一眼,石正直十分惋惜地摇摇头。 “而至于赵铭,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裴恕人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对这一切还算清楚的,也只有我的王妃。” “如此说来,下官还是能够理解,王爷是担心王妃一介女子的话不能相信,所以才会对于李大仁这般犹豫怀疑的吧。”孔侑垂下了眼眸,一派沉思的模样。 坐在他对面的苏景夜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十分坚定地摇摇头,“恰恰相反,正因为是我夫人的话,再叫我更能笃定。” 石正直也在旁随声附和,“这是确实,同我家夫人一样,孔侑,你可不要小看了王妃的本事,有些时候,她也能提出一些我们想不到的盲点。” “其实在那之前,李文松就已经露出了马脚,甚至还多次在本王面前晦暗不定的大放厥词,”苏景夜说到此处,眼神瞬间凌厉了不少。 “孔大人若是要证据,本王随时都可以给你。只是本王需要奉劝孔大人一句,李文松曾经就已经盯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现在孔大人上任,他必定将目标指向与你,无论他找上门来和你说了什么,孔大人千万不要相信。” “陛下最讨厌朝廷官员拉帮结派,下官心中有数,就算李大人怀着别样心思过来,下官心中也有一个度,绝不会越矩,给他以可乘之机的。” 说起来,他们两个也算得上是人品靠得住的人,如今再三在自己面前强调了,孔侑就算不敢相信,也会在心中留上几分疑虑。 “不过现在,本王倒是想起一个有趣的事,”苏景夜看孔雀雀时,把自己的话往心里去了,便转头看向了窗外。 雅间的木窗被青色的竹竿支起了一个角度,从这缝隙中,苏景夜勉强能看到底下车水马龙的行人和马车。 入夜时分,发现自己最终的目的地走错的人,终会在路口的半当中打道回去。苏景夜眼神空洞地盯着底下挂了灯笼在大街上奔跑的马车,却是对着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说话。 “按照李文松的习惯,今日必定会邀请孔大人,试图说服大人与自己站成一条线。可如今,孔大人与我们二人在一处,李大人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却要吃闭门羹,他该是有怎样的愤怒。” “下官的动向与李大人有何相关?”一语双关的意思,孔侑听懂了,但他不乐意拐弯抹角,依旧十分耿直的说出原话。 “今日若不是石正直以同窗之谊为由邀请我出来,又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同我商量,换做其他的哪位大臣我都未必肯答应,李大人又何来的自信,确定相邀我就一定会去。” 第二百一十章:孔侑之妻 “这个缘由不错,虽然会叫人觉得孔大人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但或许反而能够让李文松放下警惕。” 席面上的苏景夜正忙着和孔侑交涉说服他,石正直则凭着自己跟孔侑的曾经那份情谊,倒是过得更为自在,在席面上自斟自饮,偶尔插上一句话,就当调剂气氛了。 本就是心里所想,几时就变成了搪塞别人的借口了,孔侑转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对于他说的这番解释也是无话可说。 “孔侑大人可是礼部尚书,最是懂礼知节的人,怎么会在知道别人目的的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有违君子之风。” 石正直随口开的玩笑叫孔侑的脸色看着有些奇怪,现在打圆场调节气氛的也由苏景夜一个人独揽,同时身兼数职,他这顿饭吃的也真是累。 “石大人向来心直口快,孔大人曾经与他同窗,必当比我更加了解,不过石大人说话倒是话粗理不粗,孔大人随意听听就好,不必往心里去。” 肇事之人石正直到时,一脸无辜地坐在原地,只是看着孔侑投来的眼神很是不解,却劳累了苏景夜替他赔罪两句。 孔侑收回目光,随后就在自己的碗筷前面发现自己已经半空的酒杯,不知何时被人斟满,料想到他肯定是误会了自己的脾性,忙摆正了态度解释两句。 “王爷不必担心,我与石大人从同窗共学时,便时常喜欢这么互相调侃逗趣的,如何会真的互相记恨,王爷实在是多虑了。” 面上瞧着冷漠又沉默寡言的古板之人,居然也会和人说笑,实在是叫苏景夜有些难以想象。苏景夜原本以为孔侑在包大人手底下办事,也会学的包大人一般无二的冷漠冷淡,如今看来,倒应该比包大人更好相处些。 “王爷向来就是这么个喜欢较真的人,虽说近日同王妃一起变得有些聒噪调皮,但骨子里还是十分认真严肃的。” 石正直正是揪到了苏景夜不知所措的瞬间,忙把今日席面上一直憋着的调侃,一股脑地向孔侑诉说,孔侑也放下了警惕之心,同他一起嬉笑。 听起来石正直的话,像是在替他辩解,但苏景夜怎么觉得都不像是好话。不过好在孔侑总算愿意在他面前敞开心扉,倒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孔侑笑过了之后,拱起手十分真诚的向苏景夜致歉。 “其实下官早已仰慕王爷的大名,只是碍于朝堂之间的暗潮涌动,实在不得不多个心眼,言语中有得罪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赎罪。” “所以刚开始,便是你同石大人两个人合伙了,试探于我吗?”苏景夜听得疑惑,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 毕竟从刚开始说话到现在,一切都十分的水到渠成,不像有人刻意引导的样子。 “王爷有所不知,孔侑是个最擅长看人态度的人,他只是想听听王爷的真实所想,我也不便多说,也是未免被他看出来什么不应当的东西。” 石正直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正气的人,就他都有些畏惧孔侑的本事,说不定倒是确有其事。 “如此说来,孔大人还懂得怎样洞察人心?”苏景夜心中的好奇瞬间去带了愤怒,孔侑摆了摆手,“洞察人心不敢当,只是勉强能看得出些许心思罢了。” “一个人的心思会在他情急之下不由自主地从话语中吐露出来,而王爷说的滴水不漏,要么是深藏不露之人,要么就是发自肺腑,这才是令下官敬佩之处。” 孔侑说着,把他那杯苏景夜斟满了的酒杯往前放了几寸。苏景夜盯着那个酒杯,若有所思,“察言观色本就是朝中生存的必备本事,不过孔大人想必是个中高手,在以后遇到各种麻烦的时候,倒能比其他人更加清醒。” 有这般类似于预知的能力,若是得了孔侑相处,李文松的狐狸尾巴也会逐渐地显露出来。看来虎符一事交由孔侑,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但就算能提前猜到对方的意图,万一他们剑走偏锋,以其他利益相邀,又该如何?” 就在他快要完全放心的时候,石正直半开玩笑的提出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语气中十分像似与孔侑调侃。 朋友听着他的话,就知道他后面肯定不怀好意,苏景夜倒是不解其意,认真询问。“石大人是想到了什么事吗,不妨直言。”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漏洞,提早补起也算来得及。 “古语有云,君子好色,食色性也。现在孔大人身边什么都有了,自然是不会再有别的留恋,但孔大人是我们几人当中唯一一位尚未娶妻的青年才俊,难道心中就没有什么理想的红颜知己吗?” 从刚才石正直开口,孔侑就猜到了不是什么好话,没想到他又拿这事出来说事。他不就是娶到了一位世间最为豪迈直爽的女子吗,一直在自己面前从当初炫耀到现在,从未间断。 这下景王加入,三个人聚在一起,他便是更加有的话说了。 苏景夜看孔侑半天没有开口,以为是被石正直说中了,心中忽然想起,孔侑今年也有三十出头了,却一直尚未取妻,甚至连与勾栏瓦舍舞坊中任何一位女子相处甚近的谣言都没有。 若不是心中早有牵挂之人,那便是性格腼腆,连和任何一个女子说话都不好意思。 这么想了一通,苏景夜更是觉得若是身为朋友,石正直对朋友的关心也太少了。 “石大人若是忧心孔大人的婚姻大事,何不叫夫人帮忙问问,是否有关系不错的姐妹,可以推荐给孔大人相看。” “我家夫人的好友,王爷觉得孔大人能支持得住吗?”石正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苏景夜面上一窘,孔侑更是低下了头,耳垂下一片通红。 “也罢,下官的婚姻大事还是不劳王爷和正直兄多费心思了,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孔侑意味绵长地说完这句话,苏景夜听着他话中有话,疑惑的看向石正直。 孔侑低头不语,石正直便替他解释,“其实孔侑曾经有一门娃娃亲,虽说是父辈们私自决定的,但他与那女子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倒也算水到渠成。” “那后来如何了?”既然早有心仪之人为何会一直拖到现在,苏景夜心中无比好奇,石正直正要往下继续说,孔侑却突然抬起头。 “石大人,你家娘子规定的宵禁时间是否快到了?”带着微凉醉意的话语,猛然间撞进了石正直的心口。 听着外边路过的打更之人的梆子声,石正直的脸色大变,抓起他放在一旁的披风外套就推门往外跑去。“今日暂且如此,王爷改日再叙。” “石大人还真是个对妻子无比认真的人。”苏景夜有些讶异的看着他像一阵风一般的飞奔到楼下,随后收回目光,一脸深沉地盯着孔侑。 此时的孔侑一改白日里朝堂上的怯懦,和平日的拘谨,变得格外洒脱及不羁。“下关之大王爷在担心什么,下官可以向王爷保证,此事根本奈何不了我。” “那就好。”苏景夜收回目光也站起来,随石正直之后而去,“不愧是包大人,唯一提拔的人,果然是深藏不露。” “王爷过誉了,下官也未曾想到,王爷会同石大人一般,家教甚严。”孔侑说话间调侃的意味深厚,苏景夜不以为意,还十分自在的耸了耸肩。 “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若连自家夫人都不关心,又有何资格心疼天下百姓。” “是吗,那下官还真不是一个好人。”苏景夜丢下这句话便立刻走的没影了孔侑面对这这间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思绪万千。 与此同时,李文松也一脸不悦地回到了府邸。今日的李娘子心情不好,入睡的时间格外早,她才躺下床,就看到李文松一身露气的闯了进来。 从上次闹开,一直到现在,这还是李文松头一回主动踏入李娘子的院子。李娘子撑着身子,用这种半坐的姿态,呆呆地看了好一会,最终才决定披上披风下来为李文松伺候茶水。 “夜间天凉,实在不宜心中燥火太盛,容易感染风寒,老爷喝完这盏茶就早日回去休息吧。” 这也是李娘子头一回将李文松拒之门外,李文松张着嘴巴一脸讶异,心中百味杂陈的情绪在此时完全消散一空,不知如何处置。 “若是想要讨好一个女人,你待觉得如何?”李文松莫名其妙的询问让李娘子莫不着头脑,她怔怔的与他目光相对了一刻,将手中的茶壶放下,坐在了李文松的旁边。 “投其所好,委以假意,世间女子最是好欺,只要一人偶尔的关心和浓情蜜意就足以让女子沦陷。若是再辅之以个中女子的心爱之物,便更是手到擒来,断无失手之可能。” “当初老爷就是这般对我的,难道老爷忘了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另起一计 “时隔许久,我确实是记不太清了。”面对李娘子这般深意的目光,李文松没有丝毫的反省,反而视若无睹。 “官人贵人事忙,一日龙在天,凡土脚下泥,自然不会记这当初糟糠之妻入门的原因,但于我,却是挂念了一辈子。” 李娘子苦笑了一声,收回目光,转过头像是为了隐藏心中的某些情绪。 正在惆怅之际,她放在桌上的左手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手掌心中,李娘子十分好奇地看过去,李文松却又极快的把手收了回来。 “若对于男子,又该如何?” 李娘子现在是完全搞不清楚李文松如此所作所为的目的究竟为何,静静的把左手放了下来,藏在了披风之中。 “方法一样,只是程度不同。世间男子太多重利忘义,且有如饕餮一般,毫无满足之时,必当夺尽天下最好的东西,也尚有不足之处。” “我与你询问对策,不是叫你与我分析。”也是因为李娘子如此直白的讲出了事实,让李文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即使两边没有什么人在,李文松依然忍不住喝斥。 “官人想要知道法子,却连这些时候也等不了吗?”李文松自嘲地哼出一声,也不愿再惯着李文松的臭毛病,拽着披风站了起来。 几步走回到自己的床边,李娘子还特意将卧室隔间的这道珠帘放了下来,与李文松隔着帘子说话。 “世间君子多是伪君子,心中所好,无非权、势、钱、色,就是心中自认清高,也必有一样是他无法割舍的东西。” “倘若有一种人,四样中已得了三样,那便可用最后一样诱惑,也是能凯旋之法。”李娘子说罢了,撩起了床上的被子,将整个人藏了进去。 李文松走到了珠帘面前,借着朦胧的阻挡,看着李娘子的身影。“缘何世人常说妇人之见,在你的眼中便是如此看待本官的吗?” “我说的都只是实话,又并不单指大人一人,大人何必对号入座。”李娘子听到李文松的声音,身上不由自主的一抖,而后心中变沉了下来。 “这世间多有眼盲心瞎之人,你不懂的,我也不会怪你,能懂本官的,也不会是你。”李文松毫无波澜的扔下这句话,便推门离开了。 李娘子的奶娘听到没有动静了,随后、进来,就看到珠帘放下,李娘子在床上已经睡熟了。 次日清晨一下了早朝孔侑也没有其他不好的习惯,径直回了自己的府上。府上的下人不多,昨日给李文松开门的小厮。亦是在孔侑身旁伺候笔墨的书童。 “大人,昨日有位姓李的大人过来拜访,也不知是什么事,我告诉他大人不在,他就回去了。”小厮的名字叫做无毫,无毫之笔,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这个小厮算是侏儒出身,因自幼生活的不好,小时候一场大病,有些将脑子烧坏了,如今这般大的年纪,心智还如孩童一般的调皮。 不过好在他生性心窍齐全,不至于傻,孔侑念在他十分忠心的份上,便着意提拔了他在自己身边。 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无毫一向做的不错,再加上别人以为他是傻子,也不会心生防备,倒便利了孔侑派他出去办的各种事。 “不过昨日他一听说大人去的是醉仙楼,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恐怕是个小官,吃不起醉仙楼的酒菜,大人下次若是有机会再去,不妨垂怜一下这位大人,带他一同过去。” “姓李的大人,醉仙楼?”孔侑正在翻找着历朝历代各种设计图样的册子,并把其中的各处要点挨个记载下来,无毫在旁边负责磨墨状似无意的说出这番话,叫孔侑不由的察觉到什么。 “对呀,那么大晚上的过来邀请大人,如果不是因为吃不起而自惭形秽,难不成还能在当时那么晚的时候定下位子,只是怨愤大人提早被人邀请走了吗?” 醉仙楼虽然并不是多么奢靡的地方,但在京城中也是极富盛名,要想随心所欲地定下房间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听说这楼背后还有一个惹不起的人物。 但是今天一听无毫的话,倒让孔侑觉得有些恍然大悟。孔侑提着笔的手只稍微顿了一瞬间,随即又笑开了。 “且不说这些,那位大人可还提过他会再来吗?” “这个,小的就不太记得了。”无毫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着孔侑的疑问,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不过今天大人才回来,外面就送了一张帖子。在大门那里敲了半天,要不是我过去把人给骂走,他还要在吵闹上许久,”无毫一面说,一面把怀里的东西取出来。 “不过那人在走之前给我塞了一张帖子,估计又是哪位想要巴结大人的大官,大人现在还真是引人注目呢。” 孔侑听的心上一囧,也没有这个高兴提醒无毫的成语用错了,不过在少看过帖子上的内容之后,他反倒觉得不识字的无毫所言不虚。 纸上写着,有一个人想要邀请孔侑出去,并派了专门的马车在他的府院门口等候,直到等到她答应出门为止。 孔侑升任为礼部尚书之后,这两天府里一直忙着把东西搬到新的府邸去,这一条街都因此吵闹无比,无数人注意着孔府的动向。 这么一辆显眼的马车停在门口,只会格外引人注意,若是给不知内中其事的人看在眼里指不定会在市井中编排出什么瞎话。 如此说来,这张帖子的目的就是逼上梁山。孔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把贴子转交给无毫,“这个东西没用了,随你处置吧。” “我就说没什么要紧的,看这帖子画的这么丑,谁要理他呀,只有扔到后厨里,说不定还能助上一把火,烧顿饭出来。” 无毫说话有时让人觉得格外解气,孔侑这时才开心地笑出声,自己动手把记录在册的东西好好的收拾起来,锁在抽屉里,并俯下身整理了下身上的玉佩装饰,吩咐道。 “一会儿本官出去一趟,你且在院子里好好看家,莫叫其他人踏进这里。” “大人这回也不愿意带我一同过去吗,果然还是嫌弃小的太笨了吗?”无毫有些落寞的低下头,以他的身子若是再多弯腰下去几寸,只怕都没有桌上的笔架子高了。 孔侑拿他没办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虽脑筋不太好,但心智齐全,我又为何要嫌弃你。只是这外面太混乱,本官希望你能维持一颗赤子之心,不要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污染。” “说起来,有时本官还挺羡慕你这不知事的性子,都说读书识礼,但知道的东西多了也心也就大了,反倒不如孩童时的天真无邪。” 朋友发自真心的羡慕,无毫根本不能理解。不过关于孔侑曾经的一切过往和心中所想,他还是能猜到几分,当即来了性子一把抓着孔侑的袖子。 “那要是这样的话,等大人成功迎娶了奶奶进门,我们就回山里去吧。”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其中的许多弯弯绕,并不是他这么轻描淡写可以带过的。朋友把自己的袖子抽了回来,眼神突然空洞,像是透过无毫看向了别处。 “这原是她当初执意如此,本官又能有何办法?”说着,孔侑更是觉得自己与无毫解释完全是白费功夫,在出门之前,特意摆出了在外人面前的冷脸。 “时候不早了,我先出去,若是到了晚膳的时候还没有回来,你可还记得御史台石大人的府邸,找机会偷偷告诉他去,就说我去赴李文松的宴会,至今未归。” 不就是昨天那个小气的大人吗,连我他都说不过,以大人的口才,怎么会被他拌在那里。无毫可是不敢相信的摇摇头,随后挥着手应下。 “大人放心吧,我一定叫他们好好准备,等你回来吃饭。” 门外的是一辆和向来崇尚简朴的孔府气质相同的马车,只是上面的标记却完全不同,要是给有心人瞧见,定能一眼发现。 孔侑才走到马车的跟前,坐在前面板上的马夫就搬了搬凳下来,载着孔侑一路向北。孔侑盛少出门,也不知对着外面的景物是否能记得住。 车厢里还有另一个小厮在,瞧见孔侑悄悄地透过车帘的缝隙往外偷看,却并没有打开,就没有出来阻止。 “你家大人可说过要送我去什么地方吗?”孔侑收回了目光,突然询问,把那小厮差点吓一大跳,小厮平稳了自己的心绪,坚决闭口不言。 “我们大人说了,若是提前告诉孔大人就没有意义了,还情孔大人耐心等候片刻,等到了地方,小的自然会带您去见我家大人。” “果真如此?”孔侑弯了弯嘴角,一副明显不会相信的表情,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小厮,只把这个小厮看的浑身发麻。 “这可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你家大人又不是绑架,而我也不会半路脱逃,” 第二百一十二章:红香宴 “还是说,你家大人明知道一会儿要去的地方,我不可能答应,还非要叫你带我过来,所以你才会这么紧张吗?” 孔侑说的满不在意,但他的语气格外悠长,在这狭窄又安静的空间,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小厮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虽然明知道自己并没有犯什么错,但在他的这番言语之下却感觉自己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还是请孔大人不要再继续发问了,小的确实不知,总之我家大人总不会害孔大人的,还请孔大人耐心等候。” 或许是由于小厮太过紧张,都未曾注意到马车已经停下。孔侑看着他僵硬且逐渐发白的脸,心中不由得嗤笑一声。 派来做如此重要事情的人,居然这么胆小,看来李文松也不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与此同时,在马车停下的这条街,里面的一栋房子上,坐在桌前的李文松忽然感觉自己的耳朵后面一阵发热。 “我知道了,所以现在可以走了吗?”孔侑静静地坐了一小会,等着小厮的态度回归正常,才开口发问,小厮愣了一下,连忙挑起帘子扶着孔侑下车。 说起来其实也怪不得小厮胆小,而是孔侑的长相实在容易叫人误会。 孔侑的长相不丑,而且实际说起来,可以算是和林千语及华处世不相上下。只是此人年少老成,且经历过了家族的重大变故,使得他成日里一副闷闷不乐的姿态,看起来格外、阴沉。 再加上不爱与人交际说话,使得他许久未开口的嗓子里像是是含着什么东西,听起来有些沙哑。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又从尾部高高地挑起,在有些昏暗的马车里,看着实在叫人有些害怕。 等到孔侑接着他的手下车,整个人落在了阳光中,小厮才感受到了一丝人间的温暖。 这里的巷子是孔侑不曾到过的地方,白日里的大下午时间,瞧着没有什么人在,却有无数种不知名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随着空气的流动迎面扑来。 饶是再有修养的孔侑闻到这么浓烈的气味,都忍不住皱眉捂着鼻子。 “我家大人就在里头最有名的红香楼,小的这就带孔大人过去。”小厮垂着手臂,将右手往前面一伸请他过去。 孔侑一边在心里嘀咕,这楼的名字取得实在艳俗,一面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进了不远处的红香楼的大厅,孔侑瞧着此处,虽然已经被人收拾过了,但还是能看出四周有一些莫名的伤痕。 但这些伤痕的痕迹都十分浅淡,不像是与人争斗时留下的,反像是暧昧推搡。孔侑说起来也是个十分正常的男子,对于这些风月之事,虽然不甚偏好,但也有所耳闻。 从巷子口一路走到这里,孔侑心中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至此逐渐的完善起来,跟着小厮的身后走进一间厢房,更是确定了他的看法。 “孔大人,孔大人晋升可喜可贺,要想见孔大人一面,还真是十分困难。” 房间里到处是晶莹剔透的珠帘和朦胧的纱帐装饰,李文松刚招呼着一个打扮清秀的侍女把菜肴摆上就看到孔侑推门进来,连忙热情地迎上来。 李文松年轻时也是有名的美男子一枚,只是年老了后,那下巴上的长胡子掩盖了他曾经的风华,和这娇嫩的房间装饰一衬,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轻轻地偏过身子侧着走进门来,孔侑挡过了他的亲热,有些不知所措有难以言喻的说道,“多谢李大人的好意,只是李大人今日也未免太隆重了些,莫非这些都是李大人特意的手笔?” 平常男子谁会喜好这些女孩子气的东西,也不怪孔侑会出言询问,实在是叫人不得不想歪。李文松悻悻的收回落空的手,乍一听到他如此询问,自己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暂且不论孔侑是有心还是存心,李文松这个东道主的礼仪还是得做的齐全。 “孔大人误会了,这些都是红香楼里的特色,我想着孔大人平时忙于公务,必然没空出体味人间百态,才特意请孔大人过来,暂时休息一回。” “有劳李大人费心了,下官对于这些事情并不是很喜好。”孔侑原本的意思只是简单的拒绝,但李文松听了却不由得一愣。 稍后两个人才纷纷反应过来,孔侑也察觉到自己说话实在叫人有些尴尬,才打着哈哈叫李文松落座。 “不过下官瞧着这里的菜色还是不错的,李大人请坐吧,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若说方才李文松只是误会了孔侑有着特殊的偏好,如今却是可以实锤了他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先前在朝堂上的时候,面对着陛下那么畏手畏脚,人后却是个叫人毫无办法的自来熟。 明明是自己特意准备的小小宴会,却变成了客人的主导权。李文松在孔侑不注意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的悄悄抽搐了一下。 “本官原本还以为孔大着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如今看来是外界的传言有误。” “外面都是人云亦云,专挑自己喜欢的事情传,他们才不管什么真货假呢。就像下官也未曾料到李大人有朝一日会请下官吃饭。” 说着,孔侑一改那日和他们在醉仙楼吃饭的态度,反而十分热情的给李文松倒了杯酒。李文松在醉仙楼里的消息人,早把当日聚会的情况全都简单的细说了一遍。 说是最后石正直与苏景夜相继离席,三个人不欢而散,李文松心中暗自痛快,有时正直这么个说话容易得罪人的家伙,看来孔侑还未曾被人先招过去。 想到此处,李文松心中不由得欢喜起来,正要举起酒杯同他说话,孔侑却一个手挡在杯子前面。 “我知道李大人是个最放不下政务的人,此番开口一定是与我讨论朝廷中事。但是今日这般的大好时光,若是浪费了岂不是可惜,今日你我二人只尽情喝酒,不说其他,为表敬意,下官先干为敬。” 孔侑一饮而尽,短短的几句话,便阻挡了李文松的下文。李文松在桌子下的手悄悄的捏成拳头,自己方才的计划已经完全被打乱了,现在只能随机而变,伺机寻找开口的机会。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孔侑果然一杯接一杯的灌酒,让李文松连半分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便已经熏熏然了。不过,李文松的酒量翘着明显比孔侑要好得多,趁着孔侑现在头脑还清醒着,李文松连忙拍手叫人进来。 “孔大人现在可谓是朝廷中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了,这家中要是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实在叫人看不过去。” 孔侑喝醉了酒,整个人东倒西歪的到处乱靠。李文松连忙站起来,叫那进门的十个漂亮姑娘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人围住。 “这娶妻当娶贤倒是急不来,不过聊以解闷的侍妾通房却是可以要多少有多少,这些都是楼里姿色最好的姑娘,孔大人可随便挑几个,若是喜欢下官可以将她们全部送到孔大人府上,还请孔大人笑纳。” 话才刚说到一半,也不知孔侑是装醉还是真醉,那群漂亮姑娘们还没来得及回起来,孔侑便寻着声音过去,然后一手撑在房间的柱子上。 “古人曾云,成家立业,下官现在家业还未曾稳定,怎敢随意提起娶妻的事。” 李文松双手抱肘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醉醺醺的孔侑依靠在房间另一面的柱子上,然后眼神指示其他姑娘们赶紧跟过去。 “本官在与孔大人说侍妾的事,并未曾提到过娶妻。” “娶妻当娶贤,又要贤良淑德,又要持家守礼,怎么能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随便挑呢?”孔有选择性的只听一半,如此淡漠的话。叫那十个小姑娘心中都不由得一沉。 若是有的选择,谁家的好姑娘会出来做这些勾当。这红香楼只是被李文松包了下来,姑娘们并不听命于他。 这下听到孔侑如此说话,为钱故意过来勾搭的心也凉了一半,纷纷垂着手站在他的身侧,再没人会冒冒失失的靠上去。 “孔大人可是又听错了,下官说的是――”清醒的时候只会唇枪舌剑,谁知喝醉了酒反而更难说话。 李文松本无心把他灌醉,倒是他自己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却也能顺理成章的让李文松的愿望落空,还真是有些巧合。 “李大人不必多言,下官确实无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李大人那般好的运气,娶到贺家姑娘那般好的妻子。” 听着孔侑的醉话,李文松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他的话中莫名提到了贺楚曦,却叫他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孔侑特地称呼何家姑娘而非李娘子,正像是故意勾起李文松埋藏在心底的感情。 “据说贺家姑娘出嫁,成为了全京城最知书达理的夫人,多少人羡慕红了眼睛,可她却只倾心于李大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忽然造访 “我若是有的这般好的运气,能得一人牵挂数年,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孔侑幽幽的吐出这一番话,成功的让李文松陷入了回忆当中,也像是隐晦的表明自己内心中的感情。 那一边,无毫久等不到孔侑回来,居然冒冒失失的找上景王府。苏景夜今日得空,正和苏景夜在家中的院子里面喂小金鱼,忽然见人闯了进来,当即吓了一跳。 “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景王殿下?”无毫撅着个嘴巴,身子站得笔直立在屋檐下。苏景夜和江琉玉只是愣了一瞬间,无毫的身后便匆匆赶来门房。 “王爷恕罪,此人说他是孔大人家中的小厮,小的才肯开门放他进来的,谁知道他未等通传就贸然闯进来,还请王爷息怒。” “没事,你下去吧。”苏景夜放开了环抱着江琉玉的手,两只手背在身后,走到无毫的面前。 “事情紧急,顾不得什么规矩,本王倒是可以理解,你既说你是孔大人的小厮,来的这么急,可是孔大人出了什么事?” 江琉玉站在大大的鱼缸后面,小云十分警惕的隐隐把手挡在她的身前,看着无毫的样子不像是个正常思考的普通人,心里总担心他会不小心伤到江琉玉。 但江琉玉手上拿着一只苹果啃得高兴,完全没有半分的担忧,只瞧着无毫这矮小的身材便能断定他不会有什么杀伤力。 无毫呆呆地看着阳光下站着的苏景夜,抿着嘴巴一脸严肃的杵了半天,忽然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没有啊。” 话音落地,苏景夜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不由得瞪大眼睛再问一遍,“你方才说了什么?本王没有听清楚。” “我不知道我家大人有没有事,他中午以前被人接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无毫突然想起来,两只手有些不自在的放在身前,互相摆弄着。 要换做平常大富大贵的人家,看到无毫这般无礼,早就叫人拿着扫把把他叉出去了。 但苏景夜陪在江琉玉的身边这么长时间,也学得了一份潇洒随意自在,倒是没觉得无毫这副呆愣的样子有什么不当。 “那你这突然过来,是因为他留下了什么话吗?”苏景夜和江琉玉互望了一眼,江琉玉没有说话,只是眨巴着大眼睛,手中的小苹果刚啃了一半。 “大人说晚饭前他还没回来,就叫我来找王爷和石大人。”无毫说着,还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现在才刚下午,按照你家大人所说的,你未免来的也太早了吧。”无毫这么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谁知道最后却是一场乌龙,江琉玉没有任何感觉,苏景夜倒是觉得十分哭笑不得。 “早点过来,也方便我认认路呀。”话说到现在,他们也算是确定了无毫的脑筋有时候有些问题。 江琉玉轻轻扯了扯苏景夜的袖子,“这孩子看着傻的挺可爱的,你就别把人吓着了,一会叫人送他回去吧,也省得孔大人找上门来。” 若论年纪,无毫怎么看也该比江琉玉大吧,只是由于离得远,且身材矮了些,就被江琉玉如此误会。 “好。”苏景夜心中憋笑的难受,幸好江琉玉说话的声音小,无毫应该未曾听见,否则好心也变成了恶意。 “你不认识路,那你是怎么过来的?还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吗,若是不然,本王就叫人带你回去。” “当然认得,我家的狗子可聪明了,还是它带着我过来的。”无毫将他的右手伸出来,原来他手上还绑着一条带子,带子上还拴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小狗看着才几个月大,身上的绒毛一团,印得整个身子像是才刚搓出来的毛线球。江琉玉只瞧了一眼,心中萌心大起,连忙从苏景夜和小云二人的夹缝中挤出来,抱着小狗就不肯放开。 “这么可爱的汪汪,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它叫狗子,不叫汪汪。”无毫看着江琉玉抱着自家的狗,不像是有坏心的样子,因此只是嘴上有些不乐意。 “狗子只要闻到气味就可以按照气味找到东西,孔大人每次弄丢了什么资料或者书,都是它找出来的。” 苏景夜跟在江琉玉的身后迈着步走过来,听到无毫这么说,心中更是觉得逗乐。心思深沉如孔侑大人,居然也是个丢三落四的主,看来再怎么神仙般的人物,也有着凡人的习惯。 “这看着还没有多大呀,能有这么大本事吗?”江琉玉觉着格外稀奇,莫非这里还有传说中的袖珍犬。 再一看手中还有刚才啃剩下的苹果核,便放到狗子的面前,让它闻两下。“我才不信呢,除非你让我试验一下。” 江琉玉给狗子闻过了之后,便把小狗、交到了无毫怀里抱着,自己拿着一个苹果核,把它藏到走廊上的其中一个花盆里。 “好了。”等着江琉玉一声令下,无毫便把狗子放开。 苏景夜淡笑着看着江琉玉跟小狗耍宝,狗子才刚落地,听到无毫的一声口哨声,便撒开四个脚丫子,飞一般的跑到那个花盆面前,把花盆一下子撞到,苹果核便从泥巴堆里滚了出来。 虽说最后结局还是找到了,但江琉玉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这说起来也算是自己作孽,为何要藏在这个地方,害得走廊上一片狼藉。 无毫抱着凯旋而归的狗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江琉玉蹲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十分心疼地拨弄着自己好不容易费心培养起来的矮牵牛。 苏景夜看到现在,倒是似乎有些明白了孔侑为何如此跟他吩咐的原因。能和一个天生缺陷的人想到一处,不是孔侑的思维奇特,就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十分了解。 “本王现在算是见识了,你家的狗子确实厉害。”苏景夜十分配合地夸赞一句,无毫抱着自家的狗子面无表情,也没有什么故意炫耀的自豪之意。 “不过你家大人走了这么久了,你要是再找我们过去帮忙,恐怕有些来不及。他们的宴会现在应该也快要结束了,不如你先带着狗子过去接他,要真的没有办法再让狗子回来通知我们。” “对呀,我就说当时当然下命令的时候怎么觉得那么奇怪呢?这要是费心费力地出来找别人帮忙,那不是舍近求远吗?” 无毫把狗子放下来,一副恍然大悟的姿态。“多谢王爷提醒,那我现在就过去了。” 听着无毫的声音逐渐跑远,江琉玉十分惋惜地捧着仅剩的两三朵鲜花过来。“你真的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他一个人,能把人找回来吗?” “或许正因为是与常人不同的他,才更容易叫人没有办法。”苏景夜抬着下巴,悠悠的说道。 “毕竟在外人的眼中,他还只是个心智缺失的孩子,谁会和一个根本说不清道理的人纠结呢?” 江琉玉想了想,觉得此事倒是有几番道理。孔侑现在的身份特殊,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事儿。 而刚才这人又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死心眼,就算把孔有带走的人别有他想,也定然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只是可惜了我这些养在花盆里的太阳花,早知道刚才就不这么调皮了,那个小狗狗看着不大,力气还不小,果然是越小的狗,脾气越惹不起。” 这话是往事实处说,但怎么听着都像是骂人。苏景夜忽然的转过头来,江琉玉懵懂的抬起下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你之前不是告诉我那花盆里养的是菊花吗,现在怎么又变成太阳花了?” “额,”江琉玉愣了一瞬间,“这个花的名字好像有些别扭,可能是我搞忘了。” 而实际上,盛开的花朵就在江琉玉的手中,二人心有灵犀地往江琉玉的手上看,江琉玉尴尬的笑了两下,“这下清楚了,原来是牵牛花。” 牵牛花怎么会长得那么矮的枝条。苏景夜轻轻笑了一下,也没有揭穿她的瞎话。“不拘是什么花,我倒也不觉得可惜,反正你这些从外面捡回来的枝条还没有生根呢。” “哦,对哦。” 离开了王府的无毫,果然凭借着狗子的特殊能力,一路小跑着往北城去。这片京城如此浩大,又怎是他凭借着两条腿能跟着过去的。 无毫只跑的心力交瘁,气喘吁吁,实在是迈不开步子了,才问旁边院子里的老大娘借了一块可以滚动的木板。 这木板本大娘们为了方便搬运粮食专门做的,这一下无毫好不容易花钱借走了,过后可是要再还回来的。 红香楼里,姑娘们因为孔侑喝醉了的无心之言,心里的热情都浇灭了大半,现在屋子里乌泱泱的一群人所处的境地都十分尴尬。 李文松等不下去,心头逐渐地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忽然地推搡了一位姑娘,把她撞到了孔侑的怀里。 “都已经是如今这番情况了,你们再怎么装纯又能有得半分的用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奸计无用 “告诉你们,这位可是朝廷的礼部尚书,官声显赫,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们若是讨好了他,能进到他的院子里,不说能有多好的身份,至少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何至于再留在此处受苦。” 李文松料定孔侑是喝醉了,因此说话也变得格外不客气。几个姑娘心中得到了鼓舞,想着平日里反正都已经糜烂成那副模样了,也不在乎今日在浪荡一回,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长相俊秀的官老爷。 如此一来,原本冷淡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热闹起来,方才被李文松一把推进孔侑怀里的姑娘还没站稳,正想顺势依靠在他的身上,谁知道孔侑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倒了下去。 周围围观的姑娘们都嬉笑一片,毕竟论谁这么一瞧,都会觉得是因为那个女子的身子太重,孔侑支撑不住才会摔倒。 这些姑娘倒也不是故意嘲笑,毕竟她们之间的身份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 跟着一同倒地的女子并没有如愿地靠在孔侑的怀中,孔侑差点一头撞到地上,不自觉的情况下把那女子推了开,然后自己撑着旁边放了吊兰盆的木头架子站了起来。 “到底什么东西?身上一股味道,可熏死我了。” 话音落地,那群姑娘们又是一阵的调笑。李文松烦了,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继续看孔侑或真或假假的装疯卖傻,正要推开了门走出去,把孔侑完全交给这十个女子处理。 跨出门的瞬间,李文松还没来得及把门带上,就看着无毫牵了一条毛茸茸的小奶狗,噔噔噔的几步跑上来。 由于跑的太快,无毫站不住脚,李文松也没功夫回过神来瞧,无毫就一头撞在了他的肚子上,两个人这么毫无形象地摔在屋子里。 巨大的响声把旁边头顶着柱子暗自郁闷的孔侑的酒醉吓醒了大半,朋友推开了旁边那群围绕着的莺莺燕燕,走到摔倒二人的跟前,很是迷茫地问道。 “李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摔在了地上?这又不是什么节气?你用不着行此大礼。” 李文松由于年纪大了,体质也不算很好,被无毫猛地撞到地上,正是腰上手上各处疼痛,咋一听到孔侑似笑非笑的关心,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唯一得以幸免的狗子在旁边围绕着两个人殷殷狂吠,吴豪揉着有些迷糊的脑袋,撑在李文松的肩膀上站了起来。 “大人你在这里呢?我就说狗子不会带错路的,我是特意过来接大人回府的,大人应该吃完了吧。” 也听这个熟悉的声音,李文松瞬间就响起了当晚在孔家,那个连门都未曾让自己进去的小厮,正是满腔愤怒地站起来,却又不知该如何找他算账。 毕竟是个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无毫似乎脑筋有问题,若是被人知道了自己还要跟一个脑上有疾病之人计较的话,就会借机弹劾自己仗势欺人。 “原来是这样啊,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刚想和李大人告辞呢。”孔侑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对着浑身阴沉的李文松亲昵地拍了拍肩膀。 “我府上来人了,就也不劳李大人再为我多费心,这便失陪了。” 面前一个醉的晕头转向,一个清醒了也同不清醒一样,李文松就他一张嘴,如何能说得过来,但要是这么轻易的把孔侑放了回去,实在是心有不甘。 “孔大人也不必这么急着离开呀,这些女子孔大人可有瞧着钟意的吗?”再怎么说,趁着孔侑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插入一个自己的眼线,倒也可以算是没有白费功夫了。 “我家大人早就有心仪的夫人了,这些姑娘打扮的一个个妖里妖气的,怎么能配得上我家大人。”孔侑一脸醉酒的笑容,整个人大半身子都靠在无毫的身上。 也不知他听没听到李文松说的话,总之,在李文松的这句话才落下最后一个字的同时,无毫便替孔侑立刻回绝。 “老爷回府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和大人继续用饭了,大人请自便吧。”说罢,也不等李文松做任何反应,无毫立刻扛着孔侑下楼,脚旁的狗子欢蹦乱跳的在楼梯上蹦哒着带路。 李文松这么简单的让人从手上跑掉,心中自然是不乐意,但他也没有急着叫人去追,而是想起了无毫刚才的话。 有心仪之人,那若是心有牵挂,倒是比穿插眼线更为有效。 无毫一下楼便租了一辆马车,先把人家的木板车还了回去,再绕着路回了孔府。 才刚下了马车,孔侑醉醺醺的差点整个人栽在地上,还是门后面的好几个小厮共同把他抬起,才能让孔侑一路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府上的人不多,那群小厮把孔侑放到床上后就赶着去看守门户,房间里就只剩无毫一个人。 听到耳边没什么动静了之后,孔侑忽然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毫无醉意。孔侑撑着身子坐到床边,无毫端了盆刚兑好的温水给他洗手洗脸,对他的这番情况瞧着像是见惯不怪。 “大人,我要不要叫下人给你煮一碗豆芽汤来,据说是可以解酒的。”孔侑洗过了手,无毫习惯性的要给他把帕子递过去,差点将手上的铜盆落地,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接住了。 “你家大人是什么体质你还能不清楚吗,就只是几杯小酒罢了,如何能醉得到我。”朋友淡淡地笑了笑,把擦手的白色帕子搭在铜盆的边上。 无毫低着头没有出去,只把盆放在房间旁边的木头架子上,然后回过来俯身坐在孔侑旁边的脚踏上。 “他今天的这番举动是铁了心的要试探我的虚实,若是不装的像一些还真不能瞒过他。不过要是没有你出来横插一脚,我今天还真不能这么顺利的回来。” 孔侑神情冷淡地笑了两下,忽然表情又沉了下来,“只不过,你今日说的话有些太多了?” 这是寻常的惯例,无毫要是做了什么事,都会有孔侑训导一番,虽然不一定能理解原因,但无毫都会乖乖的记住,下次再也不犯。 这次也是一样,无毫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句话,只是十分无辜地歪着脑袋仰头看他,静静的等着下文。孔侑突然闭上了嘴巴,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叹了口气。 “算了,也怪不得你,若是有他在后面的推波助澜,说不定能顺便解决了我多年的心结。” 无毫一愣,这还是自家大人头一次训导到一半忽然不说了。孔侑闭上了眼睛,无毫瞧见他脸上一派疲惫的神色,便推了门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今日的事情,孔侑原本想瞒着的,最多因为无毫的意外举动让苏景夜知道了自己和李文松接触。但他没想到的是,苏景夜居然背后派人跟着无毫,竟然把宴会上发生的一切都摸得差不多了。 了解到李文松打算用美人计拉拢孔侑的时候,苏景夜心中觉得好笑不已,忙赶着去告诉了石正直。 也就在此事过去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孔侑就莫名收到了他们两个人一同送来的帖子,说是三家人聚在一起喝个下午茶。 地方就选在了石大人的府上,当时孔侑还不知道他们找自己过来是什么缘由。只在才踏进门看见,二位的夫人正聚在一起说话,突然发现自己走进来后,二人脸上都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这时孔侑才发觉有内幕。 “像绳子变成这种情况的话,你应该从下面往上面挑,不能强硬着来。”江琉玉和石正直的夫人向繁花一起,正坐在前厅后面的小花坛上玩翻花绳。 比起这些文邹邹的小女孩儿玩意儿,向繁花更喜欢舞刀弄枪,江琉玉一直连着教了半个时辰,才勉强让她记住了几个要领。 石家的下任都不知去哪忙了,管家只让孔侑在前厅等着。孔侑的无聊,正要出来透透气,就看见她们在这玩的起劲。 二位夫人的热闹,更衬在孔侑一个人的孤独。孔侑脸上有些略不自在,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听她们女人家的私房话,便打算悄悄的回前厅里。 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向繁花一个不耐烦,便索性不玩了,江琉玉笑着劝她耐心些,视线的余光,顿时就看到了处在走廊下的孔侑。 “孔大人,你来的好早啊!”江琉玉看见孔侑的同时就笑得一脸莫名,向繁花转过脸来,也是一般无二的表情。 “见过王妃,见过石夫人。”孔侑隐约觉得今天自己似乎不该过来,但现在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向繁花抿着嘴巴走到走廊的台阶下,上上下下的把孔侑打量了个遍,这回倒是江琉玉担心失礼,连忙拉着向繁花。 “说起来,像孔大人这么一表人才的人,也难怪会被人惦记。” 向繁花从鼻子里笑了两声,直把孔侑笑的背上一层鸡皮疙瘩,“石夫人实在是过誉了,孔侑愧不敢受。” 第二百一十五章:悔婚之因 “行了,你也别拿人家开玩笑了,他们还在后院等着呢。”江琉玉又是好笑又是埋怨的打了下向繁花的肩膀,然后尽量装出一副京城淑女的姿态。 “孔大人应该也不是头一回过来了吧,我家王爷和石大人都在后院的水池子旁边摆了一个小宴席,孔大人请先过去吧,我们稍后就来。” “多谢王妃提点。”孔侑略尴尬地笑了一声应下,便像是逃亡似的赶着离开。 等孔侑的身影消失在前面拱门的拐角,向繁花才拽着江琉玉的手,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她。“说白了,你和我可是一样的性子,干嘛要装的那么扭扭捏捏呀。” “人家可是礼部尚书,再怎么样咱们至少不能失礼呀。行了,时候不早了,人都到齐了,咱们也赶快过去,省的下午茶变成了晚饭。” 向繁花刚才那一下并没有使多少力,但江琉玉还是被撞的一个踉跄。江琉玉然后在自己可怜的肩膀头子,心里不断地嘀咕:到底什么怪力,等我要是练起来的话,也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孔侑根据自己以前的记忆,兜兜转转的来到后院的向正池前。这个池子采用石正直和向繁花二人名字中的其中一个字,十分的简单粗暴,倒也符合二人的性格。 虽然孔侑也说过了许多遍这名字取得毫无意境,但碍不住人家主人家乐意,也只好就这么算了,勉强扯了两个还有些意思的字组成了名。 向正池上面还有一处光明亭,亭子正中央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点心,只有两三个小厮端来新鲜的水果摆在一边。 苏景夜和石正直也没有代替自家夫人的工作,在这里操持着宴会,而是一人举了根长长的竹竿,靠着旁边的白石栏杆上钓鱼。 “正直兄家里最有意思的就是你这向正池了,里面从来不放什么漂亮的锦鲤,尽量些各种各样的草鱼鲢鱼。” 池子里面的水其实还算清澈,但可能由于水草过多,叫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苏景夜找了两块石头夹着自己的鱼竿,正好方便了手腾出来。 石正直也是如法炮制,二人双手抱肘,一身正气的站在竹竿前面守着。自从上次过来拜访石正直的府上,江琉玉早就相中了水池里面养的肥嫩的大鱼。 但是作为东道主的石夫人向繁花厨艺实在叫人不敢恭维,才一直拖到今天才有机会。 江琉玉自告奋勇出来做菜,苏景夜和石正直负责钓鱼,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起码也该比石夫人的狂放口味要好。 “这两种鱼听说做鱼片都十分不错,咱们谁要是钓上来了,那那个人可算是有口福了。”为了有趣,苏景夜和石正直打赌,谁先钓上来的第一条鱼就归谁。 在自己的府上,石正直就更不希望输给旁人。眉头紧紧蹙起,瞧着十分严肃。“知道了王爷,你从刚才就一直说话不停,吓跑了自己的鱼也就算了,可别连累了我的杆子。” “你我二人的竹竿完全朝着不同的方向,怎么会影响到你?”苏景夜不服气的回嘴。只因二人实则是背对背站着,一人占着走廊的一边而已。 在这站了这么久都没人理会一声,孔侑十分无奈的从二人中间穿过去,“且不说声音大不大会有影响,就冲二位这杆子都碰到水里了,就不可能会有鱼儿上钩。” “哎呀,这不是孔兄嘛,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走廊上的二人沉寂了片刻,都十分默契的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任由鱼竿垂在栏杆下,纷纷走到孔侑的旁边落座。 “不瞒王爷和石大人,下官已经过来不下半个时辰了。”孔侑十分自在的给自己倒了杯酒,紫红色的液体流出,却没有半分酒味。 听出来孔侑的语气中略带指责和埋怨,石正直尬笑着接过酒壶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苏景夜解释道。 “这是我家夫人做的鲜榨葡萄汁,里面放了些许白糖,孔大人喝着应该不会有酸涩之感。” “除此之外,王妃还教了我家夫人做几道点心,孔兄也可以多尝尝?” 孔侑虽然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可他酒量却是不一般的好。原以为这酒壶里装的和该是葡萄酒,却只是果汁。 那便勉强算了,孔侑慢慢品着杯子里的饮料,乍一听到石正直的话,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夫人做的?!” “石大人,下官这些时候应该未曾得罪过你什么吧,何故要如此折腾在下?”孔侑这一副惊愕的表情叫石正直一脸的无奈,苏景夜则是觉得好笑无比。 “我家夫人只是动手的机会少,她要是认真做起来应该还是不错的,瞧这桌上点心的卖相并没有很差呀。”石正直嘟囔着从桌上捏起一块糕点,放到嘴巴面前犹豫了半天,依然没忍心下口。 “但是说起来,孔兄身边若是也能得一个可心的人,也用不着兄弟我和王爷这么为你担忧了。” “原来如此,果真是昨日的事情,二位都知晓了吧。”孔侑垂下了眼眸,手中的杯子也跟着一道放下,神情淡漠,却有一股淡淡的忧愁笼罩。 “孔兄这般年纪还未成亲的才俊也只有你一个了,就连李文松都能想到这一方面,身为你的同窗却没有半分关心,实在是心中有愧。” 石正直说着顺势把手上的点心放下,苏景夜瞧着他这番纠结的举动,心中也不由得开始担心起这些点心是不是会浪费了。 “下官的心意,正直兄也不是不知道。”孔侑说完,举起杯子像豪饮一般的灌了一口葡萄汁。“下官一直心系一人,但是她不愿意,我也不喜欢勉强,除了这么耗着,还能有什么办法。” “能够拒绝孔大人的女子,那该是怎样才貌双全的天仙,亦或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吗?”苏景夜想了想,父皇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年龄容貌也都不错。 但投身为公主,以后必然是会被送去和亲的。就算侥幸留在京城里嫁给了驸马,那成为驸马的男子,他这一生的前途也算是归于尘埃了。 苏景夜只是在心中有这么一个设想的可能,孔侑眼见着他越想越深,连忙解释着。“王爷误会了,下官倾心之人,乃是与我一道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未婚妻?!”正说着话,江琉玉和向繁花换了衣服携手走来,还没等走近就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二人面上皆是一派惊讶之色。 “既然都有婚约在,那为什么不能成亲?”二人的惊讶只是一瞬间,以后的反应都没有很过度,以免刺激到神伤的孔侑。 江琉玉不解的询问一声,同向繁花坐在了石桌的另一边,跟男子席特意的隔开。 “这个,其实孔兄跟那姑娘的婚约已经被解除了。”孔侑有些颓靡,石正直便替他回答。 对于这些事情同样一无所知的苏景夜也是十分好奇,自然的坐在江琉玉身旁,还把那壶葡萄汁拿了过来,正是一幅好好听讲故事的姿态。 “当初正是我科考结束等放榜的时间,他们家忽然来人说解除婚约,我不答应,他们便说要闹到衙门里去。”孔侑忽然开口,石正直也坐了下来,这些事情还是当事人讲出来更加清楚。 “我原想问问她的意见,结果只隔着窗户,她只告诉我一声缘分已尽,竟是连最后一面也不肯与我相见。” 讲述这些的同时,孔侑脸上挂着难以退却的苦笑。江琉玉有些听不明白,“你都已经参加科考了,他们为什么还要退婚,万一你要是真的出息了,他们家不也正好跟着一道沾光吗?” 只有听说过秀才赶考前退婚的,说是不想负担那么重的考试盘缠倒是情有可原,这科考后反悔还真是前所未闻。 “这些我也觉得好奇,仔细问过了后才知道,是他们家的夫人觉得,我就算中了榜也最多得个小官,一年的俸禄还没有百两,不如把我的未婚妻嫁给他们当地的财主员外。” 原来最后还是为了钱,自古以来都觉得当公务员吃皇粮更好,这位夫人却要把女儿嫁给商人,那想法还真是有些前卫。 江琉玉想了一半,又忽然摇摇头。这个时代的人对商人的地位可是十分鄙夷,不然退而求其次的做法难道不是相当于害了女儿吗? 更何况一听到什么财主的名头,总是让人往不好的方向联想。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就是肥头大耳的暴发户。这要是和现在的孔侑站在一处,简直完全没有可比性。 江琉玉在心中“啧啧”了两声,身旁的向繁花捏着拳头,一脸不忿,似乎也是一样的看法。 “这夫人是那位小姐的后妈吧,谁家亲生母亲会一点都不考虑女儿的下半辈子,整个心眼全部钻到钱眼里去。” 话音落地,江琉玉几乎是再没有更同意的点头,第一句话完全说到了她的心坎。 第二百一十六章:擅自出城 “那个,夫人啊,你说话怎么着也稍微客气些?”向繁花的心直口快难得的让石正直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孔侑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此话说出来,在座的所有人都觉得十分正确,但有些时候还是相互心照不宣即可,不必宣之于口。 “来,再喝杯果汁吧。”江琉玉有些无奈的笑笑,伸手拍了拍向繁花的肩膀,另一只手端着酒杯给她喂到嘴巴前,也好堵住她接下来可能会说出的更劲爆的话。 “石夫人猜的不错,当初我的未来岳丈商家老爷年轻的时候丧妻,现在的不过是一位填房,与我未婚妻没有半点关系。”孔侑的语气寻常,似乎已经不太在意当初让人无法接受的现实了。 江琉玉恍然大悟般地松开手,“难怪呀,谁家亲妈能做出这种事?” “那现在孔大人功成名就,也算是能狠狠的打他们家的脸了,现在再去提亲,想必他们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狗眼看人低的人,向繁花这般正直向来最是看不过去,因此对这种打脸的事情十分热衷。这话说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桌上的其他人却注意着一个前提。 “可惜啊,已经晚了。”孔侑像是自嘲的撇了撇嘴角,“商家姑娘已经和人定亲了,不日就会嫁到他们当地最大的财主马家里去。” “那还真是叫人觉得惋惜。”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尘埃落定,向繁花一阵语塞,心中的可惜之意不比当事人少。 “当年是她未嫁,我未娶,我还能奢望她可以多等片刻,而现在这般看来果真是奢望了。” “还以为要是能成的话,我就可以参加别人的婚礼了,真是……”这话江琉玉也只敢放在心里嘀咕,要是说出来,指不定这小席面上会尴尬成什么样。 为了不叫这悲伤的气氛继续蔓延,苏景夜和石正直忙转移话题,这个小席面就这么含含糊糊的过去了。 虽然下午茶的时间先过去了,有人却把茶会上发生的事情记在心上。 过了几天就着一个天晴的日子,江琉玉跑到包静书的院子里坐着,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一直宅在屋子里的她给揪了出来。 包静书像是被人拐卖一般,无可奈何的跟着江琉玉上了马车,一直到马车走出了城门,来到广袤无垠的田野上,她才发觉有些不对。 “王妃,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呀,就算是异宝斋也不是往这里的方向。”包静书透过车帘往外瞧着这地方越走越不对劲,但因为良好的家教,才让她没有不顾形象的扒着车框。 “你放心,我就是带你出来玩玩而已,而且一会还有人要过来呢。”江琉玉一脸深意的笑了笑,把自己座位上的布帘子拉起来,原来底下都是些日常需要的东西。 “你放心,咱们几个人需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就连衣服我都给你带了好几套,绝对不会让你有半分觉得不好的地方。” 江琉玉自顾自的说着高兴,没见到包静书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问的不是这些,我只想知道王妃到底要带我去干嘛?” “啊,这个呀,我没跟你说吗?”江琉玉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那真是对不住了,吓着你了吧?” “就是京城的隔壁,有一座阳城你知道吧,”得到肯定的回答,江琉玉继续说,“那阳城里有一座鹿山,就是之前那个傻了吧唧的武状元第一次立功的地方。”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他一个带兵都带不好的人,能有那么大本事才过去几天,就把那么多匪徒全部剿灭了。” 江琉玉说的一阵意味绵长,但包静书并没有半分兴趣,静静的把目光投了回来。“如此说来,王妃是想去调查当年的前因后果吗?” 像带兵打仗这种事,一向是苏景夜的擅长,要是突然被人顶替了位置的确实叫人觉得心有不公。江琉玉会冒冒然地想出来调查真相,也不是没有原因,但这时间有些过得太长了。 就在包静书自以为已经猜到大致的原因时,江琉玉却突然撇了撇嘴巴。“我才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呢,不就是剿匪这种小功劳吗,让给他又有什么关系。” “虽说当时好像是李文松突然提出来,让武状元去剿匪的,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江琉玉只想了一下,就把刚才的想法抛诸脑后。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孔大人有一位心上人未婚妻的事吗?石夫人已经打听到那家人住在鹿山脚下了,孔大人后半辈子的幸福,就靠我们这几个红娘共同努力了。” “石夫人?”江琉玉一脸的兴奋,包静书瞧着时间已经过了正午,现在正好到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段。 “你们,你可是堂堂的景王王妃啊,怎么能八卦到如此地步,非要抢着替人家做红娘牵线。” 对于江琉玉的头脑和想法,包静书也实在是摸不清楚规律。只是包静书的小小抵触并不能起到半分的用处,江琉玉满不在意的靠了过来。 “那有什么关系,就当我们几个人出去玩的嘛。难不成当了王妃,就连帮人家说上几句好话都不行了吗?” 江琉玉故意的避重就轻,叫包静书一时半刻也不知该怎样和她解释。“这,倒不是,” 要是从这时往鹿山过去,估计会在那里住上好几日。思及此,包静书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以言喻。 且不说自己虽然已经成亲,但独自一人住在京城是不愿意到处乱跑的,而江琉玉和石夫人两个却家中各有官人,如何也能抽身出来。 就冲着景王和石大人对自家夫人的关心程度,要是今晚不见人影,可不是会闹翻了天? 包静书暗自感叹,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江琉玉并没有带着包静书下车,而是聊开了帘子,静静等着一会儿会从远方过来的人。 此时马车的位置深处于一棵枯树底下,两边除了杂草丛生的田埂,便是半干不干的水田。有些上面已经整整齐齐的插好了秧苗,而另一些则还是空荡荡的,甚至连水都没有。 如此空旷的地方,只能从天边听了几声老鸦的嘶鸣。如此荒凉的境地,即使是白天,也让人从脚底觉得一阵发凉。 等了好一会,包静书正要开口劝说江琉玉离开时,果然有一辆马车跑了过来。那牵车的马,四脚不停的奔腾,看起来格外活泼。 和江琉玉坐下沉稳的马不同,这辆马车跑的格外迅速,没有几下就冲到了包静书的面前。包静书差一点都要以为这车会和江琉玉自己的车直直撞下,谁知这小马转变了方向,两辆马车并排着停着。 “可算是停下了,你们两个还好吧?”对面的马车掀开了帘子,向繁花喘着气,一手靠在窗框那里。 江琉玉在马车里面早就神游去了,给她这一下吓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包静书心中其实也害怕极了,但还是忍住没说。 “尚可,见过石夫人。” “没事就好,王妃一开始跟我提起的时候我就想着这外面坏人太多,好说歹说才劝服了我家那位跑出来,现在得了自由,可要好好的玩上一通才行。” 包静书安静的听着,在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比起外面的坏人,向繁花的存在更像是个不定时的危险。 “我一开始确实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但请石夫人,你之后还是收敛一些,不要反而成为了我们的隐患。”江琉玉昂着头,可算是回过了魂。 “对了,前些时候让夫人去调查的山脚下的情况,现在查的怎么样了?” “这两家在当地还挺有名气的,我就稍微问了几个人,就全部弄清楚了。”向繁花说着,从自己的包袱里面翻出了一个小本子,翻了几页念道。 “商家自从退了和人家的娃娃亲之后,家里就一个千丈,现在那个继室填房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商家的姑娘商山客很快就要嫁给当地的财主马家,” “但是那个马家和我们所想的一样,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唯一厉害的也就是生意做得很大。” 这么听起来调查的还真是很清楚,包静书心里暗自佩服,但也想到一个其他问题。 “你们可曾想过,孔大人如今也过了而立之年,若是和他自幼指腹为婚的姑娘同他一般年纪,现在可不是个老姑娘了?” 话音落地,兴致正浓的两个人忽然愣住了,之前只是觉得做红娘这种事格外好玩,却忽略了这些条件。 唯一知道真相的估计也只有跟孔侑同窗的石正直了,而向繁花身为石正直的夫人,一时大意,竟然忘了询问。 “额,说不定人家美若天仙,美名远扬,就算年纪大了些,也有人要呢?”向繁花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这种理由她说出来自己都不敢相信,包静书表情顿时就变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奔徙鹿山 一般女子出嫁的年纪,但凡超过二十岁都会被人无数诟病,现在将近三十岁却还是头一次出嫁,恐怕不等出嫁都会被当地愚昧的村民们拉去浸猪笼了。 若是这如此说来,商家姑娘和孔侑二人两相情愿,商家老爷早就应该将女儿同意嫁给他的才是,依旧这么固执的等到现在,其中的各个缘由还真是叫人弄不清楚。 这边包静书和向繁花都正在心中感叹着世间对女子的规矩,江琉玉的头脑却不跟她们二人在一条线上。 “你刚才说那商家的姑娘名字叫商山客,谁家姑娘家家会娶这么一个迂腐的名字呀。” 二人皆是一愣,向繁花眨着眼睛解释,“他们商家原来也是个书香门第,就算家里后来落没了,也还是有着文人的一片风骨。” “商家老爷商世经,尤其是里面最迂腐和固执的人,他会取出这样的名字,也不足为奇。不过就连我都觉得他起的名字也太难听了些。” 向繁花咂着嘴摇头,包静书但没觉得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听起来还挺有些诗意,只是确实不适合给女子命名。 “也难怪他们一家人眼睛就盯着财主了,听商老头子这名字起的这么市侩,也怪不得他们整个人都钻进钱眼里去了。” 江琉玉嫌弃的话得到像繁花十分赞同的肯定。“那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总得先制定一个小计划吧。就像人家那些侠客劫狱,也是有着充分的准备的。” “我们做的事可没有这么大逆不道,不过也确实是相当于拯救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后半辈子。”江琉玉捏着下巴,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身为王妃应该有的仪态。 包静书揪着手帕轻轻擦拭鼻尖,多次暗示江琉玉都无动于衷。不过好在现在边上并没有什么其他人,暂且让她放纵这一回,只是现在的姿态瞧着,自己之前的努力都算是白费了。 “这样吧,现在鹿山脚下,咱们找到地方定居,第二天就借着谈生意的借口,咱们去会一会那个马家到底有多有钱,顺便也问一问婚约的真相。” 江琉玉手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就差没有豪迈的把脚搭在座椅上。马车里乌泱泱的坐了一堆的人,她这个动作实在有些拥挤,把小云都挤到了边上。 “这个婚约是商家死气白赖地求来的,商家必定不肯跟我们说实话,那就只能由我们另辟蹊径。马家这么有钱,必然会觉得高人一等,也不会把什么婚约放在心上,我隐约觉得咱们可以挖出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 “王妃说的在理。”但凡是江琉玉说的话,向繁花就没有不认同的。安安人在这说的痛快,但包静书却不得不泼一盆冷水。 “这种事是王妃自己推理出来的,还是根据以前的套路猜的,王妃怕是一些画本子看多了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简单的事情,一猜一个准。” “我只是顺从人性而已,从人性方向考虑,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意思。”江琉玉也没有觉得局促,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眼神却不自觉的落寞下来。 “这些就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倘若事实的真相比我们所想的要好,那不是求之不得吗。” “嗯,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着走吧,要不然就来不及进城了。”向繁花经常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它对于一些细腻的情感都能捕捉的十分准确。 眼见着话题又要往难过的方向延伸,向繁花连忙转移了注意,江琉玉一点头,便放下了帘子,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在田埂上奔驰。 入夜十分,得亏三个人身边都各自有着能干的侍女,她们很快便租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小院子。 “落星,你把我专属的枕头带来了没有,没有它我可睡不着觉。” 习武之人最讲究按时休息,三个人吃了晚饭,江琉玉和包静书都还在院子里靠着竹椅乘凉,向繁花就要准备着铺好床铺了。 “夫人放心,忘了什么,我也不会忘了这个的。”身为向繁花身边的丫头,落星也会上几手拳脚。就从她从马车上搬下来这么多东西,却依旧脚步轻盈,便可以从中窥得一二。 向繁花口中所提的枕头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绣花枕头而已,上面就连用作装饰的金线都没有一根,但它其实暗藏玄机。 枕头在最底下有一个可以打开的隔层,在这隔层里伸进去手,便能摸到藏在枕头心里的匕首。向繁花跟着家里人走南闯北久了,也习得几分江湖人的做派有武器傍身,她能觉得安心不少。 “那就好,快进屋吧。”向繁花说着,也帮着着落星一块儿搬了些东西,一点都没有做主子的架子。“二位你们在这里好好玩,我看着时候不早了,就先去睡了。” “行,晚安。”江琉玉小小的一只窝在竹椅上,只用手扒着竹椅的靠背扭头看向繁花,身旁的包静书也有样学样,完全没注意到失了仪态。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二人心有灵犀地同时转过身来。今夜的天空上全是繁星,可见明日说不定也是个大晴天。 “王妃之前不是说你和王爷在这京城里日子过得艰难,现在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大张旗鼓的跑出来替别人做主呢?” 包静书模仿着江琉玉的样子靠在竹椅上,这一下感觉确实要比端正的坐着舒服许多。 “人总要学会给自己找点乐子和宣泄的当头,要不然憋坏了可怎么是好?”江琉玉两只手撑在后脑上笑了笑。 她身边的小云正和包静书身边的寒雨玉壶几个人缩在房子里玩挑石头,比起外头操心的两个主子,她们可谓是轻松不少。 “这世上并不是十全十美的,总要留下无数的遗憾,咱们能力有限,就算不能做到所有人美满,但也起码做一部分自己分内能做到的事。” 江琉玉半眯着眼睛,双眼一直看着天空,就像是透过那群闪烁的星星看到了远方。 “再说你我几个人都如愿地获得了最完美的下半辈子,你就真的能忍心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这么一个受委屈的姑娘,而连问都不帮人家问一声吗?” “或许人家姑娘愿意呢,再说我们就连自己手上的事情都不能完全解决呢,还有这精神分心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包静书没有江琉玉那么感伤,说的都是赤裸裸的现实。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两厢情愿的感情,怎么会是这么轻易割舍的掉的,就算这场婚约是你情我愿咱们打听清楚了缘由,也可以让孔大人死心了呀。” “说一句冒犯了的话,你可千万不要介意。”江琉玉没有转过头来,只是从侧脸看出她的嘴角带笑,而这一半的笑容怎么瞧着都让人觉得有些讽刺。 “静书,你不愧是包夫人的亲生女儿,就连为人处世的态度都同她一模一样。” 包静书心神一动,乍一听到人家如此评论自己,心中完全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照王妃觉得,我是否应该改改这种脾气?” “按我觉得的话,还是改改吧。”江琉玉抿着嘴巴,“也不要你改的有多热情,起码对身边的事也稍微关心一下。这世上,可不是只有那么一两件事才需要值得在意的。” 第二天大天亮,江琉玉还窝在房间里睡懒觉,向繁花一早就起来练功了,就连昨日一同睡着的包静书也起了个大早。 向繁花人家是自有保持的良好习惯,且不说她,包静书估计就是因为古人的思想单纯,才会因为一件小事郁闷一个晚上。 等到向繁花舞完了剑,包静书用过了早饭,江琉玉却依旧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王妃,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若实在不起来,就只能吃午饭了。”二人在外面久等不来,向繁花一个暴脾气,直接冲进了江琉玉的房间里。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江琉玉还在睡着,小云摸清楚她的习惯,也能沾着光多睡一会儿。 向繁花有些看不过去,小云是别人家的侍女,她不好多嘴,便直接掀开了江琉玉的被子。包静书紧随着向繁花的脚步进来,这被子一飞起来,正好摔在了她的脚边。 这里是鹿山脚下,山间的气温一向比较寒冷,江琉玉突然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整个人受到冰凉的刺激,立马缩成了一团。 小云两眼不知所措地扯着被子,把自己裹得死死的,深怕向繁花突发奇想,也把自己的被子给扯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就叫我起床,早饭没有就算了呗。”江琉玉闭着眼睛缩在床上,两只手可怜兮兮的互相搓着取暖。 向繁花把她拽起来,又扯过一旁衣服架子上的厚披风给她裹着,一双冰凉的手直接摸上她的小脸。 “现在太阳都要升起来了,你要是再不起床,晚上估计又要睡不着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来访马家 “太阳升起来?!”江琉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透过微亮的纸窗,她勉强能看到东方隐隐的有一点霞光,从最低的地平线往上蔓延。 “你刚刚不是还吹牛说什么日上三竿了吗,难不成我现在还要比太阳起的更早?”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不早上起来的早点,一天能有什么精神。我这可都是为你好,现在你成为了王妃在王府里养尊处优的,更加需要好好的锻炼自己的身体,这才是养生之道啊。” 向繁花看着江琉玉这一副委屈的模样,不知怎么的觉得十分可乐。包静书也是抿着嘴笑,她身旁的寒雨十分乖巧地捡起地上的被子又抖了干净了叠好,重新放到江琉玉的床上。 山地里面夜间天气冷,因此这小院的房间里都是土炕做床。小云就睡在江琉玉旁边的炕上,对于大清早的发生,这种事也同江琉玉一般无二的还没清醒过来。 江琉玉把被子从寒雨的怀里接过来,就像搂着抱枕一般盘腿坐在炕上,整个脑袋重重的缩在被子中间。 “繁花,我告诉你,我要是早上没睡够,我才会一天都没精神。而且你说什么养生之道,咱们才多大年纪呀,养什么生?” “你起来的晚,可别人起来的早,咱们过来可不是为了有玩的,还是有正事要办。” 向繁花撅着嘴巴,横眉冷竖,但偏偏也不能对江琉玉使用暴力,就罗罗嗦嗦的在她耳边说了一长串的话,说的她昏昏欲睡。 “他们马家一天到晚生意多了去了,要是我们去晚了,那马家的当家人说不定早就出去了,我们在过去不就白跑一趟,这样的话,日子就要往后多拖个几天。” 一听到可能会推迟回程的时间,在一旁旁听的包静书也急了,赶着过来帮着劝说。不过,一般的劝说对江琉玉而言,根本没有半分用处,包静书一个眼神指示,寒雨便点着头出去了。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王妃似乎一直很想吃玉壶亲手做的柠露膏。”包静书一面说,一面慢慢的坐到江琉玉的床边,伸手一点一点的把她手上的被子扯出来。 江琉玉一听到吃的东西的名字,便立刻放软了态度,渐渐的手中空无一物。 “只是这柠露膏需要收集清晨的露水才能做得出来,而且才从蒸笼里出来超过一个时辰就会变苦。王妃要是再不去吃,那剩下的一份柠露膏,我就只能赏给小云了。” 说着,包静书趁着江琉玉还没有完全清醒,跟向繁花交换了一个眼神。向繁花了然于心,直接叫身边的落星过去帮着小云起床。 “别呀,我这就起来。”小云当惯了侍女,又伺候脾气古怪的江琉玉这么久,穿衣服的速度已经超凡脱俗。 江琉玉当时就急了,挥着手要站起来。向繁花一乐,包静书也赶着站起身来。 “好嘞,落星,小云,你们还不快帮着王妃梳洗起床。”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折腾了一个早上。柠露膏还是没有吃成,因为玉壶根本就没有动手做过。 寒雨被包静书叫出去,也只是为了通知玉壶做另一种和柠露膏味道差不多的甜点。 江琉玉驼着背坐在竹椅上,一脸的不高兴,手上只捧着一碗桂花糖水。也就是只要把糖腌桂花放到开水里搅和一下就能做成的糖水,最是省时省力。 起码达成了让江琉玉起床的要求,也就不必在意过程和方式是什么样的了。包静书淡笑着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寒雨怕她凉着,还特意拿了个垫子垫在下面。 桌上摆着两三样油条咸菜和包子,包静书捧了杯清茶在那慢品,向繁花则一边吃着稀粥,一边翻看她的小册子。有时候她记性不大好,就会记在本子上防止遗忘。 “根据我们调查得到的结果来看,现在马家的当家人叫做马曾佟,也就是商山客的未婚夫。马曾佟习惯早起之后,在家中听一上午的戏曲,用过午饭,午睡之后再出去和人谈生意。” “这人还挺会享受的嘛,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我以前管着家里生意的时候,可是一天到晚要跑来跑去的。”江琉玉捧着糖水一点一点的嘬着喝。 这带来的糖腌桂花好像有些放久了发酸,泡出来的糖水也是酸酸甜甜的不太好喝,但也不能浪费啊。 “马家好像主要管着阳城这一代的钱庄,然后用钱庄里面的钱大肆收购边上的土地和铺子,要不是朝廷规定不准私下采矿,估计他连矿山都能买得回来。” 向繁花吃完了稀粥一抹嘴巴,随手拈了根油条叼在嘴里。 “钱庄除了管着银票和真金白银的兑换,也能保管其他人的血汗钱。相当于是低价租借一般只要给予小小的利润,就能用这些人存在钱庄里面的钱扩展自己的产业,这是最赚钱的方式。” “哦。”江琉玉对于这种事情虽然很清楚,也十分配合着向繁花对包静书的惊讶。 “不愧是雁城秦家的当家主母,对这些事情就是了解的通透。” 向繁花的夸奖有些夸大其词,叫包静书脸上不由得一红。 “那看着现在的时候正好,咱们就赶紧过去把路上还需要花点时间,要是等到中午他说不定真的懒得接待我们了。” 江琉玉把手上的糖水碗交给小云放到桌上,侍女落星早就帮着把她们几个人的马车准备好了,三个夫人坐在一起说话,他们几个是女便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 她们三个人租住的小院比较偏,而马家家大业大的大宅院,就伫立在阳城最好的地段上,占地至少好几百亩。 只听见过的人介绍,说里面假山流水,百花绿树无一不有,马家的人最擅长享受,连着修了好几个小院子,专门用来养着自家私人的优伶。 而这些人有男有女,平日里也不只是为了表演,据说好几个都和现在的当家人马曾佟有所纠缠,马曾佟更是来者不拒,全部收纳入府。 向繁花手上的小册子大致了解了一些,但不知道马曾佟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江琉玉一听到这人如此花心,就更加的为商家姑娘感到抱屈。 大概卯时的时候,江琉玉她们的马车才在马家停下,有江琉玉的身份帖子递上,马家的人不敢不理会。 现在整个朝廷的人都知道景王娶了一个商贾世家的女子为王妃,此事说出来虽然有些不大体面,但事实已经如此,也没有人敢不敬重。 江琉玉过来的时候,马曾佟还在优伶的院子里面厮混。过来禀报的小厮双手自然垂下,头上顶着一头的冷汗,生怕因为自家主子的怠慢而惹怒了景王妃。 “不就是一个女人嘛,有什么好怕的,我就算再晚些过去,她也得在那乖乖等着。”马曾佟仰面躺在舒适的软榻上,右手的指尖在一个光滑圆润的肩膀上不停打转,还大有向下的趋势。 “你可以问清楚,她过来做什么的?” “王妃说,她手下有关于玉芝保养品的生意,想要和老爷谈谈。”小厮见他的态度总算松软了些,叹了口气。 “老爷,听说这东西在京城里可是广受推崇,而且据说前阵子京城动、乱的时候,也是靠了这什么玉芝才解决的问题。咱们说不定也可以考虑一下。” “一个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找到的稀罕玩意儿,却被景王妃定这么普通的价格卖出去,她这生意也是真不会做。” 马曾佟撑着两只手,觉得这么躺着不舒服,稍微动了一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娇羞的嘤咛。 “行吧,我就勉为其难的过去瞧瞧,活了这么久,我还未曾见过王妃长什么样子呢。” 马家的前厅里,三位夫人因为马曾佟的怠慢,在这里已经坐了许久时间。向繁花十分豪迈的一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就差像男子一般的扎马步似的坐姿。 江琉玉也是一脸的不耐烦,但她跟向繁花比起来还是文雅一些,只是双手抱着手肘,手指不停的敲着手臂。 包静书则要更聪明,心里知道这马曾佟目中无人,想要给江琉玉一个下马威,那现在更加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四处的看看,这马家的陈设摆的还是不错,尤其是那院子里的水渠怪石和盆景的搭配,看着十分自然且相得益彰。 包静书尤其喜欢那开着石榴花的盆景,便趁着这个空档走下去瞧了瞧,想着回到雁城,说不定也能根据这里的风格,把自家院子重新打整一下。而就在这个时候,马曾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听闻王妃光临大驾,小人想着不能如此草率的面见王妃,特意在后面沐浴熏香,叫王妃久等了,实在是过意不去,还望王妃见谅。” 马曾佟一进到前厅连里面站着几个人都没有看清,就赶着赔罪,话说的十分恳切,叫江琉玉一肚子怨气也无处释放。 第二百一十九章:狐狸尾巴 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马曾佟有心在自己面前打马虎眼,自己又何必顺着他的台阶下来。江琉玉和向繁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方都十分默契地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 二人身边的丫鬟也十分有眼力见,一边站着一个,谁也不替自家主子开口。 前厅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马曾佟没有人理会,正自尴尬,半躬着的身子也不知道是否该直起来。幸好他身边的小厮还算机灵,捧着一杯茶就到江琉玉面前点头哈腰。 “王妃请息怒,不如尝尝这杯才刚砌好的枫露清茶,已经出过了两次色,正是它味道最好的时候。” 泡茶一事对于崇尚文人清流的这个时代最是高雅,江琉玉一眼撇了过去,早就在这小厮的眼中发现了他对自己的不屑,没想到居然敢在这个时候下黑手。 小厮心中恐怕是笃定了他一个商贾之女对这些东西完全一窍不通,才特意多天了,后面那一句话。 若换作以前的江琉玉,说不定还真被他唬住了,但她现在经过了包静书的调教,不说能够信手拈来,起码也能做到得心应手。 小厮恭敬的两手捧着茶伸过来,小云和落星一个人都没来接。向繁花都有些觉得奇怪的时候,江琉玉才悠悠的开口。 “你打量着蒙我的是吗?第二次出色过去后,茶汤里留下的都是些茶渣子,像这种枫露茶一定要出过第三次色才能喝,你这是瞧不上本宫,还是瞧不上王爷和陛下呢?” 一般来说,王妃在面对比自己阶品低下的臣子夫人时,都可以自称本宫。 但江琉玉并不是很喜欢以权压人,也想着能和那些不是特别小心眼的夫人们打好关系,从来不会这么高人一等的自称。 这突然把架子摆了出来,可见是真的动了气,向繁花惊讶的同时也觉得她格外霸气,更不提,身为平民百姓的马曾佟和那个小厮了。 “王妃息怒,是小的方才记错了,确实已经出过三次色了,若是次品,小的怎么敢奉上给王妃呢?” 小厮手上都有些颤抖,他十分的埋怨自己方才是怎么狗迷心窍了,居然这么大胆在王妃的面前班门弄斧。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也这么记不住,你可还会有第二条命。”江琉玉要维持着她高贵的架子,就十分傲娇的没有开口,这便到了小云的用武之地。 “就算是在我们王府里一犯错,也是要打上好几十板子的,还能让你有的空在这里多嘴,还不快下去!” 小云瞪着眼睛喝斥一声,那小厮也不听马曾佟的吩咐,连忙把茶放到一边的小桌上赶着逃了。马曾佟咬着牙恨恨地盯着江琉玉,心里算是对她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小的管教下人不严让王妃见笑了,还望王妃见谅。不知王妃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会如此,我看着也是情理之中,倒也不好再多怪些什么。”江琉玉冷笑一声,明里暗里的讽刺马曾佟,把他气的耳垂下一阵通红。 “权且先给你介绍一下,”江琉玉扬着下巴站起来,刚要说话却发现包静书不见了,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便换了条方向说。 “这位是石夫人,陪本宫一道过来的,本想着跟阳城最有名的大老板商量一下生意上的事,不想听说马老板不日就要成亲了,本宫就顺道过来祝贺一声,也想问问看,新娘子是何许人也,何种姿色。” 向繁花接着江琉玉的话站起来,虽然她的身形娇小但气概非凡,尤其那双杀气腾腾的眼,把马曾佟都吓得后退一步。 “多谢王妃,也就是一个深闺待嫁的姑娘,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马曾佟说着自己心里都在不断疑惑,很好奇她是怎么突然把谈生意的事扯到了自己的成亲大事上。 江琉玉也是一样的迷惑,但听着马曾佟对商山客的形容并不像是什么好话,就可以初步断定此人对商家姑娘一定没有什么心意在。 什么深闺待嫁,一听就像是鄙夷。 两方正陷入各自的思索当中,在前面欣赏玩盆景的包静书踩着莲步进入前厅。马曾佟原本还紧锁的眉头,在一看到包静书的脸庞就立刻舒展开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容。 “这……”碍着旁边有江琉玉在,马曾佟也不想唐突了佳人,便向她询问。“敢问王妃,这位姑娘也是与您一道过来的吗?” 江琉玉嘴角一撇,这人怎么突然对自己恭敬起来,再顺着马曾佟不停写过去的方向看,江琉玉忽然就了然了。 “这位是本宫的闺中密友,包小姐。” “见过包小姐。”马曾佟几乎是喜笑颜开,让神经有些不太敏感的向繁花都发现了他对包静书的意思,连忙过去挡在了包静书的面前。 其实说起来,向繁花和江琉玉长的都不丑,又或者可以说是各有春秋,江琉玉娇俏,向繁花英气,正是让人觉得很舒服的长相。 只不过江琉玉有这层身份在,而向繁花一看就不好惹,马曾佟自然不会有别的心思敢有所染指。包静书就不同了,温柔似水,一看就十分好拿捏,更兼备长了一张如花的容貌,怎么能不叫他心动。 聪明如包静书,就算没听过之前的对话,一眼扫过去,如何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她只看了江琉玉一眼,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见过马老爷。” “不敢当不敢当,二位怎么能一直站着呢?快快请坐,别叫人觉得我马家怠慢了客人。”马曾佟看起来无比高兴,当即就招手吩咐侍女。“还不快去准备几样点心水果喝茶水送来。” 面对此人不怀好意的大献殷勤,三个人连同她们各自的侍女,心中都是一阵冷哼。 “这就不忙了,原本今天只是为着过来拜访一下。”江琉玉放开了手,十分端庄的走到包静书的面前帮忙一块儿挡着,果然看到马曾佟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本宫有闺中密友,正是大好年华,待字闺中,本想着替他寻一位如意郎君,只可惜马老爷已经有婚约了,真的是――” 江琉玉状似十分可惜的啧啧两声,马曾佟立马摆着手表示,“这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大事,要是小姐愿意,我也可以反悔的。” “怎么?难不成马老板和你的未婚妻不是两厢情愿才定下的婚约吗?” 江琉玉努力收敛了一下惊讶的表情,向繁花带着包静书转身走到屏风后,实则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更正大光明的偷听马曾佟的话。 “我马家可是整个阳城最富贵的大户人家,怎么会这么轻易的看上一个落魄人家的姑娘呢。”马曾佟想起来就嗤之以鼻,也是想在江琉玉面前博得好感,就毫不留情的说着商山客的坏话。 “他们商家一早就看中了我们马家的钱,还为了这个特意把曾经一个姓孔的公子的婚约解除了,然后就揪着我们家不放。”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就当作出了几万贯钱的彩礼买了个女人回来。我和他们商家的小姐一点感情都没有,若是因此阻碍了我与王妃密友的缘分,我宁可顶着外人的唾骂,也想争取一下。” 马曾佟说着,眼神还不断地往门口的屏风后面瞥。江琉玉最讨厌这种始乱终弃的人,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怒火,尽量平静地问道。 “你确定是人商家姑娘赖着你,你并没有做任何事情逼迫她吗?你和她没有半分感情,却能一直拖到娶人家为妻,这也是有意思了。” “这,天地良心,确实是他们商家一直拿解除婚约的事缠着我。”马曾佟说起谎来,实在是脸部红心不跳。 “若不然,王妃且信我一次,只要小姐过来,我保证那商家姑娘在我的后院里不会有半分宠爱。” “由此看来,马老板还真是有诚意啊!”江琉玉冷笑着后退几步,“只是可惜,你可以顶着别人的唾骂,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蜜却不能,你们缘分尽了,我们就暂且告辞。” “这……”江琉玉说完,便带了所有人走了,马曾佟连挽留的实际都没有,院子里那么多下人,又怎么敢拦着江琉玉这么尊贵身份的人。 三位夫人上了马车,每人脸上都是愤愤不平的表情,包静书的脸色尤其冰冷。幸好刚才江琉玉在哄骗马曾佟的时候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谁,若不然她还真可能当场翻脸。 “这个人真是好大的脸。”向繁花才平息了胸口的喘息,当即就爆发出来。 “什么阳城最大的财主,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长的不怎么样,想得到还挺美,只看一眼就惦记上了我们静书,人商家姑娘跟孔大人好好的,要不是在那后妈耽误,能有他什么事?” “还好意思背着人家说这一串的坏话,也不顾及人姑娘的名声。” 第二百二十章:拜访商府 “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看就是色咪咪的,色令智昏,只要是长得漂亮的,估计都能被他看上。被他瞧上的人,那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要不是我们这次出来要低调一些,玩还真想干脆揍他一顿解气,也算是给人商家姑娘和我们静书一道解气。” 向繁花气鼓鼓地挥舞着拳头,包静书原本心情还十分的不好,一听到有人的关心,心下一阵感动,方才被当成诱饵的不悦也消失了大半。 “不过他还是有一个好处,就是眼光不错。”江琉玉注意到包静书心情不好,也算是暗戳戳的赞美讨好一番。 “至于那位商家姑娘能被孔大人看上,估计也一定是个不错的人,咱们一会儿就去他们家瞧瞧吧。” “嗯,我先找找看地方。”向繁花点点头,之前派出去的人还十分贴心外带了一份阳城的地图,就夹在她小册子的最后一页。 “商家是一个书香世家,原本家中也是有上不少产业的,但前两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忽然败落了,现在一家人都挤在阳城城边的老宅里。” “没有永远的富人,但却拥有远的穷人。穷人忙忙碌碌了十多代,还是可能家徒四壁,但富人富裕了两三代,也很快就会被后人败光。” 江琉玉不知怎么的突然心有所感,嘀咕了一长串有的没的,直把向繁花听得有些迷糊。 “你这说话怎么突然的有哲理起来,弄得我还有些不大习惯。” “我说话一向都是这么的有文学底蕴,只能说你平时对我的认识太少了。”江琉玉得了夸奖,立刻高兴地飞起眉毛,就差有根尾巴翘到天上去。 包静书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想笑,“王妃说的十分在理,那么也希望一会儿和商家老爷交谈的时候,王妃也能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他们改变主意。” 由于对商家人没有半分接触,江琉玉还不知道包静书这话是给自己悄悄地挖了个坑,只皱着鼻子想了一会儿,便伸出食指,十分笃定。“我知道了,没问题,这种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还以为孔大人烦恼了这么多年的事,有什么难度呢,没想到就这么被我们轻易的解决了。只要和商家老爷说定了,咱们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回京城了。” 热衷于回京城的只有包静书一人,这听到江琉玉如此说,当即高兴地差点鼓掌,但向繁花却觉得有些不太得劲。 “要真是这样,那我们跟白费功夫没什么两样,也实在太无聊了。”向繁花拍了拍身下的坐垫,方才用手压下去的印记,只要一抬手,便会立刻消失。 “不过王妃说的这么肯定,倒让我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向繁花只是这么猜测的两句,江琉玉心中大惊,想起了那骇人听闻的墨菲定律。 越是不盼望着什么事情的发生,它就越有可能发生。江琉玉想想都觉得难过,要是果真跟自己预计的事情反着来,恐怕婚约这事就没有结束的时候了。 几人心中怀着各异的态度来到了商家老宅,下了马车,脚下踩着的便是覆了薄薄青苔的青石板砖路。 商家老宅坐落于巷子深处,江琉玉垫着脚仰头看去,粉墙黛瓦的楼房,蹭光瓦亮的黑油木大门,大门上面的牌匾,用炅然有力的行书书写着商府两个大字。 往远处看去,墙头脚跟零星长出几株狗尾巴草,巷子里偶尔传来远处的吆喝声,一切都看起来十分宁静。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出来的人,想必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吧。江琉玉心里如此想着,包静书也在一旁抬头观察四周,但看她的表情,估计是和江琉玉完全相反的认知。 这巷子里有些狭窄,等侍女们下了马车,江琉玉便让马夫把车停到巷子口外边。小云根据江琉玉的吩咐,一马当先上前叩门。 静静地等了半晌功夫,依然没有人过来开门。小云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又连着敲了几下,还是一样的结果,就只好灰溜溜的退回来了。 江琉玉拍着小云的肩膀安慰,向繁花心中不爽,双手叉腰,竖起了一双秀眉。 “不是说还是什么书香门第吗,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就会找软柿子捏,落星,你替我们过去敲门,声音越大越好,不用担心给我留脸。” “是,夫人。”落星话比较少,做事喜欢用行动证明。 这时,不用包静书觉得不妥,江琉玉都感觉向繁花这个决定有些狂放了。 “这个,石夫人你先冷静一下,说不定只是巷子太深了,人家没听见呢。” 话还没说完,落星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沉重又响亮的声音在这巷子里只会不停的回荡,不仅遮挡了江琉玉接下来的话,也让他的猜测瞬间打脸。 江琉玉张着嘴巴十分无奈,向繁花这下可算是满意了,点着头赞许,“干的不错,对于他们这种目中无人的人,就要用这种非常的办法。” “敲、敲、敲,敲什么敲?”落星他们的手才刚落下,黑油木门后面就传来了有人走路的声音。 这人一面奋力搬动着木门上的门栓,一面不停地埋怨。听着说话的声音有些苍老,几人脸上顿时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伴随着“吱呀”的一声门栓响,透过黑木门的门缝,江琉玉她们清楚的看见门后是怎样一张顾客纵横的老脸。 “不好意思老伯,我们今天是特意过来拜访商家老爷的,不知道你家老爷是不是在?”向繁花抿着嘴巴,拉着落星往后退了一步。 江琉玉干笑一下,主动迎合上去,只是她的话才刚说完,门后那个老伯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沙哑的声音伴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怒气,江琉玉十分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江琉玉将这份脾气勉强忍住,依旧笑脸相对。“是这样的我们是商家朋友的朋友,刚才才从马家过了来,就算来看看商家老爷和小姐的身体好不好。” “马家过来的?”老伯一听到这几个字,不说立刻转变了态度,起码是和缓了不少。“行啊,那你们就给我进来吧。” “多谢。”江琉玉心里一阵暗自感叹,果然还是有钱人的名头更加好用。 三位夫人跟着这个老伯的脚步到商家大厅,一路上也没看到几个下人,只是她们进来了之后才出现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厮过来上茶。 江琉玉她们正在各处张望之时,这个老伯就提起衣摆,俯身坐在了主位上。 “原来您就是商家的老爷?”江琉玉就在左边半边眉毛一问,那老伯变掉着眼睛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了烟斗抽着。“怎么了?难道不像吗?” “你们说是从马家过来的,那你们又都是什么身份,可是马家的仆人还是远亲?” 还真没见过自己亲自过来开门的老爷。向繁花看着他们,世嘉落魄了,还依旧装模作样的商老爷,在心中忍不住腹诽。 江琉玉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包静书便抢在她的面前,把她的真实身份抖落出来。“不得无礼,这位可是景王妃,还不赶紧跪见。” “王、王妃?”商老爷愣住了,就连叼着烟嘴的嘴角也慢慢张了开,一脸惊讶的表情。 江琉玉也没想到包静书会这么直白,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包静书耐心解释道,“读书人大多衣服,更何况此人还加上了财欲熏心,若是王妃不把真实身份爆出来,他是不肯说实话的。” 这话说起来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被人抢先说明了身份,未免叫人觉得有些不乐意。江琉玉和包静书商量过后,当即摆出王妃的架子。 “如何,你莫非觉得还有假吗?”用他的话回堵回去,商老爷被怼的哑口无言,江琉玉看着他这个说不出来话的模样,觉得十分解气。 “你也不用怀疑,你应该还记得前几年跟你家关系不错的孔侑孔公子吧。”怕江琉玉不会说话,包静书现在是完全顶替了小云替江琉玉开口的职责。 商老爷不自觉的点点头,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包静书摆正了站姿,“他现在被陛下亲封为礼部尚书,官拜正二品,和景王关系甚笃。” “王爷后来打听到孔尚书这么多年未曾成亲,只因儿时定下的一门娃娃亲,便有心替他帮忙。只是王爷贵人事忙,就派了王妃出面,见王妃如见王爷。” 包静书是想让商老爷心生恐惧,特意把这些事说得十分冠冕堂皇。江琉玉听得心中想笑,包静书说起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都不用打草稿。 说着,包静书还让江琉玉把腰间佩戴的玉佩展示开来,玉佩上的龙形纹路格外显眼,商老爷当即吓得跪倒在地。 “小人见过王妃,方才有失礼之处,还望王妃恕罪。” 第二百二十一章:得见山客 “起来吧,本宫也不是个喜欢仗势欺人的人。” 怎么说面前跪倒的这个人看上去也有个四五十岁的样子,让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在自己面前跪拜,江琉玉心中不免升起一股罪恶之心。 “多谢王妃,几位请上座,来人还不赶紧上茶。” 无论到什么地方去,招待客人的第一步都是先上清茶。江琉玉之前才喝了一杯水过来,现在肚子正涨着,又要装模作样的喝下另一杯,实在有些难受。 而商家的人听到商老爷的吩咐,都十分轻蔑的冷哼一声,才各自行动去。商老爷瘪着一张嘴,又看到江琉玉表情不太好,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府里的人而动怒,连忙致歉。 “这府上的下人们都娇惯惯了,这些年寒舍又不太景气,他们都心有怨言,还望王妃千万恕罪。” 江琉玉这一脸苦恼地盯着桌子旁边的清茶,犹豫要不要伸手过去,忽然听到商世经这么一句话,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幸好旁边有包静书帮忙提醒着。 “商老爷不必担心,我们今日过来也只是为着一份情面,特意过来询问一下情况。老先生只需要把我们像寻常的客人一样对待即可。” “这怎么敢,小人我哪有这么大的胆量。”商老爷看着对朝廷的权势确实有些心惊胆战,要不是江琉玉先前吩咐过,只怕他连自己的位子都坐不住。 向繁花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有些好笑,想着或许是开口的时候到了,便清了清嗓子故意吓唬道。 “商老爷既然这么尊重又畏惧朝廷中人,那你曾经退婚的女婿孔侑现在已经被封为礼部尚书,你可觉得后悔吗?” 闻言,包静书和江琉玉都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她们私心想着,商家小姐还没出来,此时应该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结果就被向繁花捷足先登了。 不过这也正是她们三个都关心的问题,她们都会以为商世经会表现出一副捶胸动足的悔态。 谁知商老爷只是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而表情比起之前对江琉玉的讨好,也是冷漠了不少。 “原来王妃就为了这个事,小人只能说事情已成定局,不管他现在是尚书还是宰相,小人一律都管不到他。” 这话听着话头不对呀,再怎么说也该表现出一丝丝的难以割舍,商世经要是真的这么嫌贫爱富,也不至于这么爽快吧。 此话一出,三个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难以置信。正说着话的时候,商家小姐从前厅的侧门里走了过来。 “父亲,不知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如此温柔似水的声音,仿佛夏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江琉玉她们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素绿衣裙的美丽女子缓步走来。 此女子脸上不施脂粉,淡妆相宜,和她通身的气质十分相配,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个富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 江琉玉在心里不住地赞叹,世上果真有气质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同时也发觉了有些问题。向繁花也是一样疑惑的转过头,和她视线相对。 孔侑孔大人现在已过了而立之年,和他指腹为婚的女子不应该年纪相差无几吗,但这位商家小姐怎么看也不过二八年华,莫非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江琉玉拧着眉毛,一脸的匪夷所思。 “女儿,见过景王妃和两位夫人。”商世经在看到自家女儿的同时,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只客套地介绍两下,转眼发现江琉玉脸色更加奇怪,才让他波澜不惊的脸有些变动。 “王妃,夫人。”商家小姐上山,可乖巧的向在座的几位行过礼,向繁花和包静书纷纷点头回应。 商世经拱着手,有些忐忑地走到江琉玉的身前询问,“不知王妃对我家小女有什么意见吗?还是有别的吩咐?” “额,这话我问出来可能有些唐突,但堵在心中实在叫本宫有些难受,还请商老爷如实告知。” 江琉玉收敛了表情,若说气度不如包静书和李娘子也就算了,起码也不能在同样身为平民的女子面前露怯。 “本宫实在不清楚,这商家小姐和孔大人年纪相差这么大,是怎么会指腹为婚的?” 这话问出口,商家小姐有些讶异的蠕动了下嘴唇,商世经则是一脸无奈的苦笑。 “回王妃的话,其实这种事不足为奇,我们商家同孔家原本是世交。孔家先生和我一般年纪,一开始就约定好了若两家生下一男一女。便可结为亲家。” “只是孔家孩子出生的早,我又是老来才得一女,直到孔侑过了总角之年,才定下了这门亲事。算来二人之间年纪相差不过十四岁,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商世经解释的时候,商山客一直抿着嘴唇,低头站在后面,眉间有一抹难以散去的愁绪,只是无处诉说。 “既然如此,商老爷又为何嫌弃孔大人呢?”江琉玉还想追根究底,商世经却忽然板着一张脸。“此事这已经是我商家的私事,小人可从未犯过什么事,就算是王妃应该也无权过问吧。” “商老爷子息怒,我们王妃也只是好奇而已。”看商世经这犹如破釜沉舟一班的态度,包静书不禁担心要是继续追问下去,只怕他会不顾一切的把她们几个人扫地出门。 “父亲,”商山客也帮着一起劝着商世经。包静书静静的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江琉玉的手臂,让她先稍安勿躁。 “今日突然过来造访,实在是不好意思。想来商老爷应该也是时候回去休息了,不如让商小姐陪我们说说话,顺便领略一下商家老宅的成设布置,我们也更聊的来一些。” 屡次被人戳到心中的伤口,商世经早就不耐烦的想赶人了,但包静书想先开口,倒叫他不好意思失礼。 反正接下来负责陪客的说话也不是自己,商世经冷眼一瞥,对商山客吩咐道。“行,那你去吧。” “是,父亲。”商山客一直十分乖巧地拍着商世经的后背给他顺气,商世经如此要求了之后,她便收回手,低眉顺目的对着江琉玉们几个人行礼。 “还请王妃和二位夫人随我这边来。” 商世经乐的不必和人卑躬屈膝,江琉玉也正高兴不用看着他那张阴阳怪气的臭脸,当下心一横,看都不看商世经一眼的走了。 “寒舍的布置比较传统,又爱好古意,前厅只有青石板路,粉墙黛瓦,只有这后院里有一处水榭十分精致,几位可到此坐坐。” 商山客领着众人到水榭中坐下,便亲自忙碌着送上点心。包静书对此,彬彬有礼的待客方式十分自如,但向繁花和江琉玉却有些不太自在。 想着不能让场面太过冷清,向繁花咽了口口水主动开口。“还没请教,商小姐闺名?” 幸好这么问话的是女子,要换做男子开口,只怕会被当成登徒子送交官府。包静书推己及人,十分尴尬地侧过了脸,抬起茶杯,以遮住脸上的羞郝。 不过商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商山客从小的家教不错,面对如此奇特的问题,也只是淡淡一笑了之。 “民女唤做商山客,没有名。” “这个名字起的有些奇怪呀,怎么听也不太像是给女儿起的名。”江琉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商山客也没有推辞,整理了脚上的裙摆,盈盈坐下。 “原是我父亲十分希望能生一个儿子,所以此名是打算留给商家后人的,却没想到是我出生了。我父亲大失所望的同时,也自小把我当男孩一般养大,也格外器重。” “是男是女有什么重要的吗?我就觉得生女儿挺好的。”江琉玉嘀咕一句,看到商山客的脸上犹如覆盖上了一层薄霜,心里不由得一个咯登,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我们今天过来的目的,你应该也都听说了吧?” “是。”商山客抬起头,主动为三人当场泡茶。江琉玉不想看到别人因为自己的话如此难过,但她也有十分想要知道原因的渴望,两方纠结之下,嘴里也变得口干舌燥。 “其实我们就想问问你的想法,虽说你们当初因为你那个后妈的原因退了婚,但据说你不是和孔大人两心相悦吗?为何不能重归于好?” “王妃请。”商山客表情淡淡的把刚泡好的第一杯茶奉上给江琉玉,也相当于成功堵上她的嘴。江琉玉无可奈何地看了包静书一眼,想叫她接着帮忙问。 包静书收敛了目光,接过商山客递来的茶,还没出声,商山客就主动回答了。“王妃想的太简单了。” “王妃凭借着平民身份,可以嫁入皇宫之中,实在算得上是上天庇佑,前世修来的好缘分。可王妃这一生顺风顺水的久了,如何能理解我们这群平民百姓之间的为难。” 商山客还没说到正题,首先就先点了一下江琉玉,偏偏江琉玉还无可反驳。 第二百二十二章:悔婚之因 “那我有什么办法,那还不是缘分。”江琉玉被她噎住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扣了扣手上的丝帕,但说话间其实还是有点不自觉的得意。 “这倒也是。”向繁花之前听说过江琉玉和苏景夜的过往,对他们经历的事也十分清楚和感兴趣。 包静书是一如既往的好安静,不爱多说话,因此商山客被江琉玉轻飘飘的一句话回过来,也不知道在场的几人是不是都知情,显得自己有些局促。 水榭里的石桌上,茶水的香气伴随着远处悠扬的异香一点一点的沁入心扉。谈话就这么莫名的中断了一阵,在三人安静对坐品茶的时候,不远处的竹廊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素雅的侍女。 侍女长相清淡,身上的薄衣远远看着还以为是它的本色,待人走近了江琉玉才发现,原来是由于清洗了太多遍,竟慢慢退变成如此素净到发白的模样。 江琉玉惊愕地转过头,三个人都是一样的惊讶。这商家果然已经败落到如此地步,怎么连侍女的衣服也用不了新的。 再一看商山客的身上,虽说半旧不新,款式不错,还看不出什么情景,但藏在裙子底下脸上的那双水粉色的绣花鞋,却在无形中透露出了什么。 那侍女走到几人跟前,估计是不知道几人的身份才没一一打过招呼,只是板着个脸,看上去还有些不太高兴。江琉玉正自好奇此人怎么敢对主人家摆脸色,就听到侍女开口了。 “小姐,老爷说了,客人们大老远过来一次,叫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但看着晚上不好走夜路,叫小姐知道些分寸。” “还有,上次别人家央我们做的绣花样子还没做完,老爷恐误了别人的时间叫人说我们家没信用,还求小姐也赶快着些。” 噼里啪啦一来就说了一长串的话,把江琉玉和向繁花都听迷糊了,倒是包静书好想听明白了什么。 商山客面色如常,似乎对此人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再怎么说,她们难得来一趟,总不好连杯清茶都不奉上。待喝完这杯茶,我即可就来。” “是。”侍女还是那种百般不满的样子,把江琉玉看的心头火气,就想站起来替商山客说她两句,幸好被小云及时拉住了,又有包静书在下面劝慰,才没有这么闹起来。 “对不住各位,叫你们见笑了。”商山客看起来心绪有些愁闷,却还是尽量挤出几抹笑容。 江琉玉和向繁花二个容易暴躁的互相劝了几句,再由包静书出面。“不碍事的,谁家没有个不可对外人道也的心酸。” 商山客先是一怔,才苦笑一下,“夫人果然是看出来了。” “其实,这就是我父亲固执不肯反悔的原因。”闻言,江琉玉和向繁花都是十分惊讶,只有包静书是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朝向来崇尚文官清流,‘士农工商’几字,读书人排在最前面,再加上古语也曾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商老爷子怎么也是书香世家的后人,自然也有着高人一等的觉悟和自信。” “所以呢?”这些话江琉玉都能明白,只是不知她这么说出来的意义。 不光彩的遮羞布被人点明,商山客心神一动,脸上的笑容也隐隐带着些自嘲。 “说到底,也就是为了面子。”包静书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浓绿色的茶汤倒映着她平淡如水的面庞。 “读书人重风骨,好品节,自认为是人之立于天地的根本,却没想到,不知道商老爷子文采如何,只是这迂腐和虚伪却学了个一等一的好。” 江琉玉才听到第一句,只是脸上一抽,包静书扯出了那么多话,结果就是为了这么一句波澜不惊又情理之中的话做铺垫。 可听到后面,她整个人都惊住了,就连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的向繁花也是一般无二的感觉。 抬眼看去,端庄坐着的商山客的脸色已经开始渐渐泛白,江琉玉不由得在桌子下面悄悄扯了扯包静书的袖子,此时竟一点也没有方才在商老爷面前的傲娇。 “静书,你都已经知道原因了,再怎么样也说的和缓些,晚点再和我们私底下交谈就行,做什么当人家的面说,这可不象你平时所为。” “我自有主张,王妃就静静听着就好。”包静书给她烦着了,只得用袖子遮住半张脸和她悄悄的吩咐。江琉玉坐回了什么,和向繁花都是一脸的迷糊。 “这位夫人说话还真是毒辣,不过实际论起来,其实倒也没错。”包静书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声嗤笑了一下。 “先时家中富裕时,爹爹自觉的只深爱我母亲一人,在母亲为了生下我难产而死后,父亲独自一人扶养了我十数年。只可惜在见到我继母之后,让他这许多年的坚持功亏一篑。” “我那继母长相明艳,看上去年纪不比我大上多少,但就是不知为何,她能把父亲哄的百依百顺,还差点因为她而与我心生隔阂。”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色令智昏罢了,这世上的男人都不可靠,只要长的漂亮,又有一张花言巧语的嘴,有什么骗不来的。” 对于这种话题,向繁花一向都说的一脸气愤,江琉玉心里一急,连忙劝慰着。 “石夫人冷静,你家石大人不比别人,最是钟爱与你一人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么喜新厌旧的。” 向繁花动怒的动静不小,商山客吓了一跳之后,又是觉得能够理解。包静书看着小小纠缠在一处的江琉玉和向繁花,还有一旁神情默然的商山客,心里不自觉的觉得,这世上有故事的人还真不少。 “商小姐勿怪,你请继续说吧。”包静书笑眯着眼看着商山客,原先最没有热情的她此时似乎也多了不少兴趣。 商山客看了看暗自生气的向繁花,包静书却轻笑一声,“没关系的,无伤大雅,一会她们就会安静了。” “嗯。”商山客点点头,接着回忆起那段可堪是她此生最无助的一段时间。 当年的孔家和商家结亲之后,孔侑长到弱冠年纪,孔家就渐渐败落了。孔侑举目无亲,来到阳城投靠商家,也因此陪伴了商山客长大。 后来孔侑进京赶考,紧接着商家的继室也进了门。商家无子,唯有一女,继室听说了商山客有个一穷二白的娃娃亲,现在虽说进京去了,是否能中却是个未知数。 倘若狼狈回来,岂不是还要在商家白吃白喝?继室便是如此觉得,吵着闹着要退婚。而当时孔侑忙着准备殿试,只听说了消息,还没来得及动身,商家的退婚贴就送来了。 这位继室也算是有本事,居然勾搭上了阳城的马家财主,撺掇着商世经把女儿嫁到马家。但商山客早早听闻马家的名声,死活不愿,商世经为了她的不听话,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再然后实在不得已,商山客就让商老爷子以自己年纪尚小为缘由,再等个几年。期间继室一直鼓捣着商世经去商量结亲的日子,但商世经有一份傲气,只肯等对方上门。 而马家也不是真心想娶,也就是为了一个书香门第结亲的名声和商山客的美貌而已,如何肯这么用心。就这么两方拖着,继室终究没能等到当上马家的丈母娘,商家就败落了。 商世经只会读书,对家里产业管理不善,再加上曾经家里的老人都或者去世,或者告老还乡,商家后继无人。 又有个黑心的管家,私下里骗着把田地卖了换成现银,再卷着银子跑路,商世经就算想找人去追,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商家败落后,继室就偷偷跑了。马家也因此对两家的婚约含糊不清,久久不肯定下,商世经整日里愁容,却也叫商山客得了一段清闲日子。 可到了现在,商山客长大,长相又是这方圆数里最美,马曾佟垂涎她的美色,重新把婚约提起,这下商世经倒是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几位或许不知道,其实我父亲早就听说了孔侑中举的事。”包静书弯起嘴角,笑容格外淡雅。 “得中三榜的举子可是要昭告天下的,何况我们这里离京城这么近。” “啊。”江琉玉一手拉着向繁花,不禁感叹一下,“那为什么刚才我们说起的时候,他也表现的那么吃惊?” “这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想维持他老人家最后的一点尊严。”今日的阳光正在慢慢暗下去,手中的清茶也在悄悄的变凉。商山客眨了眨眼,起身到石桌旁边,靠近门口栏杆的茶几前坐下。 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还有一个小匣子。商山客捻起手指把它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摞茶饼。 “茶凉了怎好待客,我替几位重新制一杯,也算给我一个理由偷个空,这些尘封的往事也是早些时候说清楚的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身不由己 “也多亏得几位热心肠的王妃和夫人过来,不然这些事压在我心里,也着实难受。再或者,他要是真的亲自过来问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商山客捡起茶几上的小竹夹子,夹了一个茶饼放在磨盘里。外面的天还亮着,已经不再刺眼的阳光照射在门外的水面上,随着微风拂过,生出褶皱的水面反射出无数镜光。 镜光大半打在商山客的身上,映衬得她的侧脸如梦如幻,似是仙人落入凡尘,不知几时就将离开。 江琉玉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和这样娴静与世无争,且身后又有故事的人说话还真是累,仿佛下一刻故事说完,那人也会随之消失一般。 像之前第一次见到包静书,她就是哭的昏倒在坟前,把江琉玉吓了个半死。后来又是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半死不活的状态,叫她这个毫无关系的外人看了都觉得心中不适。 现在好不容易让包静书身上有了些烟火气,又多了个孔侑的年幼未婚妻,年纪轻轻却总是一幅愁眉苦脸的姿态,实在有些沉闷。 “就把你知道的如实说就好,不论是怎么的身份关系,他总归还是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商山客转动磨盘的手一顿,似乎对江琉玉会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十分惊奇。包静书抿了抿嘴唇,已是觉得很平常了。 而向繁花有些坐不住,对茶艺之类的事也不是多喜欢,一手撑着脑袋几乎昏昏欲睡,因此江琉玉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 “多谢王妃指点,只是,也是白费功夫。”商山客浅笑着继续,“他不会来的。” “他有事也和我父亲有着一样的脾气。”商山客这时的笑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真心,绚烂的叫包静书都有些挪不开眼。 “曾经是,我父亲为一家之主,推拒了一个科举的穷书生,现在是今时不同往日,情况完全倒过来了,我父亲就是再眼馋他的功名,也不可能会觍着脸过去,只可能一条路走到头。” “至于孔侑,也是一样。一个曾经给予他莫大羞辱的亲家,所做的举动还害的他心神不宁,差点错失魁首,他怎么肯再回来,更何况,先时他来到我家,我父亲也未曾如何热情以待过。” “难怪叫‘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么争锋相对,有什么意思呢。”江琉玉叹了一句。 “那你这么说,是有些怪孔大人没有重新回来找你吗?”向繁花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总觉得商山客话中提到关于两人的事,使得商世经和孔侑二人瞧着都不像是好人一般。 “夫人不要误会,我只是说能够理解孔侑为何如此,却没有半分埋怨的意思。” 此时磨盘里的茶已经被磨的差不多了,为着商山客方才说话分心,这次的茶粉磨的有些细过头了。 商山客用小茶匙挑了一点倒在茶碗里,又拿了个茶冼不停的搅动。“两个都是这么争强好胜的人,谁又肯为谁让步呢。” “可是说了这么多,都是关于孔大人和商老爷,商小姐,关于你自己的主意,你可有任何想法吗?” “我?”商山客低头反问,“既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何时轮得到问我自己的意思。” 此话一出,在坐的三个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向繁花和江琉玉自不必说,定是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而包静书,知道母亲早年间争强好胜,后来畏惧世事,顺应天命,却依旧得到如此结局。 包静书在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心中悲愤,一是对自家的仇人,一是就是对着这眼看不见手摸不着的天意规矩。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生而为人,就该有区别与草木的心境。虽说孝顺父母是要紧,可也不代表你自此以后都不能有自己的打算。” “你生平有自己爱的花草,钟爱的兴趣,例如这烹茶,莫非这些,也都是你父亲非逼着你做的吗?”江琉玉和向繁花一阵大惊,从没想过反应最大的居然会是包静书。 包静书一开始说的痛快,但后面好像有些顾不过来。直到说出口她才发觉这话说的不当,实在没有任何特别意义和说服力,对于聪慧又口若悬河的商山客而言,这些话再好反驳不过。 好在商山客只是抬眼静静瞅了她几眼而已,并没有急着反驳,才让包静书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地。 “方才只是和几位玩笑一句,没想到王妃和夫人们的反应这么大,倒真是我的不是了。” 说着,商山客手中的茶冼已经停了下来,从江琉玉她们的位置往那里看过去,茶碗里的是一杯连一点茶沫子都不见的好茶。 商山客把碗里的茶平均倒入几个小杯子里,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其实要问我的真实想法,我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无伦是对于婚事,还是孔侑。”众人一惊,商山客便端着放了茶杯的托盘走来,盈盈俯下身,挨个地亲自奉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起恋人之间你情我愿,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商山客的这番话,却叫江琉玉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意思就是,孔侑之于我,其实远不如我之于孔侑。”商山客奉上了茶,依旧落座在她原来的位子上。 水榭外边又有个侍女在那里踮着脚尖观望,迟迟不敢进来。江琉玉不去理会她,只静静等着商山客的下文。 “我和孔侑,说起来是青梅竹马,可他大于我十四岁,我虽与他相处的不错,但二人之间,总有些隔阂,更别说结为夫妻了。” 这样的解释,江琉玉倒是能够理解,古代人不知道,她却知道的清楚,左不过“代沟”二字,年岁相差太大,二人观念不同,也着实是作孽了。 “孔侑重视君子之约,对婚约极为上心,也因此才格外厚待于我。不过于我而言,并不是个在意的事,只是和更为不堪的马家相比,他才是更好的选择。” “可是我们听的,还是觉得孔大人对你是一往情深的。”江琉玉说的十分没有底气,和向繁花意外又默契地视线相撞,二人同时笑出了声。 “不过也确实觉得孔大人有些老牛吃嫩草了。” 一直旁观的包静书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竟有些不太明白事态为何发展成这样,看着没心没肺笑得开心的江琉玉和向繁花二人,她不由得摆出个不悦的表情,把江琉玉给吓醒了。 “哦对了,就算这样,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你就不考虑再争取一下孔大人吗他可是为了你到现在都始终未娶哦。” 江琉玉在包静书的提醒下,差点把先前去马家打听得的事忘了,现在再不说,又更待何时。 “还有那个马家,他们根本不是不堪那么简单了。只要有个别的更出色的女子出现,那马曾佟就可以立刻把你抛到脑后,还在背后说了你一通的坏话。” “不仅如此,我记得当时他还说只是花钱买了个人进来,完全没把你放在心上不说,人还特别虚伪。”向繁花也帮衬着江琉玉说话,想让商山客的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而这个姑娘只是眸光有些闪烁,须臾之后,很快又归于平静。 “几位说的事,我心里都清楚。我其实,确实算是马家花钱买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连江琉玉她们这些局外人都愤愤不平,商山客还是一幅不争不抢,毫不在意的模样,叫人看着,心中的怒火更甚。 “马家比起两年前商定的彩礼,还多给了几成,而这些钱已经全部被我父亲拿去抵债了。现在要是马家想悔婚,我们商家就又欠了他们一大笔钱,日后用花轿抬过去,也就是得个好名头而已。” 如此现实的话,把义愤填膺的几人都冷静下来?江琉玉和向繁花怔怔地看着商山客,这样一个年轻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强行问她这些,也确实是太难为了些。 “除此之外,就算几位想见我争取,现在的我,也是没有资格了。”商山客说到现在,脸上才终于出现了幅度极大的表情。 她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男赠玉佩,女赠钗,正是定亲之时的信物。包静书看在眼里,忽然身有同感的升起了一丝孤独和绝望。 正伤感之际,余光所及,第一次过来的侍女还在远处张望,看着表情十分焦急。 “方才我家侍女过来的时候,想必几位就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吧。”话音落地,江琉玉和向繁花都是一脸茫然,商山客抿了抿唇。 “不清楚也没有关系,这位夫人会替我向二位仔细解释的。” 商山客所指的,就是包静书,江琉玉和向繁花二人好奇的望过去。包静书意味深长地撇了商山客一眼,眼神交流间,像是和她约定了什么似的,认真且肯定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二十四章:归还信物 “呵,谁家有身份的小姐,会替人做绣花样子。”商山客得了包静书的应允,如释重负之下,又自嘲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块玉佩是孔家长辈的遗物,当日他过来时,当着商家长辈的面交给我的。现在商家虽然退了婚,但玉佩是我随身戴着的,帖子送走的时候我不在,才没能把这玉佩换回去。” “现在已成定数,山客完璧归赵,劳烦王妃替我捎带一回,断了孔侑的念想,山客感激不尽。” 绣花样子并不止是个图样,得需要有着许久经验的绣娘,按照对方提供的图案,用已知的所有针法统统绣过一遍,最后由对方选出最合适的一幅绣作带走。 虽说提供图纸的一方也会把其他绣品一道付清,但长久几日只专攻一种图案实在太磨人了,且一不注意就会把两种针法串在一起。 稍有偏差,那结果可就是千差万别,就是不懂刺绣的男人看了,也能一眼指出错误。这种活计一般是实在无工在手,或者需要练习的学徒才会做的活计。 现在商山客一个曾经的大户人家小姐也要忙碌这些,商家如今的境况可见一班。再加上,还有个如催命一般来回监视的侍女在旁,恐怕商家的势力大不如前,连下人也管不住,才叫这个胆大包天的侍女,在不知道江琉玉她们身份的情况下,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家小姐落脸。 商家败落或许是罪有应得,活该报应,但这侍女的举动也未免太叫人看不过去了。 只是心中再有不满,她也是别人家的侍女,轮不到她们指手划脚。 “都说英雄不问出处,就算是暂时陷入险境,也终有咸鱼翻身的一天,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江琉玉把那个犹如催命一般的小事女放到一边,专心劝说商山客。 不过用词有些不大雅观,叫包静书和向繁花两个都笑个不停。包静书笑够了之后,也实在觉得他这个主子当的不像样,便叫寒雨出去周旋一下,也省得在几人面前碍眼。 “至于这块玉佩,是你和孔大人约定好的事情,我们没有资格替他做这个主,还是等下次有机会,他亲自过来了,你们再细细商量一番吧。” 江琉玉说着,把这块像烫手山芋一般的玉佩摆在桌上,重新给商山客推了过去,但商山客垂眸盯着玉佩上的纹理,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早就有所觉悟了,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肯相信而已。王妃还是替我转交吧,也省的我再白跑一趟,两个人见了面反而镜况更加尴尬。” “你就这么坚持,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吗?我相信只要凭着孔大人对你的感情,只要你肯去求他,商家的事情一定会迎刃而解的,到时候……” 向繁花对他们两个之前的事,先前是觉得十分可惜才肯过来帮忙,而现在听了商家姑娘的一番话后,她也很难对商孔两家的事情做出任何的评价,只是心有不甘,想继续坚持一把。 但话说的太快,不经大脑的吐露出来之后,向才赫然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话算是怎样的强人所难。 商山客看着向繁花口若悬河地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也知道她是有所察觉,不禁莞尔一笑。 “看来夫人也发现了问题之所在,正如夫人如此要强的性格,我虽为一介弱质女流,此生不由自己做主,但为着方才两位夫人的话,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尊严,二位夫人就宁愿自己雨天相对,却要劝我顺服天意吗?”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望二位不要再为难于我。” “对不住,此事是我言之有失。”向繁花本就为自己荒唐的话而感到羞愧,这一听到他的这番言论更是觉得无脸相对。 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心怀正义的女子,却不知在时间的磨砺之下,竟也学的圆滑起来。 向繁花低垂着脑袋,暗自神伤,江琉玉曾经的能言巧辩,在牵扯到这些传统意义上的故事时,也失去了它的用武之地。 包静书一眼撇过去,瞧见远处的寒雨和那个小侍女不知说了些什么话,那小侍女就脸色如常的走了。 再回过头来,水榭中的气氛开始渐渐变得凝滞起来。包静书知道商山客早就心意已决,现在多说什么也是白费口舌,只得叹了口气。 “也罢。个人之命自有天数。所以说,我们自以为相抗了这许多年,却依旧未必能逃得出命运的掌控。既然小姐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们也不强求,就此别过吧。” 水榭里只安静了片刻的功夫,江琉玉的大脑一直处于神游的状态,忽然听到包静书的这番话,只觉得她做出的决定有些快。 “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了吗?我总觉得我们连什么都还没有探听到呢?”江琉玉眨了眨眼睛询问,旁边的落星有些担忧的扶着半神伤的向繁花,以免她如此不雅的跌倒在地。 经过了这一个下午的谈话,商山客冷眼瞧着,已经大致看出了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和组成。虽说依旧是以江琉玉为尊,但实际上能做出明确决断的还是包静书。 因此,商山客也没有等到江琉玉下达命令,直接起身盈盈拜伏,“招待不周,还望王妃见谅。此去天色有些暗了,小女子不便旧留几位,还望王妃路上多加小心。” “你,”江琉玉来此还是第一回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对待,心中虽然没有什么气愤,到底意难平。 包静书也紧跟在商山客的之后起身,连忙拉住了江琉玉轻轻摇摇头。劝说的对象没有足够的毅力,而自己的队友也临时倒戈,江琉玉现在是两方为难,只得向她们妥协。 有些不爽的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江琉玉也拽着向繁花一同起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总之,我们已经把该说该劝的通通告诉你了,他的心意你应该也很了解,只是希望你以后回想起今日不会后悔。” 扶着向繁花,几人才走出水榭的门口,江琉玉站住脚,回过头又添了一句。 “对了,我们在此地应该还会停留上几日的功夫,待到三日之后的清晨,阳城郊外的小院子是我们现在暂住的地方,我们会在当时准时启程,那是你最后的机会,还问你再细细考虑一番。” “不论是叫人递个话,还是送封信,哪怕你自己不出现也可以,只要你有这份心意,本宫仍旧愿意替你走这一遭,若是不肯,那便天大地大,各走一边吧。” “多谢王妃。”商山客等到她的最后一个字落地有声,便立刻回礼。江琉玉看着觉得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生怕自己在外人面前生气,就连忙跨着大步走了。 而等到她们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那拐角处后,商山客才悠悠地回过神。 “哪怕我不去,只要心意。”商山客在舌尖不停的喃喃着这两个词,扭头王水榭当中的石桌上看去,除了已经待客用过的几个茶杯,上面空无一物。 果然还是被带走了。商山客摩挲着石桌上方才被玉佩划过的痕迹,心中不由得嗤笑起自己,明明是自己狠了心的要她们带走它,现在神伤的也还是自己。 江琉玉心中有些不平的气愤,拉着包静书和向繁花她们从前厅直接穿过去。脚步之快,让习武多年的向繁花跟着都有些吃力,更别说包静书在后面跟的有几分辛苦。 “王妃这就要走了吗,不再多坐坐?不知我女儿现在可空着了?”商世经坐在先前的位置上抽着一杆崭新的烟枪,客套的想和江琉玉寒暄两句,但她因为走得过快,一个字都未曾听进去。 江琉玉她们三个主子,加上各自的是女巫杨洋一群人飞快地从前厅出去越过黑油木门,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商世经。商世经愣了一瞬间,忽而羞愤异常,涨红了一张脸。 急匆匆地窜到了巷子口,驾车的两个马夫看着她们这一群人走得气喘吁吁,还以为后面有什么恶人在追赶,连忙抄起马鞭绕到众人身后四处观望,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向繁花最先缓过劲来,拍了拍胸口,有些埋怨着用手帕轻轻打了江琉玉两下。“王妃你没事走的这么急做什么,静书妹子现在身体才刚好,要是被呛着了怎么办?” 包静书被寒雨玉壶两个小侍女一左一右的架着,还没回过劲来,忽然听到向繁花的这份关心,心中一阵感动的同时,还是有些对如此热情之人不太习惯。 “人家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白,要给我们下逐客令了,难道我们还不快些走,赖在那里丢人现眼吗?”江琉玉心中不忿,扶着马车,还恨恨地跺了两下脚。 闻言,众人都是一阵的无可奈何和无言以对,只有两个马夫挠着后脑勺,还弄不清缘由。 第二百二十五章:三日之约 “你们先去牵马吧,我们一会儿就上车了。” 包静书缓过劲来,瞧着暗自不爽的江琉玉,心中叹了一声,对两个不知所措的马夫吩咐一句,也省的他们在面前如此迷糊的模样,看得叫人有些不忍。 “对不住啊,当时情况特殊,一时忽略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江琉玉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才觉得心中的郁闷好了些,又想起向繁花刚才的埋怨,赶忙过来关心。 众人不知包静书之前的病是假装的,而江琉玉虽然清楚,却也明白她是半真半假,加上先天身子体弱,总是经不起折腾的。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华大夫的药方早就让我彻底好了。”包静书淡淡一笑,似乎完全不介意她先前的发疯。 “华大夫?”向繁花很少管外面的杂事,和江琉玉的交集也不过在这几日,因此对包静书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不过此事另有隐情,江琉玉和包静书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有提起,只当作没听见。 “不过,茶满送客,方才你我三人在茶杯中,也不过倒了三分之二的茶水,正是主人家表示敬意的意思,王妃怎么就能理解为商小姐意欲送客呢?” 包静书突然把话头提到了自己,叫江琉玉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 “还是说王妃方才听到商小姐的话,不小心会错了她的意思,才这么恼羞成怒,愤然离席吗?” 江琉玉被她说得毫无招架之力,方才为何如此的原因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但潜意识里总觉得这并不完全是自己一人的过错。 这样两相纠结了片刻,江琉玉实在的继续纠缠下去,才终于放软了态度。“那是真不好意思,我并不是存心如此的,在此特意向两位我的好姐妹致歉。” 向繁花一听到江琉玉口中如此自然地提到姐妹两个字,心中无比欢喜,打从心底觉得她这是彻底的把自己当成自己人,又怎么会再去介意她话中的道歉二字。 “没有关系了,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的道歉了,我们又怎么好再继续计较这点小问题呢。”向繁花激动的不行,一把把江琉玉抱在怀里揉搓。 可怜娇小的江琉玉,在向繁花如此强大的气势之下,娇弱的如同一只落入虎口的小白兔,看着格外可人。 江琉玉垂着两只手,在向繁花的魔掌之下,身体完全不由自主,她只好摆了摆右手劝着。 “好了好了,石夫人,你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我知道你爱我,可也不必这么激动,你要是再使点劲,只怕我多想在你怀中香消玉殒了。” 包静书起先就对有些疯魔了的向繁花感到一阵无奈,如今又听着江琉玉这番不知羞耻的自我夸耀的话,更是觉得好笑,准备的一长串教育江琉玉的话也就此收敛起来,省得破坏了气氛。 “行,为了叫你能够顺利的陪伴我后半辈子,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的。” 向繁花未出阁前,在外面和人天高海阔的吹嘘的多了,对于什么让人觉得脸红心跳的话。说起来都能眼不眨气不喘,但江琉玉的这番言论她还是头一回听到。 正自觉得新奇的时候,正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也不失为一种趣味。向繁花笑了笑,顺势把手松开,江琉玉这时才终于得了些喘气的空间。 “只是有一事我还不太明白,既然我们在这里两方碰壁,为何不赶紧就走,还要跟商山客定下三日的期限。难不成她这两年的时间没想好,王妃就这三天的时间,她就能明白过来吗?” 江琉玉在小云的帮忙顺气下,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忽然抬眼看到向繁花这番好奇的打量,头皮一阵发麻。 不由自主的想向几乎无所不知的包静书寻求帮助,但包静书却不动声色的转过了头,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这个嘛,我自然是有我的一番道理。”江琉玉还没想好原因,这些话说出来嘴巴都是口干舌燥的。向繁花虽然收回了视线,但眼神看着还是很不敢相信的模样。 江琉玉面上一窘,索性破罐子破摔。“再怎么说,我在商山客面前也是一个很厉害的身份呀?要是没有点什么有深度的约定或者话,怎么能显示得出我这个人深藏不露呢?” “再说了,就像那些话本子里提到的什么,最后决斗或是相约报恩,不都是用三这个字作为期限的吗,我这么说也算得上是顺应潮流了。” 闻言,向繁花的脸色忽然开始变得有些难以言喻,江琉玉还没有意识过来,旁边的包静书就已经笑开了。 “话本子,我说怎么王妃的话,好像总是叫一般寻常人难以理解,原来王妃是多年来沉溺于话本子之中,思维怪不得与寻常人不同。”江琉玉听得一愣,向繁花叹了一句,后面的话更加叫她吃惊。 “王妃可知道,话本子当中有这么一句,‘银样蜡枪头’,王妃的这句话在当时也是一般无二的效用,就是不知道那商家小姐会不会背后偷偷的笑话我们。” 蜡枪头?记得当初这句话是在红楼梦中,林黛玉用来形容贾宝玉中看不中用的话,对于一向相信实际行动的江琉玉而言,还从未没想过这句话,有朝一日会用到自己身上。 这句话流传的时间还真是够久远的。江琉玉嘴角一抽,“石夫人,你觉得这句话一定是这么用的吗?这用来形容我合适吗?” “额,何必计较这么多,反正也就是说说而已。”向繁花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敢确定。 江琉玉靠在小云的身上,捂着嘴巴偷笑个不停,向繁花这活学活用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好吧,那就这么着吧。你这么说,那我也就这么信。”江琉玉摊开了两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但在向繁花的眼中看来,却像是真的信服。 坐着脸用余光看过去,包静书缩着两手站在旁边,似乎与江琉玉和包静书之间的谈话格格不入,区别开来,但却在悄悄地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定下的这三天时间,也不完全是为了商山客而准备,也是方便我们出来浪荡。”江琉玉收回了目光,只要知道包静书在旁边注意听着就行。 “听说阳城这边的小吃格外多,有许多从外面远道而来的客商,由于京城的检查力度太大,实在弄不来暂时停留的牌子,就就近在阳城这放开了铺子,才使得阳城里有些小巷比京城里还要热闹。” “而且除此之外,也有些不被官府许可的手艺人,趁着阳城这里的热闹,竟然悄无声息地开起了店,现在这时候我们过去,正是能赶上夜市最热闹的时断,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江琉玉越说越兴奋,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荡漾开来,向繁花却拧着眉头,一幅不敢承应下来的模样。 等了些许时候,仍然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江琉玉瘪着嘴巴,摆出一副欠收拾的模样,故作若无其事地使用激将法。 “该不会,你这是被石大人保护的久了,也习惯于不爱到处跑了。那要是这样也没有办法,毕竟家里管的严,一匹被驯服的野马,终究难找回它曾经的潇洒。” 江琉玉自己说着都觉得这样的话听起来有些矫情,但她也不由得佩服自己的才能,毕竟这句话竟然莫名的顺口和押韵。 这句话只要是个明白人,一听出来就知道是赤裸裸的激将,但向繁花一幅被说种心事的模样竟缓缓悠悠的没察觉出来。当即右手握着拳头,狠狠地捶在自己左手的手心。 “你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是诽谤,小心我到景王面前告你的小状。”向繁花狠狠的哼了两口气,看到江琉玉装出来的讨好的模样,又趾高气昂的扬起下巴。 “再怎么说,就算我要听话,也该他有这个胆量指使我。在家中,向来是我说一不二的,他只有从命的份。不就是大晚上出去逛夜市吗,对于我而言,完全是寻常事。” “要不是之前京城里,因为五石散那些小事闹得沸沸扬扬,关闭了坊门,我一早就抢先带着你们出去游玩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向繁花说着自己都有些信心不足,而江琉玉听着心中更是觉得好笑,却还是很配合的附和。 “对对对,都是我说错了话,像石夫人这样的巾帼英雄,石大人能够迎娶你进门,已经是你给予的莫大的放水,要想要完全征服你的行动,那得是仙人才行。” 向繁花之前的话说的有些条理不清,江琉玉也浑不在意地顺着她的话夸奖,只把他说的面上一片喜色,对于家中官人以后的埋怨完全抛到了脑后。 反正她们这次出来,只有在场的几个熟人知道而已,江琉玉是自己人,包静书也不爱管闲事,悄悄的不透露出去,那便是天知地知,再无其它人知晓。 向繁花如此侥幸地想着,挑着眉头与她们一同上了马车。 第二百二十六章:通文汇报 成功说服向繁花上车的江琉玉心中一脸得意,而是包静书一直到被拽上车坐好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何自己什么也没参与,就也莫名进了她的圈套。 原本还想着最多明日就能打道回府,看来都是奢望。包静书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怀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她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在这里到处逛逛,那王妃可知道哪些地方有名?要知道我们总共只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一到,要是不走被商家发现了,岂不是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更何况此地虽然不如京城庞大,却也不是个弹丸之地,不可能凭着走马观花逛完整个县城。王妃就择定几个最有代表性的地方去走走,也算是全了向往的一份心。” 包静书乖巧的把手放在膝盖上,寒雨和玉壶已经跟着小云和落星到后面的马车上坐好。 落星平时看着一个一声不吭的闷葫芦,却是个唯向繁花之命是从的主,但凡向繁花下定的决心,她必然首当其冲,第一个实现。 身边失去了两个人的帮忙,包静书盘算了一下自己和江琉玉及向繁花的武力情况,觉得一人难敌四拳,且向繁花只凭一个人的力量就能让她乖乖坐住。 要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包静书想着不必要为不重要的事情跟她们两个纠缠上,便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江琉玉从方才上车时就一直注意着包静书的表情变化,看她终于接受现实之后,脸上一派自得的颜色,后来一听包静书如此提问,心中不慌不忙,直接将向繁花推出来。 “石夫人之前出去调查的时候,不是得了一份阳城的地图吗,照我觉得,这是我们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 说完,江琉玉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向繁花,向繁花瞪着眼睛上下左右乱瞟了一阵,才干笑着把那个小册子掏出来。 “这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让王妃失望了,这里的地图只标注了街道和房屋,并没有说什么地方最繁华。” 向繁花装模作样的翻了好一阵,只是上面那么多的图案看的她眼花,实在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不会吧,这些东西应该是最需要注意的地方吧。” “王妃你这是看惯了王爷之前为你准备好的地图,才会说出这种话吧。”如果不出所料,包静书说的这番话,便是事实的真相。 “怎么可能?”江琉玉还有些不敢相信,趁着向繁花犯迷糊的空当,把小册子抢了过来。包静书此时也难掩好奇,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看。 而事实是,果然如向繁花所说,上面除了稀里糊涂的线条,几乎空无一物,把江琉玉也看晕了一半。 包静书倒是见过这种画图的方式,勉强能认得清楚路线,但正因为十分明白,反而比另外的两个人更加无可奈何。 “我收回这些天一直以为你很厉害的想法,没想到你还是跟我们一样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江琉玉试图隐藏自己看不懂图的窘迫,十分自然的把小册子重新丢回到向繁花的怀里。向繁花眯着眼睛,用一幅极为审视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江琉玉装作没看见,转着眼睛往右上角瞟。 “其实何必要这么麻烦,你我几人也不是不良与言说,这大街上有的是人和部下询问一二,却要各自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互相为难,这又何必呢?” 江琉玉和向繁花两个人要是单独拉出去,在任何地方都可能成为独霸一方的能人巾帼,只是她二人凑在一起,怎么就变得这么幼稚了呢。 “对哦。”看见她们两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包静书除了无奈扶额,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因此,在阳城当地人的指示下,江琉玉一行人可算是赶在夜市关闭前一刻钟找到了地方。 只是由于时间紧迫,再加上白天东奔西跑,花费了不小的气力,她们在这夜市上几乎什么也没买到,就只能灰溜溜的看着夜市关闭,被人赶了出来,坐上马车回到小院。 “本以为今天去的几个地方,都是在那里和人家坐着说话,没想到一天下来,感觉像是打了一天拳一样,还是累的不行。” 才刚回到小院,向繁花手上拽着从夜市离开前一瞬间,问卖糖葫芦的人扯下的最后一根糖葫芦。 正因为是最后一根,那个卖糖葫芦的人今天心情不好,就想要坐地起价。向繁花因此和人争吵起来,才错过了夜市关闭的时间,最后害的众人被人家十分客气地“请”了出来。 江琉玉看着她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心里十分郁闷,不想说话。包静书此时的不高兴也已经回过了劲来,却有些像是受打击过重,几乎是慈爱的看着向繁花。 向繁花浑身疲惫,一闯进小院就直接飞身扑到了炕上。在柔软的被子里磨蹭了两下,向繁花才翻过身来,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难得面露夸张笑容的包静书,禁不住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和人打交道本就是这世间最累的事情,石夫人现在可算是明白了我们这些久居后院的人的不易了吧。” 向繁花被她这副表情看的浑身毛骨悚然,哪里还敢有不答应的分,连连点头。 “静书说的甚有道理,我十分受教。” 见到她反应如此剧烈,包静书满意的点点头,似乎是觉得孺子可教。再转过头,余光所及之处,江琉玉正咧着嘴巴一脸的无可奈何,似乎有些同情向繁花被吓得不轻。 “怎么,王妃还在这里做什么?不赶紧回去休息吗?” 包静书轻柔的声音响起,让江琉玉立刻回过神来。江琉玉留意撇了眼炕上受到惊讶的向繁花,摇着手笑了笑。 “暂时还不忙,你们先收拾着休息吧,我一会会自己处理的。” “王妃是忙着把今天的事情和王爷报备了吧。”包静书记得之前听江琉玉说过,她曾陪着苏景夜上过战场,而当兵的人在军营里都有这么个习惯,包静书才大胆猜测一番。 江琉玉才刚点点头,向繁花就不满地吵吵起来。 “这不公平,怎么王妃说我就这么振振有词,换作自己就这么放松了呢?就凭着王爷对王妃的这份宠爱,王妃应该不必像这么小心谨慎了吧。”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我是有正事要说。”江琉玉一时气愤,将两只手恨恨地往下一垂,只是这样的动作看着有种莫名的滑稽。 “石夫人且不要再闹了,我们明日再出去陪你好好的逛逛,现在你还是先休息吧。”为着担心向繁花会不依不饶下去,包静书也帮着江琉玉一道说话。 “好的。”可以说向繁花到目前为止最害怕的,应该就是包静书的笑容了。只要她一开口,向繁花就没有不答应的,立刻乖乖的转过身去。 江琉玉冲着包静书感激的笑笑,随后就让小云赶着去准备笔墨纸砚。 由于今天已经在外面溜达了一整天的时间,江琉玉现在也觉得十分疲惫,但关于商家的婚事,关系着孔侑能否毫无保留地站在苏景夜这一阵营。 经过了一番不太强烈的思想斗争,江琉玉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便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张纸。 这六个时辰的来回奔波,让江琉玉顺利得弄清楚事实的前因后果的同时,也了解了不管是商家还是马家,总之没一个好东西。 但是就算江琉玉已经明白了原因,却也觉得商山客的婚事并不只有现在这么极端的做法。江琉玉在文中尽量客观地描绘了两家人的嘴脸,也同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苏景夜接到这封信的当日,就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看过评价了半天,才带着和江琉玉一样的问题,找到了孔侑的门上。 这几天孔侑的手上虽然还在忙着虎符和礼部的交接,只是苏羽天担心迟则生变,特意派了人过去帮忙搬家,曾经的包府现在已经更名为孔侑的府邸。 苏景夜坐着马车,来到写着迥然有力的“孔府”二字牌匾的大门前。下车后看到门口熟悉的两只石狮子,苏景夜不禁在心中感慨时态变换万千。 才站在门口发呆的片刻,门后就钻出了一个小厮。就算搬了新家,孔府依旧缺人,苏羽天好心想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打理,都被孔侑婉言拒绝了。 因此这时候钻出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和以往一样的无毫。无毫看到是苏景夜过来,十分欢喜的招呼着狗子跨过大门。 狗子欢快的围在苏景夜的身旁,小小卷曲的尾巴不停地摇晃,看起来格外高兴。 “我家大人早就说知道王爷可能会过来,特意叫我在门后面等着,没想到还真的等到您了。王爷你看,就连我家的狗子也十分佩服大人的料事如神。” 无毫虽是个年纪不小的矮个子,但说的话还像孩童一般。 第二百二十七章:新府来访 不过,虽然听着像是孩童稚子的烂漫之言,却也表达了无毫由衷的赞叹。 苏景夜怔怔地听着无毫把狗子也赋予了活人一般的情感,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到底是头脑简单的人,有时候生活得更加肆意。 而在感叹的同时,苏景夜也对孔侑的能力起了深厚的兴趣。想来当初江琉玉她们一时心血来潮,瞒着众人的视线出了京城的消息,也在不知不觉之中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既然如此,那你们还不赶紧带本王进去,别叫你家大人久等了。”苏景夜冲着无毫不可能说出什么深奥的话,只爽快的伸开了两手。 “自然了,本王身边也没有带其他人过来,你大可不必担心本王会泄露了孔大人的任何秘密。” “王爷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家大人从来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无毫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但眼睛却悄悄的往他身后张望了几下。 “我家大人就在书房里忙着呢,小的这就和狗子带王爷过去。” 苏景夜有些僵硬的笑着回应,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嫌弃过狗子的这个名字。不仅不大好听,而且没有任何含义,唯一的好处就是格外传神。 但要是考虑到是无毫这种人起的名字,那就觉得十分容易理解了。 无毫引着苏景夜来到书房,孔侑已经在书房里摆好了茶杯,点起香炉,就等着客人来了。 “看王爷今天这么行色匆匆地赶过来,想必王妃已经把阳城的事情通通告诉王爷了。”孔侑正忙着整理手上的清茶,忽然抬头发现苏景夜的这有些奇怪,惊讶之余,很快又平静下来。 “原来不只是真相,王爷和王妃现在肯定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来问下官吧。” “确有其事。”苏景夜难以言喻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间,便立刻收敛,提起衣摆坐在孔侑茶几对面的蒲团上。 轻轻的弯起嘴角,孔侑把面前倒好的两杯茶放了一杯到苏景夜的手边。“无毫,叫下面的人准备一些茶点过来,我记得这时觉得菊花很快就要开放了吧。” “‘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现在身处繁华的京城,虽然不能这么潇洒,却依旧可以附庸风雅,让他们用菊花的花苞做几样茶点过来。” “是。”无毫手边牵着狗子,十分好奇的想要探听他们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内容。孔侑似乎猜到了他的这一想法,特意下达吩咐将他们支走。 面对自家大人的决定,无毫只能乖巧的答应,就连狗子也是有气无力的“汪”了一声。 “好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过来打扰了,王爷有什么想问的,大可直言。”等到无毫和狗子的身影消失在前厅和花园交接的拱门之后,孔侑才淡笑着开口。 苏景夜肚子里自然有一大批的疑问,但孔侑表现的太光明正大,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马家求娶商山客,不过是贪恋商家小姐的美色和面子而已,对此,你就难道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苏景夜已经知道了孔侑的本事有些难以想象的神通广大,但是骡子是马,终究需要牵出来溜溜,他便特意如此说话,用于试探。 “王爷和王妃希望我该有怎样的反应,他们两家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咎由自取,哪里由得到外人过来言说?” 孔侑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看得出来他对此事其实还是十分介意的。 只可惜苏景夜在听到孔侑的第一句话的时候,面上一窘,完全忽略了他之后的任何表情变化。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呢,这些事情都是本王自己探听的来的,也是我自己有所好奇,孔大人可不要随随便便把这些辛苦安排到别人身上。” 探听别人的私事,并不是君子所为,苏景夜不想孔侑因此对江琉玉怀恨在心,才特意把这些事揽到自己身上上,力求与江琉玉分隔开来。 孔侑却轻轻一笑,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王爷对王妃还真是一往情深,连一点可能伤害到王妃的危险都不肯放过,实在叫下官觉得十分佩服。” “只是王爷莫非忘记了,这朝廷中养有私兵的,并不只是你一个人。虽说这在律法中是明令禁止的,但在人情之间,却是被陛下暗地里允许的。想必王爷也因此得到了莫大的松快了吧。” “俗话说慧极必伤,孔大人有时候太聪明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其实孔大人也完全能像我与琉玉一般,安心的与所爱之人共度余生。” 苏景夜听出孔侑话语中浓浓的羡慕,骄傲自得的同时,忽略了他第二段话的嘲笑,也很同情孔侑这种没人爱的可怜人。 “王爷如此说,是觉得这件事情上,下官做错了吗?”孔侑收敛了波动极大的情绪,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冰冷起来。 “不,本王并没有如此认为。”孔侑有些暗自神伤地低着头,看着茶几上茶杯里的水面波纹,苏景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整个青色的茶面只有一片残缺的茶叶在上面漂浮。 “此事本王并不觉得是孔大人的错,而相对的,商家小姐也没有错,她只是个听从父母之命的可怜女子,何苦要受到如此强烈的挫伤。” “是人都说,在发生灾难之前,围观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难道王爷觉得她只要乖乖听话,就完全没有错处了吗?” 这乍一听起来,完全就像是故意找茬。苏景夜皱着眉头,一幅十分不解的表情,他很不理解,为何孔侑那样一个聪慧且通透的人。会在此时钻入这样的牛角尖。 “这种话自然要根据不同的情况而定,商家小姐只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弱智女流,莫非你还能盼望着她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般,抛弃父母随你浪迹天涯吗?” “就算她有这样的胆量,就算她家里人肯放她离开,难道她就不畏惧这世上的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说的不太清楚,让苏景夜有些反应过度了,孔侑不由得紧张起来,伸出左手挥舞几下,让苏景夜冷静下来。 “王爷不要听风就是雨,这样过度反应完全是在吹毛求疵。” “本王怎么会吹毛求疵?这又不是本王的婚事,本王只是替你觉得可惜。”苏景夜给他这一阵劝说,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琉玉送来的消息来看,商家姑娘应该也是个挺不错的人,至少和满是污秽之言形容的马家当家人相比,实在是不知好了多少。” 闻言,饶是再精神紧绷着的孔侑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从苏景夜的字里行间可以想见,江琉玉对这位马佳老板是有多么的深恶痛绝。 “在怎么说孔大人也是个男人,合该学会忍辱负重。”苏景夜是习惯了江琉玉的方式,因此表现得也不是十分激动,也可以说是昨天晚上在王府里早就已经笑过了。 “要是本王当初也顾念着这么多虚无缥缈的什么男子气节,也不能这么辛福美满得迎娶琉玉踏进门了。孔大人只要稍稍放低姿态,也不至于为情所伤了这么多年。” “君子死节,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放弃自己的尊严。”苏景夜的话音落地,孔侑几乎是追着他的最后一个字一口咬定反对。 孔侑说的格外义正言辞,把苏景夜听得十分莫名其妙,陪在江琉玉身边久了,他已经很难想象会再有人迂腐成孔侑这副模样。 “更何况,早在两年前婚约就已经退了,下官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去插手他们家的事?”才刚暗自腹诽了一通,苏景夜就听到孔侑的这番话,弄得他一时半刻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正说着话,无毫后面跟着飞奔的狗子,一人一狗护送着一大盒子点心跑过来。 “回大人的话,菊花的花苞实在还没结出来,根本不能吃,太苦了,所以他们就换了桂花,想来应该也是一样的效果。” “不必了,本官觉得还是菊花好。” 面对着无毫的突然打断,把孔侑刚刚辛苦经营起来的悲伤气氛给打断的一干二净。 孔侑低着头,语气中暂时听不出任何的指责,只是他放在茶几下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从侧面彰显出了他现在心情的不悦。 苏景夜嘴角一抽,看着已然愤怒起来的孔侑,不禁在心里为无毫哀叹一声。 “啊,可是院子里实在没有啊。”无毫才把手上的食盒放下,听到孔侑如此坚持,有些为难地抓了抓自己的额头。 旁边的狗子也有些焦虑地来回奔跑打转,无毫把它抱起来,将它作为挡箭牌。“不信大人你看,就连狗子也觉得还是换了桂花好。” “我说菊花就是菊花,院子里没有你就到别处去寻,何必在此如此聒噪。”无毫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脑筋转不过来弯,和人说话十分费劲。 第二百二十八章:商山客过来 听到孔侑难得的发脾气了,无毫赶紧把手上的狗子一丢,站直了身子答应着。 “是,小的一定把菊花找回来,不找到绝不回来见大人。” 虽说是急着想要把无毫支走,可孔侑觉得自己的命令应该没有下得如此严厉。 无毫快速的保证完了之后,便跟在狗子的身后一溜烟又跑没影了。孔侑收回他伸到一半的手,想着还是等会儿无毫还没回来的话,派人去找找好了。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他们两个人相顾无言了片刻,苏景夜才忽然想起了之前讨论到的地方。 记起了孔侑当时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落寞表情,苏景夜忽然也开始同情起这个好面子的男人。 “虽说本王对孔大人的这番构想深表同情,但本王还是觉得孔大人还是不要太执拗的好。”苏景夜话音落地,孔侑忽然侧过头去看旁边摆着的一副棋盘,捻起其中的两颗棋子在指尖不断地揉搓。 “与其羡慕别人合家团圆,孔大人何不就舍弃这一回,暂且低个头,也省得辜负了自己和那姑娘的后半生幸福。” “向来只知道王爷在沙场上杀伐决断,在朝廷中虚以委蛇,没想到还如此热衷于三姑六婆的拉郎配。”孔侑手上的棋子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并不是意外摩擦而产生的,而像是被人使足了气力,苏景夜抬起眼眸看他,可以相见孔侑心中有着何种愤怒。但听着孔侑方才的讽刺,苏景夜心中也不可避免的激起了怨忿。 “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本王一心为了同在朝为官过来关心一下,孔大人就一定要如此吗?” “在下一时失言,请王爷恕罪。”孔侑把那两颗棋子重新丢回了盒子中,说话的语气没有半分歉意。“只是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先前我既已答应了协助王爷,就绝不会食言。” “看着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寒舍贫瘠,实在无有精致的茶饭是侍奉王爷,王爷还是请回吧。” 苏景夜听得直皱眉,右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敲在茶几上,孔侑还不等他发作,就又多添了一句。 “况且除此之外,下官手上正忙着陛下交给虎符一事,也没有的闲心陪客。耽误了下官的时间事小,影响了陛下吩咐的事事大,还望王爷理解。” “你,”苏景夜一腔的怨愤无处释放,独自生了会闷气后,终于松开了右手,慢慢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多打扰了。孔大人就如此逃避下去吧,毕竟他人之事确实与本王无关。本王自己身边还有一堆烦心事,也并不是只有孔大人一人憋闷着而已。” “王爷请。”苏景夜如此说,便是打算再也不想管他的闲事了。而孔侑神情没有丝毫变动,依旧盘坐在蒲团上,只做了个请的动作,整个人看着格外、阴郁。 苏景夜气愤的离开了孔府,只觉得自己的一腔好心都被当成了驴肝肺。 马夫胆战心惊的拉着心情不好的苏景夜回了王府,他下了车就一把冲进书房,提笔写了封信,让梁信送出去。 信上催促江琉玉早点回来,也省着为这种不知感恩的人疲惫。江琉玉拿到此信的时间,正好是和商山客约定的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 江琉玉看了之后,习惯性的面无表情的把信烧了,只是心中却激起了波澜万千。这当事的两方人都没有这么大的热情,着实是给看着着急的人泼了盆凉水。 “王爷来信了,估计是想念王妃,想催促王妃早些回去的吧。” 她们三个人吃过晚饭都身处在同一间房间,江琉玉正在窗下把信看了就直接烧掉,另外两个人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主动询问里面的内容。 发现江琉玉看过信之后的表情不是很好,包静书便过来关心一句,顺便端了盘刚切好的苹果。江琉玉看着那盘苹果摇了摇头,松开手指。 那被烧的只剩一点指边的碎屑,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随着房间里的空气流动在木头架子腿之间来回飘荡。 “嗯,反正也没办法了,咱们也早点回去,毕竟在外面待久了也不太安全。”她们这次出来的十分低调,身边也只带了侍女而已。 只是在场的几个姑娘,哪一个不是身份特殊,极容易招人眼红的角色。 江琉玉的眼神在面露担心的包静书和玩石子玩的正欢的向繁花之间来回打转,想着向繁花虽然武力值不低,但为了自己这一份好玩的私心,还是不让拉她们两个下水比较好。 “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想必你们两个手上也收到了许多封家里送来的信吧。”江琉玉笑着调侃一句,包静书只愣了一下,也笑着回应。 只有前面坐在桌子前的向繁花手上一顿,飞在半空的石子尽数敲在桌面上,一个接一个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来石夫人家中催促的声音格外紧啊。”江琉玉让开了位置,让拿着笤帚过来的,肖云把东西打扫了。 向繁花的耳朵泛红,却依旧保持着一副骄傲的姿态,不动声色地重新捡起桌子上的石头,一边抛一边故作声势。 “催的急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一样坦然的玩到了现在,谅他就是再多事,也不敢插手我的事。” 居住在城郊的小院里有这一份好处,便是离驿馆比较近,收受信件也格外方便。而阳城里房屋众多,街道无数,这么兜兜转转下来难保不会漏掉一两个。 江琉玉当初选定此地,也是看这次出的交通还算便利,只要每天抽点时间从驿馆路过问一声,便可以在第一时间拿到自己的信。 为着这一份好处,就算来自雁城的信,包静书也一封未曾遗漏,也正因如此,才让向繁花在今天晚上被她们有机可乘取笑。 向繁花说的格外自信,把江琉玉听得有些难以置信。平日里看着最是雷厉风行,又为人耿直的石大人,在他夫人的口中居然变成了一个好事之人,这两边的反差实在无法不叫人吃惊。 “行了,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江琉玉话说到一半,向繁花一脸不爽地正要反驳,就要被她挥手拦了下去。 “咱们今天就早点睡,从这里回京城还要坐上好长时间的路程,咱们至少得多积攒些精力,以免半当中受不住。”江琉玉说着,着意撇了包静书一眼。 早在刚过来的时候,江琉玉就看出了包静书想早些回去的心思,如今终于到可以离开的时候了,想必她一定会高兴无比。 “好,王妃早些休息。”包静书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淡笑,和向繁花一起客气的跟江琉玉打过招呼之后,二人便携手离开。 江琉玉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房间,心里感觉空落落的,便动手收拾起东西,把一个从阳城里买来的保养品塞进了行囊里。 这个保养品叫玉面芙蓉膏,说是擦在脸上对女子皮肤格外好。不过江琉玉自信自己手中的玉芝效果更好,之所以买它的原因,只是为了它的包装十分有趣。 千篇一律的彩色小瓷罐子并不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地方,关键是它外面的绣花布袋看着格外精致,哪怕是单带出去,也可以当成逛街用的荷包。 江琉玉把它小心地放在行囊的最上边,想着回去之后,便可以在苏景夜面前好好的炫耀一下。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在身边侍女的帮助下,向繁花和包静书的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之前和她逛夜市,向繁花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大堆当地特色的点心,说是可以留在路上吃。 不过好在这些时候,天气逐渐降温,想来应该也能保存上两三天。包静书就省事了不少,除了两三幅格外中意的画卷以外,就没有挑到别的东西。 不过这几幅画卷加在一起,恐怕是向繁花那么多点心价格的两倍不止。 江琉玉叫马夫帮忙把东西搬上车之后,轻轻拍了最外面的包裹两下,想着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便一挥手。 “行了,咱们打道回府了。” “王妃,夫人。” 江琉玉刚振臂高呼了一声,话音落地,便从背后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呼唤。 院子里面的三人闻声看去,只见商山客行色匆匆的带着一个穿了绿色衣服的小丫鬟,从院子外面羊肠小道上的马车上下来。 由于过来的方向不太对,商山客要转到院子的正门,还需要穿过一小片杂草地。此处杂草丛生,还有许多小昆虫在其间跳来跳去,商山客也毫不介意提着裙边径直走了过来。 江琉玉看着商山客这么坚持的过来,心中一喜,还以为她改变了主意,连忙打开院子门迎了上去,向繁花和包静书也被这一变故弄的搞不清楚状况。 “商小姐你可算是来了,要是再晚一步,说不定我们都出了阳城的地界,到时你想找也没办法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收到骚扰 “不过好在我们现在才刚准备动身,你来的正是时候。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决定?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或者在纸上写下来,我帮你带过去,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绝对万无一失的。” 江琉玉从一开始就并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商山客的突然出现可以算是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惊喜,难得的话说出了一长串,显的格外激动。 但只有包静书觉得她似乎是被吓到了,才会这么罗嗦。 包静书和向繁花二人互看了一眼,把手中的包裹交给身后的侍女拿着,一起走到江琉玉的身旁,并列等着她要说的话。 商山客有些不大适应江琉玉的如火热情,拿出怀里的手帕掩饰尴尬的擦了擦鼻尖,随后摆正了姿态,十分认真的道歉。 “对不起,王妃,我这次过来并不是因为改变了主意。”商山客说的格外坚定,让江琉玉几个人都有点大失所望。 “王妃上次和我定下三日之期,我想着虽然未必能让王妃如愿,但王妃此来也是怀着一腔真心与善意,便想着在今天过来特意送送王妃,希望王妃一路顺风。”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还过来做什么,叫人空欢喜一场。江琉玉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一句,但想着她一个久居深闺姑娘家家,也不可能自己做主,便也想开了。 “既然如此,那我多谢你的一片诚挚,我们这就要走了,待改日有机会的话再来向你道喜。” 今日一别,下次再见估计就得是商山客和马家的婚礼了。江琉玉王妃之尊能不能来?还是个未知数,另外两个夫人更没有理由。 那么到时候,倘若孔侑突然来访,场面将会尴尬的一塌糊涂。商山客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腹诽道,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家再也别见。 江琉玉看着商山客一直在闭嘴沉思,一言不发,便不再理会打扰,同向繁花和包静书上了车之后,马夫一甩马鞭,便有一道灰尘在这条路上飞扬起来。 马车上,包静书有些不放心的挑开车帘,却发现商山客依旧呆呆地站在小院里,不由得担忧的向江琉玉询问。 “王妃,我们就这么走了,留她孤身一人的小姑娘自己回家,是不是不大妥当?” “应该没关系吧,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家乡,在自己的地盘上,总归会比我们这些外人更加熟悉。” 虽说商山客也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姑娘,极容易受到平民百姓的缘分和嘲笑,但商家也是个书香门弟,想来带人说话应该不会十分刻薄。 既如此,城里也没有什么人会有原由对付商山客。江琉玉正想着从结局如此潦倒的商山客和孔侑之事里走出来,这般想过之后就更没有理由回过身去。 小院子里的商山客站在原地,看着江琉玉两辆马车不断地向前奔跑,逐渐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被不太茂密的树林遮挡了全部,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她身边的小侍女有些嫌弃城郊的风大,连忙扯了扯商山客的袖子。 “小姐,这外面太乱了,等到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一些杂七杂八的人一堆,咱们回去就不太方便了,还是现在就走吧。” “好。”商山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些什么,听到侍女如此说,也便顺势应了下来。 由于是在城里随便租的一辆马车,车夫把商山客送到了巷子口以后便让人下车,自己驾车跑了。 小侍女很是不悦车夫的这种态度,幸好在车上的时候给商山客整理裙边,把所有的残渣败叶全部留在了车夫干净的车厢里,才算是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因此商山客下车之后,裙摆格外干净。在小侍女的搀扶下,商山客小心的踩在青石板路上。 昨日半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再加上今早太阳升起的慢,潮湿的水汽让这青石板砖上的青苔都重新舒展,长了出来,绿油油的铺了一地,看着格外生机勃勃,也更容易让人摔倒。 走了还没有几步,距离商家的老宅,至少还要穿过两个小巷子口。商山客一手提着裙摆,心里不由自主地打起鼓来,瞧着似乎感觉有些害怕。 真是越害怕什么,什么就越容易过来。就在商山客心里担忧的时候,两三个穿着短打的小混混突然从旁边的小院里窜出来,一把跳到她的面前。 “哟,这不是商家的千金小姐吗?”小混混明知故问,商山客的脸上强装镇静,实际上心里早已害怕的颤抖。 “是我,不知道几位有何贵干?” “听说商家小姐就快要和马家财主成亲了,还真是可喜可贺。”小混混哪壶不开提哪壶,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马家不是个好东西。 小混混一面寒暄,一面用两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色迷迷的盯着商山客,要不是害怕马家会因为丢了脸找上门来算账,他恐怕都要抑制不住对她上下其手。 商山客抿着嘴巴,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十指指甲嵌入皮肉之中,都丝毫未曾发觉疼痛。小侍女在商山客身边没多久,何曾见过这种阵势,当即吓的撒开手,躲在她的身后。 “那马老爷年轻有为,家财万贯,对商小姐也是格外大方,就是不知道商小姐什么时候能把欠我们的钱还清呢,嗯?” 此话一出,商山客的整个脸瞬间变得煞白。“对不起,我现在身上没钱,不过我家正在很努力的筹集当中,还请几位再多宽限几日。” “不就是一点小钱,商小姐只要和马老爷说一声,马老爷会有不替商小姐还钱的吗?”小混混不敢对商山客动手,却无意间看上了她背后的那个小侍女。 小侍女虽然看着年纪小些,脾气也不大好,所幸一张小脸长的还算清秀,正是无形之间就让人心驰神往。 注意到小混混的视线不断往身后瞟去,商山客左右为难,却依旧伸出手,努力的护着小侍女。 “这是我家的事,并不与别人相干,还请几位分清楚对象。” “家里都落魄成什么样了,还在这里跟我装清高,不肯去向马家借钱,却要我们给你多些时日,哼。”小混混冷哼一声,连带着看商山客的表情也变得格外、阴暗。 “时日倒是可以给,但凡事都是需要给押金的,没有抵押我又怎么敢放心的放过你?假如倘若下次再也找不到你了,又该怎么办?” “那请问你们想要什么为抵押,我这里有一根玉簪,不知可否顶替一下。”商山客浑身上下除了一对耳环,就只有头上还有根玉簪作为装饰。 如今玉簪也被取走了,确是潦倒的比寻常女子还不如。 “这么小一根玉簪,能值几个钱?”商山客把玉簪取下来放在手心,小混混才看过一眼就十分嫌弃地把它推开。幸好商山客及时接住了,否则又有一根玉簪被毁。 商山客皱着眉头有些气愤地看着小混混,小混混看着她一脸怒色,却反而笑开了。 “我要的很简单,只要小姐和你身边的侍女给我们一点甜头,这该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吧,而且也不会增加你商家的负担,小姐觉得意下如何呀?” 此话一出,其余的两个帮手也都哈哈大笑。商山客一张俏白的脸顿时气的绯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用如此露骨的言语调戏,更让她觉得羞愤难当。 “这绝不可能。”商山客说的格外硬气,让她身后的小侍女都不禁感动地抬起头望着她。 “该给的东西应当全都算在利息里面,若是与其他牵扯上去,未免有失公道,更何况小诗虽是我家的下人,却并没有签了死契,因此我也无权决定她。” 小诗有些难以置信地听着商山客的话,按她方才这么说,便是从侧面决定了取消自己的死契。 原本商家没落的时候,小诗也和其他下人一样,对主人家都有不满。如今商山客如此说了之后,小诗心里一阵感动,再不好意思轻易提起离开商家的事。 “说的不错,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小姐,眼皮子见地果然和寻常人不一样,那我们就公事公办,现在就和商小姐好好理理这笔债。” 小混混于她的话并没有任何的感动,反而是十分冷漠的嗤笑一声,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块算盘,摊在右手上,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打起来。 “当初商家老爷已卖画为名,向我们借了五十两银子,商小姐觉得可对?” “是。”现在的商家连寻常百姓都不如,区区五十两对他们而言,可也算得上是天价。 小诗正是因为对商家无比了解,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得担心地看着商山客,但商山客却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她稍安勿躁。 “倒是个爽快人。”小混混哼笑一声,拨了五颗算盘珠子上去。“记得当时商家老爷和我们商定的利息可是一成,不知道小姐是否听说?” 第二百三十章:还高利贷 “五十两的一成是五两,从商家老爷从我们这把钱借走的时间算起,怎么着也有上两三月的时间,就算个整数,两月半吧。” 商山客刚开始还听得清楚,结果这小混混扯到时间之后倒让她有些糊涂了。 小混混捧着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通算,随后把算盘加在嘎吱窝里,又把另一只手放在他松垮的衣服怀中,像是打算掏什么东西出来。 “两月半就是一百零五天,每天五两,合在一起就是五百七十五两。我这个人向来又比较喜欢整数,就在给商小姐五天时间,希望小姐到时候带着六百两过来把欠条赎回去。” 闻言,小诗整个人都惊呆了,就连商山客都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原本想着他们提到的利息益一成,或许是还钱的时候添上欠款的一成,又或许是按照月份算,每个月一成的利息,那商山客还都能接受,谁想到他们这儿的规矩居然是按天算的。 “岂有此理,不论是哪家财主或者钱庄都不可能这样算账的。”商山客被六百两这个惊人的数字打的脑袋里一团乱,像是已经看到了她未来结局的黑暗。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商小姐,这个法子可是你的夫家马财主传出来的,我们也只是替人办事而已。” “再不然,小姐也可以考虑看看我之前说的那个提议。”小混混面对商山客这毫无气势的指责,完全没有半分畏惧,反而拉着其他两个人一统开着不成体统的玩笑。 “你,”商山客被气的手脚一阵发虚,几乎站不住脚,幸好被旁边的小诗扶住了身子,才没有狼狈的倒在地下。 “小姐――”小诗此时也有些心疼这个备受煎熬的小姐,只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商山客便招着手拦住了她后续的安慰。 商山客撑着小巷旁边的墙壁,十分努力的让自己站起来,还没等完全恢复,就看见旁边的石板上走过来几个人的裙边和脚步。 “原来这就是高利贷呀,我向来只在外面听说过,还没有亲眼见识。”商山客抬起头,只见向繁花站在几人中间,摩拳擦掌的捏动着两手的指节,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做一些铤而走险生意的人,对于危险都有着格外敏锐的第六感,向繁花捏骨头的声音虽然细小,却叫小混混们听着很有威胁。 “毕竟知道我家镖局大名的人,也没有这份胆量敢过来找麻烦。” 这世上所开的镖局无数,但能真正有信心说出这种话的寥寥无几,那几个小混混面面相觑了一下,试探性的开口。 “顺风镖局?” “啊,我好久没回家了,这突然听到我家的名字还有些喜出望外呢。”向繁花拍着胸口笑了两下,忽然间笑容就尽数湮灭,转而成了犀利的目光,注视着面前三个不入眼的小混混。 “既然知道我家的大名,那你们应该对后面的事情有所觉悟了吧?”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这三个小混混每人都不禁一抖。三人互相推搡着,最后还是由带头的那人开口。 “向小姐,我们现在可是做的正经生意,可不要为难我们。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顺风镖局也不能随便破坏我们的规矩吧。” 眼见着向繁花就要被他们的话噎住,包静书就接着向繁花的话继续说。 “若我没有记错,按日算钱,且利息如此之高的借款方式,统称为高利贷,而这在先皇在位之时就已经有明确的规定。” “按日算钱利息不能高于钱庄,而想要高利息的,必须按照一次借款的次数来算。若是被人发现违背了律法规定,可是轻者重打五十大板,重者以强盗罪论处。” “你们觉得,是被重重的打上一顿,而后又拿不到这么多的还钱划算,还是现在就改变主意。嗯?”最后一个字婉转的尾音让人听着没有半分旖旎,只敢只能体会出深深的威胁。 此话一出,不仅是向繁花,就算是江琉玉和商山客也觉得格外惊讶。江琉玉咽下嘴里的口水轻轻扯了扯包静书的袖子,询问着。 “你说的可是真的,为什么我们未曾听说过?” “自然是唬人的,就想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常识了。”包静书侧着脑袋,悄声开口,在心里也不禁哀叹一声,其实很不想在这些人面前说话,要是被听见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过好在那几个小混混的心理防线不怎么样,并未曾注意到她们之间的悄悄话。看着他们似乎有些犹豫的迹象,包静书决定再添一把火。 “自然了,你们不相信也可以,只要无人敢得罪你们,你们自然是天高海阔的逃之夭夭。”包静书说着轻笑一声,把那几个小混混笑得满头莫名其妙。 “只可惜我身边这位乃是景王妃,王妃今日是突发奇想出来转上一转。你说说凭着景王这么正直公道的性格,只要王妃回去说上一句,他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吗?” 包静书说的格外理直气壮,把江琉玉听得心中逗乐,死死地抵着鼻子下边才没有笑出声来。原先只当包静书格外聪明镇静,没想到也会有用上狐假虎威这一招。 而江琉玉自认为自己这个身份除了听着好听一点,似乎没什么用,再此时能派上用场,对她而言,倒还是个意外之喜。 “王妃?”小混混撇着眉毛,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看着她心头火起,怒喝一声,“怎么,难道不像吗?要不要我带你们去县官大人那里瞧瞧。” “不不不,小的们这就走,还请王妃恕罪。”为首的小混混倒是聪明,特意没提起包静书之前说的犯罪一事,忙不迭地带着两个小跟班跑了。 江琉玉对方才他们几个怀疑自己身份的事还有些耿耿于怀,恨恨地瞪了他们逃跑的背影几眼,才走到商山客的身旁,看了看她的情况。 “你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我没事,请王妃不用担心。”商山客看着小混混们被吓跑了之后有过片刻的欣喜,但很快又转而为了哀愁。 拒绝了江琉玉的搀扶,商山客自己摆了摆手,站起来又看到向繁花和包静书两个人也一道围了过来,她垂下眼眸,十分郑重的行了个跪拜礼。 “今日几位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只希望来生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像你这样的美人,又是这么好的品行,等下一世消失在这世上,世人岂不是会怪罪我们今日答应你的要求。” 包静书淡笑着和江琉玉把她起来,特意开了个玩笑以打破沉重的气氛,直把商山客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夫人。”商山客取出手帕擦了擦脸颊,以掩饰她满脸的通红,忽然抬眼,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是几位不是已经上路了吗,怎么突然间又回来了?” “这不是静书担心你这么柔弱的性格会吃亏嘛,所以我们才特意回来瞧瞧,没想到正是时候。” 江琉玉看了眼四周的情况,粉墙黛瓦中间的青石板路小巷格外幽静,但是门户众多,指不定哪扇门背后会出现何方才那几个小混混一样的人物。 “反正现在时候还早,我们就护送你回家。要是不看着你平安,静书是不会放心的。” 商山客原本很想硬气的拒绝,但一听到江琉玉最后的一句话,又有些忧伤的低下了头。 “既如此,就劳烦几位了。” 小巷子里还算宽阔,这样一条路,勉强能挤得下他们四个人并排走着,只是她们各自的侍女就只能在前后围着。 “只是有件事情还需要你向我们解释一下,你们家都败落了,怎么会欠别人这么多的高利贷呀。”江琉玉问的太过直白,把向繁花都吓了一跳,连忙悄悄扯着她的袖子,好让她说的和缓些。 而果不其然,商山客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一张俊俏的小脸,现在满是苍白。 “不满几位说,我父亲为了支付产业里那群农户们的工钱,就不得已变卖了家中土地和一些字画古董,”商山客说着。就幽幽地叹了口气。 “后来我和马家定亲了之后,父亲看着那么丰厚的彩礼格外眼热,就想着把家里的那些卖出去抵债的东西重新买回来。结果钱在付清平日里的花销,和后娘留下的拖累之后就所剩不多了。” “但是赎东西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父亲生来又是个爱面子的人,怎么肯轻易就范,不得已,只好问人借了些钱来赎,谁知道借的是这种人――” 商山客的话戛然而止,话音中略带哽咽,让江琉玉听得都不好意思再问了。 “有句话你可能不大爱听,但我还是想说。”江琉玉伸出手,搂着商山客的肩膀拍了两下。 “我觉得你父亲根本就是不是爱面子,就是想打肿脸充胖子,完全不顾家人的死活,遇上这样的父亲,” 第二百三十一章:马家找事 “你还真是可怜,要是换做是我,早就想办法逃离他,后面想办法尽到应有的孝道就好,何必要对他这么的言听计从,毕竟你的人生还是由你自己做主的” “你不能像个被人用线操纵的木偶一样,随着他们把你怎么安排,什么时候都该有自己的主意才行,要是只知道一味的愚孝,那相当于害人害己。” 江琉玉对商山客在家的遭遇深表同情,再一联想到她和孔侑的婚约,这同情之心加上去,心中的怨愤更加难以抹平,便忍不住碎碎念了起来。 如此罗嗦的话,就连同行的向繁花和包静书都有些受不了,更不用说商山客脸上是如何的无奈。 “那这么说起来,你父亲流落在外的古董字画,都已经被赎回来了吗?”包静书嘴角不由自主的一撇,干脆把商山客扯过来,远离江琉玉的唠叨。 “没有。”商山客无奈的表情很快又低沉下去,“之前那些过来要债的人,仗着自己有理在我们家里横行霸道,抢了好多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虽说马家的彩礼丰厚,但也只只够赎一部分过来的,有些古董价值连城,抢走了就再也夺不回来了。” 包静书拉着商山客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同为书香世家出身的姑娘,最能理解那些古物对于家族中人的重要性。 “那你可还记得它们流落到哪去了吗?”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父亲在调查。”商山客摇了摇头,“不过我知道那些名贵的字画,现在都在阳城的那条字画街上,因为只有那里才有人欣赏字画的价值,才能卖得出好价钱。” “我家的字画都以花鸟为主,其中大雁画的最好,要是有机会赎回来,还真想给几位看看。” 此话一出,不知为何,包静书的身形突然顿住了。江琉玉和向繁花看的偷笑,记得前两天在策划街上走的时候,包静书看中的那幅大雁图上有个特殊的标记。 当时就隐约记得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完全没有头绪。如今想来,这正是商家惯用的标识。 “要真有这个时候,我倒真的很想见识一下。”包静书忽然一阵口干舌燥,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么中意的古画将来可能要奉还给商家,她心中就觉得格外悲痛。 正说着话的功夫,几个人便回了商家的老宅。老宅的那扇黑油木门,平时一直都是大门紧闭的,可今日不知为何却一直大打开。 只是现在这时,商家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更何况家里还有人在,商山客就没有表现的太吃惊,一脸镇静的走了进去。 反倒是江琉玉她们有不大放心,自个反悔了自个方才说送到就走的话,一道跟了进去。 商山客走到前厅才跨门,进去就看见马家来人了,颐指气使地坐在主位上,而她的老父亲商世经则十分无助的瘫坐在地,马曾佟还对着他一番恶语相向。 “不要以为是谁给你的机会活到现在的,老东西,你还以为你们家同以前一样那么样吗。不过就是个读了两年书的迂腐书呆子,什么本事没有,” “现在败落了,还不是得乖乖的依附我马家,你现在还敢跟我顶嘴,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马曾佟一面骂,一面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一口,而茶杯里的清茶已经见底,他便把剩下的那些茶叶杆子一并倒在商世经的旁边,差一点就扑了一身。 “住手。”商山客看得大惊失色,联盟皱着眉头,怒吼着跑了过去。江琉玉就在商山客后脚不远的地方,虽然听着马曾佟这么骂人似乎挺过瘾的,但如此对付一个老人就有些胜之不武了。 马曾佟一看是商山客跑了进来,心中虽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的,但顾念着她长得还算不错,就勉强忍下了这一回。 “父亲,你怎么样了?”商山客扶着商世经起身,几乎满脸的自责,随后又愤怒地看向马曾佟。 “你又过来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对待我的父亲?” “呵。”马曾佟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一般,嘴角咧的格外夸张。“他是你的老子,又不是我的,你别以为马上就要嫁过来了,就想让本公子向孝顺父母一样的孝顺他,门都没有。” “你不过就是我花了几万贯的彩礼买回来的一个女人罢了,只要我高兴就可以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动辄打骂,你还不趁现在乖乖的讨好我,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我,以后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一字一句,无处不在彰显着马曾佟就是个仗势欺人的混账。江琉玉悄无声息地瞥了包静书一眼,幸好刚才忍住了脚没有急着跑进去,否则还真听不到他这么精彩的一番演讲。 “那你也不该随意打人。”商山客自知理亏,再加上平日里最是个温和,未曾与人拌嘴的主,面对马曾佟这种无赖,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这可怪不得我,我不过就是说随便挑个日子,正好是后天我还有空,便打算在当日找个轿子把你抬了过了门完事,” “之后我就要出去做生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又落到别人的手里,我才特意抬早了时间,没想到我才刚说完,他就发了火,几百个不乐意。”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难不成看着他在我面前叫嚣,我就得忍着么,就随手推了他一把,结果你就进来了。” 可商世经明明被推的靠自己都站不起来,马曾佟说的格外轻描淡写,是个在堂上的人听着都会气愤不已。 “就算如此,这也不该是你动手的理由,我们已经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你又何苦这么咄咄逼人。”商山客心中有说不出的苦,而是商世经身上受伤,只关心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走路。 “好啊,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定下日子,后天的时候我就派两个人过来接你,你记得穿上你那身早就为我准备好的红嫁衣。” “可别再到时候想办法逃跑,不然我就要拿你这个软弱无力的老父亲开刀了。”之前商山客找借口推迟了婚礼,就让马曾佟心中很不高兴。 如今可算是有了自己扬眉吐气的一天,他自然不会放过。只要一想到商山客如此清冷的一个人,穿上热烈的红嫁衣更是衬得肌肤如雪,细腰盈盈一握,马曾佟心中就忍不住激动。 “后天娶亲,还只派两个人过来抬轿子,马老爷这婚礼还真是名不符实,看着格外寒酸和草率啊。” 正在马曾佟幻想着后日的高兴时,江琉玉实在听不下去,同向繁花一起携手走了进来,唯有包静书留了个心眼,仍旧在前厅外面等候。 马曾佟一看是江琉玉,就冲着江琉玉这几天在阳城里,马曾佟派人出去调查的结果看,才明白原来江琉玉过来就是为了说服商山客逃婚的。 而且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江琉玉还借口要谈生意,而后就销声匿迹,再没有风声。马曾佟两件事的怒火加在一起,也不禁怀疑起江琉玉这王妃的身份是真是假。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景王妃光临大驾呀,还真是有失远迎。”马曾佟客套的巩手百呃两下江琉玉看着他这张勉强的笑脸,怎么看怎么觉得猥琐和虚伪。 “只是这件事原是我们两家的家事,跟朝廷和王妃应该没有半分关系吧,还请王妃不要插手,我清理门户。” “你不是快要迎娶商家小姐过门了吗,那商老爷子按理就该算是你的岳丈,你的长辈,你的父亲,你要是如此忤逆的对待你的父亲,岂不是犯了不孝之罪。” 江琉玉最讨厌这种仗势欺人,还殴打老人的混蛋,因此心中一时气愤,连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却看见向繁花和马曾佟两个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原来朝廷的律法中并没有明确规定不孝这一条该怎么定罪,而且只要有证人证明长辈如果为人不尊,做晚辈的人适当训导也是允许的。 只是江琉玉初来乍到的,对朝廷律法并不是很了解就胡说一通,向繁花自然知道她是信口开河,但马曾佟却在心中落实了相信江琉玉不是真正的王妃。 “我还当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啊,原来连朝廷的律法都记不清楚,还敢在这里冒充王妃,是真不怕犯了死罪吗?”马曾佟双手叉腰站了起来,一脸的得意。 只是他说的信誓旦旦,江琉玉和向繁花倒听得一头雾水。向繁花回过神来就一阵偷笑,头一次见到有人傻到以为会有人冒充王妃,江琉玉则一脸的无奈。 “何以见得,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王妃?” “看,你这不就是承认了吗?”马曾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猛地拍了一下巴掌,把江琉玉看得直翻白眼,袖子下的手也握成了拳头,几乎要忍不住往他那张欠揍的脸上挥过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教训马曾佟 “身为王妃,却连几个律法都记不清楚,而且过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和我说要做生意,既然身为王妃,王爷一年的俸禄就足够寻常人挥霍一辈子的,难道还会缺钱做这点小生意吗?” 马曾佟的话这一听好像没有什么毛病,但实际分析起来却是漏洞百出。江琉玉听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单从这几句话中可以听得出他格局到底有多小。 就算是身在离京城如此之近的阳城,恐怕马曾佟也未曾和任何的达官贵人有过生意上的来往,看来他也不过是个在厉害地区的普通商人罢了。 江琉玉在心中嗤笑着,没功夫反驳他的话,而马曾佟瞧着她一言不发,便以为她是默认了,心中更加得意。 “果然是这样想,想本公子这么神机妙算,却在一开始也着了你的道,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过你的狐狸尾巴现在也伸出来了,假扮王妃的戏也该到此为止了?” 马曾佟格外骄傲的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其他几个人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商山客扶着商世经往边上躲去,对马曾佟也算是终于清楚了他的脑子到底有多蠢笨。 江琉玉一手拉着容易暴怒的向繁花,嘴角微微勾起,十分好奇马曾佟后面还能再扯些什么有的没的。 “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假扮皇室中人那可是重罪呀,不过好在你还算聪明,没有违制,要不然你现在早就该人头落地了。” 一听这话,就算是藏身在前厅外面的包静书都有些受不住了,更不用提在堂上的江琉玉和向繁花憋笑是如何的辛苦。 至于违制这一条,尤其是江琉玉觉得好笑的部分。自己不过是嫌那些漂亮长袍太繁琐了,才一切从简,没想到还能成为证明自己不是自己的证据之一。 马曾佟越说就越觉得十分佩服自己,他两根手指摩挲着下巴,看着江琉玉的脸忽然意味深长的思索了一番。 江琉玉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变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连带着牵着向繁花的手也放开了。 “其实你要是想让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把上次带来的那个姑娘再给我领过来,我家中正好还缺一个侍妾,那我倒可以考虑对你网开一面。” “再不然,你要是一个人孤苦无依,你也一并过来,我都没有意见。”马曾佟说的高兴,完全不曾意识到自己相当于在做梦。 江琉玉听的是又想笑又无奈,高兴的是自己难得几次被人调戏,倒证明了自己颜值不低。无奈是在于马曾佟的异想天开,已经石破天惊到让人无法接茬。 江琉玉在旁边冷笑着,而向繁花突然意识到自己完全被马曾佟排除在外,心中不由得火起,按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就往前跨了一步。 “你个混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向繁花气势汹汹,把马曾佟吓得倒退一步,马家的一众保镖便连忙挡在他的身前。 有人在面前为自己撑腰,马曾佟很快又来了劲,翘着二郎腿重新坐回主位上。“你不会是在不满本公子没看上你吧,不过就冲着你这么凶悍,想也不会有几个人看得上你。” “不过,本公子到底也不是什么恶人?家里还缺个挑水,砍柴的烧火丫头,你可以过来试试。” 要是马曾佟刚开始保持沉默,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可他现在的这番话就完全激怒了向繁花。江琉玉笑的呛得直咳嗽,她撑着自己的腰站在原地挥了挥手。 “石夫人你去吧,我们会在后面为你加油的。对付这种人,只能算我们正当防卫。”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向繁花嘴角一撇,捏着手上的指节就不断地向马曾佟靠近。伴随着向繁花的一步步逼近,马曾佟原本从容不迫的脸庞也开始渐渐变得惊恐起来。 包静书在外面静静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前厅里忽然安静了片刻,她正觉得奇怪,就听到一声声的哀嚎,从里面不断地闯出来,响彻天空。 这声音一声比一声惨烈,把置身事外的包静书听得心中都不觉颤抖。包静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着里面传出的都是男子的爱好,她便不由得害怕起来。 里面可是有向繁花和江琉玉还有商山客三个姑娘在,要是下手太重,这一种男子都被收拾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向繁花的身份能不能经得起官司。 包静书很是担心闹出人命,毕竟向繁花下手没个轻重,便一时情急忙不迭地和寒雨玉壶提了裙摆跑进来。 才走进前厅,就看到马曾佟和他手下的一帮人通通在地上打滚。江琉玉倒是悠哉悠哉的坐在一旁喝茶吃水果,向繁花则像是油不解气的对着其中几个受伤较轻的人踹了几脚。 而商山客和商世经两个人都缩在墙角,看来被刚才发生的一切吓得不轻。商山客倒是还能镇定一些,包静书看的觉得十分可怜,忙过去安抚了两下,却不理会躲在自家女儿身后的商世经。 “不用害怕,她一般是不会随意出手的。” 商山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能支撑得住。包静书松了口气的同时,走到前面把向繁花一把拉到江琉玉的身边。 “不是说好了不要见血的吗,你看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没有见血啊,你没看到他们胳膊腿和脑袋都在吗?”向繁花很是无辜的摊开了两手,江琉玉笑呵呵的哼了两下,拿起桌上的苹果给她塞在手里。 躺在地上的马曾佟正在担心着自己的手有没有在方才被向繁花拧断,脸上也还顶着老大的两个巴掌印,这一下听到她动不动就提到什么脑袋掉了,顿时把他吓得昏了过去。 “再说了,这小子刚才口出狂言,言语侮辱王妃,和我。而他身边的这群人都是助纣为虐,难不成我连小小的教训两下都不行吗?”向繁花不满的嘟囔了两句,举起苹果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包静书叹了一声,忽然眼神立起来,“我是觉得你下次不要自己亲自动手,叫别人带劳或者使用工具,毕竟打他这样的人,脏手。” “哦~”像是没想到包静书这么文静的一个人也会放狠话,向繁花一副见识到了的表情,张着嘴巴鼓掌。 身为主子的马曾佟都晕倒了,地上的那群保镖都心惊胆战的聚在一团。为了不和这些人碰上,商山客从前厅的门口绕到江琉玉的身边。 “感谢王妃和夫人这次出手相助,只是今天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你们还是赶紧回京城吧。” 有包静书挡在面前,江琉玉只好侧着脑袋躲开她的遮挡和商山客说话。 “这有什么关系,像他这种人渣就是欠收拾,再说我们这几个人谁的身份也不是普通人,难道还怕他不成?” “就算是这样,也十分的损害王妃和几位夫人的名誉呀。”商山客有些急了,她很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又害怕别人牵扯其中。 “后面的事我可以替几位解决,况且是他一开始先出言不逊,想必也不敢拿这次的话到处乱说。王妃和夫人回到京城以后就安全了,还请以后不要再牵扯我们这里的脏乱事了。” “难道你又打算这样息事宁人吗?”向繁花很是不解,明明今日受到侮辱的是商山客,却为何非要叫肇事者如此轻松的逍遥法外。 “就是名誉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要是不能叫做了坏事的人伏法,我们心中才更加意难平。”江琉玉也是十分的愤慨。包静书倒是理解商山客的意思,安静的站在一旁,未曾说话。 而江琉玉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她心中的正义之火难以熄灭,要是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偏偏在现在这么压倒性的优势上还要忍气吞声,就太叫人憋屈了。 “这些事情可不是说说看那么简单的。”商山客抿着嘴巴叹了一句,“就算王妃和夫人不在意,也要考虑一下自家官人的想法呀。” “难道你们忍心他们因为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小事,而在朝廷中受到别人的耻笑笑吗?就未免太不值得了。” 商山客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方才叫嚣的最凶的江琉玉和向繁花此时也都冷静了下来。 二人很有默契的互望了一眼,无可奈何,却又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方才的事。 “只是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对付这些豺狼,能应付的来吗?”商山客说到底还是一个好姑娘,江琉玉难免不心疼她这么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商山客却抿笑着摆了摆手,“王妃不用担心,早在刚才混乱的时候,我担心夫人她一个人难以对付这么多人,就特意让小施出去报官,想来再过不久她就能回来了。” 江琉玉闻声看去,只见后面只有商世经摊靠在墙上,小诗果然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三十三章:暂且回城 按照商家前厅里这些人的身份,应当不担心跟官府的人面对面上,但是插手别人家婚事的事传出去,影响确实不大好听。 江琉玉想过了之后,和商山客小心嘱咐了几句,便同包静书和向繁花从小巷出来,就在她们前脚先走,官府的人便赶了过来。 这世上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就是朝廷里面的人也不能例外。原本阳城的县官是不爱管这些平民百姓家的闲事,但是商家和马家联姻,这事全城都知道。 畏惧着马家会不会因为官府懈怠了商家的事而发狠,县官便知好随便叫了几个衙差过来,谁知在商家闹事的正是马曾佟他本人。 而过来的小衙差又是初来乍到,年轻气盛,听了商山客的哭诉立刻怒火中烧,只管抓人。可怜马曾佟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晕了半天,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就被两个衙差架走了。 “你们放手,知道我是谁吗?带我去见你们老爷。”马家的保镖都垂头丧脑的被衙差推搡着带着往前走,而马曾佟则一路在挣扎。 小衙差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拿着量天尺在他身上抽了一下。 “我管你是谁?反正你现在犯了法就要受罚,还跑到别人家里来闹事,我们县老爷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吗?乖乖给我走吧!” 衙差打的这一下根本没留手,疼的马曾佟呲牙咧嘴,为了不再继续受罚,他只好忍气吞声的闭上嘴巴。 江琉玉她们早早的爬上了马车,为了不暴露行踪,她们只透过车帘看着这么长一串的人从这小巷子口里出来。刚才马曾佟因为出言不逊而被挨打的画面,也正好被她们看了个正着。 “打的好,也该让他们长长教训。”江琉玉很是解气的拍了拍向繁花的肩膀,包静书则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得不说出一句破坏气氛的话。 “可是凭着他马家在阳城里的势力,估计也只要多给些钱,最多呆个两三天就能放出来了。” “两三天也好,他的亏心事总得一点一点的让他还回来,这次不行,等我们找到机会还有下次。”向繁花被这两个人压在最下端,只能用两只手趴在窗框上,勉强能露出一双眼睛。 “那倒也不一定。”江琉玉狡黠的一笑,伸出手在向繁花的下巴上划了几下,痒的她只想笑。 “石大人不是主管御史台专门管这些刑事案件的吗,只要让他多关心一下京城周围县城的案子,就可以让阳城县官不得已把马曾佟在大牢里多留个几天。” “所谓民不与官斗,小官不与大官斗,咱们身边的资源可得好好的利用起来。”押解马曾佟的这一行人已经全部送上了一辆巨大的马车,完全看不见身影,江琉玉便把车帘放下来。 这前面一句话虽说没有出处,但也是众人皆知,这后面一句话变完全是编出来的了。包静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码这意思还是对的,就不再与她分辨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马家都这么欺负人了,商山客还是要嫁给他吗?”向繁花想起马曾佟刚才那欠扁的模样,心中都是一团火气。 江琉玉也是很没办法的,摊开了两手,“那能怎么样啊?人家约定好的,再加上,那么多彩礼,就是我们想替她还也还不了啊。” “现在先回京城吧,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还是有点为难的,可以去看看说不定能从朝廷律法中另辟蹊径。” “朝廷的律法都规定的那么死,能有什么法子,估计最后也就能教她怎么拿休书。”向繁花是看着自家官人平时表情严肃又一本正经的,估计对律法的印象也就停留在这一块。 英语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她这话说的又丧气又好笑,把江琉玉听得哭笑不得,她用手肘抵了抵包静书的手臂。 “你不是这么多天都念着回家的吗?现在咱们可算是可以放心的走了。” 随着车厢里江琉玉的一声令下,两个驾车的马夫同时提起了缰绳,一扬马鞭,让这两匹马车在河边在房屋小巷之间的这条大路上飞驰。 就在江琉玉踏上回程的路的同时,原本马车停留之地的不远处的树上,还站着一个人。此人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借由树枝的遮挡,并没被任何人发现。 自从上次元姜儿曾说过他对江琉玉有意思之后,华处世每次见到江琉玉都有些心里膈应。因此这许多天过去了,华处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踪迹,不肯与她碰面。 这回江琉玉为了调查自己想知道的真相,擅自离开京城,一直对苏景夜关心不已的李文松必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身边行动自由的人并不多,李文松只得豁出去自己的脸去找华处世帮忙。 上次是华处世主动要求休息一阵,而这次李文松主动找上门来,跟踪的对象还是江琉玉,他生怕换了别人会害的她陷入危险之中,便十分顺从的应承下了。 有了这几天在暗处的保护,华处世对江琉玉的安全表示放心的同时,也对商家的事了解了七八分。现在江琉玉要准备回城了,华处世便架起轻功,快一步回到了李文松的后院。 “原来是退了婚又重新订了亲,重新订亲的人还是他们家的债主,这个关系可还真是有意思。”李文松听过了华处世的汇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记得孔侑升任礼部尚书了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变得更加忧郁和沉默寡言,与之相伴的则是他的气势更加逼人,这也是李文松他最担心的事。 一个比自己更加擅长韬光养晦和扮猪吃老虎,外加两面三刀、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如果不能成为朋友,就会是最有危害的对手。 “一个这么狠心又见异思迁的女人,居然能叫他堂堂一个礼部尚书牵挂了这么多年,本官还真是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也不知李文松是何来的自信这样嘲笑别人。 华处世垂着两手站在李文松的对面,也很不理解为何自己如实的汇报,在他的耳朵里会变味成这样。 “他原本可以成为一个刀枪不入的强者,就为了这一颗心放在别人的身上,他就注定会被我踩在脚下。什么心之牵挂,这些感情完全是不需要的废物。” 李文松笑得夸张,甚至有着像癫狂演变的趋势。他一边摸着嘴上的小胡子,一面仰头大笑,另一只右手还不断地拍打着桌子,叫华处世不禁担心他是否精神错乱。 但是李文松的意识应该还是清醒的,否则不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华处世原本也十分信奉这句真理,但在了解过李文松和商家小姐二人的感情纠葛后,他突然有些迷茫了。 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完美的东西,甚至结局还可能潦倒的让听过的人不禁簌簌留下眼泪,但这种一心为人的感情依旧是那么令人格外的心驰神往。 “既然属下已经把调查到的事情统统汇报过了,大人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华处世说着一拱手,作势要离开,李文松却一把把他的手腕拉住。 “且先不急,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李文松把他拉到石凳上坐着,自己垂着眼眸,两根手指不断的捋动着自己的小胡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本官问你,你既然对商家的事情这么了解,你觉得孔大人和商小姐之间,是否可怜?” “属下,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华处世心中略有苦涩,但说的话却戛然而止,毕竟以他对李文松的了解,只要他一开口就绝没有好事。 “没什么关系,你不要紧张,按照你原本的想法说就是。”李文松放下手,双眼看着华处世十分温和的笑了一下。可华处世看着这笑容,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心怀不轨。 “本官虽然不能亲眼见识听说,却也感觉他们这一对两情相悦的人这么分开实在太过可惜,难道你不是这么觉得的吗?” “大人宅心仁厚。”华处世默默的低下头,有些为自己方才如此怀疑的想法感到羞愧。 “人活于世,总要做上几件好事才行,也免得孔大人到了我这般年纪,才知道什么叫后悔。”李文松用右手盖住自己的一双眼眸,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又悲戚又凄凉。 他现在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用自己做例子,成功的勾起了华处世对自己的同情心。毕竟像华处世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又怎么会想到有人能为了达成目标,狠心揭开自己的伤疤。 “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华处世越看越觉得十分同情,在联想到自己曾经拒绝他的要求,更是感到无比羞愧。 “我是您从外面捡回来的,又精心培养了这么多年,在我的心中你一直是如同严师严父一般的存在。无论您是为了什么做这些事,在我的心中,你也依旧是我感激一辈子的恩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月夜碰面 “之前是我不好,为了自己的一番私欲,居然不顾大人您的感受。从今以后,不论大人要我做什么,我都绝不再推辞了,还请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 华处世越说就越觉得自己作恶多端,不可饶恕,他虽然也知道替李文松办事,会伤害黎民百姓的利益,但无论是顺从哪一边,他的良心都很难过得去。 现在向李文松道歉的话越多,他越是觉得对不起百姓,到最后一个字落下话音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心痛的难以呼吸。 李文松放下了手,看着华处世逐渐通红的眼眶,心理硬得如石头一般。不管用的什么方法,华处世究竟是如何想的,既然他现在已经答应重新做事,那就足够了。 “好孩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本官一直欢迎你回来。”李文松故作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头顶,同时不断的靠近,像是诱惑他犯错一般的幽幽开口。 “本官现在手上正有一件事情需要找人替我去办,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你要是诚心想回来的话,不如就先拿这件事作为投名状吧。” “大人请说。”华处世吸了吸鼻子,让鼻尖那抹酸涩的滋味褪去,一口应下,后来想着这么说不大妥帖,还特意添了一句。“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属下一定义不容辞。” “你放心,人总是会变的。况且本官在你眼中就一直是只会欺负人的恶人吗?”李文松有些失望的感叹一句,华处世立马慌了,连连摇头。 “其实就是关于商家的那些杂事,你不是说那商小姐欠了外面很多的债吗,碰巧本官这里还有些闲钱,不妨你拿去替她把债务还清好了。” 李文松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几乎和朝中大部分的官员感情都十分好,还有些想要获得高官爵位的人求告无门,便会找到李家的门上。 正是有这么大一张自己的势力网在朝廷各地遍布,商家欠下的那些钱,对于李文松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能够达成后面的目的,就算花再多的钱,李文松也在所不惜。 “还债?”华处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说李文松知错就改,回头是岸,这转变也太大了些。 但无论怎么说也都是好事,以后自己的良心也不必再受到谴责,他当即欢喜的无可不可,感动涕零。 “多谢大人,这可相当于救了几家人的命啊!” “先不忙谢。”李文松看着华处世如此浮于表面的欣喜,不禁后悔当初为何因为心疼他的这一份纯净,而放弃让他学会阴谋论。 “解决了他们那里的债务问题之后,记得的把人给我带回来。” 闻言,华处世的眼神顿时变得审视起来。“大人要见,商小姐?” 李文松嘴上一顿,感到后悔的同时,也有些厌烦,要不是念在华处世的武功高强,又擅长医术,之前的各种任务也都完成得十分完美,他简直想要把华处世当成一枚弃子。 哪里用得着像现在一样,还要像哄小孩子似的骗他几句。 “孔大人和这位小姐二人都是好面子的,解决了商家的后顾之忧,难道就不该推波助澜一把,让她二人碰面吗?” “原来如此。”华处世收回了目光,李文松则担心他又有一堆问题要问,便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把人赶走。 “总之,你只要负责把人给我带过来就好,剩下的事情由我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华处世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抱拳起身,李文松想了想,又赶在他离开之前多嘱咐一句。 “对了,还有宫里那边的事情,你也时常给我留心着。” “是。”华处世不知为何,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贵人在宫里一切都好,和皇上的关系也很稳定,大人尽管放心。” “嗯,去吧。”李文松一点头,等华处世的身影消失在这黑夜的风里后,又慢慢的皱起眉头。 每次都是说元姜儿在宫里一帆风顺,皇帝也对她极为宠爱,可为何过了这么久,她的位分竟然一点都没有变化,着实有些令人猜不透。 华处世离开后,想着李文松方才的嘱托,便趁着夜色跑到宫里去看一眼,也为了方便下次有什么突发事件,好有个心理准备。 宫里的换班和按例巡查,他已经抹得十分清楚,几个飞跃便躲过了来回行走的士兵,跑到了元姜儿的颐性阁。 现在大概快到子时,四周一片寂静无声,只有着些微的虫鸣和鸟啼从远处不断传来。有一只巨大的老乌鸦停在皇宫中最高的树顶上,在后面圆月的衬托之下,形成一道黑色的剪影。 华处世跳到颐性阁的屋顶上,想着这么晚了,元姜儿应该要么睡了,要么陪着皇帝,只要看过一眼就好,谁知道才探出头去,就发现她正站在院子里。 也不知元姜儿是否听到了声音,默契的一仰头,便与华处世四目相对。 既然被发现,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华处世瞧着整个院子里空无一人,便驾着轻功轻轻地落在元姜儿的身旁。 “今天你不用陪皇帝吗?”元姜儿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只把华处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忘记了,今天可是十五啊。”华处世极力的避开她那炙热的视线,只以半个身子侧着相对。元姜儿则眯着笑眼,只盯着他半张如玉的侧脸。 “那你为何这么晚了还没睡觉,是吃醋吗?” “我自然是等你了。”元姜儿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把华处世听得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来。 而元姜儿一直站的离华处世很近,他这一转头,挺拔的鼻尖差点和她圆润的额头擦过。 华处世倒是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而元姜儿看着自己如此喜爱的一张俊颜,这么毫无防备的放大在自己面前,当即飞红了一张俏脸,就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磕磕盼盼的。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找一个见识过我真实面目的人说说话而已。”元姜儿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手,想要不动声色地和华处世隔开距离,却迈不动腿。 还是华处世先回过神来,连着往后退了几步。 “是吗,就这么巧吗?我难得过来一趟,就被你碰上?”华处世未曾留心到她不断加深的红军,只好奇着今晚的缘分。元姜儿今天不知怎么的似乎有些害羞过头,欲盖弥彰的解释。 “上次你过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去李大人办事,过几天才会回来吗。我就算着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汇报,李大人一定会催促你过来,就在你走后的第二天,夜夜在这里等着。” “本来只是长夜漫漫无聊打发时间而已,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元姜儿说着自己都未曾察觉,那最后一句话带有怎样的欣喜。 “原来如此。”华处世有些察觉到元姜儿今天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但也没有往别处去想,只干巴巴地回应一句。 “那不知道你在宫里过的还习惯吗?若是有什么缺的可以告诉我,我找机会给你带来。” “过的不习惯,也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了。”元姜儿嘟囔着扯着自己的衣摆,华处世好奇地望过来,她便又转变了话锋。 “我什么都不缺,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和你客气的。”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这么快?!” 华处世说着就要离开,元姜儿情不自禁的出声阻拦,却只叫他心中更加疑惑。 “宫里的守备森严,在下又是李大人的人,实在不宜在此久呆,这便告辞了。”说罢,元姜儿只觉面前吹过一道风,他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这高墙大院的四周。 “娘、娘娘。”刚才墨蝶被支走,跑到厨房里做宵夜,现在手上端了一碗面过来,就见到元姜儿一脸落寞的站在院子当中,不禁有些担忧的凑过来问候。 “娘娘,你没事吧?” “本宫能有什么事?”元姜儿背对着她,悄无声息地用右手拂过脸颊,“不过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笨蛋,也就是脸长的好看一些,连句好话也不会说,每次过来也都一心想着任务,” 元姜儿不停歇地数落着华处世的坏话,说着说着又突然难过的低下头。“也真是莫名其妙,居然叫我如此牵挂他的到来……” “娘、娘娘,您在说什么呀?”墨蝶简直大惊失色,脸手中的这一小碗面都差点捧不住。 元姜儿背对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转过来的脸色阴沉的像是结了一层冰。 “什么东西该记住,什么东西不该记住,你应该都清楚吧。” 墨蝶被她这个眼神吓得心脏都差点漏跳一拍,连忙捧着托盘跪在地上叩头,“娘娘放心,奴婢什么也没听见。只是现在天色晚了,娘娘赏月够了,也该回宫休息了。” “嗯,走吧。”元姜儿满意的哼出一声,又伸手擦去脸颊上刚才没擦干净的冰凉液体。 第二百三十五章:漏夜长谈 即使心中有所牵挂,但元姜儿还是十分骄傲的,仍旧没有忘记自己来此的主要目的,只能仰着头,暂且把他丢在一边,由墨蝶扶着回了寝宫休息。 一夜无话。 昨天的傍晚,江琉玉才好不容易回到了王府,苏景夜这几天未曾见到她,欢喜的无可不可,正打算抱着她说上一夜的话,却道也确确实实地熬了个通宵。 “景夜,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在那边的饰品街上走了一下午的时间,才看中的最好的东西,”江琉玉叫人把自己在阳城那边买来的一大袋子纪念品全部搬到房间里,这一整晚都在向苏景夜展示着自己的品位有多独特。把苏景夜看的十分无奈,又找不到插嘴的地方阻止。 “你要知道,当时两边的小摊儿上估计至少有上千样东西,我也不可能全部搬回来,能一眼相中这个没有错过,只能说明我和它实在太有缘分了。” “给,你仔细看看。”江琉玉一脸兴奋地把手中那个雕塑递过去,苏景夜瞅着自己怀里几乎有半人高的猫头鹰雕塑,一人一鹰大眼瞪小眼,这情景看着格外诡异。 “这就是你挑了一下午的成果?”苏景夜有些哭笑不得,她恐怕是挑中了整个饰品街上最大的一样东西了吧。 这猫头鹰倒是有些意思,看着像是用石头雕成的,但分量还比较轻。苏景夜在他的肚子和脑袋上敲了敲,又把它整个雕塑翻过来,才发现在它的尾巴下面有个小眼。 这整只猫头鹰就是空有个架子,靠泥巴捏起来的样子,里面却还是空心的,难怪这么轻盈。 “对呀,你没觉得它很可爱吗?” 江琉玉一手在这猫头鹰的脑袋上摸了一把,其实她在把它买回来之后就有些后悔,原本看着猫头鹰的样子应该是毛茸茸的,谁知这些做的逼真的羽毛也是泥巴刻的。 但有句古话说的好,来都来了,买都买了,江琉玉也就懒得再退回去,反正这么大个物件摆在房间案台的正中央,也足够显眼和提神醒脑的。 “对了,我跟你说,我这回还看到另一个东西。”苏景夜扯着嘴巴,对她的这番说辞,只能十分尴尬的撇嘴笑笑,江琉玉没理会他的表情多么奇怪,又一把跳开。 回来的时候,江琉玉手上就拿了一个绣的格外漂亮的香囊,正是她回城之前的晚上,特意装在自己贴身的包裹里的。 “这个东西也是我一眼相中的,我就觉得它带回来,说不定也能用在我们自家的玉芝产品上面。” 江琉玉兴冲冲地举着香囊跑过来,苏景夜早早地把猫头鹰放到一边,一手就把江琉玉转了个圈,落坐在自己的怀中。 “行了,我知道了这些东西咱们留着,以后慢慢再说,你看现在马上都要天亮了,咱们不妨做些别的事情。” “什、什么呀?”江琉玉听着他如此低沉的嗓音,耳朵被他烫得通红,整个人就像才出嫁的新娘子一样,十分害羞。 苏景夜却突然笑了,“再有一个时辰的样子,我就要去上早朝了,你觉得我们还能干些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你,关于商家那边的态度,打听的怎么样了?” “哦,是这个。”江琉玉的话中难掩一抹失望和不好意思,而一侧头就看见苏景夜脸上这玩味的笑容,当即恼羞成怒地锤了他一下。 “问事情不能好好说话,说的这么暧昧做什么!” “好,是我的错,为夫这就向娘子道歉。”苏景夜吓得拉住了她的手,江琉玉发泄过怒气之后想到在阳城那边的几番谈话,又是一脸的惆怅。 “也是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固执的人,叫我连想却说忽悠的机会都没有。” 苏景夜轻轻放开了禁锢着江琉玉的手,让她落坐在自己的身旁,有些心疼的抚上她皱着眉头的小脸。 “你知道我当时本来想以她和孔大人两人两相情愿为切入点劝说的,结果商山客给我来了一句,她对孔大人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这你叫我如何回答?” “嗯。” “对吧。”江琉玉一脸郁闷,苏景夜也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商山客这名字听着未免也太像男子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么辛苦,是劝他们两个人拜把子的。” 江琉玉一愣,完全没料到苏景夜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想来自己那么难过的表情,在他看来却变成了开玩笑。 “人家和你说认真的,你能不能正经点!”江琉玉怕动静太大了,只低声又重重捶了苏景夜一下。 手上的骨头碰到强健的胸膛,发出了沉闷的一道声响,由此可见,这下打的是多么实诚。 “我只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不想你这么难过罢了,你继续说。”苏景夜自己都觉得刚才这句话说的有些欠揍,只能认栽的揉了揉胸口的痛处,江琉玉则幽怨的白了他一眼。 “马家就是一群混账东西,要想让他们放弃到手的肥羊绝对不是那么简单。那我就只好从商家这边入手,只要有一家答应退婚,他们马家也不可能当着我们的面抢亲吧。” “但是商家这边,老爷子就是个老顽固,商山客只会一味地愚孝,连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就连向来不爱管闲事的静书都帮着我们说话,她还是无动于衷,我来这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软弱无力的瓶颈。” 江琉玉重重的垂了下自己的肩膀,对于当日受到的闷气简直想都不敢想。苏景夜很是体贴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别气啊,气坏了身子不好,你要是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孤苦无依的多可怜呢。” “你!”江琉玉闷气是消散了不少,却给苏景夜惹出了新的气愤,直把一张郁闷的脸给气笑了。 一根玉白的手指指到鼻尖,苏景夜陪笑着把她的手拉下,又顺毛似的理了理她的长发。“你是说你一直费力的专门想要说服商家小姐?” “对呀,我们改变不了世界,就应当想办法改变自己,就如同你我一样,结果这个商山客完全都没有斗志。”江琉玉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 “对了,你在这边打听孔大人的意思,打听的怎么样?” “这两个人完全是一个脾气,也难怪他们能看得对眼。”苏景夜扯着嘴角,叹了一句,“要不是他一早交代了自己有意中人,只怕他也要有和商家小姐一样的借口。” “借口?”江琉玉一愣,忽然右手重重地捶在左手掌心,“我就知道商小姐当初这么说,肯定是搪塞我来的。” “不,我倒并没有指她这一边。”苏景夜给与不同的看法,“商家小姐到底年轻,长得漂亮,难叫他惦记这么久,也是情理之中。而孔侑嘛――” 江琉玉看他说的一板一眼,原本只是轻轻地哼笑两声,终于掩藏不住,变成了连续不断的大笑。 “人孔大人怎么了,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看不得人家比你优秀,你到他这般年纪,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随你怎么说。”苏景夜知道江琉玉是在开玩笑,就是想发脾气也发不出,只能轻轻的揉搓着她梳理好的发顶,以泄私愤。 “只是你有没有觉得,可能我们劝说的对象错了。” “何出此言?”江琉玉像小猫挠人一般连着拍了好几下,才让苏景夜作恶多端的手总算离开了自己的脑袋。 “你看,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着一份冲劲的,他们可能是畏惧,也可能是顺从了命运的安排,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我们并不能强迫他们违背自己的意愿。” “而面子就不一样了,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而已,倒是有机会改变的,更何况你不是说从未找过商家老爷说话吗?” “是这么个意思,可他确实是一个十分执拗的臭老头,恐怕没这么容易说服。”江琉玉对苏景夜的假设不置可否,却也不希望这件事真的陷入死局。 “那你为什么不能找孔大人说说看,让他暂时先放弃自己的面子问题,过来低个头呢?” “他可能不是不想过来,”苏景夜一时语塞,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另一种猜测,便顺着自己内心讲的出来。 “商家已经和马家定亲,这是阳城人尽皆知的事。孔侑不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是不想万一搅合失败了,会损害商山客的清誉。” 江琉玉张大了嘴巴,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么个可能。毕竟商山客不肯反悔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彩礼用尽,不能反悔。 “再者,商山客十分顺从自己父亲的意思,假如商老爷改变了主意,不就能顺理成章的成全了这段姻缘吗?”苏景夜越说越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盲点,整个事情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外面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东边升起的太阳一点一点地从天际线的山脉上爬起来,还不太刺眼的光芒,把它周围的彩霞渲染的格外漂亮。 第二百三十六章:商家遭劫 一点一点明媚的阳光从半透明纸糊的窗子里照进来,洒在床上,这两个交谈了一夜的人脸上。江琉玉看着苏景夜的眼睛下面带着两道深深的黑色印记,脸上却挂着十分得意的笑容,很是不忍心的泼了一盆凉水。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我们依然有两个很重要的问题。”江琉玉顿了一下,以免苏景夜受到的打击过大。 “一个,就是你想好如何说服那个好面子,又执拗还不管女儿死活的商老爷子了吗?” “另一个,就算商老爷子答应解除婚约,成全了商小姐和孔大人,那马家送来的彩礼,马曾佟就放弃取回了吗?” 苏景夜整个人呆住了,他并没有和商老爷子打过交道,对他的人品性格也不是很了解,但听着经历过了大风大浪的江琉玉都如此说,想来也是个十分难以对付的老头。 “说客的话,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毕竟你曾经家里的那群人这么难对付,还不是一样被你说的哑口无言。” 一方面是没怎么读过书的乡间老头,另一个是满腹诗书且富有气质的精明人,这二者怎么能混为一谈。江琉玉都有些怀疑苏景夜现在是否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至于退还彩礼,这事合该由孔侑自己出面解决。毕竟我们都替他解决了多年忧愁,他自己费点银子买个安宁,估计是舍得的。” “我看着悬。”苏景夜看着外面的时候差不多了,变大蒜起来换了衣服去上朝,却听到江琉玉开口反对他的观点,苏景夜只好再坐下来。 江琉玉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却是越说笑意越浓,“要知道孔大人可是和包大人一样的两袖清风,手上拮据,就连他升任礼部尚书之后,家中也还就那么两三个仆人,你觉得他有这么大的能力,支付马家的彩礼吗?” “我觉得彩礼才是阻碍他们两家的罪魁祸首。只要把彩礼的问题解决了,孔大人才算真的没了后顾之忧,而商老爷子也没有别的理由拒绝自家女儿和他的婚事,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江琉玉十分得意的一拍手,却把苏景夜听的一愣一愣的。“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却是个很严峻的问题,根本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解决。” “就比如说,你打算这份彩礼,由谁出呢?”闻言,江琉玉也呆住了。“总不可能我们自家为他们操心这么多,如此巨大的一笔彩礼也得由我们垫付吧。” “那我们岂不是成为了孔大人和商家小姐的衣食父母了?”苏景夜不禁苦笑了两声。 说起来也是可笑,明明孔侑和苏景夜还有石正直三人都是朝廷重臣,肱骨之臣,居然会为了平民百姓的彩礼为难至此。 苏景夜倒是算是这三个人当中情况最好的一个,但这是皇亲王府必须有的规制,仆人奴仆数量少不得,要是因此被外人传出,王府连仆人的月银都供不起,实在会笑掉别人的大牙。 那马家虽说是个不入流的商贾世家,可他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书中才会提到的十里红妆,这两方的差距实在不得不叫人觉得心中疲累。 江琉玉沉默了,苏景夜很是理解的揽着她的肩膀拍了两下,“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这也未免太难了些,我们还是考虑一下说服商老爷子的事吧。” “那谁去说?”江琉玉瘪着嘴巴偏头一问,苏景夜手上的动作一顿,立马站起身,整理着自己一夜未睡却也褶皱的衣服。 “我去上朝。” 江琉玉嘴巴撅得更高,苏景夜看着很是无奈,凑过来摸着她的小脸,“等我回来了之后,我陪你一块去。”随后,就在江琉玉撅起的嘴上落下一吻。 “好,我等你。”江琉玉可算是笑开了。 按照约定,苏景夜向朝廷告了假,特意调出了三天时间陪江琉玉走一趟。江琉玉领着他径直去了商家的大宅,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一片狼藉。 原本关死的黑油木门现在也大打开,一些瓷器的碎片凌乱的铺在前厅和门后面的青石板路上,看起来是经过了一次很剧烈的挣扎。 江琉玉被这情景吓了一跳,苏景夜也深深地皱起眉头,瞧着似乎是一场刑事案件。幸好商家现在没落了,用于摆设的东西并不多,才使得这里还不至于让人无法下脚。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就算是马家过来报复报复,走了之后也应该有人出来收拾残局吧。”江琉玉紧紧的拉着苏景夜的手,想着上次马曾佟在这里吃亏,就顺理成章的怀疑到他的头上。 可江琉玉不知道的事,向繁花回去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石正直,而石大人的动作也很迅速,马曾佟现在还被关在阳城的大牢里还没出来呢。 “我们先四处瞧瞧,说不定有别的蛛丝马迹。”苏景夜回握住她的手,本想多安慰几句,却忽然看到一个人的身影,从前厅的侧门上一晃而过。 “站住!”苏景夜大喝一声,暂且放开了江琉玉的手,顺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江琉玉也紧随其后。 苏景夜脚步极快,江琉玉费了些时间才好不容易赶上,却看见被苏景夜束缚着的人是商山客身边的小诗。 小诗一看江琉玉是自己认识的熟人,当即委屈地哭出声来,把苏景夜吓了一跳,江琉玉赶紧招呼着苏景夜把人放开,以免吓到小女孩。 “王妃是你呀,我刚才听到前厅这里有声音,还以为是那群人又过来了呢?可吓死我了。” “不要着急,慢慢说。”江琉玉轻轻瞪了苏景夜一眼,有些埋怨他刚才的举动太粗鲁,苏景夜很是无辜的挑了挑眉毛。 “是不是马家的人过来蓄意报复,你告诉我,我和王爷替你们做主。” 闻声,小诗撇了苏景夜一眼,但想起他方才凶神恶煞的神情,心中还是害怕。“不是,是一伙我们不认识的人。” 小诗一面说,一面引着他们到了厢房,厢房里十分昏暗,珠帘后只躺着昏迷不醒的商老爷子。 江琉玉和苏景夜坐在珠帘前面的座位上,看着商世经这么个阻碍女儿婚姻的人,现在无助地躺在这里,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就在王妃走的第二天,我们家对外面欠的债就被人全部付清了。我和小姐都在猜测是不是王妃慷慨解囊,结果当天下午就有个蒙着面的男子找过来,说想请我们小姐到京城。” 江琉玉给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你可记得过来的人大概是什么样的打扮,他又是为什么非要邀请你家小姐走。” “我就看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个子挺高的,但因为蒙着面,所以听不清声音。”小诗仰着头回想了一番。 “他说我们家欠下的所有债都是他背后的人出钱解决的,所以要我们小姐过去见京城里的一位老爷,至于那位老爷是谁,他并没有说。” “那然后呢?”苏景夜对于案子有着浓厚的兴趣,听着小诗的讲解,也觉得很是蹊跷。 “我家老爷和小姐自然是不肯的,这么平白无故的跟着一个男人走,岂不是会损害了小姐的清誉,当时老爷就一口回绝了。”小诗十分激动的按着桌子,随后神情也暗淡下来。 “也不知道我们当时是不是应该答应他的要求。那个人听到我们拒绝之后,当时并没有说什么,结果昨天晚上就突然出现一波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是要把我家小姐强行掳走。” “老爷害怕马家的人后来追究,就率着家中所有小厮一起反抗,这群人凶狠起来可是十分吓人,有好几个人都受伤了,小姐也被带走了。” 小诗说着,身上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可见她被昨天晚上的景象吓得够呛。“小姐被带走了之后,老爷也气晕了,家里的其他人也都趁火打劫,找到了自己的籍契全部跑路了,真是一群没良心的。” “那你为什么不跑?”苏景夜思索了一番,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入室抢劫,却只带人走的案件。 按照绑架惯常的套路,都是要向受害者的家里索要财物的,但商家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能支付得起赎金。若是有这个抢人的功夫,那些强盗还不如直接洗劫了商家所有的钱财来的直接。 “我,我的籍契也在手上。”小诗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苏景夜顿时眼神凌厉的望了一眼。 江琉玉有些看着不忍,连忙按着苏景夜的手解释,“商家没落了之后,为了多存些钱财,把差不多的死契奴仆全部放了出去,现在的这些都不过是雇佣关系。” “虽说趁火打劫是不对,但是和那群大难临头各自飞、不知感恩的人比起来,小诗肯留下来照顾商老爷子,已经算得上好很多了,咱们没必要揪着她这件事情不放,让难得心存善心的人反而寒心。” 第二百三十七章:商山客被掳 “说的也是。”苏景夜探头看去,看着商世经沉睡了这么久,至今不醒,身边又没一个人照顾,小诗要是也不在了的话还真不行,就也放软了的态度。 “小诗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商老爷子醒来,这件事也是有道理可讲的。但是至于其他人,我想还是有必要努力一把找回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诗此时正拧干了毛巾,帮着商世经擦拭脸颊,忽然听到苏景夜如此说,激动的毛巾差点落地。 “多谢王爷饶我一命,多谢王爷王妃的再造之恩。”小诗感动涕零,直接跪在地上,隔着这道珠帘向二人叩头。 江琉玉被她如此诚心的感谢也惹得心中十分不好意思,但听着她的用词又有些无奈。“你下次激动的时候还是不要乱用成语,这用在我身上也太夸张了。” “是,小诗知道了。”小诗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爬起来,又忙着烧水给他们两个沏茶,幽静的房间顿时热闹了不少。 苏景夜在脑海里思考着此事的大致经过,也想等着商世经醒过来,提供一些口供。江琉玉不想打扰他,就趁着小诗过来送茶的功夫搭话。 “小诗,你为何要把这房间弄得如此阴暗?” 只是关上门窗还不足够,小诗就连窗子后面的那些竹帘也一道放了下来,才使得这个向阳的房间在这日头升起的时候也格外、阴森。 “我是怕那群强盗又重新回来,所以想把房间做得低调些,以免引起他们的注意。”小诗把茶杯放下,再路过苏景夜身边的时候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难得抽空我也会出去转个几下,防备特殊情况,所以才会被突然拜访的王爷和王妃吓着,也幸好是您二位要换作那伙人,只怕我的命也不保了。” 江琉玉轻笑了两下,看着这个面向阳光的房间被布置的如此黑暗,恐怕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不行。 “其实我也很害怕,我也想跟着她们一起走了,但是我一想到小姐,就不好意思迈开腿了。”小诗经历过这次的惊吓,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说出来的话一串接一串的。 江琉玉也没有嫌烦,就静静的等着她还有什么要说。 “当初在巷子里有几个小混混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是小姐挺身而出,为我遮挡的。现在这群人的目标是小姐,我没有办法阻止,小姐也被迫带走,只留下了老爷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躺在地上。” “后来我稀里糊涂的跟着其他人抢籍契的时候,突然想到,我就算再怎么无能,也不该这么的忘恩负义吧。等我再回过神来,我就已经把老爷悄悄的安置在这个房间里了。” 小诗越说越觉得心酸,江琉玉悄无声息地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小诗也毫无察觉,继续自说自话。 “反正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小姐了,就算我因为保护老爷而被那群人报复,那也就算我还了小姐的恩情了吧。” 说着,小诗不禁簌簌地落下眼泪。江琉玉看的十分同情,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好孩子,你是一个好姑娘,现在没事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商山客找回来的。” 这边,江琉玉忙着安慰人,而小诗的话,却在无形之中给了苏景夜一些提示。 没有任何人做事是毫无缘由的,这次的绑架案看起来好像与钱财无关,又与仇家无关,更不可能是见色起意, ――毕竟比商山客还要美的人世上多了去了,更何况阳城附近的匪患也早已被新科武状元周折戟平息干净。 若是与外物无关,那便可能单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商山客必定对此幕后黑手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苏景夜如梦初醒,猛地站起身来,差点把桌上小诗才刚泡好的滚烫的茶水也打散。小诗是怕的很了,就是稍微动静大一点的动作也吓得不行,江琉玉只好把她护在自己的臂弯里安慰着。 “琉玉,我们快走,我有种预感,会有大事要发生。”苏景夜一把拉着江琉玉的手,江琉玉轻轻地把小诗推开,昂着头问道。 “你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了吗?很要紧吗?” “是。而且是和孔大人有关。”话音落地,江琉玉瞧着苏景夜如此坚定的眼神,自己也开始变得不镇定了起来。 “小诗,你先在这里继续呆着,之前过来的那群人,想必不会再来第二回。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会派几个人过来暗中保护的,你只要看见我身上的这个应急,就知道是我们自己的人了。” 江琉玉按照小诗的肩膀吩咐了几句,小诗不明所以,只知道点头承应。交代完了之后,江琉玉便赶忙同苏景夜离开。 “就如同小诗所说的,商家下人对商家并没有多少情谊,若是换作普通时候,我们怎么不会理解小诗为何会在此时留下来。” 马车正在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可就算速度再怎么加快也最多能赶在入夜前回到京城。苏景夜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同时和江琉玉解释着自己的猜测。 “正如同小诗留下是为了报恩,商山客被掳走,也一定有特殊的原因。琉玉,你觉得商家小姐身上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听着苏景夜的询问,江琉玉想起刚才在汤家老宅提到的孔侑,忽然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是和孔大人的婚约。” “没错,”苏景夜点头应了一声,“恐怕商山客,就是用来胁迫孔侑的最佳筹码。” 京城外,苏景夜他们还在赶回来的路上,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正下午,孔侑却捏着一封信纸赴约,来到了城中极富盛名的醉仙楼。 “原本第一次想邀请大人来的地方就是此处,却不想大人早和其他人有约,错过了那一回还真是可惜。” 孔侑一踏进醉仙楼的大门,就有个长相清俊的小厮领着他到了三楼的雅间。而把门推开,一桌丰盛的酒菜前赫然坐着正在自斟自饮的李文松。 小斯把门带上,孔侑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封信纸藏在袖子里,十分镇定的走到李文松的旁边坐下。 “所以李大人今日邀请我来,特意选在这里,就是为了满足上一回的遗憾?”孔侑落座,李文松就把手上的酒壶递了过来,孔侑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酒水倒在了碗里。 “若是这么说,李大人的报复心还真是够强盛的。” “这凡事在外面装的窝囊久了,也该是时候强硬一回,要不然极容易在如此混乱的京城里迷失自我。” “孔大人不是一样这么觉得的吗?”李文松似醉非醉的眯着一双精明的眼神打量着孔侑,此时的他倒比平时更放纵了些。 “因人而异吧,本官并未曾觉得自己有何时装相过。”孔侑把酒倒出来了之后并不打算喝下去,反而执着于把整个酒壶的酒全部倒出来,剩下的半壶酒都进了李文松的碗里。 “孔大人此言当真?莫不是你已经隐藏的,连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真是假了吧?”李文松嘴角一撇,一副明显不敢相信的样子。 “说起这个,我倒是很好奇,李大人给我送来的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孔侑所指的,就是他方才过来之前捏着的那张信纸上的内容。 纸上写着,“心之所向,红豆长佩生。心之所念,凋落碾成尘。” 单看字迹,孔侑也能认得出是李文松的手笔,但他却不能承认。好在李文松也没打算这么快的捅破窗户纸,还特意安排了个人过来告知今日的晚宴。 换作寻常时候,孔侑只会觉得这句话是在开玩笑。而自从江琉玉插手了商山客的事之后,牵扯出了他多年的情思,就让他不得不对此有所忌惮。 “孔大人问这个呀,不知道那张纸可是带来了?”李文松忽然坐直了身子,还顺手捋了一下下巴上的小胡子。 “早就扔了,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所以特意来向李大人请教。”孔侑未曾看他,抬起筷子在离他最近的那道菜里面不停的搅动,装出一副十分冷静的模样。 李文松却十分得意地笑开了,“孔大人果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李文松从鼻尖冷冷地哼出两声,说出来的话格外、阴冷。 “有这么一个人,孔大人最在乎的人,她现在是生是死,是清白是污浊,全都有孔大人的一念之差。” 闻言,孔侑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来的眼神中难以掩饰的出现了几丝凛冽。“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我再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莫非李大人还敢做出如此作奸犯科的事吗?”孔侑索性把筷子一并放下,也悄悄的收回了眼中的情绪。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官会错了李大人的意,只是李大人方才的这番话说的着实有些可怕,还请大人注意一下你的说辞,别叫人误会了才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两军对垒 “孔大人可有的是机会文雅,只是这时间不等人,还请孔大人细细思量一番,毕竟本官有耐心陪大人在此谈心,那些人,可没有。” 故作镇静的话并没有成功骗到李文松,现在手上唯一关于孔侑的线索就是这个商山客,李文松把所有的机会都押到他的身上,自然不可能轻易地被他三言两语就给糊弄过去。 “本官也想顺着李大人的意思,好好做一番决定,可惜本官确实不懂李大人究竟是何意思。”孔侑很是惋惜的抬起酒杯,借着抬手的这个动作,让手心的纸条滚落进衣袖。 “刚才的话下官只是好言相劝,李大人若是听不进去的话也无所谓,反正此事也做不出,由得李大人过过嘴瘾也好。” “孔大人觉得,下官在你心中是那种只会夸夸其谈,毫无行动的人吗?” 席面上这么多菜,竟然没一个人动过,他们一个只顾喝酒,一个滔滔不绝,似乎已然忘记了桌上这些东西的存在。 李文松静静的看着他喝酒时的动作,想从中找出一丝他心中不安的蛛丝马迹,只可惜他装的太像,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显露出来。 杯中的酒已经喝尽,孔侑微红着脸,猛一抬头正好和李文松投来探究的目光相撞,李文松大吃一惊,连忙收回了视线,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给孔侑加了一个鸡心。 “下官怎么好随意谈论李大人的为人,一切心中自有公道,用不着下官评说,李大人自己也定然清楚。” 孔侑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幅微醺的模样盯着李文松。李文松听着他的话中已有醉意,愤怒地丢下夹过来的鸡心,有些闷闷不乐地收回手。 “怎么,难道李大人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说着说着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孔侑虽然有些醺醺然,但她还是清楚地看见了李文松脸上不悦的表情。 但是之前也没说过几句话,孔侑便打心眼里觉得他的不高兴,并不是冲着自己。李文松瞧这他这副不知事的表情,心中更加的不舒服。 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阵子,孔侑等不到李文松的回话,便又自顾自的拿起了酒壶。李文松顿时怒气涌上心头,一把抢过了他手上的酒壶。 孔侑正把酒壶倾斜了一个角度,里面的琼浆玉液一并涌到壶嘴处,差一点就要一、泄如注的流淌出来,被李文松这一下拉扯,在回去的途中,不小心溅了几滴出来,看的孔侑有些心疼。 “原来李大人是因为喝不着酒而不高兴啊,早说嘛。” 孔侑一副发现了真相的表情,淡笑着点点头又凑过去想要t李文松针灸,结果发现李文松的酒碗里早就是满着的,顿时泛起了嘀咕。 “李大人这不是也有吗,干嘛一定要抢我的?” 李文松忍不住了,一把把酒壶敲在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咚的一声,随后整个人向孔侑的方向靠近,孔侑刚才撑着身子,在酒桌上趴过来,还没来得及回过身,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的正面相对。 “孔大人一定要这样的和我兜圈子吗?明明你心里什么都清楚,不是吗?” 孔侑面对李文松近距离的胁迫,没有丝毫的畏惧,也没有打算抽身退回原位,而是依旧保持着原样撑着身子,还勾起了一抹微笑。 “确实不知,还请李大人明示。” 这么个笑颜,若是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眼中看起来不过是表达友好和礼貌的一个表情,而在李文松的眼中却是赤裸裸的嘲讽。 二人针锋相对,反到是李文松先败下阵来,坐直了身子。“是下官的错,下官怎么能忘记孔大人可是韬光养晦、扮猪吃虎的最厉害的人物。”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李文松笑过之后收敛了表情,他轻轻的拍了拍手,门外立刻有几个壮汉走了进来,把那窗子大门全都打开,像是预示着与人正大光明。 “虽然不知道孔大人一定要逼本官说出事情原委是何用意,但是此情此景想必孔大人也应该明白,无论你打的什么主意,都一定会落空。” “因为这一整座醉仙楼,都是本官的。” 话音落地,孔侑听着打量起四处构造,又透过了房间门往外瞧了几眼,才十分惊诧的感叹一声,“原来李大仁还有这么一处好的家产哪,真是令下官羡慕。” 李文松深吸了几口气,想劝着自己不要与他装相的样子认真,却还是难免有兴许的愤慨。“此事并不重要,孔大人可知晓烟柳巷是个什么地方?” “恕在下目光浅薄,活了这许多年倒还未曾听说过如此地方。”朋友要的一头十分无辜的样子,李文松却顿时笑开了。 “这不太对吧,当年孔大原来京城求学科举之时,不是曾与友人游览过这人世间的风光霁月吗?这烟柳巷您应当比下官更熟悉才是吧。” “李大人抬举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想我当年一穷二白的穷书生,就算与那些人交好,有出游过一两回,也不过是个负责凑人数的人罢了,要说进去什么纸醉金迷的地方,下官我确实也是经受不起。” 想起少年意气风发时,与那些风流浪子的过往,孔侑似乎隐约记起了什么东西,不由得羞红了一张脸。孔侑咧着嘴笑了笑,想尽量的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也省的被人发现他还有那样的一段过去。 “原来是这样,本官还以为孔大是像女子一般为了某人守节呢。”李文松瞧着孔侑现在的这副样子,心里更加觉得很不对劲,而他此话下意识的出口了之后,却发现他脸色大变。 “李大人话也未免有些太侮辱人了吧,我堂堂一七尺男儿虽不能上战场杀敌,也有着一副好手笔与口舌可以相斗,怎的在李大人口中竟是如此形容?” 气冲冲的话语又像是接着酒劲,使他说话时的语气更加的暴躁。李文松现在是一番无奈,想自己威胁人不成,反倒被人喝斥一顿是如何的憋屈。 “孔大人息怒,下官不过于孔大人开个玩笑而已。” “哼!”空又气冲冲地哼了一句便便过了脑袋不再理会李文松。李文松现在是愤怒与无奈并存,自己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只得冷着脸一敲酒杯。 “不过下官也想请孔大人认清一下自己的现状,莫要等到以后后悔。现在孔大人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已经落入本官的手中,关于此人的未来,可就在孔大人的一念之间。” “或者生,孔大人就只需与本官互相扶持。或者死,那女子可欠下官不少的钱财,下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李文松十分为难的摆了摆脑袋,在脸上却是让人看了就讨厌的笑容。 “不过凭着那位姑娘如此好的容颜,在烟柳巷中也必然可以很快崭露头角,这样也能更迅速的还清本官的债。” “本官倒是对孔大人的第二个选择,更加的喜闻乐见,毕竟银子多了,会有谁愿意拒绝呢?” “下官只能忠于陛下,恐怕不能达成李大人的心愿了。”最后一个字才刚说出口,孔侑便接着他的话一口拒绝,连让自己思考和让李文松反映的时间都没给。 “至于心爱之人,本官在这世上唯一心系的只有父母,而他二老却早早的去世,未能想到如今的下官的清福。莫非李大人有什么本事能让他们起死回生吗?那下官就真的感激不尽。” 孔侑说着,一脸希冀地盯着李文松,直把李文松看的满头发麻,眉心直跳。 “还以为孔大人这么聪明的人也定然是个深情之人,没想到也可以为了自己的愿望,而甘愿抛弃所爱之人,这点下官倒是格外欣赏,只是用于下官身上,下官就不甚欢迎了。” “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不知道李大人是怎么把此事和这些乱七八糟的由头扯在一起的。”孔侑歪着脑袋,右手食指不停的在酒杯下边圆润的弧度上滑动。 “只是还有一样下官需要奉劝李大人,虽然我朝有些地方买卖奴隶是合法的,但身为官员,要是随意的劫良家女子过来,这也是犯法的,” 孔侑说话的时候脸色不变,仿佛是在讲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想必李大人应该不会知法犯法,毕竟御史台石大人也不是这么轻易饶人的人。” “孔大人不是不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那大人又如何知道是良家女子的?”李文松感觉自己总算抓到了他的一个漏洞,脸上不禁洋溢起笑容,而孔侑也回以相同的微笑。 如今的天气已经慢慢在向秋天靠近,天色也黑的格外早,也就他们两个说话的这段功夫,外面就已经变得昏暗。江琉玉和苏景夜也在此时终于赶到了京城。 苏景夜一回到城里,等马车跑上了朱雀大街,他便跳下了马车。 “你做什么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后方驰援 京城的事端平静了之后,这条街上就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即使在夜幕即将到来的这段时间,也依然有着不少人来回走动,叫卖摊贩。 苏景夜和江琉玉飞奔似的冲回城里,二人心中都心急如焚。看着他突然跳下马车,江琉玉心里不由得一慌,“你干什么去?” “这后面的事情非常复杂,已经不是你能够插手的地步了。你回去了之后派人通知石正直,叫他到孔大人的府邸与我们一同商量,你就只需要和石夫人安静的呆在府上,注意保护自己就好。” 马车的踏板虽说有些高,苏景夜仗着自己身手敏捷,用手掌撑在踏板上一跃而下,街上如此繁复的情况他也敢如此,幸好未曾受过半点损伤,叫江琉玉为他悬着的心只停在了半空。 轻盈的落地了之后,苏景夜便对马夫如此吩咐,同时一掌拍在马屁股上,完全没给江琉玉反悔的余地。“你把王妃送回王府,尤其要注意路上安全。” 江琉玉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在此时硬要跟上去,反而可能帮倒忙,就算苏景夜不这么做,她自己也不会拒绝的。即使心中再有愤愤不平,在这特殊情况也只能认清现状压下去。 “是,驾!”马夫是亡府里的老人了,他赶着应下一声,还没来得及把称呼说完,两匹拉车的马便飞也似的向前跑远了,马夫便只能收回注意专心御马。 江琉玉难免有些担心忧愁焦虑,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能挑来后车帘子,远远的看着苏景夜的身形在人群间穿梭,最后消失在墙角后。 在路上随便叫了一辆马车送到孔府,苏景夜身上没带够银子,就想报出名头,让车夫回王府去领,那个拉车的大伯也是个傻的,居然不认得景王府的标记,非缠着要要。 二人就这么在孔府的大门口吵嚷起来,苏景夜没有办法,也不想和他继续浪费时间,就只能暂时拿腰间时常佩戴的玉佩做抵押,马夫得了玉佩,心满意足的走了。 苏景夜顿时觉得无比心累,收拾好了心情,几下敲开孔府的门,又是无毫过来开的门。原来他一直都在门口坐着,门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能早点出来替本王解围,却要在这里静静地等到现在。或者你不承认自己听见了也无所谓,至少本王心中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苏景夜低着头和无毫面面相对,但瞧着无毫脸上这无比无辜的表情,苏景夜又觉得自己刚才这一番话都是无用功。 “我们大人说了,凡是跟银子扯上的关系,让我们能有多远躲多远。今日是没有办法,小人只能在门后守候,想躲也躲不到别的地方。既然如此,便只能将大门紧闭,又怎么会主动找上门去?” 无毫说的格外理直气壮,在他的脑中只要是孔侑说的话,那都是至理名言。苏景夜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要真实问起来,孔侑的这番道理说的倒也没错。 “罢了,本王也没功夫再在这里和你扯皮,快去里面通知孔大人,就说本王有要事与他相商。” 苏景夜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说着就要跨门进去,无毫把大门打开了一个角度,自己再悠哉地坐在门槛上,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对不住了王爷,我们大人今日有约,早早的出去了。” “出去了?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早说?”苏景夜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无毫则挑着眉毛摊开了两手,“只是小的,也不知道王爷这次过来是要找谁呀。” “本王除了找你家大人,难道还可能过来找你吗?”苏景夜苦笑着和他调侃一句,却见无毫十分认真地歪着脑袋,“倒也不是不可能啊。” “唉,”苏景夜感叹一句,本想就走,但当时和江琉玉约定好了,叫石正直到孔府这边相商,要是现在离开是怕会与他错过。 无奈之下,苏景夜也和无毫一样,毫无形象地坐在孔府高高的门槛上。反正就算进去了之后,以孔府如此稀少的仆从,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反应过来招待。 孔府倒是借了曾经包府的光。包府辉煌之日,门庭若市,想来拜访拉关系的人无数,才能有资格建成如此高的门槛,只是这门槛留到现在到成了苏景夜和无毫在这大门下好乘凉的好坐处。 “那你可知道,你家大人应邀去了何处吗?”苏景夜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废了好大的劲,才努力把因为焦虑而不断抖动的双腿压下去。 “知道,就是城里最有名的醉仙楼。当时我们看到这名字的时候就挺不敢相信的,居然有人非这么大功夫请我们大人去吃那么贵的酒席。” “要不是怕我跟去了之后让大人丢脸,我也很想去见见世面,不过我也劝了大人一定给我带些点心回来,想必今晚就可以大饱口福了。” 无毫说着,还情不自禁的舔了下嘴唇。苏景夜缓缓的抬起下巴,若有所思。 按理说最辉煌惹眼的地方永远是非最多,但这醉仙楼在京城里开了这许多年,渐渐提升为一流知名的大酒楼,却十分幸运的没有跟任何人事扯上关系。 自从上次的五石散的事情平息了之后,苏景夜顺着蛛丝马迹别过去,竟然有上好几条不显眼的线索,都指向醉仙楼,他便在心里留了个疑惑。 利用前些日子皇宫册封大典的时间,苏景夜派人悄悄前往醉仙楼打听,倒还真有些有意思的发现。 而邀请孔侑到醉仙楼里吃饭,也是为了这一份试探,试探发现是否属实,试探李文松是否插手。 苏景夜抬头望天,天边的夕阳已经渲染了大片的七彩晚霞。晚霞变得愈发红艳深沉,夕阳也渐渐地落入了西山的怀抱,看着似乎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间。 只是片刻的功夫,苏景夜都等得心急如焚,他站起来往外张望了好几次,也都是失望而终。 身旁的无毫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偷偷的跑到墙角逗弄跳虫,而苏景夜也终于在耐心全部耗尽之前,等到了石正直。 石正直急匆匆的从车上下来,苏景夜也热情地迎过去,二人差点迎面相撞。石正直凭借这个块头大的优势,率先稳住了身形,并一把抓住苏景夜的双臂。 “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孔大人怎么说?这个姑娘可还健在吗?” 也不怪石正直为何如此性急,早在两天前,他便听向繁花把商家和孔家的事事非非都讲述了一遍,格外正直的石正直也对这二人的事情感到了深深的惋惜。 “我也不知道,孔大人不在府上,我是怕错过了和你的约定,才一直守在这里,现在就只能靠你我二人好好的商讨一番了。” 苏景夜和石正直认识的时间长,二人说话时也常常不分礼节,随意的你我相称。苏景夜被他的这一巴掌给握的头脑发昏,废了好些力气才终于反应过来,忙着把他拽进孔府。 “可就算他不在府上,也应该派人去通知他才是。不管这外面是什么样的宴会,只要不是陪着陛下,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好不通知他呢?” 石正直一面顺着苏景夜的意思进门,一面不住地唠叨,无毫紧接着二人的身后把铆钉大门重新关死。 “要是平常地方也就算了,你可知那里是哪里?醉仙楼。”苏景夜说的一脸深沉,叫石正直也堵住了胸口所有想要溢出来的话。 “只是醉仙楼这个地方,我们都要好生小心了,更何况还有商家小姐被人绑架这一事,还没有着落。” 无毫在后面关门,整个诺大的孔府也没有几个下人经过。很少人打理的草坪花园,只这一个月左右的工夫,就长出了许多杂草,密密麻麻的,从石头路边上延伸进来,衬着四周环境更加幽静。 石正直和苏景夜从这杂草丛生的石子路往后院走,对这如此幽静的四周,既觉得放心,也担心隔墙有耳。 “你说孔大人心系商家小姐的事,也就我们这几家人知晓而已,不过此事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人稍一调查就能查得出来。” “但这种关于人家家事内帷的事,一般人也不会随意插手,能对商家与孔家关系如此关心的,你觉得能有谁?” 苏景夜一路和石正直解释,一路也关心这四周的状况。对于苏景夜的调查,石正直也有所耳闻,因此在他的提醒下,石正直也是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同一层面。 “更何况,醉仙楼也是那个人的产业,这两者碰撞到一处,你觉得邀请孔侑出去的,还能有不二人选吗?” “所以你觉得,我会在如此险峻的条件下逆风而行吗,恐怕不笑掉那人的大牙都已足够了。再加上我相信,孔大人在面对如此特殊的情况,心中应该也有自己的一派解决方式,咱们还是不要过去捣乱的好。” 第二百四十章:孔侑讯息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难道我们现在只能呆呆的坐在这里无动于衷吗?” 苏景夜的分析不无道理,只是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像石正直这样性急的人,要让他静静的在这里等着,还真是有些难做到。 关键是关于商山客的去向竟然没有一点线索,孔侑又在这时节被人支走,这就让整个事情陷入了死局。 二人同时停住了脚步,很有些走投无路的凄凉,站在这晚风吹拂的花园中。 就在二人紧锁眉头为难的时候,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草木摩擦的声音,接着就是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的房顶飞身过来,稳稳的落在苏景夜的脚边。 石正直大吃一惊,连忙摆出架势,挡在苏景夜的身前,而苏景夜也毫不犹豫地捏起了拳头,浑身上下保持着警惕。 “参加王爷。”来者穿着一身漆黑的劲装,在这逐渐昏暗的天色里,显得格外相得益彰,稍不注意便会消失在暗处。 此人落地稳住了身形,一抬头发现石正直和苏景夜的表情都是如此严峻,连忙后退了几步行礼,就怕不小心刺激了二人。 “属下奉命调查兵部尚书一事,现在特来复命。” 苏景夜听着声音耳熟,连忙拉下了石正直的手,象征性的询问了一句,“梁信?” “正是属下。”梁信只觉得奇怪,王爷莫非连自己的身形和声音都辨别不出来吗,忙一把扯掉了挡住脸庞的蒙脸布,石正直发现确实是他之后才真正的放松下了手。 为着梁家的狠心相待,梁信在被苏景夜救下了之后发奋图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加入了他手下的柳林营。 柳林营虽然是朝廷的编制,但一直由苏景夜掌管着,就算先太子将他逼出了京城,柳林营也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也冲着石正直和苏景夜的关系,加上对于沙场杀敌的热爱,石正直也对里面的各个人物十分了解。 梁信武艺超群,加上为人生来冷静睿智,用了几年的时间顺利的当上了柳林营的柳叶廷尉,专管调查朝廷大事及战场敌手的一手消息。 苏景夜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又是高兴,又觉得疑惑,“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石正直在听到他的询问之后,更加的不解,梁信在苏景夜的手下,苏景夜应该对他的事情无比了解才是,怎么还需要反问? “回王爷的话,王爷之前叫属下去调查李文松最近的行踪,现在已经有了消息,所以属下特来回禀。”梁信也很奇怪,但还是十分诚恳的回答。 谁知苏景夜在听到梁信的回复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的难以言喻,“所以你前几天不见踪迹,原来就是去调查这些了?” “是。”梁信老实地点了点头,石正直很不理解的转头看着苏景夜。苏景夜抿着嘴巴沉思了一会儿,想着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就没有继续深究。 “那你且先说说,你都调查出了些什么?” “李文松还是同与以前一样,除非陛下召见,他都一直呆在府宅里,并没有出过门,但是暗线来报,说他悄悄的派出了手下,把隔壁阳城一家落魄的书香世家的小姐给绑了来。” “属下想着官员绑架一事非同小可,便连忙回在禀报王爷,请王爷的示下。”梁信简单地讲述完了之后再一拱手,等待着苏景夜的决定。 “倒是和本王知道的无甚差别。”苏景夜沉吟着一点头,“那你可查清了,那个小姐现在何处,李文松又去了哪里?” “那位姑娘被送往了烟柳巷的方向,至于李大人,礼部尚书的孔大人曾经给属下留下了标记,说他被李大人邀请去了醉仙楼。”梁信回答完毕,便把怀里收好的一块令牌取了出来。 “如今事情已经调查清楚,至于后续如何,还请王爷定夺,属下这就将调兵令还回。”令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普通的黑木雕成令箭的形状,上面浮雕刻着一个令字。 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便在于那令字浮起的那一部分,被工匠用金箔细细的打造出了一条无爪蟒的纹路,就贴在令字的侧边,我不是在阳光下细细观察,是很难辨得出真假的。 “你当初,就是被这块令牌下的命令,奉命出去调查的吗?”苏景夜接过令牌,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紧锁的眉头让人隐约的察觉他今日的气场不太稳定。 “你可能确定是本王亲自给你的吗?” 梁信不明白他是为何生气,却也发觉此事非同小可,立马单膝跪下。“回王爷的话,并不是王爷给我的,是当初礼部尚书孔大人转交的。” “他说王爷有事吩咐我去做,只是手上的事情太忙,便托他来转告。属下看着这块令牌,确实与王爷手上的那块无甚差别,便应下了。” 由于还没有弄清楚苏景夜情绪变化,如此巨大的原因,梁信也不敢胡乱揣测什么,只把事实一并讲出。 结果就是苏景夜紧紧地捏着这块令牌,脸上渐渐浮现出冷笑,在他如此轻蔑的笑声中,这块木头制成的令牌也碎成了渣子。 “难怪会这样,这块令牌是假的。” 刚才还沉浸在苏景夜捏碎自己调兵令牌的惊讶当中,石正直和梁信又被他这接下来的一句话震撼了心扉。 这块令牌是苏景夜当初主动揽下太上皇的命令,亲手制成的,因此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他对这块令牌更加了解。 石正直诧异过后很快的回过神来,再把事情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不由得惊呼,“若是这样,岂不是孔大人假借王爷的命令,又假制了一块令牌来调令柳林营的人吗?” 梁信被震惊的目瞪口呆,他呆呆地看着苏景夜,赶着把另一条腿也跪下,连着磕头请罪,“属下失常,还请王爷降罪,属下定无二话。” “照方才的这一番谈话,看起来确实如此。”苏景夜没有理会梁信的请罪,只顾着和石正直说话,伸手将右手手掌这一堆捻成粉末的木头渣子扬在风中。 “那么就是孔大人早就猜到了李文松会有所行动,又能这么信心满满的瞒过柳林营的弟兄。”石正直说着,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现在我可算是明白了,王爷和李文松为何会如此执着于将孔侑拉拢过来,他有着这番厉害的预测和执行力,如何叫人不觉得可怕。” “不过我倒是从中看出了些许希望,孔侑把最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我的人手上,由此可以看出他应该对本王更为放心。”苏景夜拍干净手上的灰,心里也开始变得和这手上一样干净明朗起来。 “商家姑娘被送到了烟柳巷,而李文松又再此时邀请孔大人去醉仙楼,恐怕是打算下最后通碟,以商家小姐为要挟,拉拢孔侑过来。” 此时事情已经近乎明了,只要把前因后果都听过一遍,想必是个人都能猜的出来,石正直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苏景夜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十分自责的梁信,俯下身去把人扶起来。 “罢了,今日的事情本王并不怪罪于你,相反还要感谢你把此事调查清楚,这以后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且把今日的过失记下,以后将功折罪。” “多谢王爷。” 夜晚的风变得寒凉,吹在人的身上,不由自主的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而梁信自责又担忧的同时,背上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水,黏糊糊的沾着衣服,被风一吹,又是一阵清凉的感受。 “王爷就这么简单的原谅了孔大人假传军令的事吗?”石正直难免觉得有点讶异,苏景夜淡淡的瞥过来一眼,“不仅如此,我还要协助他把商家小姐就出来,告诉他什么叫做以德报怨。” “叫他以前总是装模作样的在我面前说着一番大道理,到了时候做实事还得要来靠本王。等今日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咱们就静静看着他对我们感恩戴德的模样。” “额,这事我觉得还是悬。”石正直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又问道,“那王爷可想好了,怎样将那姑娘救出来了吗?” “商小姐具体被关在哪里,你可调查出来了?”苏景夜对于石正直的疑问是之以鼻,但心里确实十分紧张,一问梁信,谁知他脸上也是十分为难的表情。 “这个,我们手下的弟兄只跟着那辆押送商家小姐的马车到了烟柳巷,过后就再看不到那些人的人影。”梁信拧着眉毛,十分为自己的失职感到羞愧。 “再加上烟柳巷里的人众多,男男女女无数,这些人似乎察觉到了背后有人跟踪,特意兜兜转转了好多地方,我们手下的弟兄一不留神就被他们甩掉了。”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绝对没有离开烟柳巷。”这句话在其他时候或许听来是个好消息,但用于此地却只会叫人心情更加的烦闷。 第二百四十一章:狗子用途 要是寻常的巷子,里面最多十来户的人家,每家每户都有单独的院子隔开,想要调查也只需随意搜索过一遍即可。但这烟柳巷不同,巷子深,就且不说了,关键是里面的所有楼宇全都勾结成团最多有对面的区别。 其他时候都是一整边为一家势力,又为了能够多捞钱财,原本只够四五家院子的地方,被他们硬生生地连成了几十丈长的长排楼。 这些年由于经常对娼妓优伶一行的管理加深,许多凭此为生的人在别处都无法站稳脚跟,使得烟柳巷这里的房子只会越来越多。 因此不过是寻常长度的小巷,到了此地,却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止境的温柔乡英雄冢,各路的男男女女牛鬼蛇神无数,要不是常来此地消遣的人,只怕逛上半日都不一定能出的去。 就更不用说常年呆在军营里清心寡欲的军士,能对此地有多少把控。梁信生怕会耽误了自己手下这一群弟兄们的斗志,才不得不下令,不许他们擅自进入。 不过事实证明,他这一决定十分的正确。苏景夜捏着自己的下巴沉吟了一会儿,对梁信的这番想法表示高度的赞同。 “你做的不错,只要派人把巷子的几个出口把守住,不管里面的情况如何复杂,也不过是瓮中捉鳖的时间消耗长短而已。” “王爷你倒是说的轻巧,我听说那个地方只要是个男人进去都很难出的来,可见他这里面的地形复杂到何种地步,王爷如此说未免也太乐观了些。” 石正直对苏景夜的打算可是不敢苟同,引得梁信和苏景夜分分投来疑惑的目光。 “石大人莫不是从来未曾踏足过这些地方?”苏景夜轻轻挤着左眼的下眼睑,看着他的目光,又觉得好笑,又有些调侃。 “我,”石正直一时语塞,深色皮肤的脸庞,顿时涨的通红,两种颜色合二为一,看着就像煮熟的猪肝。 苏景夜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调笑的情绪只增不减,“此地我可是去过的,这根本和石大人所说的是两个意思。” “请王爷赐教。”或许是因为烟柳巷当中也带着一个柳字,石正直十分顺利成章的把它同柳林营联系到了一起。 再加上向繁花在家中的家教森严,石正直向来也不好这些稀奇古怪的粉色骷髅,身心干净的犹如孩童。这一下的询问是发自肺腑的请教,却叫苏景夜不知如何开口。 苏景夜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张开了嘴几次都没能把其中的真相说出来,这回倒是换成他语塞了。 “罢了,石大人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多少人想要保持您这般的态度都不能够,石大人还是不要再细细追究的好。” 石正直不明所以,但听着苏景夜的话像是好话。还是十分顺从的没有刨根就底。“王爷过誉了,下官其实也没有你口中说的那么好。” 苏景夜干笑两声,便开始着手起眼前的事,“梁信,你先派几个功夫不错的兄弟,穿成常服隋我过去一面经少了京城百姓打草惊蛇。石大人,咱们先去把商家小姐带出来,再一路杀到醉仙楼去。” “能否扳倒李文松,就算只在他的官声中留下浓墨重彩的污点,成败都在此一举了。” “此事,下官义不容辞。”石正直正气凛然的一抱拳,随后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只是王爷打算如何查起呢,那个小巷里搜人也如同大海捞针。” “山人自有妙计。”苏景夜狡黠的一笑,随后转过身去,石正直和梁信也顺着他的方向扭头去看,就发现花园门口的拱门墙角下蹲着逗弄狗子的无毫。 无毫手里拿着一根垂下去的狗尾巴草,和狗子两个一起玩的正热闹,石正直心中一片哀嚎,想来自己武艺如此高强,却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未曾注意到,传出去实在是笑掉人的大牙。 “这只小狗虽然体型很小,但是鼻子格外灵敏,有它在,我们定然能顺利找到李文松手下藏匿商小姐的地点。”苏景夜脸色带笑的过去拍了拍无毫的肩。 “小兄弟,我们手上有件事需要征用你的这条小狗,不知你可否借我们用一下,此事也跟你家大人有着密切关系。” 无毫嘴里也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猛一转头狗尾巴草上的毛毛差点扫到苏景夜的鼻尖。“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手上有关于那个人的什么东西吗?最好是贴身长时间带着的。” 苏景夜赶紧起身,又再听到无毫的这番话后,顿时呆住了。 早上急急忙忙从阳城回来时,并没有注意着拿商家什么具有代表性的东西,更何况自己一个男子,怎么能随便带着未婚女子的物品? 要是被发现,孔大人岂不是会像今日这般努力的和自己拼命?苏景夜稀里糊涂的想了一连串有的没的,猛然间记起江琉玉在离开之前,商山客的侍女小诗似乎塞给了她一条手帕。 再想起江琉玉现在身处的地方,苏景夜不禁有些后悔没有让她随行。 “梁信,现在赶紧回王府,问王妃取一条商家小姐的手帕来,一会与我们在烟柳巷会合。” “是。”梁信应下,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无毫看的目瞪口呆,赶着鼓掌。“好厉害呀,我也要学。” “好,只要你听话,带着狗子跟我们走,我就想办法让他教你。”苏景夜随口吼了一句,毫不犹豫的把梁信出卖。 无毫缺条脑筋又生性,天真烂漫,自然听不出苏景夜是在敷衍,立刻抱上了狗子,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开路。 苏景夜回过头对石正直招呼一声,“走。” 御史台的人每次出面都气势磅礴,又是整个朝廷最为公正清明的代表,他们更大的作用是用于震慑和处置。 因此,苏景夜并不敢轻易动用御史台的人,以免引起苏羽天的不满。不过只要有御史台的老大石大人在身旁作证,关键时候也能起到一样重要的作用。 王府里,江琉玉亲自跑去石大人的府上通知石正直过去找苏景夜汇合,向繁花担心江琉玉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便主动随她一同回王府陪伴。 二人在房间里就着之前在阳城的夜晚打发时间绣的花互相调侃,一个嫌对方针脚太密,一个嫌另一个用色不好,如此吵闹嬉笑了一番。 这么一阵翻腾,等没劲了之后,二人便叫人搬了两把藤竹椅子放在院子里,同在阳城的小院一样坐在树下乘凉赏月。 江琉玉手上暂时没有事情转移注意,她躺在竹椅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四肢都软趴趴的瘫在椅子上,似乎不由自己掌控。 “人家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我倒是真正的体会到他是什么意思了?” 向繁花闻声转过头来,侧着脸盯着江琉玉的侧脸。 “你说商山客这么一个柔弱,又被人操控着的姑娘,这半生已经过得很苦了,为何还要被人抓走。论起来,她的年纪可比我们小了许多,还是个孩子啊,就经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实在是可怜。” 江琉玉只联想到自己存在现世时经历的一切,才会如此有感而发,一时间忘了自己在这里的年纪,凭着心声吐露了一半,却听到向繁花轻笑出声。 “商小姐日子过得苦是不错,只是王妃这么感叹,也有些不合年岁吧。想我们比之于她最多大了不过两三岁,怎么她在王妃的口中就直接成为了孩子?” “要不是我还清楚的记得,真要怀疑自己已经是个半老徐娘了。”向繁花爽朗的笑了几声,其实他在心中对于变了,这件事情也有着深深的隔应。 江琉玉被向繁花的这句话拉回现实,忽然只觉得更加惆怅。“我现在只希望孔大人能够改变主意,也希望景夜能成功把商小姐救出来,这么皆大欢喜的不是很好吗,何必这么自相残杀。” 向繁花不是很能理解江琉玉的态度为何会改变的这么快,但凭着内心的那一份善意,也是如法炮制的祈祷。 “我也有这一样的期望,雨过之后总会有天晴。” 为着想要尽情地舒缓身心,她二人在外面乘凉的时候并没有叫多余的下人在旁边候着。两张藤椅的前方摆着一张不是很高的桌子,江琉玉和向繁花只要一伸手,便能拿到上面的茶水和点心。 至于小云和落星的存在,不过是帮她们二人添茶而已,此外,便再没有人踏足这片庭院。 正说着话的功夫,本是无风的时段,远处的竹林子上却传来了树叶摩擦的声音,想也知道是有人驾着轻功往这靠近。 江琉玉毫无察觉,向繁花和落星二人却端起了警惕。落星走上前站在二人的藤椅后,手上拿着一个杯子,只等敲碎了,就可以用瓷片对付那位不速之客。 向繁花也不甘示弱,两只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待那个人落地的声音响起,整个人腾空差点扑到江琉玉的身上。 第二百四十二章:狗子失效 “王妃。”黑衣人落地,顺势单膝跪下抱拳尊称。向繁花听见了,但是收手不及,半个身子挂在椅子上,幸好右脚着地稳住了身形,否则只怕整个人都要狼狈的摔在地上。 这一举动把落星都吓了一跳,更不用提正常人反应的小云和江琉玉。江琉玉慌忙伸出两手,把向繁花拉了回去。 向繁花劫后余生般的瘫在椅子上,好似忘记了那人刚才的话,欲盖弥彰的想要掩饰刚才的尴尬,询问道,“来者何人?” 江琉玉后怕的看着向繁花躺回去之后,竹椅摇摇欲坠的晃了两下总算停了下来,又记起方才那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试探性的开口。 “梁信?” “正是属下。”梁信心里觉得好笑,她和王爷不愧是一对夫妇,就连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一样。 回答过后,竟然是一阵莫名的沉默。 “王妃,王爷命我过来取一样手帕,说是在商家大院的时候,王妃拿到了一条商小姐常带的手帕。”被刚才向繁花的过激反应一打岔,梁信差点忘记自己所来的目的,幸好及时想起了。 “哦,倒确实有这么一样东西。”江琉玉沉吟了片刻,总算想起小诗在临走之前,梨花带雨般的塞过来一条手帕,就求着自己能尽早把商山客找回来。 “我没有随身带着,不过那块手帕就在我梳妆台的最下边放着,小云你去把它取过来吧,要是实在找不到,就问问绿珠和禾绿。” “对了,景夜他要找这东西是做什么用?”坐在竹椅上的姿势未免有些太不雅观,江琉玉就站起来走到旁边树下的石凳上坐着,向繁花也随之一同过去。 可能是因为小云回房间的事,叫众人知道了江琉玉她二人赏月的活动结束,因此就在向繁花落座的同一颗,禾绿就端着两盏甜汤过来。 在场的三人都有些心情难以言喻的同时盯着禾绿,直把禾绿看的浑身不舒服。 “这是我姐姐方才刚熬好的甜汤,王妃和夫人喝过之后,夜晚一定好眠。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小云一会就来。”禾绿被看的很不习惯,赶忙寻机退下了。 “这条手帕对于寻找商小姐的行踪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王爷才会命我马不停蹄地过来取。”禾绿这一打岔退下,梁信简单的回答几句,只盼着能够早些把手帕拿到离开。 只是小云迟迟还没过来,江琉玉和向繁花心中对于商山客的事情也有几分忧心,一连串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商小姐现在在哪里?您们找到了吗?孔大人是什么样的态度?绑架他的人是谁啊?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连珠炮似的提问打在梁信的耳朵里,叫他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就在梁信还在纠结的时候,江琉玉和向繁花又讨论开了。 “我知道孔大人家里有一条小狗,最是能够凭借着气味找人,可厉害了,想必这手帕拿过去,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商小姐的位置。”江琉玉一本正经的和向繁花求你,向繁花看着他如此认真的表情,却反而有些难以置信。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那我家大人以后抓犯人,也只需要靠这条小狗闻闻就好了。” 梁信站在角落,十分无奈的看着莫名吵起来的两个人,所幸小云在这时总算是带了手帕过来。为了保存的好,江琉玉还特意叫准备了一个布袋子,把手帕装在里面,想必能够保持手帕原有的味道 “公子,给。”小云把东西递过去,梁信万分感激的收在怀中,“多谢姑娘。” 只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江琉玉和向繁花的争吵依旧没有结束。身为苏景夜手下营地里的部下,梁信也不可能没打招呼就这么离开,只得有些为难的走过去提醒,“王妃,属下――” “哦,东西拿到了。你要是手上的事情,还忙着就先过去吧,至少不能耽误你们的大事。”江琉玉后知后觉的在看到小云过来之后,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干笑着应下。 梁信也是松了一口气,轻轻一垫九浅,整个人便消失在了王府的庭院当中,只把向繁花看得不禁感叹他的武艺高强。 烟柳巷子口,梁信匆匆赶到,苏景夜和石正直带着无毫和狗子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不知怎的,狗子今日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一下了马车就开始不连断的打喷嚏,亦或者心情烦躁的乱吠。 苏景夜和石正直只当狗子是不熟悉新地方,就没有特别在意。无毫倒是知道狗子身体不舒服,但也不清楚是何原因导致的如此,只能尽可能地安抚着狂躁的狗子。 “东西拿到手了就给它闻闻看吧,接下来的事情就靠着它大显身手了。”给狗狗闻东西的工作自然不可能由苏景夜亲自动手,梁信便把布袋子打开凑到狗子的面前,让它闻了许久。 说来也是奇怪,狗子闻过了之后竟然莫名其妙的平静了下来。 “狗子似乎已经把这个味道记住了。”无毫先前纠结着狗子的身体状况不好是否要告诉苏景夜他们,这一下看见它恢复正常,便把那些话生生的咽下。 “走吧。”苏景夜一点头,无毫就把狗子放开,狗子立刻迈着短小敏捷的步伐往巷子里跑。 此处虽然以声色之名闻名,可他们每家楼里的菜肴都做的格外好,这对于狗子这种动物的诱惑力是十分大的。 但狗子有了目标之后,完全不在意两边肉食味道的诱惑,只专心地往一个方向前进。因此巷子里便出现了一个小狗在前面带路,身后好几个人在后面追赶的情景。 石正直虽然对狗子的能力表示怀疑,也觉得自己几人跟在一个小狗身后跑实在太过丢人,但看着狗子朝着一个方向勇往直前的样子,倒让他有了些许信任。 说不定真能如苏景夜所说的,顺利找到他的地方,那可省事了不少。 四人行当中,除了无毫,其余三人都努力对耳边那些楼里的美人的呼唤充耳不闻,至于无毫,就更不可能对这些有着半分兴趣。 狗子飞快地往巷子深处跑,而无毫从踏入巷子的第一刻开始,就忍不住被周围的气味刺激的打了个喷嚏,另外的苏景夜三人倒是无动于衷。 就这么跑了好长一段距离,狗子突然改变了方向,在这楼宇之间四处窜来窜去,似乎是已经迷失了方位。最后引的众人站在一座花楼的后院里,狗子则万分难过的蜷缩在草丛里,完全不想再动弹。 石正直简直不知道该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难以置信地看了苏景夜一眼,“这就是王爷的自信,现在可还继续坚信它是你的秘密武器?” 梁信一直以来都是对苏景夜深信不疑,因此就算苏景夜的决策出了错误,他也不会多说什么。而苏景夜也是和石正直一样的迷惑不解,这和之前在王府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早知道我们就不应该相信一个畜牲,早早的派人在这里面暗中查访,说不定能顺利很多,只希望我们刚才跑的这几步不会引人注目。” 就是再直截了当的石正直在此时也难得的有了两三句抱怨,一是埋怨苏景夜的多此一举,二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的被说服。 “石大人放心,这里面多的是行为怪异之人,加上我们的声势并不浩大,王爷和大人又穿着常服,想来不会有几人注意我们的行踪。”梁信不愿自己跟着的王爷受到别人的抱怨,连忙替他解释。 旁边蹲下去把狗子抱在怀里的无毫,在听到石正直刚才斥责狗子为畜牲时,不禁红了眼眶,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站在他的面前。 “这根本怪不了我家狗子,请大人不要随意迁怒于它,都是这巷子里面杂七杂八的味道太多了,才会影响狗子的判断的,要是在其他正常地方,它绝对一找就能找到。” 无毫虽然长相显老,但他的个子矮小,石正直要低头才能与之面对面上。看着无毫泫然欲泣的模样,叫石正直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以大欺小了。 苏景夜听了无毫的话,倒不觉得他是在故意找理由。无毫吸了吸鼻子,小心的护着狗子,“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我就看狗子有些不太对,后来一进来闻到这里面那么多香臭的味道,才知道原因。” “一定是这些味道把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的味道给盖住了,狗子才闻不出来的。”闻言,石正直不禁有些发怒。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为啥不早说?” “我,我也是才刚想起来而已。”无毫给她的这一声吼,吓的连连后退了几步。苏景夜有些无奈的撑着额头,尽量的保持理智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行了石大人,他也不是故意的,就不要再多追究什么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看清现状,” 第二百四十三章:讨要地图 “狗子原先带着我们跑过来的这段距离肯定是不会有错的,那我们便可以将大致的范围锁定在这栋楼周围的的地区。” 苏景夜留心看了一眼,此处是花楼的后院,与隔壁花楼之间留有仅供两人通行的缝隙,便是如此狭窄的地方,里面也堆积着无数乱七八糟的玩意。 而现在夜幕降临,正是那群过来寻欢作乐的人最疯狂的时间,此处脏乱且偏僻,就是花楼里的吓人,此时也应该忙着在外面奉承,必然不会踏足这里。 就冲着这一层的想法,像这种地方用来藏匿人质,正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这也是苏景夜肯定狗子寻找的方向没错的原因之一。 “王爷说的极是。”梁信很捧场的点头附和,石正直却拧起了眉头,“那王爷可知道此处的方位大致是哪里吗?” “你我几人对此都不熟悉,如何能判断得出位置。”闻言,几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无毫摸着狗子身上顺滑的皮毛,又抬头在几人之间来回的转悠过一遍,突然发现自己好似没用了之后,不免有些落寞的低下了脑袋。 “能对京城里所有房屋的构件和位置了如执掌的,只有户部的任大人和京兆尹。”苏景夜将右手搭在横在墙边的一块木条上,木条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瞧着放在此处已经许久了。 “任大人身体不好,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为着这件小事去打扰了他的休息,只怕陛下还会反过来责怪我们,那唯一的选择就只能去问赵大人讨要烟柳巷的地图了。” “这时我看着悬。”石正直很是不敢苟同的摇了摇脑袋,“要是任大人说不定我们说上几句好话,他还能大方地送出来,但是赵铭那小子最是个怕麻烦的,他才不肯抽身过来呢。” “此事非同小可,就是往小了说,那也是一个女子的绑架案件,事关京城的治安,想必他就是再怎么想逃避,也不敢完全置身事外?” 苏景夜说完看了梁信一眼,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巴,转变了话锋。“也罢,这种事情还是多加小心的好,若是让梁信过去,赵铭必然有的是办法推辞。” “这回就有我和石大人亲自过去请他,你就在这里守候,至于你……”苏景夜转头看向无毫,无毫身上一抖,怀抱着狗子无比坚定的不肯挪步。 “我哪也不去,我也在这里等着,直到我家大人平安无事为止。” “好。”苏景夜正为难着如何安置无毫的问题,既然他这么应下了,也正好省了一个麻烦,伸手拉了石正直一把,“行了,我们走吧。” 苏景夜和石正直二人的武功不低,但他们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又不可能像梁信一样这么轻盈的驾着轻功跑来跑去,苏景夜就在大街上随手买了两匹快马,飞奔向衙门。 两匹快马在大街上飞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只留下了两道虚影。苏景夜奔往衙门的同时,还特意往醉仙楼的方向路过了一次。 此时孔侑和李文松正靠着窗边把酒商讨,苏景夜路过的时候,李文松正背对着窗外,因此未曾注意留心到,倒是孔侑的嘴角不禁悄悄的勾了起来。 可算是跑到了衙门口,苏景夜猛然间拉住了缰绳,宝马受到惊吓,两条腿瞬间腾空。眼看着就要翻身过来摔倒,苏景夜和石正直便一个闪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两匹快马独自在街上蹦了两下,又自己恢复了平静。苏景夜和石正直也在这时敲开了衙门的大门,不由分说地闯了进去。 “王爷石大人请稍等,我家大人这今天休息的早,且容我们通报了,他梳洗之后再出来接待二位,二位不如先在大厅里稍坐片刻。” 开门的衙役不知道他二人匆匆忙忙地闯进来所为何事,忙不迭地跟在二人身后劝说,以免惹怒了赵铭。但他二人完全不管不顾,直接闯到了后面厢房,赵铭休息的房间里。 “不用了,你先退下吧,后面的事本王会向赵大人解释的。”站在房间前,苏景夜很客气的让衙役早早退下,石正直则一把粗鲁地推开房门。 “可是只怕我家大人今日不方便见客。”衙役心中格外无奈,劝说之声对于这二人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石正直在推开门之后,忽然听到衙役这句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整个人和苏景夜一样,顿时呆住了。 “你说什么?”石正直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以言喻,“难不成房间里还有别的人?” 此话也正是苏景夜想要问的问题,小衙役也愣了一下,急忙摆手,“不是的,大人误会了。” 房间里的赵铭在听到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便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知是何人,这么大胆敢打扰自己的睡觉,赵铭正在心中觉得好奇和愤怒的时候,就听到门口他们几人的声音。 石正直的大嗓门完完整整的传到了自己的耳朵中,他心里一阵不爽,打扰休息也就算了,居然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诋毁自己的清誉,这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铭盘腿坐在床上,一脸不悦地冲着门口吼道,“你先下去吧,让石大人进来与我讲话。” “是。”门外传来小衙役答应的声音,石正直应声走进来,身旁还跟着苏景夜。 “这,原来王爷也在啊。”赵铭的脸色按时变得有些难看,原以为只有石正直一个人在的话,自己还能十分硬气的和他吵上几句嘴,但要是有旁人在场,这个场面就不大好对付了。 “正是,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扰了赵大人的休息。”苏景夜看着他的脸色变化,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现在的时候还早,赵铭也没有彻底睡着,房间里还点着好几支用于照明的蜡烛,再借着蜡烛后面的铜镜反光,照的这一片格外明亮,也使得赵铭的所有面部表情变化全都落入石正直和苏景夜的眼中。 且不说他现在的表情是看着如何的招笑,赵铭所处的环境也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一张不大的小榻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字画诗稿和书籍。 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一床,叫赵铭整个人仿佛是置身于书海之中。就是脚蹬上和周遭的一圈也铺着纸张,果真是真的“书山有路”,“学海无涯”。 苏景夜费了些功夫才终于忍住了笑意,也怪不得之前就觉得赵铭他是个好做样子的人。这换作是谁第一眼看到,都会以为赵铭真的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 但要是真的喜好书籍的人,又怎么会舍得把如此珍爱的宝贝随意铺在睡觉的地方,那岂不是稍微几个动弹就会损坏了。 不过就冲着赵铭有这么一个装的自己都相信的爱好,也正好给了苏景夜和石正直一个把柄。 “装模作样,肚子里没几两墨水,打架也赢不了别人,藏这么多书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秀才了。” 石正直也知道赵铭喜欢藏书,但当初赵铭当上官,完全是凭着不怎么样的武艺和机缘巧合,除此之外就是个投机取巧的混日子的家伙,因此石正直才十分看不上他这副装相的样子。 今日是有求于人,石正直说话的声音没有很大,赵铭听见了,也知道他并不想借此闹事,就也当做没听见,只看着苏景夜。 “敢问王爷今日过来,所为何事啊。” “不瞒赵大人,今日京城和阳城出了一件奇案,需要问大人借一件东西。烟柳巷的布局地图,不知可在手上?”苏景夜也清楚石正直打心眼里瞧不上赵铭,也没打算盼着石正直主动道歉开口。 只伸手拉着石正直到房间里的椅子上坐着,毕竟按照赵铭的为人,只怕一会还有好一顿话要切磋。 “那还真是不巧。”赵铭面露为难之色,但是在场的几人都看得出他像是蓄意报复方才的非请擅入。 “烟柳巷是整个京城楼房布局变动最大的地方,几乎每半年都要更新一遍地图勾画。前段时间户部才重新调查了一遍,就把衙门里唯一的那份地图要去了。” “毕竟准确的位置决定了衙门断案的速度。虽说下官只是个小官,但毕竟掌管的是天子眼皮子底下的案子,自然要比其他地方更加谨慎才是。” “稍等,赵大人。”不说石正直听了他的这一通废话有多烦心,就是苏景夜也没有那么多功夫跟他耗下去。 “赵大人就请直言东西在不在,不必和本王扯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这~”赵铭就等着他这一问,忙装出一幅担心且欲言又止的模样,正张嘴要问的时候,门外忽然进来刚才那个拦着苏景夜的小衙役。 衙门里的下人不多,又想着能在赵铭面前露脸,好让官位一路飞升,差不多的事都是由衙门里衙役自己做成的。 赵铭正要推脱,那个衙役就送茶进来,碰巧听到他们方才的谈话,忍不住插句嘴,“大人,地图不是在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强行带走 “前几日户部来人,把我们的地图要了过去,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送了新的过来,就在今天早上还是大人亲自收下的呢,难道大人忘记了吗?” 小衙役不知道赵铭是在故意找借口推辞,只当他是真的记性不好,还十分贴心地提醒了一句,却发现他的脸色大变,看着十分难看。 “好,你先退下吧。”石正直努力的憋住笑意,一招手让那衙役赶紧下去,以免一会儿的场面难以收拾。 “原来东西还在呀,照赵大人方才的反应来看,本王还以为大人为难的是没有呢。想必大人也是经过这小衙役的提醒才想起来,否则也不至于方才是那班的表情,本王说的可对?” 努力了半天扯出这么一长串的话,就只为了最后的理直气壮的拒绝,谁想到临门一脚竟然被自家人拆了戏台。苏景夜也是觉得好笑至极,一脸玩味地看着有些蒙了的赵铭。 赵铭愣了一瞬间,不自觉的咬着后槽牙,十分可恨方才竟然未曾留意那个小衙役的长相和姓名。 “又或者说,赵大人是忘记了放在哪里才这般推辞?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把刚才那个小衙役再叫过来,想必也能顺利的找到。” 石正直也在旁附和,苏景夜悄悄地把头转过去看他,想提醒他不要把那个衙役拉下水,毕竟过河拆桥也不是他们向来所为。 接触到他的眼神指示,石正直心中了然,只是可惜刚才的话说的太快,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幸好赵铭正在盘算着新的借口,又惦念着石正直说要帮忙找地图的事,倒也没有特别留意他具体说了些什么。 “按理说王爷和石大人都亲自过来借地图了,我自然是不好意思不给的,但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下官只是个区区京兆尹,若是没有陛下的指示,下官也不敢随意出借。” “户部的任大人虽然待人冷淡,但脾气还是好的,不妨王爷和石大人去他那里碰碰运气,任大人最是明理,定然不会推脱的。” 京城的平面地图虽然也算得上是机密文件的一种,但是朝廷内部官员需要使用的时候,并未曾明文规定过不许外借。因此赵铭的这番话,可以说是小心为上,也可以说是借题发挥。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是可以去找任大人我们早就去了,还用得着跟你在这里废功夫。”石正直已经被他这副虚以委蛇的模样弄出了满肚子的气,当即轻轻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怒道。 “任大人身体不适,每到夜间除非陛下召见,是不许官员随意打扰的。就冲着陛下对任大人的这份在意,你觉得我们去了之后,万一真的影响了任大人静养,这功过该如何评说?” “要是身体真的差到这种地步,那他就该早点辞官回乡,干嘛还在这里占着这么高的官职。”赵铭倒是故意借任虚怀为理由推辞,但是真提到他,赵铭心里不免还是有些不满,毕竟受到特殊对待的人总是格外的让人眼红。 以免叫在座的苏景夜和石正直听见,赵铭此话嘟囔得一半小声,一半心声,叫他们也只捕捉到了只字片语而已。 苏景夜听到了些许赵铭的嘟囔,只是连不成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趁着石正直与他搭话的空当,站起身往他房间里唯一的一面书架过去。 “本王也知道赵大人在担心什么,也很不想赵大人为难,只是事情紧急,难道赵大人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赵铭本想硬气的拒绝,但看着苏景夜开始动手翻看自己书架上的书时,不禁整个人愣住了,没敢开口。 “赵大人的藏书还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上次我过来时就看到赵大人的那本四库全书格外有趣,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苏景夜一边说一边翻照着书架上的书,拿起几本又放回原地,如此反复,周而复始,看着赵铭一阵心惊胆战,就怕他拿自己的藏书出气。 石正直坐在位置上,也不知道苏景夜如此举动是为了什么。只见苏景夜翻看了几本,突然眼前一亮,拿起了那本比砖头还厚的四库全书。 “原来在这里呀,赵大人居然把它搬了过来,我正担心找不到呢。” 之前苏景夜看书的时候,说到此书格外有价值,赵铭便留了个心眼。 毕竟之前藏书都只是为了书的样子和名气,就是想着多收集些古书罢了,而经过苏景夜的这句提醒,赵铭才把这书挪到了自己的房间,打算抽空看看,以免日后跟人吹嘘起来,无话可说。 只是不想今日就这么误打误撞的,又落入苏景夜的手中,赵铭不禁有些担心他会借着今日不借地图的事上纲上线,将这本书占为己有。 “赵大人不肯借地图,那这本四库全书总归算不得是机密了吧?希望赵大人能够慷慨解囊,让本王再观赏个一段时间。” 苏景夜说着,就已经自顾自的捧在手上翻动,赵铭心中一急,想要下去阻止,但因为身边的字画书籍太多,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望洋兴叹的坐在小榻上。 “只是这里的光线太暗,似乎有些看不大清楚啊。”苏景夜叹了一句,便捧着书往蜡烛旁边走。“这里倒是正好。” 输液和蜡烛火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烧起来,而在它们之间已经开始缓缓地飞起淡淡的薄烟。 “王爷手下留情。”赵铭实在忍不住了,慌忙从小榻上爬下来,苏景夜还故作不解地反问,“怎么了?难道赵大人有哪里不满的吗?” 这番为了躲避不伤害字画,而不小心滚落到床下的举动,把石正直给吓了一跳,石正直瞧这形容狼狈的他,心中是又好奇又好笑。 闻言,赵铭翻身站了起来,即使身着里衣,行动不雅,也要时刻维持着风范。如此装模作样的收拾了一番,赵铭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下官只是想通了,地图这件事完全是小事,王爷乃是陛下的胞弟,陛下怎么会不许外借呢?下官这就叫人把地图找出来,双手奉送给王爷。” 话音落地,在门口守候着的下任果然去隔壁房间把地图找了过来。一直到石正直手上捧着地图,苏景夜才把书拿的离蜡烛远了些。 “多谢赵大人的慷慨解囊,那就有劳赵大人随我们走这一趟吧。”苏景夜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笑容,把赵铭看的一愣,又是一气。 “王爷拿了地图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本官一同前往?” “这论起来,本王可是为了赵大人好啊。”苏景夜做事拿着那本厚重的四库全书一下一下的拍在自己左手的掌心,每拍一下都看得赵铭心中颤抖一回。 “阳城有一女子被人绑架,流落到了京城,现在就在烟柳巷的某一处楼房之中。这说起来可是牵扯了两城关系的大案,” 那本书实在太重,苏景夜放弃了继续舞动,只是依旧握在手心中,未曾放开,毕竟对于赵铭而言,这本书就相当于人质。 “赵大人如果不亲自过去处理的话,万一此事传扬开来,那直接就有两城的百姓知道此事,到时想要封锁消息都来不及。” “就是就算此事已经由本官和王爷插手,但本官与王爷的职责并不在此,说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赵大人过去一趟。名正言顺。”石正直也在旁边随声附和苏景夜的话,共同给赵铭施压。 “再者说,这绑架之人居然敢在赵大人的管辖之下,依然有胆量做出如此作奸犯科的事情,摆明了未曾将赵大人放在眼中,赵大人何不趁此机会崭露头角,好好的耍一通威风。” 此话倒是正中了赵铭的下怀,赵铭最恨旁人不把自己当回事,苏景夜的这番激将法正好触及到了他心中的伤痛。 “好!”赵铭左右看了一眼,几步走到石正直面前的桌子上,轻轻的拍了一下,用于虚张声势。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贼子都欺负到我们自己头上了,本官身为一城的父母官,怎么能容忍这种事猖獗。王爷和石大人稍等,下官梳洗一遍就来。” 石正直看着他表现得如此夸张,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嫌弃的笑容。苏景夜把书放回原位,直接上前一把拽着赵铭往外走。 “用不着这么麻烦,反正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人关注赵大人是如何长相,大人披上这件官服,就随我们一同去吧。” 如此说着,石正直也帮忙从旁边扯下赵铭的官服,二人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一般,架着他就往外走。赵铭一脸惊恐,不想他们行事居然如此乖张,让人无可提话。 就这么半强迫的带着赵铭走到衙门大堂,赵铭堪堪穿好衣服,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二人一眼,一招手下令,领了一群值班的衙役往烟柳巷的方向进发。 第二百四十五章:成功救出 烟柳巷子里,无毫和梁信还在那座花楼的后院里守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探出头一看,才发现是苏景夜和石正直领着赵铭过来。 “本官接到举报,说此地涉嫌非法绑架,逼良为娼,因此特地带人过来搜查一遍,在场的所有人通通不得随意出入离开,必须配合观复的调查,若有违抗者,一律捉拿。” 赵铭背着手,挺直了胸膛站在巷子口的正中央,他只来得及用冷水把脸洗了一遍,却连拿毛巾擦干水渍的时间都没有。 那鬓边额头的发还都湿漉漉的,幸好有这顶官帽阻挡,才没有被人看出端倪,否则还真是会贻笑大方。 苏景夜和石正直手里握着地图,借由赵铭命人搜查来转移注意,飞快地跑到了梁信他们守着的后院。 “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测,狗子之所以在这里停下,商山客的藏身地点,也一定在这附近。”苏景夜把地图摊在地上,梁信从怀里掏出他一直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借着这微弱的火光,众人勉强看清图上的内容。 “在这附近一共有三栋花楼距离最近,其中两栋都修有密室和地下土窖,说是用于储藏食物,但谁知道他们背后都做着什么勾当。” 在沙场中厮杀惯了,苏景夜一眼就看出地图中那些值得注意的地方。借着梁信火折子的光,他指着地图上那几个黑区区的图块。 “咱们着重需要查找的就是这几个地方,想来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人随便所在厢房里,那么赵铭的人负责查找明面上的房间,我们就去这些地方排查。” 这边他们已经大致商量了对策,而外边因为赵铭的突然到来,燕有像的许多人措手不及,尽兴的觥筹交错也在赵铭的一声令下戛然而止。 夜间本就是他们这里赚钱的好时机,他是一来将会影响楼里多少的生意是多打扮的,艳俗的老鸨都坐不住了,纷纷甩着手帕出来。 “大人啊,您可网开一面,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是她们自愿来的,或者我们从外面的奴隶市场里买来的,绝对不存在什么逼良为娼的下作事,大人不要轻信别人的谣言而误会了我们。” “就是一定是哪些花不起钱的混账羔子,想借题发挥,影响我们做生意,大人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先把那人抓起来再说。” 有一个老鸨出头做第一人,其他人也纷纷聚了过来围着他挥舞手帕,还妄想叫自己手下的几个姑娘将赵铭拉拢过去,以逃避搜查。 可赵铭就是再有这种心思,再知道苏景夜可能不知在什么地方偷偷的注视着这边的时候,就也没了兴致。 更何况今天被苏景夜威逼利诱的拉来,赵铭心中的怨气正无处散发,这群老鸨又自己撞上枪口,正好给了他一个发泄的理由。 “全都给我滚开,在这里吵什么吵,你们以为本大人是这么无知,轻易就能被人欺骗的吗?”赵铭一声怒骂,再一挥手,凭借着自身的蛮力,将那群“柔弱无比”的老鸨尽数驱散开。 更何况这次过来报案的,可是景王爷本人,就算这个消息有误,赵铭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他麻烦。 “此处可是天子脚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京城的动向,哪怕就是一件小事,我们也得认真以待,现在巷子里所有人都必须遵守本官方才的规定,不得擅自离开,否则就请到衙门里喝茶吧。” 赵铭耍过这通威风后,便背着手挺直了,胸膛一身正气地站在原地,而那群伢擦在听到老鸨过来相劝的时候,以为她会改变主意,就暂时停下了,动作而已,看他态度如此坚决变又继续方才的事。 苏景夜他们商量完了之后,乘着巷子口的赵铭吸引过去了视线,无人注意这边,便翻过围墙,悄悄地潜入各个花楼后院的密室查找,留下无毫抱着狗子在外面放风。 与此同时,醉仙楼里的孔侑,及王府里的江琉玉和向繁花一同望向天上的圆月,心中无比期盼苏景夜能够成功完成寻找商山客的任务。 而烟柳巷里他们搜寻的速度很快,衙差们负责寻找花楼里的各个房间,苏景夜他们责备着人搜寻土窖和密室。 只是在两方的努力之下,烟柳巷都已查过了一半,依旧没有任何收获。苏景夜百思不得其解,无意间瞥了梁信一眼,梁信心中一惊,连忙保证。 “我们这群弟兄也经历过大大小小许多的战场,从未有过一次失误,我们都是眼睁睁看着押送商山客的人进了这里,绝对没有出去,也绝对不会有错。” “本王知道了。”苏景夜心里感叹一句,撑着石正直的肩膀站起来,“那我们就扩大范围,索性将这花楼里所有的地方都搜寻过一遍,” “反正这里是个销金窟,这里的人明里暗里也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就当我们在寻找商小姐的同时,顺便替天行道,一道捅了出来干净。” “这样恐怕会损害朝廷中不少人的利益,听说有不少的世袭的官员曾入股了烟柳巷的花楼,王爷要是就这么的捅破了,只怕会引起众怒。” 石正直向来是最看不得这种欺善怕恶、毫无人性的事情,但此时竟然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由此可以看出捅破烟柳巷的事情,绝对非同一般。 “没有关系,反正都是颗毒瘤,还是早点铲除的好。”苏景夜眼神坚定,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苦笑,“只是不知陛下会对此有何看法。” 是打算顺势而为,顺应那群人的想法对付自己,还是顺着自己的行动,将那群朝廷的蛀虫一网打尽。但苏羽天并非常人,他的想法实在叫人猜不透。 苏景夜想得倒是十分不错,但是花楼能够顺利的开张,这么多年必然不会这么轻易的给人抓到把柄。 就是那群被迫骗来的漂亮姑娘们,也只在几家的密室里面找到,至于商山客的踪迹,竟然是半点都没有。 苏景夜和梁信、石正直坐在房顶上喘着气,心中十分紧张,因为看着天上的月亮,此时恐怕已经快要将近半夜了。 孔侑就是再怎么能说,再能拖延时间,只怕也支持不住了。 醉仙楼那边,孔侑终于把视线从天上的月亮转移下来,李文松正端着酒杯,端坐在酒桌的前面,与转过身的孔侑面对面相见。 “怎么样?孔大人难到到现在还不肯松口吗?”李文松脸上带着笑容,格外挑衅的举着酒杯在孔侑面前晃了一下。 “孔大人是把希望寄托给谁?是景王,还是与包大人交好的石大人?” 孔侑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死死的捏着小巧的酒杯,就连指节都因为用力过猛而变的发白。他的脸颊微红,但眼神清明,丝毫不见一开始一杯就倒的醉样。 “难不成孔大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商山客所在的位置透露给了他们吗?”李文松,虽然没有弄明白孔侑是怎么做到的,但看他的脸色和态度,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想。 “不过很可惜,关于她的具体位置,只有本官和一个手下而已。孔大人还是不要白费时间,将希望寄托于妄想,不妨好好考虑本官的意见,才是救她的唯一方法。” “李大人如此作为,难道就不担心东窗事发,陛下责怪吗?”孔侑微微勾起嘴角,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从来未曾平静的酒水,终于在此时让波澜停下。 “此事无人知晓,只要孔大人不对外招摇,就绝不会有人把此事联系到本官的头上。”面对孔侑的质问,李文松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别样的快意。 “再者说捉贼需拿赃,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本官下的手,只要本官不承认,孔大人能奈我何?” “我确实不能把李大人怎么样,就连此事,还得李大人告诉我,我才能得知。”孔侑缓缓的低下头,听着语气中似乎有些怅然若失。 李文松心中一喜,还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了,结果窗外竟然远远的传来了烟花绽放的声音。 就在李文松不解其意的时候,孔侑的嘴角不断上扬,最后竟然演变成了畅快淋漓的大笑,“不过可惜的是,让李大人失望了,下官至少不是个喜欢任人宰割的人。” 烟花绽放的地点就在烟柳巷的后方。烟柳巷靠近城墙与城墙之间,有一道无人途经的宽阔的大道。 放烟花的,正是之前在烟柳巷里奋力找人的苏景夜一行人,商山客正躺在苏景夜叫人租来的马车里瞧着意识不清,似乎晕过去了许久。 原来他们不知何时终于将商山客救了出来,又想着用什么办法来通知孔侑,叫他慎重自己的决定,苏景夜便想到了放烟花。 烟花也相当于军营里用来报信的信号弹,如此灿烂的火花,想也知道是喜讯。在天上绽开的烟花,就是整个京城都能一览无遗,想必孔侑也能联想的到这一层。 第二百四十六章:反水反转 烟花的火光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不只是醉仙楼里的孔侑看见,就连远在东南角下的江琉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江琉玉还觉得奇怪,今日又不是什么节庆,谁会有这番性质绽放烟花?后来突然想起自己随行军队时,苏景夜说过的话,不禁欣喜若狂,急忙拉着向繁花一顿摇晃。 “繁花,成功了,他们成功地找到商小姐了!” 向繁花靠在竹椅上,早就有点昏昏欲睡,被他的这一顿摇晃直接晃了个晕头转向,一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眼睛都没张开,就忍不住埋怨着。 “王妃,你怕不是睡迷糊了吧?王爷和我家官人都没有回来,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找到人了的?难不成是你做了这样的美梦吗?” “你才在做梦呢,不信你看天上。”江琉玉直接上手捏了一把她圆润的小脸,向繁花察觉到痛意,勉强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满天的火光与星光。 如此璀璨又夺目的景象,让向繁花瞬间睁大了眼睛,毕竟身为女子,还是对这种晶莹闪烁的东西格外感兴趣。 江琉玉又把她想起的那番话给向繁花转述了一遍,向繁花听完只愣了一瞬,也挥舞着双手欢喜。 “那真是太好了,也不枉费我们今天这么辛苦,等了这么大半夜,等最后尘埃落定了之后,咱们一定要向孔大人好好地讨要一笔奖励?” “那是必须的。”江琉玉高兴的直拍手,忽然又冷静下来,“只是,孔大人这么一贫如洗,他能给我们什么?” 向繁花怔住了,“这说起来也未免太可怜了吧?孔大人好歹也是朝廷的一个大官,怎么连一点存款都没有吗?” “这要是我们过后上门讨要,看到他们这番情况,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那就当我们这回是做好事,积阴德吧。” “说的也是,这做人最重要的还是开心,就不要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利了。” 其实向繁花也并不真的为了讨要什么报酬,只是想图个喜庆吉利罢了江琉玉顺理成章的顺着她自己给自己的这个台阶下来,又为了安抚她,特意叫小云带了一点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来。 向繁花笑嘻嘻的咬了一口在嘴里,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而除了与这件事密切相关的江琉玉她们,更值得一提的,还有皇宫里的那个人。 今晚苏羽天又借口到了别的妃子的寝宫,元姜儿不用忙着接待他,正乐的清闲,结果就在院子里赏月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西北角上的烟花,心中顿时一阵忐忑。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元姜儿想起华处世在李文松手下执行任务,过的也是犹如刀口舔血般的日子,心中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像他这样的傻子,别人给他一点恩惠,他就这么牢牢地记上一辈子。而像李文松那种人,绝对有可能为了保全自己,而舍弃手下的棋子的。” 元姜儿捏紧了拳头,完全没有心情继续安静的坐在这,起身就回到房间换上夜行衣。 墨蝶刚才为她去取一点水果过来,回到院子里后,却没看到她的人影,正好奇的时候,就看见元姜儿一身黑衣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块蒙脸布,像是要出远门。 “娘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呀?宫嫔擅自出宫,是会受到十分残酷的惩罚的。” 墨蝶吓得手上刚洗好的提子撒了一地,连忙不管不顾的跪倒在元姜儿的脚边,死死地拽着的衣摆,就连她向来用来威胁吓唬自己的蛊虫也顾不上了。 “不许随意出门,我还不是想走就走。”元姜儿乘着脸冷哼一声,看脚下妨碍着自己的墨蝶,抬起脚就是一踹,“你给我起开,别以为我平时对你宽松些,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这么的胆大妄为。” “以后我出宫的次数一定还多着呢,你要是次次都像今日这么阻拦那可怎么是好,还不赶紧给我改了这个习惯。” 元姜儿踹人的力度并不很大,只是刚好能够把墨蝶踢倒在地而已。墨蝶轻飘飘地倒在地上,但手上还是未曾放开元姜儿的衣摆。 “奴婢这可是一心为了娘娘着想呀,平日里也就算了,最多后来哄着皇上几句,可这大晚上宫门都下钥了,要是被人抓到,可是会直接当成刺客或者细作的,娘娘到底是为何非要出门呢?” “这个事你管不着。”元姜儿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对着墨蝶拽着的那块衣摆就是一划,黑色的一块布料,就这么和墨蝶一起落在地上。 “有些事总是要凭着自己的一股劲头去做,才不会后悔。”话音落地,元姜儿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月光洒满的院子里。 皇宫之外,烟柳巷的楼顶上,华处世穿着一身清爽的劲装躲在屋檐后,远远地看着苏景夜在那片大路上放烟花。 商山客就这么昏睡在苏景夜准备好的马车里,但她并不是苏景夜他们自己找到的。 原来他在帮忙解决了商家的债务问题后,上商家老宅问过一声,得到拒绝的答案后,便直接回来禀报了李文松。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文松依旧叫人强制性的把商小姐带了过来,还送到了最能影响女子清誉的烟柳巷。 虽然华处世也曾为这种花街勾栏里的人诊治过不少,心中也并没有怎么觉得里面的人就比外面的世人低人一等,但他依然可以确定,烟柳巷里的人未必能好好的照顾商小姐。 当华处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李文松开始着手于邀请孔侑赴的鸿门宴。华处世本想趁着李文松没有关注着这边的时候,偷偷跑到烟柳巷把人救出来,结果苏景夜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商家小姐的事。 为着之前苏景夜已经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华处世不敢轻易在他面前露面,只想着借助苏景夜身为王爷的力量,说不定能够成功的把商山客救出来。 不过可惜李文松手下的人把人藏在了深处,要不是内部的人完全想不到,更不用提衙门里的那张地图,会否标记出这么一个地方。 底下的苏景夜和赵铭布局完了之后,两边的人便开始在烟柳巷里疯狂的寻找。华处世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上,借着树枝的阻挡,看着苏景夜他们没头没脑的四处乱找,十分的心急如焚。 后来在趁着苏景夜停下讨论事情的时候,华处世蒙住了脸,闯进了关押人的地方。虽然知道这些同为李文松的手下,很可能会认出自己的样貌,但他这时也顾不上了。 尽量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那群看守的壮汉,华处世推开房门,商山客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柱子上,而这群人依然担心她会逃跑,还不知道下了什么药,使得她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清醒过来。 华处世皱起了眉头,利用身上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了绳子,把人抱了出去。烟柳巷里的人群密密麻麻,若是随意把商山客放在什么地方,只怕她会被那群贪财好色的无耻之徒带走。 思索了片刻,华处世最终决定把人放在一处花楼的楼顶上,想着苏景夜他们要是查找无果,定然不会在底下休息冷静,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屋顶了。 把人安置在此处,倒也能十分顺理成章的让苏景夜他们找到,而且不会引人注意,正好一举两得。 正好苏景夜他们在楼顶上休息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有人躺在对面的楼上。正觉得奇怪的时候,梁信驾着轻功过去查看了一番,顿时无比欣喜的把人带了回来。 “王爷,你看这位就是商小姐,难怪我们在下面怎么找也找不到,李文松的人竟然把人安置在此处。” 苏景夜拧着眉毛,心中既有找到人的欢喜,也有着十分难以言喻的情感。这相当于在眼皮子底下的位置,居然把连自己在内如此聪明的这三个人给耍的团团转,未免有些叫人太挫败了。 不过心有不甘也只是片刻的功夫,苏景夜令梁信把人好好的背在背上送出去,再租一辆马车,方便商家小姐休息,自己连同石正直一同过去通知赵铭。 “赵大人,今夜还真是辛苦了。”苏景夜心里高兴,十分亲昵且豪迈地拍了拍赵铭的肩膀,又靠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本王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赵大人看看什么时候可以收手回去。” 石正直懒得和他打交道,只扭着头看他手底下的那群衙役是个什么做派。现在事情解决了,但那群衙役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石正直满意的点点头,至少赵铭手下的这群人还算勤奋刻苦。 “那就恭喜王爷了。”赵铭拱手道谢,嘴角含笑,但眉头紧锁,瞧这似乎还有别的麻烦缠绕心头。 “只是下官手上又有新的事情需要忙,恐怕不能这么简单的回去了,就连王爷只怕也需要好好的询问一番。” 第二百四十七章:李文松被捕 “这是何意?”苏景夜不解,石正直也一道投来疑惑的目光。 身边那群衙役的忙碌,看着似乎也不像是故作姿态,有许多从花楼里查出来,被迫买卖的良家女子和管理花楼的老鸨,都一并被抓了过来,零零散散的围在赵铭的身边。 苏景夜心中了然,想来或许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苏景夜自以为自己找到了原因,询问似的用眼神撇了赵铭一眼,但他沉默着抿着嘴巴,似乎并不只是为了这一件事而烦恼。 只是如此闭口不言也不是办法,苏景夜忍不住向赵铭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和石正直一样,也是紧锁着眉头。 “若说起来,此事还真的是非同小可,只是牵扯之广,并不止在于烟柳巷这一处地方。” 闻言,赵铭更加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很是为难地看着苏景夜。“王爷,这话是怎么说?” “也罢,还请王爷直言,也好给我一个方向,否则这么没头没脑的,本官也实在不知道怎样向陛下交代。” 才惊呼一句,赵铭便如同泄了气一般哀叹一声,苏景夜一开始也在为新的案件发愁,但看到他如此夸张的表情后,却反而有些不明所以的乐了。 “这说来倒也简单,赵大人可以想想来烟柳巷的那些朝廷人士,大多只是过来寻做乐的。又怎么会和案件扯上关系?” “但是本王暗地里调查的绑架案可就不一样了,此事可与兵部尚书李文松有关。而且本王手下还有证人,断断是抵赖不得的。”会如此怀疑,倒也不是苏景夜故意报复。 只是和一些酒囊饭袋相比,有着前车之鉴的李文松更加可疑。 “既然这样,与本案有关的相关人员都必须一一审问,本官这就去兵部尚书的府邸,请李大人过来。” 反正这件事情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善了,还不如牵扯到一个大官,说不定这是影响他这一辈子官生的重要案件。 赵铭心里想想都十分激动,再加上有苏景夜在旁边附和着,看到有这个信心挺而走险一回,毕竟当初自己能坐上如此官位,也是凭借着非人的运气,想必这回也是一样。 “不忙,李大人现在不在自己的府上。”苏景夜轻轻一笑,把梁信通知过来的,李文松要挟孔侑在醉仙楼赴宴,以及绑架商山客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 虽然暂时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赵铭也对此事别有些难以相信,但如此说出来李文松的把柄,还是有些震撼人心。 醉仙楼里,李文松看着窗外的烟花,心中十分不解,而在瞧见孔侑脸上这般灿烂的笑容后,心里不由的一惊。 “莫非真是本官小看了孔大人,孔大人果真有这般神通,能够身陷于此,却能决定千里之外的布局?” 李文松坐不住了,将凳子往后一推,整个人猛地站起来,不到几步的功夫就走到窗前瞧,这外面不断绽放的烟花,心中的怒火更盛。 “神通不敢当,只是下官实在瞧不上李大人的这般做派。”现在李文松和苏景夜在朝廷中的地位不相上下,但至于跟从哪一方这结果,可是大相径庭。 景王虽然身处朝廷,但是一心向往民间生活,跟在他的身后,最多结局一无所获而已。 而若是顺着李文松行事,无异于与虎谋皮,最后自己被当成替罪羔羊推出去都尚不可知,那就是真的可悲了。 这样的局势,孔侑在默默无闻地当着礼部侍郎的时候,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也早已在心中做了决定。因此,对于李文松可能会有的举动,他已做好了万全的防备。 “或许真的是本官识人不清,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本官的眼力不错,一眼相中了孔大人这样的人才。” 李文松强颜欢笑地转过头来,心中的一腔怒气,让她愤愤的捏紧了拳头,却不舍得往孔侑的身上招呼。 “下次本官一定会想出一个更好的法子,让孔大人再也无法拒绝本官的邀请,还请孔大人早早的做好心理准备。” “与其这样虚张声势的威胁下官,李大人不妨想想你自己现在该如何脱身。” 醉仙楼的窗下,陆陆续续的赶来一队衙门里的人,李文松背对着窗口,因此未曾看见,孔侑倒是眼力不错,嘴角带起一抹大仇得报的嘲笑。 “什么?”李文松眯着眼睛,还没等他弄明白原因,雅间门口就闯进来一队人,由赵铭带队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差,直接将李文松拿下。 “赵铭,你这是何意?”李文松还没等到孔侑的回答,就被人以阶下囚的姿态摁住,他虽然有着高强的武艺,却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显露出来。 毕竟只凭着一股子热血行动,并不是他向来所为。只是这样的方式,实在太羞辱人,李文松也是做了十分强烈的心理安慰,才勉强按耐住手上的气力。 “本官接到线报,说李大人涉嫌案件,因此特地带人来将李大人拿下,还请李大人不要为难下官。” 赵铭挺直了脊背,两只手缩在袖子里环在身前,端着一本正经的官腔,却瞧着十分的故作姿态。 赵铭此人虽然有着不少的缺点,但他最好凑热闹,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在对付李文松的这件事上,倒起着非常至关重要的作用。也是为此,苏景夜才特意鼓捣着他过来。 “放肆,本官可是朝廷二品尚书,你一个小小的京兆尹,焉敢如此。” 今日满怀自信的一盘局,就这么被孔侑和苏景夜联手搅乱,李文松心里正愤恨着,却不想还被人当成了嫌疑人,这叫他如何能咽得下去这口气。 李文松十分不满地扭动着身子,眼看着就要挣脱了,孔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李大人息怒,到底是清者自清,若是李大人真的问心无愧,赵大人迟早把你放出来的。” “你!”李文松先是一愣,后来反应过来孔侑话中的嘲笑意味后,顿时勃然大怒,只是他早已错过了挣扎的最好时机,赵铭一声令下,“带走!” 话音落地,几个衙役便推搡着他下楼。在临走前的最后一眼,他只能看见孔侑脸上挑衅的笑容。 那边的烟花放完,苏景夜想着孔大人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思,赵大人说不定也已经把李文松收押了,他便同梁信和石正直打道回府。 “石夫人方才到王府里陪我家琉玉,想必现在应该还没离开,石大人不妨随我一同回王府吃个宵夜,再同夫人一道回去好了。” “既如此,那我就多多打扰了。”事情解决了,他和她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算落了地,感觉浑身上下无比畅快。 梁信看着车厢里依旧昏睡着的商山客,又想着自己同王爷几人都是男儿身,如何能与一个清白女子共乘一辆马车,就又跑到烟柳巷后面的马棚里问人买了三匹马来。 梁信亲自把马车的后车门及车帘盖的死死的,苏景夜一面同石正直寒暄调侃着,一面牵着自己的那匹马,众人同时一甩马鞭,便离开了今晚的这个是非之地。 王府里,江琉玉在方才看到天上的烟花时,心里一阵欢喜,也不许向繁花睡觉,二人着急忙慌的到厨房里帮忙做宵夜。 “为着别的什么炒菜点心的,做起来实在太麻烦,我们就做一道最简单的面条吧,再打一个鸡蛋给他们补充点营养。” 江琉玉一面说一面将鸡蛋打开,她学习做点心的这许久时间,练得最好的就是这打鸡蛋的技术。 “王府里夜夜都是像这样习惯做夜宵的吗?我和我家官人在府里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习惯。”向繁花拿着筷子,旁边有人负责揉面,江琉玉又在这里搅着鸡蛋,只留下她一个人,好似有些闲着慌。 “那倒也不是,这不是今晚实在劳累了吗,景夜他们也一定饿了,饿着睡觉也睡不着呀。”江琉玉说着,放下手中的碗,转身去看灶台上的火。 “客服里有这么多人帮忙,为什么一定要我们亲自过来呢?”向繁花撇撇嘴,接过江琉玉刚刚搅散开的鸡蛋继续搅拌。 “不为什么,这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啊。”江琉玉拍拍手上的灰,从半人高的灶台下探出头来。“难道你就不想你家官人尝尝你的手艺吗?” “我只怕凭着我的这番手艺,足以叫他误会了我的心意。”向繁花看着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原来她也很清楚自己做饭的能力有多差。 “我自己都吃不下去,他虽然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想必心里也会这么觉得的,还以为我跟他有多大仇多大怨,一定要下这样的死手。” “所以这许久的时间我都未曾下厨了。”向繁花越说心里就越发觉得惆怅。 江琉玉想起那次自己失手做出来的点心,石正直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吃下去,对向繁花的手艺也可见一斑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冒死相救 “没想到你平日里看着这么大大咧咧的,原来心思细腻的还是如同小姑娘一般,真是有些让我大开眼界了。”江琉玉瞧着她这么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故意说出这番话来讴她一下。 果然向繁花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飞起一团薄红,很是不好意思,又娇羞的一甩筷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家呀,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吗?” “别气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脸上容易长皱纹,很容易显老的。”转移了她不自信的注意力,却又惹得人家恼羞成怒,江琉玉在心里哀叹一句,忙出声劝慰,转着身从灶台后面走出到向繁花面前,结果她一见面就上手掐了一把。 “确实是不值当,尤其是为了你这么一张破嘴。” 江琉玉被她这一下拧的嘴巴变形,连话都说不完整,赶紧呲牙咧嘴的讨饶,“知道了,知道了,女侠饶命呀,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是个王妃呢,做事说话跟外面那群小老百姓一样。”向繁花给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逗乐了,立刻丢开了手嫌弃。 江琉玉一面揉着自己好不容易解脱的脸,一面反驳,“我本来就是小老百姓呀。这世上也没有谁生下来,就该是行动举止格外尊贵的,还不是需要靠后天锻炼出来。” “若是没有这番区别,又哪来的三六九等呢?”向繁花只觉得江琉玉说话格外天真,再低头一看,自己手上的这碗鸡蛋已经被搅得不成形状了,她才不好意思的丢开手。 “这个问题就涉及了十分严肃的政治问题,不是我们现在这种身份可以讨论的了的,你就暂且搁置一边吧。” 江琉玉抿嘴一笑,换作平日里的她,定然有一番高谈阔论,但现如今她顾念着苏景夜的处境,就这么深深忍住了。向繁花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心有所感,也不再发问。 “对了,我们是怎么从做宵夜聊到这么深奥的话题上的?”气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沉寂了片刻,江琉玉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顿时满心疑惑。 向繁花翻着白眼想了一会儿,竟然也忘得差不多了。 “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有些问题还是搁在心里忘记的好。”江琉玉摆了摆手,锅中的油也已烧热了,她拿过灶台上的鸡蛋倒了下去。 金黄色的蛋液在这淡黄色的热油当中翻滚出白色的气泡,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它便熟了大半。 “其实宵夜好不好吃并不重要,也就在意的是一个名头而已,只要他们知道是自己在意的人做的,就一定会十分高兴。至于味道怎么样,反正不会吃死人就行了。” 江琉玉一面翻动着锅里的鸡蛋,一面跟向繁花不断地嘀咕。向繁花静静的看着锅里翻腾的鸡蛋,终于忍不住提了一句。“王妃你现在是越来越罗嗦了,就不怕鸡蛋糊了吗?” 话音落地,江琉玉手下的动作一顿,就在此时,她才刚翻过来的鸡蛋那面,果然黑了。 这边苏景夜他们找到了商山客,正皆大欢喜的赶回王府。至于做了幕后英雄的华处世,也打算离开之时,却听说了烟柳巷里又发生了另外一起案件。 而且这个案件非同小可,让赵铭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人都格外重视,当即下令烟柳巷里的所有人都要一一接受盘查审问,更有甚者,需要捉拿回衙门问话。 为着自己与李文松背后的关系特殊,再加上并没有在京城里留下正式的记录,华处世现在犹如一个偷渡过来的黑户,若是被抓,绝对会引起最大的重视。 巷子口已经挨个拦下了许多男子,眼看着就要往这边过来,华处世心中一惊,连忙随手拿起一个不知是男子还是女子用的斗笠掩藏住了容貌,飞速的躲进了墙后。 只是外面的捉拿声音依旧没有断绝,听着似乎也像这里不断地延伸,华处世做贼心虚,立刻驾着轻功翻上了围墙,想要跳到衙门里的人已经检查过的花楼院子里。 但是这番举动似乎被有心人发现,一个小衙役听到这边有动机,急忙跑过来就看到一个黑影躲进了围墙后,连忙指着这里大喊,“快来这里,好像还有人在,想要躲避搜查。” 此话一出,华处世贴在墙角很明显,听到无数个脚步声在向这里靠近。现在的情势实在太不明朗,若是再度驾着轻功跑出去,只怕会直接被人怀疑成是这次案件的罪魁祸首。 想自己一个苦练武艺多年的武学天才又是药理天才,竟然会无助到这般地步,连几个衙差也躲不过去。 华处世心跳不断加快,脸上也带着苦笑,还以为今日自己必当难逃一劫,却突然被一个人拉走。 小衙役领着人闯进这片院子里翻找了半日,结果一无所获。小衙役满是疑惑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都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便只好嬉笑着招呼其他人回去。 华处世躲在一个房间厚重的珠帘之后,听着外面的动静逐渐变小,才敢放心走出来,而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元姜儿穿着一身凌厉的深红色劲装,一派气定神闲的坐着喝茶。 “我就说过了你完全用不着这么紧张,这些人绝对不会闯进来的。”元姜儿背对着华处世,嘴角噙笑,还伸手给他也倒了一杯茶压惊。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碰撞的声音,再仔细一听,原来是一只野猫路过。华处世生了口气,落坐在元姜儿的身旁,只是未曾碰那杯茶。 “我就觉得黑色的衣服穿着不太有气势,还是这个颜色好,才特意换的,你觉得好看吗?”记得第一次与华处世碰面,元姜儿也是穿着这样类似的一身红衣。 也不知今日元姜儿特意临时更换衣服,是不是顾念着这个。 “你为何帮我?”华处世把手放在桌上,用食指不断地敲击着桌面,扭头看着元姜儿,她却始终未曾给过半分眼神。 “一开始觉得这里的茶喝着没有意思,不过现在细细的品味一番,倒还有点儿趣味。” 虽然未曾与他正面直视,但余光却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元姜儿表面表现的越发淡定,内心求欲发激动。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三番两次得到答非所问,华处世皱着眉头,站起身对着元姜儿十分郑重地拱手行礼。 “不论怎样,今日之事还是多谢娘娘了,若有机会,在下一定报答。”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要给我记好了。”元姜儿面上一喜,华处世有些不太明白她是为了什么而高兴,继续说道。 “是,在下一定说到做到,今日时间不早了,娘娘就早些回宫,在下就告辞了。” “你怎么每次和我说话都是一个态度,说不了两句就要走?”元姜儿手下动作一顿,将茶杯砸在桌子上,一个转身就挡在了华处世的面前。 华处世倍他在这一举动惊的连着后退了几步,直到脚跟碰到椅子才停下。 “你敢背着李文松救人,就不怕他后面找你的麻烦吗?”元姜儿瞧着华处世一脸惊恐,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了,连忙收了手,侧着身子原地扭动了两下。 “不过李文松现在需要靠着我在皇宫里跟他里应外合,你只要牢牢地抱紧我的大腿,我自然能保证你不在他面前受责罚。”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听不明白。”华处世有着满心的疑惑,不仅是好奇元姜儿如何得知自己救出商山客的事,也很奇怪她为何愿意庇护自己。 “就是你把那个女的送上屋顶的事,我完完整整的都看见。”元姜儿故作不在意的甩动着右手的丝带,丝带从左手的掌心滑落,衬的肌肤洁白如雪,更甚丝绸顺滑。 “什么?”华处世这下只是单纯的诧异,元姜儿明明是不久前刚出现,如何能看见那之前的事。 元姜儿也觉得自己的谎话实在太没有信服力,才撇撇嘴把真相讲出来。“再怎么说我来这里的这段时间也不是白混的?这里面有那么多我以前交好的朋友,想要打听点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 “原来如此。”华处世瞧着有些兴致缺缺,元姜儿还想拦着他再多说几句,就看到他再次郑重的行礼。 “多谢娘娘的好意,只是李大人与我恩重如山,如今违背了他的意愿,应当受什么惩罚,都是我应得的,就不劳娘娘多费心了。” “如今时候不早了,娘娘功夫也不是天下第一,还是请早些回宫,若是被人发现了,只怕娘娘自己也要身陷囹吾。” “真是个呆子。”听着华处世不知变通的话,元姜儿气愤在一跺脚,却未曾察觉自己的这个小举动有多么的京城女子气。 而后面一句入耳,元姜儿突然满脸惊喜,“你刚才的这话,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夜宵物语 元姜儿一个激动,几步上前双手抓着华处世的手臂。华处世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尤其是在和自己未曾有过几分好感的元姜儿接触,他更加觉得不太习惯。 “权且算是吧,娘娘如此关心在下的安危,在下也该当礼尚往来才是。”说着,华处世便俏无声色地把右手藏在袖子里,拂去元姜儿对自己左手的禁锢。 “我还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你绝对不会顾念着我半分好呢。”元姜儿也没有在意他这疏离的举动,悻悻地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扬起的笑脸看着格外娇俏。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称呼我吧,总叫我娘娘,我听着累赘。” “这~”华处世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来,终是往旁边隔开几步,与元姜儿的距离远了些才能恢复正常。 “娘娘的身份今非昔比,还请自行尊重才是,在下这便告辞了。”话音落地,也不管元姜儿是何表情,华处世推开门便消失在黑夜中。 “不就是不尊重吗,用的着这样三番五次的当着我的面提醒吗?”元姜儿呆呆的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成了苦笑,看着很是可怜。 “我该说,是天下男人一般黑,你也不得例外,还是继续念着你,难得几次给我的几句好话?” 外面的夜风喧嚣,万籁俱寂,数不清的虫鸣鸟啼竞相响起,只是无人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元姜儿我的一把扯掉身上那身红色的外袍,只露下洁白的里衣。 元姜儿呆呆地走出房间,在这无人踏足的小院中,独自一人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 京城东南脚下的景王府,苏景夜他们的马车在路上跑了一阵,总算在王府门口停下。 厨房里的江琉玉和向繁花盯着锅里糊掉了的鸡蛋不知所措,忽然就听见有人来报,只得扯下身上的围裙,连忙迎了出去。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晚一点只怕都可以吃早饭了。” 苏景夜他们三人才刚下了马,就听到江琉玉如此呼唤着跑了出来。石正直听得一脸好笑,意味深长地拍了苏景夜的肩膀两下,就看到自己的夫人也跟在旁边。 “早饭还是有些夸张,现在最多子时,宵夜正好,王妃不要耸人听闻。” 闻言,石正直和苏景夜都十分理解的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此事。梁信看到江琉玉走了出来,正担心着该如何搬动商山客,这回倒是省了心,只站在马车旁边守着。 “先不要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先让我看看商家小姐的情况怎么样?”江琉玉拉着苏景夜瞧了一圈才如此说,石正直眯着眼睛指了指马车,向繁花便同江琉玉同时丢开了手围过去。 “幸好还是个完整人,不过她怎么这么久还没醒过来,难道是被下了药吗?”江琉玉扭头一看,苏景夜很是认可的点点头。 果然如此,江琉玉与向繁花面面相觑,向繁花撸动着袖子,就打算把人背在背上扛进去,幸好落星急忙拦住了她。 “你怎么说也是个大官的妻子,怎么能做这么损坏形象的事。”江琉玉嫌弃似的轻轻拍了向繁花一下,又笑着看向苏景夜。 “你们就先进去吧,里面有我们给你们准备好的宵夜,先吃一碗再说,商山客就交给我们处理了。” 苏景夜瞧着绿珠和禾绿也跟在江琉玉的身后一道出来,方才只是因为晚走了几步没看见,现在才出现在眼前。 想着江琉玉身边既然有人帮忙,苏景夜便顺应她的要求,招手让石正直和梁信他们两个先行进去。 王府门口没有了别的男人在,向繁花也伸手还了一下,“身份有什么关系?你之前不还说大家都是平等的吗?要是我不搬,又让谁来动手?” “叫你背着的话,出丑的也不是你一个,再加上你一个人力气也不够,还不如两个人扶着来的好看。”江琉玉不甘示弱,又还了一下回去了,两个人就像是这么轻飘飘的互相对打。 在她二人吵闹的时候,小云已经招呼着绿珠和禾绿帮忙把商山客扶走。这对姐妹不愧是从小习武,身强力壮的与常人不同,一人承担了商山客一半的重量,却丝毫不显得疲累。 不过也有商山客本身体质就轻的原因在内,走了几步,绿珠和禾绿又嫌两个人扶着太费力,索性由禾绿一个人将她打横抱了进去。 江琉玉和向繁花炒了片刻,忽然发现躺在面前的大活人不见了踪影,忙扭头看去,二人不禁都有些呆住了。 向繁花轻轻拿手肘捅了捅江琉玉,忍不住赞叹,嘴角还往禾绿的方向努了努,“真是没想到你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怎么以前没发现?” “这最厉害的人物本就该当压轴,最后出场才行,要是一开始就露了脸,那不就没有神秘感了吗?” 听着向繁花的赞赏声,江琉玉仿佛是表扬在自己身上一般,十分得意地扬着下巴,随后又是装模作样的一招手,叫周围的人随自己一道回府。 也就在这时,江琉玉她们离开了,马夫才终于得空,将自己的马车牵了回去,一路走还一路振振有词,王府的生意做的也太罗嗦了些。 早先进了王府的苏景夜一行人,看着面前的三碗盖着漆黑鸡蛋的面,迟迟不敢下筷。 “属下突然想起柳林营里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如今商小姐的事既然已经解决,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王爷也早些休息。” 梁信抬着筷子,在心里做过无数的心理准备,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所幸想到了如此完美的推脱借口,也不顾苏景夜和石正直二人是怎样惊愕的表情,他一个闪身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真是不讲义气。”苏景夜愤愤不平地叹了一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犹如鬼魅的召唤声。 “怎么样,我和繁花忙了半个晚上的宵夜好吃吗?” 方才抽空将商山客安置好了,江琉玉和向繁花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就想知道他们在知道是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后,会是怎样欣喜的表情,但看着这气氛好似有些冷淡。 “难不成是味道不好吗?”饭厅里寂静了好一阵,江琉玉有些挫败的蹭到苏景夜的旁边坐下,苏景夜也是无比惯着的笑着捏了捏她的肉脸。 而向繁花就完全是另一种画风,气势汹汹的在桌上拍了一下,才坐在石正直的身边,两眼还不错神的紧盯着他。 石正直肆意半生,竟然如同求学的学子一般端正的坐在位子上,只因向繁花的一个眼神就被看得额头冒出汗珠。 “怎么会?只要是你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苏景夜不想让江琉玉失望,只好咬着牙尝了一口面条,随后又表现的像是吃了美味佳肴。 “好假。”江琉玉知道他是在哄着自己,但如此当真了之后,心里还是无比高兴的。 石正直也是和苏景夜一般无二的说法,只是向繁花却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那你可说说看,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要是旁人,只会以为向繁花是在咄咄逼人,而经历过跟她近距离的谈心之后,江琉玉也知道了她心中其实也是充满了期望的。 石正直对上向繁花的眼神,万分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又咬了一口鸡蛋,十分真诚的回答,“外糊里嫩,微微的苦涩和渣滓之下,还隐藏着鸡蛋的甘甜,正是举世都难得一见的极品。” “也不知道我石正直是何德何能,能娶到你这样一位才貌俱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子为妻,真是三生有幸。” 如此一番糖衣炮弹似的轰炸,让向繁花就算仍然不满和不悦的心情也湮灭于尘埃之中。 “好吃那你就多吃点,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都给你做。”向繁花可算是展露了笑颜,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很有种小女子的娇态,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石正直,竟然让江琉玉从她的表情中瞧出了些许温柔如水的味道。 “石大人果然不是凡人,像这一通话,换谁能说的出来。”江琉玉看着他二人的相处方式,几乎忍不住想要鼓掌,有些羡慕又有些理解,他们为何能够感情一直好到如此地步。 苏景夜察觉出了江琉玉眼神中流露出的点点心思,伸手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揽得更紧,伏在她耳边悄声咬耳朵。“不要羡慕旁人,以后我会对你更好。” “王爷且注意影响。”石正直哄好了自家夫人,心情大好,竟然开始插手苏景夜的事。苏景夜也不甘示弱,立刻反驳回去。“石大人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二人这般莫名其妙的吵起来,江琉玉和向繁花就坐在一旁看戏。江琉玉也一手撑着下巴,一边看着他二人打闹,一边想起一件事。 “对了,孔大人怎么没有过来,我们救回了商小姐,那商小姐以后又该如何安置啊,难不成还送回阳城吗?” 第二百五十章:两发磨难 听到最后一句话,众人一片默然,须臾向繁花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站起身。 “怎么可能再回那个地方,爹不疼娘不爱的,万一后面再出点什么事,商老头很有可能又把女儿推出去抵债,更何况他们和马家的婚约还没搞定呢,” 向繁花说到一半,才忽然意识到这也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于是拍了一下膝盖坐回位子上,“干脆逃婚算了。” “说的也是,按照李文松的风格,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苏景夜竟然还有些赞同她的意思,引得另外苏景夜和江琉玉十分惊讶地扭头看他,向繁花则是格外兴奋。 “能帮商家还债,只能说明李文松估计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但至于这些琐碎的小事,他肯定是没功夫去管的。” 更何况当时马曾佟还被关在牢狱里,没被放出来,又有何出去寻人解决,李文松绝不会冒这个险帮别人做事,最后反而暴露自己。 “但是债务的问题解决了,商家也没有什么理由和马家捆绑在一起了呀。”江琉玉撑着下巴,看他们正在因为苏景夜的这番话而再度陷入沉默中,张口提了一句,果然众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态度。 “现在就是不管那商老爷子是什么态度,只要他们小两口愿意,我们也可以做主替他们把婚事办了。” 江琉玉兴奋的只想拍手,之前苏景夜为了给自己重新办一个婚礼,弄的格外热闹,她就有些眼红,这下可算有机会凑人家婚礼上的热闹了。 “哪有这么简单,你想的太多了。”苏景夜呼出口气,轻轻地摸上她柔软的头顶,脸上一派无奈之色,显现出江琉玉之前觉得几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都是想象。 “当时小诗和我们说的是解决了商家的债务问题,那只是对外面的外债,至于彩礼,那可不属于债务关系,李文松肯定也没有管。” “我之前说李文松没有找马家解决婚约的问题,就是囊括了彩礼的问题在里面。”苏景夜说罢,果然看见她一副呆愣的神情。 江琉玉什么都好,就是对这些人情世故的规矩了解的不深。 “虽说也有些人家,他们两家人的感情深厚,不计较送出去的彩礼,女方就是不退,只要说上两句话也可以,但看着他们商家和买家的关系,断然不可能如此和谐。” “要是商家想要解除婚约,却借口不退还彩礼的话,马家也是可以将商家告上法衙门,治他们一个骗婚之罪。” “不仅如此,”石正直抬着手,解着苏景夜的话说下去,“商家和孔家的婚约在前,且解除的草率,要是过了这么久寻不出凭证的话,马家也可以多添一条重婚罪。” “这两罪并发,恐怕商小姐和孔大人的姻缘就彻底的断了。”向繁花扭头和石正直的目光对上,“孔大人的身份今非昔比,朝廷是不会允许一个怀有任何罪状的女子成为官眷的。” 听过之后,江琉玉的眸光闪烁了片刻,便如同熄灭的星星之火一般黯淡了下去,两只手搭在桌上,脑袋歪在手臂上,看着格外颓靡。 “法制社会是有好处,但是有些时候也很不通人情。就比如坏人也可以享受法律的保护,这一条有时就让人很不明白,它究竟保护的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利益。” “这两者是平等的,只要讼师有一张巧嘴,便可以利用律法当中的漏洞,为自己的雇主辩解。”苏景夜放下碗碗里还有大半的面条,藏在半碗汤里。 也不知江琉玉当时做菜的时候是不是看差了调料,这汤和面都咸得吓人,反而是鸡蛋没有一点味道,倒能有点中和。 “也就是说,不管好坏,都有机会,律法既能保护一个好人安定,也能让坏人钻了空子。” “但是好人又穷,他不一定能请得起好的讼师,也就是说最后能赢得的还是有钱人。”这虽然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但是如此说明了放在明面上来,还是叫江琉玉心里不太舒服。 “此话可就深奥了,咱们可以不想这些事了吗。”江琉玉郁闷的埋着脑袋,苏景夜拍拍江琉玉的背,同时把碗往前面推了一段距离,以免被她发现。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数世间皆苦,你今日同情别人,改日还不知有何人来同情你。咱们只要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问心无愧便好,何至于把思绪扯的这么长远?” 苏景夜的安慰也算是很有见地了,只是说的不太好听,江琉玉连忙半埋怨似的打了他一下。“不许胡说八道,再叫我发现一次,看我不收拾你。” “好好。”苏景夜一面哄着她,一面用眼神指示自己刚推出去的面碗。 旁边守着的小云十分有眼力见的把碗赶紧收走,石正直才吃到一半,瞧着他在这伏做法简直目瞪口呆,又低头发现自己还有大半碗的面,更觉得有些难熬。 向繁花则大半个身子歪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眉眼含笑在盯着石正直,“可觉得好吃吗?若是好吃就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 “也是可惜那位姓梁的王爷的部下,走的这么快,要不然也能有幸尝尝我和王妃的手艺。” “娘子说的不错。”石正直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江琉玉和向繁花两个念着面条里面有汤,怕和茶水重合了之后闹肚子,特意不许人上茶。 而刚才梁信走了之后,桌上便多出了一碗面条,看向繁花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把这一碗也分过来,石正直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悲伤,也有点羡慕梁信可以借口离开。 王府这边勉强算是欢喜着,可兵部尚书的府邸今晚却翻腾的不行。李娘子自从打算放松自己以后,再也不曾为李文松熬过夜,而今夜正睡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被下人吵醒。 正愤愤的扬言处置那个过来报信的下人时,李娘子忽然听说了李文松被捕入京城衙门的事,顿时七魂吓去了五魄。 听了下人来报的消息,李娘子整个人差点晕倒,幸好身边还有一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嬷嬷,及时扶住了她,否则她只怕要与冰凉的地面近距离接触。 “娘子且冷静一下,事情还没有到了完全不可解决的地步。”嬷嬷两只手架着李娘子的手臂,才把她好不容易的扶到主位椅子上坐下。 “只是进了京城衙门而已,又不是御史台,说明大人还有救。那姓赵的京兆尹也不过一个小官,跟我们家大人的品级比起来,可相差了好几步,娘子只要过去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他定然会把老爷放出来的。” 嬷嬷说着,端起桌上才刚上过来的新茶给她喝一口压惊,但李娘子却把杯子推开,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心情。 “你知道什么,虽说官人是飞黄腾达了,但是陛下一直借口事多繁忙,对于我的诰命一直未曾下来。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这么随意的去要求京兆尹,只怕人家还没有这个耐心理睬我。” 此时的诰命,除非是皇亲国戚的关系,可以自得以外,一众一品二品的大官官眷,通通需要由苏羽天下达诰命,且诰命品级同她们自家官人的品级一样。 只有参加过诰命封号,才能被正式从娘子称呼为夫人,也提升了地位。 李娘子长长的叹了口气,用右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看着格外为难。“偏偏大人也在里头,更加没有位置跟他说上话,只要他不趁人之危,趁机迫害我家官人,我都谢谢他了。” “我家官人这般养尊处优的活了一辈子,现在这么大年纪反而要受牢狱之苦,也不知道他的身子骨吃不吃的消。虽说他是习武出生,但现在年纪也大了,只怕会支撑不住” “嬷嬷,你说我们要不要花钱打点一下,给官人送些棉被吃食?”李娘子说着仿佛要滴下眼泪来,她忙一把抓着嬷嬷的手,眼眶里的泪珠不断打转,泫然欲泣。 “娘子现在是关心则乱,怎的娘子聪明一生,临了了,反而糊涂了呢?”嬷嬷拍着她的手掌安慰,又伸出手帕替她擦去眼泪。 “有时候地位并不能起到这么重要的作用,就好比一个落魄的世袭贵族,娘子知道他的名头,却也能把他当全盛时的一般对待吗?” 李娘子仰着头听着,竟然还有些听不大明白。嬷嬷叹了口气,轻轻扶上她的肩膀,柔声道,“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没一个人不是见钱眼开的。” “京兆尹是要向陛下直接汇报案件的,若是他心怀不轨,收了我们的钱,背后反而再捅一刀,不值当,娘子不如将眼光放到别人身上。要知道这抓人问话,可都是需要证据的。” “证据?”李娘子低下头,嘴里不断的喃喃着这两个字,在心中也悄无声息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第二百五十一章:疑难烦案 入夜的风吹的格外大,再加上现在天气逐渐转凉,微弱的含义吹在毫无准备的人身上,顿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从窗户缝门缝里钻进来的微风调皮的戏弄着窗边的蜡烛,吹得烛光一晃一晃,反映出房间里唯一的两个人的侧影,看着格外可怖。 外面的天上月明星稀,月亮光明亮的,让所有星星全部失去了光彩和,这未必是个好兆头,才刚到了丑时,月亮就被藏在不知何处吹来的乌云后面,自此黑暗笼罩了整片天空。 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远远地听到一阵雨声,在那乌云覆盖的一片区域下面,尽是嘈杂的淅淅沥沥。这场雨下的肆意又放纵,偶尔还穿插着电闪雷鸣,像是可怜这片天地似的,给予了片刻的明亮。 一道惊雷闪过,瞬间的亮光打在房间里李娘子的脸上。李娘子侧着身子坐在主位上,旁边便是一连排的窗户,雷光从那里透进来,只照亮了她半张侧脸。 “证据?”给娘子嘴里一直不断地念叨着这两个字,外面这般吵闹的声音,丝毫未曾影响到她。 他的脸色格外因沉,看的站在她对面的嬷嬷心里都一阵压力。忽然间李娘子猛的抬起头来,嬷嬷顺势靠近了几寸,就听到她悄悄的吩咐。 “有劳嬷嬷替我收买一个人,最好此人与烟柳巷有关。我怕官人今日被抓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件事情暴露。”李娘子咬着牙,声音格外温柔,可她说出来的语气却特别恶狠狠。 “总之,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官人就出来。反正我手上也早已出了多次对不住良心的事,我也不介意再多一件。” “是,老奴知道了。”嬷嬷点点头,垂眸一看,李娘子这般认真的神情,心中也不由得感慨。 不论你娘子如何的嘴硬,一旦出了什么事,娘子对李文松还是这般关心备至。 嬷嬷应声退下,叫人去筹办此事,房间里就剩下李娘子一个人。嬷嬷走之前,百般劝她早点休息,可外面的雷雨风电之间的斗争如此“硝烟四起”,叫李娘子怎能安睡得了。 由于心情格外憋闷,李娘子特别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以免暴怒之时迁怒于她们。一不注意,第二日便会传出自己对名声不好的消息,那岂不是会害的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前功尽弃。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李娘子一个人的呼吸声,外面又是一道惊雷响起,电光闪过之后,房间里竟然又多了一个人的黑影。 李娘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李文松,平日里得罪的什么人,今日成绩过来报复,但在看清楚此人的面目之后,她不禁松了口气。 黑影走到离她几步的距离便停下,换成李娘子站起来不断地向黑影靠近。在距离只有一丈远的时候,李娘子忽然一个巴掌拍过去,响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又是一道电光过去,只见黑影俊俏的脸上赫然多出一只巴掌印。 “混账东西,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官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到现在还没过来。”李娘子怒气不断上涌,她谨慎的压低了嗓音,但是这股怨愤却在胸口不断地起伏。 “没能保护官人的周全,我也就不说你了,可你竟然此时才出现,未免对官人的事情也太松懈了吧!你可不要忘了到底是谁救你脱离苦海的,华处世。” 房间里格外幽静,屋檐上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巨大的水珠打在石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在房间里烛光的照耀下,和李娘子面对面站着的那个高个子黑影,果然是逃出烟柳巷的华处世。 “属下知错,还请夫人息怒,”华处世心中有愧,连忙跪下。李文松对他恩重如山,他待李文松也如同亲生父亲一般,那李娘子便相当于他的母亲,叫他如何敢不尊重。 “此事确实是属下的失职,属下也想为救出大人尽一份绵薄之力,还请夫人告知,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若不是官人对你寄予厚望,我连看都不想看你。”李娘子冷哼一声,便转过去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着,一只手捻起茶杯上的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拂去水面的茶叶梗。 “明明我与大人有自己的孩子,也不知大人究竟为何非要收养你。”李娘子喃喃一句,忽然眼神一凛,瞪了过来。 “不过你不要仗着大人对你的喜爱,就这么肆无忌惮,记清楚你的身份,你永远是我儿平野的下人罢了。” “属下明白。”华处世本就对名利之事没有多少喜好,因此答应的格外迅速,反而让她心中升起疑虑,闭口不答李文松的事。 次日清晨,由于晚上的那场大雨洗得满城干净,就是大路上的所有灰尘全部粘成了一团,湿哒哒的铺了一路,叫人走一趟就粘上一脚的泥沙。 今日休沐,苏景夜不必上朝去,又惦记着昨天晚上在烟柳巷听到的那场大事,特意过来京城衙门打听一二。 为着今日有空,正好也给了赵铭时间好好整理信息,待到明日早朝还要如实汇报给苏羽天。只是制作是一场普通的案件,也用不着这么费尽心思。 偏偏这回牵扯了那么多朝廷里的大小官员,苏羽天登基后,颁布的新法里规定了朝廷官员不得瓢昌,以免损坏了朝廷威严。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会偷偷背着过去,不过这本来是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可昨晚出了岔子,捅了出来,赵铭也为难该如何处理。 赵铭摊在书桌上,右手拿着一只沾满了墨水的毛笔,同时还撑着自己的脑袋。笔尖上的墨水顺着笔杆悄悄的流了一滴墨汁下来,眼看着就要站到他的手上弄污了官服,赵铭就把手又放了下来。 顺着精神抖擞的赵铭的视线看去,只见苏景夜踩着一裤腿的泥点子,背着手挺直了脊背的走了进来。只是这简单的走路姿势,在配合的晨风当中,吹的衣袂翩飞,也显得他气质出尘,看着霸气。 苏景夜才走进门内,就看到赵铭眼神里似乎埋藏着不少的情绪,还没张嘴说话,赵铭就主动从书桌后面绕了出来,迎到他的面前。 “王爷你可算是来了,这回的事情还请您千万要帮忙啊。”昨天晚上烟柳巷苏景夜也在场,也就是说他说不定也会跟此事有所瓜葛,这也是赵铭敢这么直截了当叫他帮忙的原因之一。 “这倒也是怪了,”苏景夜一乐,“不是有律法摆在那里吗,赵大人按规矩办事,一一盘问之后没有嫌疑的就放走,但凡扯到点关系的,就按照流程查下去,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再说本王今日过来,也是为了给赵大人做口录,以洗脱自己的嫌疑,赵大人反而过来问本王,岂不是会叫人怀疑有失公允。” “可这人数众多,实在无从下手啊。”赵铭悠悠的长叹一口气,他方才看到册子上那么多的人名,就觉得一阵头疼。 “朝廷里多少官员都是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道从何入手,万一直接得罪了一票人,那下官日后在朝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虽说像一品二品这样的大官没有一个落网的,但是那些与下官品级差不多的人才更难处理。” 赵铭恭敬地伸出两手请苏景夜到位子上落座,还亲自为他奉上了小衙役送来的茶,搞得苏景夜面对他如此大的转变,还有些受宠若惊。 “都说‘蚍蜉可撼大树’又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大官们针对下手直接明面上来,想撤就撤,但他们却可能从背后捅你一刀,叫人无从准备,更是恶心。” 居然用大树和长堤作为自己的隐喻,他这番认知还真是有些大胆脱俗。苏景夜在心中暗暗的腹诽几句,从未想过赵铭竟然还有着如此自恋的一面。 “你不就是害怕踩到蜘蛛网,又不知从何处攻破吗?其实完全用不着这么麻烦。”苏景夜摆摆手,似乎完全没把赵铭担心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调查审问该如何,赵大人便如何做,反正后面有陛下为你撑腰,那些人就是想报复也师出无名。更何况到时陛下说不定能记住几个朝廷杂碎的一并处理了,赵大人岂不是更加高枕无忧?” “那这不还是回到了原点吗?”赵铭紧锁眉头,两只手不安的在袖子底下揉搓着,看他那副憋屈的表情,就仿佛肠胃不通一般的难受。 “赵大人若还是害怕,那倒还有一条路可走。”苏景夜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怼他这副欺软怕硬的态度,心中很是不屑。昨晚走之前敢这般刁难推诿,这回倒是知道怎样求人了。 赵铭身形一顿,很想同苏景夜狡辩自己并不软弱,但苏景夜后面这句话却叫他完全没空关心这层面,只先瞪大了眼睛询问。 “究竟如何,还请王爷赐教,作为回报,下官可将那本四库全书相借。” 第二百五十二章:暗坑李文松 四库全书囊括了天下文书大集,由于制作不易,上中下三册书合在一起至少要占据两个书架框,赵铭费了这么大功夫,也才找到一本全集的下册。 但是这个书流落到民间以后,经历了各处的辗转,也没有人知道它们确切的内容,因此格外容易在书的主人流落之中损坏。 要不是十分喜爱书籍而特别保存的人,当然不会保护的这样完整,而赵铭以前那副样子也不像是会爱惜书籍的人,可想而知他能把这本书从书的原主人手上拿回来,是费了多大的劲。 苏景夜虽然对这本书非常感兴趣,但由于这书里的内容实在太广泛,古人曾云,术业有专攻,他最感兴趣的几个方面好巧不巧地都在四库全书的下册。 另外的两侧他曾在机缘巧合下撇过几眼,若是能把他们同在下册合成一套的画,只怕价值不菲。不过,要只是单独的一本,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利益。 现在赵铭看出苏景夜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再不知道王府里是否有另外两册的情况下,能答应出借已经算得上很大方了。 虽然苏景夜还在为赵铭只肯出借不肯相送的小气有些无言以对,但从人情世故的道理上来讲,他对于赵铭的决定也没话可说。 “借书一事倒是不急,只是若是本王日后还有什么需要赵大人相助的地方,赵大人不要再像昨日那般,百般推脱就好。” 苏景夜把手上的茶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眼神不自主的往书架上瞟了一眼,随后又伦分手故旁边一排的木头架子,直看的赵铭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就担心他心里有什么盘算。 “这――”赵铭咧着嘴巴赔笑,头顶已经悄悄地冒出了虚汗,两只手不停地来回摩擦,看着神情特别勉强。 “这自然是应当的,只要不违反律法,又是陛下允许的事情下官定当尽力协助王爷。”这话听着气息微弱,磕磕盼盼,一听就知道心里肯定有鬼。 反正只要先搪塞过去就好,又没有要求本官列什么字据,这地方一共也就本官与王爷两个人知晓而已,就算日后想反悔,也可以谎称是自己忘记了。 赵铭在心里如是想着,微低下去的面孔,悄悄地浮现出了掩藏奸计的表情,身子也因为过于兴奋,开始微微的颤抖。 这般子鸣得意了半天,赵铭一直没抬起头来,苏景夜嘴角一抽,只要一看赵铭这副样子,就算不问,也能大致想的出他心里在打算些什么。 只要有好事一定第一个往前凑,而有可能危及自己的事情,则是能有多远躲多远,这虽是朝廷那么多官员中普遍的现象,但在赵铭的身上却是更加体现的酣畅淋漓。 正是因为对他这般的了解,所以苏景夜也没打算怎样的为难他或是逼迫答应,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憋闷的端起茶杯,试图用不甚清冽的茶水浇熄心中的怒气。 “今日的这番话,还请赵大人一定记住,否则只怕下次无人再肯帮忙。”苏景夜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滑动着杯盖,盖子拂过杯中的茶汤,缓缓地荡起清澈的涟漪。 “是是是。”赵铭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傻乎乎的连连点头。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赵大人今日审问的第一个人是谁,这关系着你对那些被关在衙门里的官员们的态度是怎么样。” “根据我们平时上早朝和外界传闻的所听所闻,大致能猜得出谁与谁的关系好,谁和谁可能至交。”苏景夜闭着眼睛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右手的食指还在悄悄的沿着杯沿摩挲。 赵铭看他似乎是动了真,悄悄的后退了两步,坐在离苏景夜最近的位置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以免打扰了他的思考。 “但除去这明面上的还有许多暗藏在线下的交流,我们未曾得知,赵大人最需要防备的也是这些。” “王爷所言极是。”赵铭一开始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擅自行动,一听到苏景夜的这番解释后,才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的那么不详的预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靠着这些主客座位的左边就是赵铭的书桌,赵铭只需要将身子往后倾,右手一伸,便连忙从旁边的书桌上拿了纸笔过来记录。 苏景夜说到一半,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杯盖,盖子落在茶杯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碰撞声,他猛然间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玩味的意味。 赵铭给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拿纸的声响太大吵到了他,而一看他的神情,似乎又并不是这个意思。 “若本王没有记错的话,赵大人昨日可是特意去醉仙楼把李大人带了回来,不知道李大人现在可还在衙门之中。”苏景夜弯起嘴角,视线虽然并没有望向赵铭,但依然让他感觉自己如坐针毡。 “审问还没有开始,与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员一律需要经过审问,李大人虽说也算得上是朝廷中的一位重臣,但下官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擅自放了他。”赵铭沉默无声地低下头,假装写字,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那便好办了,赵大人的第一人选,当属李大人最佳。”苏景夜一笑,这才将杯子打开,第一次喝了茶。赵铭无意间瞥见,气的他眉间一跳,很想问问他方才的那番举动岂不是闲的无聊。 “这恐怕不太妥当吧,却不说李大人的品阶如此之高,就是论官声和人品,也不敢当第一个出来啊。”赵铭抬起袖子,悄无声息地他去自己额角流下来的一滴冷汗。 “正是因为李大人在朝中受百官爱戴,才更应当让他以身作则。”苏景夜脸上的表情看着格外的正气凛然,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控制嘴角的抽搐有多辛苦。 “有他在这,可以为其他需要审问的官员做榜样,更何况李大人那般好的性子,也定不会记赵大人的仇。” “好似有些道理,”赵铭手下的毛笔一顿,在心里悄悄的喃喃着这几个字,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有什么不对。 “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赵大人不是说,怕品阶太小的官员对你日后暗箱操作吗,赵大人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正二品尚书,足以为赵大人撑这个场面了。” “这个,说起来倒也没错。”赵铭的心思明显有些动摇,苏景夜看时机差不多,便主动抽身离开,打算留给他自己好好思考。 “本王言尽于此,这个提议再加上之前的劝告,赵大人若是听得进去,此次必当化险为夷。至于赵大人会不会如此去做?就不关本王的事了,本王就先去衙门牢房里看看情况。” “好,王爷慢走,恭送王爷。”赵铭瘪着嘴巴,垂下眼眸思索,条件反射的行过礼后,才发现苏景夜在话音消失的那一刻,也不见了踪影。 “王爷怎么走的这么快,本来还有事要告诉王爷的,一时紧张,光顾着问方法,倒忘了把那件事也说出来了。” 赵铭丢下毛笔,毛笔滚落在纸上,渲染出了一大片墨迹,完美的覆盖了他先前难得写下的几个字。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要对付李大人也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夫,这事还是等日后再说吧。” 王府里,苏景夜离开之后的片刻功夫,江琉玉也紧接着起床。江琉玉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小云也把窗子支了起来。 向阳的那面窗子打开,一大束刺眼的阳光便从外面透了进来,尽数打在江琉玉的床前,灿烂的让她几乎想在晕睡过去。 “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小云,现在是什么时辰?”江琉玉伸出右手覆盖在两只眼睛上,过了好一阵功夫才勉强适应了这样强烈的光线。“商山客可醒来了吗?” 就在江琉玉说话的功夫,绿珠和禾绿也推门进来。江琉玉一愣,还以为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居然用得着她们三个人一同过来伺候自己梳洗。 正在心里盘算着怎样躲避那样繁杂的王妃服饰时,绿珠和禾绿只是帮忙把梳洗用的两个水盆放下,便招呼了其他几个侍女进屋来打扫。 江琉玉和苏景夜的卧房一共有三个小隔间,最最左边的负责放置一张软榻和圆桌,中间隔间正对着大门,用于密友待客,而放置休息的卧床,则是在第三个隔间的珠帘后。 绿珠和禾绿这么大早进来,就是为了叫下人将卧房另外两间隔间大扫除一遍,至于里面卧床的隔间,还得等江琉玉收拾完了之后再行处理。 “回王妃的话,现在已经是卯时了,”小云一面回答,一面从前面的木头架子上去了,水盆过来。 江琉玉坐在床边,翻着白眼扳着手指头计算时辰,再结合外面阳光的程度,可以推算得出今日是她醒得最早的一次。 “王妃还不好好的收拾一下,倘若商小姐醒了看见,岂不笑话?” 第二百五十三章:陷入梦境 小云看江琉玉仍旧是一副没有干劲的样子,还坐在床边靠着栏杆发呆,便特意说了这话刺激她一下。这话道果真管用,江琉玉听过之后顿时从床边跳了起来,还差点扑倒小云的水盆上。 “真的醒了呀,我还以为她中了药,还要再多睡一会儿呢,本以为我今天起的够早的,没想到还是落后一步。” 江琉玉惊呼一声,低下头连忙伸出手和小云一起帮着稳住了铜盆,只是水盆里的水受到江琉玉的惊吓,打湿了二人的手,又调皮的溅出了好几滩水渍到她的里衣上,小云的外袍亦不能幸免。 感受到身上传来水渍的凉意,江琉玉与小云二人抬起头,四目相对,气氛当时就凝滞了片刻。 “幸好不是冬天,否则只怕我们要得冻疮。”江琉玉乐呵乐呵的干笑了两声,小云只觉得头上写满了“无可奈何”和“无言以对”。 “就算现在天气还没有冷到那个地步,也禁不得王妃这样胡闹啊。”小云抿着嘴巴,很是无奈的看了眼身上和手上袖口的水迹,一时间有些举足无措,只想着该怎样用最方便的方式替江琉玉把身上打湿的里衣换下。 江琉玉自知理亏,笑过了之后,主动跑去自己的衣柜找衣服。虽说平日里她也是被这么多下人服侍着的,但要是让她重新回到自力更生,她也不会有半点窘迫。 只是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将要临近冬日,绿珠和禾绿担心江琉玉柜子里的衣服发霉发臭或者招虫蛀,已经在大早上就把它们全部搬出去晒着太阳了,现在衣柜里空无一物。 江琉玉原本还打算替小云也寻一套干净合身的外袍过来,如今竟也成了妄想。 小云把手上的铜盆放下,穿着一身粘糊湿答答的衣服,替江琉玉拧干了洗脸帕子递过去。 与此同时,本该在外面收拾打扫的绿珠和禾绿突然掀开了珠帘纱账进来,一人手上还捧着一套衣服。 一套浅蓝色的宫装,上面还放着一套整齐的里衣。另一套淡绿色的半身裙,刚好是江琉玉前不久才叫人给小云做好的裙子。 “谁叫你要这么调皮和王妃开玩笑的,现在可是遭报应了?”绿珠和禾绿两姐妹深性性子淡漠,说话极少,只是禾绿看着更加温柔。 面对禾绿的调侃,小云只能不好意思地偏过脑袋。禾绿在帮小云的忙,伺候江琉玉更换衣服的,便是话更少的绿珠,江琉玉每次和绿珠那般深邃的眼眸对上,都会感受到一股深沉的凉意。 为了不叫另外两个人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怯意,江琉玉便借着禾绿的这番话搭茬,绿珠则乱蹲下了身子,替她系好腰间的丝带。 “原来商山客到现在还没醒吗?从昨天睡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会不会睡出什么毛病来呀?” 衣服穿上身,江琉玉甩了甩两边宽大的袖子,便乖乖的落坐在梳妆台前,由小云和禾绿绿珠她们三人一同过来伺候梳妆,正好也能节省时间。 “咱们快点收拾好了,我过去瞧瞧她,要是还不见好转,就要准备叫人去请大夫来了。” “是。” 三个人的动作果然迅速一些,江琉玉只叫绿珠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头上也只别了一只木头玉簪,连早膳也来不及用,便匆匆赶到安置商山客的厢房。 王府里的厢房和江琉玉的卧房院子位于不同的位置,正好是以大门为中界线,相对而立。江琉玉要到商山客的房间去,还需穿过花园,经过大宅门才能过去厢房的院子。 匆匆忙忙地走到一半,刚穿过了花园的拱门,江琉玉现身在一连串大打开的正门中央,就看见孔侑跑进来。 孔侑拽着袖子提起衣摆,就怕妨碍了自己前行,好似突然发现了江琉玉的存在,又急忙站住脚,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姿态,转换了方向,只在前院里徘徊。 “孔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别来无恙啊。”昨晚苏景夜他们带着昏迷的商山客过来,身边没有孔侑跟着,江琉玉就隐隐的有些对他心生隔应。 而且这一整晚的时间,孔侑直到现在才现身,即使从苏景夜的口中听闻这件事似乎有孔侑在背后控制局面,江琉玉依旧会有些心里不舒服。 这好巧不巧逮住了孔侑犹豫不决、想要隐藏的时候,江琉玉轻哼一声,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缓缓的跨步向他走去。 十分满意地看着孔侑因为自己的前进脸色变得越来越差,江琉玉的心情也犹如出了一口恶气一般,格外爽快。 “有劳王妃挂心,下官一切都好。”江琉玉带着小云她们三人走到孔侑的面前,孔侑只觉得头顶一阵发麻,耳垂也有些发烫。 “哦,那就好。”江琉玉点点头,也没有开口寒暄,也没打算请他到前厅里坐着喝茶,二人就这么无聊的在前厅大院的天井里面相对而立。 主人家不肯说话,身为客人怎好随意插嘴,孔侑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也僵硬了几分。这样尴尬了片刻的功夫,终是孔侑忍不住第一个开口。 “听闻烟柳巷昨日出了一件大事,偏偏王爷昨晚在烟柳巷为此事忙碌,下官得知后心中一直牵挂着,便想特意来瞧瞧王爷的情况,也不知昨晚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孔侑客套了两句,状似无意识地提起了最后一句。江琉玉撅着嘴巴,想说他两句,但自己完全没有立场。想不搭理他,又太不礼貌,沉默了片刻,江琉玉才如实答道。 “王爷一切都好,昨晚的风浪闹得似乎有些大,不过好在没有伤到他。”江琉玉说罢,一想到商山客,便条件反射的叹了口气。 “但是有一件事,不知道孔大人听说过了没有。商家小姐被歹人拐到了烟柳巷,昨夜王爷机缘巧合下把她救回来,她就中了迷药,一直到现在都昏睡不醒。” 江琉玉这是看孔侑故意在和自己打马虎眼,闭口不提商山客,自己也特意卖了个关子。等到最后一句话落地有声,孔侑原本尴尬和不耐烦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江琉玉眯着眼睛,一眼就看出了他如此大的变化,倒顿时有些不太忍心。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昨晚只当她是受到了惊吓,就打算让她先休息一晚,谁知这么久了都没醒过来,我就想和身边的侍女打算,要不要给她请个大夫来看看。” “劳烦王妃费心,一定请城中最好的大夫过来诊治。再不然,下官去宫中求陛下请个御医过来也好。” 江琉玉满怀忧愁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最后一个字才刚落下,孔侑便神情激动的请求。正是孔侑这样关心则乱的态度,才让江琉玉对他的恶意也消失了一半。 “这倒有些奇了,孔大人过来不是主要为了王爷的身体,怎的现在只念着商小姐了,你现在又是和商小姐是怎样的关系?” 江琉玉说罢,孔侑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暗淡了下来。江琉玉淡淡地看了他几眼,才偏过头劝道。 “孔大人也不用这么着急,这也是小云之前看到的样子。说不定她现在醒来了呢,不然孔大人先随我一同过去看看吧。” “多谢王妃,王妃请。”孔侑听着江琉玉今日和自己说话的话头和态度不好,还以为自己今天想要见商山客的计划会受到阻碍,不想到这几句话的功夫就解决了,让他倒有些欣喜若狂。 江琉玉闭上嘴巴不再言语,毕竟现在的形势究竟如何,她也有些看不大清楚,只转过身在前面带路,引孔侑过去厢房。 今日的天光正好,厢房院子也被下人们收拾的格外干净,有几树桂花在这带有凉意的风中竞相开放,招摇的香味似乎可以香飘十里。 商山客躺在厢房的软榻上,旁边就是一面墙的纸窗,阳光从白纸里透出来,完美的照亮了整个房间,也让商山客像是沐浴在晨光中沉睡着一般。 但是这般静谧美好的画卷景象下的商山客,似乎并没有感到怎样的幸福,现在的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梦境当中。 仿佛是在海上航行一般,身下是翻腾不已的惊涛骇浪,卷得商山客肠胃里一阵翻涌不止,但她的身体却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两相折磨之下让她感到无比的无助。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很长的时间,在商山客几乎都要习惯这种折磨了之后,却忽然感到了身边一片宁静。 宁静在蔓延,自己又像是躺在悬崖之上,只有两根棍子粗细的木柴拦在腿弯和背后,身子依旧是不许动弹,不过这倒是个好事,毕竟要是在这时翻动一下,只怕会坠入万丈深渊,不得超生。 耳朵旁边一直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断盘旋,听着像是水滴入石板,又像是人的脚步声,可在这悬崖之上,又怎会有人经过? 商山客又是绝望,又是疑惑,片刻时间过去,她竟然头一次感觉自己躺在了实处。 第二百五十四章:李娘子登门 比起辗转于未知的震荡之中,商山客还是更觉得安定下来舒心。 但这样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多少时间,伴着安稳随同过来而来,就是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从剩下的那两个横木离开之后,耳边只听到了类似蚊子般的絮絮之声,而后就是可怕的孤寂。 伴着黑暗的继续侵袭,商山客的必须发更加的清楚,让商山客的心情总是处于崩溃的状态之中。过了没多久,那紧绷的神经忽然绷断,商山客竟然慢慢的睡着了过去。 方才的一切都是商山客闭上眼睛切身的感受,那迷药让她整个人的四肢无法动弹,眼皮也无法抬起,却有着模糊的意识。 李文松手下的人把商山客从马车上抱下来,便把她藏到烟柳巷,其中一间花楼的密室之中。烟柳巷的每一座花楼里都有着他不可告人的密室结构,就是为了方便调教那些非法买来的漂亮姑娘,并防止这些人偷跑。 凡是身为朝廷命官,在这巷子里谁手上没有沾过一两件不可说的事。 像绑架,强占民女,或者利用美人计,这些都是常事,李文松手下给的银钱不少,因此花楼的主人并没有细问,也让李文松的行动顺利进行。 以免路上耽搁时间,李文松和孔侑约定碰面的时候就放到了晚上,商山客被丢弃在这间密室中,也被关了足足一天的时间。 密室本就十分隐蔽,加上门外又有两个假扮成花楼里小厮的人看守着,苏景夜他们几次从这前面路过,都未曾发现反倒给了那些人警惕之机。 为着李文松还在与孔侑相持不下,这巷子各个出口又都有赵铭的人把守着,无人可以送达消息出来,负责看守的小厮们便以不变应万变,就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行动。 要不是华处世突然幡然醒悟,出手相助,只怕商山客真要香消魂断于此。 商山客醒一阵,昏一阵,外面花楼里各种污秽不堪的调戏声,以及苏景夜他们路过给予的希望之音,全部落入她的耳中。只是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让商山客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处于现实之中。 回顾这一生的无奈和后悔,商山客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伤感,眼泪便顺着眼角簌簌流下,打湿了头下的枕头。 被江琉玉带过来的孔侑,看到商山客即使在梦中也是一副痛苦的神情,心中格外心疼,连忙伸手替她拂去眼角的泪珠,以及眉间的忧伤,却是无用功。 自方才从院子里进来,到进入厢房坐下,孔侑在这也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商山客虽然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但好在还有些什么反应,没有睡死过去,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孔侑徒劳的抚上商山客的脸庞,指尖顺着她面部的线条滑下,他以为自己安抚她的情绪,谁想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也与她如出一辙。 江琉玉看着很是不忍,越发的觉得自己在这里呆着十分多余,便一招手,让绿珠和禾绿小云三人出来,以免一会商山客醒过来,自己会打扰到他们两个说话。 “我看商山客现在没有呆呆的只顾睡觉,想必过一阵子就会醒来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城中最好的治疗梦魇迷药的大夫在哪里吧,或者去麻烦……” 说话声戛然而止,江琉玉神情忽然呆住了。方才本想习惯性的说出华处世的名字,但想到之前因为自己擅自拜托他过来替包静书看病,他转身就离开了京城,好像自己有些太麻烦他了。 想过之后,江琉玉念着今天的事应该不算特别严重,也不好什么小事都去麻烦华处世过来,便止住了后面的话。 “算了,先这么着吧。”江琉玉抿着嘴巴,深吸一口气,带着她们往外走,“绿珠的厨艺最好,商山客一会儿醒过来一定会很饿的,你就和禾绿一块去准备点吃食过来,至于房里的事,其他人会去做的。” “是。”二人应下,如同足下生风一般潇洒的离开了花园。 江琉玉看得心中一阵羡慕,曾经她也幻想着自己能习得绝世武功,成为盖世英雄,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就是绿珠和禾绿身上这些皮毛功夫挥发出来如此的气质,都能叫她一阵感慨。 “王妃,你在看什么呀?”小云看着脑袋环顾四周,还以为有什么特殊的花虫鸟兽吸引了她的注意,却没有半点发现。 “没事,走了个神而已。”江琉玉收回目光,悄无声息地伸手擦了把嘴角根本不曾出现的水渍。 “哦,”小云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额外在意,只是睁着一双星星眼,“那敢问王妃,奴婢又该做些什么事呢?” 跟在江琉玉身边还是有不少好处的,至少大部分的粗活累活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在加上江琉玉本来又是个省事的人,让小云一天到头无所事事,甚至有些觉得自己浑浑噩噩。 这身子要是长久不动,可是会废了的。小云记住了江琉玉的这番话,也担心自己这丫头的身子,万一真被她娇惯成了小姐的脾气,以后会有吃不尽的苦头,便打算趁着今日的机会,改变一下自己的定位。 江琉玉眯着眼睛,两只手指轻轻地捏着下巴,刚才她只担心吃的,一时间还没空想到别的方面。 “你要是觉得闲的无聊的话,就陪我去烹茶好了。之前在静书院子里虽然学到了点点皮毛,但还没有机会在外人面前展示出来。” “而且你看看那两个人,这么久不见了,这个婚约的矛盾也积累了这么长时间,一会肯定是话不投机,咱们也好借着送茶的名义帮忙撮合撮合,就当行善积德了。” 江琉玉背过两只手蹦跳着转身,真心觉得自己为了他二人的事情真是操碎了心,小云也紧随其后,要是格外赞同。 京城衙门里,苏景夜悄悄的给李文松挖了一个大坑后,心情大好的往牢房里去转转。衙门里的牢房一共分为两种类型。 一种专门用来关押身份平常、百姓中的凶恶之徒,四面除了环绕着的黑墙以及隔开房间的木头栏杆,就只有一地的稻草和老鼠。 昨天晚上的案子里涉及那么多的官员,且个个的身份不俗,绝不可能关押在这般肮脏的地方中。 于是朝廷便派人专门修建了一排类似于厢房的禁忌室,里面除了装饰简陋一些,各种用具几乎应有尽有,主要负责暂时收押涉嫌犯案的朝廷中人。 也为了避免万一抓错了人,这般好的对待方式也能让被误抓的官员他们早些消气。 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自然不可能是皇帝提出来的,赵铭还以为自己是发现这一方式的第一人,兴冲冲的和苏羽天汇报。 苏羽天早就有了如此想法,只是他的身份不适合说出这样的话,因此听过了赵铭的请示后,苏羽天果然十分高兴的赏赐了不少东西,还笑称赵铭是京兆尹第一人。 除此之外,苏羽天又特意拨了一批工款用于修建禁忌室,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此法是否有效,正好让赵铭做第一个试验品。 苏景夜从寻常百姓的监牢中走了一遭,里面除了一些毫无作用的小厮和混混,并没有任何韩算力和诡计。 意料之中的走出来,转头向了禁忌室,苏景夜还没有走进院子,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三个人说话的声音。 李文松现在可是朝廷的正二品兵部尚书,执掌兵权的大员,就算不小心和什么事情扯上了关系,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也能被安置在这一排禁忌室当中最好的一间房内。 待遇上面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尽心的地方,但经历了这么一回,却让李文松平白无故的落人口实。 李文松气愤的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前,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茶杯,手背上因为用力过度放弃了一根根鲜明的青筋。 一想到日后可能会受到朝廷官僚的嘲笑,李文松那般骄傲的性子顿时就忍不住了,昨天夜里还为此狠狠的发泄了一通,但在门外的看守却无人理会。 房间里的物品虽然安然无恙,也都被李文松弄乱了不少。 如此憋闷的在这禁忌室中呆过了一个晚上,知道现在在做什么都是徒劳,李文松今早勉强沉住气,安静的坐下来。 正在心中盘算着怎样解脱自己出去,以及回报昨天晚上的愤怒,就听到到禁闭室的大门突然打开,赵铭和李娘子一并走了进来。 再往外面看过一眼,就在禁忌室的门外头,还站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 “李大人正在此处,下官早就说过了李大人安然无恙,李娘子现在可算可以放心了吧?”赵铭说着,无意识的幽怨的撇了外头站着的那个人一眼。 “多谢大人。”话音才刚落地,李娘子就揪着手帕,急忙凑到李文松的身边,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眼泪几乎像是连成串的往下掉。 第二百五十五章:案件真因 “官人昨日真是受苦了,现在我来了,定然能叫官人平安无事的出去。” 看着原本端庄得体的贺楚曦,如今泪眼婆娑的看过来,叫李文松有些不好意思冷声相待,只淡淡的问道,“我一身光明磊落,自然不用害怕,只是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只是一两件小事,我在此处呆了一晚,叫你担心了,不过赵大人明察秋毫,今日问过之后一定能洗脱我的冤屈,放我出去,你又何必白跑这一趟。” 患难中也愿意同甘共苦的情义,虽然叫李文松十分感动,只是李娘子这样贸然过来,却有失考虑。要是叫别人知道了自己身陷囹吾,还要靠着家中的女人来救,岂不是会贻笑大方。 这样一来二去的一恩一怨,完全抵消了李文松所有柔软的态度。 李娘子看着李文松突然改变的脸色,心中也有些苦涩。之前华处世也曾劝说过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但她还是坐不住,擅自找了人过来冒充证人,就为了能尽早接李文松出衙门,却没想到他根本不领情。 “官人这是在说哪里话?我身为官人的正室大娘子,自然应该为官人的安危多多着想考虑,就算可能是多此一举,但也起码代表了我对官人的一片真心。” 李娘子一边说,一边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恢复成那个温柔高贵,不可亵渎的李家大娘子模样。 苏景夜发现院子里有李娘子他们在后,连忙一个闪身躲过了他们的视线,转眼躲在了离禁忌室不远的一个小拱门之后,刚好能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而借着小拱门旁边一杆翠竹的遮挡,苏景夜偶尔也能探眼瞅上几眼,刚才李娘子和李文松二人说话时的神情全都一览无遗地落入他的眼中。 苏景夜回过身来,很是佩服世间能有李娘子这样的女子,对丈夫不离不弃,多年来始终如一。 同时也在感慨李文松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心只想着旁门左道,对身边的所有温柔全都视而不见。除此之外,苏景夜更有些别的心思评判李娘子的固执和执拗,竟然一心扑上去了,就不再回头。 这样的三种情绪在心中并列着爆发,竟然让苏景夜误打误撞的窥视他和她李玟孙宇李娘子平日里的最真实的相处方式。 “嗯,是这样的,今日李娘子大早上过来找到本官,说是找到了和李大人有关的证人,” 赵铭看见李娘子一和李文松说上话,就完全不在意一旁还有一个自己的存在,连忙插嘴把话解释出来,以免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这半句话才刚说完,李文松一听到案子两个字,瞬间凛冽了眼神望向李娘子。李娘子看见了他的这一眼神询问,却没有做任何回应。 “下官也根据他的口供与已知的情况对比了一下,确认无误,李大人现在的嫌疑也算是洗清了,现在就可以同李娘子一同回去了。” 说完以后,赵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很有种无可奈何的意思,向李文松拱手行礼后拜别,叫手下的衙役领着证人下去了。 拱门外的苏景夜听见,连忙往旁边躲了几步,以掩藏自己的身形。毕竟今日李娘子突然出面的原因还未曾得知,他要是这么快地暴露出来,未免太可惜了。 赵铭心里藏着事,也在很大的程度上封闭了他对外界的一点感知,他领着手下的人从这个拱门陆续经过,竟然一点未曾发现旁边的异样。 等到禁忌室的周围不在有外人在的时候,李文松端坐在桌子前,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倒也不急着离开,只是说话的语气完全回归了他原本的样子。 “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学到半分我的沉稳,就这么点小事也要大旗鼓的追过来,你是嫌我在朝中的地位还不够动摇的吗?” “现在孔侑可算是完全投入了苏景夜的阵营中,苏景夜在朝廷中的威望也会水涨船高,已经对我筹划的大事成了一个巨大的阻碍,你还要在这节骨眼上横插一脚,可真是心硬了,想要同外人一同过来对付我吗?” 李娘子有些难以置信地听他说完这一大通斥责的话,眸光闪烁了片刻,便黯淡下来,她提起衣摆,慢慢的坐在椅子上,视线倔强的盯着门外青葱的树叶嫩草,固执的不肯看李文松一眼。 “从方才的话便可以听出,大人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日相信过我。”李娘子幽幽的吐出这一句,叫李文松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一顿。 “我只想知道,大人难道是以为自己是因为牵扯了绑架民间女子的事,才会被赵铭看押在此的吗?” “这种事虽然影响不小,但是朝中那么多人,有上大半都做过这种恶事,赵铭用得着这么严肃的揪着你不放,又抓了其他官员过来吗?” 接着两个反问,叫李文松原本坚定的心思也开始动摇起来,李娘子满意的看着他脸上怀疑的态度,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意。 “看来大人果真不知道。”李娘子冷笑一声,“就在昨日晚上,烟柳巷中,有一个朝廷大员死在了其中一座花楼里。” “由于此人身份特殊,且涉嫌谋杀,陛下又有明文规定的,凡是官员不许自降身份,来此勾栏瓦舍之地。赵铭才不得已下令,把那晚所有和烟柳巷有关的朝廷中人全部抓起来,以免事情败露无法向陛下交代。” “虽说此事可大可小,也可以完全不必闹到这么严肃的境地,但这只是赵大人对外放出的明面上的说法,背地里肯定还另有隐情,若不是我出来替官人寻到了做证的证人,难道官人还真想在这呆到破案为止吗?”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中,李娘子明显带了些许指责,李文松恼羞成怒,当即一拍桌子低声喝道,“你放肆。” 李娘子心中不悦,又被李文松骂了一句,立刻别过了脸,不再与他说话。 拱门外,偷听到这一切经过的苏景夜了然。昨天晚上和赵铭是分头行动,匆匆赶来的时候未曾看到什么东西,只是从赵铭口中听说了和李娘子所说的一样的故事,苏景夜便信以为真。 不过今日听说了李娘子和李文松的谈话,苏景夜忽然也觉得李娘子的猜测很有可能,看来是赵铭故意隐瞒了什么东西。 苏景夜弯了弯嘴角,心中对赵铭是又气又想笑,很是惊讶他这样脑子的人,竟然也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真是难得。 腹诽一番后,苏景夜便小心的从那一杆翠竹后钻了出来,去找躲在前面书房里的赵铭。 李文松和李娘子二人在相互怄气,也未曾注意前面有何动静,须臾他才清咳一声,试图打破尴尬的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这后面的事我自会派人去安排调查清楚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今日也劳累了,不如就早回去吧。” 李娘子知道李文松向来不会说什么软话,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他能表示出来最大诚意了。就算心里还有些憋闷,李娘子也不好再得理不饶人,便松了态度。 “马车就在外面一直候着,大人这边请吧。关于证人的事,我后面会再给他一笔银子,大人放心。” 李文松僵硬的一点头,便与李娘子并肩走出了拱门,路过方才苏景夜藏身的那片竹子,只是现在楼在人去。 苏景夜从衙门后院禁闭室前的拱门出来,一路找到了前院的书房,却并没有看到赵铭的影子。在这前院里转悠了半日,苏景夜才终于从下人的口中得知,赵铭正躲在自己卧房旁边的小书房里忙着。 抬头一看天,再加上院子正中央的那个日晷,苏景夜发现时间才刚到了辰时。 这么早的时候,离午膳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这案子又如此紧迫,过不了多久,苏羽天便会亲自发问,赵铭居然不赶着审问其他人,只顾着先把自己藏起来,可见他是想逃避什么。 苏景夜心底哼笑一声,一把推开赵铭小书房的大门,屋里只看见他趴在书桌上,一幅忧愁的神情盯着桌上才刚写好的口供。 “王、王爷,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去看监牢里的那些犯人了吗?我到处也没找到你,还以为你走了呢?”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仿佛在耳边炸开,赵铭猛一抬头,发现苏景夜一脸玩味地走了进来,他连忙站起身,假装若无其事的合上桌上的东西,热情的迎了上来。 “本王确实是过去看了几眼,不过很快便出来了,但是在路上本王倒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便特意过来找大人说道说道,”苏景夜收回了放在大门上的手,巧妙地躲过了赵铭迎上来的轨迹,走另一边的方向绕到书桌旁的椅子前。 “只是大人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又急着想来找本王,难道大人是有什么事情还瞒着本王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伪证解脱 “王爷这是说笑了,下官哪有什么敢瞒着你啊。”赵铭搓着两手追到苏景夜的面前,同时用身体挡住桌上的东西,以免他的视线触及,又要发问。 刚才赵铭为了解决娘子的追问,特地叫了几个衙差各处寻找苏景夜的踪迹,以免他到禁忌室碰上。不过现在看样子,好像打草惊蛇了。 语气隐藏的倒是还好,只是苏景夜抬眼一看,就发现了他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脸皮,以及他心虚时才会做出的动作,不禁冷笑一声。 “既如此,赵大人可否向本王解释一下,为何这么快就放了李文松?” 此话一出,赵铭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他果然是撞见了。 按理说其实可以再和他周旋几句,只是赵铭瞒着的事实在太多了,苏景夜便索性开门见山,也省的和他浪费时间。 “这凡事都要讲证据,李娘子既然带了证人过来,又说的这么滴水不漏,我自然没有理由再把他关在这里,” 说到这里,其实赵铭的心中不免也有些可惜,要是能够处理一个朝廷大员的案子,那可是大功一件。 “并且我和李大人的品级也相差甚大,只要他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好话哄着,又有我什么地方。” “那你是觉得,陛下现在对李文松深信不疑,其他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吗?”苏景夜一惊,他前些日子上朝并没有在早朝的时候发现什么异样,但若是连赵铭都注意到了。那事情可能就严重了。 “额,这倒没有。只是论谁都会比较相信品阶高的大人所说的话吧。”赵铭憨憨地笑了两声,刚要挪一步坐在苏景夜的旁边,忽然一想到桌上的东西又站住了。 “赵大人何必如此妄自菲薄,陛下还是比较清明的。”苏景夜说这话,语气中不免在了些许嘲讽,听得赵铭都忍不住勾唇笑开。 “不过除了这件事,本王还有件事想要请教赵大人。”苏景夜说罢,赵铭放松的精神还没有坚持多久,就又回到了最初的紧张。 “昨日在烟柳巷毙命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能引得这么大的动静。按照赵大人平日的性子,就算李文松真有嫌疑,应该不会有这么大胆量把他带来吧。” “王爷这是说笑了,下官一心为民,怎么会屈服于区区权威之下呢。”赵铭能说出这话,想必他自己心里都不敢相信。 “且不管本王后面的话,赵大人心知肚明,只先说你自己知道的。”苏景夜很有些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鼻子也轻微地耸了一下,和石正直待久了,也学会了对这些装腔作势的不屑一顾。 赵铭两掌合在一起,他先讨好的看了苏景夜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又忐忑的瞥了桌上一瞬,最终也没有下定决心。。 他原本瞒着桌上那些信纸里的内容,就只是为了能保全自己的脸面,但现在都已经被苏景夜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到明面上来,似乎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本来不想麻烦王爷的,不过竟然王爷这么问了,那下官也只好如实相告。”赵铭深吸了一口气,说得好像是他自己主动招供的一样。 “除却陛下明面上的规定,不许官员踏足烟柳巷的这一层原因,还有就是昨日死去的那个人,原是工部郎中,专管水部司。” “水部司郎中从六品,也算不得是什么高官吧?”苏景夜探着脑袋还想绕过赵铭,瞄一眼桌上的东西,结果便自己主动让开了位置,回到书桌上坐下。 “这其中具体的关系,王爷请看这纸上,下官所列出的内容吧。”赵铭藏的那么隐蔽的东西,如今倒是被他自己主动交出来,苏景夜心中一阵无奈,早知如此,又何必那般隐瞒不报。 “王爷应该知道每逢中秋佳节,宫中都有规定,要在城中唯一的流经的一条大河上举办一个表演会。” “表演会需要在水上搭建一个台子,只用船送表演的人过去。陛下按照规矩,需要和几个宫中妃子和大臣一直坐在水上高台上,虽然不用坐到结束为止,但至少也会意思一下坐上几刻钟。” “至于水部司的工作,正是负责台子的搭建。”不用赵铭说完,苏景夜就已经反应过来。 “所以说,是怕杀了水部司郎中的心怀不轨之人,在那高台上动手脚,暗刺陛下,你才如此不惜代价抓了这许多人。” “王爷说的极是。”这些话里面并没有一句是夸赞赵铭的,但他却挺直了腰板,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样,仿佛已经立下滔天大功。 “身为陛下的臣子,理当为陛下的安危尽心尽责,这些也是下官应该做的,哪怕背着得罪朝中同僚的危险,下官也再所不惜。” “所以,这和你放了李文松有什么关系吗,他怎样说也是和烟柳巷有着不少关系的,”苏景夜话说到一半,想是记起了什么,当即眼神一凛,说话的语气也大有改变。 “本王知道了,这是不是还多亏了能干的李娘子在后面操控着大局呀。” “正是如此。”赵铭一点头,说话间不经意的流露出了他的些许可惜和疑惑。“今日一大早,李娘子就派了人过来,明明其他人也都被关在这里,但只有李大人府上动作最快。” “其实下官也感觉很奇怪,下官昨日已经叫人把消息全面封锁了,就是怕有人泄露出去,连王爷都未曾告知,就是不知道李娘子是从何得知昨日的真相,还有针对性的派人说了相应的证词。” “不过还有一件事,本官觉得甚是好笑。原本按照王爷的说词,李大人确实和昨日杀人一事并没有多大纠葛,而李娘子这番行动却将他和此事绑在了一起。” “妇人之见罢了,并不是所有女子也能像男子一般的聪明。”为着能够顾念到江琉玉的感受,苏景夜特意没有把话说的十分绝对。 “杀人一事解决了,那李文松涉嫌绑架商家小姐的事也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苏景夜的质问成功击碎了赵铭难得的沾沾自喜。 他自己心里想必是知道孰对孰错的,只是没办法由自己掌控。赵铭出声劝着苏景夜,也相当于是劝着自己。 “这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和轻重缓急,李娘子已经提前解决了李大人的嫌疑,王爷手上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下官也只能如此行事了。” “更何况,李娘子找的出这样一个证人,焉知她无法处理王爷的举报,王爷何必为了这一时之气,彻底和李大人撕破脸皮呢?” 有权势之人犯了错,只需要推出旁人顶罪,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而平民百姓,就算老实本分一生,也可能会有天降罪祸,受人压迫剥削,最终归于尘埃。 此事,恒古有之。 “赵大人是不知道,本王早就和李文松撕破脸皮了吗?”苏景夜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赵铭的担心放在心上。但是听赵铭刚才这几句话,看来他很清楚李娘子找来的伪证了。 “有些事并不需要摆在明面上说开,藏在背面才更让人感到可怕和措手不及。” “不过今日还是多谢赵大人的如实相告,赵大人且忙着去吧,本王就不在这里多多打扰了,这就告辞。”说罢,苏景夜果然起身走开。 原本赵铭是盼着苏景夜能早点离开,但现在事情说清楚了,却还要自己一个人面对,就未免太惨了点。 赵铭张着嘴,想出声叫住苏景夜,但看着他飘然离开的背影,却不好意思也没有胆量说出口。 苏景夜心中烦闷,一大早满怀期待的出门,只获得这么个恶心的结果,实在叫人怎么也接受不了。 他一路冷脸的回到王府,条件反射地询问江琉玉的所在,又跟着领路的小厮一路来到了待客的厢房。等看到门前的树和自己记忆中卧房前面的那棵不太一样,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但此时苏景夜已经站在厢房的门口,里外的下人都一脸疑惑地看过来,只有坐在床边的孔侑未曾回过头来,与此同时,江琉玉也才刚捧了一个托盘过来。 “琉玉,怎么在这里?――”惊讶的声音有些大了,江琉玉忙把手上的托盘丢给旁边的小侍女,一手拽着苏景夜出门。 “人家住在咱们府上,当然要好好照看一下了。还有,孔大人正在和商小姐联络感情呢,你说话声音小点,免得影响别人?” 就冲刚刚的情形看,商小姐还没醒过来呢,该怎样联络感情啊?苏景夜嘴角一抽,又是想笑又是无奈。江琉玉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的表情,不由得鼓起两腮,以示不满。 苏景夜一低头就和她认真的眼神对上,只得安抚似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一切都听夫人的。只是这孔大人什么时候来的,我倒没看见。” “你走了没多久就来了,然后就一直守在这等商小姐醒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事情未完 “我记忆中那时你还没离开多久,孔大人就追来了,像是故意避开你,看不出来,孔大人的脸皮还挺薄的。”江琉玉捂着嘴,满眼调侃的笑意。 就连并不善于工于心计的江琉玉都瞧出了孔侑的意思,看来孔侑现在已经是关心则乱,完全出于自心了。 “先前他那般笃定地和我说,万事不能改变他的心意,最后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也难怪他不好意思。”苏景夜想起孔侑当时那般坚定的神情,再联系今日的改变,更加让这情形变得生动有趣了不少。 “那你在这干什么呢。”苏景夜瞧见江琉玉先前托着一壶茶,很是好奇莫非她先前不是很嫌弃做这些累赘的事,轻轻的拉起她的手一看,上面竟然赫然出现了几块被烫红的印记。 “这是怎么回事?!” 只愣了一下,苏景夜便立刻勃然大怒,瞪着眼睛看向小云和旁边的一众侍女,把这些小姑娘吓得差点膝盖一软,纷纷跪下。 江琉玉赶忙拽着苏景夜的手,把他再拉远了几步。“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吓着小姑娘了,就是屋子里也该被你吵醒了。” “你先别急着怪她们,这是我自己不小心烫的。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不努力锻炼一把,怎么成长啊。” “我并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是为了商小姐他们泡的,还是为了自己泡着玩的啊。”二人走到了厢房前的那棵大树下,早上的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星星点点地洒在二人身上,看着十分的岁月静好。 江琉玉呆呆地看了他几眼,忽然很是无奈地眯着眼睛,“原来你知道呀,那还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一是出自我们的礼貌,二也是想给他们多腾点时间好好相处,只不过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商山客居然还没醒过来,我也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 “既然客人来访,主人家长时间不出现,这成什么体统,再怎么说咱们也进去打声招呼比较好?”苏景夜会这么说,也是想瞧瞧孔侑在看到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 江琉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信以为真,格外天真地点点头。 外面他二人在聊天,厢房里的商山客却在此时悠悠转醒,孔侑发现她的眼睛慢慢睁开,心中无比欢喜。要是商山客再醒不过来,只怕他真要入宫去请御医了。 睡了这么长时间,商山客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孔侑和她投来探寻的眼神对上,也有些担心自己该以怎样的方式和她说话。 恰在此时,江琉玉身边小云手下带着一个小侍女端了江琉玉亲自泡的茶来。商山客的眼睛在那茶杯和孔侑间来回转悠。 孔侑顿了一瞬,才接过茶杯,一手托起商山客的后背把她扶起来,生平第一次伺候别人喝水。 不甚清冽的茶水顺着喉管流下,商山客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清明,她还没察觉到自己躺在谁的怀里,只怔怔地看着孔侑,小声喃喃道。 “孔、侑,哥哥。” 此话一出,孔侑眼中的所有光亮也随之消失。他把杯子放在一旁,又轻轻地松开商山客,装作不在意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子。 “我不过是听说王爷救了你回来,想着怎么着也是旧相识,就过来看看。只是不知道王妃和王爷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商山客也不说话,也不在心里判断他这话的真假,又看了他几眼后,正要转身偏向另外一边,江琉玉和苏景夜恰好在此时过来。 “商小姐,你可算是醒了。”江琉玉第一眼就瞧见了睡醒的商山客,完全忽略了转头看来的孔侑是怎样落寞的神情,几步就跨到了商山客的床边。 “你知道你差点把我们吓死了。孔大人一早就过来看你,都守了整整一个半时辰,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叫他走开喝杯茶也不肯,害的我只能叫侍女把茶送来,” 江琉玉嘀咕了一长串,转头瞧见喝掉大半的茶杯,不由得一问,“孔大人尝过了啊,这还是我第一次泡,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孔大人觉得如何?” 说罢,又伸手替商山客掖了掖被角,“当然了,自然不会有商小姐做的那么好,不过人都是可以进步的嘛,一会我叫小云也给商小姐送一杯来,商小姐也帮我指点指点。” 话音落地,苏景夜十分满意地看着孔侑的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费了好大功夫才止住了心里的笑意。 如此一来,也算是算清了之前当面抢白自己,和制作假柳林军令的仇了。 商山客的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比起孔侑要更加自得一些。 “且不说味道怎样,就是王妃亲手泡制,这就是极大的心意了,这比起任何好茶都更加难能可贵。” “哎呀,商小姐你也太会说话了,”江琉玉给她说的脸上一郝,情不自禁地捂着自己的脸庞。苏景夜看的心中很不得劲,以前每天夸你,也不见得你这么高兴。 商山客淡笑着一点头,又抬眼看向苏景夜,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孔侑。既然孔侑自己说的救我与他无关,那也没必要理会他了。 “对了,还不曾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手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王爷和王妃若是不嫌弃,留我做个婢女报恩,若是不肯收我,那我只好下辈子为王爷王妃衔草结环以报了。” “你……”孔侑轻轻惊叹一声,伸出去的手硬生生被自己按耐住了。 说罢,商山客作势要蜷缩起身子下跪磕头,江琉玉吓了一跳,一把抓着她的手,还得控制自己的力气不要伤着她,费了些许功夫才把她重新拉回去躺下。 “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这有什么的。” 苏景夜也在旁赶忙附和,“琉玉的朋友就是本王的朋友,要是朋友之间还要算得这么一五一十的,也显得本王太小气了不是。” 其实苏景夜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都有些颤抖,孔侑的眼神仿佛附骨之蛆一般悄悄的透过来,却不被其他人发现。 这般阴狠的意思苏景夜深有体会,要是真把商山客留下来了,还指不定孔侑会在背后给自己挖多少个坑呢,还是赶紧撇清的好。 商山客瞥了孔侑一眼,又瞧着江琉玉满脸的坚定,和苏景夜灵魂深处的恐惧,幽幽地叹了口气,才要出声答应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又闯进来一个人。 “我一过来就听说商小姐醒了,王妃也在这里,看来我是来着时候了。”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也算是向繁花的一个特征了。 向繁花欢喜地蹦跳着进来,却发现屋子里除了她知道的两个人,还有旁人在,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热闹啊,王爷和孔大人都在。” 江琉玉轻轻低头笑了两下,孔侑和苏景夜皆点头回应。商山客半靠在床边栏杆,面带微笑地致谢。 “有劳石夫人还记挂着我,商山客感激不尽。” “哼哼,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向繁花收敛了一些,缓步走来挽着江琉玉的手臂。 “之前商家不是收了马家的彩礼吗,我们都在想着怎么解决这个最大问题,结果就昨天,马家在阳城所有伤天害理的事全都被人写在了纸上送到衙门。” “那马曾佟还没从衙门里出来,仗着自己有钱,日子却还过的不错。不过现在事情都被捅漏出来了,而且又是我家官人亲自接手,马家肯定没有翻身之地的。” “至于那些彩礼,干不干净还不知道,反正后面的事都由马曾佟一个人负责,这件事也算是不了了之了。”向繁花越说越觉得自豪,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功臣。 “这下可好了,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孔大人和商家的事了。” “嗯,还有那个商老爷,咱们也完全不用理会,总能说的通的。”江琉玉也挽紧了向繁花的手,“那我们现在可要准备筹划一下了,我还没喝过别人的喜酒呢。” 她们两个女人家兀自高兴着,苏景夜还有些不解,只不过低头看了下没任何反应的孔侑,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的了然了。 孔侑神情未变,暂且看不出他的态度,不过想来他心中也是高兴的吧。厢房里众人似乎都沉浸在事情解决的喜悦之中,但无一人察觉商山客是怎样的意思。 “你以为,我就会因此感谢你吗?”向繁花的笑容一僵,还以为商山客是在和自己说话,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她恶狠狠盯着的是孔侑。 “你以为,我就会这么轻易妥协,顺应你的计划和心意,随你如何摆布吗,若是如此,那你就打错了算盘!” 商山客气地胸口不断起伏,两只手死死地拽着被子和床单,连眼睛也因为太过气愤而差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我没有。”孔侑干巴巴地解释着,谁能知道他心有多如刀割般的疼。 第二百五十八章:不肯团圆 “我设计的只有计划,并未打算把你列入其中,你可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听着孔侑的话头,众人都以为他要放软了态度,好生的劝说一番商山客,结果话头一转,让这些莫名充满期待的人都不禁惊地睁大的双眼 苏景夜更是感到瞠目结舌,他早知道孔侑万事都能游刃有余,却不想唯独在感情这一方面,迟钝得令人觉得害怕。 商山客中了迷药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这一下又被他这一趟抢白,更脸色更加苍白,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那便算是我自作多情,让孔大人见笑了,”商山客微微鼓着两腮,眼前又出现了一阵晃来晃去的迷晕。孔侑听着她的话,也低下了脑袋,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失落的神色。 江琉玉心里不免为他二人感到焦急,却又不知该先安慰谁好。 “但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先回去吧。小女子近日心情不佳,只怕是不能接待孔大人,反正孔大人于我也不过是旧日的情分罢了,如今也已经看过,大可算是尽了心了。” “此处可是王爷的府邸,我过来不过是拜见王爷,顺道来看看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替王爷王妃做主,给我下逐客令呢。”孔侑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捏紧了拳头,固执的不肯动身,还搬出了苏景夜作为挡箭牌。 向繁花一开始过来是想要汇报好消息的,但现在看着他二人的相处方式这般诡异,竟感到有些害怕,死死地拉着江琉玉的袖子,担心自己今日是否有些多此一举。 商山客说不过他,也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眼巴巴的望着江琉玉,而江琉玉私心里是希望他二人可以和好如初的,面对着这样的情景,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便悄悄的别过了眼神,只当做没看见。 在他的不断追问之下,她没能得到她的出言相助,心里一阵火气上涌,加上迷药所来的副作用,一时间感觉心口沉闷的疼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琉玉和孔侑顿时就急了,江琉玉一把扑到商山客的身边出声劝慰,而孔侑却强忍住了想要伸出手的冲动,固执的不发一言。 向繁花向来直来直往惯了,对于如此迂回的感情暗示并不十分擅长,苏景夜倒是看明白了,心头也涌现出一股无名之火。 自家夫人可是一番好心,努力地照顾到两方的情感,可他们如今对付起来,却显得好像是江琉玉的过失,非要多此一举似的。 但商山客是个女子,苏景夜便只好找上孔侑,语气很是不善。 “若是论起来,在这里,商家小姐和孔大人的渊源最深,况且此事发生的源头也是源于孔家与商家两家的纠葛,”苏景夜说着,看着孔右肩膀的手也在暗暗使劲,似乎是在提醒他此事不容反驳。 “有什么事还请孔大人把商小姐带回去之后细细详谈,我们这些外人就不便插手了。” 对于苏景夜的这一建议,孔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可商山客却有着二十分的不愿意。 “未婚清白的女子怎么能随意住进一个外男的家中,未免有损小女子的清白,”商山客身边有江琉玉和向繁花围着劝说,心里的情绪平息了不少,也使得在听到苏景夜的这一决定后,她才没有反应过度。 “若真要说起来,小女子宁可先回到阳城老宅,若是王爷和王妃不便收留我,我也不好意思在此久留,现在便启程。” 商山客说到做到,做势就要掀起被子下床,江琉玉和向繁花心中一惊,连忙出手把人按住。 “你现在身体还没好,连路都走不稳,怎么回阳城呢?别到半路上又被人带走了。”向繁花说的话粗理不粗,虽说此时并不是能笑得出口的情形,但江琉玉还是有些忍不住。 “你和孔大人本就有婚约,也不会有什么人会说三道四的,莫不是你心里还有什么事瞒着,不妨现在说出来,我们看看能不能替你解决。”江琉玉舔着伤口说出一连串的话才勉强,显示出了自己的笑意。 苏景夜原本是想趁机将商山客送走,顺便撮合她和孔侑之间的事,却不想又给自己揽了新麻烦过来,心里一阵郁闷。 商山客闻言,略带担忧的看了孔侑一眼,欲言又止。孔侑看到了也只当做没发现,像是已经猜到了她会说什么。江琉玉注意到她这一小动作,便立刻替孔侑出言表示。 “没关系的,你说吧,就算我们出面名不正言不顺,孔大人也一定会替你搞定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女子在昨日被人带走之前,无意间看见了我家老父亲,为了救我被贼子打倒在地,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身体可好,”商山客说到一半,眉头也随之低垂下来,看着格外忧愁。 “小女子心中格外担忧,要是孔大人愿意摒弃前嫌,替我去看看父亲,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说起来确实是很好解决,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以为胜券在握,谁知道孔侑却一口回绝,“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唯独此事绝无可能。” 此话一出,房里的几个人都是一愣,江琉玉百思不得其解,孔侑既然想要能够和商家小姐长相厮守,那就必然少不了和商家老爷打交道,若是此时都忍不下去,又怎么能说到以后? 更何况也只是见一面,说上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上断头台的惨事,孔侑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江琉玉和苏景夜看着,也都知道孔侑是个最固执的人,想来一时半刻也说服不了他,那么只好先让商山客暂时松口了。 “这件事商小姐不必担心,我和王爷抽空往阳城看过了,商老爷还好,只是受到惊吓,睡了过去,想来这时候早已经醒了,而且小诗也在旁边,一直伺候着,你完全不用悬心。” 江琉玉说罢,忽然想到商山客醒来这长时间,还没功夫吃什么东西,便招手叫小云把之前吩咐厨房准备的早点送来,结果她刚做完这个动作,就听到商山客十分坚定的开口。 “王妃看到的都是表面现象,别人看过的都不可信,只有孔大人亲自去过才行。”听着商山客说话时的语气里似乎略带哽咽,江琉玉心底一慌,顿时手足无措。 孔侑依旧还是他先前的那番说辞,只是蹙着眉毛,瞧着已经没有了耐心。“我说过了,其他任何事都好商量,唯有此事绝不可能。” “商小姐若是实在不愿意,那就暂且留在王府吧。凭着王妃和商小姐之间感情如此深厚,定然不会叫商小姐有任何过的不顺心的地方,那本官就先告辞了。” 话音落地,孔若果然起身,毫无留恋的推门出去。和先前商山客下的逐客令不同,这回是他自己主动离开。厢房里的众人都不知所措,商山客更是觉得自己面上无脸。 “这,想不到孔大人还是一个很执拗的人啊。”厢房里的气氛一阵尴尬,江琉玉不得不说几句话出来缓和一下气氛。 苏景夜如今也已经不知道到底算他们两个人之间谁对谁错,此事他实在难以解决,便也跟在孔侑的身后一道出去了。 “不和孔大人走也好,你留在这里也能时刻跟我和繁花说话。” 厢房里又少了一个人,让这气氛更加沉闷。江琉玉面带微笑,只有和剩下的向繁花一同和商山客谈天,试图将方才的事情揭过去。不过江琉玉和商山客心中,都为方才的事存有一个疙瘩。 次日清晨上早朝,苏景夜为了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给影响的晚上都睡不好觉。商山客好不容易睡醒,江琉玉就生怕她身上还有些什么病症没发现,便一天到晚的守在她身边。 甚至于晚上担心商山客一个人睡不好觉,江琉玉还特意搬过去陪她一道休息说话,留苏景夜一个人独守空房。 苏景夜满心的哀怨,却不知向谁诉说,就怕她和孔侑二人要是真的闹翻了,难不成江琉玉还要陪上商山客大半辈子吗? 想到此处,她很有些哀怨的片恩,恐有一言而孔侑心中叶藏这是病,未曾注意它的视线。 但这些说到底也是私事,关于前日烟柳巷死亡一事,赵铭已经十分努力的到处搜集证据,并试图减小这个消息的影响,但在今日早上,还是被苏羽天给提了出来,且当面斥责。 “朕一早便下令,身为朝廷大员,不得流连这种烟花柳巷之地,若是被外藩知道了,整个朝廷的脸面都要丢光了,就这张名单上来看,竟稀稀拉拉的不下十数个大臣涉及其中,可真是给朕长脸。” 苏羽天手上死死的攥着一本奏折,心情气愤的完全不能冷静的坐在皇位上。他将左手背在身后,一面右手颠着奏折,一面在龙椅前来回走动,心里却更加气愤。 第二百五十九章:李文松之意 苏羽天骂过了一遍,拽着这本奏折,用右手手肘撑着龙椅前的桌子前站稳身子,大殿里的气氛顿时僵硬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底下一众大臣全部乖乖的低下头,就是再神经大条的人,此时也能察觉的到苏羽天现在的心情该是怎样的愤慨,自然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来触霉头。 苏景夜也没了心情继续纠结府里和江琉玉的纠葛,先得腾出心思来好好应付苏羽天一会儿可能的质问。他偷偷的抬眼,已经想象得到苏羽天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动作。 “偷偷过去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告诉朕有人死在那里,莫非真是流连于温柔乡,甘愿化作英雄冢吗?” 苏羽天心里是越想越气,果不其然在底下一众大臣的猜测之中,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了地上。 小权子对他这份固定的动作也很是无奈,拽着拂尘几步下了台阶,又要替他把这本奏折给捡回来。 “这件事情必须得给朕严查,所有在名单上的大臣一个都不能放过,朕倒要看有谁还敢对朕的律法明知故犯。只要抓到一个便连降三级,要是嫌自己品阶太高的,只管过去试试。” 苏羽天接过小权子捡回来的奏折,又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地下的一众官员大多数都觉得苦不堪言。 尤其是李文松拉拢的那群人,虽说在朝中担任着各种各样的官职,并不局限于文臣武将其中一种,但这些人差不多都是靠着利益和酒肉关系联系起来的。 这样的关系脆弱的不堪一击也就罢了,在苏羽天的这番决定下更是如同千里之堤,崩溃于一朝之夕。 李文松悄悄地抬眼,偷偷打量了苏羽天几下,很有些怀疑他是否因为看到了名单上的名字与自己有关,才特意做出如此严苛且不正常的决定。 “京兆尹,赵铭何在?”苏羽天回到了龙椅上坐下,伸手把那本他蹂躏过数次的奏折重新展开,这本奏折倒也算是坚强,如此几番对待之后,书页竟没有任何损伤。 “微臣赵铭,参见陛下。”赵铭早上把这本奏折送上去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被他点名出来,批评,但真实碰上了之后他还是有些心里发怵。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得查明这水部司郎中死亡原因,此事影响非常恶劣,且非同小可。你在调查的过程中,一定不能引起城中百姓的注意,更加要防备外边藩王的打探,” 苏羽天经过了方才的一番怒骂,使得嗓音听着都有些沙哑,小权子连忙给他送上了一杯安神茶润润嗓子,他喝了一口才接着说道,语气中略带威胁。 “若是是被朕知道了消息泄露出去,你自己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微臣明白,一切依律办事,定不会叫陛下失望。”关于此事的律法,便是苏羽天方才说到的连降三级。 赵铭心中一阵苦涩,想来他顺遂了大半辈子,却不想临了了在这时候倒了大霉,实在叫人有些难以接受。 “行,知道就好。列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要上奏的吗,若是没有,就先退朝吧。”苏羽天睁着眼睛淡淡的扫视了底下的人一圈,便拂袖起身离开。 随着小权子一声尖锐的喊声,底下的人都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般响亮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来回飘荡,众人须臾方才起身,个个的背上都不禁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苏景夜此时倒没有别的功夫再撵着孔侑的身后,只是觉得皇帝方才说的这番话,确定听着格外奇怪。 水部司是派什么用场,最近又在忙些什么,苏羽天身为皇帝不可能不清楚,但方才在大殿上竟然闭口不提中秋灯会表演一事,就让苏景夜觉得十分可疑。 只是这些事情暂且不是苏景夜能关心的事,苏羽天身为皇帝,必然会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再不济,身边也有一众高手保护着。 自己若是就这些许小事便开始疑神疑鬼,反而会叫苏羽天怀疑自己是否怀有异心。 就这么一个走神的功夫,等苏景夜回过神来,面前的那些大臣都已走得差不多了,也再也寻不到孔侑的身影。 大殿里空荡一片,苏景夜正要离开白虎门坐上回府的马车,却看见赵铭一直守在白虎门前的广场上等着自己。 “王爷你可算是出来了,叫下官一阵好等。”赵铭搓着两手,脸上带着无比讨好的笑容,不等苏景夜走近,自己便主动快步迎了上去。 苏景夜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好笑的神情,他背着两手站住了身子,眯着眼睛看他。“原来是赵大人,大人别来无恙啊,敢问赵大人都下了早朝还不回府,难道守在这里是等谁吗?” “有劳王爷挂念着下官一切都好。不瞒王爷说,下官此次是特意等候王爷的,下官在醉仙楼摆了一桌席面,不知道王爷可否赏脸,过去一趟?” 所谓风水轮流转,之前请赵铭帮忙取出烟柳巷地图,他百般推辞,如今也到了他必须出口请人帮忙的时候,实在叫苏景夜觉得无比快意。 苏景夜忍住了笑意,将左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巴上轻咳了两声,另一只手不断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装模作样的惋惜道。 “真是对不住了赵大人,本王手边还有许多杂事需要处理,想来赵大人是为了早朝陛下所说的那件事而烦心吧,”苏景夜试探性的提了一句,果然戳中了赵铭的心事。 “像这种破案一类的事件,不是赵大人最拿手的事吗?本王相信赵大人凭着自己的努力也能完美解决的,本王就不留下来给你帮倒忙了,这便告辞了。” 说罢,苏景夜看着赵铭脸上一阵错愕和不知所措的神情,心里觉得无比痛快,绕过他便走向了白虎门外的自家马车上。 而就在苏景夜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看到郑成发现白虎门前的广场上,赵铭独自一人的站着,便立刻迎了上来。 郑成向来是个最胆小怕事的人,碰到这些苏羽天格外在意的事情,躲远了还来不及,怎么会自己追上来询问? 不过他却是李文松身边的一个助力,他回来此打听,莫非是李文峰的意思? 苏景夜心里正自觉得疑惑的时候,却看见赵铭和郑成相视一笑,仿佛说得十分融洽,随后便打过一声招呼后,二人分道扬镳。 赵铭往白虎门外走,郑成则朝着宫里另一个方向去了。 苏景夜心中存疑,迟迟不肯踏上马车,直等到赵铭走出了白虎门,他才突然出现在了赵铭的面前。 赵铭低着头走,忽然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吓得他后退一步,在看清楚来者是谁后,才皱着眉毛,很是无奈的问道。 “敢问王爷还有什么事吗,下官手上还要继续调查前日的案子,实在没有功夫再此浪费时间。” “这大人不必着急,本王已经想过了,好歹前日救出商家小姐的事,也有着大人的一番相助,本王若是不能相助赵大人,未免有些恩将仇报,” 苏景夜说着,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居然能说出这么长一串的酸话。 “赵大人现在为此事烦恼,也是在为这朝廷的江山社稷费心,本王理当出一份力。” “王爷的意思是?”赵明睁大了眼睛,瞧着十分欣喜,只不过是一个转身的瞬间,苏景夜便突然改变了自己的心意,虽说叫人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好歹也是好事一件。 “本王愿意相助赵大人调查死尸一案,也算是为了锻炼自身,还请赵大人一定答应。”既然李文松对这件事情都如此在意,那说明这个案件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只要是能抓的到李文松把柄的事情,苏景夜都很有必要出来试他一试。 闻言,赵铭高兴的连连点头,就差兴奋的伸出去拽着苏景夜的一双手。 “这事有王爷的相助,下官无异于如虎添翼,等到这个案子调查清楚了之后,下官一定上书言明王爷的功绩。” “好说好说。”苏景夜很是谦虚的连连摆手。 不过就算答应了他会出手相助,但也没必要事事都必须自己亲力亲为。 衙门里关着那许多官员的口供,还没有收录完全,这些可就是赵铭一个人的事。在没有完成信息记录以前,苏景夜手上还是十分空闲的。 苏景夜手上无事,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躺在王府花园的躺椅上,心里还想着若是江琉玉没有在为了商山客的事情费心费时的话,他会觉得更加开心。 赵铭的办事效率有些低的吓人,这三四天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倒是江琉玉有些坐不住了,今日难得的没有去找商山客聊天说话,而是径直闯到了花园里来找自己。 这日天上的阳光无比明媚,鲜花盛开,衬的岁月静好,江琉玉迈着灵巧的步伐向自己跑来,一如二人当初在西山村时碰面的景象,无比美好。 只是这些,都不过是苏景夜眼中美化了的情景。 第二百六十章:以泪洗面 其实这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只不过苏景夜躺在阴凉的树底下,并不会因为那些光芒而让眼睛迷糊的睁不开。但是江琉玉却是迎着太阳的方向跑过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如今眯得只剩一条缝。 再加上身上那些累赘的衣服,有些绊着江琉玉的脚步。江琉玉死死地拽着两边的裙摆,才勉强没让自己摔倒,但在跑步的过程中还是难免会被这些给影响得踉踉跄跄。 现在的天气有些悠悠的转凉,前些时候还开的无比灿烂的粉色鲜花,在今日也已经凋零的不成样子,只剩下几片残余的花瓣挂在枝头。 江琉玉飞快的掠过花坛,把那剩下的几片花瓣也一并卷落。他一路小跑追到了他的椅子旁边,好不容易停下来,江琉玉两只手撑着膝盖,毫无形象的在苏景夜面前大喘气。 苏景夜脸上带着十分温柔的笑容,替江琉玉拿过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给她顺口气,几乎用了他这一生最富有磁性的嗓音,附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另一只手还十分暧昧的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什么事情都不用着急,我就在这里,是不是这么多天不见我,想我了,才这么着急的追出来的?” 苏景夜脸上几乎笑得合不拢嘴,私心里觉得就是这么个意思,但江琉玉好容易平息了气息,站直了身子却一摆手。 “这倒没有,”江琉玉憨憨的笑了笑,“咱们哪一天不要见上个好几十次,用得着这么想来想去的吗?也不觉得肉麻。” 话音落地,江琉玉毫不意外的看着苏景夜脸上的笑容龟裂成了好几瓣,瞧着有些可怜兮兮的,她安慰似的拉着苏景夜的手,微微一笑,忽而又十分紧张的请求帮忙道。 “不过我手上确实有一件事,只有你才能帮得到,而且这件事情十万紧急,容不得半点推诿,景夜,你会答应我的,对吧?” 为了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江琉玉甚至不惜代价,拉低了自己的人生态度。但甚少见到她如此撒娇的模样,苏景夜并不疑有他,反而深信不疑,一把拍着胸口应下。 “有什么事情只要你说,我一定为你办到。” “那太好了。”江琉玉一欢呼,小小的跳了一下,又拍了两下巴掌,然后两手合十贴在自己的脸边,一副格外娇俏的模样。 “那就有劳你去把孔大人给我请来吧,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他过来。” 苏景夜顿时一愣,没想到江琉玉这般请求自己,竟是为了叫别人过来,也不曾想到她现在说话的语气,好像和苏羽天越来越像,这两种发现交织在一起,叫苏景夜不知道该先说什么为好。 苏景夜脸上一片苦笑,有些不太乐意的询问。 “那你总该告诉我原因吧,总不可能什么理由都没有,就这么白头赤脸的过去叫他过来。这换做是谁也不肯答应的,而且以孔侑的性子,说不定还会怀疑我们是否别有打算。” 江琉玉捏着下巴仔细的思考了一番,觉得苏景夜说的很有可能,便简单的把自己的担心跟他说过一遍。 苏景夜等听完全了之后,知道江琉玉考虑了些什么,也不再拒绝,叫了梁信过去亲自把孔侑请来,再不济就直接绑过来,就是暂且还不能叫他知道过来的真实原因。 梁信记起了那日被孔侑用假军令忽悠的仇,趁着这次是苏景夜的亲口吩咐,正好能报上次的一箭之仇。他直接闯到了孔侑的府上,连大门都未曾敲响。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孔侑吓了一跳,但看清楚来者是谁后,他丝毫没有半分窘迫,仿佛上次的事情与他无关。 梁信心中气愤,正想着孔侑出声拒绝的话,自己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人直接绑走,却没想到,孔侑听说了梁信这般蹩脚的理由后,忙一口答应,连给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推门出去。 孔侑不会武功,又不可能被梁信带着用轻功飞过去,再加上孔府“家徒四壁”,梁信还得负责替他在外面雇一辆马车送他到王府,也算得上是过得十分苦闷了。 两个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王府,江琉玉看到孔侑之后欲言又止,也没出声说话,直接叫苏景夜领着他到厢房过去。孔侑一看走去的方向像是商山客居住的地方,心里不由得一沉。 苏景夜也学着江琉玉的模样,一路上闭口不言,就想等到孔侑忍不住了之后出声询问,结果一直走到目的地,也不见他说出一句话,倒把自己弄得有些沉不住气。 “商小姐的房间,你上次来过应该很清楚吧,接下来我就不方便进去了,你只要站在那个门外,往里头看就行了,” 厢房院子一共有两个拱门,一个和旁边的花园连接,另外一个则通往后院,苏景夜把孔侑带到的第二个拱门,便是通往后院的那个方向。从那里站着往里头瞧,倒比前面的拱门看得更加清楚。 “现在这时间,琉玉去看过,商小姐应该已经起床,并且收拾妥当了。透过窗子你可以看到她的现状,等你瞧过了之后,你就知道我们为何带你过来了。” 苏景夜讲完了之后,便沿着拱门前面的那条石子铺成的羊肠小路,绕路回到了花园。孔侑往后转头看着苏景夜离开的方向,记住了路线,心里对商山客有着些许的期盼和担心,却迟迟不敢回过头来。 今日的微风微凉,但是日头不错,商山客在自己的房间里好似格外怕冷,身上还裹着一床被子。整个人就睡在窗边的小榻上,侧着身子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门口。 背对着孔侑方向的,是一面半个墙宽的大橱窗,两扇竹窗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撑在角落。从孔侑的角度看过去,只是遮挡了房间顶上的灯笼而已。 为着商家因为之前的事,下人都已经跑光了,小诗又必须得留在老宅里照顾老爷子,江琉玉便拨出了自己手下比较好说话的禾绿过来,照顾商山客的起居。 孔侑站的位置比较隐蔽,就在商山客房间的窗子后面,种植了一片稀稀拉拉的翠竹。孔侑的这个方向,可以从竹子缝隙里看清她房间里的情况,但房间里的人却未必能发现外面有什么异样。 禾绿捧着一个托盘,上面就只摆了一碗白粥和一个汤勺,她迎面向窗户的方向走来,看得孔侑心中一阵胆战心惊。但禾绿把东西放在了商山客头上的小案上,倒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小姐,你今天起来的这么早,到现在还水米未进,不妨先吃点粥暖暖胃吧,要是拖垮了身子怎么可好?” 以免商山客听到禾绿的称呼心里会不太痛快,江琉玉便悄悄吩咐了禾绿不许加上姓氏唤她。 闻言,商山客也没有半点回应,过了好一阵她才小小的动弹了一下自己撑着脑袋、撑久了有些发麻的手。 “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现在实在没有胃口,你还是把它拿走吧,也省得浪费了。” 房间里比较空旷,二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经过了四面墙壁的回荡,也让孔侑听了个清清楚楚。 孔侑没有猫着身子,只是把左手背在了身后,依旧一副光明正大、正气凛然的模样,站在拱门后窥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他在听到商山客的这句话后,心底一抽,右手情不自禁的握成了拳头,轻轻地砸在拱门的石头上。 “那要是这样,小姐不妨先拿冰帕子敷敷眼睛吧,若是被王妃发现了还以为奴婢未曾照顾好小姐呢。”砸墙的声音太小,叫禾绿只以为是外头有鸟儿扑棱翅膀的声音。 禾绿无可奈何的把那碗稀粥端走,好叫人放在厨房里温着,以免商山客想起来要吃的时候,粥又凉了。 商山客神思倦怠,但这件事她倒没有不答应,缓缓的自己撑着小榻边上的栏杆起身,连禾绿想过来帮着扶一把,也没来得及。 “这话说的不错,王妃和你好心过来照顾与我,若是反倒害得你受罚,就真是我的罪过了,有劳姑娘把东西拿来吧。” 禾绿答应着,把放在门口厢房门口,旁边木头架子上的铜盆拿了过来,里面还漂着一块手帕。孔侑看着禾绿的动作,依稀能够判断的出,盆里定然还飘了两三块分量不小的冰块。 冰块的作用除了可以消暑解渴,最大的用途便是消肿,孔侑心中不由得起疑,难道商山客的眼睛是得了什么病症不成? 商山客摆正了姿态,接过禾绿递过的已经拧好的帕子,把它轻轻地搭在自己的眼睛上,仰面躺着。 用不了多久,便有未干的晶莹的水珠从商山客的脸上滑落,叫人分不清究竟是冰水融化,还是她的眼泪。 禾绿在旁边伸手替商山客把两边的被子掖好,以免她一冷一热,感染了风寒,同时嘴上还万分同情的劝着。 第二百六十一章:孔侑协商 “小姐请恕奴婢多嘴,这人生苦短,小姐还是要自己看开的好。天无绝人之路,小姐要是再每天像这般以泪洗面,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太不值当了。” 商山客一直没有回话,禾绿念到了两句,知道商山客心意已决,也不好意思继续劝着,便闭上了嘴巴。 这些话守在外面的孔侑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方才隐约看见了商山客脸上,眼睛四周红彤彤一片,还以为是那日中了迷药留下的后遗症,睡得久了些罢了,谁想到竟是生生哭肿了的。 孔侑现在心里对商山客是又担心又生气,又无奈又埋怨,虽然来之前早已猜到了他们叫自己过来的意图,却没想到下的是这么大的劲。 这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看了,左不过让心里更加沉痛罢了,孔侑已经了然,转头便去找苏景夜他们夫妻二人说道。 苏景夜和江琉玉正坐在在花园里面晒着太阳喝茶,梁信没能报得了上次的仇,心里正自苦闷,随便叫苏景夜给自己分配了个任务,便出去忙碌了,花园里便只留下他二人在此说话。 “既然商家小姐的情况这么严重,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苏景夜一面嗑着瓜子,一面把取出来的瓜子肉给江琉玉放在茶盘里,语气中倒是没有半丝的询问,像是也觉得他会这般反应是在情理之中。 “我也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商山客居然如此固执,我本来想着和小云和禾绿她们多劝个几句,她会自己想开的,谁想到现在愈演愈烈。” 江琉玉拿了两颗之前在春天里留下来的杏子核,当作抛石子玩,嘴里还不断的碎碎念。 “商小姐和孔大人的脾气简直是一模一样,真不愧他们二人是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没一个肯服软的。” “我之前也劝说过无数回,告诉商家小姐,商老爷子并无大碍,可她就是不肯信,我能有什么办法,”江琉玉话说到一半,苏景夜十分贴心的塞了个橘子过去给她解渴。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是孔侑惹出来的事,还是靠他一个人去解决,省得搞得我们这边焦头烂额,完事了还不一定能讨得到好。” “其实要不是我看着商山客的眼睛几乎都要哭瞎了,也不想这么的麻烦孔侑,也省得他们两个刺头凑在一块,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我家夫人就是这般的天真善良,一片真心就为了别人着想。”苏景夜感叹一声,顺势拿起桌上的那个茶盘给她递过去。“瓜子仁已经好了,就当做是奖励你的乐于助人。” 这边说话的方式就像是哄小孩一样,听的走过来一半的孔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江琉玉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反而格外高兴的甜甜一笑。“多谢景夜,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们小夫妻两个在这里甜甜蜜蜜的,衬得孔侑更加孤家寡人,看着格外孤寂。孔侑抿着嘴巴,几步走到他们的面前,还以为他们看到自己会有所窘迫,谁知竟然没有半分不适应。 “原来是孔大人出来了,不知道孔大人看过了之后心里有何想法。” 不想自己二人在外人的面前看着格外腻歪,江琉玉便主动离开了苏景夜的怀抱。两人十分分明的分开坐着,却让孔侑看着更加觉得剪不断理还乱。 “自然是有所感触才会出来,只不过这事情需要在当事人的面前说清楚才行,又由不得我们这边自己做主,还请王爷和王妃移步,随我过去见她。” 孔侑别开了眼神,只当未曾看见他二人刻意在自己面前散发的光辉。 闻言,江琉玉和苏景夜互相换了一个眼神,二人便很有默契的同时点头。“好。” 厢房里,商山客才刚用过了一点蜜水,也免得真的身体吃不消,在此倒下,就算想救父亲也没有余力。禾绿给他擦干净了嘴角,正准备把东西碗筷收走,就瞧见苏景夜和江琉玉带着孔侑,三人一道走了进来。 商山客看着他们三个人的阵势,不由的有些怔怔的呆在了原地。不等苏景夜和江琉玉开口,孔侑便几步走到了商山客的小榻边上,主动开口。 “你有你的要求,我也有我的想法,只要你肯答应随我回府,我也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此话一出,江琉玉整个都愣在的原地,这种事就算是自己都能听得出来的赤裸裸的交易,而不含任何情意。 商山客和孔侑都是一般品性的人,又怎么会为了这种事,牺牲自己的尊严和自由,想来她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江琉玉满含担心的扯了扯苏景夜的袖子,想叫他帮忙出面把这一篇章接过去,以免一会儿事情闹大。 谁知商山客只是静静的和孔侑四目相对,居然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苏景夜一开始是不想牵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纷争的,但是乍一听到商山客居然破天荒同意了的声音,也不免有些吃惊,同江琉玉一样愣在了原地。 “那你决定什么时候离开?”孔侑淡淡地问道,商山客顺势掀开被子起身。 “但凭大人吩咐,随时都可以。”说着,商山客便站起来穿鞋,孔侑担心她身体虚弱站不好,连忙出手扶着,手下果然是一把骨头的硬的触感。 “多谢王爷和王妃为我二人操心多时,现在山客随我回府,就不劳王妃再费心了。”孔侑说罢,果真当着苏景夜他们二人的面就要把商山客带走。 江琉玉看的一阵目瞪口呆,忍不住出声问候。“这用得着走得这么急吗?还有商小姐,你方才说的话可以是真心的?” “确实,”商山客淡笑着点头。看起来似乎并不像是他孔侑的设计,反而是他中了商山客的圈套。 “正如王妃先前所说的,孔家哥哥原本与我家渊源颇深,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一家人。现在又反而打扰王妃和王爷的清静,小女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日告辞,万望王妃和王爷,多多保重身体。” 有商家和孔家的婚约在前,江琉玉心里一直把他二人的位置摆在同一条线上,如今听到商山客口中所称哥哥,身上不由得一阵恶寒,才终于正视了二人之间的年龄差。 “好,那你们路上小心,慢走。” 话音落地,商山客便在孔侑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王府。苏景夜和江琉玉站在院子里目送着他二人的离开,很有些为自己先前的那般忙碌而感到一阵迷茫,仿佛当初的那些努力,都有些多此一举。 “什么叫世事难料,真是让人完全猜不透,要不是先前他二人的态度那般决绝,我都要担心是否是我自己的想象了。” 江琉玉双手抱肘站在原地感慨一声,忽然将两手放开宽大的袖子在风中飘舞。 “算了,不说他们了,我忙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好好休息一下,咱们再回到花园里晒太阳去吧。” “今天已经晒了大半个上午了,难道你还没有晒够吗?”苏景夜看着江琉玉拉着自己的袖子左右摇摆,很是为这种久违的感觉而感到欣喜不已。 “那要不然你还有些什么别的建议吗?”江琉玉在王府里待了这么久,也算是被苏景夜生生宠成这副爱撒娇的模样。 想起自己当年在自家店铺里那般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对比起今日,更加觉得恍如隔世。 “不只是你,这些天你就围在商山客的身边,也完全忽视了我,我一个人呆着也觉得甚是无聊和疲累呢。” 苏景夜把手从江琉玉的怀抱里抽出来,再把人往自己的怀里一带,就让她完全小鸟依人的靠在自己的臂弯中。 “打发时间的方式多了去了,再过不久,我可能还有很多正事要忙,趁着今日有空,不如我们来做些有意义的。” 此话一出,边上站着那许多的下人纷纷避过了眼神,全当做什么也没听见,江琉玉靠在他的怀里也不由得红了一张脸,伸出小拳头轻轻的捶着他的胸口。 “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我好好的收拾你一顿。” “你不是向来最喜欢和石夫人去钓鱼的吗?反而陪我钓鱼的时间没有几次,趁着今日有空闲,咱们王府院子里的,池子里的鱼应该也长得差不多了,钓几条上来解解馋也不错,” 苏景夜很是不解的看着江琉玉为何是这副反应,连忙伸出右手,将她锤自己的拳头拉住。“莫非你不喜欢吃鱼了吗?”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自己误会了,江琉玉脸上更红,就连耳垂上也泛起了高温。“自然没有,哪怕是我和你比赛钓鱼,我也不在话下。” 苏景夜看了她几眼,忽然笑开。“那可不一定,输的那个人必须得负责做今日的烧鱼。” 话音落地,二人便回房拿了自己的专属鱼竿,奔赴花园里的水池。 只是随着时间的逼近,留给他二人玩耍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相托案件 苏景夜和江琉玉手在自己王府里最大的那块千鲤池前面,二人一人手上拿着一根鱼竿,从烈日当空的下午,一直钓到了黄昏。 眼看着他们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放在水上走廊里的两个小桶,一个里面赫然躺着两三条个头略小的黑鱼,另外一个桶里却是空空如也。 苏景夜游刃有余的拿着自己的那根鱼竿,同时不忘惦着脚观察一下旁边的情况,忽然忍不住笑开,冲着江琉玉一阵炫耀。 “你不是说你一直跟着石夫人在水池边上锻炼钓鱼的技术吗?怎么一整个下午过去了,竟然一无所获,看来也不过是虚有其表嘛,” 苏景夜说着,很是自豪的哼哼了两声。 “现在时候可不早了,再有大概一刻钟,太阳落山,咱们的比赛就结束了,就算你想要穷追直上,恐怕也追不上我的战果,晚上你还是乖乖的等着给我洗脚按摩吧。” “你不要吵,你话这么多,把我的鱼都给吓跑了,”江琉玉不平的低声骂了一句,眼瞅着放在亭子里的那炷香确实快要烧到尽头,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也想开了,变得十分随性而为。 “你不懂我的境界,我这可和你专注于获得收获不同,我更欣赏的是钓鱼的这个过程。”闻言,苏景夜一脸好笑的转头看他,想听听看她还能说出些什么说辞。 “在这个过程中,我可以尽情的让思绪在天地间遨游,畅想未来,这和你只顾眼前的利益可有着云泥之别,你还是应当向我好好的学习一下。” 说着,江琉玉便如同自暴自弃了一般,索性将手放开,让鱼竿靠着自己的力量倚靠在栏杆上。要不是苏景夜出手迅速,只怕竹竿直接顺着流水飘走了。 “所以你所谓的境地。就是和我比赛钓鱼的时候耍赖不成吗?”苏景夜脸上挂着一副无奈的笑容,江琉玉先是愣了一下,又是半不好意思半狡辩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你还是不要太在意成败,这钓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你收获的这几条鱼,怕是连煲汤也不够吃的,你又何必为了自己的一点成就就沾沾自喜呢。” “那也好过你做放手掌柜要好吧。”苏景夜很不给面子的回堵了她的话。 江琉玉见怎么也忽悠不到他,当即一撅嘴,来了些小性子,索性真的叫他一手一根鱼竿,自己慢慢钓去。 就在江琉玉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王府看门的门房突然拽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跑了进来。看着册子里面像是有些很重要的内容,还特意用了一款金黄色的布帛包好。 苏景夜看出这种包书的方式是赵铭的习惯,连忙冲着江琉玉一阵呼唤,“琉玉,你快过来把鱼竿拿走,我手上真的还有事情要处理。” 江琉玉见状,追着跑过去的门房的脚步回到苏景夜身边,拿过了一根鱼竿的同时,也抢在他的前面把册子翻开。只见册子上细细记录了一些官员的口供,只不过比起正式的记录,应该是简略过的版本。 门房把东西送到了之后,便立刻转回到他原本的岗位上。苏景夜就靠在江琉玉的肩膀上,借着身高差看她手下翻动的册子。江琉玉大致的扫过了一眼,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他要叫你帮忙,也不知道写的全面一点,看这些句子都简略成什么样了,这么扣扣搜搜的,一点都没有诚意。” “我本来也不是专门负责调查案情的,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急着想叫一个人帮忙管一下,整个京城里只有我一个闲着又好说话,他自然只能找上我们的门上。” 苏景夜说着,伸手把册子从江琉玉的手里抽了出来。 “原来你也知道你太好说话了,以后还是好好的改正一下,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江琉玉昂着头顺势转过身去,却发现苏景夜两手除了这本册子,什么都没有。而他方才一直宝贝似的握在手中的鱼竿,也被丢在了一旁,被他用装了小黑鱼的水桶给压得死死的。 “原来你可以丢开手腕,还特意叫我过来拿,到底什么意思?”江琉玉嘟着嘴巴,仰头看着苏景夜。他一面翻看着册子里面的内容,一面分心劝慰着。 “我一个人的鱼竿自然好处理,但若是你的也在我手上,两根鱼竿的鱼线很容易缠绕在一起,到时候这两根上好的竹子可就报废了,咱们还是要勤俭持家的。” 苏景夜说着,也不知在册子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江琉玉看着他的笑容,知道这本子上的内容自己也看的差不多了,不可能有什么遗漏了的笑料,那么只可能是苏景夜之前的交情了。 “看你笑的这么开心,难不成是说这回的案件很好解决吗?” “并不是,”苏景夜清咳了两声,把册子收回来小心的卷起,藏在自己宽大的袖子当中。“我想笑和这案子的难易程度并没有什么关系,和你所说的正好相反,这个案件恐怕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原本还想着好不容易解决了孔侑的问题,能够陪你也再好好的玩上几天的,看来也只能往后推迟了。” 苏景夜伸手抚上了江琉玉毛茸茸的头顶,经过这些时候在王府的细心呵护,他眼瞅着似乎比先前在外面的样子要圆润了些许。 手指从江琉玉的头顶一路向脸庞蔓延,苏景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在她鹅蛋形的脸庞上轻轻的掐了一下。 方才头顶勾人般的瘙痒,加上现在脸庞轻微的疼痛,两种感觉交叉并济,让江琉玉有些不太自在,她又是想笑,又是想闹地急忙拍掉他的手,又揉了揉自己的两腮。 “别没事掐我的脸蛋,这水嫩嫩的肌肤可经不起你时不时的揉搓。” “看着确实是圆了一些。”苏景夜听着她这番可爱的话语,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内心话说出来,随后就看着江琉玉一副吃惊的表情呆在了原地。 “先和你临时报备一下,明日我有正事需要往烟柳巷走上一遭,怕你误会,所以特意通知你一声。” “怎么,现在是嫌我胖了,所以特意去找几个漂亮的小姑娘和你说话吗?”江琉玉想让自己的脸看着不那么圆润,便伸出两手将脸上的肉往中间挤了一下,反倒将那张娇俏的小嘴凸了出来。 “确实是有要事要忙,而且赵铭也会跟着一同前去,你若是不放心的话,不如也换了衣服跟我一块儿过去瞧瞧?”苏景夜轻轻的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满意的看着他非红了一张小脸的跳开一步。 “我才没有这么多空陪你们出去胡闹呢,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江琉玉转了几个圈圈,欲盖弥彰的侧过了脸不去看苏景夜,但她通红的耳垂却明显暴露出了她的心思。 “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去看看我在京城里的玉芝分店了,如你所说,就算我想当个甩手掌柜,可这不管不顾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现在我也该好好的尽一尽我的职责,去转转店铺了。” 为着上次五石散的事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江琉玉的店里出现了与之牵扯不清的伙计,还险些害的店铺因此关闭。 店里的代理掌柜现在可是有些草木皆兵,在各方面都分外严苛,绝对不允许再有此类的事情发生。 因此江琉玉才会这般放心的放手,随向繁花她们往阳城里走上一遭。一是想要帮忙解决商孔两家之间的纠葛,二也是试探试探有没有自己分店的发展空间。 不过这一回走的有些草率,江琉玉就光顾着在阳城逛逛那些玩乐的小吃饰品街,完全忘记了勘察地形的任务。唯一的收获,估计也就是从阳城里带回的那个漂亮的绣花包装了。 苏景夜见她也在为自己的事情忙碌,便没有继续打扰。二人收拾休息了一晚上,等次日清晨,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天光破晓,苏景夜骑着马独自来到京城衙门,却看到门口守门的和里面负责巡查的小衙役,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苏景夜不禁怀疑起是不是赵铭还未曾做好起床的准备,顿时心头涌起一股怒火,一把闯进了赵铭的房间,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正在疑惑的时候,待重新走出来,苏景夜才在衙门的正厅里看到了左右踌躇的赵铭。 赵铭早早的换上了官服,半披着的长发也被梳理的格外服贴,他把两手揣在袖子里,在自己时常办公的书桌前不停地来回走动。 苏景夜瞧着赵铭似乎有些紧张,还以为他是在等候自己的到来,便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可赵铭却没有半丝反应,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小衙役都替他感到尴尬,连忙走上前去,在赵铭的耳边大吼一声,“大人,王爷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展开调查 响亮的平地一声吼,在这正厅之中来回飘荡。书桌后面的那面墙上一左一右,都立着两块书写着肃静二字的牌子,搭配上小衙差的这声怒吼,似乎显得有些嘲讽的意味。 赵铭给这一声吓的浑身一阵颤抖,脑袋里和耳朵里都是嗡嗡作响,好一阵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愤愤的扭头看向小衙差,若不是眼角余光注意到苏景夜的存在,只怕要出声责骂上几句出气。 “原来是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赎罪。”说着,赵铭便伸手在小衙差的头顶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你们也是的,王爷来了也不知道过来通报一声,反而叫王爷在这等上这么许久。是不是这些天在衙门里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把你们一个个都养成懒骨头了。” “大人恕罪,属下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提前通报大人一声。”小衙差很是无辜的捂着自己的额头退下。 其实并不是没有人禀报,只是赵铭神游的太过厉害,根本未曾听到而已。 苏景夜瞧着这出闹剧,嘴角忍不住的一抽,“没曾想到赵大人这衙门里面还挺热闹的,莫不是本王这时过来来的不是时候?” “哪有的事,王爷肯过来相助,已是给了下官莫大的荣幸,只要王爷踏足此处,便让衙门蓬荜生辉。”一串一串的恭维之语,听得苏景夜浑身都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苏景夜抿着嘴角强行忍住了身上那些不是只敢眯着眼睛看着赵铭,“敢问赵大人,你可决定好了到底甚么时候出发,现在可以走了吗?” “这,自然可以。”赵铭搓着两手,笑着对边上一群整装待发的衙差们,一扬头指示道,“行了,你们先去外面等候吧,本官与王爷稍后就来。” 苏景夜没明白赵铭叫他们出去是什么意思,转身就要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块儿离开,却发现赵铭快步踱到自己的身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尴尬。 “赵大人还有什么为难的?还是说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感觉赵铭今日好像比往常都还要墨迹,苏景夜只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快被他给耗光了。 “说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赵铭僵硬的笑了笑,将两只手缩在袖子里,不敢拿出来。 “其实也就是,今日不是要去烟柳巷打听情况吗,下官不才,还从未去过那种地方,就是不知王爷有没有经验,以免一会儿在他们面前露了怯。” “本王自然……”苏景夜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看着赵铭充满了希冀的眼神,也不想自己瞧上去太像一个妻管严,便咳嗽了两声,虚张声势的回答。 “本王自然是去过的。不过本王一向自持正人君子,前去不过是欣赏,连酒都未曾喝,便告辞离开了。但是和赵大人论事起来,应该还算得上有些经验。” “下官明白,就连古圣人都曾云,‘食色性也’。这件事下关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说的,那么今日出行便有了王爷多多费心带领了。” 话说的倒是没错,但是从赵铭这样一副表情里说出来,怎么就叫人觉得那么奇怪?苏景夜脸上一僵,马马虎虎的点了点头。 因为有像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便是晚上,现在这大清早正是她们送别客人的时候。 苏景夜和赵铭在烟柳巷外边的一个茶摊上呆坐了许久,才终于等到那些花楼里面眠花宿柳的男人陆续离开。 茶摊上一共只有他们两个人坐着,而跟在赵铭身后的那许多衙役,为了不引起注意,都换了常服,腰间别着量天尺,站在他们身后排成一排。 这样大的阵势,恐怕想叫人不发现都有些难。苏景夜很是嫌弃的撇了一眼,但知道他们衙役是标配不可或缺,便没有多说什么。 赵铭问卖早点的茶摊主人要了两笼包子,分了一笼给站着的手下,剩下一笼便自己一口一个夹着吃。 苏景夜来之前已经用过了,早饭瞧着他这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除了无奈扶额,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若是不想自己在外人面前看着太过可笑,最好还是等他们这些时常过来的老手离开了再进去。至于那些楼里的姑娘,她们只要有钱赚,自然不会计较你是新来的还是熟客。” “王爷,你知道的还真清楚。”赵铭嘟囔完才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却不想他早已因为这句话,而惊的呆在了原地。 这两句不过是为了不叫赵铭害怕,才特意提醒的,怎么这样一说,却显得自己仿佛是个中风流好手。 好在公道自在人心,昨日提前报备过了,苏景夜也不用担心该怎样向江琉玉解释。 苏景夜只当做没听见,端了碗茶,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烟柳巷里大部分的花楼都已经把门打开,。他匆忙把茶碗放下,低声道,“好,现在正是时候。” “出发。”赵铭急忙忙喝了口茶,吓得他差点被刚才的那口包子给噎着。苏景夜在前面带队,率着身后这一众官差向烟柳巷行进。 烟柳巷里面的花楼有上十数余座,每座之间都或多或少有着联系。赵铭叫手下的人全部分头行动,两人一组到各个花楼里进行查访,自己则同苏景夜一起往出现死者的那座醉生楼去。 继上次百花楼莫名起火,而随之湮灭之后,烟柳巷最出名的花楼便接替到了这座醉生楼名下。 与极尽雍容华贵的百花楼不同,这座醉生楼更看重的是风韵和风骨,死者会出现在这里,倒还说明他很有品位。 苏景夜和赵铭走进醉生楼之中,便有一个打扮俏丽又不显庸俗的女子迎接上来。 女子也不比其他花楼里的姑娘,着急忙慌上来拽手臂,扯袖子,二是十分谦逊有礼地向他们询问了来意后,便主动退下,绝不做过多纠缠。 苏景夜他们在楼里,小斯的带领下上到二楼的厢房里静坐。从这里透过栏杆往下看,一楼的大厅正中央还摆着一个舞台,上面正坐着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在弹奏琴弦。 空气里还隐约飘散着一股类似兰花或者栀子梅花之类的香味,若隐若现的反倒勾人心弦。 所谓醉生梦死,怕也就是这个意思,酒不醉人人自醉。这楼里将一切都布置得美妙的不像是身处人间,叫人还以为到达了什么仙境,心甘情愿的呆在这里,不愿离去。 苏景夜收回了眼神,闭上眼睛,想要细细的品味一番楼下传来的美妙琴音。但因为闭上了一种感官之后,苏景夜的鼻尖反而清楚地闻到除了熏染房间的香味之外,另一种酒香。 这九光是从味道闻出来便觉得十分醇香且浓烈,但也不比寻常烈酒那班的刺激,而是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慢慢的侵入五脏六腑之后才猛然间爆发出来,后劲十足。 估计许多客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香酒,一时大意,喝多了醉倒于此,之后便再也离不开这里。 若照此说来,此处与其是供人消遣放松的天上人间,更像是披着一层烟雾缭绕外皮的极乐地狱。 想到此处,苏景夜又立刻睁开了眼睛,直叫赵铭看着他的这番动作,心中觉得十分奇怪。 不论什么东西存在,都有着它存在的意义,苏景夜不便对此说出什么不好的鄙视之语,只是单纯的对他怀着敬畏之心。若是能守得住自己的本心,又怎么会害怕困于地狱。 在这坐了片刻的功夫,她竟然不知不觉的感悟了天地,着实叫人觉得有些好笑。赵铭正想开口询问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线索,就看到一个穿着十分得体的老妇人推门走了进来。 老妇人只大致的扫了一眼,便明白了赵铭现在是身处混沌之中,不明世事。 而在看到苏景夜这一副可畏的神情,却忽然笑开了,知道他心中有所体会,但在妇人自己私心里觉得,也不过是些酸人的迂腐之言,便没有放在心上。 把门关上之后,老妇人缓缓走到二人的桌前盈盈下拜。“奴家是这最深楼的掌柜老鸨,名唤吴三娘,二位大人唤我三娘即可。” 赵铭转头看了苏景夜一眼,苏景夜又是低头喝茶,赵铭就没有急着把他的真实身份挑明,只是问道,“三娘娜,你可知道本官这次过来找你,是所为何事吗?” “知道,在奴家的醉生楼里,前日里死了一个人。”吴三娘说话轻言细语,神态举动也格外端庄,面上并不想任何局促或者紧张的神情。 “早便知道官府迟早会派人过来调查,因此奴家早已准备好了,恭候多时。大人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大可直说,奴家一定叫楼里的姑娘全力配合。” 经历过了试图与杀人一事撇清关系的店家,赵铭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肯合作的,忍不住多嘴一句,“难道你就不担心,醉生楼里出了杀人的案件,会影响你们的生意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偏问百花 “生意好坏,祸福相依,此间种种皆有天命,岂是人心所能左右的了的。” 吴三娘眯着眼睛,莞尔一笑,神态举动之间尽显自信及随性。若是不是事先知道了,她经营的是那种勾栏生意,只怕还叫人以为是个带发修行的得道高人。 “就好比当初立于巷子深处的那些百花楼,是那样的繁华似锦,百花争艳,又仗着有神医深知的名头,在这京城遍野都极富盛名,最后还不是淹没于一场大火之中。” “虽说那百花楼的主人背后定是做了不少缺德违心之事,才会招来此种灾祸,可她楼里的那群姑娘们何其无辜,里面绝不少有那些才貌俱佳的丫头,” 吴三娘提起指尖,在她袖子上用一根小银针别着的披帛上来回滑动,眼睛一眨,忽然就变了一种眼神风格,一改先前的石磨文雅,竟平添了几分年长女子的妩媚妖娆。 “若是到我这醉生楼里,说不定还能再将她们捧红一把。就这样香消玉殒在那废墟之中,当真是暴殄天物,天妒红颜了。” 她的话语中步伐对于当时那场事件的惋惜之意,但是更让赵铭和苏景夜觉得难以接受的,还是她态度的转变。 如她这般行事风格,唱白脸与唱红脸皆可一人完成,也难怪那醉生楼里的姑娘调教的这般好,也从未听说过人想要脱逃的风言风语。 “不过,对于大人的此次过来而言,此些东西应该与大人要调查的事情并无相关吧。” 吴三娘叹惋之后,在他二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的功夫,又回到了先前那副端正的姿态,仿佛是在这几句话的须臾之间,便换了两个人的身份。 可是你不想说,也已经说的够多了。赵铭憋着嘴巴别过来眼神,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暗暗使劲,对于吴三娘的这种说话方式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而苏景夜却从她方才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有趣的信息。 “听三娘方才所说,你对于那百花楼里有些什么姑娘都只是有所耳闻,该不会从来未曾亲眼见过吧。”苏景夜就坐在赵铭的侧边,成功吸引过去了三娘打量赵铭的所有眼神和注意。 “而且三娘猜测那百花楼主背后作恶,难道你与楼主也从未有过接触,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竟然一点也未听说过吗?” “这位大人倒是睿智,只从只言片语之间便能得出这么多的结论,难怪能与赵大人一同过来调查案子。”吴三娘石笑着叹了一句。 “赵大人?”苏景夜却顿时扭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赵铭一眼。赵铭感受到他的视线,猛然一下坐直直了身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王爷不要误会,下官确实从未踏足此地。” “原来这位竟是当今的王爷,三娘方才多有失礼,还请王爷恕罪。”吴三娘只是削微的,有点吃惊站起身,向他重新拜服行礼之后,又自己坐了回去。 “王爷确实不必怀疑赵大人的,赵大人果然从未踏足过烟柳巷,但他身为京城父母官这许多年,不说能有所建树,打的官司也有不少,京城百姓自然多半都能认识的了他,” “而至于那些身居高位的大官们,奴家这等平民就难以得见来,也难怪方才会认不出王爷。” 这些话明面上是在为他开解,但字里行间似乎还包含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 何谓“能有所建树”,实在无法不叫人多想,赵铭心中不悦,微微瞪了她一下,又翻了个白眼。 苏景夜听着心中了然,注意到赵铭这番小动作后,又忍不住心底偷笑。同时也似乎明白了吴三娘看似是个温文尔雅,落入尘埃之中的淑女,但实际上是个一回答问题就罗嗦不止的话唠。 “此事先告一段落,本王稍后自会和赵大人好好说道一番,吴三娘且先说刚才本王提出的问题。” “哦,是。”吴三娘眨了眨眼睛,差点忘记了苏景夜先前提到的是什么问题,忽然想起后,轻轻弯了弯嘴角温声细语道。 “花楼里为了防止姑娘们出逃,大多严防死守所在自己的楼里,只有两三个当了花魁的,才会偶尔露面,用于招揽生意,及向别的花楼炫耀一番。” “奴家方才所说,也不过是听其他从那楼里出来的客人偶然间提起,说里面的女子个个身怀绝技,不过想来也是,能将百花楼经营的这般红火,必然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定不会有人不信。” 话说了这许久有些口渴了,吴三娘便主动拿起桌上的茶壶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又不想显得太特立独行,便把茶水先送给了苏景夜和赵铭。 为着先前嗅到的那一股有着异香的酒水味道,苏景夜对这楼里的一切吃食饮料都有些犯怵,便没有喝。而赵铭还记着刚才那句话的仇,更没有理会,吴三娘便只好一个人喝了大半。 “至于与楼主相识,这烟柳巷虽说看起来像是一个整体,但互相之间可都是竞争关系,只有两三个楼背后可能是一家老板,他们会互相认识之外,别的楼主不成为敌人已然不错了,谁还会主动去结识。” 将茶杯放下,吴三娘十分有礼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却不知她早就将她这副装出来的淑女模样,给抹杀的一干二净了。 “而且那百花楼抢尽了烟柳巷所有花楼的风头,楼主定然也收获了一大批对于他的羡慕嫉妒恨,会落得如此报应,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大呼快哉。” “不过这百花楼之所以能一举夺魁,并不是靠着他本来有多厉害,而是背后老板,是朝廷的一位大官在做支持。” 这吴三年就像是外面的说书看多了一样,讲述的事情与观点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戏剧性,引人入胜,她还特意压低了嗓音,向前倾斜着身子向两人靠近。 “否则当初的那场大火,怎么会到后面不了了之呢?” 这话若是跟那些不明其中缘由的普通人讲,说不定还真能起到一些唬人的作用,可惜她面前坐着正式朝廷中的一二官员。 赵铭眯着一双眼睛,就吴三娘最后的那句话,便是明里暗里的说他办事不利了。但就算他心中听着不爽,吴三娘的话也有些事实。 本该归属于赵铭掌管的案子,却在半当中说要交给别人,而御史台的石正直并没有收到半分消息,这件事拖到现在便当成了意外起火,沦为了街头小巷的饭后闲谈。 后来甚至连当时传话的人是谁都无从查起,赵铭为了避免苏羽天再度发火,只能生生将此事瞒了下去。 苏景夜也觉得很是好奇,但他毕竟不是主管调查的人,竟在当时相信了这场案件是个意外,此时问起,也不过是想再挖出一些关于当时居住百花楼神医的些许消息,却不想意外得知了百花楼淹没的真相,让他的大脑一时有些回转不开。 “那三娘可知道百花楼背后老板那位朝廷大官的消息,是何种职位,主管哪一方面,亦或是只告诉本王几品官阶也可。” 吴三娘看着他们一个两个脸上的神态都有些奇怪,自己又是这么多年,在这京城的波涛汹涌中成长至此,也算有了些许明白和理解 正欲暗中嗤笑他们一番,咋一听到苏景夜的如此提问,倒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说起来可是无比重要的机密,奴家能够晓得背后另有其人已是了不得的本事了,如何还能知道的这般详细?” 53年惊讶之余,话语中无意间带入了她原本的地方口音,让赵铭不由得轻笑出声,瞧着苏景夜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神情,赵铭连忙叫停。 “王爷还是先把这些事情放到一边吧,别忘了我们这次过来是为了打听杀人案件的相关信息的。” “那倒真是不好意思,本王有些偏题了,赵大人就请问吧。”苏景夜咽下了一肚子的疑问,做了个请的动作,吴三娘也眼巴巴的睁着眼了过来。 赵铭只顾当时叫停苏景夜接下来动作的快意,却一时间忘了自己要提出的问题,想了许久才勉强记起了一个。 “对了,关于那位死者的身份,吴三娘可知道了多少?” 这是何种问题?苏景夜不由得身上一抖,坐直了身子,谁想到他办案这么许久,问的问题还是如此青涩。 “这个大人不说,奴家又从何得知?奴家只负责开门做生意,也不会特意去打听别人的身份,在这里,只要他有钱,不管他曾经是做什么的,都能得到最好的伺候。” 吴三娘有些诧异的长出了一口气,摆出她最为稚嫩干净的表情,却说出这样一番露骨的话。 “就算是你们楼里的常客,你也不至于一点都不清楚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这对于本官办案有着重要作用。”像是没有看到苏景夜的眼神提示,赵铭依旧揪着这个问题。 第二百六十五章:花楼未采 “就算是常客,负责接待的也是楼里的那些年轻姑娘,难不成还有谁是会专门为着奴家过来的吗?” 吴三娘说着,忍不住抿嘴娇笑一声,此番爽朗的笑容似乎让他回到了当初年轻的模样,叫虽知其中含义,但并不热衷于人事的赵铭不禁脸上一红,转开了视线。 “此事还是等稍后奴家叫来楼里的姑娘们一问便知,不过奴家当时好奇去看望了一眼,这人长的甚是面生,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人认得。” “那倒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身份上赵大人自会自己去调查清楚的。敢问三娘,可还记得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与地点吗?还有发现的人是谁?又是何契机,让楼里发现此人死了的。” 苏景夜笑着打哈哈,把赵铭方才所说的一切当成书页揭了过去,又一连串提出这么多的问题,赵铭还以为三娘会反应不过来,谁知她竟回答的依旧行云流水。 “记得那会儿应该才刚到亥时,奴家当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练习书法,摆弄珠算,忽然间就听到我们楼里的一个小厮吵吵着一路跑了过来,说是死人了。” “奴家当时吓了一跳,还差点把藏在箱子里的那许多宝贝给打翻了,急匆匆地随他一路寻了过来,才发现此人死在了三楼的一间相逢之内,胸口上像是中了一剑,流了好多血,看着可吓人了。” 三娘只顾说,由于身边没有其他人在,又不可能劳动过来帮忙的苏景夜,赵铭便接着她的话,一一记录在册。 使得苏景夜这才有空在心里偷笑:还头一回听见有人把算账数钱,说的这般清新脱俗。 “当时为在厢房门口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好几个姑娘被吓坏了,至今还没反应回过神来,奴家就是阅历大些,也被吓得不行。” “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没人在旁边主管着,恰好当时听说赵大人就在巷子里,奴家便派人过去通知,顺便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 “那人的样子明显是被人从正面刺进去,心脏失血过多而死,但是房间里并没有看到任何利器,甚至连一把水果刀都没有,只在旁边摔碎了一个高高的花瓶。” 吴三娘说到此处,忽然捂着胸口,一副格外心痛的模样。 “那个花瓶可是奴家在黑市里挑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相中的,本想着放到这些房间里不必担心动作太大会被打碎,却不想还是出了这档子事,简直白瞎了奴家当时为了这个花瓶花出的十两银子。” 闻言,苏景夜和赵铭都是一副无奈的神色。 做这一行的果然都是暴利事业,十两银子都足够普通人家吃喝用度半年的,却被她眼都不眨一下拿去买花瓶,但真是不知民间疾苦。 赵铭一面在心里嘟囔着,一面把这些话也记录了下来,却未想到自己与三娘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这边赵铭只顾着揪吴三娘的恶处,苏景夜却注意到了一些十分重要的方面。 “什么叫做‘那些房间不用担心动作太大’,三娘可否与本王细细解释一下?” 此间之事,身为成年人的苏景夜和赵铭自然理解是何内涵,只是不明意义,而吴三娘听着他这般明目张胆的询问出来,倒不好意思的红了半张俏脸,正是一半红一半苍白。 “就是说,王爷也知道奴家做的是何种生意,若是到了晚间,必然会提供一些房间给客人跟自家姑娘深入交谈的。” 说到此处,三娘的脸色愈加绯红,手上也开始不知所措地揪着手帕。苏景夜猜到他恐怕是想歪了,连忙轻咳一声,别开了眼神,以示清白。 “但是也有不少客人,是单为了本家姑娘的才气闻名过来的,那自然会有另一种房间只供他们秉烛夜谈。奴家是想着能附庸风雅一回,才在这些房间里,特别安排了自己买来的花瓶。” “明白了,也就是说只有这种房间里才有三娘看中的花瓶。换而言之,昨日死在此处的死者,也并不是为了所谓风花雪月,才与姑娘共处一室的。” 只有苏景夜这般清晰简单的解释过后,才让赵铭把之前得到的线索重新理了干净。 “竟然是这样?”赵铭干笑着把手中的毛笔放下,很是不理解的,捏着下巴问道,“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这种地方,却没有半点想法,难道这人真的只是赏花,亦或者有着特殊癖好?” “赵大人,有些话你还是等调查清楚了之后再做定论,可不是你身为京城父母官,可以随意胡言的。”明明听起来是这般纯净的故事,怎的在他的话中就变得这么龌龊。 “这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下关也是看惯了人世的复杂才会不注意的,说出这番言论,还请王爷不要计较。”赵铭试图继续天马行空的想象,也在苏景夜的这句警告之下戛然而止。 吴三娘看着他二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很有种想笑的意识,但想到自己并没有何种立场,便止住了心底的情绪。 “照三娘方才所说的内容,那个小厮莫不是因为听见了房间里有花瓶碎裂的声音,才闻声过来发现现场的?” 苏景夜只淡淡的扫过赵铭一眼,转而向三娘提问,看到三娘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他就又换了个问题。 “那三娘可还记得,当晚接待他的姑娘是哪一个吗?” “这个,”吴三娘顿时一阵语塞,右手食指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这个奴家还真是不大清楚,” “按理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若是正与那人接触过,就凭我们楼里姑娘的这份素质与资质,定然是会主动出来承认的,但是时至今日也没听说过谁看见了他,因此奴家也不能确定。” “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已经准备妥当了吗,怎么到现在连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都不能回答?”赵铭还打算认命地提起笔,叫那位姑娘进来重新继续记录,而听到她的这番话,立刻不满的情绪就爆发了。 “就算奴家确实如此说过,可奴家也只能回答自己知道的东西,对于这些根本没有线索和答案的事,难不成赵大人是想听奴家随意给你编造一个吗?” 常话所言民不与官斗,也不知怎的,吴三娘竟然有这般勇气和赵铭当面呛声,玉算的上是女中豪杰一枚。 而古人又有另一说法,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也是从正面说明了女子的不好惹,赵铭试图和一个女人家讲道理,也算得上是叫人稀奇了。 苏景夜眨着眼睛,好巧不巧的坐在二人中间,瞧着他二人的如此气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帮谁为好。 “罢了罢了,三娘赵大人也不是特意想过来找你麻烦的,只是心里难免有些着急。现在就只好麻烦三娘,你把那晚出来做台的姑娘们通通找过来,我们一一问过算了。” 苏景夜无奈的摆了摆手,赵铭立即一副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了过来,苏景夜毫不留情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敛。 吴三娘抿了抿嘴巴,右手食指在茶杯边,沿来回的摩擦,看着像是在思考。 “楼里姑娘不少,一共分为了三波,一个晚上出动一波人。这一波里面又分为了四类,一类只负责表演,一类只负责送水,一类负责深入交流,一类负责谈话。” “而能够满足于那位大人在房间里交谈的,就足足有三类人,大概数十个姑娘,王爷确定要把她们通通叫出来吗?” 若是数十个人挨个询问过去,只怕要费上几天的时间。苏景夜神情义将,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那倒不必,满足条件的必然不少,但是真正进入房间里的确不一定有许多。” “有劳三娘过去跑一趟,问出有多少姑娘随别人进入过房间,本王与赵大人只揪着她们几个询问几句就是了。” “是,奴家知道了,那就请王爷和赵大人在此稍等。”吴三娘勾唇一笑,起身佛一推门出去。刚才她故意说出这么一大长段话,就是为了误导他们一下,却不想没起任何作用,那么想来,这次过来的两个人,说不定还真有些真材实料。 “且慢,”就在吴三娘刚推开了门要跨步出去的一瞬间,苏景夜忽然出声叫住了她。吴三娘好奇的转过身来,却看见苏景夜也站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需要事先向三娘打听清楚,敢问那人死掉的是哪一个房间?在三娘出去询问的这个空当里,本王与赵大人也好提前去观察一下现场,以免让那群姑娘再度受到惊吓,想来三娘应该把那地方保存的完好吧?” “这是当然,毕竟奴家也不是那种不知世事的小丫头片子。”吴三娘偏着头微微颔首,随后伸出右手往旁边的墙上一指。 “此地倒也不难找,为了方便赵大人今日的调查,奴家特意安排了,死者所在的房间,就在此间厢房的右手边。” 第二百六十六章:醉生孪生 单从表象上来看,吴三娘做出的这番特意安排,确实还挺有些让人觉得善解人意的,但若是从人情方面考虑,未免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只不过是前一日才发生了杀人的案子,她丝毫不担心自家生意有损,反而如此明目张胆的领着人到那隔壁周围的房间里呆着,不知是吴三娘的心眼太大,还是觉得过来的客人接受力太强。 四是随意的提点了一下,吴三娘放下手边出去了,顺便还把房门带上,途牛屋子里面的两个人一脸震惊的大眼瞪小眼。 房间里的赵铭和苏景夜,一个常年混迹于衙门之中,一个惯常与沙场上厮杀,二人无一人不对死尸或现场格外熟悉,因此倒也不怵什么,只是心理上难免还是会有些膈应。 “幸好本官也不是个初来乍到的愣头青,否则还真容易被这个三娘这班随意的态度给吓着。”赵铭你着嘴角干笑了两声,扭头看向苏景夜。 “王爷可还好,这班庶民有时就是这番无礼,叫王爷见笑了,不过下官寻常在这京城里也容易碰上这种人,倒是见怪不怪了。” “赵大人不必担心,本王也不会这么随意的迁怒于你。”苏景夜淡笑着回应,只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里算是怎样的一个情绪。 “本王浪迹与外的时候,如此这般叫人觉得大跌眼镜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不过是牛毛尔尔。乘着现在还早,赵大人就不必与本王在这里废话了,先去隔壁房间查看一下情况,晚些时候的事情还多着呢。” “哦,对了,” 苏景夜放下手上的杯子,站起来,正欲抬脚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而偏偏偏赵铭也跟着他的脚步,只顾低着头往前走,一时不查前面的情况,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呵呵,王爷你说什么?”赵铭吓了一跳,同苏景夜一样,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站住了身形,又想着伸手看看他的情况。 但又有些不好意思碰到苏景夜的身上,两只手在空中胡乱的摆弄,惹得叫人看着心里无比难受。 苏景夜瞧着赵铭这副引人遐想的举动,再加上赵铭心怀歉意,特意半低着身子,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直使的苏景夜整张脸都僵硬了几分。 看着位子又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苏景夜与赵铭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才挺直了脊背,背着手眯眼看他。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关于那具尸体的事情,是还放在那房间里,还是已经送回了衙门,让仵作验尸。若是还留在这里,只怕一会儿要本王亲自……” “下官当了这京兆尹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把尸体留在案发现场?自然是送了回去,现在估计正停在义庄,仵作的报告也快写好了。” 赵铭明显察觉到苏景夜对自己的态度有所不同,想着说不定是自己刚才冒失的举动惹他生气了,便特意装的伶俐地抢答,却不想碰巧打断了苏景夜的说话,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哦,是吗,那走吧。”苏景夜背着双手,垂眼打量了赵铭好一阵子,才转过身去。脚步才走到门口的位置,就有两个守在门外的小童十分体贴地替他打开了门。 看到苏景夜离开视线之后,也叫赵铭心中的压力小了不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憋着的气,他才紧随其后过去。 苏景夜先前是从左边的扶梯上绕着圈子上了三楼,因此并未特别留意其他房间的样子。只是这回出来,才看见这个吴三娘指证的房间门口,挂了一把分量不轻的铜锁。 这种房间平日里就算无人进去,也不可能挂上什么锁具,由此可见,想必是吴三娘怕引起客人之间的骚动,才特意叫人准备的,只是这个举动瞧着欲盖弥彰,只会引人更加深思。 苏景夜伸出一根食指,拨弄了一下这把铜锁,只是需要费上一番力气,又把手指向下弯曲了不少,才勉强动得了它,可见这把锁的分量不轻。 如此欠考虑的命令,又是这般草率的安排,叫苏景夜简直难以想象是吴三娘这样的人做得出来的事。 想着半个时辰前才见面时,吴三娘是那般的温顺有礼,且淡漠随适,不想还是一个漂泊浮沉中的天真女子,居然叫苏景夜难得的看走眼了一回。 “本来还担心以后说话会不会在她面前露怯,没想到也是个好糊弄的人。” 赵铭环抱着双手,从苏景夜的身旁瞥见了那把严防死守的大锁,语气中竟然透露出了淡淡的欣喜,引得苏景夜侧目一时。 也不知是何时起,赵铭竟然对吴三娘如此上行,莫非他们方才还有些自己未曾注意到的交流吗。苏景夜在心里哼笑一声,一派深沉的模样。 “麻烦你们去问问三娘,这个房间的锁该如何打开?钥匙是不是在三娘身上,还是你们之中的谁收着的?” 此时天色尚早,楼里没有几个人,除了大厅里还坐着三两个附庸风雅的风流书生,楼上安静的似乎能听到白蚁啃食木头的声音。 在这走廊上,除了苏景夜和赵铭两个身负责任的人,还站着两个被吴三娘派来看守房间,以及替苏景夜开门的清俊小童。 那两个小童长相相似,瞧着是一对双胞胎,都是一般无二的清秀玉容,但在眉眼之间却透露出了淡淡的迤逦,只怕他们长大之后说不定会比女子更能动人心弦。 但这两个小童不知是受了何种调教,亦或是精神状态不大好,脑子里总是在走神,这一下忽然听见了他提问,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钥匙什么的暂时用不着,这把铜锁是三娘放在这里好看的,那上面虽然看着是扣住的,但里面的锁芯坏了,完全锁不上,只要王爷一扯就能打开了。” 牵手的两个小童都是忽的身上一抖,眼神中竟隐隐的带了些许委屈,最后回话还是靠着那个长的稍微高些,瞧着成熟些的一个开口。 苏景夜依据小童的指示,捏着铜锁往下一扯,果不其然,锁里面就像是锈掉了一样,附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房间门环上失去了铜锁的平衡自行打开。 而铜锁也因为苏景夜反应不及,重重的摔在了木板上,发出了巨大的一声碰撞响声,在着醉生楼里不断回荡,还差点引起了底下那两三个吟诗弄赋的书生注意。 只是那几个书生名头说的好听过来赏花而已,却是道貌岸然,一双握笔的手在两三个漂亮女子身上不停的游荡,也顺势忽略了楼上的小小动响。 赵铭和苏景夜都不曾想到,这看起来体积不大的铜锁会发出这么响的动静。苏景夜惊讶一顺,很快就回过神来推门走了进去。 赵铭由于在衙门里当官,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这点突发情况就把他吓得缩起了两手,但旁边的三个人都是一副淡定的姿态,反衬的他有些胆小如鼠。 “你们三娘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这么大的一个铜锁都坏了还留着做什么?要是因此使得幕后黑手过来毁坏了现场,可知道她吃不吃罪得起。” 赵铭轻咳了两声,想要借着训斥找回自己的场子,但那两个小童仍是在半神游的状态中,对于她色厉内荏的气势完全未曾放在心上。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三娘花了好些银子从黑市里买回来的,据说可以保证绝无插翅,谁想到放了这么久没用竟然坏了,三娘又不舍得扔,便只好拿来充个样子。” 黑市不受朝廷管制,虽说里面有些不少外边买不到的好东西,但也由于无人经管,就算在里头被骗了也无处可诉。 “能开这么一大个最深楼,还在乎这点小钱,吴三娘也算是抠到家了。”赵铭撇撇嘴,哼笑两声。 “看来下次还是有必要把那黑市好好的查处一下,像吴三娘他们有钱没处花的也就算了,可不能让平民百姓上当。” “赵大人可不要说的好听,那黑市可是涉及了朝廷及民间的不少利益,可不是由得你说查就能查的。” 苏景夜进去先把房间打量了一圈,正好奇赵铭为什么还没跟上来,又走出来一瞧,正好听到她和两个小童吹牛的话,条件反射的就出来拆了他的台子。 “要是后面捅出篓子来了,陛下现在自然是拿这么庞大的势力没办法的,可赵大人可觉得陛下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 “王爷说的不错,就是我们兄弟两个,也偶尔随三娘在黑市里捞到了不少好东西,若是大人真的去了,恐怕并不一定算是为民除害。” 双胞胎之间开口的仍然是第一个说话的那个,另一个瞧着更加腼腆胆小,但听着赵铭和苏景夜说话都是这般随和,渐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至少不会再躲在旁边人的身后。 “这其中的事,下官怎么会不清楚呢,方才只是说说,” 第二百六十七章:查案前景 “再怎么说下官也是贫苦人出身,对于这些街头小巷泼皮无赖之间的事情也算有所了解,必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触这种霉头。” 赵铭张着嘴巴哈哈笑了两声,像是欲彰显出自己格外聪慧,但他回过劲来,却瞧着身旁的几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不大对,要敢着为自己风才口无遮拦的话圆场。 “自然了,这也并不是说本官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若是真的被本官抓到了那些家伙们作奸犯科,本官是绝对不会轻易姑息的,这次暂且放过黑市,也不过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已。” 赵铭特意避开了苏景夜的视线,想叫他与自己赞成同一占线,两手叉着腰,又挺直了脊背看着双胞胎,还幻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高大伟岸。 “哦,大人神勇。”双胞胎二人紧紧的牵着手,目光呆滞的应了一句,但他们波澜不惊的表情,完全预示着他们根本不相信赵铭的话。 “行了,快进来吧,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面。”苏景夜咧着嘴角,万分嫌弃的撇了赵铭一眼,张口催促着。 按照赵铭平时的性格,应该不是这么罗嗦的人,怎么刚才和吴三娘说了这几句话,竟然被影响的突然转性了,缠着这对双胞胎就说个没完。 苏景夜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看来以后还是应当适当的和吴三娘保持些距离,以免被同化了。 赵铭走进房间也四处张望了一番,看见苏景夜已经完全进入了正题,细心的打量起各项东西,还时不时的伸手抹了一把灰尘,判断时间间隔。 赵铭在心里暗自感叹,这是京城官员查案时惯用的手法,没想到苏景夜这么个经年在外奔波的人,也这般了解,着实有些厉害。 这般静静的看着苏景夜在屋里搜索,又不想自己随意乱动破坏了现场,赵铭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又转头发现那两个双胞胎还孤独的站在房门口。 双胞胎面色冷淡如冰,身形单薄似板,偏偏房间里所有最亮的光都是从那门口透进来的,他们背着光站在那儿,瞧着有些可怜,又有些吓人,赵铭看着心里不舒服,便自作主张招呼着让他们进来。 “反正你们在外面站着也没事,就一起进来吧,说不定本官和王爷待会还有事问你们,到时候进进出出的反而麻烦。” 闻言,苏景夜停下了一瞬,往声源方向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便又继续起自己手上的动作。 “赵大人你看,这房间干净整洁,就是这桌案上的灰尘也像是才新积不久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有过挣扎或者打斗的痕迹。” 刚才的转头,让苏景夜看见了赵铭手上还拿着那本记录口供的册子,想着反正他现在也不方便在这房间里走动,便把自己的一些发现口述与他,让他继续记录。 赵铭仇这地上几眼,发现衙差画出的死者倒地的位置,是在用于房间分割的珠帘附近,那破碎的花瓶碎瓷片则是在另外一边的珠帘后。 两边呈相对之势,倒把房间正中央的这个圆桌给空了出来,虽说位置分布的有些诡异,但却方便了赵铭的动作。 赵铭看过了之后,不禁在心里傻乐几下,至少自己在记录时,不用动作如此狼狈了。 正中央的桌子上蒙着一块淡绿色的桌布,看上去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什么灰尘,赵铭拿着本子走上前,才刚打算判断一下是否有些别的什么东西在上面,想让苏景夜抽空过来看看。 结果手一放上去,才发现那是桌布原本的颜色。 赵铭看着自己一干二净的指尖,很是不解的撇撇嘴,随便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赶紧把苏景夜放出来的话写下来。 “确实是,像这种用于他们谈天说地的房间,三娘着重要求底下的人必须打扫干净,几乎是天天都要清理一回,反倒是那些晚上才打开的房间,要求倒没有这么高。” 开口的哥哥和身旁的弟弟手牵着手,紧随赵铭的脚步,又按照他的手势指示,也到桌子前坐下。 “难怪。”苏景夜得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没有挣扎的痕迹,倒是从侧面说出了他和他见面的人说不定是旧相识。可那盏花瓶碎的离奇,” “要是不小心碰碎的,也不至于碎得这么均匀,几乎没有特别大的瓷片出现。”苏景夜说着,从房间左侧的珠帘之后出来。 房间左侧用珠帘隔开的隔间里,靠窗摆着一张高案几,按揭上除了摆着两盆长势不错的兰花,便没有其他的装饰物。 而在这案几的正对面,靠走廊的窗子底下,则摆了一方矮矮的梳妆台,梳妆台继续往右的墙面上还挂了一副鱼玄机醉别冬风图。 再往旁边靠墙的地方,则摆着每个房间都有的漆雕红木床,除了梳妆台,在床的另一边就只有一个用于悬挂毛巾和摆放铜盆的置物木头架子。 这里的装饰格外简便明了,为苏景夜的检查节省了不少时间,因此他直接切入主题,尤其观察了一番窗台和案几,果然在向外那一边的窗台上摸索出了一点不属于此地的黄色灰土。 窗台的夹缝里不小心卡住了一小会的土块,但在窗台的正下方,那高高的案几上却并没有任何痕迹。 估计是托了吴三娘每日叫人打扫的福,凶手抹去了自己踩踏此处的痕迹,边上堆积灰尘的速度又是一样的,才叫苏景夜第一眼看去未曾发现。 “这里面的陈设十分简单,也无处可以藏匿什么利器,或者存在暗格,便可排除是楼里的人,蓄意谋杀。”苏景夜一面说一面掏出怀里的手帕,将它握于指尖的黄色尘土包在里面。 土黄色的泥巴在这雪白绣梅的手帕上格外显眼,赵铭看泥巴的同时,无意间瞅见了旁边绣的歪七扭八的梅花,禁不住抬头看了苏景夜一眼。 苏景夜倒是未曾注意到他这偷看的眼神,只满心舍不得江琉玉这唯一一次给自己绣好的手帕。自己可是十分珍爱,从未拿出来过,却没想到在这时派上这样的用场。 “再说这泥巴,京城西北角上由于离皇宫很近,四面的土地都被修筑得很好,极难沾染泥土。就算是有,那也是如乌木一般漆黑的土壤,怎会呈现这种颜色。” “而东北角与西南角连成一条线,土壤皆是红的,而会出现这种颜色土壤的地方,只能是东南角,且越往南,这种黄色越明显。” “不仅如此,东南脚下栽种作物的百姓也最多,如此说来,倒是能够控制一下搜索的边界。”赵铭沉吟了一番,对于他的判断很是赞同,但还有些地方不置可否。 “只是王爷如何能够这么轻易的排除蓄意谋杀的可能呢,万一是带他过来的那个人早就安排好的,也说不定啊。” “赵大人若是说出别的理由,或许还需要一番推敲,但这个缘由是绝不可能。”苏景夜拉开了板凳,顺势坐在双胞胎与赵铭中间的那个凳子上。 这圆桌前面拢共只有四张凳子,苏景夜一坐下,几人之间的距离变缩小了不少。双胞胎之中的弟弟还是有些害怕,在他落座的那一刻,急忙往哥哥身边躲了几分。 “且不说领他过来的那人,为何不把他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悄悄杀害了,无人知晓来得更加方便,就是两个男人结伴进了这里的厢房,也极容易受到别人的注意,又怎么会楼里没一个人有印象呢?” “还是说赵大人会觉得,领他过来的是个女子吗?”苏景夜谈笑之间便推翻了赵铭的猜测。 赵铭说不过他,但觉得还是有些道理,便乖乖的在册子上记下了。 等待赵铭写字的这段时间里,苏景夜趁空低头看了看地上用白面画出来的死者唐导的痕迹轮廓。 这些日子天气渐冷,苏景夜昨天晚上凑巧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死者面容骨架偏小,躺倒的尸身却看着很有些壮实,想来应该是怕冷,所以将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也多亏了这几层衣服的阻碍,才让他胸口中了一剑,却并没有多余的血液喷出在地上。苏景夜想到此处,抬眼看着那对年纪尚小的双胞胎,若不然的话,他们在这里恐怕会被吓得失去理智。 地上除了勾画身型的白面旁边占了两三滴血迹,周围都是一片干净,按理说刺中胸口心脏的位置,应当有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那么如此看来便是全部喷到了那个杀人的人身上了。 披着一身的血渍,凶手又是跳窗而出,就算身处于黑暗之中,想来也会有人发现他的不同寻常,边上的几栋花楼,说不定还真有目睹了凶手的证人。 思虑至此,这个案件调查起来应当方便了不少,但苏景夜却皱着眉头,在心里轻轻的感叹了一声,捏紧了拳头的左手也不由得重重的落于桌子上,但他小心的控制好了力道,并没有发出太大响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追问身世 儒道为立身之本,理学为处世之道,这二者同时兴起,也意味着人生下来便有三六九等之分。 在一个国家里的各个职业之中,无论什么时候,娼妓优伶之类的角色总是被排在社会的最末端。 哪怕他们平日里的生活,或许比起普通人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也依旧会被贫苦的农户人家瞧不起,看不上,遭整个社会的唾弃。 让苏景夜心中愤慨且不平的主要原因,便是由于居住在烟柳巷里面的人的特殊情况,由于身份的原因,他们所说的话也不会被认可,或者作为称堂证供。 也就是说,哪怕真的有人看到了凶手的真实面目,也依旧不是可信的消息。 但是哪怕心里再怎么觉得可惜,这也是难以抹灭的事实,毕竟这个在社会中自发形成的条例,偶尔确实能派上一些用场。 戏子无情,谁又能保证他们说的一定都是真话,这世上为了钱而抛弃自己尊严,甚至底线的人多了去了,又岂是优伶这一支而已。 想到此处,苏景夜紧握拳头也缓缓放开,这未必是一个良好的现象,但是就算要有所改变,也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够完成的了的。 他自己在心里劝慰了自己一番便重新站起来,去未曾观察过的房间的另一部分去瞧瞧。 赵铭眼睁睁地看着苏景夜方才沉思中还是一派愤愤不平的模样,现在又很快放松了起来,心下觉得很是奇怪,那两个双胞胎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见怪不怪的神情。 在右边的珠帘之后,陈设会略显精致些。不仅支柱旁边的架子上摆了吴三娘精心准备的花瓶,这一部分的隔间里面,甚至还摆了一盆半人高的梅花盆景,就立在向阳的窗子那一边,贴墙放着。 此时虽然还不是梅花散放的季节,这盆景上还顶着四五片翠绿的老叶,学医就叫人,仿佛从这其中闻出了淡淡的梅花香味。 而在这梅花的旁边与窗子形成的夹角里,放着一只水桶,从李庄这一半的清水,还有一只慕少想是用于浇灌梅花所用的。 苏景夜率先从窗子旁边往里插起来起,那根长长的竹子把柄的勺子仔细端量了一会儿,倒没发现何种异常,倒是在梅花的花盆里有了些收获。 黑色的土壤供养着半人高的梅花,又是黑土烧制的花盆,乍一眼瞧上去浑然一体,但凭着泥土上飘着一层白白的灰尘,才叫苏景夜不免注意到此处。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一年,那灰尘并不是别的,而是一种香灰摸上去细腻柔软,且只有薄薄的一点,像是吹在了泥土上的一样。 那盆梅花太大,一个人的力气难以搬动,苏景夜便只好顺着这个花盆逆时针走向抚摸一圈,幸好这盆里并没有什么扎手的东西,叫他成功的发现树干后面,竟然还藏着半截没烧完的线香。 香料烧过之后,上面的香灰也掉得差不多了,叫人无法判断得出它大概是什么时候点燃的,但是这只线香的燃烧口,却明显叫人看出是被人半道掐灭的。 顺势把那只燃烧了一半的线香放到梅花旁边的案几上,苏景夜的心中不由得来了些许意思,至少今日这一趟不是白走一回。 外面正中央的隔间里,赵铭做完了记录,久等苏景夜未曾发言,闲得无聊之际,便开始有的没得和那一对双胞胎搭话。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要是一会派你们去办事的话,也好差遣。”赵铭把笔放在笔架子上,双手抱肘,一派正义凛然的模样坐着。 只可惜这下面的椅子没有靠背,否则他便可以舒舒服服的靠上去。 不过现在没有也没有办法,他要维持自己的形象与威严,自然不会开口讨要,只能在坐的腰酸的时候挺直了背,两手撑在膝盖上,勉强支撑着自己。 “我叫醉生,旁边是我的弟弟,梦生。”依旧是看上去成熟稳重一点的哥哥回答,他一说完,他旁边的梦生也随着点了点头。 二人倒是注意到了赵铭现在似乎做的不是很舒服,但他都没有开口,况且苏景夜身为王爷还在旁边忙碌着,他们又怎么好做主带垫子过来,便索性当做没看见。 “醉生,梦生,”怎么想这两个名字起的都会叫人浮想联翩,赵铭闭着眼睛,低头甩去了脑海里的这些奇特想法,只弯起来右手手肘歪在桌子上,不由自主的不解的开口询问。 “你们家娘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我们自有记忆起,便呆在了这花楼里,名字也是三娘起的。三娘觉得醉生梦死,若是叫做梦死,实在太难听,便索性也称之为梦生。” 醉生一面说,一面安抚似的拍了拍梦生伸过来放在他怀里的手背。赵铭看着他们这么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些许羡慕。 “有个兄弟在旁边还是有好处的,毕竟血脉相连,也能信得过些,就算日子过得再不如意,至少也有人可以倾诉。” “那你们可知道你们本家姓什么?”赵铭说着,像是顾念着醉生要在此处陪客,梦生竟然也不再继续腼腆,起身从隔壁房间里送了一壶茶水过来,方便他与苏景夜二人忙碌过后歇气。 等他端了一个托盘回来后,正好听到了赵铭的这葛询问,梦生便赶在醉生前面替他回答了一句。 “姓吴。” 赵铭才刚拿起来一杯倒着半凉的茶水的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一听到他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竟抑制不住的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好在醉生率先反应过来,将梦生往自己的方向拉了几步,否则只怕这茶水都要打湿衣摆。赵铭的反应有些过度夸张,引得里面的苏景夜都忍不住侧目。 待看清楚究竟所为何事后,苏景夜抿着嘴巴,很是嫌弃他的行事太不稳重。 “你们自小住在此处,就连名字也是吴三娘起的,还跟她用同一个姓,莫不是你们是三娘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自觉这样的反应有些太过强烈,赵铭脸上不由得升高了几分热度。而他又不能拉不下脸来和醉生梦生二人说抱歉,只低着头擦干了嘴角多余的水珠,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勉强笑容。 “不是。”“不知道。” 此话一出,醉生和梦生同时看了对方一眼,他们难得的回答不一样。 面对赵铭的提问,双胞胎明显是被很多人问过类似的问题,都没有什么局促或者疑惑,但是真正回话了之后,才叫他们发现原来二人的认知中另有乾坤。 赵铭看他们二人的表情,在回答过自己之后便都变得僵硬了不少,他不想自己坐在这,之后无人答话显得无聊且孤独,便赶紧出来转移话题。 “暂且不必考虑这些东西,要是你们想要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待本官哪日有空,说不定可以开口替你们问个几句,只是你们长得这般清俊可爱的,莫不是女扮男装?” “多谢大人。”赵铭刚说完,梦生便赶着致谢,叫醉生连推辞的机会都没有。 醉生悠悠的看了梦生一眼,才接着赵铭的话回答。“大人多虑了,我和弟弟都是名副其实的男儿身。” “是这样啊,本官也只是猜测罢了,不过吴三娘叫你们两个男儿身的呆在这里做什么?又不可能叫你们出来待客的。” 赵铭只是接着话随口问了一句,等他一抬起头,却发现双胞胎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叫他忽然又怀疑其自己是否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 “若是你们不便说便算了,本官只是与你们随口寒暄、话家常而已。” “这世上总有些叫人意想不到之处,大人不知道,却未必表示着没有。”这话听着像是寻常时候用于安慰人的话语,而醉生此时说着却是一脸的苦笑。 “我与弟弟自幼训练起来的,日后必定会派上用场,若是照赵大人的猜测想象,三娘又岂是会白费这么多银子调教的人。” 隐约感觉这两个孩子年岁不大,但对于世事无常的看透以及人事的磨练,似乎都已经远超于自己。 赵铭在心底不禁感慨,现在的人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想来自己未当官之前,拼搏了那十数载,也抵不过这两个孩子总共生活的这十几年。 “那是什么意思……”赵铭又想继续问下去,但他才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继续追问。只是话都已说到一半,半路戛然而止,叫人有些收不住口。 隔间里的苏景夜虽是一心扑在隔间的搜查里,耳朵还不时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赵铭接下来的话会让两个双胞胎更加难堪,他心下不忍,便赶着出声打断。 “赵大人,你且进来,随本王看看这个东西。” “是,下官着就来。”赵铭正是有些求之不得,放下了杯子便如同小跑似的过去,而坐在桌子上的醉生梦生两兄弟则松了口气。 第二百六十九章:疑虑重重 这世上的世人都有自己所烦心的事,平时藏在心里未被人发现也就算了,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强行拨开来,那只会伤上加伤,变的一派血肉模糊。 苏景夜看了赵铭一眼,心里情不自禁的埋怨他太没有眼力劲儿,但自己没有立场,也没有缘由的说他什么,便也只是看了一下,指着那梅花旁边的案几诉说。 “赵大人,且看这里。” 顺治苏景夜手指的方向瞧过去,赵铭也伸出两指在案几上摸一把,收回手的同时发现手指尖上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甚至还隐约有着蜘蛛网残余的结丝。 “不是说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打扫,怎的这上面竟然会这么早?看来这醉生楼里的人打扫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知道这里甚少有人踏足,便索性偷懒不来收拾。” “本王是想叫赵大人多多关心一下这上面的两种线香,赵大人这是扯到哪里去了,” 苏景夜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而听见赵铭说到结尾的两句话,不由得收起了所有不满的情绪。 “赵大人如何得知这里甚少有人过来踏足呢?” 赵铭很是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便朗笑着说道。 “这也是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的问题呀,这上面这么多灰尘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蜘蛛网在,要是有人过来的话,那蜘蛛也会被吓得不敢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结网的。” “更何况,王爷请看这边。”赵铭说着,引着苏景夜往自己的方向走了几步,在这小隔间的珠帘中央的后方,还放着一张矮小的长桌和软凳,似是方便过来弹琴表演的人暂坐。 “若说案几上无人看着,会积灰也是情理之中,那这小桌上的总归是抵赖不得了。” 赵铭这回没有牺牲自己的手指出来,只拿了苏景夜刚才包着碎屑泥土的白色手帕的一角,在这桌上擦拭了一下,又是厚重的一层灰沾在上面。 一派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之快,竟然叫苏景夜连叫停的功夫都没有,他看着手帕角落上的那一抹黑色,心里更是沉痛的几乎想滴血。 原本用来包泥巴就已经很是心疼了,但想着这泥土干的也好洗,苏景夜便强制自己不太放在心上,这下又沾着如此厚重的灰,只怕手怕是真的报废了。 “吴三娘不是说这种房间,是专门用于跟那些伪君子们谈天说地的吗?醉生楼的生意又是整条烟柳巷生意最好的,可能这区区一排三楼的房间还有多余出来,甚至于这么长时间都未曾用的厢房吗?” 话音落地,赵铭特意看了外边坐着的两个双胞胎一眼。两个孩子如死水一般沉静的黑色眼瞳镜,此时竟双双同时看着这边,望尽赵铭心里一派紧张。 赵铭咽了口口水,勉强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立刻一个转身看着苏景夜,还压低了嗓音。 “看来这个醉生楼和吴三娘还有不少事情瞒着我们。” 苏景夜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也不知他为何会做出此种结论,只是单从他的方向看着那对双胞胎,却让人心里头不太舒服。 这边的小隔间里,在梅花旁边有一个道人半胸高的案集,按揭上除了两三个小巧的古董器物在镇中央只摆放了一个香炉。 香炉的正上方还挂着一副九色鹿的画卷,似乎这下面的香火是专门供奉九色鹿的。 苏景夜刚才特意多看了几眼,这色色路上并没有任何的落款者,自己只是单从这化工上来判断此人的画技不俗。 而从这箱炉里的香灰和未完全燃尽的线香来看,它们和梅花盆景里的线香,并不是同一种。 线香的主要作用是为了供奉先人,或者用于大焚香炉里面焚烧了美化空气味道的,但也难得会有三两个品种用作他用。 只要掺入少许的迷药在内,便可以在接下来为所欲为。 只是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他并不能凭此下定结论,况且苏景夜对香料一事也不是很了解,看来只能日后找个懂香之人好好的请教一番。 而关于赵铭突如其来的对于醉生楼的片面见解,苏景夜有些方面可以用作佐证。 除了本来供与玩乐的花楼里,竟然莫名出现用作它用的香料,在这按几的右边靠近走廊一面的窗子下,也摆着一张半人高的案几。 案几上什么也没有,苏景夜走过去一瞧,很明显的在案几上发现了一人的脚印足迹。 看轮廓,这么大的脚掌似乎是一个男人才有的,只可惜这个脚印只有半个,因此也不能排除是女子特意穿了男人的布靴,用来迷惑人眼。 而再看着这脚印的朝向方向,明显是从走廊外面进来的苏景夜推开了用于透气的窗户,也在窗台的同一个方位,发现了些许黄土的碎屑。 这么一来,便也不能排除三娘的醉生楼和这次的杀人事件之间没有联系了。 思虑至此,苏景夜特意扯了扯赵铭的袖子,把自己的所有发现,眼神指示他看了一回。 赵铭了然,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掀开珠帘,打算把自己放在桌上的册子拿过来做记录,在此时,吴三娘也领着四五个才睡醒的漂亮姑娘走了过来。 “王爷和大人不是要问我楼里的姑娘几个问题吗?现在我把她们带来了,只是她们还没有休息好,除了叫他们待客,王爷和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说吧,站在吴三娘身后的几个姑娘竟然情不自禁地笑开来。这也是吴三娘身为花楼老鸨惯常会说的荤话,但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也这么没有收敛,便直接让他二人黑了一张脸。 “本王和赵大人来此,可是为了公事公办,此事三娘早已知晓,因此三娘大可放心。”苏景夜说着,又看了那两个让赵铭毛骨悚然的孩子一下。 “还有一事,这二人看着年纪尚小,依照我朝律法,是断不可让他们参与三娘所做的生意之中,还请三娘把握好度。” 闻言,醉生和梦生都是同时眼前一亮。吴三娘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却意外地平静的叫人觉得莫名其妙。 她一面抽出怀里的手帕,毫无意义的擦了擦鼻尖,便走到双胞胎的中间,双手自搭在他二人的肩膀上,淡笑着回应。 “奴家的生意虽说见不得光,但也是遵纪守法的,这点王爷和大人尽管放心。若不然奴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叫他们过来伺候茶水,” “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王爷和大人还有事要问我们家姑娘,下面也要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厨房缺人手,奴家便叫他们两个下去帮忙了,此事王爷总不会也不许吧?” 吴三娘嘴角噙笑,只是那么笑容怎么看都叫人觉得有些不大舒坦。苏景夜无话可说,简直能一点头。“此事是自然,他们是你楼里的人该如何安排,全凭三娘的。” 趁着他二人说话的功夫,无人注意到这边,赵铭赶紧走到桌子旁,把自己介入的测试宝贝似的护在手弯里。 “多谢王爷。”吴三娘一道谢,便轻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后脑叫他们下去了。而赵铭这么明显的动作也被他看在眼里,他揪着手帕站在一边,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 “赵大人且不要再宝贝似的把这东西藏起来,我们楼里的姑娘也不是没有素质的人,怎么会随意过来偷看,还请赵大人放宽心。” “这现在注重内涵的读书人是越来越少,更多的还是喜欢去后面的楼里睡一下,因此昨晚真正在房间里呆了许久的姑娘只有这几个,倒叫奴家也有些出乎意料料。” 吴三娘站在一旁解释着,却并没有丝毫打算离开的意思,苏景夜不方便直言,便别开了眼神,赵铭the,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两声,想提醒她离开,吴三娘也只当没看见。 “我们家的姑娘都很腼腆,平时一人一个单独对着说话也不过都是些平民百姓而已,今日一来便是王爷和大人两位高官,叫她们如何能受得住?还是奴家在旁边看着,她们心里也更自在线。” 此话一出,边上的几个姑娘纷纷点头,叫赵铭也没有可拒绝的地方,那便只好这样下去了。 “此事倒是无伤大雅,本王爷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几位姑娘,问完姑娘们便可自行回去了,不必紧张。” 苏景夜清了清嗓子,装作浑不在意的挡在了赵铭的面前,叫他得空把方才的一些发现记录在册。 就算先前与吴三娘再怎么聊的来,在没有完全证据证明醉生楼清白的时候,苏景夜还是得与之保持适当的距离。 吴三娘眼睛一瞟,注意到他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但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做其他反应。 “请问几位姑娘,你们之中,可有谁在曾经进过这个房间?亦或是昨日待客的时候在这附近?可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第二百七十章:郑成再现 苏景夜在前面主动出面询问问题,赵铭便呆在后面奋笔疾书。只是这般迅速的书法之中,却并不为了记录苏景夜刚才提出的这个问题,而是另有他用。 “如实说就好,若是举报有功,说不定王爷和大人他们还有奖赏。”吴三娘帮忙催促了一把,又转眼瞟了一下兀自忙碌着的赵铭,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尝到茶水竟然是冰凉的之后,她又只得悻悻地把杯子放下。 那几个还有些困倦的姑娘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了几眼,仿佛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们各自心中的答案,须臾重新转头看向苏景夜,却全都摇了摇头。 “竟然连一个也没有吗?”苏景夜这下是又觉得稀奇,又觉得疑惑。 吴三娘也是一愣,像是不想自己在苏景夜他们面前显得太没有威严,脸上一红,特意甩了一下手中的手帕,出声训斥了那几个丫头几句。 “你们可不要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就开始胡言乱语,王爷的问题都要好好回答才是。说的好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三娘误会了,我们姐妹哪敢知情不报呀,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要心中无愧,何惧言之凿凿。” 这四五个姑娘中,穿水红色长裙的那个看着更显清俊,说的话也十分坦荡。 只是她这话虽说有上几分道理,但从她这样柔弱的女子口中讲出,总叫人觉得有些文不对人。 这房间里可是昨日才刚死了一个人,在那水红色长裙姑娘的口中,竟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未免叫人唏嘘。 “那再请问,昨晚可有谁见过是何人进的这个房间?死者是谁你们可有谁认识吗?”人既然都已经叫来了,苏景夜必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弃,总要问出些什么才好。 只是这样最简单的两个问题,换来的依旧是姑娘们的摇头否定。 吴三娘一眼便看见一脸为难的苏景夜,和自己手下那群姑娘们紧皱的眉头,心里也很是无奈,轻叹了一声后,便抬起左手一摆。 “罢了罢了,想必她们也帮不到王爷什么忙,水色,你就把其他姐妹们都先带回去吧。” “是。”被称之为水色的,便是那个第一个开口的水红色长裙的姑娘。 苏景夜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不断地敲击着桌面,思绪则忙着把自己的发现试图串联起来,他并不想要叫这些姑娘们离开的太早,但听着吴三娘的话也无可反驳,只得默许了。 水色答应着吴三娘的话,也注意到苏景夜陷入了沉思之中,再让自己身边所有的姑娘转身离去之前,她还特意多添了一句。 “王爷恕罪,水色还有话要提醒王爷一下。” “请说。”苏景夜抬起头来,还以为她有什么独一无二的线索,顿时来了兴趣,却听见水色张口便说,“水色昨晚虽然未曾途经过此处,但是事情闹起来的时候也跟在众人身后,便过来瞧了一眼。” “躺在地上死掉的那个人没有一个人认识,也可以说他从未来过,况且我们最深楼里每晚的生意都还不错,人多嘈杂的,只是一个生涩且第一次来的人,是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行了,你们赶紧下去吧。”水色说的斩钉截铁,叫吴三娘不由得担心苏景夜会否会有所迁怒,赶着叫其他人下去了,又过来劝慰。 “王爷恕罪,她们也是被我惯坏了,说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的,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无碍,如此这般,倒也还率真。只是姑娘们之间的线索断了,不知三娘可否把昨日第一个发现异变的那个小厮叫来?” 苏景夜你这嘴角笑了笑,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也算给自己提神醒脑。 “就算叫他过来,他所有的话语和奴家之前告知王爷的并无所出入,恐怕也是白来。”吴三娘道不是懒得动,只是不想他白费功夫。 苏景夜则摇了摇头,“这些不是要紧,最主要的是证人的口供是衙门立案和结案的必备材料。” 此话一出,缩在后面奋笔疾书的赵铭突然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后,笑着向苏景夜道谢。“多谢王爷体恤下官的工作,为下官思虑周全。” 吴三娘见状也无话可说,便亲自去领了人过来。小厮比起那几个姑娘们,倒是显得活泼了不少,而且看着年纪还轻,昨日未曾被吓着,也算是他胆子够大了。 苏景夜上下把这个人打量过一遍,循规蹈矩地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叫人下去了,果然和吴三娘刚才的好心劝告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等到此人也退下之后,苏景夜便在脑海中把他们提供的证词过了一遍。吴三娘坐在一旁,只静静的看着思考中的苏景夜和忙碌着的赵铭。 依据他们提供的证词来看,是由于花瓶碎了之后发出了剧烈的响声,才引来小厮叫人过来的。 房里这些花瓶的碎瓷片上并没有沾着任何的血迹,所以要么是在房间里发生凶杀之前碎掉,要么是之后。 但小厮的动作迅速,花瓶若是提前碎裂的话,推门进来的同时,便能看到奄奄一息的死者和慌忙逃窜的凶手。 而这些都不存在于小厮的证词中,那便排除了前者的可能。 若是人死了之后再碎掉花瓶,却未免叫人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更何况花瓶和死者之间相距了一个茶桌的距离,还特意绕路去碰碎它,也太累赘了些。 难不成是凶手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引人过来? 苏景夜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而两边一边是死者躺倒位置的标记,一边是碎了一地的碎瓷片,他虽然陷入了沉思中,但潜意识也还清醒,便索性推门往外走到走廊上。 赵铭和吴三娘看着苏景夜推门出去,还以为他是今天的调查就此结束,便赶着收拾了笔墨跟上去。 只是才走到走廊上,二人却发现苏景夜站着不动,赵铭也只好停下脚步来,和吴三娘一起靠在栏杆上,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打量。 只这么粗略的扫过一眼,赵铭便在底下大厅的人群之中,发现了四处乱窜的郑成。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揉了揉眼睛确认过后,禁不住笑开了。 “在这时候,明知道陛下已经发怒了,还敢过来这些地方,郑尚书的胆子真的突然变得这么大了。王爷,你是不是刚才就有所发觉了,所以才特意出来的?” “没有,不过是个意外而已。”苏景夜的眼瞳恢复了正常,说明他的思绪暂时结束,回到了现实。 他一手捏着下巴,另一只手托着右手的手肘,嘴角也悄无声息地勾起了一个弧度。“嗯,怕怕会在这么特殊的时节,冒着这大不为的危险出来,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 “之前本王还曾见过郑大人悄悄的拉着赵大人你去别处说话,恐怕他今日来的目的也和他上次的一样。” “那一回不过是我们二人之间的寒暄而已,郑大人对下官的案子也很是关心。”赵铭不好意思的陪笑两声,说到此处,他却突然停了一下,抓着栏杆问道。 “王爷的意思是,郑大人恐怕牵扯了昨日的案子?” “未必一定是因为他,毕竟郑大人并没有这么大的胆量,但也绝对逃不开关系。”苏景夜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自己右手边的吴三娘。 “这位大人,三娘可有些印象吗?” 吴三娘的面色一僵,此时的情形对她而言有些骑虎难下。毕竟谁都清楚官员来到烟花之地是何种罪行,她现在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瞒王爷,奴家虽然并不想出卖醉生楼里的客人,但今日还是冒昧的多嘴一句,郑大人确实来过几次,只是希望王爷不要以此拿住话柄,那奴家可就罪过了。” “三娘放心,保护证人的安全也是查案的基本。”苏景夜一点头,却发现赵铭还捧着本册子站在身旁,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不由得沉声提醒。 “赵大人,方才你还说的那般清楚,怎的现在却没回过弯来。你若是不上去叫住郑大人的话,待他离开了此处,他可未必会承认自己过来过,于赵大人你的案子也无益处。” “王爷说的是,下官这就过去。”赵铭新夏已经赶着,就想下楼去,但是手上还捧着那本金星记录的册子,叫他不知道该交给谁好。 旁边的吴三娘未必可靠,他也没有这个胆量叫苏景夜拿着,赵铭便只好将本子卷起来,往袖子里一藏,倒还不怎么引人注意。 赵铭让路从走廊的另一个出口下去,正好能走到郑成的背后。原本还想来个出其不意吓他一下,郑成遍寻无果,无意间一个转身,却正好和赵铭对面碰上,惹得赵铭一阵尴尬。 “赵大人,原来你在这里呀,本官四处都未曾找到你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郑成入套 郑成一看到赵铭就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两只手死死地拉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宛如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亲热无比。 实际上赵铭与他并没有多好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纠葛,面对他如此热情的对待,只会叫赵铭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郑大人且注意一下自己言行举止,此处可与别处不一样,你我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何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和莫名兴奋的郑成相比,曾经最为不修边幅的赵铭,此时却突然讲究了起来,郑成倒也不介意他此时的装模作样,连忙松了手,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赵大人说的对,下官就算心里再怎么激动也不该失了分寸。不过赵大人这么一大早就要出来查案,还真是辛苦了,让本官一个呆坐在府里的闲人有些无地自容。” 赵铭敛眉,丝毫未曾从郑成的话语中听出他些许安慰和敬佩自己的词句,听出来的只是郑成在自己面前浓浓的炫耀,当即脸色就有些沉下来。 “郑大人过奖了,不过是下官的职责所在罢了。” “赵大人,你就不要过谦了。”赵铭说着便侧过了身子,避开与他正面相对,郑成嫌弃脚边的凳子有些碍事,特意往边上挪了几步,又跑到了他的眼前。 “谁不知道赵大人此时接下这个案子是何等的辛苦,本官对此也深表同情和关心,也想能尽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若不是好巧不巧,赵铭是第一个碰到这个案子的人,这个案子原本是可以上交御史台的。赵铭听着郑成的话,越想越觉得惆怅,他眯眼看过来。 “所以,这就是郑大人来此烟柳巷醉生楼里的原因吗?” 此处离娄上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而趴在栏杆边上的吴三娘,单看赵铭的样子似乎便猜到了他会说什么话,不由得莞尔一笑,引的苏景夜侧目。 “难不成离得这么远,三娘也能听到赵大人他们那边的谈话吗?” 苏景夜心头涌现出了一丝怀疑和好奇,就连他身怀武艺耳力不错,也只能在底下那么噪杂的环境中,听出个大致轮廓,三娘若是捕捉的清清楚楚,就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三娘抿着嘴巴,笑着摇了摇头,“王爷不必怀疑,奴家只是懂些唇语罢了。这行走江湖,身上若没些什么别的本事,又怎能平安的活到现在这个年纪呢?” “唐突了。”苏景夜知错就改,立时道歉,丝毫不曾拖泥带水。 且在说楼下,郑成听着赵铭不阴不阳的语气说出来这句话,也不明白他是何种意思,心里一沉,陪笑着搓了搓手。 “这不是出于对赵大人的关心吗,非常时期自然需要用上非常手段,若是赵大人用不着本官帮忙,那本官就先告辞了。” “郑大人不便踏足此地,可郑大人若想这么轻易的离开,也不是简单的事。”赵铭一面说,一面托着自己的手肘,实则是为了保护藏在袖管里面的册子。 “陛下为了这次的案子大发雷霆,在早朝大殿之上,可是说明了再有谁随意踏足烟柳之地,可是要连降三级的。” 话才说到一半,郑成赶紧上前揽住了赵铭的肩膀,大有些讨好的意味劝着。 “本官这不是情况特殊吗?赵大人与本官这些年的交情,又同在朝为官这么长时间,何必与本官计较这些虚面上的事呢?” “那也不是下官为了蓄意避嫌,只是说起来确实和郑大人并没有多少的交集。”赵铭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还往后悄悄退了一步,与他隔开距离。 “若是在平时的话,下官说不定对郑大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今日下官的情况也有些特殊。” 赵铭也不是很想和郑成明面上的撕破脸,才使得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郑成一头雾水的顺着他的视线往上一看,正好看到了站在栏杆前面的苏景夜,顿时心里感到一阵冰凉。 苏景夜发现他们注意到了这边,便拍了下栏杆,抄最近的楼梯走了下来。 吴三娘方才还在背后捅漏了郑成以前的事,此时也没有脸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便假装没看见的侧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王爷怎的在这里,倒叫下官有些惊讶。”郑成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格外僵硬和虚假,叫苏景夜看着有些忍俊不禁。 “本王是受赵大人所托,过来协助断案的。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不曾听到赵大人提及郑大人吧,郑大人又是何故过来的呢?” 苏景夜可没打算这么简单的,让郑成借着打岔的机会把此事翻篇,笑眯眯的再在他试图掩藏的这件事上又添了一道重击。 “王爷这是说哪里话,既然同为陛下的臣子,现在陛下为此事烦扰,就算没有赵大人的相邀帮忙,下官也应当帮衬一二才是。” 郑成此时不复在面对赵铭时候的那般自在,整个人看起来无比局促,背上也悄悄地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在这凉天里打湿了后背的里衣,黏糊糊的粘在身上,一道风吹过,吹的人还有些发凉。 “原来是为了这个,本王还以为郑大人是心里心虚,才特意过来查看情况的呢,倒是本王错怪郑大人了。”苏景夜笑了笑,只是那抹笑容在郑成眼里看着很是觉得毛骨悚然。 “只是这规矩摆在那里,陛下也说得清清楚楚,郑大人与此事无关却贸然过来,实在是有些冤枉了,要为了今日这么一件小事连降三级实在太亏了。” 闻言,郑成的脸色顿时一僵,他先时那般不祥的预感,也在此时得以应验。 郑成正在心里想着该如何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的时候,苏景夜却突然改了口。“不过自然了,郑大人如果手上有什么关于这个案件的线索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再怎么说举报有功,郑大人也算和此案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那么做出一些特殊的举动也是可以原谅的。” 苏景夜的话不无道理,叫郑成听的也有些心动,只是他心里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始终狠不下心来承认。苏景夜瞧着不是办法,便特意又添了一把火。 “对了,赵大人不是还在为衙门里那些官员们的连降三级所发愁吗?反正郑大人不久后也将失了官职,不如趁着他还在位的这段时间,把这件事就有郑大人去处理吧,” “郑大人到底现在还是吏部尚书,如此一来也算是替赵大人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与此案有益了。” 赵铭一开始站在一旁只管乖乖的听着,也有些好奇苏景夜为何突然将矛头对准了郑成揪着不放,而此时听到他的这番决定后,却忍不住鼓掌叫好。 “王爷说的甚是,郑大人身为吏部尚书,此事还是交由郑大人处理最为妥当。”原来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件事打下基础,王爷还真是用心良苦。 顺势解决了一个烫手山芋,赵铭在心里欢喜的无可不可。郑成本就在为自己今日的多此一举而后悔不已,现在却听见他二人各自商量了,要给自己再多添一个麻烦,当即就有些忍不住了。 “且慢,所以说官员的调配确实是由下官经手的,但是这升官降职却是得听陛下的命令。现在他们都在赵大人的衙门里关着,还是应当让赵大人自己处理了更为妥当。” “反正也只是一张名单而已,赵大人叫手下的人把他们都记录在册上成陛下,自己也不会多出什么麻烦。而至于案子,下官倒还真有些线索要告知于王爷和赵大人。” 郑成一口拒绝,生怕说晚了这件苦差事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降级这种事情最是吃力不讨好,除了得罪别人,没有别的好处。郑成跟在李文松的身边这么久了,又岂会让自己平白吃亏。 而听着郑成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正中了苏景夜的下怀。苏景夜悄悄的偏过头去,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倒是赵铭很有些可惜的,抿着嘴巴摇了摇头。 “既如此,那便麻烦郑大人如实相告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楼上有不少房间还空着,想必吴三娘也不至于小气,不许我们挪用,” 苏景夜抬头往上面看了一眼,三楼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其他地方也没瞧见吴三娘的身影。 “郑大人就且随本王上去慢慢讲述,也有劳赵大人去和三娘打声招呼了。” “反正看样子他们楼里现在好像也没开始正式做生意,王爷大可直接进去,何必那么担忧。下官抽时间就过去知会一声,也好顺便叫她送些茶水点心过来。” 赵铭旁听了这么长的时间,对于他二人为何突然要上楼去谈话还有些迷惑。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明白,莫非苏景夜一早便怀疑郑成身上有线索,才特意这么拐弯抹角的? 赵铭想罢,看向苏景夜的视线中,也带了些许佩服。 第二百七十二章:郑成袒露 凭着郑成和李文松的关系,朝中官员全都有目共睹,而苏景夜向来与李文松不睦,今日一上来便话语威胁郑成官降三级,任谁都会以为苏景夜是想要公报私仇,趁机打压李文松的势力。 而后突然话题一转,转为逼迫郑成讲述证据,郑成居然还答应了,这才是真正叫赵铭觉得厉害的地方。言语之间的针锋相对,实际上所有的情况尽在掌握之中。 上楼的时候,赵铭一直拿眼睛不断的瞟向苏景夜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敬佩。如此刺扎一般的目光,惹得苏景夜即使看不见,也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终于等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走到拐角处,苏景夜借着让郑成率先过去,最后一步走到了他的身旁,沉声询问着。 “赵大人,你可是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想说的,为何要一直这般的看着本王?” “下官只是心存佩服,感谢王爷先大利后小利。”赵铭笑了笑,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十分恭敬的走在他后面一步的位置。 “王爷本就和郑大人李大人他们相处不佳,如今肯为了下官的这个案子,暂且抛却个人恩怨,下官十分拜服。” “此话从何讲起?”苏景夜一挑眉毛,幸也好赵铭说话上面知道分寸,没有讲的太直白,才让苏景夜有着这份耐心,陪他继续问下去。 “王爷不是用逼迫郑大人把真相说出来,以交换他官降三级的惩罚吗?虽说有着暗箱操作的嫌疑,但王爷是为了案子费心,下官必定不会拆王爷的台的。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下官还是分清楚的。” “本王看你倒是未必明白。”苏景夜很是无奈的在心里轻笑一声,单瞧着赵铭这一脸灿烂的笑容,从他的话语中也判断得出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所想的。 此时毫不留情的拆穿赵铭内心的幻想,对苏景夜而言,倒也算得上是一个恶趣味了。 郑成在前面轻车熟路走的到快,苏景夜特意放慢了脚步,和他隔远了距离,才和赵铭两个人在后面咬耳朵。 “真是叫赵大人失望了,这降级处罚,可是陛下的规定本王可无权干涉。至于证据这一方面确实有如此一条,郑成作为一个证人,自然可以有特别许可,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过本王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是打压他们的最好机会。但是能够解决这次案子的谜团倒也不错,也能卸下京城的一个大包袱,何乐而不为?” “那王爷如此说,这件事里面,王爷并不含有任何私心?”赵铭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赵大人自己如何认为,便如何想吧。”苏景夜微微的一点头,将两只手背在身后快步走了上去。 按理说,苏景夜与赵铭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深厚到哪里去,何苦为了他费那么大的功夫和心力。 再者说苏景夜的为人本就不是那种奸滑小人,会为了区区小利铤而走险,最是公平正直的,赵铭也早该清楚了才是。 这边说清楚了话,郑成已经走到了三楼的走廊上,这一排的房间除了死人那一间的房门大打开着,其他的全都闭户锁窗。 郑成似乎对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印象,直到走到门口时,发现里面竟然一片狼藉,地上还隐隐的带了两三滴的血迹,他才突然反应过来,闪身躲到了房门之后不敢走进去。 “不知王爷要带我去哪里细谈?”郑成脸色不太好,看着赵铭他们走上来时,好勉强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而苏景夜向来知道他胆子小,现如今这般苍白的脸庞,说不定有很大程度上是为着房间里死过人这件事的隔应。 “郑大人放心,必然挑一间干净的地方。”苏景夜冲他笑了一下,把郑成带到了隔壁自己和赵铭曾经坐过的厢房里头。 郑成的脸色听到苏景夜这句话才好了没有一瞬间的功夫,等到在这房间里落坐了之后,又恢复成了方才的灰白色。 赵铭有些落寞的走在最后,正要跟着他们的脚步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吴三娘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吴三娘身量轻盈,走路起来不会发出半点声响,而赵铭心里惦着别的事情,也未曾留心,直到一个人影突然闯进了视线中,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你先是不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下去的吗,怎的神出鬼没的又跑到了本官的身后。” 都说人吓人吓死人,这大白天的一惊一乍看起来也有些唬人。赵铭拍着胸口喘息着一声,又白了她一眼,才缓过来走进房间里。而吴三娘紧随其后,站在门口盈盈下拜。 “大人勿怪,奴家这醉生楼里有趣的就是这些,可以通往各处的楼梯,此番惊吓大人了,确实是奴家的不是,奴家在此郑重的向大人致歉。” 吴三娘认真地道歉之后,便自己站起身来,房里除了赵铭是真的有些动怒了,其他人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因此也都未再计较她的行事风度。 吴三娘说着又往里走了两步,忽然一拍手,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双胞胎醉生和梦生便各自端了一盘茶点和一壶清茶过来。 “当时在下面的时候,看几位大人的样子,想必还要在此停留一阵,这房间里的茶水早先的已经凉透了,奴家特意安排的下人给几位重新准备了一份,至于这几道是小店里的特色点心,还请王爷和大人们慢用。” 桌子前的郑成和苏景夜他们两个相对而坐,就像是形成了两个相对的的阵营。吴三娘干笑着从他们之间的空当里插进去,帮忙把醉生梦生手上端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奴家这醉生楼并不是专门做点心的,这个桂花糕原本上面要在撒上一层糖霜的,但是今日做点心的师傅没来,糖霜就没能做成,只好请几位暂时将就一下了。”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那楼里可还有蜂蜜吗,浇一点上去也是一样的。”郑成最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这一听到糕点上面没有糖霜,当时就条件反射的出声询问了,却引来了苏景夜的注意。 “不曾想郑大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过来了吧,否则怎么对着楼里的点心这般了解?” 闻言,赵铭轻笑着摇摇头,身手捻了一块桂花糕尝了一口。郑成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然后便条件反射的看向吴三娘。 吴三娘立刻站起了身,把脸也转了过去,只当没看见。郑成问她不得,只得自己找借口搪塞过去。 “下官喜好甜食,对这些点心也有些自己的研究,方才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王爷不必在意。” “原来如此。”苏景夜一点头,随后整个房间便陷入了一片沉静当中。 吴三娘觉察到自己呆在这里有些不大合适,便打哈哈的带着醉生和梦生二人出去,并把门带上。 “郑大人在下面说到,你手上有关于此案的证词或者线索,那你可有何方式证明自己,让本王相信你的话?” 等到房间里不再有闲杂人等的时候,苏景夜才悠悠地开口。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郑成想要去拿桌上点心的手也给吓退了回来。 “如何证明?”郑成悻悻地把手收回来,放在下巴上,不断地摩挲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一转,隋摆正了姿势,认真的回答道。 “那日晚上,就在隔壁的这个房间,”郑成拿眼神瞟了一下右边的这面墙壁,“里面唐早死掉的那个人乃是工部水部司的郎中,杨中平。赵大人觉得我说的可对?” 苏景夜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赵铭连忙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有劳郑大人,把那晚的事情和我们原原本本的说上一回。” 郑成沉吟了一下,想着这件事情与自己和李文松并没有多大牵扯,便同意了。 原来那日郑成是受李文松的嘱托,要他学着和工部底下的人打好交道,以方便后来有事相求。只是郑成除了和顾霆同在李文松的身边帮衬,私底下的关系也不是很好,郑成因此连带着看工部所有的人不顺眼。 但是李文松在三要求了,郑成也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拒绝,便挑了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杨中平。 扬中平原是雁城人士,后来也是经过了一路科举,嘉宝举才得以进入工部,获得一个从六品水部司郎中的职位。 为着他长相平庸,说话谨慎小心,在京城求学的时候,便有很多人看中他的前途。一直到现在在京城里当官这将近十载春秋,他也未曾改变过初心。 郑成在朝廷中稍一打听,人人都赞这个杨中平会说话会处事,心里也算稍稍放心,而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该如何笼络他。 再后来听说他家中只有一位贤妻,连通房具无,郑成便自以为找到了突破口,也动了心思。 第二百七十三章:起因结果 孟子曾云,食色性也,这京城的风气不好,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们,都将流连花丛之中,誉为人生第一快事。 郑成得知杨中平家中并无妻妾之后,便以为他应当与众人不脱枝节,只是由于家中妒妻管的严,才一直未敢出来寻欢作乐。 而在京城当中,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便是这条极富盛名的烟柳巷,郑成也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 打定主意如此料想杨忠平之后,郑成便借口夜市上的书籍字画不少,硬拉着杨中平出来游玩,却是偷偷的叫马车车夫改变了走向,哄他来到了烟柳巷里最为著名的醉生楼。 这样的一处温柔乡销金窟,在夜间定然有无数群魔乱舞。杨忠平才下了马车,就看见此处每座楼里都是张牙舞爪的美丽女子和丑陋恩客,一张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 杨中平的脸型本就偏长,再配上这样一副表情,更让人瞧着阴郁。郑成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未感觉身后有人跟上来,转身一看就发现了他阴沉似水的脸色。 “郑大人若是想来此处消遣,何故用谎话诓我一同前来,请恕下官不便作陪,这便告辞了。”杨中平目不斜视,郑重的和郑成行过礼之后就要上马,慌的郑成一把拉住了他。 “若我不这样说的话,你家中那位贤妻又岂肯放你出来?”郑成一手把杨中平拽了下来,又推上着他的后背,催着让他进到楼里。 “你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惯了,自然不知道此处有些什么好处,待我今日带你领略一番,你便知道了这风月的妙处。” “可这雨里不合,更何况陛下也曾下过私令,”杨中平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只可惜他现在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如何能扛得过郑成一个尚书的相邀。 这话才说到了一半,郑成便将他的后话给打断了。 “何为私令?不过是你我之间心里有数就行。你当这么一条可有可无的命令真有何效用吗?朝中百官那么多,若是想来,陛下这一句轻飘飘的私令能有何作用?” 郑成说着拽着杨中平到就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下,立刻便有一个穿着颜色素雅但却暴露的可爱小姑娘为二人奉上清茶酒水。 郑成看着这姑娘资质不错,私下悄声吩咐了几句,那姑娘便落座在郑成身边,伺候吃喝。而旁边的杨忠平,若是让他空着了也不大好。 有在各个席桌之间来回穿梭,奉上茶点的姑娘一眼看见了他,并借着送点心的由头,也想如此依偎在他的身边。 但杨中平却克己守礼,揽紧了衣服,冷脸相待,呵斥那姑娘无趣的离开了。 郑成一手揽着美人,嘴里才把一个蜜饯咽了下去,瞧见杨中平这副模样,当即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那姑娘一番好意,杨郎中何故如此不通情面。你这般的坚守自我,看上去倒不像是来此寻欢作乐,却叫别人在你身上寻到了乐子。” 为这身份上面的悬殊,杨忠平也不好当面驳斥了郑成的话,干脆别过了脸去不作回答,心里悄悄地念起了佛经当中的清心咒。 在这大厅之中,除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的纨绔恶霸和假正经的风流才子,与大门正相对,靠北的一边摆着一个成人膝盖高的戏台子。 此时戏台子上,正有一个老旦咿呀呀的唱着唱词,那一长串的话听的人昏昏欲睡,底下也曾有人留意过她唱了些什么。 等到老旦退下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耍花枪的年轻小生。此人身量纤细,嗓音清亮,一眼瞧过去,便能认得出其实是个姑娘女扮男装而已。 小生一个嗓子亮相,台下那许多的人立刻有一半多被吸引过去了注意。再加上她打扮的如此清俊,又有着女扮男装的趣味,更是勾起了那些人不少的兴趣。 一曲唱完,再捎带着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小生便鞠躬退下了戏台。今晚直到此时,戏台上奋力表演的人,才终于获得了底下看戏人的热烈喝彩。 郑成看着也觉得甚是有趣,直看到那小生退下后便又收回了眼神,却发现身旁的杨中平竟两眼一错不错的死死的盯着台上。 “莫非杨郎中看不上楼里这许多的漂亮姑娘,却瞧上了刚才那个唱戏的小生不成?”郑成原本只想着开个玩笑,谁晓得他居然低下了头,一派默然的姿态。 郑成一阵惊讶,忽而又释怀了,朗笑着十分豪迈的说道。“若不然,本官替你向这楼里的主人打听一下,今日过来唱戏的人都有些谁。为你安排一番,若是说的通的话,那个扮小生的姑娘说不定还肯愿意见你一见。” “若真能如此,下官感激不尽,必然念着郑大人的这份恩情。”杨中平抬起头来,瞧着眼神中格外的激动。“下官也并无他想,只想着能见她一面就好,有劳郑大人了。”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却不想做杨中平居然这般在意。郑成诧异之余,心中也有些得意,若是为了这么件小事而收揽了一个人心,倒也十分划得来。 想过之后,郑成就要领着杨中平去后面找到了醉生楼里的吴三娘。杨中平不大好意思露面,便去了三楼的厢房里,等待着郑成和吴三娘的协商。 吴三娘才把醉生楼后院的事情安排妥当,一走出来便听到了小厮说郑成有事找她,连口气还没来得及歇,就又爬上了三楼楼梯的拐角处,看到了早在那里等候多时的郑成。 “三娘别来无恙啊。”郑成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吴三娘眯着眼,知道他过来不会有什么好事,便态度不阴不阳地应承着。“托郑大人的福,奴家和这楼里一切都好。” “不瞒三娘,本官此次前来,乃是有一件要事需要劳烦三娘安排。”郑成说着牵起了吴三娘的纤纤玉手在找心理细细摩挲着。 吴三娘虽说瞧上去有些年岁痕迹,但这双手依旧白嫩柔软的如同少女一般。 “本官有一位好友,瞧上了方才唱戏的那些人,里面的一个扮做小生的姑娘,三娘可……”郑成还没说完,吴三娘便没有好气的把手收了回来,另一只手摇着团扇,似是要扇去心中淡淡的怒火。 “奴家就知道,不过很可惜的是,那个戏班子是奴家从外面请过来的,里面的姑娘虽说也是一样身份低微,但却是卖艺不卖身的,还请郑大人收了这份心思吧。” “这世上为了三寸真金而抛却一切的人,多了去了,莫非三娘还以为,凭本官的实力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吗?”郑成装模作样的虚张声势的一番,后又放低了姿态。 “不过说起来,本官倒也不是为难你,只是本官的那位好友不为别的,但求一面,此事三娘总可以和那姑娘好声开口了吧。” “但求一面,只此而已?”吴三娘还有些不敢相信,郑成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才叫她缓和了态度。 “若只是这么简单,或许可以跟她说道一下。只是不知道大人和另一位大人身在何处啊?” 郑成笑了笑,抬起左手往前边一指。“就这边数过去,倒数第三间房间就是了。” 吴三娘大致看了一下位置,这一排的房间里只有那里还点着烛光。“既如此,那郑大人就且稍后,奴家过会儿就来。” “有劳。”吴三娘说完便转身下楼去了,郑成看此事尽在掌握之中,也放了心往前面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地方,郑成站在走廊上往下一望,却看到了京城衙门里的人闯了进来。 那一群衙役身上都别着量天尺,叫他看一眼都觉得害怕。郑成蹲下身来,借着栏杆的阻挡往外一瞧,发现了烟柳巷的一条路上都有许多衙役经过,心里顿时不由得一慌。 先前他在杨中平苑前装腔作势说的那一番话,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真正碰上了事情,郑成还是会犯怵的。 郑成不知道赵铭手下的人突然过来是所为何事,那些衙役们也只叫所有人呆着不许撤离,连只言片语都未曾透露,使得郑成不得不往那条私令上去想。 眼看着底下的衙役有往上来的趋势,杨忠平所在的房间偏偏离自己还有十步之遥。郑成几番纠结之下,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行撤退,稍后再来看看情况。 才刚撤到了楼梯口,下去安排的吴三娘也突然折返过来,“政大人快走,赵大人不知为何带了好多人过来,恐怕是专门搜查你们的。” “醉生楼的院墙后有一条密道,郑大人只要从那里出去了之后便可高枕无忧了,至于房间里的另一位大人,待奴家再想想办法。” 郑成现在慌不择路,哪还有的功夫判断吴三娘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连忙跟着那对向来没有表情的双胞胎撤退去了。 故事讲完,听着赵铭是一阵唏嘘。 “当时下官派手下的人把那烟柳巷围得如水桶一般,郑大人居然有此本事从中逃脱?” 第二百七十四章:疑虑戏班 “记得下换可是令人把烟柳巷所有花楼后面的狗洞也一并封了起来,这醉生楼莫非还有什么密道是下官不知道的吗?” 赵铭听的是惊呼不已,一只手放在桌上也未得空闲,纸巾不停地敲着桌面,真是如何也想不明白。“而且那日下官是特意揪着密室询问的,难道说这个吴三娘竟然敢蒙骗本官不成?” 蒙骗官员可算得上是一条大罪了,尤其是他现在还身处最深楼之中,若是想要对付吴三娘的话,只需要一声令下,其他花楼里的衙役便会一同过来将人缉拿归案。 “这密道与密室可并非同一个意思,吴三娘虽未曾与赵大人坦言,其实从实际上来说也无伤大雅。” 郑成现在是把所有一切吐露出来之后,一身轻松,想着在醉生楼的这段时间也算受了吴三娘不少照顾,便很仗义地替她说了句好话。 赵铭被他的话一噎,只得自己私底下不满地嘟囔着。“竟然是在此事上和本官说这些文字游戏。下次要再让本官揪着机会,定严防死守,让她连一丝破绽都没有。” 郑成听见了他的这几句没月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你在自己的衙门里收藏了那许多珍贵书籍,又把字画挂的满墙都是,竟然没有任何一丝长进,只怕下回还是会落入同一个圈套。 而苏景夜看着郑成,心中的好笑与嘲讽,比之他对赵铭的并无半点缺少。 想要拉拢一个明显是正人君子的人,竟然靠的是这些肤浅皮囊的诱惑郑成的想法,倒也算是天马行空,突破想象了。 苏景夜笑话过后,又想起郑成先时的那番回忆当中,杨中平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动了心思?莫非其中还有些许隐情不成? “且不说这些言语上的漏洞,单指你拜托吴三娘带人去见杨郎中的这件事情,吴三娘就从未和本王与赵大人提起过,这该如何解释?” 苏景夜话音才刚落地,吴三娘便赶着推门进来,丝毫没有在外面偷听这么许久的窘迫感。 “王爷恕罪,奴家是过来给几位送些水果的。”吴三娘陪笑着送了一盆洗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提子摆到桌上。 这提子的颜色看着极好,让人食欲大增,就连赵铭也忍不住伸手拈了一颗尝尝。 “先是过了这长时间有些忘记了,又顾念着和郑大人的约定,所以才未曾严明,这件事情奴家还是可以解释的。” 这桌上最能做主的唯苏景夜一个人,吴三娘便只对着他恭敬拜服,看的赵铭心中很不得劲。苏景夜也没打算怎么纠着她不放,便一点头等着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当日送走了郑大人之后,奴家本来也是想赶着去通知那房间里的大人的,只是后来有衙差上来,向奴家打听密室一事,问过了之后又非拉着奴家过去看,奴家没得办法,只能跟着去了。”吴三娘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有条不紊的把当时的后话讲述出来。 “奴家听着他们的意思,还以为他们是在打探楼里是否有做强买强卖的生意,而奴家这醉生楼里一向守礼本分,自然不惧。奴家领着他们看过了楼里所有的地窖之后,那些衙差们便差不多尽数退去了。” “楼里没有衙差了之后,自然也就不耽误奴家做生意了。奴家稍稍放心,但此时郑大人已经离去,另外一个大人还在房间里等着。” “这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一个‘信’字,奴家既然已经答应了郑大人,就也不好食言。”吴三娘说着,求证似的看了郑成一眼,郑成十分肯定地冲着面前的他和他一点头。 赵铭还以为它只是个喜欢装样子的风流女子,却不想内里还是个守礼之人,对她的看法也有了,很大程度的改观。 “奴家思忖过后,便根据郑大人的要求下去吩咐了一声,之后奴家便等着楼里的人走尽了,便回去休息了。结果还没等睡下就听到了小厮过来禀报,再后面的事,王爷和大人就都已知晓了。” 故事讲完,吴三娘对着苏景夜又是一个行礼,皱着眉头,一派可怜的神色说道,“先时未曾与王爷说明,都怪奴家这记性不好,还望王爷和大人恕罪,只希望此事不会对二位的查案有何影响。若是奴家在此倒下了,这楼里所有的人可就要都跟着喝西北风了。” “倒也不至于这么严重。”面对吴三娘的泣血相告,郑成和苏景夜面上都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赵铭却有些觉得可怜了,出言安慰了一句。 苏景夜以前只觉得赵铭是有些蠢笨,还是头一回发现他这般天真,也亏得他无数次在自己面前言说自己闯荡江湖时是多么的见多识广,现在依旧会被吃的死死的。 和郑成一样在心里笑过了之后,苏景夜清了清嗓子,抬头看着吴三娘。“那么如你所说,你答应郑大人的那件事情已经做到了,那个姑娘你也已经说服了是吗?” “这,应该是吧?”吴三娘拉长了声音,眼神飘忽,手脚也有些不大,自然看着一副心虚的样子。 “什么叫应该?”苏景夜立时有些愤怒的反问,吴三娘措手不及,想凑到苏景夜身边为他按摩消气,但在触及到他那般凶狠的眼神后,又退了回来。 “当时楼里人多是杂,奴家不得空,便央了楼里与那戏班子聊得来的小丫头过去劝说,究竟如何,奴家也未曾亲眼见过。” 吴三娘把两只手摆在身前,将姿态尽可能地放低,也显得真诚一些。 “不过后来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那房里的灯也一直点燃着,若是那姑娘不肯答应的话,那位大人也没必要在那里呆上这么久的时间,离开了之后,令人在京城里打听,反而来的更快些。” “那就对了。”苏景夜收回了视线,说了这长时间的话,发觉嘴里一阵口干,便转头也加了一颗葡萄丢在嘴里。赵铭和郑成此时也算是听出了个大概,赵铭一面在册子上忙着记录,一面偷空问他一句。 “王爷这话是说,怀疑那个姑娘就是杀害杨郎中的凶手?” “未必是敲定了,但是绝对和那姑娘及她的戏班子脱不了干系。”苏景夜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又喝了口茶。 这茶水和微酸的果汁混为一体,像是在嘴里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覆盖物叫苏景夜含得一阵难受。苏景夜微微皱起眉头,一咬牙,硬是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才不至于在外人面前丢脸。 “那姑娘会耍花枪,身上必然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虽说力气可能不大,但杨郎中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那姑娘若是想要对付他,也不是那么麻烦的事。” “这么说来,那就只要打听到那姑娘和戏班子如今所在的地方,便可以找到凶手是谁了。” 赵铭写完了之后,心里一阵欣喜,就把手中的那只毛笔往外随便的一丢,而郑成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平安无事,心情也格外轻松。 二人自我高兴了一阵变,同时看向了边上站着的吴三娘。还没开口,吴三娘变知道他们二人大概要问的问题,连忙摆手否认。 “那戏班子的所在,奴家是确实不知道。奴家也是从别人那里打听的,这个戏班子好像有些本事才花了些功夫把人请来的,至于他们在住在何处,实在没有线索。” “那你是从何处请来的,这种该有个定数吧。”苏景夜也不着急,可能是猜到这个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结束,比起兴奋着的赵铭和郑成,他更显得冷静自持了不少。 “嗯。”吴三娘一点头,毫不犹豫地把那个地方说了出来。“就在玄武大街,靠左边的小吃街上,有一座专门唱戏的梨园。” “京城里的大小戏班子都会在此地买时间坐班,奴家当时听说了他们戏班子的大名,还是赶着他们唱戏的那一天过去请的。当日他们唱的戏似乎比较轻松,还有好些人没能上台,他们便答应了过来替奴家唱一晚上的场子。” 梨园里面都是些唱戏的角儿和听戏的土大款。这两种人在社会里的等级都排在最末,使得梨园不足以轰动京城,却也能算得上是那些达官贵人们的消遣地方。 “那三娘就只需告诉我们那个戏班子的名头,本王和赵大人亲自去寻就是了。”苏景夜平日里对于唱戏没有多少兴趣,梨园的名声也只是听说而已。 不过他跟江琉玉在一起后,倒是被带的有些喜欢听说书。梨园的旁边有不少茶楼,他偶尔得空的时候,也曾跟江琉玉和三两个好友,例如石正直等人去那里坐过。 “名字倒也好记,叫什么虎跑戏班,据说是最近才来到京城的,王爷只要去那里问一声,梨园里的管事肯定有人有印象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得知梨园 “这个戏班子来京城,虽然没有多少时间,但是名头却不是一般的大。每月的十四号是梨园生意最好的时候,梨园便把那一天只分给了这个戏班,也算得上是特别待遇了。” “唯一可恨的就是价格太贵,不过是唱了一个晚上而已,竟生生用掉了奴家五十两银子。而那日偏巧赶上时候不好,竟然没有半文进账,也算得上是天意了。” 吴三娘虽说时常记性有缺,但是对于花费银子的事情,但还是记得格外清楚的。她这番絮絮叨叨当中所指的,便是赵铭当晚派人围堵烟柳巷的事了。 赵铭莫名被她指了出来,自己也很是无奈,谁叫他当时也是骑虎难下。赵铭摊开手干笑了两声,很是不解地盯着吴三娘。 “你先前不是还说什么一切自有天意定数,你万事随缘的吗?怎么现在倒是知道把事情怪到本官的头上来了?” “奴家不敢,这些话也不过是私下里抱怨而已,赵大人听听也就罢了,切莫当真。” 不知怎的,吴三娘和苏景夜和郑成二人说话的时候,都会带有一丝敬畏之心,唯独面对赵铭的时候选择随性了不少。赵铭也难得的脾气不错,竟然从未真的动怒。 “罢了,今日在此多有打扰,问出这些线索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赵大人就不要再与她针锋相对了。”苏景夜摆了摆手,也叫赵铭他重回了些许理智。 “多谢三娘的配合,日后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到时再来麻烦,现在我等就先告辞了。”苏景夜站起身来很是客气的向吴三娘点头示意,便率着众人离开了。 赵铭走在三人的最后边,手中死死的揪着错字,在看到吴三娘的时候,欲言又止,须臾才挤出一句话来。 “本官看你为人品性都不错,何故要把年华浪费在这种地方,还是尽早的找个好人家重回正途,以免荒废了一生。” 这种话换作平时的赵铭,是断然不会说的出口的。只是他也是从那些不入流的地方摸爬滚打才到了如今的地步,虽说现在也过得极不容易,但比起当初,也是好了不少。 吴三娘活了这么久,自负美貌聪慧,一向是以游戏人间的心态蹉跎年华,因此也未获得过人家这般真诚的善意提醒。虽然此话并不是她想听的,但她还是有些感激。 “多谢大人,起点,不过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的活法,奴家既然已经习惯了此种生活,乍一改变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也不会有人能像大人这般看得开的。” 赵铭见自己的劝说无用,便也没有继续坚持,将那册子好生收到袖子里后,看着吴三娘的眼睛郑重说道。“那你自己便好自为之吧。” 离了醉生楼,苏景夜的脚步没有停下,只管一个劲的往外走。郑成心里不住的犯嘀咕,还以为苏景夜又有什么麻烦找上自己, 只是此时他也不好随便说话,只等到赵铭跟了上来,众人离开出了巷子口,苏景夜才终于停了下来。 出了巷子口以后,苏景夜便带着他们往早上坐过的茶摊上去。那些在各个花楼里打听的衙役们也早已脱身,看见苏景夜和赵铭他们终于出来了,赶着叫人把马车牵了过来。 苏景夜落座之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那烟柳巷里面的气味实在太过呛人,尤其是在这正午时分被风一熏,更是连身上的皮肤各处都能钻的进来,呛得几乎不能呼吸。 赵铭为了能够赶上他们的脚步,走的也有些急。好不容易站住了脚,正好就着这个方向把手下的那些人打量询问一遍。 结果众人闭口不言,低下了脑袋。赵铭也眼尖地发现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拉扯痕迹,有的身上甚至还沾了些许女子使用的白面。 看样子恐怕是那些人早都看出来衙差们的身份了,心生畏惧,便想着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拉拢,才使得衙差们的处境如此尴尬,这一趟出来竟是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赵铭越看越觉得好笑,终是忍不住向的她,连连咳嗽,摆了摆手又炫耀似的将自己袖管里藏着的本子拿出来,丢在桌上 “要本官说,你们还是平日里缺少了锻炼,竟然连点消息都问不出来,真是丢人,当本官与王爷走这一趟,便满满当当的记了一本子。” 苏景夜暂时也不急着走就走,问茶摊老板要了一壶清茶,喝了一口,才勉强驱散了鼻尖缭绕的那股浓烈气味。听着旁边赵铭的炫耀声,心里倒也没有任何波动,且随他爱怎样怎样 至于坐在他对面的郑成则有些踌躇,等到苏景夜一杯茶喝尽了之后,才终于犹豫着开口。 “启禀王爷,既然王爷现在已经得了新的线索,下官所知道的也一五一十地全说了,不知下官现在可否回去了?”。 苏景夜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开,“自然是可以,今天也真是劳累郑大人了。” “多谢王爷,王爷实在是客气了。”郑成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担忧总算也烟消云散了。而在他正要离开之前,苏景夜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至于京城衙门里那些官员的处置,便交由郑大人你们吏部去处理了。” 闻言,郑成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来,一双手在身前不断的摆弄着,噎住了半天,才终于讲得出一句话来。 “这是为何,下官不是早就与王爷商定好了吗?既然他们身在衙门也应当……” “可是郑大人也已经看见了,赵大人现在忙着和本王调查案子,实在无心闲暇忙于他事。”苏景夜摊开了右手,一副无辜又理所当然的表情。 “郑大人之前不是还说想要替赵大人分忧吗,这原是你分内之事,交于郑大人,正是名正言顺。郑大人和赵大人也都不好叫陛下久等吧。” 这个案子看上去似乎和李文松很难扯得上牵连,那么将此事交托到郑成的手上,让他无形之中得罪了朝廷大半的官员,也算得上是为李文松的势力内后埋下了基础。 苏景夜想过之后又倒了杯清茶,借着杯子的阻挡,遮住了嘴角不经意间勾起的微笑。赵铭此时也听到了他们这边的谈话,知道苏景夜是为了自己说话,也赶忙出来附和。 “正是如此,那这些事情就有劳郑大人了” 赵铭与苏景夜两个人一唱一和,把郑成一个人安排的清清楚楚。郑成推诿不得,只得咬牙应下,气愤不已的离开了。 赵铭走到苏景夜的身边,看着郑成愤怒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发问。“就这么轻易的让他离开了,王爷难道不怕他去找李大人帮忙吗?” “何惧之有,此事明面上的理由这般的光明正大,李文松就是再能言巧辩,也不敢左右陛下的利益,他们只能自己乖乖的吃亏。” 苏景夜在郑辰身上也算是为自己出了一口怨气,他给茶摊的老板父亲了,茶水钱和衙差们牵着的马车也走到了面前。 “现在时候不早,中午时分稍作休息,赵大人回到衙门里先把早上的线索整理过一遍。待午后本王再随赵大人一同去梨园探访。” 赵铭此刻听的是热泪盈眶,他请苏景夜帮忙的时候,从未料想过他会这般的尽职尽责。看着他把此事像是当作自己分内之事一般的认真对待,赵铭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多谢王爷,也感激王爷这般真诚相待,下官绝不会忘了王爷的这份恩情必当铭记于心。” 苏景夜看着他那般激动的双眸,心里却没有感到一丝感动,咧着嘴脸上只有无奈。 之前帮过他这么多次,他每一次都是差不多的言辞,但等到下次要劳烦到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如同那日要求帮忙搜查烟柳巷一样的,甘愿置身事外。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待你哪日真正做到了你所承诺的,再说不迟。 苏景夜跟着回到衙门之后,赵铭本想客气的请他吃一顿饭,但他念着王府里,江琉玉说不定还在等着自己回去,便拒绝了。 这一天的奔波劳累,只要看到琉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苏景夜一个人骑着快马跑回了王府,兴冲冲的连着穿过了前厅和花园,却未曾看到江琉玉的身影。 苏景夜正在不解之际,忽然看到了收拾房间的绿珠跟禾绿端着一些晾晒过的废旧布料走了过来。 “你们可看见王妃了,她现在人在何处?”苏景夜背着手走到二人的跟前,垂眼瞟了一眼,顿时觉得这些布料似乎有些眼熟。 而手指无意间碰到了身上的衣摆,他却忽然想起,这似乎是江琉玉当初用来练习女红所用的废旧布匹。 她当时一时兴起,搜寻了许多布匹,还曾放言会把这些全部绣完,现在一看竟然还剩下这么多。 苏景夜不禁感到好笑,却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那块唯一的手帕似乎也是出自这里面。 第二百七十六章:疑似拆家 绿珠和禾绿注意到苏景夜视线所及之处,眼神顿时变得格外考究,心中直呼。大事不妙,赶紧开口支开了他的注意力。 “王爷若是找王妃的话,王妃今日出去查看她在京城里的店面了,恐怕过一会儿就会回来。王爷若是得空,不如先到前厅花园里坐着等一会吧,后院里我们两个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苏景夜听这话越想越觉得奇怪,她们说的有点像是告诉自己,前面还未曾收拾妥当,自己若是得空可替琉玉分担一点。 两个女孩子笑眯眯的和苏景夜打过招呼后,便捧着手上的布料逃也似的走远了。独留苏景夜一个人站在原地,身边竟无一个人关心询问。 只怕阮家姐妹两个也是平日里被琉玉给惯坏了,才会在自己面前这么没大没小。 苏景夜心中一阵无奈,乖乖的往他来时的路上回去了,脑海里记起双生花曾经那般听话懂事,再和现在做个强烈的对比,不禁觉得甚是心累。 在王府的前厅里坐了好一阵子,苏景夜依旧没能等到琉玉回来,而身边的那群下人们都各自忙碌着,他闲来无事,便往后走到花园里去看池子里的鱼苗。 绿珠跟禾绿她们在后院里转了好一圈,也不知忙些什么,从花园路过的时候,却发现苏景夜一个人站在池边发呆。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互相推搡了一下,才一并走到他的面前俯身问道。 “王爷,王妃恐怕还要过一阵子才会回来,您若是手上还有别的要事的话,不如先用饭吧。” “不必,本王就在这里等着”,苏景夜将手中一直捻着的嫩叶顺势丢了出去,语气沉沉,隐隐的带了些许愤怒。 但这也有理可循,换做是谁,特意跑回来却只能呆呆的一个人坐着都会有些难过的。 “那若不然,奴婢等为王爷送几样点心过来也好。”两个小丫头也很是无奈,面对苏景夜的心存不满,除了如此安慰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也不必。是谁惹得本王不满,让谁来道歉就是。”苏景夜赌气似的说出这一句,而后脑海里却突然担心起了‘流落在外’的江琉玉。 说起来,她也确实许久未曾管过自家的产业,若是别人借此刁难,让她在外边受到欺负。且今日这许久还未回来,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万一还饿着肚子,那就更是可怜了。 苏瑾夜想着想着对她的那一点怨恨也自己给磨平了,阮家两姐妹瞧着他自己释怀,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正在几人说话的时候,远处悄悄地吹来了一股烧焦的气味。 “这是什么人在烧东西,还是在做饭吗,怎的这么一股味道,熏的呛人。”禾绿用右手做扇子在鼻子前扇了扇,却只把这股味道更推进了几分。 “你这可就是在胡言乱语了,做饭若是烧成这个味道,那还能入口?”绿珠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苏景夜也同时抬起头往天边望了过去,他们二人似乎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从他们所站的水廊往东南方向望去,就在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黑烟从地面上凌云直上。绿珠大致的比划了一下距离,瞧着似乎就在王府的边缘,她的心间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景夜弯了弯嘴角,抬腿就往那烟雾缭绕的地方过去。绿珠和禾绿也紧随其后。 几人跟在苏景夜的背后,一路追到了后院的小厨房,才发现这股黑烟竟然真的是从王府里面发出来的。 “看来是她回来了。”苏景夜淡淡一笑,还没来得及走进厨房里,就看到江琉玉一身灰头土脸的顶着黑烟跑了出来。 那个烟味呛得江琉玉涕泪直下,差点没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一头撞了上来。苏景夜倒也不嫌他脏,伸开了手稳稳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江琉玉只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将眼睛擦干净了之后抬眼一看,果然是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不由得欢喜的回抱回去。 “我还以为你今天出去办案应该会很忙,没空回来呢,怎么突然出现了,难道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吗?” “就算事情再忙,可腾出空来陪我的娘子吃一顿饭的功夫还是有的,此案虽然紧急,但还没有逼迫得叫人,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苏景夜一面说,一面取出江琉玉袖子里的手帕,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污渍。就在前一刻钟他还满心的抱怨,此时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且我要是不回来的话,还不知道你在王府里居然预谋着拆家呢。这么大的一股浓烟升起,只怕都要惊动了西北角上的军巡铺。” “就算你对咱们这后院不太满意,也该换个方式才是。再怎么说,我们这里也是王府,那些军巡铺的人定然是不敢怠慢的,要是被外人知道你的打算,岂不是说出去让人贻笑大方。” 苏景夜只简单的擦去了那些挡眼的灰尘,至于其他更深颜色的地方,他怕伤着着江琉玉娇嫩的皮肤,便没有使大劲,索性放弃了,让她一会用水清洗。 绿珠跟禾绿无比惊讶的看着江琉玉灰头土脸的从厨房里跑出来,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双方心里都涌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们身形一顿,连忙跑进了厨房里。 小云稍晚一步,从绿珠和禾绿二人之间的空档里走了出来,脸上也是蒙着一样厚重的碳灰。待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二人还在你侬我侬时,她便自觉的走开了,先去井边打水洗脸。 苏景夜把江琉玉那张俊俏的小脸擦干净了之后,才终于收手,垂下右手的同时,拿眼睛偷偷瞥了一眼她现在正用的这块手帕。 悄悄地将手帕展开,苏景夜勉强能认得出上面所绣的是一枝在寒冬里临风而开的红梅,跟自己手帕上的花纹如出一辙。至于布料,摸上去质感相似,并无半点出入。 苏景夜心头满意了,把手帕收起来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江琉玉倒是没注意到他这番小动作,只听着他先前的那一通数落,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内容后,才就着最要紧的问道。 “你就这么大方吗?就算我要把你的府邸搅个天翻地覆,你也不生气?” 江琉玉紧紧的抱着苏景夜的腰,抬起自己的脑袋,将下巴也抵在他的胸口上,让苏景夜一低头便能看到自己闪烁的双眸。 “古有烽火戏诸侯,千金难买红颜一笑,只要你高兴自然是怎样都可以的。更何况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我们自己家霍霍而已,不足挂齿。” 苏景夜轻轻的拍着江琉玉的后背,语气里满是对她的放纵。 这话听起来虽说有些不负责任,又有些冷漠,但和自己的对象如此说明,也实在能够叫人高兴的。 江琉玉嬉笑着也拍了他两下,随后将手放开,两只手一把甩到身后背起来,脚步也往后边退了一步,扬着下巴一副骄傲的姿态。 “我才没有这么败家呢,就算你有这份心,我还不舍得把我们居住了这么久的府邸给拆了呢。”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我需要和你好好的说道说道。”江琉玉虚张声势地揪着苏景夜的领口,特意装出一幅愤怒的模样,只是瞧上去实在有些色厉内荏。 “我怎么就筹划着要拆家了,我不过是中午得空,想要自己亲自下厨做几个好吃的而已。就是那火候有些控制不好,烧的太旺了些,但也还不至于你嘴里说的那种程度吧。” 得是怎样失控的火势,才会让这里燃起的黑烟,就连在花园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苏景夜勉强忍住了心中的笑意,揽着江琉玉的肩膀往厨房旁边的另一条路绕了过去。 “这话确实是为夫说的太夸张了些,为夫在此像你道歉。”苏景夜将右手握成拳头抵在嘴巴前面轻咳了一声,也掩盖住嘴角自动上扬的弧度。 也不知跑进厨房里的绿珠和禾绿是费了多大的功夫力挽狂澜,至少空中已经没有再继续飞舞那些夸张的黑烟了。 “就是不知道娘子在这里面做些什么好吃的呢,可是为为夫特意准备的?”苏景夜还有些期待的同江琉玉一起走到厨房的后门,却看到绿珠和禾绿两人挽起了袖子,手上和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黑灰。 不过片刻工夫,二人便把自己身上搞成了这副模样。苏景夜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一眼看到满脸无奈的她们,脚边还摆放着两三只装着半桶水的木桶。 至于厨房后门口的那片土地上,也不知被谁泼了一大盆水,现在泥泞一片,叫人无从下脚。 “这厨房里面的柴火奴婢们已经全部熄灭了,灶台里面也都换上了新鲜干燥的柴火。王妃大可放心,若是还有什么未完成的,现在便可以继续了。只是一件事,拜托王妃可千万要注意一下油的用度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造访梨园 “炊具和柴火倒也是小事,只是王妃一下子倒掉那大半罐的油,这火势太猛,万一控制不住伤到王妃可就不好了。” 绿珠跟禾绿两人向来习惯沉默寡言,恐怕出生至此,她们还是头一回说话说的这么苦口婆心。 “那还真是有劳你们了,其实我也不想如此的,只是头一回动手把握不好分寸,才失手了,下次必然注意。” 江琉玉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后脑,本想笑呵呵的走进厨房里去的,只是面前的土地实在太让人难以下脚,她便站住了不再挪步。 苏景夜一开始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但在这一下忽然听到绿珠和禾绿两个人的抱怨,他顿时便呆住了。 先时说江琉玉意欲拆家,不过是玩笑话而已,但瞧着这个势头,。似乎她有着把说笑变为现实的可能。 “我记得你原先也是下得厨的,虽说手艺不适于多好,却也不会如此夸张,你到底是在忙些什么菜,竟然会失控至此?” 苏景夜心里现在是一阵后怕,又是一阵好奇,“难不成你是跟在石夫人身边呆的久了,将她那一套神奇的厨艺学的炉火纯青了?” 江琉玉身形一顿,很有种想笑的意思,却不好意思笑得出来。苏景夜这话不仅是阐明了他今日对自己的态度,也连带着抢白了向繁花一顿,偏偏自己还无力反驳。 “都说了,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夸张,我要是实际动起来,还是比石夫人的厨艺好上不少的,更何况她现在也努力的在静书那边学做菜,总有一日会叫你们全都刮目相看。” “哪怕是要等到来生来世了。”苏景夜也不好太拆她的台子,便偏过了眼神暗自嘟囔着。 江琉玉陷入自己的设想当中,未曾留意。而站在前面的绿珠跟禾绿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二人都不由得一笑。小云洗干净了脸,也恰在此时一道聚了过来。 “今天我本来是想做油泼面的,油泼面最要紧的就是那浇在面条上的油,因此我特意挑了一些香料,打算把它们炼出味道来,”江琉玉垫着脚尖,探眼往厨房里面偷偷的望了一下。 “但是谁想到那个锅没放平,油倒洒了,从锅的边缘流了下去,然后整个锅都开始烧起来了,”江琉玉说着,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她自己也知道此事不雅,但还是有点忍不住。 “不过我很快在锅上面盖了盖子的,但是那个火势太快,烧的有些控制不住。就把整个锅和灶都烧着了,乌漆嘛黑的,等你过来的时候已经快烧完了,所以我们身上才会看起来那么脏兮兮的。” 江琉玉说完就拿自己沾着灰尘的袖子蹭了苏景夜的干净衣服一下,直把他的衣袖上也蹭上和她身上一样的炉灰。 看着她脸上还在这有些没心没肺的笑容,他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管手上是否被她作恶,弄污,只上手捏着她极富弹性的小脸,又爱又恨的说道 “也可得亏你这时还能笑得出来,要不是厨房里的灶台修的好,只怕整个房子都要给你点着了。要是你反应没有那么快,被这些火伤着了怎么办?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道菜了。” 苏景夜捏了几下,直把江琉玉逼迫得保证下次绝不再犯,江琉玉疼的嘴角一抽,连声答应,看的身边的小云和阮家姐妹两个一阵好笑。 听到她乖乖回答了之后,苏景夜才松了手,在江琉玉的脸上揉了两下,同时反应过来问了一声。 “对了,何谓油泼面,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江琉玉先还是不停的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脸蛋,忽的听到苏景夜的提问,眼睛圆溜溜的往四周一转。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这世上的美食千千万,又不是所有东西都给你听说过了才算是确有其事,我便是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才知道这个东西的做法,更遑论你了。” 苏景夜转念一想,她说的也是有道理,便没有继续放在心上。叫厨房里的人回来重新做了一顿午膳之后,苏景夜吃了饭,又跟江琉玉说了几句话,便上马赶回了衙门。 江琉玉倒没有他这么忙碌,还有些空闲在王府里休息着午睡。 苏景夜骑着快马几步跑回来,才刚走到前厅里就看见赵明换了一身常服连带着周遭。一个随行的衙差也是一样朴素的打扮。 赵铭原本就是京城底层人士的出生,这一下换上了普通小老百姓的衣服,配上他的长相和气质,竟一点也不会发觉有什么不和之处,只可惜他自己并不是这样觉得。 “王爷请看,我这一身素服穿着,是不是依旧掩盖不了下官正在当官的气度。不过也没有办法,这是下官穿的最素净这一身衣服了。” “赵大人觉得是便是吧,本王没有别的意见。”苏景夜看的心中只想笑,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勉强忍住了笑意,随后将视线往旁边一移,看向几个衙差的时候,眼神中满是赞许。 这些衙差不愧是经过专门训练和培训的,一身挺拔的身姿就算穿着粗布麻衣,也十分的顶天立地。 乍一眼看去,叫人难忘他们身上的风骨,和赵铭比起来,这些人倒更像是身负重责的重要人士。 现在看他们的穿着打扮,比起早上已经收敛了不少,就连一直收在腰间的量天尺,也都被取了下来,可见是做了一番掩盖的。 赵铭权且把苏景夜刚才的话当做了夸奖,心情甚好的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转头顺着他打量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发怒斥责。 “我们这次出门可是为了秘密查访,你们要是仍就保持着这么一副姿态,别人一看便能发现端倪,又那会和我们说实话,腰背不需要挺得这么笔直,稍微放松一些。” 说着,赵铭便在几人的胸口上拍了一下,那几个衙差顺势微微弓起背部,十分顺从他的吩咐,就是姿态瞧着有些奇怪。苏景夜倒是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很对,但在这些衙差们的身上体现出来就有些不伦不类。 他默默的别过了眼神,就当做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倒是收拾得差不多了,王爷,下官这边已然妥当,不如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赵铭此时的心情似乎大好。他放在桌上的册子也换了一本全新的,想来早上的那本已经被拿去好好的重新整理了一遍。 外头的天色看着正好还不到午时,苏景夜一点头,“那边走吧,早去早回。也省得耽误了时间,一直拖到傍晚。” “傍晚?”赵铭跟在苏景夜的身边一边往大门外,一边问了声,“王爷傍晚时分可是有什么安排吗?若是要人帮忙的话,下官倒是可以尽一点绵薄之力。” “不是所有事情都用的着别人帮忙的,本王只是想早些回去,以免府上夫人担心。”苏景夜听着他的话,很是无奈的横了他一眼,索性把话说的明白些,也省得他再问东问西。 闻言,赵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请苏景夜率先上马车,自己也就势闭上了嘴巴,以免在说错话。 马车从朱雀大街一路向往北,便拐进入玄武大街,随后便根据吴三娘早上提供的路线,找到了藏在小吃街里的梨园。 此时时候尚早,众人纷纷回去自家,亦或是在外边随便找个地方吃饭,还没有回来。 梨园里的戏也尚未开场,只有两三个轮班的看守,翘着二郎腿,各自搬了一把板凳,坐在门后的大院内,又借着屋檐的遮挡,有一下没一下的互相搭话乘凉。 梨园的门口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牌匾或者标继旗帜,苏景夜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若不是经过四周人的提醒,还险些错过了梨园的大门。 从苏景夜之前坐过的茶楼往旁边再走上个几十步的样子,就有一个铁栅栏门立在两边墙壁之间,乍一看还以为是封锁了的巷子。 但是从这铁栅栏门进去之后,走过梨园后面的大院,再穿过大院里三方围起来的平房,便来到了梨园里的戏楼,这也是这个梨园真正的样子。 雕栏画栋的装潢,每个屋檐脚下都挂着大红色的走马宫灯,红木搭建的房梁房柱一路向上,立起了四五层楼高。 每层楼上都有好几扇门窗紧闭,糊门窗所用的纸,也都是画上了岁寒三友的淡黄色画卷,看上去格外风雅。 这还只是戏楼侧面的样子,苏景夜带着赵铭往左手边走,一路来到了戏楼的正面,只见戏楼左边是一个稍显简单的庭轩,但是装饰风格还和大戏楼一般无二。 至于两座建筑中间的天井里,则摆着一个高高的戏台子。戏台子上也搭了一个用于遮雨遮阳的凉棚,瞧这位置刚好够得上底层到三楼人的观看。至于更高层,就只是供人休息而已。 苏景夜打量过一遍后,正要抬腿往戏楼里面走,却突然被一个人给叫住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路遇阻拦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里面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听着声音倒像是个十几来岁大的小姑娘。 “这戏台子还没搭起来,锣鼓声也没响,就连戏班子也还没准备好呢,你们也来的太早了,现在梨园里不接待人,你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苏景夜转过身来,却没有看到说话的人,四周除了两边草坪花坛里面的茂密大树,便没有别人的影子。 “你在看什么呢?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这样也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声音还在不断的传来,苏景夜一愣,赵铭笑眯眯的拉了他一把,随后用眼神指示他一个方向。苏景夜视线垂落,才发现竟然是个半大的小男孩。 这孩子还不到苏景夜腰那般高,难怪他一时间没有发现。 小孩子身上穿了一件最为朴素的灰色粗马,转身,身下一条深青色的大裤腿裤子脚底一双黑色的布鞋打扮的如此深沉,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活了几十年的老大叔一样。 此时他因为心中不得意,两手叉着腰,左脚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地面,怒目圆睁的仰头看着苏景夜,小脸圆嘟嘟的,却还被他气鼓起来,看着越发可爱。 苏景夜余光一瞟,发现他身后还放着一个快要有他人那么高的木水桶,水桶里装满了水,瞧着这孩子应该是梨园里帮忙打杂的,在此路过而已。 “我们不是过来玩的,也不是来看戏的,是有事要找人,这应该不妨碍到你们什么吧?”苏景夜俯下身去,伸出他的手掌在小孩的头上揉了两把。 小孩子的头发格外柔软,此时正半散着,扎这两个向下的小揪因此摸着格外顺手。苏景夜那手覆盖上去,五指张开,便几乎能将他整个脑袋握在手下。 苏景夜摸着爱不释手,生怕吓着了小孩,自以为摆出了一个最为和善的表情和态度。 但是赵铭却没有他这么好的耐心和善心了,他两手抱肘挺直了腰杆,居高临下的低眼撇着面前的孩子,语气听着也有些阴阳怪气的。 “听到没有?这完全和你一个小打杂的牵扯不上什么关系,你还是赶紧回去找你的爹娘吧。” 这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不过那小孩子完全是软硬不吃,甚至一把将苏景夜的手给打了开,又恨恨的瞪着眼睛和赵铭回望了回去。 “别以为你是大人就可以动手动脚的,我们小孩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声音脆生生的就像个小姑娘一样,但是看他的样子还没到十二三岁,这时候的男孩女孩说话声音和长相类似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他们便没怎么怀疑 苏景夜还正犹豫着该怎样跟他打听,赵铭就满不乐意的骂开了。 “这怎么就欺负你了呢,大人看你长得可爱,逗逗你都不行吗?你这孩子还是不要气性太大的好,男子汉大丈夫的,小气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小心以后长大了没出息。” 听了这话,苏景夜的思绪才想到一半,就给赵铭逗笑了,他还是头一回觉得赵铭竟然也有这样为人父母的感觉。 而且是按照赵铭平日的性格,他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跟打扰自己办事的小屁孩讲话,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这听着怎么也像是长辈给予的关切与问候的话语,只是那个小孩,非但没有任何受教的意思,反而怒气更甚,就差跳起来打他几下了。 “你才是男人呢,你全家都是男的,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 这话说起来的也没错,赵铭一家除了瘫痪在床的老父亲,就没有旁人了。虽说赵铭已经三十来岁,却尚未有一房妻子。 不过他个人在这方面启蒙得晚,他那重病的老父亲也没有紧逼,就这么先耗着了。 因此这话虽说是那孩子有心骂人,赵铭倒是也没有计较和辩驳,反而还有些惊讶和关心的来了一句,惹得苏景夜更觉得他今天的态度有些匪夷所思。 “居然是个丫头片子,那你还要做这么重的活。你父母在哪里?怎么能这么狠心,就算让你帮忙也该派些轻松的活来才是” 闻言,那个小姑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放了下来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衣摆,却还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还嘴 “这关你什么事,我自己乐意做。” 在旁边目睹了这前后经过的苏景夜,不经意挑了挑眉毛,也是没想到这赵铭跟孩子之间关系能变化的如此之快。 想着现在赵铭既然已经被那小姑娘认成了好人,那这个恶人便由自己来扮演吧。 “你是男是女,我们一点也不关心。你个小丫头还是该上哪儿上哪儿去,把你们梨园的管事的找来,我们有事只跟他说。” “我才不叫丫头呢,我有名有姓,我叫莫华清。”到底是小姑娘,没什么心眼儿,完全不用苏景夜拐弯抹角的打听便自报家门。 “我们家管事的这时候还在休息,没起来,平日里若是不等她自己愿意醒了,谁叫她都不会出来见人的。” “那你们管事的平日里在哪里休息?我们直接过去找他算了。”苏景夜一摆手,摆出一副很不乐意妥协的模样,而那个小姑娘依旧未曾答应。 “那也不行,我们管事的也是女的,现在还待字闺中,你们几个大男人去的像什么样子,有辱她的清誉。” 你一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对这些事情倒还知道几分避讳,苏景夜在心里不禁好笑一声,再退一步。“那我们就先进梨园里面坐着喝茶,等她醒来可好。” “那也不行,梨园里面有好些戏班子准备着排练呢,你们要是进去了,过会儿把我们的戏单全部传了出去可怎么好?”还轻易即像是想要把他背后的大水桶提手篮在他们的面前前,但是坚持了几下,那木桶却纹丝未动,他不得已放了手,假装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再度两手插着自己盈盈一握的小腰。 “我们园里的戏可都是当日安排的,才能让过来听戏的人有新鲜劲儿。若不然是会影响园内的生意的,我可冒不了这个险把你们放进去。” “更何况,”莫华清话说到一半,歪着脑袋,上下瞥了苏景夜一遍。“总不可能让你们进去白天人家排练吧。”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会摆在你们梨园的便宜吗。”赵铭可算忍不住了,看来态度强硬的恶人还是由他来做才更显得游刃有余。 莫华清一看是他发怒了,顿时又是一脸的不知所措,将两手放下,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大有些安抚的意思劝说。 “那再不然,你们要等的话就暂且到前面的小院子里休息吧。那里原是给园里的一群临时叫来帮忙的短工休息的地方,里面也有茶水和瓜子,你们在里头暂时避避太阳也好。” “你竟然要我们去跟下人们凑在一堆?”赵铭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受到这样的待遇,方才的怒火正是不减反升,苏景夜连忙一把拉住了他。 “如果这是梨园的规定,那我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仗势欺人吧。” 苏景夜劝说完,又弯着腰看向莫华清。“只是我们难得过来一趟,能不能在梨园周围转个几圈,也当长长见识。你可放心,我们绝不进去。” 莫华清着意瞥了赵铭一眼,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仰着头闭眼颔首。“那好吧,毕竟我们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你们逛完了之后就各自离去,管事的想必还有半个时辰就能醒了,到时候你们再来。” 说罢,那莫华清便提起木桶走了。那般沉重的木桶,此时在她的手下就仿佛没了重量一般,提起来格外轻巧。 “多谢莫小姑娘。”浙江也很有礼貌的送别,赵铭却很是不得劲的在旁边抱怨着。“什么破烂规定,连个房子都不许进去。不就是一场戏吗,当别人没看过一样,当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嚣张的百姓。” “赵大人这是心有不满吗,但实际上说起来更应该不满的,是本王才是吧。”苏景夜等莫华清走后,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看向赵铭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晦涩不明的情绪。 “本王自以为遇上琉玉之后,脾气便与以往大海。虽说没有刻意讨好过别人,但也至少是与人为善,再不想一个两个碰到的人,似乎对本王都多少有些成见,倒是对赵大人很有些亲近之意。” “王爷这是何意,下官不明白,下官可从未觉得有谁对下官有意亲近。”赵明给他的眼神一吓,情不自禁的向后收了一下下巴,干笑着答道。 苏景夜倒没怎么理会他说了些什么,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只把赵铭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才陡然变了脸色和态度,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密探梨园 想来估计是赵铭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因此根本不敢把自己往人缘好这一方面联想,才会在听到苏景夜的这番话后,当成是讽刺,亦或是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又被他拿出了把柄。 而苏景夜倒是瞧出了他这一担心和害怕,才会忍不住笑了出来。一是为自己有些不平,而二也是羡慕他的天然随性,或许正是由于这一后知后觉的特性,才会格外引人亲近。 “赵大人难道未曾发现,先前去烟柳巷也是,那吴三娘与我们谁人说话,都是中规中矩,稍有收敛,唯独在碰到你赵大人的时候,自在了许多,” “而方才的这个莫小姑娘,也只有跟你说话,才会改变态度,难道这还不能窥见一二吗。” “果真如此,王爷不是看错了,误会了吧。”赵铭还有些不敢相信,方才为自己担心受怕的紧张,也转为了好奇。“莫不是因为下官态度强硬,看着不好欺负,才把他们都吓着了。” “若真是为了这么个原因,那你觉得,吴三娘在知道你我身份的时候,是更担心王爷的报复多一点,还是更担心你个小小的京兆尹呢。” “不过赵大人想不明白也好,这也算是赵大人的一个好处了,只有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时候,才更容易贴近别人的心情。”说着,苏景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本王原本还担心,赵大人出来查案审问犯人证人,是不是屡屡受挫。不过今日一看,倒是本王多虑了,稍后向那管事的打听的时候,也要劳烦赵大人多多出力了。” “这是自然的,下官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全部只麻烦到王爷一个人身上,那样不显得下官太没用了吗?”赵铭很有礼貌的拱手向苏景夜弯腰行了个礼,待直起身后,脸上却还是一副不解其意的表情 “只是王爷说话能不能说得浅显一些,下官才疏浅薄,实在有些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吗?”苏景夜脸上和摆出和赵铭一样的表情,在看到赵铭真挚的点头了之后,榻才咧嘴一笑。“听不懂就对了,” “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赵大人不妨与本王分头行动,将这梨园四面检查过一遍,不定能赶在那管事的睡醒之前,找到虎跑戏班的位置。亦或者像其他戏班子打听,说不定还能更准确些。” 苏景夜说完之后,也不等赵铭有什么反应,便自顾自的先行离开了。赵铭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还是没能向他打听的出结论,只得看着他不断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大人可是觉得疲累了,那不妨先到那边小院子里休息一下吧。”旁边的小衙差看到他叹气,还以为他身体不适,特意过来关心一句,却获得赵铭的一击横眼。 “休息什么休息,有什么好休息的,才刚过来就休息,那个小姑娘叫我们过去那边歇着,我们就要歇着吗?” “没听到王爷刚才说的话吗?还不快分头行动,把这梨园给我搜查一遍,但是记得给我收敛一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免得打草惊蛇,可听见了。” “是,属下明白。”只有四五个跟在赵铭身后,穿着平民百姓衣服的衙役站成了一排,答应的话说的格外嘹亮,在这安静的午后梨园里显得特别震耳欲聋。 直到耳边甚至都传来了回响,赵铭顿时给吓的无可不可,紧张的看了四周,确认没有人了之后,又跳着脚在每个人的头上都轻轻敲了一下。 “你们一群混账东西,早就告诉你们要收敛,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属下知错了。”刚才只是太激动了,衙差们许久未出任务,早上又在烟柳巷也受了那一通气,才难免有些意不平,现在给赵铭收拾了一回,这才总算平静了些许。 苏景夜离了门口,才走到梨园大楼的侧边,就听到了门口那里传来的衙差们的呼喊,脚下差点也给他们惊的一个踉跄。 虽然本就不对赵铭手下的那群憨厚衙差有什么期望,把他们一群人留在那边,也不过是为了转移旁人的注意,方便自己行动而已,却不想他们的任务竟然完成的如此“完美”,倒叫他有些大开眼界。 苏景夜好笑又无奈的靠在墙边,无声的笑了两下,又摇了摇头,本打算继续往前走,忽然一抬头,瞧见楼上二楼的窗户下建起一排飞檐。 他心神一动,留心看了眼侧边窗户那里是否有人在,便驾着轻功飞上了二楼。 飞檐的作用,平日里都是为了美观,看着好看,但有些时候也方便了贼人做案。 苏景夜爬上了飞檐,尽量放低了身子,在瓦片上走也格外小心,脚下连一点细碎的声响都没有,叫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梨园的楼阁,一楼里都是些寻常百姓,坐着喝茶聊天的。至于前面的亭轩,则是供与戏台班子里的人换衣服休息的。 苏景夜的目标原本就不在这些普通人的身上,亭轩那边留给赵铭去调查即可,他主要想能不能摸索到梨园管事所在的地方,试图探听些许虎跑戏班的消息。 一是为着这么大的梨园,又有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规矩,她依旧能在靠近东城门这班繁华的地界开的这么长时间,那管事的定然有非同手段。 即使是个女子,想来也不怯别人的突然造访,更何况现在还是白日。 二者便是冲着那虎跑戏班去的,才来京城没有多长久,便有这么大的名气,能让梨园特意为他单独挑出一天的时间。 且又在如此风头鼎盛的时候,戏班子里的人在烟柳巷犯下大案,这些天过去却没有任何风声与动静,这其中说没有另有隐情,都无人敢相信。 苏景夜隐约觉得杨中平死亡的原因绝不可能这么草率,但是具体为何他还没有事实和证据作为佐证,此时便只好尽力的多多搜寻一些自己未曾发觉的线索。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苏景夜一分神,脚下便没有注意,不小心碰掉了瓦片上一株自己生长出来的厚叶石斛。 石斛断裂,嫩绿的茎上流淌出来淡绿色的汁液,苏景夜的鞋子上不小心沾染上了一点。 至于断掉的那一部分,从瓦片上顺势滚下,原本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掉下去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路过的一只公鸡。 原来苏景夜于不知不觉间,已经绕到了阁楼阁的后边。后边的院子角落里散养了几只鸡,平日里便在这一带游走觅食。 那公鸡长的膘肥体壮,瞧着像是都敢与人打架,但实际上胆子小的不行,那株石斛砸到它的身上,惊的它惊叫连连,翅膀扑扇着乱飞。 趴在飞檐上的苏景夜,则比公鸡还要担心,深怕引来了梨园里的人,会影响后边的事。 但他现在已是骑虎难下,旁边虽有窗子,他却不敢随意擅入,底下又有那群胆小的散养鸡,他更是惹不起。 不过好在静静的等了一小会儿功夫,并没有一个人过来,想必是梨园里的人都知道管事的有午睡的习惯,才都偷了懒。 这时苏景夜才稍稍放心,刚打算弯起腰,让自己的身子活动开来,却听到了窗子后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今天这是怎么了?养在那里好好的鸡,平日里就算天亮了,也不见得它就喊一句,今天倒是勤快。” 声音听起来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语气中略带慵懒,似乎是休息了才刚睡醒。苏景夜无意间听到,有理由怀疑此人很有可能是梨园的管事。 “外头来了几个平时不曾见过的人,他们说要在梨园周围转转,说不定是他们的动作惊扰了鸡。不过没有关系,我已经再三嘱咐了他们不许进去,楼里又有人看着,想来不会有差错。” 这个声音同方才的妇人有着天差地别,说明房间里肯定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苏景夜更加的小心起自己的行动,却隐约觉得,这第二个人说话的语气有些耳熟。 二楼的窗户都是两扇式的向外推开,平日里都用两根竹竿子撑着,但屋里的妇人才刚睡醒,估计懒得将其完全打开,朝这么松散的悬在那里。 苏景夜心中存疑便趁着这个竹窗的便利,探出头去从竹窗的边缘缝隙里往里头瞧,在看清楚里头都有些谁了之后,他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好孩子,你做的很对,只是这世上有不少口是心非的恶人,并不是他们面前答应了你,就能够一定说到做到的,你还是应当好生地留心才是。” 透过这窄小的缝隙往里瞧,又借着午后太阳渐渐西去的光辉,苏景夜清楚的看见有一个妇人,背对着自己躺在小榻上。 妇人伸出了右手,在她面前的小孩子头上轻轻地揉搓了一把,小孩子低垂着头,看不见长相。妇人就这么抬着手,她手上宽大的衣袖不禁随着她的动作滑下,露出了洁白的一段酥臂。 第二百八十章:拜见管事 单从这露出来的一段手臂而言,肤质洁白细腻,只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绒毛,在这接近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似乎带着一股柔和的母性的温柔。 这段手臂就像会反光一样,从皮肤上方透过来的光,打在她面前的那个小孩子身上。 小孩子顶着两个毛茸茸的发揪,须臾抬起头来,苏景夜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她就是方才在门口对着自己颐指气使的那个别扭小姑娘。 可能是由于高度的原因,小姑娘个子又矮,从她的角度很难发现窗口有人偷看,而这个窗子位置稍高,正好把苏景夜的身子完美的遮挡住了。 “只不过我瞧着他们的样子,应该不算坏人吧,”那个小姑娘抬起头来,两只手不好意思的揪着自己的衣袖,嘴上虽然是在为赵铭他们辩解,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副傲娇的模样。 “不过就是真的有些烦人罢了,我看他们的架子,好像是从衙门那边过来的条、子。” 此话一出,苏景夜整个人都有些震惊,似乎没想到,像莫华清这样年幼的小姑娘会懂得这些歪门邪道的话。 条、子这两个字,是那些混迹于三教九流的人,为躲避官府追查而自己编出的黑话。苏景夜曾经流落在外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两句,却从未想到这种话竟然已经渗透了社会如此之深。 “条、子呀,”背对着窗子,躺在小榻上的那个妇人稍稍起身,用左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收回来的右手则放,下巴上不断的摩挲。 “这些这些日子因为时节不对,梨园里的那些人应该都各自忍耐着,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甚至连门也很少出,那些条、子是怎么查到这边来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也不好多问。他们只说一定要过来找你问些事情,要不你想想看,怎么把他们赶走吧。” 莫华清一头雾水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才刚过了肩膀那样长的秀发,在她的动作下飘散了开,摊在了胸前,更衬得那一张圆润的小脸更加可爱。 “就算这次把他们搪塞走了,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妇人说话之时,莫华清一改先前面对赵铭和苏景夜那般的气势,竟然十分乖巧的从旁边给她送了杯茶水过来,妇人一边说一边转过了身子。 “与其让他们接二连三的过来打扰我们,以至于发现些什么,要紧的东西,还不如这会好好的接待一份,先对付过去再说。。” 苏景夜正仔细听着她的话,很好奇妇人口中所谓的要紧之事究竟是什么,却在看到那妇人的面庞时,惊的他差点脚下一滑,从飞檐上摔了下来。 由于脚下失了方寸,加上那飞檐向下倾斜,本就不太容易站得住脚,苏景夜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才没有狼狈的从二楼滚下去,但脚下的一片瓦片却支持不住,松动了几分。 于是,就这样细微的碎瓷片碰撞声,却被半睡着的那个妇人敏锐的捕捉到了,顿时冲着窗外大呵一声。 “什么人!” 苏景夜没有办法,只能撑着竹窗,翻身进来,向那位妇人拱手致歉。 “在下从下边路过,瞧见了屋檐上自己生长出了几株石斛,由于平日里便对这些植物有些兴趣,才冒昧驾着轻功上来打算采摘。” 苏景夜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就怕被莫华清认出来,打断了自己的话,就更会显得尴尬。 果然莫华清从他进来那一刻起,就在他的身上不断的打量,却倒也沉得住气,未曾立刻点破。 “却不想听到了旁边有人说话,一时好奇,就过来瞧瞧,不想打扰了管事的说话真是不好意思。” 躲避莫华清的视线还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条还是在苏景夜面前坐起来的这位管事的身上。 刚才在外面看着的时候,虽然只能瞧见她手上的肌肤,但为着声音和身形都在眼前,苏景夜对此人的样貌大致也有个猜测。 想着,她就算不是个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绝世美人或者成熟韵妇,也该是个端庄的深闺佳人,却没料到长相如此惊天地泣鬼神。 只看身形上还是格外窈窕的,就是那张脸似乎不像这世间的任何一位女子。一样雪白的皮肤却长着两道浓浓的剑眉,额头上隐隐可见两三条抬头纹。 脸上其它部位虽然没有褶皱,鼻子附近却多出了许多的斑点,加之脸型又是那最为粗矿的国字型脸,再配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乍一眼瞧上去,竟比苏景夜他这个男子还要威武雄壮上几分。 “就几支石斛有什么好稀奇的,正是再普通不过的品种,又不能入药,也卖不出什么价钱,公子怎么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像这种话说出来,只怕公子自己都不敢相信吧。”像这样柔和的女声,从面前这人的这张脸上的嘴里说出来,也是叫人很难相信了。 夫人说话之时,苏景夜辰好奇的瞥了一眼,结果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更是吓得浑身泛起的鸡皮疙瘩。 “这世上的怪癖人多有之,就算它不会有什么有用之处,管事的又怎么知道,在下一定就不能对它偏好,情有独钟呢。” “此话如此说来倒是也对,毕竟像你们这种有钱人的奇怪癖好,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妇人眯斜着眼睛。也不理会苏景夜这番强词夺理,索性顺着他的意思讲下去,也算把他给恶心一遍。 “那么现在,公子可好说明,你今日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吧。”与此同时,旁边矮小的莫华清依旧仰着头,坚持不懈的对着苏景夜打量着。 也是因为吃了个上的亏,莫华清这个角度向上看,完全是逆着光,看不清楚。再加上,苏景夜又特意抬着手,用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才叫她至今未曾认出。 “呵呵,”苏景夜轻笑了两声,未曾说话,只把双手放下,莫华清一看清他的模样,当即跳了一下,指着他大声说道。 “你不就是刚才那个,在门口死气白咧要进来的条、子头子吗?” “清儿,不得无礼。”妇人低声小小的呵斥了一句,毕竟像这种话,也不该当着别人的面说。 “是。”莫华清瞧着苏景夜脸上带着的浅笑,很不服气的低下了头。 听到莫华清指认之后,妇人这才睁大了眼睛将苏景夜上下认真的扫了一遍,却又皱起了眉头。 在京城里的各个当官的,不论是接不接手查案一事的文臣武将,妇人都曾打过照面,唯独眼前的这人,她竟然丝毫没有印象。 “敢问公子现在是在衙门里担任何职位啊,恕小女子记性不好,实在不能认得出。” 苏景夜倒是留心到这位妇人的打量,还以为她心中憋着什么坏水和主意,这一下听到她这般开门见山的问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有些自嘲自己太过多疑。 不过听她的话头,似乎是真的不认识自己,而自己这身份在疑雾重重的梨园中也不是这么好轻易暴露的,留着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苏景夜将心中的念头传然一想,便把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实话咽了回去。 “兄台,不姑娘,在下不过是跟在赵大人身边协助断案的,也说不上有什么正经的职位。”由于那张脸太具有迷惑性,苏景夜险些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讲了出来 这话虽然改得及时,但那妇人还是清楚的听见了这略带讽刺意味的字眼。虽说不是他有心讲出来的,但也起到了相同的效果。 莫华清很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妇人的脸,果然那妇人面上已经阴沉得像是可以滴出水来。 “原来如此。”此时妇人的心头仿佛燃起了一把熊熊的怒火,但她顾念着民不与官斗,只得暂时把这股怨气先咽下,答应了一句之后闭上了嘴不发一言。 而苏景夜看见她许久未曾说话,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知道自己也不好这么呆愣愣地站这,便用一个问题打破了僵局。 “请恕在下冒昧,可否请教一下管事的尊姓大名。” 妇人不乐意说话,边上站着的莫华清生怕他们两个人脾气一犟相互对上,到时候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便主动替她开口。 “我们家管事的名字可好听了,叫莫画清。” “和你一个名字?”苏景夜不由得大吃一惊,就是面对再艰难的困境,也未曾让他的双眼睁得如此之大。他现在满心都是诧异,这世上断然不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莫华清连忙摆手解释,“并不是,管事的第二个字是画画的画。” 莫画清,苏景夜在嘴里喃喃着她们两个人的名字,难免发出疑问。“不曾想,原来你是梨园管事的女儿,倒是失敬了。” 话音落地,莫华清整个人都惊呆了。坐在小榻边上的妇人,更是一双手愤愤的揪着身下的床单。 第二百八十一章:画清画面 “倒是叫公子失望了,清儿并不是我的女儿。” 妇人低垂着头,手下因为用力过猛,手背上都隐隐发白,也不知她使用了何种强大的毅力,才克制住了心中的情绪,还能平心静气的和苏景夜说话。 苏景夜就那样怔怔的站在原地,还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生气。莫华清站在他身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苏景夜只得俯下身去听听她有何见教。 却听见她在耳边悄声细语的说道,“我们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这位是我的嫡亲姐姐。” “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姐姐年纪轻轻,才二八年华就有了这么一座梨园,把我养到现在。虽说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可她到现在还没有许配人家呢,你可不要乱说话,回我姐姐清誉。” “原来是这样。”苏景夜还没理解完全,呆呆的答应着了之后突然回过神来,整个人犹如受到了晴天霹雳,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抓着面前小姑娘的两边肩膀,将她的脸庞仔细看过了一遍后,苏景夜鼓起勇气往那妇人的脸上瞥了几眼,依旧不敢承认这个事实。 究竟是何种神奇的父母,能生出长相如此天差地别的姐妹俩。尤其是在想到自己先前还把她当成了他人之妻,甚至为男子,更是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暂且不说长相的事,单从这身形上来判断,也不像是养在深闺未出阁的姑娘。苏景夜的心中一度产生了怀疑,是否是自己的眼神出现了问题。 “真是不好意思,莫大姑娘,方才不过是在下的一番胡言乱语,像这种私密的事在下不会再问了,只是不知姑娘可否腾出时间来认真回答在下的几个问题。” 苏景夜硬着头皮颔首,低垂着眼皮不敢看莫画清现在的脸色究竟如何。 莫画清背对着窗子,如观音打坐一般盘腿坐在小榻上,也是阴沉着一张脸,并因为逆光的缘故,叫人瞧不清她究竟是何种表情。 “若是小女子犯了错误,公子倒是可以不依不饶的追究上许久,可这回是公子言行有失,却是可以这么轻易的摆脱了吗?” 莫画清的语气中听着很是不善,莫华清不由得担忧的轻轻唤了她一声。“姐姐。” 若是在平时,只莫华清一个人的时候,她倒是敢气势强硬一些,毕竟无人知晓她们的身份关系,若是出了错,大不了自己一个人扛着,那些人也不会轻易的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可现在不同,她断然不会看着自家姐姐如此犯错,身陷险境。 “还请大人恕罪,我家姐姐只是一时气急才会口不择言的……” 小姑娘的话语中难得出现了焦急与紧张的语气,可她话未曾说完,苏景夜也不见得听全了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拱手十分郑重的向莫画清微微鞠躬,郑重的道了个歉。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确实是在下太唐突了,姑娘会如此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莫画清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也不念这莫华清究竟如何紧张,苏景夜又是如何真诚,只摆了摆手,很有些摆架子的样子。 “要知道线索如何,还请公子在外等候,毕竟小女子才刚睡醒,公子总要容小女子一个梳洗的时间吧。” 听这意思,便是蓄意摆谱了。苏景夜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如此不依不饶,换做旁人只怕都要大声责骂她不知好歹了。 但苏景夜今日被莫画清的面容一吓,脾气竟然好了不少,听见她如此要求之后也不气恼,竟乖乖的出门去了。 “既如此,在下便在一楼等候大驾,还请莫大姑娘快些下来,京城衙门的赵大人也在此处恭候。” 赵铭的名头京城百姓听得最多,用他来对一些刁民施压,倒也十分有用。 说完之后,苏景夜便把门带上,转身离去了。房间里的莫画清等着他的脚步声走远,愤愤的捶了一下手边的枕头。 “就说像他这种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就我刚刚跟他说话的这几句话功夫,我都能猜的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姐姐你打算怎么样呢?那可是京兆尹啊,咱们还是快点动作吧。”莫华清只有在自家姐姐面前才表现的格外娇俏和依赖,像个正常年纪的孩子,却也忧愁成熟的比莫画清更显老成。 莫华清很有种小大人的做派,低头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就要去帮莫画清拧洗脸布。莫画清也不说话,只伸长了手臂,趁着她还没来得及走开将人一把捞了过来。 只一个转身的瞬间,莫华清便倒在了姐姐的怀里,手下是一片柔软。莫画清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着她宽大袖管里面娇嫩的手臂,似是调戏又像是关心的嘱咐道。 “清儿,早说过了,你在外人面前不该如此担心姐姐,一个人要想立存于世,便不能叫旁人看出了自己的弱点。你可记住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临了了,清儿实在是做不到。”莫华清又是叹了口气,挣扎了一番,从莫画清的怀里起来,顺势坐在了她的膝盖上。 莫画清被她压的小腿上一片生疼,却也忍着未发一声疼痛的叫喊。 “姐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有一件事,姐姐究竟还要带着这副面具多久?”莫华清有些无聊的用手指卷弄着莫画清肩膀上的秀发,另一只手于说话间,情不自禁的摸上了她的脸。 “姐姐明明长的貌美如花,方才那人误会了,姐姐也是一样生气,怎的姐姐就不考虑一下把这面具摘了呢?” “小清儿有所不知,这面具要画出来可是耗费了好一番心血的,姐姐费了这么长时间才做好,在没有做成下一张面具之前,怎么好轻易的把它舍去呢?” 莫画清把脑袋埋首于莫华清的脖颈之前,用她那高挺的鼻子逗弄着莫华清脖子上的痒肉,把她逗得呵呵直笑,两只手不断的打在莫画清的手臂上,两姐妹尽享天伦之乐。 “更何况,这对于姐姐而言也算是用于保护的盔甲。等小清儿长大了之后,姐姐也给你做一张上好的人、皮、面、具来戴着。” “毕竟小清儿长得这么漂亮,姐姐可不想谁轻易的把你给娶回家了。”莫华清实在笑的不行,又生怕她就此背过气去,莫画清才堪堪住手。 小姑娘窝在她的怀里不断的喘着气,莫画清望向她的眼神中一派深沉,充满了不知名的情绪,仿佛心头环绕着一件十分重要且重大的事。 “姐姐说的话清儿不懂,清儿也不想嫁人,清儿这一辈子都会陪在姐姐身边的。”莫华清缓过劲来,发现姐姐的脸色格外深沉,便连忙拉着她纤细的嫩手保证,直把莫画清给逗笑了。 “傻孩子说的什么傻话,这世上哪有姑娘不嫁人的。”莫画清抚摸这莫华清的后脑,收回了她方才的眼神,语气中满是关怀与未曾上心。 “我是说真的。”莫华清看出了她的意思,更是急了,莫画清连忙拉着她。 “行了,暂且不说这些有的没的,那底下还有好多人在等着,姐姐收拾起来还需要一会儿工夫,你先下去替姐姐招呼他们几句可好?” 也幸好白日里睡觉之时,也习惯一睁眼便把面具带上,若不然方才就叫苏景夜给看全了。莫画清此时想起来,心里还一阵庆幸与后怕。 “那好吧,清儿就先下去了,姐姐你动作也快点。”莫华清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多看了她几眼,终于狠下心来推门出去,并在外边把房门好好的关上。 楼下,苏景夜和赵铭碰上面,两个人与赵铭同行来的衙差一边各围了一桌,就坐在一楼最显眼的位置上。 不出所料,赵铭他们这边实在太引人注目,走了这一段时间,被人看得死死的,竟然一无所获,就连赵铭亲自询问梨园里帮忙干活的,也没有什么意外之喜。 此时天色不早了,外边也开始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听戏的闲人。 梨园里干活的小厮们一个个肩上搭着白色的毛巾,手上托着茶水瓜子点心游走于各个桌之间。天井里的戏台子空荡荡的,后面帷幕也拉了起来,瞧着准备已然做的差不多了。 梨园里唱戏的时间安排倒也有趣,并不是实实诚诚的一整天。早上唱过了几个时辰后,便一定会在正午最热的时段里停下,论谁也不跟去打扰。 即是一直唱到晚上都可以,就是特意避开了正午与下午中间交接的那一段时间。一是为了方便管事的午睡,二也是避免戏班子里的人出力过多,晕倒过去就不好收场了。 托着这一时段的福,苏景夜下来,桌上也终于摆上了看戏应当具备的各样东西。 他手上端了一杯泡得有些清淡的白茶,眼睛若有若无的往旁边看。又在触及到八仙桌另一边的赵铭的一瞬间,赶紧收回视线,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有些憋不住的不断上扬。 第二百八十二章:被赶出来 此时刚过了午时,外边的天光正好,却也不至于炎热的让人受不了。梨园大门敞开,有许多平日里就爱听戏的爱好人等纷纷涌入,不消片刻工夫,梨园一楼大堂内便座无虚席。 苏景夜和赵铭的位置只在这边楼梯下来第一眼看见的位置上显眼,却并不阻碍旁人的看戏。 由于人数众多,大堂很快就吵嚷起来,什么叫卖声、聊天声乃至于吵架声层层迭起,如波浪一般,一道一道的往耳朵里钻。 有不少身上挂着托盘的年轻小子在各个八仙桌之间来回穿梭,难得被几个有兴致的人叫住,在他们随身带着的货物里挑了几样蜜饯或者小物件。 虽说梨园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但这里的人也并不都没有礼数,至少在这买卖上面,你情我愿十分和谐。 这大堂里的位置有些挤,再加上外面还不断的有人涌进来,赵铭虽然已经坐在最边角的地方,却还是会不小心被穿梭其中的小贩们给碰到几回。 加上他原本就因为头上鼓起的那个大包而心情不好,每碰到一下都似乎是在他的怒火上浇油。 另一张桌子上的衙差们都尽量地小心动作,不发出一点声响,以免赵铭迁怒于自己头上。苏景夜看着他越发不善的脸色,却更是忍不住笑意。 刚才下来的时候,苏景夜便从那些衙差们嘴里听说了赵铭为何沦落至此的原因。原来是赵铭往亭轩那边检查的时候,误闯进了戏班子化妆预备的后台。 这戏班子里虽以男人居多,但也少不了女子,加上妆容化的本就不易辨认,赵铭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才一挑起帘子,就听到里头一声尖叫,一根长长的烟枪飞来,一下子就砸到了他的额头边上,赵铭顿时鼓出了一个分量不小的大包。 现在已经休息了这许久时间,也算消下去了一点,但那股疼痛却是愈发清楚,似是在提醒着他当时的窘迫。 可怜他当时只顾着转头和身后的衙差们嘱咐教训,什么也没看见,就平白捱了这一下子,实际论起来还真是有些亏了。 赵铭手上捏着两指宽的小茶杯,茶水随着他手上动作的不断抽搐,时不时的荡出了两滴撒在桌面上。 他尽量克制自己的动作不往头上最疼的地方揉去,心里却很有些不大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被砸而生气,还是为了什么都没看见而不满。 “赵大人就不要再生气了,但凡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就算只是在扮相贴胡子,也不喜欢被人撞见,更何况你当时什么招呼也没打,只是鼓起一个包已经算得上是很便宜你了。若换做其他时候,只怕都得头破血流。” 苏景夜明面上是好心安慰,但其中的个别意思只有他与赵铭二人才能明白。他越说越觉得好笑,尤其在提到“贴胡子”那几个字,手上尽是和赵铭一样的动作,情不自禁狠狠的抽动了两下。 好在他及时把杯子放下了,不然就要叫人看出来他的不怀好意。不过他的话倒也说得明白,恐怕赵铭至今意难平的主要原因便在于此。 “只是有一件事,赵大人可暴露了你的身份了吗?”苏景夜笑过之后,随口问了一下。 赵铭暴露不暴露,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只是若能继续隐藏下去,倒是能比做官的身份打听到更多有用且秘密的消息。 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疑问,苏景夜一提出来,旁边桌上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说话的那几个衙差顿时就轻轻的喷笑出声,赵铭的脸色变得更加黑沉。 所幸他们是背对着这边坐着的,叫赵铭也无法知道究竟是谁带的头。赵铭松开了手,一抬起头,脸上一改方才的黯然神色,居然变得明媚了许多。 “当时刚被发现,下官几人便被戏班子里的人赶了出来,连一句话也没说,差点在这梨园内都呆不下去了,又有何机会跟他们袒露身份。” “若是当时的反应速度再快些,直接说明了,下官可看这群刁民敢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赵铭愤愤的一皱眉头,却让他额角的鼓包更疼痛了几分。 赵铭捏紧了拳头,两道黑黑的浓眉笔直的竖在两只眼睛中间,看上去大有些想要报复的意味,苏景夜又是觉得可乐,又是抽空安抚他,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赵大人还是且冷静,毕竟你可是京城的父母官,起着带头作用,可不能叫百姓们平白看你的笑话。” 这边苏景夜好容易掩藏了笑意,忙着劝慰赵铭,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下楼梯的声音,穿透了大堂里所有吵杂的人声传到了耳边。 他顺着声音往上一看,只看见穿着小男孩打扮的莫华清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莫华清脸色正常,乍一看还真有些她这个年岁小姑娘应有的模样。 只是视线一接触到赵铭身上,她整个人便愣了一下,面上表情竟比那变脸的功夫还要迅速,顿时转换成了一派傲娇的神采,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我姐姐还要过一会儿工夫才能下来,她叫我先过来招呼你们,你们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我说,现在可是我在这里当家作主。” 苏景夜和赵铭坐着的位置上还有两处空档,莫华清一下来便坐在二人中间,假装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悄悄往他身边,挪了几步 莫华清的话赵铭还有些不大明白,他以询问眼神看了苏景夜一眼,苏景夜一点头,小声的解释道:“这位算得上是梨园的二当家,大管事是他亲姐姐。” “这么小的一个小丫头,身份倒是挺不寻常的。”赵铭轻轻的叹了一声,左手得空一把揉在了莫华清的头上。 “既然是这样,那你姐姐这么厉害,怎么也不给你挑几件好看的衣服,还让你干那么重的活,你莫不是在这里总受你姐姐的欺负吧?” 莫华清微微低着头,苏景夜却很清楚的发觉她脸颊上竟不由自主的红了几分。莫华清猛的扬起小手,把赵铭的大手掌给打开,很有些色厉内荏的气势回骂了回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那可是我嫡亲的姐姐,怎么可能欺负我。再加上,那些小姑娘的漂亮裙子实在太碍事了,穿着怎么好干活。” “就算梨园管事的是我姐姐又怎么样,身为大小姐就不能干活了吗?要是在家混吃混喝,等着别人伺候,那也太没用了点。” 莫华清小小的一个人儿,口中的志气倒是不小,听的她身旁两个大男人都是一阵唏嘘。苏景夜自知自己不讨这个小姑娘的喜欢,但这小姑娘的性子他却格外欣赏,很有几分江琉玉的影子。 赵铭更是笑呵呵的将手掌盖在了她的头上,“这是你现在年纪尚小,精力旺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等你长大了后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该享福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享福才是。” “不过看你长的这副样貌,你姐姐应当也差不到哪去吧。单从你姐姐的长相恐怕也能想得出你日后该是什么样的模样,我倒还真有些好奇了。” “那是自然了,我姐姐长得可好看了。”莫华清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句,把听着他二人的对话的苏景夜,简直惊的跌掉了下巴。 倘若莫华清说的是真的,那方才在楼上看到的莫画清应该是做了些佯装打扮。只是她脸上的皮肤和手上并没有什么相差,叫苏景夜十分确定的排除了人皮。面具的可能。 又世上有何种化妆技术,能把一个真的长相美貌的人画成一副男子的样子,苏景夜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如此说,就只有可能是莫华清她身为妹妹,对自己姐姐的恭维了 苏景夜想过之后,便觉得自己仿佛是发现了真相,很有些无可奈何的在心里干笑了两下。 和莫华清客套了两句的赵铭,听着苏景夜许久都未曾说话,不由得询问了一句。 “景、公子方才在楼上,应当和管事的打过了照面了吧,这管事的可是与我刚才所说的相差无几?” 神思已经不知不觉间游荡到了天涯之外,却瞬间被赵铭的这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苏景夜回过神来,怔怔的看了赵铭几眼,又撇了左手边的莫华清一下,很有些好笑切不明意味的弯了弯嘴角。 “这世上的美人各有千秋,沉鱼落雁或闭月羞花,所谓倾国之色亦或是蒲柳之姿,都取决于欣赏她的人是怎样的一个品位。” 苏景夜说的这一长串与方才的问题并没有半分相关,直把赵铭听了个云里雾里,莫华清倒是有几分明白,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公子说话可否浅显明白些,我实在有些理解不来。” “呵呵,”苏景夜意味深长的笑了两下,举起茶杯放到嘴边,“意思就是说,她是否貌美,还得你亲自看过了之后才能定下结论,不过应该算是美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初次会晤 “是吗?那我一会儿可得仔细的瞧瞧。”赵铭呵呵笑了两下,又看了他二人一眼,才收回了因为好奇伸出去的下巴。 苏景夜微微低下头去,以免叫桌上的两个人发现他的神色有什么异样,而他方才的这一番话倒把坐在旁边的莫华清听了一愣。 方才那一面所见,她明显的感觉到苏景夜肯定是被吓着了,可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发现了姐姐的伪装吗。 但是这些说起来也不过是几人心中各异的想法,还是得凭事实来作论断。众人才刚说完了话,楼上便又传来了脚步声,“踢踏踢踏”的毫不收敛,甚至有盖过喧杂声响彻天空的趋势。 梨园里的其他人对此情形也算是司空见惯了遍,都没有什么反应。莫华清用手撑着下巴,偏着脑袋往上边看去,喃喃了一句:“姐姐来了。” 闻言,赵铭也赶紧抬头向上一望,由于楼梯是一个回转的形式,莫画清上半部分的楼梯遮住了一半。 随着耳畔脚步声的愈加明显,赵铭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却在莫画清逐渐出现于视野之中后,又陡然变为了惊恐。 “叫几位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但姑娘家要出来见人总是得经过细心的打扮一番后,才得出门的,想必二位也能理解,小女子在此就先谢过了。” 莫画清刚走到二人面前,便自说自话的为自己开脱。苏景夜低着脑袋,特意没往上看,因此心情还好,就是赵铭似乎有些吓的够呛。 旁边一桌的衙差们,原先听在这边说话的声音,也对莫画清的长相有几分好奇,这回看清楚了之后,不免庆幸自己不必也与她同坐一席 赵铭整个人吓得呆坐在了原地,直到莫画清往他身旁靠近的时候,他身上陡然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立刻起身往苏景夜的那一面挪步。 莫画清想要靠着自己妹妹,便顺势坐在他原来的位子上。莫华清瞧着他二人之间的相处,脸上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幅很是无奈的模样。 并不想让莫画清离自己这般远,却也不想赵铭让位,莫华清实在有些愁绪与心烦。 “多谢赵大人成全我与妹妹两个,还特地为小女子让出位子,小女子实在是感激不已。”莫画清得了便宜还卖乖,扬着一脸笑容,眉眼弯弯的看着赵铭。 这倒是叫相邻坐着的两人完全不必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莫画清早就听说了赵铭的大名,一下子便点破了说出来,叫那两个人只是有些措手不及而已。 就是莫华清还有些懵懂,愣愣的看了好几遍,才后知后觉的点了下头。 说话第一句便语出惊人也就罢了,偏偏她这一脸的长相如此粗框,又配上这样温柔的笑容,实在是无比违和,直把赵铭看的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 “小事何足挂齿。”赵铭把脸偏过头去,只对着莫画清摆了摆手客套一下,然后就凑到苏景夜的耳边,很有种兴师问罪的意思低声吼道, “王爷方才是不是拿下官寻开心呢?才特意说出这一番话。下官连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差点这口气就交代在这里了,还是说王爷对于样貌这种事情的品味真的如此奇特吗?” “赵大人勿要动怒,”苏景夜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又借着抬起茶杯的这个动作,挡住了自己说话的嘴型。 从莫画清所坐的位置看过来,正好把他们二人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本王早先便说过了,这美人是否貌美,还得看赵大人自己的认为。至于本王,向来不好这些外在的虚的。” 听着有些冠冕堂皇的话,把赵铭说的顿时就是一怔。 “更何况何谓美人,美人美在骨肉而不在皮相,且单看这位莫大姑娘的身形,你可否认她算不得美人一个吗。” 赵铭听着他的话,好奇的瞥了一眼,却又很快悻悻的收回了眼,脸色很有些阴沉与僵硬。 “更何况,还有一事,你我过来都是有要事在身,怎可以把多余的精力放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面,若是耽误了进程,赵大人又该如何向陛下交待呢。” “反正本王不过是过来帮忙的闲人一个,此事也并不碍着本王什么事,赵大人若是想继续纠缠下去,那便请便吧。” 何为真正的理不直气也壮,赵铭现在可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刚才的那两句话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这些话不仅改变了赵铭向来的想法与认知,苏景夜还能就势倒打一耙,果然是有些厉害。 “下官受教了,还请王爷网开一面。”这些事情归根就底还是由他引出来的,怎得他现在说的完全与自己摆脱了关系。 赵铭很是不解,还有些不服气的干笑着答应了一声,这次吃亏就当是从他身上学到了些许说话的技巧与手段吧。 这边两个人悄咪咪的耳语着,倒把他们的目标晾在了一边。莫画清等了一阵,他二人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二位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赶紧问,小女子梨园里还有很多杂事需要等着我去处理呢,实在没有功夫在这里久耗,若是不然留清儿在这里替我说话也是可以的。” “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事,莫大姑娘还是稍候一下,本官问话很快的。” 莫华清一开始听着自家姐姐的提议,很有些开心的想要鼓掌,似乎终于证明自己可以当家作主了,而赵铭的这一句话无疑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其实说起来也还算简单,本官也只是想问问,梨园跟那虎跑戏班之间有多深的渊源。”赵铭开门见山,也省得多绕圈子。 此话话音落地,莫画清虽然一直低调地低垂着眼睛,但苏景夜还是敏锐的捕捉到她手上动作的一顿。 “不过是最普通的雇佣关系罢了,那戏班子里的人唱戏功夫不错,班主也比较会做人,因此初来乍到没多长时间,小女子还是很给机会的,给他们多安排了些日子出来。” “好在他们也没有辜负小女子的期望,结果也还算不错。”莫画清说完便放下了手上的杯子,小瓷杯碰到木头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靠拢声。 他慢慢的抬起眼帘,漆黑的双眸中蕴含了一些常人看不出来的情绪,若是忽略掉她五官的长相,单从他的行事风格与气质上来判断,倒似乎真像是一位大家闺秀。 “不过这些说起来应该算得上是小女子梨园内的私事吧,不知道赵大人问他有什么用呢?”莫画清说着,从桌上的盘子里捡了一块桂花糕在嘴里嚼着。此时并非是桂花盛开的季节,这些糕点里都是成年的老桂花,味道有些苦。 莫画清才吃了一口,便把剩下的放下。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为了多多进益,贪图便宜,竟选了如此蹩脚的点心来待客,反倒害自己吃亏,真可谓是自作自受了。 “难道是那戏班子出了什么?还是我这梨园这几个月的税没交明白吗?” “要真是些这么简单的问题,何至于本官亲自前来问话,倒也轻松了,”赵铭轻笑一声,微微弯起的嘴角中隐约瞧出有些轻蔑。 “这里头牵扯的可是一件人命案子,死掉的那位还是朝廷大员,你现在可还如此轻视这件事情吗?” “竟有此事,小女子实在是不知啊。”莫画清脸上凛然,连手下的动作也收敛了不少。 莫华清对于这事并没有多少理解,只是知道杀人不容小觑,也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苏景夜瞧出她一改之前的活泼,担心的像个牵挂家人的老母亲,不由得笑开,拍了拍她的脑袋,却换来了人家的一个挥手和一个白眼。 “这是自然了,如你方才所说,与那戏班子不过是暂时的雇佣关系,他们何至于事事都与你讲明白,只是你难道前几天连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吗?” 赵铭也没有撵着莫画清的话怪罪,反倒循循善诱的顺了下去,与他曾经的行事风格大有不同,恐怕是受了苏景夜不少的教导。 “这个……”莫画清几根指头来回摩挲了一番,把粘在指尖上的糕点搓下,随后捏着下巴,一派深沉的思索着。 此时外边天井里的戏台已经开场,一阵噼里啪啦的锣鼓快板声响过,三两个装扮好的人便粉墨登场。 台上站着一个画师,几个护卫与一名貌美的女子,画师手中还拿着一幅画。台下的人抬头往那画上看去,只见画纸上赫然立着一个与那美貌女子身形相似的人,只是脸上有些丑陋。 “你不与本官尚进供奉,本官便将你此幅画呈上与陛下,叫你终生不得翻身,――” 扮演画师的那个人特地画的尖嘴猴腮,嗓音也有些锐利,瞬间将台下一干人等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就连陷入沉思之中,犹如神游天外的莫画清也闻声望了过去,一时半刻竟忘了自己原本是在做什么,两眼只顾看着前方。 第二百八十四章:索要报酬 众人闻声齐齐的望着天井里的戏台,戏台上扮演画师的那个人手上举着一幅画卷,特地向外边的人展示看了。 等到这幅画从所有人的面前转过了一圈,让他们明白了画师究竟有多昧着良心,把面前的美人画成了无颜女,画师才一把将画卷收了起来,转交给了旁边等着的两名护卫。 而在此期间,面如桃花的那位美人施施然的站在戏台的角落上,始终未曾有任何反应,只是举手投足间,叫人隐隐的看出她心中的坚定与不屈。 戏唱到这里,半生都呆在梨园里的莫画清立马就反应过来,今日唱的乃是一出昭君出塞。 这出戏她是自小听到大的,但她身边的这群人倒是难得过来听上一回,加上半夜画师的那个人,嗓音实在嘹亮透彻,就连苏景夜也有了极大的兴趣。 不知为何,这出戏在此时唱出来,总是叫莫画清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莫画清沉默了一会儿,才屈着两根指节敲响了桌子,把那两个只顾看戏的人注意力拉了回来。 “二位大人也看见了,此处人多嘈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此处乃是你的地盘,我们客随主便,且看你怎么安排。” 苏景夜和赵铭很有些可惜的收回了视线,下意识的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在触及莫画清脸庞的那一瞬间,犹如被击中了一般,赶紧转了回来,只偏着脑袋颔首答应着。 坐在旁边将他们三个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的莫华清,只能无奈的咧嘴干笑着。 尤其是在她最能知晓个中就底的缘由的时候,才会在瞧见这幅情况后如此的不知所措,一时竟不知该说自家姐姐的不是,还是骂清醒那两个人有眼无珠。 莫画清笑着站起身来,手上拿着一把团扇,用扇子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更凸显出了她的窈窕身姿。一头青丝从发顶一直垂到腰下,单从后背来看,实在是美人一个。 赵铭和苏景夜叫起了另外一桌的衙差们,跟在莫画清的身后离开了一楼的大堂,往外面走去。 莫画清的妹妹莫华清一蹦一跳的跟在赵铭的身边,赵铭则背着一双手,盯着姐姐漂亮的肩膀,很有些惋惜的在心里叹道:若不是有这么一张脸,也不至于糟蹋了这样好的皮囊。 梨园地面上的一层,里外都是来来往往的各种社会人士,而二楼以上则是供一些贵宾使用的厢房,其余的几间则藏着莫画清平日里收集的各种宝贝与秘密,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请他们再度上楼上去的。 为着这一份思虑在,莫画清只得厚着脸皮装作浑不在意的把几人领到了前面的矮房子里。 赵铭见状头上一阵发麻,方才就是为了不愿踏足此处,他特意小小的闹了一阵,不想最后的归宿还是这里,真是有些冤家路窄。 就在矮房子最中间用于过路的大平房内,摆了一张桌子,梨园里的管事都在此处,跑腿的小厮,想要讨好她,以求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纷纷赶着过来放上新鲜的瓜果茶水,随后便各自退下了。 与心有不甘的赵铭不同,苏景夜倒是不甚在意,拉着魂不守舍的赵铭及一干衙差围坐在桌子旁边,顺手抓了一把瓜子嗑着。 莫画清给几人都倒上了茶之后,放下茶壶,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 “若真要问起来有什么异样的话,那个戏班子除了最近比平日里练习的更加勤快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多的特别之处了,至少每次给他们安排这戏都唱得很好,替我梨园里也拉了不少的生意了。” 面前的桌子虽然不高,但边上的凳子也随之调整了高度,乍一眼看上去,恐怕只差一点众人便要直接坐在地上。 莫华清双腿并拢的蹲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手上捧着一只和她巴掌差不多宽的杯子,就等着莫画清也给自己倒一杯茶来,谁想到她却半当中把茶壶放下 莫华清有些不满的撅着嘴巴仰头看她,莫画清只得冲她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并未多言。 “你若是想要喝茶,就自己提了水去后面烧去,可不要忘了姐姐平日里对你的教诲,就算有客人在此,你也不能松懈。” 莫画清小小的抚慰了自家妹妹几句,转过头来看向桌上做主的二人问道:“不过说起来,赵大人还没有告诉我,虎跑戏班到底牵扯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刚才这位公子说的也不是很明白。这再怎么说,小女子身为京城人士,也该有这个资格知道吧。也好叫小女子早早的做好心理准备,若是他们戏班里有什么不干净的,我也正好借口赶紧把他们赶走。” “说倒是容易之事,只有旁人在,可不能吓着小孩子。”苏景夜动手理了理自己面前桌子上摆放在一堆瓜子壳,眼神特意往莫华清的方向瞟了一下。 莫画清了然,便拍了妹妹的肩膀几下,催促着她走了。 赵铭才刚吃了一颗桂圆,就发现莫画清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又想起莫画清刚刚所说的话,不由得皱着眉头不满道:“你还真叫她这么小一个人自己提水去了,你这姐姐当的也太狠心了些吧。” “赵大人有所不知,我这妹妹天生神力,虽说年纪小小的,却徒有一身的力气。若是不用,怕是浪费了,叫她从小练起来,也省得日后长大了在外面受欺负” 也顺便防备像你这样对她关心过度的大男人,这话莫画清自是不可能当面讲出来,只是在心中暗自嘀咕着。 除此之外,莫画清并没有因为赵铭的话而生气,反而很是贴心的给他解释了几句。 话音才刚落地,像是印证她的话一般,从平房往外看去,只见莫华清这班低矮的个子,单手提起了一只快有她那般高的木桶。 脸不红气不喘的带了一整桶水,莫华清步履沉稳的从花坛前面路过,看的赵铭是目瞪口呆。 “倒是我多管闲事了,”赵铭自觉嘴里微微一阵干涩,连忙举起杯子灌了杯茶。 莫画清解释过后,便睁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苏景夜,等他履行方才的话。却见苏景夜慢条斯理的拨了一把的瓜子,嚼完了之后才抬起眼睛,很是正经的拍了拍两手的灰。 “此事事关重大,尚且没有定论,暂时不能向外面的人头颅消息。你若是想知道,还是等尘埃落定了之后再去打听吧。反正京城里传消息的速度极快,想必用不了几天你也能打听得清清楚楚”。 话虽不假,但苏景夜也依然有言而无信的嫌疑。莫画清张着两只眼睛,一时间还很难收得回视线,而在它的心中却已然开始天翻地覆起来,满满的充满了对他的怨愤。 苏景夜很有种小得意的意思低头无声的笑了两下,一面又开始动手剥起果盘里面的桂圆,一面问道。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算是和管事的讲完了,现在的莫大姑娘可否告诉我们虎跑戏班的落脚处,只要得知这一消息我们即刻离开,绝不做片刻逗留。” 梨园虽说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但出来混江湖的哪个人的店铺后面没藏着点事,也算是情理之中。苏景夜权且把这个梨园当成了虎跑戏班难得出来露面的场所之一,顺势排除了它的重要性。 要是莫画清知道他在心里的决定做得如此快速并草率,估计会为了自家的梨园不顾一切的跟他当面吵起来。 而排除了这一缘由之后,莫画清依旧对苏景夜心存芥蒂。 特意耍了自己一通,冒昧的闯进自己的闺房,现在自己的问题尚未得到解答,他便想着先拿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走了,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莫画清轻摇着手上的团扇,脸上的笑容渐渐往不明意味的方向延伸,看得苏景夜和只顾低头吃水果的赵铭头上都是一阵发麻。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应该是有去有还的。方才小女子的疑问大人不肯回答也就算了,只是大人的问题,莫非就要叫小女子这么轻易的给出来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铭的这句疑问明显多此一举。苏景夜悄悄的白了他一眼,看向莫画清重新正视起来。 “那便说说吧,你的条件和代价是什么?” “这世上之人皆是俗人,所图之物也不过是那黄白两货,公子何必这般装傻与我询问呢?”莫画清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多收进益,一方面是为了纾解心中的怨气,看到苏景夜逐渐沉下去的脸色,她心里更是觉得无比痛快。 “我要的也不多,官府平时办案捉拿什么江洋大盗的,都是动辄赏金千两百两,小女子也不敢多要,公子与大人只需给出一半,五十两就行了。再怎么样,都是出来开门做生意的,大人也不会这么狠心叫我一无所获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得到地址。 就算自己的房间与身边摆着无数的书本字画,赵铭还不至于把自己熏陶成一个只注重风骨而忽略一切物质的人。 这话摆在同样爱财如命的赵铭面前,只能当做是天边的一片浮云或是耳边路过的一道微风,听过了就算了。赵铭绝不肯记在耳朵里,只偏过了脑袋,全当自己未曾听见。 而另一边的苏景夜微微张着嘴巴,很有些诧异,还是头一回看到像莫画清那么大胆的人,敢和官府衙门里的人讨要东西。 更甚至于即使知道了赵铭的身份,她也不改初心,依旧这么平心静气的当面讨价还价,这份勇气真是叫人钦佩。 苏景夜刚才冷了一张脸,只不过是以为莫画清想要将矛头对准自己。但转念一想,此次出来是协助赵铭办案的,就算要收买证人,也该当由衙门出钱才是,与自己何干。 如此想过之后,他便瞬间释然了。 桌上交涉的三个人,一个装傻,一个置之度外,惹得莫画清这个等着拿钱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场面陷入僵局的时候,莫画清了拳头,差点忍不住一下子拍到桌上,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道浓厚的男人声音。 “莫大姑娘这些时候是又起了虎胆了吗,竟然这般无礼的和赵大人讨要报酬,若不然姑娘还是与本官好好的商讨一下之前的事吧。” 顺着声音往梨园寒碜的大铁门望去,只见门外赫然走出了一个穿着干爽凌厉的石正直。 原先那般嚣张又理直气壮的莫画清,在一看到石正直出现后,顿时乖的和什么似的,赶着站起来搓着手赔笑。 “是什么样的风声居然把石大人也吹过来了,小女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这只是历代官府查案的规矩而已,小女子也是怕赵大人日后犯难,才主动提出来的,也省得赵大人不知这笔钱该如何处置,赵大人应当能够理解的吧。” 莫画清让开了位置,叫石正直走到里头挨着苏景夜坐下,同事求救似的看了赵铭一眼,赵铭只是似笑非笑的哼了一下,未做确切的回答,慌的莫画清后脑顿时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不过说起来倒确实是稀奇,这个案子现在是赵大人在接受,石大人得空,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子了,又跑了过来。” 苏景夜瞧着莫画清和赵铭一个两个都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心情竟莫名其妙的明媚了不少,伸出手格外熟络的拍了拍石正直的背,大有一种哥俩好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我应当未曾告诉你,我们的行程又是从何处打听来的?” “就算没有轮到我的手上,本官身为朝廷的臣子也当对此事格外上心。”石正直理所当然的应道,顺势挥开了苏景夜用力拍打自己的手掌。 “至于地方位置,这是多容易打听出来的消息,你们就算不在了,王妃可还留在王府呢,好像你们才刚吃过了饭我就去找你,谁想到你跟我前后脚的错过了,我问过王得才知道你跑梨园这来了。” “想着你平时几乎都未曾听过戏,怕你被熟悉其中套路的人给蒙骗了,我才特意赶过来瞧瞧,没想到果然被我说中了。” “石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小女子可从来不会骗人的。”这边苏景夜和石正直聊的正是投机,却将缩在一旁角落里的莫画清给吓得够呛,连忙出声证明自己的清白,以免再被石正直上纲上线。 虽说刚刚看苏景夜和赵铭二人之间的交流方式,莫画清早有些猜到他的身份怕是不俗,却不想竟然是王爷之尊,顿时心里一阵后悔。 苏景夜干笑着没有说话,还是不想把自己跟石正直口中的那个名头画上等号,赵铭却在此时很不凑巧的钻出来答应。 “石大人说的正是这个道理,若不是你过来了,只怕我们还要被她给骗去好大一笔钱。” 这话说的好有些没骨气,苏景夜和石正直悄悄地转过了视线,只当自己不认识他。而站在一旁的莫画清,才是最为尴尬的人。 “原来如此,那现在她人在何处,可还留在王府里休息呢?”苏景夜忽略掉赵铭一点头,随口问道。 石正直立刻扬起右手连连摆手:“王妃可不是那么坐得住的人,她和我说明地方后,便坐车出去找包小姐说话了。恐怕到王爷解决了今天的事情,她还不一定能回来。” “这倒也确实是她的性子,对了,还有一件事,石大人刚才的话里提到莫大姑娘和你似乎有些渊源,石大人可否与我们讲述一番?” 石正直的出现无疑给了他莫大的支持,苏景夜很有些骄傲,又得意地低垂着眼眸,瞧着面前气势衰败的莫画清,同时心中也觉得一阵好笑。 自己这种身份,何时要轮到旁人来背后撑腰,还是跟一个女人不依不饶,若是传出去,怕是滑天下人之大稽。 此话一出,莫画清的身上立刻就是一抖,但她却没有什么资格再多嘴。石正直瞧着她这番剧烈的反映,心头到有些不忍,想了想用最简便的话语简单的跟苏景夜解释一下。 “这也算得上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梨园也曾牵扯过一桩官员的杀人案件,后来下官派人过来搜查的时候,在梨园的厢房里发现了逃窜的犯人,莫大姑娘也因此被怀疑包庇罪犯。” “虽说她再三和我们解释了,但相信的人不多。她现在只能时时警惕着不能再犯错,否则两重罪合并一起追究,可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她了。” “那难怪她现在看到你会这么害怕。”苏景夜看着莫画清,顺势也想到了在后院忙着烧水的莫华清,心里不免柔软了几分,算是理解她为何对外如此刻薄却又小心谨慎了。 “不过她的行事做派确实有些粗鲁,换做不认识的人也难免会误会,但是相对于她们这种身份的人而言,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还请王爷不要计较。” 像石正直这样人如其名的人,是很少会为了别人说好话的。苏景夜心头了然原因,默默的点了点头。 莫画清抱着自己的团扇,乖乖的站在一旁瞧着他们几人说话的样子还有些不解,更不清楚自己早已经悄无声息的被他们原谅了方才的口出狂言。 “王爷和赵大人已经说了,他们暂且饶恕你的大放厥词,只要你把他们之前提出来的问题如实回答,便可以既往不咎,你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石正直很是庄重的背着手,挺直了腰杆提醒,苏景夜一颔首,二人自顾自的下了决定,把赵铭听的满头疑惑,他连忙插到两人中央,很有些不满却不乐意的反驳。 “下官可未如此说过,” 话才刚说了一半,赵铭便被另外两个人死死地捂住嘴巴。 莫画清抱着团扇,伸出纤细的手指,扬着指尖晶莹剔透,保养良好的长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团扇的边缘,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她呆愣愣的想了好一阵,才终于开口招供,微微扬着脑袋真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石正直,乍一眼过去还有几分温婉女子的可怜模样。 “按理说,所有戏班都应当是不用在梨园里留下住处地址的,只是这个虎跑戏班的影响确实不小,小女子为了以防万一,特地只把他们的客栈记了下来。” “就是那名字最为普遍的悦来客栈,这种小客栈住宿便宜,大多设在郊外,整个京城也只有东西两边靠城角的街上有,王爷若是找人的话,可以去这些地方试试。” “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你早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不就好了,何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赵铭肚子里装了一半的怒气与怨气,顺势揪着莫画清小小的发泄一通。 苏景夜旁边坐着的几个衙差把地址记下,其中一个赶着跑回来衙门去取地图。石正直则和剩下的人一起慢条斯理的坐着喝茶,等到赵铭出了气心里顺畅了后,才半拉半拽着他离开。 苏景夜果然说到做到,客气的冲莫画清一拱手后,便叫身后的一群人很快消失在了梨园的范围内。 “今日多谢莫大姑娘的款待了,倘若此行无果只怕还要过来讨扰,请莫大姑娘这些时候时时警惕着,不要叫虎跑戏班的人轻易逃脱了。” “既然案子犯人尚未确定,戏班里的人应当都是无罪的吧,何至于这样严肃紧张的把他们都控制起来。” 莫画清习惯性的替戏班子里的人辩驳了几句,抬起眼眸就看到苏景夜一脸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她连忙转变了话头。 “不过既然是衙门办案,王爷和石大人都插手其中,想必一定十分重要,小女子记住了,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且先忙去吧,也省的再在梨园这里浪费时间,今日可没有他们虎跑戏班的戏单子。” 听到她如此说,苏景夜未曾继续追问下去,也一起转身离开了。待他坐上马车,门外就是一道响亮的马鞭声。 第二百八十六章:造访悦来 随着耳边马蹄声的逐渐远去,莫画清收起了她方才讨好似的目送眼神,转而化为了眼底的一片冰冷。刚刚还跑到后院去的莫华清,也不知何时从平房后面钻了出来,几下便跳到了她的跟前。 “出去派人找到虎跑戏班,问问他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然惹得衙门的人都过来了。”莫画清捏着两个拳头,如同男人一般粗矿的脸上浮现出了隐隐的怒气。 “我倒是知道一点,前些时候他们去外边帮忙演出了一场,回来就有些不对劲。”莫华清两手叉着腰,摆出和莫画清一样的气势与她并排站着。 莫画清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后潇洒的一甩衣袖,重新落座在自己的位置上。莫华清也跟着凑到她的身旁。 “不只是他们,咱们所有人现在短暂的安宁都来之不易,可不能叫他们轻易的破坏了。” “我知道了,姐姐就放心吧。”莫华清可爱小巧的脸蛋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两手撑着下巴仰头对着莫画清。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这幅模样的背后藏着怎样厉害的手段。 马车不大,坐了三个当官的大男人后,就没有别的位置了,使得其他的几名衙役都只能跟在车的后面跑。 苏景夜一面同赵铭看着窗外街道的变化,一面听石正直谈事。 “今天早上,御史台无事,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出来打算找你们说话,谁想到碰巧瞧见了半路回来一脸失魂落魄的郑成。” “我本来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道,正要躲他一躲,就看见他坐车径直去了赵大人的衙门内,对着里头的衙役们一通吩咐。后来我才听说,这次涉案官员调配一事不知怎么居然分到了他的头上。” “他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主动揽下这么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我觉得好奇便多停留了一会儿观察,这才错过了和王爷在王府的会面。” 马车外面的叫卖声喧嚣,赵铭一手撑着帘子,把下巴抵在窗子后面,只顾直勾勾的往外看,但其实早把石正直的话听了进去。 为着他当官之前练出来的习惯,赵铭理所当然的认为石正直三番五次的找苏景夜,不过是攀高枝而已,所以才会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悄悄的在心底冷哼一声。 前面的事说得平常,苏景夜心里也都知晓,便没有特别在意,而石正直后面的话才是真正需要关心的。 “这件事是我用了点小计谋,硬是安在他身上的,他本来很是不愿,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莫不是有人在后面替他指点。” 苏景夜从外面收回了眼神,自己说完了这句话后,竟情不自禁的干笑了两下。 他和李文松之间有矛盾,也是满朝文武心里的都知晓的秘密,只是赵铭还不至于随时将此事与面前碰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因此才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转过头来看向苏景夜。 石正直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慢慢的低下了下巴,很有些沉稳的低吟道,“自从那日的案子被陛下摆到明面上来说了之后,李文松便一直安静的呆在自己府上,哪儿都没去,似乎是被赵大人那一日的关押给吓着了。” 话音落地,赵铭才是被他吓的有些魂不附体,连忙摆着手否认。“这可怪不得下官,下官也是职责所在,谁让当时李大人他正好撞到枪口上了呢” “你可以去在他面前跟他解释一下,只是看他会不会信。”石正直看他这么轻易的就会反水,心里更是嫌弃,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多少好气。 “且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李文松会与此事牵扯上关系,也是亏得本王在后边推波助澜。”眼见赵铭很不服气地回瞪了回去,两人像是要吵起来的架势,苏景夜连忙出声,摆手打圆场。 “只是这次的事情好像确实与他无关,咱们虽说与他对付不来,但至少也不能像他那样的随意冤枉好人。” “到了!”苏景夜念叨了一番,也算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才刚把话讲完,外面便传来了车夫的一声吼。赵铭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子上,立刻一把掀开了帘子,众人往外一看,马车已然停在了悦来客栈的大门口。 这家客栈乃是整个朝廷出了名的最朴素客栈,专供难得途经此地的三教九流之类的人暂住,因此并没有修建得多么漂亮,反而低调的不像是京城地界。 这城墙边上虽说都摆着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小摊小贩,但也不至于像它那么简朴,乍一眼瞧过去,若不是楼上有一只迎风招摇的旗幡,只怕人都会从此处擦身而过。 这家客栈占地不少,却只有两层2栋房屋前面用于摆宴吃饭,后面一栋才供人居住,两栋房子之间的院子格外宽敞,摆着一些客栈里的小二平日干活的用具。 整个小院就只有靠左手边有一个啊,宽敞的木门,就连第2栋房子后面的围墙上也不见一个后门,甚至叫门。客栈里的人要想,在客栈没开饭之时,出去走走便只能从这个门进去。 苏小叶他们来的帐也算是时候,客栈的第1栋楼的饭店才刚过,小二们把东西收拾起来还没来得及关门,苏敬业一行人便赶紧走了进去。 在京城里共有两家这样类似的客栈在漠,没有确定目标之前,还得先到第一栋楼的柜台那里打听一番。 店里的人都忙着去院子里洗碗了,现在他们几个便只有客栈里年轻漂亮的老板娘接待。老板娘听着苏景夜的吩咐,用口水蘸湿了指尖,一页一页的翻着几个月前的入住册子,挨个筛选过去,果然发现了虎跑戏班在此的落笔。 “大人请看,大概两个月以前那个戏班才在我们这客栈落脚,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也没看到他们拿了押金离开的记录,想来应该还在客栈里停留。” 老板娘格外的年轻漂亮,身材玲珑有致,同那个长相平平的店掌柜站一起完全不搭。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额外得意,穿得也十分得体,在和苏景夜他们说话的时候十分地恪守本分,毫无半点越矩,叫石正直都挑不出她有何做得不对的地方。 客栈里的本子有些偏大,所以才会记录得格外清楚。老板娘特意把本子倒了过来,好让他们自行确认,同时又指着两本册子与他们解释,以免他们看不明白。 “戏班子的人一共要了四个房间,三个女子,六个男子。其中有一对像是小夫妻,剩下的男男女女凑合着各挤一间,戏班子的班主单独一间,大人想去哪一间查看?” “房间是挨着的,而且地方也不算隐蔽,就在一楼的拐角那里。”苏景夜按照册子上所写的内容,直起身穿过一楼大堂两面通透的通道大门,一眼变将后面那栋楼的大致模样尽收眼底。 “戏班里的人要是出现了什么事情,必当逃不出其他人的察觉,可他们至今未发出任何风声,恐怕是互相包庇,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挨个的搜查一遍吧。” 他一说话,其他人自然没有不应的。老板娘将手肘撑在桌子上,等他们似乎已经商量好了,才从柜台下面取了一大串钥匙出来。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便随我一同过来吧,”钥匙握在手上,叮叮当当的响了许久,不小心与柜台的木板上相碰,发出的声音无比沉闷,可见这串钥匙的分量不小。 “真是不好意思,这些钥匙差不多都是穿在一起的,另外备用的也都卧在戏班子人的手里,实在不好拿下去,怕是不能叫大人们自行拿了去开门了。” 老板娘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几人道歉,赵铭倒是做了三个人的代表,不在意的冲她摆了摆手,“这没有什么,你跟去到也好,万一真发现了什么,也省得本官再去叫人找你们来问话了。” 老板娘淡笑着点头应下,手上托着那一大串钥匙在前面带路。院子里碗几乎都要堆成一座小山,帮忙刷碗的小二一个个都忙得热火朝天,干净不干净的水洒了一地。 自己身上的衣服普通倒是不怕这些东西的沾染,只是弄脏了朝廷官员的衣服指不定他们会怎样,指指点点。老板娘有些担心,一面在前面带烙,一面提着裙摆转身向他们连连道歉。 后面的三人略微有些不自在,别扭地提着自己的衣摆,好容易才终于来到了后面那幢楼的门前。老板娘推开大门,沿着楼下的走廊往右拐过去,引着众人一路来到了最边角的房间。 为着这次的事情,嫌疑人是那虎跑戏班里扮演小生的姑娘,苏景夜便决定先从那几个女孩子的房间里查起。 这里的走廊有些狭窄,老板娘往前走了两步,给后面的人让开了位置,便当着众人的面取出钥匙将房门打开,谁想到里头竟然空空如也。 第二百八十七章:空空如也 苏景夜他们从梨园出来后,从离得最近的东城边的悦来客栈查起。此时虽说时候也不早了,但还不至于夕阳西下到让人看不清楚。 从侧边窗户里打进来的样阳光,把这客栈里的房间照的格外亮堂。 面对着眼前除了客栈本来配备的床褥桌椅,便再没有任何衣物器具,甚至戏班唱戏的道具也没有一样。老板娘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的视觉出了问题。 “连押金都没拿回来,就这么走了,难道是畏罪潜逃?”苏景夜很有些嘲讽的撇了撇嘴角,跟石正直交换了一个眼神。 石正直心下了然,便从老板娘的手上夺下钥匙,把旁边的几个房间也都打开,却获得一样的结果。 “走的是一干二净,连一点东西都没留下,我还特意试了那些柜子上面的灰尘,平日里常用来歇脚的座椅上干干净净,想来还没走几天。” 石正直慢慢的踱步走了过来,安排给旁边随行的几个衙差让他们再把那几个房间搜索一遍,自己先回到苏景夜所在的房间里,把钥匙还了回去。 “刚才唐突了,真是不好意思。” “无碍。”老板娘捻着两根手指,只揪着钥匙圈另一边的铁丝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接了回去。亏的她那般纤细的一双手,也不知何来的这么大力气,勾在指尖竟然一点不觉得沉重。 房里的苏景夜听到消息后,便俯身蹲在了床旁边,想看她们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却不想他还没有怎么样,赵铭反而先发作起来,很是不满的又是甩手,又是跺脚。 “真是岂有此理,花了一天的功夫才好不容易查到这里的,谁想到居然扑了个空?他们走的这么着急,肯定是团体作案心虚了,在本官有机会的话,一定把他们全部捉起来,好好的收拾一顿。” “赵大人,你先冷静一下,那边醉生楼会邀请戏班子过去唱戏,完全是意外,郑成领着杨中平碰巧撞上去,也不可能有人提前预知,” “戏班他们何至于花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苏景夜没有起身,但就算是背对着他,也能想象得出他这番愤怒的语气后会是怎样的动作与神态,嘴上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容 石正直也难得调戏似的拍了拍赵铭的肩膀,“难不成赵大人是头一回呆在两个女孩子住的房间里,便被影响得矫情了起来?” 这句话一半是调侃,一半是讽刺,石正直与赵铭的关系显然没有好到可以互开玩笑的那种地步,赵铭顿时冷了一张脸。 “石大人不是传说最讲究事实证据的吗,怎么现在说话也开始变得这么子虚乌有了?” 石正直给他说的又是好笑又是尴尬,只淡淡的冲他弯了弯嘴角,并没有继续与之争辩,以免最后吵起来。 这女孩子明明上说起原来极爱干净,但房间里却未必如此。苏景夜蹲在床旁边,本想瞧瞧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结果一不注意,竟然沾染了半手的干颜料。 颜料里有一半都干得像石头一样僵硬,而另一半却还有点潮湿,黏的苏景夜指尖尽是红白色的颜料,还隐隐的带着股臭味。 看起来估计是虎跑戏班走的匆忙,两个姑娘正在化妆之际就被叫走了,才会一时忙乱落下这么多的颜料。但是她们何至于在房间里互相描画? “这从外面还看不出来,还是床边脚最能体现一个人爱不爱干净。”苏景夜满脸忧愁地举着他那只黏糊糊的手站起来。 旁边有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感觉的石正直和赵铭一转头,发现他这一脸的惆怅,也不再继续眼神相争,只看着苏景夜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 苏景夜干笑着冷哼一声,赶紧跑到房间门口驾着装了水的铜盆,在木头架子钱赶紧把那只触感不好的时候洗干净,顺便问了老板娘一句。 “最近你们店里可有什么活动?请这个戏班这里的人帮忙表演过吗?”苏景夜才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此问未免多此一举,若是真有此事,老板娘方才也会提前说明的。 “这个大人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前段时间我家相公原本打算叫戏班子里的人唱出戏,热闹热闹,结果因为那几天来的客人太多了,事情繁杂,就把此事给搁置了。” 老板娘乖乖地站在房间的角落,伸出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苏景夜当即一愣,追问:“既然如此,你可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没过多久,就前几天的样子,这不是快要办中秋灯会了吗,有很多闻风过来的外来人,或者过来做生意,或者过来赏花灯,” 顺着老板娘所说的内容从窗子往外看,旁边小巷子里许多人家已经做好了装饰,火红的流苏挂在屋檐树梢,看着格外喜庆。 “每家客栈差不多都到了旺季,我们这悦来客栈自然也是当仁不让,这前前后后好几十个房间差不多都住满了人。” 这里唯一一条横穿整个京城的大河别名叫做龙水河,沿着河水两岸滋养出无数的百姓人家差不多每隔一里的样子,便会有一座小桥。 小桥果如其名,样子十分娇小,就连撑船卖菜的人家从它下面过,也得好好的弯着腰,否则只怕打到了脑袋。 这一条蜿蜒过去的河流上,像是鳞片一样覆盖着这么多的小桥,也算得上龙水河的一大特色。 龙水河从北边下来,一路流经朱雀大街的尽头,往东城门的方向去,要在离城门大概十几里的位置上陡然一个急转,慢慢延伸了出去,才不至于和城门口对上。 而龙水河经过东北角的一块土坊时,当地的人特地为它开出了一大片空地,修建了京城里唯一一座可供百人同时经过的大桥。 大桥名为鳞衣桥,在河上与之相对的位置上,还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木头台子,名叫做对蛟台。 这个台子自开朝以来伫立在这已经过了百年,稍有腐烂的样子,朝廷便会派人过来重新修整,以至于他到现在看上去还是崭新如旧。 自然了,这两样东西建在那里也并不是为了没事找事。苏家的开朝先帝曾有过一个习惯,凡至中秋佳节,必然光临鳞衣桥,并叫来戏班子等人在木头台子上表演,与民同乐。 这本来只是先帝想要出来散心的举动,但后来苏家的子孙发现皇帝会光临这一消息,能够极大的带动了中秋佳节的气氛,也让京城的百姓受益不少,便纷纷承继了下去,一直到现在。 “话说回来,现在离中秋节好像没有几天。”苏景夜沉吟着点头,想必陛下也会出宫来光临鳞衣桥。 还有,听着那醉生楼的吴三娘和梨园里人的风声,今年过来表演的,怕是定下了那一家虎跑戏班,否则这平平无奇的一个戏班子何至于这样的惹人注意。 “这个戏班子既然已经被委以重任,偏偏在这当可闹出这么一件事来,也不知他们是过分自信,还是另有所图。” 苏景夜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句,老板娘不明其意,却也在旁边附和,“谁说不是呢,居然惹得几位大人亲自过来。估计这件事情传出去虎跑戏班的名声,也算是彻底热闹起来了。” “那倒也不一定,他们偷偷的从悦来客栈跑出去,我们就跟他们现在的位置也不能知晓,若是禀报上去,恐怕这回敲定的内容会有变动。” 赵铭想要故作深沉,便学苏景夜捏着下巴,还特意皱起了一双眉头,叫苏景夜看了真是觉得忍俊不禁,依旧毫不客气的把他的话反驳了回去。 “那可不一定,这些事情都是由工部在受理的,你觉得顾大人会做这么麻烦的事吗?” “不过一般都会有个备用人选,若灯会开始的前几天依旧找不到戏班子里的人,顾大人才会叫另一家上场。”苏景夜洗干净了手,就这旁边挂着的毛巾把手上的水珠擦掉,便跨门走了出去。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我们已经看的差不多了,现在到别的地方瞧瞧,不是说还有一间给夫妻两个居住的吗,说不定那位姑娘就是此案的突破口。” 赵铭和石正直以及老板娘跟在他的身后出去,旁边的三间房门已经都被打开了,门口的灰尘在下午的阳光里,肆无忌惮地到处飞舞着,就像好久未曾有人收拾过一样。 “他们的房间就在这隔壁。”老板娘对着房间伸手一指,就让开了位置。“不过他们小两口并不算夫妻,还没过了明面办过成亲礼,但是也差不多了,两人既然愿意,那我们便把房间给他们开出来了。” “若是这样牵扯上来,那故事可就有意思多了。”苏景夜不知道联想到些什么,脸上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惹得众人皆是一怔。而他刚一踏进这个房间,就闻到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香袋一线 一股像是花香,又像是草木的味道,从苏景夜一进门来就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闻起来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请越往里走,味道愈发浓烈。 “这是什么味道,闻着好香啊,感觉还挺舒服的。”看来此事并不是苏景夜的错觉,他后面的几个人也都闻的出来。 “味道倒是奇特,就是说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感觉好像有一些熟悉。”赵铭的话苏景夜还觉得是情理之中,但石正直的这番话却不得不叫他正视起来。 “怎么?难道你也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种类似的香味吗?还是石夫人在家摆弄香料的时候用过这么一味。”苏景夜深吸了一口气,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往里走。 “王爷这可就是高估她了,她向来只喜爱摆弄刀枪剑戟,对这些文邹邹东西从来都不感兴趣,”苏景夜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却叫石正直一提起自家夫人就停不住话匣子。 “要不是被王妃给领着呆了几天,熏陶了些许文雅气息,我只要一回家,她便会揪着我比试,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还有闲心下厨做菜,虽然东西确实很不怎么样。” 这本是苏景夜和石正直两家的私房话,赵铭在一旁就显得格外多余。但他却也没有空着,特地把石正直的最后一句话悄悄记了下来。 倘若石正直下次再敢与自己呛声,便把此话丢出来当作挡箭牌。 听到石正直话里对于江琉玉的夸赞,苏景夜都替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咧着嘴嘴角伸出右手抓了抓后脑,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尴尬。 “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正是觉得这个味道熟悉的就像是身边经常闻到的一样。” 这个房间和之前那一间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是真要论起来,便是床的边角格外干净。苏景夜闻着味道一直找到了床的背面,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绣着花纹的香囊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是何物?”石正直好奇地凑上前来问候,赵铭走在旁边,很有些破坏气氛的插嘴道:“热光看也看得出来呀,一定是女人家收着的香料。” 闻言,石正直只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嘴巴紧闭,懒得跟他开口。 “赵大人这话,恐怕就猜错了。”苏景夜伸手把袋子打开,从里头掏出了一个装饰格外精致的小瓷罐子。打开一瞧,里面还有着满满的白色膏体。 也亏的苏景夜下意识的把罐子打开,里头原本的气味扑面而来,叫他瞬间想起早上在醉生楼里检查翻找线索时,在死者躺着的那个房间里也闻到了类似的味道。 为着房间里的气味浓烈,又穿插了醉生楼里姑娘们所用的脂粉香,他当时只觉得有些熟悉感,并没有怎么在意,这下二者相对,便直接让苏景夜确定了目标。 “这是给那些姑娘们用来保养擦脸的东西,感觉和本王的王妃所做的东西差不了许多。”苏景夜用指尖沾染了一点,便把罐子给赵铭递过去。 这是别人店里特意卖出来赚钱的,自然是经过好一番细心的改良配方,怎么是别人想做就能做的出来。 赵铭没反应过来苏景夜的王妃是做什么的,还以为他这句话是吹牛。陪笑着附和了两句以后,赵铭把小罐子凑近鼻尖,浓烈的气味顿时刺激的他打了个喷嚏。 “好香!”赵铭咂着嘴赞叹一句,就连双眼也因为他这个喷嚏打出来而变得明亮许多,“这唱戏的姑娘竟然用的起这么好的东西,可见这戏班子很不简单呀。” “若是我夫人的店铺,只要用上小几两的银子,便能买到品质差不多的东西,哪里用得着赵大人这般感慨。”苏景夜见缝插针,不遗余力地再次夸奖了江琉玉一通,眼神指示石正直也去试试。 石正直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他现在站的位置也不远,已然确定了这个味道十分熟悉,也用不着再额外试探。 “这个东西~”老板娘在门外,听房间里的几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阵,依旧没有出来,才探着脑袋从门口张望进来。 一瞧见苏景夜手中那个绣着兰花的香袋,她就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过后才反应过来,赶忙捂着自己的嘴巴。 “掌柜夫人可有什么见解?”说起来老板娘也是个爱美的女人,她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苏景夜问了一句,便打开袋子,从赵铭手中把那个小罐子接回来重新塞进去。 老板娘依靠在门边手上,揪着手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说不上什么见解,只是觉得这股味道格外好闻,而在看到这个香袋时才陡然想起来。” “这样的包装在京城里很是少见,好像是这几天才刚出来的。奴家一直十分好奇,但以为此物贵着,便想着多攒些钱之后再去买,不想这位姑娘竟然有一样的东西。”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东西在什么地方才有卖的吧。” 现在客栈里的戏班子人去楼空,手上便只有香囊这一个线索了。石正直赶忙追问,同时也想着打听到店铺在何处,可以给向繁花也带一样回去。 “真是对不住,这东西只是这几天奴家才刚看到,实在不知道是哪里,想来城里也没多少人知道。”老板娘抿着嘴巴,面上有些不太自在,似乎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为情。 房间里的几人收回视线,各自脸上不免都有些失望。老板娘见状心有不忍,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着又添了一句。 “对了,记得玄武街靠北的甜水巷里住着一位香阿婆,只要给她闻一味香料,她闭眼都能说的十分准确。” “除此之外,这位阿婆向来也最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香料,估计这东西她也能认得出来,大人们何不找她问问看。” 几人听得面面相觑,苏景夜一手把东西收起来,一面不敢相信地多问下。“认的香味,却也能清楚它们是出自哪家店铺吗?” “王爷这话可是说笑了,既是从外头收来的香料,自然才知道香味如何,又怎么会不晓得店铺呢。”老板娘给他这一问给逗地连忙捂着嘴笑。 苏景夜面上一郝,清咳了声,“果然如此,那就多谢老板娘的提醒了,也请老板娘多留心着,若是戏班子里来人过来取东西,可一定要赶紧派人过来通知赵大人。” 赵铭还在神游天外去,忽然被苏景夜叫到,吓得他身上顿时就是一抖,发现没什么事后,才拍着胸口放下心。 “怎的,赵大人还有别的意见吗?”石正直咧着嘴角笑了两下,苏景夜闻声转过头来,赵铭赶忙摆手,又白了石正直一下。 “下官就是想说,那王爷我们现在就启程去甜水巷找人了?” “不然还能如何,总不能叫案子陷入瓶颈之中。”苏景夜叹了一句,向老板娘一点头,剩余两人了然,纷纷跟在他们的身后出去。 那几个衙役也很有礼貌,赶着把房门关上后,从院子旁边的侧门出去跑到外头的马车边上静候。 “今日多有打扰,也多谢老板娘的配合。” 此时,在院子里操持的掌柜终于得空出来,看到柜台前站了这么多人,和老板娘动作一样,很是局促地抓着身上的围裙把手擦干净,畏畏缩缩地和自家夫人并排站着。 苏景夜道谢过后,也和掌柜的点头致意后,才同身后的两人一同出去。 “可是就算知道店铺,也未必能得出什么结果来吧。”赵铭这会倒是沉得住气,一直忍到上了马车才开口。“这都是好几天前的事了,香料铺子里的人也未必能指认地出当时过来买东西的人是谁,” “说出来的也是个朦胧样子,再加上衙门里也没有什么好的画师,依样子画出来的图,恐怕就是本人站在面前也未必认得出,那不是白费功夫。” 苏景夜和石正直互看了一眼,不由得笑道:“赵大人现在是厉害了,都会举一反三了,可你这么说,就不怕影响了士气吗?” “更何况,你说没有好画师,那朝廷每年拨下来那么多银子,难道还不够你找几个厉害些的人物像画师吗?总不会被赵大人私下存着吧。” 赵铭给石正直说的后背一阵发凉,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石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当着王爷的面,说话可不能口无遮拦。” “下官又不是在什么富得流油的官职,就这点银子怎么还敢吞下,够的上就行了,也不敢报告上去多要,毕竟这些事情上面有的是人在,下官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对付上了。” 苏景夜听着他这番话,简直不敢从哪里开始说起,只得半气半笑地叹声,“赵大人总是怕许多有的没得,方才还说要小心谨慎着,这会说话怎么就这么直白了。” “说什么不敢向上多言,你在本王面前已经说的够多了,可不是与你自己相悖?” 第二百八十九章:甜水阿香 “王爷这就不知道了,赵大人这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借自己无心之言,叫你好生地记下听着,这正是赵大人的高明之处啊。” 石正直一派深沉地和苏景夜讲述一番,随后扬起下巴低垂眼眸看着赵铭,苏景夜只能摇着头淡笑。赵铭给他看的浑身不舒服,也不管之前和石正直是有多看不上眼,讨好地摆了摆右手。 “石大人过誉了,人活于世,总该有他自己和人打交道的方法,这也是下官前半生的出来的经验之谈,石大人若是好奇,下官也可以和你论述一番。” “不必了,我现在已然已经习惯了自己,若学了你的这副做派,只怕会把自己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石正直拒绝的十分坚定。 看到石正直这般避之如蛇蝎的样子,赵铭像是得了什么好处一样,顿时就笑开了,“自然了,下官这好不容易融会贯通的方法也不是人人都学的会的,石大人要是怕麻烦就算了。” 身为男子,最讨厌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说话了。这话听着明显就是挑衅,石正直慢慢地转过头来,嘴边的咬肌格外明显,看起来是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 “赵大人这是要和本官较劲吗,本官不说怎样厉害,学东西还是快的,你若是有心讲解,信不信本官反而可以青出于蓝。” “罢了,你们何至于在这种事上较劲,也不怕被人知道了笑话。”苏景夜拧着眉头一脸的无奈,连忙出来打圆场。赵铭很是得意憋着笑,石正直难得吃瘪,不乐意地把头偏过去。 “其实这次过去,也并不为着能得到那人确切的长相,若说样子的话,我们何不去问吴三娘。” 苏景夜此话犹如醍醐灌顶,叫赵铭瞬间反应过来。“王爷所言不虚,那么……” “吴三娘知道长相,却未必知道姓名。这香袋是才出来的,一般香料店里都会对熟客或特别贵客留作记录,到时我们将名字和样貌一起挂出来去寻,找起来也能轻松些。” 苏景夜说罢,挑开车帘,车窗外正是和他刚过来时看到的景象无甚差别。 “王爷,这是何人告诉你会留记录的。”苏景夜只够自己推问,未曾留心旁边的赵铭和石正直脸上是何种奇特的表情。 “我看琉玉的许多店铺都有这么个规矩,难道其他地方不是一样吗?”听到这话,两人脸上都是一样僵硬的笑容。 石正直轻轻的咳嗽一声,将手搭在苏景夜的肩膀上,“虽说语文也所想的不太一样,但说不定有些地方会如此效仿呢,王爷不必忧愁。” 苏景夜一愣,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面上的肌肉就如同冻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也罢,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再说。” 愤愤地丢下手上的车帘,苏景夜索性闭上眼睛闭目养神。隐约感觉马车拐过了几个弯,苏景夜便能听到在房屋之间来回回荡的马蹄声。 对面的石正直把帘子打开,苏景夜借着这个便利往外一看入目便是一片粉白色的墙。 如老板娘方才所说,这位闻香识物的香阿婆就住在甜水巷的正中央,她家的院子旁边还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石子路向外头延伸至集市。 每天临近傍晚的时候,香阿婆端上自家的板凳出来择菜,家中没有人丁,只有一只斑点狗相伴,防御着外人。 为着不要把老人家和那条狗吓着,再加上这甜水巷越往前面就越发的狭窄,苏景夜便同身旁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决定步行前去寻人。 这条甜水巷没有多宽,倒是很深,他们几人一直往里头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才终于看到一个相似的阿婆出现。 这位老人还是赵铭第一个发现的,他探头探脑的往院子周围看了好几遍,始终没看到那条保护主人的斑点狗。 但除此之外,边上便没有其他的人家把门打开,赵铭无奈之下,只得蹲在阿婆的旁边帮她一起择菜,顺便打听。 “这位大妈,你可听说这附近有一位姓香的阿婆吗?”巷子里格外安静,赵铭的声音很快便把分头行动、途经前方拐角的苏景夜他们给吸引过来。 这位阿婆抬起头来,赵铭这才发现她的双眼无神,似乎已经失明。难怪老板娘要特意提一句,蒙上眼睛她都能认得出来,原来阿婆本就看不见。 阿婆挥舞着双手一张嘴,一口雪白的牙倒是齐整完好。此时,苏景夜他们两个人也走近了来,就站在阿婆的身旁,阿婆都未曾注意。 “小伙子,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赵铭刚要接着话说下去,就被阿婆打断了,“我就是呀。” 话音落地,赵铭慢慢的闭上嘴巴,一脸的憋屈,边上站着两个人也都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个阿婆都这么大年纪了,倒还挺喜欢开玩笑的。 “是这样的,香阿婆,我们有一样东西想叫你替我们辨认一下,你现在方便吗?”石正直轻轻的咳嗽两声,勉强止住了笑意,赶着从苏景夜手里把捡到的香袋接来递过去。 由于说话的对象是老人,石正直特意放慢了语气,说的格外轻声细语,这回倒是倒过来换成了赵铭的嘲笑了。 香阿婆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转过头来,却并没有伸手接东西。“你这孩子也太不会说话,我就择掉几个菜叶子,怎么就没空了,这不是举手之劳吗?” “就是有一件事,我眼睛看不清楚,你能不能帮我看着说哪几片叶子上面有虫眼?” “这倒是可以。”石正直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的脾气平静下来。“那您以前是怎么把那些带虫眼的叶子去掉的呀?” “哪里用得着去掉,不就被虫子咬了几口而已,又不是吃不得了。”石正直本来只是好心的关怀一句,却换来香阿婆无声地摇头叹息,直把石正直弄得精神有些崩溃。 “阿婆,您这菜我们帮你摘,您还是先替我们看看这个香袋吧。” 苏景夜笑够了,也蹲下身来,直接将菜篮子从阿婆的手上拿过,又轻轻地推了石正直一下,石正直便立刻把手上的东西塞到阿婆的手里。 “这是什么劳什子的东西,真是麻烦。绣工也不好,布料也不好,这种东西是谁做的呀?要是换作我年轻时候,早就被教女红的夫子给打手板了。” 阿婆把手上的香袋摸过了一圈,撇了撇嘴,也不闻香,便把香袋丢在了一旁,又把菜篮子从苏景夜手上拿回来。 “听声音,你们这几个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年轻人怎么知道该怎么择菜,还是我自己来吧,省得你们给我择掉了一大半,晚上我都吃不饱。” 菜篮子里是阿婆在小院里自家种的菜,由于没加什么防虫除草的东西,菜叶上被连续咬出了好多洞。苏景夜看了一眼,便想要把它们通通丢掉,倒是正好中了阿婆的预测。 这过来的,三个人接二连三的被阿婆抢白一通,平时那么好的口才到了上一辈人的面前,竟然毫无用武之地,难怪有一句古话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三个人蹲在一处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率先开口,看起来是被阿婆给吓着了。但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最后他们决定,还是由管理此案的赵铭做这个出头鸟。 赵铭垂着两只手呆在原地,另外两个人早已抽空跑远了些。 “小伙子你在这里也别愣着,赶紧帮我把我家的狗给找回来,它都已经出门好长时间了。”赵铭犹豫了半天,始终没有开口,情况便瞬间换成了阿婆的主动出击。 “狗都是会自己回来的,阿婆你不用担心,它肯定是出去玩去了。”赵铭瘪着嘴巴挥了挥手,又往旁边挪了几步,给阿婆揉肩捶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总得先给了好处再提要求才不容易被人拒绝。 “你别锤了,我身子骨硬朗着你这一锤,我只发觉我浑身都要散架了。”但事实总会是出人意料的,阿婆对于赵铭的讨好并没有半分愉悦的感觉。 “我家的狗也从来不会出去玩的,今天会不在我身旁,也是因为我叫它去巷子口,问卖肉的大叔要两根排骨过来。可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了,它还没回来,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闻言,赵铭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了。且不说那狗狗是否真的能听懂人话,替主人买东西,就是阿婆这分派的任务,也有些叫人匪夷所思。 叫一条小狗去买骨头,那不是相当于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狗狗听您的话,肯定很快就能回来的。”赵铭收了手,看向苏景夜他们的眼神中一片苦涩,难以置信地伸出右手手指在脑袋上转了一圈。 这个香阿婆究竟是个瞎子还是精神有问题,把如此重要的线索寄托在她的身上,最后要真说出个地方也就算了,但若是什么山谷河边水地,难道自己也要当真吗? 第二百九十章:得知地址 “你们现在这群年轻人啊,就是缺少锻炼,怎么叫你干点什么事情都干不好?”香阿婆轻轻地叹了口气,“这要换作我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勤快,只要说上一声,立刻跑的比谁都快。” “我们那时候都是自己出去找师傅,带着学手艺,像什么女红做菜做饭,都是我自己打小就学来的。要是我们那时候也像你们现在这么偷懒,不高兴动,只不定会被师傅教训成什么样。” “也是可怜我家老伴去世的早,都没给我留一个儿子,才让我在院子里空唠唠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我有像你这么大的儿子,在我手下一定能教的像个状元一样厉害。” 上了年纪的人说话总是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赵铭一开始心里还有些抱怨,但听香阿婆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有了些感触。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位孤独寂寞的老人罢了,身边除了那条斑点狗做伴,也没有什么人跟她讲话,实在是可怜自己还诸多埋怨,真是太没有道义了。 记得自己曾经幻想着出在闯荡江湖,却屡屡碰壁,若不是有老父亲在旁边支持着自己,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能够飞黄腾达。 赵家的父亲为了他这唯一一个儿子,可谓是费尽了心思与心血,他自己是个混混出身,便不想儿子也步自己的后尘,因此对赵铭的教导十分严厉。 只可惜总是改变不了命运,赵铭还是变成了他曾经的样子。也好在赵铭的运气不错,谁想到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做上了官,光宗耀祖。 赵铭穿上大红袍的那一天,特地给自己的祖宗们换了新坟,就是可怜赵家老父亲,为了自己呕心沥血,拖垮了身子,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也享不了几年清福。 这说起来,一直是赵铭心中莫大的伤痛。 现在看见香阿婆,赵铭越想心里越觉得过意不去,自己自幼丧母,也很想有个像她这样爱罗嗦的母亲一直念叨自己。 于是,赵铭情不自禁的把手抬起,放在阿婆的手臂上,情真意切地说道:“阿婆,你要是没有孩子的话,我可以当,” 话还没有说完,赵铭的手就被阿婆嫌弃似的一把打掉。“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动手动脚的成什么体统?” “谁说我没有孩子的?我还有个闺女呢,只不过嫁出去了而已,我闺女可孝顺了,隔三差五都会回来看我一眼,还给我带很多好吃的,那些养儿防老的儿子们相比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就知道像香阿婆这样性格的人,绝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就和自己一通煽情。赵铭方才自己都快被自己给感动到了,这样一听香阿婆如此破坏气氛的话,顿时一点伤痛的意思都没有了。 “阿婆你等着,我这就出去给你找狗。”赵铭现在只剩下了一脸冷漠。才站起身来,就看到一只背着两根大排骨的狗狗一路叫着从另一个巷子口跑了过来。 排骨是用两根大红色的绸缎绑在狗狗的背上,就在绸缎的一头,还系着一串找剩下来的一吊钱。如此情形,不光是赵铭,就连苏景夜他们也是看着一阵目瞪口呆。 狗狗跑回来之后,便围在香阿婆的身边打转,小尾巴摇得十分得意。香阿婆一手摸过去,确认东西一件没少后,便把菜篮子放到脚边,抱着狗狗一顿揉搓。 “你说叫他们干个活有什么用,还是我家闺女厉害,晓得自己回家。” 赵铭很是不乐意听到前面半句话,但最后的称呼出现后,他又改变了态度,很有些同情的小声问道:“这就是…” “恩,这就是我闺女,”香阿婆知道赵铭想问什么,便接着他的话直接回答。而就在他又要心里柔软到一塌糊涂的时候,香阿婆继续语出惊人。 “送来的狗。我有时候想闺女了,便抱着它玩,时间久了,我就把她也当成我另一个闺女了。” 这样反转的话,苏景夜他们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还是会被香阿婆给惊吓住。 “有这样好的口才,再何愁以后与李文松对峙。气不着他。”石正直无比感概,听得苏景夜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是我的错,我下回一定改。”赵铭深深地叹了口气,而这句话在此时苏景夜的耳中听来,却有着另一通深刻的含义。 “每次都是这么说,认错,但绝不改错,就和我家丫头一样。”香阿婆把狗狗身上的东西解下来后,便把狗狗放开了。 小狗蹦跳着钻进院子里,一个翻身便在菜地里打滚,雪白的肚皮朝天,看着格外憨厚,一点也没有看家护院的凶狠气势。 阿婆把东西放到菜篮子里,撑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看着似乎是打算回家了。赵铭心中一急,伸出的手却不敢拉着香阿婆。 而香阿婆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却用着非常敏锐的直觉,她似乎察觉到了赵铭的心中所想,慢慢地转过身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想打听一下这个香袋的店铺在哪里吗?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也算是感谢你今天陪我解闷。” “那真是多谢阿婆了。”赵铭面上一喜,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还曾在心里抱怨过,怀疑阿婆是不是有精神问题,很有种冰释前嫌的猛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就在玄武街下边,京城东南角上,靠近朱雀街的边上,有一家卖保养品的铺子,似乎还是什么名家的分店,只有他家才会配出这种味道。” “而且这个铺子十分好找,他们家掌柜的也不知是出自什么心思,把店铺安在了小吃街上,你只要过去就能看的到了。” “朱雀大街?”赵铭喃喃地念叨着这两个字,须臾回过神来,对着阿婆不住的鞠躬。“我记住了,有劳阿婆的帮忙了。”说罢,赵铭便捡起掉在地上的香袋跑回了苏景夜他们身边。 “不谢,不谢。”阿婆淡笑着带着东西回屋里,说话的语气很有种意味绵长的感觉。 “这个地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苏景夜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似乎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恰在这时,赵铭也已经走到了跟前。 “地方已经问出来了,你们好好的把这些线索全部记下,等结案了,是要写文章的。”赵铭对着旁边的衙役们吩咐完了后,条件反射的要把香袋还给苏景夜。 苏景夜和石正直呆呆的看着他这个动作,几个眨眼后,都不由得笑出声来,赵铭后知后觉,悻悻地把东西收了回去。 “还以为像赵大人这么不修边幅的人,在你身边当差应该很轻松,不想你还挺讲究的。”石正直拍着苏景夜的肩膀,脸上的笑意真是抑制不住。 “不讲究一点,怎么好知道该怎么进步呢?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叫做‘不可同日而语’,下官学习的这么久,也是会有所进益的。” 赵铭把香袋丢给了衙役,转脸就又开始自吹自擂,假装方才的事情未曾发生。“如今下关凭借着一己之力,把位置已经问出来了,咱们是不是先过去瞧瞧?” “这倒是不急。”苏景夜拉下了石正直的手,他一高兴起来,手下便没有留力气,拍的自己肩膀无比生疼。 “今天也已经奔波了一天了,现在天色已晚,就算过去说不定也赶上了人家店铺打烊,未免不值当。咱们还是先各自回去,明日再说,也给赵大人留些时间,好好的把今日的线索整理一下。” “说的倒也是,赵大人得需要慢慢进步,这一整晚的功夫也不知道整理线索够用不够用。”不知怎么的,石正直在面对赵铭的时候真是有一肚子的针锋相对,要与之互相挖苦。 看起来,赵铭的人缘有些奇特,招女人喜欢,却惹男人讨厌。苏景夜只觉得这种感觉很是微妙,但若是换江琉玉来说,就会有一个更贴切的词,叫做“体质”。 “王爷说的没错,王爷千辛万苦地陪着下官四处跑路,也该是时候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了,那下官这就送王爷和石大人回去,咱们明日再会。” 或许是由于石正直今日的话有些多,叫赵铭无形之中都不再畏惧他的品级。赵铭懒得和他继续争论下去,便索性再次当做没听见。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昏暗,火红的晚霞把天边尽头染的格外绚丽。赵铭京城衙门里的朴素马车,护送着苏景夜回到王府。 才刚进了门,就看到江琉玉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也就相差了一个前厅的距离。 江琉玉小跑着跑到前厅,整个人累瘫了躺在椅子上,胸口不断起伏,就像是陷入了沉睡。 苏景夜看着可爱,伸出手去把她的鼻子悄悄捏住,还特地嘱咐了小云不许出声。 不消片刻,江琉玉就忍不住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疑似错觉 “你真是烦死了,一回来就欺负我,也不知道换个花样,没看到我在这里睡觉,你可以帮我按摩按摩肩背呀。” 江琉玉艰难的抬起眼皮,看见果然是苏景夜回来,便一挥手把他的手打掉,又扯着他的袖子一通撒娇,看得苏景夜心软的一塌糊涂。 “要睡觉也回房间里去睡呀,窝在这么硬的木头椅子上,你也不怕硌得浑身生疼?”苏景夜揉了揉江琉玉日益圆滚的小肚子,触手一片温润柔软,还真有些爱不释手。 只是这样的动作,对于小动物们而言或许比较适应,但江琉玉却只觉得浑身痒痒。她被逗的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两只手像小兔子一样不断的扑棱,把苏景夜的手臂打开。 “那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睡得不舒服,还不赶紧主动写把我抱回去睡觉,我真的快累死了。” 江琉玉闭着眼睛撅着嘴,伸出两只胳膊问苏景夜要抱抱。澄心这么久了,面对他难得的几次主动,苏景夜反而会被勾的不好意思。 又顾念着旁边还有好多人看着,若是与她太过缠绵的话,传出去只怕会对她的名声不好。苏景夜便只好深深忍住了,权且把江琉玉抱在怀里,以解憋闷之苦。 “不是说你今天去找包小姐说话了吗,怎么会累成这样?” “嗯,是的呀。”江琉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把半身的重量全部压在苏景夜的身上。 “原本我是想带她去看看我在京城里的分店的,就是回来的时间太早了,我想叫她陪我出去买点什么东西吃,带了几样糕饼回来。” “如此说来,你今天的日子过的倒是不错呀。”苏景夜小小的惊呼一声,“与我今日的四处飘零相比,你这简直不要过的太舒服。” “但是坏就坏在我提议买点心的这件事上了,”江琉玉转过身来,整个人像个小猫一样的趴在苏景夜的胸口。 “静书她非要说什么吃点心一定要配好茶,于是就拉着我讲了一大通关于茶的来源和诗句。这还不止,她平日里吟风弄月惯了,便想把我也培养的跟她一样。” “我想着说,她做这些事情那么有气质,动作又漂亮,加上我之前也学了一点皮毛,就答应了。” “想着估计做个一回两回就算了,但谁想到她硬是拉着我把其中一道工序来来回回做了不下十次。”江琉玉说着,都有些感觉欲哭无泪。 “就洗茶这一个功夫,要把茶末和水完美均匀的搅和在一起,还不能起一点泡沫,我可是整整练了一个下午,静书也在旁边陪着,却都不带停的。” “你说她平时那么一个恬淡随适的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变得这么的固执起来,我说我不是这块料,她还硬要坚持下去。我现在只觉得我整只右手小手臂都要废了。” “这么辛苦呢,那我给你揉揉。”苏景夜浅笑着拉起她的右手检查一番,发现白嫩的小手掌心,果然有一块握了许久而形成的红斑。 “也就是说你做了这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没能把东西做好吗?” “嗯。”江琉玉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苏景夜却突然笑开,“那时间还真是有够久的。” “你居然还笑我?!”江琉玉佯装发怒,做势要揪苏景夜的胡子,但也只能碰到他光滑的下巴。 “行了,不和你闹了,有人看着呢。”苏景夜一抬头便躲过了她的攻击。这个动作使得他的喉结格外突出,在这光滑的脖子上瞧着十分性感。 江琉玉看得脸上一红,急忙往周围一瞧,前厅里站着的那几个侍女,包括小云在内,纷纷翻着白眼仰头望天,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说起来每个人都会有他十分坚持的事情,这绝对是无可厚非的。再怎么说人活于世,那便都是俗人,既然为人,便一定会有这么一份固执。” 苏景夜意味深长的念叨了一串,忽然话锋一转,“今天到也是你不巧,正好撞到包小姐的枪口上了。” “是呀,谁叫我今天这么不凑巧呢,出门没看黄历。”江琉玉叹息一生,从座椅上站起来,往后院的卧房里走去。 苏景夜还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追到她的背后。“很累吧?那就早些休息吧。” “嗯。”江琉玉一点头,并没有回过头来,也不打算等他。 “那今日的晚饭,你打算在哪里吃呢?” “就在房间里吧。” “好。”苏景夜陪着她一路穿过花园的拱门,江琉玉始终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而只有小云才知道,她完全是因为累的。 “那你们今天到底去了你哪家分店,下回我陪你去走一趟,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就在朱雀大街附近,”江琉玉忽然站住了脚打哈欠,苏景夜没刹住脚步,差点跟她撞上,两个人又抱了个满怀。 “用不着你那么费心,我一个人能搞得定,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大不了困了就回来睡觉。”江琉玉揉着自己的眼睛,苏景夜明显的看到有一滴晶莹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 “那不是跟养小猪一样了吗?”苏景夜笑了笑,顺便把江琉玉头上贴着的一片绿色的竹叶取下来。 “那你就当养小猪了呗,反正也快过年了。”江琉玉话都没说完就又打了哈欠,也没注意自己是窝在苏景夜的怀里,只伸出两手呆呆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小云见状,赶紧侧着身子跑过去扶着江琉玉,徒留苏景夜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原地,无声的叹了口气。 因为昨日江琉玉累着了,害得苏景夜晚上也没有睡好。江琉玉一旦陷入沉睡之中,睡相就不会很好,整个人躺着四仰八叉的,苏景夜又怕压着她,只能小心提防着。 今日一早起来,他很清楚地发现自己的眼窝下似乎黑了一点半点。等慢慢的骑着大马走到京城衙门时,石正直和赵铭两人已经都聚在了赵铭的书房里。 也不知道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二人又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和昨日一样,十分的剑拔弩张。 苏景夜只觉得自己两头都是麻烦,不由得为自己默哀了片刻后,深吸了口气走到二人之间。 而他们两个在一看到苏景夜这样面容憔悴的出现了之后,竟然也不针锋相对了,反而很有默契的抿着嘴巴偷笑。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你和王妃感情一直很好的吗。难不成昨日王妃心情不好,也一样影响了你吗?” 石正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里十分可乐,本想再多说些什么,又怕被他察觉出了端倪,才堪堪闭上嘴巴。 “石大人怎么会这么想?难道是因为你平时在府上得罪了石夫人之后,石夫人也会用什么法子让你跟她一样不开心吗?”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苏景夜如此想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正好借此机会一道向石正直释放出来,也省得自己和他都憋坏了。 “哪有的事,王爷完全是多虑了。”石正直一阵心虚,连忙摆手否认。 现在这两个人说话完全是一种互相残杀,互不讨好的感觉,唯有赵铭这样孤身一人、无人陪伴的光棍看的甚是开心。 “行了,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也没这个功夫再继续和你吵下去,昨天香阿婆说的是什么地方,赵大人你可还记得吗?” 见到石正直吃瘪,苏景夜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他走过去坐在位子上,轻轻抿了一口清茶。最是普通的茶香,此时在他的口中,也让他觉得十分的回味甘甜。 “说是东南角朱雀大街旁边的一条小吃街上,现在衙门里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就等王爷一声令下。” 这个地方他张口就来,可见昨日晚上是下了一番功夫记住的。 赵铭说完便从桌上拿了一本册子出来,这本册子专供他记录证人的口供,稍后便会顺路过去放在衙门临时请来的师爷桌上,由师爷再重新组织一下词句。 苏景夜昨日就觉得这个地方听着十分耳熟,但是被赵铭打岔之后便又忘记了,今日再度提起,他仍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赵大人实在是客气了,这件案子本来是由你全权负责的,本王只不过是过来帮忙而已。若是下次本王又来晚了,你可同时大人先行过去,本王随后就到。” “王爷这是说哪里话,你屈尊降贵的相助本官,本官更应当好生对待,怎么能这样草率。”赵铭摇了摇头,说话时的神情看着格外的情真意切。 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倘若哪一日他索性不来了,自己又怎有的这个脸面上门去请? “马车已经备好,王爷这边请。”赵铭想罢,冲着苏景夜一伸手。 苏景夜难得看到他这么毕恭毕敬的良好态度,还有些适应不来,干笑着答应,旁边石正直更是觉得他这副样子完全看不入眼,嫌弃的摇了摇头。 第二百九十二章:半路遇友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转性了不成?”苏景夜看到赵铭难得这么彬彬有礼的样子,一开始还没往别的方向联想,正要在他的邀请上来马车,却忽然犹豫了。 恰好旁边有辆声音格外嘈杂的马车经过,赵铭极易三心二意,瞬间就被吸引去了注意。苏景夜正好乘着这个功夫跟石正直咬耳朵。 石正直还愣着,被他这一声顿时给拉回了注意。“啊,你说这个啊,这还不是因为上次京城里闹起的那件事,叫他到现在都还心里隔应着吗。” “怎么?”苏景夜轻呵一声,不曾想没心没肺如赵铭也有害怕的时候。 石正直抿着嘴顿了一下,又偷眼留心赵铭的注意视线,才小声地回复苏景夜。“就是捅出包大人被陷害那件事的裘恕人。” “当时陛下以办事不力为由,削弱了赵铭的势力,赵铭自然是不服气的。后来裘恕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和赵铭在朱雀街的附近好好的闹了一顿。虽说赵铭也不用怕他,但心里总会有点不舒服的。” “再加上,裘恕人现在虽然又回到了皇城里,也难保他会不会在他之前接手的几处巡查点留下眼线,赵铭自然要借你的身份震慑一下那些人,免得他们没事找事。” 二人正说着话的功夫,外头的动静也消失了,赵铭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身上一抖,猛地准过身来,把石正直和苏景夜都给吓了一跳。 “对不住王爷,下官还漏了点东西没拿,下官现在先进去一趟,您和石大人就先上车吧。” 苏景夜一面在心中暗叹不好随便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一面尴尬笑着回应。“不碍事,赵大人去吧。我们在这吹吹晨风也好。” 赵铭一点头,抓着自己的衣摆,半弓着身子往衙门里跑去了。石正直瞧着他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这天还没凉快起来,也还有秋老虎,呆在车上还不闷死。” “何必如此苛责。”单从一方面人讲的话来判断,苏景夜都觉得石正直对赵铭的嫌弃有些过火了。不过不知道赵铭在他面前是个什么样子,苏景夜也不好随便下定论。 但就根据外人口中所述和自己的亲眼所见,再加上石正直本就是这么正经且大公无私又藏不住事的性子,苏景夜倒是也能理解。 “就是有一件事,你那么瞧不上他,怎的对赵铭的事那么清楚,莫非――”苏景夜拉长了语调,语气和表情也有些戏谑。 石正直看着他这副对后续猜测津津乐道的样子,先是一怔,又很快回过神来,脸上少见的出现了点薄红和不好意思。 “王爷以为我是什么人,就算看不顺眼,那也不过是政见和处世方式的不同,下官岂是会为了这么点理由,就想着背后使小手段。若我真是,那孔侑就不知道被我悄悄叫人打过多少顿了。” 石正直急于摆明自己的态度,却使得话说的有些毫无遮拦。苏景夜心下一阵无可奈何,他会如此脱口而出,怕是果真在心里如此筹划过的吧。 关于孔侑和石正直,苏景夜在二人口中都听到过些许,只是同一件事,内容却是完全不一样。一个说另一个心思缜密,却优柔寡断。 另一个则指责对方为人耿直,却不知变通。二人未曾碰面,却仍能讲话如此默契,倒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了。 苏景夜心底感概着,却见石正直恢复了过来,神色正式地接着方才的话回答道,“王爷怕不是忘记了,我御史台可是主管官员纠纷案件的。” “当时他二人动静虽不大,但影响毕竟不好,最后还是闹到我这里,由我出面才调停的。” “果然如此,倒是本王多虑了。”苏景夜了然,心头却有些唏嘘。 这三个人可是互看不顺眼,赵铭能和裘恕人闹起来,必定是气急了。裘恕人也是个不认输的主,大有唯我独尊的意思,怎肯听别人的话。 再加上这三人品阶相差不多,就算以石正直为大,榻美其名曰去劝架,那两个人互斗之中联起手来,使情况不会变得更难就不错了,还能奢望他完美解决? 苏景夜看了石正直几眼,看的对方浑身不自在,他现在只可惜自己当时被叫进了宫里,不然也不至于错过了这么场大戏。 石正直注意到苏景夜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终于偏过头去后,却又莫名其妙地摇了摇脑袋,直把石正直弄得有些毛骨悚然,还以为自己办错了什么事,值得他这般同情的。 他们两个在马车外也不说话,却凭着眼神交流,各自内心中脑补了一大通的事。 “那赵铭怎么回事,咋现在还不出来。”终于石正直有些待不住了,正捏紧了拳头抱怨着,就看到赵铭一本满足的揉着肚子走出来,左手上还拎了小巧的木头箱子。 “你干什么去了,明明出来这么早,现在天都大亮了。”石正直面色有些不愉,赵铭连忙走过来,把木头盒子放在马车踏板上。 “这不是,走的时候忘了带笔墨了吗,回去找的时候费了点功夫,王爷勿怪。” 话是如此说,苏景夜却留意到他时不时揉着肚子的动作,心道:这人莫不是出恭去了。 “你不是在各处挂了那么多字画本子吗,连一份笔墨都收不好,看来果然是徒有其表。”这会石正直特意压低了声音,虽也能叫赵铭听个清楚,所幸调子不大,赵铭便也懒得和他吵起来。 “现在时候不早了,王爷,你看,要不咱就出发吧。”赵铭悄无声息地白了石正直一下,笑眯眯地措手看向苏景夜。 苏景夜很有点无辜的摊开了手,这先前也不是他想要拖到这时的,但看到旁边诸多人的注意都在自己身上,他不得已,只摆了摆手。 “既如此,那就去吧,希望赵大人知道那边的路该怎么走。” “这事王爷就不用担心了,下官会安排好的。”赵铭笑着让他们两个先行进去,自己最后一个上来。 众人准备完毕,马车夫便一扬马鞭走了。马车周围还围了好几个常服打扮的衙差,美其名曰隐藏身份,但这样的阵势出门,叫谁不会多想。 苏景夜挑来车帘,想顺便看看外头街上的景色,结果入目全是身姿挺拔的衙差的黑发脑袋,就又只能兴致缺缺的盖了回去。 这赵铭自己为人随容易叫人诟病,但他倒还有一个好处,他手下的这群衙差虽说看上去不太聪明,却各个品质不错。 凡有外人来犯,他们定然是团结一致的,就连没有多少作用的师爷也是一样行事,确实叫人觉得十分不解和吃惊。 早知道,就算是百世清官的手下,都难保有几个不知事的子孙,何况于外人。苏景夜想罢,留心看了赵铭一下。 赵铭注意到他的视线,也不知道苏景夜心下是如何想的,只是在苏景夜看着他走神的时候,赵铭不自觉不好意思地红了一双耳朵,终于受不住摆着手问道:“王爷,你,” “敢问车上,可是京兆尹,赵大人?”话未问出口,马车便突然停下了,外头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不巧赵铭坐在最外头,一头就撞在了木头门框上。石正直在他旁边挑开车帘,这才发现外面也停了辆装饰淡雅微粉的精致马车。 如此招摇的装饰,一看就知道车的主人是个女子。车夫为了叫两辆车上的人好说话,特意往旁边让了几步,石正直瞧见车上果然是两个穿着靓丽的美丽女子。 那两个女子听到里头有碰撞的剧烈声响,估计猜的到是人一头撞上去了,脸上神色都有些歉意和不太自在。苏景夜从石正直打开的口子看过去,不由得惊讶出声。 “这不是吴三娘,你怎么出来了?” “王爷认识?”石正直转过头来好奇一问,苏景夜脸上立刻一僵,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介绍,既不必损伤吴三娘的自尊,也不用太露骨。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石正直早听说了苏景夜和赵铭先前为了调查而去的地方,神思瞬间就把二者联系在一起,脸上也有些不大好看。 赵铭捂着头上鼓出的大包探出头来,才第一眼看清了来者。吴三娘身边带着醉生和梦生两个孩子发现他探出头后,还没来得及欢喜,留听见赵铭一面捂着头,一面含糊不清地喊道。 “大街上不许随便停下马车,换个地方在说话。”短短几个字,瞬间打消了吴三娘看见他之时的所有情绪。 这边的大街虽然宽敞,但主要用于一些官员出门采买的贵重物品的店铺开设,同时则向外来客商开放。为了能看着好看,不丢朝廷的脸面,苏羽天在京城的某些街道都定下过规定,却是无用。 赵铭平日巡查并不严格,今日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怕也是顾念着石正直在侧,不想在他面前落了自己的威严吧。 第二百九十三章:三娘相助 吴三娘本来怀着满满的欣喜,想来找赵铭说话,却在听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的时候,脸色顿时僵住了。 身旁的醉生与梦生似乎察觉到了她这一情绪变化,都有些不悦的往赵铭的方向瞪了过来。 赵铭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才会再看到他二人的脸色时,心头一颤,往后仰了几寸,悄声的向苏景夜询问,也在心中很鄙夷自己,为何会惧怕两个孩子的气势。 “王爷,莫非之前下官可做过什么得罪她的事吗?他们为何都是这样的表情?” 今日的苏景夜可算是接连看了好几场戏,也八卦了不少别人的事情,正是觉得有趣。而在瞧见赵铭向自己发问的时候,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又装的神秘莫测的慢慢闭上眼睛。 “那日本王可是全程陪在赵大人的身旁的,也未曾留意过。不过赵大人要是日后又去上那么一回两回,那本王也不可得知。” “王爷,这可是冤枉下官了,下官就算是想去也没有那个时间呀。”赵铭等人缩回了下巴,两眼也睁得老大。然后转过头看向吴三娘那边时,脸上顺便耷拉了下来。 “还说什么这两个孩子跟他没有关系,我怀疑就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只是瞒着孩子年纪还小,不肯说而已。” 这个赵铭从很少与女子接触过,因此对于女子的小心思完全不了解,但身旁的石正直好歹也是成亲,并“和睦恭顺”地过了这么久的。即使向繁花不是一般的女子,但从她平日里的想法与所为来看,也能判断的出一二。 石正直听到吴三娘特意过来,只是为了找赵铭说话,本就觉得稀奇,而在看到赵铭这番反应时,心中更是有些了然,不由得在心中好笑又嘲讽的哼了一声。 马车里说话的声音不大,吴三娘也不知道他仰过头去,究竟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但那两个孩子却隐然察觉出了不对劲。 吴三娘收起了那副不悦的神态,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车帘布一丢。“赵大人稍等,奴家一会就来。” “我为什么要等你?”等吴三娘的马车从街道上往旁边可供停车的小胡同口走,让出了前面的道路的时候,赵铭忽然反应过来,偏着脑袋又摊开了两手,一脸的不明其意。 “我这身边还有要事要办呢,怎么能听一个女人叫我停下,我就得等她呢?车夫,继续往前走。” 若说方才听不懂,也看不出吴三娘的小心思也就罢了,赵铭现在的这句话可算得上能引起两个有妇之夫的共愤了。 赵铭旁边的两个人都是与自己妻子感情深厚,伉俪情深的绝世好男儿,自然能够体会得了女子在寝室方面的辛苦,才会在听到赵铭这么没心没肺的话的时候,二人面上都有些愤怒。 “慢着,方才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那边不能食言,咱们也一道过去吧。”石正直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外面发号施令。 赵铭不服气,将手反过来搭在赵铭的手背上,与之较上了劲。苏景夜则摆正了姿态,在旁边慢悠悠地说道。 “石大人所言甚是,赵大人也该学这些,如何与女子打交道,更何况他与此事牵连颇多,说不定有什么线索不可当面告知,且那家店铺什么时候去问都可以,赵大人确定一定要爽约吗?” 论起来,现在最能令赵铭在意的,便只有手上的这个案子了。闻言,赵铭态度果然软和了些,手上的劲也收了回来。 不巧的是,石正直并没有和他同步反应回来,石正直乘势把赵铭往车壁上一按,便又是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将车前面驾车的车夫都给唬了一下。 衙门里的马车最是经过木板,全都是实心的材料,以避免漏风或者被剐蹭损坏。赵铭的肩膀撞上去,立刻便有一股生疼的感觉传遍了四肢。 他的头也不小心在木板上刻了一下,脸上五官都有些疼得扭曲了。石正直像是故意又像是不好意思,后知后觉的把手放下,眯着笑眼道歉道。 “真是不好意思赵大人,是本官太急躁了。” 赵铭总感觉石正直是故意的,但可惜没有证据,再加上他又及时知错道歉了,更加让自己没有理由继续追究。 他眯着眼睛,一脸的愤然自己坐直了身子,又装腔作势的整理起衣服,大有种不屑于计较的大方之感。 恰在这时,马车又调转了方向过去,立马就把他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一份自信,从容与宽厚给扼杀在萌芽之中。 而更巧的是,两侧的石正直与苏景夜两个人都早已做好了准备,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更衬着赵铭一个人十分狼狈与可笑。 今日接二连三的变故,让赵铭隐约觉得早上出门没看黄历就是不好,今日说不定不宜出行,使得他一整日的心情都仿佛被此刻的感觉给预示了。 马车跟着吴三娘那边的车道往左边拐进了小胡同口,两辆车头对尾的停下,吴三娘便从马车后背处的开合机关里走出,醉生梦生两个孩子紧随其后,手上还一同捧着一幅画卷。 这边,赵铭率先下来,苏景夜两个人随后而行。赵铭冷着一张脸,看向吴三娘的眼神也愈发不善,而视线在接触到两个孩子手中的那幅画车,陡然一变,面色很有些期待与好奇的意思。 吴三娘被他这么迅速变化的脸色,给弄得十分莫名其妙,整个人不由得一愣,竟忘记了开口。赵铭则伸出右手,握成拳头在嘴边轻咳了两下,眼神余光一面留意着后面的人,一面慢慢的向吴三娘的方向靠近。 吴三娘还以为他是察觉了什么,脸上不由得一红。赵铭却在靠近的那一刹那,说出了一句让吴三娘至今想起都忍不住骂自己蠢的话。 “我知道你在那边的生意做得不容易,但是像用字画来贿赂本官的事,你还是在背后说说,或者直接送到衙门来也就罢了,干嘛要这么大庭广众的?岂不是叫人平白拿住本官的话柄?” 朝廷的律法中,有关于收受贿赂与赃物这一条规定。并不单看表面这件物件是否贵重,而根据背后的价钱而定。 譬如珊瑚宝石,虽然看上去十分珍贵,但若是放在冷寂之时买来,也不过平日的金价而已。日后派人调查得知,送的赃物与礼品,恰恰是在这时节买来的,所计算金额达不到贿赂的程度,朝廷也不会定义为罪。 而除了这些东西,字画一类的东西价值本就不如宝石珍贵。且赵铭喜好文雅之物的习惯,众人皆知,正好也给了那些人讨好他的名头。赵铭书架中那一半多的收藏,大抵都出自这个方法得来的。 因此赵铭才会在看到吴三娘带东西过来的第一时间,便联想到此处,却未注意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已变得十分难看。 赵铭说罢,低头打量起那副画卷的做工与材质,轻声赞道。“纹理清晰,画轴油亮,瞧这倒是上品,但是这东西应该值不到几个钱,” “后面的王爷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至于石正直,只要有法明确的表明在那里,他也拿本官没有办法,这次的事情暂且就这么算了,你下回可要留意着,莫要犯同样的错误了。” 原本满心欢喜的给他捎带东西过来,却不想听到他这么罗嗦的一长段话,且句句提到的都是别人,这种感觉简直比被他当面抢白了,还要让人觉得难受。 吴三娘一咧嘴,翻了个白眼,很有些报复性的开口,“真是不好意思赵大人,奴家这幅画是呈现给王爷,与大人无关,还请赵大人让开一下。” 此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二人心里都忍不住偷笑:沦落至此,此事也算得上是他自作自受。 “你,”赵铭愣住了,慢慢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很有些难以置信的歪了歪头,“你既要找王爷,那方才在外面称呼本官的名字做什么?” “王爷是何种身份,岂能容得了我一介平民女子随意叫停。”吴三娘把画从旁边拿了来抱在怀里,绕过他往苏景夜的面前走去。 “况且王爷已有家室,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陌生女子直言不讳的呼喊,难保不会引起一番闲言碎语。奴家虽然不懂事,但这些寻常百姓的小九九还是能够猜得到一二的。” “如此,那到多谢你考虑周全。”苏景夜笑了笑,伸手指了下她手中。“只是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之前王爷与赵大人不是来我醉生楼里询问过线索吗,奴家向来记性不好,但是对于认人却别有一套办法。”吴三娘一面说一面把画卷打开。 “听闻二位都把目标定在了那个戏班子的姑娘身上,奴家曾经见过她几次,对她的面貌还有些印象。恰好之前赵大人问过,奴家便寻了个人,按照奴家口中所述的,把那女子的相貌画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特意而来 “竟是这样?!”苏景夜一阵惊讶,又有些欣喜,忙不迭地就把画卷展开了。石正直也是满满的好奇,也不再计较吴三娘的身份会让他有多么的不舒服,连忙伸长了脖子凑了过来。 说起这个杨中平,他可是朝廷中出了名的沉默本分。与李文松装出来的样子不同,他确是个确确实实的老实人。 或许是由于当初娶亲时,杨家家境贫寒,为了能生活好些,杨中平险些入赘杨员外家,又因为杨家姑娘最是个泼辣好吃醋的女子,杨中平对他发妻和岳丈家都是谨小慎微,畏惧不已。 就算后面当上了工部郎中,但升职各种杂事里,沾了岳丈家不少的光,杨中平在家中仍然是没有多少说话的余地。 又为着杨中平自幼被父母管狠了,现在双亲已经过世,他便把所有的孝心放在岳丈身上。岳丈顺势借着他这一特质,在杨家作威作福,三天两头提出不少无礼的要求。 这些且不说,最让石正直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这样的一个杨中平,居然敢背着发妻与岳丈家,如此堂而皇之地看上戏班表演的姑娘,莫非是平日被压制的过了,他想要反抗了不成。 除去这一点,那引得杨中平这般的女子,怕得有怎样的花容月貌,才能勾得他至此。不说石正直,就是苏景夜也有了不少的兴趣和八卦。 这次反倒是最有市井气的赵铭没什么反应。他顶着双胞胎冷漠且看不入眼的眼神转过身来,两手揣在袖子里,很有些不太自在地踱步走到吴三娘身旁。 并试图引起吴三娘注意的咳嗽了两声,赵铭才幽幽地说道,“既然是这么件单纯的事,你早说不就好了,平白惹得人误会。” 吴三娘本不想再理会他,只是在听到他这么番意味不明的话,心头不由得也升起了一丝喜悦,一张俏丽的脸上悄悄飞上了一层薄红,更衬得她长相艳丽,光彩夺目。 这吴三娘与她手下的醉生梦生倒也奇怪,虽是成日里在一处的,但双胞胎对苏景夜友好,吴三娘却独独看得见赵铭。只是这样的意思,似乎迟钝如赵铭,愣是半点都未曾察觉。 一直没听到吴三娘的回答,赵铭很不高兴地撇撇嘴,“切”了一声,转过视线便发现观赏画卷的苏景夜与石正直二人双双呆住了,他不觉感到些许疑惑,也慢慢绕了过去。 只见画卷上,画着一个穿了红色锦袍的少年郎,头上戴着百颗珍珠攒成的紫金冠,脚下一双织锦祥云红靴,笔直的挺立而站。 腰带系的略高,更显出一双长腿又笔直又纤细。手上还拿着红色绸带绑成的双头枪,使得她堪堪露出一小节洁白纤弱的手腕。 另一只手腕背在身后,配上右手的动作,看上去格外气势逼人。线条柔美的脸上,用白色粉末画的白皙无比,两条剑眉高高的向上挑起。 要不是吴三娘再三说过此人是个女子,只怕但凡见过她的人,都会误认为男儿郎。 “这,”苏景夜偏了偏头,瞧着貌似有些难以接受。吴三娘还以为他不信,特意强调了一句。“这便是杨郎中第一眼看到那姑娘时,那姑娘的模样。当时奴家也在楼下帮忙招待客人,绝不会记错的。” “这咋一看上去明明就是个清俊的少年儿,他居然对这样长相的女子有兴趣,这喜好还真是有些特殊。”赵铭听得一阵唏嘘。 这样的话,虽然苏景夜他们两个也是如此想的,但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赵铭虽然讲的有些露骨,倒也是真实所感。 “这世上的人多了,每个人的口味都是不一样,就单从他面上所看,未必你能知道他心里所想。奴家在这醉生楼里呆了这么久,也算是见识过了,如杨郎中这般有礼的,已经算是十分可贵了。” 吴三娘说罢,一甩手帕,将帕子塞进自己的腰带上扣着,醉生梦生两个孩子便十分熟练的把她惯常使的团扇拿过来。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赵铭感慨过,苏景夜则拿着画卷,倒吸了一口凉气,犹豫着没有说话,石正直便替他开口。 “只是你这画画的也未免太表象了些,这拿出去叫谁能够认得出来,若是能有那姑娘来的长相就好了。” 闻言,很有些得意摇着团扇的吴三娘,整个人顿时就呆住了,嘴巴蠕动了半天,干巴巴的回道,“可是奴家也只见过她上台时的长相,这在幕后奴家还真未曾留心。” “何必这么苛责,这怎么说也是人家吴三娘的一片好心。下官看着这画的样子倒也清楚,说不定就有人眼力不错,给认得出来呢。石大人也不要说的这么笃定,切不可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心意。” 在这时出来打圆场的,竟然是一向只喜欢静静等着结果的赵铭,听得苏景夜都是一脸的震惊神色,还以为他就此转性了。 “多谢赵大人体谅。”吴三娘心下一片感动,更是觉得今日自己此行不算白来一趟。 石正直偏过了脑袋。对赵铭这番行为很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怀疑他肚子里还藏着别的主意。 不得不说,这在场的几个人,还是石正直对赵铭的了解最为深刻,只见赵铭默默地把画卷收了起来,拿绳子捆好了藏在身后。 “事情既然已经说明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王爷和石大人就请先上车吧。” 本以为能看到一出赵铭与吴三娘两个之间的好戏,谁想到却是这么个结局,苏景夜不免有些失望。方才又听着吴三娘的话,以为能得到一条不错的线索,却又是这个样子的画卷,更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但如赵铭所说,好歹也算得上是多了些眉目,还不至于一无所获。苏景夜与石正直交换了个眼神,二人便等踏凳放下来之后先行上去马车了。 “这说起来,本官倒还有些事情需要私下里与三娘细说,王爷与十大人在场,确实有些难以启齿,现在倒是好了。” 赵铭笑眯眯地看着他二人消失在车帘之后,转过身来,一派深沉地看着吴三娘,直把人看的身上僵硬,就连手指头也不好随自己心意动弹。 “大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奴家听着呢。”吴三娘轻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察觉到些微的疼痛,才终于恢复了正常,又抬起右手娇俏似的拢了一下并肩的碎发。 “当初本官向你打听那姑娘的长相时,原是叫你想好了,之后由本官派人过去,将那人的模样画出来的,却不想人还没找到,你倒是先替本官处理好了。真是多谢你的这番苦心。” 看到他难得这般有礼貌且正常的开口说话,还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吴三娘把团扇抵在自己的胸口,无辜的眨了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声回答。 “奴家也知道大人这办案十分辛苦,自然也不想给大人多添麻烦,这亦是奴家身为京城百姓应该做的事。” “说的不错,只是这雇人画画的钱应当也不少吧?”赵铭说着,悄悄的侧过身去,坐上了他身后那辆马车的踏板上,并叫车夫慢慢的将车头调转往外。 吴三娘还不知道他这番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跟在马车的旁边,一边做一边回话。“也不费多少钱,就是再多的银子,只要能够帮到大人一点忙,也算是值得,大人只要……”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既如此,你这幅画卷的银子暂且就这样抵消了吧。本官现在手上还有要是要忙,就不陪你说话了,待改日有空,本官必当登门道谢。” 不等她说完,赵铭沉稳了这片刻的工夫,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手上抢过马夫的鞭子,轻轻的抽了一下马屁股,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让整个车队扬长而去,看着吴三娘一阵目瞪口呆。 “只要日后记得还我就行。”吴三娘后知后觉的把后面半句话念出来,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将团扇放下,右手死死的握成拳头。 力气之大,就站在吴三娘身后的醉生梦生两个孩子,都能够清晰的看见她手背上冒起的青筋。估计他们也是习惯了,才不至于被她这么副凶狠的模样给吓到。 “套车,转向,本姑娘还一定要追上去,好好的跟他说道说道,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礼貌。”吴三娘手指紧紧的,往掌心相扣,叫人总担心她再大些力气,是否都会有鲜血流下。 “三娘,怕是不行,这胡同口实在太窄了,我们的马车转不过来。”醉生跑过去,正要帮着马车夫一去转马头,却发现马夫紧紧往旁边多退了两步,便直接贴在了墙壁上,便又放弃了。 “你胡说八道,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们的车这么好走?”吴三娘不服气,咬着牙回过身来,却在看清楚情形后,想要怒骂的话语,也差不多全部停在了嗓子眼里。 第二百九十五章:路遇执帚 “那几位大人的车就在胡同口呀,只要多退个几步,那不是随时都可以走的脱的。”醉生一阵无奈,和弟弟手拉手走到吴三娘身旁,梦生还很没有眼力见地多添了一句。 “而且,就算现在出的来,也已经追不上了。这大庭广众下,三娘还是收敛些吧。” “本姑娘知道了,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我。”吴三娘瘪着嘴,不服气地轻轻跺脚,自顾自转身去了胡同口旁边的茶摊上喝茶。 那茶摊的主人甚少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光临,直看呆了双眼,直到随行过来的双胞胎提醒,才好容易回过神来。 估计是因为之前苏景夜他们来访,着重看护了这一对双胞胎,使得吴三娘顺势打消了原本想叫他们出去的打算。 而这两个孩子念着吴三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必然是什么话都会遵从的,吴三娘与他们相处也该随意。如今三娘对他们放宽了待遇,也叫他们在面对三娘时,更没有什么害怕或者拘束的感觉。 就像现在他们擅自过来坐下,吴三娘也看都不看一下,只一边喝茶,一边等着马车夫把车赶出来。 正借着看胡同口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到面前传来一声碰撞木头的声音,吴三娘还以为有人过来找茬,顿时瞪着一双眼睛忘了过去,却只看见神色慌张的茶摊老板。 茶摊老板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的也还可以,看到吴三娘仰头望过来后,不由得涨红了脸,瑟缩地收回来手,在自己腰间的白色围裙上擦了下,才吧他方才放下的东西往吴三娘的方向推近了些。 “早上只喝茶对身体不好,我看你应该还没吃东西吧,这碟包子是送你的。” “怎么,难道你以前都是这样随便给别的客人送吃的的吗?”面对这人的关心,吴三娘没有丝毫感动,反而不屑地撇了撇嘴。 才吸了口气,正打算再多说几句,就看见醉生向自己慢慢地摇了摇头。吴三娘头疼地翻了个白眼,勉强摆出一幅微笑的表情面对那个茶摊毛头小子。“这当着孩子的面前,还是不要说这些话的好。” 茶摊老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又听到吴三娘以一样的语气接了下去。“还是说,你觉得本姑娘长这个样子,却连你几个包子都买不起吗,本姑娘会占你这么个便宜吗?” 脸上虽说还是那副甜美笑容的,但结合说的话来看,实在叫人难往美好的方向去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茶摊老板连连摆手,却瞬间就被吴三娘给打断了。吴三娘瞪着眼睛站起来,把团扇往桌上一丢,又从荷包里拿了几个银锞子出来。 “这些,你再给我拿两盘子包子过来,可不能叫这两个孩子饿着。” 茶摊老板没想到如吴三娘这样美丽的女子,也会有这么暴躁的时候,一下子就给她软言细语的气势下给震慑住了,捧着银子不敢收下。 “可这也太多了,几个包子值不了这么多。” “那就做到和这些等价的包子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本姑娘教你吗?”吴三娘皱着眉头,抓起一个包子,像是发泄似的塞在嘴里然后坐下。 看到她这么副不耐烦的样子,那茶摊老板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事找事,心下哀叹一声转身走了。 很快那老板就把蒸笼里最新出的包子全部拿了出来,满满当当装了好几个盘子,接二连三的摆满了大半张桌子。 醉生瞧着面前摆出这么多的包子,感觉自己的眉心都有些突突的跳。梦生倒是没有任何想法,抓起一个就咬了下去,还递了个给好不容易牵出马过来回话的马夫。 这茶摊上的包子蓬松,馅料也不干不腻,吴三娘很快就咽下了一个,转而去拿另一个。还没等入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 “就你给出去的银子,怕是连着几天,你都未必能吃的完吧。” 却说那边,赵铭单看吴三娘递过来的画卷卖相,再根据自己平日接触的这类东西的价格判断,初步估计它至少也得不下十两银子。 这下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躲过这么多钱,赵铭满心自得回到车厢里,结果抬眼就看见苏景夜同石正直二人的眼神有些不对。 苏景夜靠在车壁上,眯着眼睛看向赵铭怀里的画,很有些阴阳怪气的开口,“这画幅和画轴,不仅色泽油亮,还隐约可以闻到幽香,必当是上品吧。吴三娘倒也舍得,送这么副宝贵的画来。” “确实,下官也算开眼了,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果然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赵大人打算如何回报回去。”石正直一改他先前面对吴三娘的没好气,转而陪着苏景夜一阵附和,说的赵铭头上不住的发麻。 “虽说那边是个‘销金窟’,但他们想挣点银子也未必容易,真是可惜了。”苏景夜叹道,赵铭的脸色已然在这时变得很是难看了。 “下官知道了,这些下官会记在公账上的,王爷和石大人可能放心了吧。”赵铭不得已,加上他自己良心也有些过意不去,才终于答应了。 “就是这吴三娘也是的,用这么好的东西,就为了画个嫌犯的长相,她自己也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先前在外面劝说自己不要计较,这会他自己反倒背后怪罪。石正直心里一阵的不服气,就知道他最是个惯会说场面话的人,气的身上微微颤抖,要不是被苏景夜死死抓住了,只怕都要伸出手去掐着赵铭的肩膀。 只可惜赵铭完全不曾意识到自己被石正直怎样的恨着,只自顾自地打开画卷,砸吧砸吧嘴说道:“这上头要是画的她自己,这么逼真,还有守着的必要,现在可真是可惜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石正直立马愣住了,苏景夜也收回了手。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样的理解。 赵铭未察觉到自己被人记恨上,却留心了他二人这时深为满意的表情,一面收起画卷,一面好笑地问道。 “王爷,石大人,你们二位这是怎么了。把这东西的钱记公账是本该的事,你们也不必这样看着下官吧,下官虽然好节俭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吝啬,费点时间和笔墨还是肯的。” 说罢,赵铭憨憨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这样毫无知觉的话,惹得那两个人同时转过了头去,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这马车从胡同口出来后,往前转过一个大拐口,便到了另一个街道上。此处人多繁杂,管理的也松懈,四处可见各色各样的店铺商贩,卖着些小玩意,乍看上去,倒比刚才的地方更为热闹。 苏景夜借着挑开车帘看风景,巧妙地躲开赵铭的试图疑问,顺便也是看看外面的繁华街市,和京城人情风俗。 不多一会,五花八门的货物看的苏景夜眼花缭乱,车帘虽然仍是被挑开的,但他的注意显然不在外面,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忽然马车经过一个饰品铺子,不知看到了谁,苏景夜猛地睁大了眼,精神头也回来了,连忙拍着车壁木板叫停。 “停车!”马车骤停,叫车上几人都晃了晃。赵铭给他吓了一跳,才稳住身形就看见苏景夜起身下了马车。 “王爷,你看见什么了?不是要赶着过去吗?”赵铭和石正直随后下来,跟在苏景夜的身后转过头来走过去,就看见竟是江琉玉和向繁花两个人,领了各自的侍女出来逛街。 “唉,景夜,这么巧啊,在这里看见你。”江琉玉手上还拿着一个泥巴捏成的小娃娃,还没怎么仔细看,一发现苏景夜走过来,就像许久没见到了一样,欢喜的无可不可,差点把手上的东西摔了,吓得那铺子老板心跳一抽一抽的。 “王爷不是和王妃天天见吗,用得着这么稀奇吗。”赵铭很是不解,石正直则意味深长的撇了他一眼。“这便是赵大人不可理解的事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话音落地,即使向繁花没有开口,石正直也一样高兴地走过去,主动帮她拿下手中的东西。 “不用了,就是几块布匹,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叫别人看见了笑话。”向繁花面上很有些不好意思,动作行云流水地躲过了石正直的试图帮忙。 好意落空,摊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妻子,石正直便只好略羡慕地看着苏景夜他们这么顺理成章的一个递过去,一个拿过来。 此时赵铭虽然还不知道夫妻之间这样相处有什么好处,心里却也有些淡淡的羡慕了。 “方才过去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谁想到真的是你。”苏景夜接过江琉玉手上的点心,又仔细地给她揉了揉被细绳勒出印子的手心。 “换作平日里,你现在应该还在睡觉,亦或是才起吧,怎的今天这么勤快,昨日又那么疲惫,怎的不多休息一会。” 第二百九十六章:二人相会 知道内情的他们两个自然觉得这话再正常不过,但在别人耳中却未必如此了。江琉玉还没什么察觉,却在看到向繁花装腔作势地把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文雅地咳了一声,她才陡然反应过来。 “你胡说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影响。”在这里待的久了,又被包静书教导熏陶了那么久,江琉玉也变得腼腆起来。 此时立刻绯红了一张脸,轻轻地打了苏景夜一下。这在外人看着是轻飘飘的打情骂俏,但只有当事人苏景夜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苏景夜捂着自己的手臂,微微揉了两下,很是不解地看着江琉玉,一是为着她为何突然打自己一下,一也是为着她为何要下此狠手。 江琉玉乘众人不注意,悄悄地跺了两下脚,又清咳了声掩饰尴尬,煞有介事地正经说道。 “你不要以为我就真的只是这么会偷懒了,我也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总不可能叫你在外面跑着,我就只等着玩吧。我虽然没你管的事多,却也是成日里事务缠身的。” 这话把苏景夜听得是哭笑不得,用拎着点心的手轻轻碰了她一下,“那就敢问王妃,究竟是些什么事惊动了你,连太阳也追不上你起床的脚步了。” 似是没想到他说话突然变得这么文艺,江琉玉还有些不太适应。向繁花和石正直夫妇两个站在一旁虽然只是旁听,但向繁花注意到江琉玉的表情,貌似又打算说一通吹牛的胡话,终是忍不住在她面前开了口。 “其实也就是我告诉王妃,今天这边有集市,卖的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王妃说从阳城回来后就没有好好逛过,这才忙不迭地随我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苏景夜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他瞧着他的脸,不免有些心虚地别过了眼神。 “先时得空之时,我那般费力地想叫你随我一同出去走走,你都不肯,这回时夫人一喊你,你倒是来劲的快。” “这二者怎么能够一同来辩呢,毕竟这事不可同日而语。”江琉玉下了下,又讨好似的轻轻拉着苏景夜的臂膀。 “我也是为着今天出来是有正事要办,才会这么勤快的,你不是也要去忙吗,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江琉玉急于扯开话题,急匆匆地把苏景夜转过来往外推,还不忘先拿下他手中的点心。 “快点走了,也不要耽误你们的大事,赵大人,你说是吧。” 话音落地,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孤独一人站在最后边的赵铭,果有些气愤的跳脚。赵铭真暗自嘀咕着,见众人都看向了这边,愣了一下,赶着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脚,扬起了笑脸。 “王妃这是说哪里话,下关也不是那么不通情面的人。” “你又要去哪?”苏景夜被江琉玉推着走,只能微微转过头来询问。 “自然是去看我那些宝贝铺子啦,总不能随便闲着吧。”江琉玉随口一说,苏景夜不由得笑开了,“这几日你不是天天都说过去巡查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啊?你的铺子难不成开遍了半个京城了?” “那你管我呢,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江琉玉面上一囧,微微的撅起嘴角,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苏景夜看既然已经走到了马车的旁边,那便不必在同她继续闹下去了。赵铭搓着两只手,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提前上车,但苏景夜与石正直都没动,自己也不好意思妄动。 “你们的马车在哪里,若是顺路的话,我们可以护送你们过去。”苏景夜理所当然的说道,江琉玉面色一僵,还没开口就先听到向繁花率先笑出声来 “王爷这话说的好不招笑,这又不是什么穷山僻岭,也不是乡间栈道,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危险?还护送过去。有我在王妃身边陪着,王爷尽可能放心吧。” 苏景夜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抽,怕就是因为知道你在旁边,才更担心你带着琉玉没事惹事。 石正直也算得上对自己的夫人很了解了,把向繁花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后面的落星,空出两手按在她的肩膀,十分认真的嘱咐。 “那你自己凡事,也要收敛一些,可以多问问王妃的意见,且不可再那么火急火燎的了。” “那要是被我发现了那些欺行霸市的事,我总不可能坐视不理吧,”为着向繁花的这一份正义之心,石正直一年里上百个案件,竟有小四分之一都是出于她的手笔。 虽说处事之初的原因是好的,但要是长久这么折腾下去,自己也未必遭得住。更何况为着自己的性子,已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向繁花再这样的火上浇油,自己倒是不怕什么,就怕别人也会像对付包夫人一样的对付她,那自己恐怕要痛苦后半生了 只是自己都未必能做得到不出手相助,又如何能要求自己的夫人袖手旁观。那石正直在心底愁思了半晌,终是在看见向繁花那双清澈的双眸时败下了阵来,放下双手妥协。 “那便随你吧,只劳你下手轻些,别让事情毫无回转之地就行。” “这就是了。”向繁花一笑,拉着江琉玉的手往旁边的胡同里走。 她这么长时间随江琉玉一同出去走动,受江琉玉处事的熏陶,性格已然平静了不少,否则也不会在石正直刚才提出那个要求时毫无反应了。 胡同口那里正好停了一辆车头向外的马车,外面杂七杂八的堆了好一些烂菜叶子和坏掉的果子,所幸胡同路口还是干净的。 为着此处这般脏乱,马车停在这里,咋一眼看过去还真不容易叫人发现。向繁花拉着江琉玉没走几步便来到了胡同口上,伸手指了指里头的车马。 “如此,王爷也不用担心了,我和王妃的马车就在此地,你们先行,我们随后便跟上。” “好。”苏景夜应下,对着赵铭一点头。赵铭可算是松了口气,一把爬上了马车,坐在最里头。 “那你们慢行。”石正直不放心的多啰嗦了一句,便在苏景夜的身后,最后一个上了马车。 待苏景夜与江琉玉的两辆马车走了之后,这条小街上似乎也安静了不少。原本停着江琉玉的马车的胡同口空了出来,却从里头往外走出了另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比起离开的那辆辆要装饰的更加漂亮和金贵些,马夫把车走到大街口上,里头的人将车帘打开,露出的脸竟然是梨园的莫画清姐妹两个。 莫画清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前后的车尾,才叫马夫往前走。从这条街口往右手边的位置拐过了个弯,莫画清便看到了,坐在茶摊前面大嚼包子的吴三娘,一时没忍住,走下来多了句嘴。 “就你给出去的银子,怕是连着几天,你都未必能吃的完吧。” 吴三娘一口包子还没入口,转过头来,看清楚了来者是谁后,又浑不在意的转过头来,只当没听见。 “哟,这不是醉生梦生两个小兄弟吗?多日不见,貌似又长高了不少。”出来闯荡江湖的,要是这点尴尬都不能忍受,那便也是白混了。 莫画清毫不介意地慢慢踱步走过来,手上轻轻摇着团扇,随着她的走动,叫微风带去了丝丝的沁香,似是香料,又像是她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要是长相美艳些,说不定一整条街的人都会被她迷住,只可惜莫画清的样貌实在叫人难以恭维。凡是闻着味道转过头来观看的人,在一瞧见她的这副样貌后,都立刻回过头去,脸上一副经脉不通的憋屈表情 与她的故作优雅不同,小了好几岁的妹妹莫华清的显得活泼了不少,几个小步蹦跳着跑到这对双胞胎的旁边坐下,很自来熟的拿了个包子偏着头向他们两个问道。 “这里的包子好吃吗?看你们两个吃的这么起劲。” “你自己尝尝不就好了,聒噪这么许多。”平日里最话少的梦生,瞧见莫华清第一眼便是一句呛白,气的莫华清鼓着两腮,发泄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真是没意思,像你这么个臭脾气,等你长大了之后一定娶不到老婆。”莫华清吃出这包子馅料的味道很是鲜美,两眼都有些泛光,但食物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好了多少,依旧闷闷不乐的数落梦生。 “你要是像那个姓赵的官一样,嘴硬心软也就算了,关键是你里头外头都是一样,我看你这辈子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呆着了。” 闻言,吴三娘不由得偏过头来看了莫华清一眼。莫画清走到吴三娘身边坐着,趁她不注意,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后背,等吴三娘转过头后,又抢走了她的杯子。。 “怎么,这是担心有人和你抢吗?倒是不用这么紧张,清儿她年纪还小着呢。” “就会胡说八道,谁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了。”吴三娘被说中了心事,脸上不由得一红,赶紧收回了视线。 第二百九十七章:意外撞上 吴三娘脸皮薄,被莫画清说中了心事后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脸上也不由得飞上了一层薄红,一时之间也忘了问她讨回杯子的事情。 那茶摊老板听见有客人过来的声音,本想也送壶茶来,发现人已拼桌坐下了,便停住了手,又看到她们两个人竟然如此亲密共用一个杯子,不由得整个人愣住了,呆呆地站在摊子的支架边儿上。 美貌娇气如吴三娘,竟然会认识这么个长相奇特,辜负身材的女子,这便足够教茶摊老板觉得万分震惊的了,更何况她们两个人貌似还很相熟的样子。 “慢着些吃,可别噎着了。”莫画清很有种老母亲的气质,轻轻用手给莫华清擦去了嘴角流出的油渍,又重新倒了杯茶递过去,才和吴三娘继续说话。 “你已经把那幅画送过去了吗?” “嗯。”吴三娘一点头,“你怎么会知道的?” “刚才我从那边路过,瞧见赵大人手上捧着的画卷了,看起来实在眼熟,便料想到定然是你出手了。”莫画清嘴角勾起一抹叫人看不出心思的微笑。 “虽说我们之前互相都有过约定,但这种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来的。你既然已经动了心思,我便也不好意思怪你。” “多谢,不过你是多虑了,我并没有做出任何背叛的事。”吴三娘一口否认。毕竟像莫画清的为人,自己与她打过这么多回交道,难道还会不清楚吗。 在没有完成她自己想要的事情之前,凡可能阻挡在她面前的东西,莫画清都会毫不留情的处理掉。莫画清身上所有的心软,全部给了自己的妹妹和她要寻找的那个人。 吴三娘想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我并没有给出确实的模样,只把她装扮出的人物样子交了上去,一是全了自己的心意,二也是为了不叫他们尽快的查出来,也给你腾出了不少时间。” “这台上的妆容本就化得浓厚,想来就算有人真的见过他,也未必能顺利的认得出来。”吴三娘满不在意的说道,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包子。 她为了维持良好的身材,平日里便吃得不多,这一个半包子已经算得上是她的极限了。 “可也只有一些特别的人物的妆才会化得那么奇特,她装扮的小生长相清俊,除了多出来的两道浓眉与脸上的胭脂,几乎与她本人并无多少出入,万一还是叫人给认了出来呢?” 莫画清以食指轻轻地敲在普通的陶泥烧制而成的茶杯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叮咚的碰撞声,听着有些沉闷,一如她语气中的气势逼人。 “啊,你说的不错,我一时之间倒是忘了这一茬。”吴三娘惊叹一句,只是怎么看都叫人觉得她这样子似是在装傻。 “那便随你吧,反正我自认为我手下的人不会做出这些节外生枝的事,自然也不怕他们怎么去查。”莫画清轻轻地瞥了吴三娘一眼,眼神中的深意就连他的妹妹都不定能看的出来。 “只是我当时需要警告你一句,日后不要再做这么多此一举的事,否则下回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怎么,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莫画清曾经助过她,这也是她肯对他放软态度的原因之一,但莫画清若是这么咄咄逼人,吴三娘这样骄傲的性子,又怎么肯轻易罢休。 吴三娘与她两眼面对面的正视着,忽而说道,“你不要仗着自己比我貌美些,就能如此在我面前摆架子。” “你自己不也是为了一个男人,这样的心思迫切,甚至发狂吗,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说我。我答应的事,我不会食言,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 这话中所说的是一直是莫画清心中的一根刺,如今被这么大啦啦的捅漏了出来,真是疼的莫画清就连面上的和谐相处也不定能做得到。 “那也不一样,我与他可是同样身份的人,而你看上的却是我们这种人的宿敌,就算你付出再多的心思,他也未必肯回过头来看你一眼。现在你倒是说得痛快,待日后你真的被他伤到遍体鳞伤之时,我再来看你的笑话。” 莫画清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将杯子砸在了桌子上。 这样粗笨的陶泥烧制的茶杯落在实心木桌上,完全弹不起来,只发出咚的一声,碰撞声,便顺着桌面滚到了地上,不知不觉间碎了一地的残渣。 “清儿,我们走。”莫画清面色不愉的转过身去,莫华清还缺最后一口来不及咽下,但看莫画清催的这么紧,便也顾不上了,直接把剩下的那一口包子皮扔下跟上去了。 茶摊老板还在为方才吴三娘话中所言,莫华清比她还貌美的那几个字而怀疑自我时,又被这杯子碎裂的声音给叫醒了。 留意到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见面时的和颜悦色变成现在的不欢而散,调查摊老板又是感慨女人家的有一瞬息万变,又是心疼自己莫名被砸的东西。 等莫画清的马车走了之后,吴三娘也没了兴致,扔下这一桌的包子站了起来打算离开。沙滩老板赶着过来问一句。 “姑娘,这剩下的还在笼屉里没出来呢,你这是……”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吴三娘背着身,没有回头,“至于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就当是赔你的杯子钱,你也借着这些换一套好的茶具吧。” 说罢,吴三娘便领着身后的双胞胎一起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茶摊老板不自觉的伸进怀中,摸了一把她留下的那几颗银锞子,心里很是不解。 这凡事出来做生意的,谁会没事用那么好的茶具,万一像今天这样被别人砸坏了怎么好。花这么多钱,就为了和别人说一句话,吃那两三个包子,他们有钱人的心思还真是叫人不明白。 却说另一边,苏景夜坐在马车上,正等着何时能够抵达香阿婆透露出的那家店铺,却无意间从石正直挑起的车帘看见外面,江琉玉她们的马车还一路随行着。 为着这里的路程比较宽阔,两辆马车可以并行着前进,苏景夜忍不住高声问出声来,“不是说用不着我们护送你们,为什么一直跟到了现在?” 听到外头有说话的声音,向繁花也一把挑开车帘,正好和对面一样坐在窗子边的石正直碰上面。 “这路又不是只供你们一个人走的,难道我们从这里走还不行吗?”石正直夫妇两个像是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同时别过了头去,江琉玉则趁机凑了过来。 “不过咱们两边能够一直跟到现在,倒还真的算是缘分了。” 苏景夜笑了笑,还没说话,便看见石正直因为心神不定松了手。江琉玉和向繁花看对面关了窗子,便也不再说话。 载着苏景夜的衙门里的马车,按照最近的路线拐进了那家香料铺子所在的小吃街上。这条街要比较狭窄,苏景夜再次叫石正直把帘子掀开,朝看不见一路跟着的江琉玉她们了。 到了此处,便已离目的地十分接近了,走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马车便在小吃街的小路上停下。 众人陆续从车上下来,发现这么条飘散着食物香味的民众小街,赫然冒出如此一家女子的妆容店,还真是有些鹤立鸡群的意味。 苏景夜站着看了片刻功夫,忽然感觉头上似乎经受了一下重击,而后江琉玉她们的马车竟也慢慢跟了过来,并且轻车熟路的在这家香料铺子旁边的草棚里停下。 难怪自己从一开始听说了这店铺的位置后,会感觉如此熟悉,竟然是这么个原因。江琉玉和向繁花下了车,发现自己铺子前面站着苏景夜他们一行人,两边人都有些惊住了。 “怎么?难道你们说要调查的铺子,便是我这里吗?”江琉玉脑袋一闷,不自觉的想起自家店铺之前,第一回被裘恕人找麻烦时,是陷入了怎样的危机。 要不是有苏景夜这一层关系在,恐怕现在都不一定能重新开张,现在又要再来一回,叫她还真有些经受不住。 “这个,下官也没有料到。”赵铭咧着嘴角,竟然瞧着有些莫名的心虚,偷偷的撇了苏景夜一眼。 过来之前,赵铭还不曾得空查清楚此处究竟是谁的地盘,只以为是个普通的香料铺子。而现在居然撞到了江琉玉名下的产业上,叫他不由得担心会否因此得罪了苏景夜。 但说起来自己此次过来,也不过是为了问个几句口供而已,并没打算过来找麻烦,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的吧。 想罢,赵铭正要开口安抚江琉玉几句,想叫她放下心来,却发现江琉玉很有些担忧的站在原地,向繁花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跳了过来。 “王妃的产业铺子上,都会挂着她自己独特做好的旗幡,王爷应该对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吧。怎么连王妃的店铺坐落在何处都记不清楚?” 第二百九十八章:寻上店门 本王自然是清楚,当初这旗幡设计的时候,还有本王出的一份力呢。面对向繁花的好奇询问并疑似找茬的话,苏景夜脸上的表情难免有些窘迫和僵硬。 再一看江琉玉很有些可怜兮兮的站在角落,只靠身边的小云支持着站着,苏景夜便顺理成章的料想到她怕是有些失望,赶忙过来拉着她安慰。 “琉玉,你不要如此,并非是我有意这样,只是我日日处理的事情多了,凡出行哪里都是靠别人送我过去。这回忽视了确实是不妥,下次我一定好生记着。” 然而,江琉玉依旧是一副呆愣愣的表情。石正直也察觉到了此番情况似乎瞧着有些不太自然,连忙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看不懂局势的向繁花,并连声劝着她,不要去打扰人家小两口说话。 “这个,你能先告诉我一下,你们过来是要做什么吗?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有苏景夜的这一层关系,在就算店铺里又有人出了些什么问题,只要影响不太大,说不定都能够平安度过。 偏偏今天来了这么几位品级不低的大官,赵铭跟他不熟,石正直又是刚正不阿,哪怕自己就是想叫苏景夜帮忙走后门,在这些人的面前也完全张不开口,这才是江琉玉心里紧张的真正原因。 苏景夜反应了一阵才终于明白过来,脸上很有些好笑,又有点庆幸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只是协助调查,问你铺子里的人认认人而已,顺便看看你的铺子里有没有关于客人的记录。” “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倒是把我吓了一跳。”江琉玉松了口气,立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精神,伸出手去豪迈地拍了拍苏景夜的肩膀,十分大方的请门口几个人进门。 “最近城里关于这些停车什么的事查的比较严,你们就把车停在那旁边的草棚子里吧。”江琉玉放松下了心,招呼着出来迎接的小二帮忙牵马车,然后拉着向繁花率先进门进去。 “怎么说我们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要是能为查案出一份绵薄之力,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向繁花瞧着江琉玉这么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想着她可能真是不介意,亦或者是对苏景夜了解的透彻才会这样,便也不再多嘴了。 “记录客人的册子本来是不许随便外出借的,但要是赵大人亲自过来查看便也就算了,只是请赵大人可千万要保密。” “这是自然的,这本就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下官又不是那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怎么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更何况册子上的人不少,下官就算是有意也没有精力记得住那么多人呢?” 不知怎么的,赵铭说的再多,再斩钉截铁,反而更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至少苏景夜和石正直都是这样想的。 “说起来,赵大人现在应该还没有娶妻吧,难道至今也没有一个心上人吗?”向繁花拉着石正直的手,没有丝毫觉得不好意思,高兴的石正直心上一阵苏痒。 “这个,”赵铭略显羞涩的挠了挠下巴,还没开口,就看见向繁花凑向江琉玉,深深拉开了和石正直牵着的手。 “要是没记错的话,王妃册子上也记着那些姑娘的住处,说是方便日后回馈礼物的。赵大人要是有喜欢的姑娘,知道人家的名字的话,说不定可以拿来认认,说不定还真能碰上,就是不知道王妃肯不肯了。” “果真如此?”江琉玉张着嘴,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苏景夜扯了一下,整个人半边身子都在他的怀里。 “什么真的?你也想要礼物?”江琉玉撞进他的怀里,一时半会还没回过劲来,苏景夜好笑地帮她揉着头顶,“怎么可能。” “只是你要记得清楚的话,确是帮了我们不小的大忙了。” “那也有人不肯写呢,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江琉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迷糊之际,给苏景夜泼了一盆多大的冷水,转头又垂着一半眼眸看着赵铭。 “要是能凑成一对,那倒可以试试,也算得上是我的恩德了,只是这种事强求不来,赵大人可不要太固执了。” 这原本也并不是本官的意思,赵铭脸上一抽,表情都有些僵硬。“下官知道了,多谢王妃的好意,只是这确实是不用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诸位走过了铺子前面的小院,来到了摆着货品的大堂里。 这家铺子虽说只是江氏玉芝香料铺子的分店,但因为在京城里经营了这么久的时间,已经积累了不少的资产,江琉玉为着能在这一街的店铺中脱颖而出,特别叫人好生把这里装潢了一遍。 比起其他的分店,这家铺子多了一个小小的前院,专门用来供排队的人等候。江琉玉自信自己的产业已经步入正轨,因此也乐观了不少,所幸近日的收益不错,倒没有叫她打脸。 这分店单从外观来看,似乎只是个修的漂亮的宅院,别出心裁的心意却都在细节处,就好比门口安放的那一对石狮子,就叫苏景夜他们第一眼看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至于宽阔的后院,江琉玉还叫人把原本供店里伙计休息的小厢房给修成了两层的小楼,一来继续供他们晚间守店,二也是叫自己或者带朋友难得过来一趟,能睡得舒服。 为着这一份私心,叫这楼乍一眼看上去,竟然比前面卖货品的大堂还要有气势。但江琉玉毫不在意,直叫有了这么尊贵的一处产业,让她心头更为得意。 江琉玉笑脸盈盈的走进来,铺子里的伙计貌似都跟她很相熟的样子,纷纷扬着笑脸过来打趣。 “东家这是想起来,得空了,这几天怎么天天过来。”为着之前出过虎子擅自改动蜡粉的事,江琉玉在心里特地多了几个心眼。 但凡想要进来干活的人,都必须经过江琉玉手下人的审查,从知识乃至于品德,简直有如现代闭卷考试的那班严格,最后还要得江琉玉自己同意,才能够最后敲定人选。 分店的代理掌柜的姓成,人如其名,最是个诚实憨厚的本分人。只要是江琉玉下达的命令和指示,他无不遵从的,并且能够一样的要求手下的伙计,叫江琉玉省心心了不少。 而在他的手下,并通过江琉玉最后眼缘的人,不说有多么的品格高尚或者聪明伶俐,却也是差不多能信得过的。 江琉玉向来又随和,对自己手下的人只要没犯错,都是可以一视同仁的说话的。那些人不知道她王妃的身份,只当她是个能干的女东家,也就渐渐放下了紧绷的弦。 而后说话,便都如今日这般,可以同江琉玉半开玩笑,只是没想到她这次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众人来。 说话打趣的几个人正忙着在店里搬动货物,才从门口转了过去,只刚看到了江琉玉的脸,便脱口而出,而在看到她身后的那一群人后,小伙计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他手上捧了那么重的货物,也没察觉到累,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挡住了后面人的去路。 “干什么呢,看到东家有那么惊讶吗,还不快点走了。”门后传来另外几个人不满的声音,小伙计反应过来,急忙让开了位置,在门后的其他伙计们也一同走出门,却也同他一样的呆住了。 “早上好呀,辛苦你们了。”江琉玉似是不在意他们的失礼,笑意盈盈地和他们打着招呼。身旁的苏景夜等一众人,没曾见过雇主和雇佣者之间如此相处的,都闭着嘴巴没有说话,只有向繁花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那些伙计们不好意思的,把自己手中的货物就地放下,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敢上前来。“东家你这是,特地带了朋友过来光临咱们店里的生意吗?” 话音落地,那个第一个开口的小伙计就自己否定了自己。若说里头的向繁花为着这个原因还可以理解,那身边那好几个男子,却又该做什么解释。 “嗯,算是吧。”江琉玉让想到他们肯定是想歪了,心上不由得来了些恶趣味,特意没有解释明白,只领着人继续往另一边通往后院的侧门走。 “对了,成掌柜的在哪里?” “掌柜的在后门那看着付钱搬货呢,一会就过来。”伙计们撇撇嘴,重新抱起了东西。 “那就好,告诉他,我们在二楼等他说话。”江琉玉说罢,轻轻地开了后院侧门旁边小楼的大门,叫他们一起上去。 赵铭一面撑着膝盖爬着楼,一面说道,“王妃其实用不着这么客气的,先前的大厅也挺宽敞的,我们在下面也能说得明白。” “话虽如此说,但好歹我们也是来到了自己的地盘,自然也该有些主人家的做派。”江琉玉笑了笑,几个大步先走上去,身先士卒拉着向繁花推开二楼其中一间房间的门。 第二百九十九章:成掌柜来 “要是在下面待着也太没有排面了,几位大人也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要好好招待了。” 众人进门后,赵铭先把房间打量过一遍。只见里头的摆设齐全,采光充足,又兼着窗户下盛开的一株吊兰,偶尔传来淡淡的幽香,竟已然有超越那些客栈饭店雅间的趋势。 “今日就叫我做这个东道主,好好地招待你们一次。”江琉玉安排诸位落座,自己站着去开窗,两手叉腰站在窗户口,正好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中。 向繁花很有些拆台意思的撇撇嘴,也走到她身边,一手撑着另一边的窗台。“还好意思说你招待,那方才怎么还叫我开门,还想让我帮忙煮茶去呢。” 闻言,在坐的几人都笑开了,唯有赵铭笑得有些尴尬。此处的人都是各自相熟,又是多年好友,唯有自己像是个临时插入的,完全格格不入。 在此情景下,赵铭简直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舒服。他偷眼往后瞧了一下,发现随行的那几个常服衙役还都站在门旁边恪守位置,才叫他堪堪找回了点自我。 赵铭虽说插不进他们的笑,但听着江琉玉方才的话,心中痒痒,凑热闹地站起来拱手,朗声道:“王妃实在是太客气了,今日过来打扰已然冒昧了,还要叫王妃破费,真是叫下官过意不去。” 江琉玉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冲着他淡淡地笑了下。“哪里的话,应该的。” 从他二人说话开始,苏景夜便悄悄看向了赵铭,倒不是为着防备,却是猜到了赵铭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的算盘可就是打错了,江琉玉表面上会如此说,但实际上还是更喜欢节俭的。既然已经入了这个房间,那便得入乡随俗。 在这附近只有满满一街的小吃店,琉玉就算真的打算请客,也最多叫人摆上好几种的点心,断然不会有客栈饭店里的一桌宴席来的花费多。赵铭幻想中的大餐,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怕她也就为着挨着这么多好吃的的附近,琉玉才着意只把此处修缮的漂亮,好让自己过来一趟,也能好好享受一番。 正说着话的功夫,门外走进了一个伙计,像茶楼里的店小二一般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巨大的茶壶,以及好几个杯子。 就凭着先前在楼下的那一眼,小二就数清了江琉玉这次带过来的有多少人,但不巧的是忘记把江琉玉也算在里头,好在房间的桌子上本来就摆着一副茶具,但还不至于尴尬。 为着江琉玉和向繁花一起站在窗户口上晒太阳,并没有怎么留意到,伙计不自在地匆匆把东西放下便赶紧离开了,以免被捅破。 石正直伸手给向繁花倒茶时瞟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伙计为何如此的原因,头皮上不由的紧绷了一下,很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江琉玉靠在窗户边上,整个人给太阳晒得暖暖洋洋的。而随着时间的流失,外头的阳光也越来越炙热,不知不觉间把她整个人都烤的像是随时都会冒烟了一样。 向繁花先受不住过去了,江琉玉正也打算动身,忽然看见楼下成掌柜的出现在了视线中,面上一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走了回来。 “掌柜的上来了,一会我就找他把做过记录的册子给你们拿过来。” 刚才还在那般暖和的地界,现在便来到了阴凉的地方,叫江琉玉身上还有些适应不来,片刻功夫就觉得背上有些痒痒,慢慢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景夜注意到,一面伸手给她拍了拍后背缓解,一面问道:“对了,你这些天不是常常和包小姐在一处的吗,怎的今日没有去找她?” 江琉玉正享受着他的伺候,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顿时就呆住了。“这个,怎么说也该给自己留一点休息的时间吧。” “你这话说的好笑,莫非她连位子都不让你坐下吗,若是得空去找她,她未必不肯让你多睡个懒觉。” 说罢,苏景夜轻轻笑了笑,也打算给江琉玉倒杯茶,却发现杯子不够了,江琉玉悄悄拉着他的袖子微微摆了摆脑袋,他才作罢。 “王爷,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静书她最近迷上了各种做茶的方法,每次王妃去找她,都会被拉着一起练习,有时候都得乖乖的在那里坐上好几个时辰,”说到此处,江琉玉身上立刻就忍不住抖了几下。 “王妃也实在是怕了,才借口和我一同出来散心的。”向繁花笑眯眯地顶着江琉玉埋怨的视线,毫不留情地拆她的台。 “毕竟以静书的性格,她是最不喜欢到处奔波的,王妃也正好借着这个理由,跟她‘告上好几天的假’。”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藏不住事呢,好不容易藏起来的那么一点心事全部被你捅了出来。等下次我抓到了你的把柄,你看我还肯不肯放过你。” 江琉玉面上一郝,伸长了手就想要打向繁花一下。而向繁花的上身往旁边侧过一点,江琉玉的手又不够长,叫她堪堪错过了。 “那又如何,我自然是没有怕的。”向繁花靠在石正直的肩头上,看见江琉玉恼羞成怒,脸上笑得格外灿烂。 正对着他们这边坐着的赵铭嘴角带着礼貌的微笑,悄悄地往旁边转了几寸,以躲开看着打闹的这边视线。 这一左一右都是成家立业的夫妻两个,把他一个人夹在中间,更显得他孤苦无依,乍一眼看上去很是可怜。 打闹过后,房间里便陷入了一片莫名的沉寂之中,江琉玉轻轻敲着右手的食指,很想把左手撑在下巴上,但又怕这个姿势太不雅观,只好忍住了。 刚刚明明就看见掌柜的要过来了,怎么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上来?江琉玉心下不解,站起身来,借着倒茶的功夫,打破一下沉闷的气氛。 “赵大人稍等片刻,那掌柜的年纪大了,做事难免会磨蹭一些,你且先安心坐着。” “好说,好说。”面对着王妃的亲自敬茶,赵铭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敢怠慢,也站了起来,双手恭敬的把茶杯接了过去,轻呷了一口,赞道,“好茶。”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赞扬,也算得上是多年来培养出的习惯,实际上赵铭并没有怎么尝出那茶水的味道。 先时尴尬的坐在他们之中,与热闹完全融不进去,已经叫赵铭的嘴巴干燥无比,现在又是一慌,哪还有的多余的心情品茶。 江琉玉淡笑着点头收回手,却是头一回看到自己茶杯里面的茶水颜色,不由得愣住了。 恰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一个嘴唇上长着一圈小胡子,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大叔,撑着膝盖喘着粗气,从楼梯口走了进来。 等进门后平息了气息,大叔便对着江琉玉拱手,“没想到东家居然亲自过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还请东家恕罪,就是不知道东家这回是所为何事。” “这几位是……”从他说话的语气可以判断的出,这位想必就是江琉玉口中所说的那位成掌柜了,在座的几个人全部心照不宣的统统了然。 “这几位是衙门里的人,有事找我们问一些线索的。”江琉玉走下桌子,“你把那本册子放在什么地方了,现在可先拿出来,也好叫那位赵大人翻看翻看。” 成掌柜的反映了一阵,佝偻着身子拱手应下:“是。”随后便拖着沉重的身躯,又要喘着粗气往外走,江琉玉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连忙叫住了人。 “罢了,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吧,你就告诉我那位置在哪里就好。” “多谢东家体恤,其实也不远,就在一楼最右边尽头的那个房间的抽屉里放着。”成掌柜艰难的直起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把钥匙,“用这个可以打开那抽屉的锁。” “好。”江琉玉火急火燎的就要走出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回过头来,动作之快,仿佛要在这走廊道上起舞。 “对了,还有,你可知道咱们铺子里的茶叶放在哪里了吗?” 原来方才那伙计送茶的时候并未成长到茶叶放在哪里,便只好煮了一壶清水送上来。方才赵铭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一句好茶,明显就是在恭维,亦或是敷衍。 这时江琉玉虽然没有言明,却足以叫赵铭羞愤难当了。 “嗷,那也在那个房间的柜台上,东家过去一看便能找到。”成掌柜说完,小云帮忙把他扶进房间,顺便也是给自己让开位置,便同江琉玉一路小跑到了楼下。 到底还是年轻人的动作快些,成掌柜才刚刚平息了自己的急促呼吸,走到赵铭的身侧,江琉玉便又风风火火的拿了东西上来了。 “柜子里有好几本册子,我还不知道你们究竟要找哪一样东西的记录,便只好把它们全部都带上来了。”江琉玉一面说,一面打开小云手上塞着的那个茶叶罐子,随意抓了一把扔在桌上的大茶壶里。 第三百章:任务繁重 “居然有这么多吗,那我们得找到何年何月呀?”赵铭看着桌子上累得几乎有自己露出桌子的上半身那么高的册子,眼前一阵发虚。 那些册子看着好像放着的年岁已经过了许久,有的上面已经泛出了黄褐色的水纹,或者书皮底下隐隐约约泛着黑白色的霉星点点。 与之相比,放在最上层的仅仅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的那几个册子,反而是保存的最好的几个幸存者。 赵铭闭紧了嘴巴,垫着脚才从最上边抽了一本出来。稍微一翻开,里面那许多密密麻麻、有的甚至模糊成一团的字迹,都叫他感觉心脏上似乎被人扔上了好几把剪刀一样的痛苦。 “琉玉,难道你们就没有做过几种货品之间的分类记录吗?”苏景夜虽然觉得赵铭刚才那句话说的有些过分,似乎是故意落江琉玉的脸。 但接着赵铭的动作之后,苏景夜也翻开了一个册子,顿时也觉得眼前像是被什么模糊的东西给糊住了一般,再也睁不开。 “那么多种花样的货品呢,要是一个个全部分开,那得浪费多少册子和精力呀,翻找起来也未必有现在这么方便。” 为着在包静书的院子里呆了这么多天,茶艺功夫也不能算是毫无长进,江琉玉把茶叶丢下去了之后,并没有就把它静静地放在那里就算。 她把手上的镯子褪下,叫小云用手帕包好了,好生看管着自己咋把袖子往上面撸起了几层,露出洁白的手腕。 仅仅着小臂上的力气,江琉玉把那么大的一个茶壶端起来也毫不费力。她往后退了一步,离开桌子的范围,便很有些神神叨叨的捧着茶壶摇晃了几下。 等着茶壶里面的水蒸气,慢慢悠悠地往空气里挥发出了些许后,江琉玉才又对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处在一种极高的位置倒下茶水来。 微黄又带了点褐色的茶汤,从壶嘴里一路流淌进杯子里,在杯子快要倒满的时候,江琉玉突然一收手,使茶水的水面正好停在了茶杯的三分之二处。 所谓茶满送客,江琉玉此举也算得上是十分讲究了。而且即使相差了这么高的距离,那些茶水也没有一滴落在桌面上,可见她这几天训练没有白费功夫。 “尝尝看,让你也知道我这几天可没有在静书的院子里白混的。”看到如此完美的收尾,江琉玉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点小成就,都可以让她这般高兴,想来她学习了这么久,也是十分难得的才能成功上一两回。 苏景夜可谓是对江琉玉十分了解了,也不想拂了她的兴致,只端起茶杯装模做样的轻呷了一口,随后睁大了眼睛,以一种十分惊喜的神情望着江琉玉。 “果然不错,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啊。” 这边在闹着玩,另一边的赵铭在面对手上那么些密密麻麻的册子时已经是焦头烂额,虽然专注于手上的事情,但听到苏景夜如此违心的一声赞叹后,赵铭还是很合时宜地冷哼一声。“嘁。” 不过好在声音比较小,江琉玉并没有听见,只是让坐在他身旁的苏景夜有些尴尬。 桌子的另一边,石正直倒是耿直,嘴上虽然对赵铭无比嫌弃,却还是主动站起来,从他右手边拿了一本册子下来,也帮着一起翻看。 一旁的向繁花倒是得了空,乍一眼看见她如此得意的神情,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些许逗弄的意味。只见她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抬头看向江琉玉,幽幽地开口说道。 “王妃这回的架势倒是摆得真不容易,只不过你似乎忘记了要先洗三遍茶。” 短短的几个字,瞬间勾起了江琉玉对于前些日子被困在包静书的小院里的所有苦痛回忆。 整整好几个时辰的洗茶,除了吃饭出恭,便一直泡在茶桌前面,这换做哪一个精力旺盛的正常人,恐怕都受不了吧。 江琉玉身上不由自主的轻微抖了两下,随后把茶壶放下,绕了个圈,走到苏景夜的左手边,只当没听见向繁花方才的话。 “没关系的,我这是新茶,只用泡一次就可以了。而且就算不洗,想来景夜也不会介意的,对吧?” 闻言,一直被晾在一旁当成了背景板的成掌柜,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江琉玉眼神中流露出了浓浓的不解。 这些茶叶明明是他亲手放置在房间柜台的最角落里,就连茶叶罐子上面也还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以及半边没有清扫干净的蜘蛛网。 算起来怎么折也该是去年留在这里的陈茶了,江琉玉居然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它是新茶。果然能当东家的人都不一般,说起谎话来简直是不用做任何准备,也能够脸不红心不跳。 江琉玉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拍在苏景夜的肩膀上,俯下身去向他不断靠近。 淡笑着的脸庞下,却吐露出了略带威胁的话语,苏景夜听得又是好笑,又是有些心疼。之前便听过了江琉玉回家向自己抱怨,却不想这件事情给她留下了这么严重的心里阴影。 “自然是不会介意的,只要你肯过来帮我们一起翻这些册子,回去之后不管你做什么东西,我都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的。” 这听着貌似是苏景夜他们两个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若无其事的炫耀了一番自己的夫妻情深。向繁花抿着嘴巴,并没有多少在意,只慢慢的趴在桌子上,就靠在石正直的身旁。 石正直察觉到向繁花的靠近,面对她这时的打扰,破天荒的并没有说什么,还反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好让她能够靠的更舒服些。 只是如此不服气的一番作为了之后,向繁花记着苏景夜方才的话,却怎么想都感到有些不太对劲,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的笑出声来。 江琉玉一开始也没有任何的察觉,直到看到向繁花在下面偷笑后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拍了苏景夜的手一下。 “怎么说话的,我又不像石夫人一样做菜那么惊天地泣鬼神,你用得着像这样拿我的东西作为交易的筹码吗?” 苏景夜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正想软言细语的劝慰了几句,忽而转念一想也是没忍得住笑开了。“其实说起来还真是差不多。”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憋不住气。就连赵铭还想继续装出一副为这些册子苦恼的神情,那句幽怨的哀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面对着这么多人的一起起哄,江琉玉觉得很是无趣,脸上一郝,倒是没有无理取闹的吵闹开,反而从上面取了本册子过来,回到苏景夜另一边坐下煞有介事地翻看。 房间里很快便陷入了这一片翻书的声音之中,成掌柜深觉自己站在一边,有些无所适从。 但江琉玉也没有任何说明,自己又不好离开,好在底下的铺子里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去看着,他便只好帮着把那一堆有小山高的册子分门别类的摆开。 众人身处的这个房间还是有些庞大的,正中央摆着他们围坐一团的圆桌,在往北的墙面前,却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案几。 想着在场的几位差不多都是有身份的大官,要把东西摆在地上实在不雅,掌柜的便只好来回磨磨蹭蹭的把册子带过去,按照时间一字排开。 翻看了好一会功夫,江琉玉自己都被那册子里那些犹如天书一般的文字给看的头晕眼花,最后实在忍不住抬起头来,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可以震天的长叹。 “唉!” “你要是看不下去了,就先歇一会,这原本只是我们的事情,要是发现了有什么端倪,我在找你和成掌柜的问话。” 苏景夜一手抚摸着江琉玉后背上柔顺的长发,另一只手仍然没有停歇的在纸上来回翻动。 江琉玉憋着嘴巴抬起眼睛,赫然发现对面的向繁花早不知道何时早早的进入了梦乡之中,而坐在两边人正中的赵铭也已经看红了一双眼睛,却还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皮。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江琉玉都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白出遍布的血丝,一时间心里又是觉得有些可乐,又是觉得有些可怜。 升了个懒腰站起来,江琉玉动作同时吵醒了对面昏昏欲睡的向繁花,她身后的落星则赶忙把快要滑落的披风晒给他家夫人重新盖了回去。 也只有在这时得空,小云才终于有了机会把刚才收好的镯子叫江琉玉重新戴回来。 江琉玉闭着嘴巴,强忍着想要继续打哈欠的欲望,准备下楼去给众人准备一些提神的茶点来,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自己找事情忙碌的成掌柜。 之前那么繁多的册子,现在都已经整齐地分开摆在了旁边的案几上,就只凭成掌柜那般笨拙的身体,一个人完成它们,还真是有些辛苦他了。 第三百零一章:分门别类 “对不起呀掌柜的,刚才我就光顾着和他们说话了,倒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江琉玉越看就觉得越是难以想象,不由得张大了一张嘴巴走到案几前。 成掌柜顺手把手上最后两本册子也摆在相应的位置上,只扬起一抹憨厚的笑容,并没有做多余的抱怨或是自谦。 “这么多,竟然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那册子上的字有多么缠人,江琉玉是深有体会。 要仅仅是能把东西搬过去也就罢了,费点时间权当作是锻炼身体,但还要根据内容分门别类的摆放,那便足够让人觉得吃惊了。 “反正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也不一定能帮上大人们什么忙,就尽我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罢了。”成掌柜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伸手在他手边的册子顶上拍了两下。 “我就想着把它们全部摆好了,也好叫大人们找起来可以省点力。只是现在看起来诸位大人似乎还都忙着,要是没有我什么事的话,东家,我可不可以先下去看看店铺?” 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他一个从懂事起异族的现在几乎半百的年纪,这半生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就是胆子小了些,看见当官的都会有种莫名的害怕。 江琉玉跟他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也知道他这一习惯,正要点头放他下去的时候,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 “你且等等,我们还有事需要问你一下,问完了你便可以走了。景夜,各位,且先听我说一句话。” 这一声呼唤,把前面桌子上陷入半梦半醒的众人全部都叫醒,并顺着声音望了过来。赵铭没撑住,将右手挡在嘴巴前面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问道。 “王妃你有什么要说的?可是想好了午膳的安排?” 桌上的石正直和苏景夜离得最近,听见他这句话后,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着脑袋笑了两下,也凭着这一股笑意,正好驱散了他们方才的困劲。 不曾想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赵铭还惦记着江琉玉许诺的那场招待呢。 “这个,倒还真不是。”江琉玉略有些尴尬的拉长了话音,很不好意思的给了赵铭一个否定的答案,随手从身后后随手拿了一本册子,一边翻开一边向他们靠近。 “我就是想说,像你们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你们衙门里调查人,难道连一个方向都没有吗?总不可能要把我这里的所有册子全部都看过吧。” 此话提醒了似乎沉浸在睡梦中的赵铭,他之前还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在知道要将那些册子上所有的名字一一扫过后,感到那般痛苦。 不过苏景夜和石正直却比他要清醒的多,“如王妃所说,我和王爷都已经确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现在正两方合作,” 石正直说到一遍,苏景夜便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茬,“我和石大人人手一本册子,由我们分别各自排除掉不满足条件的,将可能的册子留下来,之后再细细扫看。” “就是不知道你突然叫停,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原来你们有考虑到这一点啊,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在漫无目的的寻找呢。”江琉玉愣了一下,捧着那本宽大的册子,对着依旧沉浸在睡梦中的向繁花脑袋上就来了下。 这纸质的书本比较松散,敲上去的声音虽然宏大,但其实并没有下多少的狠劲。石正直心上一抖,急忙望了过来。 倒是没打算责怪江琉玉为何无缘无故的敲打自家夫人,却只担心向繁花要是这样醒过来后,会不会气急了破口大骂。 事实却大大的出乎了石正直的意料,向繁花睁开眼睛后发现站在面前的是江琉玉,仅仅是抬起了眼皮,打了个哈欠,便按照江琉玉所吩咐的去到对面的案几上帮忙守册子。 这一通无比自然且行云流水的操作,看的石正直瞪大了眼睛,心下很是羡慕,几乎是两眼放光地看着江琉玉。 “敢问王妃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我家夫人对你这么顺从的,可否向我透露一下,我也好寻了方子回家自己偷偷的学一学。” 看到向繁花按照计划中过去了之后,江琉玉正打算开口,便被石正直截掉了话头,叫她面上不由得一阵尴尬和窘迫,瘪着嘴僵着下巴垂眼看过去。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呢,还请石大人不要打断我的讲话。” “景夜,你且先看看这个。”江琉玉一招手,向繁花便按照成掌柜的指示,把其中一个的册子搬到对面的桌子上。 由于这些书本垒起来实在太重,落下之时,又激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呛得赵铭直咳嗽。苏景夜不解其意,只拿起第一本看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你只看这些所有册子第一页就可以了。”江琉玉心下叹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手帮了一把。 苏景夜很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还以为是自己在迁就着她的提议,谁想到一打开里面,所有的第一页标注的年份一样,且月份都是相连的。 “既然你们需要分类分开,那直接和掌柜的说明了不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动手那么麻烦,害得我还真以为是什么棘手又神秘莫测的案件,非要从这么多姑娘的名字里挑选一个出来呢。” 自己一出手,便让桌子上的几个人全部都哑口无言,江琉玉脸上难免不会露出那些自鸣得意的神情。 苏景夜看过了之后,又是后悔又是气愤地把手中的那一本轻轻地砸在桌子上,语气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既然你们有做过这样简单的分类,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清楚呢,我还以为你们店里做记录向来都是这么混乱的呢。” “那你一开始也没有问我,你叫我怎么跟你说呀?”江琉玉手一摊开,很是无辜的,为自己辩解,忽而想到忙碌之前她问出的那一句话,脸皮上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热意。 “那你也只说了货品,我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嘛。” “算了算了,王妃好歹也算是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王爷就不必再多苛责了。”这回出来打圆场的,竟然是只喜欢坐在一旁安心看戏的赵铭。 比起漫无目的的在这小山一般的书本中寻找那区区一个名字,现在能够排除好大一部分,已经算是很让他觉得满足的事了。 赵铭坐在位子上,慢悠悠地摆着右手,看起来十分的颓废和软弱无力,好似被之前的寻找浪费了身上一大半的精气神。 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众人都有些为他感到深深的同情,苏景夜和江琉玉更是不好意思再有任何吵闹的举动了,虽然本来就没有打算动真格的。 “多谢赵大人的体恤。”江琉玉咧着嘴巴干巴巴的道谢,然后又是一只手撑在苏景夜的肩膀头子上。 “那现在事情已经明了了,你们就说一下打算找多长时间的记录。只要有我们店里的成掌柜在,只要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摆在你们的面前。” 成掌柜站在后头,听到江琉玉这么不遗余力地夸奖自己,脸上忍不住就是一红,很有些羞涩的搓着自己的双手。 “东家实在是过奖了,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由于成掌柜身形月显臃肿,加上四肢短小,这样的动作叫他做来,不仅没有任何令人反感的感觉,反而叫人觉得十分亲近。 比起同样有这么个习惯却骨瘦嶙峋的赵铭,他不知道憨厚了多少倍。苏景夜如此想着,不自觉的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 赵铭好不容易回过劲来,忽然间便接受到了苏景夜这一个眼神,整个人顿时就是一愣,可是不节目非自己又有哪里得罪了他不成? “按照我们之前得到的线索,他们是两个月之前才来到京城里的,在此之前京城里并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昨日和赵铭他们在梨园碰头,说明自己愿意帮忙之后,苏景夜便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得到的线索全部都告诉了石正直。 石正直略微盘算了下,又看苏景夜似乎还在想着别的事情,便替他们率先开口。江琉玉一颔首,转过头去冲着成掌柜一点头,成掌柜却已经早早的过去翻找开了。 江琉玉放开了手,想着过去帮帮成掌柜的忙,谁想成掌柜的身躯实在太过硕大,刚好挡住了她所有可以凑近的角落。 无所适从的左右张望了片刻,江琉玉只得暂时放弃,两手插在腰上,静静地等着人把东西翻出来。而向繁花貌似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走过来索性直接靠在江琉玉的肩膀上打盹。 在后边等了一会儿,成掌柜便从一摞册子的最底端抽出好几本。江琉玉还打算这时候终于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却因为向繁花的依靠和“拖累”,只得站住了脚,叫早已热出一头汗的成掌柜自己再跑一趟。 第三百零二章:疑云遍布 “醒醒,先别睡了,又不是个小猪,这大清早的怎么就犯困了呢。你又没有帮着一起看那么多‘天书’。”江琉玉心里到底是过意不去,值得伸手轻轻拍了向繁花的脸蛋,强行把人叫醒。 “你不是平日里都有早起起来锻炼身体的习惯吗?怎么今天反而不适应了。” 如此软言细语地呼唤了两句,只能听到耳边传来几声低沉的嘤咛。江琉玉万分无奈之下,只得翻着白眼往旁边让开了位置,打了向繁花一个措手不及,差点毫无形象的扑空。 幸好旁边有落星和小云一直看着,及时扶住了向繁花,才不至于让她那么狼狈的摔在地下。 “那又怎么样,今天要不是那么大早的被你叫过去,说要同你一同上街,我早就先回府里了。”向繁花胆子倒是大,这一下完全没有对她起到任何作用,她依旧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以前我锻炼了之后,都会回到房里再补一个时辰的觉的,结果今天是舍命陪君子,生生地舍弃了这一个时辰,你现在到还反过来怪我,是不是该和我道歉啊。” “更何况,我今天可是主要帮你躲过了……”面对向繁花的细数,江琉玉原本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却在听到她这一句话后,不禁慌的花容失色,连忙一把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 “不许胡说八道,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说罢,江琉玉还十分紧张的向后面张望了片刻,只不过那些人全都忙着和掌柜的确认册子上面的信息,完全没有分心关注着这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为着东家的突发奇想,让店里进行了一场小小的改革,也改良过了那些商品的配方,使得这段时间里闻名过来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 成掌柜一面说,一面按照时间的分成,三本册子给桌上的他们一人递了一本册子。 “所以虽说只有区区两个月的时间,这本子上记录的人数却比之前翻了几番,大人们要是想要从里头找一个人出来,还着实需要费一些功夫。” “两个月,平均一本册子上面也就最多二十天的样子,居然会有那么多人。”石正直一阵哑然,似乎完全没有联想到江琉玉居然在商业上面是这么厉害的一把好手。 “那是自然的,这上头可不仅仅是记着名字。就连他们的家庭住址生成,乃至于平日里的喜好和擅长的事情差不多的,我们册子上都会有记录。” “主要是为了等日后回馈顾客的时候,能给他们选出它们自己称心的礼物,再加上我们这里可是有名的老店了,姑娘们自然不会担心,也不会错过这些小便宜。” 察觉到他们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边,江琉玉也算是放了心,而向繁花也没有打算毫无意义的把她想要瞒着的事情继续捅露了出来,二人便手牵手又和好如初的回到桌子边上坐下。 “而且我告诉你们,还仅仅是在我们店里有过之前记录的老顾客,或者一次消费了不少,才能有资格在本子上面留下文笔,其余的差不多也就是过来打听一下,所以都可以排除掉。” “如此说来,我可是为你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你可打算怎么感谢我呀?” 江琉玉坐正了身子,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煞有介事的高高举起茶壶,倒了杯颜色更加浓重的茶水,给向繁花递了过去,美其名曰方便提神。 向繁花看着那略显浑浊的茶水,脸上不由自主地皱成了一团。没有经过专门的泡茶手艺也就算了,单看这茶叶的质量也不是很好吧。 再加上向繁花虽然性子火爆,却有一个弱点,便是对这些苦味的东西极其敏感,尤其是茶水。 但凡放久了的陈茶,未经处理泡出来的茶水,都是有一股浓重的苦涩味道,就算放在这么一大壶的热水之中,已经冲淡了不少,那股味道仍然能让她崩溃。 向繁花拧着一双眉头,可怜兮兮的望着江琉玉,江琉玉却但笑着抿着嘴巴摇了摇头,表示这件事情根本没商量。 现在二人相持不下之时,苏景夜看着手中的册子,却忍不住开口了。“琉玉你想的太简单了,且看看这上头这么多东西,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好解决。” “怎么会,这不应该是你们最擅长的事情吗?”江琉玉一愣,闻声看过去,只见他面前的本子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 字数繁多也就罢了,关键是十分混乱。比如有关于其中一个女子的记录,在某一天购买了些什么东西,以及他的家庭住址全部都在第一页上面。 而过后翻开来第二页,换了一天的时间后,却仍旧出现了这个女子的名字,且名字前面所标注的还是头一天的时间,这一回他的名字后面便转而记录着她的喜好与擅长了。 这还是里面最典型的一个代表,翻开后面每一页,几乎都会出现这同样的情况。 “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最喜欢把这些事情全部都记得条理清晰的,怎么现在反而会乱成这样?”苏景夜看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内容,都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个我的习惯确实是那个样子,只不过成掌柜他不习惯呀。”江琉玉看过了之后,除了讨好的冲他笑了笑,也没法做出别的表情。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最适应的方式,我又不是那种必须要求别人和我一样的古板老板。成掌柜能看的明白,那我就放手让他自己去做了,只要他最后上交给我的账本是对的就好了。” “至于这些东西,只要成掌柜他一个人多费点时间忙活一下,也还是能弄得很清楚的。” “多谢东家体恤,大人若是嫌弃我这册子上记录的不好,我可以一一跟大人讲解的。”可能是难得被人嫌弃,成掌柜面色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罢了,这也怪不得你,谁能料想到我们会突然过来。你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要找的是谁,叫你过来帮着一一查访也实在是很费力了。”苏景夜无奈的摆了摆手。 “那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先让掌柜的下去忙活了。”江琉玉问了下,只见苏景夜忙的几乎头都还不起来,只得在心里幽幽地长叹一口气。 成掌柜的等了一会,越发的觉得自己留下来实在太多余,终于在看到江琉玉点头时,转身离开了房间。 但是此处是二楼,要到达下面,还得先走下一层楼梯。成掌柜心宽体胖,一个人扶着栏杆都有些摇摇欲晃的意思,旁边守着门的几个衙役们看不过去,便分出了一半帮忙搀着他下楼。 “王爷,既然他们都已经从悦来客栈搬出来了,或许那姑娘在这上面填的住址本来就不是那个地方呢,又或者填的是他们戏班子原本在外面的固定住所。” 石正直翻看着手中最近这半个月的册子,发现里面填的住址差不多都是在比较繁闹的住宅巷子里,甚至连稍微偏向城墙边的地方都没有。 “琉玉他们店铺里的东西原本就比较倾向于平民,并不昂贵,却也不是那些贫苦之人能够买得起的,那戏班子名声大噪,想必短短的时间里面已经赚取了不少的银子。” “琉玉这里的册子,已经为我们极大可能的去除了很大一部分不可能的人物,那么剩下的就只能靠我们自己找出来了。” 苏景夜说了一大段话,眼睛也有些撑不住了,连忙把背挺直往后面升了个懒腰,延伸的腰酸背痛也就罢了,还会伴着一阵头晕眼花。 “但是他们填的是外边的住址,那就更加显眼了,这我倒不担心,我只怕他们有心利用这次中秋的表演做些什么,册子上填的是个假的。” “中秋节灯会上的表演吗?原来那个台子上已经订好了是这个戏班子吗,那他们还敢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个事来,也不怕玩崩了。” 江琉玉瞧他一幅貌似很疲累的样子,伸手给他的杯子里也倒了一杯浸泡了许久且冷了一半的陈茶过去。“你别嫌弃它的卖相不好,润润嗓子的本事还是可以做到的。”苏景夜听着他的这句话,实际上对杯子里头有些什么东西完全没有在意过,只抬头就一饮而尽。 另一只空下来的左手,江琉玉则撑着自己的脸颊,眼神中很有些期待和失望。“我原本还盼着上头是不是会表演些什么歌舞或者段子的,这一下知道是什么,还真是一点期待都没有了。” 谁想到这陈茶里面有无数的灰尘和细小的茶叶梗子都被泡了出来,苏景夜这一下没有防备,又听着江琉玉这一句疑似抱怨,禁不住就被呛得只咳嗽。 “虽说那边确实是早早的便做好了准备,但是戏班子唱戏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要叫它一天唱到晚,也没有人会乐意去看。” 第三百零三章:发现姓名 “而且就算他们的表演在精彩,从水上过去台子上也只能靠坐船,但凡离了,谁都会比较突兀,他们戏班子里的一群人全都待在那上头一整天,就算再亮的嗓子也撑不住呀。” “说的也是哦。”江琉玉一点头,连忙伸手在苏景夜的后背上轻轻的敲打着,帮他顺气。 趁此机会,江琉玉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向繁花连忙起身转过去,借着看兰花的动作,把她硬是要求自己喝下的那一刻茶水也带了过去,悄悄的倒在花盆里然后再回来。 如此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等她回来之后,江琉玉仍然顾着照顾苏景夜,叫向繁花心下放心,也有先为自己灵巧的身手感到得意。 “那剩下的那些人和安排,你就不要告诉我了,也好给我留点悬念。你要是不喜欢喝茶的话,我给你们准备些茶点可好?” 江琉玉顺口问到一句,结果苏景夜还没做什么态度,一直沉浸在那么多黑色的小字包围之中的赵铭却忽然抬起头来。“那就多谢王妃张罗了,下官感激不尽。” 刚才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昏昏欲睡了,却没想到对外面的声音还听得十分仔细。江琉玉好像在一挑眉毛,眯着眼睛点头。 “没关系的,你们就在这里先忙着,我跟石夫人去去就来。” 说罢,江琉玉便扭头,以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看着向繁花,向繁花所以说平日里的神经病较粗糙,但她此时却能明显地感受到那笑脸背后的威胁。 “繁花,你就陪我去走一趟吧,别以为我刚才不知道你把我给你的茶水倒掉了。怎么说好歹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呀,你也太浪费了。” 听到他如此说,向繁花也莫名的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站起来陪笑着拉着她的袖子,还没开口,却听到她话风一转。 “再说了,你浇花的方式一点都不对,这个吊兰是应该从它最下面的那一圈盘子里把水倒进去的,你直接倒在根底下是很容易窝烂的,下次可记住了。” 闻言,向繁花顿时愣住了,低下头去还有些难以置信的反问:“所以你所说的浪费就是怕我把你的花给浇坏了?” “那不然呢?”江琉玉理所当然的一偏脑袋,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忍不住想要和自己打一架的冲动,连忙站起来,一个闪身便从房间门口跑了出去。 向繁花只得撵上去,“白费了我方才那般动容的为你自责,要不是你现在跑得快,我一定好好的收拾你一顿,叫你也学会该怎么说话?” 这一前一后的,像是两阵风从面前刮过,桌上仅剩的三个男子十分无奈,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赵铭面上挂着他自己也有些不太明白原因的笑容,眯着眼睛说道,“夫人们忙碌去了,倒是安静了不少,王爷还有什么没说完的,正好和下官几个再商讨下。” “赵大人今天的心思格外细腻啊,连本王还有后话没说完也能猜着。”苏景夜也站起来,从后面的案台上拿了只毛笔过来,似乎像勾画些什么东西。 但一看这册子是人家店里自己要用的,不方便留下任何痕迹,苏景夜便暂时作罢,将毛笔搁置了一边。 “王爷不必为难,若是想要留下记号,以方便排除后面乱的名字,咱们另开一张纸,挨个记下来也好,大不了也就费一些动笔的功夫而已,总是找到最后目标要紧,这些都不算什么。” 石正直抬眼看了一下,便接踵而至的接过苏景夜才落在笔架子上的毛笔,“王爷要是嫌麻烦,就有我和赵大人自己动手也可以。这样一一的写下来了之后,也能方便更准确地排除后面记杂了的人物。” “这个,那得要写下多少张纸呀?”赵铭可没有那么大方,打算自己一个人揽下这么大的事,他动手随意的翻了一下自己手中这本册子剩下的书页,只觉得脑袋又是一阵发晕。 其实现在他们手中的册子,比起一开始看到的那几本已经好了不少,至少书页整齐,字迹清晰,没有任何陈旧和破损的迹象。 石正直是知足常乐,比较实在,能得到这样的改变依然是十分满意的,但赵铭却没有任何的感觉,该是“天书”依旧还是“天书”。 闭着嘴巴迟迟没有作答的苏景夜,倒也不是跟赵铭一样嫌弃什么,只是担心如此下去效率太低,须臾才叹道。 “只可惜我们当时就顾着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连嫌疑人的姓名都没有问过准确,否则也不至于此时这般的缩手缩脚了。” “可是这就算我们想问,也不一定有人知道是谁吧。”赵铭丢下手中的册子,也撑着自己的腰休息一会儿,即使他才仅仅翻覆了四五张而已。 “就是可惜吴三娘送来的画卷不是时时候,要是早早的叫我们知道了那姑娘的长相,或许能顺路带到梨园里去问出来,现在这么看来,我们是不是要再回梨园里去一趟?” “你不说,我们差点到是忘记了,那幅画卷在什么地方?”石正直脸上板着的表情,突然松和了不少。 苏景夜闻声看着他的动作,只见他从赵铭的手中接过了早上才到手的画卷,急忙想把他赶紧展开,自己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上,正好顺路帮他一下。 “那吴三娘既然已经有的本事画出了那姑娘的样子,说不定也从外头打听到了她的姓名,毕竟哪有人画画出来,没有落款和名字的。”石正直一边展开,一边如此猜测。 “可这是犯人像,又不是出售的画。”赵铭莫名其妙的低声乐呵了一下,似乎在笑话石正直的难得迷糊。 不过画才开到了一半,在画幅的右上角上,虽然很小,却明明白白地落了一个红色的印章,正是那执笔人的落款。 赵铭神色一凛,等到完全展开,就连姑娘的鞋子也全部露出来后,却再也没有别的字迹了,众人不免有些隐隐的失望。 “真是没意思,看来石大人真是高估了她了。”赵铭深觉无趣地瘫坐在凳子上,与此同时,外边出去带点心的江琉玉她们也正好走了上来。 “尝尝看咱们自家产的香喷喷新鲜出炉的玉芝糕,这可是新鲜出炉的头一份呢。”江琉玉笑着走近,把手中的托盘转交给身旁陪着走了一路的小云。 正打算伸手将桌子上给他们简单的收拾一下,就看见了那副惟妙惟肖的人像,江琉玉不由得赞叹出声,“这是什么东西呀,画的也太像了吧,我还头一回看到这么写实的肖像。” 话音落地,向繁花听着也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两位夫人一人一边站着,拿着画卷的一头,像是势必要把它完整的展开,直到画轴上再没有任何一点卷着。 为着这画卷的材质实在不错,赵铭看的很是心疼,摆着两只手站起来,想要阻止她们,“二位姑奶奶,且先停下吧,你们这么把画卷开是很伤画幅的。”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江琉玉便惊讶的指着画中人的脚下,“这画画的人是什么毛病,喜欢把名字写到姑娘的脚底板下,就你们刚才那样卷的那么文雅,难怪一点都看不见。” 苏景夜心上一跳,急忙和其他人凑了过来,只见那上头赫然题着这三个楷体的小字,不是人名又能是什么。 “程思凡,”江琉玉一字一顿地把它念出来,“听着倒是蛮好听的,就是很有种悲伤的意思。” “你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莫不是真的平日里那些话本子听的太多了。”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后,苏景夜只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也不再有先前那么纠结如焚了。 他轻轻地拍着江琉玉的后背,微笑道:“你今日倒是立大功了,只是需要麻烦你再下去跑一趟,问问看掌柜的对这个名字有没有些印象?” “单单是一个名字而已,你们又没给别的东西,就算以前真有这么个人来过,也未必能记得住吧?”江琉玉摆摆头,小云和落星便看着这个空当,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来。 “也罢,走一趟也好。”向繁花留心到外头的天光变化,拍拍自己的衣摆走到江琉玉的身边。“点心怎么能够吃得饱,这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快到了正中午了,王菲同我出去买几样饭菜过来吧,再顺便叫掌柜的也一起上来。” 石家比较讲究养生之道,平日里的作息都有一个十分固定的时间,只不过现在边上坐着这么多人,想必石正直也不好意思开口,向繁花便替他说话。 “有这么快?”江琉玉后知后觉地顺着向繁花所指示的往外一看。 那么多的小吃铺子同时开灶,顿时就有一股混合的食物香气从外面传了进来,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到还真的没注意到,那各位想吃什么,汤面如何?” 第三百零四章:意外之喜 一般请客不说能吃的多好,却也是勉强能过的去的,有谁会像她这样这么简朴,亦或者说是抠门,让赵铭一直期待着的大餐化为了泡影。 “随便你吧,我没什么胃口,就是不知道你们怎么觉得。”苏景夜估计刚才给那杯陈茶伤着了,此时捻起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芝糕,都觉得十分美味了。 “我们向来也是不挑的,但凭王妃决定。”说罢,石正直还询问似地看了向繁花一下,向繁花一点头,在这些小事上面,她确实从来都不挑剔。 人家石家夫妇都如此说了,那便只留下赵铭一个外人孤立无援,他就算心里有些隔应,也未必好意思宣之于口。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简单的凑合过去吧。”说罢,江琉玉想着如此安排,确实有些寒酸了点,便淡笑着说道。“要不再看看他面摊上有没有些别的东西,叫那老板给你们的碗里加个鸡蛋或者肉圆子?” “王妃考虑的周全,下官甚是感激。”闻言,赵铭眼睛一转,立刻揪准了时机开口,“只不过王妃今天也忙了一个早上了,这点小事怎么好劳烦王妃再出动呢。” “我这群手下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就叫他们下去买东西吧,也省得他们除了在这里站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那倒是可以。”江琉玉愣愣地一点头。 赵铭一颔首,对着门口的几个人一通吩咐:还是派自己的人出去比较靠谱,即使吃不着丰盛的席面,至少也该保证面碗里多出许多好菜配料。 衙役们领命下去,因为此时的食盒都比较沉重,一个人手上最多带个一个盒子,一共过来的五个人便索性一同下去了,也省的一会忙不过来,亦或是留下区区两个人继续在这边站着,处境尴尬。 等待的过程中有些无聊,江琉玉便和向繁花二人玩起了抓石子的小游戏。苏景夜和石正直的精神倒好,吃了糕点之后继续忙碌着,唯有赵铭已经感觉自己饿得发虚了。 早上起床没有什么胃口,赵铭原本是想叫底下的人出去买几只烧鸡过来,大家一起分着吃的。结果人还没出去,就和早早过来的石正直碰上,并被他以一通“骄奢淫逸”和“朱门酒肉臭”的理论给打了回来。 赵铭气不过,直接当着那许多的人的面与他吵了起来,连早饭也不乐意吃了,只觉得满肚子都已经被气饱了。而现在泄了气之后,他才感觉到了深深的饥饿感。 “你这也太厉害了吧,一手居然可以抓住四个石子。”江琉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表演,两只手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向繁花则回以一个骄傲的笑容。 “那是自然,毕竟我那么多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在这上面就是比较有天赋。” 赵铭现在已经已然是神游天外去了,他两眼空洞地看着面前各自热闹的两个夫人,又瞥了一眼依旧气定神闲的苏景夜和石正直,不禁佩服他们居然有着这样大的定力,在如此吵闹的环境下,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莫非这是成亲男子应有的状态,赵铭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他还不如一直一个人呆着,就算为了传宗接代,那也只娶妻,绝不纳妾。 像眼前这两个女人凑在一堆,即使再无聊都能靠小石头玩成这个样子,那要是多几个人,家里还不被他们吵翻了天去 就在赵铭胡思乱想之际,刚才被派出去买东西的几个人也陆续回来了。前面三人一人手上提着两个食盒,剩下的两个人则一左一右的搀着行动不便的成掌柜上楼来。 “我怎么记得之前看到掌柜的你的时候,你还不至于上下楼梯这么费劲吧。怎么才过了两个月,你身体就老的这么快吗?”江琉玉看不过去,连忙叫小云从旁边的房间里拿了几张凳子过来,安排成掌柜的坐下休息。 成掌柜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膝盖骨,勉强的笑了笑,“东家不用担心,倒不是为了这个,只是前些时候天气有些潮湿,我这风湿病犯了才会走起来这么费力。” “不过已经找人开了药了,不会耽误我在店里的事的。”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江琉玉皱着眉头,不禁有些自责,“都怪我早些没有问清楚,反而叫你这么费劲的爬上爬下,早知道我就带他们去下面等你了。” “不过我认识一个大夫,他的医术很厉害的,等那天有空的话,我请他过来帮你也看看,有我们店里出钱,给你算工伤,你就不用担心了。” “多谢东家的好意。”成掌柜欢喜的溢于言表。 桌子上,衙役把食盒放下后,赵铭就等着什么时候可以开动,谁想到苏景夜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事情。 想着当着老人家的面如此大快朵颐而不顾榻的感受的话,有些太失礼了,苏景夜便叫赵铭先忍耐一会儿,自己站了起来。 赵铭放在食盒上的手很是纠结,就怕一会面跟汤融在了一起,就不中吃了。但想了半天,最终他还是把手放下了。 “掌柜的劳累了,不知道用过午膳没有,不妨与我们一同吧。” “多谢大人的美意,只是我刚才在下面已经同伙计们吃过了,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成掌柜平缓了急促的气息后,手上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捶在他那条还有些发抖的腿。 “刚才听说大人们好像找到了新的线索,不知道有没有草民帮的上忙的地方。” “正是,有一位名叫‘程思凡’的姑娘,不知道掌柜的你是否有印象?”苏景夜说着,把画卷卷起来,只留下了脚下的那几个字给掌柜的看。 掌柜的想了半天,还是不敢定下结论,“这个看着很是眼熟,但是就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大人可能知道些别的什么吗,比如她都在我们这里买了些什么东西。” “是一个散发着香味的香囊,里面有一个白色的小瓷罐子,装着的正是店里面的玉芝膏。”苏景夜说罢,还有些纠结,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把那东西的样子描绘出来。 却见到赵铭灵机一动,打开他随身携带的装着笔墨砚台的盒子,从里头把找到的那唯一的证物取了出来。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包装倒是挺特别的,想来您老人家应该有印象吧。” 江琉玉看着那东西眼睛顿时就睁得老大,一把从赵铭手上把东西接过来,又跟成掌柜的交换了个眼神,很有些勉强的笑道。 “你们要早说清楚是什么东西不就好了,那还用得着绕那么大的圈子,这可是我们店里独有的包装,至少在京城这里应该是这样的。” “还真是你店里的?我一开始看到还有些不敢相信,记得有那一个瓷罐子不就好了,做什么还在外面多送一个香囊,”苏景夜不免也惊了一下,庆幸之余,心里也有些不详的预感。 “这不是因为之前被人家指名道姓的说我们店里的的东西太寒酸了吗,我就想说把它做的高级一点。”江琉玉很是无辜的摊开手。 这口中所说的,便是江琉玉当初参加郡王娘子小郡王的满月宴上,从几个娘子口中听到的她们的谈话,回来后江琉玉也曾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过。 只是苏景夜没想到,她居然一直记到了现在,即使郡王娘子已经知错并和她和解了。 “至于这个包装,确实不是我原本的打算,你不是知道我曾经往阳城去过一段时间吗,这是我们从那边饰品摊子上得来的灵感。”江琉玉很是得意地笑了笑。 话音落地,向繁花身上一抖,也想起了当时的事。江琉玉那么宝贝似的收着的一个香囊,原来就是为了派上这样的用场。 只不过这个东西在那边,原来是装着最次的香料。是那些小摊贩,怕东西卖不出去,才特意找了个漂亮的袋子装起来吸引顾客,却不想把她这么个聪明的人也给框了进去。 向繁花偏着脑袋,看到江琉玉脸上笑得那么灿烂,不免犹豫起来,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如果你们要说这个东西的话,那可算是真的是撞了大运了。这是我们店里最新推出的一款货品,市面上都很少有得卖的。” 江琉玉一敲自己的掌心,可以看出她脸上的笑容,应当不只是为了她自己能做出这样好的决策而高兴。 “从我们店里的人自己做出来,一共分了几份送到别的跟我们合作的香料铺子里头,让他们帮忙售卖,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时间,而我的店里头总共就只剩下了几个样品而已。” “而且我听说,就算只是样品,也已经被橙掌柜在上个月的时间里全部都卖出去了。且由于是新品,我们都有另外分出一个册子来记录,就是想要知道他们对于我们这些产品的评价如何。” 第三百零五章:五人在册 “再加上其他铺子还没有到我们约定的时间进行售卖,所以我可以保证你们手上拿的香囊一定是从我们店里出去的,而且有关那位陈姑娘的信息,绝对清清楚楚的都在。” 江琉玉越说越兴奋,熙戏忍不住要跳起来,幸好被向繁花及时给拉住了。 “嗯。”苏景夜亦是高兴,却没有她那么兴奋,眉眼之间多了一抹淡淡的忧愁。 若是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够结束,那早上这般费力难道都是为了这时候的铺垫吗。周围安静一片,可见石正直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只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赵铭倒不是个能够沉的住气的人,但他现在满心都投入在了食盒之中,确实也忘记了,要跟他们抱怨。 “你们怎么好像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江琉玉和向繁花笑过后,却没能得到一样热情的回应,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没有的事,只是怕白欢喜一场。”苏景夜叹了口气,扬起笑脸一手搭在江琉玉的肩膀上,“你这单独分出来的册子应该也被塞在那一堆里面一起吧,现在要你们再找出来,可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这么说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太小瞧我了。”江琉玉装模作样地伸出食指在她的面前摇晃了两下,啧着嘴说道,“因为不知道新产品出来的影响会怎么样?我对她的关注可是十分密切的。” “不仅为它单独分出了一本本子记着,我还特地给它划出了一个房间,就收在我自己单独的办公间里面哟。” “等一会儿,我一眨眼的功夫就给你寻出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江琉玉抿着嘴巴后退一步,众人还以为她立刻就要出门去,谁想她反而站住了,冲着成掌柜伸出了掌心。 成掌柜在身上各处摸索了半天,总算是在腰带后面的一大串钥匙里,找到了用红色丝带绑着做了标记的那把钥匙。 “房间就在这里的隔壁,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观赏一下?”江琉玉把钥匙握在手心里,来回的摇晃,一幅胜券在握的姿态。 “东家小心些,你没换锁,那上面旧锁,钥匙和锁芯都生锈了,别一不小心断在了里头。”成掌柜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叫江琉玉顿时就泄了气,乖乖地低头应道。 “哦,好。” 苏景夜看的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怎么她也和那个吴三娘都是一样的做派,难道有钱人仗着自己人傻钱多,都不喜欢给自己换锁吗。 “去吧,我同你一起过去,以免意外真的发生。”苏景夜说罢,掌柜的便站起身来往外头带路。 “石大人和赵大人便就在此等候吧。”苏景夜回过头来,本就是象征性的问了一下,石正直略一思索,却也跟了过来。“不必,我也一起去看看。” “这,二位就不能等先吃了饭再说吗?”赵铭拧着眉头,好不容易等到老人家出去了,结果他们一众人也都走了出去,他满心都是烦躁,只是像这样的话也只敢在心里吼上一回,过个瘾而已。 众人走到隔壁房间,苏景夜接过钥匙,已经是十分小心翼翼的将想要把锁打开,结果还没使劲儿,钥匙便从脖子那里断开了。 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唏嘘之时,那锁芯也像是感应到了有人要过来,居然自己乖乖的打开,这样的情景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样你就算是再想偷懒,也该记得换把锁了吧,要不然等晚上店里的伙计们都睡着了,几个有本事的贼进来,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搬空了,你都不知道。” 苏景夜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对着江琉玉吩咐一句,看到她乖巧点头了之后才终于把房门推开。 房间里面的陈设一应具有,跟旁边那一间并没有多少出入,而且没有了那么些册子的胡乱摆放,此处到还更显得干净些。 唯一看着有些不大对劲的,便是这里面不仅一个古董,就连摆设或者插花的花瓶也没有。江琉玉淡笑着眯眼说道。 “其他房间都得锁好,就是这里空关着都没关系,反正里面什么也没有。只要我不说,谁能猜得到我这抽屉里,装了些什么东西。” “以前是不知道,可你今天这么炫耀的打开了之后,万一有些有心想要过来取你店铺里面情报的细作,你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 “所以劝你还是小心些为好,”屋里许久没有人经过,难免会有一股灰尘和霉味,江琉玉只顾在旁边吹嘘着她的本事,苏景夜便只好自己亲自过去开窗了。 “且先不要再罗嗦这些有的没的,把你的册子找出来才是要紧,别一会又没影了。” “怎么可能,这不是。”话音落地,江琉玉不知何时打开了她书桌最下面那个抽屉,从里头一把扯出了一本完全崭新且空白无数的册子。 赵铭捧着画卷站在最侧边,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感动的涕泪横流。果然如江琉玉所说,只有几个人的话,那今天这件事很快就能结束了。 “名字就在此处,王妃要不要拿过去对一下?”心里舒服了,赵铭也难得的表现的这么积极。 江琉玉则豪迈地大手一挥,“不用,不就是几个字而已,我想我还没有记性差到这种地步,也用不着你们动手,我直接给你们念出来就是了。” 说罢,江琉玉信心满满地把册子翻开,向繁花也有些好奇的凑了上去,但两个人在看清楚册子上都写了些什么后,她们却同时呆住了。 “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字不认识吗?”苏景夜不解,调侃着走过去把本子从江琉玉的手上抽出来,结果他也整个人怔住了。 石正直与赵铭后行一步,清楚的看见那册子上不过只记录了区区一面而已,但是就这四五个名字中,却完全没有“程思凡”中的任何一个字出现。 “不应该啊,那确实是我们店里的东西,”江琉玉蹙着眉头,不禁感到一阵慌乱,她扭头去把那个香囊重新拿了过来,再三确认了上面的绣花与味道,与自己印象当中的没有半点出入。 向繁花也跟着她跑来跑去,只可惜刚才来了个伙计把成掌柜又叫下去了,否则至少还能再问问看他的意思。 “王妃不要着急,这应当有办法可以解释的。”向繁花拍着江琉玉的肩膀安慰着,虽然并不一定能起到什么作用。 “总不可能,吴三娘给我们的名字是假的吧?”赵铭万分可惜的叹息,看着那册子上不仅是姓名,就连后面的住址也一个人未曾落过,却也根本没有提到过“悦来客栈”几个字眼。 “这应该不会,毕竟这种事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苏景夜摇着头否定。 他曾经甚至怀疑过会否是吴三娘自己坚守自盗,却又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想。杨中平从未踏足过烟柳巷,吴三娘也没有从里面出来过,二人完全没有结下仇怨的机会。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吴三娘故意包庇犯人,石正直也给出了明确的说法。 虎跑戏班是个突然出现在京城里的戏班子,在此之前,京城中除了梨园,不会有任何人跟他们打过交道,吴三娘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为了他们,而在自己面前放烟雾弹。 但从这两点考虑,苏景夜便能确定吴三娘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至于会有这么大的出入,那恐怕就是那姑娘在那晚杀人之前就已经有过准备了。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便不可能是因为二人争执而产生的意外杀人那么简单了。 想到此处,苏景夜低下头去,竟然默默的勾起了一抹叫人看着毛骨悚然的笑容。这按键但凡采扑朔迷离,就更让他感觉的到刺激。 估计是因为在朝廷中长时间受到挤压,总是畏惧着各方的威胁,头一回能有一件让他酣畅淋漓放手去做的事情,才会叫他这么的开心。 其他人都在为此事犯难,而江琉玉身为苏景夜的妻子,在这时也只有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也不想驳了他的兴致,便打起精神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其实这也并不是完全想不通的事,说不定还真有些人并不稀罕我们的礼物呢。你们不是也说过他们是才来不久,喜欢云游四方的人吗,那很有可能他们在外面就有过很多的身份。” “这里面总不可能全是假的,这种浪迹天涯的人为了能够让人信服,总是会给出半真半假的信息来。”江琉玉把册子拿过来,捧在手上瞪着上头的字。 “与其在这里花这么多功夫思考是不是被人耍了,咱们还不如挨个的试过去,反正也就五个人而已,总有一回能够抓个正着的。” “琉玉说的不错。”苏景夜淡笑着抬起头。 向繁花则伸出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对他们的这番决定不置可否。“只是这么做,动静太大,会不会打草惊蛇呀?总不可能同时把五个人都约出来吧。” 第三百零六章:毛遂自荐 “如果用的是朝廷的名义的话,景夜他们几个只要一露面就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哪怕就是不和约的那个人碰上面,约出来的姑娘也不一定会再在那里等着了。” 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实在太费劲了,再加上后面本来全部都是空白的书页,江琉玉捧着的时间了,感觉手腕都一阵发酸。 在几次调整了姿势之后,都觉得手上不得劲儿,江琉玉撇撇嘴,一气之下便索性把书页整张撕了下来,留在手上也方便携带。 “啪”的一声响起,江琉玉随手把这么厚的一本册子丢在桌上。加上方才质量如此之好的书页撕裂的巨大声响,把旁边时不时处于走神状态的赵铭给立马惊醒。 向繁花撑着自己的下巴往旁边走了几步,歪身靠在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抿着一张小嘴,两眼亮晶晶、眸光闪烁的看着江琉玉。 再一侧过眼神跟她身旁的苏景夜一对比,向繁花悠悠地勾起唇角,发现这夫妻二人现在的气质是越来越相像了。 “所以让我觉得呀,要不就用我们店里的名义,给那几位姑娘轮流送去帖子,隔个几天再约一个人出来,” 江琉玉原本想将手上的这张书页给苏景夜递过去,但想想又收了回来,叫他伸出一半的手,无助地停在了半空,最后只能孤独地悠悠放下。 “这京城这么大,几个人住的地方也不一定相连,让这几天的时间把动静压下去,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而且为了不叫她们起疑,也省得你们几个威武雄壮的汉子把人家小丫头吓着,就由我出面跟他们聊天,你们就在角落里蹲守,只要被我给框出了话,你们再一起把人给拿下。” 抖了抖手中的纸张,江琉玉偏着脑袋不好意思地冲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一时无措苏景夜笑笑,权当作是安抚。 “而且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牵扯过这样大的案子,要当朝廷的诱饵去进行钓鱼执法,想想还真有些刺激呢。” “这个不行,我没有答应,你想也不要想。”苏景夜头一次在江琉玉如此激动兴奋的时候,给她泼一盆冷水,边上站着的石正直和向繁花也很是不解。 “你把这个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能够狠下心去杀人的人,就算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那她的心里也会比一般人更加难揣摩,也更谨慎。若被他发现了你的意图反而把你挟持作为人质。” “让到手边的目标逃走也就算了,我们两方争斗之时,在一不小心伤着了,你该叫我如何向我的岳父岳母交代?” 声线低沉,两只眼睛深邃地望过来,本该是叫人觉得无比心动的样子,但因为这话里的内容和说法,听着有些怪怪的,叫江琉玉竟然在这时节很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你这话说的,怎么那么招笑?让我感觉咱们不像是两口子,你倒更像是我的监护人。”江琉玉笑过之后,两只手傲娇地插在自己的小腰上,微微地扬起下巴。 “哼,是你把我想的太弱了吧,我会那么笨吗?再怎么说我也是跟你上过战场的人,简单论起来也能担得上一身女将军的名号吧,会惧怕这区区的凶手?” “而且你看那画上的姑娘虽然挺霸气外露的,但说到底也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这样的人她的心思能坏到哪儿去?说不定被我一通教导了之后,她反而乖乖的过来自首了呢。” “人不可外相,多少人都是那种披着羊皮的狼,惯会在背后捅刀子。”苏景夜闭下嘴巴,伸手就要去抢江琉玉手上那唯一的一张线索。 江琉玉给他这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一个灵巧的转身便跳到了向繁花的身边。苏景夜还有些不放弃,握紧了手又要追过去,幸好被旁边的石正直及时反应过来拉住了。 “王爷,且先冷静一下,王妃也是好意。” “我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你也会以貌取人呢,莫要因为她长得和善,就被她给骗住了。”苏景夜打开石正直拦着自己的手,愤愤不平的退了回去。 “你是在旁边看着,才会这么的坦然,我问你,倘若是你的夫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会舍得放他出面吗?” 石正直将两手放开,很是不理解他怎么突然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他条件反射的稍一偏头,就看见了靠在桌子上一副大爷模样的向繁花,他不禁笑开了。 苏景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感觉头比刚才还要疼上许多。如向繁花这样的女中豪杰,自幼闯荡江湖,武艺高强,有谁敢招惹她,不被她反手擒拿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若是她跟敌手对上,他们说不定反而要关心对面不被她打的残疾,想尽办法的要把凶手给救下来呢。 早说江琉玉自封的女将军的名号是名不符实,那向繁花便是得了实处,只缺名头了。 江琉玉看着苏景夜碰壁,心里稍稍安心,又大大方方地走出来,与之正面辩论。“我看是你对那程姑娘的看法有些片面了吧,怎么能凭借这一次的事故,就把一个人定型了。万一她是意外害的对方死掉的呢。” “要是她真的是心理有些不太正常,那为什么别的地方没有传出一样的事情。男女相争,一般受到伤害的都会是女孩子,说不定是那个男的图谋不轨,才被反杀了。” “杨中平那可是有目共睹,难得一见的老实人,甚至有些迂腐,平生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苏景夜听着江琉玉的话,只觉得自己两边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他一手摁着自己的额角,两道眉毛深深地蹙起来,石正直瞧着不免都有些同情他,只得在旁替他拍拍后背顺气。 “只有老实人,最后发作起来做出的事才更不老实呢,你又不可能从他出生起,就一直看着他。”江琉玉不服气的低声嘟囔着,又看他实在是不放心,才叹了口气妥协。 “行了,我知道了,大不了到时候见面我把繁花也一块带上,就说是陪我一起过来的朋友,反正都是女孩子,对方应该不会怀疑,你也该放心了吧?” 苏景夜眯着眼看了会,发现江琉玉正睁着眼睛,鼓着两腮,一脸严肃地瞪过来,仿佛在说这已经是她最后同意的底线。他没得办法,只得也跟着退了一步。 “好吧,就约在一个人多的地方,省的对面人逃跑也方便,我们在旁边藏身,这下总可以了吧。” 这两个人说话,最后一句都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石正直慢慢的放下手,总感觉自己好像在无形之中被他二人给炫耀了一把琴瑟和鸣。 向繁花坐起身来,撑着下巴仰头看向江琉玉,“王妃怎么又把我给扯了进去呢,我这些天可是很忙的。” “你有什么可忙的,除了睡觉吃饭耍兵器,还不如跟我出去走走,省得一个人呆在家里都懵了。”江琉玉不服气地斜了她一眼,相较之下,自己整天无休无止的被包静书揪着练洗茶,那才是真正的痛苦和忙碌。 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哀怨和强硬,向繁花淡笑着一抿嘴。“行吧,那你可得请客吃东西。” “没问题,两碗面条,不够还可以再添。”江琉玉笑得咧开嘴,全然不顾向繁花面上的无奈和嫌弃:身为王妃,你也真的是抠门到家了。 这边苏景夜他们自己已经商定了解决的办法与方式,却把真正负责这个案件的赵铭给晾在了一边,甚至江琉玉手上的线索,他连一眼都没有仔细看全过。 但好在这些人本来就是他邀请过来帮忙的,赵铭倒也不介意自己能多得空闲。不过江琉玉方才的话,倒是叫他想起了现在还放在隔壁房间未曾动过的面条。 虽然并不是什么有格调的吃食,好歹也是挂着江琉玉的名义请客的午饭,没有理由浪费。赵铭慢慢的挪到还在和石正直讨论如何排兵布阵的苏景夜,犹豫着开口。 “王爷和石大人真是辛苦了,既然此事已经定下,那我们是否可以先休息一会儿了?两位到现在可还都没吃饭呢,要不我们先回去隔壁再慢慢商量?” 要不是他的提醒,苏景夜还真的毫无察觉,这一下说出来,二人才发觉自己的肚子里还真有些空落落的,便一点头。 “赵大人说的也是,那我们就先过去吧。”苏景夜一面说,一面招呼着桌子旁边的两位夫人。 “下官先去带门。”赵铭急匆匆丢下这句,便想在所有人的前面先行一步。苏景夜他们向来有都不是那么讲究规矩的人,就也没有介意,且随他去,只让他手下的衙役负责把门带上。 一早上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什么东西,身子又瘦弱,赵铭只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倒下。现在总算可以进食了,赵铭无比欣喜的打开食盒,结果面果然驼了。 第三百零七章:出贴相约 赵铭食不知味,含恨地吃下了那一大碗坨在一起的面条,衙役们帮着店里的伙计一起把这些空盒子,空碗以及被江琉玉浪费的陈茶收了下去,众人又聚在一起说了会话。 得了苏景夜的同意和许可,江琉玉这下可没有在把手上作为筹码的线索向藏宝似的收着,而是将其摊开放在桌子上的正中央。 成掌柜的做的记录,虽然字体又小又写的格外潦草,但所幸是用楷体写成的,极好辨认,众人眼神也都不错,稍稍往桌子上凑进一下,倒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上头一共有五个人,看名字,可以确定她们一定都女孩,就是没有见过长相,单从字面上也瞧不出谁才是程思凡。”江琉玉和向繁花头对头凑在一堆,就坐在早上落座的位置上。 为了叫其他听着的人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江琉玉还特意从右手隔间的案几上取了一幅笔墨过来,这倒又省了赵铭带过来的纸笔这一开销。 “而这画卷上的姑娘又是浓妆艳抹,看着极为漂亮,可她说不定平日里反而是个素面朝天的清纯芙蓉,如此落差,正是极好的伪装。” “所以我想你们在边上埋伏着的时候,最好也带一个画画厉害的画师,倘若我诓不出她的话,叫你们把那几个姑娘的长相都画下来,下次抓人也能有个依据。” 构思中,江琉玉把约定见面的位置定在了西城的一家茶馆,离梨园和东城的悦来客栈远些,也能减少她们的警惕心。 再加上茶馆里每日人来人往,中午休息最热闹的时候,各种人鱼龙混杂其中,倒比赶集时的集市更加的水泄不通,防备了她想逃跑的可能,人海也能封锁所有的出口。 “然后等到那时我们两方没说好,我就一拍桌子,对着外头大吼一声,那闯荡江湖的应该有不少武功高强的白衣侠士,到时候也能帮着我们一起抓人,正是我给你们留的一个后手。” 江琉玉越想越觉得开心有趣,说来有些惭愧,穿越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也遇到过不少大街上发生的调戏民家妇女与抢劫之事,就是没能看到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实在是一大遗憾。 不过自己倒是在危难时刻,被苏景夜如天降救兵一般救过几次,也就不算太可惜,不枉此生了。 陷入幻想与回忆之中,江琉玉只顾自己低头作画,忘记了讲话。苏景夜忽然察觉到没听到他的声音,一眼瞥了过来,发现她手上只重复着一个画竖线的动作,且两眼有些空洞,便知道她恐怕是又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结合她方才的话,苏景夜不禁有些担心自己方才是不是不应该那么草率的答应了她的要求。要是叫她以为这世道如此简单,万一以后被人骗了该如何是好。 这边苏景夜暗自惆怅着,石正直自知是个外人,不方便开口,她要是不喜欢管这些小闲事的众人便也跟着一起沉默。 不过赵铭却没有任何的避讳,瞧着江琉玉如此下去实在是太拖延时间,忍不住脱口而出。“王妃你想的太美了,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侠义之士,他们更多的是只顾自己。” “至于话本子里面说的什么风神俊朗如谪仙一般的少年,那也都是深闺寂寞的老姑娘和妇人自己幻想出来的。” “像这种人,她们只能匿名写出书来,要是真给人发现都会被指责不守妇道的,所以王妃你还是收收心,先把我们眼前的事情了了吧。” 这话意思是对,但是说出来也太难听了些。话音才落,江琉玉笔下就是一顿,整个毛笔头粗鲁地扎在纸面上,汹涌的墨水如同决堤的大河,瞬间染污了一片白纸。 赵铭不知所以,能看出她是动怒了,但因为江琉玉本身随和,并没有多少威慑力,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话也是苏景夜和石正直他们心中所想的,但是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赵铭能如此毫无顾忌的讲出来,得罪女子,不可谓是胆子不大。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小梁子且走且行,看谁能笑到最后。江琉玉丢下笔,嘴角带着一抹熟悉她的人才能体会得到的汗毛倒竖的冷笑。 她自然不会做什么狠手,但是在背后拆个台子,小小的报复一下,还是能做的出来的。 “赵大人说的不错,正事要紧。”江琉玉语气平常,仿佛真的一点都没有往心里去,但苏景夜瞧着,却已经在心下暗暗的为赵铭默哀了几句。 “那几个姑娘住的地方距离都挺远的,所以以后我们约定位置也需要改变,但是明天第一回就暂且定在对朱雀大街对面的茶馆上吧,大致是这个样子。” 说着,江琉玉把她手下的纸竖起来向众人展示,虽然被弄脏了一些,但是勉强还能看的出来,大致形状。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纸上格外萧条的画着几根横向竖向粗细不一的线条,勉强勾勒出房梁和桌椅的大致轮廓。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人物难画,江琉玉便用了现代图案里的火柴人作为标记,表示出可疑人物、自己以及衙役们需要呆着的位置。 如此画风清奇,底下一片沉默。最后还是向繁花没忍住,一手戳到了纸上,毫不掩饰的大笑。“王妃你这上面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宫里应当请你过去当画师的,画的这般奇特,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明白的。” “我其实不太会画画了。”江琉玉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尴尬又羞涩,“只要有个模样,你们可以自己想象一下的嘛。” “房子桌子的也就不说了,这个几个线条撑着一个圆球的,是一个人,你们应该能看的出来吧。” 她要是不说还好,众人还能装模作样一会,这一解释出来,他们就都憋不住了。江琉玉无奈地眯着眼睛,愣是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笑声停下来。 “按照由远及近的原则,离茶馆最近的是这个人,”江琉玉拿了一个空杯子,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权当做醒目的作用,让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凝结过来,以免漏掉了她所说的重要信息。 “西南城角,朱雀大街一侧的福禄大街上,有一条清水街,原本是卖些字画的,后来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客在那里定居,就修建出了许多的院子和小巷。” “这个叫做秦争言的,就住在其中一条隐兰巷里头。”江琉玉把手上的那张神奇的画丢下,又按照嘴里所说的向众人简单画了一个路线的示意图。 这个图只需要大致的街道与方位,比人物景物要简单许多,以江琉玉这么简便的画风画出来,倒是十分清楚。 “那个巷子里的人都有雅号,在自家院子的门口上,都会挂上要么写着姓氏,要么雅号的木牌,所以找起来十分简单。就是这个地方,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你时常会在外面到处跑生意,与人碰面,或许以前从那里路过,会听说过此地也不足为奇。”苏景夜拿过江琉玉的画,还想叫赵铭帮着多添几笔,谁知他完全没有印象,反而还得自己动手。 一个如此热爱又常与字画打交道的人,对这种地方竟然不熟悉,果真是因为装出来的爱好,容易被那些自命不凡的秀才才子给嫌弃吗。 “东家,掌柜的说他手上有事,不能过来作陪,叫我给几位大人送些点心过来,说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就是。”正说着话,从门外推门走进来一个端了两碟子点心的小伙计。 偏偏门后的几个衙役听着都有些犯困了,几人都被伙计这突如其来的开门给吓了一跳,纷纷抽出量天尺摆出架势,却把那伙计给吓了个踉跄。 “好。”江琉玉淡笑着应下,又摆摆手叫衙役们稍安勿躁,莫要动粗。 “咱们先把这个名字圈出来,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叫成掌柜的写一封帖子送去,就约在明天碰面。”江琉玉说罢,写了个字条,便叫上来送点心的伙计,顺路带下去了。 “这个秦争言,不会是个相公给他娘子买东西,所以填的自己的名字吧,这听上去,此人就像是时不时会与人吵架一样。”向繁花托着自己的脸,伸出有如水葱一般修长洁白的食指,点了点纸上的那几个字。 “谁知道呢,不过听起来确实不像个女孩子的名字。”江琉玉坐下来,皱眉端详了好一会儿,“估计是个要强的姑娘给自己起的名号吧,这样比较能说得通。” 众人点头,也都觉得有些道理。 从午后到现在,也不知又过去了多长时间,天上太阳最强烈的那一段时辰都已经过去了,外头时不时吹来一阵风,完全消散了白日里的燥热。 商定了明天,赵铭要忙着安排,更没有时间久留,众人便都散了。江琉玉和苏景夜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忽然江琉玉抬起头,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 第三百零八章:小吵怡情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不能用于解释所有的事情,但古人的智慧还是很有道理的。 江琉玉向来是个要强,不爱撒娇的女子,即使与自己成亲以来一直都十分乖巧和顺,但她还是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任何事情。 今日突然会露出这么一个讨好的笑容,估计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微微地挑了下眉毛,苏景夜只当自己眼前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他悄悄地转过了眼珠,让视线从上方往右划过一个弧度,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看着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你别当我傻,你刚才明明就看见了。”江琉玉一嘟嘴,若不是二人之间的身高有些差距,又是在大街之上不大雅观,她说不定会忍不住伸手去捏一把苏景夜的耳垂。 “刚刚在楼上怎么说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弄得我很没有面子呀。就算不答应,你也好好说话嘛,还敢来吓唬我,是不是翅膀硬了?” “这不是因为实在担心你的安全吗?要是说晚了,你们自己定下来,我岂不是成了个阻碍的拦路虎了。” 苏景夜没办法地回过头来,很是自然的及时向她示弱,若是能忽略掉他手上,江琉玉那只正在作怪的手的话。 “而且最后我不还是答应了吗?有这么一个插曲,正好也从侧面烘托了你的意志多么坚定,人格如何伟大不是吗?” “你觉得我可能答应这个事情就是为了在他们面前逞英雄,装样子吗?”江琉玉从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一声,悄无声息地将手收回来。 “我这可是为了整个京城的和谐,以及帮你和其他人打好人际关系。” 赵铭这种人的人际关系,找上去怕是也没用吧。苏景夜闭着嘴巴不置可否的在心里叹了一句。江琉玉却又心虚地转过了头,伸出一根手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当然了,听说协助办案,是可以拿公费报酬的,就算不多,有个名头,当个零花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自认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小了,但还是被苏景夜给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小云自是了解江琉玉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很是为她感到难为情的别过了脸去,同时看看四周还有没有偷听的人在。 “我就说你这回怎么会如此强硬,原来还是无利不起早呀。”苏景夜好笑,又觉得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发顶,江琉玉身上顿时就是一抖。 “这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嘛,更何况我这回确实是相助于你们于水火之中,咱们只能算得上是互惠互利。” “没错,我娘子说的话从来都是对的,那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回去了呢?”苏景夜貌似很不勉强的点了点头,又悄悄的别过眼神,指示路边的马夫去把马厩里的马车牵出来。 “那是自然的,我就算有错,在你面前,你也得说我是对的。”江琉玉满意地低吟了一句,马车恰好在这时出来朝向了回府的方向。 苏景夜趁她走神,顺势要拉她上去离开,谁想江琉玉又及时回过了神来。 “别急呀,看这时间离彻底天黑,至少也该有半个多时辰呢,咱们趁这点时间去街上买几个菜吧。我最近又想出了几道新菜式,听说挺有趣的,正好晚上可以回去试试给你尝尝。” 江琉玉反客为主,拽住了苏景夜就把他往车上带,这回反而是他犹豫着不敢上去了。 记得她第一次做点心时,错把雪花盐当成了白糖放进去,结果只有石正直一个饱受摧残的人才能很给面子的吃完。 且第二次的时候,为了做那什么烧鸡烧鸭,几乎把整个厨房都给烧了。黑烟从隔了好几个院子的地方往天空上飘,怕是城墙那边的人都能看得见,还差点把军巡铺的人给找来灭火。 这一桩桩一件件,自己可真的是怕了她的做菜水平。其实她平日里的正常发挥还是十分不错的,就是不能往别的地方瞎想。 只要她听说了,或者动了什么脑筋,想要改善做菜的方法,那绝对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苏景夜握紧了拳头抵在马车的门框旁边,两眼无辜的望着江琉玉。只是满腔的话再看到她同样水汪汪的眼神后,又全部都咽了回去,只得脸庞微微的往两边摆动,表示着自己的抗议。 “做什么呢,你刚刚不是急着要回去的吗,怎么现在又站着不动了?”江琉玉明知故问,偏偏手上的力气没有他大,强他不过,两个人便只能在马车下面僵持。 “若不然我们就在外面吃了再回去也是可以的,等你回去再做,那实在是一个莫大的考验。”苏景夜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而且我也不舍得你饿着。” “没关系,这点时间怕什么,就当减肥了。”江琉玉说着,悄悄的把手伸到他的嘎吱窝底下,试图扰乱他的坚持。“更何况,没有考验,我叫你过去做什么?” “违者惩罚你方才没给我留面子的过失,一会儿从买菜到回府做饭,你都必须在旁边一直陪着,至于做得好不好吃,那就完全听天由命了。” “不过今日我看中的都是素菜,向来应该不会差到哪去。”江琉玉一眼便瞧见他那副惊恐的双眸,生怕把人给吓着了,拒不尝试,朝只得放软了语气,并装出一副可怜的姿态。 “更何况你这些天一直在忙着赵大人的事,都没有多少功夫能陪我说话,这点子时间就当是巩固一下我们两个人的感情,难道不好吗?” 对于苏景夜这样闲云野鹤的铁血硬汉,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最为百试百灵。 果然苏景夜在一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了之后,眼神大变,在挠痒痒的攻击之下,都未曾屈服的手,竟然慢慢地放了下来。 “其实我自己也知道的,只不过已经答应了别人,我也不好言而无信。”苏景夜满怀歉意的看着慢慢低下头去的江琉玉。 她低下头后便不再说话,双肩还在微微的耸动,苏景夜只当她真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难过了,但实际上江琉玉这样仅仅只是为了掩饰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 区区这三言两语便把他给糊弄到了,江琉玉心中自得的同时,也有些同情。苏景夜对自己无疑是关怀备至的,但这些天也有自己常在包静书耽误的原因。 换而言之,说是疏忽了对对方的感受,自己有何尝不是如此。 “趁着现在时候还早,那我们就赶紧出发吧,你晚上也好早点休息,明日里还有一场大戏要演呢。”苏景夜心里叹息了一声,伸手扶住了江琉玉的臂弯,送她先行上了马车。 “若是此时能够如此顺利的了结,不只是酬劳的事,能得个协助朝廷的命妇名头,那也是个好事。” “怎么,难道你就不害怕了吗?”江琉玉站在踏板上,抬起右手袖子挡在了鼻子下,眨巴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这个位置实际上还是有些高的,苏景夜怕她摔着,还伸着两只手在旁边小心地护着。“这有什么,既然是我娘子做的东西,我自然理所应当把它们全部吃掉。” “你太好了!”江琉玉微微张开小巧的嘴巴,欢呼一句,又怕被街上其他人看见了影响不好,并且用双手捧了一下苏景夜的脸庞,又放开。 “你放心,这回这我绝对有自信,不会是什么黑暗料理的,要是做出来还不好吃,不用你嫌弃我,自己就先把它倒了。” 你倒还是挺会趋利避害的,苏景夜但笑出声,未作其他的回应,只随在江琉玉的身后一同进了马车的车厢。 每次他们拌嘴都是如此,由一件极小的事情入手,小吵个一阵后,便由双方的其中一人让步,后人再跟着退了一步,从未真的动过和气。 这样的套路,小云可谓是见惯不怪了,只是每次都会被他们这样一次炫耀恩爱的方式,给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为这车厢里面有他们小两口说话,自己出现多有不便,小云便选择了和马夫一同坐在外边的踏板上,也好平缓一下身上的不适。 “今天还真的是辛苦你了,也没叫你好好的看过店里究竟如何,只顾着忙活我们这边的事。”苏景夜说着,握起江琉玉,只觉得入手一阵冰凉。 “怎的冻得像一块铁一样,可是身上冷吗?现在白日里的太阳,虽说还灿烂,但快到夜间之时还是有了几分凉意的,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景夜不停的搓动她的两只手掌,还作势要放到嘴边哈上一口热气,反把江琉玉给弄的一阵不太适应,吓得立刻把手给抽回来。 “哪里就这么金贵了,不过是我出来之前用冷水洗过手而已,要是现在就要这么怕冷了,到了冬天岂不是连门都不能出了?” 第三百零九章:微服买菜 “更何况现在离晚上还早着呢,连夜风都没吹个几下,我后背都快被太阳给晒出汗来了,这样是再被你小心翼翼的捂着,只怕脑子都会烧坏。” 将手急忙撤出来了之后,趁着手上还有一丝方才沾着井水的凉意,江琉玉赶紧贴在自己的脖子上,以缓解身上那一股太阳晒出的燥热。 “这我不是想要弥补一下这几天对你的关心不够吗,也没想到会是个这样的情况,下次我一定注意。” 苏景夜看到她的脸庞都因为怕热而烘出了淡淡的红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语气中竟也带着淡淡的委屈。 江琉玉闻言,享受井水凉意的动作也是一顿,看向苏景夜的同时,心里带着一些别样的情绪。 莫非是自己方才在外面装样子说的太过火了,才导致他过于当真了吗? “其实也没关系的,每个人都应当有他自己手边的事,难免会对其他的事情分心一点,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就是我也未必能做得到十全十美,何苦反而要拿这个来要求你。” 生怕他真的太往心里去,江琉玉连忙说了几句解释安慰,却不想苏景夜因此越发觉得她善解人意,反更衬得自己无地自容。 “我既身为府里的顶梁柱,理当多担当些事情,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会更加留心的,绝不再叫你失望。” “我也从未对你失望过呀。”江琉玉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但看苏景夜一副壮志踌躇和坚定的模样,又不好意思扫他的兴,只得点头应下。 “你说的不错,我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话,那就一定是真的。”江琉玉睁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十分惊喜的表情,两只手都竖出了大拇指,对着苏景夜重重的点了点头。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种说话方式,叫她自个儿听着都觉得有些矫情。 苏景夜却似乎听着很受用,难得害羞的眯起了眼睛,“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本就该是我应当的做到的事,不必如此夸耀。” “只是你想着去买菜的话,这城中的菜市有好几条街,你可选定了去哪里吗?” “嗯,”江琉玉沉吟不语,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转而开口。 “远的地方不划算,东城那边的菜场平日里关的又早,就算现在过去,也未必能赶得上有些什么好菜,那我们就就近去朱雀街对面的菜市吧。” “听说福禄大街那边住的都是些有钱人,那里的蔬菜也一定挑的都些上好的,趁着这会天色不早了,菜农要赶着出城,咱们正好赶上最后一批便宜卖了。” “不愧是我的娘子,不仅懂得省钱之道,还对这四方的环境如此了解,相较之下,为夫真是和你相差太远了。”苏景夜不遗余力地夸赞了一番自己的媳妇,便对外头的马夫吩咐道。 “去左面朱雀大街对面的福禄大街上。” 马夫应下,江琉玉坐在马车里,便听到外面有马鞭挥动,和马蹄踩踏的声音。 不得不说,之前的那番小吵虽说把人给吓着了,但平日里也确实甚少听到他如此夸赞自己。江琉玉搓了搓自己的手腕,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心里还是受用的,就权且这么下去吧。 毕竟这世上有谁不愿意听好听的话呢,要是能这么一直让他保持下去,倒也是觉得不错的享受。江琉玉想想都觉得心里一阵激动,两只手不知不觉间捧着下巴,脸上亦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 “你在看什么?”苏景夜正专注地看着车外面的景象,忽然察觉到旁边似乎有一个灼灼的目光投来,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正好和江琉玉没来得及收回惊诧的眼神对上。 被抓了个正着,江琉玉也不觉得尴尬,只十分大方地笑着左右摇摆着脑袋。“看我家的相公好看呀。” 此话一出,不说苏景夜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神色,单是车外头坐着的小云无意间听见,身上便又是一阵恶寒,而那马夫似乎反而觉得很正常。 “姑娘不必觉得惊讶,成了亲的人都是这样的,我同我娘子在家中也是如此的爱互相开玩笑。” “是吗。”小云尴尬的笑笑,这周围都是两方成家立业的人,反衬着自己孤苦无依,看着甚是可怜。 “好看这种词,向来不是用来形容男子的。”苏景夜摆摆头,脸上是一副无奈、却任其为之的表情。 苏景夜生母是前朝后宫的皇妃,美貌倾城,他自然生的不错。只不过性子外向,喜好舞枪弄棒,又在太上皇苏睿文的教导之下,年纪轻轻便上了战场。 只是一副好皮囊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的便利,当时反叛的藩王欺他年幼又长相偏向阴柔,竟戏称其为“美人将军”。 气的苏景夜当晚就想带着几千骑兵夜袭敌方老巢,幸好被身旁忠心耿耿的陈校尉给拦住了,否则差点酿成大祸。 而后反叛的藩王被擒,全族抄家,藩地便由藩地内推举出的新一任继承者继承。不过苏睿文担心再度发生之前一样的事,便将藩地一分为二,由西平王和西广王两人掌管,互相牵制。 这些过往的事,江琉玉曾经随行前往南阳城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些许,所以在看到他露出那样一副表情之后,也觉得自己说话似乎有些过分了。 但又不想他为了这么一件事而耿耿于怀一辈子,成为心上的一根刺,江琉玉抿着嘴巴想了片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掌。 “我说好看,那仅仅只是一个形容词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一个人的相貌是上天注定的,又不能自己左右,就算你天生生的再好看,你也是天下难逢敌手的神威将军。” 说着,江琉玉自嘲的眯起了眼睛,“就是可惜的是,没想到你最后居然是便宜我了。当时你我大婚的那一天,不知道京城附近有多少倾慕与你的女子要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了。” “才不是可惜,如娘子这般的天仙美貌嫁于我,才是我得了便宜呢。”苏景夜看着她的面庞,心里不知不觉也被治愈了许多。江琉玉听了,也只是继续笑着。 马车里的他们二人互相吹捧着,只苦了外头并不想探听,却因为距离的太近而不得不让几个字眼钻入耳朵里的小云。所幸在他们还没有说出更加肉麻的词句之前,马夫把车停下了。 “王爷王妃,这里就是福禄大街的菜市了,里头没有地方可供停车,小的就先把马车牵到朱雀大街上了,要等你们出来之时,叫小云姑娘过来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马夫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江琉玉和苏景夜二人吓得赶紧收了手,而后又都羞涩的相视一笑,苏景夜再扶着人一起走了下来。 “知道了,你先去吧!” 话音落地,马夫便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苏景夜和江琉玉等他走远了之后,如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手挽着手踏进菜市上的青石板路。 也不嫌路上多有灰尘或者积水,江琉玉满心只有两片新鲜的蔬菜和肉食,苏景夜则满心只有他手心里的女子。小云不知为何常常的呼出了一口气,又提着衣摆赶紧跟上两个人的步伐。 此处说是菜市,其实也仅仅是一条长长的居民巷而已。福禄大街上多住着附庸风雅的富贵人家,此处是整条大街唯一的一条平民巷子。 两边都是粉墙黛瓦的小院和木楼,中间只有一条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小路。 而在每家每户的门坎之前,都有一块略高出于路面的青石板,专用来给里头的人摆放整齐的蔬菜货品。 菜市不仅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菜农摆摊,两边住着的居民自家有多余的蔬菜肉食也会拿出来一起售卖。 或者出借自家门口的青石板,用于给菜农们提供摆摊的位置,至于报酬,便只是城里城外两方的人互相聊聊天而已。 城外天高海阔,故事新奇有趣,最能刚起城里人的兴趣。每当有一个菜农的故事讲的兴起了之后,便会引来一大群人在他的附近坐着听。 甚至于同样听说过此事的菜农,都忘了照看自家的菜摊,也为了跟着一起过来凑热闹。 今日江琉玉这会过来,正好赶上了他们得空,就要出城之前的最后一点放松时间。青石板上摆着零星散乱的菜,上头还带着水珠,一看就是清洗的干净的。 但摊子的主人却已经和附近的一个小人堆混在了一起,倒也不怕自己的东西被偷,若有过来买菜的,只需要站在路中央大吼一声就是了。 “此处还真是有些乱,说起来倒不如咱们东城的菜市。”苏景夜脸上难掩嫌弃,江琉玉笑着安抚他,“是吗?其实在我觉得还挺好的,蛮有生活气息的。” 正和苏景夜说着话,江琉玉一时不察,和旁边刚从门里出来的几个姑娘撞上。由于没收住力气,那几个姑娘手上菜篮子里的菜差点就撒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章:无言以对 “小姐,小心!” 伴随着这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呼喊,江琉玉稳稳的落入了苏景夜的怀抱中,才不至于狼狈的跌坐在地,也叫小云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而对面几个姑娘身体素质瞧着明显比江琉玉要弱上不少,不过是仗着有两个侍女一同,所以反弹的力度更大些,方才江琉玉撞上的那人便是其中的那位小姐。 那小姐身子轻盈,行动如弱柳扶风,被江琉玉这一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被两个侍女给拉住才停下了脚步。 苏景夜稳住了江琉玉的身形,想看看对面是何种情形,结果在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后,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而江琉玉窝在他的手臂弯处,还没完全睁开眼看清是什么人,就赶着道歉。 “对不起呀,刚才走路是我太疏忽了,没看见你。” “哪里的事,也是因为我走的太急?没留心看路才会撞到夫人,夫人你……” 对面的人说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叫江琉玉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是撞伤了哪里,而后又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 忙睁开眼,结果就看见前几日备受其“折磨”的包静书,被她身旁的寒雨玉壶扶着,两眼难以置信地向这边望了过来。 “原来是静书呀,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呢?”江琉玉脖子上一僵,抓着苏景夜手臂的手也在不断收紧,看上去格外心虚,叫苏景夜看着十分不解。 “包小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苏景夜客气地打过招呼后,放低了姿态在江琉玉耳边耳语,“你们不是至交好友吗?怎得你这样的惧怕她,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惹人生气了。” “这个,应当也算不上是坏事吧?”江琉玉脑袋放空,说出来的话,好像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 “见过王爷,王妃。”包静书站住了脚,协同身后的侍女冲着苏景夜恭敬地拜伏行礼,随后两眼灼灼的盯着江琉玉。 “刚才的问题应该是我向王妃讨教才是吧,王妃不是告诉我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过来吗?不过现在看来,王妃气色红润,完全不像是得病的样子啊。” “你竟然用这样的理由推掉了和包小姐的约定吗?还真的是惹了什么祸?”苏景夜继续小声的耳语,语气中很是不敢相信,江琉玉暗自收紧了抓着他袖子的手指。“此事说来话长。” “生病这样的借口虽说百试百灵,但是也太容易穿帮了,下回记得再找别的理由。” 所以你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吗?江琉玉还以为他会就诚信问题与自己说较上一番,不想居然是这事。 一脸发愣的撇了苏景夜一下,江琉玉赶紧回过头来,又冲着被自己冷落在一边的包静书讨好地笑了笑。 “你不要生气,我确实是生病了,只不过给我治病的那个大夫妙手回春,比较厉害,我现在才勉强能下得了床。你是不知道白日里我一个人躺在府上是有多难受。” 江琉玉说着还十分愤慨地用手锤了下自己的大腿外侧。闻言,后边的小云生怕对面的包静书她们会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连忙假装打量路边的蔬菜,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既然如此,王妃也该派人过来知会一声,你知道我家小姐今日在院中摆好了茶具,就怕王妃何时会过来。若是府上无人,小姐也好过来拜访一下,也省的王妃一个人孤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玉壶似乎对她的话信以为真,一手扶着包静书的手臂,一面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地抱怨了两句。不过寒雨两只眼睛里却是满满的质疑。 江琉玉一时语塞,这又是她们女人家的交情,苏景夜身为男子,自然没有立场开口。小云看着江琉玉似乎格外为难,只得冒出来说上一句话。 “没有关系的,今天有石夫人在,所以小姐也不至于太孤单。” “是吗。”话音落地,过了好一阵子,包静书才张着嘴巴,怔怔的应了一句。这一句话,好巧不巧把早已神游天外的江琉玉给彻底拉了回来。 即使是朋友之间,也会存在着谁与谁更亲近这一类的吃醋心理,江琉玉从现代过来,自然对这种事情更加清楚。眼看着包静书明显黯淡的眸光,江琉玉连忙摆着手解释。 “其实也没有多久,繁花只不过突然想起了顺路看了我一下,而后又有事情她就回去了。我主要是不想叫你担心,也不想过于麻烦你,才没有多说什么的,下回我一定注意。” “原来是这样,那还得多谢王妃考虑周全了。”包静书轻轻笑了下弹,从他的语气中完全没有听出任何被安慰到了的情绪。 轻飘飘的一句话,竟然让对面的夫妻两个都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苏景夜最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事情,他一手拉着江琉玉的手腕,悄声道。 “若不然的话,还是你们女人家之间自己好好的把话说清楚吧,我在这里多有不便就先到外头大街上等你们好吧?” “你不许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也忍心?”江琉玉也是遇到了瓶颈,看着他的眼睛里透出了浓浓的担忧和害怕。 但不知怎的,苏景夜瞧见她这副模样,同情之外,心头竟夜深出了些血,淡淡的幸灾乐祸的情绪。 “没关系的,后面不是还有小云陪着你吗?我在这里只会成为你二人之间的阻碍,还是有些眼力就早点出去的好,你自己且行且珍重。” 说罢,苏景夜客气的一拱手,“本王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王妃就暂且在这里同包小姐说话吧,本王先行告辞了。” 话音落地,他果然转身离去,且看着他的背影很有种逃离战场的感觉。江琉玉愤愤不平的握起拳头,咬着牙在心头不满:太没有共进退的精神了,回去后一定在这凉拌菜里多放些醋,叫你好好喝上一壶。 “恭送王爷,王爷慢走。”包静书行礼后起身,什么话也没说,只淡淡地撇了江琉玉一眼,便往外走。江琉玉心上一惊,赶紧拉着小云一同追了上去。 “说起来,还未曾听说到底是哪家大夫这么有本事,让王妃缠绵床榻一天的病症,到了晚间就能消失的一干二净,王妃不妨告知于我,待下回我遇到什么事后,也可去拜访一下。” 这本就是随口胡诌的一个借口罢了,谁又能想的那么清楚?江琉玉快速的转了转眼睛,忽而一个念头出现在了脑海中,她笑着一拍手,理所当然的答道。 “这个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我上回带去的华处世华大夫。其实我也不至于很严重了,所以他才能治得那么迅速。” “华、大夫啊,难怪。”包静书嘴上一顿,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也没有提出任何戳破他谎言的话。 江琉玉虽说一开始便留心到了华处世和包静书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太寻常,但没想到他对包静书的影响会如此明显,忍不住问上一句。 “说一句得罪的话,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便注意到你和华大夫之间的相处不大对劲,可是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吗?” “也没有什么,只是他长的很像我幼时遇见的一位故人。”包静书摇了摇头,江琉玉便禁不住在心里感慨,果然像他们这种长得好看又优秀的人,必然是会跟同样优秀的人一起玩的。 想到这里,江琉玉又偷笑一阵:如此解释,是不是也能从侧面说明自己意识个优秀的人才? “而且与其说是我们二人之间相互不大对劲,不妨说是他单方面的防备我。”包静书又添一句。江琉玉便特意用眼角余光往后面瞟了几下,见玉壶和寒雨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知道她这话所言不虚。 “以前我和华处世第一次碰面的时候,也未曾发觉他是这样有警惕之心的一个人呢,怎么单单面对你会是如此?” “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因为愧疚?”包静书说话声音极轻,仿佛只是在和自己自言自语。不过江琉玉凑的近,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不清,难免叫人会胡思乱想。 按照江琉玉自己已知的情况,包静书当初刚过及笄之年,便许配给了表哥秦奉,第二年随之嫁去的雁城。 这一场说下来,似乎十分顺畅,但并没有谁问过包静书真正的想法,且古人一向早熟,说不定她在童年之时便已有了心仪之人。 而倘若这个人恰恰就是华处世,江琉玉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感觉自己联想的程度有些过大。 那么华处世的奇怪神情,以及躲避,还有包静书所说幼时相识的这两件事,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华处世是李文松手下的人,而李文松怀有陷害我包全家家破人亡的嫌疑,他又如此衷心与李文松,必然会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感到无言以对。 第三百一十一章:赵铭犯愁 这或许从侧面也可以说明,李文松就算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也与当时的事情脱不了关系。 就在江琉玉还幻想着他二人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狗血淋漓的爱恨情仇,在包静书的脑子里却满心想的是,如何利用华处世把李文松揪出来送入大牢,二人所想的完全就是南辕北辙的两码事。 也可惜苏景夜刚才走的太快,没能听到后续的事情发展。若不然的话,包静书就可以顺利的坐实了苏景夜曾经有过一瞬间,对于华处世的怀疑,如此错过说起来还真是令人惋惜。 “且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不开心的事了,我记得你原先不是最讨厌出门的吗,怎的今日这么晚了还肯出来转转,莫不是改性了?” 一旦在脑海里开了一个头,那么后续的事情便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江琉玉越想就越在脑子里为包静书觉得打抱不平,已经联想出了好几出狗血大戏。 而每一出戏的结局都是一个悲剧,江琉玉更为包静书感到心疼,便想着说几句话来逗她开心,一转移他的注意力。 包静书瞧着她呆呆的思考,半天没说话,便猜到她怕是又有了许多叫人难以理解的点子。她还没得来得及开口,把事情发展的轨迹给纠正过来,便听到了江琉玉率先提出疑问。 这样回答的时候,她身后的寒雨便轻笑一声抢过了话头。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小姐在院子里坐着等了王妃一天,直等到日暮西山,玉壶要出去买菜,我们两个大小姐心中郁结,才好说歹说给劝着出来走走的。” 寒雨故意如此说话,就是想要激起江琉玉的一丝心虚和自责,果然江琉玉悄悄的低下了头去,未敢再触及包静书的半点伤心事。 “今日确实是我不对,我向你保证下回绝对不会如此了,若不然的话,不妨明日我再找你去说说话好了。” 江琉玉嘴上说的痛快,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身上肩负着责任,小云满肚子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就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的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 所幸包静书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答应。“王妃邀请原本我是不应当拒绝的,只是我今日收到了一封帖子,要和其他人赴约,到时王妃过去会扑空,还是改日再说吧。” 小云松了口气,摇摇江琉玉的手臂,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江琉玉看到小云眼神示意的同时,才猛然想起白日里的约定,抬起右手轻轻的锤了一下左手的掌心。 “说的也是,我突然想起了,我也和其它人有过约定,且等这几天我手上的事情了了,我亲自写一封帖子送到你的小院来,你觉得可好?” “此话所言不虚。”包静书点头答应,“只是没想到原来王妃近几日手上的事情如此繁忙,还真的是辛苦了。” “没关系,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忙才说明我自己重要嘛。”江琉玉不好意思的笑笑摆了右手,包静书抿嘴一笑,又多添了一句。 “说的不错,那么也希望王妃且不可荒废了你之前的努力,现下等与王妃再会时,我再教授王妃洗茶的下一步骤如何?” 只要不是在纠结洗茶这一个工夫,又连着做上好几个下午,换些别的我都不介意。江琉玉很是坚定地点头。“没问题。” 待天边的太阳彻底落山了之后,江琉玉才和包静书分别,而手上也因为菜市早草的散去了,并没有任何的收获。 苏景夜正在心中暗自庆幸的时候,江琉玉为了报复白日里他的临阵脱逃,一头钻进了厨房,拿了几根仅剩的萝卜白菜,做了一道糖醋酸菜。 半威胁半哄骗的让苏景夜吃了几筷子,结果苏景夜哭了好几次,连晚饭也没能好好吃,还是江琉玉在身边伺候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如此行为到底是为了惩罚他,还是惩罚自己。 等第二天早上天亮了,他们二人脸上都挂着十分显眼的黑眼圈,叫过来伺候的小云,以及绿珠禾绿礼人看了十分想笑,只是却完全不敢表现出来,憋在胸口格外难受。 粗略的收拾过一通后,萎靡不振的苏景夜领着同样萎靡不振的江琉玉一道到了京城衙门。 石正直和向繁花晚一步才到,他二人便先携手走进大唐,却看到赵铭满脸愁眉不展的坐在主位的椅子上。 这许是因为苏景夜叫住了衙役,不让人通报,赵铭好似在想些什么问题,也就并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 他一条腿盘在椅子上被自己的上身压住,另一条腿在旁边不断地摇晃,瞧着十分放纵去忧愁。江琉玉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很想说他是不是在炕上坐惯了,动作才会如此熟练。 “咳咳。”身为此处唯一的一个女子,江琉玉并没有多少介意。只是这样的举动实在太不雅观,苏景夜便将右手握在拳头,抵在嘴巴前面轻咳了几声提醒,结果赵铭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大人。”旁边负责送茶的侍从看不下去,不想赵铭在苏景夜面前如此失礼,赶着一步上前推了他一把,才把他惊醒。 赵铭摇了摇头,最是气愤有谁在他思考的时候打扰,刚要对那侍从发作怒气,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门口十分显眼的他们,便连忙收手站了起来。 “原来是王爷和王妃,到底要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呢,下官也好前去迎接。” “不必了。”反正从大门口到这里是直直的一条路,只要没瞎想必都能看得见的吧。苏景夜暗自嘟囔着,江琉玉则在旁边偷笑,二人携手到一旁坐下那宋茶的事,从变异人放下了一杯茶水退下。 “看这大人方才一直在出神,就连我们进来都未曾注意到,可是又有什么烦心的事吗?说出来就算我们未必能帮得上忙,也好分担一下你的忧虑。” 其实江琉玉很想说,把你的烦心事讲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只是这样说话实在太欠,且现在又是这样正经的身份,以及场面,还是不要说的这般粗俗的好,江琉玉便改了话头。 “倒也没什么,说出来还有些惭愧,已经麻烦了王爷和王妃这么多事情,却还要你们在此小事上费心,下官真是过意不去。” 赵铭冠冕堂皇的先说出了一通漂亮的场话,又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一句,还是没有任何掩藏的将他所担忧的事情讲了出来,惹得江琉玉斜眼看了他一下,苏景夜倒是司空见惯了。 “今日早上晨起,下官原本叫手下的人出去买几份早点回来,但那个做早点的人一看是我们衙门里的衙差,当即吓的钱都不敢收,便把他给催回来了。” “不收钱,难道不是好事吗?没想到赵大人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铁面大公一些啊。”江琉玉听着很是不解,忍不住调侃一句,却被苏景夜叫住。 “琉玉,这是什么时候,注意一下场合再开玩笑。”江琉玉歪了歪头,索性闭上嘴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王爷说的是,此事岂止区区未收钱,如此简单。”赵铭面容严肃,两只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搭在主位的桌子上。 “如今新皇登基,对于贪图小便宜以及收受贿赂一事查的格外严格,就是早点这十几文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被有心人揪住,也是会好好的收拾一番的。” “那么你现在,是被别人抓住了小辫子了吗?”江琉玉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声,赵铭也忧愁地摇摇头。“没有,下官叫其他人把钱送回去了。” “那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江琉玉翻了个白眼,有时候最恨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了。 “下官此言只是代替王爷解释一下,此事并不可叫人小觑,好让王妃也能有所明白。”赵铭抬起右手,按着自己的后脑,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如此,赵大人,你想的还真是周到啊。”江琉玉跟着干笑了两句。 “客气客气。”赵铭摆摆手,“其实下官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早上派出去的那个衙役,原本是下官选定同王妃一起埋伏的人选之一,想着他们出行一趟也不容易,才叫他们自己选择今天早上的早饭的。” “而且当时他可是换的寻常百姓的常服,也没有带着量天尺,卖早点的人也根本未曾见过他,却能准确的认出他是我们衙门里的人,这说出来实在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哦,这个事情说起来倒是有些古怪了。”苏景夜先前还在慢条斯理的喝茶,听着他说出这一长串,手上的动作当即就是一顿。 江琉玉撑着自己的右手手肘,在他二人之间来回地看了一遍,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怎么,难道你是担心衙门里出了奸细,还是有人在外面关注着你们的一举一动吗?” “这个应当不会,毕竟衙门里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苏景夜一口否决。 第三百一十二章:难得出发 “像金银一类的东西,全都放在礼部,而关于江湖上要紧罪犯的档案,全都在刑部,就连衙门里唯一值得人看中的京城地形图,也需要户部每月过来时常更新。” 苏景夜一字一顿,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完全未曾留意到赵铭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一番风云变幻。 而站在旁边的江琉玉似乎正乐得看热闹,眯着眼睛笑开,就猛地一拍手掌:“如此说来,赵大人除了管一些治安上面的小事,果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铭给他们夫妻两个弄得面上很没有面子,幸好旁边并没有什么人站着相陪,不然被人传出去了,真怕会笑掉外人的大牙。 正说着话的功夫,另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妇便相互携手走进来。赵铭闭着嘴巴,微微鼓起两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然后抬头便看见了一脸不解的石正直夫妇。 石正直和向繁花进来就瞧见他这一副沉默的姿态,还以为他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石正直撇了他一眼,便是固执地坐下了,向繁花则摆着手笑笑。 “不好意思啊,今天早上马车轮子坏了,换辆新的过来费了点时间,不小心迟到了,还请赵大人和王爷王妃,勿怪。” “没事没事,我们也才到一会儿。”江琉玉摇摇头,做主回应,把才想出了些许头绪的赵铭嘴里的话又憋了回去。 “无伤大雅,石大人石夫人不需介怀。”赵铭需要赶紧将他的发现讲出来,否则一会儿就会忘了,因此对石正直的称呼也没有多少讲究。 这倒是把石正直给弄了一愣,很少见到赵铭会如此恭敬的面对自己。 “下官方才所说,并不是担心衙门里有什么东西被盗,而是想着要是今日的埋伏因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而暴露了,岂不是白费了昨日的一番心血。” 赵铭感觉讲出了一大通的话,只觉得嘴巴里一阵干涩,连忙捧起杯子喝了好几口。苏景夜被他提醒,也偏过脑袋来一点头。 “这说的倒是不错,只是衙门里的人出行不都应当有上面准备的私服吗,怎的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 “这原就是上面派下来的衣服呀,而且昨日去玩王妃的店铺时也未曾被什么人发现呀。”赵铭手上的动作一顿,瞧着有些手足无措,连慌忙放下的茶杯也在桌子上不小心扭了两下。 “你说这个呀,”江琉玉还和向繁花在一边说笑着,忽然听到赵铭提到了自己,急忙否定。“赵大人此言差矣,昨日若不是你点明了身份,才不叫我手下的人有诸多担心。要不然的话,是个明眼人一眼都能看的出来的,又怎么会闭口不言。” “竟有此事,那王妃昨日的时候为何不和下官说明?”赵铭两条眉头高高的蹙起,面上十分无奈,以及带有对江琉玉的淡淡埋怨。 “我还以为你自己知道呢,还说你们衙门里的人衣服换的还挺勤的,谁想到你是这么个意思。”江琉玉摊开了两手,看上去十分无辜。 一时间,衙门大厅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向繁花身为旁观者,不方便多言。苏景夜自然是向着自家夫人的,此时说话难免会被人觉得有失偏颇。 而江琉玉和赵铭二人相对,大有种敌不动,我不动的僵持意思。 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又有侍从上来给石正直夫妇奉上清茶。石正直捧起一杯轻呷了一口,也没留意这是何时的茶水,只借机插了一句,以打破尴尬格局。 “罢了罢了,何必对这已经发生的事情诸多纠结,赵大人不妨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情况。” 此事也并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案件,凭借着自身多年来在官司上打拼的经验,单从他二人之间的几句对话,石正直便猜出了前因后果。 话音落地,赵铭很有些不知所措的按着额头。明明自己只要随便换上些平民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之中,哪怕有时和人面对面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但手下这群人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若说仅仅因为个子高、长相清秀而更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话,也到罢了,却如何能叫人准确的判断出是衙门人士,这着实叫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苏景夜借着这几天和赵铭的相处,大致也能猜得出他现在所想的内容是什么。再一转过头去往外撇了眼路两边候着的身姿挺拔的衙役们,心中很有些好笑和善意的鄙夷。 他赵铭究竟是有何种的自信,才能将自己与手下这群年轻人相提并论。 “这个事情也倒还好解决,赵大人不必担心,我有个想法,不如你们听一听。”江琉玉咧着嘴巴,看赵铭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如此焦头烂额,面上很是嫌弃。 “我们店里有两拨人,一拨负责外面搬东西,做些粗活,另一部分用于门面接待客人,这些人都有我设计的工作服,且一事两便方便,随时更换。” “实在不行的话,叫衙门里的兄弟们换上我店里的衣服,到时候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我带来的,这样就不会引人注意了,赵大人觉得可好?” 语罢,江琉玉淡定的捧起桌上的杯子,浅尝了一口,大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姿态。 “如此,那就真的多谢王妃了,下官这就派人过去把衣服带来。”赵铭面上一喜,立刻拍案而起对下面的人吩咐,江琉玉很客气的又多提醒了一句。 “记得叫他们行事小心,掩藏足迹,以免还没开始就被人发现。” “王妃放心,这回我派衙门里的小厮们过去,一定不会暴露的。”赵铭搓着手笑眯眯的客气回应。 只是这副模样看的江琉玉心里一阵发怵,不禁担心衙门里以后要再有如此行动,店里是不是会受到他接二连三的打扰。 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的打扰,耽误了之前定下的许多时间。按照计划的,从衙门出发再到那家茶馆里,需要提前至少半个时辰,用于排兵布阵和分散自己人。 可是现在太阳都已经挂高高的挂在了西边,距离约定会面的也只剩下了区区一柱香。身边有向繁花一路陪着,江琉玉到并不觉得担心,只是苏景夜难免会有些隔应。 “对不住啊王爷,现在时间不够了,我们就暂且停在茶馆旁边的巷子口里吧。就算不能在边上守着,那王妃有什么意外事情发生,我们在这也能及时过去帮忙。” 众人从马车上下来,苏景夜看着日头和耳边从远处传来的打更声,面对赵铭的时候,脸色愈发的难看。赵铭被他看的没有办法,只得搓着手,低头哈腰的委婉道歉。 江琉玉从车上跳下来,和向繁花站在一处,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身上并不紊乱的衣服,然后清了清嗓子,特意点出了自己的存在。 “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今日的这场意外也算得上是上天对我的一番考验吧,你们不在边上也好,省得动静太大,” “反正有繁花在旁一直保护着我,凭借着我的智力和他的武力,不管是什么牛头马面,都能被我们收拾得一干二净。”说着,江琉玉还拽着一脸不明其意的向繁华摆了几个帅气的动作。 “这几句俗话和你今天的事情哪里扯得上半点关系?”苏景夜无可奈何的一拍额头,回去之后一定得好好的告诉绿珠禾绿,以后不许琉玉再看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准备出发了。”等向繁花和石正直打过了招呼,江琉玉只伸手拍了苏景夜的肩膀两下,便拽着人一起蹦蹦跳跳的往旁边的茶馆里钻。 只是苏景夜怎么可能就这么让自己乖乖的在这视野并不开阔的地方耐心等候,他于心里感叹一声,便施展了轻功飞往茶馆对面高楼的屋檐之上,石正直也紧随其后。 居高临下的角度果然是极好的,苏景夜不仅能清楚地看见一路小跑进入茶馆的江琉玉和向繁花二人,也能瞧见墙壁后面,因为武功不精,只得固守原地满脸不乐意的赵铭。 “果然还是最简单的方法才最有效,咱们看着是不是也该考虑上奏陛下,叫他好好好训练一下京城衙门里的人学习武功,否则遇到些事情却只能求助旁人。” “王爷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只是确实没有必要。”听着苏景夜很有些任性妄为的话,石正直除了赔笑两句,也做不得其他的反应。 “京城一共有几路人马,太尉裴恕人虽然人品不行,但他手下的人个个武功不错。至于李文松他的兵部,更是无需多言,正是整个朝廷所有兵力的集合。” “再剩下一支,便是下官御史台里那些天下排名数一数二的捕头捕快和教头,他们的能力,王爷想必有目共睹。” 第三百一十三章:熟人见面 “相较而言,这个京城衙门仅仅只是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案件,所以他们的兵力是全京城最弱的,倒也是情理之中。” “晁经理,并不是缺能人,只是未到他们显身手的时候。”石正直列举完毕,果然瞧见苏景夜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窘迫。 “王爷这是因为王妃被安排了这么一件要紧的任务,关心则乱,才会有此番想法,下官也能理解。毕竟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我也会如此忧愁。” “那还真是多谢你能体会的了我这一番苦心,只有琉玉她这么心大的人,才不明白外面的事情究竟有多危险,和她之前在生意场上跟别人的针锋相对,完全是两码事……” 听到石正直如此说,苏景夜犹如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共同话题的知心人,顿时肚子里从昨日积攒到现在的怨气,便犹如打开了闸门一样,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 只是还没等他酣畅淋漓的吐露完,石正直便打断了他的所有话语,“不过可惜的是,下官恐怕这一辈子都不用担心这种事情的出现。” 此话一出,苏景夜吵吵了一半的话语顿时戛然而止,整个人憋屈的犹如吃饭时吞下了一整瓣蒜一样的难过。 他睁着眼睛愤愤不平地往石正直的方向瞪了过去,石正直触及到他那般凶神恶煞的眼神,也立刻示弱。倒是不怕和苏景夜正面相抗,只是不想真的为了这么一句玩笑,而闹得两败俱伤。 “王爷消消气,我这不是看你的神经崩的太紧,想故意说两句玩笑话让你放松一下,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若不是因为知道你的为人,又不是常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我有些时候真想和你好好的切磋一下,看看你我二人之间的武力相差如何?” 苏景夜憋屈地收回眼神,藏身在屋顶飞起的檐角之后,便不发一言。 “不敢不敢。”石正直连着拜拜手,也一起躲了过去。 房子底下的江琉玉她们二人带着身边的侍女,选了在茶馆最显眼的一处桌子落座,随意叫了一盘点心瓜子,和一壶茶水,便就此坐下静静的等候赴约人的到来。 此处是茶馆的入口,茶馆面向东北方向的这一面墙是打通了的,里头用两根柱子撑起,开出了两扇格外巨大的窗子。 窗子没有遮挡用的木窗,平日里茶馆打烊也只能选用木板拦上。是专用于里面的人观赏外面街道的风景,以及外头的人看看茶馆里是否还有座位。 江琉玉一手嗑着瓜子坐在此处,对于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到比赵铭所藏身观察的角落,看的更加丰富。 “今日第一个碰面的人便是那位秦争言,王妃是否觉得你这样决定有些草率了呢?”向繁花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握着茶杯。 虽是个练武之人,但向繁花的手背也格外白皙,手指指节上的青青微微泛起,而仿佛只要删一用力,那只普通的茶杯便会在她的手上碎成一片。 “怎么说?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江琉玉嗑瓜子嗑的正是起劲,忽然听到向繁花这一番话,当即不解的转过头来询问。 “那好几个人的名字里头,就她听着最为锋芒毕露。咱们应该先找其他人练练手的,”向繁花将手张开摊在桌子上,江琉玉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么优柔寡断的模样。 “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和别人因为书信上碰面,万一她人如其名,要是犯人也就算了,要不是我也不好动手,王妃你可有这个自信能说得过他吗?” 闻言,江琉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还是用了很大的忍耐力,才没有让两只手肆意的放在桌子上拍打,就连身后的小云也是一脸忍俊不禁。 落星虽是向繁花的陪嫁丫鬟,所有一言一行,包括思考都是围绕着她转,这乍一听到她如此天真的话语,也没坚持的住同其他人一样笑开,虽然只是弯了弯嘴角。 “都说你完全是想的太多了,怎么可能人家没事就和你吵起来呢。”江琉玉摆了摆右手,“都说了,这可能只是别人自己起的名号。一般表现出来的,和她自己本身的情况都是相反的。” “只要咱们好言以对,要是他拒不配合,咱们就可以以不配和衙门办案为理由,派你出去用武力解决,多简单的事。” “我好不容易很想要文雅的处理事情,怎么你现在的情况倒是跟我正好反了过来呢?要不然一会儿你唱红脸,我唱白脸,咱们对换一下身份?” 向繁花脸颊上的肌肉一抽,对于江琉玉开玩笑的话不置可否。江琉玉连忙安抚,“这可不敢,我和你可不一样,就算想要跟人家发火,也得有这个资本呀,这世上可没有几个我能打得过的人。” “王妃果然是很有自知之明。”此话倒说得属实,也把向繁花都给逗的合不拢嘴。 “那是自然,人要是连自己是什么样子都能想差了,那就未免太惨了些。”江琉玉抿着嘴巴,憨憨的和她相视一笑,而后望向外边,看这天色,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时间。 “说起来,咱们一开始约定的时间应该也快到了吧,怎么那个人还没有过来?还是说他来了,我们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说着,江琉玉便侧头侧脑的四处打量起来,却无意间恰恰看到了茶馆进来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掌柜的,请问……”包静书还没来得及把话问完,就被急性子的玉壶给拽了几下。她皱着眉头,顺着玉壶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和与此同时转过脸来的江琉玉面对面上。 “王妃?你怎么会在这里?”包静书不解,迈步往江琉玉的方向走了过去。 站在柜台后面的小伙刚听前面出了个声儿,好不容易抬起头来,面前却什么人都没站着,不禁在心里低声地骂了一下是何人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便又没在意,接着忙他自己手上的账本。 “这是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吧,你不是说今天和别人有约吗?”江琉玉弯了弯嘴角,伸手拍了拍她右手边的位置。“来过来,咱们正好一起坐。” “我可从来不会说谎。”包静书低头坐下,寒雨和玉壶一面帮着给她擦干净桌上凳子上的灰尘,又奉了杯茶过来,一面和江琉玉向繁花她们二人解释。 “我家小姐昨日收到了之前打过交道的一家店铺里的帖子,约定在这里见面,说是随机有缘抽到了送一本极为稀有的诗集,我们小姐就应下了。” “结果今天早上因为天色亮的时间有些晚了,耽误了些许时间,小姐和我们匆匆收拾了过来,谁想到在这里居然没碰到人,却看见了王妃和石夫人。” “这么说起来,那咱们三个还真的算是有缘分,没有刻意邀约都能聚在一起。”向繁花看着十分开心的拍了拍手,包静书亦点头回应。 “不过既然和你定下了时间,却不肯过来,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江琉玉客气地将自己面前的点心往包静书的手边推了一下。 “我告诉你,这世上有好多店铺都是打着这样的噱头出来招摇撞骗的,说是会送你东西,但实际上只是为了给那些没抽到奖的寻常人看的,实际上人家根本不会送。” “对了,你是在什么地方买的什么东西啊?”江琉玉不服气的嘟囔了好几句,而后又八卦起来,向繁花也被她说的带起了些许兴趣。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家店铺我也头一回去,买了个看着十分精致的香囊回来,就是之前咱们在阳城里看到的简直一模一样,我知道王妃喜欢,便想着带一个改日给王妃看看。” “至于那个地方好像是叫什么江氏,正好和王妃是同姓,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同宗呢。”包静书说着,从她腰上绑着的玉佩袋子里解散了一个绣着小花的香囊出来。 等那个香囊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除了包静书身边的人桌上,其他人面上皆是一愣,就连坐在对面高楼屋檐之上的苏景夜他们一眼看见,也不由得整个人呆住了。 如此熟悉的东西,以及那般耳熟的地名,江琉玉就是想说服自己事意外,都不可能。“这个,静书啊,这就是我店里的东西?” “什么?”包静书眨了眨眼睛,看着很有些手足无措和难以置信。“不对呀,王妃的店面我以前去过,并没见过这种东西呀。” “那是我一早就筹划的分店,你没去过也是正常,至于这东西嘛,”江琉玉一挑眉头,伸手解开了香囊,“除了这个外壳,里面的东西还是换汤不换药啊。” 话音落地,江琉玉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再将瓶子的盖子打开,一股熟悉的味道,顿时在桌面上萦绕 此举把包静书给看的目瞪口呆,向繁花则在旁边忍不住笑意。 第三百一十四章:一场乌龙 像包静书这样附庸风雅的女子,当初第一眼瞧见江琉玉从阳城里带回那只绣着兰花的香囊时,一定会下意识的觉得她也是个爱好风月之人。 却不想江琉玉脑子里也想的完全是如何让自己店里生意更好的生意经。同样的想法,向繁花之前也曾有过,但很快就否决了,才会在这时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 就是不知道如此强大的落差之下,包静书是否能够接受的了。 “要知道世人虽然多有抨击买椟还珠的,但有的时候确实外包装比它内里装的东西要更加吸引人,既然无人实行这个想法,那便有我做第一人,有何不可?” 看到瓶子里面果不其然装的是自家研制出来的玉芝膏,江琉玉满意的垂下眼眸,将盖子盖上还回去。 “外头给弄的越漂亮,就越容易吸引还未接触过我自家货品的人过来,现在看起来效果应该还不错,等到过段时间合作的几个店铺一同开始抛售,我一定会财源广进的。” “所以说,今日把我约过来的,竟然是王妃和石夫人吗?”江琉玉还暗自沉浸在自家货品如此特立独行的沾沾自喜中,包静书倒是抢先一步发现了端倪。 坐在对面屋顶上的苏景夜他们二人,虽然不一定能听得清楚底下究竟在说些什么,但眼前的情形似乎比自己预想当中的有了很大的改变。 二人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去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了疑惑。 “这么推理过来的话,倒是也没错。”江琉玉开始时本也有过如此的推测,只是一时高兴给弄地忘记了,她陡然反应过来,又觉得很不可能。 “这么说的话,其实也不大对啊,约的那个姑娘明明叫什么秦争言呢,和你的名字相差十万八千里,这如何能画得上关系?” 向繁花也和江琉玉一样不明所以,甚至都有些怀疑自我,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了昨日多誊抄的一份名单来进行确认。待看清楚纸上的名字,确认无误了之后,她反而产生了更大的不解。 “若是说名字的话,此事我可以解释的。”包静书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出门在外,一般来谁也不会想着把自己的真实信息流出来的吧,所以我就做了一点点伪装。” “‘争言’二字,‘争’是取自我名字当中第二个字‘静’字的一半,至于‘言’,不是有话说过,‘人之所言则记为书’吗,便是出自这么一个典故。” “你自己改的字谜?”向繁花听了又是觉得惊奇又是觉得神奇,“那你为何连同自己的姓也改了?这该不会是外头随便找的一个字替的吧?” 此话一出,方才还陷入自我疑惑当中的江琉玉立刻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向繁花的手,以免她再乱说话,同时眼睛很有些担忧的看了包静书一眼。 谁想包静书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额外的情绪流露出来。 “这是因为我母亲的母家就是姓‘秦’,和父亲相比,年幼时父亲对我格外严厉,反倒是母亲更为亲近一些,” “更何况我现在嫁入秦家,名字前面冠着夫姓,所以我在外填写名字时,大多用的都是母家的姓。” 包静书说的越是云淡风轻,越是容易让他身后的两个侍女为她感到深深的忧虑。 由于对这些内情并不是特别清楚,向繁花自知自己无意间冒犯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无声的张了张嘴,很有些抱歉的低下了头去。 “繁花她不知道这些,还请你别介意。”江琉玉勉强的笑笑替向繁花安抚了包静书几句,随后便是十分忧愁地将身子前倾靠在桌子上,两只手撑在下巴下,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瞧着格外烦心。 “只不过原想着我们今日出来身负重任,身份也非同一般,谁想到出师不利,一下子就遇到了自己人,那么剩下来的这四个名字,想来也不是真名了。” “听着也不像是实话,哪有真人起的名字,一个比一个难听。”向繁花连忙在旁边随声附和着,以势图挡开方才那个沉重的话题。 “相较之下,虽然我们对你的名字更感兴趣,但你改编的却是几个人当中听着最好听的。” “石夫人过奖了,这原本也是我这一生追求的真实写照。我现在住的地方,他们都有自己的名号,我若是落了轿,岂不是太不入流了,便也随着性格编了一个。” 在后面看了一眼,叫寒雨玉壶她们两个不必担心,包静书淡笑着回过头来,往右边微微侧了一丝角度,两眼一错不错的盯着江琉玉,神游中的江琉玉顿时就给她吓醒了。 “不过说起来,我那住址别人不熟悉也就罢了,王妃这些天来天天光顾,怎的连我所住的地址都不记得了。那纸上面除了名字,其余我可写的都是真话。” 即使语气淡淡的,仿佛就只是在问今日早上吃饭了没,但江琉玉依旧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隐隐的不悦。 “这般说来到也确实啊,王妃你要是早知道了,为何不提醒我们呢?”为着先时的一丝歉意,向繁花立刻就转变了风向,且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既无知又心虚。 相处了这么许久,明明她自己也对包静书的住址无比清楚。 “你也知道,其实我的记性一向不好。”江琉玉尴尬地咧开嘴笑笑,顺便小小的剜了向繁花一眼,“虽说偶尔也找外头的大夫开过几副药吃,但是就是未曾见效。” “更何况之前每次去你家的时候都是府里的马夫直接送到门口的,我又哪用得着费心机那么多个地方?不过这回我倒是学聪明了,下回一定会记住的。” 最有效的道歉方式,便是先积极的承认错误,解释缘由,最后表明态度,一定改正。词法夜班而说百事百灵,但也得在对方的怒气不是很强的时候。 “哦,是吗,我的未曾听说过王妃还有这么个病症,倒是我对王妃的关心太少了。”包静书很有些阴阳怪气的冲着她弯了弯嘴角,随后端起桌上的茶杯。 也不喝茶,只放在鼻尖轻轻的嗅着里面的茶香。须臾,包静书才开口,“那这个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确实不可这么轻易的听之任之。” “王妃不是说那位华神医妙手回春吗,怎的昨日看病之时不让他帮你一块治了?” “这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记性不好,忘了告诉他了呗。”江琉玉憨憨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正好揪着这个机会,借口也是信手拈来,且教人毫无反驳的余地。 “哼。”包静书轻轻地从鼻尖里哼出一声,将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厚重的杯子与实心的木头桌子相撞,发出了沉闷的一道声响,似乎是为了发泄出她心中的不满。 “且先不要再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待日后我们再慢慢细说,只是眼前的事情确实有些叫人为难了。”江琉玉伸出右手向是扇风似的,想要扇去包静书心头的火气。 而后空出去的那只手从向繁花的手里接过了誊抄的名单,只是还没等彻底打开读清楚上面的内容,包静书便一把将纸合了起来,眼神坚定地看着江琉玉摇了摇头。 “王妃此次出来,既然是有要事在身,那么这附近应该有人在埋伏着吧?既然如此紧张的东西,又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开,王妃也太没有隐秘之心了。” “若是被人察觉,岂不说你们是否能发现这名单里面的秘密,只怕早就已经打草惊蛇过后,也只是扑了场空而已。”包静书一面说,一面将纸张重新折起来,舍近求远的叫向繁花好生地收着。 “王妃不会武功,还是叫石夫人拿着更为妥当些。” 向繁花和江琉玉看着她做这些事情这么顺手,两个人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眼里充满了惊诧。 “若不是知道包大人以前是个文弱书生,只管礼部相关事宜,否则单看你这形式手段,只怕都会以为你是从刑部出来的。” “我不过是白日里多读了些书罢了,才会比你们更谨慎些。但要说是刑部的话,那确实是不敢当。”包静书连连摆手,以撇托自己的关系。 “刑部尚书金大人今年可还年轻,家中最大的孩子还不满八岁,我可没有这个脸,借着他的面装嫩。”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要当真嘛,这个事情朝廷里谁人不知呢?”江琉玉说罢,借着身后小云的搀扶站了起来。 “不过你刚才说的对,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明后日说不定还要借用一下,咱们还是先回衙门里,再细细商量吧。” 竟然牵扯到衙门?包静书心中一惊。 像官员死亡这种大事,一般来衙门里外都会派人将消息好好的封锁着,如她现在的平民身份,是无处得知的,确也是在情理之中。 第三百一十五章:分在殷勤 只是话说回来了,包静书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当听说了此事和自己预想当中最差的情况无甚所出之后,难免还是会有些被吓着。 毕竟现在她心里想着的都是如何帮自家平反昭雪,并未打算在未完成之前,就先牵扯进这么多杂事。 不过即使如此,包静书也是能分的清轻重缓急的,只在心里小小的叹了一句,便一同起身,随江琉玉她们过去。 “行吧,就是不知道咱们应当怎么过去?”包静书长长的呼了口气,面上的表情瞧着很有些无奈的意味。 “这个才是你最不用担心的问题,既然我有心要请你过去帮忙,怎么会叫你在这些小事上面操心呢。你放心,赵大人和他手下的人一直在旁边守着呢。” 江琉玉自得的笑笑,又将边上的情况打量过一遍,才凑到包静书的耳边小声交流。“咱们就坐衙门里的车过去,今天一天也正好有衙门管饭。未曾犯事却能尝尝衙门里的饭菜,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有意思?” 由于自家夫君是御史台的头头,向繁花在自己做饭失误时,常常会借着探望夫君的名头来御史台蹭饭,此事人尽皆知,因此她对朝廷里的饭菜滋味也算是深有研究。 现下耳边虽然听到江琉玉这一句调侃的话,向繁花却并未做出什么回应,只是自得且傲娇的轻哼了一声。 “并没有。”包静书一脸难看的说着五官,很不能理解江琉玉为何能对这种无聊的事也抱有一种兴奋的态度。 从茶馆里出来后,往前走过了两个房屋间距,江琉玉带着包静书在下一处的拐角后面看到了毫无半点作用埋伏着的赵铭。 “今日的事情只能作罢,那个秦争言就是静书,第一个目标我们算是排除了。不过后头还有些很要紧的事情,需要和大人你说,不妨我们现在就先回衙门吧。” 江琉玉说罢,带着包静书就要上马车,却被赵铭给拦住了。 赵铭伸出了右手挡在她们二人的面前,同时一双眼睛将包静书上上下下的打量过一遍,一双深黑色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处。 “王妃这么轻易地下定义,也太草率了些吧,就算这位姑娘与您是旧相识,却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还是要好好的审问一番,……” 赵铭话还没说完,只见江琉玉万般无奈的转了下脖子,随意的开口介绍。“这位是前任礼部尚书包大人的独女,包静书。” 闻言,赵铭还打算继续啰嗦下去的话,顿时就停在了嘴边。在震惊了一瞬间之后,兆明离开,让开了位置,同时格外恭敬的冲着包静书一颔首。 “原来是包小姐,真是失敬失敬,这边请。” 由于出嫁的时间很早,京城里大部分曾经与包家相识的人,也都差不多忘掉了包静书的长相。 不过只要有包长川的名头在京城里一日,那些并未有多深交的人对于他的尊敬便一日不会消失,更不会在明知道包静书的身份之后还刻意为难,赵铭就是其中一个。 面对着赵铭如此迅速的巨大转变,包静书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只是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高兴自己父亲还是倍受他人尊重的。 边上站着的向繁花却未必如此了,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铭略微弯曲的后背,撇了撇嘴角,两只手不客气的插在腰上。只将周围扫了一眼,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对了,怎么这里就你们这几个人,我家官人和王爷去了哪里?” “啊,这个,”赵铭回过头来,又是没等他把话说完,苏景夜和石正直他们两个便驾着轻功从天而降。 江琉玉和包静书微微扬起头往上头望了一下,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屋顶,他们两个就这么大喇喇的跳下来,还真的是艺高人胆大,一点也不怕会受伤。 向繁花却并不觉得有什么,还十分淡定的上前替石正直拍了拍衣服边上不小心沾到的灰尘。 “刚才我和王爷一直在楼上观望着呢,王爷就担心王妃会出什么事,而后包小姐出现的时候,我们二人便觉得情况怕是大有改变。”石正直笑着推搡了苏景夜两把,将他往江琉玉的方向送过去了几步。 “果不其然,照如此情形,看来包小姐怕就是我们今日约的那第一位客人吧。” “石大人睿智。”包静书含笑点头。江琉玉则偏着下巴,明目张胆的打量起有些手足无措的苏景夜。 苏景夜面容僵硬,知道江琉玉并不喜欢旁人插手她的事情,便很有些担心今日自己的多此一举,会不会惹得她生气,谁知她也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便伸手拉着他的手掌。 “你考虑得十分周到,虽说今日是用不着,但以后也是可以防范于未然的,多谢你的挂心。” 闻言,苏景夜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边上都是成双成对的,唯有作为背景板的那几个衙差,以及孤独的赵铭和包静书没有人陪。赵铭笑眯眯地搓着两手,还以为是找到了知音,凑在包静书身边很有些赔笑的说道。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们需要赶紧回到衙门里把之前小姐和王妃说的话都写作记录,小姐先行上车吧,王妃他们一会儿就来。” “多谢大人提醒。”与赵铭的激动不同,包静书表现的格外镇静。也是赵铭他一时间忘记了,包静书之所以没留在京城,就是因为随夫家一起嫁到了远方。 现在乍一面对包静书如此冷淡的相待,赵铭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心里一阵受伤,颇有些无奈的收回了所有表情,幽幽的叹息一句。 众人离了福禄大街,回到东城的京城衙门里,才刚在用于谈事的会议厅里落座,赵铭便破天荒,分外殷勤的叫人给包静书又送茶水又送点心。 过后又嘘寒问暖,问包静书需不需要一个靠背垫子,把周围的几个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包小姐,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跟我们提。中午想吃什么也可以说一下下关,这就叫人下去准备。” 虽说赵铭已经尽量的避开让其他人发现自己的行为,但如此勤快的举动,叫明眼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就是身在其中的包静书,虽然知道他怕是有事,因而蓄意而为,却也适应不来。 “那个,暂时停一下啊赵大人,咱们现在还是先说正经事要紧吧,再说静书已经是嫁为人妇了,赵大人此举未免太容易惹人闲话了吧?” 所幸大厅里坐着的几个都是正人君子,且相互之间关系不错,没有必要把这种小事拿出去和别人咬耳朵嚼舌根,但也不可能容忍赵铭这么肆无忌惮地继续下去。 包静书给他吓的连声拒绝,几步走到江琉玉的身旁坐下,才终于叫赵铭站住了脚。江琉玉一面安抚着受惊的她,一面忍不住出声提醒。 “王妃说的是,是下官太不知道分寸了,下官这就向包小姐致歉,请包小姐恕罪。”赵铭一低头,寒雨和玉壶身上都忍不住一抖,纷纷站在包静书的面前遮挡。 “还是头一回看到赵大人如此不冷静,赵大人也确实是眼光不错,只可惜来的时候太晚了,且等下辈子再早些吧。”向繁花知道自己在一旁等着看热闹有些不太仗义,但此情形确实哥去了她不少的恶趣味。 “石夫人何出此言呢?”按理说,向繁花说的如此清楚,赵铭也应该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但赵铭直起身后,眼底却是一片的迷茫。 “额,这,”这下确实叫向繁花有口难言了。 看之前赵铭的举动,苏景夜和石正直都是和向繁花一样的想法,但听到他这般明显的否认了之后,二人不由得都有些犯愣。 若不是为了所谓的情谊,能叫赵铭如此鞍前马后的,便只可能是出于利益。苏景夜意味深长的和石正直互望了一眼,莫非他能猜到当初包长川流放柳州的些许内情。 这边正在互相用眼神交流着彼此的心里所想,江琉玉则轻飘飘地白了赵铭一眼,叫向繁花从袖子里取出了早上收起的纸条,三个女孩子率先开始研究,过后才把神似神游天外的他们二人也给吸引过来。 “早上遇见了静书用‘争言’这个名字代替之后,我们便觉得其余姑娘的名字怕也不是她们的真实信息。”江琉玉见状,把手上的纸摊在桌子正中央,也好叫其他人都能看得清楚。 “就比如说你看这个什么什么‘阳上禾’,‘汪东木’,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奇怪,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家里什么习俗,不过现在看来这么不正常的名字,只有可能是拿来忽悠人的。” 说着,江琉玉还不满地用指甲在桌上不断的敲打。 先时由于向繁花的缘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停留在了‘争言’这两个文绉绉却又不平凡的字眼上面,而后如今再看其他的名字,才终于瞧出了只有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境界。 第三百一十六章:拆字游戏 “那既然你一早就发现了,为什么当初不说呢?”苏景夜一只手放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正中央的那张纸,乍一看上去显得格外乖巧。 “这不是当时,一下子没想到。”江琉玉张开了嘴巴,说的话也有些干巴巴的,竟然被他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带的一时语塞。 旁边的赵铭不擅长这些,又一般不会有人和他搭话,便索性站起来四处奔走于招呼着众人的用茶。 包静书着意留心一下纸上有哪几个名字后,又以右手食指为笔,在左手掌心轻轻滑动了几下,忽而不由得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 “但是这些如果也是那几个姑娘自己起的名号的话,这天高海阔的那么多字,猜起来实在是太过复杂。实在不行,咱们不能按地名来搜查吗?” 趴在桌上想了好一会儿,江琉玉依旧没能看出什么头绪,她很有些不耐烦的直起身,也是用了很大的毅力,才不至于将那张纸揉成纸团丢出去。 虽说自己这份名单是一式两份,另一份就收在赵铭的书房里,但毕竟誊抄起来也是需要增派人手的,未免太麻烦。 思及此,江琉玉愤愤的瞪了那张纸一下,又别过了眼神,权当做是不想耽误产案的进度,而额外开恩。 “这样说起来却是难的很。”苏景夜难得听了江琉玉的话之后会不连断的摇头,只觉得他的想法实在太过简单,石正直也在旁边随声附和着。 “王妃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的名字反而比他的其他信息要来的更加方便,毕竟重名的概率不大,一次最多碰上两三个已经算是很厉害了。” “但如果按地址地区划分的话,那一片小巷上可是至少会住着好十几户人家,更遑论他们所填的信息还有可能是假的,就更扩大了范围。” “到时候且不说能不能真的找得出人,只怕我们搜查范围得定在整个京城了。”石正直简单的解释一遍后,江琉玉和向繁花在脸上都是一阵唏嘘。 “扩大范围的话,那一般都需要京城守卫的帮忙更为方便,但是守卫通常是从禁军出来的,像那裴太尉那种性格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会帮我们的忙的。” 向繁花摇着头感叹,江琉玉闻声转过来脸,无意间却看见了赵铭整张脸顿时变得黑沉不少。一想到他和裴恕人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她除了笑笑,也没有别的办法。 “说的也是,但既然都同朝为官,怎么样也该守望相助吧,他未必不肯帮忙,只是不会轻易答应,关键就看是谁去求他了。” 江琉玉此话一出,站在大门口阳光之下的赵铭,顿时感觉背上升起了一股凉意。他侧过身子看着桌上的江琉玉,嘴巴开出了一条缝隙,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宣之于口,感觉格外憋屈。 王妃如此说话,似是在帮我的忙,却为何像是在给我下套? “王妃不必忧虑,王爷也不必着急,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尚未得到证实,不知道有没有用,现下斗胆在各位面前说出来卖弄了,若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你们多多指教。” 由于没有头绪,江琉玉对待这个案子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随时看着桌上的纸张,但思绪却早已不知飞往了何处,直到被包静书的这句话给重新拉了回来。 “你有办法,那说说看?”江琉玉回过神来,眼里有着难以忽视的诧异。她分神看一下其他人的反应,发现差不多都是和自己一样。 “其实从许多年前,京城就在女子之间风靡一种猜字谜的游戏,有些实在想不到新的点子的,便会拿自己的名字下手,按照当时猜字谜的顺序流程,一般都能猜得出她们准确的原名。” 包静书说着,忽然有些很不好意思的眯着眼睛笑了笑。“只不过王妃是从外边过来的,王爷和石大人、赵大人又都是男子,对此事不清楚,也是情理之中。” “我原本还觉得如此简单的想法,应当各位都曾考虑过。但听王妃的话里话外,再结合实际如此联想过了之后,我便自己推翻了。” 话音落地,桌上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的五彩缤纷,十分丰富。包静书的话已经说的分外含蓄,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表明出向繁花性格粗鲁,不好这些风月雅事,才会一直留在京城,也未听说过此事。 众人听着她话语中独独没有提到向繁花的原因,各人心中也都了然,全部未曾多嘴。而向繁花更是心宽豁达,仅仅是一笑而过便过去了,也叫包静书放心不少。 “猜谜此法倒是挺好玩的,你不如给我们带个头打个榜样,也好叫我们学学,一起想出多几个可能的备选名字。”江琉玉重新打起精神,看那纸上的名字也隐隐地有了几个想法,这是不敢妄下定论。 “应该用不着备选,这些谜面都格外简单,拆出来的绝对是一个名字。”包静书摆摆头,伸手指着自己名号底下的那几个名字一路向下。 “好比这个‘阳上禾’,‘阳’通‘日’,‘日’上有‘禾’,是个什么字?” 有包静书在一旁的提醒,江琉玉赶着在手上笔画出来,苏景夜则抢先回答。“是‘香’字。” “然也。”包静书一点头,“根据易名不易姓的规则,这个人的姓氏并没有改变,说此人的姓名可能唤做‘阳香’。” “哦吼,有点意思了,那下面呢?”江琉玉抬起头感叹一句这句话,顺便也将徘徊在边上四处走动的赵铭也给吸引了过来。 “下一个名字,‘汪东木’,‘东’在古语的用法中也有‘左’的意思,‘汪’字左边是个三点水,结合最次的一个‘木’字,此人名唤‘汪沐’。” 包静书拆解完毕,下边也看的格外热闹。石正直回过神来后,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赵铭一眼,也不消多说什么,赵铭便主动的提起笔,把包静书拆开的名字记在了另一张纸上。 “听着倒是没毛病。但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是两个字的名字,如果是三个字的话,这又该如何改编?”不说江琉玉,就是苏景夜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三个字的名字,另有一番拆解法,或者直接扩张为四五个字,又或者选用的同音字代替,怎样拆解起来确也着实要费上一番功夫。但至少也前的是几个名字,我还是可以确定不是三个字的。” “古来女子一向命薄,因此无论是不是有文化底蕴的家里,都不会给姑娘们起这些带有方向和增添之意的字,说来算得上是一种迷信,意为护佑她们一生平安顺遂。” 包静书说的斩钉截铁,再加上她确实是此处对于京城女子最了解的一个人,众人便也没了别的声音。毕竟还剩下两个名字,需要她的相助呢。 “‘蒋少名’,‘蒋’字拆解,一个‘草字头’,一个‘将’,‘将’已全,草字头下‘少名’,便是‘香茗’的‘茗’,故此人名唤‘蒋茗’。” “至于最后这个,便更是简单了。”包静书看过一眼,便忍不住弯起嘴角,表示一点难度都没有。 “不妨让我试试。”江琉玉于一侧看她说的顺口,几乎是信手拈来,心里难免也有些痒痒。包静书自然不是个好大喜功,当时就给她让出了位置。 伸手微微的做了个请的动作,包静书果然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江琉玉冲她乖巧的笑了笑,转而低下头来。 “‘袁双’,‘双’有成双结对的意思,两个‘袁’字,此人叫作‘袁袁’,对吧。”江琉玉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是不错。 那身侧的包静书只得点头,附和地拍拍手,苏景夜也抚摸上江琉玉的长发,“猜的正是正确,怎的你现在猜字谜这般厉害了,真不错唉。” 若说包静书的鼓掌已经是很捧场了,苏景夜如此夸张这一番话,乍一听起来却很像是嘲讽,叫对面是石正直夫妇听了,几乎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江琉玉一开始还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不想听到了他们的笑声,才很有些没意思地低下头挡开了苏景夜的手。“行了,你别说话就跟哄小孩似的,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 “确实是这么读音,但‘袁’的同音字不少,只能是确定在这一范围内。”包静书还是给江琉玉面子,肯定了她的抢答。 “不过一般来说,女字旁的‘媛’用的最多,亦最适合女子,赵大人可先从这里头入手。” “什、什么意思?”赵铭只顾着附和点头,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苏景夜和石正直脸上了然的表情,更是觉得心上发懵。 “既然包小姐都给你把选择列出来了,赵大人便把京城名单拿出来吧,便也不必我们再到处走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讨要名单 石正直此话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就是其他人也都觉得此事到了这份上应当是胜券在握了,却不想赵铭脸色不对,好似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这个,名单并不在下官这呢。”赵铭搓着两手,万分抱歉地看着面前一众似是惊讶却又觉得情理之中,倾力帮忙的各位。 “身为京城的父母官,应当随时掌握京城的所有动向,你竟然会吐露如此言论,不知赵大人可否向本王好好的解释一下,待来日面见陛下时,也好有个说法。” 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苏景夜同江琉玉二人都是一脸不悦地盯着赵铭,旁边的包静书则是云淡风轻地端起茶杯静静品茶。 赵铭往旁边看去,但石正直也是借着茶杯的遮挡避开了和自己的眼神交汇,赵铭略一思索还是算了:他不会给自己落尽下石也就罢了,还能指望他相助? 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赵铭落座笑道,“此事其实也怪不得下官啊,王爷。” “那戏班子过来正是两个月前的事,当时京城里才刚过了五石散的事情没有多久,难保会有些什么伤亡人士,京城的百姓调动也极大。” “衙门以前的名单可是派不上半点用处,至于新名单,那还在户部呢。也不知道户部是不是太忙了,才一直没来替换,下官也怕打扰了任大人休息,就也一直没有过去讨要。” 似乎是生怕苏景夜会迁怒自己,赵铭赶着解释撇清关系。 而一听到话里提到的是任虚怀,苏景夜先时的兴致冲冲也冷静了不少。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任虚怀,最是需要精细缓慢相待。 “不管怎样,还是眼前的案子解决了要紧,想必任大人也是可以体谅我们的。一会儿赵大人便去拜访吧,本王和你一同过去。” 想了想,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更不可能因此就算了。苏景夜便端起茶杯,借着摆弄茶杯盖的动作,思考一会儿去到户部时,该有怎样的对策。 现下六部分为了几个阵营,一个是以李文松为首,执掌兵部,却收纳了工部和吏部。吏部自不必说,管着官员升迁,何种要事。 工部顾霆虽说一直不被重视,却也是牵扯细枝末节最多的一个尚书,某些时候仍然不可小觑。 而在自己身边一同跟在陛下名下,能够确定的也只有礼部孔侑。刑部金山特立独行,只服苏羽天一个人的管辖。 至于户部的任虚怀,必定是忠心于天子的,就是不知道他对于自己是何种态度。这也是苏景夜非要吵吵着今天过去的原因之一,正是想看看任虚怀的意思如何。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当从善而终,也随王爷和赵大人走一趟。”石正直一点头,伸手悄无声息地拽住了向繁花的手腕。 “一会儿顺路也好送王妃和我夫人以及包小姐先行回去,今日也算是麻烦了你们许久了。” “怎么,才刚帮你们想出来一点苗头,就急着赶我们走吗?”向繁花不肯答应,只是手腕在石正直的掌心里一时半刻也挣脱不开。 “虽说我确实是没帮上什么忙,但你这样叫王妃和静书如何能够接受的了?” “石夫人冷静,不妨且听我一言。”他们小两口吵架,赵铭硬是要进去横插一脚,果不其然,换来的是向繁花一个凶狠的冰冷眼神。 相较之下,苏景夜他们这边倒是显得安静了不少。包静书虽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在,却也不觉得突兀,兀自静静地捧着杯子喝茶,两耳不闻窗外事。 “还是咱们这边最好,安安静静的与世无争。”江琉玉很看开地捧着杯子,装模作样的浅尝了一口,又是格外夸张的对天长叹。 “虽说繁花她现在是在替我打抱不平,我这个样子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过后石夫人他自然会想开的,你不必多烦心。”苏景夜瞧着向繁花那张明显凶神恶煞的脸色,话说出来,真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剩下的事情,也不过是问任大人借了册子过来,按照地方搜查抓人,自然也用不着几位夫人如何帮忙,” 赵铭说话的时候眼睛深深的眯起,仿佛想借这个动作,全当没看见向繁花的耍狠威胁。“这点小事下官手下的人都不能解决的话,下官这个京兆尹当的也未免太不称职了些。” “更何况人抓过来之后是要好好的审问的,说不定还要用上刑罚,石夫人是女中豪杰自然不怕,可王妃和包小姐两个柔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了啊?” 此话正是说到点子上了,向繁花闻声看去,江琉玉脸上是有些憧憬,也有些担心的,一看便知道是未曾经历过这种事情,才会如此盲目自信,但包静书的表情却是十分清楚地表示拒绝了。 “那好吧,今天就看在静书的份上,权且不和你们计较了。”向繁花还有些无聊的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一会也不用你们专门送我们走了,我们几个人共乘一个马车自己回去,你们手上在忙什么就各自忙去吧。” “你竟然如此说了,那我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意见,路上可要小心。”苏景夜还没说什么,石正直便抢先自己答应了,直接封堵了苏景夜的所有后路,正是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知道了,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向繁花站起身来,像个男子一般豪迈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后领着江琉玉和包静书她们两个出门。 正是有你在,我才更加担心。苏景夜垂一下眼眸,看了向繁花一眼,正想对江琉玉多嘱咐个几句,她就已经和包静书走出了此间大厅的大门。 “那么今日下午咱们几人算是都得空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妨就今日我来教你们洗茶的后续步骤吧。”包静书笑得眯起眼睛,可看得出她今日的心情尚可。 但她的兴致一高昂起来,受苦的却是江琉玉。“可不要吧,好不容易得空休息一天,你就不能让我们几个好好的耍耍嘛。毕竟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你也该当教教繁花了吧。” 江琉玉满脸都充斥着不想要,再说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向繁花还有的心情在旁边幸灾乐祸,直到后面几个字讲出来,她的脸色也顿时骤变。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意见,虽说我一开始便想着让你们二人一起过来学的,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呀?”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是那般和煦如春风一样的笑容,竟然叫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向繁花,后背上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这个倒是不急。”向繁花干笑两句,企图打哈哈蒙混过去,一把搭在了江琉玉的肩膀上,“不如让我们先来考虑一下,今天中午吃些什么?我这几天勤加练习,做的饭菜已然能入得了口了,不如王妃替我尝试一下?” “明明对你有威胁的是静书,你为何却将矛头指向了我?”江琉玉不服气的嘀咕,一时想摆开她的手腕,却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好吧我放弃,咱们几人何苦这样互相折磨呢?”江琉玉叹息一句,“既然要学,那我们便一起去,反正我也已经费了这么几天的功夫了,看你我二人谁能磨得过谁?” 闻言,向繁花上半边的身子一惊,转身就想要逃,结果才一转过头去就发现寒雨和玉壶当在她相中的那条退路上。 “但是忘了告诉你了,她二人为了护佑我平安,也曾学过几手拳脚,虽然不一定能是你的敌手,但拖延些时间还是可以的。” 包静书难得会这么亲密的过来,拉着向繁花的手就往前走,“玉壶的手艺还不错,中午饭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咱们几人就安心的在王府里静心打坐,等着几位大人他们查出来的结果吧。” “奈何如此?!”向繁花没得办法,只得跟在包静书的旁边磨蹭着,这会倒是换江琉玉在旁偷笑了。 就这说话的一段时间,三人便已经走到了衙门的大门口,王府里的马夫听到了里头的风声,早早的叫马车带到了门前停下。 “若是包小姐最有发言权,那我们倒确实不用担心了。”刚才江琉玉她们几人在外头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注意收敛,还未离开之前,也叫大厅里的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苏景夜的感慨,石正直除了觉得有些尴尬,倒也没有别的什么酸涩的看法,反而很配合的随声笑了笑。 大厅安静了过后,赵铭便做东道主,叫衙门的人多准备了两份饭食,随苏景夜他们一起在大厅里用过饭之后,再休息了一阵,便踏上了前去户部询问借东西的路途。 “名字既然已经确定了,这旁边的住址也暂时不要丢弃,万一有两三个是真实的呢。”赵铭坐在马车上,将写了新名字的纸张给石正直递了过去,又从袖子里掏出了早上江琉玉手上的那份纸。 第三百一十八章:排除一个 “等一会儿问任大人要到了名单之后,和那上面的位置做个比对,想来用不着多少工夫,便能缩小范围。” 赵铭正说的起劲的时候,忽然又低下脑袋去,好似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令他难以释怀。“就是倘若任大人要是不在的话,又该找谁来做主?换做旁人都需要走上好几道工序,等最后要的东西到手怕也到了晚上了,这也是下官一直不愿过来主动讨要名单的原因。” “说来也是奇怪,像大人那般的身体虚弱,却一直能够位居高位,陛下何不让他早日回去休息,却要继续操劳,换成旁的身强体壮之人过来,岂不是能平添许多效率?” “赵大人慎言。”这前面的话,石正直他们还可以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任何牵扯到了编排任虚怀的话,石正直便不可能坐得住了。 “任大人在位,最多叫赵大人你多等些时日罢了,但要是换了别的人来接替他的位置,陛下便未必肯叫他以自己的名义出借名单,而不必留下任何签名记录了。”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苏景夜也知道赵铭最是个喜欢逞口舌之快,却不敢有任何行动的人,但有的时候祸从口出,还是得教育他自己注意才是。 以前便知道陛下对于任虚怀的态度极为松合,但自己只是不信,如今听苏景夜的话说来,似乎确有其事。 “是,下官知道了。”赵铭张着嘴巴,做出了一副额外惊讶的样子,心里却是在盘算着以后如果能够讨得了任虚怀的好,说不定就算犯了些许错误,陛下也不至于如此大发雷霆了。 答应过后,马车里边又陷入了一如既往的寂静之中。赵铭坐了一会儿,深深觉得很没有趣味,正低头看着他手上那张纸上的内容。 忽然眼角余光似乎捉到了车帘外的一丝风景,赵铭便立刻拍着车厢叫停。 “究竟是何事,竟然叫赵大人你如此脸色大变,莫不是此处有你的什么旧相识吗?” 苏景夜刚才还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结果马车因为赵铭的突然叫停,十分勉强的拉住了马匹的缰绳,车上的人也因为惯性随之摇摆,苏景夜的额头也不小心磕在了车厢上。 石正直拉住了苏景夜的手臂,皱着眉头很是不悦,似乎是要发作心里的怒气,而苏景夜也很佩服最近的自己,似乎脾气太好了些,竟然未曾怎么计较。 “王爷,此处便是东府巷了,正好就是指上那位阳香姑娘的住处,”说着,似乎怕他们不相信一般,赵铭还特地举着手中的纸张把那几个字指给他们看。 “下官想说,既然我们都不小心从此处路过了,不妨叫我们下去查看一下,万一真对得上号,也好趁机排除掉一个可能。说不定还能直接抓到幕后凶手呢。” 哪有如此简单,未免想的也太轻松了些。苏景夜摆摆头,对于他的想法不置可否。石正直也撇撇嘴,“即便如此,那也用不着你如此兴奋吧,万一马车停的太急,伤着了王爷,你该如何是好?” “这,王爷不是安然无恙吗?”赵铭掀开帘子,从车上跳了下去,还不忘转过头来将苏景夜的身上一阵打量。“下官衙门里马夫的技术还是不错的,石大人和王爷就且放宽心。” 说罢,赵铭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仿佛驾马的人就是他一般的骄傲。 好也经不住你的命令。苏景夜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方才一头撞在车厢上,现在眉角只需要微微扬起,便会感受到一阵疼痛,瞧见他这副样子,更是十分想让赵铭也体会一下相同的滋味。 “行了,我们也懒得在这里再听你的一阵吹嘘,你既然想要去确认那便自己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记得快去快回。晚了,户部可就关门了。” 嫌弃的敷衍了两句之后,赵铭便带着几个衙役沿着房屋中间的那一道青石板路往前头跑远了。石正直也等着自己的话音落地了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方才这话说的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听起来仿佛踏进的不是什么东府巷,而是北城角的烟柳巷。 思及此,石正直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说向繁花有多厌恶自己和别的女人有所往来,就是自己也额外嫌弃那里的风气。 因此以前断案之时,就算与烟柳巷有所牵扯,他也势必不肯踏足进去。 那边,赵铭想着总算能揪着机会让他自己好好的表现一下,在这青石板路上蹦跳走着的脚步也因此格外欢快。 走着走着,赵铭忽然察觉到此处的情景貌似有些眼熟,而在他身后的几个衙役们都是一脸的憋得慌,似乎有一肚子的话,只是在看到赵铭这么兴奋的模样后,又不忍心说出真相。 现在还没到秋凉的时候,两个人在车厢里呆着拥挤也就罢了,关键是还格外闷人。为着苏景夜刚刚才受了伤,石正直便帮着把四面的帘子一起掀开通风。 这时节一般只有女子的身上才会随身带着团扇,属于男子的折扇,苏景夜向来没有心情带着,石正直便随手把赵铭留下的那张纸条,给折成了一把可供扇风的纸扇。 就算没有多大的微风吹来,也可以权当做是心灵慰藉。 “说起来,王爷你何必对他这么客气,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直接和他明说就是了,像他这样性格的人,有的时候就是缺人在旁边好好的教育他一番。” 话语中就算没有指名道姓,但结合当时的情景来看,也能猜得出石正直口中所指的他,便是刚刚离开不久的赵铭。 “何曾是我想要故意容忍他的行为与说话,实在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他是个聪明人,自己会改正的,否则也不能相安无事的在朝廷里待了这么久。” “我知道你向来嫌弃他的投机取巧,就连官职也是如此奇特的方式才能得来,但说白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苏景夜一生爱着自己疼痛的右边眉角,脑子稍微有些给撞的迷糊了,但神智还是很清楚。 “那全天下有那么多有真才实学的才子,却不定每个都能有这个机会考入金成,但他确实有这个本事,你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我说来便觉得肚子里有气,明明有真本事的人,得不到重用,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却晋升的迅速,这说起来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石正直捏紧了拳头,那张才折好的纸扇还没来得及给苏景夜用,便被他揉成了一团。对此,苏景夜只得惋惜的感叹。“惜哉。却未必。” “有才之人,未必有德。如李文松那般,你可能说他没有才能吗?只是那般好的才能未曾用在正途之上,而赵铭受你诸般嫌弃你,可能否定他衙门里的那一种人都不是好汉吗?” “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只看表象,用我娘子旧时曾说的一句话,石大人你还是应当学会透过外表看本质。”苏景夜摆了摆手。 “更何况此事并不算得上是他单方面的劳我帮忙,我也是在借他达到一些我自己私心里的目的。” 这边说着话,石正直还没来得及询问原由,就看到赵铭带着的那几个人,又一道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后面有老虎追你不成?”石正直好笑的调侃一句。赵铭赶不及回答,一手撑在马车的踏板上,按着胸口喘粗气,把马夫也给吓得连连侧过头来观望。 “石大人这话可算得上是说对了,还真是老虎,不过,是只母老虎。” “呵呵,这倒是奇了。”石正直和苏景夜相互眼神对视了一眼。 苏景夜念着方才最后一句话说的内容重大,也不知道赵铭听见了没有,索性闭上了嘴巴,便用眼神指示,叫石正直帮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其实这么说话,倒是也有些过了,只不过,还是这个词最为贴切。”赵铭瞧着被吓得不轻,就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阳香’这个名字听着像是那几个人当中最为温和的一个姑娘,谁想到竟然是我们的旧相识?” 石正直看着他那副害怕的样子,简直抑制不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忽而转着眼珠转念一想,“‘香’这个字,莫非……” 有些时候话不曾说完,反而更容易惹人遐想。赵铭一点头,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就是啊,原来这里我们上次来过,就是那个说话不饶人的香阿婆,谁想到‘阳香’居然是她的本名。” “刚才下官一路走进去的时候,才刚把门敲开,开门的是香阿婆那个嫁出去的女儿,女儿回来串门,”赵铭跑的太急,连气息都没稳下来,说句话就得喘一口气。 “我错认了人,还正高兴跟她打听事情呢,结果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到了香阿婆,香阿婆抄起扫把就追出了门,一直把我们赶到了巷子口。” 第三百一十九章:造访户部 “哈哈哈。”听完了赵铭的遭遇,石正直没有丝毫的同情,反而跟苏景夜一起饶有兴致地笑了几声。 “能叫那老人家这么生气地把你给赶出来,你必定是说了什么不应当的话,难不成是因为一个人孤家寡人久了,见到了别人家漂亮的姑娘,没忍住说了几句混话不成?” 石正直只是开了句玩笑,但赵铭却当真了。被他这么一句话一呛声,赵铭更是气得满脸绯红。“石大人还是不要再拿我寻开心了,下关掌管衙门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至于漂亮姑娘,下官可是能够自认为柳下惠的,即使美色于怀,也能不动如山。”赵铭说的格外自信,却惹来了石正直的轻嘲。 “此事说来好听,又有何人能找得出这种美人,愿意与赵大人纠缠不休呢?” 赵铭还兀自不服气,苏景夜倒是帮着他开口了,“这个赵大人还真的没有吹牛,就连烟柳巷里风韵犹存的吴三娘几次三番的向赵大人示好,赵大人也充耳不闻。” “有这么回事吗?”闻言,不仅是石正直不敢相信,就连赵铭自己也没有弄明白过来,还十分惊奇的反问,同时换来苏景夜一个无言以对的眼神。 “就、就是如此,有王爷这句话,正好也能证明下官的风骨。”赵铭好没有底气的一点头,苏景夜则坏笑着又接了一句。 “且面对梨园管事的时候,赵大人也是一样的态度,丝毫没有厚此薄彼。” 此话一出,赵铭先前还自鸣得意的表情,顿时就耷拉了下来,这下便是石正直开心的时候了。 梨园管事何种面容,在场的几人全都心知肚明,拿她出来做个例子,不仅没有起到证明的作用,反而让人感觉到了隐隐的嘲讽。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就算样子看上去再怎么美好,也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下官不至于如此肤浅,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大脑沉闷了一会儿,赵铭别过脸去,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便重新爬回了马车里坐下。石正直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可不想自己因为这么一件世俗的事就破坏了一如既往的姿态。 他坐直了身子,两眼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着远方,却在触及到它的那一刻又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一声,掩盖他没忍住的轻笑。 “对了,下官方才跑到马车边上之前,可听说了马车上王爷和石大人在说什么利用的事,也不知道二位是在讨论些什么呀?” 赵铭别过了头去,只当没看见他的笑脸,无意间随口提出的这一句,却是让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稍等了片刻功夫,却没有等到任何回答,赵铭再度回过头来,只见他二人互相望了一眼,苏景夜便笑着打哈哈。 “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在讨论一下我们二人的夫人在家中曾做过些什么神奇的食物,”苏景夜说完便垂下脑袋,这样的理由都能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琉玉在府上熬过银耳莲子汤,说是配梨用,可以通气润肺,却不知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此话一出口,石正直几乎没忍住大笑出声。此“梨用”非彼“利用”,如此借口,说起来还真的是没有半点差错。 “啊,原来是这样。”赵铭信以为真,“这个方子倒是对的,虽然是民间土方,但是很多大夫也会开出一样的方子来的,” “下官的老父亲若有哪些时候因为感了风凉而咳嗽,下官便会叫人用此法给他熬了糖水出来,喝下去果然能顺畅不少,难道王爷的嗓子也不太好吗?” “额,之前不是常去军营里看看士兵们的情况吗,军营里风沙大,难免会伤着嗓子,不过倒也不碍事。”苏景夜脸上带笑,眉头却浑不在意的深深皱起,以彰显出他现在的心情该是怎样的难以言喻。 这个插曲就当如此简单的糊弄过去了,不一会儿功夫马车便来到了户部停下。与其他的几个尚书部门不同,户部要显得格外简朴和宽阔些。 马夫被专人带着去后边的马棚里停下,苏景夜他们便在门房的带领下,一路穿过了两个天井,走到了正式待客大厅里。 这一路走来,除了能看到门口处站着的两个穿着灰色衣袍的小吏看门。如此宽敞的地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侍女,甚至小厮穿梭,就连脚步声都能在屋檐中来回飘荡,经久不衰。 “王爷和两位大人稍等,我们尚书大人现在手上还有些事情处理,一会儿便亲自出来接待,过会属下便送上茶水和点心,还请几位静候片刻。” 带路的小例瞧着十分年轻,但说话间没有任何表情,做事风格也沉稳的如同上了年纪,有了丰富阅历的老人一般,这在六部之中,还真的是少见。 苏景夜对着他一点头,得到示意之后,小吏才肯退下。 而他才刚刚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便有两个端着茶盏的小厮进来,这一来一去不过瞬息之间,仿佛是接踵而至,竟比服务态度最好的客栈上茶的速度还要迅速。 也难怪虽说任虚怀因为身体原因未必能及时赶来,但户部待客规矩,却从来未曾落人口实,还真的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 茶水才放下,又有人送来了点心。石正直捻了块在手上,感觉沉颠颠的很有分量,难免稀罕地笑道,“竟然如此实诚,看这架势,像是很有把我们留到傍晚的样子。” “那可怎么行。”赵铭立刻急了。为了能够照顾他的身体状况,苏羽天可是下过明令禁止,户部每日准时关门,不许旁人随意过来打扰。 要真的留到晚上了,只怕任虚怀早就已经回去自己府上了。 这头赵铭才刚不满地站起身来,还没等说出什么发牢骚的话,就听到两边走廊的尽头里,似乎传来了一个人的咳嗽声。 一圈一圈的在墙壁里来回震荡,又没有别的人声陪伴,配上如此宽阔的环境,竟让赵铭从脚底板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让王爷和几位大人久等了,下官来迟,还请王爷恕罪。”所幸赵铭神志还在,刚才未曾在大厅里里外外的走动,才不至于和虚弱的任虚怀碰上。 任虚怀撑着一根结实的龙头拐杖,明明还很英俊的面容,身子却佝偻得十分老态龙钟,看起来确实是被病痛给折磨的够呛。 这拐杖倒也不是为着他伤了腿而准备的,而是任虚怀自己倔强,坚持无论出行哪里都要自己一路走过去,这拐杖仅仅是为了给她支撑和省力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大夫都说明了他没有几年可活,拖着如此一副残缺的躯壳,却能一直坚持到这时候,不可谓不是一名勇者。 “哪里的事,本王非要在这时过来讨扰,还望任大人不要记本王的愁怨为好,本王又怎敢嫌弃任大人如此给本王面子的赴会呢。” 苏景夜站起身来,亲自走下去扶着任虚怀落座,看的赵铭又是羡慕又是羡慕不来。 “这也好说,就是不知道王爷这次过来究竟所为何事呀?有什么用得着本官帮忙的,本官一定尽力而为。” 任虚怀脸上带着淡笑,身子虽然一直弓着,但字里行间中透出来的气质,还是一位翩翩公子。 “赵石手上有一案子,好不容易得出了一份名单,却不知道她们究竟所在何处,也无法进行排除,特来问任大人所借京城人员名单一份。” 苏景夜扶他坐下,自己也在一旁落座,石正直和赵铭则乖乖地呆在一边,不发出任何打扰的声响。 “名单倒是简单,只是京城人口少说也有个几万,王爷这样排查的过来吗?”任虚怀语气淡淡,从中根本听不出半丝关于案子的担心。 “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们留下来的足迹未必是他们的真实信息,王爷可能确定无虞了?” “确实。不过假名都已经被拆干净了,就差这临门一脚。”苏景夜点头,又记得多添了一句,“对了,此事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包大人的独女相助,才能为我们省去了不少麻烦,待下回有机会,赵大人还得亲自和她道声谢呢。” “这是必须的。”赵铭原本只是旁听,却没想到他们二人说话,怎么就无意间扯到了自己身上。愣愣的观望了一眼,连忙点头答应。 “长川兄的独女啊,说来倒还真的是可惜了。”任虚怀但笑着感慨一句,随后就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任大人肺里不好,不妨多喝些梨子熬成的汤,能有些缓解的作用。方才下官和王爷还在马车上提到过这事呢。” 任虚怀说的格外平淡,叫赵铭并未发现任何的端倪,只顾着关心那几声听起来就狂躁的咳嗽。 “多谢关心,本官吃了这么些年的药,此法倒也听过,下次一定试试。”任虚怀说罢,拿出手帕捂着口鼻,再一点头,“来人,将王爷需要的名单拿出来。” 第三百二十章:近在咫尺 “是,大人。” 对着外边吩咐了一句,随后就有一个小吏进来象征性地答应了一句,然后就躬身离去。 众人坐在堂上,亲眼可见外边的走廊上有人来来往往,就为了交换消息,叫负责的人把东西取来。 这个方法无疑是效率最高的,不一会功夫,那个搭话的小吏就又回来了,只是手上却没放着任何东西。 众人看的正疑惑,任虚怀咳嗽过后,举着手帕笑着看向苏景夜,语气格外温和,就像个爱护后辈的长者。 “敢问王爷,那几个人姓甚名谁?” 苏景夜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才会在如此淡泊超脱世俗的圣人身上看出了些许人情。就为了这一瞬间的失神,赵铭看了二人一眼,只得斗胆插进来帮忙开口。 “劳烦任大人,一共三位,一个汪姓,三水木;一个草字头蒋姓,草头下‘名声大燥’的‘名’,最后一个袁姓,袁媛,只不知道是哪个袁。” 赵铭也不知道他们户部是个什么规矩,但看着任虚怀这么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再加上有皇帝的信任,也叫他对任虚怀不得不信。 更何况,本以为任虚怀最是个孤僻的人,被汤药养到现在,也不清楚他的性格是不是也十分古怪,却没想到问他帮忙,他居然如此爽快答应。 比起朝中其他最会拿腔作势的官员,任虚怀不知好了多少。就冲这一点,任虚怀不费只言片语,便足以叫赵铭自己胡思乱想地沦陷了。 为了不叫白费功夫,赵铭特意把具体细节说的格外清楚,还担心仍会影响,将藏在袖子里的名单也一并递了过去。 “不过这些人都该当是两个月前才来的,所以后面找起来,应该能简单不少。” “原来还有这么要紧的一个条件啊,赵大人说的正是时候。”赵铭双手捧着把纸递过去,任虚怀瞥着他的凤眼看了一下,淡笑着接过,又接着要捂嘴咳嗽,把纸张放在了桌案上,却并没有看那上面写了什么。 “你可听见了,把东西拿来吧。” “是。”又是和刚才一样的情况,小吏答应过后就走了,也没有过来拿东西。赵铭撇撇嘴,挑着眉头后退回原来位置。 石正直脸上的表情和赵铭一般无二,跟满脸不解的赵铭交换过一个眼神后,石正直转了转眼睛,假装毫无意识只是意外,然后便用眼神示意她先行落座,静等结果。 在赵铭坐下后的片刻功夫,苏景夜转过头去还没来得及跟任虚怀说话以打破沉默的格局,那个小吏就带了一本册子走了过来。 苏景夜和石正直是相对坐着的,中间隔了大厅的堂下,小吏走过来就站在二人中央,只更靠近苏景夜和任虚怀一边。站定过后,小吏当着众人的面把册子翻开在他们寻出的一页上。 “前面两位,汪沐和蒋茗,都是京城边上富贵人家的小姐,两家从祖上开始就是京城人士。”赵铭听他讲有些没耐性,索性走了下来凑上去一起看。 “现在举京城只有一位才来且名叫袁媛的女子,是虎跑戏班中的老旦。现在正和戏班其他人住在东城土坊内的一处院子里。” 读完之后,小吏本打算把本子给苏景夜,却给急性子的赵铭给抢先了一步。 为这保护外来人的安全,除了要求的信息必须不落之外,其他的户部也不会多问。信息不多,但是每一条都能对的上号,可见是没错了。 “王爷,你看。”赵铭看过,仅有这一页上写了东西,其他的都是一片空白。无甚好看的,赵铭一瘪嘴,将册子给苏景夜递过去。 苏景夜按着册子,一面看,一面随口问声,“土坊里院子的具体位置,可能知道吗?” 京城被两条大街分为了几个部分,为了方便管理,一般除了买卖的小街,所有吃喝玩乐的设施全部放在土坊里,自然了,也不会缺少供外来艺人的住处。 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土坊鱼龙混杂,地方又大,像个小城池一样,轻易找不到人。苏景夜想要省些麻烦,有此一问,也在情理之中。 “越东的地方,东城有一座悦来客栈,她现在的院子就正好在客栈的背面。”本来不报希望能够得到消息,谁想到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闻言,大厅里的三个人都抬起了头:这个戏班莫不是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才选择了这个新地址。 虽然此法不是时时有用,甚至有些时候还是个累赘,但不得不说,戏班这次倒是做的十分正确,不仅转移了苏景夜他们的注意,还叫他们发觉跑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原点,心态会遭受怎样大的伤害。 “既得了消息,那就简单多了,赵大人,派人过去一趟吧,记得动静小些,别叫其他艺人吓着。”跑江湖的生活不易,一路走来遇到心黑的县令捕快,不知会压榨多少。 苏景夜流落在外时,曾见过那些人对几个挂着空名头的小吏是何样的卑躬屈膝,以求片刻的安宁,因此对于他们的辛苦和害怕也很能理解。 这边苏景夜正为那些艺人们担忧安排时,本该按照吩咐办事的赵铭此刻反倒出了岔子。“王爷,咱们这次是去抓袁媛呢,还是找那位程思凡姑娘啊。” “你,若是能找到程思凡,就一道带回来好了,这有什么好疑惑的。”苏景夜皱着一边的眉头,“不过主要嫌疑人是程思凡,她必定早就藏起来了。袁媛就算不是凶手,必定也和她关系不浅,她也不能放过。” 记得上次去悦来客栈时,老板娘曾说男女同居的房间里,住着唱小生的女子和唱老生的男子。一个戏班就那么几个人,每人各司其职,总不会混乱。 程思凡在吴三娘那里已经敲定是小生,那么同居另一个人就不会是同为女子的袁媛。而江琉玉店里独有的香囊只出现在程思凡的房间里,就说明,要么是袁媛帮忙购买,要么就是程思凡借名。 但不论是哪一个理由,都能说明袁媛和她的关系不同一般――否则何至于可以叫程思凡随意的盗用名字,知道的也会比其他人更多。 “好,下官知道了。”赵铭怔怔地一点头,便立刻拽着自己的衣摆跑出去安排。任虚怀于后又咳嗽了两声,把刚打算起身的苏景夜的注意瞬间就吸引了过来。 “王爷现在办案可是越来越熟练了,真是可喜可贺。下官对此事有所耳闻,也很有些兴趣,不过为着下官这身子,只怕也是有心而无力啊。” “任大人不必在意,要是有什么进展,本王得空就叫人过来知会一声,也算是感谢任大人今日相助。”不知怎的,看到任虚怀这么一幅虚弱的姿态,苏景夜就是想要拒绝,也实在难说的出口。 “果真如此,那下官就先谢过王爷了。”任虚怀举着手帕,捂住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这样的一个病怏子,脊背都被病痛给压弯了几分,又是三十近四十岁的壮年高龄,任虚怀面上竟然乍一眼看上去丝毫都不显老。 甚至因为气质和风度的原因,反而叫他比实际上瞧起来就像是二十年华的谦谦君子。这样特殊的体质,也不知朝中有多少人羡慕不来。 苏景夜留心多看了任虚怀一眼,和石正直一同向他告辞过后,便一同走了。 “任大人怎么突然会对这种杀人案子有兴趣,王爷你还真打算定时过来告诉一声?”苏景夜走的快,石正直只能跨大步勉强追着。 “不然呢,已经答应的事,你还叫我食言不成?”苏景夜低头看了下门槛,轻笑一声。 “且不说案子进度不好随便宣扬,就是任大人平时,不是最讨厌麻烦的吗,这次居然自己找上门来,说是兴趣,王爷你也信?” 石正直可没有他那么乐观,赶着说了一句,谁想苏景夜却刚刚好站住脚,险些就叫石正直一把给撞到了他的背上。 “哎哟,王爷你这是在干什么?”石正直踉跄一下,勉强站住脚,苏景夜还没来得及解释,前面赵铭就绕过了马车跑过来。 见赵铭出现,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别过了眼神,不做任何声响。 赵铭看着二人与平时想比,无比不自在的表情,心下很是不解,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转。 “二位这是又怎么了,可是有在替各自的夫人考虑食谱吗?” 闻言,石正直不由得笑开,看着赵铭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以表示否定。这下赵铭更是迷糊了,他两手抱肘,偏着脑袋很有种天真地眯着眼睛。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下官怎么觉得,今日石大人和王爷有不少事情瞒着下官呢。之前的‘梨子银耳莲子汤’也是,那是‘用梨’,和‘利用’相差那么大,石大人用这个借口,是真当我傻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抓住一个 “赵大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王爷之前曾经在外边流落了那么长时间,口音有改变也是难免的事,你这样说话岂不是故意的揭王爷的伤疤吗?” 令石正直没有想到的是,赵铭居然会比自己预想当中的要敏感的多,要不是自己反应的迅速,只怕真的会给他发现了端倪。 而令苏景夜惊讶的事,石正直居然会拿自己的这个事情作为理由拿去搪塞他的疑问,不说有没有照顾到自己的感受,就是强行如此解释,也未免太牵强。 “是、是吗,”偏偏石正直说的斩钉截铁,把赵铭听得一愣,对着苏景夜就是赔笑,“王爷恕罪,下官并不是有心的,这便请先会衙门,下官再向王爷敬茶赔罪。” 今日一天的功夫,最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发生了,赵铭居然对石正直的话信以为真。苏景夜嘴角一抽,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随意的摆了摆手。 “罢了,本王并不在意这些,还是先走吧。”刚刚还想夸赵铭一句察觉得如此细致,转眼就来打脸,果然是不能对他抱有什么好的幻想。 苏景夜摇摇头,和嘴上噙笑的石正直一起坐上了马车。 众人回到衙门里落座,剩下的时间便只需要静静的等待衙差把从户部查出来的人给带过来就行了。有了户部的助力,衙差们不费多少功夫就把人带了回来。 苏景夜三人坐在小型的审讯室里,三双眼睛齐齐的盯着那个站在屋子正中央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个子偏矮,身形略微壮硕,不过贵在有一头漂亮的秀发和清俊的五官,看上去倒也不至于丑。 此时,小姑娘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衣摆,十分腼腆地低着脑袋,裙摆也时不时的晃荡几下,可想而知,她的腿想必也是吓得颤抖不已。 看了一会,赵铭把吴三娘送来的画卷展开,面前这个小姑娘和图纸上的人物相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苏景夜留心看了一下,赵铭原本还嫌弃画卷上画的是一名嫌疑人,现在倒是爱不释手的,一直随身带着,从未离开过,也不知是究竟喜欢这幅画呢,还是照顾送画的人。 “大人,我们过去的时候只有这个姑娘呆在院子里,其他人全都不见身影,想必是出去表演了。属下们为了不惊动坊里的其他人,就先把她带了过来。” 赵铭看着画卷上的人物,越看眉头越皱起,恰好身边站着一个小衙差过来跟他讲了几句,才不至于让她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 “至于这画上的人物,属下们也确实是没有看到。” “知道了,下去吧。”赵铭叹了一句,叫衙差退下后,忽然没有半点预兆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不出意料,房间里的所有人连同已经走到门口的衙差都惊的一抖。苏景夜和石正直眯着眼睛瞥向赵铭,赵铭却只顾两只眼睛盯着前方,完全未曾留心。 小姑娘身上一抖,两腿一软立马就跪了下来。“民女,民女袁媛,是虎跑戏班的戏子,时常扮演老旦。” 可能是被吓坏了,赵铭仅仅问了一个问题,袁媛便如莲珠串似的把自己的身份给交代的干干净净,把堂上的三个人都笑得不行。 “你不必紧张,只要如实回答问题就好,赵大人身为京城父母官,断然不会草菅人命,你不必如此害怕。”石正直只是客气的劝慰一句,却换来人家小姑娘更加胆战心惊的颤抖。 赵铭悄悄地向石正直横了一眼过去,他方才这话说的,仿佛自己以前就是惯会罔顾人命似的。 “本官问你,你可认得杨中平,杨郎中?” “自戏班子来到此处,还未曾听说过。”袁媛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回答。只是声音太小,仿佛是在和自己自言自语一般,唐上的三个人虽然都能听得见,但赵铭还是需要走一下流程,不能太随性,便又一拍惊堂木。 “声音大些,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有人留下来做记录的,所以你都必须得想好了。” “是!”袁媛手上一颤,连忙梗着脖子大声喊,“没、没有。” 这样听起来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不如方才的。加上老旦就是要求嗓子亮,这一下吼出来,在这审讯室里来回回荡,听的人醍醐灌顶。 赵铭脸上一阵尴尬,头皮也有些发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苏景夜心里叹了一句,轻咳一声叫赵铭冷静下来。 “正常声音作答即可。本王再问你,你可知道程思凡是谁?” “不,不知道。”袁媛又是想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开口。 不是自己预料中的答案,这下赵铭可实在忍不住了,也不去拿惊堂木了,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可惜衙门里的桌子都是实心木头,这一掌拍下去,可是结结实实的掌心挨打。 “你胡说八道,这姑娘也是你们戏班子里的人,你们戏班子总共就那么几个人物,成天朝夕相处的,你会不知道?” 从桌子上面反弹回来的力,疼的赵铭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位在现在房间里还有这么多人在,他也只得咬牙忍住,深深憋红了一双眼睛。 “这,民女实在是不知道呀,”无缘无故又被斥责,袁媛只觉得满心的委屈。 “现在戏班子里的人都各自用花名称呼,早就忘记各自原本的名字了,偏偏民女又来得晚,怎么可能知道其他人的名字。就像民女,现在就被称之为彩球,就是为了好记和出名。” 一般在外面跑江湖的人,都会有他的第二个称呼,但凡有点名气,他的第二个称呼就会传遍了大江南北,而他原本的名字则保留住。 日后在外边出行也本名能做个保护,也省的被仇人或者爱慕者指名道姓的找上门来,打扰原本的生活。。 “此人是你们戏班子里的人,这一点我们可以确定,那你可以确定戏班子里每一个人和他们的扮相你都熟悉吗?”苏景夜问过,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拿过赵铭摊在桌子上的画卷向袁媛展开。 “便是这个人,不知道究竟是扮的小生还是武生,而且除此之外,他似乎和你们戏班子里的一个男子是同居关系,就差过了媒妁之言结亲。” 怕袁媛想不起来,苏景夜还特别贴心地多提醒了两句。小姑娘的目光在一触及到画卷上的人物,就整个人都惊住了,一手指着画卷磕磕盼盼的说道。 “认识,这是轻妆,这个模样应该是在唱武生。” “那就是了。”石正直一点头,和苏景夜赵铭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苏景夜把画卷还回去,他也从桌子上拿了个香囊走过去。“这个也是你送给她的吧。” “不是,这是轻妆未过明面上的相公托我帮他买的,轻妆平时比较沉默,很少和人说话,我也几乎没有跟她打过交道,倒是她相公比较好说话。” 戏班子里,虽说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却都是各怀鬼胎,以期盼能在表演中获得更多富贵人的青睐,像轻妆这样沉默寡言的人,要不是被她相公一路护着,只怕会被外面的人给扒皮抽骨,给吃抹干净。 彩球进戏班子要比所有人都晚,轻妆的相公宜林,原名利登的,虽说脾气火爆,但多数时候不会轻易发火,对彩球这个最晚过来的小妹妹极为照顾。 为此,彩球就算对轻妆无感,也是真心实意的拿宜林当大哥,拿轻妆当大嫂。她现在即使不知道宜林他们究竟犯了些什么事,但是被衙门里的人找过来,那就必定不是好事。 想到此处,彩球就是再害怕,也鼓起了勇气在堂上三个人的小声交流中,插了一句嘴,“那个,敢问大人,轻妆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抓她。” “先时我在那房间里面闻到的味道,当时就和赵大人觉得无比熟悉,现在想来,恐怕就是这香囊里的味道。”苏景夜拿过石正直手上的香囊,闻过气味后,也算是证实了他一开始的猜想。 “琉玉身上天天擦着玉芝膏,我日日闻,才会这么清楚,否则换了旁的味道,断然不会有记得。” “不错,程思凡是个武生,身上肯定有些底子功夫在,而且就算程思凡下不去手,她那个相公也必定会帮着下手。”石正直随声附和着。 “那如此说来,现在杀人凶手就可以敲定是他们两个的?”该说的都被他们两个说尽了,赵铭索性就做了个总结。 “想必八九不离十。”苏景夜一点头。 正人正说到此处,忽然听到彩球的疑问,赵铭抬起头来,什么表情都没摆出来呢,就把人小姑娘又唬得一抖。 赵铭满心的无言以对,想说自己还不至于面目可憎到如此地步吧,怎么彩球每次看到自己都会吓成这样? “额,就是个案子罢了。”苏景夜开了个小口,特意没有说的多详细,却不想被赵铭半当中抢过了话头。 第三百二十二章:绝口不提 “会闹到这里来的,除了烧杀抢掠其中一个,难不成普通的什么冲突纠纷,我们还用得着费那么大功夫,几个人一起来商量吗?” 刚才苏景夜还想着把话说的简单一些,好叫彩球不要那么害怕,谁想到赵铭一口气就把真实的情况讲了出来,将堂上剩下两个人都给惊得无话可说。 “杀、人?”彩球张大嘴巴,一双眼睛瞪的溜圆,一字一顿的难得吐出两个字,可以看的出她现在的情绪十分激动,只是瞧不出究竟是害怕还是忌惮。 “嗯,确实如此。”苏景夜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既然木已成舟,那么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且他看彩球的反应实在十分稀奇。 普通人听到这种事情,最多就是小小的惊讶一下,只要和自己扯不上关系,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担心,然而可能饶有兴致的过来打听。 而彩球的反应用寻常人的方式解释就完全相反,不仅持续的时间之长,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动手的人,而且还在赵铭讲清楚了情况之后,同时对审讯室里的三个人都报有了防备。 如此看来,要么彩球也是杀害杨中平的凶手之一,要么就是和凶手之间的关系匪浅。 “我再问你,那个程思凡,也就是轻妆的相公,叫做什么?”赵铭在纸上勾勾画画,完全未曾意识到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花名,宜林。”彩球再度低下了头,那双眼睛眸光闪烁,透露出她现在的思绪也十分的不冷静。 “嗯。”赵铭拿着笔,还打算听彩球主动后面的东西一并交代出来,谁想她直接闭上了嘴巴,再不发言。 “真名呢,他们二人这样的关系维持了多久?还有他们两个现在在何处?你要是可以一一的主动和我们交代清楚,那你也可以轻松一下,也省的我们揪着你不放。” 再怎么说调查到现在,彩球是唯一落网的小鱼,就算线索不多,赵铭也只能在他身上作肺穴功夫,以期望找出些蛛丝马迹,方便苏景夜和石正直二人帮忙。 “我、我不知道。”很可惜,想象的虽然完美,但是现实无比残酷。彩球就像是下定了决心,关于便于调查的事情只字不提。 不管杀的人是谁,以及杀人的最后凶手究竟是不是宜林,彩球也想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为他们多争取躲避的时间。 “你们都是一个戏班子住在一处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你和他们关系不好,难不成帮主也也不会来问吗,你就这么笃定,一个字都没听到,还是根本不想和本官说。” 赵铭皱着眉头,彩球的不配合让他很是为难,他一手拍在桌子上,脾气也越说越暴躁,渐渐收不住,猛的站了起来。 “你说话这么支支吾吾的,难不成你也是协助他们作案的帮手之一吗?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把他们二人当天的情况说清楚就没事,不然本官就要治你的罪了。” “赵大人,你先冷静一下。”头一回看到办案时有人脾气比自己还要暴躁,石正直这次倒是显得冷静了不少,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并不是由自己负责的,也少了不少压力。 这边石正直仕途安抚下逐渐急躁的赵铭,苏景夜则竖起了左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摩挲了两下,转念一想,居然答应了。 “无碍,赵大人的也有道理。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可能是嫌疑人,更何况当日的事情只和虎跑戏班有牵扯,自然戏班子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可是应该也用不着这么草率地就决定行刑吧。”石正直“啧”了一声,对于苏景夜的话不置可否。 在石正直的印象中,查案遇到不配合的人,通常都会用些刑罚伺候,才会如此理解赵铭口中的“治罪”二字,而赵铭的本意实际上就是随便安个罪名吓唬一下彩球而已。 而今偏偏是石正直自己提出来的,赵铭也正好顺势而下。“你可听见了没有,再不老实说话,本官衙门里这么多的刑具,可不是放在那里做摆设的。” 京城衙门里的刑具,通常也就是些普通的板子,棍子,鞭子,稍微厉害一些的,几乎从来没用过,都收在大牢房间的最里头。 只有在面对穷凶极恶且毫无悔改之意的匪徒时,才会动用那几种酷刑。不过可惜的是能送到衙门里来的人,通常也翻不起什么波浪,叫这些刑具也根本无用武之地,现在恐怕都已经升起了一层厚厚的铁锈。 赵铭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本打算说出几种酷刑的模样和用法来吓唬一下彩球,谁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没用过,他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思前想后过了好一阵,赵铭索性放弃,又虚张声势的一拍桌子吼道,“你知道本官对付那些自以为可以一句话不说的犯人,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子吗,那么厚重的板子,老虎凳加上辣椒水,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没有他不招的,你确定要试试吗?” 老虎凳和板子结合,也亏得他想得出来。就算真有这么个打算,只怕也难以实施,板子完全找不到地方可打。 闻言,苏景夜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石正直清咳一声提醒,却也没有起到半分的作用。 至于下面一开始还胆战心惊的彩球,现在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听到刑罚二字都没有半点发怵,反而有一股凛然正气于心,奋力地挺直了胸膛。 彩球从外边闯荡过来,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她十分清楚那所谓的老虎凳究竟是何种滋味,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老班主为了让戏班子里的人听话,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现在再拿同样的法子来恐吓她,已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效用。 “本官已经告诉你了,这可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开口,本官就真的叫人把你带下去了。” 赵铭没有理会坐在他旁边二人的好意提醒,接二连三的问话,让他一开始可营造起来的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跪在下面的彩球不仅没有半点的害怕,反而嘲讽似的勾起了一抹冷笑。这抹笑容彻底的激怒了赵铭,赵铭狠狠的咬着后槽牙,大喊一声,“来人。” “赵大人你,”石正直还没来得及说完,赵铭便打断了,“石大人不必为她求情,像她这种刁民就应当好好的教训一下,否则怎么知道天高地厚。” “去、去。”说罢,赵铭像是赶鸡一样,对着下面赶过来的衙役和彩球随意的挥了挥手。衙役们应声拖着人就带着冷笑的彩球,离开了审讯室。 “本官倒并不意在求情,只想问问赵大人,你打算用何种惩罚方式对付她。如今现在再怎么说,彩球也只是个嫌疑人,又是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做的太过火的好。” 被半当中打断的石正直没有丝毫的窘迫,反而十分自在的将他的话讲全了出来,最后却收获了赵铭一脸不自在且僵硬的表情。 “过分应当还不至于。”赵铭心虚的抓了抓自己的下巴,苏景夜则在一边笑着,“石大人手下的案子从来也用不着刑罚,只要交到刑部去,自然什么都会交代。” “而至于赵大人这边,现在还能拿得出手的,估计就剩衙差们手上的那几条棍子了吧。” “下官惭愧。”赵铭尴尬的笑了两下,身为父母官,却连几件刑具都不能保存的完好,讲出去岂不是会一笑大方。 “不必,这从侧面不恰恰说明了赵大人的管理有方,京城从无乱象发生吗?”苏景夜只是客套一下,却不想赵铭反而当真了。“说的也是,还是王爷有眼光。” 赵铭肯定的点了点头,苏景夜便和石正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丝丝无奈。 答应赵铭用刑的,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苏景夜想着彩球虽然身为老旦,有些角色确实也是会需要有几手功夫的,用此法也好看看她的身体素质如何。 而且彩球现在仅仅为了一个杀人案件的名头,就对程思凡他们这般维护,如果这个案子真的也和她牵扯上了关系,那么她答应帮忙杀人,或者帮着寻找逃脱路线的可能也极大。 简单来说,要是能从彩球嘴里直接撬出来程思凡他们的藏身之地,岂不是省去了中间寻找的一大段时间。 苏景夜如此想着,便连同另外两个人一同在大厅里等后,只是等了一天,负责抽打责骂审问的衙役都疲累了,她仍旧是一个字都未提及。 生生地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衙差们把深受重伤的彩球关进牢房。苏景夜则看着时候不早了,约定另外两个人第二日再说。 次日清晨,苏景夜想起彩球那块硬骨头都觉得头疼,他正敲着头走进衙门大堂,却看到了上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试探帮忙 今天不知怎么了,莫画清居然不请自来,就和赵铭一起坐在大堂上有说有笑。苏景夜真的站在了原地,随后抵达的石正直走过来看见,也是和他一样的表情,站住了脚不敢挪动。 而大堂上的赵铭虽然看上去和莫画清说话说的十分热闹,但要一直面对这样一副尊容,他只觉得心里在深深的滴血。 莫画清一面用扇子挡住了下巴,假装娇俏地笑了两声,心下却是瞧出了赵铭脸上的不自在,而忍不住偷笑。 “这不是王爷和石大人,你们二人怎么站在门口呢,还不快进来坐坐。来人,赶紧上茶。”赵铭勉强的陪笑了两下,眼角余光无意间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个人,顿时如同找到了援兵一般的两眼放光,着急迎着他们一块进来。 甚至于担心他们会找借口逃脱,连着叫下人连茶水都准备上了。 听到赵铭如此惊喜的一句话,莫画清也顺着声音看了过来。苏景夜和石正直见无法可辩,之后嘴角一抽,并肩过来坐下。 “还以为像姑娘这样做生意的人,最讨厌和当官的打交道呢,今日不知道莫姑娘主动过来,是所谓何事啊?” “王爷说笑了,经商的人若是不和官场上打好交道,他的生意只怕也难做得长久,我虽然难得也会有自命不凡的意思,却也不能免俗。” 莫画清站起身来,对着迎面责怪的二人盈盈下拜。“见过王爷,石大人。” “怎么不见你那位年纪小的妹妹呢?”苏景夜点头回应,落座时顺口问了一句。莫画清随后坐下,捂着嘴巴笑答。“我要是把她也带过来,只怕赵大人会更加不自在吧。” “哪里哪里。”赵铭大度的摆了摆手,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你也不过来,自己才会更自在。 “今日过来一则是缴纳梨园上个月利润润的税收,另一方面则是听说衙门里似乎抓到了戏班子里的一个人,我便想着帮看帮看,就没有让下人代替,我亲自过来了。” 莫画清将她今天的来意简单地说明了一遍,石正直听着有些不对,税收通常是户部在管理,不过也有些人跟衙门关系不错,转而送往衙门的,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因此,石正直也并没有特意指出来,仍旧捧着杯子浅尝了一口茶香。 “莫姑娘消息倒是十分灵通啊。这样说来,那还真是感谢莫姑娘你考虑周到。”大厅上另外两个人明显都不乐意开口,苏景夜只好亲自过来与之搭话。 “只是昨日出现了些许意外,找过来的那个姑娘身上用了些大刑,想必有些吓人,还望你不要被惊吓住。” “不会,”莫画清摇了摇头,然后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十分夸张的睁圆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女子就是凶手吗,还是说她的回答让几位大人不满意?” “都有可能,只是也都算不上。”苏景夜伸出右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以让莫画清冷静一些,随后解释道。 “只是我们问她些许问题,她在知道身边的朋友可能成为杀人凶手后,便拒不提供线索,偏巧她自己也不能摆脱嫌疑,我们才不得已如此。” “原来是这样,那王爷和大人你们还真是十分辛苦。”莫画清感叹一句,语气中不乏敬佩之意,叫赵铭听了不免有些心花怒放,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那现在可否带民女进去看看那个姑娘,民女也好帮着确认一下她究竟是不是虎跑戏班里的人。” 其实昨日的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在确认关系已经不那么重要。不过莫画清都这样主动站出来了,苏景夜和旁边两个人互看一眼,也当顺便瞧瞧彩球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衙门里的大牢单看外面的屋子修建的还算不错,但里头却是无比脏乱。为着这里头的人关押的时间都不长,每间牢房里除了供人睡觉的小床和一只马桶,便再没有旁的东西。 “怎的这里头的牢房都空出来了,之前京城里不是还出了一桩子事情,关了不少人吗?”莫画清一面说,一面眼睛不住的打量着里头的牢房,好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不过由于莫画清的动作十分小心,再加上大牢里面的光线阴暗,倒是没有人发现。 “那个事情你也就在这里随口说说就好了,千万别拿到外头去提。”赵铭小声的呵斥了一句,“京城里的大楼又不止这里一处,还有石大人和刑部呢?” “至于这里空出来,犯人要么是换到别的地方去关闸了,要么就是处斩了,那还用得着打听这么多。” 话音落地,莫画清的身形居然往后一个踉跄,恰恰好苏景夜就走在她的身后,见状联忙伸手扶住了她。 “莫姑娘怎么反应这么大,难不成你认识的朋友也牵扯进了那件事吗?” “没有的事,是明女刚才没瞧见,地上一滑,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莫画清忙着转移话题,但实际上她低下来藏在扇子后面的眼神,阴沉的让人觉得可怕。 “到了。”赵铭提醒过,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牢房里的床上趴着一个身穿白衣却布满了鲜血的女子。女子睡得很熟,即使被这么多人同时围观者竟然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由于彩球的脸是朝向门口的,莫画清站在牢房的栅栏外打量了半天,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何,可认得出来?”石正直也瞧了半天,彩球趴在床板上,半张脸都被遮住,他看了一会儿,几乎没认出来和昨天的是同一个人,莫画清倒是一口咬定。 “认得,她叫袁媛,戏班子里的艺名叫彩球。” “厉害啊,眼神这么好。”赵铭不由得赞叹,声音在廊坊里回荡,几乎要惊醒在里头睡着的姑娘。 苏景夜心下一动,看着彩球不自觉的扭动了几下,好在没有睡醒,便连忙招呼着,“行了,快走吧,聚在这里也不好说话。” “民女虽说记性不是很好,但是认脸还是一绝,民女可以确定是她。”出来后,莫画清一只手捧着杯子,好似是被牢房里的阴暗模样给吓到了,很有些魂不守舍。 “只不过她一个小姑娘,用这样的刑罚,会不会有些太严重了?” “也没有办法,谁叫她什么话都不肯说的,本官手下的人已经尽量控制好了程度了。”赵铭叹息着摇了摇头。 “那几位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莫画清没有揪着不放,貌似客套的随声问了一句,实则却是在打探衙门的动向。 “还不知道,在没有获得新的线索之前,暂时只能这么耗着了。”苏景夜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她的意图,也十分随便的答应了一句。 莫画清询问无果,只好尴尬的笑了两下。 恰在这时,众人都在衙门的大厅里对坐无言,门口又进来了一个拎着食盒的女子。女子一路走一路蹦蹦跳跳,倒也不担心她盒子里的东西弄撒了。 “你们都在这里坐着做什么呢,难道是查案遇到瓶颈了吗?”进来的果不其然是江琉玉。苏景夜赶着帮她拿下了手上的东西,莫画清则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江琉玉的长相。 “查案不可能一帆风顺,这也是常事,不过你过来做什么呢?”苏景夜把盒子放到桌子上,那木头盒子沉重的他一只手几乎都要拎不动。“这里的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我今天也是闲着无事,就做了些炒饭带过来,想着给你们尝尝,就算工作再怎么辛苦也是要吃饭的嘛。”江琉玉按着苏景夜的肩膀,一把把他按到位子上坐好,在一个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莫画清。 “这位是?” “这位是梨园的管事,莫画清莫姑娘,之前给我们提供了些许线索,今天也是过来帮忙作证的。” 赵铭热情地答应了一句,随后又悄无声息地挪步到苏景夜的边上,十分好奇,他是河里装着的是什么样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那可是好事呀。既然都在,那就一起过来尝尝吧。”江琉玉沉吟着点点头,看着莫画清那粗矿的脸庞,心里一度在她究竟是男是女之间徘徊。 而赵铭明确说明了那是一个姑娘,江琉玉又是个有素质的,所幸方才自己没有那么无礼地问出声来,现在邀请别人一道过来用饭,也算得上是一种赔礼。 说罢,小云就帮着从盒子里取出了碗筷。莫画清给江琉玉的笑脸一吓,只觉得身上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遍布,连忙摆着手婉拒。 “真的不必了,王妃,梨园里还有不少事情要等着我去处理,现在时候还早,我就先回去了,还是几位大人慢用吧。失礼了。”话音落地,莫画清便逃也似的跑走了。 “这怎么走的这么快呢,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感觉她好像很怕我似的?”江琉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嘟囔了两句,“还想问她要不要喝汤呢?” 第三百二十四章:布线 像她刚才走过来的方式,要是盒子里面装了汤的话,只怕也撒的差不多了。赵铭站在一边好笑地咧了咧嘴,眼睛却仍然悄悄地打量着盒子,就是想看看是否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不过食盒一共有两层,小云帮着打开了第一层后,苏景夜就按住了没有继续取下中间的横隔,叫赵铭就是好奇,也不好意思开口。 为着现在时辰还早,众人也都不饿,苏景夜看过炒饭,确认它能吃后,就又把盒子盖了回去。“不必着急,我们都还不饿,留着中午的时候再吃吧。” 说着,便让小云把才拿出的碗筷又放了回去,身旁的赵铭看的一阵失望。 江琉玉抿着嘴巴,挨着苏景夜的身边坐下,眨着眼睛看他,“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刚刚你们在苦恼些什么,是案子查起来不顺利吗?” 闻言,苏景夜忍不住发笑,惹得江琉玉很是疑惑地张望了一眼,摸不清楚他是在笑什么。 “还甚少听到你说话这么文邹邹地,不过你但是敏锐,才来这么一会就知道我们心情不好了?”苏景夜笑过,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而变成了一幅思索的表情。 “那是自然,你就怕把不高兴几个字写在脸上了。看你什么样,大致也能猜到其他人是什么心情了。”江琉玉瞧着他眉头紧皱,大有豪迈之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也不要这么垂头丧气的嘛,有我在呢,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说说,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嘛。” “王妃果然是大义凛然,之前就自告奋勇帮着排除嫌疑人,这次也不肯退后,当真称的上是一位女中豪杰。”赵铭为了她特意带饭过来,很是客气地恭维了几句,把江琉玉听得难免有些难为情。 这些还算是小场面,他要是知道自己曾随军出战过沙场,只怕早就目瞪口呆了。江琉玉偏着脑袋,借着理鬓边碎发的动作,掩盖了她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而后等着情绪稳定一些,她才摆了摆手,“赵大人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思索中的苏景夜不知想到了什么,无意间抬起头,正好和石正直面对面上。石正直似乎可以理解他在盘算什么,便自己率先主动开口。 “不瞒王妃,昨日我们抓到了戏班子里的一个女子,本是想见她提供口供的,但是她为了义气,拒不提供线索,她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和那件案子无关,我们就只好把她当嫌疑人之一,用了些刑罚,但她依旧不肯说话,我们也正为难呢。” “每个案子里的嫌疑人都有等级之分,我们也不可能真的把口中所谓的酷刑拿来实施,这不符合规矩,只不过她又是软硬不吃,麻烦的很。” 石正直简单地把情况说明了一遍,换来赵铭无比赞同的点头。 “这到确实,不太好对付啊。”江琉玉点着头附和,石正直便又接着方才的话,“恰恰王妃开口了,我便想着王妃和她同为女子,或许会好说话些,王妃你看,要不要过去试试,撬不撬地出话,也是王妃尽力了啊。” “可以是可以,”江琉玉愣愣地一点头,然后就笑开了,“我还当你们那么自命清高,不肯叫外人帮忙呢,原来还是有做成算的啊。” “但是这是你们设想的倒好,实际上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既然这么讲义气,也一定有失足的警惕,怎么可能我随意问个两句就自己招了。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个突破点。” “王妃请说。”石正直还以为江琉玉打算反悔不肯帮忙了,然后听着她这么有逻辑的一番盘算,和苏景夜都不禁感到眼前一亮。 “她讲义气的肯定就是那么几个人,我就用聊天的方式从他嘴里骗出来那个人的长相,你们只要负责找几个画的不错的画师过来,按照所说的内容把人画出来。” “根据画像把人找出来,最后叫两个人当面对质,他们肯定会为了让对方摆脱嫌疑,而自己承认,不就省了我们审问的麻烦。” “王妃说的不错,此法甚是妥当。”石正直和苏景夜都没有什么别的意见,两个人齐刷刷的看着赵铭。赵铭头皮一紧,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只是衙门里的画师画的都不是很妥当,去外面寻又需要很多时间。上次吴三娘过来提供线索时,她找的那个人不就画的十分逼真吗,赵大人可劳动你,去问吴三娘把人借过来?” “可是石大人怎么能确定,我过去她就一定会把人借出出来呢?还不如王爷随我过去一趟,有王爷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怕她不肯借。”赵铭没听出他话里面隐晦的调侃之意,只是疑惑。 “那可不行,本王又不是特意过去一圈羊人的传出去,岂不坏了名声?”苏景夜十分坚定的摇头拒绝。“你过去和吴三娘说话是有情意,好开口的,我们都是些外人,还是不要打扰了。” “什么情义?”石正直这话说的江琉玉一个未曾经历过的人都猜出了大致情况,只有赵铭一个人还如同闷在鼓里似的,什么也不知道。 “嗯,”这事还没有过明面上讲出来,他们也都是猜测,那就更不好意思开口了。苏景夜想了片刻,转而用另一种方式说话。 “就是说吴三娘上次千里迢迢的主动给你送东西过来,可见她一定很佩服赵大人的亲力亲为,这一份崇敬之意,难道还能是假的吗?” 崇敬?我怎么没看出来?赵铭握着自己的两只手,只感觉苏景夜说的话让自己更加得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是他都这么说了,那么此事十有八九也是真的了。 “果真如此,那么说明她的品位还是不错的,下官这就过去,顺便也当面感谢她一番,再怎么着也不能叫崇敬本官的人白费心思。” 说罢,赵铭向众人告走之后,便摆着手出门,招呼着衙役把马车套上。不消片刻功夫,他便踏上了前往烟柳巷的路途。 江琉玉看着他如此风风火火的离开,心下很是无奈:果真是思想单纯的人最为好骗,这么牵强的话也可相信,尤其最后一句话,还用错了成语。 过了没有多久,赵铭果真带着人回来了,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也不知道他在吴三娘那里是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波折。 为了能叫计划顺利的实施,赵铭安排了两个衙差,佯装把画师抓起来,就关在彩球旁边的牢房里。彩球身负重伤,浑身疲惫,现在还迷迷糊糊的,也就没有在意又有谁进来了。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到了江琉玉出场的时候。江琉玉手上拎着她带过来的食盒,特意给众人送的炒饭,也在这时被当成了哄骗彩球口中证词的诱饵。 此时天已大亮,从高高的气窗里透进来的阳光,正好打在了她的脸上。彩球受到强光的刺激,慢慢的睁开眼睛就看见江琉玉拎着东西走了进来。 后面有衙差看守着门,江琉玉进来把东西放下,一抬眼便看见了彩球背上和臀部一片鲜血淋淋,瞧这十分触目惊心,不由得捂着嘴巴惊呼一声。 “天呐,怎的被打的如此惨,你究竟是犯什么事了?要经受这样大的苦痛。”说罢,江琉玉颤抖着手想要把那些被鲜血粘在一起的衣服理开,以免影响了伤口的恢复,却又怕彩球太痛,犹豫着不敢下手。 “要是上面的人问你什么,你老实说不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倔强呢,最后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人受恩于别人自然是要讲道义的,我才不可能出卖我的朋友呢,更何况这点伤也不算什么,想我小时候在戏班子里长大,受的毒打比这还要惨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过来看我?”彩球喘息了一下,等适应了背上的疼痛后,竟然强撑着坐了起来,把江琉玉看来是一阵心惊胆战。 “我只是过来送饭的,你不要乱动,背上才愈合的伤,又会被你给震开的。”江琉玉蹲在彩球的身旁,看她面无表情地坐正了,便将手中的食盒拿上来,自己跟着在小床边落座。 “送饭的,竟然穿的这么好吗?”彩球冷笑一声,明显就是不相信。 “你说的不错,我也不是普通的侍女,说起来和赵大人还扯得上一些关系,衙门里没什么人,我才过来帮着送饭的,你饿了没,要不要先尝一点?” 江琉玉面上摆出一副尽量看起来真诚的表情和眼神,说的话也半真半假,让彩球极容易信服。彩球看了那盒子里的炒饭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不用了,我不饿。” “你还是吃一点吧,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补充点体力怎么好?”江琉玉一挑眉毛,毕竟他这么说话很有种嫌弃自己这菜不好吃的意思。 “唉,也不知道谁把你害成这样,” 第三百二十五章:查无此人 “这辈上都没有一块好皮了,你都不肯招认能像你这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女孩子,那这个男人还真的是一个混账东西,自己没什么本事落跑了,反而让姑娘替他承担这么多。” 一开始江琉玉只是随口的说了一句,但后面却越骂越起劲,把打算闭目养神的彩球给气得立刻睁开了眼睛,拍打着床板与她对峙起来。 “你胡说什么呢?他才是这世上真正的男子汉,要不是因为他嫌我年纪小,心里又已经有人了,我才不会让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呢。” “什、什么。”江琉玉佯装惊讶的感叹了一句,装成了一副八卦的好姐妹形象,前倾着身子凑上去,一副自来熟的态度,眨着大眼睛询问。 “这话怎么说?我听着你们背后的故事,好像还挺不得了的。” “关你什么事,我做什么要告诉你?”彩球不免给江琉玉弄得很不好意思,将眼睛转到了一旁,却也有种跃跃欲试的意思。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做,你就告诉我呗,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在江琉玉再三追问之下,彩球磕磕盼盼的把自己和利登之间的所有纠葛全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甚至于后面为了能够得到江琉玉的共鸣,彩球还一并把利登跟轻妆之间的事情也讲述了一遍。 要不是来之前,从苏景夜的嘴里听说了这些人的花名,江琉玉只怕一时间还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轻妆”是谁。 “你说说,不过是一个被别人抛弃的女子,仗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哄的利大哥对她百依百顺,这是凭什么。尤其是我看她的样子,明明就还念着她以前的情郎,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在大哥这里。” 彩球身上有伤,不方便做什么动作,就只拧巴着一张脸,瞧上去格外的愤愤不平。江琉玉也跟着连连点头,“确实如此,总是付出真心的人,反而得不到回报。那你可知道轻妆的情郎是谁吗?” “这个没事谁高兴打听啊,她自己也不肯说,就是听说好像姓杨。”彩球一面说,一面喝了口江琉玉递过来的清水。 “想我大哥那么高挑的身子,剑眉星目的,鼻子又挺,就是嘴唇薄一些,那般帅气的一个人,要什么女子找不到,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女人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仅仅是一碗清水,却让彩球好似迷糊了一般,不用江琉玉发问,就自己主动把她所需要知道的内容交代了出来。 “或许就是一个人的命数吧,你那位利大哥脸上可有什么标记,比如痣什么的,或是就是影响他人生的原因。” “没有,也就左边的脸上有一个酒窝而已。”说着,彩球撑着手向江琉玉凑近,“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才害的他眼瞎了一般。” “这我可真说不准,但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那还就有点麻烦了,痣找人去掉也就算了,这酒窝可怎么填补得回来?” 江琉玉摇着头随声附和着,眼角余光却在打量关在隔壁楼房里的画师有没有开始动笔。那雪白的宣纸上,已经大致出现了一个人长相的雏形,现在画师正抬着笔准备点那一颗酒窝。 “要我说,我就觉得轻妆是不是一个扫把星,这回我们来到京城,她就一直不太对劲,就因为听说她以前的情郎在这里,就害得我们整个戏班子都不对劲了。” “之前我们在外面闯荡,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偏偏这回和什么杀人案扯上了关系,我就怀疑是轻妆杀了人,打算让我利大哥来替她背这个黑锅,要么就是她蛊惑的利大哥杀人。” “真的是,那轻妆就不能自己主动点消失吗,却要在这里来祸害我们。”彩球越想越觉得生气,以至于演变到后面,更加气愤的一拍床铺,才江琉玉都差点吓一跳。 “要真的如你所说,轻妆是一个柔弱的姑娘,那她怎么可能会随便的杀人,不会死掉的人就是她一直怨恨着的情郎吧。”江琉玉设想了几种可能,最后还是觉得这个最为妥当。 “这可不能乱说,我们唱戏的,如何能和当官的扯上关系。”彩球说的模棱两可,却反而让人更觉得可疑。“反正她那个情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彩球只当是真的和人在聊天唠嗑,江琉玉却留心着,把那些信息全部都记了下来。 过了一阵,衙差们又找借口把画好画的画师给接了出去,江琉玉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把东西留下,随便找了个借口紧跟着离开。 走到大堂里,众人正围着画师画出来的那幅画卷看,纸上说人是一个长相十分帅气,且阳刚的男子,与大堂里的几人相貌相比,也不遑多让。 江琉玉闷闷不乐地走到椅子边上坐下,还特意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把苏景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今日真是辛苦我的夫人了,衙门一定会给你好好的记一大功。”苏景夜笑着揽住她的肩膀,江琉玉的表情却依旧没有变的多好。“你当我稀罕这些吗。” “哎呀,看来夫人今日的心情欠佳呀,可是听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苏景夜眼神一沉,为嘛就猜中了原因。 江琉玉拽着他的袖子,一脸不满地昂着头,“我就说那个杨中平不是什么好人,他抛弃了人家姑娘,自己来的京城里享福,我都不想管他的案子了。” “这只不过是旁人的一面之词罢了,再说了,也没有谁能证明他就是那个人啊。”苏景夜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叫她稍安勿躁。 江琉玉却因为他这副满不在意的态度更加火大,“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要有逻辑的人都能推断得出来,还用得着什么证明?” “王妃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要是仅仅靠推理,只要是嘴皮子说的溜的人,那可是能编出许多种解释,就连犯人都可能不少,而杀一个人,哪里就用得着这么多人一起帮忙了?” “而且后面利登要是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有不在场证明,那么我们依然是会放了他的,绝不会罔顾一个人的性命。” 人家两夫妻说话,石正直原本是不想过来打扰的,但提及了涉及原则上的问题,他便不得不开口,以免引起他们的误会。 “说的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我还是觉得我想的这种情况才是正解,你们不也没找到其他的证据吗?等把画卷上的人找出来后,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反正自己手上也没有什么事了,不论她愿意不愿意,江琉玉此刻都可以当一个名正言顺的甩手掌柜。 这边江琉玉和石正直闹僵起来,苏景夜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夹在中间也不好意思特地指出来是谁的不是,只好拉着江琉玉安抚。 而赵铭一会看看画卷,一会看看热闹,正是最自在的一个人。 今日的这场争辩可谓是君子之争,石正直和江琉玉各执己见,但他们都抱着对于对方的立场也都不同意,也不否认的态度。 赵铭把画卷一模一样的多画了许多份,分发给手下的衙役,叫他们暗中去查访。本以为有了人像,把人找出来也能更方便一些,谁想到接连发布出去了好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惹得赵铭都不禁怀疑是不是彩球有所察觉,特意给出了错误的信息。 “不可能的,我看得出彩球眼神很诚恳,而且她当时的表情情绪那么激动,完全不像是能装得出来的。”面对赵铭的怀疑,江琉玉坚决否认,坚持自己的想法。 苏景夜再度被夹在中间,选用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帮江琉玉说话,“什么事情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要不然我们再等等好了。” 为此,赵铭果然又多收录了几天,但依旧是一无所获。犯人未曾落网,却传来了杨府举办丧事的消息。 当时杨中平死亡的案子传出来,仵作就在赵铭的要求下,早已把他的死亡原因推测出来,而后又在亦庄里停留了两日,才答应叫杨府接回来。 原本以为杨府那么着急忙慌的要回尸体,是想叫死者安息,好早早的替他准备棺椁,谁想到杨夫人直接叫人把尸体在义庄里烧成了骨灰,才装进坛子里带了回来。 今日的这场葬礼,摆在灵堂中央的棺材,看上去打造的十分庄重得体,里头却是空空的,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坛子骨灰,当真称得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有其表。 为着赵铭是负责这个案件的主要官员,他理所当然的在杨夫人的邀请之列。走到一半的时候,还正好碰到了接到帖子,一并过来吊唁的苏景夜。 按照苏景夜的身份,他是没有这个必要来参加五品小官的葬礼,不过他一向有始有终,对这个案件也十分好奇,就索性跟过来看看热闹。 二人在杨府下了马车后,赵铭便赶着主动过来,簇拥着苏景夜一道进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赴堂祭拜 “不曾想王爷竟然亲自前来了,想来杨大人泉下有知,也必定十分感激涕零。生前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得见皇室中人,死后家人得占这么一份荣耀,也算得上是祖上积德了。” 赵铭围在苏景夜的身旁,口中夸张的赞美之词一句接着一句,好似提前准备好了的一样,完全没有疙瘩之处。 “赵大人实在是过誉了,没想到几日不见赵大人现在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越来越精进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虽说杨中平的官职并不算怎么露脸,但好歹也是京城人士,被赵铭这么一通编排,未免有些听不过去。 苏景夜倒是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的捧着自己,并不是为了先前自己相助其调查案件,而是防着自己向他再度打听找人的进度。 身为京城的父母官,对京城应当比其他人都要更有然于心才是,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赵铭竟然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摸到,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丢人现眼。 更何况今日是来到死者的家中拜访,别人不问他也可不说,要是杨家的家人问候,赵铭也可随便编个几句谎话搪塞过去。 但要是被苏景夜知道的话,就未免要担心受怕会不会被他捅漏出来。 “客气客气,既然踏入了官场,那必然得有自己的一套本事才行,也亏的是在王爷面前下关才敢如此坦然直言,若换做了旁人,定然不会承认。” 想罢,赵铭所幸应下了他的嫌弃。毕竟一时的吃亏算不得什么,别惹出大祸才是要紧。 “世上有清醒之人,自我摒弃,有糊涂之人便索性糊里糊涂的过完这一辈子也变算了,但像赵大人这样又清醒却又过得糊涂的人,还真是少见。” 苏景夜这回说的倒是真心话,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只是赵铭的表情却难得地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那还是王爷生平经历的事情太少了,对于万事万物都构想的太过美好,向下关这样的人,京城里可遍地都是,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无力改变而已。” 说罢,苏景夜着意看了赵铭一眼,与他相识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回听到他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来。赵铭则低下了头去看着台阶走路,假装没发现他的注视。 杨家的大宅门上已经挂着洁白的绫布,乍一眼看上去有些粗糙,小小的绒毛从布匹上嵌出来,明显看得出轻薄的白绫在这晨风中舞来舞去。 支撑着白绫的铁钩,好似也固定的不是太牢固,要是这风再大一点,还生怕会被刮下来,到时候灵堂失仪,就真的丢人现眼了。 苏景夜抬头看了一眼,竟有些盼望它早日掉下来,也省得挂在上面叫人担心,但私心里却不想出现任何差错,这两者相互冲突,而惹得他心里一阵难受。 “原来是赵大人,我家大人的案子可全有劳您的调查,您肯亲自前来,真是令我们杨府蓬荜生辉。” 站在门口接待客人的自然不可能是杨家的家眷,却也应当有些亲戚看着。 只不过杨中平的妻子杨夫人何等彪悍,性子又极为娇气,膝下还无一名子嗣,如今杨中平去世之后,杨家上上下下便都只交付了她一个人。 杨员外家跟着沾光,怎可舍得出来抛头露面。至于杨中平那边,要是彩球所说属实,是那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只怕他老家的族人也该都得罪干净了。 苏景夜挑了下眉毛,对于门口站着的只是杨家的管家的这一现状,也算是能有所理解。 就在苏景夜刚刚发呆的这段时间里,赵铭来不及阻止,管家便自顾自拿过他手中的帖子翻看了一下,不由得惊呼出声,连着做了个标准的鞠躬,语气都有些颤抖。 “竟然是王爷大驾亲自光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恕罪。” 为着和江琉玉相处的时间里,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隔阂以及顾及,除了府里的下人依旧对他恭敬以外,苏景夜几乎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今日面对这管家如此诚惶诚恐的态度,竟然叫他有些久违了的感觉,心情也有些微妙。 慢慢从他手里拿回了自己的帖子,苏景夜脸上带着让人看不明白的笑容,“无碍,不知者无罪。” “为着中秋佳节将近,杨郎中偏偏在此时遇害,叫陛下痛失一助力的同时,也对此案无比在意,特地吩咐本王过来探望一下。” 苏景夜说话的同时,帖子在他的手指间不断地翻动,让管家一颗忐忑的心,也似乎随着这帖子翻动的速度而跳动。 “不过念着杨家人应该也都到齐了,虽说来的也有不少朝廷官员,他们估计吊唁一下,也便离开了不再打扰。只是本王却没有那么快的动作,只怕要多耽搁些,你千万不可声张,以免惊动了主人家,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是,草民明白。”管家低垂着上半身,紧张地擦了一下下巴上留下的汗珠,毕竟换做哪一个无权无势的庶民,在皇亲国戚面前做了无礼的动作都会害怕的。 “王爷肯亲自踏足,又考虑的如此周到,不愧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草民知道了,除了夫人和朝中大人以外,定然不会有其他人知晓王爷的身份。” “不必,最好夫人也不要知道。”苏景夜想了一下,连忙摆手,管家也立刻改口,“是是是,草民谁也不说。” 说吧,管家便叫了身边的两个小厮,引着苏景夜和赵铭他们进去。赵铭走在苏景夜的身旁,脸上的表情看着十分好笑。 苏景夜等了片刻,赵铭却一直没有说话,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赵大人,你到底是在笑些什么?” “没有什么,王爷恕罪,下官只是有感而发而已,王爷不必在意。”赵铭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只得拿袖子暂且遮住一下。至于是怎样的一个心情,他自己也很难解释。 但是赵铭这话倒是让苏景夜有了些空挡反应过来,他嘴角一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为好。 “赵大人还是注意些着,说到底还是杨郎中的灵堂上,你这样也未免太失礼了。” “是,下官知错。”赵铭应下,深吸一口气才好不容易让表情变得严肃一些。 苏景夜撇撇嘴,也不看他,只特意多添了一句,“赵大人也不必笑话那个管家,你第一次拜见当今陛下的时候,那胆颤的模样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音落地,赵铭脚下一顿,立刻就拉开了和苏景夜的距离。苏景夜则大步往灵堂边上去,徒留赵铭一个人尴尬地立在原地。 灵堂的正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奠”,周围一圈都用黄白色的鲜花围在一处,案台上摆着水果点心以及白色蜡烛。 案台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火盆,两个哭哭啼啼的妇人跪在下面,时不时的往火盆里面扔些纸钱。哭声抽抽噎噎的震天响,却没有多少的情谊在里面,想来应该是杨家请来的替哭之人。 后面还有两个蒲团,则供过来祭拜的人跪拜。不过由于现在过来的都是朝廷官员,身份地位与寻常人不同,蒲团便被丢在了一旁,人家这些人亲自上柱香,已经算得上是诚意之至。 苏景夜也走到案台前拿了三支线香,打算客气一下插一把,抬眼就看见厕门口的桌子上坐了一个戴着白色帷帽,且满面忧愁的夫人。 夫人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手帕不断的擦拭眼泪,在门口接待完所有客人的管家回来后就围在她的身旁,又是奉茶,又是说好话,表现得十分殷勤。 有曾经和杨中平关系不错的几个官员,上完香后也会客套地过来说上几句劝慰的话,如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身体之类的言辞虽然没有作用,但听着也够人安慰。 只是这许多人打过招呼后,杨夫人似乎只对一个人的态度与众不同。 苏景夜把线香点燃后,便转身过去插在香炉之上,余光倒是看不清楚究竟是哪一位。 灵堂两侧的桌子上都坐满了人,也不知是哪里请来的,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不说说笑笑,要他们真心的哭喊个几句,还真是难得。 从杨府的大门进来后,咋一眼看上去今日的葬礼布置的还算妥帖,但细看上去便根本不堪入目。就好比这案几上的灰尘,怕是放在库房里积灰了许久,取出来挪用时也没有仔细擦拭过。 苏景夜看的心底一阵冷笑,即使知道他会有此一劫,可能是以前做下的冤孽咎由自取,但如今落得这步田地无人问津,也实在是太惨了些。 正想着的时候,赵铭在外面与人互相恭维客套说话,苏景夜还打算出去院子里面转转,结果回过身来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李文松。 “李大人?”苏景夜嘴角一撇,貌似惊讶地迎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横生枝节 “李大人位高权重,怎的也会来参加六品小官的祭礼。”苏景夜缓步向着门口的方向走过去,李文松站在门槛后面,隔着老远的距离也恭敬地弯腰拱手,好似对他十分敬重。 但只有他们两个自己心里才知道,互相是多么的看不上眼。 当初杨中平遇害之时,便是因为郑成的相邀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而郑成又是李文松的阵营,若说与李文松毫无关系,便是个人也不会相信的。 而实际上说起来,李文松确实没有做过这样的打算。杨忠平为人沉默寡言,又是工部郎中,工部都是自己人,又何惧他手下的人不听话。 就算真有什么事情要挟他去做,他一时不答应,但说服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何必兵行险招,往自己身上引来嫌疑。 只可惜杨中平他死的不是时候,当日郑成被迫收拾了混迹椰柳香的官员后,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都告诉了李文松。 李文松难得一次不打算搞事情,便一直留在宅院里面修身养性,打算混过商山客被绑一事,结果就听到郑成带来这个消息,顿时惹得他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平常做个什么事情从来不会落人把柄,偏偏这一次心里完全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反而与之捆绑上,难免叫李文松的心里有些憋屈。 从那日郑成告诉了之后,李文松便猜到自己肯定已经明里暗里的被苏景夜给记恨上了。一时间就等着哪日他查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线索,登门过来盘问,结果一直没有动静。 今日不过是想在那些多低等品阶的官员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度及随和,才过来看望一下,结果才进了大堂的门,就和苏景夜面对面碰上,还真的是冤家路窄。 “见过王爷。”李文松面带着笑容鞠躬低下头去,心里却是已经骂开了花,而后台起头又恢复了那副随和的模样。 “这再怎么说也是同朝为官,同僚一场,下官现在手上无事,理当过来探望一下,也免得叫朝中官员家眷寒心。说为国尽忠了半辈子,最后却难落得个好话,岂不是太可怜了些。” “原来是这样啊,李大人不是掌管礼部的,倒也对这些人情世故规矩十分了解。”苏景夜脸上带着叫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就和李文松隔了一步的距离站着。 闻言,李文松的笑容也变得难以言喻起来。也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能明白,他和礼部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曲折纠葛。苏景夜的这番话无疑是挖苦于他。 “本王还以为你是念着他是你的至交好友的部下,才替顾大人过来看望,没想到李大人的境界倒是比本王所想的还要高深,实在叫人佩服。” “王爷过誉了。”苏景夜的这几句话可并不是表面上的赞扬,若往深处扯上几句,那可是涉及了官员之间的结党营私。 虽说官员之间互相交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要是被明面上摆出来传到皇帝那里去的话,可不是那么好容易善了的。 “这杨忠平杨郎中是顾大人的手下,应当怎样安排后续事宜,以及安抚杨家家眷也该有顾大人操心才是,下官最多来问候几句,若说插手,下官还是不会做出这样越俎代庖的事来。” 李文松回答的有理有据,苏景夜也笑脸相迎,旁边看着的人,都当他二人并不如传言中的那般针锋相对。而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说话的赵铭,赵铭转眼望过来,心都吓得漏跳了一下。 这表面上的平和,谁知道那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赵铭是知道苏景夜对李文松的不说该是深入骨髓的,即使不明白原因,但只要有这一点认识便已足够。 现在偏偏那么不恰恰两个人正面对上,若不是为了不叫旁人看笑话,赵铭都很担心苏景夜是否会与李文松破口大骂起来。 “说的倒也是,倒是本王忘记了这些规矩了。”苏景夜一只手背在身后,立在门框边上,似是摆出了架子,不打算让李文松进去一样。 “可话说回来,本王今日来的应该也不算太晚,怎的没见到顾大人呢?” “顾大人近日身体不适,今日想必可能会晚来一会儿。”李文松站住了脚,总觉得有些尴尬,但由于有苏景夜挡在面前,自己也不好随意走动。 “嗷,那顾大人的这柱香可要有李大人来奉上了?不然再晚些时候这灵柩起了,岂不是有失诚意?” 看样子苏景夜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李文松,赵铭在一边看的是胆战心惊,念在苏景夜曾相助自己一把,自己也只好过来插上一脚,省得二人真的对上头。 “王爷原来你在这里呀,叫下官一阵好找,下官有些事情需要与王爷当面细说,不知王爷可否赏脸?” 赵铭笑嘻嘻地凑到跟前,苏景夜皱着眉头,很是不悦的看过去,“你,” “哎呀,李大人也在呀,李大人这边请,下官差点挡了你上香的路,还请李大人恕罪。”赵铭装傻,只当没听见他的这一声斥骂。 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赵铭就横在两个人的中间,顺势给李文松让开了道来。李文松对此情形也很是不解,不过能够摆脱苏景夜的纠缠,他倒也不必再多计较。 “赵大人客气了,本官先行一步,失陪了。” 说罢,苏景夜只能看着李文松从自己的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心里的不甘几乎溢于言表,只是现在这等情况,他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冷着脸转过头来,苏景夜正打算往院子里面走,赵铭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嘴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 “下官知道王爷和李大人有过节,可也得看着些场合。再怎么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的好,得亏下官来得及时,王爷方才是不是就差和李大人刀剑相向了。” “这堂上当时那么多人,王爷又是在外漂泊了才回来,于朝中根基未稳,那李大人可是在京城里摸爬滚打了十年时间,手下势力遍布朝野,王爷你和他对上绝对捞不到什么好处的。” “万一真有个什么唇枪舌剑的,最后传出去大多数人的风言风语都一定是向着李大人,王爷何苦趟这趟浑水。”赵铭一罗嗦起来就没完没了,完全没注意到苏景夜的表情变得有多难看。 “再说那李大人平日里看上去也挺温文尔雅的,与王爷有何等深仇大恨,要值得王爷这样针对,下官实在是想不明白。” 赵铭闭着眼睛摇摇头,没发现苏景夜突然站住了脚,结果一头差点撞在了他的后背上。“王爷恕罪,下官失仪了。” 若收刚才赵铭仅仅是担心苏景夜会怪罪自己莽撞,现在瞧着他那一副阴沉的表情,心里未免更是担忧害怕了几分。 “本王向来只知道赵大人喜欢明哲保身,却没想到赵大人也有如此多话的时候,赵大人,可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李文松向来与人交好,那赵大人便觉得,本王是那等喜欢与人看不顺眼的,心胸狭窄之人吗?” 苏景夜板着一张脸,少时征战沙场时的将军气概不怒而威。 “这绝对不是,就凭王爷肯相助下官多次,便可看得出王爷不是这种人。”赵铭连连摆手,虽说有些害怕,但是这话说出来倒是有上几分真心。 “若只是权势相争,本王完全不在意,且不说本王的身份本就非比寻常,就是本王和王妃私心里想着的,也都是寄情于山水,而无意于党派相斗。” 苏景夜冷冷地看了赵铭一眼,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回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赵铭听着他的话,想起前几日看到江琉玉的景象,便对苏景夜的话深信不疑。 “那怎么会?” “但是他心怀不轨,蓄意谋划,再加上害人性命,罔顾朝纲,赵大人可觉得这种深藏着的歼邪之人可能留着吗?”苏景夜说的简单些,也是想试探一下赵铭的态度。 “这种人能活到现在,那肯定是因为老天不公。”赵铭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后,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可怎么会是李大人?” 赵铭的印象当中,唯一跟自己有过节的,也就是那个被皇帝派出来横插一脚的裴恕人。 对于李文松他不仅没有多少接触,就连听说的话也几乎是好评价,要他突然接受这样一个口口相传的好官是个恶人,还真的是有些为难。 “王爷方才说害人性命,可指的是谁,李大人难不成谋害了王爷府上的小厮丫鬟不成?” 苏景夜知晓赵铭想的简单,又不爱做诸多成算,只是没料到他会天真到如此地步。苏景夜轻笑一声,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是好。 “此事本王倒是不方便,与你说得太过细致,不过倒可以给你一个提醒。前礼部尚书包长川包大人为何会在未曾结案前,便心灰意冷离京,此事赵大人可以多多考虑一下。” 第三百二十八章:灵堂相争 这件事说出来,一直是许多人心中的一道难以磨灭的痛,不仅是心怀惋惜,更是愤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现在苏景夜肯提醒到这般地步,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亦或者说是相信赵铭的为人,还有补救之处。至于后续如何,就看赵铭的悟性有没有了。 赵铭听得一愣,低着头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很有些不敢确定的开口,“当时不是因为包夫人身体向来不适,突然暴毙,才使得包大人如此绝望透顶,宁可应下罪名,也想要逃离京城吗?” “其实此事说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包大人与那次的案件无关,向来后面也没有什么心思继续留在京城了。可若是与罪名有着些牵连,能得此结果,已然算得上是很幸运了。” 若是在一些不明原因的人眼中看来,这会赵铭所说的话,确实十分客观,只是叫苏景夜这个知道内情的人听来,实在有些不太舒服。 赵铭也算得上是很相信苏景夜了,才会在他面前说的如此毫无遮拦,可他才一说完,就瞧着苏景夜的眼神,心里顿时就是一颤。 “当然了,在下官私心里想着,还是坚信包大人肯定是清白的。” “你说的确实没错,包大人不喜欢与人交往,在不认识他的人眼中看来,你所说的话已经算得上是最客气的了,后面指不定还有更难听的话本王未曾听说。不过这也恰恰是最可悲的地方。” 说罢,苏景夜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包大人走的匆忙,难免会引人遐想。可他曾经为朝廷做那么多事而惹下的多数人的不满,以及他夫人的死亡,也因为这场莫须有罪名而变成了咎由自取。” “且不说他是否能替夫人报仇,就是为自己平反昭雪,此时说来都是奢望,而真正心怀不轨的人却在逍遥法外,这世道还真是叫人觉得可笑。” “若是下官未曾记错的话,王爷与包大人也没用见过几次吧,怎么对他的事情如此了解?” 赵铭给苏景夜的感概听得心里发毛,还以为他是参加了别人的葬礼才有感而发,便不免担心他是不是被一些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还盘算着稍后离开,是否应该为他请几道符纸。 “在本王离京之前,与包大人有过几面之缘,算得上是旧相识。至于为何本王会对他们的事情这么清楚,怕也是因为京城里并没有多少值得相信、且心怀正义的人存在吧。” 苏景夜说罢,赵铭也深表赞同的点点头:他对这种情况倒是理解得十分透彻。 二人忽然沉默了一阵,赵铭在心里细思起苏景夜方才所说的话,不由得整个人都惊呆了。“那王爷方才所说,什么杀人之仇,难道就是和李大人……” “赵大人慎言,李大人可就在那灵堂之中呢。”话未说完,苏景夜便赶紧打断了赵铭一时不要命,差点吐出来的后续的话。 赵铭吓了一跳,心里一慌,赶紧捂住了嘴巴,又着急忙慌的四处瞧了瞧,发现旁边除了几棵小树和零星的怪石,并没有什么人出现,才勉强放下心来。 看样子二人无意间,是走到了杨府的侧边小院里来。负责杂物堆砌和烧菜做饭的都在后院,大部分的人过来祭奠,要么上了香就走,要么就坐在大堂之下等着开饭。 这两边的小侧院后面都是厢房,此时到并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苏景夜帮着意思一下的四处瞧瞧,而后看他这么一副害怕的模样,禁不住摇了摇头,即使心里理解,但赵铭表现的太过懦弱,也实在叫人嫌弃。 “那么赵大人就请好自为之吧,本王先走一步。”说罢,苏景夜就改变了方向,扬长而去,独留赵铭一个人胆战心惊的站在小路的交叉口上。 等重新回到灵堂之上,果真是冤家路窄,苏景夜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大堂一侧桌子上喝茶的李文松。 苏景夜低垂着眼睛思索了片刻,便抬腿向着李文松的方向,径直走过去。 “不想李大人还在这里呢,本王以为你上过香表过心意后,便打算离开了,莫非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李大人的注意,叫李大人挪不动脚了吗?” 李文松手上的动作一顿,将他并没有喝几口的茶杯放下,抬眼笑眯眯的看着苏景夜。 “王爷今日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下官并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开罪了王爷。若是王爷觉得下官有哪里行事不当的,下官可向你当面致歉。” “李大人,你我二人面前何须这般虚以委蛇。本王究竟所为何事你自己心知肚明,现在再说这些没用的场面话,李大人不觉得累赘吗?” 苏景夜嘲讽几句,也就在李文松的边上落座。李文松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竟然还十分客气地给他也倒了杯清茶。 茶水瞧着似乎是凉透了,一丝温热气息也没有,且茶汤深褐色,貌似是放在这里许久了。苏景夜写了一眼,并没有给他面子喝下,只是一只手撑在桌子上,看着不远处的盆景。 “王爷倒是通透,但许多时候并不是说心照不宣便可以随意相待,这世间的诸人还是更看重表面功夫,总是得人心才更容易得到助力。”李文松那时候不介意面对他这般无礼的态度,也没有半点气愤的意思。 “我知道,”李文松才放下茶壶,就被苏景夜这句话引得抬起头来,而后苏景夜却转变了话头,“依旧不愿如此。” “再换一个角度,也可以说本王是知道这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在,才会对李大人如此相待,说话要换坐在朝臣们面前,本王说不定还真得给李大人一个面子。” “如此说来,那还真的是委屈王爷了。”李文松心下冷笑,语气中也略带嘲讽,“不过很可惜的是,下官与工部并没有多少交集,也不必上心,王爷方才的猜测只怕是落了空。” “即使放心,也即使杨郎中官品不高,可他未必就没有李大人想要的东西。”李文松这样的老狐狸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就是和他交手了这么多回,苏景夜也不敢说的百分百笃定,简直好死马当活马医,强行扯上试探,或许会有他不小心露出马脚的时候。 “是吗,还烦请王爷告知,下官洗耳恭听。”李文松半眯着眼,这是他一惯的表情,就凭着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却与所有人都未察觉之间设下了无数圈套。 苏景夜瞪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后,才幽幽开口。“中秋灯会,对蛟的设计和表演安排。区区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的内容却十分要紧啊。若是藏起来,身上衣服那么多褶皱,想要偷偷带出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下官为什么需要这种东西?”李文松听着他那般坚定的话语,自己差点都产生了一丝恍惚,而后回过神来,便不由得笑出了声。 “本王也不知道,这作用嘛,还是得看李大人可是有什么安排。而且就凭李大人这一身武艺,朝中并没有多少人能与之匹敌,想要从戒备如此松懈的杨府里带出几样东西,简直如探囊取物。” “更何况,看杨夫人的样子,似乎对杨家的个中事物并没有多少的兴趣。仅一张薄薄的纸片,想来他也不会有多少在意。” 苏景夜自以为自己猜中了他的目的,但看李文松的表情却没有半点的慌乱,他便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猜错了方向。 但是转念一想,苏景夜却又不敢这么轻易的否定,毕竟李文松还是需要诸多防备的,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抓不到他任何的蛛丝马迹。 至于李文松那边,他倒是真的高兴,十分稀奇苏景夜竟然也有如此猜错的时候,这些说法让他觉得十分好笑,正好也可以用作下一回设计的参考。 正想着,李文松眼角余光往边上一瞟,杨夫人正在许多人的劝解之下,哭哭啼啼的从侧门过来,不消几步就会走到这附近。 李文松转着眼珠,一个念头便迅速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听说京城衙门里已经有了杀害杨郎中犯人的肖像,王爷你说此传言究竟是真是假呀?” 苏景夜听的一怔,一是好奇他为何话题转变的这么迅速,二也是疑惑这查案的进度消息,李文松又是从何得知的。 难不成他连无关紧要的衙门里也曾设了暗线,这或许正好可以从侧面说明他对这次案件的关心,证明他与此事必定有所牵连。 “确实如此,就是不知道李大人究竟是何处得来的消息,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苏景夜不解其意,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但是对面的李文松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勾起了一抹笑容,随后苏景夜耳边便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滔天哭喊。 第三百二十九章:探得八卦 苏景夜还正好奇李文松是不是又给自己挖了个什么陷阱,结果就被耳边的那一声女子哭喊给差点吵聋了耳朵。 方才从侧门进来的杨夫人身边围了一群劝解她的人,但是这些人都是些杨家亲戚家的女子,家中大多都是和杨员外一样做生意的。 现在肯过来在杨夫人身边说些好话,无非是想和杨府打好关系,毕竟好说话的杨忠平不在了,剩下的便只能依赖杨夫人了。 虽说杨家唯一做官的人也已经去世了,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心中谁不是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要在这最后关头分一点好处。 不过杨夫人是何许人也,富商之女,从小就惯会精打细算,即使在这么多人联合的忽悠之下也能够保持着神思清明,因此一直纠缠到方才那些人知道落不到什么好处,便纷纷散去了。 恰恰好李文松又在此时提出了衙门里有凶手肖像这一消息,外面众人又没有完全散去,杨夫人便只得哭天喊地,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扑过来,也好掩人耳目,免得坏了名声。 “李大人可是说真的,杀害我夫君的凶手已经找到了,那犯人什么时候可以归案呢?” 耳边的喊声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耳欲聋,苏景夜被杨夫人这一惊一乍的哭喊给吓得身上一抖,连忙站起身来。 “确实如此,剩下便是时间问题了,只要等到衙门把人抓到,杨夫人也就可以安心了。”李文松也赶着站起来,特意和前面隔开了距离,也省得杨夫人的吵闹纠缠波及到自己。 “不过很可惜,本官并不插手此事,夫人怕是只能向其他人细细打听了。” 杨夫人听得一愣,抬起一双泪眼婆娑,发现此处除了李文松之外,便只站着苏景夜一个人,就顺势猜测到了他的头上。 “这么说来,那就是这位大人对我夫君的事情有诸多了解了,还请这位大人开恩,告诉奴家些许内情,也好让奴家安心。” 为这杨忠平惧内的名声,朝野上下几乎都有耳闻,杨夫人在他的呵护之下,就算澄清这么长时间了,容貌依旧保养得十分精致,可见传言不虚。 现在单看她的外貌,怕也最多才二十多岁,不足三十。年轻美貌是真,只是不知道杨夫人是否因为激动过度,竟忍不住想要上手抓住苏景夜的手臂央求。 这虽说是情有可原,但传出去毕竟不好听,苏景夜连忙一侧身,将手背在了身后,又看着她这么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再一转头,就发现李文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离开了此处,完全没有打算替他辩解几句。 无奈之下,苏景夜只能尽量地保持住和杨夫人之间的距离,又插嘴劝说了几句,但依旧没有任何的作用。 这边杨夫人的哭声越来越大,简直有痛骂负心汉之类的泼妇架势,唐上许多人都被他吸引过来了,注意力只是少有人上来帮忙劝说的。 过了好一阵,苏景夜看着杨夫人终于因为伤心过度而坐倒在桌子旁边,正好抽着这个空当从侧门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如此闭眼哭诉了好一会儿,杨夫人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身边无一个人在,又故作姿态的抽抽噎噎了几下,便自己收住,转身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了。 这边苏景夜好不容易离开了乌烟瘴气的灵堂,来到后院里才算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正想着找到李文松,好好清算一下刚才的那笔帐,却到处也没有找到人影。 在杨家这诺大的院子里转了几遍,仍旧没有瞧见李文松的踪迹,苏景夜特意绕路,从书房经过,也不曾发现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 只是刚好从书房前面的小路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半当中说话的杨府管家和赵铭。 “见过王爷,王爷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呢,前庭已经摆上了点心,王爷可要过去喝茶?”管家现在一看到苏景夜就汗流浃背,脑袋低得简直快要与肚子齐平。 苏景夜则一想起方才在前厅喝茶的事情,心里便无比郁闷,一摆手,“不必了,那边的香火气太重,本王在这里自己走走也就是了。” “是。赵大人方才也是这样说,那小的就先回去安排琐事,赵大人和王爷请自便,有什么事随意吩咐下人就是。” 说罢,管家仍然保持着低着脑袋的姿态,转身离去,还不忘抽出手帕擦了把脖子后面流下来的冷汗。 “呵呵。”可以说赵铭现在只要看着管家对苏景夜的态度,就忍不住想笑。苏景夜叹了口气看他,“赵大人方才和管家在这里说什么呢,有茶喝,你还不一起往前厅去?” “喝茶还是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赵铭摇摇头,“只不过今日特地过来一趟,对于杨家出了这档子悲惨的事,还是需要聊表些许心意的,和管家说个几句,也省的传出去说同僚一场竟然没有半点表示。”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直接在前堂当着杨夫人的面说,却要和这个管家交代。”苏景夜随口一问,赵铭做了个请的动作,叫苏景夜先行,自己在他后半步的位置跟着。 “那下官可确实不敢,能把杨中平训得那么服服帖帖的女人,断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下官可没必要在她面前触霉头。” 实际上,赵铭是想要防备着杨夫人打听案件的事。 “那不是因为杨中平向来懦弱才会如此吗,又未必预示着杨夫人就是个母老虎了。”苏景夜想起方才在堂上看到的一切,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不一样,”赵铭连连摆手,“那女子还素来有温柔如水的称呼呢,要是两方都是这么软弱,最多相敬如宾。但这杨夫人却可以得寸进尺,说明她本意也不是那么柔弱。” 苏景夜听着他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一个从未成亲的人,却对别人的夫妻之道这么侃侃而谈,究竟是旁观者清,还是他幻想的太可怕,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苏景夜有人反应过来,眨着眼睛四处一望,再和赵铭交换了个眼神,两人似乎都从中看出了莫大的疑惑。 杨府少有人过来拜访过,这里的院子苏景夜他们也不甚熟悉,刚才从书房出来,忘了问管家如何出门,现在兜兜转转便不知道绕到了哪处院子里了。 “王爷可是打算打道回府了吗,这祭礼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内容了。”赵铭不好意思的笑笑,毕竟他之前在这里转过这么多回,却依旧没能记清楚路。 “嗯,照大人也是如此打算的吧。”苏景夜也是一样尴尬,低声应了一句,“那我们就再走走吧,总能找得到路的。” “是,王爷这边请。”苏景夜没有刻意捅破,赵铭顺势而为,也不知指了个什么方向,只要看到路便往前走。 又走过了一堵矮墙,墙的边上,种植了一排的小翠竹。竹子虽然不高,却已经足够遮挡一个人的身形了。 赵铭提前一步转了过去,却不知看到了什么,急忙收住了脚,又把苏景夜往回拽。 “赵大人这是在做什么?”苏景夜给他的这番举动弄得不悦的皱起眉头,赵铭回过头来,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眼神里又是惊讶,慌张又是等着看好戏。 “嘘。”赵铭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指示苏景夜小心行事。苏景夜按照他的样子悄悄探出头去,这才在竹子的缝隙之中,看到了前方一块平地上的石桌前,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要是平常人也就罢了,关键那里面的女子身着粗布白跑,正是苏景夜之前在前堂看见的杨夫人。 男子穿着一身黑衣,下巴上缀着零星的胡子,在一眼看上去有些男子的粗旷,倒还算帅气。由于距离的远,听不清楚杨夫人与之说了些什么话,只是两句话后,杨夫人就站起来被那男子拉了过去,搂在了怀中。 苏景夜睁大了眼睛,收回了视线,与赵铭一起躲在墙后,心里与赵铭方才的情绪一般无二。 在此处许久,苏景夜他们都没有碰到府里过来的下人,可见此处应当也是杨府的一处侧院,才使得杨夫人和那名男子如此大胆,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 “王爷,看来我们只能换条路出去了。”赵铭强忍着笑意,说的这一番正经的话,却让苏景夜更觉得可乐。 “嗯。”苏景夜一点头。 偷看别人家里的丑事,可算不得什么君子所为,为此,二人慌不择路地从侧院拱门出来,由赵铭和管家随便的打了声招呼,便一同出门去了。 二人站在大门外,苏景夜好一阵都没有回过神来,虽说他也知道丧夫的官员妻子会在不久之后重新找人改嫁,却没有想到杨夫人的动作如此迅速,就好像是他一早就有安排似的。 第三百三十章:府门八卦 即使是找的改嫁人选,这动作也太快了,况且还是在前夫的院子里就这么卿卿我我,传出去也太伤风败俗了些。 不得不说,杨夫人的这一番行为怕是自开朝以来都甚少听说。苏景夜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在心里为死去的杨中平感到了深深的默哀。 他转过头去看着赵铭,与之四目相对,还没等开口与之商量此事不宜宣扬,赵铭便率先张嘴。 “方才之事,王爷怕是给惊住了吧,其实这种事在那些孀居的妇人之间十分常见,下官倒是司空见惯了,也请王爷能够体恤一番,不要见怪。” “司空见惯,这从何说起?”苏景夜睁大了眼睛,赵铭的话无疑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难不成杨夫人与那男子相识的事情,你也有所听闻吗?” “不瞒王爷,之前与杨府管家闲话的时候,倒是跟他从话里话外猜出的那么一些苗头。”赵铭揣着两只手梗着脖子,瞧着很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过也不只有杨夫人一个人会如此,她们女人家丧夫了之后,自己一个人日子必定难过,又不可能回娘家受人耻笑,那便只能往外头重新寻一个丈夫,这也是人之常情,可以体谅。” 听着赵铭这么说,感觉他仿佛是很能明白人间冷暖。不过苏景夜凭着这些时间与他的相处,知道他善心是有,却也不会随便的这么大发善意。 现在能叫他如此开口,怕是他早就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内情,才故意在外人面前说的冠冕堂皇,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及虚荣之心。 “果真如此,倒是本王多虑了,那现在咱们就各自回去吧,至于杨夫人如何,杨府日后如何,本也归不着我们插手多问。” 对付赵铭这种喜欢卖关子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反其道而行之。赵铭听得一愣,见苏景夜果真打算转身离去,似乎是相信了自己方才胡说的那一番话,不由得急了,连忙拽着他的袖子。 “不是,王爷果真相信了?那杨夫人能在前夫葬礼上与别人搂搂抱抱,就算用的这么个借口,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的吧?” “这不是赵大人你自己说的吗,怎么如今反倒反过来自己打自己的脸了?”苏景夜心里偷笑,转过身来,面上却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赵大人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也就罢了,本王可不是有那么多闲心,喜欢听别人家的杂事。” “这可不是闲事,说出来应该算是丑事了。”赵铭无可奈何地笑了两下,拽着苏景夜的袖子不肯放手,感觉这件事他要是不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憋的难受。 而要是换作与旁人开口,赵铭则又要担心他们会不会利用自己的这番话做出什么行动来。 思来想去,放心的还是只有苏景夜一个人。赵铭探着脑袋在四处瞧了瞧,又顾着后面杨府大门口还站着两个看门的小厮,他一撇嘴巴,连忙把苏景夜往边上拽走。 这一番啰嗦,苏景夜一开始还好的耐心都要快被赵铭给磨没了,他猛地一收袖子,二人站住,这才发现他们几乎都要藏身在那院墙的墙角之下。 “够了,就在这里说。”苏景夜平息了下自己的不耐烦,站直了身子别过头去。赵铭又把后边看过一遍,方打着哈哈地赔笑两下。 “王爷不要生气,小心点为上,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后面是杨府侧门的一条小巷子,平时专用于运送货品或者蔬菜肉食。现在府里后院内忙的不可开交,也没有人关心外面是否有人送东西过来,那看守侧门的小丝便正好借机偷懒,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赵铭瞧着地方不错,才终于在苏景夜的忍着怒气的眼神中开口。 “不瞒王爷说,那杨夫人和别人在侧院私会的事,其实管家和全府上下早就知道,而且不止一次。” “全府上下,她竟然敢如此大胆,也不怕别人告诉了杨中平去吗,”苏景夜给他这句话也勾起了好奇,听着更是觉得稀奇,如此惊叹过后,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用担忧。 “不过也是凭,着杨中平那样软弱的性子,怕是知道了也不敢有什么动静。还是说,杨夫人果然是等到人死了之后,才和那人勾搭上的?” “这身为男人,就算再怎么怕老婆,得知自己头上戴了绿帽子,肯定也是受不了的。”赵铭这样说,貌似是认同了苏景夜的最后一句话。 而苏景夜一点头,刚打算接受这个说法,赵铭便又转了话头。“可这杨中平也是奇人,竟然还真的深深忍下去了。” “你。”苏景夜睁着眼睛,看着赵铭几乎是无话可说,颤抖着手几下又放下,“那杨中平当真是知道了,那他为何没有半点动静。” “要是这杨夫人如此娇纵,又事事欺压于他,杨中平不是正好揪着这个把柄把她休了吗,却为何要忍下来,莫非那情郎是熟人。” “熟人倒还真不熟,最多是认识。”赵铭抱着手想了下,摇了摇头,“那杨夫人情郎原是军营里的一个校尉,后来说是因为剿匪有功,升官了,现在是护军参领,现在人都叫他刘参领。” “什么人,本王怎么不认识?”苏景夜以前也在军营里带过一段时间,差不多有官衔的人都打过几次照面,就是这个人却从没听说过。“那护军参领是几品的官?” “从五品,比起下官还是差了点。”赵铭憨憨的笑了笑,从他的笑声中不难看出他的一丝骄傲。 “这位刘参领是别的旗幡的,是陛下登基后,分给本朝第一位武状元,周将军的部下,王也没见过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为了一个从五品的官员,抛弃六品的文官,这位杨夫人的追求还真是清新脱俗。”苏景夜的笑脸背后不掩嘲讽。 文官清流文员的地位,一向比武将高,虽然他并不赞同这一观点,但至少在别人眼中都是如此看待的。 杨夫人等自己的丈夫死去后,转眼就和一名武官扯上了关系,也不不知她究竟是品味特殊,还是受够了杨中平,巴不得换一个相公。 “王爷,这你可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这品阶虽然相差不多,其本质却是有着天差地别。”赵铭闭着眼睛摇了摇左手,对于苏景夜的见解不置可否。 “况且除了权势更高以外,杨中平明面上是个文官,做的却是工部的琐事,六部之中工部最次,说起来他的地位其实比起七品也是不遑多让。” “以权压人,被迫接受,”苏景夜听了一阵感概,“先前琉玉还怀疑杨中平是否是因为抛弃了别人才受如此飞来横祸,现在家里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本王都有些同情,他究竟是自己咎由自取,还是命运坎坷。” “谁说不是呢,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就是单从现在我们知道的情况来看,这杨郎中的命运也确实太惨了一些。”赵铭啧啧两声,而后又是还有别的消息想要讲出,整个人都很是兴奋。 “而且除此之外,这杨夫人似乎已经准备将这杨家的所有财产,不论是娘家或是这杨郎中的家业,都打算一并作为嫁妆带入刘府,不仅杨中平毕生心血送与他人,而且杨员外那边也已经同意了。” “剩下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刘参领打算什么时候商定吉日,说不定咱们还能赶上一顿喜酒。” 赵铭很有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搓着手,苏景夜则是听得无比唏嘘,“向来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那刘参领难不成至今都尚未娶妻,却一眼便相中了别人家的妻子了吗?” “就刚才在墙后面看到的样子,刘参领的年纪也不小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家室。”赵铭瘪着嘴巴否定,在苏景夜眼中瞧着是格外的自鸣得意。 “她家里有两个小妾,一名正妻,且那名正妻的性格还极其火爆,比起石夫人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事情你也知道。”苏景夜惊叹不已,这赵铭不愧是从底层升上来的,跟人打探消息的功夫还真是厉害。 “既然如此,那杨夫人嫁过去,怕是也只能作为妾室了,她倒也暂且不说,那刘家却也愿意再接纳一个改嫁的人进门?刘夫人不闹?” “能有个厉害的丈夫,杨夫人哪还管的着事做妾室还是正室。说不定刘参领一开始许诺的是打算让她做平妻呢。”不得不说,赵铭的猜测也是很有道理的。 “至于刘夫人,杨家那么丰厚的家业带进门,就算她心有不甘,那刘参领恐怕也不会容许她瞎闹腾的。” 话说到这份上,苏景夜也算是明白了几个方面,这杨家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陪绑刘府的,至于刘府那边,刘参领肯定是只字未提。 如此说来,杨夫人和刘参领的这番谋划也只能是一场空。 第三百三十一章:流言传开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虽说这句话有些诋毁的意思,但有些时候却也很有道理。 刘参领打得如意算盘,便是打算定下日子之后,来一出先斩后奏,逼迫刘夫人答应。 可是这样的消息能够被赵铭三言两语地打探出来,又怎么可能不会流传给其他人知道。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等到葬礼的风波过去了之后,刘夫人就会找上门来。 自己只要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定然是能够听到不久后外面传来这一消息的。 又或者有另一种可能,刘参领并没有如此打算,只想和杨夫人涮着玩,等到时候新鲜劲过去了,二人之间没有凭证,传出去名声又不好听,杨夫人便只能生生地咽下这口气。 要是这么一个情况的话,苏景夜倒是挺喜闻乐见的,毕竟就凭刚才在灵堂上与杨夫人的相处,便足以让他觉得这个女人并不是个安分的主。 且不说穿着一身孝服,却悄悄的将自己的妆容打扮得如此细致,就是当时哭闹之时,身边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两个侍女在场。 可杨夫人不管不顾,趁着哭闹的那场疯劲,就想要往自己身边凑,无非就是看着自己与李文松平起平坐,想来也是某个大官,才想要故意巴结。 如此的猜测,几乎完全正确,但是苏景夜却漏了另外一个可能,那便是他是所有过来拜访的官员之中年纪最轻,容貌最俊俏的少年公子,那杨夫人又是个青春少妇,难免会心神荡漾,陡生邪念。 不过幸运的是,苏景夜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赵大人会如此想,可见你也是十分乐观了。”苏景夜想过,在脑海里几乎可以构思的出日后,两个女人相争互打的场面会有多么热闹,看着赵铭的眼神中也埋藏了些许深意。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赵铭也期盼着日后可以看热闹,结果一转过头就强健她那样一副神秘莫测的眼神,直把他看得心下一抖。 “没什么,就是想劝你尽早的找到画像上的人,把这个案子了结了,若不然的话,过不了多久,你还有另一个麻烦事,会炒到堂上。”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苏景夜又意味深长的笑了两下,转身打算离开。赵铭越看越觉得很不得劲,赶紧追在他的身后。 “会有什么麻烦事,这京城最近不是一直风平浪静的吗,还请王爷告知,下官也好早做准备。”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只要自己心里有了准备便可以了,其他的也是白费功夫。”苏景夜走到自己的马车前面站定,正打算踩着凳子上马车,却发现赵铭一直站在旁边不肯离去,便又多啰嗦一句。 “佛曰,不可说。赵大人好自为之,或许也有可能是本王多虑了。这便告辞。” 说罢,苏景夜用眼神指示赵铭回头看去,他一转过脑袋,只见门上赫然挂着“杨府”两个大字,然后便是苏景夜的马车踏在石板上,慢慢离开的声音。 “王爷不愧是王爷,说的话真是一般人都听不懂。”赵铭揣着两手,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 “说是王爷之前在外面漂泊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是现在外头的世道已经变化的如此迅速,叫我这个闯江湖的老人都难以接受的了。” “大人,时候不早了,衙门里有好些事情需要您做主呢。”在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时候,看什么车的小衙役连忙凑过来提醒。 赵铭悠悠地回过身来,眯着眼睛站了一会儿,再一扬他宽大的袖子。“好,回去吧。” 等到门口赵铭的马车也离开了之后,他先前和苏景夜所站着的院墙角上的那条小巷子里,忽然钻出了穿着粗布麻衣,戴着斗笠的一男一女。 男子身形有些魁梧,深青色的簿皮裹在她的身上都能够清楚地判断得出他手臂上有几块肌肉。男子藏在袖子下的手掌,一直握着他身边女子的手不放开。 女子另一只空下来的手轻轻地搭在男子的手臂上,虽然被斗笠遮着,看不清脸,但二人之间的距离也可看得出,她对这个男子十分依赖。 身形壮硕的男子大多数都有一些大男子主义,他们站在巷子口往外看了一阵后,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女子离开。 正好杨府的侧门打开,放人出来采买,一时间许多人在小巷子里穿行,那一男一女便借着人多作为掩护,不消片刻就消失了身影。 苏景夜和赵铭离开了杨府没过多久,二人都各自呆在王府或者衙门里,便没有留心外面的街头小巷,已经开始悄悄地流传出了杨夫人急不可耐改嫁,刘参领停妻再娶的消息。 这种事是何等的丑闻,又是牵扯了朝廷官员,那些号是的百姓虽然都很喜闻乐见,却也不敢说的怎样明目张胆。 只是再怎么小心,杨家和刘家也会有出来才买的人,将这几句话分毫不差的听了回去。杨家到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那刘家怎么可能坐得住? 如赵铭所说,刘夫人最是个火爆的脾气,那刘家虽说也算不得什么贵族之家,却也是家族旺盛,人丁不少,好几位有年纪有威望的长者都在刘家的府上坐着。 这一下听说了这个消息,再加上刘夫人的告状,几位老者便纷纷过来数落刘参领。刘参领凡是理财刚跟杨夫人亲热过后,晚间就受到此的争锋以待,不可谓不是乐极生悲。 为此,刘家是生生吵闹了一整个晚上。等到第二日天亮的时候,刘佳知晓的风声变夜传到了杨府里。 “夫人,那刘家把您和刘大人的事情都往外传得沸沸扬扬了,刘家那么多老人在,怕是不会允许您和大人的婚事吧。” 时候还早,杨夫人就已经起床了,她身边的陪嫁侍女一面给她梳妆打扮,一面把大清早得来的消息拿来跟她商量。 “这有什么,本夫人原本为了参领大人,是想把此事瞒下来的,但刘家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也就罢了,却还要把这种事情往外面传。” 杨夫人对着镜子描画自己的细眉,话里话外都是在数落杨家有这样一群见过世面的老人,行事却如此不知分寸。 “传也就传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等闹到不可收场的时候,刘家自然是要迎我入府的。反正参领已经答应我了,如此一来,他便更加无法食言了。” “话虽如此,可我们也要防备着刘家的人过来闹腾呀。”侍女替杨夫人梳理好了脖子上的最后一缕碎发,从托盘里拿了一只极为鲜艳的红色牡丹给她簪在发上。 杨夫人容貌娇俏,皮肤白皙,在此等娇艳的颜色衬托之下,更衬的容颜光彩夺目。 “这是自然的,不然本夫人何故要起来这么早。”杨夫人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看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容,表示十分满意。 “一会就会有人闯到咱们府里闹事,不过本夫人可没有这么多功夫陪他们说话,现在收拾妥当了,你就陪着本夫人在这城里四处转转吧,等他们找不到人自行散去了,咱们也就相安无事了。” “是。” 这日是杨中平葬礼结束的次日,江琉玉一早便想要出去闲逛,又顾念着前一日的事情不吉利,且对死人又有些不太尊敬,她才一直忍到了现在。 原本还想着叫苏景夜一起出来的,可他手上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一大早出去了,就再也看不到人影。江琉玉没有办法,便只好自己和小云出来走走。 快要中秋,天气也渐渐地凉了下来,只是这大白天的时候太阳光正强,晒的人身上依旧是十分燥热。 在极富盛名的福禄大街上转了好一阵,周围不是古董,就是字画,要么就是一些大型的摆件,想要找几样精致的小东西,没有人帮忙都很难带的回去。 江琉玉在这四周看了一阵,最后的目标也只能锁定在福禄大街角落上的几个小摊贩上。此处是其他小街的出口,小街里面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 就是站的这么远的地方,江琉玉似乎都能听到家对头那边卖豆腐花的吆喝声。但就算是小街,内里的东西也十分讲究,和外面的一样,都是些衣物绣品和大件家具,或者其他杂七杂八的工具。 在这里走了好一会儿,江琉玉看得眼花缭乱,却一无所获。外头的太阳又越来越热,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丢下手中方才拿起的象牙梳子,和小云转身去了对面茶楼上坐着。 茶楼上不仅可供喝茶歇脚,里面也有好几种特色小吃,就是在此处解决了中午的用饭问题,也不在话下。 江琉玉随便点的几样爱吃的点心,又让小云自己看着要了几个小菜和茶水,便整个人靠在桌子上休息,走的这么长时间,都几乎让她昏昏欲睡。 “都说京城繁华,可这一圈走下来还是很无聊,依我看,反倒不如阳城稀奇古怪的东西多。” 第三百三十二章:大街惩罚 “京城乃是大气之都,所用的东西,也应当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像那些三教九流的小玩意儿,一般来是绝对不会在京城附近出现的。” “毕竟京城是要背负着接待外边的来宾,以及朝中其他地区的官员,要是卖的东西也和别处小地方没有什么差别,岂不是会叫人传出去笑话?” 小云拽着手帕对着江琉玉扇风,虽然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作用,但起码也可以聊以慰藉。刚才刚解释了江琉玉之后,外头的小二便送了糕点与炒菜过来。 为着要起身帮着安排那些东西的摆放,小云便没有注意到江琉玉的脸色是怎样有呆懵变为吃惊的。 一盆凉拌鸡丝摆在面前,江琉玉睁着眼睛咽了口口水,两只手像小猫的爪子一样,搭在桌子的边上,扬着一张惊讶无比的脸看着小云。 “小云,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我也都是从那些小地方里出来的吧,怎么在这里才呆了这会的时间,你就变得虚荣了?什么三教九流,你这样说话也未免太让人伤心了吧?” 小云还正在判断着有哪些菜是江琉玉的偏好,特意摆进了一些,忽然听到她如此开口,吓得他差点把手中的一盘绿豆酥给撒了。 难以置信的低头回望回去,小云只觉得满心的委屈和震惊。“这个,小云讲的也只是京城的现状和事实罢了,又不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 “换做一些身居高位的大官或者贵族子弟可能会这么觉得之外,就算王妃现在身份不同了,也未改初心,我又怎么可能会嫌弃?” “啊,也对呀,是我错怪你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江琉玉被她说的脖子一梗,连忙摆出一副安抚的笑容,伸手把小云拉着坐下,还赔礼似的加了一筷子凉拌鸡丝过去。 “我只是让一听到你说话那么一本正经的自己,不小心当真了而已,并不是有意怪罪你的,要不然我一会再给你送个漂亮的簪子,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呗。” “唉,”小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过是一个奴婢,怎么可能敢跟王飞致气?不过王菲都如此说了,奴婢也能理解,王妃请用饭吧。” “好。”江琉玉一点头便挥舞着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这福禄大街是除了京城外边的异宝阁,最受欢迎的贵妇人买东西的地方。此处除了那些大型的物件,也有不少的饭馆以及珠宝楼阁。 之所以江琉玉说没有地方可逛,只是因为她向来并不偏好什么经营玉石,又嫌弃那些珠宝实在昂贵,才会如此颓废的瘫在茶楼上抱怨。 但是他向来勤俭持家,爱才如命,京城里其他的夫人们可未必是这样的想法。为了能够躲避刘府的找麻烦,杨夫人带着侍女偷偷从后门出来后,便径直来到了福禄大街。 由于母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杨员外又是京城的几大富商之一,杨中平虽然为官清廉,未曾收受过贿赂,但这些年下来差不多的积蓄都是交由了杨夫人保管。 因此杨夫人现在手上的钱财无数,每每出来都是一掷千金。福禄大街里差不多的珠宝店掌柜的都认得杨夫人,只要瞧见她一出先便都有如马屁精一般的鞍前马后,围着说话恭维。 只要能把杨夫人哄得开心了,再推荐自家店里几个库存多年的宝石,她都可以不论真假,只凭高兴的买下来。为此,杨夫人可解决了这大街上许多珠宝店里的滞存问题。 “夫人,咱们今天去哪一家买东西?”侍女留意撇了一眼在自家店门口探头探脑的掌柜们,眼底流露出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鄙夷之色。 明明她自己也是寄人篱下,比起那些巴望着杨夫人过来的掌柜,只能算得上是彼此彼此,亦或者说是更为难堪。但她却有的这个心思来鄙夷别人的努力,真不知道她是否对自己的地位抱有太过乐观的看法。 杨夫人眼睛都不瞟一下,只昂首挺胸的在前面走着,她身后跟了好长的一队奴仆,手上都拿着棍棒,将大街上其他买卖东西的平常人全都赶到了一边,以免挡着了她的路线。 被迫推搡到一边的百姓们,瞧这杨夫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杨家什么背景,这里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她不过就是仗着自家钱多才敢如此横行霸道。 所谓官职越低的暴发户们,就更容易没素质的四处炫耀,此言果然不虚。 走了一会儿,杨夫人忽然站住了脚,抬眼看了一下,那家店上的牌匾擦的格外干净,又用金箔洒在墨里,写出来的字,在这阳光的照射之下,看着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很是漂亮。 她抬起手一指,那牌匾下的掌柜,便立刻喜笑颜开。“我也懒得走了,就这里吧。” “多谢夫人赏脸,夫人肯光临本店,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夫人这边请,” 掌柜的一面对着杨夫人点头哈腰,一面也没有忘记她身后的其他人。就是对着杨夫人旁边的侍女也是严父公公敬敬的态度,惹来那侍女更加不屑的一个眼神。 “本店刚进了一批成色顶好的珍珠,个个圆润光滑,与夫人的气质最为相配,不论是镶在冠上,亦或者做成手镯戒指带着,都是无比华贵,夫人可要看看。” “少说废话,一并拿出来就是,若是本夫人瞧着确实不错,就是统统包下也没有问题。”杨夫人,课业表现的十分骄傲,蛋挞嘴角勾起的弧度,却预示着她现在的心情无比明朗。 “是,来人,还不赶紧把东西带上来。”掌柜的讨好似的冲杨夫人一点头,然后就是对着店里的其他人一通吩咐。 这边他们话说的正是热闹,杨夫人便没有注意到福禄大街另一头上有着怎样莫名发出的吵闹声。 就在杨夫人正打算抬腿走进店里的时候,一个手里拿着桃树枝,穿着得体,但却气势汹汹的夫人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扬起右手的树枝对着杨夫人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痛打。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是杨夫人身边最近的那个侍女也来不及出手替她遮挡,杨夫人就被对方用桃树枝给打了个头发散乱,一身狼狈。 抄着桃树枝的夫人,穿着一身桃红色的锦袍,但她的性格却不如这等娇嫩的颜色那般温婉,她手上不停地抽打着,却尤不解气,嘴里也在痛骂。 “那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娼妇,进猪笼的贱货,丈夫还没死就勾搭我家官人,现在好不容易把自家相公给克死了,现在就巴望着我们刘家。” “想要我家官人迎你入门,那绝不能够。只要有我和家里的那群长辈们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如此猖狂。” 杨夫人给她打的抱头乱窜,但是珠宝店外边一片空荡,完全没有可以躲藏之地,那店里的掌柜的条件如此闹剧,早就一步关了门进去,以免自己牵扯其中。 杨夫人没得办法,只能贴在墙角,就算想反击那桃树枝那么长,也完全够不到。她身边的侍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还想对着来者怒骂是谁,听着对方如此说了之后,才知道这定是刘家的夫人。 她想要骂出口的话,深深堵在了嗓子眼里,只伸出了两只手,无用的护着杨夫人。 那刘夫人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不管对面是谁,直接桃树枝抽过去一下,打得侍女的手上立刻就泛起一道鲜红的印子,就差没有皮开肉绽。那侍女惨叫一声,立刻也躲到了一边去。 “也不知道是何处来的狐狸精,长成这个样子,也好在外面勾三搭四,如此水性杨花,本夫人今日就用这桃树枝好好的给你驱驱邪,告诉你该怎么做人,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有这些妄想。” 刘夫人打的太过投入,实在有些疲累,她撑着自己的腰喘了口气,也不管杨夫人身边的侍女逃到哪里去了,只揪着她一个人不放,继续抽打。 可怜这会儿天气还热着,身上并没有多少衣服,也幸好刘夫人没有学过什么武艺,否则这软软的桃花枝就可以直接把杨夫人打的衣服破烂一块。 杨家带出来的其他人也想上来帮忙,但是刘家也并不是没人,很快也撵出来了,一对的小思,两方对峙着,谁也抵不过去。 杨夫人疼得惊叫连连,大街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方才受了她一口恶气的人,现在瞧着这一幕都觉得十分痛快,甚至还有人小声的喝彩起来。 若说刚才的惨叫声,仅仅是让江琉玉觉得疑惑,又不敢牵扯其中,才没有出去看看情况,那现在在这一片喝彩就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江琉玉叫了一碗店里的清汤面正吃着,忽然一转头发现楼上的其他人差不多都趴在窗子上看热闹。 她和小云交换了一个眼神,只一个笑容,小云就明白她的意思,二人便也捧着碗一道凑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可疑之人 茶楼楼上的人还算少,那对着大街的一面,墙上开出的一长排窗子,刚好足够这些人站着观望。 江琉玉再一低头,下面大厅里的情况则是要更加热闹,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几乎要从大通窗子里给挤出去。 那杨夫人自出生以来便如同夜明珠一样,被杨员外好深的呵护着长大。虽然商人的地位不高,可她这半生的待遇却比前朝公主还要过得舒服。 杨员外爱女之心,全京城皆知。如此金尊玉贵的捧着长大的杨夫人,几时受过这样的折辱和责打,也是她实在太过娇纵养的,他天不怕地不怕,一切只凭着自己的喜欢,今日可算是受了报应了。 刘夫人一面抽着桃树枝,一面质问她要她打消和刘参领商定的计划与想法。却也并不是为着怎样的和刘参领情深意重,不容他人插手。 有着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官人,刘夫人就算没有多高的出身,却也是心高气傲,怎能受得起这等的侮辱。 她已然为了能叫刘参领收心,特地为他纳了两个小妾,就算小妾之一是从妓院里出来的,但起码也是过了明面上的章程,刘夫人自然也不会计较。 可刘夫人唯独没想到的是,刘参领竟然还是要去外处偷腥,尤其勾搭别人的有夫之妇,这无疑是给她那般至尊自傲的脸上打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也是在此暴怒之下,才叫刘夫人走投无路,宁肯像个泼妇一一样来寻杨夫人的麻烦,也决不肯就此忍受下去。 按说只要肯松口便可以免受皮肉之苦,只是杨夫人也是个不服输的主,硬是咬住了嘴不肯答应。她恐怕还是念着刘参领之前跟自己的约定,期盼他能过来搭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这一场闹剧闹得整条大街上的人都忘了自己手上的事情,巴巴地赶过来看热闹。也是好巧不巧,江琉玉所在的茶楼正好是杨夫人和刘夫人所在珠宝店的正对面。 江琉玉居高临下,就是来的晚些,也比许多人看得更加明白。她一手捧着碗往嘴里送着面条,看着底下的杨夫人倔强的不肯开口,不由得感慨。 “这都被打成这副惨样了,还不肯说几句好话,看来他们还真是真爱呀。” 因为今日出来穿的简单,又没有包静书在旁边看着规矩,江琉玉才会如此豪放。小云眯着眼睛瞧着她这么一副毫不讲究的姿态,心下无奈之际,还不忘拿出手帕替她擦干挂在下巴上的汤汁。 “就算如此,在双方都互有家室的情况下,却还在背地里勾搭,这本就是有违道德伦理的事,小姐还是不要太念着的好。” “这个我当然知道,也就是说说而已。”江琉玉含糊不清地笑了两下,又低头继续看着事情发展。 刘夫人手中的桃树枝,瞧着还嫩绿着,有很多一指长的树叶挂在枝头。却因为这抽打的动作导致许多树叶掉落,差不多的都挂在杨夫人的发梢以及衣服缝里。 就是再痒痒,杨夫人也腾不出手去挠两下,她今日出门精心的装扮也在树枝的抽打下糊了一片,看起来格外狼狈。 江琉玉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啧啧了两声,那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打得有些透明,好像只要再多抽打个几次便会渗出血迹。 如此残酷的责打之下,他还这般坚持,真是叫人不得不感慨杨夫人的忍耐力超强。 打了好一阵子,刘夫人好像也累着了,她停下手来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却站了没有一会儿就哭了出来。她站在原地,身子依旧挺拔,但哭声也越来越大,甚至比起受打的杨夫人也不遑多让。 这样的情形,不说楼上的江琉玉十分不解,就连被那杨夫人的侍女跑去匆匆请来的京城衙差们,看到这两家的夫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都十分可怜的失声痛哭,他们一时之间竟然都分辨不出究竟谁才是苦主。 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捕头才试探着走上前来劝慰,顺便告诉她们要去衙门一趟。那刘夫人一把擦干脸上的泪珠,伸手就拽着地上的杨夫人,两人互相推搡着去了衙门。 见着如此配合的两个人,衙差们也很是不解,他们互相商量了,一会儿将两家带出来的吓人,也一并看着往衙门里去。 这一趟子离开了乌泱泱的一批人,朝着福禄大街的一头走出,大街上顿时就空了许多。见没有闹剧可看了,众人便纷纷散去。 而站在楼上的江琉玉还靠在窗边,久久没能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么快就解决了吗?” “两位夫人应该是到衙门里去打官司了,最后还得要靠各家的老爷过来调解,不然的话,只怕这种丑事,闹一辈子都有得闹的。”小云唏嘘地摇摇头,伸手把江琉玉往桌子边上带。 江琉玉任由小云引着路,自己捧着碗,翻着白眼细思了一下,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 等胡吃海塞的把这一碗面条吃完了,江琉玉坐在桌子上,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小云。小云顿觉不妙,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催着江琉玉回去,但她只是笑着,始终不搭话。 “知道了,小姐,这是好奇心又发作了,想去看看这件事怎么处理的,是吗。”校园无奈的叹了口气,江琉玉则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知我者,小云也。反正上了大人和咱们也算得上是旧相识了,过去凑个热闹也不错呀,就当打发时间,日后跟繁花和静书她们说话,也有的聊。” “小姐要去就去吧。”小云无奈答应,只拽着江琉玉再嘱咐一句,“只是一件事,只能在旁边看着小姐,可切莫进去插嘴,也不要说刚才看到的事。” “我知道了。”江琉玉满口答应,但只有小云才知道,这并不表示她真的听进去了。 “等一会儿到了衙门,咱们就悄悄的进去,不让别人声张,就躲在公堂的后面偷听个几句,反正就凭景夜跟赵大人那么好的关系,他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悄悄的还是算了,这个事情还是可以叫赵大人知道的,只是别让那刘杨两家听到就是。”随意擅闯公堂,那可也是一个罪名,就算凭借江琉玉王妃的身份可以免受责罚,但背上这么个污点也是不好。 这次是赵大人还好说话,若是叫江琉玉养成了习惯,闯了御史台或者刑部的公堂,那可就罪过大了。 小云十分贴心的嘱咐,江琉玉则一面反身过来,与之说笑一面往茶楼外边走。才刚下了茶楼,在江琉玉右边稍远一点的小巷子口的一个茶摊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带着斗笠的人。 斗笠上还覆盖着一层轻纱,刚好挡住了二人的长相。只是如此惹眼的装扮,极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才一个转身,江琉玉眼角余光正好撇到了斗笠上的薄纱被吹起的瞬间,里面露出来的两张脸,看着很是熟悉,只是因为距离的太远,有些看不真切。 旁边小云还正张罗着要带江琉玉回到大街口上坐马车前去衙门,江琉玉正好顺水推舟往右边走。 只是与此同时,茶摊上的两个人好像发现了有人过来,立刻起身往小巷里钻。江琉玉心下一惊,眼看着就要看不到人影了,不得已加快了脚步追过去。 小云站在后边不解其意,也撵在江琉玉的身后呼喊着,“王、小姐,你到底要去哪里?” 江琉玉没有功夫理会小云的呼喊,只匆匆跑到了小巷子口冲进去,结果还没走几步,她眼前一花,就和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我只是有急事才没看清,你没事吧?”江琉玉抬起头来,却见到自己面前的男子,也带着覆盖了薄纱的斗笠。 她正在心里犯疑之际,对方便取下了斗笠开口。“无事,倒是王妃可有恙,需不需要在下帮忙?” 听着声音十分熟悉,当那人把脸彻底露出来了之后,江琉玉又是稀奇又是可惜地叹了一句。“原来是华大夫啊,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这个东西。” 华处世自然不可能告诉江琉玉自己是知道包静书住在此处,特地过来关心一下她的近况。她垂着眼睛将斗笠收起,淡笑着回答。 “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受不得风吹日晒,才拿斗笠遮挡了一下。也是难得出来逛逛,却不想碰到了王妃,还真是有缘。” “客气客气。”江琉玉憨憨地笑了两下,掂着脚尖从他的身旁往巷子里面看去。那巷子一生到底,除了随风摇曳的杂草,里面空无一人,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一男一女未免也消失的太快了。 要不是亲眼看到有人进去,江琉玉几乎都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可有看到有人经过吗?”江琉玉又看了好一会,仍然没有瞧见有旁人出行的迹象,便只得向面前的华处世询问。 第三百三十四章:点破天机 “我一直在此处坐着,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华处世垂下了眼眸,叫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是吗,那难不成还真的是我看错了不成?”江琉玉皱着眉头喃喃了两句,原本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够帮到苏景夜的忙了,没想到却只是个意外。 “算了,今日能够碰见华大夫也算是有缘,只是我这次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也该回去了,等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再请华大夫喝茶。” “王妃实在是客气了,在下怎么担当的起。”闻言,其实华处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但他忽然脑子里想起了一个问题,便又开口叫住了江琉玉。 “对了,在下倒是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王妃,不知道王妃是否方便告知?” 江琉玉才刚转过了身,就听到他这句话,便又回过来了头。小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华处世三番两次的挡在江琉玉的面前,自然是心中不悦。 但江琉玉眨了眨眼睛,现在他确实是个好大夫,又帮过自己数次,便欣然同意了。“好吧,那咱们过来这边坐着说话。” 江琉玉做了个请的动作,华处世点头回礼,二人便就近在刚刚发现可疑人物的茶摊上坐下。小云就算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给华处世也叫了碗茶过来。 “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吧,可是有什么想要的珍贵药材要拿去救人?”江琉玉刚才在茶楼上吃的面有些咸了,此刻正好借着这碗清茶解渴。 茶摊想要多得些利润,那大锅里面熬煮的茶叶必然放不了多少,且一一锅通常能用上一天,但这样的茶水虽然寡淡无味,用来解渴却是极好。 江琉玉在包静书和商山客那里品尝过了不少挥发近极致味道的香茶,像这样草率的茶水,她还真是有些久违,如今一尝,竟然还有种怀念的意味。 “与这些都无关系,在下是想请问前些日子里,烟柳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为何这些天戒备森严,差点不许外人进入了。” 华处世但笑着否定,而后看着江琉玉对如此平庸甚至品质极低的茶水都能这样的回味无穷,不禁也勾起了他些许兴趣,端起来一尝,那淡淡的陈年茶叶味道苦涩的他几乎想吐出来。 如此的茶水,还不如直接喝那山间未做任何处理的泉水来的清甜。 “烟、烟柳巷?”江琉玉喝茶的动作一顿,而后看向华处世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怀疑以及其他令人难以言喻的情绪。 华处世没能等到她的回答,一抬眼就瞧见了她这样的表情,面上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摆手。 “王妃误会了,医者仁心,那烟柳巷中也有在下的几个病人,并不是在下喜欢去那种地方。今日会有此一问,也是因为里面还有好些人的病情未曾痊愈,在下实在担心。”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华大夫见谅。”江琉玉脸上一郝,端着茶碗敬过去,权当是赔罪,华处世无奈的以相同动作碰了一下还礼。 “只是华大夫,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对此事有所了解呢?”江琉玉放下茶碗,随口一问就让华处世的心上一惊,还以为自己有所暴露。 “听到巷子里面的人说,之前好似看到了王爷的身影,在下也是找不到旁人细问,想着王妃或许能知道些许内情,便想着过来碰碰运气,自然了,王妃若是不清楚也无伤大雅。” “原来是这样,那你的运气还是真不错,我确实知道。”江琉玉猛地一点头,就像是要把当时的事情讲出来,小云却一把拉住了她,并微微摇了摇头。 “没事,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只要华大夫别出去告诉旁人就是了。”江琉玉如此说,华处世便立刻表示答应,“王妃放心,在下必当守口如瓶。” 话音落地,江琉玉便神秘兮兮的埋低了身子,声音也特意放的低沉了些,华处世心里紧张,也凑过去仔细细听,却听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 “其实就是在巷子里发现了一个死人,换作别的地方,哪天不得死几个人,本来不会如此紧张的,只是那人恰恰好是朝廷官员,所以查的仔细了些。” 死人之事有什么稀奇,华处世本意是想来打听一下商山客的情况。当时他轻信了李文松的话,差点把商山客推入了火坑,为此她一直心有歉疚。 只是因为身份的问题,华处世不得随意暴露。至于商山客身边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一个靠不住的父亲,心怀不轨的未婚夫,以及孽缘深重的青梅竹马。 商山客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便只有以前的竹马孔侑,只是孔侑现任礼部尚书之后,二人身份悬殊,再加上孔商两家原本就闹得不快,华处世便不由得替商山客担心起了她的归去问题。 如此命途坎坷的女子,却偏偏要插入到这样的事情之中,华处世那般好的心性,要他把人救出来之后便完全放心,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不是说赵大着是再去了烟柳巷之后才发现有人死掉的吗,不然也用不着叫人在各处搜寻了。” “华大夫你知道的,还挺细致的。”江琉玉一愣,没想到他真正想问的是另一件事。“你猜的到也没错,在那之前还有另外一个案子发生。” 听到此处,小云已经有些蒙了,她并不明白华处世究竟问得这么细致是为何。一个平民百姓的医生,商山客的事情又是牵扯的朝廷大官,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这个事情告诉你也没关系,正好我心里想起来就憋着气,想要找人发泄一下呢。”江琉玉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子,右手握成拳头轻轻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华处世看着他这么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是能够有所理解,就是胸口对比难免有些歉意。 “当时我们是在解决孔大人和商家以前的婚约问题,他们两家人都重面子,谁都不肯低头,这件事情本来就陷入了僵局。” 江琉玉又愤愤地捶了一下,只是这回打在了桌子边上,那坚硬的木头桌子立刻打的她手背生疼,白嫩的小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 小云心下无奈,只得把她的手拿过来沾了点茶水,以降低些温度。 “但是你后来不知道,就是那兵部尚书李文松他也横插一脚,做的事那叫一个恶心。” “王妃慎言,这话怕是也不好乱说的吧?”华处世虽然知道李文松做的不少错事,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义父被人这般的编排,他总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有什么关系,是我说的,又不能代表什么。”江琉玉满不在乎的一扬手。 “你知道那里大人为了能叫孔大人帮他的忙,竟然不惜把商家小姐绑架到烟柳巷,一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被送到那种地方,就是最后能得了性命,这传出去的名声不也就是毁了吗?你说我能不气愤吗?” “说的也是,”华处世无比惆怅地把右手放在茶碗上轻轻的抚摸着。“那后来呢?商家小姐可平安无事了?” “自然是无事,不然孔大人怕是拼了命也要把李文松给告上大殿。”江琉玉甩了甩她右手上的水珠,几滴茶水飞出去,差点就砸在了小云的脸上。 “要说现在的话,倒也还好,孔大人把商姑娘接过去了,商家老爷子虽然给李文松的人吓得不轻,但好在也捡回了一条命,估计等他们两家彻底解开了心结之后,这事也就结束了。” “若是如此,那还真的算得上是老天有眼。”华处世心下稍稍放心,就是方才听着江琉玉说起李文松绑架的目的,还有些回不过劲来。 难道他不是因为派了自己跟踪过去,得知了商小姐与孔侑的关系后,才临时起意的吗? “这怎么什么都能归结得到老天的头上,要不是王爷和几位大人一起帮忙,商小姐就更惨了。”江琉玉不满华处世的说法,立刻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这好人只能费尽心思,苟延残喘,坏人做了那样多的恶事却可以逍遥法外,算得上什么老天有眼。” “有一件事我也不怕告诉你,李文松为什么这么费尽心思的要对付孔大人,不就是看中了他要设计虎符吗?虎符有什么作用,想必天下的人都心知肚明,那几位大人是当局者迷,不明白缘由,可我这个旁观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费了那么长的时间筹备,又明目张胆地打虎符的主意,李文松他现在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够看破他的野心。” 江琉玉思绪万千的感慨一句,也是可惜自己现在的身份特殊,哪怕是把猜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更何况只凭自己一人,也根本斗不过城府极深的李文松,最后反而可能因此害了身边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衙门错失 “虎符?那得是准备很长时间的事吧?”华处世睁大了眼睛,他已经被江琉玉方才的那番话给惊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确实是,这不会是吓着你了吧,其实你不必在意的,我只是和你抱怨个几句罢了,你听听也就算了。” 江琉玉瞧着华处世那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还以为他是身为平民之身,头一次接触这么严肃的话题难免有些接受不来,还十分贴心地安慰了几句。 “多谢王妃关怀,我没事的,只是有些吃惊罢了。”华处世僵着脸,江琉玉也不知道他这话究竟说的是真是假,也没有往别的地方去猜想,便闭上嘴巴,让他自己好好的缓过劲来。 李文松野心很大,华处世向来是知道的,他会有这样的目的和行为,自己除了在心里感慨,却也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说他的不是。 只是有一件事令华处世十分在意,元姜儿入宫之前一早便和李文松勾结上了,图谋虎符这么大的事情,只凭李文松一个人在外边努力,想必也不可能。 那如此说来,元姜儿也必当是知情的。可元姜儿那次突然出现在烟柳巷,只说是有所担心才会过来,要是真的是后面发现了不对劲,才匆匆赶来,怎么可能会来得这么迅速又及时? 脑海里突然间闪过了这一个念头,华处世便再也难以让它挥之散去。他自己心存善念,却并未曾要求过李文松,或者元姜儿也必须和自己一样。 但是相较之下,李文松即使恶事做尽,对自己却是十分坦诚的。元姜儿表面上装的怎样的与自己交好,这样小的一件事情上却要有所隐瞒,未免叫华处世难以释怀。 不过说来也是,李文松好歹有一父之名挂在上面,那元姜儿不过是和自己一丘之鹤,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何能对她掏心掏肺的相信。 想到此处,华处世虽然寻出了一个十分有道理的解释,心里却还是有些不适。 “你到底是怎么了?可别吓我啊,我又不是大夫,不懂医治的。”江琉玉沉默了一阵,看着华处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担心。 须臾,华处世却展颜一笑,“没有关系,并不和王妃有碍。只是在下这几日身体抱恙,风才是病复发了,缓过去就好了,王妃不用担忧。”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见惯了病人的血肉模糊,却会被我这轻轻的两句话给吓着呢。”江琉玉拍着胸口喘了口气,“我还想说我急救的功夫没怎么学好,还担心救不了你呢。” “你要是生病了,那可得好好休息,千万得保重身体,就是小病,也不要太不当一回事。” 其实江琉玉更想说的是医者难自医,想让华处世好自珍重,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有些太不吉利,才转而变为了暖心的嘱咐。 华处世脸色难看,却仍然对着江琉玉挤出了一抹笑容,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可怜。“多谢王妃,在下自己会注意的。” “你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笑了,看的我怪慎人的。”江琉玉皱着眉挑了下眉毛,无奈的叹了一句,又站起来拍了拍华处世的肩膀。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休息吧,没事不要出来随意走动,” 以免就像刚才一样并发,万一晕倒在街上就不好了。江琉玉原来脑子里想的后半句话便是这样,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闭上了嘴巴。 否则只差一步,她就要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平白得罪人了。 “是。”华处世低着脑袋坐在位子上,轻声答应了一句,未曾理会江琉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一件事。 “我就怀疑我刚才肯定是没有看花眼,小云你说是不是?”江琉玉端着两只手,走向自己停在大街口的马车,依旧对之前的事情念念不忘。 “不好意思,王妃,我刚才没有注意。”小云不好意思的笑笑。没能得到肯定的回复,江琉玉也只能很是无奈的叹息一下。 “算了,反正一会儿也要去衙门,记的提醒赵大人在这附近多留心一下好了。” “可是王妃刚才你追的实在太明显了,想必早就已经打草惊蛇,他们这么警觉,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这会儿肯定已经准备往别的地方跑了。” 江琉玉爬上马车的脚步才走了一半,就给小云的这句话激得停了下来。“我说小鱼,你就不能顺着我说几句话吗?总要这样的泼我的冷水。” “王妃恕罪,我下回尽量。”小云扶着她的手臂,以免她摔下来,脸上的歉意笑容也因此变得十分牵强,更像是一点善意的嘲笑。 “不过你说的也对,反正人在京城里,迟早能找得到的,他们也没有地方可以跑,就让赵大人他们自己忙去吧。” 略思索了一下,江琉玉一瞥嘴巴,起身钻到了马车里。 衙门离福禄大街不远,也就多走个几条街就到了。离衙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江琉玉就叫马夫在那附近的小巷子口停下,自己和小云像是做暗碟似的,悄咪咪的往里头走。 衙门口守门的只有两个小衙差,他们瞧见江琉玉,正要行礼就被江琉玉给止住了。随后他们便只能用一双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眼睁睁的看着江琉玉猫着腰,从大门口进去,沿着墙边走。 今日的衙门格外安静,不仅没能听到断案半点声响,甚至于连走动的人也很少。江琉玉皱着眉头,一路钻到了大堂的后边儿。 此处有一长排关着门的厢房,江琉玉带着小云随便的躲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门口,很是疑惑的与之互望。 “这是什么情况,刚才刘杨两家的夫人在大街上不是闹得很凶的吗,怎么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难不成直接给赵大人下狱了?” “我也不知道呀。”小云一摊手,二人就什么毫无形象的蹲在门口。 江琉玉瘪着嘴巴四处望了一眼,忽然心有好奇,站起来把他身后的房门给戳了一个小洞,透过这个洞往里头偷看。 结果就只看了这么一眼,就把江琉玉吓得立刻收回了视线,拉着小云就要往外走。小云还一脸的不知所措,“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听八卦吗?” “八卦,什么八卦?”与此同时,后边的房门一打开,赵铭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字画书籍,可见此处应当是他的藏书室之一。 “赵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江琉玉给人抓了个现行,觉得松了小云的手,转过身来正面相对。“您怎么会在此处呢?” 这里又不像是睡觉的地方,也不是断案的大堂,最多摆了些资料,像赵铭平时给她的印象,她是真没有料到赵铭会出现在这种房间里。 “不瞒王妃,说此处乃是下官的下榻之地,近日天气还是有些炎热,中午时分正时应当好好的睡一觉。” 实际上只是因为苏景夜和石正直上次闯进来还差点烧了四库全书,才把赵铭吓得赶紧换了个偏僻点的地方睡觉,也省得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那王妃又是出自什么雅兴,过来衙门散心呢。”赵铭揣着两只手,一脸玩味的看着江琉玉,心里更在意的却是小云方才提到的八卦。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的是我唐突了。”江琉玉装模作样的正经了一会儿,然后便是与赵铭二人假笑相对了好一会。 一阵风吹过,吹去了鬓边的碎发,最终江琉玉还是没能忍住,凑上去嬉皮笑脸的小声问道。“我也就只是过来关心一下罢了,方才福禄大街上,刘杨两家吵架的事情,赵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这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的家眷,这件事情必当不好这么轻易地了结,王爷今日也在外头忙着,赵大人想必身边也无人帮衬,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帮着说几句公道话也是可以的。” 话音落地,小云就十分不安地拽着江琉玉的袖子,想叫她闭上嘴巴,谁想到赵铭却拍了拍手。 “王妃不愧是景王的王妃,就是这么的古道热肠,实在令本官觉得钦佩。” “好说好说,那她们人在哪里呢,赵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江琉玉憨憨一笑,赵铭也笑得更加欢快。 但是很快赵铭的脸色便耷了下来,看着很有些可惜的意思。“只是叫王妃失望了,那两家的夫人并不在我的衙门里。” “不在衙门那会在哪里,这么件小事也会给人闹到刑部去吗?”江琉玉不解,小云则看着她自己心中却更急,就生怕她会一时兴起闯到刑部。 “御史台。”赵铭瞥了江琉玉一眼,幽怨地叹了一句。 “石大人?这不就是人家家里的纠纷吗,用得着这么严肃吗?”江琉玉冷静了一下,语气中也和赵铭是如出一辙的惆怅。 第三百三十六章:偷渡御史台 “话虽这么说,但是刘杨两家夫人到底是朝廷命官的家眷,但凡与朝廷中人有关,唔出奇要全部得上交到御史台,由石大人整理清楚了案子的思路后,还要禀报给陛下呢。” 赵铭说的一脸不高兴,倒不是因为那么奉公职守,错失了一个案子而不高兴,只是听不到旁人的八卦,让他心里难免难受。 “如此说来,那还真的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江琉玉点点头,心下也是十分无奈。 只要稍微动脑想一下就可以知道,像石大人那么一本正经又严肃的人,还是绝对不会以公徇私,允许其他人插手他的案子的,即使自己是苏景夜的王妃,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不过换一种角度来想,他那种性格的人撤回,遇到这么狗血的家庭,伦理的纠纷,想必对他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以前那么多凶神恶煞、死鸭子嘴硬的犯人都折腾过来了,他这一世英明却栽在了两个如泼妇一般的女人身上,这情形怕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好笑。 只是不论是纠纷,最后如何处理,以及赵大人会有多么为难,这两种情况逗没有机会可以看到了,除了在心里各自遐想一番,再没有别的法子。 “谁说不是呢?”赵铭感慨一句,忽然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江琉玉。“不过有一事下关不明,这件事情不是半个时辰前才刚发生的吗?王妃你是怎么得知的?” “虽说京城百姓传播流言的速度快的令人害怕,但也不至于王妃立刻就能得知,还知晓得这么清楚。” “啊,你说这个事呀。”江琉玉面上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神情,只用右手轻轻锤了一下左手的掌心,俏皮一笑。 “不瞒赵大人说,好巧不巧,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刚好在场,不过是因为有旁的事情耽搁了点时间,却不想去跟他们失之交臂,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有些可惜呢。” “就在边上,那这也确实太凑巧了些。”赵铭听得都有些不敢相信,连着惊叹了几下,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搓着两手笑眯眯地凑向江琉玉。 “既然如此,那王妃正好有了光明正大进御史台的理由了。虽说这种小纠纷也没有发生什么伤亡的情况,但总也需要在场的人的人证。” “但其实这种人证也就是为了方便纠纷结束之后,判断究竟由谁家赔钱,杨家那么家缠万贯,定然不稀罕这么些医药费银子,却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蓄意来找茬的刘夫人。” “这么一来,刘杨两家便得拼命的贿赂人证,可这种人证石大人怎么能用?要是有王妃出面的话,这局势可就明朗了不少,对石大人也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所以呢,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江琉玉挑着眉头,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听他说了一大通罗里吧嗦的话。 江琉玉转着眼睛转念一想,似乎能够明白赵铭的意思,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吊一下胃口,非逼的他亲口承认不可。 “下官自然是在给王妃出主意了,王妃不是一直对他们的事情很感兴趣吗,现在正好以人证的身份进去,光明正大又理所当然。” 赵铭一梗脖子,没想到江琉玉居然会这么愚钝,简直和自己以前对她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是吗?那这样的话,你只需要简单说明就好,为何非得提到贿赂几个字,叫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顺便去赚些银子呢。”江琉玉满怀深意的笑了笑,叫赵铭还不屑的态度戛然而止。 “若是王妃愿意的话,平白得些好处,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赵铭头上一惊,再不敢轻视了她,“下官这也是为王妃好,王妃若是有兴趣的话,还是早些过去的好,若不然等晚了,只怕案子都要了结了。” 闻言,江琉玉想起之前自己被忽悠着,差点收下乔家送来的那一小箱子的贿赂,把苏景夜给吓得大惊失色,连夜就给人送了回去,不由得连连摇头。 “不是自己的,还是不要随便乱拿的好,哪怕就是一两二两的碎银子传出去也不好听。”江琉玉说完,正要转头又猛地回过了身来,把点头哈腰等着恭送她的赵铭给吓了一跳。 “不过赵大人肯这么痛快的指点我,应该是你自己也对这些八卦很有兴趣吧。” “额……”赵铭尴尬了好一阵,方才笑着回答,“王妃睿智,果然是什么也瞒不过王妃若不是下官权力有限,再加上搜查手边的案子还没有了结,下官都下去和石大人套近乎,听听看故事的发展。” “王妃不知道像这种牵扯了别人家事的故事,真要论起来可比外面说书的那些人的话本子还要有趣。像京城这种地界,这但凡有一户人家出了点小事,那可是附近街头小巷最近半个月来的谈资。”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罗嗦这么多,这些事情我会不知道吗?换作哪里也是一样的。你也用不着恭维我,说的好听,也得我自己敢信才行。” 江琉玉摆摆手,赵铭方才的褒奖,她还是听得很受用的,但他也更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倒是不至于那么轻易的就被骗。 “也就看在咱们两个有一样爱好的份上,我就走这一趟,等我回来之后再给你好好好细说一下后面的内容。到时候你可记得要准备好茶水点心和瓜子果盘。” “这是自然的,那就有劳王妃了。”赵铭面上一喜,心里也有着暗戳戳的期待。 “哦对了,刚才我来之前在福禄大街的巷子口看到了两个和你要找的人,长的十分像的人。你们要是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的话,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走的是不是太快,这回已经撤了。” 江琉玉细思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讲出来。赵铭听过之后,不由得低下了头。 “知道了,多谢王妃相告,下官这就叫人多多注意着。” 言尽于此,小云微微蹙着眉毛,扶着江琉玉离开了衙门。衙门口守门的两个人瞧见江琉玉鬼鬼祟祟的进去,而后失魂落魄地出来都很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不敢问出口,只得相互疑惑的望了一眼,安静的目送江琉玉离开。 马车在路上跑了一阵,很快便来到了御史台。御史台位于一座小坡子上,先要走过一段长长的台阶,又要经过一大片广场,而后才能来到如同小迷宫一般布置的御史台正殿。 由于里面的房间实在太多,正殿正中央的大厅上有没有开堂,江琉玉一眼望过去,找不到究竟此事安排在何处,只好厚着脸皮随便揪住御史台里面的一个小吏打听。 问清楚了,事情经过之后,小吏的脸色也由一开始的疑惑转变为了好奇,以及最后的了然。 “若果真如此,王妃就请跟我这边来吧。”小吏脸色有些难以言喻的难看,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往旁边让开了道,引着江琉玉往后边走。 “为着今日发生的这件事情传出去实在太难听,所以一般都被分配在最后的一处小殿上,王妃一会儿到达的时候记得要轻声,小的会将您领到小殿侧边的隔间,您就在那里静静等着,有小的过去通报即可。” “那便有劳了。”江琉玉一点头。 几人从天井一旁的走廊一直走到了最后一处小院子侧边的小厢房里,原来这边的相反与院子正中央的小殿是相通的,只用了一处竹帘和屏风隔开。 里面的人往外边儿看的到是清楚,从外边看进来,这些东西也能遮挡个严严实实,如此安排倒是既新鲜又妥当。 透过竹帘往外看去,外边小殿里刘杨两家的夫人站在堂下,谁都不肯退让,石正直坐在大殿上方的长桌前,很是头疼的捂着额头。 小吏恭敬地行过礼,之后便想要出去通报,却给江琉玉叫住了。“先不要着急,且看看这事究竟如何发展,过会儿要我帮忙的时候再说,以免平白添乱。” “王妃思虑周全,叫小人佩服。”小吏客气地夸赞了一声,江琉玉勉强的笑了笑,“没关系,这也是应该的。啊,对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自己忙去吧,我先看着情况,等你得空了再过来也可以。”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小吏方才为难的便是此事,现如今江琉玉都如此开口了,他也正好顺水推舟,想来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麻烦。 “这里的茶水都是今日才泡的,原是给石大人休息时饮用,王妃若是需要的话,就请自便。” “客气客气,你先去吧,不用管我了。”帮忙为次,探听消息为主,要是这里有别人一直碍事,自己又怎么能听了个痛快。 话音落地,小吏就告辞推门离开。却恰好在这时,那位被两个女人争夺的刘参领也正好过来,江琉玉便猜到后面会更精彩。 第三百三十七章:偷听八卦 “刘参领你来的正好,这原是你们的家事,本官本不便插手,只是发生在大街上,影响颇深,便只得秉公办事了,这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还得看你自己的想法。” 石正直很是苦恼的按着自己的额头,每当处理这些朝廷官员家眷之间的纷争时,他便无比地怀念起自家的夫人。 向繁花虽说行动做法粗鲁了些,却从来都是个直肠子,最好说话的,哪里用得着外边这些女人的弯弯绕小心思,一猜不着,那可就是一场小灾难。 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三个女子变男分的上一整个戏台子,此话果然是不假。就面前的这两位夫人的情况而言,表面上她们是为了争夺刘参领,实际上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那一份颜面罢了,实在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到外面终于传来了,有人通报刘参领过来的声音,石正直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他也像是看着救命恩人一般,只觉得十分欣慰。 闻言,江琉玉也好奇地向外头张望了好一会儿,很想看看这个能引的两位夫人争相大闹的男子究竟长的什么样。 屏风外,刘参领慢悠悠的走进来,对着石正直十分恭敬的一行礼,然后又表现得像个称职的夫君一般,直接走到了刘夫人的面前,看也不看杨夫人一眼。 “真是对不住,下官的这些小事,竟然劳动了石大人,对此,下官日后一定亲自来向石大人赔罪。” “这大可不必。”石正直连连摆手,他自升官以来就表现得有些不可一世,能帮着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已然是不错了,还能奢望他干点什么好事出来。 面对刘参领的示好,刘夫人没有半点的表示,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江琉玉留心看了一阵,虽然不太清楚,但五官轮廓也能瞧个明白。 “这人长的也不是很帅呀,怎么就能引得两个女子为他争风吃醋。”江琉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小云就后怕的赶紧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王妃你自然是不知道,那到手的权势可远比样貌长的好不好看重要多了。等有了本事之后想要什么好看的人没有?” “说的倒也是。”江琉玉不敢苟同地应和了一声,同时也庆幸自己不用这么委屈自己的想法。 “刘大人,咱们两个人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原本我答应你的,不到处宣扬,结果现在被别人捅了出来,惹怒了姐姐,还真的是我的过错。” 杨夫人表现得十分委屈,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眼角唰唰流下来的泪珠,和她平日里在家中那些奴仆们看到的形象大相径庭。 “只是事已至此啊,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大人可否帮着劝着一下姐姐,就说我宁可给他为奴为婢当牛做马,祈求她原谅也没关系,只希望大人可千万不能不要我,否则传出去我可怎么做人呀?” “杨夫人,”刘参领的这一开口,惹得杨夫人身上顿时就是一头,同时大概也猜到了事情恐怕有巨大的改变。 “家中长辈有要求,本官也不可随意忤逆他们,还请夫人能够体谅。” 刘家长辈什么要求,想必全京城的人都能够知道她这么一开口,岂不是明摆着的意思。杨夫人听过了之后,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劈下,整个人都呆住了,无法动弹。 这话一出口,外头的石正直还没有什么表示,似乎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屏风后的她却坐不住了,忍不住捶着腿低声怒骂。 “什么样清新脱俗的渣男,勾搭了别人之后惹得天下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会到反过来当孙子,简直是比孙子还要孙子。” 小云一面劝着江琉玉不要过分激动,一面也觉得她骂的十分正确。 “这么说来,刘家这边的意思是明确了,就是不知道杨夫人你怎么觉得。”石正直说的是一本正经,实则心里也悄悄的嗤笑了刘参领好几回。 “怎么可能――”杨夫人的歇斯底里的才喊出了一句,刘夫人便抢过了她的话头开口,“怎么,官人对你这位所谓的心上人也是这么狠心的吗,曾经做下的誓言也都不算数了?” “这事情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族中亲长也都惊动了,现在大人就打算这么轻飘飘的,一盖过去,就打算息事宁人了吗?” 要是按照刘大人的意思,这么简单的解决了事情,就算杨夫人再怎么不乐意,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按理说对刘家可是百利无一害,可是刘夫人这一开口就让事情顿时变得麻烦了起来。 办过许多回案件的石正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顿时给惊的瞪大了双眼,就更不要提屏风后面的江琉玉是怎样的难以置信。 “想不到这位刘夫人还是性情中人啊,从她今天大中午的跑出去手撕小三就能看得出来,这人的性格真的是很讨喜了。”江琉玉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忍不住对刘夫人连声赞叹。 “刘夫人此言何意?”惊讶过后,案子还是得继续处理。石正直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想这件事情变得如此复杂,但是却也好奇后面的发展。 “既然是我家官人率先对不起的杨夫人,那理当做些补偿。”刘夫人站直了,身子说的义正言辞,把给身边的刘参领给吓得半天缓不过劲来。 “想来朝廷律法中应该有关于这档子事情的处理吧,还请石大人依律办事,我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了结,该陪些什么刘佳都会拿出来。” “谁稀罕那些破东西。”杨夫人暴怒的吼了一声,刘参领也站不住了,跟着骂了一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不好意思,朝廷律法中并没有规定的全面,而且此事要是闹得再严重些,只怕是档案也会跟着送去刑部。” 石正直没有李惠,其他人的呼喊只认真回答刘夫人的问题,也没有任何劝说的想法,却很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那就去吧,我家大人也该受些个惩罚,否则以后指不定怎样的无法无天呢。”刘夫人毫不畏惧,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如此行事,惹得石正直和江琉玉都忍不住在心里大赞一声。 “夫人我错了,我本不应该故意气你,可是此事要是交到刑部,你也是会受到刑罚的,你可怎么受得了?”刘参领这回可算是知道怕了,拉着刘夫人的手臂不断哀求。 杨夫人听着他话中提到的刑部,想起杨中平素日里提到的是人进刑部,都得脱一层皮出来,顿时吓的腿脚虚软,说不出话来。 “我并不怕这个,倒是大人你,”刘夫人脸上一阵冷笑,“先时抢了自家弟弟的未婚妻做妾室,再是出去眠花宿柳,逼的我不得不想法子把那个妓.女迎进府里。” “这两件是现实,惹了多大的风波,让我们刘家成为多少人的笑料,要不是因为那时你官职还低,只怕会闹到朝廷中去,这些我可都忍了。” “可现在你好不容易升了官,又旧病复发,去勾搭别人的妻子,还闹得人尽皆知,你叫我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这些事情哪一件拿出来,恐怕都和这次的影响差不了多少。本想着过来看看事情发展,却没想到得知了更多的八卦,江琉玉在现代听说了那么多狗血的剧情,还是会给惊地心下一阵感慨。 这刘参领长的不怎么样,私生活到是挺多姿多彩的。 “这怎么能怨得了我?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刘参领呼喊的十分痛心疾首,暂且不管堂上的人是什么反应,江琉玉是给彻底听的想要大笑不已。 头一回听到这么清新脱俗的渣男借口,江琉玉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捂住了嘴巴,没有发出声来,“我到学校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本官那兄弟的未婚妻是你的堂妹,那名妓.女女其实长得并不算国色天香,只是眉眼之间和你十分相像,这样难道你还不懂吗?” 刘夫人还真是没能明白,就是身为局外人的杨夫人也弄不清楚。刘参领叹息过后又对着石正直拱手拜了一下。 石正直现在已经懒得怎样细致的管他们这些绯闻杂事了,只一摆手,让刘参领爱怎么样怎么样。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我倾心已久的女子,可是自从你入府以来,便从未对我上心过。”刘参领恭敬地行过了礼,便用一双深受伤害的眼睛看向刘夫人。 “我可是你的夫君呀,家中无子你不着急,家人要催着帮我多纳几个妾室通房,你也毫不在意。我要是不故意做出这些事情出来,只怕你现在连和我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话听着倒是新鲜,江琉玉耐下性子来,以免发出了大的声响,惊动了外头的人。而刘夫人面对他这一通撕心裂肺的斥责,没有半点表示,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第三百三十八章:草率案结 “所以呢?”在屏风后面看不清楚,但是江琉玉料想刘夫人现在一定是对着刘参领做了一个翻白眼的动作。 “这些人的理由暂且不论,你和这位杨夫人暗通款曲的事情,又应该怎么计算呢?” “这,”刘参领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夫人一眼,一时语塞半天,讲不出个缘由来,刘夫人则轻轻地嗤笑一声。 “就当大人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吧,可我在家中这么多年,大人你怎样的为人,想来还是还是能够知道一点半点的。” 看样子刘夫人大概已经明白了,刘参领为何会如此说话的缘由,石正直坐在最上面对他们的家是没有半点兴趣,倒是不怎么在意,堂上便只留下了杨夫人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 “石大人,我不愿意如此善了,就请你按律法办事,该交由哪里便送去哪里吧。至于家中亲长,我会向他们说明的,此事参领大人一个人说了不算。” 刘夫人挺直了脊背,端着架子,整个人的气场看起来比一名男子还要更加的顶天立地。她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让堂上的那一对暗度陈仓之人互相埋怨去。 这样的毫无情绪波动,也叫人看不出她究竟是否伤心。那刘大人的脸上却看着是深深的受到了伤害,似乎又是埋怨刘夫人的不信任,又是怨恨她做什么一定要违背自己的意思。 唐山安静了一会儿后便传来了一声低语,怕是刘参领悄声地怒斥了几句刘夫人,但是声音太小,叫人听不出他说了些什么。 无论怎么说?刘灿林是个男子,此事对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刘夫人也是铁定了心要破釜沉舟,那便只有杨夫人一个人深受其害。 杨夫人几乎要惊得瘫软在地,她头上那么多珠光宝气的首饰也在此时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虽然是个大户人家出生的闺女,但其实出手方面也十分的抠门。 她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真的会受刑罚处置,一方面也是害怕这一次入狱,又要浪费掉家中多少的钱财。 “贱内不知礼数,说话让大人见笑了,还请大人海涵。至于这件事情,还请石大人慢些处置,下官回去一定好好的劝劝拙荆,还请大人行个方便,下官日后必定奉上果品礼物,以感谢大人今日大恩。” 由于被刘夫人的态度惊吓住,刘大人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绞尽脑也只能先想到让这件事情多拖延一些时间。石正直低垂真眼睛眨了一下,而后面无表情的看回去。 “凡事都得有个章程,本官自会按照规定办事,刘大人就请好自为之。” 由御史台上交刑部的章程,也就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完毕,用火油加封了之后,盖了章再送到刑部尚书金山的面前。然后等到金大人把这件事情看明白了之后,便可以传召人上堂。 如此粗略的计算一番,大概也就需要个三四天的时间。不过像刘大人这样的人物,给她多出来这么长的空档和机会,还真的是有些浪费。 刘参领在脑海里大致的盘算了一下时间,十分恨恨的撇了撇嘴,便打算拱手告辞。杨夫人一时急了,她身为一个后院中人,平时借着杨中平的关系,也很少跟其他说的上话的官员有所往来。 再加上她为人小气,早就不知明里暗里得罪了多少人。原想着借着刘参领的身份,能够和别的贵妇人们打好关系,说不定可以一越到京中名媛的行列之中。 再等刘参领升个几回官,越能够得到诰命的封号,谁想到又落了个这么个结局。此刻她又能求告谁去,只能一把抓住刘参领的袖子衣摆,不让他这么轻易的走掉。 “刘大人,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当初是你看中了我的美貌,才过来言语勾搭。我没有办法反抗,只得答应,现在你却想要自己一个人全身而退,未免也太不讲情义了些。” 要论美貌,杨夫人的容颜也只能算得上中等。之前离开的刘夫人,虽然长得显老些,但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文明夜方的美人坯子。刘参领退而求其次,他的品位却也是奇特。 刘参领给他烦的,没办法,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粗鲁,便留意对着石正直陪笑了两下,奋力的河阳夫人争夺自己的衣角。 “这种事情原是两厢情愿,你若是真没有那个意思,难不成杨郎中在,我还能逼你不成?杨夫人说话也得讲些良心。” 石正直坐在床上侧过了身子,还用手挡住了眼睛,表示自己并不打算观望他们之间的争斗。江琉玉靠在侧间小榻的案件上,一面往嘴里丢着花生,一面对他们这狗咬狗的景象,十分喜闻乐见。 女子的力气终究是斗不过男子,很快刘大人便把自己的衣服给解救了出来。只是他这时也顾不上行李,急急忙忙地从堂上跑了出去,还差点给高高的门槛绊住了脚。 杨夫人被推得跌坐在地上,她恨恨地捶了一下冷冰冰的石板,在侍女的搀扶下,赶紧起身,继续追了上去。 石正直借着看书的动作假正经的沉默了好一阵,等到外边一点声响也没有了,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外头便走来了两个小吏,负责帮他整理今天放在岸上的书籍。 他揣着两只手,瞧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满怀深意摇头笑笑,然后顺势推开了右手边的竹帘子,那收捧着书的小吏看见,来不及阻止,他便走了进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竹帘之后,小吏听着没有什么动静,也便放心地离。但实际上石正直已经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江琉玉主仆二人给惊的说不出话来。 “石大人不必害怕,我今日不过是来串个门,顺便帮忙做人证的,只不过看样子石大人似乎用不着我,叫我平白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石大人你计较了。” 江琉玉躲闪不及,和石正直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才悻悻的放下了自己踩在小榻上的右脚,以及两只卷到手腕处的袖子。 再拍掉衣摆上落下来的花生壳,才可算是重新恢复成了正经王妃该有的姿态。这番动作熟练的叫人无比吃惊,甚至小云都来不及反应过来挡在她的面前,她便已经完成了。 “难怪王爷平日里常说,最怕和王妃针锋相对,因为几乎从来都没有说赢过,今日一见,可见王爷所言不虚。” 石正直很是稀奇的感叹了一下,他倒是也想和自家的夫人妙语连珠的吵一回架,只可惜向繁花气性一上来便是直接动手,省去了中间不少的步骤。 知道江琉玉也是个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说罢,石正直便大大方方的在她右手边,案几另一头的位置上坐下。 “不过不瞒王妃说,从王妃刚出现在这侧间的时候,本官便已知晓有人在了。王妃来此的主要目的下官大概也能猜的着,只是顾着王妃的面子,不便拆穿罢了,你我二人,” 说到此处,他无意间看了小云一眼,又改了话,“你我几人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算了。” “真的假的?要是这样的话,你刚才怎么还会被我吓着呢?”江琉玉挑着眉毛满眼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很是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 “下官是个习武之人,这点小事还是能够探知的了的,更何况王妃在这里的动静那么大,只怕外头的杨夫人也能听得见吧。” 先前还说自己客气地顾着面子,这回说话倒是口无遮拦了。“下官倒是知道王妃在此,只是没想到王妃的举动如此豪迈,令人叹为观止。” “客气客气,也就是跟繁花学的。”江琉玉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把向繁花搬出来,石正直总不会继续嘲笑调侃自己了。 “王妃来此之前,可是去过了京城衙门了。”石正直低头拿了一颗喂剥壳的花生,轻轻一捻,里头就连裹着果仁的红色花生皮也被他一并捏碎。 “是啊。”江琉玉也有样学样,就是力气小些,做的还不甚到位。 “那就是难怪了,赵大人那么一个爱八卦探听别人消息的人,这回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可是托了王妃你帮着一块过来打听的。” 江琉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对着石正直好笑的哼了几声,也算得上是侧面给出的答案。“没想到,石大人你对赵大人还是挺了解的嘛。” “尚可吧,毕竟赵铭也不算什么穷凶极恶之人。”石正直随口应了一声,“赵铭他这个人虽然讨嫌了一些,却也就是市井中人的行事风格,在一些大事大非上面,他还算是有可取之处。” “只是单纯的想要为自己谋取些好处,也没有图谋更多的银钱权势,比起朝中历代做官的那些大官们而言,他也算得上是极容易被人看穿他的内心和欲望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两点相争 “原来是这样的吗。在看人这一方面啊,我还是欠缺不少,还得向石大人你们多多学习一下才是。”江琉玉嚼着花生,翻着白眼想了一下赵铭在自己心中的印象,觉得和石正直所说的也算贴近,却也不太一样。 “不过赵大人要是知道他在大人你心中的地位和形象如此光辉,恐怕会高兴的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那这些事情还得有劳王妃你保密了,毕竟背后评论的话是不好说给本人听的,谁晓得会闹出些什么风波来?” 对这种事情,石正直似乎是深有感触,江琉玉不解的看过来,他却没有做怎样细致的讲解。 “要是赵大人一高兴,心里的那股劲起来了,就会像醉酒耍酒疯的人一样,做出一些他平日里都难以想象的事情来。本官倒是没有关系,关键是这段时间,是王爷一直帮着赵大人办案。” 这话说的不错,就算不用多加注释,江琉玉也能够领悟到一丝真谛。“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当作没听见算了。” “只不过刚刚的这个案子,看样子好像没有那么容易了结吧,石大人你是怎么想的?” “各人都有各人的欲望,都想着在人伦道德方面画出来的界限上疯狂试探,而后闹出了岔子,却又舔着个脸皮,不想要别人知道。本官已经不清楚该用怎样的言语,才能准确地描述得出他们的现状。” 朝廷的法度以及道德的标准,本来是用于约束旁人的,现在却变成了这些人寻求刺激的一个标杆,对于大多数正常人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对于刘参领这品味独特的人而言,倒是有些不小影响。 话虽然简便,但却是说到了点子上。江琉玉听的连连点头,而后又多指出了一点,“不过我看那三个人当中,刘夫人倒是个拎的清的。对于这样朝三暮四,有一点都臭不要脸的夫君,就应该让他好好的得个教训。” “下官却有不同的意见。”石正直摇了摇头,似乎是打算出生反驳,小云心头一跳,赶着倒了杯茶送过去,想要挡住他的话。 不过他迷迷糊糊的接过来,却放在了一边,,小云的动作没有半点的作用。“且不说外边的规矩是怎样的,身为人妻便应该处处为夫君考虑,而不是只顾自己。” “这一点刘大人也提到过,虽然有可能是他在外胡来故意找理由,却也不一定全是假话。刘夫人在家中极少关心过自家夫君的状况,叫刘大人心生寂寞以及不甘,此事也是她的责任。” 对此话,他只是轻轻地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倒没有急着出言打断或者反驳,他也当没注意到,继续往下说。二人眼神之间互相争锋,却把小云给吓了个不行。 “再者,她身为刘家的妻子,即使有长辈们撑腰做主,在家中随便如何折腾也就罢了,却硬生生要闹到外头来,巴不得不死不休,全然不顾刘家对她那般好的情谊,” “且在外又将夫君的面子置于了泥沼之中,有怎么能担得起王妃一句拎得清呢?” “这些,石大人可是说完了吗?”江琉玉但笑着询问一声,面上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但只有小云从她的眼神中能够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有多糟糕。 “却也差不多了。”石正直想了一想,便闭上嘴巴,等着江琉玉有怎样的高见。 “原来石大人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已经嫁为了人家的妻子,便应该对丈夫百依百顺,袒护不已吗?”江琉玉深深地叹了热咳气,可想而知他花费了怎样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要是她的丈夫在外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家又不孝顺尊长且对夫人非打即骂,他也应当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吗?” “这个,现在讲的是眼前的事情,和至于王妃说得如此严重了。”江琉玉一生起气来,并可以妙语连珠,这一串的逻辑道理甩了过来,叫石正直还有些招架不住。 “对于实在人,确实是不可能,毕竟像石大人这样真心爱护妻子的男子,在这世间之又少。”江琉玉叹了口气,看在向繁花的份上,终是不忍心连着石正直一块儿骂。 “但是人是不能这么宠着的,就像小孩子一样,溺爱只会让他分不清黑白是非。好比刘夫人她之前怎么就没有护着刘大人了,刘大人还不是屡次三番,连弟媳也抢,连青楼女也要?” “世上每个人的品性都不一样,确实也是强求不来,可谁让刘夫人已经是刘家的人了呢,即使当初选定的男子,那也只能随着走到最后了。” 在此朝廷法规里,只有休妻和丧夫的女子才能出来改嫁,但没有和离这一种说法。 虽然给了女子重新找一个家中顶梁柱的机会,但这名头说出去终究是不好听,后半辈子能过的幸福的人也可谓是凤毛麟角。 所以一般而言,除非是真的叫人无法忍受的了的罪过,女子也只能乖乖的跟着夫家行事。 在石正直的认知当中,恐怕觉得这世间的婚姻虽说也是得经过煤妁之言,以及三姑六婆的唠叨,最后总是要成亲的双方答应才能成事,但这些也只能是存在理想当中的想法罢了。 江琉玉满含深意的看着他摇了摇头,“石大人怕不是误会了什么,要是刘夫人当初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嫁给刘大人的,这话又如何算?” “就好比之前我们接手的商家小姐和孔大人的事情,那商家小姐就是再怎么不愿意,不也还是被迫跟马家定了亲吗。这世间的事情,从来也没有自己幻想当中的那么美好。” 闻言,石正直竟难得的沉默了。侧间安静了好一会儿,静的叫人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须臾,江琉玉捧着杯子,轻呷了一口之后站起身来。 “人都说清茶清茶,可这茶水要是放的久了之后,凉了也是会浑浊的。” 说罢,江琉玉便带着小云出门去了,也顺便逃脱了石正直追问自己擅自过来偷听案子的罪责。 出门了之后,江琉玉便回了京城衙门,把在御史台里面听到的事情经过告诉了赵铭。赵铭一阵唏嘘,又忍不住大呼厉害。恰在这时,苏景夜也从外面回了来。 “福禄大街现在已经戒严,每条小巷子口都有我们派去的人看守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至少一直到现在为止那里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江琉玉吃着赵铭递过来的中秋葡萄,低头吟声,“没有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我过来报消息的时候也已经差不多过了一个半个时辰的样子,也希望你们能早做心理准备。” “也不要着急,起码留在京城里,也算是在咱们自己人的掌控之中。” “嗯,我自然知道,就是还要劳动你过来帮忙,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苏景夜叫人把自己的马一并拴在江琉玉的马车上,而后从院子口走了进来。 “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王爷今日辛苦了,要不再坐坐喝喝茶,吃点水果。”赵铭还在脑海里回味着刘杨两家之间的狗血八卦,猛地站起来捧着葡萄送到苏景夜的面前,把他给怼得差点往后一退。 “不用了,能够早点解决这个事情,也让本王少些麻烦。走吧。”苏景夜一伸手,江琉玉应声抓着赵铭放在案子上用来擦嘴的白色方巾,随意的擦了擦手,留下好几个身紫色的手指印,便笑嘻嘻的跟苏景夜一到出门去。 赵铭点着头一回过身来,看到这副样子,几乎没给气的晕厥过去。 晚上的夜幕时分,由于现在天气转凉,天色也黑的格外快些,其实时间还早。颐性阁里的元姜儿早在下午的时候就收到了华处世送来的消息,说是今晚有事相商。 自从和李文松勾结到了一处后,元姜儿也觉得自己跟华处世之间的距离越走越近,不过她对此倒是十分喜闻乐见。 这回收到了华处世亲手写的消息,高兴的元姜儿一整天都舍不得把那张小纸条烧掉。就连好不容易得了皇帝的青睐,苏羽天派太监过来说打算请元姜儿过去用晚膳,也被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给打发了。 “娘娘,这后宫里那么多人,皇上好不容易才记起了娘娘你,娘娘又何必要浪费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呢?” 颐性阁里,元姜儿现在到处翻箱倒柜的,找出自己最喜欢,又或者是最配合华处世气质的衣服,忙的叫一个不亦乐乎。 墨蝶则站在她的一旁,帮忙拿东西,挑首饰,一面也对她如此的行为表示十分的不解。 元姜儿忙碌的动作一顿,又不想墨蝶误会了什么,便嘴硬的随便找了个理由。 “没什么,再怎么说华处世也是李文松手下的人,我能在宫里这么顺风顺水,也算是托了李文松的照顾。要是不认真的接待华处世,只怕李文松还以为我心有异心,要是断了援助,可不就是不好了” 第三百四十章:二人相争 有了顺理成章的一个理由之后,元姜儿对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便更有了底气,整整一面五丈长比人还高的衣柜里面的衣服大多半都被翻出来,随意的丢在地上。 被扔出来的衣服不是艳丽的大红色,就是苏羽天平日里最喜欢的经线编织流光溢彩的纱裙,而被好生留在衣柜里,挂着的都是些颜色素雅、布料柔和的衣服。 这些从来都不是她穿衣服的风格,墨蝶一面在后面帮着元姜儿收拾,一面在心里腹诽,就算元姜儿对华处世再怎么隆重,也不见得和李文松之间合作有什么影响。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能在心里面想想罢了,自己身为人家的奴仆,本就没有什么立场说三道四。更何况身为皇帝的后妃,心里却牵挂着别人,这种事情说出去,那可是一条重罪。 从入宫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头一回碰到像元姜儿这样的主子,虽然脾气古怪一些,却并不喜欢随意打骂下人,与其他地方当差的宫人们相比,已经是舒服了许多。 墨蝶心里嘀咕着,经不住自己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多管闲事,而失去这样好的生活,又回到以前那种任打任骂的日子。 元姜儿以为自己的心意埋藏的很好,但在这宫中这么多最能看人心的人精面前,早就暴露无遗,要不是墨蝶在旁边帮衬着遮挡了一下,说不定还真难以掩藏的过去。 “今日他要很晚才能过来,为了不教宫中侍卫发现,必定不会穿平时那么惹眼的淡色衣服,说不定是夜行衣,那我配上这套湛青色的正好。” 将素日里最喜欢的正红纱裙丢开,元姜儿如获至宝般的捧着那套深色又特别的裙子。这湛蓝色的整体,即使在明亮的烛光之下,也显得格外深邃。 但是在光线的转变之中,又似乎可以看得到光芒如流水一般的在裙子上滑动。 这是当初他给各宫送去进贡的霞光布匹时,元姜儿专门且难得的挑了这种颜色制成的衣裙,就是为了方便晚上出行的时候停下来也能叫人看的光采夺目。 自然了,他原本也就是为了能和华处世在一处执行任务时,依旧能让他觉得自己打扮的漂亮。就是上次出去烟柳巷帮忙时,她也穿的是这一套。 即使当时华处世并没有任何的察觉,这衣服和普通夜行有什么不同。 “娘娘的品味向来是极好的,这颜色也极为衬肤色,和娘娘身形也搭配的相得益彰。”墨蝶不遗余力地夸赞了几句,却话风一转,“只是――” 元姜儿欢喜的表情,顿时就是一家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考虑得不够周到,连忙转身询问,“有什么话就直说,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吞吞吐吐的。” “只是娘娘就算想要表达自己对李大人的诚意,也至于推掉和皇上的安排吧。”墨蝶这句话才说完,就注意到元姜儿的脸色逐渐阴沉,且每多吐出一句话,她的眼神也更阴狠一分。 “李大人和娘娘的目的都需要得到陛下的青睐,现在陛下好不容易想起了我们娘娘,大可以叫那位公子改日再来,何必非得定在今日?” “对呀,这是为什么呢?”元姜儿听过了之后,没有丝毫对于墨蝶的关心的感动,翻页手垂了下来,紧紧的捏着袖子里边,似乎有什么动作。 “我现在倒是来问问你,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还是说你知道了些什么?” 墨蝶一看到她这个动作,便猜到她现在心里所想的是什么不由得慌的一把跪在地上连连哀求。“娘娘饶命,奴婢知道的都是娘娘告诉我的,其余奴婢一概不知,奴婢方才也什么也没说,还请娘娘息怒。” “你知道我一向最讨厌别人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元姜儿把衣服小心的摊在床面上,以免弄出了些褶皱,后慢慢的走到墨蝶的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做下人就应该有做下人的样子,无论在什么地方,多嘴多舌都不是招人喜欢的事情。”话音落地,只听得墨蝶的一声哀嚎。 “先下去吧,这个药药效不大,你用艾草泡在温水里,拧干了湿热的帕子敷在脸上,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好,一会儿我和他的说话你也不必出现。” “是,多谢娘娘开恩。”墨蝶抽噎着声音,两只手死死地捂着脸庞,也不知他是不是哭出了声。她可怜兮兮地应了一声之后,便从指缝里看路,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元姜儿的卧房。 而元姜儿低头摆弄着自己特意翻出来的这件衣服,对墨蝶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心有不忍。 待到入夜时分,华处世果然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因为苏羽天对元姜儿的重视程度加深了,之后在这附近巡逻的人员也增添了不少。 为了不叫巡逻的人发现,元姜儿特地在自己的卧房里留了扇窗,华处世穿着一身简便的黑色夜行衣,抓着屋檐边一个侧身翻进了房间里。 “来的时间可真有够慢的,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养尊处优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武功也退步了呢。”元姜儿背对着他,以掩藏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 拿着火折子将自己床边的蜡烛点亮了之后,元姜儿转过身来,就看到华处世神情严肃,皱着眉头的站在窗边一动不动。 “怎么呆呆地站在那里,可是傻了吗?还不快过来坐。”元姜儿脸上挂着浅笑,轻轻一拂袖子坐在了自己的床边,给左手边空出了一块好大的位置。 华处世不明白她这番举动的意义是什么,只是给面子的凑近了两步,便又站住了脚。“不必了,我只是有几句话问你,说完了我就走。” “问什么?”元姜儿清咳一声,别过了眼神,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现在的情绪,究竟是高兴还是不悦。 “之前你偷偷跑到烟柳巷助我一臂之力,你说你是自己有所察觉才特意过来的,我一直都很感谢你。” 听到华处世如此说,元姜儿心里不禁一喜,还以为他是终于察觉了自己的心意,谁想华处世后面一句话,便让她的这份欣喜彻底烟消云散。 “可是后来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你我非亲非故,怎会有这种心有灵犀。如此看来,定是你当时说话唬我。” 华处世本着一张脸,却微微蹙着眉梢,看上去格外的忧国忧民。元姜儿不禁一愣,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再加上你和大人之间互通消息这么长时间,中间必然不会只有我一个人。那日大人的打算,可是有差人告诉过你,好让你日后事发了,在宫里里应外合吗?” “不是你想的这样……”元姜儿脸上一僵,连忙想要辩解,又被华处世一句话给打了回来。“娘娘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这几个字无疑是在她心上连续飞了好几把利刃,元姜儿浑身上下都是一阵酸涩,感觉自己像是泡在了醋缸里,有苦难言。 “是。” 华处世沉默了一阵,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后紧紧的捏起了拳头,面上看着十分的痛心疾首。 “你一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又要在那日骗我?你可知道我几乎相信了你愿意改邪归正的谎话。” “你叫我如何和你说?”元姜儿站起身想要靠近,但她每走一步,华处世便往后退一步,二人一直保持着一个相对僵持的距离。 “早在那日,我过来通知你我要前往阳城的那天晚上,你便已经知道了大人背后的打算,但你却表现得一无所知,甚至只字未提。” “原先我为了大人在京城中做下了那么多的罪孽,我便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作恶,娘娘你虽然一直与我说不到一处去,但你心里也该清楚。” “可你现在害得我差点又要毁了几个人的人生,娘娘你果真因为当初的几句口角就这么恨我吗?”华处世面上一阵苦笑。 元姜儿蠕动着嘴唇,曾经那么巧言善变的她,此刻竟然也会体会到什么叫有口难言。 “不过说来也是,娘娘是何种身份,何等尊贵的人物,哪里用得着考虑我的想法。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来要求娘娘做些什么。” “我原以为跟娘娘的几次相处,已经让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如此看来还是在下自作多情了。”华处世又往后面退了几步,直到自己重新站在了阳光之下。 这样的举动,仿佛预示着他已经心里恶心到不愿意与元姜儿同处一个世界。元姜儿面上虽然不显,然而却早已经心如刀搅。 “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又能做什么?让你因为这么点事,而忤逆从小将你抚养成人的义父吗?” “娘娘知道的还真是清楚,这些可也是大人告诉你的吗?”华处世换上了一副鄙夷且嘲讽的笑容,“如果我告诉你,我会如此行事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看清局势 “之前我已经和大人说过我的打算,大人也差不多认同。我现在想要改邪归正,可不想因为娘娘的蓄意隐瞒而重新堕入魔道。”华处世表现的格外坚定,且不容人质疑。 “况且那并不是小事,那可是关乎了几个人未来的大事。蚍蜉之力尚且可憾大树,更何况这已经牵扯了李大人和孔大人两位朝中重臣。” 说到此处,华处世特意顿了一下,观察元姜儿毫无变化的表情。“从娘娘和大人合作以来,在下曾经调查过娘娘的身份,不过很可惜,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你在怀疑什么?”元姜儿微微咧着嘴角,偏了下脑袋,眼神中透露出了危险的光芒,换作平时她早就施展出了蛊毒或者药粉,只是今日她着实是不舍得。 “从西平山出来的,会有所怀疑,应当也在情理之中,娘娘何必这么紧张。”华处世丝毫不惧,两只手背在身后,挺胸抬头的正面以对。 “娘娘在自己的家乡,便是从小的待遇与众不同,即使不是什么官宦之家,却也依旧权势滔天到可以视人命为草芥。对于这种认知,在下深深地表示不敢苟同。” “想要叫娘娘立刻改正,也是十分困难,在下亦没有这样的自信,那么以后娘娘和李大人之间的事情交流,想来也用不着在下了。” “你要走,就因为我,凭什么?”元姜儿急了,伸手想要抓住华处世,也被他的几个侧身给躲过。 现在的华处世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朦胧的让人感觉,仿佛他并不是个真切的存在。 “这些命令是李文松下的,主意也是他打的,你却为何要迁怒到我身上。我不过是担心你忤逆了他的话之后会受到惩罚,才按耐着不说的,倘若你能够冷静行事,不叫我担忧,我何苦为你操心这么多?” “李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就算心有不甘,也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多说些什么。”华处世听得也是一愣,总觉得元姜儿的话里话外似乎别有深意,只是从来少与女子相处的他,此刻完全想不明白。 “在下也并不是有意迁怒娘娘,只是在下心里实在难以释怀,两相抉择之下,不得已做出这个决定,还请娘娘谅解。若是娘娘误会了,在下可向你致歉。” “如此说来,你可是决定不走了吗?”元姜儿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死死地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才没有让她心中过多的情绪流露出来。 元姜儿是盼望着华处世可以答应的,但华处世闭着嘴巴不说话,便足以让他能够猜得出意思。华处世为何会说不做怪罪的话,还不是将她当成了外人。置之事外。 “夜已深了,还请娘娘早些休息,莫耽误了您和大人筹备的大事。”这话听着这分外的讽刺,华处世看都不看心情复杂的元姜儿一眼,便从来时的窗口又离开了。 元姜儿追到了他方才站着的位置,两只手愤愤不平地垂在窗台上,语气百转千回的轻轻呼喊了一声,低沉的不敢让人听见。“华处世。” 李文松从来都是话说的好听,表面上是答应了华处世的要求,背地里却是另外一副做派。华处世跟在他身边这半辈子了,难不成都摸不清楚他的脾性吗。 之前得空的时候,李文松曾问元姜儿要了一种最难配制解药的毒药,借口说是为了吓唬不听话的手下。元姜儿信以为真,便给了一瓶出去。 而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元姜儿自是不担心李文松会对自己动手,却很好奇李文松唯一要对付的人是谁。 今天晚上华处世这一趟过来,便顿时让元姜儿想明白了:谁会愿意自己培养了多年的兵器,最后却转而到了别人的手上,抑或是生锈变为一块烂铁。 要不是因为知道元姜儿对华处世有意,只怕李文松早在华处世出手救下商山客的那一天起,便叫人把药送过去了。 元姜儿的存在,虽然能够暂时保住华处世的命,但华处世现在却成为了元姜儿最难以攻克的一个把柄。况且等到后面元姜儿对李文松失去了帮助之后,华处世的命便完全是任人宰割。 元姜儿身后的势力特殊,凭着自己的本事,也能够全身而退,但却不一定能够救得下华处世。再加上华处世对李文松那一份盲目的感激,终是甘愿成为李文松剑下亡魂的。 元姜儿恨恨地抠着窗台下面的屑碎木头渣子,直到指甲变得坑坑洼洼,甚至翻了出去都几乎没有察觉。 她现在一方面是担心华处世的性命,一方面则是在嗤笑自己浪荡了半生,此刻却多情了起来,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唱哪一出戏。 西平封地的深山里,住着一群擅用蛊虫毒药的民族。这种民族以女性为尊,以最有天赋能继承前一任族长的祖传巫术的元家世家为贵。 但是女性主宰一切也有个弊端,一半会巫术的女子比较讲究成双成对,一生只跟一个男子。而另一半则放荡的犹如山间野兽,一切男子皆不入眼,皆可为裙下之臣。 元姜儿便是隶属于这后一半的人。她曾经无比嗤笑那些情深意重的男男女女,究竟有多可笑,所以从懂事起便在其他人的带领下,行为极为放荡。 只是没想到来到了她以前听说过并嗤之以鼻的京城后,反而丢掉了三魂六魄。 现在元姜儿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保全另一个人的性命,手上虽有解药,但是那种毒药的发作速度极快,自己又深陷在皇宫里,倘若华处世真在惨遭毒手,如何能够来得及? 更何况现在华处世已经明白着和自己撕破了脸皮,就算捧着解药送到他的面前,华处世也绝对不肯吃的,这完全是陷入了死局。 要是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元姜儿看着华处世离开的方向,一个念头逐渐的在脑海里面成形。 又过了两日,时间正好到了中秋佳节。前几年的时候,这一天都赶上外面下雨,原本做好的打算游街和与民共乐,以及大街上的舞狮舞龙通通都停了。 不过今年这一大早出来,太阳便早早地爬上了山头,看到东边也没有多少的云彩,想来今日必定是一个美好的大晴天。 但是有一件事恰恰相反,前几年京城稳定,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今年好不容易盼着能过一个热闹的中秋,却出了杨中平这一档子杀人事件。 而且凶手的画像都已经被贴的到处都是,又搜寻了这么多天,却硬生生地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心急。 更甚至于,苏羽天昨天早上早朝的时候看了赵铭送上来的报告,当即又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指责赵铭无用。 “连凶手的画像都已经找出来了,却连人都抓不到,就好比让你们参加科考,连答案都放在面前了,都抄不出一个状元来,” 苏羽天登上皇位之后,这些时候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苏景夜不由得感概,一气之下举出来的例子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只惹得朝堂下那一群文武百官想笑笑不出来。 “朕养你们这京城衙门这么多人有什么用?”苏羽天愤愤的将手中的奏折一把扔在地上,奏折弹起,还差点砸到赵铭的脑袋。 “陛下恕罪,这件事原是出自于仇杀情杀,那两个凶手也并非穷凶极恶的歹徒,想来不会影响城中百姓的安危,只要在京城之中抓到,也是迟早的事,还请陛下给下官多一些时间。” 虽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动机,在苏羽天这么大的威压要求之下,赵铭也只得先把这个理由拿出来说。 毕竟苏羽天生气的原因,差不多的人也都能猜的到。今年可是苏羽天正经登基的第一年,暂且无法做出什么功绩来也就罢了,收获民心这才是第一等要事。 但是民心所向,这是一个非常笼统的问题,众口难调也是难免的,是他现在唯一能把握在手上的,也就是尽量叫中秋的灯会办得热闹一些。 京城里除去那许多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还有很大一部分的都是平民百姓。百姓们艰苦工作了一年的时光,也就盼着在这些节庆的时候能得些松快。 越热闹,便越容易收复人心,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下,要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即使是乌龙事件,也可能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是杀人。 现在没办法将新手机拿归案,便只能尽可能的将伤害降到最低。再多带出一些进军和护卫,想来问题应该也能压得住。 苏羽天想过后,仍是不太满意的瞪了赵铭一眼,才挥手叫人退下,让工部的人着手出去安排第二天的游行。 身为皇帝的胞弟,苏景夜也必须随行在苏羽天身后的车驾里面。而江琉玉因为出身不高,再加上女眷不可抛头露面,特别获准不必出来现眼。 第三百四十二章:游行仪式 按照礼部和工部商定的路线,皇帝的车驾从宫门出来后在朱雀大街上直行,然后左拐至玄武大街,再从鳞衣桥上绕路回到皇宫,便结束了一天的行程。 这样的一趟路程,虽然有些距离,但因为是许久未见的盛世车价行经的路,两边始终有百姓围着看热闹,共襄胜举。 苏羽天坐在马车上,他身边原来跟着的应该是皇后元问荆,但因为皇后的身体不适,便只好暂时空着了,但是后面的随行人队里,带上了一个元姜儿。 宫里那许多的嫔妃,也有从苏羽天做王爷开始,便一直陪伴于侧的,也有这段时间才纳进去,但是能够获得随行殊荣的,只有元姜儿一个。 苏羽天的性格从做王爷开始变一直不是很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他与曾经还是王妃的元问荆在王府时都是最喜好安静的。 现在元问荆一个人找了借口,藏在宫里便不肯再见面,却留苏羽天一个人要出来面对外面的牛鬼蛇神。想到此处,苏羽天心里都是一阵的疼痛。 苏羽天在和路两边的百姓打招呼的空档转过头去,一眼便瞧见了难得可安分守己的元姜儿。从第一眼见面,苏羽天未必有多喜欢元姜儿的性格,唯一在意的便是这天下许多人,只有元姜儿和元问荆的长相最为神似。 每每看到元姜儿的那张脸,苏羽天心中又是恼怒对方打出来的如意算盘,又是对那张容颜十分不舍,便索性随她去了,却反而成就了宫里的唯一特例。 而元姜儿现在成为他的妃子,心里装的却是另一个人。为着前几日晚上的事情,元姜儿心里一直十分不安。 知道今天的情况特殊,外面十分热闹,元姜儿便特别要求出来看看,想着说不定能在人群之间看见他的身影。 只不过此处人海茫茫,她的眼睛怎么能望得过来。就是再屏气凝神,元姜儿也没有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 这边同床共枕的两个人,心里念着的全是另外一个人,实在是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同床共枕,只是这边心思纠结着,后边人想的却是简单了不少。 负责随行保护皇帝安全的,有禁军太尉裴恕人,以及怕人员调动不过来,皇帝特意在禁军里安排了一个相同权利的禁军教头,林冲。 此二人现在便只需要关心是否有刺客暗藏在这些百姓之中,没有工夫遐想那些风花雪月。而他们互相合作的同时,也是竞争对手。 盼着若是真有不要命的想要过来刺杀,他们两个人便得抢先出面,在苏羽天面前露脸,那么日后的飞黄腾达以及皇帝的青睐,变成了他们无上的荣耀。 不过相较之下,裴恕人是苏羽天亲自提拔的,而林冲是从先皇手下便坐着教头的位置,如此亲疏之差,完全一目了然,林冲也多为这件事情感到心里十分憋屈。 至于再往后一些的,便是掌管京城一方治安的京兆尹赵铭。赵铭作用不大,出现在此处也多是作为充数的用处。 他主要需要的便是查清楚京城会闹得人心惶惶的各类民间杀人案件,以及协助六部安排出行仪式。看着倒像是十分简单的差事,但是日后要是出了些什么问题,赵铭都得算上一份罪。 如此两方的胁迫之下,赵铭其实也是十分紧张。不过看着现在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盛夏,向来也不会出现什么大事,他便也放松了心情。 随行车驾按照惯例,都该坐的是皇室中人或者品级最高的几位高官。但是因为之前出了太子那一档子事情,朝中的很多皇亲国戚,以及凭着爵位荣耀一家的几位国公都受到了牵连。 再加上太上皇那一辈的子嗣本就不多,在此摧残之下便少有人有这个资格坐上车驾。苏羽天只叫留了位子,给几位朝中重臣,其余的一些累赘便索性全部取消。 车驾一行看着顿时就萧条了不少,但是这样节俭的样子似乎更受百姓们的欢迎。城中百姓在路两旁的楼阁之上看见,都忍不住凑热闹的欢呼吆喝着。 对此,苏羽天倒是喜闻乐见。而跟着车驾后面,自发坐着自家马车过来的诰命夫人,一个个穿金戴银闪耀群芳争艳,在这时候都不禁感觉到了窘迫,纷纷摘下头上的首饰,以免给自家的大人丢人。 苏景夜看好戏似的四处观望了一阵,便将今日一行出来的格局给大致看了个遍,心中了然,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而他在车子上面坐的好好的,赵铭却突然凑了过来,“王爷可是在看王妃在何处吗?且耐心等候片刻,等到了鳞衣桥上,王妃一定会在那里等你的。” 苏景夜只觉得一阵好笑,自己不过是发了个呆,却会给赵铭如此猜测,莫不是自己平常的行为太深入人心了。而后忽然听到鳞衣桥几个字,他不觉沉默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她会在那里等,你们二人不过才见过几次吧,就已经这么熟悉了吗。”苏景夜浅笑一声,“还是说因为琉玉上次主动把杨刘两家的事情说给你听,便顺势收买了你了?” 要是早知道赵铭有这么个小癖好,自己手上的消息可多了去了,随便一条拿出来,就足够下次有事情的时候,叫他不必罗嗦地鼎力相助了。 “王爷这是说笑了,下官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下官可是一向只凭着人品和对陛下的忠诚才与人结交的。”这种话说出来,怕是赵铭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这只不过是王妃上次过来,不小心说漏了叫下官听见,下官就留神记着了,还以为王爷忘记了呢。”赵铭憨憨地扒在车窗外笑了两下,结果一眨眼就看见了苏景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大人的记性还真是不错啊,耳聪目明的也叫人佩服,还是赵大人都能担得上京城百事通这一称号了。” “王爷客气了,下官愧不敢当。”赵铭一时间没听出来苏景夜的语气有什么特别,只当真了十分谦虚地摆了摆手。“身为京城的父母官合该如此多方打听,才能维系一方百姓的安全。” “赵大人说的不错,只是那日杨中平案子的两个凶手现在何处,赵大人可有眉目了吗?”苏景夜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就看到赵铭很有些失望的收回了面上所有的表情。 “说来惭愧,此事一直到现在都是一无所获。”赵铭瘪着嘴巴,两只手很无措的自然垂下,借着袖子的遮挡扣在了一处。 “下官都动用了丐帮关系及黑市里的眼线,却还是没有半点的进展,这两个人也太能藏了一些,要不是有资料,下官都要怀疑他们根本不可能是第一次出现在京城。” “赵大人且冷静一些,那你觉得他们两个有没有可能会在今日出来?”苏景夜转了一下,眼珠,循循善诱的把自己的猜测一点一点地吐露出来。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赵铭很是不解。 路两边的百姓们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吵的人耳朵生疼,不过在这些嘈杂的声音的遮盖下,反而不用担心隔墙有耳,赵铭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差了,特意又凑近了点才敢确定。 “要是没有记错,这个案子其实早些时候陛下就已经知晓了,那为何完全没有听说过工部和礼部改变对蛟台上表演名单的消息?”苏景夜想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此处有些可疑。 “这名单应该是两部的尚书大人自己决定,又怎么会随便拿出来说呢?”赵铭差点给他带了过去,而后转念一想,仍是觉得不太可能。 “其他人也就罢了,本王和赵大人都不知晓,这未免也说不过去。”脑海里的想法大致成型,苏景夜一急,要不是顾念着两边,还有这么多人围着看,他都差点想要直接对着赵铭发火。 “那是因为上面的人,并不知道我们找出来的凶手是原定计划里面虎跑戏班里的人。赵大人你当初写奏折时写的粗糙,没有说明完整,才出了一个漏洞。” “这事下官可不敢担当呀,下官可写得清清楚楚,只是顺序有所改变而已,王爷莫不是看漏了吧?”赵铭听得三魂都差点吓出了七魄,这个纰漏要是一出,苏羽天都能气得直接扒了自己的皮。 “是吗?那说不定真是本王记忆出了差错不成?”苏景夜后知后觉得长叹一声,神情之夸张,叫赵铭竟然都没有发现他是在佯装误会。 “那这件事情剩下的便可有的说道了。”苏景夜悄无声息的勾起了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直看的赵铭头皮发麻。 “一般除了重大原因之外,名单上是不会随便改变内容的。但这么大一件事情闹出来也没有任何变化,那可就稀奇了。” “唯一可做解释的,那便是虎跑戏班虚报人数,谎称人员足够,将工部给糊弄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三章:上鳞衣桥 “为这礼部的孔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虎符的设计,没有多的时间用来安排其他的事情,陛下便特别允许礼部松快一些,多些人手和安排相应知礼节的人过去就是了。” “但是因为没有上面人的示意,底下的人也不敢随便动作。你再看工部尚书顾大人是个什么样子,便可以想象得到这次的游行安排有多么的困难。” 赵铭一开始还听得一本正经,而苏景夜后面突然转变了话头扯到了顾霆的身上。他再一联想,不由得笑出了声。 “顾大人心思单纯,想法简单又最怕麻烦,外面的人只要稍微用点心,把证据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岂不是轻易的就可以将他糊弄过去?” 苏景夜说罢,特意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赵铭也闻声望去,坐在车驾上正和李文松二人说话说的正开心的顾霆,只觉得自己被两道视线注视着。 才刚笑过过了之后,顾霆就给那两道视线刺的不由得浑身发麻,感觉鸡皮疙瘩都起了厚厚的一层。但是等转过头来后,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倒是里面的李文松,依旧是和寻常一样高深莫测的表情。 苏景夜和赵铭几月时的转过头来,两个人眼神相对,想起顾霆方才的反应,都忍不住废上一番力气才能忍得住笑意。 只是赵铭只觉得苏景夜是在笑顾霆一个人没心眼,谁想苏景夜是连带着他们二人一同编排。毕竟赵铭和顾霆比起来,这两个人还真的是无甚差别。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么说起来,赵大人还觉得那对蛟台上不会出现两个凶手的踪迹吗?” 赵铭还在心里傻乐着,就给苏景夜这句话激得完全没有想笑的意思,脸上肌肉僵硬的就像一个木偶。 “本王要是没记错的话,赵大人今日可是要和禁军的人一起负责游行的车队安全。要是最后给查出闹出了乱子的罪魁祸首,就是那案子潜逃的犯人,也不知道陛下会是怎样的大发雷霆。” 这话正是说在点子上了,赵铭本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现在便是一点也冷静不下来了。犯人未必会自己出来闹出动.乱,但是他们二人的画像都被分派到了京城的各处,今天这么多人一起出行,不可能没有人认出来。 生活平静的百姓一向对着各种凶手都敬而远之,这一下要是认出来了。只需要一声惊呼,一传十,十传百,就是在外杂乱的环境中,也能听得出异样。 如此闹出来的动.乱,那可还得了,尤其苏羽天现在还像是个火药脾气,一点就着。 就像昨天早上一样,早朝当着那么多群臣的面,苏羽天依旧可以将奏折愤怒地扔在地上,而且如此行为,还不是头一回。赵铭一想起当时的场景,身上都忍不住发抖。 倒不是苏羽天本身的模样有多吓人,实在是皇权滔天。想到此处,赵铭身上便不由得一抖,苏景夜感觉到旁边的人只顾着走路,半天都没有说话,转过头去一瞧,看到他那般的傻样,终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让大人省省着,外面可有不少的百姓都看着这边呢。”赵铭咋了咋嘴勉强回过神来,苏景夜又赶着多添了一句。 “今日这可是个大喜的日子,赵大人不要表现得这么苦大仇深,原本没抓到人已经是过失了,可不要叫百姓们平白怀疑,还是赶着笑出来才容易搪塞过去。” 听罢,赵铭果然按照苏景夜所说的挤出了一个比哭相还要难看的笑容,惹得他手边一侧的百姓看了都忍不住捂嘴大笑。 苏景夜看不下去,连忙回过了头。赵铭则是等着笑过了之后,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志:为何总感觉王爷的这番话像是在戏弄自己呢? 赵铭迷迷糊糊的再次看向苏景夜,苏景夜也趁着这点空,当总算收拾好了心情,忙不迭地招呼。 “从这儿走到鳞衣桥上还有些时间,赵大人你还不抽空赶紧安排人将那四周戒严,争取在那两人出现的一瞬间就抓起来,也好将动.乱降低到最小。” “哦,王爷说的不错,下官这就去办。”赵铭措手不及,只觉得苏景夜说的很有道理,便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问罪的话。 他低着头慢慢的往后面走,忙不迭的等着车队过去,自己再从最后方的小巷子里绕出去安排。 原本以赵铭的品级,是站不到车队的最前方的,不过为着今日负责的事情特别,即使做不到车上,赵铭也借着和苏景夜说话的工夫挤在了此处,不过是为了心中的那一份虚荣罢了。 现在下去要转而出去安排其他的事情,赵铭这会儿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为难,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是连一点自由的行动都没有。 车队走到了玄武大街的一半,便突然拐弯,从四方的小街巷里走到了鳞衣桥上。由于此处的地方比较狭小,即使是皇帝也必须得下来亲自走过去。 两边围观的人被侍卫们赶的纷纷散去,苏羽天穿着一身明亮色的黄袍走在最前后,元姜儿打扮的娇艳也站在他的一边。 这里是龙水河的主流地区,巷子里多是精致却又粗糙的粉墙黛瓦。又亏了有鳞衣桥在这里的一个便利,水两边的亭台酒肆修建的密密麻麻。 每一处可供临水观望的楼台上,现在都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一片,再加上屋檐下边挂的火红色灯笼,瞧着就觉得十分热闹。 鳞衣桥是龙水河上最宽的一道长桥,从小巷子里走到这里,虽然不能坐着马车,却能让人抬着轿子过来。 苏羽天夜马当先,带着元姜儿亲自穿行了一遍鳞衣桥,最后就站在鳞衣桥的正中间,看着桥下面是多艘不同样式的花船纷纷经过,在听着远处传来的鞭炮声,这便算得上是对蛟台的表演开场了。 在苏羽天在桥上站定的那一刻起,从两边的巷子里边跑出来了许多人,扛着各式各样的材料,就地在鳞衣桥的正中央上搭建了一个简易且可供拆卸的亭子。 鳞衣桥上从此刻开始,便不许人经过了,对蛟台上的戏需要看上足足两个时辰,再等着苏羽天在民间用过了饭之后,又跟四方的百姓寒暄个几句,便可以打道回宫了。 等苏羽天离开了之后,对蛟台上便可以更换行的,专门安排给百姓们观看的戏码,像是什么西游记或者白蛇传,什么戏越热闹便唱什么,一直可以喧闹到宵禁之前。 且为了能够让两边的百姓们尽兴,唯独在今日的晚上宵禁之后的一个时辰内,还可供人在外间行走,并不需要被收押问话。 两边的百姓高兴并期待,一方面是因为众人一起欢闹,另一方面就是这延长的一个时辰,可让夜间摆小摊卖宵夜的人大赚一笔。 现在苏羽天已经在桥上坐好了,刚才还跟在车驾后面的其他官员以及皇亲便可以各自散去。自然也有想要给皇帝印象深刻的,跟裴恕人和林冲他们禀报了之后,便可以一同站在桥下观望。 不过这样的人总是还少,伴君如伴虎,谁想在这么好的日子里触霉头去。为着这里的人实在太多,随行人员又少,苏景夜一个转头,六部的尚书便全都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从人群当中好不容易挤到了桥下,苏景夜正想随便找一个酒肆坐着等江琉玉,忽然间就听到了,头顶上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景夜,还不快赶紧上来。” 苏景夜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一抬头便看见他和小云两个人,站在和其他地方相比相对安静的阳台上。 他这时正站在一家酒肆的门口,从酒肆的楼梯上走上去,正好就来到了江琉玉所在的二楼。 “还是我有先见之明,一早就过来占好了位子,还特地包了一桌,不然也要跟那些人一样挤成泥鳅了。”江琉玉无比骄傲的笑着,亲手给苏景夜倒了杯茶递过去顺气。 刚才从那人头攒动的地方挤过来,苏景夜果真觉得胸口像是有一股气,憋着十分难受,这会儿在这么空旷的地方歇着,可算是缓了过来。 “泥鳅?”苏景夜喃喃着,不得不说她这个形容倒还十分的贴切。“可是你明明可以直接将这一方的包厢给定下来的,又何必这么节省,只订一张桌子。” 楼上是酒肆的雅间,一般一个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只有相对大一点的房间里又有亲朋好友过来相聚才会放上两张。 但谁让今天难得热闹一回,酒肆的老板便叫人从别的地方抬了桌子过来布置,也是想为了能够多赚一份的钱。 雅间不再只规定只能有一桌的人过来,但凡多给些钱便可以上来一起拼桌。这样的做法在平时早就会被人骂惨了,也就只有今日众人才会额外宽厚些。 现在订位子都不是按桌子起步,江琉玉能订得到这一整个圆桌,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改场有样 自然其中也不乏江琉玉跟老板的诸多讲价,才能得来的这么好的结果,与他们同一压闲的另外一桌,现在已经挤满了大眼瞪小眼,互不认识的四个人。 那些人看上去做的是不同的工作,但却十分识礼。他们呆坐了一会儿,看着苏景夜上来之后,纷纷微微点头表示打过招呼,便在席上散去,凑到窗边看风景去,顺便还给江琉玉他们夫妻两个留了一个很大的位置。 苏景夜原本不想江琉玉委屈自己跟别人挤在一处,差点脱口而出,让她干脆将整个雅间包下来,索性没有这么直白的开口,否则也太失礼了。 尤其是在见到同一屋檐下的几个人都是这么的文质彬彬,反倒显得自己财大气粗,不讲礼数,那又与朝中其他作威作福的官员有何区别。 “留位置看已经不错了,你瞧这么多的人都聚在一处,咱们可以挤得上来,已然是不错了,更何况,”江琉玉顿了一下,特别压低了嗓音。 “更何况你就不能给别人留点机会吗,咱们也不是那种霸道的人啊。” “说的不错,这也是我在以前养出来的坏习惯,你就当我是胡说的吧。”苏景夜看来站在窗边的那几个人一眼,似乎预示着他这话就是在跟他们说的。 “这还差不多,现在可以吃菜了,我特别给你点的大猪肘子。”江琉玉一喜,拉着苏景夜坐下,用自己的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苏景夜也没有嫌弃,抬手就吃了下去,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了一声喧天锣鼓的巨响,接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乐器声,再然后就是人们的欢呼。 闻声往外面看去,苏景夜料想应该是对蛟台上的戏开场了。江琉玉正兴奋地给他加菜,就瞧见苏景夜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瘪了瘪嘴,打起精神来递了杯茶到苏景夜的面前,“表演看样子是开始了,咱们不如把桌子往阳台上搬过去一点,就不用等着来回跑了麻烦。” 雅间格局倒是不小,那靠水边的阳台没有封上顶,一般人不喜欢上去,也就是怕外面的灰尘太多,其中尤以读过书的人,是最为讲究。 雅间里的其他人就是出来看,也是只愿意站在窗前门后,倒是也能看的清楚,但到底会有些阻碍。苏景夜略微瞧了一眼,想着既然江琉玉喜欢,那就过去也无妨。 随后,趁着小二过来上菜的功夫,江琉玉就叫了人过来帮忙,在同一房间里众人的众目睽睽之下,悠哉悠哉地在阳台上落座。 此时原是差不多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不过因为鳞衣桥两边的房屋众多,又各个修的极高,差不多刚好能遮住龙水河和对蛟台上大半的阳光。 只是天气还是有些热的慌,尤其是在运动过后。江琉玉一抬头,怕太阳还晒,就叫小云找了个最大的油纸伞撑在阳台唯一太阳袭来的角落上,留下了一片凉爽的阴凉。 “既然是出来玩的,那就好好的放松一下,不要再想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这世上烦心的事多了去了,可是你一天半天能够想得明白的。”江琉玉向小二道过谢,格外大方地送了一两银子作为小费。 虽说不算巨款,但多凑些也能成为富豪,小二便千恩万谢地走了。江琉玉一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往嘴巴里送着菜,特别表现出一副爽朗的模样,含糊不清地跟苏景夜说话。 苏景夜发现他这分安排,原来都是为了自己,心下不由得一阵感动,便一点头,转眼也看向了别处。 置于同一房间里的其他人,看见苏景夜他们两个到外头去了之后,都担心自己满眼只看得见他们两个人说话,便结伴往别的地方去,各自找人说话,谈风月。 对蛟台上,现在正唱着一出极为清净的戏本,只要一位青衣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手边唯有一把戒尺和一方手帕而已。 唱了好一会还没有换人,按理说边上人都应该要抱怨了,谁想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可见并没有多少人在乎台上究竟唱了些什么。 不过说来也是,就连苏景夜坐在鳞衣桥上,都板着一张脸,一幅忍不住要打哈欠的样子,更何况与其他人。 江琉玉一手撑着下巴,侧着身子,盯着那水面,台上许久愣是没有听懂那青衣唱的一个字。在江琉玉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哈欠的时候,苏景夜看她实在是没有兴致,便想着说些话来逗一逗。 “是不是听不习惯,要不要我跟你讲解一下?” “也不是不习惯,我其实挺喜欢这种音调和唱腔的,”江琉玉转过了头来,一本正经的说着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话。“不过你能听得懂吗?” “也不是很懂,就是这出戏我曾听说过一点,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地方,也就是这台上的人向官府告状,后来重审自家冤案的故事,主要也就是为了歌颂陛下的清明廉政。” 苏景夜说的十分连贯,连一点磕巴也没有,江琉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也看不出他究竟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自己胡说着玩的。 “这应该也是那些负责安排的人,故意想讨陛下的好吧,只不过你说的这么直白,什么无聊又不新鲜的,你倒也不怕别人告你的状?” 看着江琉玉稀奇的眼神,苏景夜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便下可不是那等昏庸的皇帝,他最是清明,怎么可能连这点意思都看不出来?” “而且陛下都已经烦闷的在上面昏昏欲睡了,又怎么会来计较我们在这背后的说话?”苏景夜想了一下,忽然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还有一件事,你可知道台上扮演青衣的人是谁吗?” “我向来不爱看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这戏班子都是从外面请过来的,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江琉玉挑着眉头,撅着嘴略嫌弃地别过了眼神,看向台上的戏子半天挪不开眼。 “因为唱戏的男子,他们的嗓音掉起来,有时候比女子还要锐利或者温和一些,所以折子戏里面大多女子的角色都由男子扮演。” 说着,苏景夜用手点了一下下面那位青衣的脖子,叫江琉玉顺着视线看去。“所以你别瞧着这位姑娘打扮得这么端庄又温柔,实际上内里可能是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 为这是从外头请过来的跑江湖的戏班,班里面并没有固定的角色,只要是戏子能唱得上去的,便可以一人扮成多个模样。 那青衣的衣服裹得有些紧,似乎隐约可见那皮囊下是一副怎样健壮的躯体。江琉玉自然是知道这么一个特色,但是看着台上打扮的那样漂亮的一个人,还是很难将她和民间寻常的糙汉子相较在一块。 在脑海里大概的构思了一下两种的模样,江琉玉挤着眼睛转移过来了视线,脸上狰狞的状态,瞧着是一副格外难以言喻的表情。 “都怪你,你要是不说,我也就当不知道好了,偏偏你还说的这么清楚,叫我一下子转不过来弯了。” “这不是怕你无聊,才故意说瞎话来和你开个玩笑嘛。”苏景夜哈哈一笑,也恰好那对蛟台上的人终于下去,要准备换场了。 “好了,你看,那人走了,按照一般的流程,接下来一出现应当是雅俗共赏,方便百姓们看的,想来你也能够听得明白。” 听着苏景夜的解释,江琉玉勉强按捺住心头那一股莫名的气愤,继续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底下龙水河上各色的花船来来往往。 冷水河的两岸就是在宽广,对蛟台里于这中间,能看到的并听到唱戏声音的人也是少之又少,为了弥补这一点的不足,苏羽天特别允许了今日河中船只来往。 一些没有缘分的人,可以提前去别的地方租了花船过来,直接就在对蛟台的下方徘徊,虽说看的也不是清楚,但至少能够听的明白。 青衣下场了之后,坐上停靠在对蛟台旁边的一艘稍大一点的画舫,在画舫的船舱里面换衣服,而新来的人物,则坐着另外一边的小船过来。 先过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人穿着简便,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的薄底靴,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根长长的坠着羽毛的长边,瞧着像是要准备武打的场面。 与文戏相比,京城里的百姓还是更喜欢简单粗暴的肢体冲突。文戏讲究的是唱功,武戏则主要讲究身段了。 嗓子寥亮需要每天天早就起来开嗓子,有天赋的或许几年就能唱的出来。可是武打就不一样了,没有个自小练起来的童子功,错过了年纪就不行了。 因此江琉玉在一看到那几个人出场时,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那上面男子的身形要健壮些,女子就更衬托地娇小。 “这上面的几人才多大年纪啊,这好不容易成了角出来表演,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第三百四十五章:可来揭露 “你知道的还是不少呢,连戏班子里这些规定也都清楚。”苏景夜听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听差了。 刚才听着江琉玉那般惆怅的开口,又说的斩钉截铁,就像是经历过许多事一样,要不是一直都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和背景,苏景夜差点就给带的一个晃神。 “那是自然,人在江湖行走没点知识和本事傍身,又哪来的底气和别人说话。”江琉玉说的一本正经,把边上给只顾着说话的她的小云给惊得手下一抖。 连忙收了手把茶壶放下,小云才控制住了没有洒在江琉玉身上。她一幅幽深的眼神看着江琉玉:素日里包静书给的什么茶经杂记都看不进去,却把旁的话本子野史记得一清二楚,就是为了日后和人谈生意的时候用着? 那要是换一个有底蕴的老板,恐怕会被江琉玉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谈给气的拍案离去。 正说话的功夫,鳞衣桥下的乐器声响起,对蛟台上两个人也正式开演了。首先就是一声气贯长虹的长笑,把所有开小差说话吃瓜子的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引了过来。 江琉玉只觉得这一生听着他整个人都有些醍醐灌顶的痛快,她整个人一激灵,连忙叫小云把那柄遮太阳的油纸伞收起来,以免阻挡了自己看打戏。 苏景夜瞧着她瞬间就把对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不由得不悦地皱着眉头看向河上。 自己之前在沙场上那般英勇的模样,也不曾见江琉玉这么新鲜。这台上的几招花拳绣腿和样子功夫,倒是让她觉得无比有趣,这说出来,怎么能算得了是公平? 二人心思各异的看着台上奋力表演的人,在时不时撇一眼桥下面那堆吹拉弹唱的起劲的众人,一时间倒没有注意别的地方。 今日中秋与民同乐,对蛟台上都是外头有名的戏班子,自然少不了京城最大梨园的管事莫画清过来瞧瞧敌情。 莫画清原本是带着吴三娘一块来的,谁想到赵铭不知道为什么和其他人站在外面,正好省了吴三娘再进去四处找。 吴三娘收拾了下自己身上的胭脂气,以免一会呛着了赵铭。又偷偷地招呼醉生梦生跟在莫华清的身后,省的有人过来打扰自己。 等收拾好了这一切,吴三娘才扬着笑容走到赵铭身边。可赵铭不知道在忙着什么,发现有人靠近后,条件反射地差点出手打过去。直到看清了是谁后,赵铭才后怕又无趣地收回了手。 瞧着赵铭似乎今日格外紧张,再三要求吴三娘赶紧离开,又看着吴三娘怎么也不动身,竟隐隐的起了怀疑。 不过吴三娘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依旧笑眯眯地把身后藏着的点心拿出来。赵铭看到有吃的,才勉强收回了他意味深长的打量眼神,状似豪迈地邀请周围一圈衙差吃东西。 站在不远处的莫画清带着三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吴三娘在这种情况下还对赵铭这么宽容,不禁仰着下巴,十分鄙夷地在吴三娘背后切了一声,转身从岸边最近的一条道往对蛟台去。 听戏总是要离得近些才能发现更多细节,莫画清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专门挑刺的,因此特意早早地叫虎跑戏班给自己备下了一条船。 又想着小孩子们在船上待不住,莫画清一回头,想着醉生梦生两个人虽然为人阴翳了些,对人情世故还是清楚了,便放心叫他们带着莫华清留在岸边吃东西。 她倒是不担心莫华清会被人拐走,她这个妹妹天生神力,稍微动个手,一般人都是扛不住的。 “那姐姐你早点回来,我给你留点心。”莫华清听过莫画清的意思后便欣然同意,自己爬到茶摊凳子上坐着,一点也不多啰嗦。 莫画清浅笑,又瘪着嘴看向另外那对双胞胎。“你们的主子就在前面和赵大人在一处,帮我在这里看好华清,要是弄丢了,看我不向三娘告你们的状。” 话音落地,周围一众人的欢呼声顿时就盖过了莫画清的声音。莫画清站不住,只得先退回到船上坐着,因此也没有看见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对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从这边上进对蛟台周围,那龙水河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船,莫画清只能慢慢地挤进去。好不容易凑到了附近,莫画清满耳只能听见那位青衣的拉长了语调的恭维话,难受地她差点对着水面发脾气。 而后青衣退下,新上来的两个人,莫画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虽说脸上的妆容已经把人画的不像人样了,但莫画清这对人脸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叫她看出了一些端倪。 也是缘分,对面酒肆上的江琉玉才叫小云把纸伞撤下,那靠在栏杆上叫好的模样就给莫画清看见了。 又看了一会功夫,再听着那两个戏子的声音,莫画清也算能确定个八九不离十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台上一眼:虽说一会的举动有些不太讲究,但是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也怨不得自己多嘴了。 想罢,莫画清便叫船夫往对面去,下船偷偷走了上去。 耳边原本应该都是谈话的声音,不过慕容麟倒是从中听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脚步声。莫画清特意放大了自己走路的声音用作提醒,苏景夜转过头去,正好和人对上。 “有什么事?”莫画清脸上一如既往的是那么独特的模样,苏景夜乍一眼看见,差点给吓一跳。 莫画清浅笑着福身,没有开口,江琉玉却刚刚听见了苏景夜的话,还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猛一转过头来,冷不丁瞧见莫画清的容颜,吓得她整个如石头般呆坐在原地。 即使并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但这表现看起来却怎么也不像好事。莫画清一面腹诽自己何至于这么吓人,一面努力扬起笑脸以对。 “见过王妃。王妃,那日在衙门咱们可是有一面之缘的,你可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莫姑娘你好啊。”这样深入人心的长相,怕是想忘也有些困难吧。 江琉玉在心里吐槽着又客气地从自己背后扯了一张凳子过来,很是熟络地放在莫画清面前。“相逢就算是有缘,来一起坐呗。” “王妃客气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莫画清欢喜应下,又看着苏景夜,“没有什么事,只是恰好看到了王爷在这边,所以过来打个招呼,王爷不会介意。” “无碍。”苏景夜惜字如金的吐出了两个字就连江琉玉都有些惊讶他今天说话还挺不客气的。 说完,苏景夜就转过头去看着对蛟台上。他还以为莫画清是有了什么线索,谁想只是来说话的。 且不说自己与她是否熟到可以随时聊天的程度,就是莫画清的那张脸,要一直看着也是一种煎熬。 “王爷看着,觉得那上面的戏唱的怎么样啊。”莫画清接过江琉玉客气递过来的两双筷子,赶着道谢了之后就和苏景夜说话。 惹地江琉玉还以为莫画清是嫌弃自己是女子,不屑于多说话,还很有些不乐意地别过了眼神去。 “尚可。”苏景夜淡淡吐出两个字又留神看了江琉玉一眼,伸手递了一个剥了皮的故意过去,权当做是安慰而后看见莫画清,又多添了一句。 “不过不及梨园里的诸位。” 这原是客套话,但莫画清听了也就当真,很有些骄傲的笑了两下,放下手却一改话锋。“那是虎跑戏班里的人,是现在全京城最好的戏班子,王爷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虎跑,戏班?”苏景夜现在就对这几个字格外敏感莫画清这时候这么开口,岂不是正好往枪口上撞,连想要置身事外的江琉玉也不由得回过了头,不解地看着莫画清。 “虎跑戏班里总共只有八个人,除了班主,以外的七个人今日可是都到齐了的。”莫画清状似无意识地说道,话里话外却总是让苏景夜感觉暗藏玄机。 “除去了找别人顶替的可能,人数怎么可能会齐了呢?不是有两个人还在被王爷和赵大人追捕吗?” 这一点,苏景夜想着彩球虽然被关在监牢里,但她毕竟是无辜的,想必赵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给放了。那这剩下空余的两个名额,就有些诡异了。 “王爷抓人这么多天了,可有半点动静吗?”莫画清一问,江琉玉立刻转着脑袋,以一幅十分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总觉得这个人难得出现一回,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莫不是这次的案子和她也有悄悄的关系。 “没有,京城小巷众多,又不可能挨家挨户地找,只能暂时先这么耗着了。”苏景夜如实回答,看向莫画清的眼神却充满了怀疑。 “你让赵大人守在外面,是想防备些什么吗?那两个凶手就是再怎么傻,总不可能会自己过来自投罗网的吧。”莫画清一点头,“王爷这一决定,实在是多虑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偏向虎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景夜往嘴里丢着桌子上洗干净了的葡萄,不敢再这么近距离又仔细的观摩莫画清那张得天独厚的容颜。 “王爷心里不是应该有了猜测吗?和至于跟我说话这么拐弯抹角的。”莫画清端起茶来,轻轻的抿了一口,也不放下,就捧在手上,让水蒸气静静地熏着鼻尖。 闻言,江琉玉却是听得有些愣住了,那就算知道苏景夜的脾气向来随和,不会叫人望而生畏,但莫画清也不至于说话这么不讲究吧。 至于苏景夜那一边,莫画清说的话其实也没有错处,他已经有些怀疑其之前动过的念头,但现在更多的疑惑却在莫画清的身上 首先就是莫画清为何要过来揭露按照他们江湖人的脾气,应当互相包庇,打掩护才是,而另一方面。那两个人这些天一直没有动静,安安分分的,莫画清又怎么会知道官府都查不出来的消息。 “凡是没有敲定最后的结局,我没有怎么好妄下定论,毕竟事关重大,就算是本王也不会随意揣测。”苏景夜咳嗽了一声,像是警告,也像是提醒。 “不过听着莫管事的话有些意思,本王倒是愿闻其详。” 莫画清没有怎么在意苏景夜做出的那些动作,只是有些犹豫,不知道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而后才抬起头来,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样简单的表情换在寻常人的脸上,瞧着都不会有什么不妥,甚至会给人一种随和的感觉,却唯独莫画清现在这张脸如此奇葩,稍微一点的表情变动都叫人看的有些惊悚。 江琉玉看不下去,连忙和小云一起转过了头,用盯着台上那两个戏子行云流水的动作,来让方才受到的惊讶赶紧退去。 “原本按照我们外头的规矩,我本不应该这么多嘴的,但我说到底也是京城的百姓,要是真出了些什么乱子,我也是吃罪不起。实在不得已,我也只好过来向王爷禀报了。” 莫画清说着顿了一下,想着好事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却仍然说了一句暗示性极强的话语。“王爷英女征战杀场数次应当对兵法也有些了解吧?” “若是在敌对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一支队伍节节败退,他要怎样躲藏才算得上是最好的方法?” “自然世界祝周围的天时地利,看看环境来选择隐藏的地区,在有结尾艰难的情况下,本王也曾叫人乔装改扮过藏在敌对的队伍里。” 他想了一下,说出这番话的同时也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但他听着不觉有些惊讶,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的脸。 “你在外面不是挺厉害的吗?也有你打不赢的时候?” 他给他说的疑问,行李箱是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又不好跟她发脾气,只能仰起一张勉强的微笑。“也并不算是,只是派人过去侦查情况时不小心来不及撤退,才出此下策。不过这一招倒是很好用。” 着急行军的队伍,只要不是驻扎原地,一般来都会忽略掉制定暗号。苏景夜叫人扮成了敌方的人物,潜藏在各个军营里面,敌方人数本就众多,自然不可能每个都认得过来。 也为了这个原因,与苏景夜对战的敌方常常会莫名其妙的死亡将令或者截取情报,这一招往往成为苏景夜无往而不利的一个极佳战术。 也可以说苏景夜为了能够增加战争的效率,特别要求柳林营里的那群人大多都得学会侦查隐藏与以及演戏,且时不时还有军事演练。 且除了用于战场之上,苏景夜在苏羽天的面前也用自己极佳的演技,尽量表现得像一个没有野心,糊涂又偶尔蠢笨的模样,叫苏羽天的疑虑现在也打消了不少 身为帝王,向来都是多疑的,想让苏羽天百分百放心是绝对不可能的。能有今天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是苏景夜他们夫妇二人共同努力了不少的结果。 “王爷此言不错,古人也曾说过,隐逸君子,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也从侧面体会了王爷不少的品性,叫人叹服。” 苏景夜刚才的解释他倒是可以接受,但他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吹嘘一阵,就让他有些转不过来弯了。“行了,你不是说你是过来跟我们汇报消息的吗?怎么就光顾着拍他的马屁了?” “我们向来不喜欢在朝中揽事,最多做个旁听者。你就算有什么麻烦找他也是帮不到你的忙的。”江琉玉是被那些所谓的贿赂给吓坏了,且本性就是个怕麻烦的人,立刻白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话说的虽然有些粗鄙,但是道理却是无比真实,听得苏景夜一阵发笑,莫画清也赶着解释。“王妃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打算。” “我那梨园算不得什么高贵的地方,但就是手下忠心的人不少,出了些什么乱子,我还是可以自己解决的,王妃大可放心。” “至于汇报也是这话,还是不能说的太细,我且提醒二位一句,”莫画清说着一顿,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下方水面上来来往往的许多花船,把他爱人的视线也给吸引了过去。 “二位很少听戏,想来应该认不出来,现在正在唱的,以及刚刚的那名青衣,可都是虎跑戏班里的人。表演不可能只请一个戏班子,王爷没有怀疑,也是在情理之中。” “你可是能够确定吗?” 听过,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在王府里养尊处优的时间就了,脑子有些迟钝,江琉玉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弯,苏景夜就抢鲜神色紧张的发问了。 “其他人我不敢确定,但是胡跑戏班好歹也存在我的梨园里做过一段时间的头牌戏班子,每个戏班子的人物之间都有他们各家不同的唱腔和教法,” “我在梨园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想来这一点区别,还是听得出来的。”莫画清说的十分肯定,苏景夜便想也不想的猛地站起身来。 恰在此时,江琉玉也终于考虑到了跟苏景夜一样的想法,连忙出来伸手拽住了人。“你不要这么紧张,咱们先好好的想想对策。” “你说之前没找到人,这一下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却在陛下出来与民同乐的时候,那不是相当于打他的脸吗?指不定陛下要怪谁呢?” “之前努力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不要因此就毁于一旦了。”江琉玉拉着苏景夜,心里考虑的也算是周全。 坐在一旁的莫画清现在任务完成了,也不需要多费脑筋,只要悠哉悠哉的坐在一旁,听他们二人自己说话就是,但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味。 苏景夜给江琉玉拉的回过神来,轻轻拂去了她的手掌,将人按回了她原本的位上坐下,小云也跟着按摩江琉玉的肩膀,聊以慰藉。 “这件事情断断不能让陛下知晓,只能在背后慢慢的来。”苏景夜抬眼看了一下,就发现了一左一右站在鳞衣桥两端的禁军首领,裴恕人和林冲。 “你不要担心,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反正离得也不远,我找其他人说话,把人抓了,偷偷处理好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江琉玉听着苏景夜的话,也一眼看了过去,只可惜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是那个最讨人厌的太尉裴恕人,想要叫他帮忙,怕是再艰难不过的事情。 江琉玉在心里深深地表示对苏景夜的这个主意不置可否,而苏景夜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又叫了莫画清一声。 “琉玉一个人坐在这里,怕也无聊,莫管事要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不如就在这多呆一会儿,陪她说说话,两个人搭伙,也好过一个人在外流荡。” 江琉玉听得脑袋一惊,还是废了一番的力气,才不至于失礼的嗤笑出声。与其叫莫画清在这里留下隔应,还不如让她找了个机会出去自己玩呢。 “王爷放心,我会在这里好生的看着王妃的,王爷行事一切自己小心。”莫画清淡笑着答应,江琉玉听着心里却很不得劲。 不说两个陌生人相处在一处场面会有多尴尬,她竟然还抢了,本该是自己说的话,这让江琉玉怎么能够忍得下去? 只可惜苏景夜和莫画清都没有什么别样的反应,反倒显得江琉玉一个人有些敏感。江琉玉一气之下,干脆别过了脸去,却又忍不住担忧的将那守在桥下的一群禁军给看了个遍。 要是裴恕人和他的手下,真敢有什么轻举妄动,改日找机会报仇的时候也能认得出脸来。 “那就暂且如此安排了,琉玉,我可走了呀。”苏景夜本想干脆直接就走,但没听到江琉玉的话,总是有些不习惯,便特意过来拍着她的肩膀打了声招呼。 江琉玉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撇撇嘴,只顾看着下面。 “走吧走吧。”且等你回来了之后,再跟你好好的算算今天这笔账。 第三百四十七章:不肯相信 苏景夜之前那么机灵,但凡江琉玉有些什么情绪波动都能够准确的猜出来,但也只基于面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偏偏这次平平淡淡的,只不过说了几句话,江琉玉就有些不乐意的样子,就叫苏景夜难免有些摸不清楚,头脑总不可能是她不许自己去抓人吧。 和裴恕人开口,要求小心看着戏班子里的人,就算最后不欢而散,那也只不过是在原本就相看两厌的基础上,又多了些口角,并不算得上什么值得担心的事。 至于别的方面,苏景夜却是真的一点也想不出来了。看着这下打过了招呼,起码江琉玉还肯回答几句,想着应该不至于有多严重。 苏景夜敛下了眼眸,念着江琉玉那里应该还有何缓的余地,还是先做正事要紧。只要自己多说几句好话,总能哄得回来,便放心的应下。 “那你乖乖的在这里呆着,我就走了。”说罢,苏景夜起步离开便走到了楼梯口。江琉玉猛一回过头,也只能看见苏景夜离去的背影 “记得注意安全。”江琉玉急着小声的喊了一句,但很快就被周围喧闹的声音给盖了下去,也不知道苏景夜听见了没有。 “王妃不必担心,王爷是何种身份,除了陛下之外,那些寻常官员还是拿他没有办法的。没有官职又如何,顶着皇亲国戚的名头,只要不是什么重罪,陛下总归不会随意治罪的。” 莫画清瞧着他这般担心的模样,又想起了之前自己送别武生的时候,正是差不多的心境,不免有些感同身受,想着出声安慰了几句,却看到江琉玉脸上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且不说莫画清安慰的内容完全是基于自己的猜测胡乱说的,就是真正的原因,她也没有找准。 “谢谢你啊,这些事情我也是能够猜想得到的。”江琉玉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转过脸来用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不知道往什么地方看,腾出来的一只手,还不停的往嘴里塞着东西吃。 莫画清看自己心情对他的安慰,似乎有些多余,便自己好没意思地摊了摊手,也只顾着喝茶吃东西,现在就看台上的两个人,以及苏景夜他们各自的缘法了,究竟是能逃脱,还是能抓住。 苏景夜一路从酒肆挤到了鳞衣桥下,那上面裴恕人才刚左右徘徊的走了一圈,回过头来就和他面对面碰上。 裴恕人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又拍了一下胸口,平稳了气息,接着就以一脸阴阳怪气的看着他。“原来是王爷呀,可是过来找陛下的。陛下就在上面,可是王爷就算要过去,也要经过全身的搜查。” “来人,”说着,还没等苏景夜解释,裴恕人就一招手,叫了他身后的几个禁军侍卫上前来。“不好意思王爷,得罪了。” 苏景夜嫌烦,皱着眉头躲开了那些人,裴恕人立刻便睁圆了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故意添油加醋的高声说了几句。 “怎么着,王爷,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向来就有的规矩,王爷总不可能自己过来换了皇家的体统吧。” “卑职身为陛下的禁军太尉,需要对陛下的安危负责,不论是什么人过来都要按规矩办事,就算是王爷也不得例外。王爷若是不肯就请回去吧,哪怕日后王爷将此事上告给了陛下,卑职也有理可说。” 这话说的一派正气凛然,可要是有什么危险或大的乱出来,裴恕人未必能有自己胡邹的这么有本事。 他现在这样开口便是故意想要火上浇油,叫陛下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从而发火治罪。而自己要是不多分辨的话,就容易被裴恕人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送到苏羽天的面前。 其心何等的用心险恶,可见裴恕人到现在还记着当时抢夺粮食的那一点仇恨。不过幸好偏偏周围还围了那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平头百姓,声音完全把他给盖了过去。 苏景夜现在摆出了和赵铭惯常用的一样的动作,将两手揣在袖子里交握在身前,以一副莫名其妙的态度看着裴恕人,直到他自己有所察觉冷静下来了,才肯开口。 “裴太尉可是终于说完了么,那接下来是否可以听听看本王要说的话了?” 裴恕人见自己方才的胡说八道没有起到半分的作用,反而像一只表演的猴子一样给人围观,顿时就黑了一张脸,又满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胸膛,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嗯,王爷,有什么事请就请直说吧,若是有用的到下官的地方,官一定帮忙,只是有爱规矩礼法的,下官是断然不肯答应。” 事到如今都成了现在这样的格局了,裴恕人还妄图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苏景夜不由得给他气笑出了声,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是好。 苏景夜只得在心里喘了口气平复过来,尽量以最缓和的语气开口。“裴太尉可听说了,京承最近有两个杀人凶手,至今未曾抓捕归案的事。” “略有耳闻。”禁军把周围那许多的老百姓给隔开来,才使得苏景夜得空这么近距离的跟裴恕人说话。 裴恕人挺直了胸膛,答应了一句,竟然没有半点的察觉。苏景夜要是知道跟寻常人说话,只需要简单的几个字说明白了,便可以解决,但和裴恕人交谈无疑是又费心又费力。 不揉碎了嚼细了给他灌输下去,只怕他至始至终都难以明白。苏景夜叹了口气,在心里把大致的词句给构思了一遍,像教小孩一样,一点一点的讲述。 “那两个人原来是既定的对蛟台上表演的戏班子之一,虎跑戏班里的戏子。现在正好是虎跑戏班的表演时间,本王怀疑那两个人就藏身在这些浓妆淡抹的戏子之间,请太尉大人小心防备着,别叫他们闹出乱子来。” “王爷怕不是跟下官在开玩笑吧?”话说明白了,裴恕人依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让苏景夜跟个人简直无话可说。 “杀人那是多大的罪名,他们巴不得后面能够跑得越远越好,就算趁着今日这么乱,想要出去,这会儿也应该跑到城门口了,怎么可能会凑在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前,那不是属于自投罗网吗?” 这个事乍一说出来确实叫人难以理解,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全球算做是正常,但他不肯答应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跟苏景夜的私仇。 “具体的细节本王此时不便与你细细说,本王只能告诉你,本王手上有人证,她以证明台上这两个人唱戏的腔调,和在逃的二人十分相像。” “要是一会他们在卸妆的时候被边上的老百姓们认出来,那个是一场不小的乱,到时候且不说本王这会擅自过来会有什么后果,陛下一定先当治罪禁军看人不严。” 话音落地,裴恕人神色慌张的将眼神往天上瞟去,假装自己不甚在意。因为戏班子里的人起码都应该是互相认识的,禁军去检查的时候,戏子们都差不多画好了妆。 裴恕人怕麻烦,又怕耽误了表演的时间,就没有叫人卸了妆看,若这会如他所说,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此事确实是要追究的。 “想来太尉大人应该也有些介意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样子吧。”苏景夜这句听着像是疑问句说的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所以本文建议,太尉大人不妨将那两人抓过来,又或者是亲自守在对蛟台下,那两边除了花船,便是一片河水,想那两个贼人也无处可逃。” “这怎么是好,下官是何等人?若是离开了此处,谁来照管陛下的安危?”实际上裴恕人只是更讨厌自己像寻常的侍卫守着,没有一点身居高官的样子。 “再者,若是下关出现,但凡聪明点的人都能想到,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别到时候人没抓着这乱,反倒是由我们自己引出来的。” “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王爷怎么能够确定自己那位证人说的就一定是真话?万一他是故意过来框你的呢?下官可没必要冒这个险。” 平日里讲些什么道理的时候,不见得裴恕人有今日这么好的口才,但是要和苏景夜对付起来,他就能够侃侃而谈,说出了好几句像似有道理,实则无理的话。 苏景夜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拍手表扬他这次的口若悬河,同时心里也在想着她不肯配合自己该如何把危害降到最小,恰在这个时候从桥上下来了,本该守在对面的林冲。 “方才下官就在桥上瞧见了这边王爷和裴太尉,像是在说什么话,可是王爷有什么意见吗?” 为着之前出了太子那档子的事情,林冲被蒙骗来晚,差点被太上皇治罪,多亏了苏景夜帮着求情才可以幸免于难,因此林冲一直念着他的这一份恩情。 又知道裴恕人向来与苏景夜不睦,林冲便想着过来帮个忙,来的确也正是时候。 第三百四十八章:突发状况 “意见倒是没有,就是想请裴太尉帮个忙。”说着,苏景夜撇了旁边吊儿郎当的裴恕人一眼,本想将心里的一番不满向林冲倾诉,但想着还是不要将事情闹大的好,便权且压下了。 “只是裴太尉心有余虑,不肯相助,所幸林教头来的正是时候,说给林教头也是一样的。” 随后苏景夜便把自己的一通分析,莫画清的证词,以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和他说了一遍。林冲一开始听着还有些不太明白,后面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竟然是杀害了杨郎中的杀人凶手,那该是怎样凶恶的匪徒,这样的人留在这里,万一伤到了陛下可怎么是好,裴太尉你未免也太讳疾忌医,投鼠忌器了些。” “其实也不至于这么严重。”林冲这般大惊小怪的模样,把苏景夜都给吓了一跳,他不禁有些怀疑起说给林冲听,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 苏景夜原本想着的是偷偷的解决了,以免引起骚动,最怕的还是群众之间的反应。可林冲的架势这么大张旗鼓的,恐怕还没有开始抓捕的行动,就已经给人听去了风声。 只可惜他劝说的话被边上人们的聊天声给盖了过去,而林冲又是个急脾气,更因为苏羽天登基之前,营救太上皇来迟的事情,叫林冲急着想要一些功绩来将功赎罪。 而苏羽天登基之后,抬举了裴恕人,更看重禁军太尉,冷落了林冲,也更让林冲心急如焚。如此一来,和冷漠以待的裴恕人相比,林冲的过分热情反而更叫人为难一些。 至于裴恕人那边,对于林冲的这番数落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嗤之以鼻的意思。 只可惜林冲的资历比较大,裴恕人没有什么资格可以还嘴,否则按照他平日里的性格,两位禁军首领在大庭广众之下吵起来,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盛事,说不定会比今日的中秋灯会还要热闹。 “这事情还没有确定,王爷所说的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要是我们都自己慌乱了,万一轻举妄动被上面的凶手知道,拿边上的百姓做威胁,到时候的乱子将会闹得更大。” 裴恕人看着林冲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他早就看这个自以为资历比自己大就耀武扬威的教头不爽了。林冲观察四周有没有方便下脚的地方,就没有发现,一旁的苏景夜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陛下向来爱民如此,你让陛下在那个时候究竟是为了更多百姓的安康着想先抓了凶手呢,还是为了人质的安全着想,委屈答应凶手的要求。” “这些事情,咱们出来护卫陛下的安全,不能不替陛下考虑周全。总不可能为了自己急着邀功,反而把陛下陷入不仁不义之中。” “这些不该是赵大人需要考虑的事情吗,裴太尉在禁军这么久,连外头办案的事也了解的不少嘛。”听到这里,林冲终于回过头来,条件反射地就觉得裴恕人这话是在说自己。 苏景夜听着林冲提到赵铭,似乎很有寄予厚望的样子,心下很有些嫌弃,倒不是嘲讽或者鄙夷,只是赵铭也不是个这么积极的人。 林冲不客气地回堵了几句,又一幅骄傲地拍了拍自己身上轻铠的灰尘,这轻薄的铁片碰撞叮当作响,听着还有点悦耳。 “与其观望这些有的没得,裴太尉早些行事,不知道能强上多少。” “我现在虽然是在观望,却是以不变应万变。林教头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自己派人过去啊。” 裴恕人听着林冲这样单纯甚至可笑的想法,连着将自己早就埋藏在胸口的邪气一股脑全部发泄出来,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这禁军本是一家,就算有两个首领,也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裴恕人这么说话,完全就和分家没有什么两样,这叫林冲怎么能够忍的下这口气。 和真正有功利心的裴恕人相比,林冲是真心爱护禁军的荣誉,他听到裴恕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顿时气得瞪圆了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裴恕人。 苏景夜看到他二人这么剑拔弩张的样子,在此时愈发的觉得自己找的两个人都不靠谱,林冲和裴恕人都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去就去,你以为我离了你的允许之后,就办不成事情了吗?”林冲恨恨地怒喝了一声,裴恕人则似乎是知道他不会跟自己动手,还十分讨打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王爷放心,裴太尉不敢做的事情,由下官去做。就怕到时候事成了,裴太尉却想着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带。” 林冲对着苏景夜恭敬的行礼,再不屑的撇了裴恕人一眼,便将自己手下的人准备着上去对蛟台的船只。 苏景夜看着林冲这么兴奋的模样,很想摆手叫他不必这么着急。谁知林冲打过招呼之后,便立刻走到了桥的另一边,连给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留下。 今天的情况特殊,一般不会留下什么空余的船只。而即使苏羽天突发奇想,想要出去走这么一趟,禁军的人也不会允许他坐船下鳞衣桥,泛舟龙水河上的。 所以,林冲急着想叫人准备船舫时,四面完全没有留下备用的小船。为此,林冲只好站在一边观望,裴恕人倒是丝毫不在意他在河边这样傻傻等着,苏景夜则除了无声叹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台上的戏码也差不多到了还结束的时候了。林冲好不容易找到了船只,是从边上上岸卖东西的人家租来的。苏景夜一喜,却恰恰好看见了对面对蛟台上,戏子们已经准备下来了。 “动作慢些,等那两个人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再慢慢过去。要不然就打草惊蛇了。”林冲和那做小生意的老板商量了过后,从鳞衣桥下坐上去出发。 又怕手下人没经历过这些,林冲还特别贴心地吩咐了几句。苏景夜看的心下也安心,而后又发现裴恕人也转过了身来,看着林冲的船慢慢远去,不知道心里做何想法。 “裴太尉当真不过去帮忙吗,咱们这位陛下可是只看结果,不论规定的。”苏景夜随口提了一句,裴恕人便立刻转了回去,抬头看着上面高坐着面无表情的苏羽天。 “不去便是不去,若我也走了,谁来保护陛下的安全。” 果然是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苏景夜点点头,也不高兴和他多说什么,反正事情已经安排上来,接下来只等着林冲凯旋就好。 戏子换场,新的戏子便会接踵而至,不至于叫台上冷清。这会上台的是一个打扮清俊的漂亮姑娘,光凭身影看不出是男是女。 她一手上拿着一把长剑,俊俏的脸上两道眉毛长长的飞如云鬓,瞧着十分的英气逼人。看来接下来的戏码,像是讲的这位巾帼英雄的故事。 像元姜儿这样的性子,由于心里藏着事,又看不惯京城咿呀的吟唱,好容易来了个对自己胃口的故事,她顿时就来了兴趣,连带着也影响了旁边的苏羽天。 巾帼英雄坐着花船过去,估计不是虎跑戏班里的人,就没有上画舫。替下来的两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上去,时间坐着小船往鳞衣桥下走。 林冲看的不解,生怕那两个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便叫做小生意的老板加快了过去的速度。苏景夜也是一样不解其意,二人都只顾着看着面前的目标,却忽略了台上的人。 小船在慢慢的靠近,二人之中的那名女子,看着很有些紧张,林冲正要上去把人抓下来,就听到两边一阵的呼喊声。 原来是新上台的女子,脱下了身上的披风后,提着剑就往苏羽天的方向冲过来。对蛟台到鳞衣桥的距离虽长,但是水上的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连成了一片,方便了她的行动。 在那宝剑出鞘的瞬间,两边的百姓便一阵吵闹,苏景夜闻声看过去,想来那女子正是趁着林冲和裴恕人二人闹别扭,禁军最为松懈的时候才突然发难。 而林冲在水上,手边还有人,不得脱身,苏景夜就是这时候过去救驾恐怕也来不及了。正在思索的时候,两岸又发出了一片尖叫。 原来裴恕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众的禁军里面挤了过去,举起了常见,挡在了那突然袭击的女子刺客面前。 苏羽天受了惊吓,又从来没有学过武功,顿时整个人惊慌失措的瘫在座位上,竟然忘了起身离开。 元姜儿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看着裴恕人冲上来的这一瞬间,想着凶手也不用自己出手抵挡了,便一把飞扑在了苏羽天的身上。再怎么说,这面子上的功夫也得做好。 “保护陛下。”元姜儿趴在苏羽天的身上,苏羽天冷着脸被她的一声尖叫给回了声,结果抬眼就看见了那张他多少个夜里魂牵梦绕的面庞。 第三百四十九章:捉拿刺客 在这一个晃神的功夫里,苏羽天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脸。顶着这张脸的一个极为俊逸的身姿,在黑暗来临的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替自己挡下了一切的危险。 后来她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即使是用了些手段,但苏羽天依旧觉得无悔,那女子又是这样的善良,只是哄了几天也就消气了。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二人生活也算是相濡以沫。 但谁能想到苏羽天会有成为皇帝的一天,那个姑娘也不知道究竟是出自什么原因,成天托病躲在房子里,不肯出来见人。 以至于现在出现在面前的,只能是一个和她顶着相似容颜的元姜儿。苏羽天从旧日的回忆里面回过神来,曾经对元姜儿抱有那样大的不满,在此时也淡化了不少。 苏羽天深深地清楚元姜儿和自己梦里的她不是同一个人,但起码元姜儿的出现,也能算是聊以慰藉。 “来人,护驾。”裴恕人大喊一声,右手手腕一转,那闪着寒光的利刃,便划到了刺客的身前。刺客倒是勇气可嘉,只是能力太差,来不及往回躲,只能拼着手上唯一一件兵器抵挡。 但是唱戏的长剑到底只能做个摆设,如何能跟裴恕人一个正经的习武之人的力气气相抗。两方相抵,刺客的长剑就立刻断成了好几段。 女子刺客为此顺利地被裴恕人按在了剑下,只不过两岸的百姓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欢乐手脚纷纷吵嚷起来,更有甚者挤在阳台上的人都摔掉了几个。 鳞衣桥上的禁军后知后觉的纷纷涌上来保护在苏羽天的两边,元姜儿也顺势让开了位置。禁军和百姓的呼喊声交错在一起,顿时就响彻了这一条龙水河的两岸。 刚才苏羽天的眼神看着很是深情,却更像是透过自己看着别人,这一认知,让元姜儿的心情十分不好,再加上心上本就念着另一个人,那就更不需要苏羽天投入的真心。 “微臣护驾来迟,还请陛下息怒。现在刺客已被微臣拿下,请陛下做定夺。”有禁军上来把那女子刺客老老实实的捆绑好,裴恕人放下了长剑跪在苏羽天的面前,嘴上说的谦虚,心里确实满满的骄傲。 得亏当时没有听林冲的话下桥去,要不然这件事还真赶不上。 身上的人让开了地方,苏羽天也得以能够看清楚面前的一切。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无视了他面上压抑着的表情,冷冷的盯着跪伏在前面,却仍然不肯安分的刺客。 水上的林冲上了岸,急忙忙叫剩下守着的人,把他抓来的两个凶手带下去,然后提着衣摆就往上面赶。刚才错过了护驾的最好时机,就算是上赶着去挨骂,至少也不能缺席。 苏景夜向着自己完全没有出现的必要,要是贸贸然上去,说不定苏羽天反而会把出现刺客的怀疑投射一部分到自己的身上,何苦于此。 因此,苏景夜还是选择静静的在此地站着,要是真有什么事情,这鳞衣桥两边的人都可以为他作证。 他想着苏羽天最多口头上表扬一下裴恕人的功绩,再狠狠的斥责安排刺客一番,也就结束了了,谁想到苏羽天的暴脾气依旧没有改,即使当着两岸这么多人的面,也敢暴怒出声。 “定夺,你觉得还有定夺的必要吗?”苏羽天站在亭子下,借着亭子的遮挡,掩去了自己眼前的阳光,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片人就十分愤愤不平的蒙甩了下袖子。 “朕乃天子,他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刺杀,难道朕还得大发慈悲的饶过他的死罪吗?朝廷的律法放在那里,可不是做摆设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想必跟他一起来的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帮凶,将他们通通抓起来送到刑部。叫石正直帮着一起协理,不把背后主使给朕挖出来,此事绝不罢休。” 一般的案子送到京城衙门,情节严重且罪大恶极的才会送到刑部。刑部管着刑法与天牢,正是处置这些企图弑君的刺客的最好地方。 但是苏羽天又额外要求了石正直过来帮忙,这就有得一番好说道了。 刑部尚书金山对这些事情再拿手不过,完全用不着石正直来,而苏羽天特别安排了,就说明他心中怕是已有怀疑,且怀疑这个人就是朝廷中人。 苏景夜在桥下面听着也有些好奇,按理说苏羽天才登基,不满他的人确实不在少数,但应该也不至于这么草率的行动。 再加上苏羽天在这皇位上还没有呆多长时间,也不至于会得罪了谁,怎么就会招惹有人派刺客过来刺杀,还特别安排在今天这个日子里,未免也太不吉利了。 鳞衣桥上,苏羽天刚把自己的决定下达了之后,等着禁军把刺客和戏班子里的一众人等全部抓走,他心里仍然不解气。 对蛟台上的表演因此被迫中止,百姓们惊讶刺杀发生的同时,也有些不满好端端的节日气氛就此受到了破坏,但是没有一个人有这样大的胆量,敢在苏羽天的气头上作妖。 “刚才要不是裴太尉来的及时,又爱妃舍身挡在朕的面前,只怕等你们这时候上来,朕这条命早就没了。” 四周安静一片,偶尔穿插了一阵一阵的巨大的喧闹声。苏羽天不好管到众人的身上,便对着手下人发脾气。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们这群人办事不力,知道今日的场合如何重要,竟这般的松懈,叫刺客轻易的混了进来。” 说着,苏羽天将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扫视了一遍,发现林冲和裴恕人都深深地低着头埋在地上,调整十分的恭敬与畏惧。 苏羽天骂了几句就顿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说谁好,再看了一遍,便高声喊道,“怎么就你们几个人,赵铭呢,他不是管着百姓们吗,怎么看不到他的身影,把他给我叫过来。” “是,”一个侍卫答应着,便赶紧从人群当中挤了出去,顺便逃离了苏羽天这么严肃的威压。 可怜赵铭守在人群的最外面,和吴三娘一面说话喝茶,一面小心的戒严着,瞧着过得好不快活,忽然就听到了那侍卫带来一个不详的消息,惊得他立刻站起身来,还差点把茶水洒了一桌。 赵铭着急忙慌地往鳞衣桥上赶,路上已经听了侍卫说明原因,他额头上都不经紧张的冒出了汗珠。 刺杀皇帝,那是多么大的罪,赵铭简直想都不敢想。就算自己和禁军的人都勤勤恳恳的小心防备着,但只要事情发生了,皇帝依旧会把罪责怪罪到他们的身上。 尤其是在今天,皇帝想要收复民心之时出了这档子事,那可不是明摆着的打脸吗。这回的事情对皇帝心情的影响,远远超过了平时发生时可能暴怒的程度。 赵铭一回忆起苏羽天早朝时发脾气的样子,两条腿就忍不住发抖,而他的传召又在面前,叫他完全不敢耽搁,浑身颤抖着也得往前走。 再就是,酒肆阳台上的江琉玉和莫画清说开了话,二人交谈的正投机,讨论化妆品还怎么挑选最好,便不小心目睹了下面林冲抓人,以及裴恕人制服刺客的景象。 与大多数岸边的百姓一样,二人都对这一场面感觉到了无比的唏嘘,就像看了一出极为热闹的戏码一样震撼。 而后知道皇帝传召后,江琉玉一低头就看见在人群边缘犹豫着的赵铭,不由得对他感到一阵的同情。明明赵铭什么也没做,也得承担陛下的怒火,不可谓不可怜。 赵铭无比艰难的从后面跑到了鳞衣桥上,苏羽天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愤怒的对着他一指,还没有说什么话,赵铭就双腿发软,赶紧跪在了地上讨扰。 “都是微臣的错,微臣检查不严,叫陛下受惊了,还请陛下降罪。”这般迅速地承认错误,就连苏羽天都没来得及反应。 苏羽天收回了手,还没想到该骂些什么,又念着这时候围观的人实在太多,要是当面数落他们,不仅落了朝中官员的面子,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罢了,且等回去了,朕在慢慢的和你们算账。”苏羽天在心里叹了口气,往边上走了几步,就瞧见了一直在桥下守着的苏景夜。 苏景夜注意到苏羽天的视线,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过脚步。要是心虚的人,应当早早的就走开了,那桥下又有禁军看守着,想来都是有目共睹。 苏羽天收回了视线,又甩了下袖子,把手背在身后,“今日的表演暂时取消,改日再补上,现在先行回宫。” “陛下英明。”赵铭长长地松了口气,无比庆幸自己今天运气不错,像是怕别人听不见、苏羽天会反悔一样,赶着答应了一句。 苏羽天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他几下,等着工部的人把鳞衣桥上面的亭子拆了之后,便和元姜儿一起从原路走下去,坐着马车回宫。 第三百五十章 放河灯 皇帝离开了之后,龙水河两岸算是彻底闹开了花。先前因为有苏羽天在这里,他们生怕自己轻举妄动,会引起禁军的注意,所以两岸的百姓们全都安分守己的呆在原地。 可现在一没了苏羽天亲眼看着,所有人便如同没头苍蝇一般着急离开,就怕自己无意中扯上了什么关系,被赵铭和其他的大人带回去问话。 就算他们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被领去了衙门问个几句,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凡是平头百姓都会对官员有着莫名的畏惧,唯恐到时候没有关系,都被自己的胡言乱语给引起了怀疑。 赵铭恭送着林冲和裴恕人护送苏羽天回宫的车队离开,转过头来就让留下来帮忙的禁军,以及衙门里的人将附近的可疑人员全部控制起来。 但是百姓们怎么可能给赵铭这个让自己被抓去充数的机会,早在他下命令之前就已经吵闹开了。四处的喧闹声不停,甚至还有听到许多人的哭喊。 想必是这人数太多,大家又走的急切定然有些人在下楼或者转移的过程中不小心摔倒,被别人踩个几下还是小事,要是这时候再过一辆马车,那可就无比悲惨了。 看到这个情况,赵铭也没了别的想法,更无法叫衙役们抓人,只好让禁军们先帮着控制秩序,以免闹出更大的乱子,或者人命。 苏景夜站在鳞衣桥的桥头柱子边上,位置暂时还算安全,一只脚独立一袂翻飞,在一眼看着还有些潇洒的意味,但是底下两边这样拥挤的人还瞬间让这气质消失的一干二净。 在平地上的情况倒还算好,虽然挤得水泄不通,至少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苏景夜想着下去帮忙,这可惜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一抬眼,正好和楼上的江琉玉四目相对。 因为发生了刺杀案件,其他人的夫人早就被自家官人给带走了,而江琉玉坐在这个地方,又靠近阳台,里面的走廊和楼梯口上,此时满满的挤的都是人,让她就是想转移夜没有地方下手。 所幸他所在的房间比较空旷,同一个房间的其他几个人也早都跑到别的地方说话去了。莫画清头一回发现这么多人的迁移,顿时又是稀奇,又是惊讶的站起身来,在房间门口观望,顺便看看情况怎么样。 江琉玉看了莫画清一眼,又转过头来,发现桥上站着的苏景夜,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安心和无奈的含义。 知道对方还安全着,起码能让紧张的心情放松一些,苏景夜低下头来,边上的人群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再往远处眺望,正在巷子口犹犹豫豫的无法动脚的赵铭,显得格外窘迫。 明明人数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位置就是深深没有空出来过,赵铭想要表现一下,抓住其他给那个戏子做内应的同谋,也因为这现在的镜况而不得不舍弃。 不过所幸事情发生之后,石正直来的很及时,带着手下的人早早的把戏班子里的几个人全部都抓住了送到刑部去,才不至于让那些戏班子嫌疑人再趁着混乱逃跑。 楼上,苏景夜在桥上等着赵铭什么时候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去向,江琉玉在楼上则等着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房间门口的人疏散的差不多了,莫画清转过头来正要急着告诉江琉玉这个好消息,就看到另一个人拽着一个姑娘跑了进来。 江琉玉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不由得一阵惊喜。“繁花,静书,你们怎么过来了?我当时过来的时候一直没找到你们,还以为看静书的性子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合呢。” 向繁花还是骄傲的拉着一副淑女姿态的包静书跑进来,结果一个侧颜就发现了门口旁边惊为天人的莫画清,吓得她们两个顿时就僵在了原地,忘了走动。 “这位是?”向繁花一脸疑惑的问道,江琉玉瞧着起码向繁花她们还没有忘了礼貌,又怕莫画清会心里不舒服,连忙走过来打圆场。 “这位是莫画清莫姑娘,是京城梨园的管事,因为之前的案子帮了景夜的忙,所以我们两个在这里坐着说话的。你不是常常喜欢出去听戏的吗,怎么也没见过她吗?” “或许是因为我记性不好,忘记了吧。”向繁花憨笑着糊弄过去,包静书倒是没忘了好好的打声招呼。 自己身为梨园的管事,又不需要粉墨登场,向繁花没见过也是情理之中。莫画清也有样还礼,再想着这种事情没必要解释的这么细,就没有多做开口。 包静书起身,发现莫画清虽然长相有些奇特,但是礼数一方面做的依旧十分周到,不由得在心里想着,人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否则平白得罪了人,不说也容易让珍珠蒙尘。 这样两方打过了招呼之后,包静书与莫画清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说话间,包静书无意间在莫画清身上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不由得觉得有些新奇,便特意多闻了几下。 莫画清注意到包静书的动作,一方面感慨她的感官如此敏锐,一方面又急着脱身,便后退了一步,笑着向江琉玉说话。 “刚才我原本想着通知了王妃之后快些离开,不过这会儿看王菲的朋友们来了,我也不方便在这里多做打扰,就先告辞了。” 闻言,包静书连忙收敛了自己的动作,还以为是自己方才唐突了,才会让莫画清心有不满,而江琉玉倒是没有察觉,握着两手随口问了一句。 “你一个人走吗,外面这么乱,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要不和我们一道走吧。” “王妃放心,我也有好友在别处等着呢,我一会儿叫上她们一起。那王妃,两位夫人,我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莫画清便小心地提着衣摆下楼去了,江琉玉想着或许是因为人多了她不太自在,就没有多做怀疑,只扬着笑脸凑到向繁花的面前。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这么拥挤,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还这么厉害,把静书也一并带了出来。” “我原本就是在京城里长大的,京城中有怎样的习俗,我难道还不知道吗?虽说我平日不喜欢人多吵闹,但是这样特定的节日总是不能辜负的。” 包静书无奈的看了江琉玉一眼,竟然抢在向繁花的前面提前开口,也省的向繁花在和江琉玉两个人想些什么话来编排自己。 “就是可惜今年闹了这么一档子事,实在是有些不吉利,想来不少的孩子们都会觉得难以尽兴吧。” 包静书很有些惋惜地感叹了一句,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也是最盼着这一日,因为唯有在中秋这一天才能真正做到举家团圆,其乐融融。 再加上等到入夜时分,龙水河两岸的人便会一人手上拿着一盏河灯,点燃了写下心愿,放归到河水之中,让水流带着他们每个人的祝福,往更大的河流山川中去。 那时候一条清澈的主流,加上好几条的小支流沟渠,当中全部飘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一闪一闪的,竟然比天上的银河还要闪耀。 人们目送着火光从城墙底下流出去,仿佛都能预见得到水流与天地相接时,会是怎样的一番盛景。 不过可惜今年怕是不行了,皇帝一发脾气,就是再传统的民间节日也得根据情况有所变动。一想到晚上面临一轮圆月时,瞧不见灯火通明的景象,包静书就觉得一阵可惜。 此话说的实在有些颓靡,让本来就热闹淡去的日子变得更加难过。向繁花连忙笑了几下,打断这么沉痛的气氛,乐呵呵的拉着她和江琉玉两个往阳台的桌子上走去。 “王妃不必觉得疑惑,唯有你所在的地方又宽敞又显眼,我和静书下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你在这了。”向繁花不客气的落座,拈起了桌子上的葡萄就往嘴里送。 刚才人那么多,她带着包静书在人群里面穿梭等待,实在是费了好一番的功夫。 “如果说来王妃也是厉害,今日谁不想着能够多挣些银子,怎的就王妃这里的房间只有你们两个人呆着呢。” 江琉玉瞧见江琉玉实在是渴着了,又一个急着吃呢酸甜的葡萄,生怕她不能解渴,又赶着倒了了两杯茶出来,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答道。 “也不是这么说,是房间里另一桌的人家客气,到别的地方说话去了,才给我们女孩子让出了位子。不过其他人早就走了,你怎么没跟着石大人一起回去呢?” 说罢,江琉玉又往对面包静书的方向看过去,“尤其是静书,你带着她孤身过来,又没有其他人保护,想必寒雨和玉壶两个丫头肯定都急坏了。” “这不就是怕出事,我才特别主动要求留下的吗,顺便再过来跟你说说话。”向繁花一扬手,正面迎向江琉玉略带鄙夷的眼神。 第三百五十一章:人去冷淡 “再者也是怕你无聊,所以我们特地过来找你说说话,是不是觉得我们很贴心啊。”向繁花笑着两只手撑着下巴,趴在江琉玉的面前。 江琉玉不觉得一愣,出声问道。“这话怎么说?难不成是他们又有什么事情要做吗?”说完她低头看了一下下面底下的人群,散去了之后,苏景夜果然也不见了踪影。 “额,”向繁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慢慢的直起身来,与包静书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才慢慢的解释着。 “今日虽然主要是由禁军和赵大人管理,但是王爷说来也是皇帝的胞弟,无论是出于哪一方面,他都应当随同过去帮忙审问。” “再者说刺杀可不是小事,历来有权势的官员或者王爷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都会不遗余力的主动插手,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清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加快案子的进程。” 向繁花才说到这里,江琉玉顿时就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桌子振动惹得她杯子里的茶水都跳出了几滴落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道理?就算王爷的身份非同一般,可我们都已经低调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陛下那边还出了什么事情,就怪到他的头上吗。”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堵住悠悠之口啊。”包静书安抚着,“就算陛下那边没有什么疑心,也难保底下的人不会有些什么言论扯出来。” “而若是陛下真的有这个意思的话,那不是更能方便借题发挥吗。王爷插手其中,把事情调查清楚了,也正好能够打消这个念头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里头的意思扯出来终究叫人听着不舒服。”江琉玉叹了口气,此时越发的觉得真是伴君如伴虎,能在京城里好好的呆在高位上,而不被人弄下去,果真是个无比麻烦的事情。 要苏景夜过去负责案子,其实江琉玉并没有多大的意见,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反正都已经是常事了,却怎么偏偏选在今天这个日子。 中秋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本就应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苏景夜明明近在眼前,却要为了别的事情而出去奔波,叫江琉玉心下无比的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看到气氛如此凝重,向繁花伸手握住了江琉玉的手背,眯着眼笑着劝说,“王妃也不要这般的惆怅,我家官人不是也要去负责的吗?到晚上的时候咱们借口送点心去观望一下,顺便打听一下案子是不是困难?” “有些他们没能发现的盲点,咱们也正好在外面帮衬着调查,这样里应外合,速度也能更快些。”江琉玉打起精神来,面上也光彩了不少。 “正是这个意思。”向繁花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因此根本没想到江琉玉的这一想法究竟有多么难以实施,便索性一口答应了。 她二人自己说的爽快,惹得旁边旁观着的包静书一阵无奈。“你们两个,还是不要自己想的太多的好。” 刑部和其他地方那么多能人志士都想不出来的问题,凭着她们两个闺中女子怎么可能能够解决,想来向繁花就是再调皮,有石正直看着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包静书便没有执意劝下。 另一方面,莫画清从酒肆里出来后,径直往她过来的方向离开,其间还碰到了苏景夜和赵铭在巷子口说话。 为了不叫苏景夜拦着自己询问江琉玉的状况,莫画清小心的躲避开了,抄小道回到了莫华清她们所在的茶摊。 虽说自己也并没有着手什么秘密的计划,但是要真被苏景夜拦住问话的话,由今日的刺杀衍生出来的问题,难保不会泄漏些什么。 所以莫画清小心地避开了剩下的禁军和衙役们之后,跑到了远离喧嚣的茶摊,就发现吴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和莫华清几个人正悠哉悠哉的喝茶吃东西。 “我和你说,之前的茶水和点心有醉生梦生两个吃,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你这时候点的这么多包子,可都得你姐姐来付账,” 吴三娘叉着腰,坐在凳子上,这么大一个人,竟然和莫华清这个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的对峙。“我手上这许多的银子可都给你买那些糖葫芦和糖人用光了,这些也得叫你姐姐来报销。” “胡说八道,你明明是为了讨好赵大人,拿银子给他送礼去了。”莫华清不服气,这样回吐回去时一侧眼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一脸无奈的莫画清。 “姐姐!”随着莫华清的一声呼唤,莫画清慢慢地走了过来,打量过桌上活泼的莫华清,以及两个如活死人一般的双胞胎,最后将眼神定向了那个一脸无所谓的吴三娘。 “今天的节日,就这么算结束了,咱们该是时候回去了。” 吴三娘捏着桌上还没吃完的包子,嘴巴厉塞的鼓鼓囊囊的,“那可不行,还没结账呢。” 闻言,莫画清懒得和她多做口舌之争,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两锭碎银子放在桌子上,冷着脸带着莫华清就要离开。 “剩下的回去再和你细算。” “不就是让你给钱,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这大部分还是你妹妹吃的呢。”吴三娘招呼着双胞胎,赶紧起来几步追到了莫画清的身边,又特意避开了莫华清那疑惑的眼神,小声问着。 “听说桥那边发生了刺杀,可成功了没有?” “要是成功了,我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莫画清斜了她一眼,才往前面跨出了一步,就又被吴三娘给拦了下来。 “那我再问你,可是跟你有关吗?” 莫画清转过身来,看着吴三娘一脸关切的模样,原本的不满此时也消散开来。“自然没有,起码现在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你就不要瞎操这份心了。” “那就好。”吴三娘松了口气,其实心里一部分也更担心凭自己和莫画清的关系,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恐怕以后跟赵铭也再难说得上话。 如此却用了之后,吴三娘打了声招呼,便同莫画清分道扬镳,各自回家了。 至于桥上,人群好不容易被疏散了之后,赵铭原已经是精疲力尽了,所幸接下来并不用他再多辛苦。他倒是得空可以休息了,苏景夜却是继续忙着。 刑部的大牢因为年久失修,最近正在修缮当中,并不方便关押犯人,所以今天晚上金山只能暂时将犯人都送到御史台的地牢里去。 苏景夜得到消息后,正要往前面赶,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戏班子暂时留宿京城有什么大型的活动总是要留档案的,而这件事情只交由赵铭一个人管着。 那刺客借着戏班子的名头留在这里,这些天有什么动向也都在赵铭的档案本上,再者真要出去调查,找赵铭这个对京城各处无比熟悉的人也要方便不少。 “赵大人,这两日就请赵大人多辛苦些,晚上晚点关门,刑部调查总是要费一番功夫的,别到时候找过来,赵大人又不方便,反而多费了时间。” “更何况陛下的脾气,也不喜欢案子久托,此事赵大人应该最是清楚吧?”苏景夜嘱咐着,而赵铭正为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归案的两个凶手,也因为刺杀一事被带去了别的地方,心里正郁闷着。 听到苏景夜如此说,赵铭想着,说不定能够借着这个理由过去打探一下那两个犯人的情况。要是他们还不是凶手的话,自己也好多些时间及时改变调查思路。 想罢,赵铭便点着头一口答应。“好,要是王爷和几位大人,还有别的地方需要下官帮忙的也可直说。” “客气了。”苏景夜一挑眉,还很好奇赵铭今天怎么会如此主动,但也是暗自嘀咕了之后也就算了,转过身去却正好瞧见了江琉玉和向繁花包静书下楼来。 两个人随便说了几句,苏景夜拜托向繁花她们帮着好好陪着江琉玉回去,便踏上了前往御史台的路程。 “王妃可是要回府了,可要下官派人送你一程吗?”目送苏景夜离开后,赵铭微微弯着腰,搓着两手与江琉玉说话。 要想和某位官员打好关系,跟他的夫人说话是最明智的选择。再加上江琉玉身上也有根自己极为相似的特质,叫赵铭也觉得亲切了不少。 这回算是赵铭难得关心一趟,但是偏偏碰上了江琉玉没有心情。江琉玉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必了,王府的马车就在前面的小街上停着,我们几个走过去就回去了,赵大人有多余的经历,还是帮着王爷他们吧。” 如此这般客气地想要帮忙,却被江琉玉一口拒绝,叫人难免觉着赵铭有些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意思。赵铭脸上一阵尴尬,尬笑着答应着。“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王妃请注意安全。” 说罢,赵铭带着其他剩下的衙役们退去,向繁花看着他那张僵硬的脸,费了好些力气才终于忍住了没笑出声。包静书看不过去,赶着拉了她两把叫她收敛一下。 第三百五十二章:审讯犯人 感觉到身侧有人在拽着自己,向繁花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恰好在此时,赵铭也察觉到背后好似有人在笑话自己,转过身去,同样的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撇撇嘴,又继续撤退了。 “接下来,王妃可有什么打算吗?”向繁花呆愣的转着脑袋,在原地转了一圈,而她旁边的始作俑者包静书,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泰然自若的向江琉玉询问。 江琉玉未必是此几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只是这件事情上最大的影响是在她身上,因此包静书总得问下她的意见。 幽幽的叹了口气,江琉玉在脑子里简单地转过了一下这些时候听说过的事情,只是越想越容易叫她的脑袋陷入了浆糊之中。 明明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情杀仇杀的案子,这么长时间以来也都是在调查杀人凶手,怎么的事情突然演变成了蓄意刺杀皇帝,这跨度也未免太大了些。 还是说,难不成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操控着这一切,想着借杨中平的案子,迷惑了众人的眼睛,让苏景夜和赵铭没有半点察觉京城中的异样,从而达到掩护自己刺杀的目的。 要果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可真的是费尽心机,江琉玉想着,便不由自主地捂着自己的脸庞,惊讶的无声地倒戏了一口气。 “王妃可是有什么想法了吗?”包静书见状,还以为江琉玉是跟在苏景夜身边久了,无意中学了些断案的本事,才察觉出了有哪里不妥。 但是江琉玉慢悠悠地放下手,看向包静书的眼神中仍然是一片迷茫。“很可惜,真的是没有那些人在背地里谋划了这么长的时间,又掩饰的严严实实,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我们发现端倪。” 此话说来也是,更何况江琉玉也只是个长时间呆在后院里的夫人,在京城这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之下,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能力能够了解的这么详细。 想罢,包静书很有些自嘲且同情的在心中为她感慨个几句,感觉自己与她也算得上是同道中人了。不过她们两个人这般的惆怅,向繁花却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你们也不用这么的沉重,有我家官人和王爷以及刑部的金大人一同协理,还有什么案子是他们办不成的,哪还用得着我们在这里担心这么多。” 向繁花的性格,最是不肯认输,也不愿退后,但她有一个极好的性格,便是在深知自己完不成的事情时,从来不会强求。这件事情能叫她说的这般斩钉截铁,可见应当是把握很大。 “更何况凡事作为皇帝,这一辈子总是要面对数次的暗杀的。我嫁到京城里来这么长时间,太上皇在位之时,想刺杀他的案子都听过不下数次,我家官人对此事也算得上是很有经验了,并不是什么稀罕的。” 闻言,包静书都给他这么云淡风轻的话说的有些好笑,“那照你这么说,太上皇急着退位,便是出自懒得再对付这些刺杀者的意思了。” “也不是不能这么说。”向繁花一点头,“在其位者谋其事,总是有他们自己需要面对的东西,总不可能出了些岔子,便怪罪到别人身上吧,” “当今陛下既然是太上皇亲自选定的,想来必有帝王之像,就算有意刁难,有太上皇在后面护持着,王爷也不用太担心。” 这话说的虽然有些粗糙,但是听着确实叫人安心了不少。江琉玉可算能够笑出声来,她一手搭在向繁花的肩膀上调笑似的问道。 “你怎么就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还知道我是为了刺杀一事担心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杀人一事本来就不需要王爷多操心,能够跟王爷打得上关系的,也就是今日的刺杀了。” 说着,向繁花向两边一摊开手,有些睥睨众生的意味。“总不可能王妃心系王爷,关心的却是案子解决了之后能不能拿得到赏金吧?” 话不理不粗。话音落地,江琉玉将嘴巴张成了一个圆形,很有些惊讶的与包静书说话。“以前都当石夫人想的简单,原来她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之人。”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极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觉得我这样便是刚好。”向繁花深表赞同的连着点头。 才刚说过了她聪明,没想到这会竟然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自己,莫非她是真没听出来她这话是对自己的嘲讽吗。 江琉玉听的一阵难以置信,而后又收回了眼神,很是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罢了,一会我们先去福禄大街一趟吧。” “怎么,王妃你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说出来我也可以帮你留心的。”向繁花追在他的身后问着,包静书就赶在江琉玉的前面开口了。 “只是因为杨郎中的案子发生之后,福禄大街上,刘杨两家夫人的争吵,是唯一一件与此事有关,且众人皆知的事情。” “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啊。”江琉玉猛一转过身,差点和向繁花当面撞上。包静书伸手一面又护着两个人别摔倒了,一面解释。 “再怎么说我也是住在那后面的清水街里的,这么大的事情,要是都没听说,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再者,寒雨和玉壶她们两个也还在那里等我呢,此次过去也是顺路。” 听到这话,江琉玉不免有些不明白的拉着向繁花,“这话怎么说?你到底是把静书给骗来了多远的路?” “那两个丫头子实在是太烦人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把静书带上马车就走,不然叫她总是呆在一个地方,岂不是会闷出毛病来。”向繁花笑嘻嘻地正面迎上江琉玉略显嫌弃的眼神。 “就是不知道王妃你过去那边是想做什么?那刘杨两家在朝中并没有多少的视力,他们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策划这么一场案子。”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过去看看。”江琉玉默默的低下头去,记得她当时目睹了两家争吵之后,确确实实的是见到杀害杨中平的两个凶手出现过。 虽说最后仍然没有找到人,但记忆当中总不会出错的,要是这两个凶手都是为了今天的事情作为掩护,那么在福禄大街的小巷子里,说不定也能查得出些许关于刺杀的蛛丝马迹。 商定了之后,几人便一起乘车去了江琉玉记忆当中的地方。然后才一下车,寒雨跟玉壶就像得到了消息一般,疯了似的赶紧冲到面前检查包静书身上有没有受伤。 发现果然平安之后,又二人同时用埋怨的眼神,一脸幽怨地盯着向繁花。向繁花给她们二人看的浑身发毛,只好拉着江琉玉说几句好话劝下来。 这样一应一和的说话一直僵持了好长时间,直到天边的晚霞都快要挂起才能结束。江琉玉只觉得一阵心累,好不容易来到此处,浪费了时间也就罢了,关键还一无所获。 最后还得包静书强硬开口,此事才终于算是了结了。为表歉意,包静书还请了她二人吃饭,江琉玉没得办法,只好随她去了。 向繁花则更是喜欢热闹,断然不会提前离开,即使已经和包静书身边的两个侍女,算是结下梁子了。 御史台里,自然有人专门去负责审问被抓进来的那七八个戏子,他们各自的背景身份以及是否互相认识。 苏景夜过来此处的审讯室转一圈时,那些人的审问都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其他人身上的情况倒还好,虽然因为连带关系,捱了些抽打,但起码还可以忍受。 唯有那个拔剑相向的戏子,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白色的囚衣也已经被染得血迹斑斑,污浊不堪,但他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字不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吐露,可见是一块啃的骨头。 负责行刑和做笔录的小吏,各自都觉得十分为难,不过石正直和金山两个人倒是没有任何的感觉,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淡定的不行。 房间里面时不时传来那个刺客忍受不住时,发出来的嘤咛和哀嚎,石正直和金山则只是沉默着一张脸站在外头,既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也没有打算进去叫停。 “此人的口风还真是紧,若是能够为我们所用,在战场或者与其他地方做间谍之时,便不用担心了。”苏景夜许久没有接触过这些血腥的东西,咋一听见那个人的惨叫声,忍不住眉头都是一跳。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恢复了正常,他怀抱着两手慢慢走到金山他们的面前,才说了这一句话,金山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另外两个人到前面的会议室里坐着。 “谁说不是呢?忠心之人最是可贵,只可惜他也是愚忠。”金山接着苏景夜的话叹了一句,提衣在红木凳子上坐下。 御史台里的小吏正好在他们几人落座的时候,一人送了一盏茶过来奉上。 第三百五十三章:严刑审问 “可惜也没有用,刺杀陛下一事已经是定局,哪怕他此时弃暗投明,这条命也是保不住的。”石正直将手边的茶往外面推了几下,表示自己并没有喝茶的心思。苏景夜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端起来便是浅尝一口。 “死罪是免不了,可是他心里藏着的那些事情,几位大人问不出来,想必也十分为难吧。” 闻言,石正直还没有开口,金山却是先笑出了声。“王爷现在真的是安稳日子过久了,竟然连我们这里这些规矩都忘记了吗?” “严刑之下,没有啃不下来的硬骨头,纵使他今日不说,以后日日如此,总会有一天受不住的。而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的耗着,只要不死,我们有的是机会。” 话音落地,石正直和苏景夜皆是惊诧地抬起头,金山则接着自己方才的话继续说,“再者,城中最好的大夫和吊命的人参都在旁边备着,断然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赴死。” “自然了,为着是在关押在御史台的地牢,这人参的费用也该由石大人出。” 若说方才,石正直只是惊讶金山说话这么的严厉,才想喝一口茶压压惊,就又被金山接下来的这句话给彻底惊的差点喷了出来。 “什么?”石正直呛得直咳嗽,而坐的离他最近的苏景夜也没能幸免于难,袖子角上不知道沾着的是茶水,还是石正直说话间喷出来的唾沫。 苏景夜面上一阵无奈,想着这套衣服今天才刚上身就要拿去清洗,成为旧衣服了,还真是有些可惜。 边上候着的小吏看见,连忙递了一方手帕过来,苏景夜揪着手帕的一角,满脸嫌弃的擦拭着那些未干的痕迹,而旁边的石正直却没有丝毫的察觉,只顾着和金山针锋相对。 “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金大人你这样的抠门呢,不过是几两吊着气息的人参能值多少钱?你竟然连这点便宜也要占吗?” “石大人话可就说错了,这乍一看确实没有多少,但是积少成多,滴水成河。我府上向来是两袖清风,缺钱的很,这在石大人的眼中,不过是一星半点,但于我却是一个负担呢。” 才敢严肃地说了些人命轻重的话题,金山便又转变成了这样奇葩的说话方式。苏景夜都差点被他刚才的样子给糊弄过去,现在一看他果然还是年轻气盛,好一些调皮玩意和手段。 “你个堂堂刑部尚书,一品大官,竟然跟我说没钱,此话讲出去谁敢信?”石正直脸上一阵气愤,光顾着说话,竟然连手中还捧着一盏茶都没有发现。 他激动的身上都在发抖,茶盏在杯托上也震动的叮当作响,整个样子瞧着有种莫名的滑稽。 “就是问王爷,王爷爷竟然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这话怎么说?”莫名扯到身上的苏景夜很有些不解其意,面对金山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既已成家,那手中的所有俸禄便都是需要交账的,我们自己身上怎么可能能有多余的零碎银子,全都拿过去补贴家用了。但是金大人,你孤身一人,有的需要你补贴的地方?” 石正直说的一本正经,把金山听的心中是五味杂陈,而苏景夜不作声地别过了眼睛,未感表明自己的态度。 头一会听到有人把自己惧内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且正义凛然的,作为此处唯一一个未曾娶妻的官员,金山只觉得自己是被他无形之中嘲讽了一下。 但是听着石正直话中的结果,貌似也并不是那么的美好,便让金山心里又舒坦了不少。这两种情绪交错之下,金山好容易忍住了若隐若现的笑意,挥着手安抚。 “石大人不必紧张,我也没有打算叫你自己掏钱,这不是可以向户部报备报销的吗?就是过程手续复杂了些,不过想来石大人,应当不会计较这些的。” “你居然就为了省那么几张手续签字的麻烦,就这么绕着圈子的给我下套,你可觉得有意思吗?”石正直这会才算是听明白了金山的真正意图。 “我只怕你说刑部大牢没有地方也是谎话,刑部掌管天牢是多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没有位子?你怕是仗着陛下不在跟前,才特意跟我打马虎眼的吧。” “我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金山面上一郝,梗着脖子毫无气势的反驳,石正直则一个眼神斜的过去,“阁下如何不可能?” 今日不过是想着来走个过场的苏景夜,无意间碰上了这二人如此的模样,苏景夜不禁深深地担心这个案子在他们的手中,怕是没有可以真相大白的一天了。 “当今陛下这样的性格,定然是不是就会问二位索要结果的?可你们此时还在为了这区区几两人参争吵,未免也太没有危机感了吧。” “若不然这钱就由本王出了可好?”苏景夜赶着提醒了一句,原本也只是说说而已,谁想到他二人顿时收起了所有的争斗,异口同声的答应了。“此事甚妥。” 苏景夜干笑了两下,石正直和金山也察觉了些许异样的感觉,不由得跟着他笑了几下。待到笑声停止之后,房间里便陷入了一阵莫名的沉默之中。 “王爷着急案子的进程,可是那人死活不说,我们也难从他嘴里撬得出什么,不若王爷以前在军营里可有什么审问俘虏的方法没有,下官也好拿来借鉴一下。” 收起了所有插科打诨的意思,金山咋一眼看上去还是很正经的一个人。不过这回却是苏景夜打退堂鼓了。 他连连摆手,又把杯子捧在在自己的手中。这一动作倒是提醒了石正直,石正直猛然回过神来,才想起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放下,而此时他杯子里也只剩下几片茶叶了。 “这个确实万万不妥,本王若是多嘴插手了,审问一事,万一力度没能控制好,把那人给逼死了,陛下最后反而会怀疑到本王的头上,” “有些事情本王还可以帮衬一下,但这些方面本王是断断不好前来沾惹的。”苏景夜浅显的说了几句,边上那两个人也不是不明白,此事便也只好暂时作罢。 而在堂上说话的这段时间,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昏暗,太阳下去爬在西山的顶上,若隐若现的染红了一方的晚霞,提醒世人已快要入夜了。 “报,二位大人,那名刺客已经昏过去了,是否明日再行审问?”正说着话的功夫,从侧边走廊里跑过来了一个小吏。 小吏穿着简便得体,腰间只有一个用于佩戴量天尺的挂钩,可见他方才应当是负责行刑的那人,这会看着嫌犯的情况不对,才赶着过来汇报。 金山与石正直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由石正直开口,“那就先押下去吧,好身看管着。切记牢房里一切坚硬的东西全部撤去,把他关在那个几面墙上都铺了草毡的牢房。” “是。”小吏答应着退下。 苏景夜收回了眼神,神情淡然。但凡受过严刑拷打的犯人,若是担心自己会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便会选择自杀这一极端的方式。 石正直如此安排,便是将此事也考虑到了,那么想来应该也不会有别的问题了。 “负责刺杀陛下的刺客是如此的对待方式,那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呢,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此话一出,金山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半边身子瘫坐在他的椅子上。“嗯,虽说他们都是被连累的,但是他们也是跟刺客相处最久的人,难保不会是同犯。” “再者,就算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是被欺瞒的,但这审讯的路子还是要走过一遍,确认排除了之后才能从轻发落,否则,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如那刺客对自己都能这么下得了狠心,他便更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了,那这些果真无辜之人还真是有些可怜。” 苏景夜随口感叹一句,而后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看向石正直,“对了,还有一件事,禁军林教头,当时下桥去主要是为了抓那两个杨中平一案的凶手,这两个人可还在吗?可也做过一样的审问了?” “嗷,这个,是林教头特别提到过的。”石正直眨了眨眼,这会也才刚记起来,“由于其他对蛟台上表演的人都能够作证,这二人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今日才出现,我便让手下的人把他们单独关在别的牢房里,等着赵铭带人过来问清楚了再走。” “虎跑戏班不是换过了住处吗?那些人的话能信吗?”苏景夜虽然不想这两个人背后的事情这么麻烦,但至少也得问清楚了。 “这个也查过了,说是当时虎跑戏班的班主打听到一同表演的戏班子也住在那里,才特别从悦来客栈搬出去的,权当作互相勉励。”石正直解释过,眼神却突然一凛。 “另外,那个刺客原来也不是这几个戏班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第三百五十四章:状况多发 “不是戏班子里的人,那他是怎么混进去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发现吗?”苏景夜听着这件事情很有些怪异,忍不住疑问,而后金山便翻着白眼回忆起来。 “嗯,就那几个戏班子的班主介绍说,当时发现人到齐的时候差不多的人都已经装扮上了,因此很难根据身形分辨得出是不是自己人。” 由于对这种街头的娱乐活动并不是很感兴趣,身为刑部尚书的金山早在众官员得以散开之时,跑到了别的地方去喝酒。 后来听说鳞衣桥那边有动静后,金山便根据苏羽天的旨意,从酒摊出来几步,立刻混入了那群押解戏子回天牢的队伍之中。 负责押送嫌疑人的禁军军士虽然对金山突然冒出来的情况有些不明所以,但宫里的人几乎都认得他的脸,也就没有多说。 金山顺势逃脱了皇帝追究他不在的责任,还忽悠着禁军把人送到了御史台的地牢,不仅为自己省去了两个麻烦,还赶在石正直过来之前,将能问出来的全部写在了笔录上。 而等到石正直过来,局势已成定局。他没得办法,只好把笔录看过了之后,与金山一起站在神讯室的门外,看那个嘴硬的刺客什么时候开口,苏景夜便接踵而至了。 因而,金山对于这些内容的掌握要比谁都更清楚些。 “后来我们还是根据班主和手下的人互相指认,将名字一一弄清楚了之后,最后确定了刺客不是里面的人。” 金山说罢,将两只手揣进了袖子里面,学暖整个人像是缩成了一团窝在椅子里,用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背靠上。 想来他是已经料到了,今天晚上定然有些麻烦事要处理,才赶着提前休息一下,顺便盘算带点什么东西过来吃,以免到时候身体吃不消。 毕竟御史台的夜宵又只有馒头这一种东西,叫金山一个一品大官吃这个,实在是太草率了些。 “不过说起来其实也怪不得戏班子的班主没有发现,毕竟虎跑戏班里面确确实实是有一个人失踪了。” “一个戏班子里面总共有多少人?青天白日的一个人不见了踪影,他们居然这时候才发现,都没有向衙门报告过吗?” 要说刚才的解释,是因为瞧不出面容,这个理由权且还能说的过去,但现在金山的这番话就叫苏景夜有些忍俊不禁了。 都说戏子无情,又有人辩解“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其中的道理究竟是谁对谁错暂且不说,至少这个虎跑戏班里面众人的感情应该是耗不到哪儿去。 “再者,那两个杀害杨中平的凶手不是这段时间也不在他们的住处吗,这一下可是深深地少掉了三个人呀。” 苏景夜再一想,差点把那两个嫌疑人漏掉,如此一加,这么明显的人员缺失都没有引起虎跑戏班班主的半点重视的话,那只能说这个班主要么是太不在意,要么就是根本不识数。 “嗷,这两个人他们离开之前是和班主报备过的,所以没什么影响。”金山给苏景夜的这一疑问提醒着,赶紧站起来,想在他手边桌子上的一叠册子里面翻出有关这一条的记录。 只是这里的册子已经许久没有清理过了,一些有用无用的全部都混杂在了一起,其中大部分还是金山从刑部调出来的有关戏班子里某些人的前科记录。 都说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戏班的人物也并不都是从小练起来的角色,有些是天赋异禀,半道出家,但他之前做了些什么蠢事,就在所难免了。 现在在戏班子里面成了角,又被邀请到对蛟台上表演,怎么也能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不过因为刺客的这一件事,让所有人的美梦全部破灭。 不仅如此,还陷入了这一场莫名的牢狱之中,也算得上是命途坎坷。 金山动作迅速,性子又急,当时收拾的时候也不管分的是不是清除一股脑的全部带了过来。石正直这样容易暴躁的人都来劝了,他生怕石正直会反悔把犯人送回来,愣是不肯答应。 这会石正直也懒得来帮忙,桌上只凭金山一个人,确实是难,找了半天都没有结果。 “至于,多走的那一个人,原是有缘故的。” 金山找了半天,石正直也冷眼看了多久。一直到金山实在寻不出来个所以然着摸着后脑勺暗自嘀咕的时候,他接着才与苏景夜开口解释。 “那人名叫袁双,花名彩球,正是之前被我们抓过来的证人,现在还在京城衙门里关着呢。” “奥,原来是她呀。”这人当时为了自己所谓的义气,坚决不肯帮忙,所以赵铭才为了小惩大诫把人多留了几天功夫,这会要不是石正直提醒,苏景夜都有些忘记了。 “那时候我们把人带走的急,班子里的人都以为她是贪玩出去了就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她是进来衙门里,就更不敢过来要人了。” 石正直一面说,一面抢过金山手里捧着的册子,扔到了一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就是说还是记在脑子里,比你这会儿瞎忙更加管用些。 金山气愤地轻轻瞪了他一下,石正直顺势转过身去,只当作是没看见。 “再加上,听说彩球并没有犯事,戏班子就当她是时候到了放出来,也就没有多声张,才给了那刺客可趁之机。”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苏景夜自嘲地叹了一句,同时也很好奇,那个刺客来的还真是时候,正好揪着戏班这里的这一个空缺就来填补上了。 倘若彩球并没有被关在衙门里,那这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 正想着的时候,外头忽然从远处传来了好几声梆子响,苏景夜闻声看去,那日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落下了山头,现在天地间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调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王爷若不然今日就先回去吧,但明日再行商讨。”石正直仰头往外看了一眼,从走廊里吹过来的过堂风,正好拂过了他的脖子,冷得他一个激灵。 待转过身来,苏景夜还没有什么感觉,金山就先抢着打了个哈欠。 “既然这样,那金大人可是与本王同行吗?”苏景夜深吸了一口气,也觉得今日这一天过的有些无聊。 原想着陪琉玉好好的玩一天的,结果也只能成为妄想。这会儿回去的路上,倒是可以从龙水河走过一趟,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放花灯了。 也不知道江琉玉此时在府里呢,还是依旧在外面和石夫人闲逛。 才问了一声,金山又坐回原样,并且毫不遮掩的无声的再打了个哈欠。“这就不必了,下关还有很多琐事要与石大人处理,王爷就先走吧。” 瞧着金山坚定地摆了摆手,以及桌上那一堆厚厚的公案,苏景夜心下了然,便应下了。“那本王就却之不恭了,有劳石大人和金大人多多费心。” 京城里,原来的礼部尚书包大人府上,也就是现在新任尚书孔侑的府邸,即使孔又错了,如此大的高官,府上的陈设布置依旧都十分的简朴。 今日白天发生了那样多大的乱子,孔侑一个文官,能够躲在暗处保全自身已经实属不易, 这会儿事情勉强算是告一段落,孔侑才终于得空,坐着他从在京城任职时就一直留到现在的简陋的马车回家。 才走到门口,府上人丁稀少,没有什么人看守也是情理之中,孔侑敲了好半天的门,才终于有人过来打开。 “你们在府上都做些什么呢,难不成都去看别人放花灯了吗?”孔侑幽幽的叹了口气,倒是没有急着斥责,只是那下人的表情,看着很有些不太对劲。 “没有,老爷,你现在可要先回卧房休息一下吗?”下人的表情僵硬,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说不出来。 孔侑越看越觉得有些古怪,只摆了摆手叫他退下,提着衣摆直接往自己的书房过去。床有做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收受过贿赂,存下的一些俸禄,差不多都用来购买古书,因此,家中除了日常开销,几乎算得上是一穷二白。 而唯一能够让人心里惦记的,也就是他留在书房里的那些机密文件了。尤其是几个月前,苏羽天让他帮忙设计的虎符图纸。这东西要是弄丢了,只怕会天下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孔侑悄悄地从最隐蔽的小路走到了书房的面前,结果才一路面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小狗的殷殷狂吠。 竟然是无毫今天没有出去凑热闹,带着狗子守在这。狗子闻清楚了是自家人的味道后,它又赶紧收敛,摇着尾巴,引着无毫过来围在孔侑的脚边。 “你们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孔侑俯下身去,轻轻地揉了揉格外活泼的狗子的脑袋,无毫则伸出手指点在自己的下巴上。 “嗯。有贼。” 第三百五十五章:虎符遗失 无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几乎没把孔侑惊得手下忘了控制力道。狗子甩了甩脑袋,把自己的身子从孔侑的手心里挣脱开来,又亲热地围在他的身边,伸着舌头舔了舔着他的指尖。 对于无毫的话,知道的人差不多都是半信半疑,因为他脑子有时候不太清醒,难免会说出些叫人听不懂的话,但是多数时候孔侑还是能够明白过来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十分明了,无毫也没必要瞎说,不然刚才狗子就不会生那么大的反应了。 伸出食指在嘴巴前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孔侑小心地告诫着吴豪和子两个小家伙不要出声,自己则蹑手蹑脚地从那掩着的书房的门进去。 离开家门之前,房门是好好的拴上的,可这时候却被人明显开出了一条缝隙。孔侑在心里大喊不妙,行动间却更加小心,猛的一把将门推开后,迎面来就听到了一道划破空气的声音。 孔侑往旁边侧身躲过了这一下攻击,才借着外边的月光瞧清楚了,袭击自己的是一根长长的有拳头那么粗的棍子,而拿着棍子的人却是气喘吁吁的商山客。 “子规,你这是要做什么?” 为着商家老爷子重男轻女,又附庸风雅,给商山客起了这么个男子气的名字后,便懒得再起一个女儿气的小名。 以前孔侑与商山客相处之时,觉得直呼其名未免显得太生份,便自作主张起了二人之间才知晓的名号。 山客二字,也有指代杜鹃花的意思,子规又是与之同名的一种鸟的代称。再者,传说杜鹃乃是忠贞之鸟,孔侑也此称呼便可足以看出他的心意。 这会孔侑皱着眉头,一声呼唤,才把商山客从紧张的喘息之中拉回过来了神志。她瞧清楚了是孔侑之后,手下一颤,棍子便应声落地。 “孔侑,孔大人,你回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孔侑看着商山客的精神实在紧绷,也不好继续逼问,只把人扶起送到书房里坐下,无毫便噔噔噔的赶过来,将房间里的蜡烛点亮。 借着几盏蜡烛的光亮,孔侑发现屋子里面的书本全都好好的摆在原地,柜子抽屉那里,也没有什么撬动的迹象,不由得愈发觉得古怪。 “我,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商山客喘息几下,才想起了把手从孔侑的掌心里抽出来,她端坐在位子上,俨然一副淑女的姿态,只是脸上的一派愁容尽显,难以消散。 “今日我本想着出来走走透透气,结果从这边路过的时候听到了有动静。”说话间,孔侑也坐在商山客的旁边,静静听她讲述,只让无毫和狗子两个去翻看东西是否有缺失。 “我原来还以为是你在家,又或者是无毫和狗子调皮,也就没有再一直到发现了一个黑影在此处的屋顶上跳来跳去,才发觉有些不妥。” 由于商山客是以清白之身暂居在孔侑的府邸,本来就不方便出来露面,以免惹人闲言碎语,再加上她的性格也不是这样的爱热闹,才会在今日碰到了有人来偷东西。 “他偷了什么东西?”孔侑皱着眉头,他自己心里也紧张,只是不好表现出来,生怕会吓着商山客。 “看不清楚,那人走的太快了。我顺着方向过来,就发现书房的门明显是被人开过了。”商山客摇摇头,孔侑疑惑的同时,也很是不解。 “那人都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守在这里?” “我、我知道你书房里有好些重要的文件,万一再有人惦记过来偷了别的东西,岂不是叫你雪上加霜了。”商山客没好意思说的太详细,不过这只言片语也足够让孔侑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不顾危险留在这的吗?”这么长时间了,商山客与他说话,一直都是冷言冷语的,今日难得碰上这等温馨的时候,让孔侑不禁怀念起了当年年幼之时。 不过孔侑心里暗自得意,商山客一个小姑娘怎么好意思,当即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既然在你这里作为客人,自然也要帮忙看着点才是。你这里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孔侑果然从善如流地让开了位置,商山客难免不自在的多观望了一眼,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商山客心里不得劲,几步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而孔侑愿意放她走,并不是为了报复,又或者是感情淡了,而是因为狗子和无毫的表现很有些不太对劲。 商山客好心在这里看守者,总不至于让她平白地干上了些怀疑。孔侑脸色微沉,走过去打开了书桌,最下层抽屉里的暗格,他昨日才刚完成的虎符设计图,就放在此处。 可是现在暗格里,除了空有那一封用来密封着的信封,里面的东西却早已经不翼而飞了。 知道设计图完成的人少之又少,而孔府里面都是用了很长时间的老人了,更不可能泄露,也没有机会得知。 不过孔侑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选择了把东西悄悄的藏起来,毕竟孔府唯一的缺陷,恐怕也就是看守的人太少,守卫松懈了吧。 本来想着过了今天这么热闹的中秋节,明天再向苏羽天禀报的。可就挑在了今天,众官员差不多都出去看对蛟台去了,偏偏闹了贼。 孔侑一手紧紧的捏着那只空空如也的信封,挥手叫一脸呆愣的无毫带着狗子下去。这贼人能够来的这么准确,又这么迅速,怕是一早就在附近埋下了眼线。 再者,按照他平日里的习惯,陪着皇帝到了鳞衣桥桥上之后,孔侑便可以找个由头提前回来的。 不过今天因为刺杀的事情,所有官员都必须经过排查才能散开,便耽搁了不少时间。孔侑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舒服,感觉这两件事情貌似有联系,却又不太有关。 明目张胆惦记虎符的就李文松一个,可刺杀皇帝这么严重又草率的事情,总不至于也是他的安排吧。 想来想去,孔雀都没能敲定最后的结论,虎符设计图丢失的事情又不好出来大肆声张。外面也已经黑了,孔侑便想着先和石正直说一声,找同窗旧友帮忙,至少不会是自己孤身一人。 此刻离宵禁还有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孔侑坐在马车上,盘算这次去御史台一个来回应该足够了,便叫马夫加快了进程,莫要耽误了。 否则他一名朝廷官员却犯了宵禁,说出去实在惹人笑话。 孔侑的马车和他惯常的行事风格一样,结尾简单朴素,这马车以及马匹,都是他才当上官员之时,当时的陛下如今的太上皇赏赐的。 用到现在,起码也有好几个年头了,那马车顶上都有些漏风,就是不知道开口在什么地方。至于车轴那里也老旧的不行,但凡滚动起来,就“吱呀吱呀”的响个没完。 那老马跑的也不算快,马蹄声听不见,车轱辘却震天响。这样在这黑夜当中行走,听着还怪吓人。 另一头,苏景夜从御史台回来,才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这样的一阵吵杂声,他顿时就笑开了,掀开帘子让车停下。 “且住,且住,来者可是礼部尚书孔侑孔大人啊。” 老马车停下,直听得一声“叽”的车轴刺响,孔侑掀开帘子,恰好和苏景夜同一边面对面上。“王爷,王爷怎么知道是我?” “如孔大人家里这样奇特的马车,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辆来,故此本王也是大胆一猜,没想到一猜一个准,还真的是缘分。” 苏景夜呵呵笑了几下,方才被他马车的声音勾起了笑意,正好借着这几句话与孔侑开个玩笑。 话音落地,孔侑还不怎么觉得孔家和王府的两位马夫倒是同时都不好意思起来。 “孔大人这是往哪里去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府,可有用过晚膳了?” “去寻石正直,有些私密之事要说,片刻就会,不会耽误宵禁的时辰的。”孔侑正说着,又看这天色,心下很有些担心。 与此同时,对角的小巷里便传来了提醒刻钟的棒子声。 “这样看来,时间怕是不够吧。”苏景夜侧着耳朵听了一下,笑着与之回话,却看见孔侑的面色凝重,闷闷不乐。 “可真的是有什么麻烦事吗,孔大人不妨先与本王说说看?”苏景夜一时同情心起,多嘴了这么一句又后悔了。 不过再转念一想,这段时间的大事已经发生的够多了,孔侑那里风平浪静的,应当不会有什么要紧的。要是家长里短,和商山客有关,插个几句嘴倒也没有关系,问问清楚,也好叫总担心着的江琉玉安心。 “如此,倒也还好。”孔侑垂着眼眸思索了一下,便欣然同意。苏景夜与石正直关系不错,又是皇室子弟,总算是有个见证。 说罢,孔侑便从车上下来,苏景夜撇撇嘴,挑来车帘给他让开位置。 第三百五十六章:二人商讨 夜幕之际,两辆马车方向不同,并排着停在大街中央,幸好此时并不会有什么路人经过,也少有衙差过来巡查,即使是挡住了道路,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孔侑从自己的马车跟替到苏景夜的车厢里面,苏景夜手边放着一个石盒,原本是鳞衣桥附近最有名的一家点心铺子新出的点心,这回已经是最后一份了,想着回家带给江琉玉尝尝鲜的,但是孔侑上了车之后,又不好不叫人尝尝。 等着孔侑落座好了之后,苏景夜拿眼睛撇了食盒几眼才,将盖子打开把盘子端出来。“孔大人,可用过晚膳了吗,不如一起尝尝?” “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实在不必了,下官没有胃口。”孔侑喘息了一下,在脑子里大概措辞了一番,这时看向苏景夜的眼神中空洞,又带了些不解,连忙摆了摆手。 “那就算了。”苏景夜看上去就像是盼着他这句话一般,立刻答应着把东西放了回去,速度之快,仅仅是孔侑一个眨眼的功夫。 孔要大怔怔的瞧着他这番举动,过后也能猜出些明白,不由得了然地笑了一下,而后又赶紧抓着苏景夜的手腕,将自己方才经历和看到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什么?!”将前因后果听了个完整后,苏景夜反应了一会儿,不禁吓的尖叫出声。 不过苏景夜还是记得保持理智,特意压低了些音调,只是他这一生突兀的叫喊,在如此寂静的夜里依旧显得十分明朗。 “王爷请低声些,这种事情怎么好随意拿出来宣扬的。万一被一些有心人士听去了怎么办,下官就是怕闹出动静,才特意漏夜过去找石正直的。” “本想着跟王爷说几句,能拿个主意的王爷爷这般不冷静。”孔侑给他的惊叫慌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差点忍不住上前捂住苏景夜的嘴巴。 所幸苏景夜提前做了这个动作,才不至于让局势这么狼狈和尴尬。 “抱歉,本王只是在外头的时间久了,甚少听到这么大胆的行动,难免有些惊讶。”苏景夜笑呵呵的劝慰了孔侑几句,而后沉下了眼眸,眼底是一派的冷漠。 之前自己在京城时,当时的陛下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政治清明,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的人并不多,苏景夜唯一接触最厉害的手段,也就是先太子的陷害。 不过这会儿新皇登基了,虽然还没能做出什么工具来,但是这脾气可不是那么好惹的,竟然有人敢公然违法他的意思,觊觎虎符,这件事情后面要是捅漏出来的话,那可是可以直接租九族的重罪。 至于幕后凶手,孔侑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自己和她都能猜得到,屡次为了虎符仪式而兴风作浪的,只有李文松他一人。 只要拿到了些许关于虎符的把柄,那李文松在这朝堂上勾结的所有党羽及势力将全都不堪一击。然而唯一的问题就是,该如何防着李文松拿着虎符出来作怪。 “老马,可记得在外面看好了,不要让人靠近啊。”苏景夜一开口道把孔侑的马夫给听得一愣。 孔侑的马夫一听到苏景夜的开口,还以为他是将赶马之人都用这名头称呼呢,后头又听到了隔壁传来了那人的答应声音,才明白原来此人原名就姓马。 “是,王爷,你就放心吧。”老马虽然在王府里主要负责苏景夜和江琉玉出行时候牵马驾车,但实际上他的耳朵十分灵敏,方圆一定程度的任何响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更何况他的手下怎么可能只身为一个平凡人,曾经在军营里,老马的刀法还是数一数二的好。但凡是他答应着的事情,没有完不成的。 朋友听着外头这么中气十足的应答声,惊讶同时也有些放心。“原来王爷身边都是这般的藏龙卧虎,那本官倒是不用担心了。” “只是这虎符被盗一事非同小可,即使只是设计图,也有可能在别的地方掀起惊涛骇浪。陛下要求制作虎符的旨意已经传达给了朝廷各处,要是真有人拿着冒牌的虎符出去行事,就是起兵谋反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罢了。” 孔侑说罢,两道浓眉深深地皱在了一处,手上也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苏景夜瞧着他这副模样,偏着脑袋询问。 “那孔大人这么着急找石大人说话,可是心里已经有了什么打算吗?” “算是有,只是不太全面。”孔侑抬起头,神色也不见他刚出门时候的慌张,可见他仅仅是在这说话的一小段时间里面,便已经在心里拿定了主意。 苏景夜瞧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于他的脑筋转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事情既已发生,再去讨回也是不可能的,不如我们索性将计就计。”孔侑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又压低了音调。 “下官想着,不若权当此事没有发生,下官可根据记忆中再把那设计图纸画出来,而后在秘密进宫,将事情的真相告知陛下。” “到时候与陛下商定,接着按照这图纸的样子将虎符做出来,假装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手里握着,实际上却只把控在陛下手中,而后但凡听到哪里有虎符出现的消息,就立刻派人把人拿下。” “听着尚可,只是孔大人觉着朝中有谁可堪此重任呢?”苏景夜点了点头,但脑子里却想着这房子,似乎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且不说最后是否能够成功指这图可以托付的人就很难找得出来朝中的武将除了那些年老体弱的经不起折腾,那就只剩下了李文松和那名傻乎乎的新任武状元周折戟。 听着当初随军剿匪回来的陈校尉告知,周折戟上山之后并未曾见到任何匪徒,可以说那鹿山上的功劳完全是他凭运气好捡回来的。 至于李文松那边,便是更不可能的,总不至于叫做贼之人反而帮着官府抓贼,世间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而别的国公勋爵后裔,凭借着祖上的荫封,已经混吃等死了许多时间,即使不是每个人都是那般无用,可他们毕竟还没能做出什么工具,虎符交托是根本交脱不下来的。 苏景夜想了一阵,依旧没能确定一个靠得住的人选,等他回过神来时,一看旁边,却发现孔侑两只眼睛只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后背一凉,顿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爷身为陛下胞弟,又在朝中风评甚好,因此王爷才该是当之无愧的人选。” 孔侑拱着手笑了笑,果然没有超脱他心里的所想。苏景夜听的一阵无奈,嘴角也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 “可即使如此,我手下并没有军权,交到我手中也没有用啊。” “就因为王爷手下两袖清风,才能更加的名正言顺。”孔侑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冷静下来,听自己说话。 “历来皇帝,无不担心手下持有虎符的人拥兵自重,危及朝纲,可若是人空有战功而无兵权,拿着这东西也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毕竟要想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私自离开京城去调兵,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听着,苏景夜眼角一抽,悄无声息地别过了眼神,表面上看着像是在撕他所说的话,是否准确而实际上心里却是在盘算。 先太子还未流放之际,朝中的每个皇室子弟府中都会圈养自己的一众私兵,而太上皇让位,明面上整肃了太子的党羽,私下里却放过了自己府上,说是权当做奖赏。 这会儿当着孔侑的面要说自己身边一人都没有,苏景夜还真要先难讲的出口。 “可即使是如此,要是手下的人动作太快,在消息还未传达到京城之时,大军便已压境,又该做如何处理?” “这确实是个麻烦,下官也在为此事苦恼。”孔侑想着,竟然难得地犯了迷糊,偏着脑袋询问。“王爷觉得,禁军可有这么大的能耐撑地住片刻时间吗?” “只要能有一点时间,至少我们还能向东边与北边的两位藩王寻求帮助。” 估计是因为上次西平王进贡了元姜儿的事情,让孔侑心中也对这位藩王有了些许忌惮,生怕他只会趁着机会唯恐天下不乱,而西广王用于制衡西平王也不能随意调动,那只能靠着剩下两位藩王了。 “禁军主要护佑皇宫,是陛下的近臣,最多能有三千便已是不得了了,孔大人自己觉得呢?”苏景夜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心里一番汹涌的笑意,眯着眼睛望向孔侑。 “啊,说的也是。”孔侑感概一句。 而且要是虎符握在苏景夜的手中,凭借着他在军营里的威望,即使没人出现,只要借着景王的名头,这影响也是不小。到时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未免太得不偿失。 孔侑正打算着,苏景夜看不过去,便轻咳了一声提醒。 第三百五十七章:又一八卦 “其实本王倒是有几点补充想要说与孔大人听,不知孔大人可有兴趣?” 说罢,苏景夜立刻就看到了孔侑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这如今都到这份上了,王爷还有什么话好卖关子的?” “再不多说出来,只怕这朝代都要准备改朝换代了。” 闻言,苏景夜忍不住笑了两下,拍着孔侑的肩膀安抚。“冯大人,不要着急,这天无绝人之路,总是会有办法的。” “本王所想的是,你应当按照原本的设计将图纸重新画出来,只不过最好还是在那些图样上面动个手脚,使之与原来的有些偏差。” “如此做法,那不就只是为了将陛下糊弄过去,却并没有解决实在的问题吗?”孔侑想了一下,依旧没能理解,而苏景夜却很是肯定的拍了下手掌。 “就是这个意思,毕竟像陛下那样性子的人,就算暂时不会治你孔大人的罪,但想让他这么安分的按照计划来行事,还是有些难度的。” “陛下那样火爆的性格恐怕会直接要求将之前的图纸作废,另外在画新的,断然不会等着束手就擒,盼着藩王相助。” 此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若是能够照孔侑这等想法来做事,虽说是工于心计,且最后结果显著,但明明知道却仍受制于人,究竟不太痛快。 听着苏景夜如此解释,孔侑大致都能在脑海里想象得到,苏羽天发起脾气来会是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盛状。 更何况今日出了刺杀这一档子事情,苏羽天心情本就不好,何苦要在这时候继续上去碰钉子。 “那王爷接下来打算如何,下官愿闻其详。”孔侑脸上一抽,和苏羽天讲明配合已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如此,还不如与苏景夜合作。 “既然孔大人交上去的图纸是经过改良的,那么只要不是个瞎子,他都能看得出里面的差异。再者,为了避免将士们分不出究竟孰真孰假,孔大人不如叫陛下在虎符的里面添上一枚私印印记。” “到时候一分为二,看不见虎符上面的年号,军营拒不发兵。”苏景夜说罢,孔侑也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法子咋一听或许可行,但是印上陛下印章的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应该的,万一别人早就做好了准备怎么办?” “李文松没有上过战场,他不可能知道的,再加上好不容易偷了图纸过来,他不赶着叫人把东西做出来,难不成还有这么多闲心分析这图案好不好看吗?” 苏景夜轻轻一笑,对于孔侑的这份担心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在暗自得意的同时,感觉腹中一阵饥饿,差点忘记了要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偷吃里面的东西。 幸好后面及时反应过来了,若不然被江琉玉发现,只怕会有一通撒娇要闹。 “那然后呢?”孔侑说着,苏景夜像是能够猜到他心中所想,将盖子盖回去的同时,眯着眼睛,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回答道。 “既然这方法都是本王出的,那么本王就没有理由拿着虎符了。” “随便交给一个人,就是让那蠢笨的周折戟拿着也没关系,等到那冒牌的虎符一现世,否则在外面调动军营的人就会立刻被抓住,而后再顺藤摸瓜查过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即使如此,证据依然不够充分呀,只怕查到一半就会被人给截断的。”孔侑才感叹一句,苏景夜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侧着身子与之正视起来。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孔大人你可得搞搞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究竟是什么?不把你这虎符设计图丢失的案子先对付过去,你反而惦记着怎样一把家里文松给拉下马来,” “他若是真的那么好对付的话,朝中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动了。”要不是有苏景夜的提醒,孔侑还真的有些迷茫了。 虽说不能给李文松一点苦头尝尝是个遗憾,但是挽救虎符,维护陛下的朝廷稳固才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王爷说的甚是,下官受教了。”穿越一下子扳下脸来,心中百感交集,倒是没有对他的厌烦,只是满满的可惜。 苏景夜见状,伸手拍了拍孔侑的肩膀,将手掌搭在他的膝盖上。“我知道你想为了前些时候报仇,但是并不急在这一时,咱们来日方长。” 要不是李文松插手其中,也不至于让商山客陷入这等危险之中,不过却也是多亏了他的帮忙,孔侑与商山客才能得空有慢慢和好的可能。 “好。”孔侑答应着,苏景夜便将食盒拿起来捧在手中,“孔大人,可确实不吃吗?”实际上是他饿的不行,有些想要提前尝尝味道,拿孔侑做个幌子罢了。 “真的不必了,王爷。”孔侑没料到他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开玩笑,顿时就黑了半张脸。 苏景夜惋惜的把东西放回原处,对着外面吩咐着。“那就算了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送孔大人回府。” 次日天亮,为着昨天晚上苏景夜回来的太晚了,又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今天一睁眼外头的天都已经大亮了,为此苏景夜才有机会跟江琉玉一到时间吃早饭。 而江琉玉昨天说着好听,去福禄大街帮忙调查的,结果向繁花一时兴起,几个人在每家每户的店铺里面转了个遍,什么也没买,却仍然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今天早上起来的早,江琉玉收拾好了出门,就看到饭厅里站着的和她一样才醒过来没多久的苏景夜,莫名其妙的乐得她这顿早饭上一直扬着嘴角。 等到早饭时间快要结束,苏景夜总算捱过这一段被江琉玉笑话的时光时,外面就匆匆跑来了提着衣摆招着手的赵铭。 “原来王爷和王妃还正在用饭呐,下官来的时候不巧了,打扰了二位的用餐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赵铭笑眯眯地走到二人的桌子前面站着,而他旁边的小厮也是一脸的不解其意。先时他明明已经在外头将人给拦住了的,怎么赵铭一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这里来。 桌上江琉玉才醒过来没有多久,神智还有些不大清醒,就懒得答话,只拿了个馒头一点一点的掰着,并不停的往嘴里塞。 苏景夜咽下嘴里的粥,一只手搭在饭桌的边缘,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向赵铭的眼中,充满了各种各样交错在一起的情绪。 “赵大人这些时候不应该闲着,或者去御史台忙着犯人交接事宜吗?怎的有空到本王这里来?” “这个,下官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想要告诉王爷,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兴趣?”赵铭憨憨地笑了下,还特意压低了嗓音,表情看上去格外的神秘莫测,叫苏景夜一眼看了心里便有些明白过来。 想必是赵铭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听来了许多秘密,自己一个人不敢按着知道,才想着多和几个人分担一下。 苏景夜抿着嘴巴,撇了撇嘴着手叫厅里的其他人全部退下,而后又坐正了身子继续用饭。“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嘿嘿,是关于昨日中秋灯会的。”赵铭说这条线对面的江琉玉眼睛里也是一亮,心中更加得意,凑过来在苏景夜的示意下坐在了桌子前,空下来的那张凳子上。 “原来这虎跑戏班在京城里并没有什么名气,总得会突然邀请到了中秋灯会的对蛟台上表演,原来是有人推荐的。” 这说出来可不就是废话么,但凡跟朝廷的活动扯得上关系的,后面没有点势力靠山,都根本无法出来现眼。只是这戏班子背后是谁确实有些令人费解,毕竟出事到现在了,也没有听说哪里有过动静。 “那你可是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吗?”苏景夜转了一下眼珠,也懒得跟赵铭配合着打马虎眼直接直奔主题。 “知道。”赵铭一点头,“这对蛟台的修缮,以及节目安排,差不多都是交到工部水部司去看,工部尚书则只负责最后的统筹。而工部水部司的管事,王爷也知道,就是前些时候死掉的杨中平。”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问你的事情,你就不能说的直接点吗?非要绕这么大的圈子,你若是懒带着说,那就不必开口了。” 苏景夜越听越觉着难受,终于是忍不住发脾气了,赵铭见状,连忙摆手劝着,把旁观的江琉玉看的忍不住哼笑一声。 “王爷,不要着急呀,马上就快到了。我说这个是有缘故的,虎跑戏班能排得上对蛟台的名字,最后还对杨中平做抉择。但是那推荐的人是谁可就有点意思了,王爷你定然是怎么也猜不到的。” 说着,赵铭又是一顿,直到看见苏景夜飞过来的眼刀,他才咯噔一下讲出来。“先时不是说吏部尚书郑大人想和工部打好关系,继而搭上杨中平这条线吗。” “是他瞧着杨中平为节目的事情为难,才难得开口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有难同当 “哦,是吗,那可能就是想充朋友,互相帮忙吧。”苏景夜转了下眼珠,将心里的想法深深埋藏着,没有说出来。 对面的江琉玉欲言又止,但是瞧着苏景夜像是有打算的模样,亮相自己能想得到的事情,它必然不会猜不到,说不定有别的安排,便也闭上了嘴巴。 但是赵铭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察觉,他偏着脑袋,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苏景夜,身子也因为焦急和紧张,忍不住往前凑了几下,惹得苏景夜一阵嫌弃,还特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王爷这么说话不就是和下官在开玩笑吗?”赵铭说着,发现苏景夜似乎对自己的亲近并不是很喜欢,便又坐回了原位。 “这郑大人先前还说了,当初邀请杨郎中到醉生楼闲逛的时候,对方还一脸的不乐意,而推荐戏班子这件事,可是发生在这前面,总不至于他们二人半当中的时候还闹过了别扭吧。” “那你是怎么觉得的呢?这是人家两位的事情,我们怎么能猜的到?”苏景夜抿着嘴巴,淡淡地摇了摇头,江琉玉则看向赵铭接着话讲。 “赵大人觉得,会不会是当初郑大人想借着推荐的功劳跟杨郎中打好关系,但是杨郎中不同意,他便又利用自己的官职品阶强行施压,强买强卖,赚了这么个恩德。” “王妃慎言,这个下官可是不敢随意揣测的。”赵铭摆着手,嘴上说的好听,要小心翼翼,但是他脸上那笑开了花儿一样的表情,可不是同样的意思。 “确实确实。”江琉玉意味深长的后仰着拉长了语气,静静地收回下巴,借着着喝汤的动作掩藏了自己的笑意。 “再者,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系,这郑大人前脚介绍了虎跑戏班,后来这刺客就混入了戏班子里面想要刺杀吾皇,这中间的名堂恐怕还真是不怎么好说。” 赵铭“唉”了一声,像个说书的一样长吁短叹,而后端起先前王府下人给他奉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也不知是想接着卖关子,还是真的口渴了。 “哦吼,那确实是挺有意思的,果然是这郑大人心怀不轨,早些谋划的了。”根据郑成和李文松二人的关系,郑成的所作所为,大部分都是是李文松在背后指使。 这中间的弯弯绕,在座的几位恐怕都能猜得到,只是不能明摆着说出来,否则被人传出去,没有证据污蔑官员也是一种罪。 苏景夜身为王爷倒是不怕,赵铭不过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却是会实在的受牵连。因此,江琉玉才刚天不怕地不怕的说完了这句话,赵铭就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 “王妃还是请低声些吧,这些东西咱们自己人心知肚明就好了,你何必说的这么清楚呢,小心隔墙有耳啊!” 谁和你是自己人?苏景夜和江琉玉二人同时在心里腹诽着,而后苏景夜眼睛转过来,忍不住问道。“杨中平死了之后,应当不会有人再把这件事调查的这么清楚,把赵大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关键是速度还如此之快,恐怕按照石正直御史台素日调查案子的经验,也不一定能够知道的这么详细。 “啊,是这样的,下官不才,唯一的好处就是人缘尚可,下官手下的弟兄们没事儿就喜欢跟别人聊聊天,”说着,赵铭格外厚颜无耻的骄傲的仰天笑了一下。 “恰恰好这次关于中秋灯会的相关事宜,都是本官手下一部分人协助工部处理的,因此问出些内部消息,算不得什么难事。” 像赵铭这样附庸风雅,没事儿抢别人的藏书,而后又胆小怕事,时不时说话也容易得罪人,却偏偏有人缘好这一特质,这说出来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敢信吧。 江琉玉回想了一下,之前在暗处听到赵铭与人说话的口吻,并不像是个受人欢迎的人。只不过爱好打听八卦,这个习惯倒是人之常情,看着也比较有人情味和烟火气。 “啊,原来是这样,有劳赵大人辛苦把东西事情打听出来,还这么特意的跑过来告诉本王与王妃,本王二人深表感动,” 苏景夜看着他这么一副讨好的笑脸,便猜到赵铭肯定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便特地这么说,想着能搪塞掉一回,也是为自己减轻了麻烦。 “要是赵大人有什么事情就请去忙去吧,毕竟正事重要,总不至于让这些杂事绊住了赵大人的脚步。” “不妨事,不妨事,说几句话的功夫,这算的了什么?想来王妃也爱听这些小道消息吧。” 从京城衙门出来到御史台,绕了大半个东南城的路,赵铭居然还说是顺路?这谎言未免也太经不起推敲了。 江琉玉呆着脸侧耳听了一会儿,后微微勾起唇角,眯着眼睛,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望过来。“也没多大的兴趣,我只关心那些家长里短,至于正事方面还是几位大人去忙吧。” 江琉玉这一开口,把赵铭刚刚准备好打算吐露出来的真心话,顿时又给噎了回去,整张脸都不给憋的微微泛红,苏景夜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一扬手。 “赵大人,有话就直说吧,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话音落地,赵铭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长长的呼出了咽口气,就差抓着苏景夜的手感恩戴德了。 “不瞒王爷说,实际上御史台也听到了一点风声,说郑大人和杨郎中的关系不错,一大早就叫了郑大人过去说话了。下官想着王爷不是也对此案有兴趣么,不妨邀请王爷一起去瞧瞧。” “这个,和赵大人有什么关系?与景夜又有什么关系?”江琉玉没听明白,张嘴就问。 而苏景夜想着,怕是赵铭担心自己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了,之后会被郑成气恨上,才特意找个人来分担怒火。早就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好心,千里迢迢过来说话,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不过也没有关系,他确实想要知道一点内情,究竟是不是李文松在背后搞鬼。郑成虽然现在已经站在李文松的一党,但是李文松对朝廷不满并且勾结他人的事情,并定不会让他知道。 等到后面李文松的野心逐渐显露出来后,说不定自己还能利用郑成这个人,在李文松那里行些便利。 “这个说来到也是,赵大人有心了,本王现在也已经用好了早膳,不如我们即刻出发吧,也别叫御史台里面的人久等。” 说罢,苏景夜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赵铭也忙不迭地追在了身后,二人行动匆匆,却把江琉玉一个人丢在大厅里面,一脸的不知所措和不明其意。 “这是什么情况?赵铭是跟着我们做事了,还是景夜跟他的关系真的已经这么好了?” 话音未落,小云也没来得及过来替他再乘一点,接他这两个人的声音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王府大门的范围之内。 苏景夜与赵铭坐上马车走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了御史台的小坡底下,等他们两个感到了审讯室的时候,郑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哎呀,王爷今日来的还真早呀,”金山手里捧着一本又宽大又厚重的册子,另外一只手提着一只小毛笔。 而后却因为册子太重,金山一只手忙不过来,提着笔的手迟迟都难以落下,他索性就把册子靠在了审讯室的矮窗子上,刚要写字就瞧见苏景夜迎面走过来。 与苏景夜打了声招呼后,金山才看到站在他身后隐蔽处的赵铭。“哟,赵大人也来了。” 闻言,赵铭还来不及回话,从审讯室侧间里边走出来一个石正直。石正直一面走一面拿着干净的毛巾擦手,也不知道方才他手上沾着的是不是血迹,赵铭只悄悄的在汉字内测看到了一点红色的印记。 “赵大人,来的早啊,有劳你手下的人把彩球提过来问话了,只要能把事情问个清楚,想来这个人的问题不会太严重。” 得亏了赵铭之前把彩球抓走关在了京城衙门的大牢里,她才能有幸逃脱的过这一次的刺杀,以及昨日御史台里一直忙到深夜的严刑拷打,说来也真算得上是运气好。 “这个不碍事,都是下官应该做的,石大人这边忙的怎么样啊?”赵铭点着头笑了几下,而后探头探脑的往审讯室里面瞧。“不是说郑大人也来了吗?怎么没看到他的人影?” “郑成什么事情都已经交代过了,就连一点都没有落下,也省得我们费力却查了,他的关系不大,话说完了自然可以走了,想必谁也是不乐意在此处多呆的。” 说着,金山还意味不明的看了石正直一眼,直换来他一个万分鄙夷的眼神,以及轻描淡写的嫌弃声。 “反正他一直留在京城里面,也跑不到哪去。但凡被我们发现一些端倪,都可以直接追查到府上,倒是不用担心。” 第三百五十九章:触及真相 “嗷,那就好。”赵铭这下可算是放心了,苏景夜看着好笑,郑成要是真的想要记恨别人的话,又怎么可能因为没见着面就放弃了。 “那,是他推荐的虎跑戏班上对蛟台的事情,也已经交代了吗?”苏景夜撇了他一眼,乍一开口把他惊的不是一点半点 赵铭悄悄的在底下连连摆手,想叫苏景夜不要在此时说的这么清楚,就算要向他们两个人吐露情况,也最好不要选在自己在的情况下。 但是苏景夜说话的速度快,在赵铭还没来得及暗示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对话。 “嗯,说了,凡是什么有的没的,甚至陛下最初下令叫所有人安分已,以安静度过这次的中秋节也都说的十分详细。” 金山没注意到赵铭在底下的小动作,只想起方才郑成那般乖巧的回答的模样,就让他忍不住想笑。 苏景夜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从金山的话语当中大概也能猜想得出是个什么状况。郑成身后就算有李文松撑腰,他的本性也是比较胆小的。 尤其这件事情还牵扯了皇帝陛下的刺杀,她当然是不希望自己与这件事有半分瓜葛,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跟金山交代清楚,也能顺势摆脱了自己的嫌疑。 “郑大人从祖上开始便是一直居住在京城里,从未离开过半步,这次虽说是他主动推荐,但是根据他平时的习惯,也并不喜欢去看什么唱戏说书。” 赵铭还紧张着,石正直丢开手上的帕子,也接着金山刚才的话继续说,金山得了空,便把方才想要记下来的东西紧接着写在册子上。 “而且虎跑戏班一向只在别的地方进行表演,此次还是头一回到京城里,就算郑大人早就和这些班子里的人串通一气,有了打算,也没有这个机会。” “如此,也算是能够洗脱郑大人的嫌疑了。”郑成身为吏部尚书,不比其他几位尚书身上的担子要轻松一些,但凡他有个什么动作,上上下下都有无数的人盯着,也难怪,最后养成了他这么个胆小怕事的性格。 再者,郑成管理吏部,上面的人却未必能够完全放心的交给他,必然派了些什么人在背地里看着。 而李文松身为兵部尚书,苏羽天虽然也想派人时时监视着,但李文松的身边尤其不缺擅长打探消息的追踪者,都用不着费什么功夫就能把苏羽天派来的人全部解决。 可以说,郑成和李文松两个人的境况,完全是相反的。解决了郑成并没有什么好处,相反借着他的便利,说不定还能探听得到有关李文松的些许讯息。 “说的是呀,下官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呢,果然还是几位大人和王爷心思通透啊。”赵铭这下可算是彻底放心了,就连紧绷着的脊背,此刻也直起来了不少。 “赵大大人过奖了,本官一会还有事情需要麻烦赵大人帮忙呢。”金山嫌弃地看了赵铭一下,然后一把把手中的册子合上。 “金大人请说。”闻言,赵铭额头上的两条眉毛顿时就崩在了一起。而旁边的苏景夜到时还有的闲情逸致,凑在金山身边看那册子里面都有些什么内容。 “嗯,那个刺客是怎么也不肯开口,这会儿用了刑还没有醒过来,我们就只能先问其他人了。”金山接着说话间的空档,把石正直刚才扔在自己手边的帕子又重新扔了回去。 “可是不巧的是,这些人身上背着两个案子,总得一个一个来吧,咱们先解决了简单的,排除了这几个人的关系才好进行下一步不是。” “据说之前赵大人借着王爷的帮忙,已经把案子查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后敲定凶手,想来本官也用不着多麻烦,说不定今日就能够解决。” “金大人过奖了,这都是多亏了王爷的帮忙。”赵铭冲着面前的两个人一拱手。 苏景夜看着金山投来的目光,十分谦虚地摆了摆手,但他的视线最后却只投在了苏景夜怀里的那一本大册子上。 “王爷小心些,别弄皱了,这刚写上去的字迹还没干呢。” 苏景夜听得一阵无言以对,赵铭又偏着脑袋有些为难了。“这个帮忙倒是没有关系,只是下官有个隐疾,见不得血啊。” 闻言,带场的几人皆是一愣。 这算是什么隐疾?金山和石正直二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苏景夜倒是很快的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叫他们不必这么意外。 石正直率先回过劲来,解释道:“赵大人不必紧张,你案子里的那几个主要的人身上并没有受什么刑罚,应该不会有血迹出现。” “那石大人方才出来时,是……什么意思?”赵铭所指的,便是刚见面时候,石正直不停擦手的动作,和那块沾着红色印记的帕子了。 石正直一挑眉头,将手中的帕子往前面一伸,见着赵铭肯定的点头,方才笑开。“啊,那个啊,只不过是早上等的时间有些无聊,金大人吵吵着要吃西瓜,我们才切了几块,王爷和赵大可要一同尝尝。” “那不是石大人你早上走的急,跟夫人闹了别扭,没吃东西,偏偏这里只有西瓜,你才提议的吗,怎的现在怪到我的头上?” 听到石正直这样厚颜无耻地把名头安在自己的头上,金山定然是不能咽得下这口气,立刻反驳。石正直也跟着嫌弃的嗤笑一声。 “怎么,难道金大人你就没有用过吗?” “哼。”金山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吃了。” 从前在朝堂上的时候,并未曾听说金山和石正直他们二人这样奇特的性格,有过什么好友,如今看来,倒是这两个奇人凑在一起关系还不错。 赵铭看的一阵唏嘘,苏景夜则见怪不怪,把册子还了回去。“这么冷的大清早吃西瓜,你们二位倒是也不怕拉肚子。” “本王与赵大人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来之前早已用过了早饭,还是先把犯人叫出来问一问吧,别一会儿肚子里发作起来,你二位又耽搁了时间。” “绝对不会的,下官练武之时什么东西没吃过?”说罢,金山便引着苏景夜和赵铭往地牢里去。 倒不是因为懒得叫人把他们一个一个提出来,只是这声讯室里狼藉一片,实在没有地方了。昨日石正直与之约定好的,让刑部的人负责打扫,恐怕金山是忘了这一茬吧。 从审讯室的院子出去,又走过了御史台后面小坡的背面。这下去的坡路上有一道白石搭成的楼梯,沿着这弯弯绕的楼梯下去,便来到了御史台的地牢门口。 地牢里面见着这么重要的几位人物同时到来,看守地牢的人慌的手下都差点把钥匙给扔在了地上,连忙哆嗦着手赶着过来开门。 等着门打开了之后,苏景夜与众人接连近去,只发觉才进了地牢的门,背后就升起来了一股凉意。此处阴冷潮湿,与外头仿佛是两个世界。 区区几十步的距离换到了这地牢之中,走起来就叫人莫名的心慌。每间牢房的背面墙上,都有一扇开的又小又高的窗用来通气。 大概每走个两三步,都能看得到侧边气窗里照进来的一点阳光。此地明明是在土坡之下,却还能有光线进来,这建造的方法也还真是独特。 走了一小阵子,在最前面引路的金山忽然停下站住脚,苏景夜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衣衫褴褛,但表情却平静如水的人,互相依偎着靠在墙角。 这副景象,只怕但凡不是瞎了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二人是一对。里面的男子身形要粗壮些,面容五官长得也有些凶悍。 在看到牢房门口有这几个人过来,他下意识地将旁边的女子护在身后,直到那女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他才收敛。 “这两位大人昨日已经见过了,至于王爷和赵大人我和利哥在暗处也曾见过。”女子对着男子露出了一个微笑,安抚他,让他退后,而后便对着门口的几位恭敬的行了跪拜大礼。 “民女自知,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所以几位大人今日不论问我们些什么,民女都会如实回答的。” “你是程思凡?”苏景夜一问,看到对面点头之后,又了然又不解地开口,“你们二人什么时候见过本王,为何本王没有半点印象?” “回王爷的话,前些日子王爷与赵大人去杨家凭吊的时候,民女与利哥扮作送菜的人,在杨家大院旁边的那条小巷子里面,偷偷见过一面。” 程思凡跪在地上,利登担心他膝盖会受凉,强行着想要把人给拽起来,但都被她拒绝了。程思凡一心冷漠,却也没要求利登也给一同跪下。 估计是她也知道自己与利登不可能活命,此时求饶也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让利登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自尊。 “王爷与赵大人名头何其响亮,只要一问,没有人不认识的。” 第三百六十章:事情起因 “那日,”苏景夜喃喃着这两个字,而后扬起头想了一会儿,不由得将头转向赵铭,“那日不是跟杨府的管家吩咐过我俩过来的事情,不可宣扬吗,怎么会连送菜的人也认识我们?” 赵铭给他看的措手不及,虽然料想到他会问自己,但还是会有些惊讶。他搓着两手在隔壁石正直和金山二人双重的目光之下,陪笑着对苏景夜哈腰。 “这个是有缘故的,还请王爷恕罪。那就连杨夫人跟那位刘大人的事情,下官都是从管家嘴里听说过来的,那管家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做的了数。” “不过王爷也不要怪他,越多亏了如此,咱们才能从这种人嘴里打听消息出来呀。”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毕竟是赵大人的同道中人,若是本王要追究的话,岂不是得连赵大人的份一起算上。”苏景夜略带鄙夷的给了赵铭一个眼神。 听着他话中的口气,应该是不会再追究了,赵铭不禁松了口气,而旁边看戏的石正直突然想起什么,用手肘捅了捅金山。金山一摊开两手,明显一副不明其意的样子。 “记录呀,一会王爷肯定要问到正题上面了,你难不成还等着他们再说一遍吗?”石正直对于金山的不知所为,十分无奈的叹息了一句。 金山听着是这么个道理,连连点头,转身要去拿东西的同时,却又猛地转了回来。“要做记录,为何非得是本官呢,那两个站在角落上白等着玩的。” 说着便示意指他顺着金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是方才引着众人近来的那两个看守地牢的小吏。小吏远远地听见了金山她们说话的声音,连忙就去把东西拿了过来。 一人抱着一本厚重的册子,一人拿着笔在那人摊开来的地方上书写。 “这些事情暂且不提。既然你说到那日,你们二人也在杨府的附近,那后来杨家的丑事传出来,可是你们二人的所为?” 苏景夜对赵铭无奈过后,继续向关在地牢里面的程思凡发问。程思凡乖乖的跪在原地,不敢抬头看她只轻轻的点了下头。 “确实如此,是我二人利用闲聊的方式专门透露给市井中人知道的,又叫他们广为传播。后来刘洋两家夫人在福禄大街大闹的时候,我和利哥还去那里看过。” “只是不巧,没能一直追过去,当时恰好我们二人的画像贴的到处都是,在事情临了的时候,我们二人被一女子发现,为此,我们只能先搁置在一旁,听着后面如何发展。” “不过可惜的就是那刘夫人还是个软骨头,在刘家那么多族人的要求之下,她还是放弃了上述。杨家倒是拿了一笔银子,欢欢喜喜的走了。” 最后一句话略显冷漠,乃是程思凡身边的利登开口说的。赵铭瞧这不由得一愣,之前一直没听到他说话,还以为这人是个哑巴。 不过转念一想,赵铭又自己笑话自己了,自然在戏班子里表演,即使身为五升主卖力去,也不代表着就不能开口。 “对了,王爷,当日差一点就抓住这两位的,可是王妃呀。”赵铭想罢,惊讶出声,苏景夜也很是骄傲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景王的王妃,难怪会如此敏感。”程思凡柔声感概道,苏景夜随即追问。“据你们戏班子里的那位彩球来说,与你有仇的,应该只是杨中平一个人吧,为何你还要对他的家眷下手? “此事是我的主意,与她无关,那杨夫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闹出来给她点警醒,指不定以后还要仗势欺负多少穷苦人。”利登拦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程思凡,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王爷你也不要怪他,利哥是心疼我才会如此,我们也是无可奈何。”程思凡无论是做派说话还是行动,看着都柔柔弱弱的,但是从她的话语当中听得出,此人也是个倔强的女子。 至于利登瞧着五大三粗脾气暴躁,说话却是敢爱敢恨,也不是那种嗜杀之人,说不定此事背后还有隐情。 不光是苏景夜,他身边的其他几位官员也是一样的想法。从几人的眼神当中瞧出了一样的意思,苏景夜便做了这个出面人。 “本王相信二位应当不是那种无病呻吟、弑杀之人,烦请姑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前因后果讲个明白,此案本王与几位大人自会酌情处理。” “多谢王爷。”程思凡明白苏景夜这么说话,也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不过这些事情要是一直压在心里,确实让她喘不过气来,还不如多约几个人讲述,也好出出心中的怨气。 原来与彩球先前所说的故事十分相近,程思凡曾经和现在的公布郎中杨中平乃是旧相识。只不过当时的杨中平并不能算得上什么书香门第,而程思凡也不是只能在戏班子里卖艺的戏子。 杨家和程家是一个村上的邻居,杨家的老爷子曾经读过点书,程思凡的名字还是杨家取的,为此,两家人的感情十分深厚。 即使程思凡与杨中平并没有过了明面上的婚约约定,但在这两家人的心目中也已经是定下了的。只等着杨中平童试中举了之后,便可以娶亲。 杨中平性格木讷,村上并没有多少人和他关系好,唯有程思凡每日得空就去边上晃着,叫他哥哥。不过杨中平有一点比较出息,就是读书有一定的天赋。 当日杨中平童试中举,杨家和程家两家正忙着准备婚礼和过场的时候,因为杨中平不久后又报了乡试,不日就要启程。 而且乡试三年一次,在杨中平他们那个村子上更是难得碰见,两家人为难之际,程思凡不想耽误了杨中平的大好前程,便同意了将日子延后。 再后面过了一年半载的样子,程思凡最好的二八年华已经过去,杨中平果然不负众望,中了个举人回来,而且名次还不低。 就在众人欢心鼓舞,程思凡也以为自己可以得偿所愿的那一天,杨中平突然在背后悄悄地找上了忙着试穿嫁衣的程思凡。 那日,程思凡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细细的检查她几年前就为了成亲这一天,而亲手绣好的嫁衣,不曾想外头传来了一声小小的动静,杨中平竟然躲过了众人的视线,悄悄进了程思凡的房间里。 “平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程思凡看着不禁还以为杨中平特地跑过来,是为了见自己,还特别欣喜的把她的嫁衣抵在肩膀上给他看。 “哥哥你看,我穿着这嫁衣好看吗?” “好看……”杨中平进来了之后,眼睛只在程思凡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间,便转头坐在了凳子上,摩挲着两手欲言又止,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按理说,程思凡虽然是农户人家出生的姑娘,不过程家祖上曾留有阴德,家中并不缺银钱用度,所以程思凡除了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纺布之外,并不需要劳作。 如此下来,程思凡不仅皮肤比村上其他姑娘都更加白皙细腻,就连长相也源于她母亲的良好血统,不说国色天香,至少也是小家碧玉。 如此的美貌,却唯独杨中平很少正眼瞧过。程思凡在听着其他人那连番的酸话之后,不自觉的在意起了这个对自己不温不火的邻居哥哥,并因为他的才华,渐渐把自己一颗心都交了出去。 这会儿瞧着杨中平貌似有什么为难的样子,程思凡断然不可能当做视若无睹,她立马将手上的嫁衣放到一边,乖巧地蹲坐在他的膝盖旁边,柔声问着。 “平哥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不妨说出来,我能办的一定为你办到。” 面对程思凡的这般关心,杨中平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我中了乡试。” 话音落地,程思凡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忍不住喷笑出声,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敲着。“哥哥是高兴坏了,睡傻了吗?这事情我当然知道呀,像哥哥这么厉害的人,礼当成为人中龙凤。” “对,可是我,”杨中平优柔寡断着说不好话,终于受不住一跺脚,将心里埋藏的实话告诉程思凡。 “乡试结束之后便要上京进行天下学子的统考,而后就是殿试,倘若我一路顺风的话,我杨家就是真正的出人头地了,这小小的举人可并不是我的目标。” “平哥哥厉害,”程思凡难得看到他如此癫狂的时候,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那这是好事呀,哥哥为什么这么为难呢?” “赴京赶考需要时间,还有盘缠,而且更重要的是今年报名的时间马上就要截止了,要是错过了这一次,我就可要再等四年。” 杨中平这会可算是说清楚了,他瞪大了眼睛,与程思凡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程思凡才悠悠地反应过来,慢慢低下头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因果报应 “我,我知道了,哥哥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我都听着。” “好妹妹,倘若我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立马回来娶你,你只需要再等我一段时间就好。”杨中平心中一喜双手将她扶起,搀在了自己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我家中贫寒,你也是知道的,就连彩礼也是能省则省。可是就是这些银子全部拿出去,这一路上也未必够用,我便想你能不能替我,动一些你的嫁妆出来。” 说罢,杨中平看见程思凡满脸的难以置信,立刻竖起了四指发誓。“我向你保证,我这生生世世都不会忘了你,负了你,反正你迟早也是我的人,早些拿出来就当贴补家用了,倘若我真的能够中榜,我一定百倍千倍的还你。” “平哥哥莫说这些,我嫁给你并不是为了贪图你日后的荣华富贵。”程思凡心下悲凉,自己为了他已经几乎深深地拖成了老姑娘了,可是瞧着他这般坚持的模样,自己又不忍心。 如此二人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杨中平瞧着她半天都没有反应,竟然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你难不成要我给你跪下,你才肯相信我的话吗?” “平哥哥!”程思凡见状,不由得惊叫一声,两手连忙出去拉住了他的胳膊,“尼莫要如此,我答应你就是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好。”杨中平这会才算是给了程思凡一个好脸色,又将手抵在了她脸庞的旁边,像是想要捂住她的嘴一样悄声说道。“你动静小些给我,我这次过来是瞒着他们的,我家父亲并不愿我这么快离京,我也是无可奈何才得出此下策。” “好。”杨中平一脸的喜色,好似他梦中盼着的荣华富贵都已经成了真,程思凡的哀怨他愣是半点都没有在意过。 程思凡答应着,将自己床底下的一个袖珍小箱子拖了出来,里面都是她的父母亲为他准备的嫁妆。程家无子,程家所有的宠爱与经营用度全部都交托在了她的身上。 取下了脖子上的一把小钥匙,程思凡将箱子打开了之后,双手捧着放在了杨中平的面前,里面赫然是两沓厚重的银票。 原来程家的父母担心女儿嫁过去会受欺负,摆那些明晃晃的金银首饰,又担心会被杨家的人私自拿去用了,才特地兑换成了银票,随身藏着,或是藏在哪个缝隙里面,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里面是我的首饰,以及我这些年替平哥哥存下的私房钱,哥哥若是急用的话,就一并拿去吧。” 知道程家不缺钱,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富有,杨中平看着银票的眼睛都快要瞪直了,突然一把将箱子盖上,他凑到了程思凡的面前。 “好妹妹,我永世不忘你的大恩,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帮我。” 程思凡一个黄花大闺女,何时与男子如此亲近过,她顿时就红了一张脸,磕巴着回答。“好,你说。” 闻言,杨中平突然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脸。“是这样的,听闻你程家有一个宝贝,一只金瓷打造的蟾蜍,据说可以除魔驱邪,还能保佑心想事成,可有此事?” “有是有,只是它的这些作用,我却从未听说过。”不仅是没听过,程思凡就连见也没有见过几次,只是知道大致的位置。 还是小时候他们二人调皮贪玩之时,无意间碰见的程家父母,在对着一只娇小的蟾蜍上香。由于是自家的东西,程思凡并不怎么在意,杨中平倒是从此就惦记上了。 “这中举之事还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来,可是中榜却是完全靠运气的。妹妹你不如把这东西借我保管一段时间,等我回来迎娶你之时再把东西还你。” “地方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你下不去手,我陪你过去也是可以的。”如鬼魅一般的声音飘散在耳边,程思凡心里明知道此事不妥,却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留下了一封书信后,便抛弃了村子里面的人,擅自上京城去了,而且一走就杳无音讯,再没有人听说过他的行踪。” 地牢里,程思凡脸上的表情已经平淡了许多,只是眉眼之间的忧愁,还是浓浓的消散不去,毕竟论谁在面对如此的欺骗之后,也很难能够平复的下来。 “后来他便上京中榜,得见天颜,迎娶了杨家小姐,在京城里开门立户。”听完这段故事,金山宇他都仿佛听了一段传奇又通常的话本子,看在地牢的栏杆,上半天不乐意讲话。 苏景夜则接着程思凡的话讲下去,也判断不出自己究竟是何心情。那位全朝廷上下都文明的老实人杨中平,原来竟然是这样的面目,实在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那只蟾蜍,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吗?”这些人当中只有赵铭关注的地方与众不同。 杨中平偷拿了陈家的传家宝,之后入京立刻就中了榜上,要只说是他的运气到了,如此解释,也未必能完全说得通。 “我也不知道,或许有吧。”程思凡语气淡淡的,貌似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它并不是金子做的,只是外面上的一层釉里面加入了金箔,它内里还是用陶瓷烧制的。” “啊,原来如此。”赵铭关于中充满了惋惜,苏景夜听着好似暗藏玄机,不由得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你连这个也知道吗?那那只蟾蜍现在还在杨家吧,只恐怕也难追的回来了。” “追不追的回来已经不重要了,”程思凡摇摇头,赵铭也表情怪异的,在一旁感慨。“确实如此,现在说起来也已经晚了。” “前一年杨家夫人好像失手打碎了杨郎中最喜爱的一只蟾蜍,为此杨中平破天荒头一回,对自家人发脾气,想来就是这只蟾蜍了。此事在当年也算得上是轰动一时了。” “再往后在场的诸位应该就都明白了吧,原来太上皇有意提拔官员也因为新皇登基而搁置了,杨家一直没能升迁,到了今年居然还死在了醉生楼里,杨家的丑事也被传得众人皆知。” “这么倒霉,说不定就是因为蟾蜍碎了,杨中平的报应就来了。”死了之后家中还出事,确实说起来太惨了些。 要不是有赵铭的提醒,在场的几位还真难将这些事情结合到一处去想,关键是如此一联系起来,竟然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哼,那也不过是那姓杨的自作自受罢了,他与他身边的人都是沆瀣一气,一个隐性,就算没有蟾蜍的报复,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利登突然的冷哼一声,叫苏景夜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那姑娘你后来又怎么样了呢?即使是嫁妆送出去了,你也不至于沦落到戏班子里吧?”还认识了这么一位愿意替她去犯罪的男人。 “杨中平离开之后,我确实只是被家里人狠狠地责骂了一番,杨家也大骂他不孝,说是以后就没有这个子孙。而后过了半年,我们那里突然闹了山匪,” “据说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逃兵,他们想在我们那里的山上占山为王,竟然疯了似的将村上所有人全部都杀了,我还是因为被母亲藏在了自家的地窖里,才能够逃过此劫。” “而且全村人死光了的消息传到城里之后,杨中平竟然没有半点的动静,可见是狠心至极。”刚才有关钱财的事情都没能激起程思凡半点的情绪波澜,这会提到了亲人的生死,就如同要了她的命一般,眼眶都红了一大片。 在场的几个人一阵沉默,如果只是个人恩怨,他们倒还是可以站在一边些风凉话,可这会儿牵扯的事情如此之大,就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了。 “再然后我遇到了虎跑戏班的班主,班主人还是不错的,看上了我的身量好,费了番功夫,教会了我如何唱戏吊嗓子以及武生的各种动作,我才终于可以在戏班子里面获得一席之地,活到了现在。” 戏班子的班主差不多都是见钱眼开,若是对他们没有半点利益好处的话,他们是绝不可能花费这般心思的。 从利登方才的表情中,苏景夜就可以看出来,他和程思凡二人在戏班子里面肯定也没有少过班主的毒打,而程思凡还口口声声地称之为好人,此女子未免也太心善了些。 “当时负责教导我的就是利哥,班子里面的人都传说利哥之前的妻子是被他克死的,因此在利哥亲口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也有些害怕。” “此事也是真的,我并不怪你。”瞧着程思凡的眉头微微蹙起,好似在心里自责,利登立马就心疼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慰。 这下一副体贴又关心的模样,和他方才对着过来的苏景夜他们几人,那露出来的凶神恶煞的表情,可不是一个对待方式。程思凡心里知道,对着担忧的利登就露出一个笑脸。 第三百六十二章:醉生一遇 “那是我自己笨,明明已经经历过了一次骗局,却依然看不清楚这世上究竟是谁对我好。” 面对程思凡的真心吐露,利登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光从长相上面来看,他应当是那种说一不二且极具男子气概的好汉,但这会却能为了一个姑娘,如此的不顾一切,可见是真的用情之深。 “我不想骗你,说实在的,当初答应你的时候,我也并没有如你想象的那般喜欢,只是想要找一个人依靠罢了,但是经历过这件事情之后,我才算是彻底的醒悟过来,” 而对于利登的理解与体谅,只会让程思凡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她眼见着利登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却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让他把话听下去。 “我们接下来的日子不多了,也不知道我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说罢,程思凡两只手紧紧的拉着利登不放,利登那般阔大的一只手掌,竟能将人姑娘的两个拳头都握在里面。 程思凡低垂着脑袋,话音刚落,便再沉默不语,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却隐约能从他的方向听出一丝丝哽咽的哭腔。 “不晚,只要你有心了,那怕只是一刻,我也甘之如饴。”听着程思凡时不时传来的抽气声音,利登顿时就慌了,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姑娘,只是着急忙慌的拿袖子替她擦干眼泪。 这好端端的询问审查,到了这会,竟然演变成了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互诉衷肠的局面,站在地牢外面的四个人,顿时一阵不知所措,总感觉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 苏景夜和石正直已经澄清,所以深深地能够体会有情人之间的这种难舍难分与情不自禁,至于金山虽然看不下去,但起码知道该怎样看着场合。 至于赵铭,他揣着两手在边上站了好一阵子,又没人理会他,而且地牢里头那两个人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他终于忍不住,仗着没有苏景夜拉着,轻轻地敲了一下地牢的栏杆。 “二位,本官知道你们二位都是苦命人,但是这案子咱们总归还是要查下去的,能不能请你们两个稍微克制一下?” “等把话说明白了,本官与几位大人商量完毕,上报天听之后自有决断,您二位的结果如何还不好说呢,” 赵铭说着,揣着的两只手往金山与石正直的方向比画了一下,苏景夜立刻抬眼撇了赵铭一眼,想着他说的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就没有多加阻拦。 “到时候总少不了你们两位说话的功夫,所以现在咱们能不能请你们先分出点时间出来?” “是,是民女失仪了。”闻言,程思凡赶着催促利登放开了手,稍微抬起来一点头,以免这说话的样子太不礼貌。 “再然后等到我可以一个人独立表演的时候,戏班子就来到了京城。戏班子平日的活动,除了在莫管事的梨园里,只出过一次醉生楼的吴老板的场子,结果就这一次,偏偏出了问题。” 当日,杨中平受不了郑成的骚扰,被迫带到了醉生楼里“赏花”。这会儿杨中平便已经知道了自家夫人和刘参领的事情,而她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躲避才好,就没有多做推辞,跟着一起来了。 郑成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只以为杨中平是回心转意决定与自己交好,便特别热情的带着他到离醉生楼的舞台下面最近的几张桌子前面坐着。 恰在这时,台子上面刚唱过了一出文戏,正需要一番武打的动静过来,活络一下气氛,便刚好轮到了程思凡上场。 郑成向杨中平推荐戏班子的时候,自己对这虎跑戏班并没有多少了解,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一两句罢了。 只是就算是为了托关系套近乎,才报上的虎跑戏班的名字,总也不能太差劲的表演出现在对蛟台的上面,否则到时候可就是拍在马蹄子上了。 郑成一听说今天上台表演的是虎跑戏班,便赶紧领着杨中平过来看看,要是戏班子里有什么唱的不好的角儿,早先时候换了,也不至于后面太尴尬。 “杨郎中不要着急,既然生为男人,就不应该对自家的老婆太畏惧才是,若不然咱们的脸面放在哪里?你就安心在这儿坐着,到时候本官会替你向令夫人解释,” 对于坐立不安的杨中平,郑成总怕她会趁自己不注意就偷偷溜走了,那岂不是这些天的功夫都白费了。因此,郑成特意一手拽着杨中平的手腕,另一只手给他斟了杯酒,让他无处可走。 “就说咱们是为了公务,特别来瞧瞧这班的表演如何,想来杨夫人就算有再多的不乐意,总得卖给本官这个面子吧。” 杨中平寡言少语,并不想多做回答说解释,再对于杨中平送过来的酒水,自己不可能不喝,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多喝了几杯下肚。 再说后台上,程思凡才刚装扮好了样子,瞧着外头大厅上坐着的这乌泱泱一群人,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利登瞧见,丢开了手让自己帮忙化妆的大黑脸自个捣鼓去,便赶着过来劝慰了程思凡几句。 “你不要害怕,就和平日里的表演一样,你唱的已经很不错了,这下面又没有多少的内行能听得明白,糊弄过去也无妨。” “这怎么算得一样?就是在梨园里也没有同时看着这么多人呀。”程思凡一手紧紧揪着她手中的道具,就算给他画了个英气的妆容,她的眼神里还是那份温润的气质。 “没事,”利登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后面就有人吵着让他去上妆,他这般的脾气暴躁,当即就回过头去吼了一句,再回过头来就又恢复成了那耐心的模样。 “不怕,只要你在脑子里想着该怎么把步子走好,全当没看见台下的人,这短短几个路面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再者,若是下面有什么人敢唐突你,你回来就跟我说,我定给他好果子吃。” 方才利登冲着后面的那一声高喊,把长时间与他相处的程思凡都给吓了一跳。不过这会儿听着利登的话,程思凡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听着外头锣鼓声敲起,程思凡一咬牙便拽着手中的长枪出了帘子。 几声大檫敲打的声音响过之后,程思凡郑重在众人面前亮相,由于程思凡的身量姣好,面容俊秀,一出现就惹的台下一阵叫好。 台下的杨中平喝了几杯酒,瞧着已经有些迷糊的样子,再被边上这么多人的声音一吵,顺势往他台上一瞧,不禁瞪大了眼睛,好似酒意也吓退了不少。 “这,这上面的人是谁?”杨中平哆嗦着嗓音,藏在桌布下面的双腿也有些发虚发软。 他旁边的郑成瞧着杨中平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很是不解,不由得按着他的肩膀,还没开口,就把杨中平又吓的一抖。 “杨郎中,你这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看上那姑娘了?若是有意思,本官与这楼里的老板是旧相识,可以替你安排一下。” “不,不必了。”杨中平回过神来,就连连摇头,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又点了点头。“好,好,那就有劳郑大人了,我只和那姑娘说几句话就好。” “没问题,小事一桩罢了。”郑成一扬手,欣然同意,立刻就转身去找了吴三娘。 不说台下的杨中平一眼把台上的人认了出来,台上正在比划动作的程思凡,也认出了杨中平。 应当没事,我现在已经画成这个样子了,他说不定没瞧出来,只要与他当作从未相识,至少这后半生还能安稳的过。 程思凡被杨中平的出现下载手上都有些发软,几乎拿不住长枪,只在心里这样的安慰着自己,就一时间没有注意,那半当中离开的郑成。 等到从台上下来之后,班主虽然面上不显,在心里应当还是很计较程思凡在台上的失态的。程思凡则默默地脱下了戏服,坐在一边,仿佛丢了三魂七魄似的,半天没点动静。 “轻妆,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刚才在台上就看出你不太对劲,难不成为了对蛟台的表演是累着了吗?” 此时醉生楼的表演已经接近了尾声,利登脱下了戏服,取下了头套,拿了一块湿帕子过来一面询问,一面替程思凡卸妆。毕竟这颜料在脸上呆的久了,也是十分伤皮肤的。 “我,我今天看见他了。”程思凡手上一抖,抢过了他送来的帕子,自己擦成犹豫了半天才将话说明白。 关于程思凡家里的事情,利登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才会在此刻听到杨中平的名字,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好似担心程思凡会再被人抢走。 就在利登沉默着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一个醉生楼里的小厮,也不问人。走上前来直接找上了班主说要见轻妆。 第三百六十三章:案发之机 轻妆上场虽然没有多长的时间,但是由于她的天赋极佳,仅仅是这几个月的功夫,就足以给一件事过他表演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就是她的容貌身段还是一等一的好,会令人惦记着,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虽说戏班子里面主要还是专攻场戏走场,但若是遇到那些有特殊要求的人,他们也是很难拒绝的。 毕竟像唱戏表演这些三教九流的行当,就算是保持了青白之身,也依旧会被人拿去说三道四的,倒不如妥协了,这一次也能给一些班子里的诸位省去不少麻烦。 班主听着那小厮传话过来,又陪着笑脸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了,转脸瞧着程思凡的方向,心里也有些犹豫。他并不算什么,良善之源,但若是情况允许的话,他又何必想这样的压榨自己手下的戏子。 只不过醉生楼在这里极富盛名,点名道姓要程思凡的又是朝中官员,班主实在是吃罪不起。而至于程思凡这方面,他倒是不用担心她的意见,却实在忌惮那个说一不二的利登。 在虎跑戏班里面待久了的人都知道,虽然利登也就是个给人卖命表演的,但是班主跪着他身上的力气与本事,也是会顾及三分的。 这下偏偏外面又提了这么个要求,班主也是两方为难,两头都不敢得罪。 程思凡就坐在这后台角落的换装椅子上,班主站着的门口离着不远,即使说话声音不算很大,她也还是能听得个一清二楚。 “你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反正我们也不是这里的人。只要藏起来,等着表演过了,咱们就跑路了,管他是京城里的什么大官,总不至于天南海角的查我们去。” 点名道姓要见戏子的未必都是那等贪财好色之人,也有不少是为着名头慕名而来,不过瞧着程思凡表演的阅历还是太生涩,便叫利登很难往这方面去联想。 “罢了,班主好心收留我,我也不想给戏班子惹麻烦,反正只要见的不是他就好,其他人说几句话就过去了,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凭我的身手,逃出来也不成问题。” 程思凡沉默着听利登说完了那番话,心里也很想跟着利登所说的这么任性,但她终究还是不忍心,便卸了妆之后主动找上的班主叫醉生楼里的小厮,引着她过去了。 班主看着一阵欣喜,格外亲昵地拍了拍程思凡的手臂,“好轻妆,不白瞎我这段时间照顾你,上面的人已经说了,只是与你聊个天罢了,竟然不会叫你和利登为难的。” “是。”程思凡闷闷不乐的应下,穿着她过来京城时就没有换过的淡粉色的粗布衣裙,随那小厮上了醉生楼二楼的房间。 “原本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临了了站在那房间门口,心里竟然有些害怕。等那小厮推开了门之后,里面竟然就是之前在台下看到的杨中平。” 程思凡说到此处,上身竟然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可见她对于杨中平到底有着多么刻骨铭心的害怕。利登见状,连忙拉着她的手,才让她有些缓和下来。 金山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靠在栏杆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苏景夜则从中听出了些许不太对劲。 “杨郎中要是对你心怀歉意,想要道歉,何不自己亲自找上门来,他总不至于调查你与你身边这些人的关系如何。” 苏景夜如此说,赵铭也在旁边赞同的点了点头,从后面的发展可见,杨中平根本没有半点的悔改之意,那么这一条原因便是可以抛弃了。 “那他好不容易骗了你的钱,获得如今这等地位,又为何还要再去见你,他理当对你敬而远之,不是吗?” “这个原因,他等我进了屋子之后也告诉我了。”程思凡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手下也因为过度的紧张与愤慨,死死地抓住铺在地上的那几根稻草。 地牢外面的人见状,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便料想到后头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话。再往前面,地牢角落里的两个小丽,忙着手上的册子记录,倒是未曾她的神态与举动。 “王爷,几位大人,莫非以为他真有这样大的好心。但凡他有一丝的歉意,我与利哥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话音落地,余音还在这空旷的房间里面回荡,程思凡一手揪住了自己的胸口,两条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这个浓浓的愁绪,许久也挥散不开。 当时,程思凡发现房间里头坐着的竟然是杨中平之后,几乎是头也不回的想要离开,不过还是杨中平率先反应过来,先行一步,把人给拽进了房间。 就在程思凡还在心里犹豫着,一会儿该遇如何开口,是痛诉这些年自己的苦闷,还是还是告诉他家乡遇害的消息。 结果杨中平并没有像她一样其他多余的情绪,反而满脸神经质地拽住了程思凡的手就不放。“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不是应该好好的呆在村上的吗?” “难不成就为了当初骗你的那些嫁妆,你就一直念念不忘,追到了这里,未免也太小气了些吧,你若想要,我一会儿就回府拿给你就是,你可千万别再纠缠我了。” 这样没有良心的话,打的程思凡一个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与杨中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让人下不来台。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你以前不是读书识礼,最为体面的吗,怎的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钱财,竟然连一次也没有回来过,家乡遇土匪的消息,难道你也没有听说过吗?” “你的父母,还有……”程思凡情绪激动,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说到一半就被杨中平给打断了。“知道一点,但那又怎么样?是他们主动要和我断绝关系的。” “我来到京城,你知道我要花费多少力气,用多少银子打点,才能中榜吗?要不是后面娶了京城杨家的姑娘,你给我的那点嫁妆还不够打赏的,你当时是不是还藏着噎着没给我全部啊。” 又是这种话,单单是无情无义也就罢了,杨中平后面居然还有这个脸反过来质问。程思凡走江湖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明目张胆且厚颜无耻的人。 不过也幸好她在外面听到的消息比较狭隘,她要知道杨中平在朝廷官员们的口碑当中一直是个老实人的形象,也不晓得会被气晕过去多少回。 “没有了,那可是整整一千多两的银子,全都被你拿去了,为此我爹娘差点没将我打死。既然你主动提到了还钱,那边早些拿出来吧,从此以后我与你再无关系。” 程思凡偏过了脑袋,强忍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水不会落下。而杨中平却在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 现在杨中平虽然已经是六品官员,家中钱财无数确实不假,但是大部分都被掌控在杨夫人的手里。杨家姑娘杨滢向来都是对别人一毛不拔,对自己出手阔绰,看银子比看自己还要紧张。 要是杨中平动了分毫,她都会毫无顾忌的大吵大闹,到时候杨中平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形象,岂不是会毁于一旦。 “我就知道你这次入京肯定是故意报复我的,明知道我家是什么样的情况,才特意借着旧时的情分来讹诈。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半分钱,也别想破坏我家的感情。” 这便是倒打一扒之后还死皮赖脸,程思凡给他惊得站起身来,就连想告诉他家乡的情况的欲望也没有了,只想着报复回去一些。“如果我非要要的话,你又想怎么样?” “我知道你是入赘的杨家,想来这些年里的日子也不一定能好得到哪里去吧。杨家小姐最娇生惯养,一定最讨厌别人动自己的东西,倘若我告诉她我们二人曾经的关系,你觉得她会如何?” 入赘的男子从来都是没有尊严的,即使杨中平现在官位不低,也依旧被杨夫人给压得死死的。就拿迎娶公主的驸马来说,平时就算想多那个小气都不可能,更何况是寻常人家。 也幸好杨中平生来并不怎么贪恋女色,才叫杨滢很难抓得住错处。但是程思凡的出现无疑是给了杨滢一个明晃晃的把柄,要是后面杨滢一时兴起将杨中平给休了,那可就是真的的贻笑大方了。 “若果真如此,你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要知道我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收拾你一个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越想杨中平的脸色就越是黑沉,他趁着程思凡过去与自己置气的功夫,悄悄地走到房间隔间的花瓶前面站住,背对着程思凡,不知道在打算些什么。 “这天下的事情,终究逃不出一个理字,就算你当了大官,也有朝廷法度要守。”程思凡倔强着不肯松口,杨中平心一横,摆出了一个格外狰狞的表情,转过了身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结果叙完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表演了之后就可以离开的吗?”杨中平的手在那花瓶上摸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敢把它拿起来,他转过身,只对着背着自己的程思凡说出这一通狠话。 “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句话,就算把你一辈子留在这楼里,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话音落地,整个房间都仿佛陷入了一片沉静,程思凡故作坚强的背后,是她一直颤抖着的双手。杨中平的话虽然没有讲的多清晰,但程思凡还是能够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处也就是名头上说的好听含蓄,实际上只是个以色侍人的酒池肉林。杨中平这番话便是叫程思凡这多年来一直不愿,而守身如玉的辛苦完全是付出了一场笑话。 程思凡气的身上不住的颤抖,只是幼时良好的家教,并没有教会他该怎样骂人,使她在这时候连一点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杨中平瞧见她半天都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的话给惊着了,便打算趁热打铁,一面靠近的同时,一面继续威胁。 “虽说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还是不是个干净的人,”杨中平不知道何处来的自信,相信程思凡会为了自己一直都没有嫁人。 再者,程思凡到这里之后也没有提到过,故而杨中平有此一言,主要也是为了让程思凡更加的愤恨与胆怯。 “不过从样子来看,也还过得去,你留在此地,应当还能混个几年有人来光顾你的生意,等再大些的话,你恐怕就只有去城中最低贱的巷子里了。” 一句比一句更加过分,杨中平现在不仅毫无悔意,甚至连做人最基本的羞耻心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程思凡只觉得气的头上一阵发昏,而在杨中平快要靠近自己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隔间窗子打开的声音。 屋里的二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应当在下面帮着收拾东西的利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醉生楼头跑了进来。 原来利登一早就看出了程思凡的神色不对劲,又担心别人会欺负了她,才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潜入到醉生楼的后院。 翻过了围墙,利登就沿着醉生楼旁边通水的管子爬了上来,想听听程思凡在房间里和人究竟说些什么,谁想到就听到杨中平这么些毫无道理的混话。 “杨大人不愧是文臣中举,就是有着颠倒黑白又臭不要脸的本事,难不成朝廷里的文官都是你这样忘恩负义的混账吗?那这样的朝廷迟早也要被你们玩完。” 利登推开了窗子,踩着窗框进来,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过来之前穿着的素服。白天的时候,虎跑戏班在西城曾有过表演。 而西城正中午的时分又落过了一场小雨,因此匆忙赶过来的虎跑戏班众人的鞋面上,都沾染了些许西城的泥土。 利登瞧着窗子底下还有个案台摆在那里,实在是有些碍事,他便轻轻一个翻身躲过了案台上的东西,稳稳的落在房间的地板上。 凭借着多年来练出来的伸手,利登落地之时并不会发出任何的响动。 听着利登话语里明摆着的对自己的侮辱和嘲讽,杨中平自然不会对这些平民百姓忍耐,当即就忘记了维护他素日里的形象与做派,冲着利登就骂出了声。 “好啊,辱骂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是什么样的罪吗?今日吏部尚书郑大人可就是随我一同过来的,你说我要是告诉了他,他会将你们怎样?” “吏部尚书,他不先收拾你,反而来对付我与轻妆,可见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果然你们这些狗官都是沆瀣一气,压榨百姓。” 利登丝毫不介意杨中平话中的威胁,走过来拽着程思凡就想往外走,“此处再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赶上御前去告你们去,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经得起皇上查了。” “轻妆先前问你要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还有当初你从程家带走的金蟾蜍,你最好尽快的准备好,否则我们可有的是耐心与你耗,。” 利登每个字都是在维护程思凡,可程思凡也不晓得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到了这时候她反而不急着走。杨中平觉着面上无光,赶着几步上来分开了两个人。 “原来你们是一对奸夫淫妇,我说程思凡哪来的本事敢这样与我说话呢,都是你在后面挑唆的,看我以后怎么对付你,定叫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 “银子没有,金蟾蜍也没有,你要是想要继续这么僵持下去,恐怕你们一个戏班子的人也都别想好过。”实际上杨中平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如此说也不过是为了吓唬利登一下罢了。 利登对此并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恨恨的瞪了过去,眼眶通红,抓着杨中平的领子,不管不顾的就想要飞上自己的拳头。 杨中平这会儿也像是横了心思,还特意扬起了自己的脸,伸手指着。 “有本事你就打,你伤在本官身上的每一道伤口,你们戏班子里就死一个人,程思凡的身上也会多划一刀肉,你大可试试。” 旁边程思凡被推走了之后,转身瞧见着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心里唯恐他们会打起来,而后又听到杨中平如此说,她心里一惊,想着利登定然不是那等会善罢甘休的人,杨中平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时间更是心急如焚。 就在焦急之时,程思凡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杨中平方才一直盯着看的那只大花瓶。 花瓶砸在脑袋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空响,而后落在地上才碎了一地。程思凡害怕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利登也十分震惊的望了过来,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难以置信。 就这样对视了一个瞬间,利登前面站着的杨中平便悠悠地躺倒在了地上。程思凡呆愣的低下头看去,发现在他肚子上的位置竟然鲜红了一大片。 今日出来,杨中平穿的乃是深色的便装,鲜血打湿了她肚子那一块的衣服,然后便从地上不断地流淌出来,险些沾上了程思凡的衣角。 程思凡吓得连连后退的几步,这才看到利登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沾了血的匕首。这把匕首原本是利登在野外露宿之时用来打猎的,时常的藏在他的靴子里面,未曾离身过。 可谁想到,竟然在今天利登为了程思凡,用这匕首亲手杀了一个人。想利登素日虽然脾气暴躁,说一不二都从未下次狠手,今天确实是恨极了。 “你不要害怕,有我呢?”利登眼眶的红色慢慢褪去,看向程思凡的时候又换为了柔和。程思凡紧紧的捂住嘴巴,她已然是被吓得发不出声音了。 利登见状,连忙丢开了手上沾着鲜血的匕首去安慰。杨中平落地时是头朝下的动作,因此匕首顺势落在了他的衣服上,而不至于发出锐器碰撞的声音。 利登走过来握住了程思凡的双臂,又不想落地的碎瓷片粘上了血,叫过来调查的衙差顺藤摸瓜查到程思凡的身上,他便赶紧将花瓶往别处踢远了些。 “刚才花瓶落地的声音那么响亮,想必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你赶紧走吧,有什么事情我会替你抗着的,就算坐牢杀头也只有我一个人。” 一面说,利登一面小心地观察着房间外头,而程思凡这时候也总算是恢复了清醒,她颤抖的手平静来,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利登。 利登正不解其意,就看到程思凡过来将杨中平给翻了个个。虽然鲜血流得十分吓人,不过这会儿功夫的杨中平还没有真正死去,毕竟利登胡乱捅的一刀,还不至于伤到要害处。 “轻妆,你想要干什么?” 程思凡不顾耳边利登的呼喊,蹲下身来捡起地上一块最尖最细长的碎瓷片,在杨中平气息微弱的时候,在同一个伤口处又往里面捅了几分。 须臾,程思凡将瓷片拔起,瓷片上面沾着血渍,她的手却依旧白皙干净。“现在可就不是你一个人杀人了。” 利登看的一阵目瞪口呆,但是时间没能给他继续震惊的机会,二楼楼梯处已经传来了几个小丝飞奔过来的声音,他赶忙抓着紧握瓷片的程思凡从窗子跳了出去。 二人趁着夜幕又借着自己衣服的颜色素净,很快便消失在了暗处,而醉生楼上面也紧接着传出了好几个人的尖叫声。 回到地牢,苏景夜和其余几个人听着都深觉津津有味。到底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与那世人传说编出来的话本子就是不一样,听着也真实一些。 “哦,原来如此,因为没有伤着要害,所以杨中平最后死亡的原因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不是头上和肚子上的两个伤口。” 由于现在是刑部代理案子,先前仵作查出来的死亡原因也已经交在了金山的手上。 第三百六十五章:弊端一角 “怎么?难道金大人那里已经有了确切的报告了吗?”金山能够知道案子的细节,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赵铭身为主管此案的负责官员,却在这时表现的一无所知,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听到声音,地牢外几个人全都转头看向了他,金山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难道赵大人你竟然连这些小事也不知道吗,仵作出了报告之后,可是第一时间就送过来了的。” “额,那时候下官只知道他身上总共有几处伤口,但是关于最后的死因,还是送到了义庄之后再调查才能知晓的,本官那时已经忙着四处搜查犯人,或许无意间忘了看了,也未可知。” 同时面对这许多人的注视,赵铭难免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有些局促的回答。苏景夜则对于赵铭这样羞涩的表情,深深地表示难以入眼。 “用别的凶器迷惑人眼,过后悄无声息的利用流言制造混乱,还能保证在京城内赵大人的地盘里躲藏这么久,而不被发现,” 其他的话也就罢了,这最后一句就叫赵铭着实有些尴尬。不过苏景夜但是没有任何的察觉,他两只手背在身后,挺拔了身子,看向程思凡他们的眼神中,有同情,却又不可动摇的原则。 “这么好的行事风格若是能够用在正途上,对朝廷对天下都是一个很好的助力,结果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实在是可惜了。” 此话必然不可能指程思凡一个女孩子,苏景夜着实是在为利登这么一个敢做敢当的好汉而表示可惜。 程思凡也有些疑惑的看着利登,利登盘腿坐着,后背靠在那呦嘿又冰凉的土墙上,表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嚣张与不羁。 “并不是所有人都稀罕能够为朝廷效命的,我们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哪怕是葬送了前程又怎么样,只要她能够好好的,我都无所谓。” 说罢,利登一手揽在程思凡的肩膀上,程思凡面对着这许多人,虽说有些羞涩,但还是没有挣扎过。 “说的也是。”方才的话,也就只是感慨罢了。对于利登这样重情的人,苏景夜还是有感同身受的。 苏景夜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想着倘若江琉玉也惹上了什么麻烦,自己未必不肯像利登一样,为她做一样的事。 也是可怜江琉玉现在安分的呆在王府烈面,在苏景夜的心里,却还编排着她各式各样的意外,也不知道究竟算是好心的牵挂,还是好心办坏事的背时咒。 “还有一件事,本官不太明白,你二位既然都已经躲避了这么长时间了,又为何非得出现在对蛟台上。” 沉默了许久,等着小吏做记录的石正直,难得问出一句话,便是问到了关键的点子上。 “要知道那个是在陛下的面前,你二人的画像贴的大街小巷都是,万一引起了什么误会,那可就是妥妥的死罪,毫无商量的。” “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想到了,我也曾用过这样的话劝过思凡,只是她不肯听罢了。”利登轻叹一声,语气里面满满的都是惆怅,却没有任何后悔的意思。 程思凡给了利登一个安抚的笑容,方才回答。“民女知道,可是上台需要画上很浓的装扮,说不定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再者,若是我们二人不在的话,虎跑戏班里缺人,表演无法正常进行,那岂不是连累了戏班子的人受陛下的处罚。” “到时候我们二人的惩罚还没有什么,反而连累了戏班子里的其他人,那不是我们的罪过了吗?”程思凡的视线从她面前的四个人身上扫过,没有任何一个对她的这番想法,有什么别的意见。 到底程思凡还是个善良的姑娘,不想平白无故害了别人,苏景夜颔首,如此大义,又有什么偏话可说三道四的。 “而且我原本的意思就是过来投案自首的,其实从第一天杀了杨中平开始,我便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事情未完,不舍得罢了,在这一天也是恰好,为我这漂泊的半生,留下一出完整的表演。” 她一个半道出家过来唱戏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匠人之心,有始有终,叫向来最后是的,他心头都不免有些感动,更不用提其他人了。 苏景夜想着,忽然转头看向并排站着的金山和石正直。“那刘杨两家的事情,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咋一听到这一疑问,石正直还有些措手不及,仰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所幸这件事情发生的并没有过太长时间,他还是能想的起来。 “哦哟,时间倒是巧了,刘家撤下了控诉恰好是中秋灯会的前一天,估计是刘家人不想中秋佳节的时候,家族离析,才有此决定的。” “那就难怪了。”苏景夜回过头来,轻轻地叹了一声,把地牢里头的程思凡给看的目瞪口呆。 “王爷不愧是王爷,竟然连这些小事也能想的到。” “姑娘客气了。”苏景夜脸上扯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这话换作别人说都还正常,可在这凶手嘴里讲出来就让人有些异样的感觉了。 至此,杨中平在醉生楼被人杀害的案子,便算是彻底完结了。赵铭帮着金山和石正直他们去整理小吏做的记录,苏景夜则在临走之前,看着地牢里面问了一句。 “为了这么一个人渣,献出了自己的一生,你们可后悔过当日的举动吗?” 地牢里头,程思凡正忙着收集稻草,给利登调整出一个舒服的靠背,听到苏景夜提出的这个问题,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此话利登不好作答,还是得看正儿八经的当事人的意思。 “若是不这么做,凭我和利哥两个人的力量,可以让朝廷为我们洗刷冤屈吗?”程思凡淡定的转过身来,这回反倒是换苏景夜愣住了。 “怕是不行,毕竟你们一个村上的人都被土匪杀害了,没有证人,你出借东西和嫁妆知识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字据,仅凭一个人空口白牙,朝廷也很难说话。” “果然如此。”程思凡不禁扬起了一抹温润的微笑,她在看到杨中平一瞬间产生的那一点点对于过去的留恋,也已经随着他的身死完全消失了。 “那就没有,虽说有些不值当,但起码民女心里的怨气能得到一个宣泄的口子,也算是赚了一些。日后该杀该关,就烦请王爷与几位大人决定了,只是有一样,千万别再让我和利哥分开了。” “这是自然,本王的薄面,你这一点要求还是能做得到的。”苏景夜山西的一口气,那地牢里面潮湿又发霉的气味,熏得他肺里都有些难受,也不知道程思凡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说罢,苏景夜从地牢里出来,程思凡与利登二人则都十分恭敬的目送他离开。 才刚看到外面的阳光,苏景夜还没有彻底的从地牢门口出来,远远的就能听到赵铭在外头咋呼的声音,金山和石正直都是一脸无奈的围在他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曾想朝中最老实巴交的一个人,竟然是这种为人。说出来恐怕都有人感信,下官就觉得,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存在,原来是因为做了亏心事,不敢太张扬啊。” 赵铭满心欢喜的捧着笔录册子吵吵着,此事用不着他费多少力气,从别人的手中就已经顺利解决了,叫他怎么能不开心。 好在金山和石正直以前对杨中平的印象也并没有多少,若不然也被蒙蔽了,这会儿又来打脸,实在有些叫人无所适从。 “这些事赵大人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吵嚷到处都是,这怎么说也是朝廷办案的案子,你可不要泄露了出去。” 金山性格活泼些,对于赵铭这么兴奋的原因也能体谅。只是石正直就要古板些了,毕竟是别人自家的私事,被赵铭当成了与人讲话的谈资,到底还是不太礼貌。 更何况人都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了,再在背后编排他的话,着实有些叫人死不瞑目的意味。 “这次我倒不觉得赵大人告诉别人有什么错处,”苏景夜听罢,走过来的同时也插了一句嘴,“只要动作小些,告诉的全京城人尽皆知,却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高谈阔论就可以了。” “这世上可不仅仅是听了别人的好事才好,既然敢做恶,便不要想着日后被捅露出来,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为了杨中平的私心,害了这许多人,总要给世人做个警醒才好。” 石正直听得一愣,嘴角一抽,笑得有些分外勉强。“这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王爷你今日是未那两个人的经历受了什么刺激吗,竟然这么热血起来。” “这话还是不要随便乱讲的好,要是扯到陛下面前,怕是会有一通数落。”如苏羽天这皇帝当的,明面上大公无私,要求冤案平反,但是牵扯到了朝廷的脸面,他还是只能选择压一压。 第三百六十六章:余韵绵长 “所以说只在各个官员之间传播就可以了,毕竟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完整的话说到陛下那,在陛下收拾我们之前,那个人也未必能得到好果子吃。” 苏景夜戳了一下,刚刚在地牢里面泛起的鸡皮疙瘩,伸展了一下身子,方才笑眯眯地看着赵铭。赵铭给他看的浑身发毛,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所以这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赵大人你了,可记得一定要小心啊。” 此话一出,石正直他们两个给苏景夜惊的说不出话来,而赵铭愣了一下,又憨憨地笑开。“这倒确实是下官的强项。” 只不过这传播八卦的本事当成了正事来办,就未免给人一种异样的感受。赵铭原本只凭着自己的喜好喜欢与人掰扯个几句,而现在苏景夜一开口了之后,却反而变得像是公事了。 叫赵铭不由得担心起,倘若真的给上面的人查了出来,自己这样做,是否算得上是有幕后黑手的谋划。 还有一个,就是这样的决定,完全不像是苏景夜平日里行事的风格。赵铭捧着本子悄悄的撇了苏景夜一眼,隐约觉得他现在行为处事的方式和江琉玉竟然有几分相像。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深受身边人影响的结果,大抵就是如此吧。 这个案子完结了之后,赵铭现在可是真的一身轻松了,却苦了金山和石正直两个人。那个刺客不晓得是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愣是没有开口,叫金山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个聋子。 苏景夜从外面走进来,瞧见审讯室里的刺客被高高的吊在房梁上,头朝下,脚朝上。一身雪白的囚犯服染满了红色的血迹,全身上下愣是没有一处好地方。 此人背对着门口,叫苏景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这种姿势吊起来那么难受,想必他也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紧紧闭上眼睛,一副不肯合作的姿态,否则也不至于叫他面前的小吏那么为难了。 “赵大人可是走了。”金山听着有人过来的脚步声,一转头果然瞧见苏景夜,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金山又继续一脸惆怅的坐在房子墙边的桌子上,撑着下巴。 “他倒是一身轻松了,用不着担心什么,可苦了我和石大人两个人,还要继续跟这块难啃的骨头作斗争,王爷觉得我要不要再给他上些盐水辣椒水呀。” “金大人,自己看着就好,你先在这里继续为难着,本王找石大人还有些话说。”与金山开了个小玩笑,苏景夜便过来拉着一脸不明其意的石正直往外头走,叫金山一个人在房间里嘟囔着。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非要自己说悄悄话去,我又不像赵铭那样喜欢到处扎呼。”埋怨的声音还没说完,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房间的门口。 “有什么事情,王爷非要这么严肃的叫我出来。现在朝中大部分人都是李文松的党羽,与那些人相比,金山已经算得上是格外安全,一心只为朝廷了,” 苏景夜把石正直带到了院子最外头的一条小路上,小路的左边长满了一排的杨树,被风一吹,那树叶便开始沙沙作响,声音之洪亮,刚好能够盖得住人说话的动静。 “其实王爷要有什么打算,说给他也无伤大雅,说不定咱们还能多得些助力。” “王爷,可是自己查出了些什么端倪,若是能早些叫李文松得些警醒,免得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朝廷也是一件幸事。” 这出来一小会儿功夫,苏景夜还一个字没说,石正直就忍不住啰嗦了一大堆,就像是方才在地牢里压抑了他想要说话的冲动,才使得在这时候一并爆发了出来。 苏景夜按耐住了没有开口,一直等到石正直讲完了方才道出心里话。能叫苏景夜这么大费周章严肃以待的,也就是前一天晚上,孔侑突然告诉自己的虎符设计图丢失的事情了。 今天孔侑按照与苏景夜的计划,在自己的府里重新改良图样,而苏景夜则替他过来与石正直商量,也算能多个知情的证人。 石正直一开始听的还有些犯迷糊,后来咋一听到结果,整个人都惊地眉头飞起。 “虎符设计图丢失这么大的事情,王爷怎的不赶紧叫孔大人告诉皇上去命人彻查呀,却在这时候只与我一个人说有什么用,要是日后被人发现了,那可是滔天的大罪啊。” “怕的就是上报上去,不仅打草惊蛇,再也找不回来,也动摇了陛下对孔大人的信任,朝中不喜欢孔大人深受陛下宠信的人多了去了,在这时候岂不是都忙着看好戏,有谁肯真心相助。”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更令苏景夜在意的还是第二点。“况且那人悄悄的来偷了东西,想必是不愿意到处声张的,我们只要照孔大人假装未曾发现,借着那贼子的侥幸心理,待日后东窗事发之后,可以顺从摸瓜的将人全部拿住,那不是更加有效吗?” “话虽如此说,但着实有些冒险。”石正直也不是个一点心眼和思量都没有的人,只是想过了之后还是有些担心,他抬眼看向苏景夜,用一种极其不敢确定的声音询问。 “王爷这次所为,莫不是想追查到李文松的头上吧?就这次对蛟台的表演出了刺客,背后推荐的又是李文松手下的郑成,想来王爷对此早就怀疑起来了吧。” “确实有这种意思,不过究竟是真是假,也得看李文松最后能不能上套呀?”苏景夜没有否认,脸上也不禁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只希望最后的答案,不会叫他失望。 另一方面,在京城最为雅致的兵部尚书李文松的府邸里面,李娘子,这些天身体不适,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头摆弄花草,逗弄猫狗。 李文松也正好少了一个人烦他,此刻他正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而在他手边的石桌上,就摆着那张完整的虎符设计图。 在李文松的下手位置,站着两个衣着朴素、身量纤巧的男子,这二人在李文松的手下,一个专门负责踩点调查,一个则负责实行偷窃,昨日孔侑府上的失窃便是他二人组合完成的。 李文松眯着眼睛瞧了好几眼,最终确定了这确实是出自孔侑的手笔,当即就笑开了。“就算虎符的设计不是我手下的人控制的,又有什么关系,最后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也真多亏了陛下的这一决定,让我得了这可号令天下军马的虎符,日后再有些行动,也能方便了不少。” 说罢,李文松直起身子,看着他手下的两个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两个这次做的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为大人办事,都是属下应该的。”负责调查的那一个,脸庞圆润,瞧着很会说话,而他旁边的那个瘦子则有些犯傻的感觉,所以这种恭维话通常都是交由圆脸来讲。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文松知道这种话不过都是虚话,但听在心头还是足够高兴的。只是还没等那圆脸的把话说完,李文松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方面。 “对了,你们把东西从孔侑府上偷出来之后,可有留过什么后手吗?” 此话一出,站着的那两个人都有些愣了,圆脸悄悄的翻了个白眼,想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明白过来。“这不是偷出来就好了吗?又没有人发现,敢问大人还要留什么后手呀?” 偷盗讲究的就是一个悄无声息,如李文松所说,还要留后手的话,莫不是还得留个纸条,告诉是谁窃走的吗,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圆脸在心里自己暗自嘀咕着,李文松听着他的话,便立刻明白了一二,当即有些无言以对得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座下竹椅的扶手。 “你们两个蠢货,这可是虎符啊,若是被人发现丢失了,那可是会掀起多大的波浪,万一查到本官这里怎么办?你们两个把东西带出来了之后,就不晓得做个假的再放进去吗?” “这,我们只管偷东西,也没干过这个做假货行当呀。”瘦子一愣,呆呆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说出来的话几乎没把李文松气的跳起来。 圆脸则赶紧拉住了他,对着李松就是不停地拜伏道歉。“对不住大人,我们知错了,大人说该怎么办?我们以后就怎么办?” 李文松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很好奇他手下那许多的精英良将,怎的偏偏就出了这两个傻子才会偷东西,连一点成算都没有,什么事只靠自己。 不过埋怨过后,正事还得干,李文松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清了清嗓子,“你们刚才说孔府没有任何察觉,可是丢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吗?” 第三百六十七章:再一转折 “是。”圆脸抬起头来,话说得格外坚定,只是眼底下还有些害怕的颤抖。“昨天晚上孔大人回府了,之后只去书房看了一眼,然后一直到今天正中午,孔府都没有传过任何的消息。” “正中午,那现在呢?”李文松怎么想着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孔侑那么一个严谨的人,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的察觉,总不至于他这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进过书房吧。 “嗯,早上的时候孔大着下了早朝就一直在房间里面补觉,而用过了午饭后,听说他养在院子里的一个姑娘生病了,他就去陪着看病了,然后府里的下人又不多,所以书房今天一整天都是空荡荡的。” 不愧是专门负责调查情况的,圆脸看着像是只会说些好听的话,但实际上还是很管用的。 “养在后院里的姑娘,”李文松喃喃过后,忽然想起了当日自己想要拉拢孔,又时带回来的阳城商山客。 虽说商家小姐那时最后是被苏景夜给接走的,但肯定还是会回到孔家,否则名分上面说不过去。孔侑这人表面上装的那么冷漠无情,实际上还是对这位商家小姐念念不忘,果真是不能相信他当初的鬼话。 不过这么说起来倒是合情合理了不少,能够左右孔侑行动的,商家小姐应当算得上有这一本事。 “知道了,稍后本官就叫那擅长模仿的人做出一副一模一样的设计图,你们在找个机会把图纸放回原地,”李文松想着,嘴角都不禁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他最是看不上那些会被女人牵绊住的男人,这种人实在是男人中的耻辱,包长川也是,孔侑也是。 “既然孔侑没有发现东西弄丢了,那就让他永远不知道好了,这对本官日后的大计可是有着重要的作用,这回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是。”圆脸与瘦子答应了过后,便赶紧着手去办了,李文松坐在原地,脑子里却在盘算着这两天的事情经过。 李文松一开始的打算,确实是想叫人趁着中秋节热闹的时候,偷偷潜入孔府偷东西。 只是孔侑又向来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只可能陪着皇帝走过了鳞衣桥就直接打道回府,只是那样,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发现了行踪。 还好多亏了半当中出了刺客刺杀的那一档子事情,让所有人都在鳞衣桥那里站住了脚步,才好叫自己的计划那么顺利。 只是有一点令他觉得纳闷,李文松只觉得对朝廷不满,背地里筹划的只有自己和自己背后的那位,可这刺客又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刺杀,可见这人也是背后有人谋划的。在看这形式,风格也不像是那位的手笔,难不成这是有另一个势力的出现吗? 为此,李文松特地回忆了一下在朝中素日里接触的各个官员,这除了是在自己手下做事的,另外谨慎的一小部分都站着中立的姿态,一心为了苏家的江山而已。 而以苏景夜为首的几位虽然都是高官,但是完全构不成阵营,又因为太上皇的要求,只拥护苏羽天一个皇帝。那他们这些人的嫌疑便可以彻底排除了。 剩下的怀疑,恐怕就只在那几个观望着的人身上了。想罢,李文松深吸了一口气,这比自己还要能隐藏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刻正值吓我一天当中最晒人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阳光烘烤的大地热气腾腾。远远的看过去,就仿佛地上的灰尘代替了蒸汽的位置,如同青烟一般,在每一样物件表面的地方袅袅的飘散着。 只不过外头的天气在怎么闷的让人心烦,这在石正直的审讯室里也依旧空荡荡的如同冰窖一般。那个刺客身上失血过多,整个人冷的发抖。 苏景夜听到金山下令叫人,亲眼见着负责审讯的小吏给那位刺客施展了那么多的刑罚,他自个儿瞧着都觉得疼痛难忍,更何况是那位深有体会的刺客了。 要不是这刺客还有着最后一点力气颤抖,苏景夜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忍不住疼痛,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么厉害的刑罚如同流水一般地在他身上都过了一遍,难不成他真的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过吗?”苏景夜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叹了一句。 “也不至于,在他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听他叫唤了几声疼。”金山伸直后背打了个哈欠,才说了一句话,眼角余光瞧见审讯室那道栅栏窗子外头的天空,已经隐隐的盖上了灰蒙蒙的云彩。 今天一下午,石正直忙着做那些文职的工作,把案子的前因后果以及发生经过全部都记录下来,而苏景夜只是旁观,所以一切费心思、吼骂的任务就全落在了金山一个人的身上。 这会瞧着天色不早了,金山坐在凳子上都有些撑不住了,便摆了摆手,叫那些拿着鞭子吓唬人的小吏们退下。 “今天暂时就到这里吧,把人按照昨日的吩咐关起来,小心看管着。你们也都辛苦了,各自回去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再继续。” 金山走到那刺客的面前,最后一句话便是对着他说的。而后金山就转过了身去,不过站在金山后边的苏景夜,却很清楚地看见了刺客身上好似又颤抖了一下。 喂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刺客终于是有些害怕了。苏景夜看的挑了一下眉毛,想来这两天的功夫,总算不至于是白费,估计用不了多久,金山就可以把刺客死咬着的话问出来了。 “这天色已经这么晚了,王爷可想好去什么地方吃饭了吗?只可惜我家厨子的手艺不怎么样,换了几个也没有换到我想要的口味,不然定要请王爷到我府上喝一次酒。” 金山打着哈欠走在苏景夜的面前,苏景夜想着他为了那么一点小事都和石正直精打细算,自觉要真去了他的府上,那可不是会被悄无声息的讹上一笔,当即摆了摆手。 “这还是不变了,本王回府与王妃一同,金大人若是有这个兴致的话,也可以到本王府上来,就是不知道金大人这么挑剔的胃口,能不能习惯得了。” 苏景夜这句话不过是客套一下,而金山却给当真了,金山开始还想感叹着有家室的人,就是这么省事,而后听到后面一句话,立刻就来了精神。 “不妨事不妨事,王爷一片好心,下官又怎么好挑三拣四呢?既然王爷如此盛情相邀,娜,下官也就不好推辞了。” 话音落地,苏景夜的表面上笑得勉强,心里也在不住的埋怨着自己,方才为何要这么多嘴,竟然叫金山给顺水推舟的跟了过去。 金山这人的性子也是有意思,难不成真是连一点场面也不会看吗。还是真的是人如其名,财迷了心窍。 “如此,那便走吧。” 在那刺客被小吏压入地牢的前一刻,这也是他唯一能听见的,金山和苏景夜两个人的最后几句对话。 晚上,金山果然按照方才所说的话,缠着苏景夜坐上同一辆的马车回到了王府,江琉玉欢欢喜喜的等着出来接人,乍一眼瞧见了金山,不免给吓的一跳。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金大人吧?”江琉玉犹豫着问出声,金山面上一愣,忍不住笑着点点头。“王妃好眼力,居然一下子就能认得出我来,可是王爷之前提到过吗?” “确实是说过两句话,长得傻又爱财如命……”江琉玉上下把金山给打量了一遍,只是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景夜给及时制止。 所幸金山白天吼的力气过猛,耳朵还有些听得不大清楚。 “王妃刚才说什么?”金山眨巴着眼睛,还想再问,结果就给自己面前那对神情异样的夫妻给一起请进了府里。 “没有什么,府里的饭菜已经做好了,金大人快请上席吧。”江琉玉脸上带着笑,苏景夜夜一把把人摁在了位子上。 江琉玉喜好吃一些重口味,连带着苏景夜也养成了一样的习惯,几乎是无辣不欢。 金山进去一瞧,那桌子上的阵是每一道荤菜里不可少晒干了的红辣椒,就连汤里头也都是重油重盐重辣的水煮肉。 唯有那几样素菜还算是清淡,可是鸡蛋底下埋着的一样也是辣椒,这就叫人有些看不过去了。 “都是一些家常便饭,还请金大人你不要嫌弃啊。” 这头一眼瞧见了席面上的这些菜,金山扭头就想要打退堂鼓,可是人都已经落座了,又怎么好半当中离开。 为此,金山也只得忍痛安静的坐下,把那负责布菜的侍女夹过来的每一样菜,全部送入碗里。 苏景夜瞧着先前还有些不太理解,这会却顿时就笑开了,不禁想说金山这样一个爱占小便宜的人,现在总算是得了可以收拾他的机会了。 只是苏景夜他们这边饭吃的痛快,在御史台的地牢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三百六十八章:刺客自杀 次日天亮,苏景夜和往常一样,打着哈欠坐马车去上早朝,结果刚到白虎门下了车,远远的就瞧见了金山的身影,行色匆匆不说,脚步还有些虚浮。 这般古怪的所为,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苏景夜不禁想笑,招着手正要把金山给叫住,结果金山好像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提前转过头来望了一眼。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倒也没什么,苏景夜挥舞着的手停在了半空,还没等喊出声来,金山就逃也似的往前面去了,只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拉开了好长一段的距离。 为着是在皇宫门口,又是这么大清早的,不宜过度喧哗,苏景夜只好按耐住了呼喊的声音,满怀疑惑的进门去。 可是还没有走个几步路,苏景夜的背上就被人拍了一下,他顿时一惊,杀气腾腾的转头一望,却看见了有些气喘吁吁的石正直。 “我说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到底都是怎么了,好似赶着去投胎,着什么急呀,搞得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们,” 苏景夜后知后觉的收起了自己的气场,些许惆怅的叹了一句,将石正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了下来。 “要是为了案子的事情这么烦心,不知道该怎么向陛下交代,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说个几句好话也就罢了,难不成陛下真的死揪着你们不放吗?” 这几天因为中秋节遇刺的事情,每日早上的早朝,苏羽天的脾气瞧着都不是很好。不过在苏景夜觉得跟他一往的阴阳怪气,比起来这么直白地发脾气,倒还让人更放心些。 说罢,苏景夜随着眼眸将身旁的他给打量了一遍,随后怀抱着两手往门里走。石正直收回了手,将自己的气息平复下来,也赶着追了上去。 “陛下登基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他的脾气下官等还不清楚吗,这次追上王爷,是想问一下,王爷可看见金大人了没有?” “瞧见了,刚刚已经进去了。看见本王就跟看见了鬼似的,你找他又有什么事呀?”苏景夜耸了耸肩,将下巴往前面一努,随便指了个方向。 石正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除了每个官员进入大殿之前必须经过的一个大堂正门便再看不见别的东西。 他轻轻地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很有些同情的意味幽幽的说了几句。“那金大人今日可是必不可少一顿斥责了。” “这话怎么说?”苏景夜一愣,想着金山此人脾气怪了些,不过却没有什么坏习惯,甚至连个家事都没有,总不至于惹出什么麻烦来吧。 “与其他的都没有关系,是跟那个刺客有关。”石正直好似能够猜得到苏景夜心里的想法,连忙替他消除了这个怀疑。 “那个宁死不屈的刺客,连续两天的折磨都已经挺过去了,可就在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自杀了,现在尸体还在地牢里面关着呢。” “死了,我还当他真的是铁打的身躯呢,原来也有他挺不住的时候。”苏景夜惊讶了一瞬间,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像这种冒死过来做大事的人心里,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就像曾经在战场上抓了几个杏子烈的战服,他们为了避免自己无意间泄露了机密,或者撞墙,或者上吊,或者咬舌各种自尽的方法都有用过。这刺客会如此,却是在苏景夜的意料之中。 “那他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自杀的四面的墙,你们不是已经铺的够柔软了吗?还是被他给扯开了?” “这个家伙的手一直都被绑着呢,他那来的力气去扯。”石正直把两只手背在身后,警惕的将四周给忘了一遍,以免突然出现的什么太监奸细,把话听了过去。 “用的乃是毒药,而且是那种一服下就再回天乏术的毒。刚把人抓进来的时候,我们将此人的全身上下,哪怕是头发丝里都没有放过,谁想到它居然藏在自己的牙齿缝里。” “刺客上边的后槽牙里头,有一颗貌似是被人为的挖出了一个洞,毒药就藏在那里里头。而且这几天给他行刑,也没有送过喝的干净水,所以毒药才一直保留着,直到昨天晚上才吃下去。” 闻言,苏景夜都不由得站住了脚感叹几句。“他这为了杀死自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那金大人今日可真的是要惨了。” 被关押之前就藏了东西在身上,却没被搜出来,和审问的半当中与人接触拿到东西,对金山和石正直都是一样的罪名,同属于失职。更可怜的是,金山到现在对此事还一无所知。 “唉,早上院里头的人匆忙来向我汇报的时候,那仵作的纸上明白的写着,这刺客的肚子都已经被那毒药腐烂的凹了下去,可见已经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要是陛下要追究的话,我那御史台上下看守的人都有一样的责任。”石正直背着手,微微弯着腰,他倒是不担心苏羽天对自己问罪,却很有些护短的心理,不舍得自己的手下也受责罚。 “为了刺杀当今陛下而死,这可算不得是什么壮烈牺牲。”苏景夜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句,而或回过神来,轻轻地拍了石正直一下。 “这赶着上早朝这么一点点的时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说完,苏景夜眼睁睁的看着石正直以一幅难以言喻的眼神望了过来。“王爷莫不是在于下关开玩笑呢,那人可是关在我御史台的地牢里头,要是下官对此事都一无所知,岂不是白做了这么些年的大夫?” “哦对,是这么个意思。”刚才突然得知刺客身死的消息,叫苏景夜还有些不大能回的过劲来。 再加上这早朝的时间本来就早,单看着天上太阳还没有起来呢,朝中的各部官员便要过来皇宫报道,神志一时不清醒也是难免。 就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上朝之前官员等候的屋子里面。此处人多口杂,便不好在私下里说话了。 二人只好先安静下来,免得有人怀疑。即使后面可能还是会被皇帝提及,但这会儿能少受些杂七杂八的闲言碎语也是好的。 二人才刚在屋子里面站住了脚,因此没有瞧见角落里的李文松往这边打量过来的眼神。 李文松是从偷了虎符之后,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不过他是艺高人胆大,并没有多少的畏惧,却在看到孔侑那么平静的态度实,心头却有些怀疑。 原本想借着观察苏景夜和石正直他二人的做派,从中或许能瞧出孔侑隐藏的一些端倪,谁想到这两个人悄悄的在一起说话,神色更加像是在讨论八卦。 这李文松和苏景夜两方的人各怀心事的相对着,只不过没等呆上多长的时间,苏羽天身边的贴身总管太监小权子,他收的徒弟小里子便领着其余几个小太监过来,向诸位大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宣布可以进入大殿了。 苏景夜和石正直头皮一阵发麻,刚才只顾着说话了,竟然忘记通知金山。咋一听到太监的通知后,苏景夜连忙四处望了一眼,不晓得为什么,却没有看见金山的身影。 无奈之下,苏景夜只好先与其他人排好了队,一起进入大殿,等到了各自所站的位子上停下后,苏景夜记着往后一瞧,金山又突然出现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点难以言喻。 过了一阵子功夫,苏羽天也一脸阴郁的到了龙椅上坐下,接着便是几句惯常的问候,以及询问是否有折子。 苏景夜安分的站在底下,想着苏羽天的人恐怕还没有这么快通知,苏羽天或许还不知道刺客自杀的消息,不免替金山觉得一阵庆幸。 可是这样的心理并没有持续多久,苏羽天便将折子往龙椅的扶手上一敲,冷着脸喊了一句。“刑部尚书,金山何在?” 金山脸色有些异样,不过身子还算稳健,他往旁边跨了一步脱离了队伍,走到大殿的正中央后俯首跪下。“微臣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听说你以天牢还未修好为名,把中秋灯会那日的刺客关到了御史台中,可有此事啊?” 这刺客两个字就好像是所有官员的气会也一样,苏羽天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话,却叫殿上的一群人都胆颤的低下了头。 “这倒也就罢了,只要不影响查案,你们自己打算如何安排,朕都不会插手过问,朕只要一个结果就好。” 说着,苏羽天瞧着殿上俯首的金山,神色立刻又变的严肃起来,甚至还有一些恼怒以及怨愤。 “可是有一件事情,那刺客昨日在御史台自杀的事情,不知道你可听说了没有。怎的今日早朝没有向朕禀报呢?” 话音落地,余音还在大殿中回响,苏景夜低着脑袋,心里却是在念叨着:果然还是逃不过去,金山这次可是真惨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当面作对 “回陛下的话,微臣不知情,”金山听着心里头不由得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和冷静,架势摆得不卑不亢,只是说话的语气间却隐隐的带着些看淡生死、随便的意味。 “但微臣回去之后一定开始着手调查,给陛下一个答复。” “等你回去再查,这么慢的速度,朕早就不知道又要再经历多少次一样的刺杀了,”比起唯唯诺诺就开始求饶的大臣,苏羽天还是更欣赏金山这种有骨气的。 但是有骨气却并不代表着能叫人满意,苏羽天皱着一边的眉头,两眼恨恨地瞪着金山,嘴上却不知道该怎么责骂是好。 之前试图造反的南阳王关在天牢里被人劫走,自己已经算是对他网开一面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苏羽天都不禁有些怀疑金山曾经创下的那些查案功绩,都是忽悠来的。 “你每次查案的时候都不能吸取一下以前的经验,多长个心眼吗?这样简单的事还用得着这一字一句的跟你交代吗?” “微臣不敢,微臣知错,还请陛下息怒。”金山心下憋屈,脸上也涨得泛起了绯红,不过身子倒是坚持着没有颤抖。 对于金山诚挚的道歉,苏羽天仍然觉得不解气,又喊了一个人出来。“御史台大夫何在,朕命你协助金山办案的,这件事情你可知道吗?” 石正直心里大喊不妙,他刚才按捺着,也是和苏景夜一样的心理,想着早上能暂时混过去,再私下里给苏羽天递折子,两方商量就好。 可是现在苏羽天已经知晓,又把自己叫了出来,如果如实回答的话,只怕会遭到金山的埋怨,但要是否认的话,那可就属于欺君之罪了。 在这二者之间协调了一下,石正直还是最终选择了如实交代。“回陛下的话,微臣也是来之前才刚刚知晓。” 话音落地,石正直果不其然的受到了旁边金山投过来的哀怨的眼神。石正直无奈的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金山轻哼一下,还没等回过头来,上头就又开口了。 “你与石大人都是一样办案的,怎的他就能知道的就这么快,你却连一点都不知晓,是你二人私下里有矛盾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闻言,苏景夜在一旁看着都有些觉着麻烦了。苏羽天以前做事都是直接了当的处置了就好,现在却要牵扯这么长的时间,只怕后面等着金山的会是更加严厉的处罚。 “回陛下的话,微臣确实,昨日晚上有些身体不适才忽视了,还请陛下恕罪。”金山越说,脸上的神色看着就越是难看。 闻言,苏羽天还没反应过来,苏景夜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昨天晚上,金山为了省一顿晚饭的钱,跟着苏景夜到了王府里面吃饭,可是江琉玉的用餐习惯,是菜里面必不可少的放了许多辣椒。 金山的肠胃跟这些辛辣的食物相冲,哪怕是沾上一点点都可能有巨大的影响。 不过,金山念着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最能忍耐,又不想自己在别人面前丢脸,就强迫着自己吃下他亲自安排的每一道菜肴。 江琉玉看着金山吃饭吃的这么迅速,还以为他和自己的胃口一样,心里不由得高兴,以为是找到了知音,就吩咐了金山身后的侍女,更加努力的夹菜,几乎没把金山给吃撑着。 然后好不容易从王府里面出来了,金山回到自己府上,肚子就开始疼起来,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下人们给他熬了各种养胃的汤茶也不管用,其中更重要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实在喝不下了,所以金山硬是折腾了将近大半夜,直到外头的星光都淡了几分才能勉强沾着枕头。 待回想过后,苏景夜能够理解,今天早上金山见着自己为什么走的这么快,又是那样怪异的走路姿势了。 偏偏这种毛病还不方便说出口,或者像宫里请假,拖到现在,又得深受着苏羽天的诸多斥责。苏景夜想想都不禁为他感到可怜和委屈,金山今天也算是走了霉运了,这样的背时。 金山艰难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却把苏羽天听的个一愣。 他说这话的目的也是想警醒金山几句,谁想到金山竟然顺着回答,倒叫他不好意思接茬了,免得以后传出去叫人说他暴虐成性,压榨生病的官员。 “恕罪,你自己安排不当却叫朕怎样恕你的罪。”苏羽天一时语塞,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再瞧着底下众官员的反应,心里不免有些膈应起来,好似自己也有些理亏了。 其实底下的人并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苏羽天一个人在那里多疑罢了。苏羽天只觉得自己满肚子的话,哽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直到旁边的小权子提醒了他一下,他才回过了劲。 “罢了,事已至此,在追究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金山,你行事不当,酿成大祸,朕令你三个月在府上给我好好反省。” 不许上朝,这说起来应当算得上是一条十分严重的处罚了,不过摊上苏羽天这么一个爆脾气的皇帝,这个处罚瞧着却像是奖励。 尤其是在金山身上,这类似的处置方式已经出现过不下第一次了。当即垫上就有不少的人微微侧目向金山投来了羡慕的目光,金山倒是有些习惯了,正好多了时间让自己留在府上,好好的修养身体。 “至于那刺客的案子,与他牵扯有关的戏班子的其他人,也一并按弑君之罪处置吧,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个警醒,看谁还敢有这样大的狗胆子,藏着祸心。” 先给了金山一个相对温和的处罚,众人几乎都要以为苏羽天还是个仁厚的君主,可他接下来的这一条命令,却给那些人当头一击。 不过他们最多也是在心里想想罢了,不敢说出来。毕竟刺杀皇帝可是会诛九族的大罪,那次课的就组找不到便,只能用连坐的方式杀了其他人,避免有漏网之鱼。 不过,要是这些人当中确实有无辜者,那也只能算他们命不好,摊上这种事了,各自哀叹去了。 再者,在朝廷的律法当中,也有关于这一条的明文规定,因此苏羽天的决定并不算是自行其是。 但即使是如此,苏羽天登基不久就这么严厉的处罚,未免叫人心生畏惧,更何况处死了所有人,岂不是也断绝了继续追查刺客幕后黑手的最后一条线索。 苏景夜私心里想着还是有些不当的地方,却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而就在大殿里一片沉默的时候,那位身体不好,一直沉默寡言的户部尚书任虚怀却出面了。 “启禀陛下,微臣觉得此事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换作是旁人敢这么当面的指出苏羽天的决定不好,恐怕他早就发脾气了,可当眼一瞧却是任虚怀,苏羽天就算是心里不愿,也得压下些怒火。 “任大人身体不好,这些杂事就用不着你多费心了,朕自有决断。众位爱卿,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便先退朝吧。” “陛下,此事确实不妥。”任虚怀急着,不过行动还是十分沉稳,他慢慢的在地上跪下,叫苏羽天就算想要当做视而不见也不能。 “刺客诡诈,就如同历朝历代都会养的奸细一样,十分能够迷惑人的眼睛,那些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会被蒙蔽,也是在情理之中,” “况且就从他们积极配合金大人与石大人的调查,便以看得出他们不过是些手无寸铁,凭本事吃饭的平头百姓罢了。” 这么一长串的话讲完,苏景夜刚想要惊叹任虚怀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叫身体也好了,起来任虚怀就不出意料的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且咳嗽声一直没有停下,在这空荡的大殿里面显得尤其响亮,苏羽天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打断了,只得等着任虚怀的声音小些,才能重新措辞开口。 “任大人思虑的太多了,朕可是按照朝廷律法处置的,并没有自作做主张,你这话就是放在历朝先帝那里,也不好说的过去。” “任大人还是赶紧回府上休息吧,朕也要准备回去批折子了。”苏羽天安抚了下,便从龙椅上站起来,殿上的一众人纷纷跪下,送别的声音还未喊出口,任虚怀又赶着说了一句。 “历朝先帝此举并没有什么错处,唯独在陛下这里,如此所为却是大有弊端。”任虚怀抬起右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又咳嗽了两声,看着苏羽天回过头来,自顾自的继续方才的话题。 “陛下初登基不久,江山这般大,心有不满之人定然不少,陛下想要以严厉的法度治国,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还有另外一条路,陛下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听这话里头好像有些意思,苏羽天垂着眼眸,跟他身旁的小权子看了一眼,小权子也点头劝了一下,才叫他终于肯回来听完。 “什么方法?你继续说。” 第三百七十章:两方协调 “若天下混乱,以残酷的兵力镇压,乃是必然。要是建国初始,民心不统,用严苛的法度约束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现在天下安定,民心所向皆在朝廷,陛下虽然登基伊始,可还未曾创过什么功绩,却要先行如此严厉的处置,岂不是叫人寒心?” 任虚怀见着苏羽天肯回来,也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依旧保持着最为沉着的姿态,慢悠悠地将自己的意见说完。 即使这中间任虚怀已经停下来咳嗽过好几遍,却依旧不影响苏羽天对他的话的分析和考虑。“那么你的意思是,想叫朕把这些人都放了不成?那刺客自杀,朕手上没能得到任何消息,反过来还要把其他可能是同谋的人给放了,你这是又想将朕置与何地?” 苏羽天在自己的龙椅前面左右踱着步,对任虚怀的话没有给出明确的意见,只是不置可否,而任虚怀也相当淡定的回答。 “可陛下决定把这些人杀了,不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吗?与其如此,还不如给他们一条生路,若是有人果真心怀不轨,陛下顺藤摸瓜,跟着他的踪迹,也能得到一点蛛丝马迹。” 闻言,殿上的一众大臣对此情形的变化,在各自心里也深感唏嘘,恐怕现在除了太上皇,也就只有这位任大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皇帝这么说话了。 “任爱卿,你这胆子倒是大得很啊。”苏羽天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声,而后重新在自己的龙椅上坐下。 他一只手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的龙头,眼睛也只顾盯着手上的动作,但话头却直指任虚怀。 “你想叫朕以德报怨,可是朕曾平最讨厌这么要求于朕的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这是想叫正平白吃了这个哑巴亏吗?” 此话一出,殿上那么多人都不敢在心里继续想着什么编排任虚怀和苏羽天的话了,直乍的身上一抖,差点都跪了下来。 一眼看过去,除了在旁边看局势的苏景夜,也就只有和苏羽天对着干的任虚怀心里一点都不慌了。 “若是平民之家,大可应着自己的性子。与那些看不顺眼的人正面相抗,可是陛下乃是天子,是天下共主,便应当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一切行当,此乃为陛下的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此话说着倒是有些意思。”听罢,苏羽天淡淡地笑了一声,站起来一挥手,便从旁边走下去了。 小权子再一次郑重的宣布退朝,任虚怀也在他手边的一位大臣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苏景夜远远地瞧着苏羽天的意思,应当是已经采纳了任虚怀的意见。 在这众人纷纷退去的时间里,石正直略带歉意的追上了脸色依然很差的金山,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上,忍不住笑了两下。 “恭喜金大人了,即使这样,陛下都没有过度的处罚,你今日可算是逃过了一劫。” 闻言,金山满不在乎地打开了石正直想要拉着自己的手,“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得了消息,怎么不赶紧过来通知我呢,这要不是我运气好,恐怕也得去你那地牢里坐坐了。” “谁说没有,我从刚得到这消息起,就一直念着金大人了,只不过没来得及。等我匆匆赶到白虎门的时候,就只看到了王爷,而不见你的踪影。” 石正直摊开的两手表现的一脸无辜,“我当时还和王爷问起你来着,不信的话,有王爷可以给我作证人。” 听着石正直口中辩驳的话,金山抬起满是憋屈的脸,猛然间想起自己早上为何出来的这么早。 不过就是因为折腾了一晚上的功夫,金山生怕自己睡过了头,错了早朝,会被陛下当众一顿斥责,才特意放弃了补觉的时间赶了过来。 而后面碰到苏景夜的事情,则又是另外一场尴尬了。如此说来,倒还真的不好埋怨上石正直。 想罢,金山无奈的撇撇嘴,看向石正直的眼神里少了些埋怨,更多了些对这事事无常的无可奈何。“罢了,此事与你无关,只能算是本官我自讨苦吃吧。” 此话一出,石正直不知心里作何想法,不过单从他笑嘻嘻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他也是有一定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二人重归于好后,便相携着在退朝队伍的最前边,毕竟处理刺客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而后头的苏景夜,上朝时站在百官的最前边,出来的位置因此排在了最后。不过他现在可算得上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因为排在所有官员的最后方,在前面发生的一切也看得格外清楚。 金山和石正直和好如初是必然的现象,而在另一方面,李文松却是十分鬼鬼祟祟地跟在了孔侑的背后,不知道是在忌惮些什么。 苏景夜看得直挑眉毛,几步上去拍在了李文松的肩膀上,将人往后头拉了一段距离,直到等着空中走远了,他才笑嘻嘻的放开的手。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对下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吗?”李文松错失了观察试探的机会,心中即使再怎么不满,却也不敢对着苏景夜的面发泄出来。 苏景夜则笑着替李文松拍了拍,刚才抓人时候不小心弄的褶皱的披肩,收回来后两只手揣在袖子里,指示李文松跟着一同往外走。 “本王哪敢对李大人有什么意见呀,李大人可是陛下面前最信任的大臣,手上又有军权在,本王叫你过来,只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要与你商量。” “这话倒是稀奇,王爷不是一向最讨厌和这些俗务纠缠上的吗,怎的会自己引上去追问,”李文松说着,悄悄的转了一下自己的眼珠。 他心里发慌,面对着一身正气的苏景夜,自然有些做贼心虚。虽说虎符设计图丢失了之后,孔侑完全没有任何动静,既没有通知别人,也没有上递折子。 可能够引起苏景夜注意的,怕是也只有此事了吧。 “况且王爷这何等的睿智,就算有什么不解之处,想必很快也能弄得明白,若是让下官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随便说话,唯恐会影响了王爷事情的判断。” “唉,李大人这么说话可就实在是太谦虚了,李大人见多识广,又有阅历摆在那里,怎么着也是比本王要经历的事情更多,也更有经验。” 苏景夜说着,连忙摆了摆手,可是眼底却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态度,转而变得严肃了许多。“再者,李大人要带兵打仗,想来胆量也极高吧。这说话做事也不凭知道的是不是清楚,会不会做,靠的就是他敢开口的胆量。故此,朝中没有几个人能是李大人的敌手。” “王爷如此夸奖,下官确实愧不敢当,不过王爷要是真好奇的话,不妨将事情说出来,下官虽然不懂,也可帮着参谋一下。” 李文松这会算是已经确定了,苏景夜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东西,只不过还处在装聋作哑的阶段上。反正对方手上也没有证据,只要自己不承认,苏景夜也没有别的办法。 苏景夜听得心里一阵想笑,只是脸上还是得装出一副与人为善的态度,着实是有些憋屈。“中秋灯会上,那名刺客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刺杀陛下,李大人觉得,他的胆子大事不大?” “难道说他不知道那一日陛下的身边一直有重兵把守着,他的行刺完全不可能成功,反而会连累戏班子里其他相助于他的人吗?” 说着话的功夫,二人已经差不多走到白虎门的弓门后了。苏景夜还特意站住了脚,好方便与李文松再多说会儿话。 “果真是那刺客太傻,还是他背后的人有这个能力,能够承担的起这么多人死掉的责任。” “傻还是不傻的,他竟然敢在地牢里面自杀,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是仅凭这几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有胆子做出这么大的一件事来?所以这刺客的背后竟然是有人在操控着一切。” 刚才还以为苏景夜是想拿这虎符设计图的有关信息来试探自己,谁想到话里的内容却是关于中秋灯会上发生的杂事。 李文松瞥了苏景夜一眼,要是只为了这件事情,他倒是可以做的十分自然的不在意。 “李大人真是这么想的?”苏景夜眉头向上一扬,瞧着李文松这一脸置身世外的表情,不禁犯起了嘀咕。 “还有一件事,灯会上的刺杀发生了之后,好像孔大人的府上也出了点动静,李大人觉得这二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啊。” “孔大人出事了?怎的没有听皇上提起过呢,他方才在上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李文松装模作样的关心了几句,实际上心里却有些着急。 苏景夜连忙摆了摆手,叫他冷静下来,“不是什么大事?府上什么东西也没丢,就是有几只夜猫子,从那上面经过了而已,可能是路过。” 第三百七十一章:试探之果 “经过吗?”苏景夜说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李文松在心里却已经深深地埋下了一个隐患。或者是因为做贼心虚,所以才会对一切事物都容易产生怀疑。 可要是孔侑真一点都没有发觉的话,那苏景夜特意和自己提到这一点,总不可能是心血来潮吧。 想着,为了不叫苏景夜加深对自己的怀疑程度,李文松清了清嗓子,微微弯下了背,沉着声音,一幅貌似最为公正的态度陈述自己的观点。 “若是单从一般情况来看,这两件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难免叫人有所怀疑,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王爷可能想过了另外一个层面吗?” “要只是两方的人手动手恰好碰上了,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最后只查出了一方的凶手,却要她平白铁两方的罪责,岂不是太冤枉了些?” “尤其是在这两件事情发生之前,京城里不是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动静吗。”李文松这话说的,却更像是在为自己辩驳。 苏景夜听着心里只觉得一阵可乐:李文松既然敢这么大胆的在背后做出这么多手脚,现在怎的还害怕自己担罪名,不是叫人觉得太可笑了吗? “谁说没有动静?不是还发生过杨中平被人杀害的案子吗。” 听到苏景夜提到此事,李文松心里更觉得有些膈应。这个案子虽然并不是他有意促成的,但要是讲起来,他自己都觉得和自己有些关系。 “但是下官曾听赵大人说起过杨郎中遇害一事,不是因为他之前自己种下的恶果吗?哪怕不是现在,怕是日后也会有一样的结果,王爷何必揪着这个说话呢?” 闻言,苏景夜心头一惊,他头一回觉着赵铭这个爱到处罗嗦的毛病,不是个好事。不过这个想法也只在心里出现过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过后他便舍弃到一边了。 要是李文松果真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和打算的话,自己也没有必要冤枉他,这么强行的让他扛上罪责。 “确实如此,说来也是本王太勉强了。”苏景夜淡淡地笑了两声,而后端着自己的两手往白虎门外一瞧。 那宫门外头过来接李文松的小厮和马夫,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这一个个虽然还站在原地,但脚下却因为紧张而不住地颤抖,就连略宽松的衣袍也随着风吹地晃动不停。 “李大人府上的人来的还真是够快的,想来李大人与我在此说了许久的话了,他们也该等急了,李大人就先回去吧,今日的话就当本王与你开玩笑的,还望李大人你不要介意啊。” “自然不会,王爷说话下官怎么好在背后说三道四。那下官就此别过,王爷也早些回府吧。”李文松不禁松了一口气,弯着腰后退了几步,一直到走出宫门外上了自家的马车,才终于恢复了他那一派阴翳的表情。 “大人,您今日怎的出来的时间这么晚,刚才还见着您在宫门后面跟王爷说话,可是王爷有意刁难于您吗?” 马车开始行驶,等着经过了回兵部尚书府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跟在马车旁边走路的小斯才借着这么吵闹的人声遮挡,向李文松询问。 李文松沉默了半天的工夫,在这时候才算是回过了神来,他眨了眨眼睛,脸色也更加的阴沉。“景王爷与本官作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不过今日的事情确实需要好生的考虑一番。” “王爷与大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竟然叫大人这般警惕。”小厮一面顾着左右情况地打量,一面小声的和车里头对话。 而李文松也知道自己手下的人不至于蠢笨到让他们的对话流传出去,所以也没有特别的顾及,只是有些陷入在沉思之中,难以自拔。 “长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了一个景王爷,他后边的其他人又岂是好对付的?不论我们的事情是否有所败露,总还是小心为上。” 说罢,李文松按着自己的膝盖想了一会儿,从车窗的缝隙里面翘着马车,好似已经到了相对僻静的道路上,便一把掀开了帘子,对着外头小声地吩咐着。 “景王今日特意拿话试探我,想来他后面怕是还憋了些什么坏点子。你赶紧派人传令下去,让他们做虎符的动作暂时停下,等到这场风波过去了以后再说。” “要是不听我的话,叫我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本官第一个就拿他们试问。” “是。”小厮知道李文松对付人的手段,也知道他会这么说话,必然不是开玩笑,心里不由得吓了一跳,赶着表忠心。 “大人放心,咱们手下可都是最忠心恳恳的自己人,定然不会叫大人为难的,让王爷他自己慢慢的查去,咱们按兵不动,他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还查什么查,”李文松冷哼一声,随便地将手中的帘子往下面一丢。“陛下都已经下令,根据个人的案底将那些戏子处置了,” “刑部和御史台两方的刑罚,都没能叫这些人多说半句,可见他们果然都是被蒙蔽的,既然如此,那景王又能有什么办法?” “大人说的是。”小厮点头答应着。 刚才的这番话好似也算得上是李文松对自己的安慰,如此讲出来了之后,他心里也觉着再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便放下了心,叫赶车的人也加快了回府的速度。 过了几日,苏羽天关于如何处置刺客和其他戏子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虽然有人觉得它如此所为,实在太妇人之仁,但大多的平头百姓和才子秀才们都觉得此法盛是仁厚。一时间,两方舆论呈后方压倒性的优势,在所有百姓们之间广为传播。 这些消息传言的时候,江琉玉正和包静书两个人坐在船中的茶楼上,悠哉悠哉的品尝下午茶。由于江琉玉好不容易能把喜茶的功夫练得得心应手,包静书才特别奖励随她一起出来走走。 只是二人虽然身处在雅间之内,隔壁的几间房间里却装满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聚集起来的一群文人秀才。 读过书的人在外头与人相处是何等温文而雅的姿态,可当他们自己人聚在一起,还是有放飞的时候。这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在互相争吵的时候,那是却不亚于最爱搬弄舌根的长舌妇。 所以江琉玉与包静书虽然打着主意,是想着安安静静的用些点心,即使不想听到外面的传话,也因为这些人的吵闹声,而不得不听进去了几句。 “一般这个时辰,他们不应该都在书院里面跟老夫子谈论四书五经经和礼仪规范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空在这里扯这些话?” 耳边的声音震天响,那压肩两边薄薄的墙壁,仿佛都因为他们的吵闹而有了微微的震动。江琉玉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脑袋下面,另一只手只用食指轻轻地敲着茶杯边缘。 “每个书院里面上课的时间都不一样,而出来喝茶,聚会应酬,都是那些文人想要往上爬的必经之路,不可或缺。” “那几个书院的人错开了时间过来,才会显得茶馆里面格外吵闹。”包静书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同时,也给江琉玉塞了一颗蜜饯。 “这些话王妃听着其实也有好处,知道些当今京城里发生的一些新鲜事,对于王爷也算得上是一种帮助。王妃若是闲着无聊的话,吃颗蜜饯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就当他们讲的都是些催眠的故事吧。” 包静书不说话还好,江琉玉本来就是在闭目养神,如此说明了出来,她反倒不好意思睡觉了。 出乎意料地咳嗽了两声,江琉玉睁开眼睛,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面,向包静书的方向靠近,“你不是一向最规矩有礼的吗?怎么以前也会有这种想法吗?” 如话中所说,当学生的人最能够引人入睡的,便是老师们的教训了。不过江琉玉着实没有想到,原来包静书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性情中人。 “这有什么,生而为人在这凡尘中便都是凡人,总不会有什么例外的。就算强迫着自己表面上装的怎么的谪仙一般的气质,心里也肯定是不服气的。” 包静书一脸的淡定,讲得十分直白,惹得江琉玉忍不住低下头去哈哈大笑。“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没必要装得像别人所想的那么美好,做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那可就太憋屈了。” 雅间里面她们正说着话,隔壁的讨论声音便又传了过来。 “都说当今陛下是当初太上皇还在位时便相中的储君人选,先时继位时还有许多人都对其不看好,如此一来,可算是能教那些说风凉话的家伙们,狠狠的打一把脸了。” “确实如此,陛下如此仁厚,最后一定也会成为历代先帝那样一般,为民为国的好君主。” 不管这些人说的是不是真心的,但至少听起来都像是在恭维。 第三百七十二章:想要离开 外头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在吵架一样,声响震耳欲聋,叫人想不听见都难。而江琉玉虽然不觉得自己能担得上什么皇亲国戚的名称,不过在京城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有了些许代入感。 听着耳边这些人毫不收敛的对他的夸奖,江琉玉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包静书在旁边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好似并不是很高兴,便推了杯茶水过去,试探性的问了几句。 “皇帝仁厚是好事,就像你与你家王爷一般克己守礼,只要陛下能继续这样保持下去,想来你与王爷的处境也不用太担心了。” “就算有些想要在后面挑拨关系的人,屡进谗言,你们只要固守自己,又有陛下在上面明察秋毫,应当也不会被他们得逞。” 江琉玉淡淡地收回了自己打量墙面的视线,将撑着自己脑袋的手放下,侧着下巴靠在桌面上,就好似放下了一块很大的石头后,身体已经无比疲累。 “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皇帝怎么样,其实与我没有关系,只要不至于让百姓们受苦就好。” “那你现在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包静书看着不解,她还以为江琉玉是因为皇帝手段厉害了之后,抢了自家王爷的风头才会这么失望。 不过江琉玉向来是有一说一,很难作假的,因此,包静书的心里才会更觉得疑惑。 江琉玉抿着嘴巴,关于皇帝仁厚一事,她方才差一点脱口而出,苏羽天要是真的这么厉害的话,当初也不至于让包大人含恨离京了。 不过这话讲出来实在太容易引人生气,更何况还是在包静书的面前,只怕她会以为自己在故意讽刺,因此江琉玉才临时刹住了车,只闭口不答。 而后又瞧见包静书这般关心自己的神态,江琉玉更加觉着不好意思,他想了一想,才将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 “我想的是既然陛下现在这么好说话了,那我和王叶丽金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安排上了?” 此话一出,坐在手边的包静书顿时就安静了,而站在江琉玉身后的小云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叫人琢磨不定。 听着包静书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说话,江琉玉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连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提醒。“你还好吧,我刚才并没有说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吧。” 话音落地,江琉玉忽然想起来了包静书为何要一个人留在清晨的原因,心下更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和自责。 “不好意思啊,说这些话之前都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之前答应过你,想帮你调查清楚包大人那场冤案的,这回确实是我出尔反尔了。” 江琉玉心下很是自责,可是她想要离京的愿望也是日益强烈,在这两者的胁迫之下,她只觉得心里十分为难。 而包静书抬起头来看着江琉玉这般难受的模样,心头也有些不忍,想着她虽然说过此话,可是毕竟与自己非亲非故的,没有必要一定得履行。 “没有关系的,既然是你自一直以来的愿望,那你大可放手去做,我家与你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你不必为了这件事如此为难。” 包静书的理解让人觉着非同一般,江琉玉感觉她若是与自己控诉个几句,不耐烦一下,倒更像是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可是她现在这么冷静,甚至于冷漠,就叫江琉玉觉着很有些过意不去。就好像自己这些天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让她终于有了些人情味了之后,又回到了过去那种大度到有些冷漠的情况中。 虽说这种特质并不一定算是一件坏事,可包静书这样下去,不就和曾经的包夫人如出一辙?以至于夫人最后临死之前,见不到自己的丈夫,就连一个至亲好友都没能在身边陪着,岂不是叫人觉得太冷清了。 江琉玉越想心里觉得越不忍心,正打算出声安抚个几句,包静书便又先抢过了话头。 “更何况我们到现在为止,手上的线索也只能供怀疑而已,连个确切的目标都没有,我说想要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替母亲报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又怎么好意思拉着你们陪我这么耗下去呢,那不是太自私了吗。” 话音落地,不说是江琉玉,就是后面的小云,听着都觉得十分感动,几乎想要泪流满面,原来想这种性子的人,在如冰雪一般的冷漠,背后依然有一颗关怀他人的心。 和一群看不出真心的虚假朋友围在一起凑那些假意的热闹,还不如和包静书这样天性淡漠的人相处,才更叫人觉着舒服一些。 “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我能不能离开还不一定呢,不过只要我能和你联系的上,不论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出手的。” 江琉玉私心里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连不叠的出言许诺,就差没有拍着自己的胸脯指天起誓。 而包静书刚才所说的话也并不是欲擒故纵的套路,而是发自肺腑的陈述,不过江琉玉这句话对她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包静书怔怔地收回手,看着江琉玉淡淡一笑。“好吧,那我在此就先多谢王妃的好意了,倘若王爷在陛下那边果真说的开话,你二人离京之后,可否有空替我去柳州问候一下父亲大人。” “虽说已经叫了我家官人回雁州之后多多对柳州关心一些,但毕竟不是在同一个地方,他也未必能腾得出空来时常照看。” “麻烦王妃替我过去瞧一瞧,想来王爷与父亲也能说这上话,信件当中告诉我父亲果真身体健康,平安无事,我也算能够安心了。” 这头几句话,江琉玉听着确实像是家常的嘱托和担忧,不过最后一句说起来就好像有些意思了。 在心里大概的过了一遍这句话暗藏的含义,江琉玉抬起头来,望着包静书犹如一潭深水的眼睛,也回以一笑。“这是自然的,凭着我与你和包夫人二人的情谊,我也该当过去看一看。” “不过包大人向来节俭,不喜奢华,哪怕换了一个地方,应该也能很快适应的了的。更何况他身边还有林公子照顾着,怎么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林千语,包静书想着,自己的这位表哥最是谦谦君子,谪仙风度又满腹经纶,要他只能呆在柳州那么一个小地方,实在是有些屈才了,恐怕父亲早以为他盘算着后面的前程。 等着后面表哥出去了,家里的冤案也已经推翻了,之后父亲的身边恐怕就再没有别人了。不过到那时也没有关系,自己离开了京城,便守在父亲身边直到他百年,也算是弥补这些年未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的遗憾。 想罢,包静书抿着嘴巴点了点头。“王妃说的极是。只不过为人子女,就算心里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不能亲眼看着,也是会担心的。” 包静书这么的多愁善感,又屡次提到后人的孝顺,叫江琉玉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还在西山村居住的江家父母。 自己虽然并不是从出生起便已经来到了这个身体,但这具身体的血缘关系总归是无法磨灭的。江琉玉心下感慨的同时,也想着如果能够离开,一定先回村上看过了父母再走。 与包静书两个人在茶馆里扯皮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由于说到了这么严肃的话题,使得二人分开之际的气氛难免有些沉重。 一直到苏景夜回家后没瞧见江琉玉的身影,四处寻找之际,苏景夜不由得担心起她是不是又在厨房里捣鼓那些神奇的菜色。 在心里忧愁的时候,苏景夜在自己的府里跑了一圈,结果一转眼却看见了江琉玉窝在房间里面,也不点灯,只对着昏暗的窗户发呆。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难不成今日又出了趟远门,这么早就想睡觉了吗?”终于找着了人,又由于房间里面光线实在太过昏暗,苏景夜一时间没瞧见她脸上分外惆怅的表情,只过来先调侃一句,又叫受在旁边的小云将房间里四边的蜡烛全部点上。 “我这是在思考人生,想着我们这一生活着的意义,以及世上是否真的有鬼神出现?”江琉玉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房间里所有的灯全部点亮了之后,光线之强直接盖过了窗外昏暗的天色。 “鬼神?”苏景夜难以置信地挑了一下眉毛,“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吗?怎么今日还主动提起了?” 才不自觉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苏景夜突然念一想,难不成江琉玉白日里被哪里来的神棍给忽悠了,竟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起来,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想罢,苏景夜赶紧过来揽着她的肩膀。 “你可不要被外头那些人的胡话给唬住了,这世上不可能有鬼神出现的,若不然我们这些凡人怎么可能平安无事的活这么长时间?” 第三百七十三章:提出心思 “是有什么神棍和跳大绳的在和你说些什么吗?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们到底骗了你些什么,可有叫你给钱买符纸或者神水吗?” 苏景夜越说,脑海里想到的情况就越发的糟糕,江琉玉不知所措地转过头来,瞧着他那么大惊小怪的表情,心里十分的无奈。 “你的我还是傻的吗?从来只有我骗别人的份,哪里有他们骗得到我。我不过是随口和你开了句玩笑罢了,用得着这么吃惊吗,也实在是太小瞧我了。” “没有相信就好,骗点钱倒不算什么大事,要是心里的想法也被他们给带偏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样把你救回来,”说着,苏景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骂又骂不出,打又舍不得,那可怎么是好。现在实在叫我觉得很庆幸了?” “哼。”虽然苏景夜说的都是些关心的话,但是听起来怎么就叫人觉着那么别扭呢?尤其是最后一句,好似隐约的带出了他埋藏在心里的想法。 江琉玉不由得嫌弃的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挡开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而苏景夜的话说的实在是有情有理,叫她又无可反驳,她便只能闭着嘴巴站在原处怒目而视。 苏景夜见状,生怕自己这玩笑,要是开得过火了,果真把人惹恼就不好玩了,连忙又挥着手安抚。 “说说而已,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嘛,不过你说到骗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种话呢。难不成你这辈子唯一骗的就只有我一个吗?” 说罢,苏景夜的最后一句话,竟然勾起了江琉玉曾经的一点回忆。除去在生意场上和人说话行事诡诈之外,江琉玉唯一的一件有些愧疚的事情,便是在半夜的时候将苏景夜骗到了山路上。 虽说当时是有原因的,担心自己被皇家的势力惹上关系,继而连累了全家和全村的人,不过将苏景夜一个人带了些包裹留在山上,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却也好在苏景夜的身体素质不错,平安的下了山,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或许是因为太晚了,山中的野兽也差不多都休息了。 回忆完毕,江琉玉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心情,在此时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她怔怔的转过头去,正好撞上了苏景夜满含笑意的眼睛。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没事还提它做什么?再说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不还是给你留了些装备的吗?” 憨憨地笑了两下,试图转移这个话题,江琉玉也顺势把自己早就准备好想说事情全部都抛到了脑后,至少今天应该还不是时候。 苏景夜看着江琉玉僵硬着身子回到桌子旁边坐下那一副呆愣的神情,实在有些可爱,不由得轻笑出声。 “可吃过了晚膳吗,我看你今天不会是一直都在这里坐着吧?” “自然不可能,我和静书两个人在茶馆里喝了一上午的茶,又听了一下午的话,”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江琉玉的肚子竟然不合时宜地自己响了起来。 “额,明明也是吃了很多点心的。”江琉玉尴尬地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苏景夜赶忙抬起手抵在自己的嘴边,强行压抑下那想要上扬的嘴角,以免真的将江琉玉给惹急了。 苏景夜拍了拍江琉玉的背,在从桌子上倒了杯水递过去,看着她一副意料之中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对着一只手在旁边做背景板的小云吩咐着。 “今日的晚上叫他们送到这里吃吧,不必安排在外头了,野生的王菲如此饥饿之下,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闻言,江琉玉不服气的瘪了一张嘴,小云也给听得忍俊不禁,点着头出去安排了。 王府里的一日三餐,虽然比不得一些家里有钱的官员们的日常饮食,至少准备的也很及时,并且丰富。不消一刻钟的时间,江琉玉这明亮的房间里头遍已经摆好了整整一桌的家常小菜。 江琉玉端着碗一面往自己的嘴里刨饭,一面看着苏景夜欲言又止,而小云站在二人侧手后方的位置上也是一副憋着话的样子。 苏景夜隐约间发现了她们主仆二人今天的状态,好像有些非同一般,却并不急着点破,悠哉悠哉的吃着饭,就等着江琉玉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开口。 “今天的这个青椒炒肉丝,我觉着挺不错的,你不如多尝尝。”江琉玉转着眼珠,由于心里藏着是犹豫着该不该讲出,因此也没有看清楚字给筷子上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景夜眼睁睁的看着江琉玉一本正经的将整盘菜里头唯一残留的那一瓣蒜落在自己的碗里,并和其他的白色米饭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声把旁边还在发呆的江琉玉立马就给惊醒了,江琉玉呆呆地回过头来,情不自禁的也给感染了,笑地直呛声。 “你干嘛呀,不过是给你加个菜,有这么好笑的吗?我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一样的事。” “确实也只有在之前金山过来吃饭的时候,你特意叫人这么安排过。”苏景夜收起了笑意,将自己手上的碗侧了一下,江琉玉看了好半天才终于看明白,更是不好意思的自嘲了一会儿。 “啊,是个意外嘛。” 二人快活地乐了一会,苏景夜忽然停下了自己脸上的笑意,一副十分严肃且严谨的表情,温和地看着江琉玉。 “从今天我回来就一直觉着你有些不太对劲,以往你都是欢欢喜喜的等着我,今天怎的变得这么惆怅起来,”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竟然是有事想和我商量,却为何一直按着不肯说呢?咱们怎么也是夫妻一场,只要你开口,我必定会替你办到。” 闻言,江琉玉反倒更加沉默了一会儿,站在旁边的小云看着心里都有些着急,却只能用眼睛远远的望过来。 轻咳了一声,江琉玉不自觉的将手里的碗放下,又赶紧捧了上来,眨着眼看着苏景夜。“其实吧,这个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我心里的一点执念罢了。我只怕你听了之后心里会不自在,所以也不想特意给你添堵。” 苏景夜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也没觉着江琉玉会有什么执念,因此大脑里还是空白一片。“你不说怎么知道对我而言,究竟是为难还是可行的呢?” “这世上从来也不会有人被自己的愿望逼死,总归都会有办法,就算没有路,咱们也自己开出一条路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且大胆的说吧。除了觊觎上面的位置,其余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那么贪慕虚荣的人,就凭我老江家的产业,就算再多一个你,我都养得起。”江琉玉挑了一下眉毛,被苏景夜这几句话给逗的,不仅一扫方才阴郁的神色,反而还开始自鸣得意起来。 苏景夜听着心下觉着无比可乐,又故意摆出一副凶狠的样,一把抓着江琉玉握着筷子的右手,把人给吓得筷子都落在了桌面上。 实际上更准确的应该算是江琉玉没有拿稳,生生给苏景夜抖落下来的。 “怎么着,难不成你心里还念着其他人吗?就算养的起又怎么样,你也只能养我一个人。” 江琉玉淡定的把自己的筷子重新捡起来,望向苏景夜的眼睛里满是莫名其妙,“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呀,除了你之外,你可见过我和其他人打过交道吗?” “这好端端的在和你说正事呢,谁叫你每次都打断我说话的,再有一回的话,小心我把赶到书房里去睡。” 小云过来把江琉玉手上的筷子擦干净,换了一双,苏景夜则悻悻地收回手,赶着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我错了,这不是怕你太一本正经,整个人都给带的没意思了,打个岔让你心情也好一些,现在有没有觉得没那么难跟我开口了呢。” “嗯。”江琉玉淡笑着应了一下,这会才终于打定主意切入正题。“城里传的消息,好像陛下这段时间大度了不少,最近应该也没有开始有意无意的试探你了吧?” “我是这么想的,趁着现在没什么案子都解决了,陛下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跟上面的人说一下离京的事情?” “之前是太上皇的要求,有藩王来朝,生怕会生出乱来,要你留下来帮忙,咱们也已经答应了,可是这天底下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是我们一时半会儿能忙得过来的?” 江琉玉一面说,一面跟苏景夜比划着。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狠心,不肯帮忙,实在是心里有担心。 “趁着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了一会,再不开口,咱们恐怕就得在京城里耗一辈子了。” 这一辈子时间太长,任何一个朝代里面有些权利的王爷都难有好下场。即使不被皇帝所惦记,也会被朝中其他大臣陷害,江琉玉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第三百七十四章:上报天听 这一长串的话说完,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莫名的沉默之中,边上一直守着的小云也于此时十分惆怅的低下了头去。 她心中虽然想着江琉玉与苏景夜能够生活快乐,但要是他们离开了京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小云倒也不是贪恋京城的繁华,只是她从来都是伺候别人的,现在自己伺候的主子出走了,那自己作为仆人,岂不就像那无根的浮萍,随处漂泊了。 今天白天出去的时候,听到江琉玉突然和包静书说起这件事,小云心里就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而这会儿听到她又与苏景夜吐露了心声,小云心中便更加的担忧,就是不知道苏景夜那边是怎样的想法。 苏景夜怔怔地听江琉玉把话说完,而后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过来,眼神中充满了万分的期盼。 其实他自己原来有过这个打算与想法,只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而耽搁了没说,又想着反正现下的情况还算稳定,就也不着急这一时。 却没想到江琉玉提前开口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两个人互相商量体谅一下。 “没有陛下的旨意,定居在京中的王爷若是随便离开,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跟他扯上了关系,那可是一项不小的罪过。” 苏景夜没有刻意隐藏了这件事的危害,反而十分清楚的点明出来,叫江琉玉也好有个心里准备。“就是不知道,你怎么突然有这么个念头?” 江琉玉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开嘴巴,瞧着很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将嘴里剩下的那一口饭咽下,呛着嗓子抬起头。 “谁说我是想要和你偷偷跑出去的,这本来就是我们之前说好的不是吗?总不可能陛下那里不认账吧,大不了你明日看看有没有机会,悄悄地找到陛下说这件事。” “这个倒还真不是不可能。”苏景夜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两只手环抱在胸前,想着苏羽天虽然明面上与诸位大臣的交流都十分的光明正大,但是私心里却有许多的阴谋。 再加上他身为皇帝,一言九鼎,一句话可以决定人的生死,他若是存心想耍赖,自己又没有证据,怎么可能胳膊拧的过大腿。 “不过呢,陛下这段时间一直致力于想在百姓们塑造一个仁君的形象,说不定我们可以揪着这个空当离开,也未可知啊。” “那这么说,你可是答应了!”江琉玉听着一开始还以为苏景夜是说离开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了的,而后面这句话就给了她莫大的兴奋与激动。 “要是有这么顺利的话,早知道我就不编那些瞎话了,我还想骗骗你,说是昨日做梦的时候,梦到了我在那山清水秀的乡间小桥下游走,又到广袤的草原上策马奔腾。” “反正就是一切美好的景色都给你描绘一遍,总归有一件事能够打动得了你的,没想到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倒给了我一个惊喜。” “哦,我记得你以前跟别人谈判的时候,好像也特别喜欢用这一招,跟他描绘与你生意场上合作之后,会有怎样怎样的财源广进,当时我听着还觉得没有什么,如今看来还算得上是一个好办法。” 闻言,苏景夜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心下悄悄地将这一法子收纳起来。 “所谓出奇制胜,总要对有所变通才行,咱这相当于是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渗透进去,在不知不觉间让别人赞同了自己的想法。看来你有些地方还得向我多学习一下。” 江琉玉没瞧明白他这一举动之下藏着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想着总不可能会与自己有害,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反而高高兴兴地得意解距,在心里盘算着后面几天失东西的事情。 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过日子,虽然很舒服,但是成天吃饱了睡没事出去闲逛,着实有些圈养的意味,相较之下,他这活泼的性格,还是更喜欢出去走走。 再加上像京城这种是非之地,总归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想罢,江琉玉便赶紧万分殷勤地往苏景夜的碗里多夹了几筷子肉丝,一方面是用于感谢,一方面则是用于激励。 苏景夜不动声色地将这些菜全部送入口中,然后果然履行了他的承诺,第二日趁着苏羽天下朝之后,赶紧跟在他身边的那一群太监后面,一路往宫里去。 苏羽天在前头走着走着,忽然察觉背后好似有一道别样的目光投来。在他前往书房的半当中,他忽然回过头,一眼就望见了身后那群人当中,穿着不一样的苏景夜。 “你在这里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朕禀报?”苏羽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偏过脑袋,随口问了一声。 心下很是疑惑,苏景夜若是真有什么话想说,为何方才大殿上一言不发,却在这会儿悄悄地跟上来。 要不是看清楚了是谁,苏羽天还真容易一个转眼把人当成了刺客。到时候惊动了禁军,一群人乌泱泱的跑过来,最后再发现是苏景夜那可就是真的一场笑话了。 “回禀陛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想与陛下商量一个小问题。”苏景夜不动声色地从队伍里走出来。 他低声应了一句,假装没发现苏羽天脸上的疑惑,尽量摆出最为恭敬的态度,弓着腰,也好表现一下自己的诚意。 “那你也没有必要跟在这群太监的身后呀,大可叫人过来通报一声,朕不就可以停下来了。”对于苏景夜的回答,苏羽天就更加觉得奇怪了。 不过苏景夜却没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弯着腰鞠了一躬,后几步凑到了苏羽天的身边,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所以微臣就是在等着皇上到了书房之后,才好叫外面的太监进去通报。要不然这半当中的把陛下叫下来,未免有些太过失礼了。” 实际上苏景夜的意思是这样一步一趋地跟在苏羽天的身后,这样就算苏羽天有别的借口想要推迟与自己的见面,也无计可施了。 苏羽天低眸看着苏景夜,悄无声息地挑了一下眉头,估计此刻他也明白了苏景夜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苏景夜有事找到后宫里来的那几天,自己都是用了各种理由推诿,今日他这算是做足了准备,想要把话挑明了。 而且这件事情必定不是有关朝廷的局势,否则苏景夜也不至于这么悄咪咪的单独过来与自己商量。 想罢,苏羽天意味深长的轻咳一声,转过身继续往前面走,同时一挥手叫苏景夜跟上。“行了,朕知道了,有什么事等到了书房再细说。” “是,陛下。”苏景夜嘴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依旧维持着他那副为人下臣的姿态,现在就只差这临门一脚,总不好让苏羽天在态度上面挑出了纰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书房,小权子安排身后的太监们该打扫的打扫,该奉茶的奉茶,自己扶着苏羽天到主位上坐下,又轻轻的下来把门关好,然后守在外面,好方便他们兄弟两个讲话。 苏景夜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还没开口,上面的苏羽天反倒坐不住了,将手上的奏折愤愤的一合上走到苏景夜的面前,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却又不做什么言语,转而几步踱到了侧边的一排量窗前面。 苏羽天抬起头,好似想要透过自己面前的这一排亮窗,看清楚窗外的景色,可是窗子上面都用明纸糊的死死的,愣是连外边的树木花卉的一点轮廓都没有印上。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朕还真是好奇,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个景王,用这么惹人啼笑皆非的方法死气白赖地跟在朕的身后,是有事相求呢,还是有什么想法?” “回皇上的话,微臣如此所为,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苏景夜嫌弃的撇了撇嘴,即使他心中有再多的不耐烦,总还不至于脑子不清醒到当着苏羽天面吐露。 “微臣知道陛下日理万机,就算是想要散散心,都是很难得的事情。微臣又没有朝廷中的政事需要与陛下报知,自然也不好意思,轻易过来打扰。因此就算陛下没有工夫见微臣微臣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几时变得这么罗嗦了,还是直接切入正题吧。”苏羽天听得不耐烦,也不好装什么忧愁的气质,立刻转过身来。 苏景夜方才的话有出入的地方实在太多,叫他想要一一挑出来都没有那个耐心。 “陛下圣明。”苏景夜在心里忍不住笑了几下,这倒正好方便了他不用再说那么多违心的恭维了。“其实就是一件事,陛下之前答应过微臣的,可以放微臣与王妃逍遥山水的,不知道现在是否可以做数了。” “这、这个……”苏羽天一时语塞,半天没能说得出话来。苏景夜心里只觉不妙,此人怕就是打算耍赖不承认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两方协调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呢?你与王妃两个人现在都年纪轻轻的,做什么这么轻易的就看淡红尘,想要隐居山水。” “父皇在宫中时常想念咱们这群弟兄,你是否也该考虑留下尽孝呢?”苏羽天一面说,一面走到苏景夜的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不过经历过皇家情感的淡薄与残酷,苏景夜可没有那么轻易就被他糊弄过去。他虽然没有挡开苏羽天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却也没有一点被说服和感动的样子。 苏景夜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又是分外惆怅的叹息一声。“微臣虽然与太上皇有血亲关系,但是身份上说起来也只是陛下的臣子。” “太上皇在宫中自有陛下照料,又有陛下时不时过去陪伴,微臣身为外臣,要是随意出入宫中,未免惹人诟病。” “再者,就算微臣在外面行走,心中也是牵挂着太上皇的,定会时常送一些信件回来,陛下也可一同看着监督,微臣绝不会出尔反尔。” 苏景夜淡淡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后,又在话中若有所指的影射了苏羽天一下。苏羽天脸上的表情立时就变得有些绷不住了,赶着将手收回来,又侧过身去。 “可即使如此,朕的身边也少不了像你这样有才干的人啊。”苏羽天转着眼睛想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改用另外一种方式劝服。 “我知道你无心政事,但是你在外与人对战之时,那般的骁勇与睿智叫你留在京城里,实在是屈才了。不然你可是嫌你手上的东西太少了,朕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将虎符的一半交于你保管。” 此话一出,苏景夜险些没惊的脚腕扭了一下。苏羽天这样明目张胆的试探,若是回答的不好,只怕他是会动杀心的吧。 “陛下实在是折煞微臣了,微臣怎么敢有这样的想法?”苏景夜心下惊慌,做出来的态度也随之更加的恭敬与谦卑。 “且不说虎符尚未做成,就算已经做出来了,也应该全都保存在陛下的手中。由陛下相信谁,派谁应战,再交由谁保管。微臣对这些东西实在是没有兴趣。” “朕记得你从小最喜欢舞枪弄棒,若你对这些都没有意思了,那你又想做些什么?”苏羽天抿着嘴巴抬起下巴,两只手并排着缩在袖子里,交握在胸前。 一双眼睛装作毫不在意的往苏景夜的方向瞥过来,但是背后的杀意却不见得减少过几分。 “人总是会变得,更何况现在成家立业了,整天打打杀杀的也不好。”苏景夜心下无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够打消苏羽天对自己的顾虑。 正在为难之际,苏景夜转念一想,记起了前天晚上江琉玉和自己说的话,忽然间脑子里就来了灵感。 苏羽天看着苏景夜半天不说话,难免有些不解,正打算再凑近了瞧一瞧,就发现他眼眶湿润地望了过来。“陛下可知,一个人一生中最期盼得到的东西都有些什么吗?” 如此娇柔造作的话,迎面而来就是一股浓厚的酸腐气息,苏羽天觉着,苏景夜虽然也时常爱读些诗书文集,可却从来没见过他说话这么的矫情。 “左不过就是挥霍不完的钱财,家中后院里面妻妾成群,再或者就是这滔天的权利了。”苏羽天心头不悦,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话中所描绘的便是自己的写照。 “可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毕竟不多,而且也不是所有人想要的都是一样的。”苏景夜摇了摇头,对苏羽天这般自信的想法,心下觉着无比可乐。 苏景夜从来也不觉得当皇帝,成为人上之人有什么好处,不管是太子在位,自己有着竞争的余地,还是苏羽天登基之后,可能有人拥护自己篡位,他都没有动过半点的想法。 “在微臣的心中,一心只想着是能够带着我心爱的女子,在那鱼米水乡之间泛舟游玩,或者在一望无垠的原野当中肆意穿梭。” “微臣说一句放肆的话,这些事其中的自在与快乐,远超过了世间所有的事物对微臣的吸引力。” 苏景夜说的十分坚定,叫苏羽天与他眼神对上的一刹那,仿佛都可以看到他脑海里所想象的那些自由的画面。 这短短两句话里头虽然描绘的场景不多,但是苏羽天依旧能够从语气里面体会到一样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他成为这天下最大的主人后,得到的快乐,也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完美。 “自由,你不觉得这两个字对我们这些身为皇室的后人,实在太过奢侈了吗?”苏羽天冷笑一声,话中所带着的情绪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 “只要陛下愿意给臣下这个恩典,臣下便是做什么也愿意。”苏景夜听说她的态度好似有些松动,便赶忙趁热打铁地恭维几句。 话音落地,苏羽天没有开口就叫这偌大的书房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静当中。守在外边的小权子听着屋里没有了声响,正好奇想着要不要探眼看一下,迎面就走来了他之前吩咐去煮茶的小太监。 “站住,先不必进去里面,王爷何必下还没说完呢。” 小权子一伸手,叫那小太监停下脚。小太监低着头直顾往前走,乍一听到小权子开口,吓得差点把手中的茶水也洒了。 这宫里的下人都是经过了严厉的训练的,很少有看到像这个小太监这么毛毛躁躁的举动。小权子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只凭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个家伙,怕是塞了银子才到这里来的。 不过同样是费心费力,在这后宫里面摸爬滚打起来的人,小权子对这些想着攀高枝的人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有本事站在这个位子上,有没有本事守得住,就得看各自的造化了。 如苏景夜这个身份又站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后面还想全身而退的离开,就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行了,你把茶水留在这里,我一会儿再送进去,回去好好练练你这伺候人的功夫,别在陛下面前失了手,到时候丢了脑袋,可别怪杂家没提醒你。” 小权子看完的咳嗽了一声,从小太监的手也把端着茶水的托盘拿来。小太监也知道今天自己闯了祸,没有被小权子追究罪责,已经是很幸运了,便赶紧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在茶水从后面端过来,还是滚烫的,一时半会儿不会凉的这么快。小权子端着托盘等了一会儿,却依旧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可要是再多等些时间,恐怕这茶水就会变得浑浊了。 思前想后斟酌了一番,小权子趁着里头还没有开始讲话,自己进去也不算是打扰,便大着胆子敲了几下声音,推门进去。 “启禀陛下,您要的提神的茶来了。”小权子一进去就瞧见苏羽天与苏景夜两兄弟面对面站着。苏景夜只往门口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苏羽天则应了一声。 “知道了,你就放在那书桌上吧。” 按照苏羽天的吩咐行事后,小权子又帮着把桌子上摆放的有些乱的折子整理了一遍,恰恰好听到苏羽天的一句话。 “你想要离开京城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天下毕竟是没有白得的好处。朕却有一件事情,要你在外面云游的时候帮朕留意。” 闻言,小权子想着苏羽天后面的话,应当是些机密,便也顾不上收拾,将浮尘捧手上对着苏羽天鞠了一躬后,赶紧退到门外去继续守着。 房间内正中央的苏景夜也觉着应当不是什么好事,只可惜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是已经没有退路了。“陛下请讲。” “你确定要答应的这么痛快吗,原本是想轻轻松松的四处云游,可要是再与朕吩咐的事情扯上了关系,之后万一事情闹大了,你这是想要置身世外也不可能了。” 苏羽天一挑眉毛,按耐住心中如波涛翻涌的各种情绪,静静地走上书桌去,端起凉的恰到好处的绿茶浅尝了一口。 “可若是微臣不答应,此怕这京城的门也出不去吧。”苏景夜心下觉着苏羽天这一招用的确实是妙绝,也实在惹人烦厌。 要是每个做了皇帝的人行事都是这么的令人讨厌的话,自己从以前就打定的主意果真是再正确不过。 “这倒也是实话。”苏羽天自鸣得意的哼笑了两声,自己的日子过的都未必越快活,他可没有这么大的度量,能这么轻易的放苏景夜逍遥。 “其实说来也简单,你大可带着你的王妃四处逛去,只不过每到一个地方,你就帮着留心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那些官员们的日常处事。” “朕久居高堂之上,只能听着京城里传来的消息说四方国泰民安,歌舞升平。可若是朕的江山果真如此安定,又怎么会有前几天的刺杀。你的任务,便是帮朕好好看看普天之下,到底有多少人包藏祸心,统统上报。” 第三百七十六章:计划饯行 “陛下的意思,可就是让微臣替您微服私访了。”苏景夜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语气中听不出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这也是朕给你离京的唯一一项条件,答不答应全在你。”苏羽天咽了咽口茶水,润了润方才说了一大通话而有些干燥的喉咙。 “按理说,这与你不过是顺便的事情,应当对你来说十分划算才对,你不该有犹豫的。” “陛下可否容微臣再想想。微臣才疏学浅,又固执己见不知变通,十分担心难以胜任陛下的期望。”苏景夜抿着嘴巴,苏羽天提出来的要求,对自己而言确实算得上是很有诱惑了,尤其是现在自己和江琉玉的期望都是这个。 但是叫苏景夜犹豫的唯一一个原因,便是因为这个任务说起来简单,实际办出来却十分困难。 沿路上的这些官员要是清明廉洁也就罢了,有些小聪明,钻朝廷的空子也无伤大雅,不过但凡有一点私心和贪污受贿的行当在里面,那都是叫人难以判断的未知数。 这一路出去天高皇帝远的,自己手上又没有一些得力的人手在,要是有官员被查出来他们私下里做的恶心勾当,只怕他们会狗急跳墙。 自己身上有些武功傍身倒是不怕,就担心江琉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会受到连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仔细考虑也是对的。”苏羽天把杯子放下,竟然一把欺身坐在了自己批改奏折的桌子上,把下面的苏景夜给看的一阵目瞪口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反正房间里也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在此,朕又何必在摆出那些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可是朕有事相求于你才对。” 苏羽天看到苏景夜脸上惊愕的表情,大大方方的一挥手笑了一下,而后一只手掌撑在膝盖上,用大拇指细细地摩挲了一番后,方才继续开口。 “不如这样吧,你好歹也是从京城出来的景王,用身份摆在那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敢对你下手。” “再者朕会传令下去,叫几个朕曾经接触过,信得过的官员全力协助与你,免你后顾之忧。不过具体有些谁你又有没有这个运气碰的到,那就凭你的本事了。”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很像是空头支票,但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哪怕是一颗救命稻草,都有可能将局势全部扭转过来。 苏景夜想着,若是私下里有这么个安排的话,那对自己确实是少了不少的担忧。更何况如江琉玉所说,离开京城的事情刻不容缓,若是晚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既然如此,那微臣就斗胆应下了,多谢陛下的美意。微臣告退。”苏景夜心下一阵莫名的唏嘘,拱起手道解几句,便打算离开,却给苏羽天突然叫住了。 “站住,你先不要这么着急嘛,朕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就必然不会反悔,你可先想到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回禀陛下,应当就在这几天里。”苏景夜点头才回答了这么一句,便听到上头苏羽天若有所思的喃喃了一番。 “你还真的是个急性子哈,就连给朕好好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吗?”苏羽天假惺惺的叹息,挽留了一身,却很快又笑开了。“那就定在明日晚上,朕会在宫里为你举办一场家宴,特地给你践行。” “好歹也是朕的亲兄弟,要离开京城了,朕却没能好好的送送你,岂不是惹人笑话?记得带上王妃一起过来啊。” 这是各自的心里都是一样的不耐烦,偏偏面子上的功夫还要做到位,苏羽天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考虑周全。 苏景夜只觉得一阵好笑,不过想到马上可以离开此地,行李也轻松了不少,便暂时收敛了一点烦躁的情绪,乖乖低头。 “是,微臣遵旨。” 听到苏景夜答应了之后,苏羽天也懒得再装什么兄友弟恭的表象,招了招手让他自己退一下吧,苏景夜弓着腰走到门口,一开门就只瞧见小权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 好歹身为宫中的大内总管,小权子此时却要像个最普通的宫人一样在门外守候,苏景夜看着都替他觉着实在是些憋屈了。 但是谁让苏羽天的疑心病这么重呢,除了小权子以外的人他都不肯放心,那就只好让小权子继续委屈下去了。 “有劳权公公在外面守候了,你现在就进去伺候陛下吧。”苏景夜尴尬的笑了两下,将手松开,把另外一面门的位置给小权子让开。 “王爷和陛下说完话了,”小权子强行忍住,想要打哈欠的冲动,拖着拂尘跨步走了进来。“王爷这是说哪里的话,这可是身为奴才的本分。王爷这是要出宫了吗,还请路上小心。” “留步。”小权子话说的极快,几句话就转了几个方向。苏景夜反应了一阵,又撇了房间里的苏羽天一眼,点头应着便离开了。 王府里,按照一般上朝的时间安排,此时苏景夜早就应该回到家中了,可到现在都没有瞧见人影,就叫江琉玉觉着有些忧虑。 而守在宫外的几个人也是因为半天没看到苏景夜出现,又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都有些心里着急,想着派个人回来禀告江琉玉一声响,叫她拿个主意,结果却只是多了个担心的人而已。 “没有关系的,景夜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差错,想来是和陛下兄弟情深,被留在宫中喝茶了也未可知。没有消息,有时候反倒是最好的消息。” 江琉玉说着招手招手,华的人到门口去等方才的,这番话也不过是她自己的自我安慰罢了,苏景夜和苏羽天之间的感情究竟如何,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可就因为太清楚了,才更容易让江琉玉心里放心不下,再者又想起了前些时候跟苏景夜提起的离开京城的事情。莫非景夜真是为了这个事情,在宫里跟陛下纠结上了吗。 想罢,江琉玉又忍不住埋怨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给景夜的压力太大。要是今天真的出了了点什么岔子,自己又怎么好挽回。 不过苏景夜根本没有给江琉玉时间考虑后面进宫救人的相关事宜,就已经自己回来了。江琉玉这样一听到消息还有些难以置信,她方才脑子里还在构思自己在京城中的人缘关系。 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几个靠得住的人,实在是人缘差到了极点了。 “你究竟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时候才回来?你知道我差点以为你被锁在宫里了呢,还不知道该找谁去救你,好在你平安无事。” 江琉玉呆呆地坐在大厅正中央,直到亲眼瞧见苏景夜的人影出现,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迎了上去。 “就说过让你少去城中听那些话本子,这一天到晚的都在瞎想些什么,就算是陛下也是要遵循朝廷法度的,总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处置别人。” 苏景夜没想到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已经变得如此重要。他伸出一只手,点着江琉玉的额头,埋怨了一句的同时,心里也是喜滋滋的,再揽着她的腰一起重新回到大厅里坐下。 “而且就算是陛下想把我关在宫里面,就陛下那么抠门的人,又怎么舍得多安排我一个人的饭菜。所以这就赶在吃饭之前,把我给叫回来了。” “你居然在背后这么的编排陛下,也不怕他听到了,再治你一个诽谤的罪名吗。”江琉玉乐呵呵地笑了一声,忍不住开了句玩笑。 此处乃是苏景夜自家的府邸,就算外面有再怎么作的眼线?在自家院子里,总归是平安无视的,毕竟他手下培养的那一批人,也不是白干的。 “你和我说实话,进宫里去到底是干什么了,是不是跟陛下提了我们要离开的事情。”江琉玉笑过之后,两只手搂着人,抬起脸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撞进苏景夜的视线里。 大厅里一众负责伺候的人都觉着没眼看,纷纷寻了别的事情各自忙碌去了,就算是被迫留在此地浇花扫地的。也都别过了眼睛。 “嗯。”在如此耀眼的注视之下,苏景夜又怎么好在开出别的玩笑,当即便承认了, “说了,而且陛下也已经答应了,我跟他说我们这两三天的功夫就会把东西收拾好了离开,他就叫我们明日里到宫中去,说是替我们二人饯行。” “又是宫里的宴会啊。”江琉玉表情怪异的叹了一句,她之前参加过一次宫里的聚会,那规矩多的,害得她当晚都没能吃好。 再就是又要面对那么多装模作样的大家贵妇,想想心里都觉着难受。指不定这些人又要在自己的面前吹嘘些什么自家官人的了不得,或者是恭维自己的话。 听起来一点真心实意都没有,反而有种被人背地里暗算的恶心感,偏偏自己还不能表现出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安排后事 “那里面都会有些什么人过来啊。”既然是皇帝特意提出的宴会,那江琉玉是绝对没有资格拒绝的,更何况现下是自己与苏景夜有求于人,气势上就更低了一层。 虽说这么长的时间里跟在包静书的身边也学习了不少的规矩,江琉玉做起来,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是乍一看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而且这些淑女的动作虽然束缚,但是营造出来的气质和内涵,着实让人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但是又换一个层面来说,江琉玉不会在失礼了,也不表示她就期待在外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风骨。 京城里面的这些贵妇人,像秦梓潼和包静书这样不为外物所动的女子究竟是少,更多还是被那金银俗物给蒙蔽了眼睛,使得她们原本从小培养起来的纯真气度,也多了不少的烟火气。 苏景夜差不多和江琉玉朝夕相处,自然知道她心里在乎的方面都有些什么,他回了一只手,轻轻地拍在江琉玉的后背上,转着眼睛略微思考了一番。 “既然是给你我二人的践行宴会,那说起来应当算是家宴,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宴会那是促进人际交往最重要的一个场合,不论是陛下想要拉拢大臣还是大臣讨好陛下,或是互相讨好,这都是最佳的时机,因此陛下绝不可能放过。” 这是事实,苏景夜倒是知道江琉玉听了心中可能会有些不太痛快,但是念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便也没有必要再拿这些话来骗她。 “陛下的每次宴会都不会只有一个目的,不论名头如何,他都会派许多宫人在这宴会上留意那些大臣们之间的交往如何。所以朝中官员及其家眷进宫是不可避免的,也只好委屈你再忍受这一个晚上了。” “你这人说话也太实诚了,都不知道编个几句话来哄哄我嘛,也不怕我听了生气。这要是之前在西山村的时候,你就这么说话,我可绝对不可能跟你过来京城的。” 江琉玉万分惆怅的长嘘一口气,一只手轻轻地敲在苏景夜的胸膛上。 “委屈什么也说不上,我只是有些不大习惯。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却不能帮到你什么,实在令我觉着有些歉疚。” 苏景夜刚刚听着她的埋怨还有些忍俊不禁,可这最后一句话却令他十分不解了。“这话怎么说?不过是和别人打打交道而已,与你又有多少相干?” “你若是不乐意,大可只和自己交好的几个人玩,不必顾着我和旁人的关系的,这朝中本来也没有多少值得交心的人。” “话虽如此说,但至少面子功夫也是要顾及到的呀,要是你我二人都把这朝廷众人给得罪了个遍,那不是日后出了事,都没有人肯出来相助。” 每次他与她二人出外逛街的时候,时不时都能看到几个大家出生的主母聚在一起聊天买东西,明明这些人心里头都是不耐烦的,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江琉玉心里特嫌弃她们言不由衷的同时,也有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太耿直了。这要是在生意场上,或是嫁了个普通人,自然是不用顾及太多的。 可现在既然已经身为苏景夜的王妃,是否也该替他多考虑一些。伴君如伴虎,身为臣子不好,当身为王爷就更加困难了,总不好自己帮不上忙,没事在外头还给他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时时都在想,我是不是会成为你的拖累。明明曾经在外面,我还能装的那般雷厉风行,叱诧风云。可到了京城里面,除了你的庇佑帮忙,我竟然是这般的无用。” 江琉玉收回了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条手帕,铺在膝盖上里的平整了之后,又像簪花一般把它卷成了一团。 苏景夜瞧出她心里头不太平静,连忙安抚了几句。“你做什么要和旁人一样,这人生一世,最可贵的便是它的与众不同。” “再者,每人都有他各自擅长的事情,你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我也不喜欢,却凭什么要憋着,你为了我去故意与其他人讨好说话。” “就如以前,你擅长生意,我不擅长,可我那时也并没有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在别的地方相助于你,”苏景夜说着,把江琉玉把玩着的手帕给抽了出来,让她好生听自己说完。 “你也最好不要把自己看的太无所不能,我们夫妻乃是一体,你该让出些空间叫我也有用武之地。” 手中落空,江琉玉不由得给苏景夜这么一本正经的态度给说的表情怔怔的,她并非觉得自己可以无所不能,只是不想太闲着,显得像个废物。 不过苏景夜的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也许是自己将自己给看的太厉害了,才受不了这种偏差。 却也好在总算可以离开这个等级分明,让许多人无能为力的地方了,等到了外头的一片天地,自己与他便都能发挥各自最大的力量。 “说的也是,这倒显得我自己有些庸人方自扰了。”江琉玉心下释然地笑笑,“那我就暂时先安分的在你的身边当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子,等离开了京城之后,也叫你看看我这和繁花一般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 苏景夜脑海里面回想了一阵。才终于记起她口中的“繁花”所指的是谁,当即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难以言喻了。 江琉玉原本就有着自己独有的聪明伶俐,若是再变得和石夫人一样气拔山河,那还真是有些吓人。毕竟如向繁花这样的人物,怕也是只有石正直才能驾驭的了吧。 二人说罢,又窝在一起腻歪了一阵,苏景夜便出门去和京中难得的几个好友告知自己即将离开的消息,江琉玉则蹦哒着往厨房方向去,想要自己最后动手做个几道菜。 “我记得景夜一向最喜欢吃我做的素菜了,今日就熬个萝卜汤,在这干燥的时节最好败火通气。”江琉玉一面说,一面撸起自己的袖子。 “小云,就麻烦你先帮我洗几个萝卜吧。趁着绿珠跟禾绿两个人被我安排去整理房间,咱们得赶紧行动。” 可以说在这个王府里面,除了江琉玉以外的姑娘,个个手上的厨艺都不俗,但是江琉玉偏偏有这份心思,旁人又不敢过来阻拦。 只有绿珠跟禾绿两个人的身份比较特别,江琉玉也不好意思跟她们两个僵持,便总是想各种方法把人支走,自己做个菜就像偷渡一样鬼鬼祟祟,却又多了几分刺激。 也难怪江琉玉曾经几次做成的食物味道都会那么的奇特,叫苏景夜也承受不起这份特殊的爱意。 正在心里暗暗偷笑,想着绿珠跟禾绿以后发现自己得手的表情会是怎样的无可奈何,江琉玉才拿起锅铲,却看见小云有些呆愣愣的站在自己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呢,咱们动作得快点,要不然就来不及了。”江琉玉皱着眉头,不解伸出手去,在小云的面前挥舞了好一阵子,她才悠悠地回过神来。 “哦,好,王妃,我这就去生火。”小云一个机灵,擦着自己的两手就要去抱柴火,江琉玉实在是瞧出她的状态有些不对,便赶紧将人拉住了。 “算了算了,先不要着急,我感觉这几天你的情绪都有些不太对,前些日子跟静书在外面说话,回来你就是这么魂不守舍的,难不成家里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小云听得心中一阵感动,还以为江琉玉只顾着考虑离京的相关事宜,却没想到也这么细心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当下就忍不住眼眶中溢出了泪花。 “王妃,我实在是舍不得王妃你。” 江琉玉给听的一愣,又看到她那么一番委屈的表情,更觉着有点不太自在。连忙想抽出自己的手帕,却忘记了刚刚已经被苏景夜拿走,便只好扯着自己的袖子替小云拭去泪珠。 “你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要是真的有什么地方为难的,我一定想办法替你解决。” “不是,”小云低下头去,自己一把将眼睛擦干净,生怕弄脏了江琉玉的衣服。“我是小姐在西山村的镇上买回来的,家中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从到了小姐的院子里,一心便只知道要好好的伺候小姐,小姐身边的侍女不多,差不多都派去伺候夫人了,只有我一个人跟着到了京城,” “可现在小姐要和王爷出门去,我实在不知道我又该去哪里,故此有些伤心,才斗胆来央求小姐可千万不要不要我。”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情担心的呀,我还以为你早就想盼着离我远点呢。”江琉玉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心下感动的同时,又怕劝小云劝不过来,特地换了一种方式开个玩笑来激她。 小云听到这话,果然停下了眼眶里的眼泪,竖起手指就要发誓。“我若是早有异心。叫我不得好死。” 第三百七十八章:入宫赴宴 “我这一辈子都是应当跟着小姐的,若是我有意要离开小姐,或者小姐不要我了,我就是宁愿豁出这条命去,也会给小姐一个交代的。” 到底是古代人,随随便便把生死一类的词挂在嘴边,毫不畏惧,也不怕有些忌讳的地方。可是江琉玉在这世界里活的好好的,家中父母又全都俱在,她可不敢轻易动这样的想法。 原本只是想着说句话来逗一逗小云,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却没想到把事情闹得更大了。江琉玉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小云又是摆手,又是劝慰。 “你看你,刚才我不过是在和你说笑呢,你做什么真呀。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你呢?”江琉玉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到厨房里唯一一张凳子上坐下。 小云还推拒着不肯从命,只愿意与江琉玉一起站着。江琉玉没办法,只好自己先做在页头,然后强行要求她坐在自己旁边。 要是再继续这么站着,江琉玉还真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小云后面的话给惊的站不起来。 江琉玉一手拉着小云的两只手,一只手替她抚去额头上飘零的碎发,同时还十分语重心长地劝说着。“小云啊,我告诉你,人这一生活着并不是单是为了谁才活着的,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把这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你想想这造物主到底是花费了多少的力气,才能让这世上充满了这么多钟灵毓秀的人,你又是这辛辛苦苦的熬到这个年纪,” 小云是江琉玉从外头买回来的,她想着小云这前半生的日子,在别人的院子里面长大,又被随意拉出来做买卖,一定不好过,所以特别选了极为委婉的方式一笔带过。 “要是轻易的把这条命给舍去了,那你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后半辈子的好日子都享受不了了。” 一面说,江琉玉理着小云的头发,脸上摆出一副最为慈爱的表情。想着在这般带有光辉的目光注视之下,小云肯定也能体会到一些真谛。 可是小云的眼底只是一片的茫然,听江琉玉讲完了之后,还很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以?我生来就是伺候别人的,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在小姐这么好的主子身边伺候,已经是我莫大的福气了。” “后半辈子日子过得怎么样,我也根本不在乎,只要小姐能够给我一席之地就好。”说罢,小云的眼眶又忍不住要通红了。 江琉玉算盘里打的是想自己表现得像个哲学家一样,说一些让小云也觉着很有道理,并无法反驳的话,却没想到现在反而是被小云给带的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小云是一片赤诚,反倒衬得好似自己的这些言论都是在强人所难,又或者是真的存了心思不肯留下她。 以前在外头与那些贵妇人或者小姐说话的时候,小云帮衬着自己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气质与态度都格外的有礼且豁达,江琉玉便以为应该是个很好开解的人。 这下看来,小云的心里是早就已经被古代的等级制度给深入骨髓了。那么自己就算是在罗嗦什么也就无济于事,只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行吧,我知道再怎么劝你也是没有用的,反正一代天子一朝臣同的时代也会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为你考虑过,我和景夜虽然想着是单独出去云游天下,但我又怎么可能真的这么狠心,把你一个人随便就丢了呢。” 江琉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表现地似乎是和小云的妥协。可她第一句话中所提到的一句俗语,把旁边呆愣的小云给吓的三魂都要丢了七魄,完全没有在意到江琉玉的情绪变化。 一直到第二句话出口,小云才陡然反应过来。“这,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吗,就算我故意要耍你玩,也对我没有半点好处吧。”江琉玉无可奈何的摊开了两手,想着小云她果真是被迫害的幻想有些严重了。 “过两天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你记得这段时间把东西收拾好,跟我们一起走。在正式出远门之前,我总得先回家乡跟父母他们说一声才是,你跟着我们一起过去。” 闻言,小云转念一想,江琉玉离开了之后,王府必定是留不了的,而自己来到江琉玉家之前,便一直是在西山村的附近长大的。 若是江琉玉有什么安排,或者想将自己转手给旁人,在自己的家乡,至少也能安心一些,不会比在外头那么可怜,受人欺负。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多谢小姐了。”小云抽了抽鼻子,语气梗咽,也听不出他是伤心委屈还是感动。“小姐带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这虽然是感谢的话,但是听在耳朵里面,怎么就这么别扭。江琉玉不明其意的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小云这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猜想她是不是又往什么不好的方向去联想了。 不过金子总会发光,日久方能见人心,既然小云心里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去打算了,怕是自己在说些什么,她也很难听得进去。 更何况现在还是情绪这么不稳定的时候,江琉玉想了想,还是等到时候给小云一个惊喜更为妥当。也能对她后半辈子的认知产生点影响,叫她不至于太看轻了自己。 “好吧,那今天就暂时这样吧。咱们手上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呢,赶在绿珠很禾绿她们两个回过来之前,你先赶紧帮我把萝卜洗了,咱们今天就炖个排骨萝卜汤喝。” 次日晚上,因为苏景夜早就打过招呼,皇帝要在宫中大摆宴席,为两个人的离京之行做饯行,所以江琉玉就没有擅自在府里准备晚饭。 而前天晚上炖的汤,因为做出来卖相还不错,虽然口味淡了些,但比起曾经做的那些黑暗料理,已经算是好的多了,所以绿珠和禾绿也没怎么在后边罗嗦, 江琉玉这一天倒是乐得个清闲,和小云一起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挑了些尽量轻便素净而又不落王妃身份的衣服首饰,静静等着苏景夜回来之后同自己一同入宫。 等到门口的车队已经停下,苏景夜进门后匆匆换了一身规整的衣服,便带着早已穿著打扮好的江琉玉上车准备出发。 这一路过去,外面的百姓似乎也知道了宫里有大宴会要举办,江琉玉每每坐不住了,掀开帘子向外面张望,觉得街道都比平时要更加热闹些。 只是这样的举动,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也就算了,可随着马车的不断行进,马上就要到达宫门口,再这样就不太守礼了。 苏景夜按着自己的膝盖,正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她这件事,却又不忍心破坏了她的兴致,江琉玉就自己回过神来,乖乖的把帘子放下,端庄的坐在自己身边。 苏景夜一愣神,江琉玉好像也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古怪,不禁转过头来与他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后,便冲着苏景夜扬起一个明媚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背后,好似是在告诉苏景夜:“没关系,我自己知道分寸。” 苏景夜明白过来,忍不住伸手,又不想弄坏了江琉玉今日的妆发,便只揉了她的肩膀两下。江琉玉一低头,而就在这时,马车便已经慢慢的停下了脚步。 透过被微风吹起的车帘缝隙,江琉玉隐约可见自己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外的那条大道上,前面是一些先过来的官员家的马车,正在宫门口接受搜查。 宫门的守卫不敢拿着利器,都将手中的宝剑扣在剑鞘里面。又有两个手上拿了毛笔和册子的太监在旁边帮衬着,看那帘子里面坐着的都是哪家哪户的人。 这得等着一辆辆放行了之后,还得继续坐着马车,在里头还要多走一段距离。 看到前面搜查的人已经慢慢向这里靠近,江琉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摆出包静书素日里教会自己的端庄架势,等着那个太监过来,自家的马夫再把帘子打开。 待看清楚马车里面的人是谁之后,太监先对着江琉玉他们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再手中的名册上做了个记录。 然后再等了片刻功夫,江琉玉才感觉到自己身下的马车有了向前移动的迹象。在看这偌大的红色宫门,从身旁车帘子里的缝隙中掠过,江琉玉才得以放松一会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若仅仅只是这一点点的时间,你要摆出架势,就这么的费心费力,那等着一会儿到了殿上,你岂不是要更加难受了。” 苏景夜见状,很不给面子的调侃了一句,并笑出了声。江琉玉听见,禁不住给了苏景夜一个白眼,心里则想着。 得亏是自己的枕边人,才可以这么的心直口快,否则换了旁人敢这么说话,只怕自己一锤子就砸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红梅宫宴 而实际上,江琉玉也不仅仅是在心里动过这个念头。她想了想,觉着要这么忍下去实在无趣,还是把手抬起来,握着拳头,对着苏景夜的正胸口轻轻的打了过去。 “你没听说过,看起来越简单的事情,实际上越难对付吗。我和那些官宦人家的夫人们说话,有身份摆在那里,哪怕是自在一些,她们也不敢挑什么错处,反而会有种随心自在的潇洒感觉。” “但是那几个可是在宫里伺候的人,要是被他们看出什么地方不好,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指不定在后面怎么编排我,那我可不得表现得好一些吗?” 江琉玉一面说,一只手还打在苏景夜的胸口没有放下。只是这打人的力道,江琉玉自己觉得不是很重,敲在苏景夜的身上却还是发出了一声十分明显的沉闷的碰撞。 苏景夜自己也被这一声音给惊了一下,而后回过神来,又十分配合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并拉着江琉玉打过来的手不肯放,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好似是受了无比严重的内伤。 “你别想着在这里跟我讹人啊,我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江琉玉给他逗得忍俊不禁,挣扎了几下才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手从他的禁锢当中释放出来。 “唉,这世道真是要变了,你主动打的人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还说我讹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苏景夜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又拽着江琉玉垂下来的右手左右摇晃了一番。 江琉玉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十分可乐,也知道自新皇登基以来,他受到的压力不小,也只有在今日得到了可以离开的许可,才能如此自在放松的放纵一回。 “你好歹也收敛一点,这里可是皇宫大内,别到时候被人看见的四处宣扬去笑话你,你好歹也是堂堂的景王殿下,这半辈子的脸面你还要不要了?” 江琉玉笑过之后,想着还是不能太得意的好,连忙拉着苏景夜的手劝了几句。苏景夜倒是不以为意,把江琉玉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之中,就是不肯放松。 “这有什么关系,夫妻之间能像我们这么琴瑟和鸣的,其他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又有谁有这个好意思笑话。”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苏景夜表现出来的姿态还是收敛了不少。江琉玉脸上带着一点淡笑,欣慰苏景夜还能保持理智的同时,也觉着有些可怜。 人生在世,若是连自己的行动说话都要小心谨慎个不停,也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果然还是远离政治纷争,才来的最舒服。 就这两个人说话的这段空当里,马车已经行进到了皇宫离宫门最近的一处宫殿外。接下来的路便只能靠他们自己往前走,否则将会视为对皇权的亵渎。 苏景夜带着江琉玉下了车,然后一眼望过去,前面的路上还有不少朝中官员及其家眷,跟在这些人的背后,正好也省的打听今日的宴会安排在什么地方。 走了一阵子,苏景夜一抬起头,这才发现苏羽天决定的大摆宴席的宫殿乃是这处红梅阁。 红梅阁名字不错,但是它里面的东西却跟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关系。为着先帝的一位宠妃对花粉过敏,却偏偏喜红梅阁此处的幽静,先帝为了她,便将红梅阁周围的所有花卉以及花树全部都砍掉移栽。 按理说移栽花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是有点花费人力物力把了,是红梅阁的建造,以及他边上这许多的梅花树,乃是上三代先帝为其皇后所栽种的。 且那位皇后贤德,自幼便嫁入宫中,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又极为貌美,又有才干,与上三代先帝的感情亦极为深厚。 先帝知道她钟爱的花朵,唯有梅花一种,便在皇后黉逝后,亲手栽种了这满满一个宫殿的梅花,用来纪念。 这一下被先皇全部都处理掉了之后,当即就惹得朝野上下,为了这些植物发动了一场不下两三个月时间的辩论和劝谏,甚至差点要害的那位宠妃以死谢罪。 所以到了太上皇苏睿文这一代,红梅阁没有红梅也就罢了,这件事情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十分警醒的教训。便是最好不要付出真心,使得这世上会出现一个能够让自己动摇江山根本的女人。 为此,太上皇苏睿文生生逼迫了自己那位年轻貌美又深爱自己的皇后,被迫放弃了感情,转而连手非皇后亲生的太子谋夺皇位。 虽然最后没有得逞,并且顺利的让苏睿文从一早便相中的储君人选苏羽天继位,但这背后的兜兜转转,论述起来还是叫人觉得无比寒心。 苏睿文现在是高枕无忧,退位让人了之后,自己在后宫中清心寡欲,悠哉悠哉的当着太上皇,却不知道自己唯一看中的新皇帝苏羽天,其实也是个重情之人。 苏羽天身边才走了个皇后元问荆,不明白什么缘故,只称病退居在寝宫之中,后面又冒出了个西平王进贡的元姜儿,好似对他也有着若有若无的影响。 想到此处,苏景夜慢慢的收回了自己打量红梅阁牌匾的视线,心中百感交集。 只有在看到东西的时候,联想出了这一长串古怪离奇的事情,才叫苏景夜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所身处的皇家这一世家,除了政治方面的勾心斗角,也有些人情味在里头。 江琉玉和苏景夜一起站在台阶下面,看着他静静地对着这块牌匾发呆,又不说话,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在干什么呢,难道这个地方是你童年的回忆吗?”若是苏景夜单单因为此处的名字而心中有杆的话,江琉玉觉着也不太可能,毕竟红梅阁这个名称乍一听起来还是有些俗气的。 “也不算是,应当是我们这一家,祖上的回忆吧。”苏景夜清了清嗓子,拉着一脸明显难以置信的江琉玉,并肩进了大殿之内。 大殿里面陆陆续续的也坐了大半的人,除了一些离得稍远一点的官员,以及苏景夜的死对头李文松还没有坐下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见到苏景夜他们夫妇二人进来了,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过来引着他们到他们的席位上落座。苏景夜身为景王,就算没有什么官职,也不被看重,但是这席位还是离皇帝的龙椅最是相近的,面子上的功夫做的还是十分闪耀的。 伺候着苏景夜他们进入席位上,小太监又赶紧端过每个位置后面负责捧着酒水的宫女们手中的酒壶和杯子,为江琉玉和苏景夜他们一人斟了的一杯酒,后方才离去。 等等后面宴会开始,再有倒酒的任务,便是那两个侍女的工作了。苏景夜拿着酒杯也不喝,一转头就瞧见后头有好些自己认识又来不及拜访的世家公子一起眼巴巴地望过来,好似就等着自己一个人了。 苏景夜没得办法,只好弯下腰去跟江琉玉打了声招呼,只看到她点头同意了之后,才敢离开。 而身边没人后,江琉玉难免还是会觉得有些空唠唠的,想同人说话,又不想碰到那些只知道溜须拍马,盼着后面帮着办事的人。 不过好在京城里的人也都知道苏景夜要离开的消息,想着日后哪怕景王回来了,在皇帝的面前也不一定有多好的待遇,便都退去了过来说话的心思。 江琉玉也不介意,至少身边还有个耿直的向繁花能够打发时间。向繁花一只手倒酒,另一只手还不忘给江琉玉扯几个葡萄,嘴里不住的叨叨着。 “要不是因为这次宴会是为了给王妃你们践行,我定然也是不不肯过来的,这不是怕王妃你一个人无聊,我也就舍命陪君子了,是不是觉得我很仗义?” 江琉玉脸上带着十分无奈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想要维持的王妃式的端庄姿态,也要被向繁花给带的忘到脑后去了。 再一看周围,江琉玉平日里虽然和朝中官员的家眷很少有过接触,但是最初的那几个月在李娘子的带领之下,还是见过不少人的。 就好比嫁入京城以来,第一个对自己下手企图贿赂的御史家的乔夫人;以及当初差点顶替了自己苏景夜妻子这一位置的安宁郡主。 安宁郡主倒是好的,知道不能强求,之后回头是岸,自己还主动退婚,江琉玉打心眼里是佩服的。 不过今日过来一见,好像郡主退婚了之后,安国公一家的日子并不是很风光。没有多少人上前搭话也就罢了,看着郡主和她父母的脸色也都有些颓靡。 江琉玉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生怕在继续看下去,她又忍不住心软,把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推到自己身上。 可是即便如此,好像郡主自家的关系还是没有受到影响。那只要他们自己一家人能够过得快活,又何必再在意外面人的看法呢。 如此想着,江琉玉心里起码也能舒服一点,再转了个方向,就瞧见了另外一批育自己颇有些渊源的官眷夫人。 第三百八十章:离京伊始 郑夫人也就算了,从吏部尚书郑成投靠了李文松那一阵营之后,江琉玉就再也没有在任何场合碰到过郑成的夫人。 而李娘子的情况倒是值得好生说道一番,她曾经对李文松那么的情深义重,可今日看起来好似有些不在状态,两夫妻之间的关系都有些僵硬。 江琉玉看着,若有所思地在心里嘀咕。莫不是真是包静书那日的蓄意安排,顺利地使李文松和李娘子的感情出现了问题,那个就真的算得上是太厉害了。 想着想着,江琉玉不禁重重地吸了口气。这算不算仇敌的人,在今日也都聚在了一处,真是从脚底板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尴尬。 再转头看着旁边,和自己一起喝糖水吃东西的向繁花,立刻觉得亲切了不少。谢天谢地,至少还有一个是不那么讨厌自己的,江琉玉在心里默默地笑了一下。 宴会结束,江琉玉扶着身上略有些酒气的苏景夜回府。苏景夜明明是清醒的,却还是想借着自己的酒气,谎称宿醉上头,顺势推掉了后一日所有的邀约。 江琉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拿了拜贴过来,恭恭敬敬,欢欢喜喜就等着在这最后几天功夫里见苏景夜一面,结果看到装头疼的苏景夜,也都只能扫兴地回去了。 假装贴心地给苏景夜把被子盖好,又伸长了脖子张望一番,江琉玉看着确实没有人会再回头杀个回马枪,便用手轻轻捅了捅躺在床上的苏景夜。 “这些人看着挺给你面子的,为什么不答应呢?难不成他们之中有些人是坏人?” 苏景夜幽幽地张开一只眼睛,然后撑着自己的上身坐着起来,后背靠着床边的栏杆,脑袋就依在床上用来挂着违章的小柱子上。 “却也不是,只不过我觉着没有必要。”苏景夜长长的呼出的一口气,就着江琉玉的手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又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态继续回答。 “早在昨日和前日两天功夫,我已经把跟我有些交情的人一一拜访过了,剩下的都是些明明没什么关系却偏要凑上来说话的人。” “他们想着这段时间赶着过来与我多说几句好话,等到日后我们回京,能够在陛下面前给他们一点助力,只可惜了,我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说着,苏景夜两只手伸出来盖在被子上,就搭在自己肚子的那个位置,一左一右交换着轻轻拍着自己,像是哄孩子入睡一样的姿势,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者,咱们马上就可以离开了,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惹的陛下不痛快,要是陛下那片心血来潮派一个什么杀手,在我们云游的路上埋伏,那我们还没处哭诉去。” “我们都到那边去了,陛下要对付我们,哪里用得着配杀手埋伏这么麻烦。”江琉玉吓着轻轻拍了苏景夜一下,“不过你多谨慎些是好的,除了自己亲近的人,你看着这些人的品性如何,若是不好便尽量远离,省的横生枝节。” “我自然知道。”苏景夜应了一句,又打了个哈欠。“对了琉玉,你在王府里面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这么长的时间,你以为我是白干的吗,早就收拾打包好了,全都放在马车上了。”江琉玉得意的哼哼两声。 “神乐四季的衣服薄的厚的,我都看着准备了几件放在箱子里面做备用,还有一些咱们生活上用的东西。还有被子跟枕头也是不可或缺的,可也等到露宿外边的时候用,还有……” 江琉玉如数家珍的报了一长串,苏景夜越听越觉得好笑,又摸不着头脑。“停,停。” “咱们是出去玩的,偶尔也会在几个地方暂时居住上一段时间,为什么你带的这些东西?就好像我们是在逃难一样,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留着有备无患呗,你怎么这么没有忧患意识。这些可是小云和我一起整理的,我打算让她也跟着我们一起走。”江琉玉嫌弃的又拍了他一下,惹得苏景夜直呼自己一个病人还要受打,十分委屈。 “这怎么可能,多带一个人,路上也不太方便。”苏景夜闻言,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立刻出声拒绝。 在路上会碰到些什么事情,他也无法预测,不过他与江琉玉身为夫妻,自然是没有什么顾及的,但要是多个生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是遇难的时候,自己是为了人姑娘家的清誉,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你冷静一些,我自然不会让她跟着我们走一路的。只不过她这个人比较轴,怎么劝她也听不进去,只以为我不要她了,所以想要把她带到西山村去,好叫她安心。” 江琉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景夜自然明白她心里是个什么打算,便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不再多嘴。 借着宿醉这个名头,苏景夜这个人是在府上躺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只跟江琉玉两个相处说话。江琉玉一面和他说笑,一面又嫌弃他装病,自己还得费心照顾,就这么吵吵闹闹的时间就到了晚上。 一夜无话。 等着第二天天亮,苏景夜担心还有别人过来打扰,一大清早的赶着敲梆子的人走过去,便叫人立刻开了府门。 管家带着府里的下人,略微有些吵闹的,将江琉玉收拾好的,剩下的东西一并搬到了车上,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一整个后车厢,险些害的苏景夜他们二人没有落座的地方。 也幸好江琉玉还是有考虑到这一个问题,早早的叫马春凯量过了,后面半个房间,专门用来放东西,前面剩下的地方才给人坐着。 虽然马车从外面看着有些身大头轻,不太好看但起码贵在实用。 江琉玉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还这么精神,笑嘻嘻的给有些目瞪口呆的苏景夜介绍完了马车的构造,又跟王府里的人告别了一番,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往城门去了。 有了苏景夜之前离开京城,在外漂泊的经历,王府里的众人也都知道该怎么安排自己。 至于江琉玉在城中的产业,远的地方有自己的父亲看着管理,城里又有各个店里的,管事和伙计互相监督,也根本用不着她操心什么,所以这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身轻松的踏上了前路。 看着外头已经走过了京城的城门,江琉玉顿时觉得无比轻松,也不用顾及什么,当即很没有形象的生了个懒腰,靠在车壁上就想打盹。 而小云坐在马车里面,很有些局促的缩着两手,知道自己在此地有些多余,原本是打算到外边坐着的,但是是江琉玉的要求,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矫情着换来换去,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就坐在我身边,咱们偶尔说说话,让我再好好的看看看你,也算在心里能留个念想。” 江琉玉察觉到小云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右手,出言安慰了一句。只是这句话说的有些怪异,叫小云听了心中更是觉得不是滋味,满含热泪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默默的点头答应着。 江琉玉看着只觉得心中很是不解,但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对她进行开解,便也只好先算了,反正一会儿等到了地方,自然是好商量的。 马车从京城出来了之后,外边的太阳也渐渐爬上了云端,还有些凉意的风,慢慢的从平地的各处吹来,给人带来了一丝夜晚潮湿的气息。 走过京城的城郊,再穿过一大片少有人耕种的荒田,便来到了许多丘陵环绕的山脉脚下。这一路过来可得费上不少的时间,等着江琉玉他们的马车来到了西山村附近的一座高山的山路上,太阳已经快要挂到正空了。 此时由于太阳的光线慢慢变强,山林里面的湿气也渐渐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还没有被卷起尘土,分外清新怡人的空气。 江琉玉掀开车帘子,看着自己慢慢的和家中靠近,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原本该高兴的事情,她此刻却心酸的只想落泪。 苏景夜瞧着,悄悄的伸出手去,在江琉玉的后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给予一点安慰。而小云现在也顾不上自己难过,也回过手去与她紧紧地回握。 感觉到自己身边这两个人的关心,江琉玉才堪堪收起心里一样的情绪,强打精神,对着二人扬起了一个倍感元气的笑脸。 也好在苏景夜他们的车队出发的时间很早,这两个时辰的路程走过来,正好到了正中午的时间,回到江家,便可以准备用饭了。 江家的两位长辈,刚刚整理了早上晒出去的各种干货,江家父亲江明宇便在院子里头的桌子上摆上碗筷,等着刘氏做好了饭菜,再一起出来用饭。 刘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为人温婉,不好与人争斗,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可以呆上很长时间。 第三百八十一章:回家一趟 这些时候在家中,看样子被江明宇照料的不错,使得刘氏气色也红润不少,年仅34时,脸上竟然连一点皱纹也没有,漂亮的就如同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一样。 她手上端了一大盆肉圆子汤,放在桌子的正中央边上,还为了两三碟荤素搭配的小菜,这一顿饭便是准备完毕了。 江琉玉的马车停下,连带着苏景夜匆匆赶到家门口,二老正忙着盛饭,咋一眼瞧见门口多出了几个人影,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一直到江琉玉先忍不住,一把扑在了刘氏的怀里,二老这才回过神来,相互搂着几乎喜极而泣。 “爹,娘,我回来看你们了。” 刘氏的脸上又是哭又是笑,半天说不出话来,江明宇则伸出手,一面在女儿的背上轻轻拍着,一面又要安慰自己的夫人,真瞧着有些吃力。 苏景夜见状,连忙过来也帮着劝慰,让江琉玉先撒开手,叫刘氏得空将心情平复一些再说。 可是刘氏这么久没看到自己唯一的姑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手。苏景夜和江明宇两个做丈夫没得办法,只好扶着各自的妻子到桌子旁坐下。 又是相顾无言的看了好一阵子,刘氏这才终于冷静了一些,却还是抽着鼻子拉着江琉玉的手不肯放下。 “我的儿,你怎么进京城里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看我们呀,你知道我们没有你的消息,心里是有多难受吗。”说着,刘氏就又要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江琉玉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是无奈又是不忍心。“我也有叫城里头的分店掌柜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们,只是京城里面的规矩,实在太多,我也不好太特立独行,免得给景夜惹麻烦。” “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你就不要太责怪玉儿了。”江明宇点点头,他之前在京城里赶考过,自然对京城里的要求有些了解。 “既然这样,那今天你们又是怎么出来的,可有跟上面的人汇报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父亲不必担心,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和你们说这件事的,我和景夜已经跟陛下打过招呼了,从今以后便不在城里住了。”江琉玉拍着刘氏的胸口,一面跟江明宇回答。 江明宇听得很是不解,他一个最典型的读书人的思想,自然不会知道江琉玉的打算有多么的超脱,还得苏景夜来做了解释才能明白。 “父亲大人,我跟琉玉两个都做了打算想要去云游四方,这原是我们一早就有的愿望,只不过当时新皇刚刚登基,根基还不太稳固,各个地方需要我们出手相助,便暂时耽搁了,” “乘着现在得空,我们别赶紧从京城出来,也好省些心力应付那些心口不一的人。”苏景夜说话的同时,将自己手上拎着的礼品放在了桌上。 旁边又觉着自己分外多余的小云见状,也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而后乖乖的安静的站在一边不做打扰。 “走了也好,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天陛下心血来潮会安排个什么事。”更何况苏景夜还是个王爷,在朝廷里面的威望也不小便,更容易受到新皇的忌惮。 江明宇听着,觉着他们二人如此所为,道理还是不错,便赞同的点了点头。“只不过你们离开京城,既可与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好好的住着不好吗,为何一定要云游四方去?” 闻言,苏景夜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两分,且不说这是自己和江琉玉一早便许下的约定,再者,就是离开之前,皇帝在自己耳边千叮咛万嘱咐了,要替他四处巡察,苏景夜又怎么号违抗。 两方要求之下,苏景夜略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幸好有江琉玉出面,解决了这个麻烦。 “父亲,母亲,这天下的大好河山那么多,我可不想一辈子只呆在一个地方,书里面也都说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趁着我们现在还年轻,正是应该四处走走,看看的时候,” “若等老了又哪来的精力走动,”说到此处,江琉玉隐约觉得这句话有些不礼貌,便赶紧戛然而止,转变了话头。 “待我们从外面回来了,我便一直守在你们身边,可好?” “你现在大了,做什么事情也都有自己的主见,我们自然是管不了你。”刘氏说着,语气中不免还是有些埋怨,可是她的性格如此温柔,也说不出更多责备的话,便只好忍着心里的不痛快,一脸慈爱的看着江琉玉。 “只是有一件事,我的儿,出门在外,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现在国泰民安倒是不怕有多少坏人,但你们最好还是多加谨慎,凡事不要太相信外人。” “我知道了,母亲,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够做得到的。”江琉玉听着耳边刘氏的唠叨,心下觉着又是甜滋滋的,又是感动。 换作以前,又或者是在现代的时候,家里人要是这么罗嗦,江琉玉都难免会嫌烦,可在这多日未见的重逢之时,她只感觉得到是满满的关爱。 与父亲母亲静静地看了一会,江琉玉猛然间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将一直把自己当做背景板的小云给拽了过来。 “对了,爹娘,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就是我跟景夜出去了之后,家里的下人们都在王府里,唯有小云是我带过去的,要是留在王府,难免会被人诟病。” “所以我想让她留在咱们院子里伺候母亲,陪母亲说说话也好,不知道母亲觉着怎么样?”江琉玉说着,就把小云给推到了刘氏的面前。 这小云是江琉玉当初买回来的,在她平日里出去和人做生意,看店的时候,院子里便只有这几个丫头陪刘氏说话。刘氏着意看了一眼,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更何况小云还是在江琉玉身边伺候着的,便更让刘氏觉着容易亲近。江明宇也没有什么反对的,一口应了下来。 “如此也好,你母亲身边正缺几个人陪她说话,捶腿的。可她就是怕麻烦,不肯多天蝎人手祥云好歹也是咱们家里的人,留下他是理所应当的事。” “那就先谢过爹娘了,小云,也就麻烦你先替我好生照看我的父亲母亲了。”江琉玉一喜,不由得扬着笑脸,轻跳一步,转身看着小云的脸。 小云好似受了巨大的刺激,这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劲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有四处辗转的份,却原来西山村还有她一个落脚的地方。当即是欢喜的,无可不可立刻跪下来叩头谢恩。 “多谢小姐安排,多谢夫人老爷收留我,一定尽我最大的本分,好生伺候夫人。” 刘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拉着江琉玉的手,又是要继续罗嗦一堆的话。而苏景夜咋一眼注意到了桌上摆放着的饭菜。 虽然外头的太阳和气温都不算低,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又是在树荫之下,这些食物凉的还是很快的。 想着刘氏和江明宇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说到底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吃了凉的东西对肠胃不好,苏景夜便故意咂了咂嘴提醒。 “哎呀,这母亲烧的都是些什么菜呀,远远的我就闻到香味了,现在在肚子也有些饿了,不如大家先吃饭可好?让我也能再尝尝岳母的手艺。” 此话一出,刘氏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拉着江琉玉说个没完,脸上带着淡笑,回过头来慢慢地松开了手。“说的也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玉儿,你们也一定都还没有吃饭吧,正好同我们一起,偏巧今天厨房里真的饭不上,就一起盛了带上来吧。” 刘氏对着后边吩咐了一声,小云便跟着院子里以前的好姐妹一起往她最熟悉的厨房过去。江琉玉起身安置了刘氏和江明宇落座,顺便指了指自己带过来的一堆礼品。 “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我也可想母亲做的饭菜了。今天回来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礼物给父亲和母亲。等一会吃过了饭,咱们再一起打开看看,那些可都是精神力独有的好东西。” 说罢,刘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未有情绪显露,江琉玉看着,又陡然转变了一下话锋。“自然了,这世上的东西再怎么尊贵,也比不上咱们一家人合家团。” 此话一出,刘氏的脸色这才看着变得好了一些,江明宇注意到桌上的气氛变化,不由得觉得忍俊不禁。 “好端端的一家人吃饭,用的着计较这几个字句吗。还是先吃饭吧,等用了饭收拾了东西,你们可有的是时间继续说话。” 闻言,刘氏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江琉玉则嘻嘻哈哈地笑个不行。“好,一切都听父亲的。” 这一顿饭下来,除了一开始刘氏的思女情切,让人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还好说。 等桌上的碗筷碟子全部收走了,江琉玉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母亲和江明宇一起看看那些漂亮的牛皮纸袋,里面都包了些什么。 第三百八十二章:回乡告走 “这些是我们从京城里带出来的时新果子,有咱们以前在镇上吃过的,也有没见过才出来的,我尝着觉得味道不错,又特意挑了几个看起来最好看的,给父亲母亲带回来。” 江琉玉说着欢天喜地的把苏景夜放在桌子上的纸袋子打开,里面用略硬的纸板做成了一个盒子,再将盒子的一头挑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井然有序的九块糕饼。 其中三块糕饼为一个类型,一排是方形的奶糕,上面还缀着几点桂花的花瓣,中间一排是粉色的外壳,里面是流心的软酪,最后一排则是淡绿色的外壳,但是掰开来里面裹着深红色的豆沙。 “我知道父亲爱吃甜的,母亲爱吃淡的,所以特地将这两种分开,奶糕味道偏淡,这道艾草豆沙糕味道偏甜,中间的一道芙蓉酥,薄皮和馅的味道却是正正好,想必你们二位都能习惯。” 叫小云从厨房里拿了几根调羹过来,江琉玉先把芙蓉酥中间的那一点流心的软酪舀了出来,亲自为到了刘氏的嘴里。 “母亲尝尝,觉着味道怎么样?” 刘氏很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又是喜悦,又是欣慰,与江明宇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张嘴将这点软酪吃下,而后抬起手怕擦了擦嘴角,笑眼弯弯的点了点头。 “我女儿给我带回来的,自然是最好的,味道十分不错,明宇你也尝尝。”刘氏一摆手,江明宇也像眯着眼睛,伸手直接拿了一块芙蓉酥起来。 这芙蓉酥外壳酥脆,里头又有一层薄皮,包裹着软酪,所以也不必担心他会撒漏轻轻的咬一口下去,满嘴都是淡淡的花香和芝麻的醇香。 “嗯,真是不错啊,口味吃起来着实独特。”江明宇才尝了一口就忍不住连连赞叹,乐的江琉玉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好像是在夸奖自己一般。 苏景夜看着自己的岳父岳母对这份礼品很是满意,心下也是一阵得意,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把纸包下面的几个盒子也一起并排摆了出来。 重返后厨的小云也恰好在这时过来,她烹煮了几杯清茶,放在托盘上一并端了出来,一面给众人排步,一面向江明宇解释。 “老爷不知道,这是我们小姐独具匠心,自己废心研制出来的,若不然城中,怎么会这么快出现这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点心。” 听到这话,桌子边上的二老还没有什么反应,在一旁帮着把小云放下来的物件交给小厮放好的苏景夜就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转过头来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 其实也不怪苏景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之前在王府里面,他的每一次下厨,那可都是一场令人措手不及的灾难。 就算不至于毁坏了厨房里的物件,做出来的成品也是味道五花八门,叫人诧异于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惊天动地的食物。 所以今日发现这桌上的点心有许多苏景夜都未曾见过的,苏景夜倒还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但要是说出自于江琉玉的手艺,那可就非同一般了。 原先江琉玉听着小云的介绍,还有些想要故作谦虚的委婉个几句,结果一瞧见苏景夜那么诧异的疑惑,显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似的,当即鼓着腮帮子肯定。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只是喜欢创新而已,又不是真的那么没用,每一样新事物出来以前都是要经历一场不小的劫难的,你做什麽要这样看着我?” “你也知道是劫难哪。”苏景夜觉着江琉玉这话说的实在有趣,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那你既然说是你做的,为何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应该没有这么多的空吧。” 从那日宫宴回来,苏景夜便一直留在府上,与江琉玉朝夕相处,不可能有他都不知道的一段时间空出来。 而宫宴之前江琉玉更加是没有时间,更何况这点心的保鲜时间也就那么一天两天,早做了,岂不是早就坏掉了。 闻言,江琉玉不禁愣住了,半天没有说话。 同在桌上的二老看见自家女儿女婿二人如此的相处,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反而觉得年轻人如此亲近互相开玩笑,很是有趣,因此也没有多一句嘴,只看他们二人自己打算如何辩解。 “我是没有这么多时间,但是我说是我做出来的,又未必要我亲自动手。”江琉玉愣住的片刻,被苏景夜看得一阵心虚,不由得偏过脸去伸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 “这些都是我精心设计出来的,只可惜我的能力和天赋有限,做出来的样子不太尽如人心,所以就找了别的点心师傅代劳,可实际上算起来,这点心能够成型,起码也有我一半的功劳吧。所以我这么说话,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自然了,好说歹说都是你。你身为我的夫人,你说的什么我当然都应该承认的了。”苏景夜嘴角一咧,私心里觉着江琉玉的说法有些出入,但谁让她是是自己的妻子呢,也只好装作不知道继续宠着了。 站着的小云,看着他们从突然对立起来到和好,心情也由紧张到放松,不禁庆幸自己的这句多嘴,没有惹出大麻烦来。 可见他夫妻二人若是针锋相对吵起来,也不过是小情趣,确是叫小云这个未成过家的黄花大闺女,实在也看不明白。 几个人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的过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外面的日头马上就要过了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江琉玉抬头望望天,低下头来面上一派不舍的神情。 刘氏身为女子,心思也最细腻,不过几个眼神的转换,她就察觉除了情形有些不太对劲,抓着江琉玉的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是不是要准备离开了?”话音落地,江明宇轻轻的拍了一下刘氏,有些小小的恼怒。 估计是怕刘氏说的话太过直白,叫女儿女婿听了,还以为是故意盼着他们早些离开。可是刘氏仅仅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江琉玉和苏景夜二人脸上的神情也显得有些不太自在。 “母亲说的是,现在时候确实是不早了,若是再晚点,怕是赶不上找到落脚的地方。”江琉玉说罢,又担心刘氏心里不舒服,连忙撒娇的滚到她的怀里。 “可是母亲,我真的舍不得你。” 刘氏心情本来确实是不舒服的,但是瞧见自家女儿如此依恋,又有了不小的欣慰,伸手拍了拍江琉玉的后背,将人拉了起来。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里耍小性子,你的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吗,看见你们两个好好的,母亲跟你父亲心里也安心多了。” 说罢,江琉玉悄悄的低下头去,很有些羞涩的意思,因此错过了刘氏眼底那般复杂的情绪。 “行了,女婿,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们会在家里等你们玩够了回来,给你们做一顿热腾腾的团圆饭。” 刘氏站起来把江琉玉也一并拉起来,送到了苏景夜的手中,可江琉玉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反而更加难受了。 纠结了一会儿,又和父母亲缠着说了会儿话,知道看见天边的太阳又下去了几个弧度,天气也有些凉了,江琉玉和苏景夜的马车才算是正式走到了路上。 “是不是舍不得了?其实今天晚上可以在家里先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的。” 马车上江琉玉一直都没有说话,只顾着一个劲的叹息,整个密闭的空间里面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就更容易充满了令人忧愁的气息。 苏景夜担心江琉玉会忧思过度,连忙把人拉过来靠在怀里,想给她一些些温暖。江琉玉撅着嘴巴闷闷不乐地呆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地摇摇头。 “还是不必了,留在这里太长时间,万一京城对我们的警惕还没有放下来,我担心他们会对村里不利。” 前半句话一出口,苏景夜吸了一口气,很想委婉地跟江琉玉解释其实不用这么多心的,而她后面的这句话就让他没有反驳的余地。 “更何况不管据着多长时间,也总是要离开的,今日说得好,指数一个晚上,那到了,明日又想说过了,午饭晚饭这样拖下去,咱们岂不是没有继续往外走的机会了。” “更何况我觉得你好像身上还背着任务,我自然不好在这时候拖累你。” 话音落地,苏景夜整个心里都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握着江琉玉的手也不住地收紧,直把人抓得都有些疼了,才堪堪反应过来,松开了桎梏。 “嘶。”江琉玉轻唤了一声,苏景夜心下一惊,连忙给她多揉了揉。“不好意思,我有些着急了。” “只是这件事情这么秘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记得我可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过,陛下也不可能将此事宣扬出去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夜过而走 “什么事情呀?原来你还真的有事瞒着我,不如跟我说说看,我也好给你做个参谋呀。”江琉玉一开始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想着他自己也是十分为难,便不好意思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反而扬起了一张笑脸,自己给自己揉着痛处,强装好奇的模样询问,在再看着苏景夜好像真的十分为难的样子,又有些忍不住真心的笑开了。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可是你也别当我是个傻的皇上,他那么会盘算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你离开?就算他肯太上皇,也不一定愿意的,必然有个交换的条件。” 说罢,苏景夜虽然觉着以江琉玉的聪明才智,推算的出来是情理之中,但是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江琉玉也想着自己会不会有点表现的过度了,连忙转了一下眼珠,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撒了个娇,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个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我就是看看坊间流传的各种野史和话本子,也都能猜得出个大概,你这点子算什么事儿呀。” “说的也是,反倒是我有些太多心了。”苏景夜点点头,又按着江琉玉的胳膊按摩了几下,“那你就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你看外面的天好像越快暗了,这边上正好有个小村子,要再往前走就错过了客栈了,不如咱们现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你还真的是挺会转移注意力的,我告诉你,要是再有下次的话,我一定先把你的头发全部拔光。” 江琉玉故作愤怒的哼哼了两下,而后掀开帘子瞧见外面的天色,果然和苏景夜说的一般无二,便点了点头。 “你可是当家人,而又是我的官人,做决定丰富的事情,不都是由你做主吗,我听着就是了。” “好啊,不过跟你说了句歉意,你就蹬鼻子上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苏景夜给江琉玉逗地又好气又好笑,伸着手就往她最怕痒的几个地方挠去。 就可怜外边负责赶车的马夫,听到了江琉玉刚才的话,已经将车子停下了,可车厢里面又不断地传来了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 他生怕传出去,叫这村上的人觉着自家的主子不捡点,便只得驾着马四周绕了一圈,用马蹄声暂时盖过这一阵欢笑,等到车厢里面安静下来,马车也刚好停在了客栈的前面。 “老爷,夫人,咱们已经到客栈前面了,可是要先停下来休息一晚吗?”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苏景夜和江琉玉虽然没有必要蒙着脸庞走路,但是下面人的称呼还是需要改变一下的。 除了前面的马夫,苏景夜只多带了两个小厮陪着一起前行,专门用于方便路上开路,和休息时候安营扎寨打水的。 可是这几个人以马夫老马为首,都是苏景夜私下自己培育起来的亲信,忠诚不说,武艺也算不错,现下穿着打扮的和普通小斯一样,正好能够起到随行保护的作用。 其实凭这些人的武艺如果到了军中,完全是能够胜任一营之长的职务的,现在穿成这样,做这些杂事,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不过所幸他们并没有这么重的功利心,更看重的还是苏景夜以往对自己的恩情,因此都没有什么怨言,也不得不赞叹一句,苏景夜看人的本事倒是不低。 至于梁信,官职上已经成为朝廷柳林营的指挥使,但是由于苏羽天对苏景夜的忌惮,使得柳林营也受了冷落。 更何况现在国泰民安,用不着他们去前线调兵打仗,所以梁信也能时时地躲在暗处,只要苏景夜有需要,便可以随叫随到。 江琉玉由苏景夜带着下了马车,跟客栈里面的人打好了招呼,叫了饭菜,又领了钥匙,再一起到后面的房间里去,外面的天色已然是黑的透彻了。 一夜无话。 这么草率的过了一夜之后,江琉玉是被外面的阳光照到眼皮上,给刺激醒的,猛然一睁开眼睛,房间里头的苏景夜,都已经在桌子上面摆好了饭菜了。 “小懒猫,这个时候才睡醒,我真担心你要是一觉睡到中午的话,我是不是要考虑跟你在这里再多住一晚。” “昨天不也是下午的时候才走吗,今天又有什么例外的,你也可以早点叫起我的嘛。”江琉玉不服气,掀开被子就起床,却不想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穿戴好了衣服。 “这个,是什么情况?”江琉玉一惊,还有些想笑,难不成是自己睡梦当中还惦记着要走的事情,特意换好了衣服。 “是我给你换的,其实我也好奇,为什么你睡的这么沉,换衣服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你吵醒,难不成你上辈子真的是某个动物投胎来的?” 苏景夜在门后面的木头架子上的铁盆子里拧了一块手帕,递过来给她擦脸。江琉玉将自己的五官都擦了一遍,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居然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你居然算计我,好意思吗?明知道我早上起来脑袋不太清醒。”说罢,江琉玉一块抹布就丢在了苏景夜的怀里。 苏景夜笑呵呵的拿在手上擦了一下手心和手背,再拽着她一起往桌子上走。“不过是和你说笑几句,不要这么在意嘛。只不过我能够给你穿衣服,但是你们女人的发髻就实在是不会弄了。” “我也不会呀,”被苏景夜呆呆地拽到凳子上坐好,江琉玉一愣,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满脸的痛心疾首。“那你昨天晚上还吵吵着要我把头发都散开,我就说完全没有必要的嘛。” “这不是怕你晚上睡得不舒服吗,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苏景夜很是委屈的拧着眉毛,与江琉玉四目相对,相互无言的僵持了一会儿。 而后其实已经不想和江琉玉再继续争执下去,只是又拉不下这个脸面,碰巧眼角余光瞥到了桌子上面准备好的饭菜,便伸出手去轻轻地煽动起来,让饭菜的香味一阵一阵的在江琉玉的周围飘散。 江琉玉耸了耸鼻子,肚子也恰到时候的叫了起来,叫她立刻忘记了刚才是因为什么事情在吵闹,只顾着将目光全部放在了桌上。 “我闻到醋味了,这是凉拌猪心,还有炒土豆。”转过头去一瞧见桌上的这么多好菜,江琉玉两只眼睛都瞪直了,嘴里也悄悄地分泌出了唾液。 “知道你喜欢吃这些,特意给你点的。这个时节杀猪的人不少,都想多存一些,早点做好了腊肉熏肉,放在家中等着过年,所以食材完全不缺。” 苏景夜说着,从手边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给江琉玉递了过去。“饿了吧,还不快尝尝。” “那我就看在你还记得我的口味的份上,暂时就先不和你计较了。”江琉玉抓过筷子一下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猪心,幸福的她眼睛都眯了起来,心里一阵阵的冒泡。 “那这发髻的事情,”苏景夜给她夹了一筷子小芹菜过去,好叫她荤素搭配,注意一下营养,同时试探性的问一句。 江琉玉吃的两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随意的摆了摆左手。“不怕不怕,我挑一根漂亮的丝带,随便绑一下就行了,花样我做不出来,但是簪子怎么卷头发我还是会的。” “好,多谢夫人对为夫网开一面。”苏景夜不由得呵呵地笑开,又给江琉玉夹了不少的菜过去。 等着他们夫妻二人在房间里用过了饭,江琉玉随便的输了个发髻,又化了个淡妆出来,随行的马夫和小厮也都已经准备完毕了。 “马车可套好了,东西都装上了吗?”苏景夜在大堂靠边一点的桌子上坐下,尽量小声的跟他手下的几个人交谈,而江琉玉揪着这个空当便在门外看客栈老板娘种下的花花草草。 “全都收好了,一样都不少,请老爷放心。”老马答应着,苏景夜再一点头,“不少就好,你们可一定要提高了警惕,等再歇一会儿,太阳不那么热了,咱们再出发。” “是。” 昨天晚上走到的这个小山村,乃是西山范围最边缘的村庄,只要离开了这里,便是彻底的和江家的老家告别了。 江琉玉一边摆弄着花草,一边望着远处藏在云后面,绵延的深山,难得的升起了一股思乡之情。 她并不是从一出生便存在在这个身体里的,却深深地体会了一把江家父母对这个女儿的关爱,又很庆幸嫁的苏景夜是普天下最好的良人。 正在思索之际,苏景夜跟小厮们的谈话也已经结束,并走了出来。与江琉玉的感性不同,苏景夜则想的是昨天自己经过此地,又居住了一个晚上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了这四处的乡镇小城。 此处离京城不远,不知道会不会有以前教恶的人,在此地埋伏,等着报复,所以还是尽快早点离开的好。 客栈老板看见苏景夜这一行人行色匆匆,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只看了一眼便又回来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被迫合作 虽说李狗子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可自己明明是把这件事情交托了齐员外去办,凭什么李狗子绝口不提他的事情,反而把自己捅漏了出来。 莫非是这个齐员外为了让他洗脱干系,才特意提出了自己的名字,好做个挡箭牌。慕容胤想着,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阴冷的嘲笑。 简直是可笑至极,齐员外都已经与自己狼狈为奸,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哪怕后面想要置身事外,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从今日的这件事情可以看得出,自己对齐员外还是应当抱有一些警惕之心才是,若不然日后被他从后面戳了一剑,都不明白是为什么。 李狗子指认了之后,慕容胤不知道在盘算个什么事情,一直都没有开口。凤无忧偏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慕容胤说什么辩解的话,便先开口先发制人,免得慕容胤再说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来搪塞过去。 “不仅仅是他,在这里的这些人全部都可以作证,事到如今公子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声音随着晚上四处飘荡的微风,一阵一阵的卷入慕容胤的耳中,他两只手在袖子里重重地握成了拳头,看向李狗子的视线,几乎炙热的能将人烫死。 “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叫你办点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只会后面把主子拉出来为自己洗白,当真是世界上真有你这种不入流的奸邪小人,也怪不得你这一辈子也没点出息。” 慕容胤越想越觉着心里气不打一出来,若不是还为了自己最后的一点脸面,他都想直接上脚把那个也算不上是卖主求荣的李狗子踹翻在地。 而其实那李狗子他自己也没得办法,他不过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寻常人罢了,偏偏遇上慕容胤和凤无忧两尊都不好得罪的大佛,权衡利弊之下,那也只能暂时挑一个最好的结果若不然下场也只能是无比凄惨。 听着耳边慕容胤对自己的斥责辱骂,李狗子除了闷声应下,也不敢做出别的辩驳。 慕容胤等着发泄过了心里的那一团怨气之后,他两只肩膀放松下来,顿时觉着自己无依无靠,分外孤独。他抬起眼眸,以一种近乎绝望而又想要狗急跳墙的眼神看着凤无忧。 凤无忧眼神一凛,临梧也赶着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她们倒是不担心慕容胤会突然扑上来发难,就怕他要是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会今日的事情闹大。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那你又是凭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说着,慕容胤胭脂是咧着嘴角令下,他还是比较惜命的,不会做出什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 “自有父王和慕容麟大权在握,有着这个权利管教藩地里的一切事情,你一个外来的人和我们无亲无故的,谁知道你今日来到这里是有什么旁的打算?就算是闹到王府里去,你也说不过去。” “听说二公子不善武艺,只会在院子里面读书,今日一见,我可算是领教了二公子的这番好口才。”凤无忧看明白了他的心思,顿时也不觉着有什么可担忧的,一把将临梧的手打开。 “人是好心好意出来帮人抓贼,却被这贼给反咬了一口,偏偏也确实有这么个道理,就算放在厉王的面前,他也会顾着个中缘由细细调查我一番。” 闻言,慕容胤气得身上一阵阵的颤抖,毕竟论谁被别人这么当面辱骂,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忍得下这口气的。 “可是我看二公子的样子,应当也并不想让王爷和世子爷知道吧,否则哪里用得着在这里和我这番罗嗦。”凤无忧不以为意,她将两只手背在身后,反而比慕容胤更有一种胸有成竹和无所畏惧的气势。 “我的背景清不清白,自有世子妃为我作证。至于公子,先有陷害兄长禁足一事,后又在禁足期间死性不改,现在甚至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公然违抗王爷的命令,擅自离开王府,” “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怎么算也会比我的下场更加严重吧。”每说一句话,凤无忧便踱着小碎步向他靠近一步,直把慕容胤逼得站在河岸边上退无可退。 慕容胤没有跟凤无忧接触过,自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自信,更不明白他究竟是何处来的神圣,只是心里被她说的也越来越发虚,背上都禁不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是想抓我到慕容麟的面前去邀功吗?” “我?公子的这个建议,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凤无忧站住了脚,又撇撇嘴角轻笑了一声,而后临梧便赶着把后面的人全部带走。 “不过我觉得这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如此做了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与公子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可以考虑合作一下。” 慕容胤睁着眼睛,私心里觉着自己与凤无忧根本不可能成为合作关系。现在是凤无忧单方面捏着自己的把柄,她想要如何还不是随心所欲。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慕容胤为了不叫自己过早的暴露,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你说出来,我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我想要公子,应该没有考虑的必要吧,或者说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凤无忧瞧着慕容胤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心下里很是嘲讽和嫌弃。 “我要的很简单,你是我放在王府里的后手,这段时间就安安稳稳的呆在你的院子里,不要再出来乱跑,也不许再对慕容麟和封潇月下手,我留着你还有后用。” “你也不必这么急着和我叫屈,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等我达成了我的事情,完成你心里的那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是什么难事。” 先前的一句话,慕容胤还能想着是凤无忧有什么旁的图谋,可是后面的一句话就让他很有些不解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 “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现在还没有必要告诉你。”凤无忧侧着身子往后面一看,把周围这一圈人送走了的临梧,又刚好转头回来她的身边。 临梧手上还搭着一件披风,瞧见凤无忧在风地里穿的这么单薄,赶紧上前把这还裹了一层绒毛的披风,给她好生的搭在肩膀上。 “你也可以选择拒绝,不过这拒绝的代价,你可想好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 凤无忧没有正面回答,丢下了这句话便打算转身离去,瞧着样子是一点考虑的时间都不打算给慕容胤留下。 慕容胤心里一慌,只好扯着嗓子在后面喊了一声。“我答应就是。我倒要看看你有的什么本事,要只是色厉内荏的话,你也别怪我在后面与你为敌。” “哼哼。”凤无忧轻轻地哼了两声,没有回头,好像这些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再往前面走了一段距离,借着月光,慕容胤能够清楚地看见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路口,凤无忧上了车之后,很快便离开了此地。 而慕容胤身边又没有什么工具,也没有继续对河岸边这些小树报复的必要,他无奈的呼出可气,便只好考虑去自己该如何回到城里。 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又没有什么人在,慕容胤左右看了一眼,阴凉的冷风吹得他有些发抖,叫他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有坐着凤无忧的车上一起回去。 又过了几个月的时间,或许是因为凤无忧和慕容胤的约定,慕容胤这段时间果然安分了许多,慕容羽给慕容胤的禁足时间也刚好过去了。 算了算日子,封潇月却又有些担心慕容胤会不会借着自由活动的这个机会再度对慕容麟下手。藩地最近好不容易安稳了些,能叫慕容麟多得点空闲休息,可经不起慕容胤再闹腾。 为此,封潇月总是有意无意的派人出去调查一下慕容胤的状况,好提前做好防备措施,不过现实却给了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慕容胤重新获得了自由之后,不仅没有出去鬼混,反而安分的呆在他的房间里面,就连院子都很少出来过,更不用提在城里给慕容麟使畔子了。 或许是因为凤无忧的威胁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让慕容胤的心理一时有些接受不来,不过封潇月对此事一无所知,只是十分疑惑。 是日,慕容麟从其他的城池回来,一进小院的花园里就看见封潇月坐在石凳上捏着杯子,一脸冷漠地听林潇汇报慕容胤最近的行踪。 不过好像封潇月听了之后,并没有觉着有多高兴。慕容麟见状,淡笑着走过去按在封潇月的肩膀上坐在她的旁边。 “这是怎么了,最近不是风平浪静的吗,你还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要我带你出去走走逛逛。界山河边上的树已经长起来了,水路也很通畅,要不然我带你一起过去钓鱼吧。” 第三百八十五章:月余外出 “你倒是省心,我生怕你会受到慕容胤的再次陷害,专门派人去调查他的行踪,一直小心防备着,在你这里倒是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封潇月正在思考,忽然被慕容麟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扭过头来不爽的撇了他一眼,又招手叫林潇退下,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手上还端着一杯茶。 这杯茶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泡的,茶叶杆子已经完全舒展开来,碧绿的茶汤里面也混着浑浊的茶叶渣子,水也已经完全凉透了。 眨着眼睛,将桌上的茶壶与茶杯都打量了一番,意识到这茶水不能再喝了之后,封潇月撇了撇嘴,将手中的茶杯丢开,抽出怀里的手帕,放在手心里,左右擦拭着,而后抬起头来看着身旁的慕容麟。 “不过我有时候也觉得我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若是真有些什么事情发生,咱们见招拆招就好,我这般紧张,是不是反而有些漏了怯?” “我倒不这么觉得。”慕容麟但笑着伸出手去,把封潇月的两只小手握在掌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夫妻之间总有一个人是要多操心的,我顾着明面上的交流往来,你便替我防备着暗地里的是请咱们里外合作,默契无间,那些人羡慕都来不及,还好意思笑话?” “防人之心不可无,只不过我觉着你有些时候也应该自己放松一下,不要太紧张了。我和你说的,你觉着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慕容麟低着头劝了她几句,而后以两道万分期待的目光投了过去。 封潇月听了慕容麟的劝诫,心里也觉着舒服了不少,只是脑子里还有些回不过劲来,一阵的迷糊,一直到他话音落地过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记了起来。 “啊,你说什么,河岸边的小树都已经长起来了吗?” 慕容麟也是一脸怔怔的和封潇月四目相对,僵持了一会儿,忽而叹了口气,语气中分外的惆怅与幽怨。“自然是早就涨起来了,但凡是空着的地方,岸边都已经有这一排树,在那里向首位一样护持着,并且一直绵延到了其他的城池,” “想来若是站在高山之上,居高临下的望过去,这河水所到之地,也都有两道绿色的树林保护着。” “是吗?那倒是一个好事。”封潇月一乐,嘴角噙着淡笑,目光又呆滞地看了一阵,然后突然就站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如你所说,我也想去瞧瞧那河两岸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盛大景象。” “好。”慕容麟瞧见她突然就来了精神,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方才笑开。 招呼着四本叫院子里面的人把车套好了拉到门口,慕容麟他们夫妻二人上了车才在城里走了,没有多大的功夫,离城门还有两条街的距离,天上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原本今天一大早还是晴空万里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有几朵乌云飘了过来,外头的风叶吹的有些呼啸。 众人一开始还都不太在意,一直到天上有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么长时间,终于下了一场雨,真可以算得上是普天同庆了。 封潇月坐在车上,隐约听到外头的动静有些不太对劲,掀开帘子一看,立刻就有两滴雨点打在了她的眼睛里。 她掏出手帕,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再看着外面这些人如此欢乐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看来我们这次出来的时间还真的是不巧了,好不容易想着出来逛逛,居然就遇上这么一档子事,你说我们要不要先回去,等雨停了之后再挑个好日子出来呀。” “下雨了?”慕容麟还在闭目养神,被封潇月这一句话惊得立刻睁大了眼睛,发现外边果有雨点敲打的声音,也是一样乐得合不拢嘴。 “这还真的是稀奇了,这么长时间,才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要是再拖个几个月的时间,我怕我都要忘记下雨是个什么样子了。” 从界山下来的这一条河流的水,虽然水源充足,不用再担心城中供水来不及的问题,但是要整天派车出去带水回来也是个麻烦。 现在外面的天气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叫各处水井能够继续有水源供给,正好省了城中百姓每日里为吃水的来回奔波。 在原本生活就不容易,每天为了生计钱财忙碌也就算了,那还有的余下来的经历考虑日常所需。 慕容麟坐在封潇月的身边,借着封潇月身边的缝隙看了一眼,外面连成丝线的雨点落在地上,将这一片灰尘连天的泥土路和石板道全部打湿。 “这水把灰尘打湿了,落到地上才真的算得上是能让我们有一片清新的空气。我看这雨也不像是会下大的的样子,咱们还是继续走吧,在屋檐下欣赏雨景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附庸风雅的。”封潇月但捎着没有拒绝,也没有让驾着马车的老马打道回府,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了几句。 这雨若果真如慕容麟所说的一样也就罢了,若不然倾盆大雨从茅草铺成的屋檐缝里漏下来,那可不是一件能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们夫妻二人坐在马车里,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打湿,却苦了老马一个人坐在外面。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要忍受冰冷的雨点在脸上拍打。 不过所幸沿路就有卖竹子编织的小物件,老马经过的时候顺手买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起码也能遮挡一小部分,至于身上潮湿了也无伤大雅。 回来喝个姜汤,烤个火,也就凑合过去了,主要是不能影响视线,否则这马跑偏了,可是容易出事,再怎么说车上也是坐着身份无比尊贵的世子爷呢。 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功夫,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但由于老马脑袋里面在走神,同时还在捣鼓着那个活动顶子的斗笠,一时间竟然忘了停下来。 不过也好在守卫的侍卫曾在慕容麟的手下当过几次差,是认得慕容麟小院里马车的标记的,也未加阻拦便放行了。因此,这辆马车一路通畅的,沿着小路直接就来到了河岸。 封潇月借着慕容麟的手下了马车,不由得惊讶今日的这趟出行怎么如此顺畅,好像都没有走过城门一样。 踩在了实在的地面上,封潇月抬眼往近处望去,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河岸边上,现在已经密密麻长起来了,一排像是雨后春笋一般速度成长起来的小树苗。 树苗排列的浓密而又均匀,这又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来看,已经让封潇月明显分辨不出究竟哪里才是他们一开始种植小树苗的地带。 慕容麟帮着把马车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没有及时走到封潇月的旁边进行解说,反而一转眼留心到了老马新买的那个斗笠。 “这是你方才在街上买的东西吗?我怎的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斗笠。”慕容麟一面说,一面把老马手上的东西拿了过来。 方才老马在车上,手上腾不出空,再加上这个斗笠又做的十分新颖,让他还没有机会能够研究透彻,便落到了慕容麟的手中。 老马站在慕容麟的身边,虽然不敢伸手上去帮忙,却还忍不住在边上罗嗦几句。“这个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稀罕?我在街上也一直有看到卖的,只不过我也是头一回用。” “我听人说它这顶子和下面的这一圈都是可以分开的,里面用一根竹签子穿过去,格外方便,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摸清楚那根竹签在哪儿。世子爷把玩的时候也小心一些,这竹子削薄了之后最是容易伤到手上。” “我哪里就这么金贵了,至于这根竹签,你从里面往外头一推不就好了吗?还用得着一片一片的寻过去。”慕容麟嫌弃了老马一句,硬是要把这东西怎么个用法给研究透彻。 结果他几根手指摁在帽子中心的那根竹签子上,却怎么也推不出去,而且看着力气只要再大一些,怕是还容易把这东西给弄坏。 封潇月在前面下了车,很好奇慕容麟怎么没跟上来,结果一转头就发现了,他跟老马两个人对着这顶斗笠,人生惹来顿时心里一股异样的情绪涌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果然男人都是一样贪玩,但凡看到了个什么新鲜的东西,就把他方才约定的话给忘记了。封潇月也在心里嫌弃了慕容麟几句,走上前一把把斗笠从慕容麟的手里给解救出来。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竹签在外面不是有打过一个结论吗,你反着推,自然是打不开的了。” 说罢,封潇月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同时,斗笠也巧妙地一分为二,看的慕容麟和老马两个人一阵目瞪口呆。 “看看,这样不就行了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解脱线索 “我真想说,你们这群人还真的是挺有点意思的,一个没词了,由后面一个人补上来,你当是打仗吗,还可以车轮战的。” 江琉玉十分嫌弃的撇了撇嘴角,摇着头说出一通鄙视的话,惹得苏景夜不禁想笑,可是对面的这群人貌似文化程度不高,江琉玉后面的这半句话一点都没有听懂。 “连台词都没有背好,就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出来骗人,这恐怕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被你们忽悠过去的吧。” 话音落地,前面的这几个人这下可明白了江琉玉是什么意思,顿时恼羞成怒,也忘了旁边有江陵和龙标两个人在,拽着棍子就想往前迈出一步。 苏景夜瞧见了,生怕这些人在被压制的过程中误伤了江琉玉,连忙一把挡在了她的身前。江陵和龙彪二人也迅速地伸出脚去,把想要往前走的那几人的膝盖后边踹了一下,这些人险些没站住跪倒在地上。 “有什么话站在这里好生说,不许靠近,哪怕是吓着了我家夫人,你们也担当不起。”龙标虽然不如这些大汉们长的膘肥体壮,但是身形还是不错,穿着修身的劲装,衣服布料下隐约可见紧绷的肌肉。 龙标咳嗽了一声,不耐烦的对这群大汉们要求着,江陵也配合着双手抱肘站在一边,一幅为他做后盾的样子。 “你!”那个大汉一脸的不服气,但是碍于他们二人的武艺,而不得不后退一步站住,扯着嗓子与江琉玉万分不满的吼着。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骗人的,我们虽然不如你们这么能言巧辩,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也不应该被你这么侮辱。” “你们还真的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呀,难不成非得我把证据摆到你们面前来,你们才肯承认吗?” 江琉玉抿着嘴巴,微微一笑,然后将苏景夜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拉下来,与之十指相扣。苏景夜见状,知道江琉玉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便按耐住性子,免得影响了她的发挥。 “首先就是你们话里给出的几个线索就有很大的问题,您们说这姑娘是大早上跑出来的,所以并不知道她穿了什么衣服。可是姑娘家嫁人,除了嫁衣,怕是也没有别的能够穿的出来的了吧。” “嗯,是嫁衣……”那大汉呆愣愣的,生怕江琉玉后面的话会对自己的目的有影响,赶着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谁晓得却是正中了她的下怀。 江琉玉微微低下脑袋,轻轻一抬手,顺势挡掉了他接下来想要胡扯的瞎话。“先不必急着分辨,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再者,你们从早上一直注意到了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若是连人家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都记不住的话,你们又是凭什么来抓人的?由此可见,你们竟然是见那姑娘一个人好欺负,才特别起了歹心。” 此话一出,苏景夜顺势点了点头,一方面算是给江琉玉捧场,一方面也是觉得她考虑的方向还算周到。 可是那些大汉还是有点不服气,作势还要讨论着多说什么。江琉玉也没想到这些人会无耻到如此地步,一瞪眼睛,又给出了一个让人难以反驳的缘由。 “除此之外,我们虽然与这姑娘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却也看清楚了,她身上的穿着与打扮都十分规整,除了因为过度的奔跑,使得她的头发有一些凌乱之外,并没有其他不妥的地方,” “如果真是一个铁了心的要逃婚的姑娘,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打扮的跳个亮亮出门。” 说起来,苏景夜从一开始也看出了此事大有内情在里面,所以不管江琉玉说的如何,他都会尽量的维护,更何况她现在所讲的内容与实际情况完全一致。 苏景夜在京城里,虽然也常常帮着赵铭和石正直两个人断案,但也仅仅是起到了以王爷的身份,手下的调查能够更加方便这一作用之外,以及苏景夜对于一些细节的地方相对比较敏锐,除此之外,也没有厉害的特别之处。 可江琉玉现在仅仅是凭着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推测得出这么多的内容,相较之下,怕是她比自己还更加有断案方面的天赋。 想着,苏景夜一直用十分褒扬的态度,温柔的盯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江琉玉。江琉玉一顿,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身后,好像有一道目光投来。 她微微的向后一仰头,正好便与苏景夜的视线相对上,苏景夜倒是给她看的一个措手不及,眨着眼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江琉玉见状,又眯着眼睛乐呵呵的给了他一个笑脸。 再转过头看着前面,对面的大汉们仿佛都能感受得到江琉玉夫妇二人视线当中的杀气,握着棍子的手,也有些理不直气不壮的发虚。 但是今日的目标没有抓到,他们自然也不会轻易的离开,便只得强打了精神,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哀求着。 “这位夫人实话就告诉你吧,其实那女子原是被别人卖到我们馆子里的,钱都已经给了。只不过由于看管不利,竟然叫她给跑了出来,” “我们这回也是奉命抓她回去的,若是瞧不见她的影子,只怕被修理处置的就是我们了。” “嗯,这回的这个理由说的倒是还有几分叫人觉着可信的意思。”江琉玉点点头,虽然态度看着还是无法相信,但却已经有点半信半疑的意思了。 “哎呀,夫人,我们这说的可真的是实话呀,求求你就行行好吧,把人交出来,我们也好回去交差呀。您与这丫头非亲非故的,做什么这么护着她呢。” 看江琉玉好像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前面的这几个人仿佛都要急哭了。他们丢下棍子就跪在地上磕头,把负责看着他们的江陵和龙标都给唬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让开,毕竟随便接受别人的溃败是很容易折寿的。 那些人哭的情真意切,叫江琉玉心里的怀疑与不安也更加的严重。她与苏景夜交换了一个眼神,可苏景夜也是拧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江琉玉垂下眼眸,只得后面去敲了敲车厢询问。 “唉,姑娘她们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他们说的是真话吗?” “这个,算,其实也不算。”车厢里的姑娘胆战心惊的掀起了车帘的一角,探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但只才看了这几个大汉一眼,她便吓得又赶忙缩了回去。 “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家里人缺钱被卖出来的,我是被人牙子给骗过去的,钱也不是给在我的手上,我为什么要替他们还钱。” “夫人行行好,千万不要把我交出去,进了那个地方的姑娘可都是生不如死的,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听着车厢里面那姑娘可怜兮兮的柔声细语,与外面的大汉比起来,谁更悲惨一目了然。 再者就是那车厢里面的扣头声音砰砰的响,叫人就是想忽略也做不到这么狠心。江琉玉无奈的收回了手,她这会儿可算是清楚的知道今日自己如此多此一举,究竟是惹上了多大的麻烦。 若是按照道德来讲的话,这大汉与姑娘两方都是可怜,谁也没有主要的过错,都是被逼的。而若是从利益出发来做考虑的话,又是一笔算不清楚的糊涂账。 想那人伢子敢做这么一行,定然是收了钱早早的离开了,哪怕是自己与苏景夜为了这姑娘改变道路去抓人,怕是也找不到半点踪迹。 苏景夜看着江琉玉一脸的为难,晓得她是同情心犯了,又为了这件事情心里十分的不好受,便很想自己出面做了这个恶人,简单的将事情摆平了就算。 但是瞧见江琉玉这么认真的模样,他又不好意思开口,便只是揽着她的肩膀劝慰着。“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那怕就是你平日里遇得到的,你也未必管得过来,不如咱们把他们送去官府,让朝廷的人做定夺,把那个人牙子抓回来吧。” 这应当算得上是最正统的做法了,可是江琉玉仍然是摇了摇头。“这可不行,你当我不知道嘛,朝廷并没有禁止贩卖奴隶和下人,若是那官子里的老板说买她回来做丫鬟的,官府判也不好插手。” “而且就算派了人手去抓那个人牙子,这期间姑娘也得深陷在那种地方受尽折磨,哪怕是后面人抓到了,这姑娘在那馆子里这么长时间,怕是也已经没办法出的来了,到时候岂不是毁了她的一生?” “那你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苏景夜微微拧着眉头,很想劝江琉玉不要再计较这么多,但却顾念着她的心软,才没有说的这么僵硬和直白,只是委婉的提醒了一下。 江琉玉听着半天不语,而后不知道心里做了个什么决定,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这几个大汉。 第三百八十七章:可是救人 “我问你们,既然事实是这样的,那为什么一开始要编出那样的瞎话?你们这样的所为,叫我很难相信你们现在的话。” 那几个大汉给江琉玉的眼神吓着,只以为她心里憋着什么主意,想要叫身边的这几个武功高手,把自己一行人给处置了。 而就在他们在心里自己这般的遐想之时,江琉玉的这番话瞬间打消了他们所有的猜疑,让他们庆幸的同时,还有点不太服气。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那夫人你未免想的也太多了吧,再说那女子她自己都已经承认了,又不是我们一方面这么说的。” “那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畏惧了们的势力,害怕你们后面报复才不得已承认的呢,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江琉玉摊着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只是江琉玉的这番话叫那几个大汉听了,心中都更加的烦闷,却还又要顾着边上站着的江陵和龙标两个武功高强的少年,便更是觉得一股邪火无处释放,憋屈的不得了。 江琉玉抬起头来,假装没有看见那些人脸上委屈的表情,只顾盯着天上慢悠悠被风推过来的云彩,遮住了高高挂在半空上的太阳。 “不如这样吧,我们急着赶路,这天色也不早了,可没有那么多功夫再陪你们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这话一出,从来都是仗势欺人,今日难得尝到苦头的大汉们,心里都不由得腹诽:说的好像我们就愿意在这里耗费似的。 “咱们就问你们一个痛快话,这姑娘的赎金是多少?或许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替她还了,也好叫你们回去交差。” 此话确实是江琉玉的意思,江琉玉不忍心看着别人受苦,那便只能自己吃亏了。可是她也没有说的极其大方,话中还有一个条件,以免这些人狮子大开口的来讹人。 苏景夜听着眉头微微的蹙起,额头中央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川字,心下叹息。只不过想着江琉玉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又是她自己的主意,便没好意思给她泼冷水,只闭着嘴巴不多做发言。 大汉们不解其意,明显是被江琉玉前后两种迥然不同的态度给弄的脑袋都有些迷糊了,他们几人互相张望了几眼方才说道。 “也不多,这女子的长相也不算上呈,最多在中等左右,若是未经调教就有人把她买出来的话,大概二十两银子就成了。” “二十两银子?!”话音刚落地,江琉玉便瞪圆了眼睛惊叹一声,好似被这个数字给吓着了。 若仅仅是一声惊讶也就罢了,关键是苏景夜的过度反应,一把迅速的揽着江琉玉,再以穷凶极恶的表情看了过来,江陵和龙标二人也摆出了架势,更叫那些大汉们心中忐忑,忍不住叫苦连天。 二十两银子名头上听取来虽然不多,可它也差不多该是普通人家一年忙到头,所有的收成所得了。江琉玉虽然不缺这么些钱,可也不会平白无故、不闻不问的叫人给拿走。 “究竟多少钱咱们暂且不说,只提这姑娘是刚到你们馆子里的,这一点又不是已经出了名的角色,原本就要不到这么些银子。”江琉玉回过神来,有些挽回尊严的轻咳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的反驳。 “再一点便是你们几个,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还拿着东西,把本夫人给吓着了,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闻言,有几个脑袋稍微灵光一点的壮汉,好似明白了江琉玉是个什么意思,禁不住微微的挑了挑眉头,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萦绕在心间。 “这样吧,我给你们简单的掰扯几句,先去掉你们想要坐地起价的念头,三两银子,再给本夫人精神损失费五两,”一边掰着指头,江琉玉一边说道,脸上的笑意随着她后面的脱口而出,而不断的荡漾开来。 “然后再来个化整为零,就算你们十俩银子吧,不用这么客气,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我给你们的一点赚头。” 这都生生去掉了一半,哪里还有什么可赚的。这些人心里都在滴血,可是又没有敢不答应的,怕是回去之后,定会被管子老板给好好的收拾一顿了。 不过这倒也罢了,总好过现在就把命丢在这里。为首的那个心里哀叹了一声,还得拱手感谢着。“那就听夫人的,十两就十两吧。” 江琉玉点点头,但是微笑很快又僵硬在了脸上:这些人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课件我给的这个价还是给高了。 其实按照这个时候的奴隶市场价格,若是买一个身体健壮的男奴立可能会贵一些,毕竟农业关系了这片江山大部分百姓们的生计。 要是家里稍微有点产业的,可能会看上几个漂亮的做贴身丫鬟,这两种人的价格都是一样,在五两以上十两以下。而再普通一些的人,便只要四五两便能领回家。 之前这几个大汉给藏在车厢里的姑娘的定位只是中等水平,那么交托五两回去也是相对公平的,再添个一二两作为客套,这件事情便可以这么了结了。 只可惜江琉玉方才急着把事情解决,忘了考虑的这么周到,倒是让自己平白亏了几两,但是若能够叫这些讨厌的家伙们快点离开,亏一点便亏一点吧。 江陵按照苏景夜的意思,从老马那里拿了银子,亲手交到大汉的手上,又目送着它们,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方才回来。 江琉玉拽着苏景夜的手,掂着脚挥舞着袖子,又望了一阵子,便蹦跳着回来,轻轻敲着车厢的后板。 “姑娘,你现在安全了,可以出来了。” 车厢里的粉衣姑娘又将车帘掀开了一个小角,四面都看了一遍,心里稍稍放心。她从车上跳下来,扑通一下就跪倒在江琉玉的面前,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多谢老爷夫人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 江琉玉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够把下跪的动作都做得这么惊天动地,难道她就不怕膝盖疼吗,在心里如此的腹诽了几句后,江琉玉又赶着伸出手去把人给扶了起来。 “也没有这么严重的,你太夸张了,现在你恢复了自由就赶紧离去吧,我怕那些人再过来找你的麻烦。” “可是我从小无父无母,家中又没有亲戚长辈,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啊。”粉衣姑娘拧着眉头,低垂着眼睛和脑袋,神情悲泣,看着就叫人觉着十分的同情。 而前边负责牵着马的老马,一听到她如此开口后,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想要上前跟江琉玉劝说个几句,却又被苏景夜挥手给挡了下去,也不知道苏景夜是个什么样的打算。 “方才夫人替我付的十两银子,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若是夫人不嫌弃的话,收我在你身边做个侍女可好?”说着那姑娘抬起头,反手握住了江琉玉的手。 “我很勤快的,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什么都能干,只要老爷与夫人肯给我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就可以。” 江琉玉眨着眼睛没有急着回答,只拿目光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丫头,而江琉玉身边的苏景夜,也在以同样的方式打量着江琉玉。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而且看你的样子,应该也算是个有门户的人家出生,要你做侍女也未免太委屈了。” “我叫苏挽沁,”苏姑娘赶着自报家门后,又生怕江琉玉不肯留下自己,急得直跺脚,“我一点都不委屈,” “没了家里人的庇佑。我还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小姐。况且老爷夫人为人这么好,我若是能跟在你们的身边,已经算得上是我莫大的幸运了。” “这个却实实在在是你太客气了,”江琉玉抿着嘴巴,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她方才的话,不过是为了诓出来苏挽沁的姓名,以方便后面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对名字。 “刚才给你赎身的十两银子,你就不必还了,就当是我有幸认识你这个朋友,你若是身上没有钱财,我可以再给你留一些。” 说着,江琉玉转头看了苏景夜一眼,苏景夜立刻就叫老马送来了一个钱袋,钱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碎银子,少说也有个好几十两。 “这些钱你就大大方方的收下吧,应该能够你一段时间的吃喝,剩下的再去拿这做个小本买卖,我朝并没有规定女子不得经商,你若是做得好的话,也能够度日。” 在苏挽沁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江琉玉把钱袋一把塞在了她的手心里面,而且不由分说的叫她两只手都紧紧的握住。 “至于收侍女却是真的不用了,我们出来也只是四处流浪,顺便欣赏风景的。你跟在我们身边多有不便,还是另谋生路去吧,我们马上也要走了。” 话音落地,江琉玉便拉着一脸满意的苏景夜回到了车上,而下面的苏挽沁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愤愤不平,忙着转身,又跪在了地上。 第三百八十八章:辞人告退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跪拜,把江琉玉吓得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而她在做出此反应之前,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却是先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才表现得如此夸张。 江琉玉还没有来得及上车,她猛地一转过身来,瞧见他再向自己下跪,立刻惊的两只手撑在踏板上,身子也不由得躲在苏景夜的身后发抖。 “哎呀,你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讹人的吗?我们好心帮你,你可不要害我们呀。” 这样突兀的反应与江琉玉方才面对那群大汉时候的游刃有余,形成鲜明的对比。苏景夜想着怕是江琉玉心里估计是有了盘算,才故意如此所为,便不打算戳破她的谎言,反而将半边的身子给他依靠,配合着他的行动。 而江陵和龙标两人对此情形也不是很明白,但是看着她都是一脸默许的态度,便也配合着拦在了苏挽沁的面前。 “夫人可是嫌弃我性子蠢笨,才不肯收下我的吗?”苏挽沁低着脑袋,腮帮子微微鼓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恨的咬着后槽牙。 她抽抽噎噎的吐出一句话,语气听着格外的委屈和可怜。“我哪敢对老爷和夫人怀着坏心。我先时遇难,多亏了夫人相助,才能幸免于难,现在夫人又给我这么多银两,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有别的想法?” “只是我从小在家里也没有接触过外面,也不知道该怎样和人交谈说话,夫人给我这些银两,怕是我做不起生意,反而又会被人给骗了去,在我手中拿着也只能是便宜了别人。” 说着,苏挽沁也不怕着路上的碎石头硌得膝盖生疼,直接迈动两条腿,一点一点的跪着向江琉玉的方向挪过去。 江琉玉微微皱起眉头,手撑在踏板上,是上去也不好,下来也不好,只能静静的看着她后面还有什么话要说。 “再者,我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是家中的祖训也告诫过我们,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未能抱得夫人大恩,怎么能安心离开。夫人还是把我留下吧,若不然就请将银子收回去,否则我心中有愧。” 苏挽沁和江琉玉说着话,但是似乎也知道她是铁了心的不肯留下自己,苏挽沁便拿眼睛转而看向了苏景夜。但是苏景夜眼神清明,微微的望着天空,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至于江陵和龙标二人,便更不用说,一脸的正义凛然和铁面无私,叫苏挽沁就是想要投过去祈求的目光,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和坚持。 “你姓苏?倒是和我的相公同姓,说不定你们还是同宗呢。”江琉玉拧着眉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一句题外话。“如此家训,倒是不错,你是哪家的姑娘?” 听着江琉玉如此大胆的说出第一句话,苏景夜心里只觉得不妙,忙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而江琉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只是悄悄的摇了摇脑袋,表示此话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叫他不必当真。 苏挽沁可怜巴巴的微微扬着眉尖,瞧着似乎是不明白江琉玉这话是什么意思,慢慢的低下了下巴,缓缓的回答。 “是,我家不过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平民人家罢了,只是稍有些收成,比其他人家过得更好一些。只可惜我的运途不好,家中遭了大难才使得我不得不一个人独自出来流浪,还望夫人可怜可怜我。” “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的是不好意思了,没有吃过苦的人,我可不敢留在身上,谁能保证养的不是一个大爷。” 江琉玉很有些同情的叹了一句,结果她突然话锋一转,与苏挽沁所希望的方向大相径庭,听得苏挽沁一时间还没有转过弯来。 “还有一件事,你说你家训讲究的是知恩图报,可是你现在拿你自己可怜的身世要挟我,把你留下,我给你银子,你也不肯收,反而作为了你胁迫我的筹码。” “如此一算,你这可不就是忘恩负义了吗。”江琉玉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把苏挽沁惊得就想直起身子来反驳,可是江琉玉并没有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一句话又堵了回去。 “你也不要怪我心狠,只是你这报恩的方法不对,我们身边确实不缺人伺候,也没有任何理由以及情分把你留下,” “你若是真有这份心,若是以后飞黄腾达了,在外边遇上我们游历,回来与我们吃一顿饭,谈谈心即可,其他的就不必再说了。” 这样的一番话算是红脸与白脸都做绝了,而且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换作是再能颠倒黑白的人,怕是也不好意思继续纠缠下去,苏挽沁若是再不肯松口,那只能算是别有所图了。 “你也听着我们夫人的话了,还不赶紧离开。”江陵闭着嘴巴,他相较于龙标,还是要更加的有君子气度一些。 至于龙标,他到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了,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冲着苏挽沁就是豪迈的一挥手,大有烦她在这里罗嗦,又讨人嫌的意思。 苏挽沁身子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为自己抱屈。她似乎也觉着现在没有办法再继续纠缠下去了,便只得再对着苏景夜他们二人磕了个头,额头抵在灰尘遍布的土地上,情深意切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给夫人和老爷添麻烦了,多谢夫人的馈赠,以后若是有机会路上碰的,还请夫人千万不要拒绝与我说几句话。” “这是自然的,苏姑娘慢走。”江琉玉答应着,但却坐着没有动身,看上去不等到苏挽沁离开,是不肯走的,而苏景夜自始至终也没有与苏挽沁说过一句话。 “小女子告辞。”苏挽沁再度低下头去,神情黯然,就连她的额头上都蒙了一层幽怨的黑气,她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过身去,往下山的路走远了。 江陵松了口气,与龙标二人转过身来,就看见江琉玉也是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叹了一声。“可算是走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过去。你又不好在这种情形下开口的。” 说着,江琉玉那有些埋怨的轻轻推了苏景夜一下,苏景夜脸上不由得笑开,扶着江琉玉的后背轻轻的拍了两下。 “我若出手,那必然是不客气的,到时候你又要嫌弃我对人太凶狠了,岂不是我左右两方都是为难。” 江琉玉无言以对,只好不服气地插着腰,抬头挺胸的扬起头与之瞪了回去。老马见状,连忙牵着马在旁边劝着。 “王妃就不要再怪罪王爷了,好色王妃冰雪聪明,不是已经让这姑娘自己离开了吗。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快点赶路了,否则只怕赶不上山那边的客栈了。” “夫人可听见了,请吧。”苏景夜趁着老马的这一句调解,特别古灵精怪的做了个戏台子上礼让贵客的动作,惹得江琉玉就是有气也不好意思发出来了。 江琉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便索性借着苏景夜的手回到马车上。老马和其他两个人不免心下庆幸,继续踏上了跨过这座山的必经之路。 而另一边,苏挽沁走的下山之路,乃是方才那群大汉退去的方向。苏挽沁沉着一张脸,一路走到了山脚下,正好就被那一群在山下等候的大汉们给拦住了去路。 苏挽沁此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淡定地抬起了头,眼神中反而还充满了不屑与嫌弃。 那大汉一个接一个围了上来,苏挽沁还不等他们说话,便率先抬起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主动领着这些人往别处去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原本还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大下午,不一会儿就披上了淡淡的黑色。而等到马车,终于行走到了最近的一家山脚客栈的时候,外边的天空中已经布满了闪烁的星星。 江琉玉这一行人今日才走了半天,不到的功夫又被人拦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得影响了行程,只能在这间简陋的客栈中暂时住下。 再往前面走远一些,便是一处简单的小镇,镇上自然会有条件更好的客栈供人休息,不过苏景夜想着今日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通往小镇上又有一片小树林横在半当中,未免有危险,便只好叫老马暂时在这里停下来。 入夜时分,苏景夜和江琉玉收拾了正准备睡觉。在江琉玉催促着苏景夜去吹灯的时候,苏景夜却坐了起来,并不急着过去把蜡烛带过来。 “你怎么了,难不成今天忙了这么一天,你还不困吗,还是准备留着晚上起夜?”江琉玉打了个哈欠。 她今天一觉睡到了快中午的时间,与苏景夜比起来精神应该要更好才对,可现在她都也已经困了,苏景夜却还是一脸在思考的样子。 “你说话也太直白了些吧,幸好我是习惯了,否则非得吓着人。” 第三百八十九章:姑娘非凡 “你就是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也可以说的稍微委婉一点,毕竟是个女孩子呢,不要这么的不修边幅,说出去未免叫人笑话,” “不过也好,你到没有太多需要担心的地方,反正已经有我要你了,换作别人,怕是享受不了这份福气,你这辈子也只能跟在我身边凑合凑合了。” 苏景夜说着说着,竟然不由自主的自己就笑开了。江琉玉一开始听着还想打人,但听到后边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得忍着笑,轻轻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呢?到底是想编排我呢?还是编排你自己?你这种数落的方式也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吧。” 江琉玉和苏景夜两个人对视着笑过了之后,江琉玉又一手拍在了床边上,打住了这个他们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勾出来的话题。 “行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看你今天从山上下来,表情就有些不太对,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需要我这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来为你解答吗?” 苏景夜心里面百感交集,对江琉玉又是嫌弃,又是觉着好笑,也亏的是她这样的人才,才会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一点成算都没有,反而看得这么乐观。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你猜的八九不离十,我确实是有些地方想要问问你。”说罢,苏景夜坐起来也不管自己身上是否有疲累的地方,只卷起两只手上的袖子,去给江琉玉按摩着后脑。她今天一天都仰着头靠在车壁上睡觉,定然是十分伤脊椎的。 “今天那姑娘卖可怜的时候,我以为按照你的性子,说不定会心软把她留下,却没想到你的态度这么的坚决,可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拒绝她的要求吗,可是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难不成你还不舍得她了?”江琉玉嘴上装着好似吃醋的样子,但是心里已经明白苏景夜问这话是出自什么样的打算,脸上情不自禁地扬起了笑脸。 苏景夜撇了撇嘴,再看见江琉玉脸上完全忽视不掉的笑容,晓得她是故意如此说话来气自己,心里更加的无可奈何。 于是他悄悄地在手下加重了一点力气,按在江琉玉最酸疼的穴道上,叫她又是痛快淋漓,又是疼的叫人忍不住叫唤。 “对对对,就是那里,再来几次。疼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痛并快乐着。”江琉玉也不知道是不是给疼的神志不清,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直没有下去,反而有越来越上扬的趋势。 苏景夜心下解了气,然后根据江琉玉的吩咐按着穴道,又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以一种极为暧昧勾人的语气询问。 “可是觉得舒服嘛,既然如此,那你还不赶紧从实招来,若不然我再按个几次,你怕是更加的会受不了。” 闻言,江琉玉也没得办法,只好闭着眼睛慢慢享受,伸了个懒腰,方才把实话告知出来。 “一开始的问题确实是不多,我也没有瞧出来有什么问题,才难得的大发了慈悲。只是没想到这世间果然是不好叫人随便的出来做个大善人的,没有那姑娘恩将仇报地赖上我们,就已经算得上是十分幸运了。” 说罢,江琉玉调换了一个相对比较舒服的姿势,趴在了床上,又极为惬意的叹了一句。苏景夜则盘腿坐在她的身边,左手握成了拳头,有一下一下的给她按着后背的脊柱。 “首先就是令我们难以释怀的谎言问题,那几个大汉出来抓人,名正言顺的,干嘛要说谎话来骗我们?我看他们后面话题转变的生硬,就好像是这一招行不通了,才临时换的另一个说法,” 夜间的天气微凉,苏景夜静静的听着江琉玉把自己今天心里藏着的那一番推理讲出来,无意间瞥见了从窗户缝里吹进来的风,晃的那蜡烛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这房间隔风的效果不是很好,苏景夜见状,便赶紧把床上的被子扯了出来,给江琉玉盖在背上,以免着凉。 “却也多亏了有那姑娘在后面附和着,这才叫我没有怀疑他们第二个借口的可信度。不过这一前提也仅仅是建立在我还信任那位姓苏的姑娘的时候,等我发现了这苏姑娘的不对劲之处,我便觉得他们一行都像是出来唬人的。” 江琉玉自顾自说着,前不久才刚吃了晚饭,这会嘴巴里空下来,她又难免觉着无聊,便借口说话说的口渴,探出身去够床边凳子上摆着的一盘果子。 客栈里自然不会这么客气的,给人提供水果,这盘子里面的果子还是江陵他们白日里在山上买的没吃完的。堆在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洗过,反正江琉玉也不介意,一样的送入了口中。 “那姑娘是险些被人给卖到那种地方去的,好不容易逃脱了危险,正是应该抓紧一切机会,跑得越远越好才是,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得要赖在我们身边,你觉得这不是很奇怪吗。” 江琉玉一面吃着野果,一面翻过身来,又嫌弃这被子盖着闷人,一抬左手便将背上的被子给掀了开,只把穿了里衣的上半身露在了空气中,瞧这很有些肆意潇洒的感觉。 苏景夜满心里都是无可奈何,感觉自己对她就像是对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一般,只能随她去宠着了。他还是怕江琉玉太任性把自己凉着了,依旧锲而不舍的将被子给人又盖了回去。 “再者,我们与她非亲非故的结石,表面上替她解决了赎身的问题,难道她就不怕我们是留着她有别的用处吗,说不定别骑那种地方里的待遇还要不如,她却还是这么轻易的主动要求留下来,” 江琉玉哼了一声,再度把被子给踢开,“这不管是放在哪里,说起来都叫人觉得难以置信吧,倘若今日来的不是我们,而是一个长相不怎么样的人,你觉得他还会如此主动吗?” “这些可能暂且不提,你无论如何都得乖乖的把被子裹好,后面的话咱们可以慢慢的说,总不能你今天就这般燥热吧。” 要是被江琉玉拒绝了被子,苏景夜折腾了这么几遍,心里也来了点气,直接伸手把人紧紧的裹在被子里面,看着江琉玉无辜地睁着两只大眼睛望过来,才肯罢休。 而实际上,江琉玉仅是为了苏景夜方才的这一句话说的实在叫人脸红心跳,浮想联翩,才不好意思继续胡闹着,只得答应。 “好吧好吧,我就差最后一句话了。最后就是这姑娘离开的时候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也没有什么担心的情绪,她离开山上的路径,居然还是和那群人离开的方向一样。” “换做一般人,这时候不应该宁可绕远路,也要从另一边走的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就这么大咧咧的跟了过去,也不怕被人再次抓住。” 关于推理的内容,这时候总算是全部讲完了,苏景夜不禁松了口气,掀起被子的另外一边也钻了进去。 “我只不过问了一句话,你就有这么多的内容,实在是辛苦了,其实你只要简单的说说就好,我主要是担心你识人不清,万一被人骗了,可就不好了,不过今日看来我应当不用这么紧张了。” “以后若是我们在街上走散了,你看出了谁是坏人,也不要急着捅漏出来,只撒腿就跑,跑得越远越好才是上策。” 苏景夜说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今天才真算得上是心力交瘁,担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到了,这会儿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又不是傻的。可是我们应该不会有走散的那一天,你一定会一直在身边保护我的。”江琉玉小声的说着,她一手摁在自己的枕头上,慢慢的侧过身子,与苏景夜正面相对。 可是如此情意绵绵的讲出来这一句话,苏景夜却没能听见,已经小小的打起了鼾声。江琉玉幽幽的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在他的鼻梁上划了过去,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好像还是忘了关灯。” 话音落地,从窗户缝里吹来的一阵邪风,顺势就把屋子里唯一亮着的那盏灯笼给吹熄了。外面夜幕中星光闪耀,月色皎洁,透过白纸照进来,貌似比这烛光还要看得清楚。 却说那山另一边的山脚下,苏挽沁走到山下,领着那群大汉,一没有往客栈中去,二没有到什么饭馆或者赌坊妓院,而是引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小巷子里,转过身来,与这些人正面相对。 大汉们一改白日里凶神恶煞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变得流里流气,他们低着眼眸俯视苏挽沁,语气里是满满的不屑。“今日这场戏还真的是废了,我们兄弟好大的功夫,居然还碰到这么厉害的人,你一早怎么没说呢,这活可得要加钱。” 第三百九十章:惨被反杀 “加钱?” 夜晚的冷风虽然不够喧嚣,却也足够阴冷。卷着苏挽沁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送到那几个大汉们的耳朵里,冻得他们浑身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苏挽沁身上虽然穿着柔和的粉色衣裙,看上去就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长相也相对甜美,但是脸色却阴沉的像一块铁,似乎是怎么也捂不热化不开。 此时的她一改白日里柔柔弱弱的模样,即使是一个人在如此僻静的地方,和这么多虎背熊腰的大男人站在一处,她也没有丝毫的害怕,语气中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嘲讽与不屑。 “你们这群蠢货,没有完成本姑娘吩咐的事情,本姑娘还没有跟你们算账呢,你们倒有这个脸面来问本姑娘讨赏,如此的没脸没皮,还真的是令本姑娘大开了眼界。” 闻言,那几个大汉好歹也是自家的一家之主,又是凭本事吃饭的,靠着身上的这一身蛮力,不知道欺压了多少的民众。 今日还是生平头一回在这么一个看上去就不厉害的女人面前拉脸子,实在是晦气,他们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就粗声粗气的骂出来了。 “我们几兄弟好歹也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干什么活就拿什么钱。这原本是你先前找上我们时答应过的银子,难不成你现在还打算反悔吗?” “再者说,你又凭什么和我们算账?我手下的两个弟兄平白无故的挨了那马车里的人的打,这医药费还没跟你仔细算算呢,既然话都说开了,咱们就一并加上去吧。” 原来今天苏挽沁突然出现在江琉玉他们的面前,以及这群大汉们的刁难,都是苏挽沁私下里安排好的一出戏。 如今这群大汉们不管不顾地将事情捅漏了出来,即使周围没有人看见,也足以让苏挽沁恼羞成怒了。苏挽沁月脸愤怒地捏着拳头,手臂也微微发抖,可想而知,她现在心中究竟是有多么的愤怒。 大汉说着,忽然瞧见苏挽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惹到了什么人。他又趁着自己人多势众,丝毫没有畏惧,当即就不客气地笑开了。 “怎么这,你个小丫头细皮嫩肉的,骨头还没有二两重,装的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跟我们动手吗?只怕你这水捏成的骨架子,还经不起我一个拳头。” 面对大汉们的挑衅,苏挽沁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勾起了一抹阴冷,又意味深长的笑容,将怀里白天江琉玉留下来的钱袋子丢了过去。 “本姑娘还有事情要去办,今日懒得和你们耽搁。这些钱你们拿了就快走,记得千万闭上你们的嘴巴,若是被我发现了你们阳奉阴违,定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早这样说不就完了吗,你以为我们兄弟就有这么多的时间陪你耗费,还是你闺中寂寞,想要哥哥几个陪你玩玩。” 听着这钱袋子在空中挥过来的声音清脆悦耳,那个为首的大汉顿时就笑开了花,将钱袋子捧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又打开来一瞧,嘴上还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开苏挽沁的玩笑。 这些人流里流气的附和声一声一声的传入苏挽沁的耳中,苏挽沁背过身去,眉头紧紧的皱起,也不知是花费了多么大的忍耐,才没有动手。 而就在苏挽沁打算迈步离开此处的时候,后面的大汉突然又开口了。“等一等姑娘,你不要这么急着走啊,这钱的数量可不对吧,你还缺我们十两银子呢。” 苏挽沁不耐烦的转过身来,将一只手背在了身后,不知道在做什么准备,脸上却是一副有些不解的表情。 “怎么可能?我可是算得清清楚楚的,连上你们的医药费,这些钱应该足够了,再说那十银子,马车上的老爷夫人不是早就已经给你们了吗?” 看苏挽沁好像终于有了点畏惧的意思,那大汉更加的得了意趣,将钱袋子随便的丢后面一个人说好自己则摸着下巴,慢慢的向苏挽沁靠近过来。 “那十两银子,可是那两个人专门给我们兄弟的,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还是快点把银子掏出来,不然小心吃苦头?” “我没有钱,这所有的银子都已经在那钱袋子里面了。”苏挽沁拧着眉头,语气中又是不耐烦,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没有钱,没有钱,你雇我们做什么事。你今日若是不把钱结清了,我们就真的把你卖到馆子里去,像你这样的姿色,在那春风馆里至少也能卖个好几两银子。” 大汉一面说,眼睛里也渐渐的流露出淫邪的目光。苏挽沁不由得面色更加凝重且来,她从一开始便觉着气氛有些不对,现在这些人可算是揪着由头发作起来,恐怕他们的目标一开始便是自己。 “自然了,若是直接把你拿去卖掉,等兄弟几个以后要再想找到像你这样姿色的,还得去多花钱,不如现在就先让我们尝尝鲜。” “大哥说的是啊。”说罢,那后面为着数钱的大汉们也慢慢附和着聚拢了过来,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的,作势就要上来撕扯苏挽沁的衣服。 苏挽沁禁不住往后面退了几步,可不一会儿,她的脸色就陡然一变,丝毫不见方才的恐惧,反而转变为了更深的嘲讽。 “你们这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好言与你们说你们不听,非得自寻死路,难不成你们以为个头大,便可以成为这世上的主宰了吗。” 话音落地,就在这几个大汉们还没有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苏挽沁就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猛的伸出来,顿时就有无数根银针从她紧口的袖子里面飞出。 由于是在晚上,本来视线就不太清晰,再加上这银针细小,叫人只能看得清针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冷光,然后一眨眼的功夫,便刺进了这几个大汉们的眉心中央。 针刺上去并不致命,甚至连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大汉们愣愣的将针取了下来,恼羞成怒的又想要向苏挽沁冲过去,可这时他们才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居然不知道为什么虚软的毫无力气。 平时这些大汉就倚仗这一身的蛮力欺负别人,可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让这些人仿佛是离开了水的鱼一般,只能静静等着被宰割。 “现在我就让你们了解一下,这世上真正能够做主的是什么样的人。”苏挽沁嘴角稍稍抿起,勾出一抹冷冷的邪笑,她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冰冷起来,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把小巧的匕首。 接下来,便是一阵阵被压抑着的尖叫从小巷里不断传出,再伴着天边几只孤单的乌鸦飞过时的吵嚷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更加的孤寂与吓人。 天上的稀薄的云朵,在风的吹拂下,渐渐的聚拢到了一起,然后又借着风的力量慢慢的飘来飘去,正好挡在了今夜皎洁的月亮下面。 苏挽沁忙活了一阵子,浑身干干净净的从小巷里走出,她掏出袖子里的手帕,把粘在匕首上的不明液体擦干净。 然后等着月亮再度出现的时候,小巷里再也看不见一个站着的人。 却说苏景夜这边,马车按照江琉玉的日常习惯,走走停停,顺便欣赏了朝廷庇护之下,这大好的河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功夫,他们可算是来到了江琉玉梦寐以求的沿海地区。 在西山以东大概几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名为日照的城池。日照城郊外围了一大圈的土地,安置了许多的小镇和村子。 可以说,日照城周围的百姓居住的面积早就已经远超的这座城池原本的大小。也因为它的占地面积比较大,虽说地理位置上安排是在沿海的地区,但是稍远一些的村庄城镇,也是很难能够见得到大海的。 除了那些真正靠在海边沙滩上居住的渔民们,时常会送些海里打捞上来的新鲜水产拉到各个地方去售卖,甚少有人能有机会亲自到海边去游走一番,大多数的人依旧还是靠着耕地和打猎为生。 而除了供百姓们耕耘的平原田地,就在日照城的西南角下,有一座名为南阳的山脉,乃是苏景夜他们往海边所去的必经之路。 此山上绿意盎然,物种丰富,但凡是上山的猎人,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或者打到山鸡野兔,或者采了满满一筐的野生菌子,至少也都能够勉强度日。 只是这座山就算再好,单冲它的名字就难免叫江琉玉心里有些隔应。苏景夜坐在马车上,介绍着这座山上都有些什么,忽然注意到江琉玉的脸色看着有点不太对劲,不由得紧张地问道。 “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这么长时间坐马车闷住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吗,要不然我们停下来歇一歇好了。” 闻言,江琉玉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只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三百九十一章:心向海岸 “还是算了,为着我的缘故,咱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若不然的话,这一段距离说不定我们早就可以到你说的那座日照城了。” 江琉玉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而后又担心苏景夜会一直念叨着,便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讲出来,就算被笑也已经无所谓了。 “其实我就是听着这座山的名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而已,毕竟以前咱们跟这个山同名的家伙有过一番争斗,那个回忆还真是算不上美好。” 苏景夜听得一愣,再转念一想,可算是明白了江琉玉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哈哈,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我还当是什么呢。”说着,苏景夜一把揽在了江琉玉的肩膀上,江琉玉只得伸长了脖子才能减缓一些被人勾着的不舒服的感觉。 而马车里面两边的窗帘都已经打开用来透气,从外面吹进来的风,一阵一阵的往江琉玉伸长的脖子上涌过来,冷得她忍不住冒出许多鸡皮疙瘩。 “其实这两方的名字并不能算得上是相像,南洋王的‘洋’是‘汪洋’的‘洋’,这座山却是因为靠近东边,向着太阳,所以用的是太阳的‘阳’字。” “又因为‘东南西北’四字是指带方向,不可能取代别的字,所以与南洋王相似的这一个字也不用避讳改名,你听着像心里会不舒服,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苏景夜解释着,忽然心里冒出了一个主意,将话锋一转,“说起来,此处和南洋王倒是有着一点联系。” 江琉玉一开始还听得好好的,忽然听到他如此说,不禁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难不成这里看南洋王的藩地相近吧,南洋王被人救走了,现在还下落不明,你说他会不会知道我们过来的消息,蓄意来报复?” “地方相近是相近,不过报复是不可能的,”苏景夜神色一敛,没想到江琉玉的思维竟然会转变的如此跳脱,险些叫他抓不到要点。 “朝廷里四方设下的衙门也不都是吃素的,南洋王又是阶下囚,被人救走也只是个过街老鼠,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出来报复?” “即使他想,救他出去的那人肯定另有目的,也不可能叫他破坏了自己的打算。” 听完了苏景夜的解释,江琉玉想着也有几分道理,便也稍稍安心了不少。“说的倒也是,那你说联系是什么意思?” “之前出兵攻打南洋藩地的时候,你不是与我走过一趟的吗?虽然没能领略完全藩地的大致地貌,但是应该也有个方向的定位吧。” 苏景夜说着,留心到江琉玉洁白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以为她是怕冷,便将自己的披风也给她披了上去,结果害得江琉玉身上热的出汗,脖子上依旧是凉飕飕的。 “南阳山南方向阳,又恰恰好坐落在南洋藩地的边界上,成为朝廷的日照城与藩地的过境线,也仅仅是这一个原因罢了。” “不过说起来有意思的是,这一整条山脉都归属于日照城的范围里,当初南洋王藩地里的人只能在山下的一片平地上活动,却不能随意上山。” “好好。”江琉玉无可奈何,却又很给面子的与他附和了几声,然后悄咪咪的的将这烦人的披风取了下来,顺便将苏景夜的手也一并带下,省的勒在自己的博客肩膀上,闷的人难受。 苏景夜倒是没有什么察觉,说在兴头上,正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停都停不下来。 “再者,就算我们想要随便进入藩王的藩地里面,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过境都得要从必须的通道上经过,然后又得做记录,又得把路引拿出来,确认无误了才可以放行,你看我们走的这一路如此顺畅,可有这么麻烦吗?” “这倒是没有,”江琉玉一手搓了搓脖子上面泛起的冷意,歪着脑袋想了想。“再怎么说你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到了一个什么城门或者关卡,只要把你的令牌拿出来,就连我们的路引也不需要检查。” “那以后倒是方便了,等着什么时候有空,我把父母亲也带过来一起出门走走,吃些外面的好吃的,只要把你带上,不管是通行还是银子就都解决了。” 话音落地,江琉玉就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鼓了一下掌。这话听着似乎有些冷淡,但是苏景夜细细的揣摩一下之后,倒是能看出暗藏在里面的种种深情,便没有与她争辩下去,反而十分配合的开了句玩笑。 “怎么,难不成你把我带回家就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吗?那我未免也太便宜了点吧。” “唔唔,”江琉玉啧着嘴,又摇了摇头,“怎么能这么说呢?应该叫我是为了物尽其用,反正你特权摆在那里,不用岂不是浪费?” “好吧,反正好说歹说也都是你的意思,既然我命都如此了,那也只能听你的安排了。”苏景夜装模作样的感慨的一声,然后一把拉着江琉玉的手臂,贴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那娘子可一定不要辜负我的一番深情,为我好好的打算一下啊。” “你快去来,晴天白日的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这么带有磁性又情意绵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江琉玉顿时就涨红了一张脸,推搡着让苏景夜把手撒开。 江琉玉心里知道,怕是苏景夜也顾念着不要在下属面前丢人,才特意表现的这么低调却又,粘乎乎的。 可是她却忽略了一点,这马车外边的老马以及江陵和龙标二人,哪一个不是武功高强,耳力超群,苏景夜就算是声音再小,他们也不可能一点都听不见,只不过是装着不知道,自欺欺人罢了。 从南阳山上下来,恰恰好又到了傍晚。此时离夜幕降临,应该还有半个多时辰的样子,可苏景夜怕江琉玉休息不够,白天会打瞌睡,又担心再往前走会找不到地方,便决定在这里提前停下了脚步。 这间客栈就开在南阳山的山脚下,原本苏景夜想着此处居民应当都住在自己家中,不会有什么人出来住客栈,客栈里面的陈设必然会有欠缺,却没想到一进门里面竟然如此热闹。 客栈里面一共有好几层楼,在这一楼的大厅里面,乃是供里头的客人吃饭用的。苏景夜他们来的时候还没到饭点,但大厅里都已经聚上了好几个喝酒的酒友。 几个勤快的小二忙着在这些人的桌子间穿梭上菜,一个个肩膀上都搭着雪白的毛巾,穿的也十分干净利索,一看就叫人觉着他们十分靠得住。 再抬头望楼上一瞧,每一间房间前面都点了两盏红红的灯笼,灯笼里的蜡烛十分亮堂,照的四周一片灯火通明,看上去分外的热闹和喜庆。 苏景夜和江琉玉就这么在门口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在柜台后面忙着算钱的老板娘便急急忙忙的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这几位我们这里倒是没见过呀,怕是远方来的贵客。请问你们这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老板娘衣着简单又轻薄,稍稍有些暴露,脸上的妆也画的十分艳丽,尤其是一双狭长的大眼睛,瞧着十分勾人,她身段也分外窈窕,好似风再大些,都能把人直接给吹走了。 可是如此风情万种的一个女子,贵在她的行动依旧十分端庄有礼,叫人一点也不觉着她唐突或者孟浪。 因此这人一眼只跟苏景夜说话,江琉玉也并没有什么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反而悠哉悠哉的欣赏起了老板娘的美貌。 “姑娘猜的不错,我们是从远处过来游玩的,今日想在你这里暂住一晚,不知道你这里的规矩是什么样的。” 江琉玉一开口,不仅是老板娘,就连苏景夜也都惊住了。老板娘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不爱吃醋的夫人,又或者是对自己的丈夫抱着如此大的信心,不由得笑出了声。 “我怎么担得起夫人叫我一声姑娘,我早已嫁人,家中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快十岁了,现在已是徐娘半老,可不敢出来装嫩草。” “你都有孩子了?还真是没看出来。”江琉玉感叹一句,连着苏景夜也惊讶了两回。 “正是哪,来的人都这么说。我就先谢过夫人的这句夸奖了,”老板娘娇俏的笑了两声,然后话锋一转,分外流畅地将价格报了出来。 “本店住宿一晚,天字间二两银子一个人,人字间一两银子一个人,地字间,也就是大通铺,一吊钱一个人,店里只管早饭,其他时候都得自己出钱,不知夫人和老爷哪一位过来记名呢?” “我相公去。”江琉玉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将苏景夜给推了出来。 苏景夜转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恰好此时江陵与龙标收拾了东西进来,便成了苏景夜的挡箭牌。 第三百九十二章:入住客栈 乍一听到江琉玉开口,苏景夜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与她对视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才确定她是来真格的。 苏景夜不禁皱起眉头,很有些难以置信和不明原因,对面的老板娘也是一脸莫名的看过来,不知道她们夫妻两个是在搞什么名堂。 正在纠结之时,恰恰好门外收拾东西的江陵和龙标就二人走了进来。他们方才是帮着老马安置马车,手上才搬了东西进门。 苏景夜正好抓着这个机会把龙标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干脆让他替自己出面。江陵手上的东西相较龙标而言还要更多一些,满满的几乎挡住了视线,忽然瞧见苏景夜过来,很是不解的问道。 “老爷,我们还忙着要去把东西都收拾一下呢,您叫龙标去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连房间我们还没定下呢。”苏景夜摆了摆手,直接将龙标送到了老板娘的面前。“老板娘,你就带他去和你订房间吧,我们先在你这大厅里四处转转。” “好。”老板娘抿着一张笑脸,摇着扇子,轻轻地挥了两下,然后做出一个请的的动作,“公子就请这边走。” 看着龙标一脸莫名其妙又漠然地跟在老板娘的身后,到了柜台边上,江陵不由得幽幽的松了口气,神情中隐约可见丝丝的羡慕。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暂时歇一口气,就看见了苏景夜转过来,以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的这么惆怅,是搬东西累了,还是怨我没有叫你同龙标一块过去?” 苏景夜原本想先和江琉玉论道论道,刚才为何这么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推出去,忽然看到江陵的反应很有些意思,便暂时止住了,也不好叫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闻言,江陵整个人都一愣,上身挺胸抬头僵的笔直,江琉玉也闻风看了过来,凑在苏景夜的身边,毫无察觉的笑嘻嘻说道。 “若是江公子真的有这个意思的话,我们确实应该为你好好考虑考虑了,早知道是不是当时应该把那个姓苏的姑娘留下,也省的你一个人孤单。” 听着面前自己的两个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捉弄自己,江陵身为侍从也不好反驳,只得用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摇了摇头。 “夫人就不要开在下的玩笑了,在下何德何能能担得上夫人称呼一声公子。在下只想跟在老爷和夫人的身边好生伺候保护着,至于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想法。” 如此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叫苏景夜听了心中很是受用,但是又想着这毕竟是常年跟在自己身边并肩作战的好兄弟,要是真叫别人无后而终,是否又太残忍了些。 正在苏景夜盘算着以后的计划,想着顺便给江陵和龙标,以及梁信也寻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江琉玉倒是没想到这么多,笑呵呵的一开口,便打断了他的所有构思。 “说的也是,就冲江公子平日里跟龙公子的关系,你们二人如此要好定然是谁也不愿意抛弃谁的。相较于那些所谓世俗的夫妻之情,我倒是更欣赏你们这种兄弟情深。” 说罢,江陵如此一个大大咧咧,率性直爽的人,脸上都不由得一红。苏景夜只怔住了一下,嘴角一抿,好不容易忍住了心下所有的笑意,随后就是龙标拿着门牌钥匙,从后面又走了出来。 龙标将门牌钥匙在手上,轻轻的晃了两下,然后挨个发给在场的几人。“老爷和夫人一间天子号。老马年纪大了,又是长辈,单独一间地字间。我和江陵二人一起,一间地字间。” “为了能够好生的保护老爷和夫人的安全,我特意叫老板娘选了靠近地字间的天字号房。就在楼上的拐角那里,和我们的房间成犄角之势,只要有些风吹草动,我和江陵立马就能赶过去。” 龙标简单的介绍过了一遍,又指着对面那一面住楼给苏景夜指了一下地方,却一直没听到江陵的声音,再一回头,就看见江陵捧着桌上的箱子,将脸藏在盒子的后面,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耳朵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你这是怎么了?”龙标看着很是不解,走过去想要拍拍江陵的肩膀,可是江陵好像脑袋后面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绕过了人带着东西往楼上去了。 “没什么,既然已经选好房间了,就赶紧去收拾去吧,在晚了天都要黑了。” 这几个字才刚说完,江陵的脚步便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其间由于走的速度太快,险些和穿梭过来上菜的小二给撞了个满怀,龙标想要提醒他,替他搬点东西的话,也因此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如此情形,叫他越发的摸不着头脑,不过旁观者的苏景夜和江琉玉心里却是看得明明白白,龙标才想要和江琉玉问个几句,结果却被苏景夜一摆手给打断了。 “江陵一向最是好强,无论你说什么,他也不可能承认的,你还是不要太计较了。” 一样的话音落地,苏景夜和江琉玉也携手也上了楼去。龙标没得办法,又问不出个缘由,只好带着他刚刚夺下来,剩下的物品从另外一个楼梯上去自己的房间。 而柜台的拐角处,那个小房间的门帘下,则靠着一个纵观了全场、阅历丰富的老板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楼上江陵帮着把东西摆好,又把所有值钱的柜子上全部都锁上,再三检查过万无一失后,才肯离去,恰恰好苏景夜他们也走到了门口,一进来便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江琉玉叫苏景夜把门关上,自己跑进来就趴在桌子上倒了两杯茶,今日傍晚的天气还略有些闷热,她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着实是口渴了。 苏景夜把门栓扣上,又赶着把屋里剩下的两盏蜡烛点燃。这会天色虽然还不至于黑到房间里面看不清东西,但是光线还是太昏暗了,多点个几盏灯也省得晃眼睛。 点过了灯又把房间四面打量了一遍,苏景夜才慢慢的走到江琉玉的身边,坐下还没开口,江琉玉便讨好似的将令也被盗好的茶水递了过来。 “你今天也辛苦了,多喝点茶,润润嗓子吧。” 苏景夜低头看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几眼,然后抬起头一把掐在了江琉玉的下巴上,却又控制好了力道不会把人掐疼。 只是苏景夜常年练武,手指皮肤上的老茧,还是难免会磨的江琉玉的皮肤生疼,就这么轻轻的揉搓了一下,便泛起了粉红。 “你是不是料想到我竟然会和你算账,所以才故意跟我好话,想要蒙混过关?” “瞎说八道什么,要算账也只有我跟你算账的份,你有什么好跟我发火的呀。” 苏景夜收了手,但是二人之间如此暧昧的距离,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那般富有磁性的气息扑面而来,激的江琉玉顿时脸上就红了一片。 江琉玉心里激动的,就像那奔腾不息的泉水,一层一层的翻涌上来,可是她嘴上却还装着浑不在意的样子,很是傲娇且别扭的把苏景夜垂下的手轻轻打开。 “你还跟我装傻,刚才楼下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那个人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是你就不能有一点警惕之心吗?这要是换作了旁人,你也会这么义无反顾的将我推出去?” 面前自家夫人别扭可爱的样子冲入眼帘,苏景夜还是得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压制住了想要就这么算了的冲动,总得教会她些什么,否则今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他伸出手去勾在江琉玉的脖子后面,将她与自己的距离拉得更近,看着就要鼻子对鼻子的碰上了。江琉玉给苏景夜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英俊容貌险些冲昏了头脑,她眨了眨眼睛,才终于止住了犯花痴的行为。 “你轻一点,勾着我背上生疼。”江琉玉手脚僵硬的让他把手放开,直到两个人正经的面对面相坐,她才恢复了清醒与自己的气势。 “我不就是因为看的清楚局势,所以才会这么放心大胆的吗?难不成你身为我的相公,还得要过去跑腿做记名交钱这种杂事吗?” “就算换成了旁人,我真有察觉不到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这么大的自觉,能够控制得了吗?非得我像个悍妇一样,成天就在你的身边罗嗦,你才肯满意?” 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子生来逻辑清晰,颠倒黑白的本事极佳,苏景夜在这时候才算是真正领略到了其中的精髓,明明本该是自己占上风的,怎么好像反而是趁着自己更加无用了。 苏景夜收了手,又赶着在桌上倒了杯茶送过去,一面陪笑,一面赔罪,“夫人不要生气,是为夫说错话了,为夫也只是想让夫人多关心关心我罢了,还请夫人体谅。” 第三百九十三章:听闻集市 “关心这种事是需要你打心眼里自己来体会的,又不是装在表面上,你看的见的才算作是关心?你这么说,未免也太轻视了我的情义了吧?” 江琉玉轻咳一声,闭着眼装模作样地数落了几句,然后抬起一只眼睛,还是接过了他送过来示好的茶水,然后晃着食指,一派老态龙钟的姿态训诫着。 “看来你对我还是不太了解呀,以后你可得多费心力,好好修行,毕竟女人心海底针,你若是能窥探的我的心意四五分,我都已经觉得甚是欣慰了。”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为夫以后一定加倍努力。”苏景夜看着心里想笑,自己不过随便找了几个台阶罢了,她就顺杆而下,一点也不客气。 不过她这样对自己而言到是一件好事,若是心思兜兜转转,深不可测,反倒不像是江琉玉曾经的风格,也不会由于她自身自带的率直性子而如此吸引自己的目光了。 二人的这场小争吵,至此便是彻底结束了,等到第二日天光微亮,二人起床的时候便已经又和好如初了。 或许是因为住在靠海的地方,有些不太习惯,江琉玉今天难得的没有睡懒觉。起了个大早,就想和苏景夜吃了早饭,然后四处去逛逛。 结果才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大厅里面早早的坐满了人,人山人海,人潮涌动的险些叫他们没有可以落脚的位置。 每个人的桌上摆满了包子,油条和一些其他的早点热气腾腾的,随着空气的流动,一阵一阵的钻入江琉玉的鼻子里面,钩的她原本早起没什么胃口,此时也多了些食欲。 这边他们站在这人群当中不知所措,不晓得该到哪里去的时候,忙着吩咐厨子做菜的老板娘,便赶着从后厨挤了出来,恰恰好江陵他们二人也听到了声音,收拾好了并肩下了楼。 “真是不好意思几位,这些天过来住宿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几位能不能稍等片刻,等腾出了位子之后,我第一个派人给你们留下。” 江琉玉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很在意。龙标则拧着眉头一脸的不解询问道。 “可是老板娘,你这里并不算得上是什么交通要塞吧。这海边的人本来也不多,昨日我们投宿的时候,看见外面马棚里面也没有几匹马,怎的现在就多出来这么多人?” 苏景夜闻言,忙着想斥责龙标几句,叫他不要这么多话,那老板娘却笑开了,好似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小店确实和其他地方的客栈比起来,确实微不足道。而现在客人多,也不过是借着镇上难得一次举办的集市,这些爱吃海鲜的人想要图便宜新鲜的海产,便闻风过来了。” “镇上的集市很少见,打鱼旺季的日子,比如说这几个月,可能隔一个月半个月就会有一次,而淡季的时候,可能一次都没有,因此想要碰上是完全凭运气的。” 老板娘说着,往后面退了一步,以免自己挡住了,从小门口出来送菜的小二的步伐。“至于早上为什么也会有这么多人,一方面是因为本店可以免费提供早餐,他们想凑些便宜罢了,” “一方面不是我自夸,本店的菜色确实不错,什么山珍海味,简单的家常菜也是应有尽有,几位可有兴趣尝尝我们今日才做出来的紫菜馄饨,错过今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了。” 江琉玉和苏景夜听的正是兴起的时候,结果老板娘突然话锋一转,差点没叫江琉玉惊得呛出咳嗽来。 “老板娘你这人还真的是会做生意,可是就算我们现在点了馄饨,也没有地方可以坐着吃呀。”江琉玉也脸勉强的笑容,轻轻地摆了摆手。 “我看我们还是先算了,我们想出去走走,回来之后再用早饭。对了,顺便打听一下你说的集市是什么日子,我们也好一起去看看热闹。” “这样啊,那几位还是先用了饭再出门吧,那集市不偏不倚,恰恰好就在今天等过了某时,镇上就准备完全了,到时候几位再去,也省的饿着肚子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老板娘抿着嘴巴,摇了摇扇子,很是客气地跟他们提议。江琉玉与苏景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大厅里还有这么多人在,现在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站在这里又未免太傻了,这实在是叫人觉为难。 江陵和龙标也才演讲大厅里面扫了一遍,试图找找哪里还有空下来的桌子,可是此处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站起来走动的,有凑在一起说话的秘密麻麻根本看不清楚。 可是老板娘似乎也瞧出来他们的窘迫,却略有些为难的皱着眉头,小声的提议道,“这个其实在本店后厨的院子里面有一张空下来的八仙桌,原本是给电力力伙计们吃饭用的,不过今日这么忙碌,那桌子现在倒是哄着几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去那里可好?” “那桌子所在的地方也还干净,离厨房也有些距离不会被熏着,上面还有棚有顶,旁边就是我在店里种下的各种鲜花,乍一看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二位会不会嫌弃丢身份。” “听你如此说,那里可比这大厅还要有意思些,怎么会降身份呢,”江琉玉在脑海里面大致的构思了一下,结果怎么想境况都是不错的,便欣然答应。 见江琉玉应允,其他人更加不会有别的什么意见,老板娘点了点头,便掀开身后的帘子,引着他们往后面去。 其实老板娘也并不是那种对什么人都能一视同仁和善亲切的,只是昨日从苏景夜他们一进门开始,她便瞧得出这几人和那些普通的庶民有些不太一样,便特意讨好一些。 不过如她所说,领着江琉玉他们去的地方,环境确实看着十分漂亮。或许是因为天气还不太冷的缘故,这山下的气温又时常有些变故,老板娘种在此处棚子旁边的两棵石榴树到现在还热热闹闹的开满了花。 其中一半的花朵下也已经长出了小石榴,红红的和花色一样,看着分外鲜艳。而另一棵石榴树又不全是红花,他分出来的一根稍大的枝丫,上面咋开着如雪一般纯白的白色石榴,与这红色的衬在一起,看起来相得益彰。 江琉玉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叹,她在现代倒是见过有做园艺的朋友家中种出了这种白色石榴,只是没想到如此罕见的颜色,在古代也能看得见。 老板娘见状一面,给他们招呼着落座,摆下茶水果子,一面柔声介绍着。“夫人可是喜欢我这树上的白色石榴花,这原是店里会种花手艺的伙计,从山山上瞧见的,便挑了一只下来与我的石榴嫁接上,” “却没想到还真的能够成活开花,突然若是喜欢的话,不妨哲几只回去插在房间里,看着也新鲜。” 江琉玉扭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回过头来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再加上这花在树上开得好好的,摘下来很快就死了,也是在可惜不如让他在这里再多长些时候。” 说吧,他又忍不住两只手手撑在桌子上,手掌捧着自己的脸。“就是可惜昨天我们上山的时候怎么没有瞧见呢?早知道也在山上多呆一会儿了。” 苏景夜但笑不语,知道江琉玉是在开玩笑,说胡话,又怎么好故意来泼他的凉水呢,江陵与龙标二人便更是话少。 老板娘看着气氛有些太寂静,便转身去了厨房给他们一人端了一大碗方才提到的紫菜馄饨。这紫菜馄饨里面包的馅料不多,只需要在开水里面烫个一会儿便能够陈出来了。 而这一海碗里面,早早的装了一勺猪油,被开水一烫,顿时一股香味就飘了出来,配上紫菜馄饨里面海鲜的香味,就更容易使人食指大动。 江琉玉老远就闻见味道了,等馄饨上桌,她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个尝尝,一入口立刻几种香味迸发出来,却又配合的毫不违和,叫她对吃这一方面如此讲究的人也难挑得出毛病来。 再一看剩下的半口馄饨,里面原来除了紫菜,还包了一点虾皮和香葱,一些细小的猪肉末和旁的山菜,除了香料与盐,其他什么调料也没有放,难怪吃着如此可口。 苏景夜看江琉玉吃的香甜勾的自己也有了胃口,明明是这么简单,又家常的一道菜就能让她陶醉成这样,还真是好养活。 “这馄饨里面尽是汤水。也没有些实在的菜和肉,不知道你吃的够不够,要不要我们再点一笼包子上来。” 江琉玉自不必说,她一天也没做些什么事,到时用不着吃这么多东西,但是她转眼一瞧,旁边的龙标和江陵还是辛苦,而便点头应下了。 “可以,就是不知道你们家的包子是怎么算的,是按个卖,还是按笼卖,里面都有些什么馅?” 第三百九十四章:出行不便 老板娘给江琉玉说的一愣一愣的,感觉她的打扮应该也是某个大户人家出生的女子,怎的对平民生活买卖这么了如指掌,难免会有些疑惑,但老板娘很快就整理了表情,但笑着回答。 “我们这早上出笼的包子不卖,都是算在早饭里面赠送的,所以很难出这么大的量,夜班有人要都是按个来的,一个包子大概比拳头稍大一些,里面什么馅料都有,” “但因为我们这里临近海边,所以里面包的馅料主要都是水里面的海带紫菜之类的菜式,再加上点虾皮和鱼肉,就是不知道夫人你们是否吃得惯。” 说吧,老板娘拿眼睛询问似的扫过桌上的几人,江琉玉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倒是无所谓,便和苏景夜一样的看了江陵和龙标二人一眼。 龙标见状,抬起头来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们几人胃口泊错,什么也都吃的,你就看还剩下什么馅料的包子,随便拿几个过来就是了。” “好。”老板娘答应着,略一颔首,微曲膝盖,袅袅挪挪的转身往后厨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她手上便捧了一大盘如雪团似的包子过来。 江琉玉看见那盘子里堆得如小山一般高的食物,又瞧见龙标二人脸上惊愕的表情,知道自己与苏景夜都不用再多吃什么,这些只能由他们慢慢解决,便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开玩笑。 “江公子和龙公子看看够不够,不够的话就有了,老板娘再去添。这所谓能吃是福,用海鲜做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饭吃的。”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餐桌上一般只能摆些水里游的各种鱼,而海里产出的各种藻类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江琉玉如此说,便是有意看他们两个的笑话似的。 龙标和江陵两个人面露苦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到老板娘也在旁边附和着江琉玉的话。 “这胃口好的人吃东西就是方便,不像有的人明明吃不得寒凉的食物,却偏偏要过来凑热闹,结果在我们店里也不知是吃了些什么东西,闹肚子便叫天叫地的要赖在我们头上,实在是头疼。” “对对对,要是碰上那些不知道的还好,最气人的是那些家伙明知道自己有病,却还要拿这个来骗钱,实在是用命在赌一样。”江琉玉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语气中是和老板娘一样的幽怨。 估计也是因为之前江琉玉在外边做生意,也经常碰到过这种情况。叫人说不得骂不得,而且证据都摆在面前,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脱,最是叫人觉着恶心。 “想不到夫人原来也是性情中人啊,这么能够体会我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苦衷。”老板娘微微偏着下巴,对江琉玉的身份更是表示不解。 这两个女子一唱一喝的,完全挡掉了龙标他们所有想要开口的可能,江陵无奈的叹了口气,苏景夜则放下勺子,眯着眼淡笑着劝说。 “不必如此,看看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多下来的若是退不回去就买下了算了,夫人还没有尝过,等我们晚上回来,晚上再热一热,尝尝好不好吃就是了。” 江陵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想着江琉玉好歹也是王爷的正妻,现在却要吃热过一遍的饭菜,未免也太朴素和节俭了。如此可贵的品质,在皇家中简直是前所未见。 吃过这一碗馄饨,江琉玉只觉五脏都被热汤安抚的暖暖的,趁着苏景夜他们套马的空当,她正好在这棚子里和老板娘坐着说话,有一下没一下的唠着做生意的种种难处。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苏景夜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尘,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便带着江琉玉一道出门去了。 从南阳山脚下的这间客栈往最近的小镇上走,大概还需要几里的山路,苏景夜想着今天已经难得的起了个大早,集市开始的时间又晚,想必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人,却没想到才走到一半,就被堵在了路上。 江琉玉撩开车帘探出脑袋往外头一望,这笔直的山路上,竟然满满当当的堵着各种各样的人。什么挑着担子,拉着板车,以及坐在车上的人,身边都摆满了今日赶集要带去的货物。 从头往尾看了一圈,江琉玉眉头一挑,仿佛这条路上都是要去镇上摆摊,唯有自己这一行人才是去凑热闹买东西的。 再等了一会功夫,这路上的行人还是没有半点行进的意思,江琉玉在车上坐的有些不耐烦,忍不住想要下来走走。 苏景夜也觉着奇怪,这山路也不算狭窄,前面就算再怎么拥挤,过了这么长时间也该能够通行了吧,怎么会堵成这个样子。于是便同江琉玉一起往前面走走,顺便当早饭消食了。 江陵和龙标也想要跟上去保护江琉玉他们二人的安全,却被老马给拉了回来,毕竟此处人情复杂,还得防着有人破坏马车。另一方面,老马作为一个过来人,也是想给苏景夜他们多一些独处的时间。 江琉玉和苏景夜并肩走在这人潮的缝隙里,低头打量周围竹篓里各式各样的山菜菌类以及水果的同时,无意间留意到了许多嫁为人妻的妇人们都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此事却也并非绝对,在这路上的几对夫妻他们买卖做的不错,身上的衣着打扮以及身形都不像是穷人家的出身,却依然没有画本子里所描绘的那么美好。 想到此处,江琉玉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骄傲的情绪,自己与苏景夜也算得上是被宝贝着长大的,二人家里也都不缺银两,但是身上却一点坏习性都没有,这便足以令她感到满足了。 “这里的人还真是够堵的,都能够和每年过年的春运相媲美了,想必今日的集市一定会热闹非常。”江琉玉点点头,低声喃喃着。 由于周围实在太吵了,苏景夜听见了只言片语,却并不是很清楚,忍不住轻轻晃了晃江琉玉的手。“你刚才自言自语的在说什么呢?” “我看着前面堵起来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两家的马车撞上了,他们正在吵架呢,一会儿我们过去瞧瞧,你可要好好的跟在我的身边不要乱跑啊。” “吵架多没意思,有本事打起来啊。”江琉玉小小的蹦哒了一下,很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苏景夜禁不住又好笑又好气的瞥了一眼,才叫她有所收敛。 “知道了,估计等我们走到那里,就已经到了小镇边上了,到时候还要等老马他们过来。”江琉玉轻轻伸了个懒腰,便在苏景夜的带领之下,沿着靠山壁一边的夹缝里面往前走。 而和江琉玉口中说的情况也差不了太多,等苏景夜好不容易费心费力的写到吵架那些人的边上,这些人不知道在谁的调解之下已经自行散去了。 后面的人队见状,立刻就开始继续行进,人潮涌动的像波浪一样,一层一层的从苏景夜他们两个的身边挤过。 苏景夜没得办法,又不想同江琉玉在这么多人里头走散了,便带着她往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站着,暂时躲避一下。 后边老马没等到苏景夜回来,又看到这些人重新出发了,便想着将马车带过去,在半路上把人接下,却没料到走了一阵子,拐过一个小弯,远远的就瞧见了苏景夜他们两个人。 二人衣着干净,长相出众,在这群普通人里面显得格外显眼。他们狼狈的站在高处,如此情形,叫人看见都忍不住想笑。 不过好在路上的人都顾着赶路,并没有这么多的心情嘲笑别人,才使得苏景夜和江琉玉的处境不至于太难看。 江陵脸上憋着笑,他终是没忍心叫江琉玉晚上再吃热过的包子,便把剩下吃不完的用布包起来拿在手上。 现下看见他二人如此别致的躲避人潮,他顿时很有种天道轮回的快感,便把包着包子的布包交给龙标,自己主动下来,将马车旁边的位置空出来,好方便他们经过。 “夫人小心,这条路上坑坑洼洼的,莫要摔倒了。”苏景夜在前面扶着江琉玉往车上走,江陵则在后面提醒着。江琉玉听着话里语气有些不对,当即回过头来。 “你刚刚是不是在笑话我呢?” 江陵低下头去,没有做正面回答,只是说,“属下不过是王爷身边的一个随从罢了,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敢笑话王妃。” 此处人多嘈杂,到是不用担心有谁会把江陵的话听了去,但是江琉玉凭借着自己的第六感依旧捕捉到了他这段话里面的蛛丝马迹。 “你明明就是在笑我,你都没有停过!” 闻言,江陵实在忍不住给自己的笑呛住了,苏景夜赶紧伸手把人给带了上去,顺便劝慰着:“好了好了,你就大人大量,不要再与他继续计较了,此处不太安全,等我们到了镇上再说。” 第三百九十五章:赶大集市 将江琉玉迅速的送入了车厢里,再等着江陵上车坐在踏板上,苏景夜从车帘后探出头来,往前面一瞧,此处离最近的镇子确实没有多少距离了,便同老马聊了几句话。 “刚刚这里原是有两家人在吵架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走到跟前他们就散去了,恐怕是因为集市开市的时间快到了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老马抬头看了看天,一面顾着手上轻轻摇动鞭子控制方向。昨天到客栈住下之后,老马没有与众人一同用晚饭,便是趁着这段时间悄的出去打探了。 苏景夜知道他有这么个谨慎的习惯,与江琉玉他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发问,正好在此时可以向老马问问关于这个集市的相关信息。 “这个小镇名字叫做青崖镇,说是靠东南角下有一处特别高的海崖,故而由此得名。那崖下有许多的礁石,有些甚至有十几丈高,若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便是九死一生,为此,少有人往那边去。” “不过为着青崖镇前面的海域,里面海产尤其多,所以多有想补贴家用的人还是会选择险中求财,因此此处的集市才会如此有名。” 外面的说话声,江琉玉在车厢里面虽然是舒舒服服的躺倒着休息,但也听了个大半。正在老马讲述的时候,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再往前面一瞧,便已经是走到了青崖镇正门的下面了。 “不过小镇的位置离那处悬崖还有些距离,悬崖挡在前面,还能够抵挡一部分的海啸,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会有危险。” 老马说罢,将马车停在旁边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才叫江陵他们把脚凳放下来,迎着江琉玉和苏景夜下来。 江琉玉轻轻一跃跳到了地上,稍微一抬头,远远的可以瞧见小镇最角落上,似乎有一个山体一样的物体探出头来看着不远,却比镇上最高的酒楼还要高出个几分。 那个悬崖瞧着就和电影里的怪物一样,这么高,幸好这里是平地,若是大那么高的地方,还真有可能送命。江琉玉在心里忍不住喃喃了几句,而苏景夜则在旁边商量好了一会儿的安排。 “老马你先把马车停在一个保险的地方,叫他们两个留下来陪你看东西,顺便瞧瞧这镇上的风土人情,我与琉玉出去走走就回来,最后到那最高的酒楼里聚集。” 说着,苏景夜抬手向前方一指,那顶着大红灯笼、雕梁画栋的比周围一众房屋还要精致的酒楼,在这空旷的天地交接处里面显得格外扎眼。 老马看了一下,便收回眼神,龙标则有些不甚赞同,“老爷和夫人就自己出去,这集市上这么多人,未免也太不安全了吧,还是叫我和江陵其中一个跟你们一块儿去好了。” 苏景夜一抿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陵便像方才的老马一样,赶紧把人给拉了过去。“你懂什么,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照做就是了,难不成你小子的武艺还能比得老爷吗?” 如此训诫的几句,江陵死死地按着龙标的后颈,脸上赔笑着向苏景夜他们点头,只看得江琉玉一脸的莫名其妙。 “老爷和夫人就自行去玩吧,我们会在楼里订好了位置等你们过来,现在离正午的饭点还早,二位可以多走一会儿也没有关系,若是累了,就就近找几个茶馆休息一下,千万不要勉强过来。” 如此一番言论,就好似送儿女出行的老母亲一般,听着格外的发自肺腑,叫江琉玉新中想笑,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我们要是为了找个地方坐着喝喝茶,也就是了,还找几个茶馆,能不成我和景夜还要一人一个分头行动吗,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搞笑了些。” 听着她的调侃,江陵只顾着点头,淡笑不语,苏景夜此刻也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手下这几人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便索性不管,只先带着江琉玉四处转转才是正事。 毕竟这一路走过来,也没有什么特别能够勾起兴趣的地方,再好的山山水水看过一遍,也就没有了意趣,难得碰上如此热闹的场合,总得要她尽兴了才不算亏。 因为悠长的撇了他们一眼,苏景夜转身便带着江琉玉往镇上去了,这里虽然名字被命名为青崖镇,但是地方却没有镇子那么大,相较之下,估计也就和西山村一般大小。 苏景夜一面走,一面看了一下这里的街道和道路分布,好方便万一不小心迷路了,还能够顺着找到的规律再回来。 可是如此瞧过了一遍,他却并没有从这些地方察觉出一点半点的规律,就像是个迷宫一样,每个人的房子伫立的地方都格外随心所欲。 甚至有设计的奇葩的,两家人的正门不过隔了一道门的宽度,便相对而立,恐怕这两家人要是感情不好的话,只怕次次早起出门,面对面上都会忍不住要干上一架。 相对于苏景夜的莫名其妙,江琉玉就显得自在的多了。这还只是镇子入口的地方,虽然没有几个卖货的小摊,但是每户人家都会在各自的墙壁或者屋檐下挂上学贝壳,或者干草编织的手工艺品。 乍一眼瞧过去,特别的有异域风情,尤其是有一阵风吹过,带动贝壳风铃舞动的时候,那阵声音和四处飞舞的草叶尖尖,搭配的十分相得益彰。 “这些东西看着真有些意思,像在京城里面都是些玲珑剔透的宝物,又贵又不实用,还不如这些小玩意儿可爱。”江琉玉每经过一户人家都会忍不住叹闹,瞧瞧他们挂在屋檐下,窗子前的风铃,已经惹得不少人从房子里投来疑惑和厌恶的眼神。 恐怕她只要再这么不管不顾的离近一些,就会有人从房子里冲出来打架,苏景夜看着心下无奈,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卷入什么纠纷之中,便赶紧拽着她往正式开集市、贩卖东西的街上去。 “你若是喜欢,咱们就到集市上面去看,多买些回来,哪怕是全都要了也没有关系。” 江琉玉也知道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像哄小孩一样哄自己,快点离开,但还是没忍着调侃。“我才没有这么败家呢,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又不是要开小店,咱们一路走还一路卖的。多了带着也太费劲了,最多挑一个小巧些的,咱们挂在马车上,会不会也有些野趣。” 话音落地,这两个人才算是来到了正经的市上。也不怪为什么出门的时候路上堵了那么多卖东西的人,等进了镇子却突然不见了影子,原来是早就争分夺秒的跑这里来抢位子来了。 能够抢占一个最惹眼的摊位,便能够让今天卖出去的货品增加几成。对于此事,江琉玉也有所感想,毕竟自己在城中选择分店之时,也得要考虑的这么周全。 不过这个集市的是确实挺有意思的,面积之大,怕抵得上开口过去的半个青崖小镇了。而隔绝了附近吵闹的人声之后,江琉玉隐隐的,好似还能听见海浪拍打的声音,估计此处应该离海滩不远。 她正如此想着,忽然一个侧头,眼角的余光立刻便撞进了先前在镇子前面瞧见的那个庞然大物。黑黢黢的,像一座小山坡一样的悬崖大石,就立在集市的右手边。 即使发不出声音,它也依旧是在场所有人难以忽视的存在。 江琉玉心中一惊,手下也忍不住一抖,叫苏景夜无可避免地察觉到了,再顺着她的眼光望了过去,也瞧见了那座青崖。 “此处的人差不多都是看着那个悬崖下面的海域,里面的水产过活的这些人也是不容易,想要赚些银子就必须如此拼命。” 苏景夜感慨一句,又轻轻晃了晃江琉玉的手臂,叫她回过神来。“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那里离这还远着呢。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咱们看看能不能把这集事逛个遍,若不然还得等下午再来。” “好。”江琉玉应下,与苏景夜手拉手直接往最里面去,从里往外走,也好节省些时间。而她瞧着两边这五花八门的货品,以及男女老少震天响的吆喝声,勾的她也有了想要做生意的冲动。 再怎么说江琉玉在开始后半辈子的生活之前,也是一个能够独挡一方的女老板,如今又和赚钱接触上,叫她怎么能不手痒。 “我觉得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你说把所有工艺品都买下来的意见,赚钱总比花钱要来的守家多了,到时候咱们再摆出些什么噱头,一路走一路四处倒卖纪念品,也能够补贴一下我们路上的盘缠。” 江琉玉自己心里想的正是开心,欢欢喜喜的与苏景夜商量着自己脑子里面的构思,但是由于这里实在是太吵了,前面好像又有一场什么波动,使得苏景夜完全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 还没等苏景夜发问,前面就有一大波人推搡着向这边退了过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路见不平 按理说这集市上就算再怎么热闹,人数再怎么多,也都是分散开的,很少会出现这般像浪一样打过来的景象。 苏景夜和江琉玉措手不及,手上又因为太阳出来出了汗,抓的不是很稳,他们二人一下子就被这群人给冲到了两边。 集市从门口进来乍一看像是一条直直的道路通到底,可实际上每个摊位后面都有不同的小路,可以通往另外一边的摊子上。 苏景夜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正担心江琉玉被卷到其他的小路里面,迷失了方向,连忙抓着杆子跳起来看,直到发现江琉玉也一样抱着杆子躲在别人的铺子下面。 虽有些紧张和害怕,但至少还平安无事,也没有离开自己的视线,苏景夜这才堪堪放下心,然后扯着嗓子不顾形象的大声喊。 “琉玉,你不要害怕,先在那里等一会,等这些人过去了之后我就去接你。” 声音大到苏景夜自己听着都快要被自己的嗓子给震聋了,可是这路上的人不明白什么原因大吵大闹的,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敌得过这些长年靠嘶吼传达相信的渔民。 喊声瞬间就被淹没在了吵闹声当中,江琉玉就站在道路的另一边,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江琉玉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犹如百鬼夜行一般的浩大场面,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担忧,生怕与苏景夜走散了。 可是江琉玉毕竟由于个子的原因,不像苏景夜行动这么方便,面前的这群人又个个人高马大的,将她的视线遮挡的只能看得清楚身后摊子上卖的些什么。 江琉玉咬住了下唇,也想静静的等一会,可是这人好像是越走越多,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没有减少的意思。 而听着他们路过时的讨论声,好像是因为有渔船在海上打捞上了满满几网兜的鱼,这些人都是去帮忙买卖卸货的。 有在集市上做生意的,也有过来想要买几条稀罕品种的客人。渔船打捞又偏偏不许单条单条的卖,所以客人们也只能跟着渔民再回来。 渔民得了货品之后,便要急匆匆地往自己的摊子上面赶,否则时候晚了,就怕会被别人抢占了先机,又或者谁手上的鱼最为珍惜,那他倒是不用担心卖不卖的出去的问题。 毕竟此处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像今天一样这么热闹,出来做生意的渔民也都想着自家能够拔得头筹,手中的货物自然不少。 而这些着急忙慌想要一睹珍惜鱼种样貌的客人们,则只需要随波逐流,走来走去也就当是应喝此处的风土人情了。 可是这种随波逐流凑热闹的行为,却着实苦了苏景夜和江琉玉他们两个真正过来游玩的人。江琉玉幽幽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抓着这根柱子都快要变成树懒了,后边摊子上的小老板倒是没有一点担心的神情,反而是司空见惯。 不禁在心下有些羡慕摊主的如此气定神闲,江琉玉低下头,只是稍一走神,手上又没抓的稳柱子,一下子就被这群大汉们给卷到了别处。 也幸好此处的居民们大多品行都比较纯朴,就算有江琉玉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漂亮姑娘圈在了其中,他们也都只顾着手上的买卖,而没有半分想要去调戏或者占便宜的意思。 因此,在江琉玉被人潮不知道卷到了什么地方之后,好不容易停下来,除了身上的衣服,沾了些海边刚打捞上来的鱼鳞和腥臭味之外,到是没有别的印记。 “这叫做什么事儿啊!”江琉玉无奈又有点略带幽怨的跺了下脚,埋怨一句,轻轻拍去身上这粘的乱七八糟的水渍。而后再一闻指尖,满满的都是新鲜海鱼的腥味,熏的她两眼直冒金星。 等着发泄过了脾气,情绪也冷静下来了之后,江琉玉才想起了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 左右的看了一眼,大致可以确定这里应当是一条小巷子,两边也都是些卖工艺品和漂亮海鱼的摊子,可就是没有一个摆摊的人,是她方才从集市入口进来时见过的。 江琉玉认路的本事不是很好,尤其还是在建筑房子地形安排如此草率的青崖镇上,就更是觉得头疼了。但好在江琉玉认脸的本事还是厉害,才使得她至少还能明白自己是迷路了。 忐忑的咽了一口口水,江琉玉再三确认过了自己不可能找得到回去的路,便犹豫着想要和身边的这些摊主们打听一下该如何走,可是尴尬的是,江琉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在哪里被人给冲走的。 犹豫的片刻,江琉玉想着还不如直接问出来集市的入口在哪里,到时等着苏景夜出来找人帮忙的时候,就正好顺理成章与自己会面。 脸上的嘴角一弯,她摆出了一个最认为最为和蔼的微笑,与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摊主,问了几句。可是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力太差,还是此地的人说话带点口音,江琉玉愣是没听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个,姐姐,你是说从这边先往左拐,再往右拐,最后直走是吗?”江琉玉接连翻译了好几个方向,可对方一直只是摇头,最后还是回到了她一开始理解的那一个走向。 而这个摊主好像也已经被江琉玉弄得有些糊涂了,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往右手边一指。 江琉玉顺着方向望过去,不禁皱起了眉头,自己明明是从左手边过来的,回去为何还要从右手边走? 迷迷糊糊的直起了腰,江琉玉拧着眉头,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与边上的其他摊主也都望了一眼,这些人自刚才起就一直在做旁听,却也没搭什么话,叫江琉玉就是想问也问不出来。 再看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和蔼可亲的摊主一眼,江琉玉心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她说的一样的方向走出了巷子。 但是这些都不过是为了不叫那个摊主伤心而做的障眼法,江琉玉走出巷子,又瞧见方向旁边有一条跟这个巷子并行的胡同。她微微一笑,还是打算顺从自己的心意,沿着原路过来,他记忆当中的方向回去。 可是走了一会儿,江琉玉就开始后悔自己方才的决定,为何不信人家当地人的话,却要自己任性的四处乱转,才从那个巷子出来,她顿时就又迷惑了。 因为眼前全都是新鲜鱼肉屠宰的小街道,连一个贩卖工艺品的摊子都没有,可以说此处定然与入口那里越来越远了。 江琉玉又忐忑的咽了一口唾沫,背上的一根弦紧紧地绷起,就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她硬着皮从这里走出去,听着耳边的菜刀剁菜板的声音,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垂下眼眸,装作眼不见心不烦,又在心里胡乱的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江琉玉可算是离开了这一条鱼血满地的街道。虽然这血液颜色一看就和温血动物的血有着极大的差别,但是这股腥味还是叫人难以忍受。 就小跑着往外头走了几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江琉玉才感觉自己好似活了过来,然后定睛一看,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离开了有房屋和摊子的集市,来到了有花有树有土地的集市边缘。 “算了,我还是放弃自己一个人奋斗,还是找个当地的人带路才是正事。”江琉玉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将双手抱肘靠在她身边的一棵小树上。 她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只要看着有谁像是满载而归的样子,便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然而又在此处等了不足一刻钟的时间,江琉玉不仅没有看见任何要离开的人,这集市上的客人和摊主却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愈来愈热闹。 轻轻地拭去额头上因为无奈而放出来的冷汗,江琉玉抬眼望往自己耳边能听得到最热闹的方向看去,想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稀罕的东西,竟能叫人如此疯狂。 抱着双肘慢慢的踱到了热闹的源头去,江琉玉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有几个健壮的男子揪着一个裸着上身只穿了个背心的青年打群架。 那几个壮硕的男子瞧这应该有个二三十岁的年纪,个个皮肤黝黑,肌肉紧绷,一看不是练家子,也是在海上航行过来的好手。 而被拎着的那个人皮肤雪白,虽然看着也很健壮,但是和这些老油条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如此一来,便是这个白皮肤的青年,单方面被打了。 江琉玉微微挑起她右边的细眉,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冷眼看着。 这个青年也不像是个作恶多端的坏人啊,为何旁边围观的这些大妈和大叔们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他欠了自己好几十两一样。 “阿姨呀,向你打听个问题,这个人是干了什么坏事了吗,怎么背人如此揪着打骂?” 那大妈转过头来,发现是个年轻的姑娘,又闻见她身上的鱼腥味,便以为是自己人。 第三百九十七章:惨被连累 让别人以为自己是同类,可以拉近不少的熟悉感。虽然江琉玉长相年轻漂亮又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是在海边受过生活摧残和魔力的姑娘,但这大妈都置若罔闻,只当做没看见。 只凭着江琉玉身上沾着的这股鱼腥味,便有了种身为同道中人的喜悦之情,又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理当照顾一下年轻人的心思,立刻毫无保留的将事情经过给江琉玉解释了一遍。 原来这个摊子的摊主,也就是那还躺在地上与人辩解,谢谢挨打的白皮肤青年。青年名字叫龙大生,虽然是个男子,但是生来喜欢在海里玩耍打闹,扎猛子潜泳,却不擅长那些上船捕捞打鱼的手法。 这倒也就罢了,起码也算是有一样安生立命的本事,便也没有人好再说什么。可是他这些天出来摆摊,说是捞到了海里的一样水产。 大家伙瞧着新鲜,又照顾他年纪轻轻的,要一个人出来讨生活,便都买了些回去。可是没过多长时间,正当买了东西的大叔大妈们想要拿这个做一道汤菜的时候,竟然发现他陡然缩小了。 原本有手掌那般的个头,此刻却只有一粒枣子的大小,这叫他们怎么能够忍得下这口气,即使众人都是好心帮助,却也不乐意被当成傻子糊弄,所以这会儿都过来口诛笔伐他了。 听完了故事,江琉玉抬头又看了一下人群中间,仍然在打闹的那几个男子,倒是明白他们为何会如此愤怒了。 而后再瞧了一下龙大生放在一边的摊子,摊子不过就是几根木头插在地上,支起一个棚子,然后棚子下面摆了一张,大概成人膝盖那么高的一张小桌子。 远远的看过去,摊在木头桌子上面的确实是像个黑枣子一样的物件,可是泡在那水桶里的却一个个都至少有拳头那般的大小。 江琉玉才只看了一眼,就愣愣的收回了视线,她若是没有认错的话,这不过就是几条新鲜的海参罢了,难道这些居住在海边的渔民竟然连这种水产都没有见到过,反而对它的缩水反应感到十分稀奇吗? 正在心里想着的时候,江琉玉忽然间又听到了人群中间龙大生为自己的辩解。“都说银货两讫,你们既然拿回去了,那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自己又做了些什么手脚。这东西我也吃过,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它缩水安?真是奇怪。” 话音落地,江琉玉心里又觉着好笑,又是对龙大生感到无可奈何。 从来没有人在面对别人如此声势浩大的征讨时,还能够表现的这么气势汹汹,他好歹也要客气一些,即使自己确实没有做错事,也不要表现的太强硬,才能够让这些人静下来听你的解释呀。 而就像是映照着江琉玉所说的话似的,那揪着龙大生的那个大汉也是一样类型的说法。“你个小兔崽子,纯属放屁,谁说我们是过来讹你的?就算有些人是是这么想的,总不至于你这边上的这么一大群人,都是串通好的吧?” “这也没有不可能的。”龙大生给那个人说的嘴巴一噎,但还是一样的不肯松口。 眼见着事情就要在龙大生的别扭之下愈演愈烈,江琉玉看不下去,终是决定站出来替他辩解了几句。 “各位稍安勿躁,容我出来说几句公道话。”此话一出,他自个都觉得这样的开场白就像是被人买通了一样,听到声音吵闹的人都纷纷安静下来,将视线投向了这边。 江琉玉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但是同时面对这么多身体壮硕的渔民还是头一回,她咽了一口唾沫,勉强将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端着架子,摆出最为正经端庄的姿态,走到了人群中间。 见过来的人是一个小姑娘,这群大汉们也不好意思轻举妄动,便暂时放开了揪着龙大生的手。龙大生从地上坐了起来,睁大双眼,很是不解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 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出来帮自己说话,难不成是别有所图?不过看她的样子还挺漂亮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吧。 江琉玉走到跟前垂下眼眸撇了龙大生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去到了他摆出来的简易摊子上,伸手就从桌子上的木桶里取出了一根海参,握在掌心。 “各位,其实这位公子他并没有欺骗你们,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们这东西会缩水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会这样吧。” 说着,江琉玉突然收紧了手指,想要把这海参体内的水给挤出去,但是由于她体力有限,在加上这海参的表皮也并不如看上去的那么柔软。 所以奋斗了几下,也只有几滴海水从手上滴了下来,而这种程度还不过其他海鱼和螃蟹脱水时的正常情况。 “其实这个东西名字叫做海参,和你们常吃的章鱼和八爪鱼一样,离开了海水都是会缩水的,因为它们的体内就有超过一半的重量,都是由海水组成的。” 江琉玉一面说,一面依旧奋力地挤压着,可是这海参因为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温度,而脱水出来的量都比她挤压产生的海水要多。 越不能让这海深呈现出自己想要的状态,江琉玉就越是铁了心的与之奋斗,如此奇特的场面,引得在场所有人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连同还在地上坐着的龙大生也是一脸的不明白。 不过江琉玉只顾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完全没有留意到外面的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将最后一点耐心也都磨灭干净了之后,她狠心的一咬牙,索性将海参猛的往地上一砸。 “呀!” 海参受到了打击,顿时就有一大滩的透明液体从身体里面涌了出来,将它下面的一片土地打湿了个透。 “看,就和我说的一样吧,这东西原本就是大部分由海水组成的,所以缩水是它的必然情况,龙大生不知道的原因,可能是由于他每次吃都是生吃吧。” 江琉玉轻轻地拭去头顶因为使劲过度而气出来的汗水,然后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龙大生。而龙大生则是愣愣的看过来,一时间忘记了搭话。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 闻言,江琉玉刚刚建立起来极大的骄傲之情,瞬间就被演灭在了风里,脚下也跟着一串,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形容他才好。 可是就算是江琉玉把证据都已经摆到了众人的面前,这些人还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难以相信,或许是由于海参缩水的景象实在太迅速,又很微妙,所以叫他们很难理解。 “胡说八道,就算小八爪它也缩水,可也没见过缩水的这么厉害的。”不知道是谁先从发愣中走出来,带头起了哄。如此喊了一声之后,周围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吵吵。 江琉玉脸上的笑容也因为这些人的起哄渐渐冷了下来,而龙大生看着情况不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周围一片嘈杂,不晓得他们在商量什么,不过江琉玉打心眼里觉着有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而后就像是让江琉玉心想事成似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来了一只烂鸡蛋,就在她的脚边炸开,就差了那么几寸的距离,这个东西就会砸在她的身上了。 “这个人一看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肯定是龙大生找了外头来的,一起来说谎蒙我们呢。” 隐约从那群吵闹声中辨认出了这一句,江琉玉不由得一愣,很是无辜的摊开手,“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路过的而已。” 如此细微的声音,在这群渔民的大嗓门里,显得格外的微不足道,江琉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好似被一个人给拉了跑。 “你别罗嗦这些了,他们只要认定自己想的是不可能听你解释的,还是抓紧时间赶紧跑吧。”江琉玉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楚,拉着自己跑的原来是刚才还被众人指指点点的龙大生。 “居然就凭着自己的心情办事吗,怎么能这样,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江琉玉忍不住指责了几句,眼角余光立刻就发现了身后面有一大波乱七八糟的东西向这里丢来,而且一直紧随在后面,大有快要撵上的趋势。 “我天,”江琉玉惊呼一声,连忙转过头来,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的背后会是怎样一片狼藉的模样。“那真是谢谢你了,还记得带我一起走。” “没什么,不过是因为你刚才帮我说话,我这就算是还礼了。”龙大生跑得快,腿又长,虽然是拉着江琉玉,却比她快了将近两步的距离。 他在前面带路,便也负责看着方向,在一个拐口处张望了一瞬间后,他便带着江琉玉继续往右前方的沙滩上跑去。 江琉玉瞧着这方向好像有些不对,心里更有些担心,“不是,你确定走这里没问题吗?我怎么看着越跑越往海边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置之死地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是你对这边了解,还是我对这边了解呢,我还得带着你跑,总不可能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吧。” 龙大生向来是自己独来独往,惯了方才咋一看见江琉玉的出现,本来心里就有些不太能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 而现下正是忙着逃跑的时候,耳边听着江琉玉又如此罗嗦,他原本就不是那等冷静的人,顿时脾气就上来了,忍不住埋怨几句。 “原本那些人过来吵闹,我只要把钱退回去也就是了,结果谁叫你过来横插一脚,害的我和这些人的关系更不怎么样了,我看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帮倒忙。” “现在可到好,不仅要被人追杀,以后的买卖恐怕也做不长久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在今天碰上你这么个爱管闲事的人。” 龙大生腿长因此跑步跑得极快,他确实是对这边的地形了然于心,所以几个转眼之间,很快就能看清楚自己选择的逃跑路线。 可江琉玉就没那么轻便了,不仅要费力跟上他的步伐,还得要忍受他一路的数落,偏偏又因为跑得太费力而喘息不止,连反击的话也说不出来。 无可奈何之下,江琉玉只得化满腔的悲愤为力量,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再跟他好好的算算这笔账。 不知道跑了多长的时间,身后这些以为自己被戏耍了的渔民,也因为长途的追赶而怒气更甚,叫骂的声音一直在身后缠绵,久久未曾退去,就在江琉玉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龙大生终于停了下来,让她也能有些时间缓一口气。 “哈哈,我说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若不在那个时候出来帮你说话,恐怕你现在早就鼻青脸肿了,”江琉玉撑着自己的膝盖,一面缓呼吸频率,一面回怼龙大生刚才的责骂。 “还有的这么大的劲跟我罗嗦这些,你还好意思嫌我罗嗦。要不是这些人性子太直了,不听我的解释,我们也用不着这么辛苦的跑来跑去,” “这说到底还得怨你没事,把这海参打捞上去,又不跟他们讲清楚情况,造成这种误会,你应该负全责才是,还好意思怪到我的身上。” 趁着停下的这一点点时间,江琉玉赶紧把自己憋了一路的话全部吐露出来,而这期间龙大生却一直看着远方,连半句反驳还嘴的话也没有。 江琉玉只当他是知道心虚,不好意思开口,就也没有在意,却没有留心到自己脚下的土地,早已从金黄色松软的沙滩泥土小路,变成了黑色的石头地面。 作势深吸了一大口气,江琉玉正准备继续往前面跑去,可是龙大生却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动弹,江琉玉很是不解,身后的这一群追兵也已经临至了跟前。 “你在干什么呢,再不跑的话,咱们两个都得被抓去殴打了。”江琉玉撇撇嘴,连忙甩了甩龙大生的手臂。 可是他好像没有丝毫的察觉,气定神闲的看了后面这群人一眼,便抓着江琉玉的手腕,一点一点的往前面退去。 直到退无可退,再次站住了脚,江琉玉低头一看,险些没有气晕过去。原来这条岩石路,就是镇上最有名的青崖上的一处小岩石。 虽然最高的青崖还在前面、自己的头顶上,可这一块岩石也足够险峻了,她大致估算了一下高度,起码也有一个半的自己的个头。 石头的下面倒是也汪着海水,而且看着不浅,但是这会儿不知道是由于涨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浪花一直打得很厉害,有的跳的最高的浪花,甚至有好大一片的水珠都能喷到自己的脸上。 再加上进来之前,在镇子的门口,老马也曾说过,青崖下面到处都是礁石,要是从这里不小心掉了下去,被水呛着还是小事,就怕脑袋撞在石头上,到时候不残也会变成个傻子。 想罢,江琉玉练了一口唾沫,躲在龙大生的身旁小心的安抚劝说着。 “大兄弟,你可一定要冷静呀,虽然我没帮上你什么忙,但好歹也算得上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可不能恩将仇报把我也送下去啊。” 闻言,龙大生也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做伴分的李慧,只是伸了右手,摆出一个极为豪迈且不可一世的姿势。 “你们可不要轻举妄动,为了这么点小事,至于这样吗,若是再敢往前一步,信不信我们就从这里跳下去。” 此话一出,对面这群人果然暂时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好像在思考它说这话的可行性。而江琉玉立刻就慌了,睁大了眼睛,手下死死的对着他的手臂使劲。 “都叫你不要胡说八道了,万一惹怒了他们怎么办?我可是好心帮忙,被你连累过来的,你可不要带着我一起去见阎王。” 龙大生仍就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双剑眉看着十分自信,对面的人则见江琉玉一派慌张的神情,不觉定了定心神,为首的那个当即就抄起了自己手中的鱼叉,凶狠的喊道。 “大家不要信他说的话,这下面这么危险,就算是这臭小子,也不可能这么大胆的,更何况他身边还跟了个姑娘,咱们一起上去把人抓下来。” 众人一听,觉着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继续往前走了。瞧着两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江琉玉心慌的欲哭无泪,脚下都有些发颤。 龙大生见吓不到他们,竟然还是不肯认输,憋了一口气打算跟他们犟到底。“既然如此,那你们可不要后悔!” 说罢,龙大生便潇洒地带着江琉玉从石头上愉悦而下,江琉玉措手不及,只来得及大喊一声:“这是什么章程?!” 随后声音便淹没在了浪花之中,二人也彻底的沉入了岩石下方这一块水域的底部。 岩石上面的人对这一情形看的是一阵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他们居然真的如此想不开,而站在石头上面又完全看不清水里的情况,有人就开始埋怨了。 “叫你不要追的这么急吧,两个年轻轻的孩子就这么活生生的丢了命!”不晓得是这群人当中的哪一位大妈,说出如此一派冠冕堂皇,咋一听很暖心,实际上是为自己开脱的话。 为首手拿着鱼叉的大叔,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单手将鱼叉高高举起,皱着眉喊道。“还在这里罗嗦什么,还不赶紧去海边召集人手去救人啊!” 虽然这群人已经开始互相埋怨,但是情况紧急,还是需要一个人出来领导的,鱼叉大叔如此一喊,众人也依旧听命,赶紧跑到了岩石下边。 可是这么多人叫了好几个好手下海,还派了小船在近海,甚至稍远一些的海面上徘徊,还是没有看见半个被海水冲出来的人影。 集市里,苏景夜好不容易躲过了人潮,便开始四处寻找江琉玉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不巧这时候又瞧见许多人匆匆往海边干去,口里还嚷嚷着什么姑娘落水了。 苏景夜愣了一瞬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里却顿时涌出了让他觉得一种不详的预感,便也急忙尾随着这些人过去。 “这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啊。”“这里也没有。” 由于今天集市热闹,有空的船只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而随着这些人挨个过来汇报一无所获,岸上等待的这些人心里也越来越凉。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他们九死一生的时候,在岩石另外一边的角落上,龙大生却带着江琉玉,两个人湿漉漉的从水里爬了出来。 又因为在水中好费的力气太久,二人一上岸便浑身脱力的瘫倒在了沙滩上。 “我就告诉你不用担心的,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土生土长长大的,难不成还会被我自己的地盘给逼得走投无路吗?” 龙大生缓了一口气,将右手往天上月指显得自己好似多么勇武似的,而江琉玉往旁边空开了一些距离,侧过脸来无话可说的白了他一眼,又转过了脸去。 “你厉害,你最厉害了,你就没有考虑过我吗?要不是我也是练过的,恐怕在水里就淹死了,你知道在不熟悉的地方,从石头上往水里跳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吗,” “为了几个小钱,犯得着把自己的命也搭上,我还真是后悔,刚才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要冒这个头,就是宁可在集市里迷路上一整天也好过被人追杀。” 江琉玉连声的抱怨,这回倒是没有引起龙大生的反感,或许是因为被冷水冲了一遍大脑之后,他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在你会淹死之前把你捞上来了吗?再说就这么大点的市场,你都能迷路,那还不如在水里游一游,反正也只管往前方走,脑子都不用记路的。” “你!”面对龙大生的辩解,江琉玉除了怒目而视,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第三百九十九章:而后后生 虽说龙大生说的也是事实,但是这个过程回想起来实在是太不美好。 尤其是刚才刚落入水里的时候,口鼻全部被冰凉的海水淹没,正常人在这时候都很难来得及有反应,更何况江琉玉还是个柔弱的姑娘,必然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便直接沉入了水底。 而龙大生这个时候还很悠哉悠哉的,在水中像条自由的八爪鱼一样不断地穿梭游荡,调整自己游泳的速度,还是江琉玉凭借着自己的求生欲望,挣扎着才从软软的沙子上跳了起来。 然后等着江琉玉自己用那不甚美观的狗刨式游泳姿势,意外地凑到了龙大生的附近,才被他瞧见一并给捞上了岸边。 期间江琉玉微微睁开眼睛,清晰可见龙大生不断上扬的嘴角,明显是在嘲笑自己,两件事加在一起,叫她还哪来如此大度的气概,顾念他的救命之恩。 更何况即使如此,龙大生上了岸后,嘴里依旧不饶人的嘲讽自己,更叫江琉玉感觉心中憋了一口怨愤,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过是第一次到这边来玩,再加上你们这里人家的房子修建的也太奇葩了,换做谁可能一眼就认得清路,”说着,江琉玉从鼻子里哼出一身,然后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到处沾着的沙粒。 从水里出来,之前又被狼狈的追了这么远,就算是仙女,也很难保持的了仪态。江琉玉简单地扫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情况,头发打湿,衣服也全都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冷得她直发抖。 幸好天上太阳还没有落山,才不至于把她冻得半死,只是这副样子着实像是活见鬼了一般。 江琉玉一边拍着身上的沙粒和破碎的贝壳渣子,一面想着,若不在岸边晒干了,只怕进了集市碰见苏景夜,都会被当成海里爬出来的水鬼。 “我一直居住在大陆里边,会游泳,保证自己不被呛死,已经是不错了,你凭什么还笑话我的姿势不好看。” “我看你那时候一直着急忙慌的想要上来,还以为你没看见呢,没想到你那时候还是有这么一份闲心来观察我的。” 龙大生也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身上穿的单薄,上身只有一件简单的背心,但由于身体素质不错,和忍不住颤抖的江琉玉比起来要显得气定神闲不少。 江琉玉留心看了一眼,忍不住羡慕龙大生淋了水之后,再被阳光一照,衬的身上的的皮肤愈发的白皙紧致。而与此同时,龙大生也在同样打量着对方。 身子骨太弱了,这一身狼狈的也太没有排面,就是脸长的还不错些。站在心里想着她,眼角余光一撇,忽然瞧见了一样眼熟的东西。 “对了,你裙子上粘的那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啊,你刚才下海的时候还顺便捞了一样海鲜上来?” “忙着逃命还来不及呢,谁还有心思捞鱼虾。”江琉玉不耐烦的嫌弃的一句,但还是听着他的话瞧了一下,结果果然在她侧手后边的裙摆上,瞧见了一坨黑乎乎有粘稠的东西粘着。 “妈呀,这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水里那些玩意儿的排泄物吧?”江琉玉恶心地感觉自己胃里都在翻涌,她提着裙子让它不要和自己靠近,脸上一派欲哭无泪。 不过那个玩意儿并没有粘的多牢固,就江琉玉这么轻轻一个动作,便掉在了地上,她的裙子上就是除了沙子,也没有其他的可疑污渍存在。 龙大生眯着眼睛,对她的如此大惊小怪很是摸不着头脑,刚想出言提醒,就看见江琉玉又蹲下来,仔细瞧过了那团黑色的可疑物品之后,又将它捡了起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原来就是一条海参呢,这玩意儿不是长的地方很深吗,怎么会沾到我的身上来的。” “也没有多深吧,我们这里的水质一向比较干净,最多几丈深的地方就能找得到了。不过他们都嫌这东西长的不好看,从来没吃过,还是我扎猛子扎的深,才捡得起来。” “不过你能够把这玩意儿带上来,还没有在水里呛着,说明你的身体素质也挺不错的嘛,说不定可以跟我好好学学。”龙大生说着,走上前来瞧了一瞧江琉玉手中的海参,难得夸了一句,叫她听着一阵受宠若惊。 “这还是不必了,哪有女孩子跟男的学游泳的,更何况我……”江琉玉得意地笑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瞧见岩石在另外一边又跑过来了,一群不知道是不是和刚才一样的渔民。 “我说你们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海上找都找不着,竟然是在这里。可把我们给急坏了,还以为这里要是出了人命,那以后可就真没人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吆喝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再轻易跟前走,江琉玉听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好听,但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关心的心意,便也没有多嘴什么。 不过,随着渔民一起跟过来的苏景夜就不是一样的想法了,方才就因为以为江琉玉落水而心中着急,这会儿好不容易远远地瞧见了她的身影,还没等走上前去关心,却瞧见这么一大群人围上来,个个手中还拿了家伙。 不论是谁,第一反应只可能以为是有人过来找麻烦,苏景夜也难以免俗,当即从树后面跑出来,大喝一声。 “住手!” 如此气势汹汹的一声怒吼,如同长虹贯日,直直的撞入海岸上这一群人的耳朵里面,众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却没看到任何人的人影。 后面的江琉玉也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苏景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驾着轻功,翻身到了自己面前,然后飞起一脚,就把为首拿着鱼叉的那位叔叔踢翻在地。 “你们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过来问罪。”苏景夜把带头的那个人打退了之后,旁边的其他人都害怕的,往后躲了几步。 而他也没有想着什么趁胜追击的话,而是暂时冷静下来,决定与他们好生的询问一番,若是不能如愿,在行争斗也不迟。 这一连串的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江琉玉的反应速度只能保证眼里看清楚了苏景夜的动作,却来不及说话,而后瞧见苏景夜暂定下来,才伸着手很是抱歉的往前想要拉着他。 “景夜,你先冷静,他们也不是坏人,”话未说完,苏景夜就打断了她的话,“琉玉你放心,有我在这里,谁也动不了你。” “额,其实他们也不算是过来寻仇的,只是方才有些意外,我和这位公子掉入了海里,他们是过来帮忙救人的。虽然并没有派上多大的用场。”江琉玉眯着眼,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 恰在此时,海边的风大了起来,吹的江琉玉身上一阵发抖,苏景夜尚未理会她话中说了些什么,只是从她抓着自己的手中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便连忙将外袍脱了下来,给她披在了身上,而后才陡然一个机灵。 “什么?原来是这样的吗?那会什么他们刚才不说呢?” 对面的众人听得心中一阵无奈,苏景夜刚才那么凶残的把这些人之中最壮实的大叔都给踢倒了,谁还敢出来做这个出头鸟,平白挨打。 而后边的龙大生瞧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苏景夜,心里和对面的诸位一样疑惑,只不过没有多少害怕罢了。 江琉玉听着他的话,更是觉得心头过意不去,抿着嘴巴轻轻晃了晃苏景夜的手臂。 苏景夜伸手拍了她两下,以示安抚,然后对着众人很是诚恳的点了下头。“对不住了,各位方才是我太着急了,没有问清楚前因后果,还请各位见谅。” 身为王爷,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得上是很客气了,所以众人即使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何,但也猜着是个富家贵人,便也没有多加刁难,摆摆手正打算离开,江琉玉却突然把人叫住了。 “请稍等一下,各位,我还有件事情想要和你们说明。” 闻言,众人脚下的动作一顿,还以为她是仗着有人撑腰,打算揪着方才追杀的事情算账,但一转过头,却瞧见她往水边走,捡起了遗漏在沙滩上、不断被冲刷的海参。 “啊,在这里。”江琉玉抓着苏景夜披给自己的外袍,另一只手握着比她手掌还大的海参,脸上带笑,一步一步地向众人靠近。 “这个是我刚才在水下无意间捡到的,这下你们诸位应该不用担心这海参是动过手脚的吧。”说罢,江琉玉再转过头看向苏景夜。 “我身上没有带东西,你怀里袖子里有没有揣可以点火的火折子呀?” 苏景夜听得很是不解,但还是把东西递了过去。“你难不成是饿了?打算在这里现场捎东西吃吗?这又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江琉玉满怀自信的心情给苏景夜的话一激,恼地她差点发作,翻了个白眼后她才缓过劲来。 第四百章:洗尽铅华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就算再怎么饥饿,我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没品的事吧。”江琉玉深吸了一口气,又念着苏景夜是好心过来救自己,就暂时忍住了不要在外人面前发脾气。 也算是给他一点面子,不过等晚上回去后,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江琉玉心里想着,一手把火折子拿过来,点燃了叫苏景夜抓好,自己则揪着海参的一边放到火上慢慢烤。 明明刚才江琉玉已经否定了,并不是想要现场吃掉,可是现在这个动作就叫众人有些迷惑了,龙大生也伸长了脖子,从旁边一凑一凑的看过去,很想知道她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按照一般海参的习惯,它受到挤压或者和火烤等一系列察觉到危险的行为,它总会将体内的液体全部释放出来,故而从龙大生的摊子上离开的渔民瞧见的海参都是这个缩水状态。 刚才由于江琉玉的力气也太小,没有起到作用,这回多了苏景夜的火折子的助力便顺利多了。江琉玉拿着海参的一端,尽量小心不会烫到自己。 而等了没有多长的时间,果然跟江琉玉所说的一样,这条硕大的海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顿时消去了一半的海水,另一端在她手中的部分还好好的。 “如此一来,大家应该都明白了吧,这只是海参自己有这种习惯,和我们动没动手脚完全不一样,若是还有人不相信的,大可以自己亲自上来尝试。” 江琉玉嫌弃的用两根指头揪着海参,苏景夜也顺势将火折子盖上。隐约觉着如此当面行刑的感觉对海参有些残忍,不过这会儿瞧着它自己又慢慢的回了水过去,江琉玉心里那一点过意不去便也消失了。 “不必了。”渔民连连摆手,很想说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丈夫在你的身边,就算真有不满意的,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过来触霉头。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们确实是亲眼见着这东西变化很快,也就是说龙大生确实是无辜的。 那自己既然做错了事,也应当大方地承认,说罢,众人便互相吵吵闹闹的,吞吞吐吐地推搡了一番,叫龙大生隐约能够辨认的出是道歉的话语。 难得被人这般客气地对待,叫龙大生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也点着头回礼。“不是什么大事,谢谢大家体谅我就是了。” 见此情形,苏景夜和江琉玉不免相视一笑。大叔见事情解决了,而今日的集市还没有结束,便赶紧带着众人继续忙去了。 龙大生身上的冤屈被洗干净,转头看向江琉玉的眼神中也带了些许不好意思。 而苏景夜咋一看到这个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是不爽,连忙一个伸手挡在了江琉玉的面前。如此吃醋的表情,逗的江琉玉大笑不已,揪着他的袖子,才将手轻轻带下来。 “原来姑娘你真的是过来帮我解围的,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过来添乱,想一道讹我。先前真的是错怪你了,还望姑娘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龙大生和苏景夜对视了片刻功夫也算是给自己多点时间做心理准备,待最终定下了心后,龙大生才尴尬着向江琉玉低头。 江琉玉脸上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虽然爱钱,但也是个感性的人,龙大生洗清了冤屈,自己也得到了理所应当的对待,心头自然是喜悦的。 “波列克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一贯奉行的良好美德,你也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碰上那些奸邪之人,只怕还要过来反咬我一口。” 苏景夜听着,隐约觉得他和江琉玉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听到江琉玉都不打算继续追究了,自己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就只是轻轻瞪了龙大生一下,便打算带她走开了。 “且慢二位,我方才听见夫人说她在集市中迷路了,我们这里的地形确实有些奇特,不知道二位好不好走得出去,若不然的话,我给你们带路,如何?” 龙大生给他瞪地一愣,就连挡在苏景夜他们面前说的这番贴心的话语,语气听着也冲得像是再度过来找打架的。 “不用了,”苏景夜心中博越几乎是想都不想地拒绝了,可是他旁边的江琉玉却站在了原地,有些考虑的意思。 “不过景夜,我确实是不认路,你还知道怎么走吗?” 此话一出,连带着苏景夜也有些怔住了,对面的龙大生却是喜闻乐见。刚才过来找江琉玉的时候也是跟在其他人的背后才能够走得这么顺利,若不然只凭苏景夜一己之力,只怕是为难。 “那就有劳你了,可是你的摊子还放在沙滩上,你不去把它收起来,不怕别人把它拿走吗?”江琉玉知道苏景夜拉不下这个脸来,自己便替他回答,也算给他一个台阶。 “没有关系,我这么长时间了,也就刚才这些人买过我的东西,那从外面来的客人就更加不知道了,就几个装了水的木桶也不会有谁稀罕的,” 龙大生一扬手,示意江琉玉跟上“我随便找个认识的人帮我留意着就行了,二位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总得好好感谢一下才是。” 也不知道龙大生领路究竟往什么地方走,只是穿过了几个稀稀拉拉小草丛,二人立刻就来到了集市边缘的入口上。把苏景夜看得一阵目瞪口呆,自己刚才过来的时候还拐弯抹角的走了好远呢。 “不知道你们两位过来我们这边游玩,是打算在这里定居呢还是看看就走,现在是住在哪里呀?要不要我帮你们挑个好地方?保证又便宜又实惠,我对这一块可是熟悉的不得了。” 知道江琉玉和苏景夜不是坏人了之后,龙大生的态度立时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好说话的叫江琉玉都有些不太习惯。 “不必了,我们已经在外面找好地方落脚了,估计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劳烦你把我们带到集市入口就行了。”江琉玉笑眯眯的与他搭话,苏景夜则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跟他心平气和的面对面。 “在哪里?是在外面住客栈吗?我告诉你们这边的客栈住着最不合算了,他们时不时总有些地方坑你们的钱,还不如到我们镇子上随便租一处院子来的划算。” 正说着话的功夫,龙大生带着二人转了个弯,结果一转眼就瞧见了集市的就大门立在眼前,比起自己失踪时浪费的时间,这速度快的不是一点半点。 “你果然是这边土生土长的人,这速度未免也太厉害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江琉玉惊讶的课堂,一句带着他就要往前走,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你们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买吗?是要和朋友碰面吗?可需要我再送你们一程?”海边的人大多好客,龙大生又认准了江琉玉与自己有恩,便更加热情。 江琉玉突然站住了脚,叫苏景夜很不理解。江琉玉便垫起脚尖在苏景夜耳边说了几句话,苏景夜再抬起头,往前面一望,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些淡淡的尴尬。 “不好意思啊,确实还得再麻烦你一趟。我们和人约好了,在城镇子上最大的酒楼下碰面,不过你们镇子上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就只能再麻烦你一次了。” 江琉玉脸上带着略有些不太自在的微笑,双手合十向龙大生请求,龙大生猛然间觉得自己还不算是对他们无用,顿时就来了精神。 “小事一桩,咱们镇子上也就只有那里的酒楼最大了,二位跟我来吧。”龙大生说着,卖这只穿了双草鞋的脚,两手插在腰上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反倒是衣着一看就不简单的苏景夜和江琉玉,却像个小弟似的跟在后面。 为着江琉玉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头发也被弄乱,妆容更是胡成了一片,要不是江琉玉的五官长的不错,不用多涂多少脂粉,否则糊成这个样子,只怕会吓着人。 妆容暂且不必管,头发也只需要一把梳子,稍稍梳理一下就好,可是这身上总得要处理一下,否则未免也太狼狈又掉价了。 更何况江琉玉现在还身为苏景夜唯一的王妃,苏景夜自然是怎么也不舍得自己的夫人没面子的,即使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也不好随便被人拿去说道。 想罢,苏景夜只得先主动叫住了龙大生,问他这里最近的成衣店在什么地方。龙大生叫下一顿瞥了一眼,还裹着外袍的江琉玉,当姐脑子就明白了,将右手轻轻的锤在左手手掌里。 “瞧我这脑子,竟然把这件事忘了,咱们先走另外一边吧。” 最近的成衣店瞧这生意不太好,店里面的光线也十分阴暗,但是江琉玉一眼撇过去各式各样的服装,却做的不错,或许是因为铺子的主人是一对年迈的夫妇不善打理,才至于这样。 第四百零一章:马车被毁 又因为此处的人并没有多少家中有闲钱可以来买新衣的,店里各种衣服的布料都有些粗糙,颜色也偏暗,虽然质量做的不错,但是穿上身后,难免叫人误以为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姑。 “你若是不喜欢的话,咱们换一个地方买也好。”苏景夜微微皱着眉头,他倒不是嫌弃老人家眼睛不好,拍衣服质量不行,实在是款式太过老套了。 不过江琉玉走了一圈,不仅没有半点的嫌弃嗯,而看上了一套简单的衣裙。“不必了,就这一套吧。” 说罢,老太太便用一根竹杆把江琉玉看中的一套衣服给挑了下来,然后带着她往后边的试衣间穿上。苏景夜没得办法,一直好随她去了。 而龙大生蹲坐在门口,对庞外面的人嫌弃本地服饰的场面也有些看惯了的夜色,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只闭着眼睛晒太阳。 过了片刻,江琉玉便同笑眯眯的老太太出来了。她身上穿着一身淡白色粗布的长裙,上升则是一件但粉色的盘扣长袖,搭配起来相得益彰,也完全没有乡村气息,反而有种出水芙蓉的清新感觉。 “看看,好看吗?”江琉玉想着跳到苏景夜的面前,然后将手中用他的外袍包着自己换下来的潮湿衣服递了过去。 苏景夜给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还来不及夸赞,就听到龙大生在旁边惊艳。 “真好看,我见过别的姑娘穿这身衣服,都没有像夫人这么好看的,果然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夫人气质就是不一样,连粗布麻衣也能穿的跟锦衣玉袍似的。” “哪有这么夸张。”江琉玉摆着手谦虚,但是心里却真的高兴得乐开了花,毕竟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人夸奖自己漂亮的呢。 不过这两个人自顾自说的高兴,苏景夜在一边却实实在在有些心里不舒服了。他瞥了一眼,把江琉玉拉到自己的身后藏着,然后微微弓着腰和矮个子的老太太询问有没有火盆。 这一套衣服被弄成了这样,肯定是不好再穿第二遍的,可这毕竟是江琉玉贴身穿过的,又不可能随便丢弃在路边。要被人捡去了,苏景夜简直想都不敢想,还不如一把火烧了来的干净。 老人家脾气不错,也没有问苏景夜索要什么额外的报酬,老爷爷便主动把自家放在房间里面,暖脚的火盆给带出来了。 “里面都是木炭,烧成灰了之后,我们就埋在后院里种菜的,你用吧。” 苏景夜答应着,便把火盆带到了外边,一面一会出现什么烟尘把老人家呛着。龙大生在边上看着,不必他开口,撒开腿往附近的一处酒家里,带了一小瓶酒过来。 靠海捕鱼为生的镇子上特色菜都是鱼虾,但这些吃着也太凉了,所以隔不远就有卖酒的酒家,好方便客人搭配着一起吃下。 这些酒虽然量不多,但贵在纯度挺高,加上江琉玉一路走来,身上的衣服也给烤干的差不多了,这时又在火盆上烤了一会儿,再加上这一小瓶酒,一口气丢在这只大火盆里,瞬间就窜出了一丈高的火苗。 然后等火苗熄灭,朋里便只剩下了一堆的灰炭了。还了火盆,龙大生便看着地方,继续给二人带路。 “其实说起来就冲你们二位对我的帮助,我也应当请你们到家里好好坐坐的,不过也就是怕你们嫌弃,再加上你们也定好了地方,那也只能看下次有没有机会了。” 今日因为他和江琉玉双双落水的缘故,苏景夜心里一直有点膈应,这下听到他如此说,又怎么可能答应,立刻就拒绝了。 “不必,你肯替我们带路就已经足够还礼了。”话音落地,龙大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僵硬起来。“那还真是可惜了。” 正说这话的时候,苏景夜感觉还没有走多远,再一抬头自己却刚好到了酒楼的下方。就凭着酒楼这好几层的高度,和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苏景夜都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镇子上难得开一次大极是这个最大的酒楼,为了能够顺应风潮,也是想多吸引些客人,”龙大生不由得仰着脑袋感叹。 “每每在这段时间都会在屋檐下挂上好大的灯笼,这都是他们店的特色,除了他们家,我们这里还没有别处能够摆得这么漂亮。” 站在最边上的的这些渔民家中,都没有多富裕,凭着打鱼的本事,最多也就是能够勉强度日。像这么大规模的酒楼,他们平日里也只得路过的时候看看,感慨憧憬一下,却少有机会能够进去坐坐。 所以哪怕是龙大生这么一个性子骄傲的人,在这个满镇子民都向往的酒楼下面,也难免会有些寻常人的感叹。 江琉玉留心看了一下,酒楼上面的牌匾用潇洒的行书写着“海升平”三个大字凹陷下去的字体部分还叫人特别用金箔给涂满了,配在红色油漆的木质牌匾上,看着格外显眼和耀眼。 这个名字是选自“四海升平”这个成语的,乍一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好像这酒楼的老板格外附庸风雅,就连牌匾上都标记着最行天下美好的祝愿。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海”字代表着宽广,“升”代表着生财,在后面再缀上一个“平”字,可不就是在说想要店里的财源广进,最后能与海一样广袤无垠,深不见底。 如此一想,那这个老板的心思想的还真是够细腻又狂妄的。 江琉玉在心里如此揣测着眼角余光注意到苏景夜也是盯着牌匾若有所思的样子,估计自己想的差不多,不由的带上了一抹淡笑,而后再看着旁边一脸艳羡的龙大生,她想了想,眯着眼笑着开口。 “公子,多谢你们送我们到这里,若是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进去坐坐,吃顿便饭可好?现在也快到正午了,也省的你再回去多跑一趟。”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江琉玉话也说得客气,不会叫人反感,但是龙大生看了看,从酒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点怪怪的情绪,叫他最终还是没有答应。 “这还是不必了,你们俩夫妻吃饭。带上一个我成什么样子,这路也没有多远,我很快就回去了。就是像二位这么好的人,只怕以后也少能碰见了。” 说罢,龙大生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那你们就先进去吧,我就先走了。” 话音落地,龙大生才刚转过了身,江琉玉和苏景夜也还没来得及进去,却瞧见了江陵和龙标两人急匆匆的从酒楼旁边的小巷子里跑了出来。 二人行色匆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直到被苏景夜叫住了,他们这才发现二人的存在,又赶着跑了过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江陵话说到一半,猛然间发现了龙大生的存在,顿时就戛然而止。江琉玉看着,揪着苏景夜的袖子。 “没有关系,这位是我们在这里结交的朋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犹豫了一下,又跟苏景夜交换了一个眼神,直到看到他微微的点头,龙标才接着江陵方才的话继续讲完,顺便把几人带到了巷子尽头,酒楼专门空出来用来停马车的棚子里。 “为着迟迟没有等到老爷和夫人出现,我与江陵想着此处地势复杂,怕你们迷路,便约定出来找人,老马则上楼上定位子,” “结果谁想到我们还没来得及将这一带走遍,我们不知不觉间就转了回来,然后就瞧见在棚子里面,咱们家的马车不晓得被谁给砸坏了。” 龙标解释着,苏景夜则蹲下来检查马车究竟有哪些地方损坏了,江琉玉和江陵站在边上,龙大生却因为瞧见他们的马车如此低调奢华,惊的忘了让开位置,就跟在了苏景夜的身后。 “其实说起来,单看样子确实没有哪里坏的过分,可就是轮子轴那里硬的动不了,也没有卡着什么铁块和木板,但就是连把车推出棚子逗做不到,然后就是前面拉马的木桩也被人砸的坑坑洼洼的。” 听着龙标的话,苏景夜再三调试过了,也是一样失败的结果,不免来了些气愤,两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轻轻踹了一下轮子。 “这究竟是谁干的?咱们今日才到这里来,难不成就惹了谁的忌讳吗?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未免胆子也太大了,” “一会儿你们就去将状纸送到这里的衙门里,我就不信还没人敢管了。”苏景夜直起腰,很有些不耐烦地瞪着车轮子。 可不等龙标答应,龙大生就在一旁很有些扫兴的开口。“为这这段时间开局是个处来的人,三教九流的全都有,就算是官府也不一定能够查的出来。” “再者,镇上不缺是多仇富的人,他们看到你们的马车这么漂亮,肯定是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其他,看见没看见的人也都会帮着掩饰,所以是找不出来的。” 第四百零二章:暂住龙家 “我看这里人对外面的态度也挺好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苏景夜听得只觉得一阵稀奇,和江琉玉两眼中都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人都是要想着面子里子的,这很正常。”龙大生两手叉着腰,倒没有说风凉话的意思,不过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不太客气。 “那我们也只能在此地暂时住下,等马车修好了之后再走了。”苏景夜过来,轻轻揽着她的肩膀,然后左右一瞧,看了龙标一眼。 “对了,老马到哪去了,怎么没看见他,他还在楼上吗。” “哦,老马方才瞧见马车坏了,想着老爷和夫人也不方便回去,便在路上借了一辆马车,把咱们放在客栈那里的东西带过来。” 龙标搓了搓手,好似有些担心龙大生会惦记似的,特意添一句,“虽然也就几个庄了鞋日常用具的箱子,但也不好一直放在别人那里,” “毕竟这山路,咱们坐车过来都要半个时辰,再叫老爷和夫人徒步辗转过去,又太费功夫了,再加上咱们本就是过来这边游玩的,想必还是住在这附近比较方便,” “所以我们就再找老爷夫人的过程中私自决定了将龙漫回去,还望老爷夫人不要生气我们自作主张。”龙标一面说一面和江陵交换了个眼神,以免他太耿直,拆了自己的台。 “你考虑的倒是也没错,就是这车子平白无故被人砸了,着实让我们有些不爽,就连进去吃饭也心思也没有了。” 江琉玉怕苏景夜担心自己会不高兴,便努力的忍耐着没有发脾气,但心里头不舒服,实在是难憋得住。 而在此时,身为外人的龙大生怎么看都觉着应该说些什么,否则这气氛也太尴尬和难堪了。他留意了一下在场诸位的表情,大概判断了一下开口的时机,方才笑眯的看向苏景夜。 “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也是难免的事情,二位就不要太伤心了,我家里倒是有几间空房子,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在那里暂时住下,也算是我感谢二位的相助。” “这个,怕是不太方便吧,你自己还要这么辛苦的出来做生意养家糊口,却还要叫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过去打扰,我们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这话叫江琉玉心中很是感激,但他转念一想,皱着眉头不忍心答应。而不明原因的龙标和江陵都好奇的看了苏景夜一眼,苏景夜便在旁简单的把事情来龙去脉给说明了一遍。 “没有关系的,我家里虽然不怎么富裕,但多的就是房子。在我们这里,住在海边的人,谁家没有几处空房,都是专门用于收纳过往的客人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龙大生豪迈的一摆手,“更何况至于吃饭和用东西这方面,你们也都有能力可以自己解决的,说不定到时候反而是我家靠着你们改善伙食呢,今天就让几位尝尝我们本土的特色菜吧。” “真的呀,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江琉玉一想,还以为龙大生口中所说的意思是,大方的请自己吃一顿海边大餐,不由得口水都被勾出来了,方才不高兴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就是这样的话,一会儿老马回来了,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夫人热,不用担心,我和江陵一会儿就到镇子门口来接他。”龙标说罢,龙大生也附和着,“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呢吗,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闻言,苏景夜虽然和龙大生有些不对付,但是耐不住江琉玉今天高兴,便也凑合着答应了。 唯一可惜的是,众人没有心情在这家酒楼吃饭,却还得叫江陵费些银两让车子停在这里,否则要是后面被人发现拉了出去,又未免太惹人笑话了。 众人答应着,然后在龙大生的带领下,才从镇子门口路过就碰上了带着东西一起回来的老马。 为了能够省些银两,老马特意叫了一辆板车,然后叫车主人栓了一头牛把东西一路拉回来的。叫江琉玉咋一眼瞧见,几乎喷笑出来,连苏景夜同身边的人也都是忍俊不禁的态度。 人都聚齐了之后,龙大生摆摆手,正好也省了自己再跑一趟的功夫,便一路引着众人和牛车,一路简单介绍着镇子上和自家的情况。 “我们这个青崖镇,虽然和别的日落唇外边的成交正字一样,都是靠海吃海,没事,上山带点新鲜野味下来,” 龙大生身上衣服穿的简陋,在身后这些衣服材质明显就价格不菲的人群中间,完全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感觉,整个人看着十分潇洒。 “但是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我们这里的气候比别的地方更好一些,春暖夏凉的,特别舒服,海鲜也多,也因此到我们这来的人,比别的地方可多的多了。” 说着,龙大生飞起一脚,轻轻把一颗卡在路边的小鹅卵石给踢了出去,而随着鹅卵石在一户人家的栅栏院子门口停下,龙大生也顺势停下了脚步。 “我家到了,虽然有些简陋,不过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几位可千万不要嫌弃啊。”龙大生招呼着,然后轻轻推开栅栏门,进去就振臂高呼。 “娘!我带着朋友回来了。” “叫叫叫,叫什么叫这一天出去做生意才走了多久,这么快就回来?”龙大生自幼丧父,从小都是跟着母亲周氏一起相依为命长大的。 周是年轻时候长的极为漂亮,是附近一带男子最憧憬的女子,可是她结婚之后生下龙大生,便没了丈夫,叫家中失去主心骨,连带着日子也过得不好。 渐渐的就给周氏身上染上了一身小家市井的臭脾气,龙大生心里虽然偶尔也埋怨过她的脾气不好,但是想着毕竟是从小把自己养育成人的亲生母亲,便也没有诸多计较,反而十分恭敬的奉养着。 周氏年轻之时,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老了受尽苦楚,如此落差,叫她怎么能够平心静气的接受,因此对生活上的事情总是有诸多挑剔。 这日她正在屋里洗海带,忽然听到龙大生的呼唤,只是嘴上埋怨着出来接人,而忽然瞧见了她身后还跟着苏景夜他们一行人,脸色顿时就搭了下来。 “这个,大生啊,这几位以前没见过,是这次过来的客人吗?你把人家领咱家来做什么?” 这话说的巧妙,先是从侧面打听一下苏景夜他们的情况,后面也给龙大生一个台阶,好感人送走,可谓是一石二鸟。 不过龙大生完全没有半点的察觉,反而愈发大方的过来帮着老马一起卸货。“两女没见过,很正常,他们今天才过来,是听到集市的热闹来玩的,不过马车在镇子上坏了,又没去找好落脚的地方,我就将他们带回咱家了,” “今天早上我在外面卖东西,被人找麻烦的时候还多亏了这两位帮我解围,我才能够毫发无损的回来,咱们可得好好的招待。” 听完,周氏伸着手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江琉玉就本着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先甜甜的鞠躬打了声招呼,把周氏想说的话,瞬间就堵了回去。 “阿姨好,这几天就先打扰你了。” 周氏一愣,瞧着江琉玉周围都是些精壮的男子,偏偏又追到了自家门口,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分,便只是冷淡的点点头就回屋去了。 江琉玉虽然脾气不错,有时又很有些自来熟的习惯,可就算她的神经再大条刺客也瞧得出来周氏脸上就差宣之于口的不乐意了。 “龙阿姨好像不太欢迎我们过来啊。”江琉玉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她依偎在他的身边,他一手揽着他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坚定的带有,只要他说一句不想住,现在就可以拔腿就走。 “我娘姓周,你叫她周婶就好了。”龙大生转过头来,看到这副情形,连忙摆手,叫她不要往心里去,然后也跟着一道撵到屋子的后院里。 “你们不要着急,我娘只是不太习惯和外人打交道吧,他年轻的时候还是很热情好客的,我进去开导开导他她。” 推过了两扇门,又转了个小弯,龙大生便瞧见了在后边院子里将海带晾晒起来的周氏,当即就凑上去皱着眉头帮忙,一面嘟囔着。 “娘,人家过来好歹也是客人,你也不要这么小气嘛,他们出来玩的又不缺钱,难不成你害怕他们占咱们家的便宜?” “你懂什么?你年纪轻轻的,我吃过的饭堆起来比你潜下去的海还要深。”周氏轻轻的拍了一下龙大生的手,然后又拽着他的背心在耳边小声的鼓捣着。 “你别看着他们穿的光鲜亮丽的,说不定身上比咱们家还还穷呢,这种人咱们又不是没少见过,富贵人家谁家的马车坏了,会连修车的钱也没有,备用的车也没有,就抓着你跑咱们家来了。” 第四百零三章:反治刻薄 “而且,谁家出来玩这拖家带口的这么狼狈,整个就像逃荒一样,你别看着他们有几口箱子,就以为能够占得到好处,说不定都是些破烂玩意儿,”周氏说着,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强调。 “更说不定是她们在路上偷的别人的东西拿,那可使不得,这可是犯法的事呀,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人给我弄走,免得连累了咱们家,还把咱家为数不多的积蓄也给顺走了。” 周氏抓着龙大生在他耳边一阵叽叽咕咕说的没完,把龙大生一个暴脾气的青年男子说的心里头一阵憋闷。猛的将手中的海带晾上竹竿,龙大生就甩了一下手,叫周氏把手放开。 “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坏人,他们要是犯了事,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在街上走了。” 周氏也是没有想到龙大生会为了几个外人破天荒的和自己这么冲的说话,当即就气得揪住了他的耳朵。 “你个小兔崽子,牙都没长齐,就敢跟你娘撂蹶子了,你娘我说的话还有假的吗?” “是是是,娘你说的都对。”龙大生没得办法,再怎么说也是个孝字当头的孝子,便只得乖乖求饶,把自己的耳朵给解救下来。 “娘你还是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我们几个在外面都还没有吃饭呢,你还是帮我们做点粥啊,面食啊什么的,还有晾在那里半个月的咸鱼也一起煮了,拿上来吧,人肚子还饿着呢。” 说着,眼见着周氏又要生气,龙大生连忙往外边躲开了点距离,又将手挡在前面,叫周氏安抚下来。 “您先在这里挑挑看有什么菜炒来吃的,我先去外面招呼客人了,再把空着的几间屋子收拾出来,免得叫人晚上都没地方睡。” 说罢,龙大生不等周氏把手中那一根织渔网用的梭子往自己身上砸,便几步跳着进了门去,躲开了这一通殴打。 周氏气愤的收回手,她自是不乐意给这么多人用自己的存粮做饭的,可就算他们不吃,自己的儿子也还饿着呢。一番纠结之后,她便还是将海带挂好了往厨房去了。 这等着吃饭还要一阵功夫,再加上人多,更需要费时间,江琉玉受了凉,便和苏景夜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眼看着黑色的炊烟不断地从烟囱里冒出来擦,龙大生则和老马、江陵、龙标几个人帮着收拾房子,等到东西全部都摆好了之后,周氏也端着几样小菜出了门来。 乡下人吃饭通常都选择采光好,通空气好的院子里。连西山村,江琉玉的老家也大多都是这个习惯。在院子里,就江琉玉和苏景夜坐着的凳子面前,便有一张四四方方的长木桌摆着。 木桌没有多高,才一个人的膝盖而已,表面上也因为长时间在外面受到风吹雨打而泛出了白色,但是它质量倒是不错,这么长时间了,愣是连一道缝隙也没有。 周氏把手中两道简单腌制的小菜放在桌上,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嘟囔着,撇向江琉玉身上这一套如此简单布料做的的衣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便更是嫌弃。 “家里头本来就不宽裕,还没事多出来几个吃白食的,真是要活活逼死我呀。” 这句话从周氏出门开始,就一路嘟囔到江琉玉的面前,只是由于说话声音太小,江琉玉听的也不是很真切。 只是清晰的看得出来,周氏貌似并不欢迎自己过来。江琉玉精神上一怔,撇了苏景夜一眼,他脸上的神情也很有些不太高兴,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过了不一会,周氏其他的菜也一并上桌了,并叫了龙大生他们这些还在里外忙碌的人一起吃饭。 江琉玉将桌上的菜扫了一遍,什么凉拌海菜,清蒸海带,以及主食窝窝头和小米粥这般清淡的一桌子菜,愣是没有一个荤腥,叫她平时吃惯了营养搭配的,还有些不太习惯。 倒不是江琉玉挑剔,只是没有想到龙大生他们家原来吃饭是这种情形,连他也有些意外。不过二人也并不是过不得简单日子的人,因此只是诧异了一瞬间,很快便冷静下来,不仅没有半点嫌弃的态度,还有些好奇那道清蒸海带的味道如何。 但是他们没有什么意见,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的想法。龙大生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很有些不太自在,又觉着苏景夜他们是出于礼貌才没有多说,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当即就对周氏发问。 “娘,家里不是还有我前段时间带回来的大咸鱼么,晾在那里那么久了,早就可以吃了,叫你把她桶海带和罗卜干炖了,你怎么没动呢,难不成是找不到了吗?” “那条咸鱼这么大,放在集市上可以卖多少钱呢。你以为咱们家很富裕吗,随便吃个饭都要把它拿出来,你到底是年轻人,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周氏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反而一本正经的将龙大生给数落了回去,然后扬着笑脸不明其意的看着江琉玉。 “这位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啊?” 在场的几个就只有江琉玉一个女儿子,周氏便打算先拿她下手,只要说的江琉玉不好意思还嘴,其他人也不一定有这个脸来对自己动手。 江琉玉和苏景夜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不过他们还日过念着做客的最后一丝礼貌,很客气的点了点头。 “周婶说的没错,勤俭节约乃是美德,今天也不是什么重大的节日,简单吃些就可以了。” 话音落地,周氏很是得意地瞪了龙大生一眼。龙大生没得办法,既然江琉玉都如此开口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追究下去,反而闹僵了和母亲的关系,便闭上嘴巴落座。 跟起小米粥喝了一口,她看着正祥把盘子里的窝窝头分一下,但是你也捎过去,大致数了一下数目,偏偏和在场的几人个数少了一个。 如此情形,叫人一看便知道周氏是故意的,龙大生深觉得这样所为也太没有掉价了,便很有些不满的看了周氏一眼,不过周氏却毫无察觉,反而又闹出新的幺蛾子。 “姑娘,你和你相公这次是出来游玩的吧,还是说咱们这里有你们家以前的亲戚吗?” 江琉玉一愣,不明白周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而旁边的苏景夜也已经隐隐有了动怒的迹象,她便在桌子下连忙抓着他的手,赔笑着回答。 “自然是过来游玩的,若是有亲戚的话,我们就直接去投奔亲戚了,不过话说回来,周婶你家这附近的海域是真挺漂亮的。” “不过就是普通的海罢了,没什么稀奇的。”周氏喝了一口小米粥的汤水,然后抬起头换狱中步伐刻薄之意。 “原来是过来走走玩的,我还担心你们几位若是来投奔亲戚,这要是千里迢迢来打秋风的话,还真是叫人脸面上过不去呢。”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了极大的变化。龙大生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自己费力邀请来的客人,又是相助自己的恩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挖苦? 他当即就不乐意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娘!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有什么过分的,我不过是说笑罢了,人家都没怎么着急,你先急吼吼的要干嘛?”周氏也皱着眉头,将碗放下,气势上比龙大生更加凶猛。 “这位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这是挖苦了人,还要把人一起给拉下水,江琉玉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嘲讽与冷笑交接。 不过江琉玉也不是那种会逆来顺受白白吃亏的人,她在下面轻轻按耐住心情不爽的苏景夜,偏着脑袋笑着回答。 “周婶说的是,不过是玩笑话了,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不过周婶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打秋风确实是拉不下脸来,要是真出来走亲访友,合该我们送些礼物才对。”说着,在周氏诧异的视线中,江琉玉对着江陵轻轻使了个眼色。 周氏不明白她这是什么个意思,还要为他下了命令叫人来发难,结果江陵只是点了点头,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一小袋子沉甸甸的银子砸在了桌子上。 银子碰在桌上,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周氏看着,这一袋子的银子数量虽然不算是稀罕,但起码也够一家人两年的用度了,况且她也难有机会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银子的。 轻轻地咽了口口水,周氏又端起碗喝了口小米粥,掩饰掉自己方才不自在的行为,她又故做不在乎地说道。 “是银子啊,看着也没有什么稀罕的,但若是到人家家里来做客,起码也算得了一份心意。” “怎么会是银子呢,”江琉玉脸上堆笑,语气阴阳怪气地。叫人听不出来个情绪,只有对她无比了解的苏景夜,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如果只是银子,可撑不了我们这几个人走到这来,一路的花费。” 第四百零四章:改变局势 这话故意说一半留一半,让人无限的遐想,凡是认识她的人,估计都能听得出他这句里面憋着的一点蔫儿坏。 “那这里头的是,”果然听完了之后,周氏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有了极大的转变,惊喜的同时,还有些试探的意味。 “金子?” 话音落地,江琉玉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抿着嘴巴冲她扬了一个笑脸,然后端起桌上的小碗喝了一口汤,好似有意无意的在提醒着什么。 而桌上的其他人,除了不明其意的龙大生以外,他们都是一样高深莫测的表情,如此看来,就算江琉玉没有点破这个答案,对周氏而言也已经不重要了。 “哎呀,夫人做什么不早说呢,像夫人这么豪迈的人,怕是也只有别人过来巴结时候,断不会有我刚才说的那么不堪,我方才是不知道,口出狂言,夫人可千万别介意啊。” 周氏一改方才挑衅和刻薄的神情,转脸就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变脸之快,那是毕业紫薯粥变色还是要迅速,叫龙大生看了觉着一阵的稀奇。 “夫人,可有什么想吃的吗?这桌上的菜我瞧着着实有些不够,家中还有条咸鱼和海参,要不玩炖了拿过来给夫人尝尝鲜?” 闻言,在场的几个人都不知道该说周氏什么是好,只纷纷闭上了嘴,吃饭不敢抬眼看他,否则只怕会被她现在的这副模样给逗得喷笑出声。 “不必了,”眼见着周氏作势就要去身往厨房去,江琉玉淡淡的一抬手,叫江陵又把钱袋子给收了回去。 “只可惜呀,我们在这边确实没有几个亲戚,这些银两放在这里也没人可以分去,只好我们再留着,沉甸甸的来,又沉甸甸的带回家去了。” 此话一出,周氏脸上讨好的笑容顿时就顿住了,然后睁着一双眼睛,渴望又可惜的看着江陵将银子又塞到荷包里头。 见状,不仅仅是江琉玉,就连苏景夜的心里也是觉着无比好笑。 他虽然并不赞赏江琉玉这种炫富的举动,生怕会引来灾祸,不过如果是在这样所有情绪都表露在脸上、城府太浅的周氏面前,倒是也用不着这么担心。 心头很有些自怨自艾的同时,周氏长叹了一声,假装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又笑着夹了筷子凉拌海菜到江琉玉的碟子里头,然后陪笑着恭维。 “夫人这话实在是说笑了,这世上只有没处得银子的,可不嫌没处花银子的。夫人若是嫌这些钱带在身上太沉了,我倒是有个建议,可以替夫人分担一下。” “可是我也不是那个喜欢大手大脚的人,我相公时常也在我跟前告诉我要勤俭节约才能够长久,若没有过的了明面上做正事的花钱之法,那我们还是自己揣着的好。” 江琉玉眨了眨眼睛,又可惜的摇摇头,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却早已是乐开了花,苏景夜知道她是故意如此说来开玩笑的,经不住也弯了弯嘴角。 对付这种嫌贫爱富的人,用这个方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如果对方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自己也没有必要太追究,小惩大诫,点到为止即可。 “就是不知道周婶你所想的是什么法子?” 说罢,周氏一开始还以为这句话在江琉玉身上是行不通呢,忽然听她松了口,顿时便又来了意趣,当即欢喜的拍了一下巴掌,可就连周氏也不明白他究竟有些什么打算。 “夫人放心,断然不要会是那等败家的事的,我儿子潜水的本事不错,每每可以从海下面带些特别的水产上来,只可惜集市上过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只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卖东西,实在是有些受了限制。” 周氏一面殷勤的劝说,一面拿手肘捅了捅龙大生,想让他帮忙附和,江琉玉坐在周氏的侧手边点点头,也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若是夫人愿意的话,可以我们两家一起合作,利益分红什么的咱们都好商量,就凭着夫人一家和我儿子的交情,咱们两方定然是都不会吃亏的。” “这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建议,而且咱们这些住在深山平原上的人,也确实对海里面的一些贝壳珊瑚什么的很有兴趣。” 江琉玉说着,假装没有看到周氏脸上流露出来的期待表情,然后话锋一转,“可是我们是专门出来玩的,并不想在这段时间里还要忙着做生意,而且周婶你又怎么能保证我们一定能够赚的回本呢。没有赚头也就算了,可别把本钱也都搭了进去。” 关于做生意的相关事宜,并不是他特别难受的部分,他便收敛了方才吃饭的时候堆积起来的一肚子怨气,任由江琉玉与人慢慢商量。 “要是有钱投进去了,我又怎么可能会让咱们亏损呢?夫人未免也太小看我的本事了吧?”周氏脸色一变,着急忙慌的就想要介绍自己的本领,然后指着院子另一边挂在竹竿上的那几张绣花的大床单。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好歹年轻时候也是这一带出了名的,会做生意,更何况我儿子也还年轻力胜,有什么做不得的。” “就好比这几张绣花的布料和花样子,那都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织出来的,直到现在镇上都还在沿用我画的花样子呢,这足以能够证明我的本事了吧,夫人不信,大可去镇上打听打听。” 这听起来不像是骗人的话,而且江琉玉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这套衣裙边缘的小碎花,花朵的风格和她晾在外面的样子图,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 绣花并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但关键是周氏住在这么偏僻的海岸上,却依然能够凭借着可别的方法就镇上那么远的地方,也流传着自己的手艺,这可就不太容易了。说不定这位周婶也是个难得一见经商的人才。 想罢,江琉玉将碗放下,然后淡笑着摇了摇头,“此事还是容我们日后再说吧,今日忙了一天了,我们也没有这么多心情再讲这些扰人的公事。周婶若是有意思,待改日我们再慢慢细谈。” 人家虽然没有明言,拒绝骑马也算是留了些许玉帝,说不定还有转圜的地方,周氏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但是为着这一点与地摊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分,只得可惜的点了点头。 “好吧,说的也是夫人和这位老爷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顺便也考虑考虑我说的事吧。” 龙大生没有做过什么大生意,不过平日里出去摆摊,大致也能够了解些许关于生意场上赚钱投资的基本小事。 他虽然不是很喜欢自家母亲缠着别人要求相助合作的事,但是说到底,这对自己也是能够多出一项帮助,所以他只是在旁边喜闻乐见,看着结果如何。 现在的情况有些含糊不亲,连周氏都败下阵来,不好意思继续牵扯,他也不好再期待些什么,便只帮着周氏一起把碗收回去,又和老马他们几人说了说家中各种用水和东西的摆放之处。 用过了饭后,又等着周氏他们把碗筷全部收回去,外边的天色也已经差不多陷入了夜幕之中,幽深的黄昏和远处的海平线相连,是天边唯一的一点颜色。 朦朦胧胧的一层淡淡的乌云覆盖在头顶上,只能勉强透出几颗极为璀璨的星星的亮光,甚至连角落上的月亮也都是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腼腆感觉。 江琉玉倒不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但现在好歹也是顶着个富贵人家夫人的名称,自然不好做些什么杂事,以免自降身份。 更何况周氏也的确勤快,将自己家料理的井井有条,叫人都没有可以插手的地步,江琉玉便只好趁着这个空荡,与苏景夜出来四处走走转转。 “昨天晚上走了那么长的时间,你急忙忙的就想要去睡觉,连和我出来散心都没有时间,”苏景夜走着,手上也与江琉玉十指相扣。 白天人多,他还不太好意思,这会儿海岸边上除了满天呼啸海风的声音,一个人都没有,便叫他得了机会。 “不过那客栈附近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又靠近南阳山,要是不小心走迷了路,进了山下的哪一片树林里,还不一定好寻的出来,那倒也就罢了。” 江琉玉听着只觉得好笑,苏景夜这一番碎碎念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便又心偏着脑袋,笑着调侃他。 “既然是打算不介意的,那你还罗嗦这么多做什么?可是心里有哪些地方不满意的?” “我哪里敢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是想着能够顺你的心意,我自然是没有拒绝的余地。”苏景夜难得矫情地感叹一声,叫江琉玉听了心里很是可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本来是不愿你同我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的,但是现在看来,此处倒是风景不错,算得上是修养生息的好地方。” 第四百零五章:故人再见 “相比起看上去华丽,但是只能叫我们乖乖呆在屋子里面,哪儿都去不了的客栈,就好像我们从来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似的,住在这里倒是能让我们感受到无比自由的气息。” 苏景夜话中所指的,便是他从小长到大的京城皇宫和王府,按理说,人从来都是会对自己长大的地方有着深深的眷恋。 但是皇宫和京城里的勾心斗角给他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与伤痛,更何况皇家又哪来真正的亲情,便叫苏景夜很难有和寻常人一样的想法,却唯独呆在江琉玉的身边,还能感觉到更悠哉一些。 “那自然还是呆着舒服最好了,改日若是你有兴致,我天天陪你出来逛逛可好?”江琉玉抿嘴一笑,觉着她在自己面前的这一番嘀咕,很像是告状一般,惹的她心下直呼可爱。 “那咱们今天就暂时在他们家里住上一晚,也算是换一种生活的方式,你也可就不要再嫌弃这些了,此处自然是比不上京城里的繁华,但好歹贵在自在呀。” “我觉得这倒也不必显得这么勉强,既然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在咱们另外找到房子之前,就在此处落脚也无不可,毕竟现在看着那周婶也不像是会继续来找我们的麻烦。” 苏景夜笑了一下,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一块贝壳,原以为这贝壳洁白无瑕,只一半露在沙滩上,整个的样子应当会更漂亮些,谁想到它果真还是碎了一半的。 无奈地将贝壳扔掉,苏景夜站起身,转眼就对上江琉玉含笑的双眼。“反正咱们也不是那种好白占别人便宜的,既然他们给我们提供了住处,那这些天的食材就有我们负责也无不可。” “这倒也不错,正好也方便了咱们晚上到海边来散步是吧?”江琉玉意味深长的撇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往前走,毫不掩饰的将苏景夜心中所想给点露出来,叫他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总也不是什么坏事,”苏景夜只是有些微的不自在,但他很快就回过劲来几步追上了她的步伐。 可是二人还没有走多远的距离,正好到了一处石头台阶下面,刚打算在此处坐着休息一会儿,结果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这女子十分惊恐的样子,一路跑还一路不忘回头张望,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撵着她,可是由于她的左顾右盼,一时不查,只听得扑通一声,女子就分外狼狈的摔在了石头台阶的最上面。 听着她不断发出来的呜咽之声,便可以想象得到她这一下摔得身上究竟有多疼。见到如此情形,便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只怕都不忍心袖手旁观,更何况这女子叫江琉玉看着好似十分眼熟。 “景夜,你看看那个人,我们是不是认识啊?”由于站的地方有些远,江琉玉看的也不是很真切,只是根据身形瞧着和记忆当中的一个人有些重叠上了。 那姑娘蓬头垢面的遮挡了整张脸,叫苏景夜这么好眼神的人也没有瞧清楚长得什么样子,他便摔倒在了地上。 “没看见,但我们还是上去瞧瞧吧,说不定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苏景夜说罢,一手搀着江琉玉,叫她提着裙摆几步上了台阶,走到这姑娘的的身边。 姑娘的头发散乱不堪,没有一只簪子佩戴,甚至连绑头发的发带也没有,正如黑色海带一般的长发,十分狼狈的摊在脑袋的两边,叫人看不出她的脸型。 她身上穿着一身翠绿色,却布满污浊的衣裙,唯有那双淡粉色的绣花鞋,还能叫江琉玉确定自己不是想错了方向。 “求求这位好心人帮帮我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微弱且坚定的声音,从厚重的黑色头发下传来,苏景夜和江琉玉脸上的神情一变,二人同时都记起来了些许回忆。 江琉玉看的不忍心,连忙蹲下去,将人扶起来,又拿着手帕把她脸上的灰尘擦去,二人这才瞧清楚了,这原来是之前在西山村边缘的山路上救下的那个女子。 “你是,我记得,苏……苏小姐,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江琉玉一惊,也是实在没有想到二人还有重逢的时候,一时激动,只记起了苏挽沁的姓氏。 可是江琉玉的呼唤和摇晃对她并没有起到半点的作用,苏挽沁勉强地睁开了一丝缝隙,乔清楚了面前的二人是谁,只来的及吐出两个字,便彻底没了动静。 “救我……” 之后再怎么声嘶力竭的呼喊,苏挽沁都在也听不进去了,江琉玉将人护在自己的臂弯里面,皱着眉头,很有些迷惑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苏景夜发问。 “之前不是给她留了银子的吗,这世道,咱们一路走过来,也没听说过要什么治安不好的消息,怎的这位苏小姐就这么运气差?” “运气是一回事,可是你觉着她真的是受了欺负,那说不定她又是和上次一样是等着诓骗别人,只是恰好又碰上了你呢?” 苏景夜抱着自己的双肘,很想劝江琉玉不要太大发慈悲的好。可是江琉玉努力着想把人带起来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苏挽沁手臂和脖子上清晰可见的青紫痕迹。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必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吧,只要呆在原来的山路上,继续等着骗下一个人就好了。而且看她身上这些被打伤的痕迹,又擦不掉,很像是被别人给强行带过来的。” 江琉玉轻轻地蹭了一下苏挽沁手臂上的痕迹,结果才只是碰到了一点点,就瞧见苏挽沁睡梦中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然后再看着她嘴角明显的一点被掌掴过的手印,江琉玉心里更是觉得可怜,对她连半点警惕都没有,只是想到她这一路过来究竟是受受了多少的苦处。 “要是真的是苦肉计来骗人的话,她这一身的伤痕未免也做得太过了,而且你看有些地方完全不像是她自己能够做得到的痕迹,恐怕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只有等到她醒来了之后再问了。” 说着,江琉玉两只手握着苏挽沁的手臂,想将人给带起来,但是失去了意识的人,哪怕是女子也是很沉重的,更何况江琉玉也同为女儿身,没有多少的力气。 如此废了一番功夫,也没有半点进展,后江琉玉只得暂时收手,蹲下来歇口气,然后将目光放在了苏景夜的身上 苏景夜原本只是想着在边上搭把手就算了,可是瞧见江琉玉现在这个眼神,叫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当即过了身去义正言辞。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断然不会自己动手的,若不然咱们就先回去,叫江陵他们抬了担架过来。” “这地方隔得这么远,等他们千里迢迢的跑过来,说不定人姑娘都没气了,更何况我还等着叫他们过来找个大夫的呢,你就不要再给他们多挑工作了。” “更何况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这姑娘身形虽然狼狈,但是该穿的衣服一件也没有少,你将她带到龙大生的院子里面,也并不算是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大不了等人醒来了之后,我就说是我把她背回来的。” 江琉玉一脸笑眯眯的,好像真的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就是这个样子,却叫苏景夜更更加的不爽,偏偏这话说的也没有什么纰漏之处,苏景夜也无可拒绝和反驳 无奈之下,苏景夜只得认命地听着江琉玉的话,将人给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叫江琉玉小碎步跟在身后,自己先迅速地将人送到院子里,也好快些丢开手。 才进了院子,在后厨帮忙洗碗和打扫的周氏和其他人手上的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正想着出门来吹吹海风,就瞧见苏景夜他们二人大张旗鼓的又带了个人回来。 周氏先是一惊,心里头很不满意,家中虽然房屋众多,但也经不起这个三岔五就带人过来,而后又想到江琉玉手中的银两不少,到时候什么花费都能由她来提供补助,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罢,周氏便诧异的惊呼一声,连忙着自己儿子将人帮忙抬进了房子里去。 “哎呀,这么清秀的一个姑娘,怎么遭了这么大的孽呀?这在外面吹风可不好,儿子,你还是快把人姑娘带回屋里去吧。” 龙大生在海边和其他人家的姑娘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大大咧咧的,也没有诸多计较,答应着便一把将人给扛到了肩上,送到屋子里去了。 说吧,周氏又一脸笑眯眯的看着江琉玉,“对了夫人,这也是你身边的侍女吗?可要我带你们去找大夫给她看看呀。” 江琉玉一边跟在龙大生的身后,又担心周氏会疏忽了对苏挽沁的照顾,便点了点头。 “算是吧,只是因为有些缘故,不想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劳烦周婶找城中最好的大夫来。” 第四百零六章:救人一命 “这时辰都这么晚了,城中各处的大夫恐怕都已经收了摊子回家去了吧?”周氏文言果然受起了心里的那一点侥幸很负责任的回想了一下,又看着外面的天色。 “不过我记着这附近倒是有一个会开偏方的游医,虽然本事不如那些正经大夫好,但是这些外伤,开个药酒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好,有总比没有好,劳烦你们说个地方,叫江陵或者龙标跑一趟去就是了。”江琉玉点点头,然后拿过龙标打来的一盆热水,亲自拧了帕子给苏挽沁擦拭脸颊。 由于这四面的都是男子,周氏还要忙着旁的事,于是这件杂事也只得落在江琉玉的身上。再者江琉玉和苏景夜二人都不怎么会计较,江陵和龙彪也更觉得江琉玉是礼贤手下,反而更叫人看着心里无比赞赏。 “那不如这样叫我儿子领着江公子去一趟,把那位大夫带来,我把晚上剩的粥饭热一下,这姑娘身上这么憔悴,定然是饿了,等她醒来之后也好吃。” 周氏说着摆了摆手,叫他们几人各自忙活着去,剩下的龙标和老马二人不方便呆在屋子里边,在外头帮着整理床铺,或者劈柴,只剩下江琉玉他们夫妻二人为在昏迷不醒的苏挽沁床边。 “也不是我平白好多疑,只是这姑娘就算太可怜了些,也与我们并没有多少关系,我们已是尽了最大的帮助,你不必如此自责歉疚的。” 苏景夜也怕别人以为自己真的是小心眼,所以特意整四周的人都退去了,之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心里话讲出来,可是江琉玉微微蹙着眉头回过头来,只是淡淡地摆摆手。 “话也不好这么说,毕竟当初是我怀疑她别有用心,还叫她立刻离开的,其实在山路上那么危险,当时又快晚上了,一个姑娘家定然不好走的,” 江琉玉叹了口气,说不上有多埋怨自己,但是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若是我们更豁达一些,把她也带到山下,帮忙看着找一户好人家,或许她还不至于沦落至此。就是不知道她身上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可还是之前的那一队人拦着找她的麻烦。” “世上的坏人多了去了,也不是你相助,一时就能够保得了一世的。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得等她醒来了之后才好问得清楚。” 正说着话的时候,外面去请大夫的龙大生和江陵二人,便已经带着人回来了,苏景夜看着,带江琉玉一起让开了位子,好方便老大夫过来把脉。 老大夫为人看着倒是和蔼可亲,他手上拿着一只半大的木头箱子,一打开里头,除了治疗创伤用的银针和小刀之外,旁边放着一卷的纱布和三两个颜色深成的瓷瓶。 而箱子正中央靠近开口的位置,则是方便人把脉用的托腕和绸布。老大夫将这两样东西取出来,江琉玉则过来帮着把苏挽沁的手腕放上去,又将绸布盖着。老大夫这才上手探听脉搏。 都说做派能够瞧得出一个人的本事究竟如何,江琉玉虽然不是很讲究这些,但是在这个朝代行为做派和规矩,却能体现出许多。 老大夫瞧着为人老成,经验也丰富,才把过了脉搏之后,又挑开她的眼皮看了一下瞳孔如何,又将箱子里面的一卷银针取出来,抽出一根在灯上烤了烤,消过毒后,直对着苏挽沁的手腕上扎下去。 或许是这一针扎的穴道比较敏感,江琉玉清楚地看见已经昏迷了多时的苏挽沁,深深地皱了一下眉头,大有醒转的迹象。 “夫人和老爷不必担心,这位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外伤瘀血多时,在加上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这儿才昏睡过去,老朽我一会儿开出一副汤药,每日渐下一剂,算是调理。” 说着,老大夫顿了一下,又在药箱子这许多的瓶瓶罐罐里面翻找了一通,取出唯一一个颜色不一样的罐子,就放在床边的案台上。 “这个是老朽自己研制的药油,最是活血化瘀,每日尖叫姑娘在伤处涂抹一遍,算算大概半个月左右,便可看出上述的瘀血淡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老大夫给出的时间也还算合理,江琉玉答应着将药油打开,细细的闻了一下里头的味道,便点头招手。 “果然如此,那就多谢老大夫了,江陵龙标,好生送老大夫出去。” 话音落地,老大夫刚在两个人的簇拥之下出了房门,床上的苏挽沁就听到外头的动静,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乍一看见自己所处的环境十分陌生,苏挽沁还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直到眼角余光发现了江琉玉的存在,这才冷静下来,挣扎着又要起身。 江琉玉连忙一只手按着苏挽沁,又把药油交给了后边伸手过来的苏景夜,然后亲手扶着她起来。 “你不要害怕,咱们在路上见过的,这是我们暂住之地,现在已经没有坏人了,你大可放下心来。” 听到这话,苏挽沁才算是冷静了一些,又将屋子里的人打量过一遍,确定是自己打过照面的熟悉之人,他安心的同时,心里竟然涌出一股委屈的感受,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眨了几下,便溢满了泪花。 江琉玉看见,越发的觉得她无比可怜,又是替她拍着胸口顺气,又是端了杯茶水过来。“你先不要哭呀,你在路上受的什么委屈,到了这里可算是能够安心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何会如此狼狈,可否说与我们?” 此话一出,苏景夜清咳一声,也算是彰显自己的存在,他隐约觉着自己貌似不太适合呆在此处,但是又怕出什么乱子,也只好厚着脸皮在这里站着了。 苏挽沁听见,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捧着江琉玉送来的杯子在手中取暖,皱着眉头。很是可怜的开口。 “其实当初因为夫人的相助,将我赎了出来,那馆子的老板确实没有怎么为难我,一直到我下山找到客栈落脚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只是那群五大三粗的大汉们咽不下这口气,为了夫人的帮忙,他们在馆子里受了旁人的耻笑,又无法上来报仇,便再出来游荡之时碰上了我,便吵吵着要我给他们一个交代。” 一面说,苏挽沁捧着杯子的手还不住地颤抖,里面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手,被烫红了一片肌肤。 可对此她都没有半点感觉,直惹得江琉玉心里愈发的过意不去,忙着把杯子取下来,才省得她打湿了一身。 “可我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他们要找我算账,拿我试问我又哪来的办法能够抵抗得过?”苏挽沁寻求知音似的向江琉玉询问,江琉玉也只得连连点头附和。 “无奈之下,只得叫他们抢了身上的所有银子,才能免去诸多的殴打,但他们后来又看中了我的容貌,知道我不会再被馆子收下了,便打算将我卖到别的地方去。” “我誓不从命,面对他们的拳打脚踢,也没有妥协,后来还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又赶着街上人多的时候,借着旁人的遮挡,藏在了板车上逃过来的。” 但从他这一生难以磨灭的伤口都能看得出来,苏挽沁这话说的并不算是瞎编,苏景夜深深皱起了眉头,江琉玉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狠狠地将手锤在了床上。 “这一群的混账东西,从来都是阳奉阴违,明明表面上和我们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竟然敢做这些恶事,难道他就不怕被官府的人拿住关进大牢吗?” 江琉玉这么正义凛然的话,给了苏挽沁不小的安慰,她此时更是感动的一踏糊涂,连忙伸出两手将江琉玉的手握住。 “我一路躲避着他们的追杀,沿路吃糠咽菜的流浪到了这里,却没想到今日摔在路上的时候,能够再次碰上老爷和夫人,实在是几生修来的福气,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二位的大恩大德。” “这都好说,也怪我们当初考虑的太不充分,你现在就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跟我们养好了身体,以后再说。” 江琉玉叹了一口气,又将苏挽沁扶下去躺着,把被子拉上来,盖过了胸口,周氏便端着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子盐水泡的小菜过来。 “饭菜好了,姑娘应该饿了吧,不如先起来喝点粥养养胃。也好暖暖身子。” “不必了大婶子,我现在实在没有胃口。”苏挽沁垂在眼睛,那眯起来的一条缝,恰恰好能够看见周氏进来的身影。 “这……”周氏端着粥站在了原地,又瞧见苏挽沁这么一副虚弱无比样子,就算有些不满的话,也不好讲出口来。 江琉玉见状,帮忙拿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拉着周氏一并坐下。“她既然不想吃,就先等一会儿凉了些再说吧,我还有件事要拜托周婶安排一下。” 第四百零七章:出门为药 才听了头几个字,周氏就觉着有些不妙,而等江琉玉这一句话讲完,她心里头不祥的预感便是等同于得到了验证。 原本多了苏挽沁这一个人,周氏已是有些嫌麻烦,不过是为着江琉玉会分担其中的衣食住行和吃药起居,她才没有诸多挑嘴,现在江琉玉又拉着自己说话,只怕还有别的麻烦事要来。 周氏再怎么说,家中虽没有多余的银钱,算得上清贫,但为着龙大生孝顺,日子也算得上是自在,且有人伺候着,几时会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沦为了别人的下手。 但是不管心里再怎么不乐意,有钱的人才是主子,为了能够在江琉玉他们手上多得些好处,周氏也只有先忍耐下来,静静听着还有些什么幺蛾子。 不过江琉玉表现的也没有多么高高在上,许是觉着自己过来落脚也确实太打扰主人家了些,所以脸上的表情是清晰可见的抱歉,倒把周氏给看了不好意思。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可惜我们这一行人连同这位受伤的苏姑娘暂时落脚,在周婶这里,此地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凡事也只能有赖周婶子帮忙了。” “平日里的吃饭用水倒还好,说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不过我们自己带了有人,定然不会叫周婶太多劳累的,只是这位苏姑娘要吃药,可就不是这么方便的事情了,” 江琉玉一面说着,一面还在周氏的肩膀上按摩两下,惹得周氏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江琉玉都说了些啥。 “无论是抓药还是用煎药炉子和炭火,也只得劳烦周婶告诉我们一声,周婶若是把人治好了,也是周婶你行善积德,” “自然了,等苏姑娘病好了之后,这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和银钱,我们都会如数补上的。所以,这……” 江琉玉还是很讲究说话的艺术的,古语都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一通恭维把周氏给说的云里雾里雾里云里的,叫旁边旁听,旁观全局的苏景夜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而到这最后一句话,周氏才终于明白了些许意思。“等、稍等一下,夫人与我说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就是想要帮这位姑娘熬药而已吧。” “然也,”江琉玉笑了一下,而刚要再多说些什么,就被周氏很无奈地招手打断,“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夫人你就直说好了,何必跟我这么拐弯抹角的,倒叫我还有什么了不得的问题呢,我这就把以前不用的那个药罐子给你们找出来。” 说罢,江琉玉就一脸笑得不成样子,叫周氏只得无可奈何的起身出去,却只是还没等出门,就听到她又补充了一句。 “这不是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嘛,也怕周婶你心里不舒服,多讲几句好听的,我也才有这个好意思能拉的下脸来和你开口。” 花的意思倒是不错,但是跟恭维话比起来,一般人更觉得重要的还是金银吧,江琉玉现在这么说话,难不成是不打算给额外的花费? 周氏如此想着,心里头不由自主的别扭起来,但是回过头来瞧见江琉玉一脸笑眯眯的态度,自己要再多说什么,倒显得更小气了些。 两番纠结之下,周氏也只得先忍耐住心里的一些怀疑。不管江琉玉心里是如何的打算,至少自己把该做的都做了,等到时候这一行人要离开,自己再把这些东西摆到他们面前去,让他们也不好意思什么表示都没有。 想罢,周氏又猛然记起了些什么,才跨出门槛的脚一个转身又退了回来,速度如此之快,叫她的手脚都差点扭到。 “哦,对了,夫人这着药罐子煎药费时都不算得什么,只是我这家里完全没有备药材,刚才老大夫来的又急,却除了带上一罐子的药油,也就留下了一纸药方。” “想来要喂这姑娘熬药,还得等到明天早上往镇上去一趟才行。” 周氏才刚说完,苏挽沁就拉着江琉玉的手劝着。“其实有药油就足够了,夫人用不着这么为我忙碌的,我能够苟活至今,已经算得上是老天庇佑了,怎么好在麻烦夫人,”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不必再守着我了。”话一说完,周氏便离开了,苏景夜听着,也深表赞同的将手放在了江琉玉的肩膀上。 不过江琉玉认定的事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她把苏挽沁的手放下藏进被窝里,然后又轻轻地拍了被子两下,轻声安慰着。 “你放心,既然你碰上我了,我是断然不会放任你一个人就手旁观的,这该吃药抓药都是该做的事情,不算是平添什么杂事,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病,一切有我呢。等我们明早从集市上带了药材过来,只要你别嫌苦不喝,就算是帮了我的忙了。” 江琉玉这句话讲的十分贴心,就不知道的人听起来只觉得这是一个最善心不过的人,但是在苏挽沁的耳朵里却完全变了意味。 只从第一句话,苏挽沁就能联想的到是多不好的方面,因此此话听过,她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堪。 而苏景夜也有些烦闷,江琉玉为了苏挽沁如此上心,却把自己晾在了一边,二人都是一样难以言喻的表情。 江琉玉说罢,站起来伸出手十分自如地握着苏景夜的手,不知道是真的没有注意,还是当做没看见苏挽沁脸上怪异的表情,只淡淡点了点头。 “不过你说的也对,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喝了小米粥,就在这里好深休息,在明日早上我们再过来收碗,给你煎药。” “多谢夫人。”苏挽沁揪着被子还手送他们离开,而等到江琉玉二人走出了门去后台,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一派深沉。 次日早晨,江陵和龙彪赶着星光还没有完全退去,便早早的来到了集市上,一来是为了方便尽早回去,二来也是不想集市上人太多,影响了速度。 而江琉玉原本是不用跑这么大老远的,但她偏偏又是个坐不住的主,听着外边晚上的晚风呼啸连天,叫她一晚上都分外清醒。 早上突然睁开眼睛,江琉玉整个人都有些兴奋,缠着苏景夜就要再到集市上去溜达一圈,苏景夜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又想着昨天的经历确实有些扫兴,便答应了一块儿过来。 青崖镇上的集市还不至于这么快的散去,江琉玉看着自己和苏景夜来的时间已经够早了,却不想匆匆的赶到镇上这偌大的市场里面,却已站满了过来忙碌摆摊的众人。 从这人群里面好不容易挤到略微空旷的地方,江琉玉踮起脚尖往回头的位置上一望,这许多的店铺和摊子都因为人太多而生生的错过了,现在除了呆在这里的茶馆或者酒楼之上,依旧是没有别的地方好去。 “这里除了些新鲜的海产和各种贝壳,其实也没有特别有趣的东西,你完全不必如此惦记的,要是真喜欢,等咱们回去了之后,叫龙大生帮忙下海蟹捞几个上来不是更好?” 苏景夜说着,把江琉玉往茶楼上一带,轻声安慰着,同时招手叫江陵他们两个自行找到医馆去抓药。 为着怕他们出来找不到地方,龙大生又要忙着在边上摆摊,他便趁着早起的时辰,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 地图虽然太过笼统,但是架不住江陵他们二人的轻功不错,翻身到了高处,再对比图上的走势,还是能够辨认的出方向的。 等着江陵和龙标二人离开,苏景夜便同江琉玉到茶楼上坐下,又叫了几碟子茶点过来。“早上你赶着出门,还没来得及用饭,我看这几样点心众人都说不错,你随便用点垫垫肚子,免得伤了胃。” “我不是很饿,你同我一起吃吧。”江琉玉摇了摇头,“我其实也就是喜欢出来凑凑热闹罢了,要不然咱们也不至于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过这里人实在太多就算了吧,等到集市快要散去的时候,咱们再过来捡漏。 江琉玉很有些狡黠的笑了笑,苏景夜也淡笑着摇摇头,一幅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又亲自夹了一筷子虾饺放到她的碟子里。 等二人在茶楼上用过了饭,出去打包药材的江陵和龙标约回来了。 看见外面这么人山人海和大街小巷水泄不通的样子,江琉玉也只得暂且放弃了继续留在这里观光的念头,与苏景夜跟在江陵二人的身后找出最便捷的一条路回去。 绕过了几户人家的门口,再从青石板的小路上出来,江琉玉他们一行人果然来到了集市的外边沙滩上。 而就在这边缘的位置,也有不少人的摊子摆在这里,原是那些从海上回来摆卖海鱼的渔民在这里,免得鱼在四处辗转的时候死掉一半变得不新鲜,因此也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江琉玉一眼望过去,隐约的瞧见其中一人自己十分眼熟,便是昨日追着自己和龙大生到处跑的拿着鱼叉的大叔。 第四百零八章:计上心头 大叔估计是才出了一趟海回来,这会儿正歪在自己的摊子上面,手里还拿着一只斗笠,有一下没一下的扇风。 他面前的小木板桌子上摆好了被剁成一块一块的大鱼,脚边的木盆里,则是一些活蹦乱跳的小海鱼和海带。 桌子上大鱼的血液,顺着边缘一点点滴入了下头盆子里面,大叔都没有在意,闭着眼睛好似在打盹,倒是也不嫌着早上的风吹着冻人。 江琉玉一眼看见,拉着苏景夜的手,还犹豫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然后就发现在他脚边凳子上还零散的躺着好几只干瘪的海参。 之前和众人在海滩上已经说明了这东西缩水,并不是有人动了手脚,那为什么他们还是这般的嫌弃,是当时阳奉阴违,还是确实不晓得这海参如何食用? 想着,苏景夜刚想带着江琉玉继续往前走,结果就发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了那边的摊子上。一时间苏景夜还以为她是突然想吃鱼了,又是这么渴望却犹豫的眼神,惹的他不禁一笑。 “唉?”江琉玉踌躇之际,苏景夜竟然主动带着她往大叔的摊子上去了。再等她回过神来,几人便已经在大叔的摊子面前站住了脚。 “所有的鱼都在这里了,旁的也没了,大块的鱼不再进行第二次宰,小鱼按十文钱一斤,莱曼,各位自己看吧。” 大叔听到前面有人走路的声音传来,却也没有急着摘下斗笠待客,直歪在自己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估计是先前在船上的收益不错,所以这会他也一点都不着急。 “看来您今天的收益不错呀,这桌子上的鱼差不多都空了。”江琉玉笑眯眯着开口,大叔一听到声音这般耳熟,猛的一睁开眼睛就发现昨日碰上的江琉玉和她的丈夫一同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嗯,好说好说,借夫人吉言,只是日子能勉强过的去罢了,夫人可有什么想吃的鱼可以随便看看。” 大叔倒是不怕江琉玉,却唯独担心她身边的苏景夜又会和昨天一样,不问青红皂白的动手,那自己便是真的有无处诉了。 “吃鱼什么的,我倒是不讲究,就是看见大叔你脚边的这些东西十分眼熟,可是你上次在龙大生的摊子上买回来的海参吗,怎么就丢在这里,都不拿来做了吃了?” 江琉玉随口的寒暄的几句,别直接说明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大叔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又满不在意的回过头来笑着摆摆手。 “确实是,不过这玩意儿因为带回家又带到昨天去找他算账,这几天的时间下来好像有些发臭了,我可不敢叫家里人吃了,只得暂时丢在这里,等海浪上来了之后,把它卷下去,一干二净。” “只不过才过了两天的功夫就坏了,不至于这么快吧?”江琉玉一挑眉毛,很有些不敢相信的意思。一般水产东西只要不是离开水太久,至少也能存放个好长时间,怎么会死的这么迅速。 “夫人,你们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过来看看。他这几天就臭的不行了,尤其是迎着这风口就更是熏人,我害怕会影响了别人,才只能丢在自己的摊子旁边。” 大叔说这,一面给江琉玉让开了位子,她半信半疑的走过去一瞧,果真还没有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带着咸味的海风,席卷而来的臭味,熏得她几乎眼冒金星。 “还真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了,本来这东西其实对人的身体可好了。”江琉玉被熏的几乎呛出了眼泪,欲哭无泪的转身被苏景夜接,才不至于狼狈的东倒西歪。 “夫人,这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东西看着都不怎么好看,怎么会有好处?我们这的人除了吃些鱼虾,螃蟹和小八爪,都对这种东西没有多少兴趣。” 大叔难以置信地摆了摆手,在将桌案上的巨大鱼块给翻了个位置,一面被挤压的太久,肉质疏松了,就卖不出去,拿回家也做着不好吃。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你不信就算了。”江琉玉捂着口鼻,勉强忍住了于心的臭味,而不知不觉间她的脑海里也涌现出了一个做生意赚钱的好点子。 正在心里暗喜又有钱可赚的同时,江琉玉转身撇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这个小摊,想着专门过来一趟,就为了与人寒暄几句,未免太扫兴了些。 便也装模作样的在新鲜的鱼桶里面挑了两三条,自己认识且刺最少的活鱼,叫大叔用一根稻草秸秆从鱼嘴里穿过去。几人便带着药,手中还拎着活鱼回到了龙大生的家里。 “这所有可以吃肉的动物当中,鱼是最好的了,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不用担心会发胖。”江琉玉一进了院子门,便招呼着江陵他们二人带了水桶过来,把鱼先养着,以免离开水太久,就这么被晒死了。 龙大生又跑出去帮忙拉网和潜海打捞,院子里便留下了周氏一个人,江琉玉捧着要包,正要跳到屋子里去,就瞧见周氏捧出了昨天晚上提到的那只大药罐子。 罐子看着有些丑,上面还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想来是才拿出来没有多长时间,还没来得及清洗,江琉玉看了一眼,叫周氏同她往后出去,先把药包放在灶台上。 “我做菜方面不怎么拿手,所以午饭晚饭还是得麻烦周婶你了,这熬药的功夫就交给我吧,不知道家里是否有专门熬药的小炉子吗?” 周氏张着嘴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江琉玉抢去了话头,听到这话,她便从灶台的角落里面拎出了一个有些破烂,但还勉强能用的炉子。 “我们家里的人身体都好着,所以这要炉子,药罐子也很久没用过了,不知道以前都装了些什么,夫人要用的话,还得先把它用丝瓜壤子里里外外的清刷一遍。” 周氏说罢,有些懵懵懂懂地听着江琉玉的话,去外头取下海带准备做菜,江琉玉答应着,与苏景夜一起打水清洗罐子,忽然一个抬头又添了一句。 “对了,周婶,外头的水盆里面还放了两条,我们早上才买回来的鱼,你把它放在锅里,一条煮鱼汤,给受伤的苏姑娘补补身体。一条清蒸,咱们中午也改善一下伙食,到时候我还有事情与你们商量。” 话音落地,周婶想着说不定是江琉玉回心转意,打算改变主意和自己一起忙活生意上的事,因此心里便是连半点不乐意都没有,欢欢喜喜的就去前后把鱼带回来。 如此,院子里面砍柴的砍柴,挑水的挑水,忙活着做饭和熬药的,每个人手中都有各自的活计,唯有苏挽沁早上一觉睡醒了之后歪在床上,听见外头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作响的响动,她倒是无比惬意和悠闲。 虽然为了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一路走来有些辗转和困难,但总算是混入苏景夜他们的内部了。 苏挽沁低头想着,即使现在因为受伤的缘故不必离开,可日后就没有借口了,自己还得好好筹划一下今后的安排。 再过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天上的太阳也渐渐偏离了它原本站住的地方,刚刚好挂在了正半空的顶上,晒的这片海域和大地上,即使是吹过来的风,都带着一股燥热的暖意。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外出忙碌的龙大生也终于回到了家里,然后才一进门就见一大桌子的人坐在凳子上,自己家那张泛白褪色的木板桌上,也摆满了各种海鲜小菜和蒸鱼海参。 “今天难不成是个什么稀罕日子吗?怎么大中午的就吃的这么好?”龙大生开着玩笑,江陵和龙标二人过来,便客气地请他在坐在主位上的周氏的左手边落座。 稍后,江琉玉也给屋子里的苏挽沁送了鱼汤喝汤药过来,桌上才正式开始动筷。 “来尝尝这个。”江琉玉说着先给苏景夜夹了一筷子切好的海参过去,苏景夜微微蹙着眉头,看见碗里这一坨黑黢黢的东西,迟迟不敢动口。 “对了,刚才夫人还在厨房里跟我说有事,跟我们商量,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呀?”周氏把嘴里的饭咽下,才问了这么一句,就看见江琉玉笑容灿烂的抬起头望过来。 “周婶先不要着急,这商量的事什么时候说都好,现在还是先好好的吃了饭再说。”江琉玉笑着,也亲昵地给她夹了一块海参。 “您也尝尝看。” “这……”周氏给江琉玉这一个动作噎住了话,同样的瞧着碗里的东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觉得这东西味道怎么样,我可是专门挑了最不可能失败的方法来做的。”稍后她便把目光放在了苏景夜的身上,如此一问,惹得桌上其他人也纷纷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苏景夜顿时只觉得两方为难,平日里行军打仗都不觉得多么辛苦,这会儿捧着碗的手却不晓得为何,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第四百零九章:商量生意 曾经叫江琉玉下厨房,最多是拿这些食材进行大胆的创新,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太理想,但起码可以确定是能吃的东西。 可怎么会像这回,所用的食材是否安全都未可知,却还得要非逼着自己吃下去,着实是人生的一大难题。 苏景夜脸上一阵苦笑,也不知道在江琉玉的眼里她是否能看得明白。“琉玉,你不是说今天你只负责熬药,不必动手做菜的吗,这个难道也是你的手笔?” “对啊,我看到后院的桶里还剩了几个新鲜的海参,想着要是平白让它在那里放坏了,岂不是浪费,就索性拿过来给你们尝尝鲜,你还没有告诉我味道怎么样呢。” 江琉玉捏着筷子笑的一脸灿烂,从他的眼神中清晰可见,满满的期待,但是在一瞧他握握着筷子的手也慢慢的收紧,这其中的威胁和请求之意,立刻便看出了高下。 其他人见状,纷纷别过了眼睛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实际上却是心里都在庆幸和偷笑,苏景夜现在是骑虎难下,要背负着江琉玉的愿望,又不好叫旁人看扁了。 无奈之下,只得闭上眼睛,如壮士扼腕般视死如归的将海参送入了口中,然后随便的嚼了几下,便囫囵的吞了下去。 “味道尚可,可见你现在的厨艺比之以往已经好了很多。”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苏景夜才终于勉强地维持住淡笑,一本正经的回答。 却没想到江琉玉脸上明显一副惊呆了的神情,就差揪着苏景夜的下巴,检查是否有哪里不舒服的。 “你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你以前都是分外讲究细嚼慢咽的,今天这么大的一声吞咽的声音,可把我给吓坏了,你倒也不怕自己呛着。” 说着,悄悄的白了苏景夜一眼,江琉玉自己淡定地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此举比之刚才更惹得桌上一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 “嗯,虽然说泡的时间太久,有些水垮垮的,味道还有些淡,不过口感还算不错。”江琉玉点点头,看上去好像果真什么事都没有,并还有再来一块尝尝的意思。 众人见状,也只得暂且收住了那一份无故担心的心情,很有些好笑自己方才是否太大惊小怪了。 “这海参要是做好了的话,怕是比大鱼捞上来的鱼虾螃蟹要卖的更贵,也更受欢迎,只是可惜这里这么多的海参,却没有人吃过,实在是暴殄天物,” “之前看见你在外面摆摊卖这个东西,难不成家里头你们也没有尝过吗?”江琉玉放下筷子,一问就看见周氏和龙大生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这……”周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没有人做过,我们怎么知道有没有毒,谁会没事害到自己家呢?” “其实也不算这样,”周氏讲的太冷漠了些,叫龙大生听着心里都过意不去,连忙辩解,“其实我们之前也把它切成了块,凉拌水煮上蒸笼蒸,也都做过,就是吃起来没什么味道,” “我母亲又怕我吃坏了身体,所以就吃过一回两回,剩下的都摆到摊上看那些有感兴趣的人,自己买回去试试了。” “原来是这样,”江琉玉点点头,一只手捧着碗,双眸垂下,盯着可以倒映出自己影子的鱼汤,好一副深沉的模样。 苏景夜瞧见,知道她这是心里又动了主意念头了,但却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打算,只想着支持她一下,便动筷子自己主动夹了一口海参,其他人见状也都有样学样。 “其实我想要和你们商量的事情,就是关于这个海参的。毕竟不是所有的海域水产都能够这么丰富,这大好的资源在眼前不利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要是可以,我倒想成为镇上贩卖海参最大的商人。”江琉玉嘴角带着淡笑,说出来的话也格外野心勃勃,看的周氏心里一阵激动。 “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一提到赚钱,在场的几人除了江琉玉以外,恐怕最上心的就只有周氏了。 可是龙大生在一旁看的愣愣的,却在此时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很有些泼冷水的意味。“可是娘,你明明知道……” 说着,龙大生就给周氏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他没得办法,只得和江琉玉说话。“夫人有这么一片善心,自然是好的,但是我们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也可以日子过起来,夫人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白白把钱花在这件事情上面,” “先不用说我们这里的海参多或少有没有人愿意打捞,就算是夫人把这东西做起来了,估计没有多少人会喜欢,有些什么药用价值,那还不都是听听而已。” “别等到最后堆成了山,放在院子里,只能等着它白白变烂变坏,这玩意我可试过了,一旦超过两天,就算是胖在海水也不顶用的。” 江琉玉本想插个几句嘴,也被龙大生滔滔不绝的一通话给说了回来。龙大生暂且不管自己的母亲和江琉玉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看法,总归先不要昧着自己的良心,将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不过这话虽然说的十分决绝,又叫人的信心受挫,实际上却是很公道理智的,苏景夜虽然不舍得江琉玉受委屈,却也不是个帮亲不帮理之人。 “你现在可算是把话说完了?”江琉玉好似是在被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教导一样,愣是连一句还嘴的话也讲不出口,直到这会儿龙大生停下了,才能有机会。 “嗯,说完了。”龙大生不解其意,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反正自己该做的,该警告的都已经说了,后面究竟打算怎么样,就看江琉玉自己了。 “你要知道我以前在那边的产业一职是经营的很不错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财政赤字的情况,像什么进货的渠道以及如何经营和保存的方法,这都是我们在开店之前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江琉玉暂且放下了碗,两眼直勾勾的看过去,看的龙大生心里一阵发毛。“嗯,所以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像这些傻瓜问题,早就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你刚才的这一番话完全是多虑了。”江琉玉撇了撇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龙大生虽然是好心,可也未免太罗嗦了些,因此江琉玉忍不住愤慨一声,却也还理智的按耐住了性子,不至于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 “额,那夫人竟然嫌我多嘴了,我以后不说就是了。”龙大生一怔,向来傲气的他在此时也难免多了些气韵,与江琉玉之间的相处方式不像是客人,反倒是注定的一对冤家。 “我大爷不是嫌弃你,就是想叫你有时候学着克制一些。”江琉玉清了清喉咙,又重新端起的碗。“像什么打捞,存放制作以及店面的安排布置,我心里已经大致有了雏形,既然是打算与你们合作的,那必然不会考虑不周到,叫我们双方都有损失。” “夫人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周氏点头表示赞同,只是还没等江琉玉来得及与她商讨一下,这最后老板的归属问题,江琉玉便率先开口了。 “只是我这个,虽然也是出门靠朋友,从不与人红脸,但是这管理一家店面的问题,还是喜欢一个人考虑的,不乐意叫旁人插手。周婶要是不介意的话,便负责管理进货这一个方面,也好能松快一些。” 江琉玉说完,周氏站着眼睛想了一想,脸色也很快的搭了下来。 这一家店铺可以有许多入股的股东,可是最后的大老板是谁,却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先不说银子得的多或少,就是在外人面前的身份,也是个好与人说道的资本。 自己虽然没有多少的本钱,但是有龙大生在,起码也是掌控了进货和技术这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算地位不高,起码也是能够平起平坐的吧。 可现在听着江琉玉的话,貌似是打算将自己降下了一个身份,转而变成了她手下的帮手了。周氏瘪着嘴抬头,看向她的眼神里,难免有些不高兴。 自己从来都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现在却要在别人手下过活,那还不如以前的日子呢。 “其实呢,我这么说也主要是为了周婶好,毕竟你们也都觉得这东西的风险很大,无论是哪一个方面的花销都很多,且担的责任又重,等日后再扩大了,人手那杂七杂八的事情,更加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江琉玉看出了周氏的心事,却假装浑不在意的样子往碗里挑鱼刺,一面有意无意的在话里提点。 “我也是不想咱们辛苦办下的产业,就这么辉煌了,一时又付诸东流,才不得已,毛遂自荐,要是周婶不乐意的话,那咱们作罢也没有关系。” 这话是实话,却也是试探。周氏听着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未必能如江琉玉那么厉害,而听见后面一句话,便更是按耐不住了。 第四百一十章:被迫收下 “这怎么能够就这么算了呢?好不容易夫人才答应了我、”周氏说到一半,又怕这话太露骨,惹人嫌,便立刻住嘴,改变了话头。 “重新打起精神来,这应当是好事才对。我也想过了夫人所说的话不无道理,毕竟我这几斤几两还没有这么能干,有夫人在店面前头照料着也好,叫我儿子也跟着一起多学学,也算得上是夫人给我们的一片恩德了。” “如此说,那周婶你是答应了。”江琉玉心里面憋着笑,却还故作好奇和疑惑的反问,直把周氏气的心里难受,嘴上却还得拼命的挤出好话来才肯做罢。 “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咱们快些吃饭,过会儿咱们再好好的商量一下,选店面和如何宣传的细节。”江琉玉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两声,将脸一大半都藏在了碗里,才不至于被别人看出她一脸偷笑的表情。 不过旁人对江琉玉或许不至于这么了解,苏景夜与江琉玉朝夕相对,心里却是如同明镜一般。瞧见江琉玉现在能够如此有精神,和之前一路过来时候的颓靡状态相比,如此放纵她一回,或许也是个好事。 而就在外面院子里的众人将事情说得七七八八定下来后,藏在阴暗的房门背后,一个身影也悄悄地转身离去。 为着正午外边的阳光太大,随意出去定然会被晒伤,此地的人也差不多都有午睡的习惯,所以龙大生倒有空能够在家里多呆一会儿。 更何况现在自家要与江琉玉一起合作开办店铺,孔大生更多的心思也应该放在这上面,像那些打捞潜水的苦力活儿,以后也不必这么辛苦的去经营了。 等着众人吃过了饭,再把东西都收拾起来,龙大生他们家里还有一处空荡的房间,原是用来待客的,只不过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所以此处看着有些空荡荡和过于简朴。 周氏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又又洗了些水果,带了一盘的瓜子和茶水来,好方便众人商讨。也幸好此房间比较空荡,没有多少灰尘,进来倒也不至于呛人。 江琉玉瞧了一下,便帮着周氏把靠墙一边的土床给简单的扫了几下,然后众人便又端了几张凳子过来,一起围在这边上说话。 为着江琉玉与人说话向来是随心所欲惯了的,并没有那些富贵人家出来带上的娇气性子,周氏除了一开始不太满意自己的定位,在后边的说话中,倒是对江琉玉也改观了不少。 除此之外,更有苏景夜手上的银子在旁边帮持着,所以这场讨论会并没有多少的不同声音冒出来,周氏听得心头欢喜无比,几乎可以想见,不久后政治里出现自家的店铺,会是怎样一派风光的景象。 而就在事情快要全部一槌定音的时候,老马一个眼神往门口瞟去,惊喝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的谈笑风生和美好期盼。 “什么人,趴在门口那鬼鬼祟祟的。” 老马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有年纪阅历摆在那里的人,即使没有动身亲自去把人抓过来,语气中的威严也不是那么容易叫人忽视的。 江琉玉拉着略微有些担忧的周氏,与苏景夜交换了一个眼神,屋子里的众人便齐齐将眼睛往门口看去。 门外的人咋一听到里头的这声喝斥当时没有害怕,也不急这逃离,只颤巍巍的推开了一个缝隙,瘸着脚走了进来。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是本该在床上躺着的苏挽沁。 “苏姑娘,怎么会是你呀?你的伤还没有好呢,现在本该在床上好好躺着才是,做什么走下来?” 江琉玉说着,又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左右两边都被人给堵住了出口,她也只得退了回来,去叫离外边最近的江陵去搀扶。 “可是有什么事说,又或者是肚子饿了,你先等一会,我们说完了话就过来。” “不是,”苏挽沁摇了摇头,同时也拒绝了江陵打算搀扶自己的手。 江陵和身后的龙标都是一脸的不解其意,正在愣神之际,苏挽沁便撑着己的腰走到江琉玉的跟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你这是……”江琉玉给她唬了一跳,伸着手就想去把人给搀起来,不过苏景夜倒是无比淡定的坐在一旁,顺带将江琉玉也拉了下来。 “我这条命是夫人和老爷给的,夫人一家对我犹如再造之恩,我心里十分感激,按理说不该给你们添麻烦才是,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求夫人听我一言。” 苏挽沁说着,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簌簌往下淌,这一副娇弱美丽的样子我见犹怜,不过龙大生倒是没有多少的感觉,还忍不住在心里头嘀咕。 既然知道不该说,那你还在这里扯个什么劲呢?但是这话龙大生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周氏拉住了,及时遏制在了嗓子眼里。 “不许胡说八道,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等他们自己处理就行了,你可不要多管闲事。”周氏轻咳了一声,揪着龙大生的耳朵悄声说道,惹得龙大生很有些委屈的嘟囔。 “我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别老跪在那里,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咱们两个年纪又相差不大。我若是大你个二十三十来岁的寿,你这一半也就算了,你现在这样是平白要叫我折寿啊。” 江琉玉心里是真的无奈,她早先便是最讨厌这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毛病。 幸而在王府里的时候,跟在身边的小云和阮家两姐妹都是有傲气的,讲过一遍,全都放在了心上,也不需自己多嘱咐。 可没想到出来潇洒一回,却还是碰上了这种条条框框的束缚,实在是命啊。 有江琉玉的劝说和如此严重的胁迫摆在那里,苏挽沁也不敢继续强下去,点着头便起来了,倒是引得苏景夜忍不住瞧了一眼。 “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夫人是大好人,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苏挽沁深吸了口气,又悠悠地低下了头去。 “先前夫人已经拒绝了我留下来的请求,本来我是不应该再提起此事的,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主意了,若是连夫人都不肯要我,这世间怕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江琉玉嘴巴一咧,很是无奈的才吐了这么一句,苏挽沁便又赶着在后头连点头。 “要是没有夫人的必有之怕,我到三哪里去也会遇上一样的结果?先前那些壮汉们的报复,我实在是心里怕极了,” “无论夫人打算把我如何,或当牛做马,或为奴为婢,只要给我一个容身之所,让我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可怜,就算旁观者的周氏他们母子二人心下,虽然有些嫌弃苏挽沁太没骨气,也忍不住有些动容,更何况是江琉玉了。 “你要是再这么继续说下去,再不把你留下,我都感觉我是个无恶不做的人了。”江琉玉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苏景夜看着不妥,也想再劝个几句,却被江琉玉一手给拉了下来。 “不过你既然这么信任我,我自己有手有脚,身边也不缺人伺候,却要把你留在身边使唤,未免把自己给惯坏了,”江琉玉说着,伸手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不过倒是巧,我们才说定了,在朕这里开一家店铺,要去外边招纳人手,你若是不嫌脏累麻烦,就先在店里面帮忙打下手吧。是正经营生,不说每个月还有工资拿。” “真、真的,那我在这就先多谢夫人了。”苏挽沁猛的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直到这会才终于绽开了笑颜,那么明媚的样子,看着倒是挺讨喜的。 “你也不必急着过来上工,我们店铺办起来还有好几天时间呢,你就先在周婶的家里将身子好好的调理起来,才能够更好地替做事呀。” 话音落地,江琉玉询问似的看了周婶一眼,周婶没有反对,江陵便过来帮着将人又搀回了房间中休息。 过了几日,趁着天色大好,吵闹的集市,这段时间也冷淡了一些,江琉玉便赶着得空的这会儿功夫,与苏景夜一起到镇子上相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 一个好的店铺,应当选在人群热闹,交通便利,又好方便管理运输的地段,再加上请专门的人过来瞧瞧风水,最后才能够落定选址。 经商的人大多都会有些迷信,江琉玉虽然是奉行无神主义,但是做生意赚钱多少,却得凭着运气,这件事情上就不能马虎了。 “可是你说的这么多,要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可看中了什么地方了吗?我怎么从来也没听说过,你还懂得如何看风水的。” 苏景夜一手捂着嘴巴,禁不住咳嗽两声。这附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在焚烧秸秆或者木柴,那飘散在空中的气息和烟尘,着实有些呛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符合心意 方才江琉玉二人从集市的入口进来,沿着最熟悉的几条小道蜿蜒的走了许久的时间。 为着是打听有没有空下来的店铺,所以也不至于担心会走丢,只不过江琉玉总是嫌此处的道路太过弯曲,又不好过人和车,便连连挑剔,一直纠结到了现在。 平时拐弯抹角的道路只是其中一点的原因,江琉玉最是烦的是各处的拐角都不方便板车路过。 毕竟以后自己的店铺可要做大做强,一举成为海参大亨的,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因此她挑挑拣拣,拖到了这会快要午饭的时间。 “我怎么可能懂得看风水,我又不是跳大绳的,要靠那些花拳绣腿和半真半假的话来糊弄别人。”空气中的烟尘被风卷到了二人的上方,这会又慢慢沉淀下来,终于叫江琉玉也呛得的不行。 江琉玉的话立刻就戛然而止,一手捂着鼻子,两只眼睛却滴溜溜的四处转着看,打量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到的哪条大街上。 “可是饿了,现在确实该用饭了,不过这里空荡荡的,又没人经过,你还是先忍一忍,等我们先找到一家小饭馆再说。” 苏景夜也跟着她的视线四处瞧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算是用来做店面的选择,这里如此寂寥,也不像是个好地方。 “才不是呢,我现在正是来了灵感的时候,你可不要打扰我,”江琉玉轻轻地拍了苏景夜一下,然后就像是狗狗随着味觉寻找食物一般,一步一趋的往前面走去。 “我有预感,不久之后我的才能将会在这里发光发热。” 江琉玉说的太过自信,可由于没有实际的东西支持,只叫苏景夜心中半信半疑,又看着江琉玉明明被这烟味呛的不行,却还要勉强自己嗅着个鼻子去寻找,更是觉得好笑。 “你竟然会有此言论,那是否有什么理由为你做佐证,否则平白无故的,怕也没有人会信你吧?” “那是自然的,我早先和你说过,做生意的人对这些运气的事情,心里可都是存着敬畏的。你闻这股味道,这可是烧柴火才能散发出来的烟味。” 江琉玉说着,终于是忍不住站住脚歇了口气,“‘柴’同‘财’,等我在这附近挑中了地方,以后定然是财源滚滚,不用担心的。” “这都是什么老一辈的人才会用的说法,你居然还信这个?”苏景夜给听的忍俊不禁,刚想再开口劝个几句,叫江琉玉不必勉强,她便已经站在了一家铺子的面前。 这家铺子看起来好像荒废了有一阵时间,虽然门口顶上的木头架子还新着,可是撑起来的布头招牌,却是已经破烂不堪了。 而在这木头架子的下方,还撑着一块用红纸铺着的木板纸上还用了毛笔,写下数排迥然有劲的大字:“此店出售,价钱好议,进店再说。” 话简单,字又好看,瞧着倒像是个有意思的房东,江琉玉看着有趣,和苏景夜相视一笑,便敲向了店铺的大门。 “来了来了。”店铺的门和其他地方的铺子不一样,难得的选用了两边打开的活栓木板门,不仅是看起来要顺眼些,日后关门开店也能更方便。 店铺里面的房东嘴里不知道含了什么东西,讲的话也含糊不清的。匆匆的开了大门,江琉玉这才瞧见他手上拿着一双筷子,想必是他刚才还在里头吃饭。 店房东脸有些长,眯着的小眼睛,嘴唇上还带着两撇小胡子,看着很有些精明有有趣。他瞧见面前站着的是两个衣着不俗的青年夫妻,立刻就明白了,并给他们二人让开了位置。 “二位是来看店面的吧,快进来我们细说,不知道二位吃过饭了没有?不如和我一起坐下用些吧,也好商量一下交接的事。” 店老板很是热情的招呼,叫苏景夜他们二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三言两语之间便好似已经敲定了打算将这个店面卖给江琉玉,叫江琉玉还有些受宠若惊。 “难怪你专门寻着味道也要找到这里来,是想带我一起过来蹭饭吗?”从前在西山村上的时候,苏景夜倒是知道质朴的村里,人都有四处走门蹭饭的传统,所以这会倒也不至于感到难为情。 不想今日误打误撞的碰上了,虽然明白江琉玉并不是有心的,但苏景夜还是忍不住开了句玩笑。 江琉玉原本就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听到苏景夜这么说,心里更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忍不住轻轻的在后面打了他一下。 “别胡说八道,这有人听着看着呢。” “嗯?夫人是在说我吗?”这说话的声音明明已经够小了,但是这小胡子老板不知道怎么的,耳朵居然这么好,倒把江琉玉又给唬了一跳,连连摆手。 “啊,在签转让契约之前,夫人和相公可以先看看我的店面如何,等觉着不错,也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再动笔。” 老板简单的招呼了一句,便走在苏景夜他们二人的前面往店后边的院子去。江琉玉顺着他走的方向大致地瞧了一眼,专门摆放货物的前边店面倒是挺大的,看着也敞亮。 四处还摆着三两个积灰的橱柜,不知道是之前哪一代租这房子的人留下的。而在这店铺的左手边又一个挂着门帘的小门专门通往后院。 跟在老板的身后,看他将帘子扯开,赫然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就出现在了江琉玉的眼前。 院子的三面都是墙围着,只在这店面的正后方还有一排小房子,是专门用来堆放货物的。这里看起来虽然不是很精致,但是院子里面的大树、水井和石磨盘等器具倒是应有尽有。 “二位随便瞧瞧,有什么想问的大可过来问我。”老板说着,拿着手上一直不离手的筷子钻进了那一排小房子里。 小房子有三间房的面积,中间却是打通了的,在尽头处摆放了好几个装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麻袋,而靠近左手边门后,则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几样简单的饭菜。 江琉玉本着好奇的态度,抬眼瞧了一下,只见着老板吃的东西,倒是喝此处的风格不一样,偏爱山里的蔬菜和走兽。 那清炒的茼蒿和一道紫菜鸡蛋汤就暂且不说了,剩余的一盘切好了的烧鸡和大碗的红烧肉,看着却着实是诱人。 似乎是无意间注意到了他打量的目光,老板很是爽朗的笑了一下,从桌子后边的橱柜里取出了两双碗筷和三个杯子,以及一小坛酒。 “二位在这里干看着也没趣,不如过来一起吃点,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额……”苏景夜很想客气的表示拒绝,可是他与江琉玉二人的肚子同时都蠕动了一下,声响倒是不大,只是店老板那么好的耳力,怕是也听见了。 都是因为早上出来的太急匆匆,吃的几只小笼包子,完全不顶饿,又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会儿也过了午饭的时辰,二人才会如此意外的露出失礼的举动。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琉玉脸上一红,牵着苏景夜到桌子前坐下,抬起筷子先尝了一口红烧肉,只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冒泡。 身为是从小在山林里长大的姑娘,即使对海鲜海产怎么向往,最终习惯的吃食,也还是米饭和四脚动物的肉。 这几天在龙大生的家里呆着,虽然也没有短过吃食,整天整天的海参、螃蟹、小海鱼,也难免会吃吐了的。 见江琉玉都浑不在意的动筷了,苏景夜也暂且收下心里的一点不好意思,正待要动手,店老板便打开了酒坛,给几人都倒了一小杯酒来。 “多谢了,只是我与夫人都不好喝酒。”苏景夜摆手想要拒绝,却可惜那店老板实在太过热情,四两拨千斤班的又将他的手压了下去。 “不必担心,这是我自家用水果酿的,才刚过了没有几天就取出来了,一点都不醉人,喝着甜甜的就和果浆水一样,给二位尝尝鲜,也好再考虑考虑我这店面的事情。” 苏景夜拒绝不成,又给他的坦诚逗的心里十分好笑。这位店老板可算是无时无刻都想着将自家的店铺转让出去,难不成此地还是个烫手山芋吗? 江琉玉接过杯子浅尝了一口,果然甜甜的就和蜜.汁一样。她淡笑着眯起眼睛,看着店老板不禁询问道。 “这些事情都还好说,我原本也是看中了你们家这个店面的。只不过手上有店面,有地产的,老板,你应该无比自在,要为自己多得些好处才是,怎么会这么急着脱手呢?” 这倒不是江琉玉有意没事找事,提醒他,着实是对此很有些好奇,而店老板也依旧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其实呢,说起来我家在此处也确实是不缺银两,只是我在海边呆的时间久了,对那边山里的日子实在是十分向往,等着将这家铺子出售了得的钱,我就好出去转转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路遇大雨 听到这话,江琉玉脸上不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自己与苏景夜这么处心积虑、费尽心思才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出来转转,就想看看海边的风景。 结果海边的人却是一样的想法,想往山里体验生活,果真是未身处过一样环境的人,是不能体会别人的心思和难处的。 “若是家里有条件,也不会影响到旁人的话,这个想法倒是好的,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若不仗着大好时光长长见识,岂不是辜负了这一辈子。” 江琉玉点点头,端起杯子,与店老板在空中虚碰了一下,表示敬意。店老板心中一喜,更是觉着像是得了知己一般,欢喜的无可不可,与二人谈天喝酒说笑一番,这间铺子便算是定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酒足饭饱不说,还平白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直到现在江琉玉心里还好笑着呢。 “别的地方一间铺子算下来,少说也得一二百两,这个地方虽然不算是繁华之地,到底也不至于如此便宜。”江琉玉说着,一面四处看看,将如何过来的最便捷的道路给记下。 “这个人倒也是爽快,为了能够尽早出远门,竟然就以一百多两的价格卖给我们,要不是咱们良心发现给他涨了二十两,他可就是要赔的血本无归了。” 按照江琉玉在生意场上如此斤斤计较的性格,能够叫她狠得下心来自发的涨价还确实是少见,苏景夜在旁听着,心里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该说他太良善,还是说那个老板人太傻。 这个地方相对于镇上最热闹的几处街市都要宽敞的多,而且位置也比较边缘,从这店门口的大路出来,往左一拐,远远的就能瞧见那条靠近海滩的大土路。 而这条大土路,就是回到龙大生家的必经之路,恐怕就是江琉玉如此路痴,也不可能会再走的错方向。 “只是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定下了铺面,又叫龙大生四处招揽店员,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呢。” 苏景夜想了一想,从一开始心里便一直有个疑惑,正好趁着这会儿走路的功夫,跟江琉玉问明白了,也算是提醒,以免等到店铺真的办起来了之后,反而手忙脚乱。 “此处人不喜欢海参,一则是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和如何烹饪和这些问题都解决了之后,你是否应该考虑一下它的保存问题,” “这东西可不比海里的鱼虾螃蟹,但凡是离了海底,就是在海水里泡着也活不过两天时间。一旦味道差了,旁人也不会管它有没有什么价值,定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江琉玉听罢,知道苏景夜是在关心自己,所以也没有怎么抖机灵的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略微隐晦地说了几句。 “既然如此,这保存办法对我来说可算得上是我的秘密武器了,等有机会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的,这么大庭广众的讲下来,万一被人听去了,可怎么是好。” 与苏景夜嬉皮笑脸的笑了几声后,江琉玉回过头来,脸上顿时浮来一派认真的表情。“再者说了,我又没说保存,就一定得让它活着。” 过了几日之后,江琉玉将店铺的相关事宜与龙大生讲述了一遍,龙大生在镇上附近找来靠谱的人也足了数。这几天众人正忙着将店里重新的装潢整治一番,然后就可以静静等着开门了。 一日时间,龙大生的店面要开张的消息,顿时传遍了青崖镇沿海一边的渔民,其中虽然诧异眼红的人也不少,倒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有些嫌弃龙大生的嘴脸未免太骄傲了些,却也起到了另外的宣传作用,叫众人对这个店面都有了许多的期待和好奇。 “龙家大郎,我劝你还是谦虚一些,别说你这店铺是不是能够开的起来,就算是真的,等你家开张了之后,赚了钱,那有的是时间可以过来夸耀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天天都是这么一番说辞,我们都听烦了。”为着龙大生需要在认识的地方历来寻找伙计,所以在这些邻居们的家中附近几乎天天都来走了个遍。 好些人听见龙大生嘴里吵吵着的事情,都一直很好脾气的忍耐着,可算是在今日爆发出了多日积攒的闷气。 “你懂什么,这种事情就是要说的人尽皆知才好,要不然像人家开药铺的一样默默无声,又怎么会财源广进呢。”龙大生说着,却瞧见众人的动作,也一起抬头望了望天。 此时外面的天上一扫风才的晴空万里,竟然不知不觉间追上了一片乌云,黑沉沉的压的这片海面似乎都上涨了几寸。 “先不说财源广进,就看今日的这个天气,想必家里都会多了许多老天爷赐下来的甘霖。”龙大生和邻居们的关系尚可,所以邻居在此时还能有得闲功夫说他开句玩笑。 “龙家大郎,你若是还有的这个说话的工夫,不如先回去帮着你娘收一下衣服干货吧,我们也得回去了。” “你们就在这里呈嘴皮子功夫吧,一个个明晃晃的都是嫉妒。”龙大生看着这天色也确实是不对劲,在往脸上一抹,果然也沾到了几缕湿意。 他随口丢下一句,摆着手便从石头台阶上下去回家了。所幸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又有这连天黑云的提醒,又有江琉玉身边的江陵和龙标、老马帮忙着搬东西。 等龙大生匆匆赶回自己家院子的时候,除了那张本就一直在外面饱受风雨折磨的褪色白木头桌子,便空荡荡的没有一样东西落在外面。 龙大生暂且松了口气,刚跑回屋子里头,就见周氏怕这里的湿气太重,点起了炉子暖和和的,熏着人身上好像如置身阳光下一般舒畅。 “儿啊,你在外边辛苦了,可淋到雨了没有,过来一起烤烤火吧。”周氏今日的心情还算不错,毕竟有旁人帮着自己做事,自己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松快不少。 “没事,”龙大生说罢,将屋子里面的人扫了一遍,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苏公子和夫人都还没回来吗?” 闻言,江陵和龙标老马看了一眼,这个人都是有些愣神,不过他们倒是不怎么在意,区区下雨而已,还不至于叫苏景夜经受不起。 再者二人去镇里巡查店铺的装潢情况,自然是在屋子等着的,便更不用担心了。想罢,江陵蹲在火炉边上,眼里看着火苗的情况,顺便帮着龙标添柴添炭,只对龙大生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龙公子不用担心,我们老爷和夫人肯定都在店铺里坐着呢,这一点小雨还不至于叫他们失了分寸,等雨停了之后,我们便去把人接回来。” “你们如何知道,我们这里一旦下雨,屋子里潮气上来就冷的跟冰窟一样,那店铺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苏公子身为男子。年轻力壮自然不怕,夫人那样的身板怎么经受得起?” 听到龙大生如此说话,江陵他们几人更是觉着有些难以言喻。 这沿海一带的地区本就比内里更加的暖和,就算有着下雨的变故,天气屋子里的一点冷意还不足以跟京城的冬日相比,他这么形容,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龙大生这么过度的关心江琉玉的状况,实在叫人无法不浮想联翩。 瞧着江陵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周氏又是年纪大了,只好呆在屋子里面劲赚,龙大生心头难免有些愤恨,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大大的两把油纸伞,和周氏打了声招呼,便冲到了雨地里。 “那店铺的位置离我们这里不远,与其在屋子里受冻,还不如叫他们先早些回来。” 说罢,雨丝连天,瞬间就遮掩了龙大生所有的背影。 另外一边,江琉玉和苏景夜在自家的店铺前面,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还真是有些手足无措。 之前二人是一直呆在屋子里头,有蜡烛照亮着,灯火通明,倒是没有发现外面天色变得如此迅速。 交代完了相关事宜之后,江琉玉便叫帮工的人回去,自己重新检查一遍,谁想到就是这检查的一点功夫,外头竟然下起许多雨点。 江琉玉与苏景夜出了门,才刚把店铺的大门锁上,淅淅沥沥的小雨便像是是得了助力一般,瞬间化成了倾盆大雨,仅仅将手伸出去一个指头,都会被这雨点打的生疼。 “这雨下的也太厉害了吧,果然是在海岸边上,不缺水,就这一场的大雨都能抵得上咱们山里上好几天的了。” 江琉玉苦中作乐一般诧异一笑,堪堪将湿漉漉的手收了回来,苏景夜则替她递了帕子过来。 幸好店铺的门口上面的遮阳棚子,重新用木板修整过了一番,再加上这会儿又正好是背风,暂且不用担心雨点会随着风向,巧妙地越过木板打到身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地头大亨 “这也是早上出来的急,竟然忘了看黄历,若是早算得出有这么一场天公不作美,就不听你的撺掇跑出来了。” “现下要是淋了雨,感染了风寒,我看日后吃药吃饭,你都可又要有好一通的折腾了。”苏景夜亲自掏出了手帕替江琉玉擦干手上的水,又要防着她将另外一只手继续伸出去接雨。 一方面,苏景夜心里是在想着这场雨该几时才能结束,一方面又是在气江琉玉的没心没肺,竟然浑然不放在心上,想着日后若是没有自己在身旁,她可怎么办呀,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就这么几个小雨点,我可一点都不怕的。再说你我二人的身体素质,说不定我倒是没有什么,你回你回去之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反倒是我来照顾你。” 江琉玉嘟囔着,似乎是不满意苏景夜太小瞧了自己,而苏景夜没有办法,也只得跟着在旁边附和着。“是啊,有我在旁边好生看护着你,得病的自然是我了。” 说着,苏景夜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这外袍用的料子轻厚绵密摸着又光滑,原是京城已经过了时的好料子。 不过苏景夜看中了这种布料好防水防油的特质,所有的外袍外衣也差不多都是用着这种布料做成的。 “竟会在这里胡说八道,谁会有事没事的咒自己得病。”江琉玉轻轻跺了一下脚,又数落的拍了苏景夜一下,就顺着他的意思躲在他的臂弯里,苏景夜则两手将外袍撑起。 那龙大生跑了好一阵子,脚下踩着的千层底布鞋也都打湿了大半,等他好不容易赶到了店铺所在的路口时,远远的就瞧见了苏景夜给江琉玉撑起衣服的动作。 一时间他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更何况也没有多的功夫,能够叫他浪费,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便举着另外一把伞追了上去。 “你们要在这种天气冒着雨回来,那可不是存心等着吃药吗?”龙大生跑到跟前应付考试家中长辈的口吻讲了几句。 江琉玉低头一看,瞧见了龙大生手中递过来另外一把伞,不由得欢喜起来。“多谢龙公子跑这么一趟,我们刚还在这里为难呢,本想着闭着眼睛跑回去算了,你来的正是时候。”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你们住在我家,我们本就应该好生的招待才是,不过你们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呢,就算屋子里头冷,也好过在外面干等着呀。” 龙大生把伞递过去,又为着这把油纸伞实在太大又占地方,便特意往路边上站了一些距离,以免一会走着的时候和苏景夜他们的伞碰上。 苏景夜一折便将大伞撑起来,江琉玉则偏着眼睛往门口看了一下,很不好意思的搓着自己的手。 “这主要是因为门都已经关上了,我便懒得再打开,又好久没看见下雨了,在这里站一会儿,就当是赏雨了,附庸风雅一回。” 龙大生听得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实在也是弄不清楚,他们这些有钱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过不多久,苏景夜他们便回到了院子里,周氏念着是江琉玉提出出资开的店铺,便十分主动的提出要熬姜汤给他们暖暖身子,顺便驱寒。 苏挽沁在这些时间里修养的也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正好乘机从江琉玉的面前晃了过去,露个脸,再帮着周氏一起拿姜糖熬汤。 江琉玉身上还好,果然和苏景夜刚才说的一模一样,有他护着,自己愣是一点也没有沾上雨丝,只拿热水泡泡脚就是了。 不过苏景夜的身上却有些狼狈,苏挽沁便过来帮江陵一起烧热水沐浴。苏景夜嫌烦,苏挽沁就也不多说什么,乖乖的在门外等着。 如此情形,苏景夜这半辈子也实在是没有遇到过,连忙叫江陵和龙标他们一起进来,在房间里帮忙看着,以免苏挽沁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而这边的事情,江琉玉也更是无从得知,脱了外衣,身上裹着棉被,两只脚还泡在热水桶里,手上又捧着一碗姜汤,着实有种过年的意味。 恰在这时,周氏手上丢了个大铁壶过来添热水,江琉玉则瞧出在她隐隐的有话想说的样子,便顺势而为,叫她先在边上坐下。 “夫人在这泡脚,不知道热水够不够,今日的天气着实有些凉了,不然我再给你烧一壶过来。” 周氏脸上堆着笑容,才客套了这么一句话,江琉玉便将脚从盆里拿出来,擦干了之后盘腿坐在被窝里里面,也笑着回应。 “不用了,要是有多的热水就帮我给我相公留着吧,这盆水我一会儿就出去倒掉,周婶你若是有什么话,就现在讲吧,要不然我看你也实在憋的难受。” “夫人为人就是通透,要不然怎么外边一直夸赞夫人你的品性绝好呢。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心里有件事一直惦记着,跟夫人问问明白也好。” 周氏笑了一下,又将手往膝盖上一拍,脸上表现的一派真诚,说的好像确有其事似的,不过江琉玉却没有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想着自己才来此地没有多长时间,也很少跟人接触过,哪来的旁人的评价?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周氏在恭维,因此江琉玉心下也只是一派无奈的苦笑。 “周婶请说。” “嗯,在我们这阵子上,也有一户姓江的人家,家中世代经商,尤其是掌管海边的货运和海鲜生意,乃是我们此地数一数二的富户。夫人应该也见过,镇子上最有名的海升平大酒楼,就是他家的一处产业。” 周氏抿着嘴,按着膝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江琉玉听着,忽然想记起来之前因为意外而错过了在那酒楼里吃饭的事情,便点了点头,同时心里也很有些不明其意。 周氏叹了一声,又将身子往江琉玉的方向倾斜了几度,慢慢解释着,“现在江家的当家人名叫江楠枫,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手段很多,又没有容人之量,” “但凡我们这里要有个什么厉害的商队商家过来,都难免会遭到他的打压,若不然我们这镇子上的人,也不至于年年都有热闹的集市,却还是只能指着打鱼这一条出路。” “担心别人抢生意,仗着自己是地头蛇的身份对别人进行施压,这种事也是常有的事,并不算得上是什么稀罕,不过他这么专断独行,也确实太过分了。” 江琉玉自己个念叨着,忽然转念一想,好似明白了周氏跟自己说话的原因,忍不住身上一抖,“所以就是,周婶的意思是,担心他也会对我们下手吗?” 周氏点点头,江琉玉脸上的表情一凛,但很快又释怀了,“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咱们的店铺都还没有开张呢,就算是后面能有些小名气,也不过是一家小铺子罢了,哪里就会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的注意和对付?” 再者说,江琉玉最擅长的便是低调行事,单开连锁店,每一处的店铺瞧着规模都不大,却是在秘密之中可以形成一张大网,将一方的经济控制与微末之中。 叫那江楠枫让出此地富户的名头,也不过是在翻手之间,不在乎有没有能力,只在江琉玉心里想或不想。不过这人要是真的这么看重名头,不与他抢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江琉玉在心里如此乐观地想着,但周氏的脸上还是一派紧张和为难的表情。 “哪里就好这样容易,旁的内容也就罢了,只要规模不大,江家尚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们家也不能做到事事都囊括其中,像什么进山珍蔬菜,外边时新的布匹和绣花样子,他们还可以暂且放过。” “咳但凡是沾染了运货和海鲜这两个方面,无论大小,他都是要过来横插一脚的,要么最终归于江家的名下,要么被他打压的镇上的人都不敢过来。” 周氏说罢,又偏了一下眼睛,瞧了江琉玉一眼,“偏偏不巧的是,夫人把这两项都占着了,只怕江楠枫找上门来也是迟早的事。” 江琉玉很不理解的,偏了一下脑袋,更是愤愤不平的将桌子上的杯子往下一砸。“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这世上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他每一个都要这么小气的过来压榨吗,与我同姓江家的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谁说不是呢。”周氏也跟着一道叹惋,之前她是没有机会,不过看别人的生意做的这么艰难,心里也是能够深有体会的。 只是还没等到她心中感慨完毕,就瞧见江琉玉将视线投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严肃。 “既然如此,这江家的人在青崖镇上横行霸道,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周婶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告诉我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找上门来 “这个也都怪我,这么长时间一直呆在家里,很少打听过外面的事情,所以时间没想起来就忘记了,”周氏脸上带着十分为难的神情。 “现在又看着夫人你把这店铺的规模弄得越来越大,我才隐隐的有些觉得不妙,这才猛然间记起来,来提醒夫人几句,” 其实周氏更加担心的是,要是江琉玉知道此处做生意这么麻烦的话,只怕会反悔开店的打算,到时候自己和儿子的生活岂不是又要变得和以前一样,甚至还会受到周围邻居们的耻笑。 但是由于周氏说话时的表情很是诚恳,叫江琉玉信以为真,更何况现在是到临头也不可能轻易的变卦,那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知道的,也先谢过周婶你特意来告诉我一趟,我们之后会小心的,更何况我和我夫君手上的人也不都是吃白饭的,想来也不怕他们,他们总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当街挑衅殴打吧。” 这还真是不一定,周婶心里暗自嘀咕着,看见江琉玉那自信满满的神情,肚子里更加多了几分担忧,只是她为着自己的私心都没好意思讲出来。 而这回倒确实是周氏担心有些多余了,外人不知道,江琉玉可是清楚与自己同行的几个人,除了自己,个个都是能以一敌百的好汉。 江楠枫不过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富户,手下的人虽然众多,但是能打得却没有几个,自己完全都不需要放在心上。 但是呢,在为这出门在外不好漏财,这暗藏着的本事也不好太过炫耀,以免给了别人防备的机会。 江琉玉想了一想,也就没有把自己的情形说的太完整,甚至有些盼着江楠枫过来找麻烦,好叫他知道什么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见江琉玉一副了人于心的样子,周氏虽然还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打了声招呼,端着她洗脚的木盆出去了。 等到第二日,江琉玉就只是把昨日周氏跟自己说的话简单的和苏景夜复述了一遍,便和往常一样,给他们安排了事情,各自该干嘛干嘛去了,自己身边也没有多加防备。 苏景夜则是想着,那江楠枫就算可能过来找麻烦,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至于叫人动手,而论嘴皮子的话,他想这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江琉玉的。 便也没有要求自己一同跟去,苏景夜听着江琉玉的话同龙大生到海边瞧瞧,研究一下海参的打捞,只叫了龙标在边上陪同,顺便帮忙打打下手,拎个东西。 这些天由于龙大生在镇上和众人都很熟悉,装修店铺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便达到了江琉玉的要求,剩下的便需要买一些崭新的家具来了。 且不说那店铺原本固有的几样陈设都太老旧,不能用了,就是数量也完全凑不成个样子,所以江琉玉便带着龙标来到镇上最有名的一条专门售卖家具的街上。 但凡是卖家具的都是各个店铺里,都有他们祖传下来的手艺,以及挑木头的本事,断断不可能将成品全部做出来了,放在外面供人挑选的。 毕竟木头做的家具都需要涂上油漆才能延长使用寿命,而油漆要太贵了,寻常人家断断不会这么把它们拿来浪费的。 那么光秃秃的木头桌椅板凳放在店里,又在海边地区这么咸湿的海风中吹过,恐怕早就腐朽了。 江琉玉领着龙标过来瞧,主要也是想看哪一家的手艺最为精湛稳妥,以及舍得挑出最好的木头来卖。 而又因为此处毕竟是沿海的镇子,虽然有不少的木匠,但大多数人都只舍得把最好的木头用来打造船只,剩下的只售卖日常需要的柜子,桌椅的店铺没有几家。 从街上走了个遍回来,江琉玉最后也只挑中了一家铺子的成品样子不错。 虽然使用的木料还是有些差强人意,但架不住这家铺的老板手艺精湛,做出来的样品都十分巧妙还结实,瞧着就算当个展示品都是担得起这个分量的。 “老板,你们这里打造一套的橱柜和桌椅板凳,大概需要多少钱呢?”江琉玉又将这店铺里面所有的样品检查了个遍。 摸着那尚未染漆的木头椅子,这是她走过的那么多店铺,唯一一个不会粗糙到手的样品。 “不论套,我们这里只论木头的重量,叫夫人你自行看中那块木料,等做成了之后,再根据每样东西的手工下来收钱。” 店铺老板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手上和额头上都是一派沧桑的痕迹,想来做木匠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 他说的话虽然听着有些不太客气,但好在脸上看着比较真诚,又有手艺在身上的底气,叫江琉玉还不至于反感。 “那可怎么好?万一你坐地起价怎么办?还是得给个大概的范围吧。”江琉玉咳嗽了一声,和龙标看了一眼,龙标立刻就把她刚才一直打量的那个带了镂空花纹的椅子过来。 “我看这把椅子上面的花色倒还可以用这样的样子花,来做一件柜台,你们店里的手工费大概是怎么定价的?” 此处提到的柜台,并不是江琉玉在京城时,在店铺里那种用来收钱算账的木板台子,而是这阵子上一些卖海鲜的店铺里特有的柜台。 柜台没有头板,里面封着好几个格子,专门用来养殖些小型的贝壳或者螺丝,虽然不是现场买卖,确实可以给过来买卖的游客们看看样子,好下订单的。 隔开几种贝壳的柜子木板上,和下面空着的几条支撑的腿杆子之间,都可以镌刻上江琉玉所说的花纹,一来是美观,二来,也是为了提升一下店铺的品格。 “这个,倒是还要看看夫人你所要的规模是多大。”店老板想了想回答,而就在江琉玉与他继续商量的时候,后面却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位夫人怎么会独自一人过来定柜台呢,是家中没有当家人,还要劳累你一个妇道人家出来买东西。” 江琉玉听着声音转过头来,只见木匠的家具店铺那大敞开的门口上,就站着一个长相平庸,但是神情十分嚣张的男人。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瞧见街上两边以及自己身边的这位木匠老板,脸上都露出略有些害怕,又很愤愤不平的表情,江琉玉顿时就明白了。 怕是此人,就是周婶昨天晚上提到的青崖镇,江家的当家人,江楠枫。 “我怎么是一个人出来的,这里还有一位我家里的人难道公子你看不见吗,这么年纪轻轻却眼神不好,还真是可惜了。” 江琉玉知道来者不善,也不打算装柔弱以求能逃过麻烦,反正以后都是会碰上的,总不至于在现在就落了下风。 而江楠枫那边确实和江琉玉猜测的不错,前些日子从外面走了生意,回来便立刻听说镇子上有一家大张旗鼓要开张的店铺,正在筹备当中。 他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当即就忍不住心里的火气,只派人出去调查,又偏偏开张的大小事宜都是江琉玉不放心而亲自出面,所以打听消息的人也都把主要注意放在了她的身上。 再因为前几天下雨,店铺也没了消息,好不容易赶上今天江琉玉落单,江楠枫便忍不住过来讥讽一番,顺便也可以看看江琉玉的道行。 不过江楠枫总是一心以为女人就必须得依靠男人才能存活,所以说的话在江琉玉的耳朵里完全不值一提,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一点挑衅和惹怒的作用。 江楠枫看着,自己才说一句话就被江琉玉给挡了回来,害得自己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一方面是心理气愤,一方面也察觉了她和镇上其他姑娘家不同,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你这个小妇人说话也忒不知好歹,不过是关心一句,你怎的就伶牙俐齿的讽刺于我。你身边的不过是一个下人,如何算得了数,”江楠枫跨门进来,看着江琉玉一脸的冷笑。 “我可劝你,家中没有当家人可不是小事,但凡遇到些坏人的欺负,只怕你一个女人家完全应付不来,还是早些退居后院为好。” 这话里话外,表面上是关心,实际上却是说江琉玉一个妇道人家难挑大梁,并还恬不知耻的劝她收手。 自己的店铺还未曾开张,江楠枫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也忒没有一点容人的度量。 江琉玉听了几乎是气的浑身发抖,昨天周氏和自己讲的时候,她还难以想象,谁想到今日亲自看到了,才知道原来世上果真有这么没头脸的人在。 “这天底下男人与女人各站一边,我虽是个妇人,但是力所能及的小事还是能做得出来的,倒是公子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 “我家中有无人与你何干?我一个人出来,又与你何干?难道你是专门调查清楚了我家里的情况,好过来劫道不成。” 第四百一十五章:惬意报复 江琉玉说的痛快,却把她身边的那个木匠老板给唬了一跳,毕竟江楠枫在这这里还是有些势力的,江琉玉这么直白的得罪了人家,只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此的一番话讲出来,虽然听着像是开玩笑,但是在场的也不都是蠢人,很容易就明白江琉玉是个什么意思,不禁都觉得十分解气,尤其是看见江楠枫脸上变得一块青,一块白的时候。 “简直是笑话,我江家在这里也是数一数二有头脸的人物,还稀罕你这个不知道从什么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小家子气的钱财。” “原来是江公子啊,还真是失敬失敬。”江琉玉故作夸张的惊叹一句,实际上心里却是在贤这个人实在是沉不住气,怕是以后也难成大器。 “我当是谁会这么讨嫌的出来插手别人家的事情,毕竟这种人最多也就算些街头巷尾的长舌妇搅屎棍,却原来是江公子这么热心肠,实在是难得。” “我初来乍到,还真不知道江公子原来数钱都数不过来,却好管人家的事,实在是令我惭愧。不知公子为了镇上的帮闲,又得填补上自家多少银两。” 此话一出,虽然露面的人都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可是江楠枫耳朵里却能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偷笑。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江家中的钱财还嫌不够呢,又怎么可能会出来帮别人。 可是若是不认的话,再算上自己方才出面时一本正经给人出主意的脸面,又未免惹人笑话,所以江楠枫一时间竟然难住了,涨红了一张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是江楠枫先憋住了不说话,可不代表着其他人没有嘴巴,不知道是谁开口,从角落里顺着风就传出了一句话。 “这位夫人实在是开玩笑呢,他江家的名头谁不知道,向来是勤俭节约,一枝独秀,想给别人花钱这么败家的事情,江公子可做不来。” “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空欢喜了一场,我还以为公子念着我一个人出来,是打算出资替我买下那些家具呢。”江琉玉揪着这个机会,正好再给江楠枫一句还击。 江楠枫愤怒的转过头来,但街上的众人都已经回过了脸,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完全看不出来说话的人是哪位。他平白吃了个哑亏,只得咬着牙走到江琉玉的身边,悄声的说道。 “你且不要在这里嚣张,我在此处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怕你一个半道出家的?我只奉劝你在我们这镇上做生意,可不比别处,我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龙标闻言,捏着拳头就想直接上来给他一拳,也省的花费口舌,不过江琉玉倒是觉得,既然江楠枫这么不知礼数的出来挑衅,自己可没没必要和他一样讨嫌。 便挥手叫龙标退下,江琉玉则抬起一张笑脸与江楠枫正面对上,同时与他这一幅憋闷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多谢公子的提醒,不过我也劝公子一句,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即使你有野心也不要做的太绝了的好,否则迟早会有报应的。” “哼,那我们就走着瞧。”江楠枫狠狠地瞪了江琉玉一眼,话中是完全没有将她的劝说放在心上。 江琉玉这次赢了口水仗,满意的回过头来,正想和老板继续交涉,却见那老板一副担心的表情看过来。 “夫人啊,这一个人睚眦必报,你今天在众人面前落了他的脸面,他断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可是一味的示弱,根本起不到半点的作用,别人只会看你好欺负,而更加的变本加厉,我可不想这么憋屈。” 江琉玉说罢,抚摸着木头凳子上花纹的手突然一顿,并猛的抬起头来,“该不会,你见我得罪了他们江家的人,害怕给自己惹祸上身,所以不打算跟我做生意了吧。” “哦,那倒不是,我是靠着手艺过日子的,他们家就算再厉害,也有找上门来的时候,所以我倒是不在意。”老板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江琉玉一眼,又叹了口气。 “也罢,夫人,你自己还是小心一些吧,你的订单留下,我看着给夫人打个折扣,就算是我对夫人如此勇敢的和江家正面相抗的表示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你了。”还能平白的得些优惠,那看来江楠枫找过来,倒还不算得上是么坏事嘛,江琉玉心里一阵窃喜。 从店老板那里定下了订单之后,江琉玉满心欢喜的离开了巷子,又看着时候不早了,正准备出来找个地方吃饭,但是由于江琉玉的记性不怎么样,又加上青崖镇的地形本来就难走,一时间二人竟然就又迷了路。 看着脚底下莫名其妙的踩在了河沙小路上,江琉玉和龙标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样尴尬的表情。 龙标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后脑勺,又前后望了一眼,俯下身和江琉玉说话。 “夫人若不然你在此处先等一下,我跳到高处看看这里应该怎么走,你在这里可千万不要随意走动。”若是饿了的话,这边上长着一棵果树,也可以先垫一垫。 话说一半,龙标突然闭口不言,毕竟江琉玉还是个有身份的人,怎么好做这随处捡果子吃的举动,更何况这路旁边的也不知是什么果子,还是不要随便动嘴的好。 龙标不过是因为自己之前在外面闯荡惯了,有这个习惯而已,可却不能轻易的用在江琉玉的身上, 江琉玉也没在意龙标憋着一口气,只是伸手做凉棚状,挡住了眼睛前面的阳光点了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也走累了,等你看清楚了,该怎么走之后咱们再出发,就是等到要回去的话,恐怕得比计划中的更晚一点了。” “是,我会尽量找一条便捷的路的。”说完,龙标一个闪身,便离开了江琉玉的视线当中。 江琉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很有些羡慕的感叹了一句:若是自己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飞檐走壁,恐怕几个大跳步,都可以回家了。 但是没过多长时间,江琉玉很快就听到耳边又传来了有人走来的声音。 只可惜他们两个人都有些疏忽了,亦或者是对镇上的治安太过放心,竟然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大半天的过来找麻烦。 等江琉玉看清了这条小路上下两边围过来的人是谁之后,脸色不禁大变。偏偏背后除了一颗果树,便是几尺高的小坡,而前面又全是些稀泥土壤栽培的蔬菜,自己完全是退无可退。 “你们是什么人?过来做什么?是谁派你们过来的?”江琉玉咽了咽口口水,故作冷静。 她很想装憨糊弄过去,但是这些人的架势明晃晃是冲着自己来的,便叫她很难再自欺欺人,只得先问几个要紧的问题。 “这些你可管不着,你只要知道我们是受人所托,过来给你一点教训的就行了。”为首的一人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才刚说完,抬起手中的棍子,就要跳着打过来,江琉玉吓得连忙摆手。 “等一等,你们且稍等一下,谁派你们来给你们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双倍的,只求你们今日暂且放过,我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江琉玉背后靠着纤细的果树树干,两只眼睛在左右两拨人群里来回大转,越看越觉得头脑发昏,只怕今天自己是难逃一劫了。 “要不然,三倍也行!” 听到这话,正准备动手的大汉好像也有些心动了,只不过江琉玉吓得闭上了眼睛,没有瞧见。 就在这些大汉们商量着可以乘机讹江琉玉一笔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出现,飞快的把带头的两个人都踢到了人家的菜地里头。 要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可相差了至少十步的距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可以如此迅速的解决,实在无法不叫那些打手们害怕。 那人站住,怒喝了一声,“还不快点滚!” “是是是。”打手们给他吓得身上一垛连忙扶起了菜地里面自家的老大,纷纷沿着上去的路跑走了。 而江琉玉听着这群人退去的声音,后知后觉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苏景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原来苏景夜早上跟龙大生一起去海边看了一下海参打捞的过程,不消片刻功夫就回来了,心里一直惦记着江琉玉这里的行动是否顺利,便想着过来瞧瞧。 结果延路打听到江琉玉和江家当家人江楠枫起了争执,江楠枫又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便着急了想赶紧找到江琉玉,确认她的安全,生怕她有个万一。 但是谁叫这两个是夫妻俩呢,苏景夜一样对路记的不是很清楚,就在苏景夜迷路的时候,却恰好碰上了江琉玉被人围住样,险些挨打的场面,倒也算是那些人撞上了枪口。 “得亏我来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实在是吓死我了。龙标呢,他不是一直在你身边的吗,怎么不在?” 第四百一十六章:逃脱受伤 “你不要怪他,实在是我记不得路,我们两个走丢了,他才往前面的房顶上去看看找出路的,却没想到这些人来的这么迅速,他来不及赶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江琉玉拉着苏景夜的手安抚一番,也省得因为自己的失误,反而也连累的龙标受到责罚。而龙标却正好在苏景夜愤愤不平的时候,匆忙赶了回来,也是在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属下远远的看见这边一片混乱,多亏了老爷将夫人就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属下来迟了,还望老爷治罪。” 龙标两手抱拳,低下去的脑袋气喘吁吁的,可以看出来他匆匆赶过来,也是十分急切的。苏景夜本来想真的小惩大戒一番,但是瞧着江琉玉这么央求的样子,也只得暂时放弃。 “算了,这些人来势汹汹,又特意等到你走了之后才出现,可见是有备而来,你我也不是神人,未必处处都能照料得到,这次就算了,下回可记得千万小心。” 苏景夜看了江琉玉一眼,又悠悠的叹了口气,再瞧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不禁眯起了双眼。“看着这像是两拨人,应当是被人雇佣来蓄意报复的,在你觉得,可是那江楠枫的手笔?” “这事你也知道啦,”江琉玉惊讶一声,而后又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虽然不是我故意去找人家的麻烦的,但是他都撵到我面前来了,总得要回敬个几句,才是我的脾气。” “不过你也不必满镇子,漫天遍野的去找这些人的麻烦,他们虽然打扮得像街头小巷过来帮忙的市井混混一样,但是我看他们的鞋子却不像是两家人。” 说着,江琉玉指了一下刚才那两个领头的人,摔在别人潮湿的菜地里,留下的印记。上山的部分虽然是摊的一片狼藉,但是脚下的靴子映子却很清楚。 要是再细细追究一番,说不定连靴子绣花上面的针线走势都能判断的出。而根据这两处清晰无比的印记,苏景夜他们可以明显瞧得出是一模一样的花样子。 “若是两家人,就算关系再好,也是一半真一半假,断然不可能关系好到鞋都穿的一样的,再加上,这和我们在街上瞧见的江家的招牌印记一样。” “由此可见,也能猜出江楠枫是个什么打算了。”江琉玉一面说,一面拿眼神看了龙标一下。 龙标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当即将手往前方一指,引着二人顺着他刚才找到的出路出去。苏景夜扶着江琉玉,以免她在这坑坑洼洼又有些略陡的山路上走的不顺,顺便听她还有什么说法。 “江楠枫这是打的好算盘,叫了自己家的人说来教训别人,不仅可以保证任务一定达成,换上别人家的衣服,待日后有人到官府去告查出来了,他也好借口逃脱,果真是好算盘。” “只不过他这人也太自负了,竟然考虑的如此不周到,也估计是以前这里的人对他太逆来顺受了,竟然养的他这么个脾气,”说着,江琉玉经不住清嘘了一声,以示对江楠枫的怨愤。 “但是既然现在我们在这里了,断然不会容忍他这么兴风作浪下去,要是再敢上来,咱们就和今天照原样还回去。” 见江琉玉说得痛快,又是这么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苏景夜也不由自主的跟他一样,笑了起来,可是不等他高兴多久,就感觉背上一阵疼痛。 江琉玉听见苏景夜的声音戛然而止,又一脸痛苦的神情,不由得慌了手脚,连忙拉着他的手臂,想替他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刚才被那些人给伤着了,到底是哪里疼,给我看看。” “就他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伤得到我?我这是出来找你们的时候,为了躲避别人路过的板车,自己不小心撞到的,不碍事的。” 话音落地,苏景夜对上江琉玉忧愁的眼神,安抚似的笑了一笑,“再加上咱们这离大庭广众之下的,我怎么可能好脱了衣服让你检查,待回去之后咱们再说。” “好,上次苏挽沁受伤的时候,屋子里还留了几瓶药油,等回去之后我亲自给你按摩。”江琉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但是看见他这么坚持,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只得暂且答应。 等众人回到了龙大生的家中,其他的男子都已经跑外面忙过去了,院子里便留下周氏和苏挽沁两个女人。而周氏又要顾着后院里最新晾晒的海带,屋子里就只留了苏挽沁一个人。 江琉玉叫龙标把苏景夜扶到他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自己出来将院子里里外外的都看过了一遍,也不好打扰了周氏的事,便直接跑到苏挽沁的面前。 此时苏挽沁盘腿坐在房间里,正忙着绣手帕,帕子上面的花朵和动物,看着倒是精巧,依稀像是一对水生的动物浮在荷塘上面。 但江琉玉也没有这么多功夫瞧明白是个什么样子,便开始翻箱倒柜。苏挽沁立刻放下了针,线下来又整理好了衣裙,才走过来。 “夫人,你在找些什么东西呢?可要我来帮忙。” 江琉玉收了手,脸上的笑容很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毕竟之前苏挽沁生病的时候,她房间里的东西都是自己亲自看着打理的。 “说来也是惭愧,我明明记着之前你受伤擦的药油是在这里的,可现在怎么找不着了呢?你可还有印象吗?” “药油?难道是夫人受伤了吗?可严重不?要不要我去请大夫来。”苏挽沁貌似焦急地拉着江琉玉左右查看,但是江琉玉心里头着急,也不好跟她这么纠缠下去,只连连摆手解释。 “不是我,是我相公受了点小伤,不要紧的,你先帮我把药油寻出来,比什麽都强。” “嗷。”苏挽沁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然后转身去了另外一间房间墙边的柜子上,把抽屉打开,翻出了三两个小巧的瓶子走回来。 “之前用完的没剩多少,偏巧周婶家里多了好些个空瓶子,留着也是占地方,我们便把它分成了几份装在这里头,每次要用取一个出来就好,” “不过现在既然是老爷受伤,就一并带去吧。”苏挽沁解释道,江琉玉答应着正要把东西接过来,她却将手往回一收。 “只是有一件,刚刚周婶过来叫住我,问夫人是不是回来了,我说是,她便叫我来通知夫人一声,说有事要和夫人商量,夫人可要先去瞧瞧?” “周婶来过?我怎么没有瞧见?”江琉玉听得一愣,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感官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但是看苏挽沁说的情真意切的模样,便也没有多疑,只把瓶子拿了过来。“行,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会去问她的,你先忙你自己的吧。” “是。”苏挽沁收了手,看着江琉玉出门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一派深沉。 龙大生家的房子修的有些模样,前面一排乃是会客用的土炕房间,后面贴着后院口才有两排厢房,供客人们居住。而苏景夜的房间,就在从后院进去的左手边。 要去给苏景夜送东西,江琉玉必然会先经过后院,而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江琉玉必定是记住了,肯定会先从后院跟周氏问清楚了之后才回来。 但是不巧的是,周氏刚刚已经收了海带,跑到更前边的地方去看菜地了,江琉玉这一趟追出去,要等回来可有好一阵子功夫。 苏挽沁心里想着,脸上也慢慢的浮现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将右手往下一垂,从袖管里掉落了一只小瓶子握着,原来除了刚才给出去的那些,她手上还留了一瓶。 后院里,苏挽沁小心避开了几个可能被人发现的角落,一个闪身便来到了苏景夜的房间门口,再推门进去,房间里就只有苏景夜一个人坐着。 原来刚才江琉玉出去找药的时候,苏景夜叫龙标去帮忙烧水,也省的在这里打扰了自己,跟她说话。 而苏景夜才脱了外袍,正翘首以盼等着江琉玉回来,却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会是苏挽沁。 “你来做什么?可见到我家夫人了没有?”苏景夜一肚子的狐疑,连忙抓起放在床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大有被人偷看的黄花闺女一般的感觉。 苏挽沁却没有半点局促的样子,只是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它将门带上,攥着小药瓶,慢慢走到苏景夜的床边。 “见到了夫人去和周婶说话了,不知道要讲些什么,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我听说公子受了伤,所以就赶着过来送药油。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就叫我替你上药吧。” 说着,苏挽沁作势就要过来扯苏景夜的衣服,苏景夜给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立马扯着外袍穿上,同时警惕地顾着和苏挽沁保持一定的距离。 第四百一十七章:心生防备 “不用了,苏姑娘,我身上不过是一些小伤,算不得什么的,我之前在上碰到的,比这麻烦的情况还多了去了,” 苏景夜给苏挽沁吓的,慌的连话都说的一阵磕磕跘跘,直停顿了好几下才将话说完。他也是察觉了苏挽沁这个人没安什么好心,却还是得顾着江琉玉的善心,没有正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我可以等我家夫人回来再说,倒是姑娘,你也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还是早些回去,免得惹人议论。” 按理说,话说到这份上了,苏景夜也算给了个很好的台阶下,是个明白人,这时候都应该赶好回去了,可是苏挽沁却像那不死的蟑螂,反而越挫越勇。 “我是老爷夫人家的人,又不是什么外人?更何况现在院子里空唠唠的,会有什么人传闲话,” 苏挽沁把药油放下,两只手往下一搭,话说的好像很光明正大似的,但是细细一品,却能查得出很多问题来。 “老爷可是个金尊玉贵的人,受了伤可得要赶着疗伤才是,夫人不在,我理当替她多关心一些。” “你……”苏景夜深深地皱起两道眉头,给苏挽沁气的心里一阵憋闷,正待要发作起来,却看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进来的却也不是别人,正是带了好几瓶药,由四处奔走回来的江琉玉。苏景夜一见是她,自己现在又和苏挽沁是这么个状况,连忙伸手想要和江琉玉解释。 却不想江琉玉慢慢的进来坐下,将药油放在桌子上,很有些不解且埋怨的看着苏挽沁,“苏小姐,你说周婶方才有事找我,可我跑了一圈,一直到外面才瞧见她。” “然后一问,周婶只是说早上想起了什么事情要和我交代,但是这会儿子又忘了,等过阵子想起来了再说,你却为何偏要这时要叫我过去?” “额,刚才夫人和老爷还没回来之前,周婶又问了我一遍,我也是猛然间想起来,才和夫人多了句嘴,”苏挽沁脸上的表情难免有些尴尬,但是她眼珠一转,瞬间又想到了借口。 “又看到夫人忙着去询问,老爷这边没人管着,才想过来帮帮忙的,不曾想是我多此一举了。” 说罢,苏挽沁和屋子里面的二人点了下头,便出去了,江琉玉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敛下了眼眸。 苏挽沁才将两边的门打开,就看到烧了水回来的龙标,手中还端了一盆子兑好的热水。龙标一阵惊讶,苏挽沁倒是和没事人一样,一颔首便侧身出去了。 “老爷,夫人,这苏姑娘什么时候过来的?”龙标心下不解,把水盆放上,忍不住询问一声。他自然知道苏景夜和江琉玉一处,不喜欢有旁人打扰,那苏挽沁又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苏景夜脸色不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而江琉玉也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起身将水盆里拧了一块温热的帕子出来,便帮着把苏景夜的衣服褪下。 “算了,你先把衣服脱了,给你把后背擦了再上药,伤势可拖不得。这身上刚刚又出了汗,一会儿再把其他的地方也都擦一遍,别生病了。” “你不必担心,我身强体健的,现在又连个伤口都没有,更加不用在意。”苏景夜看着江琉玉把自己的外袍拿过去搭在桌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后才终于一咬牙的开口。 “只是有一件事,我确实希望你好好的往心里记一下,我看那苏挽沁确实不像是个好人,又是半道上捡回来的,谁想的她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又或者会不会是京城派过来的,你还是不要对她太放心的好。更加上今天的这档子事,她找的借口,明显是想把你支出去,你怎么会连这点都没看出来呢?” 话音落地,江琉玉把苏景夜按在桌子前面坐下,自己站在身后给他擦拭着后背,而龙标也赶着将那些散落在两边的药油一并捧了过来。 “你这话说的好笑,又那么一个长的漂亮又温柔如水的姑娘,巴不得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不高兴又也就罢了,怎么还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呢,也是当真舍得。” 闻言,苏景夜心里陡然生出了一股怨气,正想要转头和江琉玉理论个几句,却不想她手上一时忘了轻重,滚烫的毛巾在痛处上重重地摁了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 “哎呀,不好意思,我失手了,不过你不是说不要紧的吗,怎么也疼成这个样子?”江琉玉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收了手,又赶着在他的痛处上吹了几下。 苏景夜一阵无奈,又给她说的无可辩驳,只得叹了口气,“确实没有多少要紧,但又不表示,我就是个木头人,连疼不疼都感觉不到。” “总不好,我在外边还没怎么样,到家里落在你的手上,反而伤得更重了。” 此话一出,连龙标都禁不住笑个不停,苏景夜一个眼神瞪过来,他便赶紧退下来。 江琉玉咳嗽了几声,勉强忍住了笑意,才将桌子上的药油拿过来,倒在手上,用手掌在苏景夜后背那些青紫的地方,一阵按拿。 “方才不过是和你说笑逗乐一下的,你怎么这么不经得逗呢?就算以前我对苏挽沁心生怜悯,出了今天这么一档子事情,难道我还会傻得看不出来吗?” 江琉玉说着,苏景夜听着有些意思,便暂时放了心,将手肘撑在桌子上。江琉玉一面给他细心的按摩着,嘴上也没有放空。 “就从当初她出现在我们面前,便是很不合常理,而现在她又这么处心积虑的混到咱们身边来,要是这回再挡了回去,指不定下次她还要想出什么办法来。” “与其叫她得空想些阴招损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不如让她暂且留在我们身边,也好把握着看看她有什么动静,咱们也好见招拆招。” “否则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那可不是白白的露脸出来,等着别人过来打吗?”江琉玉说的有理,叫苏景夜禁不住点了点头。 “原以为我家夫人是个菩萨心肠,原来还是一样理智,这区区几件小事之间都用上了兵法,实在教为夫佩服。” “那我就当你这话是在夸奖我好了。”江琉玉隐约感觉这些语句曲解一下,还有别的意思,但她也没打算继续讲究,只管给苏景夜上了药,重新把衣服穿上。 “抬手。” 经过了今天的这一个小插曲,江琉玉和苏景夜夫妻二人之间,对苏挽沁便算是多了一份警惕,就连周氏也有些看不明白,不过外出忙碌的龙大生却没有什么察觉。 毕竟龙大生为人正大光明,虽然有时脾气暴躁,却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中。他只是明显的感觉得到江琉玉和苏挽沁之间的关系,比起先前生份了不少。 但是具体原因为何,他并不知晓,也没有兴趣去打听。在苏挽沁和江琉玉之间看来,龙大生还是更欣赏江琉玉一些的。 只不过在和江琉玉说话的时候,依旧是没有背着苏挽沁,也不晓得是不知道要避讳,还是不怕苏挽沁听见。 “夫人啊,咱们的店铺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你那天去店里订的家具和柜台,人家做好了都亲自送过来了,我今天看着叫人把他们摆好了,你下次去瞧瞧,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再变。” 说罢,正好是快要开饭的时候,周氏和苏挽沁忙里忙外地摆菜,龙大生便拉着江琉玉到后院门口说话,免得影响了走路。 “就是你看着做好的那副牌匾,上面还没有题字呢,咱们店铺没个名字可不好,我是个打鱼的,也没有什么文化,要不然你就和老爷商量着起一个吧。” 闻言,江琉玉回想了一下王府之中,苏景夜给身边几个小厮起名叫小尼小和,忍不住脸上的肌肉一抽。 “还是算了吧,他向来不喜欢给别人起名字的,我倒是有个想法的,下次找个书法好的,让他帮我们提上去,再找木匠把字迹一样的镌刻出来。” “那夫人,你想要叫什么名字?”龙大生问了一句,却见江琉玉眼珠子一转,竟然禁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不如叫‘江苏野鱼’。” “野、鱼?”龙大生听得一愣,微微皱起的眉头,也难看出他心里是怎样一派凌乱的感觉。“这是我们自己从海里打捞出来,又不是圈养的,用这个倒也没关系,就是那‘江苏’两个字,是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说法,就是结合我和苏景夜两个人的姓而已。江琉玉轻咳了一声,撇了一下龙大生的表情,似乎是有些猜到的样子,连忙摆手。 “其实是,我听说有个地方乃是鱼米之乡,便是这个叫做江苏的省,但是我想想拿着一省的名字来命名,格局又有些太大了,咱们就换一个吧。”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个省?”龙大生不解,又一抬手,“夫人请说。” 第四百一十八章:开张大吉 “叫‘景江野鱼’,名字好听些,格局更小些。”江琉玉摆了摆手,借过走开。 而龙大生偏着脑袋,很是不解其意,先前用了个省份的名字,这回又换了大江,却并没有什么差别。江琉玉如此打算,实在是多此一举。 不过谁叫她才是店铺的老板呢,那就随她去吧。也幸好龙大生并没有往别的地方去联想,江琉玉回头撇了一眼他,应该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便放心地在苏景夜身边坐下。 可苏景夜虽然说是坐在这里,江琉玉他们刚才在门口的谈话,却也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歪着下巴,很有些意味深沉的看了江琉玉一眼。 江琉玉陈根坐下,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忽然发现他的目光,不由得一惊,脸上也飞起了一层薄红。 恰在这时候,苏挽沁与周氏一同把厨房里的饭菜带过来,瞧见二人这般神秘兮兮的互动,在一想方才侧角上耳朵听见的话,便明白了七八分。 “景江”两个字,不就是他们二人名字中各取一字吗,果然是新婚的夫妻,脑子里想的都是对方,实在太好看明白了。 苏挽沁心头冷笑,对江琉玉这种举动很是不屑一顾,但是等坐下看见二人如此恩爱的样子,心里却不由得发酸。 等吃过了饭,龙大生就根据江琉玉所说的将细节都记了下来,免得自己记性不好,第二天又忘记了。 其他人也都各自忙活着,第二天需要准备的材料和相关流程。至于江琉玉和苏景夜两个人,身为幕后老板,倒是不用这么麻烦,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在院子里坐着看星星就好。 这也是两个人身份尊贵,也无人敢指使,更何况他们也对这些细节不懂,去了也只是帮了到忙。 江琉玉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经不住打了声哈切,数着龙大生家院子里唯一一棵大树上零星的几片叶子,十分惬意的长叹了一口气。 “想来一个月前在那里那么水深火热,担心安危的京城里,可曾想过今日在这里如此自在。人生最欢乐之事,莫过于此了。” “确实,”苏景夜和她并排坐下,盯着那几片飘摇的叶子发了会呆,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头去看着江琉玉。 “这人生有四大乐事,为许多人毕生的追求,你可知道吗?” “不是三大吗?”江琉玉一愣,不免还以为自己记错了,但是瞧着苏景夜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更加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 “四大乐事分别为,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以及,满堂孙于子。”苏景夜特意顿了一下,等话说完就瞧见江琉玉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完全是你自己杜撰的吧,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正是我们岁月静好的时光,衣食不缺不酸,还为这世间最潇洒快意之人,那咱们就缺这最后一样了,你可想过什么时候达成吗。” 看江琉玉闪躲的眼神,苏景夜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而是继续追问。江琉玉被问的越发不好意思,直接一小拳头锤在了他的胸口上。 “我看你是酒足思淫.欲。吃饱没事干。现在咱们的店铺还没有完全落成,你讲些干什么?我还是先进去瞧瞧他们进展的怎么样了吧。” 说完,江琉玉便逃也似的立刻站起来,往屋子里去。在他的想法,自己还年轻,并不想这么早就当了母亲。再者,就算是想要有。那也不由自己做主啊。 摇了摇头,江琉玉越想越觉得害羞,赶着走到龙标他们面前之前,赶紧调整好了自己的模样,而苏景夜也后一步进来,脸上一如寻常的,好像刚才那番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江琉玉略微有些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卷起袖子就把心里的一股莫名之气,全部发泄在了那些喜庆的红色剪纸上。 第二天早上等着太阳才刚挂上枝头,海边的渔民也才只有两三只小船,在海面上游荡的时候,那个挂着“景江野鱼”牌匾的店铺下张灯结彩,红色的彩绸,剪纸以及大红灯笼,无不意味着将有喜事发生。 为了节省找镌刻先生时间,这还是苏景夜亲自动笔,在牌匾上写的。而老马以前也还有一手雕刻的手艺,将这四个字刻在红木牌匾上,还是小事一桩。 由于到底是在沙场上闯荡过来的人,苏景夜写的字龙飞凤舞,比那些未经历过事情的书法大家比起来,更要多了几分肃杀和锐利的气息。 而老马的二次镌刻,又把这种气息均匀了一下。毕竟这里只是个卖海参的小店铺,并不是什么兵器库,还是不要吓到人的好。 所以现在看起来,牌匾上也只是分外潇洒的几个大字。江琉玉和苏景夜看着时刻还没到,那一千挂的鞭炮也没到时候点燃,闻风过来的许多人,却都被牌匾上的字给吸引了目光,再助教就在这等着。 我朝向来崇尚文官清流,即使这些人不认得几个字,也对好的书法分外感兴趣。江琉玉等着外边的日头挂上正空的期间,瞧见面前这些人对着牌匾赞赏不已,心里很有些无奈又好笑。 “明明是做的世俗的买卖生意,现在却要靠着清新脱俗的文字来吸引目光,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咱们的店铺卖的是诗稿文集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你相公这么的多才多艺,随便写几个字都叫人这么喜爱呢?”苏景夜听见了她的小声嘟囔,忍不住在旁边跟她打趣个几句话。 江琉玉禁不住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为了写好牌匾,绞尽脑汁生生浪费了一指厚的宣纸,这货却在这里得瑟。 “得了吧,明明是老马刻字的技术好。行了,别说了,吉时到了,咱们点鞭炮吧!” 话音落地,苏景夜也来不解与江琉玉继续分辨,与龙大生各拿了一只线香在蜡烛上点燃,才凑过去点上鞭炮下面的引线。 引线没有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燃尽了,那一千挂的鞭炮瞬间就噼里啪啦的响了一大片。 虽然众人知道这鞭炮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无奈声音太大,放出来的一些残渣打在身上也疼,还是叫凑的最近的这群人躲闪不及。 一直等过了好一阵子,声音彻底结束了之后,散去的人才重新又聚拢了过来。 “今日是小店第一天开张大吉,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来捧场。其实咱们青崖镇可是一处宝地,那海里面产的许多东西可都是宝贝,就可惜没有人知道,小店卖的就是其中一样海参,” 重新聚拢过来的人,密密麻麻的堵在店门口,使得这本来就不算分外宽敞的店铺大门变得更加拥挤。 江琉玉瞧了一眼,生怕后面的人听不到自己说话,特意站在凳子上面扯着嗓子喊。而苏景夜和龙大生及龙标他们,也都分外卖力的拦着那些迫不及待想要进来的人。 “为了叫大家不错过这道美味,也免的小店冷清下来,开张头三天,我们都免费教授海参的相关内容和烹饪方法。若是有谁回去吃了不习惯或者不想要的,这几天都可以拿来退。好了,各位请进吧!” 江琉玉这话还是放了些小机灵在里面的,得是拿过来的才准退,那不就意味着被这些人吃下肚子的就不作数了吗。 话音落地,这些人也没有细细品味江琉玉说这话内涵意思,只觉得没有外人过来这边开店做生意,便足以叫他们觉得新奇无比。 而且刚才在外面瞧着,这里头的陈设也十分有趣,更勾起了他们的兴趣。江琉玉好不容易才刚从凳子上面下来,就被这些迅速挤进来的人给钉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店铺里面,则是苏挽沁满脸堆笑地接待着,“大家请往这边来,这里面是我们摆出来的几种海参样品,海参又被称之为……” 苏挽沁现在所讲的话都是江琉玉几天前就准备好的句子,叫她好生背下来记着。苏挽沁虽然不喜欢这样被人当个优伶一样的盯着看,可现在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也只得暂时忍耐。 靠近左手边的是一架普通的木头桌子,是给江琉玉在这里记账用的,龙大生和其他几个大男人的任务,都负责去后边搬东西进货。 安在店铺右手边的墙边,则摆着江琉玉那日专门去木匠店铺里亲自看着定制的台子。众人瞧了一眼,店铺四周的窗户和门板上有些漂亮新鲜的花样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观赏用的台子竟然也做的这么精巧。 外面染上了一层漆,倒是看不出木头是好是坏,但是这个台子能够在有镂空花纹的条件下,还能保证一点都不漏水,就十分可贵了。 江琉玉瞧着也十分稀奇,就是在现代,玻璃缸子也难免会漏个几滴出来,不晓得那位木匠师傅用的什么法子做的这么好。 第四百一十九章:首日告捷 这个装着海水的台子里面,要是仅仅只放了黑黢黢的几种海参,未免太难看了。 海参的营养价值虽高,也有诸多好处,即使江琉玉这么清楚的人,也难免会嫌弃它的长相清奇,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为了叫人不至于对海参太反感,江琉玉特意的想了个法子,在柜台最底下一层铺上漂亮的鹅卵石和吃剩下的海螺壳。 如此五彩斑斓的映衬着,单看这几样东西还算过得去,可是海参的模样实在太难拯救,江琉玉想了想,就麻烦龙大生下海打捞的时候,顺便捡两三个比巴掌还大的大贝壳。 这种贝壳的肉虽然不好吃,但是外壳却漂亮。将它做个半开的状态,就好像盛着珍珠宝石的盒子,叫海参躺在里头,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起码瞧着不会那么反感了。 等着密密麻麻的人挤进去了,江琉玉一直担心着会不会有人买椟还珠,反而看上了装海参的贝壳。 索性这些过来凑热闹的人也不都是傻子,他们在海边住了这么久,怎么会对漂亮的贝壳情有独钟,又不是姑娘家。 而且店里还有苏挽沁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子做讲解,惹得不少人对这东西都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纷纷往后院里去打听了。 而店里头的人虽然还在装模作样的逛来逛去,索性也能装个门面,捧个人场,江琉玉便只需要静静等这些天的进展如何了。 开张大吉的时辰乃是辰时,再过不到一个时辰的样子,就该吃午饭了。江琉玉看了一下时间,店里的男子不少,就是叫人送了饭来,在这露天之下吃也没有关系,可苏挽沁到底是个姑娘家。 便与苏景夜商量着店里的人换班去吃饭,苏景夜瞥了一眼,暂且答应,乘着中午众人回去吃饭的这段空闲时间,把店铺交给了龙大生一个人看着打理,自己护送着江琉玉意思回周氏那里吃饭。 所幸龙大生手上也只需要忙着各个地方的订单而已,而那些看热闹的见苏挽沁不见了,也都纷纷回家去了,店里空空的,没有一个闲杂人等。 却说另一边,上次江楠枫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派人去找江琉玉的麻烦,结果派出去的人被人给打回来了之后,他一直担心江琉玉他们会去告官,便忍耐着没有任何的动静。 虽然江楠枫的为人在镇上都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但是面子功夫还得做好。谁想江琉玉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平白叫他担心了这么长的时间,愣是比他这个等着作恶的人还要淡定。 江楠枫静静地等了几天时间,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还以为江琉玉是怕了自己的威胁,打算卷铺盖逃了。 谁想到今天一起早,就听到府里下人过来禀报镇子里新开了一家海鲜铺子。再细细的一盘问,果然是他这些天防备着的江琉玉。 换而言之,在江楠枫兀自提心吊胆的时候,江琉玉反而愈发悠哉悠哉的准备起了开张的事情,如此的认知,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其实呢,说起来江家排得上青崖镇这里的富户,而实际上也就是在像这种边陲小镇一般的地方,才能有个名头。 这个镇子拢共就没有多大,此处的人又绝大多数都从事的打鱼行业,江楠枫想在这里稳定住自己的势力,不允许别人过来分一杯羹,也完全是情理之中。 若不然另外一只新新势力升起,与他江家平分春色,分庭抗礼,岂不是尴尬。又能够顺势暴露出江家这些年在此处的弊端,到时候毁了一家的基业,叫江楠枫祖传的脸面在这里都给丢个精光了。 所以一方面是为了家产,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江楠枫也必须地这样越挫越勇,排挤外人,才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气愤地发泄了一通之后,江楠枫等着后边慢慢冷静下来,与自家小斯打听到了江琉玉的店铺具体位置在哪,也不要众人跟着,他自己便独自一人来当了店里来找麻烦 而不巧的是,江楠枫才过来,正好赶上了店里中午休息,众人离开去吃饭的时间。他探眼一瞧,店里四处修整的都还不错,可是人丁寂寥,也未免太凄清了,不由得得意的笑出声来 “我就说一个女人家办起来的产业,怎么可能会受人喜欢。看看你,你们这里冷清的样子,叫我都不忍直视。你们家的老板娘呢,她是不是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故意躲起来了。” 江楠枫原本心里还有些担心,看到这副场景,顿时就乐得心花怒放,而龙大生在后面帮着做记录和调配货物多少,前面的店面里只占了一个年纪尚轻,认得字好记账的小伙子。 那个小伙子瞧着江楠枫一脸春风得意的进来,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只以为此人是个傻的,并没有多做理会。 而江楠枫问了一声,见没人回答,正待要发怒,却看见江琉玉而后从巷子里进来,对着他的背后就来了一句。 “这不是江家的江公子,江少东家嘛,你怎么突然大驾光临过来了,可是也听说我们店里的海参养人,所以也想来看看虚实啊。” 江琉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江楠枫吓得够呛,他猛地一转过身,顿时就竖起两道眉头,恨恨地瞪了回去。 “胡说八道,本少爷在这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被你这么子虚乌有的噱头给骗到,我不过是瞧着你店铺里生意冷清,实在可怜,所以过来给你撑个人场,” 江楠枫说着,还有一种分外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店铺里所有的东西。 “顺便也是劝劝你,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你打哪来的就赶紧回去,别以为有几个闲钱就可以在这里肆意妄为了,也得看本公子答不答应。” “哦,原来是这样子,江公子你其实不必这么害怕的,起码青崖镇上最大的酒楼,还是你们家的呀。” 江琉玉完全不以为意,慢慢的踱进来,那站在柜子后面,记账的小伙子便赶紧将帐册递了过来。 “你口出狂言,本少爷怎么可能会怕你?”江楠枫揪这两道浓眉,听着江琉玉的话头很有些问题,好像觊觎自己家的酒楼似的。 虽然他觉着此事是完全不可能,但难免还是会有些忌惮,所以特地提高了音量,给自己壮胆,却不想听在江琉玉的耳朵里,更像是个笑话。 “不是就好,要不然把江公子气着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是好。”江琉玉心里一阵想笑,他能讲出这样的话来,便已经证明了他心中露怯, 好歹是个在这青崖镇上叱咤风云了这么多年的年轻少东家怎么一点胆量都没有,一开始只以为江楠枫是分外嫉妒,谁想到原来也一样胆小如鼠。 江楠枫被江琉玉的话一噎,涨红了一张脸,却不知道该如何回怼回去,她方才的话头说,这仿佛就把他当成了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爱生气?还要人反过来哄,这对一个男子无疑是最侮辱的形容词,偏偏他还想不到什么话来,还嘴那便更加的气愤。 “那刘家的订单我已经听说了,要两大箱的新鲜海参送过去,量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够不够,这一家我还可以协调,就是那李家和张家两家的,可还有吗?” 趁着江楠枫在那里想句子还嘴,亦或是发呆的时间,江琉玉便与小伙计问了几句话,同时也算是在江楠枫的面前炫耀一下。 而江楠枫越听着后面,越觉着很不得劲,原本不屑一顾的表情,也慢慢惊讶起来。 且不说这里头许多人,也是他曾经认识的老主顾,就是这么多的订单,也不可能是一上午就能做得到的成绩。 “这是你胡说八道的吧,你店里冷清成这个样子,有谁来跟你商量。莫不是故意在我面前作秀。”江楠枫难以相信,特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却不想江琉玉回过头来,冷冷的还了个眼神。 “作秀也犯不着真的动笔在账本上写,难不成江公子之前与人吹牛的时候,都舍得在自家账簿上动手脚吗?这万一后面忘记了,改不过来,那可是多少笔亏空,” “就算将公子有这个本事,一笔一笔的记下来,改回去,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把握。” 江琉玉着实有些被江楠枫的没脑筋给气着了,也是方才回去的时候,叫他们继续准备后面的货物,没让苏景夜过来。要是苏景夜在场的话,定然叫他给江楠枫一顿好收拾。 正说着话,后一步过来的苏挽沁才刚进门,就看到了店里面面红耳赤的江楠枫,和言辞犀利的江琉玉在看账本。 “夫人啊,货物我们都已经调配好了,怎样等外面的人回来就可以准备送出去了。”与此同时,后院忙活的龙大生也跑了进来,瞧见江楠枫还分外惊讶地感叹了一句。 第四百二十章:首战大捷 “哦哟,这不是江少东家吗?你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龙大生咋一瞧见江楠枫出现在自家的店铺里面,不由得一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再三确认了后才一脸惊讶的来打招呼,却看见江楠枫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由于江楠枫在镇子上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龙大生虽然跟他没有交情,到底也听别人说起过一点。 这下瞧见他对自己的招呼客套一点回应都没有,也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在气愤,龙大生自觉自己也不必在笑脸相迎,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只轻轻的撇撇嘴,当他在或不在都一样,转而笑着看着江琉玉。 “夫人,苏公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店里的货物不够了,要不然我去通知他们一声,再带一些过来。” “没关系,先不急在一时,没看到我这里还有客人吗?”江琉玉一下子留意到店里面的情况,有多诡异,不由得笑眯了双眼,与龙大生一个眼神,只是话中却像是对江楠枫意有所指。 “他们已经去准备了,很快就回来。” 听到这话,龙大生暂且放心的点了点头,而江楠枫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江琉玉转过头来,开玩笑似的说道。“江少当家,你特意赶着过来,不知道我这店里的情况,你看着可还满意呀,” “真是可惜,我们店里的人刚刚才用过了午饭,你来的不巧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于你,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你个不知所谓的妇道人家,难道以为本公子过来,是图你这一顿饭吗?江楠枫气不打一处来,身上都经不住有些发抖。 发现自家的生意悄无声息的溜走了一部分也就罢了,这会儿还被一个女子这般羞辱,叫他怎么能够忍受得了?江楠枫当即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却被江琉玉一伸手,赶着拦了一下。 “江少当家,你也别着急离开,你难得过来一趟,要不就带些我们店里的特色回去尝尝。大生,麻烦你带一盒海参过来,记得要绑上红绸缎。” “不必了,你们家不是正缺货物吗?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江楠枫脸上愈发冷了,如冰霜覆盖一般,绕过她就往外走。 但是龙大生好歹也是在外边经过磨砺的,动作比起江楠枫要迅速不少。 而且后面应该有已经打包好的海参,龙大生赶着回去一趟再出来,正好在江楠枫踏出门口之前,硬是把海参塞到了他的手里。 江楠枫心里憋屈不已,偏偏东西都已经放在手上了,他也不好随便撩下,只得狠狠的瞪了龙大生一眼再走,惹得龙大生很有些委屈的样子。 见此情形,江琉玉不免觉得大仇得报,心里十分痛快,招呼着龙大生回来,一起到后面去看货物的装箱。 而苏挽沁在边上像个背景一样站了许久,看到江琉玉离开之后,才又在店里晃荡,不想却无意间撇到了地上,江楠枫走之前掉落的袜子 男子用帕子的人少,一般都是那种好讲究的人才会随身携带。这方手宝蓝色的绸缎布做底,上面还用金线绣织了一只麒麟,花样和绣花的针法都十分新颖,一看就价格不菲。 按理说有钱可以这样讲究的老板,今日过来的也不少,但是上面明晃晃写着的一个“江”字,便很难叫人误会了。 论谁也不可能有江楠枫他们家这么财大气粗,毫不掩饰,甚至巴不得世上人都知道的做派。 苏挽沁将帕子捡起来,转了一下眼珠,便同店面里记账的那个小伙计打了声招呼,出门往江楠枫离开时的方向追了出去。 那江楠枫心里不痛快,过来的时候,本想好好的奚落江琉玉一番,所以特地没有叫了家里的轿子和马车。 又以为江琉玉的店铺,一定是在什么不怎么显眼的犄角旮旯里,恐怕四边也不好过车,他才揣着一颗欣喜无比的心情,自己走过来,却不想反而被人给落了一头的灰。 他心里肚子里憋了一身的怨气,虽然这种气愤对普通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像他这样辎铢必较的生意人,肯定是压着不释放出来,不肯罢休的。 也因为这一身怨气,才使得江楠枫离开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走到巷子口。苏挽沁才刚出了门,两边一望就瞧见了他的背影,赶着跑了上来。 “这位公子,请问一下,这块手帕是不是你刚才掉下来的?”虽然是一句废话,但是和人突然见面打招呼,这也是必经的程序。 江楠枫扭头一看,方才苏挽沁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是因为容貌清丽,他还是留心看了几眼的。 这下认出苏挽沁是江琉玉店里的人,叫江楠枫怎么可能有好气,当即冷着脸把帕子从苏挽沁手里拿了回来。 “呵,这莫不是你故意拿下来想要去换钱,又怕被自家东家发现,送官查办,才假借这个名头给我送出来吧。” 苏挽沁给他说的一愣,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连忙摆手解释,“不是这样的公子,你误会了,这原是你甩袖子的时候掉下来的,我这是特意给你送过来,同时也有件事想要……”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楠枫义正言辞的给打断了。 江楠枫瞪着双眼轻轻撇了苏挽沁一下,便转身丢下了一句话。“那本公子现在就暂时不追究你,你回去跟你家东家转告一声,就说本公子绝对不会与她善罢甘休的。” 苏挽沁欲言又止,而江楠枫发泄的一通后,这会走的倒是够快,在苏挽沁没回过神之前就离开了她的视线。 苏挽沁愤愤的跺了一下脚,看着江楠枫如此沉不住气,心里无比的恨铁不成钢。虽然也觉得江楠枫并不是个靠得住的人才,但是目前也只有他和江琉玉明面上撕破了脸。 现在与他说不上话,苏挽沁也值得暂时忍耐下去,等下一个机会,咱们来日方长。 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江楠枫离去的方向,苏挽沁转身回到江琉玉的店里,还得装出一副最为良善恭敬的模样。 而江楠枫手上拎着她家的海参,没在意之前苏挽沁过来和自己说的话,同时也忘记了在路上将这东西丢掉。谁想回到了房间里坐下,才反应过来手上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什么破烂东西,也就是这群蠢人才会被忽悠的一拥而上。”江楠枫越看这个海参礼盒越觉得像是打自己的脸,伸手才要将它拍落在地上,却陡然停下了动作。 “不让我去看看他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江楠枫在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理直气壮的过去把盒子打开,结果赫然发现里面是十几个长得像石头的海参,不由得愈发的震怒,这回便是真的把东西扫到了地上。 “什么破烂玩意儿,传的那么好听,不过也就是把它晒干了而已,要是这个方法,我也能够想得到!” 另一边,江琉玉正在统筹店里的订单和生意,自然不晓得江楠枫在家里是多么的不高兴。她只顾看着自己账本上的进账,笑得合不拢嘴,两只眼睛也都眯成了一条缝。 如此一天,便在盆满钵满的结局中度过了。苏景夜亲自看着人把剩下的一批订单送出去,一并过来把店里的江琉玉给接回了龙家。 为了庆祝今天的开张大吉,周氏虽然是留守在家中,却也没有闲着,难得大方的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便是江琉玉一直盼着的大龙虾和大螃蟹,桌上也一样都没少。 “咱们今天能够这样的大获全胜,都是多亏了诸位的共同努力,我就用手中的这一杯清酒聊表一下,对各位的谢意。” 说罢,江琉玉便如同男人一般的豪迈,将杯子里将近半碗的水酒给灌了下去。这酒是周氏上半年的时候抽空亲自酿制的,度数不高,也不醉人,给女孩子喝便是正好。只是喝多了,难免还是会醉。 苏景夜特意看着,悄悄的把江琉玉手边的两坛酒给拿了一坛下来。 为着是第一天开张,店里的伙计连同送货的工人,江琉玉都一并请到了家中慰劳。未免周氏做的菜不够,还特意叫龙大生跑到城里的酒楼定制了好几道菜送过来。 院子里大概十来个人,密密麻麻的坐了两桌,周氏知道今日收益不错,便也没有埋怨叫这么多人过来,反而笑呵呵的帮着招待。 这样痛快的热闹一场后,众人才纷纷散去。为着同是镇子上的人,住的也不远,龙大生并没有去一个一个的护送回家,转身帮着收拾桌椅,苏挽沁则过来帮着周氏洗碗。 江琉玉今日高兴,也拉着苏景夜一起收拾碗筷,给周氏送到后院的洗碗盆里面。苏景夜便趁机与江琉玉问了一句,今日一直藏在心里的疑惑。 “琉玉,我知道你在做生意,这一方面很有头脑,但是今日有如此收益,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生意上门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龙大生可是说的很清楚,这玩意儿在这一带并不算稀罕物件,可是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改变主意?难道就为着你在店里面打出的介绍吗?” 苏景夜好奇的问了一声,同时后院里帮着做杂事的龙大生和江陵他们也都有同样的疑惑。周氏倒是侧耳也听到了一点,但没有诸多计较在意,依旧低头洗碗,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江琉玉蹲下来把盆盆碗碗放好,借着周氏清洗用的干净水写了下手站起身来,撑着后背伸了个懒腰。 苏景夜见状,特别贴心的上来锤了两下,叫江琉玉缓了一缓今日一天的疲惫后,她才慢慢的开口。 或许是因为今天太过高兴,晚上又喝了不少的清酒,江琉玉今日说话特别的洒脱肆意,也熟大大方方地拍在苏景夜的肩膀上,又狂笑了两声。 “那自然是山人,有妙计了,你要知道这生意要想能够做的长久,自家的货物好不好是一回事,外人的口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相较之下,只要你宣传打的好,哪怕并没有什么稀罕和特别的货物商品一样,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这个我倒是知道。”苏景夜说着,赶忙扶住了明显有些磕磕盼盼的江琉玉。 想起之前自己在她身边当帐房先生的那段时间,江琉玉用过的手段,自己也曾见过,得到的效果确实是不错,但是这回他却有点弄不明白了。 就算要让开店的消息广为传播,引人好奇,这也得靠人手去推销,口口相传才行,但是这段时间,他只记得江琉玉陪在自己的身边,到处找人帮忙打捞进货相关事宜,却并没有发现她有做其他的事情。 江琉玉咳嗽了一声,瞧见苏景夜满脸的不解,禁不住笑呵呵的又拍了他两下。 “这个可是要花钱的,咱们手边的银子有限,也不能保证铺子里面一直都是赚钱,总得要留一点以被不时之需,” “再者,传播的方法又不止靠花钱这一个法子,我特意写好了一段话,讲给别人听,自然会有那些人替我传出去的。” 此话一出,坐在小马扎上洗碗的周氏,手上都不由得一顿。 “我就说,这海参有诸多好处,不仅美容养颜,而且味道可口,做着也方便,比什么鱼虾都更要对人体有好处,” “再加上我们从京城过来,这一路上可有不少认识的人,将这东西送大陆上去卖,那些没有去过海边,却对海鲜东西十分感兴趣的人,肯定会一拥而上,所以这东西完全不用担心卖不卖的出去。” 江琉玉说着,苏景夜留意到了周氏方才那一下下意识的举动,顿时也明白了些许,不由得露出了然于心的淡笑。 “而且我这手上还有一个保存的法子,叫这东西就是放上个十天半个月,也完全不用担心坏的。但是这种法子是我个人自家调制的,断断不会叫其他人知晓,” “有些想要到山林边上去大赚一笔的人,想要靠这东西发家致富,那便只能从我们手上经过。” “可是你所谓的法子,只不过是……”苏景夜话说到一半,江琉玉虽然意识还有些不太清醒,却也记着把他的嘴巴给捂住。 不过是最简单的晾晒之法,把海参晒干了,就跟山里采回来的蘑菇一样,自然是不沾水就不会发霉。 但因为海参干了之后,表面上会出一层薄粉,为着这个缘故,叫所有人便都相信了江琉玉的说法,只得过来与她下订单。江琉玉如此推出去的噱头,果然是高明。 苏景夜想过之后,心下更是十分的无可奈何,只轻轻的点了点江琉玉的鼻子,扶着昏昏欲睡的她一起回了房间。后院里的诸人也都当没瞧见一般,各自忙活着去了。 苏挽沁起身瞧了一眼,发现苏景夜他们果真离开了此处后,将手中的碗放好,回来蹲坐在周氏的身旁,嘴里有意无意的说到。 “都说是夫人的功劳,可是我冷眼看着,感觉周婶也是劳苦功高,只是被困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被人看在眼里,实在是很有些可惜。” 周氏一开始还笑嘻嘻的脸,被苏挽沁这句话说的顿时僵在了原地,她本来只想着有银子拿便是好事,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太过讲究。 可是听苏挽沁这么说了之后,反而叫心里面有一点不太舒服了。但是周氏抬起头,苏挽沁却好像故意别开与她的视线交流似的,借故走开了。 次日一大早,江琉玉为着昨天晚上忙的实在浑身疲累,早起去到店铺里也晚了些时辰。还有想着,昨天这些人才刚领了海参过去,想必也不会来的这么快,便放松了心情,一步一步的溜达着散步。 结果谁曾想,还没等走到门口,就瞧见一大堆人堵在那里。一开始江琉玉还以为是江楠枫又找的人过来找麻烦的,结果这些人一看到江琉玉出现,都纷纷捧着银子过来。 “老板娘你可算是来了,下次你能不能来的早点,叫我们一通好等。……” 噼里啪啦的一段通话,讲出来叫江琉玉一时半会都分不清是谁开的口。江琉玉同龙大生、苏挽沁过来开店,路上也遇到了同在店里雇佣过来帮忙的伙计。 一行人往这边来,倒是不怕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找麻烦,可就在江琉玉他们都摆好了架势准备迎战的时候,却发觉好像和自己想的并不是一码事。 毕竟有谁过来找麻烦,还会手里捧着一大把的银两,若是真有人傻到想要用钱打人,江琉玉倒是挺乐意受点苦头。 后知后觉的叫身边的人,暂且收敛起来不必那么紧张,江琉玉又留心听了几句,勉强判断的出几句话,方才赔着笑脸,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呀,确实是昨天忙的太晚,今早又要赶着叫人去进货,不想你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实在叫我们受宠若惊,大家快请进来吧,待明日我们绝对不会这样的。” 江琉玉满脸堆笑,而龙大生则在他们这打招呼的时间,已经将店门给打开了,这些捧着钱过来的老板也没等江琉玉把话说完,赶着进去下订单。 身边的伙计们也没有在意江琉玉此时究竟有多尴尬,也都挤进去帮忙了。江琉玉直接调控的速度也快,不消片刻功夫便回过了神,同时也很有些吃惊。 昨日有那么多人信了她的胡话过来,已经叫她觉得意外了,不想今日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回头客。 江琉玉清了清嗓子,一面进去与这些老板交涉,一面也顺便打听。 后来才知道原来有些动作快的人,早就将海参带到了南阳山的前面去,那里的人听着这些老板所说的、江琉玉编的广告词,全都信以为真。 仅仅是一个凌晨,太阳都还没升起来的时间,便有无数的山民把这几盒海参都给买空了,那个老板都有些埋怨昨日为何没有多进一些。 见面前这个与她套近乎的小老板说得如此绘声绘色,江琉玉陪着笑,心里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以及好笑,这话听着简直就像是有人为自己的生意另外编的一个故事。 果然这边的人是真的好骗,竟然又相信了。 “也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我们这些人都是感激老板娘你的,待日后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必然不会忘了来照顾你们家的生意的,所以老板娘,你可否再给我多加上十盒?” 眼前的人个子有些矮,长的油头一脸,但却也是在日照城附近这一带海域的村子,镇子中小有名气的海鲜走货老板。 这样的人放低了姿态与自己说话,江琉玉怎么好不答应,她点点头正要招手叫小账房去记下,却听到有人的埋怨。 “这东西好虽然是好,可是太多了,我们也不好带,再加上这店里的生意这么热闹,叫我们的人在后院静静的等着,那可得排到天黑才能够拿得到手上,到时候可得错了多少生意啊。” “就是,老板娘你能不能看看,加点钱都没有关系,多雇几个人手把这海参送到我们的手上呀,在这里等着实在太费时间了。” 这样的声音一发出来,便立刻有人起哄,想来确实是许多人共同的想法。 江琉玉一愣,苏景夜和江陵龙标老马他们是对海边的事物比较新奇喜欢,便多雇了几个人,随他们一同出海去打捞。 那店里的人手,便只留下了龙大生和两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做配送,留一个小帐房和苏挽沁在店面里陪自己应酬接待。 按理说人手已经不少了,但是另外做上货送门的话,这几个人实在是调配不开。而且下订单的人太多,实在不可能做得到每个人都送过去。 可是现在这些做生意的老板尝到了甜头,也都放话愿意加钱,那一切可就好说了。江琉玉想着,不禁悄悄的搓了搓手背。 第四百二十二章:满数包邮 想曾经在现代,淘宝也是宁愿加钱也要包邮,没想到这古代也是一样的想法,那倒是个不错的商机。虽然这时已经有了可以送货各路商贸运输,但是商家配送还没有过前例。 江琉玉想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别样的笑容,叫她面前的老板看得都有些浑身起鸡皮疙瘩。 “既然大家都如此热情,那我怎么好不满足你们对我们店里的期盼呢,从今天开始,但凡在我们店里下订单,超过二十盒以上的都可以获得免费配送。” “然后因为我们店里暂时人手不足,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但我向各位保证,三天之内绝对可以给你们送上门去,若是达不到这个要求,我便亲自过来配送,所以请你们敬请放心。” 话音刚落,整个店铺里就顿时就炸开了锅。她虽然不太能听得清这些人说了些什么,但是看样子还是很受欢迎的。 只是江琉玉这个决定下的太过突然,叫店里面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尤其是龙大生,简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好,不禁紧张的看了她几眼。 江琉玉面前的人注意到店里有点情况,便赶紧退下了去下订单。而龙大生也抽着这个功夫,赶紧凑了过来。 “夫人你这么和这些人说,是不是太仓促了?这人手倒是好说,但是要确定这么多老板的住址和该怎么走路就很难了。你如此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这叫做缓兵之计,咱们不先答应的话,万一这些人第二天就想了别的办法不来了怎么办?或者挨着我们的店也办个别的产业,岂不是恰好分了咱们店里的生意。” 江琉玉随意的冲店里面的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各自忙着手上的事,自己借故把龙大生带到了后院辟静的地方说话。 “而且,我这么说话也并不是没有考量过,我看现在咱们镇子上的人,虽然靠着打鱼一项能够勉强的维持生计,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到了冬天难免还是有手头拮据的时候。” 见龙大生认同的点了点头,江琉玉趁热打铁继续忽悠,顺便一路瞧一瞧后院进货和摆放囤货的情况如何。 “咱们就借着这几天的功夫,大肆的状态,人手把咱们店里配送的工作给办起来了,我想这里的人除了我是初来乍到,不认识其他人应该都很清楚吧,所以送不送得到人家手上,这完全不成问题。” 话音落地,龙大生先站住了脚,然后在江琉玉疑惑的目光中很是认同的点了头。江琉玉猛然一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原来方才是悄无声息的把自己给调侃了一句。 无可奈何地回敬了一个笑容,江琉玉很大方的,就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继续往前走。 “再不然就跟我刚才在里头说的一样,咱们手上实在是没人的话,我就亲自过去送。” “这还是算了吧。夫人你自己去送,只怕到时候连人带货都给丢得无影无踪了。”龙大生陪着附和的笑了笑,实际上心里却忍不住小声嘀咕。 江琉玉一愣,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摸了一身耳垂,反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龙大生一惊,然后赶紧一伸手,“夫人这边请。” 早上这些匆匆忙忙过来下订单的人,一直纠缠到了过了正午才肯离去,叫店里面离晚上太阳下山之前,勉强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进行送货。 龙大生被指使去外面叫人店里都可以出去跑腿的,几个青壮青年也都纷纷在送货的路上,店里便只剩下了江琉玉和苏挽沁她们两个姑娘。 看着手上这一大堆记了名字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订单,江琉玉忍不住皱起眉头,很有些为难,更不可能好意思叫苏挽沁出门,便只好自己签了后院送货的驴车到前门来。 “夫人,你这是想要做什么?”苏挽沁瞧的都有些愣住了,她自己每日里需要在店里面和那么多人周旋,已经觉得很是疲累了。 而现在看着江琉玉还要多一样出门送货的工作,让她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这驴子有些倔脾气,江琉玉手上拿了一只苹果才好不容易把它骗了过来,听到苏挽沁如此询问,便站住脚吩咐几声。 “这不是店里头没人吗,我也想帮一把,虽然自己不太认得路,但是手上有地图,这驴子也是这里的本地驴子,起码能够保证我能回的来。” “但是究竟要花多长时间,我就不太确定了,你就在店里面守着,要是等到太阳下山了,关店的时间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把店门锁上,我们应该就直接回去了。” 听到这话,苏挽沁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有些庆幸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可以给她暗地里使坏的好机会,但也有些禁不住嫌弃江琉玉几下。 自己什么情况难道还不清楚,却要拼这这么个劲出门去,反而是给人找了麻烦,也不晓得这样的人,是怎么配呆在苏景夜的身边的。 可即使心里面是如此想的,苏挽沁还不至于表现出来,装作很佩服的样子点头笑了笑。“这样岂不是太辛苦夫人了?那夫人你路上小心,店里有,我看着你就放心吧,该做什么我都知道的。” “好。”江琉玉答应着,才刚打算转身出门,拿了苹果,牵着小驴子带了货物出发,结果就发现苏景夜陡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琉玉,都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苏景夜看着江琉玉在门口和驴车奋斗的这个架势,两只眼睛都差点掉出来。 他赶忙上去,把江琉玉手上的苹果给驴子喂到嘴里,又把人拽到身边给带回了店里。江琉玉来不及反应,只在进门之前的最后一眼,竟然明显的看见了驴子那副嘲笑自己的眼神。 “你不要着急,我不过就是出去随便走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半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发现苏景夜此时的脸色不太好看,江琉玉赶紧讨好的笑了一下。 苏景夜却也没来得及理会江琉玉的讨好,只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在柜台前面悠哉悠哉的苏挽沁,才转过身来捏住了江琉玉的肩膀。 “就是回到龙家的这条路,也都是因为只要拐两个弯才能走的这么顺利。而你现在还要跑到别人家那么远的地方,身边又没有一个得力的坐骑,你这是想叫我天涯海角的去寻你吗?” “我,我哪有那么弱?”江琉玉嘴角一抽,注意到前面的苏挽沁都忍不住憋笑两声,心里更加的有些不得意和郁闷。 “总之,具体的事情我都已经了解到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在外面找到足够多的人手,稍稍组织一下,你今天在那些人面前夸下的海口,还是能够做到的。” 苏景夜暂时放开了手,顺便瞧了一眼柜台上的订单簿子,很有些胜券在握且轻蔑的勾了一下嘴角,同时挥手叫苏挽沁收拾一下准备关门。 “所以今天咱们可以先休息一下,有那么多人,明天后天慢慢送,也是来得及的。” 此话一出,江琉玉顿时就呆住了,“这怎么可能呢?政治上的人虽然多,但是大部分都在江楠枫的手下干活,我想着要扩自己的势力,总归还需要多个几天时间,四处游说的,你是怎么解决的?” 听到这话,苏挽沁也忍不住站住了脚侧耳偷听个一声,苏景夜倒是没有注意,揽着江琉玉一道出门。 “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未雨绸缪,经历过了这许多事情,总归是要有些长进的。” 话音落地,瞧着苏景夜脸上那般的笑容,江琉玉在心里也自己冒出来了一个念头,禁不住拍手跺脚的叹息了一声。 “那如此说,你这是敲了他们家的墙角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干,我现在都能想象得到他脸上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了。” 尤其是在前一天的正午,江楠枫还信心满满的过来炫耀打压,结果一回头发现自己的积液损失惨重,那个场面一定叫人十分可乐。 在后面远远的看着这一对夫妻高高兴兴的商量,苏挽沁悄悄地把这些话记在了脑子里。 入夜时分,江楠枫正坐在大厅里面翻看这段时间以来自家加各个地方的账单和簿子。 瞧着这上面时不时出现的横笔和红字,江楠枫几乎气的两眼通红,握着笔的手都禁不住颤抖。 “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不过就是有人突然冒出来打岔而已,怎么就害得咱们家这么多商铺的收益都差成了这个样子,莫不是他们以前都在偷奸耍滑吗?” “这要不是本公子今天心血来潮来瞧一瞧,说不定还要被你们蒙在鼓里。”江楠枫越说越是忍不住,干脆抄起桌子上的一只毛笔就往面前送簿子的人头上砸了过去。 那人赶紧跪下磕头解释,然后顺便也躲过了这一道攻击。 第四百二十三章:内有反贼 “公子息怒,实在是,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肯来进货了,再加上咱们镇子上最热闹的集市又才刚刚过去,店里面又有好些人寻了新的出路,实在是没什么人来,生意冷淡一些也是难免的事。” 说起来,过来汇报的这个留了两个小胡子的大叔,本来只是负责各个商铺之间的统筹,具体的经营和接待并不由他亲自出面。 可谁叫在江楠枫露脸的人是他呢,江楠枫也只能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你居然还敢狡辩?生意差难道就不知道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吗?这江家诺大的商铺全都有本公子一个人打理,你们都是群吃干饭的吗。是想本公子累死气死,你们心里就得了意了?” 江楠枫这些天又因为江琉玉的缘故,本来就暴躁的性子,现在更加像是有引线的火药一样,一点就爆。 “你可知道在本公子的羽翼之下,可大大小小有几十家的人,都指望着我们江家庇护过活……” “禀报公子,”在江楠枫如连珠炮一般数落着面前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大的大叔时,外头一个小厮跑了进来说话,可江楠枫却没有听见。 “如今是尝到了甜头,又看着这形式不妙,一个个都打算好了,我告诉你们,要是想不出办法跑了,可就别想再回来,我们江家可用不起怎么吃里扒外的下人。” 一直等到心里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江楠枫骂的舒爽了,这才偏过头对着那小厮就是一声吼。“到底有什么事,没看到本公子正忙着呢,一天到晚吵吵吵。” “江公子,别来无恙啊。”小厮给他骂的嘴里一噎,委屈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跟在他身后来的苏挽沁,却落落大方的走上来,泰然自若的行了个礼。 “原来是你。”江楠枫回忆了一下,勉强记得她就是上次那个追出来给自己送帕子的姑娘。 为着苏挽沁当时很有些过来讨好自己的意思,江楠枫方才勉为其难的缓和了一下态度。“你过来做什么,不帮着你家东家做事?”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快点走吧。或是纠缠不休的,我们也不管什么怜香惜玉,就大棒子把你打出去。” “江公子果然还和当初一开始见面时候一样,性子如此急躁,难怪连我家的女东家都赢不了,如此看来,却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江楠枫的话说的如此不客气,换作是谁心里都很不高兴的,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苏挽沁。 苏挽沁冷笑一声,一改先前在江琉玉和苏景夜面前时候的柔弱模样,整个人的气势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你口出狂言。”江楠枫被她调笑的两眼直瞪,两道眉毛也高高的耸立起来,更加上瞧见他今天的态度,很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连忙一拍桌子。 “来人,你们可都是瞎的嘛,任由外人在自家院子里瞎闹,还不赶紧过来把她给我打出去。” 对方好歹是个纤弱的小姑娘,虽然语气有些不恭敬,却也不至于如此对待吧。那个过来禀报的小胡子大叔很有些看不下去,与江楠枫一拱手便得了同意,自己退下了。 却也因此,他并没有看到接下来的内容,好几个不算强壮,却也是精力旺盛的年轻小厮,手中拿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作势想要客气些,轻轻地把苏挽沁给赶出去。 可是苏挽沁却没有半点的局促,轻轻的一个闪身,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这四五个人都踹倒在了地上,把那在书桌前面颐指气使的江楠枫都吓得连连后退几步,两手也撑在了桌子上。 “江工资想要在我面前炫耀你家里的势力有多大,这几人物可远远不够。”苏挽沁浅笑一声,轻轻的踹了一下脚边的棍子,跨过那个捂着肚子在地下打滚的小厮几步,就走到了江楠枫的跟前。 江楠枫也是没有想到苏挽沁这样身量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甚至有些怀疑其他事不是野生藏不露,才叫之前过去报复的人这么狼狈的回来。 这会看向苏挽沁的眼神中,也如同像在看来索命的罗刹女一般,充满了心惊胆战。“你,你到底是想要来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们这里虽然偏僻,却也是有官府辖管的,你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跃得过朝廷去。” “朝廷,却也是这么个说法,朝廷多厉害呀,有几个人能比得过。”苏挽沁冷笑一声,江楠枫听着她话里面说的语气有些不太对,不由得愈发害怕起来,整个人险些跌坐在地上。 “其实呢,我这次过来主要也是想跟公子你谈一下合作的事情。” “合作?”江楠枫微微的偏了一下下巴,两眼都是不解其意,苏挽沁则淡笑着低头看他。 “没错,公子不是不喜欢看我家夫人爬到你的头上吗,我倒是可以在后面帮你一把。” 第二天清晨,江琉玉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想看看昨天苏景夜夸口和自己说下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要是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而编的瞎话,趁着时候尚早,还能够多些空档时间来进行补救。 江琉玉想着,然后走到店铺后面不远处的一块沙滩上。 此处原是她用来交托货物,以及运送放进店铺内储存的必经之路,现在也堆满了一筐筐装好的干燥海参,以及许多打着赤膊的青壮男子。 苏景夜比江琉玉起的还早,赶着时间过来帮忙把货物放到运送到各个商家的驴车之上,而这会儿又瞧见她过来,好像生怕有人占便宜似的,过来特意捂住了江琉玉的眼睛。 江琉玉还在惊讶之际,猛然间黑了视野,不由得轻笑一声,把他的手又扯了下来。“你不必如此紧张,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我还得瞧瞧人数够不够我们调配的呢。” 苏景夜无奈把手放下,“那你现在可看清楚了,觉得是否满意啊?” “满意满意,自然是满意的。”江琉玉话中当然说的是配送的事情完美解决,但是瞧见苏景夜脸上明显不乐意的表情,便陡然生出了一些想要调戏的意思。 “这一个个身强体健的,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如此明显的帅哥俊男,在别处可是百年不得一见的风景。” “你,”苏景夜果然被她逗得平白多了些怒气了,一把把人给转了回去,不许她回头,就差把头上的发带也扯下来,给她绑在眼睛上。 “那你现在可是看明白了,放心了,既然如此,那你还不赶紧回店铺里去主持大局,别好不容易找够了人手,你反倒没有订单了。” “那你、怎么办?难道就一直待在这里吗?”江琉玉好不容易憋住了,脸上的笑却把双脚紧紧的扎在沙地上,拽着苏景夜的袖子,不肯如此轻易的就走。 “我主要就在这里看看而已,等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我自然也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的,只是你,千万是不准留在这里的。” 苏景夜抿着嘴巴,可见耐心也给她磨得七零八碎了,索性弯下腰去想要把人直接给打横抱走。江琉玉禁不住了,几乎是憨憨笑出了声。 “哎呀,行了,你就别在这跟我闹矛盾了,我刚才是在和你说笑呢,就你,还当真了。” 也是这两个人站的地方比较偏,并没有在人家调配海参的档口上,所以注意到这边有动静的人并没有许多,其实也是由于着大部分的渔民也都不认识江琉玉,可龙大生就不一样了。 龙大生早先瞧过来,还很好奇苏景夜在这里干什么呢,忽然一个侧眼又发现了前面的江琉玉。 他未曾成过亲,自然也不知道这是人家夫妻两个之间的情趣,当即就很不懂得看场合的过来打扰。 “夫人,苏公子,你们也都来了。”龙大生声音虽然不大,可他也没有刻意压抑过,当即就从这许多人卖力的声音中吵了出来。 此话一出,无疑是更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两个人的身份。 江琉玉远远的听见,与苏景夜的身上不禁都是一段顿,然后赶紧放开了手,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回以一笑。 “啊,是,过来看看大家工作的怎么样,是不是还都习惯。”江琉玉清咳了一声,面上虽然装的满不在乎,可是个人都能从她的行动中看出来丝丝的窘迫。 苏景夜却是真的没有觉得什么大不了的,撒开了手等江琉玉转过身来,依旧十分亲昵地把人揽在了怀里。 龙大生看的吃惊,禁不住长叹了一声,而这边忙碌着的众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暂时停了下来。 “原来这位就是店里有名的女东家呀,这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实在是厉害。东家也是待人如此之好,果然和自家夫人的感情更好,这郎才女貌的搭配在一起,着实是令人羡慕。” 江琉玉面上一阵不好意思,还不忘用手肘轻轻地捅了苏景夜一下。 第四百二十四章:异样感觉 “谢谢夸奖,其实我也没有这么厉害了,这些想法都是景夜一个人鼓捣出来的,我也是今天才看见,也希望你们多多捧场,” 江琉玉给夸的脸上一阵泛红,毕竟哪个人家的姑娘同时面对这么多男子的调侃和起哄,都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苏景夜顺手挡在了她的前面,却不忘回头多看一眼。江琉玉这么羞涩的模样,就是他自己都很少见, “要是有什么有意见的地方大可以随便提出来,只要你们用心做事,完了,我们自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确实在是没有的事,像我们之前在江家帮工,只要随便出点什么小差错,那就是要扣钱,哪里像在女东家的手上,活比较轻便不说,还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我们自然是巴不得就住在店里呢。” 那对面的龙大生和其他人都是一阵好笑,在一听又有许多帮工的青年一起吵闹起哄,龙大生则是笑眯眯地看过去。 毕竟龙大生的身份和这些人不太一样,也勉强算得上半个东家,这些人如此恭维与江琉玉,他也可以连带着沾点光。 江琉玉赶忙摆了摆手,连连摇头,“这还是算了吧?我们家的店铺总共就那么大点位置,后面的小院里连多摆些货物都不一定装得下,哪里还装的了你们这么多人,” “你们只需要住在家中就好,每日早上看着时间过来,自然了,我们店里一定是会包了中午饭的。你们要是有不喜欢吃的,可以从家里自己带。中午饭的饭钱,我们店里是有补贴的。” 这样的说法,这些人应该都没有听说过,再从江琉玉这里突然发现还有这么个福利,这些人便更加像是兴奋过度一样,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苏景夜虽然也有些诧异,不过也没说什么,就是可能得考虑一下要不要再请一个厨子过来。 “好了,大家都各自去忙吧。”苏景夜一摆手,随后十分自然地给江琉玉拂去额头上的碎发。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店里面可还需要你去照管着呢,你也快点回去吧,记不记得路?要不要我再带你走一趟?” “这才多大点的距离,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又不是傻的。”江琉玉给他逗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赶着往前面指了一下,证明自己还确实记得路。 苏景夜赞许的点点头,江琉玉还分外骄傲的一扬下巴。 恰好在这时,店里面本来负责接待客人的苏挽沁忽然发现江琉玉这么长时间没过来,也以为她是半道上迷了路,正想出来接一下人,结果才从巷子拐角的口出来,站在下坡石阶的最上边,远远的就瞧见苏景夜他们夫妻两个人大清早的就又粘在了一起。 瞧见苏景夜对江琉玉那般宠爱的微笑,苏挽沁之前心里一股莫名的异样,现在也变得愈发明显。 “夫人,原来你在这里呀,到叫我一通好找店里面,突然来了好多人,居然都说要找你问些事情,我实在是招架不过来,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轻轻地藏下心里那一点淡淡的不舒服,苏挽沁提着裙摆从石阶上,顿时就吸引了前边这好一些未婚青年的注意。 苏景夜乍一眼瞧见苏挽沁冒出来,脸上虽然没有怎么表现,但是心里肯定还是很不乐意的,江琉玉倒是没有别的感觉,答应着便同人回去了。 在青崖镇上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江琉玉的生意也是越办越红火,江楠枫虽也有几次小捣乱蛋也都被很完美的糊弄了过去。 再又过了些许日子,手下的人多些到是方便了苏景夜他们两个人不必这么辛苦,但同时也增加了账本的计算难度。 这一天的天气炎热,照的干燥的泥土小路上都像是被蒸出了地底的一些残留水分一般,给路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气。 在外面另外租住的一栋院子里,书桌上面摆满了好几摞高高的账本,苏景夜看着这些纸张上面密密麻的文字和数字,烦恼的头都要大了。 江琉玉看着有些不太忍心,想要过去替他分担一部分,但是二人都有分工,自己手上的事情好解决,若是再插手苏景夜的事,就未免太不给人脸面。 要是被谁突然出现看见给传了出去,说苏景夜好歹是个男人,又是一家之主,反而要靠夫人的出手帮忙,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但是要是叫她袖手旁观,江琉玉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忽然灵机一动,江琉玉想着鱼肉蛋白质丰富,里面各种元素最是补脑。 现在自己与苏景夜又是住在海岸边,各种各样名贵好吃,又没有多少刺的鱼类,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若是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暴殄天物。 江琉玉在心里打定主意,特别撇了苏景夜一眼,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围裙,戴在身上,转身就去了厨房。 厨房外头院子墙角的水缸里面倒是养了几条,龙大生才送过来的鱼,虽然江琉玉并不是很能认得。 但是那日龙大生得空,在两个人的面前现场做了一条,江琉玉尝着味道还是不错,也顺便把如何的做法给记了下来。 先把鱼掐头去尾,去了鱼骨,再沿着留下来的鱼骨的纹理,将肉给慢慢的变成薄片,但就是江琉玉的刀功倒是有些欠缺,每一片鱼片都是肉眼可看的出的厚度。 不过于肉比较嫩,也不怕它煮不熟,切厚一点,反倒能够防止鱼肉在煮的过程中散掉,所以江琉玉也就随它去了。 把鱼肉稍微腌一下,裹上淀粉,再在油锅里稍微的炸过一遍装到盘子里。 江琉玉再另开一个热锅炒了酸菜,然后把鱼肉放进去,又加了好些大料,加水加粉丝一起煮,过不了多长时间,一道热气腾腾的酸菜鱼就出锅了。 酸菜开胃,水煮粉丝又是他的,最后鱼肉可以补脑,如此一道菜绝对是十分下饭。江琉玉捧着大碗,闻了里面一下气味,自己都忍不住流口水。 所以说也有自己给自己捧场的嫌疑,但是江琉玉自认为自己的厨艺还是勉强能说得过去的。 正好赶上现在又是正中午,要准备吃饭的时间,江琉玉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以及隔壁几家烟囱里冒起的炊烟,便亲自把鱼端了上来,以及一大盆用土灶烧出来的柴米饭。 酸菜鱼香辣可口,海边的稻米也别有一番风味,江琉玉信心满满的给苏景夜把饭盛好,却看他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坐在书桌前面和账本斗争。 江琉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苏景夜却仍然没有打算挪步的意思,她不禁撇了撇嘴,轻轻地将手在这道酸菜鱼上面轻轻地扇动了两下,想让这股香味把人给引过来。 苏景夜果然起身走过来,可在江琉玉满眼期待之中,苏景夜盯着桌子上的菜,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把昨天晚上凉拌的咸菜拿了出来。 江琉玉猝不及防,而等她回过神来,苏景夜就将大半碗的饭都给解决了。而剩下一半的饭,他看了看,不知道怎么的,又叹了口气,直接放下碗离开。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吧。”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叫江琉玉的一腔热血,在此时仿佛都沦为了可笑的笑料。江琉玉拧着眉头看了半天,实在是忍受不了,经不住起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站住,苏景夜,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给你做的菜,你未免也太不领情了吧?” 苏景夜静静的喝了一大杯的水,发现江琉玉果然是气的不行了,便赶紧上来拍着后背安抚。“乖,别闹,我并不是嫌弃你,以前在王府你做出什么东西来,我不一样都吃了下去嘛,只是现在确实有些忙,实在分不出心来。” “你,”江琉玉欲言又止,原本满满的不乐意,而在触及到苏景夜额头上不断冒出的细密的汗珠时,又转变为了心疼。 她从怀里取出了一方手帕,颇有些纠结的意思,轻轻的为苏景夜抚去了那些汗水。 “你今天才吃了这么一点东西,身体怎么可能吃得消呢?是不是胃口不好?你大可以早些说嘛,我给你换些别的。” “这还是算了,厨房里要和烟火气打交道,你却是会更热的。”苏景夜淡淡的瑶海,摇头松手,仍旧回到了书桌前面。 江琉玉不禁偏了一下脑袋,这会她大概也瞧出来了,苏景夜这些天胃口不好的原因,怕就还是不太习惯海边这么炎热的天气。 女子的身体一般比较偏寒,比起阳刚之气的男子,确实对热量更好忍耐一些,只是没想到在苏景夜的身上,反应会这么大。 而论一些避暑避热的菜色,倒不是那么难做,就是没有冰块,那些蔬菜面粉也可以做凉拌的菜吃。 但是全是素菜的话没有营养,像苏景夜每日里要出去跑,那么大的消耗,身体定然是撑不住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贤妻良母 陆地上跑的猪肉,牛肉,羊肉,做起来又太油腻了,就算是有清淡解腻的方法,按照江琉玉做菜的水平,恐怕也很难做得出来。 最后再等到江琉玉好不容易把厨艺水平练上来了,恐怕苏景夜也应该各种解暑的汤药不离身了。 那最后的目光还是只能放在这海边的鱼类上面,江琉玉想了一下,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面,轻轻地没有半点力气。 就是面前这道江琉玉引以为傲的酸菜鱼也勾不起她的兴趣了,江琉玉便索性起身去厨房的墙边,继续盯着剩下的两条活鱼打量。 吃饭自然是什么时候吃都可以,就是菜凉了,再热一热也好,可是自家的夫君要是不好好照顾着,又有谁会过来心疼呢。 江琉玉在心里如此,想着不自觉的也给自己带上了一点骄傲的神采。在看了看眼前剩下的两条鱼,倒是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个个头也不小,就是分两次吃也可以。 而在按照刚才做酸菜鱼片时候的印象,这种鱼的鱼刺比较少,几乎是除了正中间的鱼骨和两边的大刺以外,那些河鱼最讨厌的毛毛刺,竟然一根也没有。 没有刺,对于爱吃鱼的人而言,无疑是最棒的感觉,江琉玉脑海里在神游手上,不自觉的就把其中一条捞出来捧在手上,还险些没有抱住。 那鱼的身体滑溜溜的,又十分有劲,差一点就摔在了地上。江琉玉就这走神的一点功夫,险些被他钻了空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鱼重新控制住,她的脑子里不禁想出了一个绝好的点子。 “这么有劲,都在我的手上了,还不直面死亡,还想着出来逃跑,那我还不如干脆把你做成生鱼片,原滋原味的吃着也最好。” 江琉玉背这鱼勾起了无边的怨念,以及刚才苏景夜不给自己面子吃菜的所有怨气,也都发泄在了这条鱼的身上。 那鱼是乎也预料到了自己将来的命运十分潦倒,又挥着尾巴想要表示拒绝,结果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它便被放在案板上,然后就被江琉玉一个菜刀给拍晕了。 “先给你做个全麻手术,这样等我动手的时候,你也不至于感到那么疼痛了,这也算是给你最后的一点温柔吧。” 江琉玉自言自语的开玩笑,她对于鸡鸭鹅这些活物的处理倒是没有那么大胆子,毕竟那些血溅出来温热温热的,实在给她不好的印象。 可这鱼却是冰凉凉的,心里的罪恶感也能少一些。 生鱼片做起来倒是无比简单,过程也和刚才的差不多。去了大鱼骨去了大刺,为了能够弥补方才到东上面的缺陷,江琉玉这回特意换了一把小巧锋利的水果刀切片。 毕竟生鱼片很少经过处理,就那么直接摆在面前,长的什么样子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也应当更加讲究一点。 江琉玉放低了身子,将小刀接着按照鱼骨上的刻度,切成厚度一样的薄片,还得要小心,不至于把鱼皮也一并带了下来,然后切好的部分就可以一片一片的码在铺了几片菜叶子的盘子上。 如此处理完了这条鱼的半边身子,淡粉色略有些橙色感觉的鱼肉,在这白色盘子和绿色菜叶的映衬之下,看着倒还真有些诱人,只是这剩下的一半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江琉玉放下小刀,又闻了闻手上这海鱼处理起来和河鱼不一样,腥味也比较少,幸好今天忙碌这么长时间,一点也不臭。 俺一根食指轻轻的点着下巴,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后半边的鱼肉。之前她已经做了一条小鱼做成酸菜鱼,怕是等到晚上都不一定能够吃的完。 而现在又要多剩下一半的鱼扔掉,实在太可惜了。江琉玉心里念叨着,索性将这些鱼肉改了花刀稍微腌一下,一整条的炸过了,这样放到明天应该还是可以吃的。 再等了片刻的功夫,江琉玉就忙着出来将外边桌子上的碗筷和剩下一半的菜带回厨房。 苏景夜忙碌之余,这回倒是注意到了江琉玉从厨房里进进出出,不晓得又在捣鼓些什么,可是鼻子又没闻到什么香气,便难得的有些好奇了。 从侧边的房间里走出来,苏景夜就正好看到江琉玉端出来一盘子切好的生鱼片,以及半条炸好了的鱼。 耸着鼻子再多闻了一会儿,果然没有一点苏景夜最厌烦的烟火气,再看那到生鱼片,干干净净的,不拖泥带水,瞧着也十分清爽。 “你这是在忙些什么呢?这些半成品是打算留到晚上做菜的吗?”苏景夜瞧了一眼,那到生鱼片,他虽然有些意思,但是生吃还从来没有尝试过,因此对那摆放在桌子上的筷子和调料,也只当没有看见。 “哪还用得着等到晚上,这些菜都已经做好了,不吃,等到晚上可就坏了。”江琉玉说着走上来,把苏景夜拉到了位子上坐下。 “更何况还要你饿着肚子忙活这么长时间,要是再等到晚上才吃东西,你自己的身子吃不吃得消呀。就算你狠的下这个心,我可没有必要放纵你这么任性。” 苏景夜但笑不野生手,轻轻拍了一下,在自己肩膀上的江琉玉的手,“多谢你关心,有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果然要省心不少。” “只是这个还是生的呀,怎么能够吃的?尤其还是鱼肉,岂不是满嘴腥味?”苏景夜还是有些不敢苟同。 嘴里很想说什么世人发明的以火烧食,便是专门要吃熟食的,现在反倒回到了远古之时茹毛饮血的日子,可是越活越回到过去了。 可是这样的话,苏景夜并不敢说出口,以免冒犯了江琉玉。江琉玉倒是知道有这些典故,却也没有太在意,甚至和眼前联想在一起。 但看到苏景夜现在如此的反应,江琉玉便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你大可放心,在拿出来给你吃之前,我当然是自己先试过了。” “这么吃最是清爽,你绝对会喜欢的,而且我可是精心处理过,一点可能有腥味和臭味的黑筋鱼皮都没有,你也先尝尝再做评论,别叫我这么费心想出来的法子又落了空。” 之前已经因为状态不好,拒绝了江琉玉做的酸菜鱼,这会儿再诸多嫌弃确实有些说不过去,苏景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抬起筷子。 江琉玉一看顿时两眼放光,十分殷勤地把调料碟子推进了一些。“下列面是醋鱼肉,吃着寒凉,蘸点醋也好缓一缓。” 苏景夜听着她的介绍加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鱼肉放在嘴里,却像如临大敌一般沉重的闭上眼睛,拧着眉头拒绝。 可是等一口咽下之后,苏景夜蓦的睁开眼睛,却并没有觉得怎么厉害。江琉玉就等着呢,见状赶紧放低了身子,凑到他的跟前。 “怎么样?觉得好不好吃?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再改进一下的?” “还,还不错。”苏景夜再咽了一口口水,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略微漱了漱口。“这鱼肉的口感吃着十分绵软,清新的是挺清新的,虽就是还有些不太习惯,但是确实不错。” “我再尝尝这个,”说着,苏景夜抬起筷子,又向旁边的那一道稍微炸过的鱼肉伸出去,动作之快,叫江琉玉都来不及阻止。 “你不是写那些油腻腻的,吃起来没胃口吗,这个你倒是能够忍受?” “是难得的有了一点胃口,但是这个瞧着也并不是特别的油腻,更何况我只是嫌那些重口味重辣椒的汤汤水水,这些干干净净的倒还可以。” 苏景夜说罢,便吃了下去,江琉玉在他旁边,撑着桌子也一起坐了下来,就是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那这么说倒是我不巧,正好踩雷了,可是这个我还没有做完呢,这是你口中所说的半成品。” “是吗?我倒觉得只要稍微一摆盘都可以拿出去卖了。”苏景夜淡笑着又加了一块生鱼片,放入口中,他中午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却喝了满满的茶水,这会儿早就已经饿了。 而江琉玉听着都不禁心花怒放,从前只听苏景夜各种嫌弃自己的厨艺,居然在鱼肉上面能够得到难得的肯定,实在是叫人受宠若惊。 “那如此说来,我就把这两道菜肴作为咱们发家致富的筹码,咱们再开一家店铺怎么样?就专门做各种我突发奇想想到的菜肴。” “若是你真有这么个打算,办起来也不是不可以。”苏景夜嘴上满口答应的样子,但脑袋却很实在的摇了摇头。 可过会又没听见江琉玉说话,或做任何其他的反应,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苏景夜这才觉得可能有些闹大了,赶紧问了一声。 “等等,我刚才不过是与你说笑的,你不会还真的当真了吧?凡事皆有个亿万,你今日做的菜色正对我的胃口,可能是因为运气好,或者与我在一处的时间久了才会如此了解,贷款做旁人,可就不会那么捧场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自作主张 “胡说八道,我做的明明都是全家老少皆宜的,明明是你身居高位久了,口味挑剔。” 江琉玉不服气,赶着为自己辩解了几句,而苏景夜也怕真的得罪了她,连连在后面道歉。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在这向你赔罪可好?你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你、在干什么?” 话说到一半,苏景夜才突然意识到江琉玉并没有在意听自己的话,反而转身去了厨房,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弄得那一堆碗筷噼里啪啦的作响。 而没过多久,就看到江琉玉碰了一盆中午剩下的有些凉了的米饭,然后笑嘻嘻的把桌子上那一小碟子的醋倒在碗里面,随后张开五指就把手伸进去搅拌。 苏景夜要说的话戛然而止,看到江琉玉如此的动作,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琉玉一眼瞧见,赶紧解释了一声。 “你放心,我可是将手里里外外,连指甲缝里都没有放过,拿皂角粉清洗过了的,绝对是干干净净。” 原本说起来,做这道程序是应该戴手套的,但是让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发明出来,那江琉玉也只能暂时先这么将就了。 反正他们做包子饺子,油条什么的也是直接上的手和面,和自己的这个动作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也就只看苏景夜能不能过得了心里的那一关了。 看到苏景夜那夜恋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表情,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脸,然后取了一小团米饭,捏成了大概像是立体的椭圆形,然后就将盘子里的生鱼片放了一片上去。 “看看,这就是一道新的菜出来了,名字叫做寿司,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江琉玉也是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才突然想到了这么一茬,就是不知道这里的人海苔做的怎么样,不然做成那种圆筒的寿司,吃起来应该味道更好。 “看我这么厉害,不一会儿功夫就研制出了一道新菜色,要是真的开店,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我的创意所吸引过来,谁还会再注意我厨艺好不好。” 苏景夜听得忍俊不禁,但是看着面前江琉玉递过来的这一小块驮着鱼肉片的饭团,却又笑不出来,迟疑的拿筷子夹住了,搁在嘴边久久不敢放进去。 “你这,还特意拿米醋和饭拌在一起,这能好吃吗?再说这两样也都凉了,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拉肚子,说明你肠胃不好,吃不得凉的东西,这些东西可都干干净净的,又不会得病。”江琉玉嘴巴一撅,娇俏地一眼跟苏景夜瞪了回去,而后又跑厨房里端出来了一小碟子山葵。 “那,要是你怕吃了肠胃不舒服的话,就占点这个,我才刚切碎了的,刚刚没手,差点忘了拿出来。” 苏景夜见状,江琉玉准备的这么充分,叫自己怎么好再想别的借口拒绝,果然将寿司在山葵上面站了两下,送进口中,而江琉玉则在旁边继续捏着。 江琉玉没怎么在意手上的工作,只很好奇他吃下去的感受如何。而苏景夜除了一开始还有些不太习惯,适应了山葵的刺激之后,又很惊喜的睁开了眼。 “原本还以为不怎么样的,没想到这两种味道合在一起,感觉确实不错。” 听到这话,江琉玉不免也觉得松了口气,万分骄傲的仰头一笑,“那是自然,我的技术可是鼎鼎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弄得出来。” “先前也是怕你生鱼肉吃多了,胃不舒服,再加上鱼肉的能量也不高,拿点米饭综合综合,咱们总得要学会改革创新,多尝试一些新鲜事物才对。” “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江琉玉在边上不断地自卖自夸,苏景夜听着心里也是十分得意,但是突然转念一想,讲出来的语气都和先前有些不太一样。 江琉玉只顾着夸耀自己的本事,一时间竟然没有在意,仍旧十分了不得的点了点头。“这可不是必须的嘛,只要你说的出口的。” 而这句话一讲出来,江琉玉却陡然有些心虚,相对于做菜或者其他的事情,她更感兴趣的还是赚钱。 虽然也不是做不出来,但是实际天赋还是有些欠缺的。就好比之前在包静书的手下学习洗茶,就愣是浪费了了大半个月的功夫。当初的那些日子,几乎没叫包静书给嫌弃的个狗血淋头。 江琉玉翻着眼睛想了一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苏景夜的脸上却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将人给搂了过来,直接就坐在了腿上。 也幸好这院子里没有多少人伺候,差不多的人都去给“景江野鱼”里面帮忙了,否则就算江琉玉不觉得这样有什么,被人看见了,也是会羞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 “你在干什么呢,还吃不吃饭了。要是晚上起来饿了,可别指望我给你做宵夜。” 江琉玉羞的满脸通红,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腰部那里没有力气,又被苏景夜用一只手固定住了,完全起不来。 “放心,没有人会看见的,我就跟你说一句话,”苏景夜勉强松了力气,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顶,像是给炸毛的小猫顺毛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滑过去。 “之前和你提供的的人生四大乐事,并非是我突发奇想,只是咱们虽然年轻,也应该是时候考虑了,不知道你是怎么个想法?” “你,你先放开我。”江琉玉脸上滚烫的温度稍微退掉了几分,好不容易夺回了自己的人身自由,却又贴着他旁边坐下,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面撑着自己的下巴。 “这个,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小孩,但是听说女孩子成为了母亲之后,都会变得十分伟大,对一些年幼的小动物们也会分外的友好,所以要是真有孩子需要我们去养的话,倒是不用担心我会不肯要。” 江琉玉说着,注意到苏景夜听的十分认真,不由得面上又是一热,绯红的颜色甚至都蔓延到了脖子上,她很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睛,才好继续说完。 “但是现在并没有到了那个时机,不如先等咱们的事业稳定下来了之后再说。也才好给小孩子一个更好的生长环境,否则难道叫他陪着我们一起坐吃山空,还得在这一片地方四处奔走过活吗?” “好。”话音落地,苏景夜只是安静了一小会的功夫,便满口答应,叫江琉玉听了还有些难以置信。 “这,你就这么决定了?听你的话,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有的吗?”说罢,江琉玉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心直口快说了些什么东西,赶紧轻咳了一声做欲盖弥彰。 “话虽如此,但我到底还是不想叫你为难,更何况你说的意思原本就是对的,我难道还想要像那泼皮无赖,一样耍赖打混吗?” 苏景夜脸上挂着淡笑,并没有看起来怎么为难,叫江琉玉心里的担忧,也勉强放了下来。 过了几日,江琉玉在负责店里伙计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忽然发现很多人在忙碌疲惫之后,都和之前的苏景夜一样,有些食不下咽。 可他们都得在烈日底下干体力活,不吃饭,怎么能够吃的消。江琉玉虽然想着苏景夜之前说这样的冷食还是不要吃太多的好,但又实在架不住这些人日常的作息实在太伤身了,便自作主张做了几盒子的寿司带过来。 趁着苏景夜不注意的时候,江琉玉挨个分给了这一批需要外出去送货的伙计们。这些伙计们都有些不明白江琉玉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瞧见江琉玉一脸神秘兮兮的说什么,这些东西清爽,可以开胃。他们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袋,还是架不住是自家女东家的的好意,收了下来,并一路带到了在店里下了订单的客户们家中。 由于寿司做起来十分简单又好吃,不仅能够解决店里炎炎夏日的大麻烦,还能够为自己省去不少的心力,实在是一举两得。 江琉玉正在为自己如此的行动而佩服不已,没想到转头回来就遇上了苏景夜。苏景夜刚才就注意到江琉玉在外边,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所以特地躲在这里向她问话。 江琉玉见事情败露,便也不好意思继续隐瞒,只得如实交代。苏景夜听完了之后,神色略有些不太自在。 “我想和你说过,怕有些人吃不惯生冷的东西,叫你少做些的,也省得你如此费力,你怎的还是把它带过来了。” “可是他们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呀。这些寿司我可是经过再三的好生处理过的,你完全不用担心,就算真适应不了的,大不了就多跑几趟茅厕嘛,就当是排毒了。” 江琉玉满心的无奈,他自然知道这样的意外,难以避免,可是店里的情势也不不容乐观,这样分为难,必然得有一些取舍。 面对着苏景夜的数落,江琉玉也只能不自在的叹了口气。 第四百二十七章:再开一家 苏景夜自己正在无奈之际,却瞧见江琉玉脸上的表情分外委屈。他不得也先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气势,赶着过来把她拉到一处被人的地方,好生的解释劝说。 “我也不是存心想要责怪于你,只是咱们自家怎样凑合着过日子都无所谓,却要用在别人的身上的话,只怕最后反而是你的一番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到时候得不偿失,自己反而受了一肚子的怨气,就算我知道你很委屈,别人又怎么会多加理会呢?” 苏景夜说着,拿手轻轻的抚摸了江琉玉后背的长发几把。知道江琉玉在待人接物方面表现的十分干练,但是一些更为细节些的人情世故还是有所欠缺。 江琉玉微微皱起眉头,心里面好像还有些别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变速心闭上嘴巴站在原地。 就在他们夫妻两个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在店面角落上忙碌的苏挽沁,却陡然从窗户缝隙里,瞧见了开心说话躲闲的二人。 她心下顿时就不乐意了,更不喜欢看着他们二人和和美美的在一处。偏偏这些天,苏景夜他们与龙大生各自分了家,把自己安排地也住的比较偏僻,才害的苏挽沁一直没有可以接触的机会,今天可算是被她逮住了时机。 苏挽沁心里头一声冷笑,而就在她准备抬脚过来的这一刻,方才外出跑去送货的一群人,就又高高兴兴的回来了,脸上的笑容开心的好像在地上捡到了钱一样。 这些年纪也算不小的青年,咋咋呼呼的从店铺冲了进去,然后一路跑到在后院口上说话的苏景夜他们两个面前。 他们二人一阵措手不及,瞧着这些人欢欣鼓舞的样子,不由得也被影响了些高兴的神态。过了片刻,江琉玉才摆着手叫这些人冷静下来。 “好了好了,你们先冷静一下,不要表现的像那山林里的野猴子一般,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你们大可直说,像我这么见多识广的,绝对不会和你们怎么一样轻易的鼓动起来。” 江琉玉说话时表现的一派苦口婆心,又因为之前和店里面的伙计接触时,也从来没有摆过架子,所以就算她现在说话里头开些玩笑,这些人也不会会错了意思。 话音落地,那些高兴的不行的伙计们就又重新好好闹起来,几个年轻人嗓门儿都不低,吵在一处,愣是乱的叫江琉玉一个字也没听明白,就只瞧见了他们手上拿着的,自己早先出去给他们各自分派的寿司盒子。 这个寿司盒子是用薄木片做的,边缝也就是些浆糊粘在一起,十分轻便,也做的十分简单,一般就拿出去用了,直接扔掉就好,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把他们又给重新拿了回来。 江琉玉被吵的有些不耐烦,索性直接伸手从他们的手中把盒子抢回来,然后就瞧见从后院门口进货的龙大生,也拿着一样的盒子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两三个,最近这些天接触的客户。 “这是,什么意思?”江琉玉不解,和苏景夜互相看了一眼,还以为这些人是嫌送出去的海参有什么问题,过来找麻烦的。 却不想看见龙大生将这些人引到江琉玉的面前,笑眯眯的解释。“中午之前出去,夫人不是怕我们没胃口吃饭,特地做了些这种米饭团子给我们的吗?” “我们到了这几位老板的家中,这些这几位大老板心也善良,便打算留我们在那吃饭,我们本想说不用了,就将夫人做的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瞧。” “但是他们都没见过这样做法的饭团,都很好奇,硬要和我们打听清楚,我们也是没办法,所以就叫他们直接跟我们一道过来找夫人问一问了。” 听着龙大生清楚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解说过一遍,江琉玉大致是明白了这几个年轻伙计,刚才为什么这么激动又兴奋的原因了。 估计是他们也遇到了一样的情况,而这些特地过来一趟的大老板,肯定就是对自己做的寿司感兴趣。 “虽然说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做米饭团子的方法,但是在我们这边还真没有什么特色的菜,能够拿得出手,” 这会儿说话的是李老板,也是第一天店里开张,就过来捧场的老客户。因此江琉玉对他的印象也很深,这些人特地请了他第一个开口,也是叫江琉玉她不好拒绝。 “一般人提到我们青崖镇不是海鲜就是海菜,要是能有女东家这种做菜的手艺,也不失为替我们这里打出了招牌。” 说得好听,但有几个经商的人会这么深明大义,想要为自己的家乡增添名声。江琉玉想着,他们肯定是因为发现这种寿司做法简单,看着又新奇,省钱不说,还不用担心没人光顾,这才惦记上了。 而既然如此,要是真叫这些人拿去给自家招揽生意,还不如自己亲自上阵。江琉玉想罢,特别曲解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十分高兴地走上前来行礼。 “几位老板实在是太客气了,原本这不过就是我自己做着玩儿的,想要给店里的伙计改善一下生活圈,没想到在你们这里怎么的受欢迎。” “我本来是没打算将这种东西推出来的,没得叫人看见了笑话,但是既然几位都把这么高的高帽子给我扣上了,我又怎么好再多加推辞,” 江琉玉一面说,一面把周围聚过来的几个伙计们手中的寿司盒子收起来,然后挥手叫他们退下。 一方面是为了有人作证,听见自己的立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会万一有些什么辩论,情况有变,无人在场证明,也可以方便了自己做点小小的变动。 “几位若是不介意的话,等我的寿司店开张了之后,可以一起过来捧捧场,在那之前,这要是对寿司实在感兴趣的,只要买的海参干货够多,我也可以把新做出来的几款寿司,一并当成赠送过去,” 江琉玉笑眯眯地说着,看着眼前这几个过来说话的老板,脸上都是一派呆愣的表情,不禁笑容更甚。而苏景夜也在旁边帮着一道附和帮衬着,两个人合作的十分默契。 “不仅如此,在日后几位光临我家的店铺也一样有优惠,你们这样觉得如何呀?”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来也是人家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这几个老板心里就算再有些什么,别的想法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纷纷只得点头答应。 “既然如此,那也是在后不过了,那女东家这边可还有别的寿司存货吗?我们也想再多带些回去给认识的人尝尝。” “哎呀,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只做了给自家伙计们的分,各位若是想要得等明天了。”江琉玉很有些抱歉的摆了摆手,而后突然想到。 自家的货,既然都是在各家的老板手下讨生活的,现在虽然是到了自己的店里,但是这些人要是问他们要,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给。如此说来,那他们今天还是等同于饿着肚子了。 思索过后,江琉玉心里没来由的添了几分怒气,叫那几个老板看得更加摸不着头脑,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她的。 苏景夜看着情形不对,便索性自己亲自领着人出去转转,也好给江琉玉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站在店铺里面的窗子之后的苏挽沁,悄悄地将这一切全部纵观眼底,她见着院子里头没人了,也转身回来,同时对江琉玉他们口中提到的寿司,也留下了一点深刻的印象。 在古代,虽然没有什么通信设备,但是由于人口住的比较密集,口口相传的速度也十分的迅速。还不到两三的功夫,江琉玉做出了寿司这一种食物,并打算开一家寿司店的计划,就都已经传得众人皆知。 在这些好奇打听江琉玉家的相关事宜的人群之中,自然不会漏了江楠枫。江楠枫还没有想到能够对付江琉玉的最佳的方法,忽然就又听说她还打算再开一家铺子的消息,顿时心里的一口怨气就涌上了喉咙口。 “我就说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才在这里住了多长的时间,就到处开铺子,只怕哪一天,她一个高兴,是打算把我江家的地盘,也全部都霸占了。” 江楠枫每次生气就必不可少的会摔杯子,砸碗,因此摆在他手边的东西都不能十分要紧,否则自己的家产还不够被他毁坏的。 “公子息怒,这怎么可能,她如何能与咱们家相提并论。”江家里的下人都已经对此情形司空见惯了,见状也只是随口的劝说了一句,便自顾自的拿了笤帚簸箕去打扫。 “怎么不可能?之前你们还说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开了店铺,生意也一定不好。可现在呢?她家铺子后面的巷子那里,天天人来人往的,难道走的都是些鬼吗。” 江楠枫心里不痛快,忍不住骂了一声,只是说的有些可乐,惹的那周围的吓人一阵发笑。 第四百二十八章:改变认知 江楠枫发怒是一回事,可是他手下的人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看今日的这一通脾脾气也只能以无告而终。 而江琉玉那边,未免自己的创意被别人捷足先登,她和苏景夜就近寻了一处店铺,就定在“景江野鱼”的旁边。 一来是,这一排附近的商铺都是连带着在之前“景江野鱼”房东的手下,买回来可以便宜一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两边店铺行走,不至于太麻烦。 江琉玉特意看了一眼,从家里走到“景江野鱼”,然后再拐过一个小胡同口,就到了自己寿司店的门口,离得近不说,还不用担心走丢。 这样,平时江琉玉在店里面看着自己在寿司店里雇几个人来帮忙,闲下来了去看他,也不用发愁。要是店里头的伙计中午吃饭,她还可以顺带着一并解决了,一举三得。 打定了主意之后,就是要将店铺稍微装修一下。不过可能由于原本这家店铺就是做的食品一类的生意,江琉玉并不需要多麻烦,里面的灶台和厨房与外面的店面的隔间都十分齐全。 如此,就是要派几个人过来打扫一下,第二天就可以准备开张了。 为着江琉玉的寿司之前在几个老板之间都传的十分有趣,他们家中的人也不少,外出买个菜串个门的功夫,就告诉了街头小巷的其他人。 如此口口相传,江琉玉甚至都不需要自己费心想广告词来宣传,开张的鞭炮声一响,自然有许多人闻风过来购买。 而且另一方面寿司主要讲究的是个捏起来的力度,以及各种配菜的搭配。至于食材方面,则是完全不用费心,再加上这里原本就在海边,搭配在寿司上面的生鱼片和鱼子全都应有尽有。 至于要是有些人喜欢吃山珍野味的,江琉玉可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人,怎么着也会比这沿海陈子上自诩会做山中菜的人,要来的更得心应手吧。 所以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以后,江琉玉的店铺一开张,便等同于大获全胜。 看着门口这些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且赞不绝口的客人,江琉玉心里升起了无比的骄傲,甚至觉得要是再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可以连带着景江野鱼一起开出分店,然后走向全国。 为了不叫店里偷的这么多客人,久等她一个人也活不过来,就就近找了两个会点做菜手艺,而且为人本分机灵的小姑娘过来帮忙,但还是有些忙活不过来。 经常都是上一批人才刚走了,下一批人就接踵而至,甚至有人一天过来好几趟。江琉玉虽然心里高兴,生意如此红火,但是忙到嗓子眼儿都干了,还是叫他也是招架不住。 实在无奈之下,江琉玉也只得冒着这么多些人埋怨的声音,这一天提前关了店铺休息。 这才只是第一天开张,就这么早关店,实在不像是那些做生意人的习惯,过来等着买东西的众人也都十分好奇,但是店门都已经关上了,等到店里最后一批寿司卖完,他们也只能第二天过来赶早。 而因为江楠枫昨天晚上发脾气,惹得江家上上下下全都战战兢兢,生怕江楠枫一个不顺心,就怨到了自己的头上。 只有两三个在江楠枫身边跟着的比较机灵的小厮,在听说了江琉玉的店铺开张的消息,就偷偷的溜出去。 这几个人咬紧了牙关,十分心疼的打算用自己平日里在江楠枫得到的打赏的银子,却愣是在江琉玉的寿司店门口等了将近半天的功夫。 连他们对这些人口中赞不绝口的寿司都起了莫大的兴趣和疑惑,才终于在他下午关门之前,好不容易带了一小盒子的寿司回来。 晚上,江楠枫站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下面人送上来的账本,自己生闷气的时候,就瞧见那几个白天跑出去的小厮,这会儿一个个满脸堆着谄媚的笑,走了进来。 “你们几个还知道回来呀,我还当你们是以为在我江家看不到盼头,想要出去找下家呢。”江楠枫一声冷笑,下得那几个人连连摆手,把手上的东西给他摆到了书房隔间的桌子上。 “少爷,你这可就实在是冤枉我们了,我们这是看少爷你心中焦急,食不下咽,才特地跑那镇子上新开的寿司店里,给你带了一份吃的回来,顺便也看看他们店里的轻重如何,咱们也好知己知彼。” 几个小厮?嘴巴杂乱的解释着,虽然有些吵闹,不过他大概还是能够听得清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心中不免有些感动。 “那不枉我平日里这么疼你们,你们倒还算聪明。只是就他们家这么一间小铺子里能出什么好吃的东西,不过就是这群没有品位的人,以讹传讹罢了。” 江楠枫嘴上这么嫌弃,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到那桌子前面坐下,眯着眼睛装模作样的挑剔了一番这些寿司的长相,然后便抬起旁边的筷子,夹起了一只用紫菜卷起来的桶状寿司。 “这是什么东西?里面包着鸡蛋,火腿,黄瓜,还有米饭,那时候外面一圈黑的是什么?”说着,江楠枫便咬了一口嚼在嘴里,却刚动了几下嘴巴,他便惊讶对睁开了眼,“这个,竟然是紫菜吗?做的这么酥脆。” 这种筒状的寿司刚好是他在和过来邀请他开寿司店的老板们交涉之后才突然想到的,毕竟同幢包括起来的寿司总归要比直接摊在外面一目了然的要更好吃,也更神秘一些,否则叫人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岂不是太没意思了吗。 这包裹在外面的紫菜海苔,可是江琉玉亲自看着煮熟了,然后像做宣纸一样,拿了一张薄纱做的筛子,将紫菜平铺在上上面,等它风干了一会儿之后,又放在火上迅速的烘烤才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 由于做法有些费力,所以这卷寿司卖的价格也相对贵上一些,这几个过来买东西的小厮也算是赶上了时候,最后一批寿司过来买的人都是一些平民之家,他们未必舍得花这么多银子出来吃饭。 而这几个身为江家的小厮,他们的零用钱可就不必同日而语了,江家这么财大气粗的,怎么会放在心上,却叫江琉玉阴差阳错的赚了江家的银子。 “这个味道倒是挺不错的,只是这外面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做的?还有这里面,看着都是些普通不过的食材,可又是怎么搭配成现这个样子的?” 江楠枫忍不住嘴巴上一阵嘀咕,却完全没有停下吃饭的动作,直把他面前这几个来讨好的小厮看的一阵口水直流。 “少爷,之前不是有个姑娘来找我们说话的吗,听说她好像就是那个女东家店里头的伙计,要不然我们向她打听打听?”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江楠枫倒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他抬起头,以一幅肯定的姿态,冲那个说话的小厮赞上一句。 “说的不错,你们看着等有机会,记得一定把她给我请过来。” “是。” 第二天,苏挽沁正在店里帮忙接待并做记录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店里有几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人在不断走动。 且这几个人还时不时的就将眼神往她的方向来瞟,惹得苏挽沁一阵好奇起先还以为这些人是色心起意,但是当看清楚了他们鞋子的印记之后,才陡然改变了态度。 原来这些都是江家的人,江家之前因为自己过去拜访要求合作,而安分守己了一段时间,这回不知道又想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只是一件事,偏偏苏景夜也就在这店铺与后门间的位置上站着,统筹全局,要是自己与谁有些接触,只怕会引起他的注意。 苏挽沁正自为难想着,要不索性就当没看见算了,却正好赶上后院好像出了点什么小麻烦,苏景夜忙不迭的掀开了帘子去看。 店里偷便只剩下了柜台前面一个年轻的账房,而店里头四处游走的江家的人,也赶在这个时间出门去了。苏挽沁心里直呼天助,随口和那个账房扯了几句,便跟在那些人的身后,一起出了门。 “你们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偏偏在这个时候我不能久留,要是引起电里头的人得注意着患者,怕你们连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也没了。” 苏挽沁说着,叫她面前这几个过来负责与他接头的人都不由得一愣。明明是个看起来再柔弱,不过的姑娘怎么说话这么的不客气。 等着整理好了心情之后,站在最前边的那人咽了口口水,客气的一拱手说道。 “这个,姑娘,勿怪,我们少爷有事情想要与姑娘商量一下,还请姑娘的空过去一趟,姑娘应该没有忘记之前和我家少爷说过的话吧。” 只是这样客气的态度,并没有得来苏挽沁多少的好脸。苏挽沁自顾自点头冷笑一声,“自然记得。” 第四百二十九章:疯狂试探 “只不过我确实没有功夫去找他,这段时间女东家才开了新店,正是要用人手的时候,我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被叫过去,要是我被发现了,你们一样也讨不到好处,” 苏挽沁对于这些过来找自己说话的人家的下人,从来都是没有好脸色,一番像是嫌弃鄙夷的话语叫那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许的变化。 “他要有什么事情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吧,不如在这里和我直接说了,我也好有时间考虑一下该怎么办。” 这几个人面色不愉,你看我,我看你的瞧了一会儿,便决定把话直接和她挑明了,也省得多生事端。 苏挽沁听过之后,脸色一开始稍微有些不得劲,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着这几个人随意的招了招手。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若是得手了,我自然会去到江家,亲自把东西交给他。”说罢,苏挽沁便头也不回的进门去了。 那几个过来报信的人见任务已经达成,便只冲着苏挽沁离开的背影嘀咕了几句,也回去和江楠枫汇报这个好消息,说不定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还能顺便得些奖赏。 为着白天苏挽沁接到了从江家传过来的任务,今天特地等着关店了之后,并不急着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拐了个弯,到江琉玉他们家去串门。 江琉玉和苏景夜并不喜欢有许多人伺候,没的感觉像是被监视一样,所以从龙大生家里出来了之后,安排苏挽沁的住处也是另外寻了一间房子。 又由于苏挽沁说自己一个人住会害怕,江琉玉他们才特别找了一个和自家院子离的十分近的小独间,叫她也没有再做拒绝的理由。 但也为着这个缘故,苏挽沁要是随时想要过来,也十分方便。 这会儿苏挽沁过来,苏景夜正在外头书房里算账,全神贯注,所有的精神全部都在他面前的账本上,叫苏挽沁偷偷地在房间外面站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发现。 只看了一小会的功夫,苏挽沁才陡然想起了自己今日过来的任务是什么,方才转头去到了后面的厨房里。 厨房里面,果不其然,是江琉玉在这里准备第二天开店时所需要的材料。苏挽沁见状,几步就走了进去。 “夫人,你在这里做些什么呢?” 江琉玉卷起了袖子,才刚把烘烤好的紫菜叠在一起,然后就听见了苏挽沁过来的声音,差点没把他吓得,直接一手捏碎了刚才所有的努力。 “哎呀,你下次过来之前能不能先敲门,或者先打声招呼呀?吓死我了。” 江琉玉长叹了好一口气,才勉强回过神来,苏挽沁连连抱歉,上来赶着殷勤的帮她把这些紫菜片全部搬到一边放好。 “不好意思夫人,可能刚刚你是太专心了,所以我过来的声音,你没有听见。”苏挽沁说着,把东西放好之后,又凑到撑在案板上歇口气的江琉玉面前。 “夫人这是在准备第二天开店要用的食材吗?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吧,可要我来帮帮忙?” 江琉玉抬起头,很有些嫌苏挽沁吵闹烦人,但是又不好意思说的这么直白,就只是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不必了,我一个人能行的,你今天白天在店里头站了这么长时间也一定很累了,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话音落地,江琉玉便不听苏挽沁分辨,着急忙慌的把人给请了出去,并一把把门关上。苏挽沁措手不及,转眼就站在了外头客厅的侧门上。 她扭过头来,看着紧闭着的厨房门,几乎要以为自己和别人勾结的事情被她发现了。但是转念一想,苏挽沁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自己行动隐蔽,她要是真有所怀疑,未必会留自己到现在。 但是无论怎么说,反正那毫不客气的把自己赶出来,实在叫苏挽沁的心里十分不高兴。就在她在心里暗自嘀咕的时候,就瞧见了听到声音,出来看看情况的苏景夜。 “苏挽沁,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苏景夜一脸的不解,苏挽沁一愣,险些自己的真实面目暴露出来,她便赶紧装出素日里那番楚楚可怜的模样。 “啊,苏公子,我也才来没有多长时间,见你在忙着就没有过来打扰,后来听到厨房这边有动静,就想过来看看,顺便帮帮夫人的忙,只是没想到……” 话说到一半,苏挽沁便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巴,苏景夜听得微微蹙眉,很有些看不惯她这么说话的方式,便帮她接了下去。 “我夫人确实在厨房忙碌,那你怎么站在这里呢,难不成是她叫你出来的?”说着,苏景夜也过来走近了一些,然后就看见紧紧关上的厨房大门。 而苏挽沁还有后话,更不可能会叫自己同苏景夜就站在这里讲话,那不是直接被里头的江琉玉给听在了耳朵里,到时候被吵出来,反而有些麻烦。 想罢,苏挽沁便抬腿往外头走,苏景夜为了躲避不和苏挽沁撞在一起,也跟着多退了几步。 “确实如此,不过公子你也不要怪夫人,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对我这么冷淡,但是说起来应该都我的错,我一定会想办法补救的,公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也不至于这么妄自菲薄,这些天我都看在眼里,你并没有做出什么错事。”苏景夜和他面对面说话着,但心思一直惦记那边的厨房。 “不过你知道我夫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人发脾气,那就对了。夫人她向来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尤其是在厨房的时候,更讨厌有人过来打扰。你只要习惯了就好,只别以为她是故意在找你的麻烦。” 话音落地,苏挽沁不免有些惊呆了,自己装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向来是不会有人会忍心与自己唱反调的。 而她方才所说的话,明里暗里都是想要告诉苏景夜,江琉玉是一个小气的人,会得到解释和劝说,都在苏挽沁的意料之中,却没有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这,果真是这样的吗?”苏挽沁还有些不死心,“我倒是看夫人今天的脾气貌似真的有些火爆。” “这也是正常情况,就是我有时在她做饭的时候去打扰,都会被她嫌弃呢。”苏景夜不以为意,也像是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 苏挽沁见自己无论怎么挑拨都没有效果,也只得暂时放弃,但是心里却很有些羡慕嫉妒他们这样信任的夫妻之情,就和当初自己的父母亲也一样,琴瑟和鸣,羡煞人眼。 正当苏挽沁随口寒暄了几句,打算离开,结果无意间一个转头,眼角余光就瞧见了站在厨房门口的苏景夜,然后被门后的江琉玉一把拉进去的画面。 见到这样的情形,苏挽沁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愤愤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气愤的瞪了一眼,方才抬腿离开。 而过不久寿司这一种新鲜的食物推出来,也有几天了。可是每日里闻风过来购买的人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连景江野鱼里都难得还有片刻喘息的时间,这寿司店却是热闹的非同凡响。苏景夜瞧着十分不解,过来帮江琉玉打下手的时候,也顺便打听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附近一带的人,也都听见消息过来买。 按理说这也应当是好事才对,毕竟生意红火是每个商人都求之不得的情形,可苏景夜每每同江琉玉回家的时候,还会听到不少抱怨的话语。 说起来,这做寿司的程序,看起来简单,却也算得上是个体力活,每次把灶台上蒸好的米饭搬到旁边的案板上,都得劳动江琉玉挺着腰杆好一会儿功夫。 偏偏要应付这么多人的胃口,这笼屉和米饭的重量都十分惊人,再加上倒到木桶之中,加上米醋用擀面杖搅拌,便又是另一番的卖力。 这些也就算了,适应之后也就是累一点,可是要动手指,把米饭捏成一团一团的形状,就足以累的江琉玉许久未曾劳累的十指,一天下来全都酸疼无比,只感觉连锁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以江琉玉的性子又更不可能做什么缺斤少两的举动,否则砸的就是自家的招牌,她也只能这样强迫着自己硬撑下去了。 偏偏现在的人越来越多,江琉玉说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的身子,怎么可能吃得消?苏景夜一听到江琉玉说想要硬撑下去的话,当即就来了意气,一把按住了她正在准备食材的双手。 “不行,你既然已经如此疲惫了,大可忙活几天,再休息一段时间,何必要这么辛苦支撑着。咱们手上已经有两家铺子了,难道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吗。” 江琉玉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所以也没有发脾气,只是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你不懂,咱们店铺才刚刚开张,要是就这么懒散的话,是很容易影响客人对咱们的印象的。” “再加上,景江也是咱们手下的产业,这一家寿司店不好了,也会影响到它的声誉的。” 第四百三十章:定时定量 “那是还是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接下这个店铺,平白把自己累倒不说,还有一大通需要担心的事情。” 苏景夜嘴上嫌弃着,但还是没有忘记帮江琉玉把旁边摆在那里的黄瓜,胡萝卜切成条,以减少她制作寿司的麻烦。 “这怎么可能呢?当时的人家都已经撵到咱们的门口了,要是不自己动手,那最后就只会落到别人的手中,这叫做把握机会。” 江琉玉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又洗了手,便将一旁烘干的紫菜片给铺在一片特制的细竹席子上。 “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是不努力一点,那就会永远落后在别人的后面,岂不是有违了我们当初过来的初衷了。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要是真的坚持不住,我自己会协调的。” 才刚说完,江琉玉忽然感觉后背上一阵刺痛,不得不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轻轻敲了敲酸疼无比的后背,从下午关了店门到现在,她怕是已经站了有足足半个时辰。 “哎呦,好疼。” 苏景夜也一样放下手上的菜刀,眯着眼睛一脸嫌弃的嘟囔了两句,一面帮她捶背。“还说你有分寸,只怕后面累得只能躺在床上了,你都想挣扎着起来做。” 这捏寿司除了是个技术活,力气活,好像还有点别的意思,江琉玉捏起来虽然嫌累,却也觉得很是有趣,所以苏景夜这么说话倒也不是胡说八道。 “那你打算怎么样?”江琉玉不好意思的浅浅笑了两下,扭头去看他。 他便直起身,捏着下巴思索了一番,然后就把江琉玉扶到外面的客厅里去坐着休息。 “要照我来看的话,不如这样,你和你找来的那两个小姑娘,每天就先在店里准备好第二天要卖出去的寿司,规定了多少的分量和多长时间进行买卖,” 这海边这段时间虽然比较炎热,但是晚上气温却下降的十分迅速,苏景夜他们住在屋子里面,到了晚上还得要盖上一层薄被。 所以这些食物要是放在比较阴凉的地方,保存一个晚上,第二天吃掉,也完全不在话下。 “等过了这个时间段,你们就把店门关起来,不管谁来也不开门。总得给这些人立一个规矩,要不然都以为咱们的寿司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来买,那不是生生把你们累坏了,” 苏景夜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给江琉玉捏一捏后背,“要是做多了,等过几天他们没了兴趣,反而还要浪费食材,对于咱们也是得不偿失。” 江琉玉听着觉得也是有些道理,闭着眼睛连连点头,她这些天是真的被生意火爆给忙糊涂了,竟然忘记这么简单的做法。 “我觉得这么做挺好的,也得亏你想出这么个主意,要不然我这双手废了都不一定收拾得过来,你是怎么想起来这个法子的?” 闻言,苏景夜现在停下了给江琉玉按摩的双手,把她转过来身子,并将她的手一并放在着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一脸神秘兮兮又分外玩味地凑了过去。 “你这是忘了,之前在京城里的时候,各家各地的点心铺子,凡是你喜欢吃,非要叫我买回来的点心家,差不多都有这么个习惯,以免供不应求,忙不过来,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我想着京城里面人可娜娜密集,又有不少达官显贵,据在一处这些铺子都能够保得住他们,这么多年来的招牌,这个方法定然不错,更何况是在青崖镇这一带的小地方。” 被苏景夜这么一说,江琉玉倒是想起来了一些印象,不过被人这么直白的给讲了出来,叫她难免有些难为情。 江琉玉不好意思的半低下的头去,以掩藏自己脸上不自觉泛起的红晕,而苏景夜拉着她,又多添了一句。 “要不然要是有些什么人会因为咱们的这个决定过来闹事的,就叫江陵和龙标他们两个过去帮你看着,有谁敢带头起哄,就先把他给丢出去。” “不用了,不用了,这是真的用不着这边上住的都是些挺纯朴的小渔民,又不是街头小巷的混混无赖,怎么可能会说不通,也免的叫他们两个把人给吓着了。” 江琉玉看苏景夜说的眉飞色舞,还以为他真有这么个打算,连连拒绝。 江陵龙标两个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要是发狠起来,也很少能有人招架的住。江琉玉倒是有幸见识过几次,但万万不敢叫他们把自己店里面这群顾客都给吓走了。 “好。”苏景夜点了点头,原本他这么说,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毕竟自己手边的工作,他们两个都不一定忙得过来呢,怎么还能做别的事情去。只是没想到江琉玉还给当真了,实在叫他有些忍俊不禁。 这一天晚上他们两个商量完了之后,第二天就把告示贴了出去,只是为了要叫过来买寿司的客人们能够顺应变化,江琉玉还得先在这一天再忙碌一段时间。 又因为有了前几天时间的锻炼之后,江琉玉这一天操劳下来,却不必和之前一样那么狼狈,累得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然后等到第二日公布上的内容生效,店里面便只用雇佣过来的两个小丫头,把做好的寿司切成一样的厚度,并放到盒子里面打包,江琉玉就只用静静的站在一边收钱就好。 只不过原本还以为这样的决定多多少少会对客流量有些影响,却不想还有一句话叫做物以稀为贵,众人都怕这一日来晚了买不到寿司,纷纷来的比平日还要殷勤,甚至没等店铺的大门打开,外面便已经排起了长龙。 江琉玉看着,都觉得这样空前的盛世有些不寻常,只怕这一个镇子上有空出来买东西的人,都没有这么多吧。 她在柜台后面收钱收的手软,脸上的笑也是从来没有停过,那两个在后边忙来忙去的小姑娘见到这种阵仗,也没嫌累,一样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寿司店的收益比起景江野鱼要稍微差上一些,可是贵在寿司店里的人少,如此做一番加减下来,竟然两个店铺的效益相差不少。 江琉玉得了空闲,每日里除了四处转转看情况如何,剩下的时间都可以窝在摇椅里面晒太阳,整个人悠闲的就像个抱着金砖的富婆。 而后没过多久,这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也该给龙家母子二人计算分红的时候了。江琉玉亲自操笔算了一下,自己两家店铺里面他们母子二人所占的比重。 为着制作寿司外边的海苔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其中也少不了周氏的帮助。更何况寿司里面有一种果酱,还是托周氏的手帮忙做的,所以她在寿司店里也有一部分的股东股份。 有这两层原因在内,再加上自己和苏景夜两个人到这个地方初来乍到,是多亏了龙大生他们母子的关系,才能这么快的落脚,江琉玉看了一下,特别在他们两个人的分红中,多加了一成。 这银子上面吃点亏,还可以赚回来,关键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和信任,虽然说钱有些俗套,但是钱确实能够让这种关系更牢靠一些。 江琉玉想着,也想亲眼见见龙大生们母子二人脸上的喜悦表情,便同苏景夜一起借着过去串门的由头,将分红送上。 周氏平日里仅仅靠给人绣花,缝补衣服,以及龙大生偶尔出去做点小生意,什么时候能够见得到这么多的银子。 这乍一瞧见这满满好几个口袋里头,装的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当即没给乐昏过去,赶着就叫龙大生将后院里今天捞海参时,顺便打捞上来的两条鱼收拾了,给苏景夜他们做烤鱼吃,也算是她能做出最有排面的款待了。 “周婶你实在是太客气了,其实我们过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还是叫龙大生做好了,你们一家子吃吧,我们就是过来说说话的。” 周氏的脾气很有些女人心海底针的意思,江琉玉都很少能在她面前得到几个笑脸,今日被她这么殷勤的对待,怎么不感到受宠若惊。 “再者说了,当初做生意也是你最先提出来的,我们才能有今天这样的进步,这些原本都是你们该得的,说起来反倒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家才是。” 这些话听起来明显就像是江琉玉客套时所说的客气话,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是半真半假,关键就只看听的人是怎么理解的了。 听完江琉玉的言语,周氏越发的喜上眉梢,赶着过来就把人拉到了桌子前面坐下。“这话虽这么说,也得你们肯听劝才行呀,又这么聪明,才能办得起来,” “我不过是后面帮忙帮衬着罢了,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也算不得什么。今天家中做的饭不少,放到明天又没人吃了,你们还是留下来再吃一些,现在到睡觉的时间还早,也省得你们晚上回去还要准备夜宵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久违心愿 为了能够保持住身材,江琉玉晚上回去一般来是不会吃东西的,但是苏景夜却没有这么大讲究,毕竟是男子,总是会容易饿的。 所以周氏所说这话却也不算是随口胡说,再加上江琉玉都已经被摁在了桌子边上坐着,这时候再想要拒绝走开,就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江琉玉没得办法,抬起头无奈的与苏景夜对视了片刻,叫苏景夜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一并坐了下来。 然后没过多久,龙大生就从厨房里把刚刚新鲜出炉的烤鱼给端了出来。由于今天的人多,周氏也心情大好,这一顿饭吃的格外热闹。 第二天,周氏又特地起了个大早,拿上昨天江琉玉才刚送过来的分红,把家里里里外外都关好,锁上之后,便径直去了镇子上有名的成衣店。 为着以前日子过的艰苦,周氏一直忍着,很长时间都没有换新衣服了。可说到底,她也只算得上是个半老徐娘,年轻的时候也爱漂亮,又有一手不错的针线活,稍微一打扮便是个清水芙蓉的佳人。 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也碍不住一个女子爱美的心思。再加上以前周氏就算难得得块布匹做衣服,都得她亲自动手绣花。 她也实在是受够了,想要感受一把被人服务的滋味,所以便趁着今天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去店里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换了新的行头。 镇上不少人都听说了周氏和江琉玉联合起来做生意的事情,江琉玉的两家店铺如今在正字上又多红火,也是众人皆知的现状,因此凡是路上碰见的人,都对周氏的到来都表现的十分热情。 “周大娘,你现在可是有福了。”“周大娘,劳烦你帮我问你们家女东家的好呀。” 听着耳边这么多人的赞美和褒奖,周氏更是十分骄傲的扬起头,即使身上穿着都是十分朴素的碎花衣服,也不影响她开心的踏入成衣店的大门。 镇子上最有名的成衣店,看起来比其他家店铺都要来得气派一些,简直就能算得上是一处高档的会所。 也就是因为这沿海的居民们都有他们各自特色的服饰,而闻风过来游玩的人又有不少,便给了这家铺子许多的客源。 而它里面的衣服,倒也不辜负它开在这么小的青崖镇上,还充气派做出的陈设。里面的衣服五花八门,各种布料,各种款式都十分齐全,甚至于京城流行的款式,它这里也都有,也难怪像周氏这么挑剔讲究的人,能够瞧得上这里。 店里头的老板是个略有些圆润的中年大叔,见着周氏东张西望的进门来,也并没有因为她穿得简单而有些怠慢。单单只瞧周氏的气势,他便能把面前这个人是个什么脾性都摸透了。 “这位夫人,请问你可有什么看上的衣服或者布料吗?”老板搓着手殷勤的凑上来,周氏瞧见他这么客气的态度,心情变得大好。 “布料却是不用了,买回来我还没有这么多时间等人做出来我穿,还不如直接在你这里买做好的。”周氏瞧了一圈,又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 “却只是可惜你这里衣服上的绣花,都没有我喜欢的样子。” “这没有什么的,夫人只要你看上了哪套衣服,叫人把绣花拆了,改过来也是可以的。”老板说着,还顺便叫旁边的伙计到了杯茶来。 “绣花拆了,那不是会伤布料的吗,到时候一套裙子就也毁了,我也没有这么多耐心等你们改好。” 周氏咳嗽了一声,故作挑剔的举动,极大满足了她心里的虚荣心,她抬起头又撇了几眼,伸手就指向了头顶上那件纯宝绿色的长裙。 这套裙子设计比较淡雅,上面也没有多少的绣花,却原来是用比这布料颜色还要深一些的丝线做的的暗绣。 裙子的布料瞧这也十分考究,即使在没有光的情况下,都能有些波光在走动,原本保绿色并不是那么好看的颜色,在它这上面去搭配的相得益彰。 老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忍不住赞叹。“夫人,你真是好眼光,这条裙子可是我们店里才从外头进来的上品,只不过懂欣赏的人不多,才一直挂到了现在,果然还得夫人你这么会看的人才能配得上。” “那是自然。”周氏微微扬起下巴,颇有些傲娇的哼出一声,“对了,再从你们店里新进的男装中挑选一套最好的包起来,留给我儿子穿。大生辛苦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得些好衣服。” “是,包您满意。”老板笑着。这两套衣服买下来可不便宜啊,而这位夫人问都不问一下,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 但其实周氏也并不是猜不到,只是特别夸海口了,要出来放纵一回,要是最后抠抠嗖嗖的收藏,反而惹人笑话。幸好昨日江琉玉送来的全部不少,周氏倒也不至于付不起。 就是和以前家里的用度比起来相差的太过明显,叫周氏还是有些心疼。 然后没用多长时间,老板便把周氏用的东西装好了,周氏发两件衣服的包裹,背在身上,虽然还是有些肉疼,银子花出去的太快,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为了不叫这条裙子白买了,又不舍得穿出去,怕把它弄坏,堆在家里的衣柜底下,反而平白磨灭了它,周氏特地收拾了一些新鲜的蔬菜,邀请了附近的邻居和认识的姑娘媳妇们过来吃饭说话,顺便向她们炫耀一把自己的新衣服。 这成日里呆在家中,除了看家护院洗衣做饭,便没有别的事情要做的女子可多了去了,所以但凡周围有个什么新鲜事发生,她们都喜欢过来凑凑热闹。 因此周氏才出去走了一圈,还不需要怎么托人出去找人回来,她的小院里就堵上了一半的人。周氏笑得合不拢嘴,又正好赶上中午的时间,就把龙大生一并叫了回来。 景江野鱼里,江琉玉的寿司店已经把今天带出来的寿司全部都卖了,手上就只剩了两盒寿司,打算给苏景夜补充点营养。 不过苏景夜还不是很饿,就暂时放在了一边。寿司店里的两个小丫头下午得了空闲,就也一并到景江野鱼里面来帮忙,所以这时间,店里倒比以往还要更空闲一些。 又因为是在正午时候,天气最是炎热,江琉玉便特许店里头的人多休息一会儿。而后左右瞧了艺人一人各司其职,待在各自岗位上偶尔说说笑笑的伙计们,她陡然发现,竟然没有看见龙大生的身影。 江琉玉偏了一下脑袋,十分不解,明明他一千克是电力头最勤快的,怎的今日会不在这里。正在她要和苏景夜问个几声时,龙大生就喘着粗气,匆匆忙忙的从后院内跑了过来。 瞧着龙大生这么急促的样子,简直就好像后边有谁在撵路一样,江琉玉与苏景夜互望了一眼,不免觉着好笑。 “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没看见你在这里,还正打算派人出去找你呢,没想到你就自己跑着跑着又回来了。” 龙大生跑到屋檐下凉快的地方,伸手扇了扇风,又喝了几口附近伙计送来的水,才能够说得出话来。 “不好意思啊,夫人,方才回家去吃饭,没想到我母亲在家中请客人,就多耽搁了一会儿。只是母亲原本叫我留下来帮忙,但是今天来的媳妇娘子们太多,我实在坐不住就赶紧回来了。” “这也没有什么,反正今天难得有空,就是多歇一会也是应该的。”江琉玉点点头,而后笑得眯起了眼睛。 “今日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周婶居然会想起来请客,还叫了这么多的姑娘,难不成是给你相亲吗?” 话音落地,店里面许多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龙大生脸上不自觉的一红,赶忙冲江琉玉摆了摆手。 “夫人,你这话就实在是在开玩笑了,完全没有的事,只是我母亲今日买了一套新衣服,想要和附近认识的好姐妹们炫耀一下,母亲难得这么开心,叫她今日乐呵一回也好。” “这倒也是为人的孝道。”听罢,江琉玉沉吟了一下,龙大生的这番话叫他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在西山村的爹娘。 “对了,既然是为了叫长辈开心,那就叫他们开心到底吧,我这里有两盒寿司,景夜才吃过了饭还不肯吃,放久了只怕就坏了,不如叫你带过去,给几位尝尝鲜也好。” “这个,不太好吧,”龙大生看着眼前江琉玉递过来的寿司,很有些惊住了。“再者,我也不想回去,只怕我再回去一趟,母亲听着夫人的话,我就更出不来了,” 江琉玉笑了笑,龙大生所说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她转身进了店铺里面,那两个寿司店来帮忙的小姑娘,并不认得回龙大生家的路,而现在院子里的又都是些女子,便不好叫伙计们去了。 略微盘算一番,江琉玉走到苏挽沁的面前,“这只好劳烦你一趟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想走后门 “咱们店里认识他们家的路的人不多,只好麻烦你跑这一趟了,外头太阳大,我就先把我的伞给你,免得路上晒着了。” 江琉玉满脸堆笑的将手中的盒子给苏挽沁递过去,然后微微弯下身子去墙边拿了自己早上出门时带的油纸伞。 这把伞原本是江琉玉打算下午关门回家的时候,与苏景夜漫步沙时撑的,但苏挽沁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必然不会希望自己晒黑了难看,所以也只好先拿来用了。 “自然了,如果你要是不想走这一趟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大不了就我亲自去一趟好了。”江琉玉看着苏挽沁有些呆愣的神情,淡笑着补充了一句。 可苏挽沁在店里面,一向是以最温柔贤良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即使心里头对江琉玉很是不满,她也不可能表现出来。 “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这路程也不是多远,我一个来回说不定还能赶在开店之前回来,而且我也很久没有去看过周婶了,走这一趟也就当做是顺便瞧瞧她老人家吧。” 说罢,江琉玉一点头把手中的伞递了过去,苏挽沁犹豫了下,将两个盒子的寿司放在右手上捧好,左手单手撑开了伞,便走到了那外头的骄阳之下。 这个时间外面的烈日确实有些晒人,饶是苏挽沁体力不错,也难免会觉得有些难受,更何况他在旁人的眼中向来是柔柔弱弱的形象,更不可能表现得刚强。 却幸好有江琉玉送来的这把油纸伞,倒是可以做一些伪装和借口,苏挽沁山西的咽口气,外头阳光晒起来的土地的芬芳,顿时充满了肺部,呛的她差点咳嗽。 而就在苏挽沁口干舌燥的时候,她正好就走到了周氏家的院子门口。 周氏在自家院子里的那张长白木桌子上面大摆宴席,周围一圈坐着的都是她认识的大妈和各自家中的小丫头。 现在这时候的阳光,虽然晒得人难受,但幸好这张桌子上头还有一颗柯树叶,稀疏的大树作遮挡,这些人坐在阴凉地之下,又不需要怎么走动,倒还不至于觉得不舒服。 周氏则换上了她大清早出去买回来的新衣服,那光滑的宝绿色绸缎衣裙布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好看。 周围一圈的人都对他的这套新裙子表示羡慕和赞叹,而周氏也难得的没有端坐在自己的主位上接受奉承,反而十分勤快的里里外外的跑,将准备好的酒菜补充上来。 苏挽沁在外边站住脚后,奇怪她并没有这套衣服的同时,也明白她为何这么做的原因,不过就是想让这条裙子最美的地方,向别人更加多的展示出来。 周氏正忙着和手边的几个人招呼着斟酒,忽然一抬眼就看见了门口站着、手里捧着东西,还没进来的苏挽沁。 因为之前在家中住着的时候,苏挽沁和江琉玉不一样,时常对周氏有些恭维和奉承,实际上却是挑拨和鼓动,所以使得周氏对她的印象十分不错。 再瞧着人家又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家,周氏便难免有了一点心思。现在看见苏挽沁过来,她又怎么好视若无睹,怠慢了人家,当即把酒壶放下,热情的迎上去。 “这不是苏姑娘嘛,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瞧瞧我,这来做还还带什么东西呀?”周氏说着特别加重了些语气,好向别人炫耀自己与长相美丽的苏挽沁,之间的关系究竟有多好。 这桌子上坐着的,虽然都是周氏平日里打过交道的好友,但是人都是有攀比心理的,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小的交情而有所例外。 再加上这些人家中都有年纪刚好待嫁的姑娘,但是曾经却从来没有人能够瞧得上周氏的儿子龙大生,或者表达过半点意思。 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比这里所有打鱼的女孩们都要漂亮的姑娘,周氏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在别人面前得脸的机会。再由这些人往外面去一传,那自家的名声也会越来越大。 到时候别人对自家还是普通家庭,甚至略贫困的观念全部改变,那龙家和江家一样厉害,翻身之日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果然,在周氏的刻意引导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再一瞧见门外站着的她好多人的眼睛里同时出现了赞叹现和嫉妒等一系列的情绪。 苏挽沁为周氏的热情相邀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等反应过来,手中的盒子就被她接了过去。可周氏好似并没有把多少心思放在这些寿司上面,只殷勤的簇拥着苏挽沁到了里头坐下。 “真是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居然长得这么水灵,周大娘,你们家可真是有福气啊。” 听在耳边这些人的夸奖和后面有意无意的引导,苏挽沁心中虽然嫌烦,却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而正在苏挽沁要讲话的时候,却被其他人给先抢去了话头。 显然苏挽沁是低估了这些只能在家里话家常的大妈们的厉害,一个个看起来又亲切又热情的,实际上却强硬的叫你无法分说。 周氏也觉着脸上多了更多的颜面,不由得大笑着摆了摆手,与这些人纷纷恭维过去,苏挽沁在旁边听着,心里十分无奈,想走也走不成。 而后不晓得她们说了多少时间,周氏才终于想起来把苏挽沁送过来的东西打开。 “苏姑娘,你这是从哪里带来的点心吗,怎么用这个盒子装着?”周氏笑了笑,然后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将盒子打开。 其中有几个认识这种盒子的人,都抬起头拿眼睛一错不错的注视着苏挽沁,苏挽沁被看的头皮一阵发麻,赶紧解释。 “啊,这个是我们店里的女东家做的寿司,听龙大哥说周大娘家里在摆宴会,这些是今天多出来的,特意叫我送过来给大家尝尝。” “不然说周大娘怎么有福了,摊上这么一位脾气好的女东家,居然还惦记着你们家里的宴会,换作别人家可没有这么大的福气。” 一个坐在周氏手边最近的大娘,长相看起来挺宽厚的,瞧着这盒子里头装的东西,难免羡慕地叹了一声。 而她说的话也是其他一同过来的大娘一样的心声,周氏愈发的得了意,轻轻晃了晃袖子,将盒子里的寿司挨个给众人分发过去。 “却也不是我在和众人吹牛,名义上虽然她是我们家的东家,但实际上他们夫妻两个住在我们家的宅子里,和我们完全算得上是至交好友,” “我儿子虽然是在店里帮工,但也是占了店里的一部分分红的。”周氏说着,等着手中的东西都分完了之后才又一甩袖子,坐在了苏挽沁的旁边。 “原来是这样,难怪周大娘今天舍得花这么多钱买新衣服。”另一位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年轻小媳妇,羡慕的酸了一句,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寿司举起来。 “对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周大娘你可不可以跟你们家的女东家,不,你们家的好友,商量一下,可以给我们多留一些这种寿司吗?” “每日里我们家的小孩子没有胃口,就吵着闹着想要吃这些寿司,但偏偏东家的店关门的太早了,排队的人又多,我们守了几次都没买到。” “要是周大娘能够帮我买得一份来,我们必然感谢你。”这个桃红色衣裙的小媳妇才刚说完的话,其他人就赶忙着过来一起附和。 毕竟像托关系,走后门,这些都是人之常情,这些人知道龙大生家走了大运,便更加巴不得过来多走动走动,好跟着一起沾点福气。 但是他们又不知道龙大生家和江琉玉他们之间到底怎么样,今日一看,江琉玉居然还派个人送东西过来,便可知两家的关系应当真的不错。 那既然如此,能够攀上龙大生家这样一个便利,那就用不着这么费力的再排队等了。 周氏听着难免有些犹豫,倒也不是多担心江琉玉不肯帮自己的忙,给认识的人多准备寿司,关键是这些人要是同时向她询问买寿司的话,那么大的一笔订单,只怕江琉玉会不乐意。 自己以后还要指着江琉玉再多得些分红呢,要是在这时候得罪了人,就为了满足这一时的虚荣心,实在是得不偿失。 周氏闭着嘴巴没有及时回话,而苏挽沁瞧着她的样子,像是不太敢答应,再一想寿司是江琉玉亲手负责做的,要是能给她添一点小麻烦也不是坏事。 在加上这么大的一笔订单下来,江琉玉自己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到时候无可避免的需要别人帮忙,自己也有了可以靠近她,探的寿司配方的机会。 思索过后,苏挽沁便出手扯了周氏的袖子。“周大娘,要不然你就答应好了。这些可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好反驳的回去。更何况我们女东家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要是你开口,她未必不肯答应。” 第四百三十三章:虚荣答应 “再者说了,他们又不是不给钱,只不过叫第二日卖出去的分量减少一些,余下来的就给咱们自家认识的人,卖个情面也不是坏事。” “要是今日把她们难得的开口给搪塞了,回去日后指不定别人口中会怎样想你呢?”说着,苏挽沁还特意轻轻晃了周氏两下,想叫她神思不太清时候,顺势答应了自己的话。 可是在周氏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其他人就看出来了她的迟疑,以那位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年轻媳妇为首,纷纷挖苦起方才说大话的周氏。 “唉,原来也是只说到底还是人家的生意,就算咱们自己在人家那里有些薄面,也未必能够左右的了人家的想法。” “周大娘,你也不必为难你的难处,我们都是能明白的,都是帮人家干活的,谁又好瞧不起谁呢?” 周氏不知道这话是她们的激将法,只听着这些人口中的一些嘲讽与鄙夷,把他气的脸上一阵发红,身子都不住的颤抖,当即一拍桌子站起来。 “胡说八道,你也为咱们店里的女东家是那的嫌贫爱富,最刻薄的人吗?我在她面前自然是说的上话的,你们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可以写在纸上给我,我一定交给了她,包管不出多长时间,统统都给你们带来。” 刚才苏挽沁的话也只是有意的引导罢了,她也未必能够保证周氏肯听自己的话,但是周围这些人所说的,就完全是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听着周氏如此大言不惭的一口答应,苏挽沁心里更是忍不住偷笑。不管最后周氏说出来了之后是谁的主张占了上风,对苏挽沁都没有什么影响,她反而可以愈发得意的看好戏。 “真的呀,那就多谢周大娘了,我们也都是有福之人,能够蹭蹭周大娘的福气,周大娘你可以一定要带到啊。” 周氏话音落地,周遭这群人便又转变了态度,一番赞美的句子,就像不要钱似的,拼命的往周氏的身上来砸。 周氏脸上笑的是无比开心,但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过不多久,正午的阳光下去了一些,天气也没有之前那般的燥热,这一群在周氏大院里做客的妇人们看着时候也不早了,都赶紧各回各家的收拾起来,准备做晚饭。 而周氏攥着手里这一堆别人送来的请求买寿司的单子,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僵硬。苏挽沁起身,看看着时机正好,也到了该回店里的时候了,却不想周氏猛然转过身来,就把人给拽住了。 “等一下,好姑娘,在你回去之前,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苏挽沁瞧着周氏脸上十分勉强的笑容,心里也明白她这会为何会如此着急,心里偷笑的同时,外头的表情却是一番呆愣。 “有什么事,周大娘,你直说就好了,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那个,”周氏犹豫了一瞬间,忽然转变了话头,“姑娘,你在夫人的身边,可以跟着她学会怎么做寿司吗?” “这个原本是可以的,但因为景江店里面实在缺人,夫人她就另外请了两个姑娘过来,我确实没有缘分动过手。” 苏挽沁如实回答,而后像是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周大娘,你不会是想要叫我动手给这些大娘们做寿司吧,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与你随便寒暄几句罢了,看你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周氏赶紧解释,只是瞧她的表情,和所说的话完全匹配不上。 “我就是想叫你回去之后告诉夫人他们一声,让他们今日过来吃饭,我就算想要帮这群认识的人开口,总也得有碰见她的机会吧。” “只不过你只说我是想见见他们,请他们来吃饭的,可千万别提其他的话,你要是提前说了,我也就不好再开口了。” 自己要是提前说了,耽误她的事,她不是正好顺势把理由借口安在自己的身上了吗。苏挽沁听着抿了一下嘴巴。连连点头。 “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周大娘,你放心就是了,我一定会把夫人他们带来的。” “好,好。”周氏心里稍稍放心,然后苏挽沁就在她充满感激的眼神中背过身去,一脸阴沉的踏上回到镇上景江店里的路。 景江店里,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已经把送货运货的产业链给构建的差不多了,这几日订单没少,但是店里面的伙计得空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等苏挽沁回来之后,再帮忙做个几次记录,江琉玉便可以准备关门了。 “诸位这些天都辛苦了,咱们晚上这一批送完也没必要固定着守到以前关门的时间,今天大家就早点回去,好好疏解一下这白天的燥热。” 江琉玉站在店铺中央一拍手,其实这也是她的愿望,想要和苏景夜早点回去,准备第二天寿司需要的材料。 可以说,这条决策正是深得人心,当即店里面所有的伙计都一阵欢呼。江琉玉也被感染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将两手高举着多拍了几下。 “哦,那各位就明天见吧,最后由我们亲自关门。” 此话话音一落地,江琉玉店里面又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当起一溜烟就跑没影了,龙大生瞧着也没有自己多需要操心的地方,便和苏景夜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苏景夜亲自看着去吧,后院走了一圈,各处的门窗关好,出来店铺打算和江琉玉一起关门回去,却在这时才注意到苏挽沁居然还在这里。 江琉玉将手中的账本放下,她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里的本子上,所也未曾留意到,苏挽沁居然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还得是苏景夜走到身边提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琉玉才陡然发现。而苏挽沁见两个人同时看了过来,便揪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很有些纠结的走上前。 “夫人,苏公子,今天中午我去给周大娘送东西的时候,她托我过来请你们关店之后过去一趟,说是请你们吃饭。” 江琉玉沉吟了一下,便想到周氏因为买了新衣服,心情大好,才刚请了周围一圈的邻居,现在又要再邀请自己和苏景夜过去,可见她今日的心情确实是十分愉快。 与苏景夜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苏景夜便说道,“那好,我们稍候就过去,要不然你也一起去吧。” “是。”苏挽沁答应着,而江琉玉正和苏景夜打算把店门关上时,却陡然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在,二人皆是一愣。 “你这是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江琉玉不解。 “还是说你不想要过去?是周大娘有时候说话挺气人,所以嫌弃么?不过也没有关系,你要是实在不想去的话,我帮你打声招呼就好了。” “不是这个,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过也没什么,既然夫人你们打算去的话,我也一并去瞧瞧。” 不过是中午出去了一趟,苏挽沁回来之后怎么神情这么古怪,难不成是被太阳晒坏了。江琉玉满心的疑惑与苏景夜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是苏景夜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看着苏挽沁就算是这个样子对自己也没有多少影响,所以江琉玉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将店门锁上之后,再三确认了没出什么纰漏,江琉玉便同苏景夜踏上了到龙大生家的路。只是还没等两个人走到跟前,远远的就听见了周氏和龙大生在院子里,好像在说些什么话。 “她怎么会没有开口呢,明明跟我已经约好了的。”周氏烦躁的直跺脚,龙大生也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只好在旁边帮着拉了一把。 “娘你到底是怎么了?苏姑娘说没说有什么要紧的吗?” 听到这句话,江琉玉心里越发的困惑,拿眼角余光撇了苏挽沁一下后,她便招着手走过来。“周婶,可是你今天兴起,特地邀请我们过来的,那我们可就不客气来蹭饭了。” 周氏正忙着发脾气,想要伸手揪住龙大生的耳朵,忽然听到江琉玉说话,便是什么夜不顾了了,立刻迎了上来。 “哎呀,我还当夫人,你不肯过来呢,没想到你还是愿意给我这几分薄面,你肯过来,简直是令我们家蓬荜生辉呀,你们先在院子里坐一会,饭菜马上就上来了。” 周氏开了门,跑到江琉玉的手边,分外殷勤地搀着她到院子里头坐下。反倒是江琉玉被她难得这么殷勤的态度,给弄得有些受宠若惊,还十分的不适应。 而龙大生虽然身为周氏的亲生儿子,今天也不清楚自己的娘亲究竟是怎么了,不过请人过来吃饭说话,却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便招呼着苏景夜到院子里头坐下,便到后厨里去帮她的忙。 过了片刻功夫,周氏便端着中午那些没吃完,但是零散着看不出来,被人吃过的痕迹的凉菜,密密麻麻地在江琉玉和苏景夜两个人面前铺满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桌上说破 凉菜也就罢了,众人一起吃看着也热闹些,就是盘子边缘沾着的那些酱料痕迹,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可见周氏是急匆匆的想要摆一桌请客,所以还没来得及顾及到这么多的细节,所幸江琉玉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就权且当做没发现好了。 然后周氏便端上了两盆,才刚炖出来的骨头和排骨。这辆样硬菜的汤底雪白搭配的素菜也十分新鲜,却确实是她才刚新做的菜。 如此说来倒是可以,暂且忽视掉那些冷菜给人的不快。毕竟周氏一天要对付两场请客,忙不过来也是情理之中,这些主菜方面用心便足可以看出她的诚意了。 江琉玉想着,趁着周氏端上了新的炒菜之后,抬起筷子尝了一口,而苏景夜在旁边却未必下得了筷子。 “周婶你今日实在是辛苦了,竟然做了这么多的好菜,也就不问要老在那里忙活了,坐下来咱们一起吃吧。” 说罢,周氏擦了擦手,不知道在犹豫着什么,站在原地并不急着过来,而龙大生已经把需要送出来的菜全部都端过来了,便自顾自的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苏挽沁一起坐下。 一直到众人都落座了,以为宴席可以开始之后,龙大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氏还没有过来。 众人一齐顺着周氏站的方向望了过来,周氏便赶着他们还没有说话之前,赶紧走上来,以免被人发现了端倪。 “夫人,这话实在是说的客气了,夫人喜欢就好,快尝尝我这刚做的冬瓜炖排骨,正是热气腾腾才出锅的,一定十分解暑。” 周氏不自在的在她的主位上落座,然后就要伸出筷子给江琉玉夹一块排骨过去。 江琉玉听着周氏所说的话,都有些自相矛盾的意思,也看出来了她今天说话有些不太自然,但是也没有往别处想,只淡笑着点点头。 “谢谢周婶,听说你今天早上是特地买了一套新衣服,过来请客吃饭的,可就是你身上这一套么,看起来果然十分漂亮,很配合你的气质。” 江琉玉说起好话来,叫人听着着实心里十分舒坦,叫周氏尴尬之际,也不由得多了几分骄傲,笑着摆了摆手。 “夫人这是说哪里话,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笑过了之后,周氏眼角余光撇到了前头坐着的苏挽沁,顿时脑子里就回忆起了中午发生的事情,瞬间就没了笑脸。 江琉玉只顾着与周氏说笑,低头吃饭的功夫倒是没怎么留意周氏脸色的变化,可是苏景夜并没有动筷的意思,无意间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周婶你是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怎么看你今天好像一直都是吞吞吐吐的?” 此话一出,龙大生不经意抬起头来,“我也发现了,娘,难道是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去,”周婶低骂一句,“没有的事,你们完全是多想了。” 随后,周氏又扬起笑脸,一手握住了江琉玉的左手。她是看出来了,在苏景夜他们家中,说话做主的是江琉玉,便想着只要讨她的好就可以了。 江琉玉今天确实是饿着了,正忙着啃一块肉大的骨头,没想到突然被周氏给拽住了,心里狐疑之际,也只得暂时恋恋不舍的把筷子放下。 “我就是有些好奇,看你们两个平日里在外头这么忙碌,也不知道是不是忙的过来。尤其是最近新开了一家寿司店,听说生意十分火爆,可为什么只肯卖一段时间呢?” 江琉玉听着越发的觉得可疑,不晓得她是存心想要打听什么事情,只斟酌着挑了几个方面回答。 “做寿司实在是太费力了,每日里过来的人又多,就算请再多的人也不一定忙得过来,” “而且就算是趁着现在生意好了,叫所有过来买东西的人全部都得偿所愿,那万一这些人吃腻了,以后都不肯再来了怎么办,那我们的店里不是要门可罗雀了,” “用这个方法也是去细水长流的道理,也算是慢慢吊着他们的胃口,就不至于显得太冷清,也不至于忙到累死人。” 江琉玉将那一想觉得如此说话,应该没有什么纰漏,便低下头去准备去吃菜,周氏则在旁边意味深长的点头应着。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夫人果然是冰雪聪明,这样的法子都能想的起来。”周氏说着,又给江琉玉在加了几筷子菜过去。 “那应该也有实在不忍心他们空手而归的时候吧,夫人你们会另外多存些寿司吗?” “偶尔是会,但是未必是给别人,主要是慰劳我们店里头的伙计。”江琉玉理所当然的回答着,忽然好想是明白了周氏的意思,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过去。 “周婶你问这些是做什么,是觉着中午吃的那些寿司味道不错,想要问我给你留一些嘛?” “这点心一样的东西,我确实是没吃过,也十分新奇,”周氏不好意思的笑了两下,手中不自觉的给江琉玉送去越来越多的肉菜。 “但要是夫人愿意给我走这么一个后门的话,我一定十分感谢夫人。” “这有什么,再怎么说龙大生也是我们来到青崖镇之后,第一个向我们示好的人,咱们两家都是朋友,说什么谢不谢的,明天就叫大生给你送两盒过来。” 江琉玉松了口气,还以为周氏是在纠结什么呢,原来是这个缘故,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就瞧见周氏的脸色,好像还没有缓解。 “怎么,难道两盒还不够吗?那周婶你说想要多少,我尽量给你送来。” “其实也不是我想要不想要的问题,实在是有人托我跟夫人打声招呼,想向夫人下了订单。要不然的话,这怕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吃得到。” 周氏也是知道自己这次的事情办的有些废旧,所以说话特别的和善,随后便从她新裙子的袖子里面,将中午那些人写下来的纸条全都掏了出来。 江琉玉正在纠结是继续吃菜还是喝汤,猛然一眼瞧见周氏居然掏出那么多张纸条,吓得她险些没有呛着,扶着桌子边上连连咳嗽。 苏景夜也难免不说的瞧了过来,一手帮着她拍背顺气,一面说着。“这原来是终审,你私下里替我们揽活呢,难怪今天瞧着和往常的态度都不一样。”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为了咱们店里的生意着想,这些人又不是不给钱,又都是咱们家附近认识的人,你要是推脱了,以后那谁还会过来帮咱们店里打宣传那。” 周氏面上微红,但是心里的羞耻并没有叫她心虚,反而愈发的得理不饶人起来。“这算下来,陇工业就是个几十盒的量罢了,夫人,你每日卖出去的少说,也该有个好几百份吧,多做这几十盒又有什么好说的。要是实在是觉得有些亏的话,大可以再加钱嘛。” “你说的轻巧,你可知琉玉每日为了第二天的分量,究竟有多费力吗。”苏景夜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正要替江琉玉反驳回去,就看江琉玉缓了过来,抬手制止。 “这倒也不是费工夫的问题,也不是我嫌赚的钱不够,这实在是原则上的事情。”江琉玉深吸了一口气,也是很努力才不至于叫自己在周氏面前发脾气,到底人家也是个长辈?还是得要留些面子的。 “这要是周大娘你想要这么多盒,我费点工夫做出来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你与我们也算得上是朋友,可你答应的这些人,我们并不认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生意买卖上的客人。” “既然是客人,那就得一视同仁,我们都说定了,每天限时限量,要是在后面给别人走了后门,那对其他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江琉玉说着,同时悄悄的将自己的筷子放下,以表示跟周氏明说了事。 “再往大了说,假如以后所有人都跟周大娘你走后门,我一天做出来的,还不够添你答应下来的订单,这就完全和我们一开始定下这个决策的理念背道而驰,也会十分影响我们店里的名誉。” “周大娘,你现在也算得上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总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电力的声乐对生意究竟有多大影响吧?” “你总不至于为了在这些所谓的朋友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就宁愿葬送了咱们以后的好日子?”江琉玉一面说,一面还不忘观察一下周氏脸上表情的变化。 周氏这一个人虽然算得上有些小精明,但说到底还是个小商小利的做派,喜欢面子,却越更在乎自己的利益是不是能够保住,江琉玉么说话也算是正中了她最关心的地方。 听过江琉玉的劝说,周氏拽着那些纸条的手,果然松了不少,只是嘴上还有些不肯放过。“你说你不肯答应,就直说好了,何必跟我扯这些弯弯绕,我又不像你们当老板的,知道的这么清楚。” 第四百三十五章:两方挑拨 “我又不是那的,只顾着自己的颜面,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混账羔子,咱们两家是个什么交情,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会为了旁人就想让你为难了。” “不过你以后说话还是直白一些么样?这么拐弯抹角的叫人听着心里难受,没得还以为咱们有多生疏一样。” 周氏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窘迫,越往后越变得像是索性放弃的一样,此事明明本就是她胡乱答应作下的业果,她现在这么说话,反而把罪名全都安在了别人的身上。 江琉玉所说的内容,周氏自然是知道是对的,却因此而更加的恼羞成怒,硬生生的非要把别人也一样拉下水,叫江琉玉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 话音落地桌子上便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热热闹闹的请客吃饭,到了这会儿就跟灵堂上供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好随便开口。 江琉玉早已将筷子放下,看起来是不打算继续和周氏装亲热和善的模样,而苏景夜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动筷。二人如此行事,便是看起来什么时候想走都方便。 不过周氏不知事,龙大生虽然生性爽朗洒脱,这会儿却也明白究竟谁是谁非,赶忙着说了周氏两句。 “娘,你看看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夫人和公子他们对我们可不薄呀。这原本就是你要在别人面前夸海口,夫人及时指正你了,你怎么反而还怪到他们头上。” “难不成你真打算以后硬着头皮的和这些人卖好,最后却要夫人为你收拾残局吗?” “你这孩子,你是怎么跟你亲老子娘说话的。”周氏原本就已经恼羞成怒,又听到龙大生的指责,愈发的愤怒起来。 “你不说帮我劝说也就罢了,反而过来指责你娘的不是,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娘。” 按理说,有龙大生那么明白的人在中间调和,也能理解江琉玉的难处,江琉玉心里是很有些安慰的,但是周氏说的话又实在太叫人听不过去,当即就同苏景夜站了起来。 “算了,我看我们今日本就不应该过来,没得反而影响了周大娘你的好心情,还是等下次有机会了,咱们再一起说话吧,我们这就告辞了。” 江琉玉说罢,便同苏景夜一起离开。周氏未曾听出他说的是反话,只是骄傲的不肯上去示弱。 龙大生被周氏气的没法,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在两方之间说什么话,而且他本来也不是那的人会说话的人,只得一甩袖子往后院去了。 所以现在院子里就只剩下周氏和苏挽沁两个,周氏心里也是一样的憋闷,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满心满脸的都是委屈。 苏挽沁心里也是一阵嘲笑,周氏居然能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但是脸上还得装出温柔贤淑的样子,过来轻轻拍了拍周氏的背。 “这,原本夫人在我们面前还是很尊敬周大娘的,只是没想到今天脾气怎么会这么大,周大娘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别过头去,什么话也没说。苏挽沁则站起身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拿了两下。 “其实夫人她也不容易,今日店里面核对一份订单的价钱算错了,她可着实气了好一阵子呢,又偏偏周大娘你说话这么不客气,她才会突然发作起来的,不过周大娘你放心,有我们回去好好劝说她几句,夫人第二天肯定会原谅你。” 听到这话,周氏陡然睁大了双眼,就连险些流泪,连忙抬起手想要挡住鼻子的帕子,也被放了下去。 这么说来,她这是白天自己心里头不舒服,到了我这儿将怒气发泄在我身上了。周氏心里头想着只是嘴上没有说出来,只拿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苏挽沁看。 苏挽沁假装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收了手冲周氏微微鞠了一躬。“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要不然等天再晚一些,这路可就不好走了,周大娘你自己保重,等我劝了夫人之后再来看你。” “你倒是个好孩子,不像别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周氏收回了视线,幽幽的叹了口气,“好好,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苏挽沁心中得意,点着头便走了。而后她便直接来到了江琉玉他们现在居住的小院里头,可是门口大门紧闭,这两个人刚刚走就走了,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苏挽沁微微拧着眉头,也只得暂时先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却不想在院子外头遇到了探头探脑过来的江家奴仆。 “你们过来到底为了什么事,不是告诉过你们,没有事,不要随便出来找我的吗。”苏挽沁着意留心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再把这几个人领到僻静的地方,才开始问话。 这次过来的几个小厮,当初并没有看到苏挽沁在江家耍狠时的模样,只是根据周围人提供的线索,才一步一步找过来的,因此在面对苏挽沁的时候,也表现的十分刚强。 “你还好意思说,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我们公子吩咐的事情,你怕是都忘记了吧。动作能不能快一点,不就是偷个寿司点心的配方吗,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前面光只是催促也就罢了,苏挽沁也不是完全受不得委屈,可是后面几句话的语气,就未免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了。 不过呢,为着这个地方离江琉玉的院子很近,不好惹人注意,苏挽沁便只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加快速度的,你们赶紧回去吧,要是害我被人发现了,你们公子想要的东西,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了。” 这几个人也就是过来催促几句罢了,再加上听江家其他人再三嘱托,不要跟苏挽沁杠上。虽然看苏挽沁的样子也不是有多么厉害,但是为了江楠枫的打算,他们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分,便又强调了几句就离开了。 送走了这几个讨厌的家伙,苏挽沁很有心累的叹了口气,转身打算再到院子门口看看苏景夜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瞧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前面的路口。 “这不是,苏挽沁,你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刚刚是苏景夜想着江琉玉的心情不好,便特意带她在外面走了一圈散心,又怕江琉玉晚上没有吃好,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了晚饭,所以这时候才回来。 面对江琉玉的疑问,苏挽沁很是自如的扬起了一抹微笑,“我是看着夫人刚才在周大娘那边受了委屈,怕夫人你心里难受,所以特地过来安慰你几句的。” “所以说你这是在我们院子门口,一直等到了现在吗?”江琉玉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心里不自觉的也多了些感激的意味。 “这也没什么,我也做不好别的事情,也只能在这些方面上点心了。”苏挽沁但笑着摇了摇头,整个人的气质也愈发的温婉起来。 “其实周大娘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去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和认识的人有说有笑,也实在是有人起哄,她才被迫答应的。” 说罢,苏挽沁又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实在是就怪那个年轻的大姐,说什么要和别人提起这寿司,还有周大娘与夫人之间的关系,撺掇着周大娘答应她的要求,” “周大娘没有办法,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推脱,只能应下了。毕竟这周围都是认识的人,总不好厚此薄彼吧。” “你这话是说,原本只有一个人问她要东西,是她主动发话,才特别叫别人也留下这么多订单的?”苏景夜听着话头不对,简单概括的一下,就看见江琉玉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难看。 “这,也怨不得她呀,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苏挽沁心中一惊,伸手揪住了自己的手帕,很是为难的嘟囔着,再看这气势越来越沉重的江琉玉,寻了个由头就想要走开。 “那今日就先这样吧,夫人也累了,和公子二人赶紧早些休息,你们只当我今日什么话也没说,实际上周婶也真的不是存心如此的,我就先回去了。” “不用了,你不用再替她开解了,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我有脑子,我还能想的明白。就是没想到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居然还这么虚荣。” 江琉玉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个为难的苏挽沁,不免也顺眼了不少。“对了,你要是从当时就过来,在我们门口守到现在,只怕你也没有吃好饭吧,肚子饿不饿?要不到我们家里来,我给你做些寿司尝尝。” “这个怕是不太方便吧,夫人你做这些东西也不容易,还要多准备我的一份,不是太辛苦了吗?”苏挽沁心里头确实已经乐开了花,但是脸上还得装的矜持一些。 江琉玉浅笑了两下,叫苏景夜过去把大门打开,便拽着苏挽沁一同进去。“这没有什么,只是多一个人而已。” 第四百三十六章:内部探查 “这些寿司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在忙活,我晚上回来主要就是多做一些材料罢了,再怎么说你跟我们也算是朋友,” “又有雇佣这两层关系在里面,我要是在你如此关心我们的时候,反而冷漠以待,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还是进来吧。” 由于有周氏在前面率先惹恼了江琉玉,反而叫江琉玉跟苏挽沁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这倒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苏挽沁想着,便也没有再继续假装推辞,淡笑着与江琉玉一同进去,毕竟还有江楠枫提出来的要求在,要想以后也得到江家的帮助,还是得要给出一点自己的诚意的。 不过苏景夜貌似对苏挽沁仍旧是有一些防备的心理在,所以一开了门之后,只是和她们寒暄了几句,便回了房间休息。叫苏挽沁看的神情落寞的同时,也只得先打起精神来应付眼前。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家里还有些现成的材料,我就先给你做些简单的尝尝,也希望你不要嫌弃的好。” 江琉玉笑着叫苏挽沁落座,同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以后要是真的与周氏闹翻的话,一些酱料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来做。 那就要再多费一些功夫,但是多费劲时间,却也好过别人仗着一点小恩小惠就做道德绑架来的痛快。 正想着,江琉玉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想要给苏挽沁倒一杯茶就起身去厨房,却没想到端上来的茶壶十分轻巧。 打开盖子一看,里面除了几片剩下来的茶叶,竟然空空如也。 “这倒是不巧了,要是烧水的话,还得另外去看着火。”江琉玉尴尬的把茶壶放下,很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没关系的,夫人就放手去做,烧水的炉子在哪,我自己看着,就不用如此纠结了。”苏挽沁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那怎么好意思呢?再怎么说你也是客人啊。”江琉玉也跟着乐了几声,不过她到底不是那种迂腐的人,随后便将苏挽沁领到了厨房的的另一扇门后。 “烧水的炉子在这里,不过用的是木炭,烧起来可能要慢一些,我们这儿的茶壶又大,恐怕得多看着点。”江琉玉说着,将放在隔壁灶台锅盖上的大茶壶端了下来,放在那个炉子上,并顺便添上了水。 苏挽沁点头答应,顺便瞧了一眼这里和江琉玉动手做寿司的案板,究竟相差了多远。 她就是想到江琉玉定然谨慎,不会让自己看清楚她究竟在忙些什么,才特别用了烧水这个借口,不过照现在的处境来看下,要看明白江琉玉动手的过程,是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的,我知道的,夫人做菜也小心些,毕竟刀剑无眼,菜刀也是刀的一类。”苏挽沁敛下眼眸,随口与江琉玉嘱咐了一句。 江琉玉答应着转身去拿食材,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了身,以一种十分诧异的眼神看着她。苏挽沁给她看的后背发毛,皱着眉头苦笑着询问。 “夫人,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可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话了吗?” “也不是,就是你过来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你与我开玩笑,一时间觉得挺稀奇的。”江琉玉摆了摆手,叫她不必这么紧张,这才真正的走开了。 苏挽沁脸上装作毫不在意地附和着,却在江琉玉消失在厨房里的时候,突然就沉下了脸色。又是看着案板的方向,意味深长的冷笑了几下,便开始翻找起炉子旁边的火折子,将里面的木炭点燃。 过了没有多久,江琉玉便转而复返,手上拿着一筐苏挽沁光是从外表都能看得出来的,寿司里面的材料,一些黄瓜,胡萝卜还有一条火腿,以及几十个鸡蛋铺在篮子下面。 这些食材都是最容易见的到的,但是组合起来怎么会有那样奇特的口感。苏挽沁心里不解,也想在继续探头去瞧上几眼,但是由于位置不对,中间有一堆木柴的阻挡,完全挡住了江琉玉动手的身影。 她没得办法,只得继续在这炉子面前守着,想着一会儿江琉玉做完寿司之后,必定会留一些备份在外边,到时候自己再过来瞧瞧,说不定果真能够偷师成功。 但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苏挽沁还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将江琉玉的步骤一一记下个时候,江琉玉却突然打了声招呼。 “好了,挽沁,你晚上没吃饭,还是先过来尝几个垫垫,把烧水估计还要等上好一会功夫呢。” 苏挽沁给她的这一声呼唤吓了一跳,手上一抖,加着木炭的火钳子差点就把烧红的木炭丢在其他的木头上面。 “好。” 她的速度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是做个最简单的汤面,恐怕也得费上好一会儿工夫吧。苏挽沁不解,从门后的木头堆当中走出来,这才发现原来这只炉子和其他的土灶是相连的。 这炉子的木炭点燃了之后,连带着其他的灶台也可以一起烧起来,虽然会很省功夫,但难免也会多费些功夫,这也是难怪江琉玉为什么一开始最先叫自己先过来烧水的原因吧。 苏挽沁想着,然后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了灶台上面还在冒着热气的蒸笼,只是没能等她再多瞧一会儿,就已经到了门口,江琉玉将寿司切好了摆盘放在桌子上,转头就过来叫人。 “你先吃着,我再去看看火。” “嗯。”苏挽沁答应着,就算是心里不甘心,就这么轻易的给糊弄过去,也只能先乖乖的在桌子前面坐好。 她虽然晚上确实没有吃多少东西,但是她自小练武,这等饥饿还是能够忍受的住的,更不用提,还在别人面前张口要吃的的事,这也实在是成了她这半生的尴尬了。 江琉玉进入厨房后,估计确实是在准备备份,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结果就瞧见外头桌子上坐着的苏挽沁,手中夹着最后一块寿司,迟迟不肯动口。 “怎么了,是不够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多添一些?” 苏挽沁抬起头来,她一开始正烦闷着,不知道怎样探知江琉玉收藏备份的地方,便想着多端倪这块寿司一会,希望瞧出一些门道,没想到她就这么说话,正好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真的可以吗,我知道此事确实是挺难开口的,也就只有夫人能够看得这么开了,要是换作旁人,指不定该怎么笑话我呢。” “能吃是福,有胃口是好事,像你这么瘦,吃的再多还是长成这个样子,才是令人羡慕呢,我就算是想这样都不可能,又有什么底气来笑话你,” “你等着呀,我去给你拿了,马上就过来。”说罢,江琉玉便再度回了厨房。 苏挽沁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蹑手蹑脚的就跟在离他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亲眼瞧着她从灶台右边的木头柜子里面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拿到明天去卖的寿司。 看苏景夜他们家的位置安排,好像这个柜子后面的墙壁之后,就是他们家的水缸。柜子里头本阴凉庇荫,加上后面还有凉爽的水汽消散,寿司放在这里倒还能够起到保藏冰柜的作用。 由于江琉玉只是个普通人,身边又没有什么武林高强的人,类似于苏景夜,在,所以也根本无法察觉苏挽沁轻手轻脚,就跟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 所以等江琉玉从柜子里多取出了一个盒子出来之后,苏挽沁早已悄悄的把位置记下,并提前的回到了桌子前面。 “有劳夫人了,就是不知道后面的茶水有没有烧好,等我吃过了之后就帮夫人去瞧瞧。” 苏挽沁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将最后一块寿司吃完之后便开始无聊的打量起寿司的盘子,再等到江琉玉走到面前又表现的一副惊讶的模样。 如此考虑的周到,装出来的模样又滴水不漏,叫江琉玉就是再聪明,也未必能看得清楚人心。 “没关系,不用那么麻烦了,炉子上的水已经开了,我将它取下来放在一边了。就是不知道你吃这些渴不渴,要不然我再给你去泡一壶茶来。” 江琉玉说着,很有些犹豫的看着桌上的茶壶,其实她也并不是那种特别勤快的人,除了一些需要有些新奇点子的事会亲自动手之外,其他大部分都是由苏景夜和龙标江陵老马他们一起包干的。 “不用了。”苏挽沁得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自然也没有多的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也因此没有看出江琉玉表情究竟有多纠结,她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盒子里面所有的寿司之后,便跟江琉玉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江琉玉被她这么好的胃口瞬间就给惊住了,以前是从未流行过,现在一看简直惊为天人,同时也越发的羡慕起苏挽沁吃不胖的体质。 苏挽沁出门之后,就藏在不远处的楼顶之上,一直等到江琉玉他们房间里再也没有亮光。 第四百三十七章:栽赃剽窃 由于一些特殊原因,江陵他们需要看着平时经常打捞海参的地方,不被别人破坏或者抢占,所以一般都住在海边的一处小木屋里。 而苏景夜和江琉玉好歹是个主子,自然不可能跟他们住在一处,也不想太麻烦了龙大生和周氏,就特别想要去别的一分找个宅子住下,也不需要多大,只要寻常能住人就行。 不过龙大生想着两家好歹现在也开始合作做生意了,住的太远未免生分。苏景夜和江琉玉他们两个又经常容易迷路,要是从别人手中买房子,说不定就忘了该怎么找到店铺的路,又很容易被骗。 所以龙大生特意和周氏和江琉玉他们商量了之后,把自家在坡上不远的一处宅子给江琉玉他们暂住。 龙大生与周氏他们现在住的,算是他自己与父亲一起合力造出来的院子,而坡上的那间,是龙家的祖屋,他原本是嫌那里院子太小,看着不够宽阔,所以才一直领着母亲在下边居住。 但实际上说起来,这间宅子除了确实院落的位置不大之外,无论是打水还是搬东西都十分方便,也不至于龙大生嫌弃的那么一无是处,至少苏景夜他们在这里住的还是很方便的。 这夜,苏挽沁特意探察到了江琉玉放着寿司的地方,趁着夜色苏景夜和江琉玉都睡着了之后,家里又没有其他高手看守着,便一个翻身钻进了院子里头。 院子里头,厨房的门和后院是连着的,平时家里有人,江琉玉就只用了一根门闩闩上,完全没有上锁。 不过就那么一根木头门子,如何能够难得倒苏挽沁,苏挽沁从门缝里穿上了一根细丝,再从旁边的活栓里牵出来,轻轻一拉就将门打开了。 小心翼翼地垫脚走进来,苏挽沁打开那个木头柜子,出于平日里对江琉玉的积怨,便索性将这头存着的所有盒子寿司全部都拿走了。 反正任务得手了,既可以满足江楠枫的要求,又能够能够叫江琉玉尝一尝挫败的感觉,对苏挽沁也完全都是好事。 如此,苏挽沁从腰间取下了一根在别人院子里头捡到的包袱皮,将所有的盒子全部都打包背在了身上,又将门小心翼翼的牵回来。 从后院的矮围墙跳出去的同时,苏挽沁还不忘将头上的簪子拔一根下来,在这门锁的眼上捅了两下。 这后院一般没有什么人经过,江琉玉又或者说苏景夜,也不是很想看到自己过来,所以通常都是一把门锁从外面锁着的。 所以要是有钥匙的话,从这后院走也是很容易进入苏景夜现在的宅子里的。 苏挽沁背好盒子,看着这个有些滑动痕迹的门锁,以及前面乌漆麻黑的苏景夜他们的房间,忍不住勾起了一抹轻笑,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对着栽赃嫁祸的手段,竟然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从这里离开之后,苏挽沁几个快步,又从人家的楼顶上飞了几下,便陡然闯进了江楠枫的房间里。 此时江楠枫才刚刚洗了澡,穿着白色的里衣叫贴身小厮擦拭头发,忽然发现苏挽沁闯了进来,几乎吓得脚下一软,差点就从小榻上面滚了下来。 苏挽沁面色如常,却是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脸去,直等到江楠枫叫小厮先退下,又披上了一件外衣,才敢回过头来。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虽然没有拿到准确的秘方,但是你家里应该不都是一些蠢人吧,这么多,你拿去挨个的拆出来,也该能弄明白配方了吧。” 说着,苏挽沁便把背上的包袱解开,满满当当的铺满了江楠枫房间正中央的那大圆桌。江楠枫特地瞧了一眼,那木头盒子上的花纹确实是江琉玉家的。 又加起了其中一块尝尝味道,确定的点了点头。“这倒是没错。这也用不着其他人动手,只怕本公子我一个人都能弄得清楚,” “这些食材不都是一目了然吗,就是做的巧妙一些,竟然能够吸引这么多客人,等本公子我另辟蹊径,定叫她好好尝尝我的厉害。” 说罢,江楠枫又抬起头,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很有些不悦地看着苏挽沁,“只是你就不能挑个好一点的时间送过来吗,这么大晚上的,实在影响本公子休息。” “你不也是,不论什么情况都叫人过来催促我的吗,现在却反倒叫我顾及到你,东西到手已然是对你不错了。”苏挽沁嗤笑一声。“更何况,你不也还没休息吗。” “算了,我也没功夫和你继续纠缠,我得先回去了,你自己慢慢领悟吧。”江楠枫给他说的一时语塞,还没得想到反驳的话,苏挽沁便摆了摆手,从过来时的大门又驾着轻功跑了出去。 苏挽沁武功高强,来也匆匆,去的风风火火,不消片刻功夫,江楠枫的房间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两三盏放在窗户边案台上的蜡烛,被大打开的大门中透进来的夜风吹的随地乱舞,照的江楠枫的房间中忽明忽暗的。 外头的小厮听到了江楠枫房间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料想到苏挽沁肯定是已经离开了,便洗了手,想要过来帮江楠枫继续刚才的事。 但是江楠枫却散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坐在桌子前面摆了摆手,“不必了,今晚本公子会忙的晚一些,到时候它自己就干了。” “你去给本公子准备一些热茶来,本公子今晚定要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弄明白。” 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的,只不过一方面考虑到寿司这种食物放久了,怕容易变质,另一方面也是有苏挽沁刚才的挑衅和激将,江楠枫一个不肯服输的,定然要坚持到底。 “是。”小厮答应着,便松了一口气离开了。 跟在江楠枫的身边伺候,虽然很容易得到好处,但是一不小心做出了点什么纰漏,江楠枫那急暴脾气的人定然是不会饶恕的,现在做这种伺候茶水的功夫,反而要更轻松些。 为此,江楠枫只靠着连续给自己灌下几大杯的茶水,愣是坚持到了大半夜也没有合眼,里面所有的材料都还好说,就是那些夹杂在其中的蘸料,多费些功夫,也能调出比它味道更好的东西来。 但就是最外圈的米饭当中。加入的那一点酸味,实在难控制的好程度。还有那一层包裹在最外边的紫菜,究竟是用的什么方法才能做得这么轻薄酥脆又不会绵软的。 江楠枫百思不得其解,苏挽沁送来这好几盒子的寿司,都快要被他吃掉一半了,涨的肚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依旧分辨不出个所以然。 仍然是没有头绪,江楠枫一怒之下直接将这桌子往外面一推,推倒了几个轻飘飘的,放在最上边的木头盒子掉地,也把瘫坐在门边打瞌睡的小厮给吵醒了。 “公子,你是有什么吩咐吗?”小厮吓了一跳,赶紧揉着眼睛站起来。 “本公子在这里忙了这么长时间,你在那里倒是睡得舒坦。”江楠枫冷笑,小厮但时心里就慌了一片,却还得假装着镇定凑上来。“没有的事,我一直守着公子呢。” “罢了,你过来给我按按腿。”江楠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方才为了弄明白这些寿司究竟有些什么特别之处,害的他连续站了几个时辰,脚都完全酸麻住了。 这会也没有功夫和自己身边的小厮置气,江楠枫被小厮扶到后边的小榻上坐好,小厮便抬起他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两只手从小腿一直按摩到大腿上。 江楠枫脚下的痛觉稍稍舒缓,再一睁眼,看着桌上的寿司,心里也愈发来气。“江琉玉,一个女人居然有这等本事,倒还真是了不得,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你,把这些东西分别交给咱们的铺子里的那些大厨,叫他们第二天务必给我拆解出一模一样的配方来,本公子今天就先休息。” “啊?这么晚。”小厮正专心致志的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忽然听见江楠枫如此吩咐,不由呆愣的抬起头。 江楠枫心中又气又恨,抬起手想要打他一下,最终还是想想算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把握机会吗,本公子要是像你这么瞻前顾后的,只怕早就没有现在的家业了。” “时间晚又怎么样,本公子不一样忙到了现在吗。你现在就去把这些寿司送到他们手上,第二天早上我亲自过去验收。” “是,小的伺候公子睡下之后,马上就去。”小厮赶忙答应着,心下却忍不住叹息,幸好今天阴差阳错地逃过了一劫。 次日,江琉玉与苏景夜起床,苏景夜起的早些,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还不忘给江琉玉带了早餐,一壶豆汁和一包油条。 可是在他进入厨房打算把豆汁倒出来之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又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琉玉,你昨日是光顾着给苏挽沁做吃的,忘了准备今天早上拿到店里面去卖的寿司了吗?” 第四百三十八章:临时赶工 “你怕不是睡糊涂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傻的事情呢?”江琉玉从外边院子里头进来,吐掉了嘴中漱口的薄荷水,一面擦嘴,一面很是不解地歪着脑袋。 “既然要给苏挽沁做晚饭吃,那岂不是也该顺便的准备好,第二天拿出去的备份,我就算忘了,也不可能会做的出这么傻的事情来。” “你不会是没找仔细吧,要不再看看我就放在我一直存着的那个柜子里呢。”江琉玉越想越不对劲,把杯子放好,就一同挤进了厨房里。 可是到了厨房,看见门大打开的柜子,江琉玉整个人顿时就愣了。苏景夜也想到恐怕是被人给摆了一道,便没有继续缠着她问。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果然有时候事实还是更能够震撼人心一些,江琉玉在三确认过了,不是自己眼花之后,立刻呆呆的站在原地。 与此同时,苏景夜也很快从愤怒、诧异等各种情绪中走了出来,想要扶住江琉玉,好叫她不要太过伤心,就看见江琉玉愤怒的一甩袖子,一跺脚,瞪着柜子,愤怒地骂了一句。 “是哪个小人偷了我的寿司?还是被老鼠吃掉了,我非得把他整个老鼠窝都掏干净了,不可。” 苏景夜看的一怔,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原本是担心她受不了这么大的震撼,却没料到江琉玉原来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我还怕你会缓不过劲来,很是担心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反叫我白为你担心了一场。你这么说话,可是已经想到了谁是凶手吗?” “啊,没有啊。”江琉玉后知后觉的回过头来,冲着苏景夜摇了摇头,又很是勉强的轻笑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再怎么哀叹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赶紧想别的办法补救,幸好咱们家里头还有好些余下来的材料,咱们带上一起到店里头去,” “对了,你顺便再去叫了江陵或者龙标,无论谁都好,去通知咱们店里另外两个丫头,怕做出来的材料不够,叫他们也从各自的家中带一些来,我出双倍的价买下。” 江琉玉说着,便拉着苏景夜一起翻找起放在角落里的竹篓子。由于今天的动作比较接触,开业没有时间挽出一个漂亮的发髻,就拿了根发带紧紧的栓住了长发,不叫它乱晃,便同苏景夜赶紧出了门。 “至于凶手,我倒是有个念头,只是没有证据,暂且先不告诉你,免得你为此事悬心,咱们先解决了眼前的再说。” 苏景夜听着,知道江琉玉心里有了个底之后,也稍稍放心,他心里也是有一个凶手的名录,却苦于缺乏证据,只待后面与江琉玉一对,便可以水落石出。 幸好有江琉玉向来喜欢睡懒觉,若是起来的时间太早,脑筋容易不清醒,所以为着这个缘故,免得叫江琉玉错过了人家开店的正常时间,苏景夜一般都会提早个半个时辰的样子,把人叫起。 然后亲眼看着她收拾好了之后,叫江琉玉坐在原地,再打上这一个时辰的盹。之后和自己一同悠哉悠哉的去到寿司店里,江琉玉还可以在眼神迷茫的发会呆。苏景夜如此一番的时间安排,可以说是十分周到了。 为着这个缘故,现在距离后面排队的人过来,还有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 江琉玉也在自己的存货突然消失的震惊当中完全清醒了过来,没有了拖后腿的可能,更节省了在家中或者路上的时间浪费。 过了片刻,江琉玉便已经顺利的抵达了自己的店面。将侧边的小门打开了之后,江琉玉便搬着东西进厨房。 然后又担心有哪些个急迫想要买寿司的人投机取巧,从这些地方进来,江琉玉便拿了个门栓把门栓上。 与此同时,就在江琉玉才刚刚把东西架上了厨房的桌子,拿了自己自制的几个切菜的工具,才刚准备了一批的材料,就听见苏景夜领着另外两个在店里帮忙的小姑娘过来敲打门的声音, 为着这里和前面的铺子,仅仅隔了一个小隔间墙壁的缘故,只要有人从门口稍微探头一看,就能知道厨房里面的动静。 江琉玉伤怕现在外边已经有人过来,会不小心发现问题,倒也不好叫他们冒冒失失的从前门进来,只悄悄地打开了后门放行。 两个小姑娘进了门,十分费力的把手中的蒸笼米饭搬出来送到厨房里,再从苏景夜的马车上把从自家带来的一些简易食材,和江琉玉先前提供的海苔卷一并搬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这两个丫头这么娇弱的身子,便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江琉玉看的心中十分感动,更是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帮着这两个小姑娘一起圈起了袖子。“多谢你们今日这么辛苦了,请你们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还是头一次叫你们这么费劲,” “你们放心,今日你们的辛苦都不会白答的,等解决了之后,我一定重重地答谢你们。” 这家寿司店是才开没有多久的,也是仗着镇子周边一些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才能够吸引的来这么多顾客,实际上也很害怕出些什么乱子,这也是江琉玉今天不敢就这么算了的原因之一。 说罢,江琉玉便赶紧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旁边的两个姑娘和苏景夜也不好继续浪费时间,分别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天亮了,江楠枫平日里最喜欢早起数钱,却由于昨天晚上要拆解寿司,实在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和功夫,使得他今日破天荒的多睡了一会儿。 江楠枫身边的小厮早早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去给他打来热水洗脸,却不想正好碰上了过来汇报消息的那个小胡子管家。 听完管家的说法之后,小厮更是吓得额头上不由得低下了一滴汗水,颤颤巍巍的回到他的房间站在一边。 小厮在墙边上静静等着,心里还正庆幸着江楠枫能够多睡一会儿,让自己多活一些时间,他就悠悠的醒转过来。 “嘶~”江楠枫扶着自己的后腰,轻轻地叫唤声从他床顶那张厚重的帘幔内传了出来。 昨天他睡得匆忙,没怎么注意姿势,这热天的床板比较硬,便叫他的平日里久坐看账本而伤着的腰,此时更加疼痛。 小厮听到声音,赶紧上来给江楠枫按摩,嘴唇蠕动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江楠枫坐起来反应了一阵,忽然发现窗外的阳光都已经大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的话,已经辰时二刻了。”小厮答到,当时起身从旁边放着水盆的架子上拧了一块擦脸毛巾过来。 “辰时,江琉玉她们寿司店开门的时间也该到了吧。真想看看她发现所有的寿司全都不见了之后,会是怎样一个表情。”江楠枫擦过了脸,低着眼眸轻笑一声,把帕子砸回了小厮的手中。 “对了,昨天晚上吩咐你们的事,可调查的怎么样了,是否发现了些许突破吗?” “是,这是店铺管事的送上来的清单。”小厮心里特哀叹,将这张纸送上去。 江楠枫刚开始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结果等看清楚了都写了些什么东西之后,他便愤愤地将纸往地上一丢。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玩意难道本公子还看不出来吗,本公子着意提到的两个问题,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答得出来,这些人难不成都是在家中混吃等死的吗?” 江楠枫愤怒扔纸的动作,牵扯的有些大,叫他今早起床原本就脆弱的后腰更疼了几分。 “公子息怒,还是注意身体的好。”小厮吓了一跳,还得继续凑近了给他按摩,江楠枫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光脚就踩着他的肩膀把人给踹开。 “你还废话,都怪你,谁叫你不给本公子多铺一层床褥的。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叫那些人继续给我拆解去,叫本公子连去欣赏他们家失魂落魄表情的兴趣都没有了。” “是、是。”小厮答应着,抓起扔在地上的白纸就往外边跑。 房间里面顿时就空了下来,江楠枫刚刚才发泄过一通,现在脾气也能冷静一些,他一手揉着自己的腰,一面若有所思的看着房间中央的那张桌子。 “这江琉玉倒还有些本事,本公子还以为她只会一味地投机取巧,不过本公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轻言放弃的人,咱们山水有相逢,且走着瞧。” 另一边,寿司店里离以往规定开店的时间已经迟了将近半刻钟了,外头大门已经排起了长队,从这个街口一直接到了下一个街口。 江琉玉皱着眉头,手下十分卖力的卷着寿司,苏景夜则拿着一把刀在旁边帮忙切开那两个小姑娘则站在一边,一个洗材料切材料,一个负责清点。 “夫人,咱们可以不用做了,数量已经够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及时弥补 小姑娘是将寿司挨个摆进盒子之中,连着轻点的两遍数目,便十分肯定的向江琉玉汇报。 江琉玉听到声音,顿时就放开了继续捏寿司的手,今天早上这一通忙碌,实在是叫她有些遭受不住食指的指节都酸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幸好昨天那个小贼将东西偷走了,并没有连带着把屋子里剩下所有的盒子也一并拿走,要不然那才真是个最麻烦的问题。 这些薄木片盒子虽然不贵,但江琉玉还是秉持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不好将自己的后背交托在别人的手中。 所以当寿司全部卖完了,两个小姑娘有着整整一个下午的空闲时间,除了可以自由支配去忙家中的事情以外,便是负责做好这些木片盒子。 一般来,有江琉玉的要求,要节省时间,这种薄得像纸一样的结实盒子,小姑娘们都必须准备两天以上的分量才能够放心,因此昨日丢失了一批寿司,倒是对盒子没有什么影响。 江琉玉累的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乍一放松开来,还有些不太习惯,两手撑着桌面上缓了好一口气,才有些气味不足的吩咐着。 “好吧,小翠,你就去把店门口打开吧,小蓝你再把这里稍微收拾一下,咱们准备开张。” 话音落地,刚刚那个清点数目的小姑娘便点点头,走到前门将门栓去了,便飞一般的跳开,躲在门后的墙边,以免被这些疯狂涌进来的人给撞倒。 忙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晚了一点时辰,叫外头等的人全都怨声连天,但好歹也是正常开门了。江琉玉松了口气,与苏景夜一起出来亲自看着收钱。 “对不住了,各位,今天有些特殊原因,所以推迟了一点时间,为了向诸位表达歉意,今天特别多卖出一些寿司,还请后面的人不要着急,应该都是有分的。” 苏景夜浅笑着向面前众人拱手表达了些许歉意,已经在店里头的人,估计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居然同后面课连排在门外的顾客们一起欢呼起来。 江琉玉却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么一出,吓的当即就扭头去看苏景夜,可是他仍旧淡笑着。 “今天不是赶着着急,所以多做了一些吗,反正放在那里也是白白浪费,还不如一同卖了,也省的辜负了你今天的辛苦。” “说的也有道理。”江琉玉点点头,便也没有再罗嗦些什么。 然后就可能是因为今天推迟了一点时间,使得过来买寿司的客人们都要激动,怕赶着将寿司买到手便离开了,因此今天结束的时间比之前几日都要更早一些。 等到店里面的人全部都散去了之后,所有的寿司也都被洗劫一空了,两个小姑娘得空,便跑到了店面后院的空地上,继续多做一些盒子,叫江琉玉和苏景夜两个人也能有些相互独处的时间和机会。 江琉玉今天确实是累惨了,毕竟制作烘烤海苔和如何控制卷寿司力度的,只有她一个人,这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忙碌下来,累的她几乎想要把自己的双手都给砍了。 苏景夜就站在她的旁边,伸手替她按摩着酸疼的手指,同时皱着眉头,低声询问。 “早上出来之前,你说你大概猜的到凶手是谁?现在可好告诉我名字了吗。难道是是昨日苏挽沁过来的时候,乘机看到你放置的位置,顺手给带走的。” “这怎么可能呢?那么大一匹的分量,我得是多瞎才会毫无察觉,更何况我还是亲自看着他出门的。”江琉玉笑着摇了摇头。 “再者说,她暂时没有理由怎么对付我们。若是为了寿司的配方,也完全不像,她大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把我给他的那一份带回去,多么的理所应当,那还用得着折返回来偷,如此冒险。” “或许是她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苏景夜话说到一半,就给江琉玉突然打断。 “我倒是猜着,昨日我们跟周婶闹了别扭,又叫她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没了面子,她会不会因此就记恨上了我们,更何况有咱家后院钥匙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这个,应该也不至于吧?”江琉玉觉着苏景夜所说的可能性低,苏景夜也觉着她的这番猜测有些草率了。 “算了,先不管这些,再怎么说咱们也没有证据啊,就算是想要将这案子报关,只怕都没有人肯受理。” 江琉玉又伸了个懒腰,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拉着苏景夜,带他一同往店铺里走。“今天走的这么匆忙,又这么着急,可把我给吓坏了,趁着现在没人,我先好好休息一会儿,你帮我看着点时间和人啊。” “嗯。”苏景夜轻轻应了一声,脑子里却在想着自己与江琉玉提出来的两个选择,谁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但是想了一圈,依旧有许多疑点在那里拦着,叫苏景夜摸不着头绪。甩了甩脑袋,好叫自己清醒一点,苏景夜低下头去,正好就对上了江琉玉那张乖巧的睡颜。 临危不乱,沉着冷静,还有着十分豁达的心胸,这些良好的品质都会决在一个人的身上,也实在是太眷顾她了。 苏景夜盯着江琉玉的睡颜,脑子里也不自觉地想着:也一样的眷顾于我。 “琉玉,我今日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可想好怎么谢我了吗。其他人的报答都考虑的面面俱到,可不能单单忘了我一个人,这么偏心啊。” “嗯,那你想要什么?”江琉玉半梦半醒,就连轻轻哼出来的气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苏景夜看着好笑,脸也不自觉的凑了上去,“自然是,我最想要的――” 可是没等苏景夜真正凑近,甚至这句话说都没来得及说完,外头寿司店的大门就被打了开来,气喘吁吁的苏挽沁捂着自己胸口,就站在大门的正中央。 这般巨大的响动把差点就要睡着的江琉玉顿时就给惊醒了,带看清楚吵闹的人是谁后,她又很快松懈了一些警惕。 苏景夜看的十分无可奈何,却也不好对一个女子发脾气,得咬着牙,暂且忍住了。 “挽沁啊,你怎么过来了,是那边店里有什么事情吗?”江琉玉说话之际,顺道打了个哈欠,并抬起右手跟挤出来的泪花给擦了过去。 “也不是,主要是我看这公子这么长时间没到店里来,还以为出了些什么事,又听说寿司店率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就想说,顺便来瞧瞧什么情况,若是哟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也好来帮上一把。” 苏挽沁摇摇头,松了一口气,浅笑着想要走上前来,但是看着江琉玉他们夫妻两个,不晓得为什么又站住了脚,只拿手死死的揪住了自己的手帕。 江琉玉给她看的一个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妥,连忙张望着四处打量,苏景夜则一如既往,十分冷淡的回答。 “没有什么事,若是景江店里没出现什么问题的话,你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出来找我们,现在已然到了,快用午饭的时间了,你就暂且先回去,我与琉玉也回去吃了饭就来。” “啊,是。”苏挽沁那般皱眉无辜的表情,在面对苏景夜冷淡的对待之后,看起来愈发的委屈,连着点头答应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江琉玉越发看着这个状况,有些摸不着头脑,盯着苏景夜倒也没有指责的意思,就是有些不明白。 苏景夜则起身,带着江琉玉一同坐上了早晨过来的马车,回到了院子里面。 “若是要证明咱们两个之间的关点究竟谁对谁错,仅仅看表面是不可能可靠的,还是得拿出些真材实料来,” “咱们趁着现在还早,赶紧去搜集一些证据,就算不能把人送往官府缉拿,下次也知道该怎么防备。” 仅仅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苏景夜便驾着小马车回到了院子里头。也是因为车上没有早上那么多沉重的石材压迫,使得他回来的速度也比先前更加轻快些。 江琉玉也表示赞同,同苏景夜一起从前院一路追查到了后院,里头各个门锁以及门栓,全都崭新如旧,完全可以排除了生人蓄意闯进来的可能。 只是独独在前院贴近墙根的地方,江琉玉发现了两三个像是脚印一样的痕迹。但是人的脚再怎么小,也不可能和这地上的一样,仅仅是几个点点般的大小,所以江琉玉也就没有往心里去,顺势将此事给遗忘了。 而苏景夜则主要负责搜查宅子里头几处房门的门锁门栓有没有痕迹,凭借着他以前曾协助刑部和御史台办案的经验,对此事也算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不过意料之中,预料之外,这些地方上面也一样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就仅仅是在厨房通往后院的木头门上,好像有些被丝线割伤的残留。 “琉玉,你快过来看。”苏景夜看着,就把江琉玉也叫了过来。 第四百四十章:发现问题 “丝线的痕迹,这是说有人用这个方法将咱们的后门撬开的,”江琉玉匆匆过来,发现这些木栓上残留着的印记,几乎没有气晕过去。 “这种方法也太鬼了吧,难怪咱们昨天晚上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这家伙该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 说着,江琉玉便推开门出去,与苏景夜一同直奔后院的围墙,后院并没有有多大,除了一口日常用水的水井之外,还有两三棵小树,但这些小树个子都十分的小巧,完全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见鬼了吗,总不可能这个人是飞进来的吧。难道这么小个地方都卧虎藏龙这么些个武林高手,那既然这人有这些本事,干嘛还帮着别人做这些偷盗的完事。” 江琉玉两手叉着腰,刚刚才解决了面上的一个大问题,叫她心中的怨气,也不至于像早上那么愤慨,但是找不到失窃的原因,还是令她十分恼火。 “这倒是还真没有听说过,虽说小地方卧虎藏龙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小地方学舞之人通常心高气傲,我们又从来没有得罪过这种人。” 苏景夜捡起扔在水井旁边地上的葫芦瓢,还以为能发现些什么线索,后来才想起来,这是昨天江琉玉自己拿着放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 “你先在这里歇一口气,今天忙了这么久来,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会儿,我去外头看看。” 话音落地,苏景夜便单脚起跳,飞一般的离开了后院的院墙叫江琉玉在后面看着一阵唏嘘,。 而苏景夜翻过了围墙,外面依然干干净净的,甚至比院子里头还要难发现有些什么异常,只是后院许久没开的那只门锁,好像有被人拨动过的痕迹。 在凑近了,一看上面果然有几个新出来的金属划过的痕迹,就像是有人晚上看不清楚,开门不小心蹭上去的一样。 等回过门来后,苏景夜便把自己在外面看到的一切如实的讲给江琉玉听。江琉玉听完了,脸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愤恨无比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我就说觉着奇怪,咱们院子里头的钥匙只有周氏一个人拿着,这完全不像是有外人闯入的迹象,那就只有可能是自己人干的事儿了。” 江琉玉气不打一处来,甚至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在苏景夜的搀扶之下,才能好好的坐在了一旁的青石板凳子上。 “就是没有料到她居然这么小气,才推了她一件事情,又本来不是我们的过错,他竟然如此嫉恨,未免也太过分了,亏我们还挂念着初次过来的情谊,对他们诸多照顾,居然得的是个农夫与蛇的结果。” “你先不要着急,这些只是我们找出来的表面线索而已,具体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呢,咱们先沉住气,以免错怪了别人,反而容易伤了和气。” 苏景夜曾经有过自己调查案子的经历,所以也明白有些事情可能不止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在此时才能这么冷静,淡定的说出这一番话。 但是这样的说法,也只能建立在是局外人的身份上,但凡扯上了自己,怕是圣人也难能够保持的了清楚和理智,更何况江琉玉这么个一派赤诚的女子。 “你就不要再为了别人说好话了,你以为咱们往开一面就能得到好的结果了,别人却未必能够体会的了你这番心思。” “也不是我故意想要和你作对,只是你好好想想,为何门锁上面有印记,可院子里却没有半点痕迹,这门要是真的打开了,怎么会叫这种土地上连点拆过的迹象都没有。” 苏景夜拿那只葫芦瓢舀了一瓢水,原本是想给江琉玉喝点凉水,好保持些清醒理智,但是这个样子实在太像过来恶作剧泼水的动作,叫江琉玉抬起头来时,脸上一阵发愣。 “你放回去吧,我从来不喝生水,就怕拉肚子。”二人对视了一番,叫江琉玉终于能够从眼神当中明白过来苏景夜的意思。 江琉玉便无奈的笑了笑,挥手叫苏景夜把东西放下,苏景夜便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个后门有门槛的比其他地方都要高出来,那么一点半点,所以没有痕迹也是正常现象。”江琉玉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按耐住耐心的,只要周婶不再动些歪脑筋,我与她说过了,他肯及时改正,咱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的,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苏景夜有点语塞,很想说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江琉玉所说的结果也相差不多,便也懒得再多做劝说了,免得叫她连自己也一块厌恶了。 过了一会儿,二人在家中吃过午饭后便回到了寿司店里,一方面是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改善,另一方面也是处理一下店里两个小姑娘的辛苦报酬。 “你们今天实在是辛苦了,都是因为我的缘故疏忽了,反还这么大早的去打扰你们,”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突然闯进了一个人。 江琉玉听到声音,顺着方向看去,却原来是周氏不知道什么缘故跑了过来。 “夫人,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开始开店?就连店里头都没有人在,吓得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不打算过来了呢。” 江琉玉辛庄气嫩,但是旁边有苏景夜站着,自己也不好言而无信,便只当做没看见继续把刚才的话说完。 “不过我一早就说过了,你们今日的辛苦不会白费的,这就算是加班,我看看今天又赚了多少钱,给你们一人多发奖金。” 说罢,江琉玉便把店里的账本取出来,周氏匆匆过来,却没想到她完全不肯搭理自己,也只得没趣的坐在一边。 虽然不是很赞同江琉玉动不动就奖赏店里头伙计的行为,但反正奖赏的钱也是她的,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周氏便坐在一旁没有多罗嗦插嘴。 “今日只是一个意外,但是我也不可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一样的事情,但是有这一份奖赏在,你们应该也不会怨恨我们的吧。” 在小地方的居民一般只怕没地方可以赚钱,的确不用担心力气不够使,现在咋一听到江琉玉这么说话,两个小丫头当即是欢喜的无可不可,连连感谢着便走了。 但笑着送走了这两个姑娘,江琉玉刚刚还笑着的脸,顿时就收敛了不少,慢慢的同苏景夜走到周氏旁边坐下。 “您老突然过来是什么缘故?以前我可从没有这样麻烦过你。” “你看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怎么说这个店面也算是有我们家的一份子吧,我自然出于关心,要过来瞧瞧了。” 周氏抬起袖子,装腔作势的拍了拍她身上那套才买的宝绿色衣裙袖子,波光粼粼的绸缎在这店里头熠熠生辉。 听到这话,江琉玉心中不悦,赶忙的就转过了头去,也不屑于看见周氏这么一副类似于狐假虎威的举动。更何况周氏仗的还是自己的良心,反过来在自己面前炫耀,便更叫江琉玉心里觉得难受。 “也是我实在太放心你们了,叫你们年轻人这般的劳累,反而出了今天这么大的岔子,却是幸好匆忙赶上了,要不然是怕多数人都要笑话咱们才有点名气,就目中无人了。” 周氏这话无异于是相当于在江琉玉的面前炫耀自己这么能干,会有这般结果,都是江琉玉一个人的问题。 江琉玉深吸一口气,可想而知她现在憋闷的有多辛苦,并再度将脸转过去了一个弧度,完全不想瞧见周氏那么得意的模样。 苏景夜则把手搭在江琉玉的肩膀上,算是给她一点安慰,忽然皱着眉头询问周氏。“周大娘,你这是知道了,咱们店里早上发生的事情吗?” “可这件事我们一直藏得十分隐蔽,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哦,公子你问这个呀,是中午苏姑娘回来吃饭的时候,我瞧她神情不对,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要不然还真被你们两个给唬住了。” 周氏叹了一声,这话说的好像她自己多么厉害似的,可苏景夜却从中听出了许多端倪。 “居然是她,她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来瞧了一眼,就在别人面前这么编排,只怕这今天一天得空的时间,她还不晓得要向多少人宣扬这件事呢。” 苏景夜冷哼一声,觉得这件事背后越想越不对劲。可那周氏就不甚乐意了,“公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我自己问出来的,又不是苏姑娘主动告诉我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凡夫人能够再小心一些,也不至于出现今天的问题,哪还用得着怪别人不小心泄露了。”周氏不以为意,言语中还顺势贬低了江琉玉一把。 沉默许久的江琉玉当即就坐不住了,一把拍案而起。“我自家的店铺自己会管好,不劳您老费心。” 第四百四十一章:分道扬镳 “大娘,你要是真的闲的没事的话,多去看看你的儿子,或者家中那么多琐事,可有的是用得着你忙碌的地方,哪里还劳烦你过来关心我们家的店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福分消受的起。” 江琉玉心中不快,这已经是她能说出的最客套的话了,可是周氏原本是为着知道自己确实有些过失,想着勉为其难的过来低个头,露个脸的,却没想到得到她这样的对待。 再加上听苏挽沁之前的话,愈发认定江琉玉当初本就是蓄意迁怒于自己,这次又是一遭,叫她如何能够忍受的了,当即也板着张脸。 “夫人,你也没必要跟我一个老婆子下脸,我是和你有些小过节,但你不是也说定了拒绝吗,我又没有逼你,这会儿子甩脸给谁看?” “我是好心好意过来瞧瞧你,知道你今天诸事不顺,也不是来说风凉话的,我所缺的这些有哪一句不中用,但凡你多小心些,也不会这样。” 周氏说着也冷哼一声,叫江琉玉原本就不怎么爽快的心情,愈发的沉重起来。 “依我看呢,你这是好日子过惯了,不懂得什么叫居安思危,要是能够提前多准备一些,哪怕就是被人偷掉一部分,也不必在意。却会为了这几个时辰的买卖就急成这样,说出去只怕都叫人笑话。” “偷出去,大娘你不是说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吗,你又怎么知道我东西没了,是被人偷掉的。”江琉玉站起身来,之前就对她有的怀疑,这时候算是给她揪住地方爆发开来了。 “这,我如何会知晓,这不就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吗,难不成她说的不对?”周氏但是他这个一下弄得有点发蒙,摊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是对的,不过当时苏挽沁过来的时候,只知道我们店里没有寿司,却没有人跟她说过存货是怎么没的。” 苏景夜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句,一手要去安慰江琉玉,一方面也有些发愣,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是觉得另有隐情,想叫江琉玉耐心些,等查明真相再说,但是现在话都讲到这份上了,只怕是她再忍耐下去,就不像是她过去的性格了。 “哦,这……”周氏听的是愈发的摸不着头脑,后来好似也明白了些许,看着江琉玉也平添了许多怒气。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夫人店里头失窃,我还在家中坐着呢。就算是夫人自己的,家里弄丢的东西,那也该是夫人的问题才对。” “周婶你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现在才反应过来要在我面前装傻,未免也太迟了吧。你竟然凭着这件事情,心中已经得意了许多,怎么事情被捅漏了,反而敢做不敢认了吗。” 江琉玉一把甩开苏景夜的手,怒气冲冲地站到周氏的面前。 “本来为着我家相公的面子,我还不想要与你这般计较,可是你非要装无辜的挑衅我,将恶心的话塞我耳朵里恶心我,我也没必要和你再继续装和善下去了。” “就为了区区一件小事,我害你在你好友大娘们面前失了面子,你就要这样的害我,大晚上的跑我家来把寿司全部都偷了去,就为了成全你跟别人定下的话,全然不顾咱们店里头的死活,我何苦在这么维护于你。” “你胡说八道,”周氏也是气得蹦了起来,甩着袖子大有泼妇姿态的站在江琉玉的面前。“我何苦要做这种事,大晚上的,我一个老人家还会出门偷东西?就算我有这个想法,大声还在我家中,又这么维护你们,我又能走的出去?” “那除了你,还有谁?我家后院外面的门锁从来没人动过,就在昨天晚上却多了些被钥匙打开过的痕迹,我们家中的钥匙只有你这里有备份。” 苏景夜伸长了手,想要在其中劝架,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他的帮劝也是徒劳无功。江琉玉离周氏站远了一些,倒也不是怕她,主要不想她的袖子甩到自己的眼睛上。 “至于出不出的来,你家里我们又不是没有去过,前后通透,又离我们家那么近,他晚上睡熟了,怎么知道你的动作。更何况,他还是你的儿子呢。” 江琉玉撇了撇嘴,将两只手还抱在自己的胸前,她当时想要不客气的怀疑说龙大生和周氏是一伙的,但是总得顾念这些他以前的帮助,所以就说的柔和了一些。 不过这种话的意思,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至于明白不过来。周氏横眉倒竖,这会才真的愤怒地像个泼妇,就连那套新买的漂亮衣裙穿在她身上,也很难在为她营造出别的气质。 “你这话未免说的也太过分了吧,我们一家到底是哪里有亏待过你们?你们初来乍到这里的时候,不是我们在旁边多多帮扶着,只怕你们还到不了今天这一地步。” “现在出了点什么问题,你们就赖在我们身上,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知恩图报嘛,那还真是叫我们大开了眼界。” 周氏说的不无道理,但也是江琉玉今日太过生气了,再加上证据确凿,就叫她现在的愤怒更胜于对他们一家的歉疚。 “有句古话叫做母慈子孝,用于恩人这一方面也是一样,要是你们真的行事坦荡,我们自然是涌泉相报,但要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抱着什么好的念头,我们又凭什么做这个冤大头。” “好,好,你们现在是过河拆桥,觉着我们一家子没用了是吗,还在这里找些什么理由,来做你们这般举动冠冕堂皇的借口,果真是从里头出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氏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着她骂了一通,又狠狠的在桌子上砸了一下。“既然如此,咱们也没有必要再这么凑合着过下去了,咱们索性就把事情全部都算明白了,分家!” “分家!我们才不稀罕你们这一点点的施舍,好像会赚钱有什么了不起似的,竟然这样的瞧不起人,我们也要让你们瞧瞧,虽然是贫苦人家,也是一样有尊严的。” 江琉玉原本的出身也没有多么高贵,也是一样受了很多的挑衅和折腾的,对于周氏的话更是深有体会。 可现在用在周氏的身上,怎么听着叫江琉玉这么的难以认同。江琉玉气得眼睛里都不自觉地冒出眼泪来,却很坚强的叫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硬是不肯掉下来。 苏景夜则是更加无奈的继续劝着,“何至于此啊。” “你不必再劝了,这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又不是我们逼的,把账本拿来,咱算清楚该给什么就给什么样,是不够的,砸锅卖铁也给你填上,我可是再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 江琉玉吸了吸鼻子,深深觉着自己刚才被周氏给侮辱了,当即就下定了决心,话中所说也不过是夸张了一些罢了。 龙家提供的帮助不多,大多都是咨询走路方面的,也不至于江琉玉说的那么夸张。 苏景夜满心的无奈,账本就放在柜台下边的抽屉里面,就算自己能够推迟一点时间,江琉玉也不能自己去拿。 江琉玉抢过账本,又抬起手帕擦了一下眼睛,便叫苏景夜把寿司店锁好了,抬腿往另一边去。周氏也是打定了主意,或许是在心里更加费心算算自己能得多少银两,所以不需要江琉玉招呼,就自己跟了上去。 等到了景江野鱼,众人见到苏景夜他们两个这时候才过来,不免都有些吃惊。而江琉玉进来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直接把账本抢了过去。 苏挽沁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眉头,却无意间同龙大生一起看大门还站着一个周氏。 “娘,你怎么过来了,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龙大生走过去拉着周氏进来,她一见到自家儿子当即就哭天喊地。 “儿啊,这就是咱们费心辅佐的好东家,在人家嘴里没捞到半点好也就罢了,现在人家还怀疑咱们是贼,要闹分家呢,分家就分家,咱娘俩在哪里活不下去,还用得着在他们手底下受气。” 这一番哭诉明显就是贼喊捉贼,江琉玉气的偏过头去,拿了个毛笔独自站在一边,也没打算徒劳无功的解释着什么,反正日久见人心,总是能够看明白的。 而苏挽沁在这时候又突然闹气了妖蛾子,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竟然抬起手怕低声抽噎起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因为我今天和周婶说的那番话,早知道我就不要这么多嘴了,原本是出于关心,我是想要叫你们和好如初,的确没想到竟然会变成这样,实在是我的过错。” 江琉玉听着她说的这番话,总有些叫人感觉怪怪的,但是这几天的接触就让她觉得苏挽沁原本就是说话这种腔调的人就也没有往心里去。 可苏景夜顿时就不乐意了,也不管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当即就一喝。“这里有你什么事。” 第四百四十二章:试图劝架 “你也不必对人家那么凶,这是咱们自己的事情,跟别人没关系。”江琉玉手上托着个账本将它翻开,提起笔,在柜台上的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咱们当初合作的时候,我喂着不伤及感情,特地没有和你们签订什么合同,这次分家倒是不用支付什么违约金,实在是便宜你们了。” “不过我们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恶人好,好不好,你们都是帮了我们很长时间的忙的,多赚些辛苦钱也是应该。关于寿司的事情,我就不一并算在你们头上了。” 江琉玉冷着张脸,一面算着账本上的数字,一面说话。找人看他算账,加减都用不着算盘,不由得都十分惊讶,但对于江琉玉而言,三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都是小菜一碟。 “算清楚了,你们家在这两家店铺里面所占的比重,以及付出的辛苦,总共一百五十两银子,一会儿我就去钱庄里面提了现银,亲自给你们送到家去。若是有人不信的,可以一起过来确认一下。” 说完,江琉玉就举着那张纸走到周氏的面前,她心里不由得一慌,原本说的都是气话,谁想到他那么决绝,反倒叫自己下不来台。 而在旁边看戏的苏挽沁也有些愣住了,未曾想自己一招,竟然如此轻巧的就拆散了这两方人。 周氏迟迟没有接下那张纸,江琉玉看着冷笑一声。“怎么不拿这事?嫌我给你们算的少了,还是不舍得分了?” 这样的话讲出来就像是故意挑衅一般,周氏虽然有些不好的脾气,但是固执的傲气还是有的,当即就咬着牙把纸拿了过来。 “谁说的,我不过是多看几眼,确定你们没有动手脚罢了。”周氏抢过这张纸,将它卷成纸筒塞进袖子里。 “不过既然要分,咱们就分的干净一点,你们几伙人现在住的还是我家的房子呢,要是真的这么有骨气,干脆就全部给我搬出来。” 江琉玉被这句话一耶方才太过激动,竟然忘了这一岔,随后周氏也没有多做停留,拉着龙大生直接就走了。所幸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说起来也不算是早退。 龙大生连连对江琉玉表示抱歉,赶着就追上自己娘亲的步伐,想要再劝说个几句。众人不明白什么原因就闹成了这个地步,但是说到底,江琉玉还是自己的东家,他们也不好多插嘴的,也就纷纷等到了时间各自散去了。 至于苏挽沁,她一个真真正正的背后凶手,却因为两方讨好,在周氏那里的情面,还能抹得开,晚上回去之后自然是不愁吃住的。 而江琉玉,仗着自己的一番意气,匆匆从周氏的房子里搬出来,将钥匙和银两还回去,顿时就愣住了。 原来这时间也已经太晚了,她就算心里想着重新买一处宅子过来住,也没有机会。不过倒还有一线生机,景江野鱼店后面的一排小货仓房间旁边,还有两个小隔间。 这两个小隔间原本是特意分出来,好方便店里面四处搬搬扛扛的伙计们中午休息的,里面的床铺柜子和生活所需还算一应俱全。 再加上电力头的众人,一整天都忙着四处奔波,更没什么人过来,所以这两间房房间在今晚之前完全是相当于摆设。 苏景夜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地方,知道江琉玉今天心情不好,大有些冲动胜过理智的感觉,所以他考虑的也要比平常更全面一些。 安慰了江琉玉好一会,叫她知道她的身边一直有自己陪着,二人便说好了先在景江后院的房间里面凑合一晚上。 晚上,周氏正在桌子前面,看着眼前这一包银两竟然破天荒的,并没有感觉那么高兴。毕竟可以源源不断的拿钱回来,总好过后半辈子一直守着这一包东西的好。 从白天到现在,周氏也算冷静下来了,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错过了一个摇钱树,大财属不惊就后悔起来。 而龙大生送走了过来安慰周氏,顺便蹭饭的苏挽沁,坐在周氏的旁边,也有些颓废。“母亲,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要和他们闹成这样,实在是得不偿失呀。” 周氏想了一下白天江琉玉和自己说的话,这到底不是一件光明的事,说出来也实在没面子,就从鼻子哼了一声,拿起手中的针线继续活计。 “这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不要管。你既然觉得我们两家分开不好,那你就自己去跟他们说,要是他们同意好就好,不好就算了,咱们也不欠他们什么。” “我自然是要去的,但还得母亲你得改一改你这脾气。”龙大生没得办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自己母亲名钱松了口的样子,想着说不定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第二天天亮,龙大生便匆匆的来到了店铺里面,想着在江琉玉二人过来之前出现也能留个好印象,到时候更好开口,谁想到一过去就发现睡眼惺忪的他们二人已经将大门打开了。 “这,夫人和公子今日起来的也太早了吧。”龙大生满心欢喜,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化为了泡影,连说话都觉得十分尴尬。 江琉玉倒是对他没有多少讨厌的感觉,在一听她说的话很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 “没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毕竟总不可能告诉他,自己与苏景夜分家之后,这一晚过的这么狼狈吧。 如此打过招呼之后,气氛顿时就沉默了一般。几个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多说什么,在等到店里的伙计差不多都来齐了之后,便开始正式开工。 众人都察觉到这三个人今天的精神头都有些不太对劲,只是身为局外人也不好多嘴,因此今天一整天都过得十分憋闷。 终于等到晚上要准备关店的时候,龙大生看着要是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总算鼓起勇气,站在了他们两个人面前。 “夫人,公子,你们不要嫌我多嘴,我母亲一向就是那么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的,请你们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计较,要是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们的,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宽恕她这一次。” 江琉玉和苏景夜互相望了一眼,都从对方在眼神中看出了一点无可奈何。对于恶语相向的人,他们或许还能硬碰硬的骂回去,可是龙大生这么一片赤诚,从不掺假的人,对他们确算是个难题。 “你母亲可告诉过你,我们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吗?”江琉玉想了想问道,手中还紧紧的抓着扫把杆子。 “这个,他说的并不完全,但我想应该是他开罪你们的吧?”龙大生如鲠在喉,昨天晚上周氏完全是只字未提。 “也是,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说的出口。”江琉玉一声冷笑,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不确定周氏是不是就是凶手,可是她连大方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这就叫人很不爽了。 “你还是回去吧,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过节,我们会自己处理的,和你没有关系,我也不会迁怒于你。你若是愿意的话,还可以继续留在我们店里面工作,若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为难的话,我们也不会逼你。” 江琉玉摇了摇头,语气当中难免有些失望。龙大生心里急了,生怕他们就这样的误会下去,一方面自己没脸回家见母亲,一方面也是出于对他们打心眼里的愧疚。 自家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身为儿子最清楚不过了,喜欢贪小便宜,嘴上说话又从来不饶人,还特别爱面子,对于直来直去的江琉玉来说,定然心里面早就有隔应的。 更何况两家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如寻常交朋友那班友好,如今可算是新仇旧账一起算,叫江琉玉怎么能够再忍受的下去。 “可是夫人……”但是龙大生不死心,还想再劝个几句,江琉玉实在没有办法,摇着头边往后面去了,在旁边一直听着的苏景夜便赶紧上来拉住了人。 “你还是不要再烦她了,她这两天心情已经够糟的了。” “公子,”龙大生倒不是力气比不过苏景夜,到底是自己有愧,也不好表现的太强硬了。 而苏景夜轻轻地放开手,看向龙大生的眼睛里面不免也带了一点不耐烦和嫌恶。 “你若是真有这份心,倒不如回去好好劝劝你的母亲,先了解完事情经过再过来坐说客,毕竟没有他的点头应允,我们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还厚着脸皮贴上去,毕竟当初第一个提出分家的话,可是出自你母亲的口中。” 龙大生一愣,他怎么可能开得了这个口,但是听苏景夜的态度也十分坚定,恐怕这件事确实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龙大生顿时就没了主意,只好趁着夕阳余晖回到自己家中,就看见周氏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第四百四十三章:突生一计 听龙大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周氏一面皱眉一面轻敲着桌子,倒显得有些不耐烦。 “就知道让你去,这事准成不了!”周氏拽着手里的帕子,埋怨道。她原以为让龙大生出面,事情能好解决些,可谁知他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被撵了回来。 “你有本事你自己去就是了,先是与我抱怨,如今又嫌弃我办事不利了?” 龙大生哪里是个受气的主,哪怕是自己的亲娘,让他感到冤枉了也是照怼不误,更何况他今天本就不高兴,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 “你瞧瞧,每次就知道在家里耍横!”周氏气得想要将手帕甩到他身上,真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在聊什么呢,怎么这样热闹。”大门被缓缓推开,柔和的声音顺着门缝渗透进来,一听就知道是苏挽沁。 瞧见苏挽沁,周氏这才消了些火。 “还不是他!我叫他去劝劝咱们那位主子,他可倒好,竟叫人给撵回来了!”周氏怒瞪着龙大生,谈起江琉玉更是阴阳怪气,一句话恨不得转三个音。 听到这里,苏挽沁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她不动声色将门反身掩上,又缓缓走到周氏身旁坐下。 周氏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实在不理解她为何还能如此淡定。 “周大婶您不必急躁,既然被赶了回来,就要仔细想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错。”苏挽沁不慌不忙,还顺便喝了口茶。 “你这是什么话?”周氏再拍桌子一下,别过头去不看苏挽沁。敢情这天底下除了她觉得天快要塌了之外,旁人都觉得是她自己多事了。 “你看,这误会了不是?”苏挽沁一眼便瞧出了周氏的心思,她轻轻拉起周氏的手,像是两个亲近的姐妹一般,“我说的是啊,人家既然把咱们撵了,自然是另有打算的。” 周氏一听,立马紧张的盯着苏挽沁,企图从她的眼中瞧出什么线索来。 “你是说……”周氏反按着苏挽沁的手,欲言又止。 苏挽沁笑着点了点头,只是这一个眼神,便解答了周氏的疑惑。 龙大生则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却又不好打搅她们两人,毕竟他听不懂的才更可能是正事。 “咱们都是替人干活的,发生这种事,我怎么能不心疼您,怎么能不向着您呢。”苏挽沁低了低头,显得有些委屈。 她这是在唱苦情戏,又在不知不觉中让周氏也觉得自己受了江琉玉的苛待,明明为她而累死累活却不得善终。 “也就唯有你能真心为我想了。”周氏意味深长的瞧着苏挽沁,对她的信任更多了几分。 相反,周氏对江琉玉和她的其他伙计们不知又增了几分怨恨。 周氏平日里狂妄自大,又爱与人计较,在店里根本没有个真心的朋友,所有人都不愿与她接触,生怕会被她那个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给伤着。 唯有苏挽沁,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变脸高手”,哪怕是遇上再厌恶的人,也能装出几分真情,让人想不信都难。 “周姐姐,我前几日还听见他们商量呢,说给点钱把你们给打发了,免得被你们拦住了财路。”苏挽沁叹了口气,又凑近些,“他们也不缺你们两个打杂的下人。” 这话可是直直的戳了周氏的心窝子,火“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岂有此理!”周氏猛拍桌子站起身来,倒像是被人算计了,要讨个说法。 “姐姐可莫要声张,若是被他们知道我将这事告诉了你们,坏了他们的好事,我可就遭殃了!” 苏挽沁急忙拉住周氏,劝她不要冲动。 她那一脸委屈又无奈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常年受江琉玉欺负的可怜人,哪里还能细想那么多。 周氏刚要开口,苏挽沁的泪“唰”就掉了下来,像珠子一样砸在地上,看得人那叫一个心疼。 心里慌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周氏只好定定的坐回了原处。 原本龙大生也正琢磨着该如何要挟江琉玉和苏景夜,狠狠地从他们手里捞一笔,后又得知两人如此贬低他们母子,心中犹如火烧,打算抄了家伙去找他们理论,可如今瞧见苏挽沁如此神情,倒也不敢开口了。 “真是一群废物!” 江楠枫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一脸怒色。 下人们连忙退至一旁,低头认错,惊吓倒不能说没有,但他们主子时不时地会发一次无名火,他们也都习惯了。 “少爷,您息怒……”距离江楠枫最近的一个小厮连忙上前劝说,又给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碎掉的茶杯收拾掉。 “费尽心思将它取来,偏偏你们不成气候,竟连个相似的都仿不出来!” 江楠枫越想越气,他绝口不提窃走寿司一事,只当自己是光明正大得来的。 只可惜,自己手下的这群人,明明手里就拿着葫芦,却不懂该怎么画出个瓢,真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是,都怪小的无能。”小厮连忙低头认错。 江楠枫正在气头上,对他是越看越不顺眼,甚至觉得这小厮的态度不像是在认错,倒像在挑衅自己,忍不住把手抬起在半空中,准备狠狠打下去。 小厮眯着眼睛,又惊又恐,但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该忍着。 他一声不吭等着巴掌落在自己脸上,可谁知这一回江楠枫竟甩了衣袖,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小厮有些诧异,缓缓抬起头来,额头上布满了一颗颗细密的汗珠,瞧见江楠枫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多谢少爷,多谢少爷……”小厮连连谢恩,依着自家主子的脾气,对他这样重要的事都办不好,定是要被他折磨死的,如今实在难得。 “我岂是为了听你一句谢?”江楠枫咬了咬牙,再次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这小厮也是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江楠枫的意思,笑着答道:“自然不是,小的知道这件事让少爷您失望了,但如今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 在超强求生欲的促使下,他又提出了一个新的“作战方案”。 听到这里,江楠枫突然双眼一亮,但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照旧冷着一张脸,“说来听听。” “既然不能学会制作的方法,那不如挖来懂得制作方法的……”小厮眼神坚定的望着江楠枫,见他眼中的期待越发明显,才隐隐笑道:“人。” 江楠枫向后撤了一下身子,半瘫在椅子上。 小厮有些紧张的盯着他,虽然这方法是万无一失的,但他脾气古怪,阴晴不定,谁知此刻是在琢磨什么。 “少爷?”小厮试探的唤了自家主子一声,还不等下半句话说出口,江楠枫就打断了他。 “好!快去!”江楠枫连忙吩咐小厮,得知这个方法,他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听闻江琉玉对伙计们不错,况且他们平日里都在店里帮忙,自然是多多少少知道些寿司的秘方的,只要能把他们挖过来,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小厮闻言连忙点头退下,出了房门彻底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总算是从鬼门关回来了。 他本想叫其他人来,可琢磨了许久,最终还是由自己扮作了普通百姓的模样,准备去江琉玉的寿司店“套话”。 离开江府,小厮是一身轻松,他巴不得能多在外面待一会儿呢,免得总在他那暴躁的主子跟前,连喘口气都提心吊胆。 慢慢悠悠走到了寿司店所在的那条街上,老远就瞧见寿司店门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好。 小厮狡黠一笑,快步走到了寿司店前,神情与其他客人没有什么区别。 可这一等几乎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排到他。 “各位客人请回吧,小店今日的份量都已经卖完了。”小蓝面露歉意的笑容,将这个“噩耗”告知了仍在排队的客人。 这话到了那小厮的耳朵里,简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怎么等了半个时辰,偏偏到他这里什么都没了。 身后的人纷纷发出失望的轻叹,但他们知道这里的规矩,若是等不到,便明日一早来排队,总不会日日都空手而归的。 至于那小厮,反正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买寿司,因此很快也就不纠结此事了。 瞧见他站在寿司店门前许久都不离开,小蓝有些疑惑,便上前提醒道:“这位公子,明日再来吧。” “你们每日都是这时候收工吗?”小厮上前,装作不经意问起的样子。 小蓝防备心不强,又认为他是普通客人,便与他聊了几句。 得知她们每日要将大把时间花在寿司和木盒的制作上,小厮便“顺口”提起了要介绍他们去个更好的地方。 “早就听说你们老板娘很是刻薄,这传言果然不虚,她竟还让你们每日都做如此劳苦的活,实在是过分啊!” 他一脸不忿,像是在替这些伙计们感到不值。 小蓝笑了笑,倒没觉得有这么严重。 “实不相瞒,我家里也有间铺子刚刚开张,比这里清闲,工钱也绝不比这里少!” 他开始哄骗小蓝,想必自己开出这样的条件,她一定会动摇的。 第四百四十四章:明眼看清 小蓝情绪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江琉玉平日待她们极好,人又温和,与那传言中尖酸刻薄,不近人情的老板娘形象可是相差甚远。 何况她看重的也不是工钱,而是江琉玉踏踏实实的性子,跟着她总不会受苦,哪怕有再大的损失也是江琉玉担着,相比之下,她们每日的劳作也就算不得辛苦了。 “有更好的去处,你何苦执着于此?”小厮皱了皱眉,略有些失望。 “何况依着你们老板娘那性子,往后怕是还有你们受的……”见小蓝丝毫不曾动摇,小厮开始小声嘟囔起来,他实在想不通江琉玉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让她的伙计如此忠心。 “这您可错了,我们老板娘啊可是这世上少有的女子,您放眼瞧瞧,能有几人比得上她!”一旁的伙计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忍不住要插上一嘴。 江琉玉的才智,性格,甚至于担当,都不是普通女子能比得过的,在她手下帮忙,岂有不安心的道理。 “可这……”小厮刚想开口,又被打断。 “传言终究是传言,可当不得真!”小翠也从一旁走来,轻轻挽住小蓝的胳膊,“我们跟着老板娘可开心了,一点也不辛苦!” 小翠转头看向小蓝,两人相视一笑,想必在她们心中,江琉玉的地位都是同样无可替代的吧。 这下那小厮可慌了神,他本想小蓝不肯答应,日后还可找机会挖走店里其他伙计,可如今看来,他们对江琉玉的感情都很深啊…… “既然你们老板娘待你们不错,那就当我没说过吧。”他略显尴尬,向着几人低了低头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心情无比沉重,再次搞砸了少爷交代的事,还不知等待他的将是什么,既然无法避免,索性就在街上小逛一会儿,晚些再回江府了。 街上依旧那么热闹,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喧嚣如常,仿佛也抚平了他心中的纷乱。 其实身为江府的小厮,也并不是常有机会出门的,更何况是以如今这样自由的状态出门。 晃晃悠悠,转眼间就将近黄昏了,他这才想起还要回府向主子领罚。 一进江府,气氛如常压抑着,下人们规规矩矩站在门外,不敢抬头。 好在屋内的江楠枫正小口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盯着手里的一本书,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少爷您真是用功啊!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小厮一进门就跪在江楠枫跟前替他捏腿,一边说着好听的话来讨好他。 江楠枫爱听人夸奖,他本就不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往日也鲜少听到赞美的话,因此专捡他爱听的那些话说,就是讨好他最好的方法。 江楠枫微微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那小厮,“你可知我看的是什么书?” 小厮摇摇头,他不认得什么字,只是瞧出那书上有个“传”字,想必并不是什么诗词,而是一些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 看这样的书还能前途无量吗?他细想片刻,发觉自己这次完全是不偏不倚的撞到了自家主子的枪口上。 “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江楠枫一脸淡然,开口问道。 小厮心中是又惊又喜,少爷今日竟不处罚自己,实在是一件稀奇事儿啊! 可提起“挖人”,他的一颗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小的……小的给搞砸了。”小厮连忙低头认错,只等着江楠枫大发雷霆。 果不其然,江楠枫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书瞬间就飞出了几米远,伴随着他的怒吼,小厮被一脚踹倒在地上,他连忙又爬回原处,跪在江楠枫面前。 “出去一日,是让你闲逛的吗?真是废物!”江楠枫紧紧扯住小厮的衣领,一双眼睛瞪得通红,恨不得把他撕碎再丢出去喂狗。 小厮心头一紧,生怕江楠枫派了人盯着他在外的一举一动,但仔细想想,若他不信任自己,也不会将这样至关重要的事交给自己处理了,此刻也许只是气自己无能,没有把他想要的人给“挖”回来。 “少爷,小的尽力了,那店里的伙计都不肯跟我回来,还称赞他们老板娘是不可多得的好主子呢!”小厮小心翼翼替自己辩解着,见江楠枫情绪稍缓和了些才继续道:“依照他们的感情,还真不是小的几句话就能挑拨的呀少爷!” 江楠枫松开小厮的衣领,坐回原位。 没有如愿抢来江琉玉手下帮忙的伙计,这一点让他非常不满,但他却也暗暗佩服起了江琉玉,既然能让伙计们如此死心塌地的跟着她,确实不简单。 正在此时,门外丫鬟小心翼翼上前禀报,说苏挽沁来看江楠枫。 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来找自己,但江楠枫刚好也有话要对她说,因此便叫丫鬟去将她领进来。 苏挽沁看到屋内书被砸在地上,小厮跪在江楠枫跟前,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便知道他这是又拿下人撒气了。 “江少爷这是又生的什么气啊?”苏挽沁语气柔和,像是在关心江楠枫,但细听又能发现她不是这个意思。 “你来找我什么事?”江楠枫并不打算回答她,反倒问起她的来意。 他根本就不抬头瞧苏挽沁,一边吩咐那小厮先退下,一边端着茶杯品起茶来,仿佛这屋里根本就没站着她这么个人。 苏挽沁没有因此而垮了脸,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和眉梢,就好像刚才听到的是一句赞美她的话。 她可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不和她心意,或是态度不好就开始大吵大闹的人,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目的,就连她的笑容也不似表面上那般单纯。 “我来自然是想问问,您偷学的方法是否成功了。”苏挽沁缓缓抬眼望向江楠枫,眼中竟还带着几分笑意。 江楠枫本就气不打一处来,眼下这苏挽沁倒像是专程来质问自己的。 江楠枫白了她一眼,轻声道:“成功与否,难道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苏挽沁可以清楚的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不耐烦”三个字,也就亏得她是个女子,如若不然,说出这样在他眼中近乎挑衅的话,只怕都不能平安走出这江府了。 “少爷您说笑了,自然是不必向我汇报,只是看这样子……是没成功吧。”苏挽沁依旧陪笑,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但话里带刺,简直要将江楠枫气死。 “说完了没有?” 江楠枫咬着牙,努力忍耐那即将涌上来的火气,苏挽沁恭敬点头,像是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知道这江楠枫素来不是个好。性子,她并不怕他言语上的羞辱,毕竟两人还是合作关系,他自然也不会太过分,可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接下来他说的话,简直让她后悔今日来到江府。 “你可知她江琉玉与那周氏分家了?”江楠枫捋着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 苏挽沁皱眉,心知此事对于江楠枫来说,是不用特意去打听也能知道的,而江琉玉与周氏分家,于她而言并不是好事。 “既然如此,苏姑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江楠枫挑了挑眉,一脸得意。 苏挽沁说的话刺了他的心,他自然也有别的办法再刺回去,从来都是他让别人求饶,今日自然也不会败给一个小丫头。 “你……”苏挽沁大惊,她轻轻咬了咬牙,明白江楠枫是有意要将她踹开,可这合作关系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哪能说解除就解除。 “怎么?不愿意?”江楠枫继续用戏弄的眼神瞧着苏挽沁,既然她不能继续帮助自己取得寿司的秘方,那她在自己这里的价值,甚至都不如府里的下人。 苏挽沁思考着,该用什么办法先稳住江楠枫。 见她迟迟不回话,江楠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赶快离开吧,我可不想跟你在这浪费时间!” 对于不感兴趣的人和事,他可是瞧上一眼都觉得费劲。 “少爷,我还会继续接近江琉玉的!”苏挽沁坚定的注视着江楠枫,那双眼睛仿佛在说:我一定把秘方给你带来。 江楠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毕竟多个人帮自己,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哪怕苏挽沁办不成,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损失。 离开江府,苏挽沁这才边走边低声骂起了江楠枫,果然他是个惹不得的主,虽然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可心里对他还是有些怨恨的。 “是该早做打算了……”苏挽沁轻扯着手帕,像是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大事一般。 店里生意越发红火,有些府里派了下人来取,但排队的时间实在太长,因此江琉玉特意开展了“外卖”服务。 客人们可以提早预定,寿司何时做好,就由伙计们送到各位客人的家里,这样既不耽误客人们的时间,又能大大增加寿司的销售量,一举两得。 就在江琉玉一个人忙的不可开交时,周氏突然“登门拜访”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反咬一口 “看看,就是她江老板娘啊,克扣伙计工钱,还将我们扫地出门!” 老远就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哀嚎声,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惜干打雷不下雨,连做戏都做不了全套。 江琉玉一听就知道是周氏的声音,只是没想到,她刚消停了几日,如今竟还带着一大帮人来,显然不只是“哭诉”这么简单了。 站在周氏身后的,有的是邻里街坊,有的是周氏的“好姐妹”,听说她被人欺负,哪里能轻易咽下这口气,把家里小孙子一扔就跟着过来讨说法了。 那日中了苏挽沁的计,周氏对江琉玉算是恨之入骨,可她顾及苏挽沁的处境,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好好琢磨了一场。 若说让她就这么算了,她岂能答应,可又不好说这话是从苏挽沁口中听来的,思来想去只好带了一群人来“评理”。 “您这是唱的哪一出?”江琉玉放下手里的活,上前质问周氏。 当日离开,周氏分的东西可不少,只要是能看到的,尽数都归了她,如今这间店铺,几乎是江琉玉重新置办起来的,只可惜她贪得无厌,终于还是带人闹上门来了。 “你当日是怎么将我们母子赶出来的,难道你忘了吗?怎么还好意思问我唱的什么戏!”周氏咬牙切齿,怕被江琉玉识破目的,干脆开始撒起了泼,试图混淆是非。 若是不说分家还好,一提起这事,江琉玉心中的那股火就怎样都压不下去。 当初明明是周氏处处与她作对,她忍无可忍,这才顺了周氏的意,可她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倒落了个骂名? “当日的事究竟谁对谁错,你我都心知肚明,没必要刻意颠倒黑白!”江琉玉眉头紧锁,没想到周氏就是条毒蛇,原以为将它放生了,从此就不再相干,可谁知它总是躲在不远处,伺机将咬上自己一口。 “你以为你不提,别人就不知道了吗?我看你这就是心虚!”周氏大喊大叫着,果真与那露着毒牙的蛇一般无二。 江琉玉显然不愿将这事闹大,到时只会惹得邻里街坊来笑话自己和苏景夜,更不愿连累了伙计们,可周氏依旧不依不饶,像是看准了江琉玉不敢把事情闹大。 “凭你说谁黑谁就是黑,你说谁白谁就是白了?” “你这小姑娘样貌倒是不差,心肠却是黑的!” “在你这店里头累死累活的,既克扣应得的工钱,还把他们母子扫地出门,你这小姑娘真是黑了心了!” …… 门外的一群中年妇女开始七嘴八舌声讨起江琉玉来,开始与周氏一起冤枉她克扣员工她也就忍了,可说着说着她们竟开始骂她黑心肠,不配为人…… “你们了解我吗?不过是道听途说,凭什么说我黑心!”江琉玉被气得头上都要冒烟了,她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可就是这样,声音还是很快就被淹没在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责骂声中。 委屈肯定是有的,可苏景夜与其他伙计都出门送货了,店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已,一个人对阵数十个人,哪有什么胜算可言。 她只能忍受着这漫天的责骂声,直到快要将她淹没。 在现代时,她不怎么接触网络,即使抱着电脑也是为了完成工作,偶尔听说“网络暴力”,那时只是感叹人们都太容易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如今亲身经历了大妈们的围攻,才真是体会到了其中的无奈。 “这些老太太真是闲的!” 江琉玉的脑子里来来回回闪过的全是这句话,可她既然已经不在现代了,哪能扯起袖子就把她们按在地上呢,这里可没有警局,去趟衙门还不知要关多久才能放出来,意气用事的代价实在有点大。 “姐妹们不要再吵了,我也不想闹得这么大不是?我还是选择原谅他们……”周氏突然出面,看似在替江琉玉解围,实际是在进一步激化矛盾。 她边用手帕擦去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滴泪,边柔声细语道:“我也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我们各退一步这事就算结束了。” 此话一出,身后的中年妇女可替她感到不值了,纷纷劝她不要做那好欺负的人,都已经被江琉玉欺负到这个份上了,绝不能再忍耐下去。 江琉玉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周氏是唱的哪一出戏,这可不像是平日里的她。 难道……开始卖惨博同情了? “只要你把我应得的钱还给我,这事我也就不计较了。”周氏缓缓开口,不出所料,这一次果然还是奔着钱来的。 “要我说啊,你还是性子太软弱了!” 身后的妇女已经有看不下去,想替周氏出头的了。 她们看不出来,难道江琉玉这种在现代见惯了“绿茶”的“品茶高手”还看不出周氏的目的吗?她只是不屑与周氏斗罢了,她从始至终都坚信,真正能让不明真相的人信服的,是证据。 “你应得的钱?我们这儿还有你应得却没拿走的钱?”江琉玉简直被周氏的话气得笑了起来,像周氏如此贪得无厌的人,岂会有她瞧见却带不走的钱财?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周氏愣了片刻,没想到江琉玉不怒反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招架。 “既然你觉得自己亏了,那我们今日就来好好清算清算!”江琉玉拿出账本摆在周氏面前,开始与她算起那些去向不明的账,身后的那些中年妇女也都渐渐向她们围拢过来,想要看个究竟。 “这里,是你将计划售卖的货品带走,造成的损失。” 顺着江琉玉指着的地方看去,好几处都被圈了起来,而提到拿走寿司,周氏身后的一个妇人竟老脸一红,敢情周氏是把带走的寿司也分给她了。 “这里,是你挪用了店里的钱造成的亏空。” 江琉玉将手指挪到下一个圈起来的位置,所有人的眼睛也都跟着挪到了那里。 “这里是……” …… 江琉玉将那几处损失的原因通通说了一遍,而造成损失的人,都是周氏。 细算起来,周氏给江琉玉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损失,江琉玉非但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分家时还分走了那么多不该她得到的,该是她亏欠了江琉玉才是。 如今又说受了江琉玉的苛待,来向她讨要说法这个理由,明显是站不住脚的。 “这……” “是真是假呀?” 先前气势汹汹的那群人突然没了声音,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连讨论这件事的真假也只敢小声嘀咕。 “你,你……你简直是白眼狼!”见江琉玉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险些又让自己带来的帮手倒戈向她,周氏气得破口大骂,一面指着江琉玉,一面哭诉她命运悲惨,识人不清…… “我们母子对你们这么好,又辛辛苦苦帮你们打理店铺,如今竟只换来这么个下场,连应得的钱竟也要赖了呀!”周氏唱的这出苦情戏越发过分,又哭又闹,就差躺在门口打滚撒泼了。 其实这出戏还是苏挽沁教的呢,她知道江琉玉绝不会轻易屈服于虚假的人或事,以周氏的头脑也不是江琉玉的对手,便提议她带几个帮手去,毕竟人多势众。 周氏一听,觉得对自己没有坏处,还能帮自己壮胆,何乐而不为呢? 于苏挽沁而言,周氏是否能从江琉玉手上讹来钱都与她无关,但只要能看到江琉玉被这么多人指责谩骂还无力反击,便是她最大的乐趣了。 果不其然,看了这出升级版的苦情戏,那群中年妇女的同情心瞬间泛滥起来,又开始帮着周氏指责江琉玉。 “钱你是一分都不可能拿到的,我们不欠你任何东西!”江琉玉用力合起账本,该说的说完了,她跟周氏从此也一刀两断了。 原以为周氏这回不占理,又被自己怼了一顿,自然就会乖乖领着那群人回家了,可谁知她竟恼羞成怒,起了别的心思。 “姐妹们,你们瞧瞧我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周氏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演了起来,这下周围的人可真是忍不了了。 “把她的店给砸了,看她还怎么横!” “就是!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了!” …… 所有人的情绪瞬间都被煽动起来了,她们往上扯了扯袖子就开始砸店里的东西,简直像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强盗。 “你们这是干什么!”江琉玉惊慌失措,连忙阻拦她们,“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没权利砸我们的东西!” 以前她在电视剧里倒是常能看到客人一不顺心就砸店砸酒楼的戏码,可现实中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啊,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况且对方还有这么多人。 毕竟寡不敌众,在店里没有帮手的情况下,她一个人再怎么样也拦不了这么多人,于是她只好也跟她们拼了。 这间寿司店是她的心血,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她一点一点置办起来的,岂能让她们这群泼妇轻易毁坏? 既然不能将她们全部赶走,那就杀鸡儆猴! 第四百四十六章:玉碎瓦全 刚转过头,江琉玉就看见身旁的一个妇人正举起她之前摆好的寿司礼盒,准备往地上砸。 “给我住手!”她猛的冲上前去将那盒寿司夺了下来。 那个妇人没有反应过来,还被江琉玉的动作吓了一跳,可不过一会她就意识到,江琉玉这是存心和她作对了。 “瞧瞧,大家快瞧瞧!这小姑娘看着文静,抬手竟是要打我老婆子啊!”那妇人使起了与周氏相同的招数,开始哭诉起来。 江琉玉就站在一旁冷冷的瞧着她,看不出喜怒。 原来这一群人都是演戏的高手啊,冤枉起人来真叫个脸不红心不跳,就连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是一个比一个大。 从前忍了周氏一次,是江琉玉念及往日的情分,不愿彻底与他们撕破脸皮,可周氏偏是不知好歹,一次次上门吵闹,如今又带了这群人,企图毁掉她的寿司店,她又岂会再一次纵容周氏胡闹。 “我打的就是你!”江琉玉伸手就扯住了那妇人的衣裳,既然她这么爱演戏,又污蔑自己抬手是要打她,那不如真把她打一顿,免得她话都说出口了,自己没有回应反倒让她不好收场。 “哎!还真敢动手,反了你了!”见江琉玉不吃她这一套,反倒跟她动起手来,那妇人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狠狠捏住了江琉玉的胳膊,几乎让她无法动弹了。 “亏得你说能这种话!明明是你们闹上门来挑我的错处,究竟是谁想要造反?”江琉玉依旧没有放开那个妇人,既然已经动了手,就不打算顾忌后果了。 江琉玉已经忍了很久很久,若是此次事情还没有个了结,只怕是要永远与那周氏纠缠下去了,这种日子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哪怕能侥幸留下一条命,人也活的不再像原来的自己了。 她承认,这一次是真的打心底里想要摆脱周氏,结束这场无休无止的纠缠了。 其他妇人仍然在砸店里的东西,做好的寿司,装食材的盒子,杯盘,桌椅板凳……只要是出现在她们眼前的东西,通通被推翻砸碎在了地上,无一幸免。 没有人注意到江琉玉与那个妇人扭打在了一起,她们只顾着砸店里的东西,砸的不亦乐乎。 周围铺子的老板听到这里如此吵闹,便来查看情况,谁知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这是干什么呀!都快住手!”有个声音喊道,语气中透着些许的无奈。 不知不觉中,门外就围满了围观的人,有的是单纯想看个热闹,有的是知道江琉玉与周氏之间的关系,打算帮江琉玉却又不敢上前,只能出声劝阻的,总之,除了周氏领来的那群人以外,还有另一群人将门口围了个严严实实。 “再不住手我可要报官了!”类似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很想制止这群人近乎失控的行为。 听到这话,很多人都停下了动作,不敢再砸店里的东西,可江琉玉与那个妇人依旧扭打着,谁也不肯服输。 那妇人力气倒是不小,只不过有的都是些蛮力,两人僵持许久,江琉玉却越发占了上风。 “死丫头!”许是被江琉玉捏疼了,那妇人尖叫一声便抬起脚来向她踹了过去,谁知江琉玉一闪身,非但没有被伤到,还顺势将那妇人扔到了地上。 那妇人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哎呦,大家伙瞧瞧,这死丫头动手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腰,一边大骂江琉玉目无王法,看样子这回可真是摔得不轻。 “王法?你们一群人来我店里,说得好听是陪她讨说法的,其实呢?分明就是借这个由头行强盗之事!”江琉玉也不客气,扬了扬袖子指向周氏,将她们的目的毫不遮掩的撕扯出来,摆在所有人面前。 “哪儿来这么多歪理啊,本来就是你的错,难道还不叫人说了?”那妇人仍然不服气,一边借助周围的桌子起身一边指责江琉玉,连个敢上前扶她的人都没有。 “闭嘴!你要是再嚷嚷我就报官了!”江琉玉把手边被其他人砸坏的木盒往地上一扔,霸气的倚靠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瞥了那妇人一眼。 “你……”那妇人眼看事情发展的有些不受控制,也不知该怎样收场了。 “算了小李,大不了就当是再受她一回气,反正我也习惯了……”周氏突然上前扶住那妇人的胳膊,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看似是在劝她,其实是在“讲述”长久以来被江琉玉欺压的辛酸史。 原来这妇人是周氏隔壁院儿的李氏,与她最是亲近,平日里许多中年妇女总爱凑在一起嚼舌根,就数她们俩聊的最带劲了,若是放在现代,这群大妈堪称是全村最大的信息网啊,那传播“新闻”的速度,可比什么手机电脑快多了。 而这李氏也最是不讲理的,爱诋毁别人,若是从别处听到个小八卦,她恨不得给那八卦从头到尾的包装一番再散播出去,因此认识她的很多年轻人一听到“李氏”这两个字就闻风丧胆。 偶尔她也会参与类似于今日这样的大型益智类活动:“倒打一耙辩论赛”,帮自己的姐妹们出头,明明不占理也偏要把错推到别人头上,那些大妈们若是有自己搞不定的事,通常都会把她拉出去遛遛。 “若是事情闹到这个份上还叫你吃着这死丫头的亏,那我今日就白来了!”果不其然,周氏这话一出,那李氏又来了劲儿,仿佛自己就是那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大侠,甩开周氏的手就向着江琉玉冲去。 那李氏个头不算矮,又因为上了年纪有些发福,步子沉重,跑起来就像是头发了疯的狗熊,实在有些吓人。 江琉玉看愣了神,忘了闪躲,竟被李氏直直的撞在了墙上,亏得她本就贴墙站着,免了第二次撞击,否则照李氏这重量,准能给她撞出内伤来。 有那么一瞬间,江琉玉几乎以为自己的灵魂要出窍了,但她并没有呼痛,而是咬牙忍了下来,反应过来后,她也开始反击,很快两人就又扭打在了一起…… 周围的人都替江琉玉捏了一把汗,刚才被李氏撞的那一下,看着都疼。 江琉玉与那李氏一比,简直是瘦弱到让人心疼,甚至可以说是被狗熊一掌拍在墙上的麻雀,可谁知就是这样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她,偏偏就能一直在这场打斗中占上风,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果真厉害……” “看来是从前小瞧了这小姑娘了!” “就是啊,你瞧她这英姿飒爽的模样,真是丝毫不输男子!” 周围的人瞧着江琉玉一招一式间都透露着“轻松”二字,反倒是那个“体型庞大”的李氏被打的团团转,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自然也有人拍手叫好,这李氏早该被人好好收拾收拾了,否则竟以为自己是这镇上的老大了,从前他们碍于邻里情分,又不是这个泼妇的对手才对她处处忍让,谁知她非但不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如今江琉玉出面,简直是大快人心! “还不快来帮忙!”见自己实在吃亏,李氏这才放弃单打独斗,准备来个“群殴”。 她煽动身后的那群妇人一同参与到对抗江琉玉的行列中来,她们互看几眼,觉得确实不该坐视不理,因此又一次上演了“砸店打人”的戏码。 眼看事态发展又要不受控制了,江琉玉心急如焚,好在这时候苏景夜与伙计们送完货正准备回寿司店,老远就瞧见门口如此热闹,心生好奇又隐约觉得不对劲才挤进来瞧瞧。 刚进店里,苏景夜一眼就瞧见了被李氏牵制住的江琉玉,她明明想要阻止其他人破坏寿司店,却分不出身来,焦急又无助的模样实在让他心疼。 “让开!”苏景夜二话不说,上前就将那李氏推得老远,把江琉玉挡在自己身后,护了个严严实实。 他才不管这样的行为好或不好,只要是敢欺负江琉玉的,不论是老是小,还是权势滔天,他都不会犹豫分毫,后果他可以担着,却绝不允许自己心尖上的人被人打骂。 “你回来了!”江琉玉紧紧拽着苏景夜的衣袖,有他挡在自己身前,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喜欢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最好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而那个人又恰好是苏景夜,简直完美。 “回来了,回来晚了。”苏景夜微微点头,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即使江琉玉不看他也能感受到,苏景夜的心里都是她,如今看到自己受了欺负,究竟有多么难受,多么气愤。 “不晚。”江琉玉又靠近苏景夜些,轻轻拉起了他的胳膊,只要他在身边就永远都有安全感。 苏景夜瞧着店里被砸碎的东西,实在是心疼她,也不知道这样混乱的场面她一个女子是如何应对过来的。 很快,伙计们也将闹事的人都控制住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胡言乱语 周氏与李氏几个带头闹事的通通被擒住,其余来凑数的妇人则是被赶到了店外,但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既然她们是来替周氏“讨说法”的,那今日苏景夜也要好好替江琉玉向她们讨个说法。 苏景夜扶江琉玉到一旁坐下,又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算是安抚她混乱不堪的心情了,回过头来,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厉声质问道:“说说吧,你们都是来做什么的!” 周氏哪见过这种场面,明明是来闹事的,转眼竟像是犯人一样被人擒住,而苏景夜亲自“审问”她,他可是出了名的“护妻”啊,看样子这件事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了。 “我……”除了擒着她们的那几个以外,其余伙计都忙着收拾店里,而周氏的眼神也一直跟随着他们,一时竟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说!”苏景夜咬着牙,已经很尽力忍耐了。 见他如此模样,周氏还哪敢“开小差”,连忙将自己的来意“委婉”道来,可苏景夜哪里吃她从苏挽沁那里学来的“绿茶”的一套,他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火了。 “既然你想去衙门,那我就成全你。”苏景夜摆了摆手,伙计们就拖着周氏几人打算往门外走,这可吓坏了李氏,她爱掺和别人家的事,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掺和进衙门。 “我说,她不说我说!”还不等周氏想清楚这件事该怎么解决,李氏就迫不及待的求饶了。 “既然这样,就换你说。”苏景夜拂了衣袖,转身坐到江琉玉身旁。 只要苏景夜在她身边,就连这种令人烦心的事都不用她来处理,这种感觉别提有多爽了,她只需要静静坐着,看周氏等人向她求饶就是了。 “是……是她!”李氏犹豫片刻,还是把矛头又指回了周氏那里。 平日里凑凑热闹也就算了,可自己家里还有大孙子要照顾呢,怎么能因为个不相干的周氏就被关进衙门? “看这样子,他应该知道周氏的为人,况且今日之事确实不是我挑起来的,只要把错都推到周氏身上,再向他求个饶,说不定他就会放了我了!”李氏打量着苏景夜,心里正琢磨该怎么逃脱责任。 可惜她的算盘打错了,虽是周氏将她们领来闹事的,但她打了江琉玉,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苏景夜若是知道了,又怎么会轻饶她,只怕给她的惩罚会比周氏还要重。 “我知道是她。”苏景夜有些不耐烦,今日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周氏带来的,至于为什么最后会弄成这样,他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 “是她,是她说你们克扣伙计工钱,还把他们母子赶了出去,帮了你们这么久却没得到任何好处,心中有气不能平……”李氏一股脑的把周氏说过的话都重复了一遍,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减轻自己的“罪行”。 苏景夜一脸淡然的瞧着李氏,等她说完再望向远处的周氏,只见周氏一张脸都绿了,一副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样子。 “有这事吗?”苏景夜淡淡道。 周氏抬起头来,想开口却又觉得丢脸,可碍于自己现在是“犯人”的身份,面对苏景夜的审问又不得不答,只好硬着头皮回了个“是”。 苏景夜冷冷一笑,笑容中还隐约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一听李氏的话,苏景夜就知道周氏来的主要目的是要钱,至于为何带了这么多人来,恐怕是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江琉玉的对手,拉来替自己壮胆的吧。 “来,你们说在这店里可有受过苛待,可有被克扣过工钱?”苏景夜转头看向正在忙活的伙计们,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啊。” “当然没有,尤其老板娘,待我们可好了!” “怎么可能受苛待呢,他们对我们可好了。” “就是,分明是这姓周的满口胡言!” …… 伙计们纷纷摇头,证明周氏所言不真,而相比起苏景夜,江琉玉得到的夸赞更多些,因此她还得意的向苏景夜挑了挑眉,尽管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有处理完,但也不能影响了他们秀恩爱不是? 苏景夜柔和一笑,像是挂了满天的星一般,他的所有悲喜全都围绕着她,也皆是因她而起。 再回过头时,他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眼神冰冷无比,仿佛能杀死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周氏。 “你瞧瞧,这么多伙计都说不曾受过苛待,怎么偏你就被苛待了?”苏景夜一脸不屑的看着周氏,话里的意思也是明确到不能再明确了。 江琉玉前几次对周氏的容忍他全都看在眼里,本想提醒她不要这么纵着周氏,可听她说还念着旧情不想赶尽杀绝,便也就由着她了,可谁知放虎归山,终于还是留下了祸患。 听完这话,李氏突然望向周氏,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是被当了一回挡箭牌,来挤兑江琉玉替周氏出头也就算了,竟然还无缘无故替她顶了罪?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 “放开我,放开我!都是这周婆子惹的事,凭什么让我担着!”李氏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咬周氏一口。 周氏看了李氏一眼,略有些惊慌,眼珠子快速转了几圈,她终于想起要反驳了,“只要他们还在你们店里,就不得不屈服于你们,还怎么敢说实话?” 周氏的作战口号就是:只要我死不承认,谁都不能证明我是来碰瓷的! “怎么?以你的几句话还想让我开了这帮好伙计吗?”苏景夜怒极反笑,真是从没有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泼妇。 像周氏这样的闲人,每日都忙着占别人的小便宜,讲道理讲不过,吵架的时候却非常懂得什么叫做“颠倒黑白”,无论她有多大的错,都能说成是别人的失误。 李氏安静下来,不再大吵大闹想要挣脱伙计们的束缚,而是静静看着周氏,此刻的她实在是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了。 “她说是没有拿走应得的工钱,我给她看过账本,好几处亏空都是她造成的,我没有追究,可她执意向我讨要工钱。”江琉玉终于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这话不只是说给苏景夜听,更是说给围观的路人,毕竟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一人一口吐沫星子也足够淹死周氏了。 既然周氏不念及过去的情分,江琉玉自然也没必要对她一次次忍让。 至于后面的事,即使江琉玉不说,苏景夜也知道了,定是周氏“敲诈”不成,恼羞成怒,这才煽动那群妇人砸了寿司店。 “原来是这样呀……”苏景夜对江琉玉点了点头,又起身走到周氏身旁,有些嫌弃的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他根本不想在周氏身上浪费时间,但基于前几次她对江琉玉的态度和所做的事,让他不得不好好跟她“聊聊”。 “我……”江琉玉把账本的事一说,周氏彻底哑口无言了。 “原来是这样啊……” “竟是讹钱不成,还造人家姑娘的谣啊!” “没讨到钱,还敢砸店?胆子也太大了吧!” …… 听完江琉玉的话,又瞧见周氏的态度,多数人就都明白究竟谁是谁非了,也有些是后来才过来看热闹,当时还不明白实情的,如今一听也都懂了。 “既然没话说,那就……”苏景夜的话刚说了一半,转身却看见江琉玉手腕上的抓痕,他连忙蹲在江琉玉面前,轻轻抬起了她的手,“这是怎么弄的?” 那道抓痕不浅,皮肤已经被划开,因为已经有一会儿了,渗出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但有一条明显的痕迹正在慢慢肿起来。 看到这个苏景夜可是心疼坏了,但江琉玉并没有注意到,刚才与那李氏打的太激烈了,完全没有感觉到这道抓痕的存在,若不是刚才不经意的捋了捋头发,苏景夜可能也瞧不见了。 “应该是刚才不小心划伤的吧,不打紧。”江琉玉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又用无关紧要的语气答道。 没发现有这道伤痕之前还没什么感觉,如今苏景夜一提,倒觉得手腕处凉凉的,隐约有一丝丝的痛在伤痕周围划过。 苏景夜突然想起自己进门时瞧见的那一幕,江琉玉被李氏紧紧抓着,两人僵持不下,这伤痕想必就是那时候被抓的吧。 他那时只以为李氏按着江琉玉是为了不让她阻止那些妇人砸店,可谁知两人在他回到寿司店前竟是真打起来了。 “你怎么说的这么轻巧!”苏景夜撇了嘴,一副委屈的模样,自己媳妇还真是不让人省心,都被抓伤了还没发现。 “是你下的这狠手?”苏景夜起身走向李氏,狠狠的捏着她一边的肩膀,恨不得立刻将她的胳膊给卸下来。 李氏惊恐万状,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凶狠,肩膀也几乎要被苏景夜捏碎,疼的只顾呲牙咧嘴,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瞧着李氏,一旁的周氏已经开始有些发抖,生怕自己也被如此对待。 第四百四十八章:何故有异 “我……我也不是有意的!”李氏忍着痛解释自己并非存心对江琉玉下手这么重,不过当时混乱,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苏景夜并没有要饶过她的意思,毕竟她将江琉玉伤成这样是事实,至于是否存心而为,其实并不重要。 “好了,我相信她并非是有意伤我。”江琉玉突然起身走到苏景夜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过李氏。 江琉玉并不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她所做的所有事几乎都是围绕着一个“理”字,她也清楚刚才那种局面李氏根本已经控制不住手劲了,难免会伤到自己,而江琉玉同样也是收不住力气的,只不过李氏皮糙肉厚,所以没有受伤罢了。 虽是李氏先来挑事,但两人打也打过了,她也受到了苏景夜的惩罚,江琉玉觉得没必要继续在她身上讨这笔账。 况且,李氏本就是受周氏挑拨,过程与结果固然重要,可起因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苏景夜回头看了江琉玉一眼,虽然并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李氏,但既然媳妇发话了,那就暂且饶了她。 苏景夜又恶狠狠的瞪了李氏一眼,转身扶江琉玉回去坐下。 李氏满头大汗,见苏景夜收手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可今日的苦本该由周氏来受,而不是自己,一想到这里,她就又把苏景夜丢下的那个眼神投到了周氏身上。 周氏心中同样很慌乱,如今又见李氏这般,便立刻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该问的话也问完了,既然是你们的错,那就好好去衙门反省反省吧!”苏景夜重新抬起眼皮,语气冰冷地命令道。 话音刚落,伙计们就拉着周氏等人准备离开寿司店,可周氏哪里能同意去衙门呢?她开始用力的挣扎起来,连那两个伙计都几乎要控制不住她了。 “你们凭什么送我去衙门,凭什么!我来要钱不假,可到底是一分也没拿到,就是去了衙门也拿我没有办法!”周氏又开始大喊大叫,根本不同意去衙门解决此事。 “她去是罪有应得,我可是无辜的啊!”见自己也要被拉去衙门,李氏又开始推脱责任,在这种关键时刻,她让周氏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败给了猪队友”。 “就是啊,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也是无辜的啊……” …… 其余几个带头闹事的也开始纷纷喊冤,试图把自己头上“闹事”的帽子摘掉,换成“无辜”二字。 周氏心中痛恨,自己当初怎么就带了这么一群不讲义气的人来,她们到底是来帮自己还是来害自己的! “吵什么!”一旁的伙计看不下去,大吼了一嗓子,店内瞬间鸦雀无声。 “你问凭什么?你虽是讹钱未果,可砸店是真!”苏景夜一脸的不耐烦,从回来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跟周氏讲了多少遍道理了,可她仍然固执的狡辩着,不肯认罪。苏景夜强忍着压下心中的火气,挥了挥衣袖,“难道……你觉得衙门不会管吗?” 周氏顺着苏景夜衣袖所拂过的方向看去,店内满目狼藉,这些都是她和其他妇人的杰作,门外这么多人看着,是抵赖不得的。 “可我……”周氏略显心虚。原以为她会乖乖认罪,可她不知又打起了什么算盘,竟开始把她带来的那些帮手都往水下拖,想来是在拖延时间吧。 “她们砸店时都不曾手软过,凭什么只送我去衙门?”周氏满脸都写着“不服气”,虽然是她带头,可很多人比她砸的还狠,怎么偏偏那些人此刻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外看热闹。 “这样啊?”苏景夜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门外,原来是自己只抓周氏几人惹她不痛快了,这才闹着不肯去衙门,“既然你都开口了,那就让她们陪你一起去!” 此话一出,刚才参与了此事的那些妇人纷纷摇头,表示拒绝。也有人提出让周氏一人替她们所有人担下罪责,毕竟此事是因周氏而且,与她们无关。 还有人已经趁乱偷偷跑回家了…… “这样你满意了吗?”苏景夜把仅剩的那一点耐心拿出来,“征求”周氏的意见。 周氏无言,深知今日的事闹得太大,已经无法收场了。 就在此时,门外看热闹的人突然开始替周氏求情,也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或许是误认为周氏已经知道错了,想让苏景夜与江琉玉给她个改过的机会。 “去衙门有点过了。” “我也这么觉得,就私下解决算了。” “毕竟是这么大年纪了,闹到衙门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了!” “就是就是,你瞧瞧周氏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 几乎全都是替周氏求情的声音,有的以这是件小事为由,劝苏景夜夫妇不要闹大,有的则是说周氏上了年纪,经受不住这么折腾……纷乱的声音吵得江琉玉头疼。 好在苏景夜在自己旁边,所有的对错都不需要她亲自分辨,旁人的话也不需要她亲自去反驳,只需要安心的靠在苏景夜身旁,等着他把这些烦心事给处理干净。 当然,有替周氏求情的,自然也有指责周氏,觉得她不该轻饶的。 “凭什么因为她年纪大而饶恕她,既然这样,还要衙门做什么?只要说声年纪大,岂不是可以随意杀人放火了!” “她砸店是事实,跟年纪大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她砸店的时候可没见她因为年纪大而搬不起东西!” …… 另一种声音响起,之后的好久都一直是这两种声音在来回争吵,但到底都是邻里街坊,所以还是替周氏求情的居多。 最让苏景夜生气的是,竟然还有人以“昔日情分”来要挟他们的,想当初,周氏一次次来闹事时,可从没有人劝她因为昔日情分而放过苏景夜与江琉玉。 难道,同样的道理还分人吗? 江琉玉听得拳头都攥起来了,苏景夜却始终一脸淡然。 前面替周氏求情的话江琉玉也就忍了,可后来竟有人开始指责起他们二人,说他们不讲道理,不念人情……这她可忍不了了,心里的火“蹭”一下就冒了上来。 “你们实在是……”江琉玉咬牙,刚要起身,就被苏景夜轻轻按了回去。 江琉玉委屈的看了苏景夜一眼,这样的话他们都说得出口,还不让她反驳,简直是要折磨死她呀。 苏景夜胸有成竹的回看过去,仿佛在说:要相信你的夫君,这点小事我还是搞得定的,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出马? 江琉玉就和他对视一眼,竟慢慢红了脸,低头浅笑起来。这样的安全感实在是太爆棚了吧,自己上辈子简直是拯救了银河系啊! 苏景夜就任由他们争吵,等那些人吵得差不多了,他这才缓缓开口,“第一,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可以瞧个热闹,却没有权利替我决定对错。” 听到这话,众人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对于这件事他们确实管的太宽了,于是纷纷羞愧低头,像是在认错一般。 除此之外,仍然有一部分人还在嘀嘀咕咕,指责苏景夜没有能力把事情压下来,导致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不过是好心劝说,如今反倒被他一句“家事”给打发了,实在是好心没好报…… 苏景夜并不理会那些异样的声音,每个人都有脑子,想不一样的事,与自己看法不同也实属正常。 “第二,这对你们来说只是个热闹,而不是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你们觉得,这样的劝说有意义吗?”苏景夜冷冷的看着周围的所有人,只要他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那他们的劝说就毫无意义。 这句话所引发的异议最多,很多人认为不是非要经历过才有评价的资格,他们所瞧在眼里的东西一样很透彻。 苏景夜没有停下,继续宣布最后一条,“第三,我希望刚才诋毁我夫人的那些人都向她道个歉,否则,我不介意多送几个人去衙门!” 这句话才是他想要表达的最重要的一句,相比起江琉玉的心情,砸店讹钱什么的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听到这话,周围立刻议论纷纷,但多数人并不想看个热闹还把自己牵扯进去,于是只好上前向江琉玉鞠躬道歉。 剩下几个不服气的,最后也屈服于苏景夜的眼神之下,给江琉玉赔了不是。 江琉玉很是欣慰,果然只要有苏景夜在自己身边,她是一点亏也不会吃的。 她笑着看向苏景夜,眼神里写了几个大字:干得漂亮,不愧是我老公! 苏景夜嘴角上扬,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圆满结束了,没想到有个中年男子竟还想替周氏开脱。 “既然歉也道了,事情也算弄清楚了,我觉得没必要非送她去衙门,毕竟她确实年纪大了,这点事私下了结就行了。” 说话的是隔壁铺子的掌柜,也是周姓,平日里与那周氏来往不多,却不知今日为何要突然替她求情。 第四百四十九章:切身体会 那周掌柜倒是一副同情周氏的模样,让周围的人看了也不好劝他住口。 如今虽然多数人都已经认清了事实,知道替周氏求情不是个好方法,与其继续纠缠不休,倒不如直接让苏景夜将她送去衙门来的痛快,可还是抵不过周掌柜在那仍未熄灭的灰烬上缓缓扇风,就连那点点火星都呈现了复燃之势…… 这样的发展并不是个好兆头,苏景夜又怎会看不出来。 “周掌柜一定是还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苏景夜瞥了周掌柜一眼,说的已经足够委婉,但只要有脑子的人还是能听出他话里暗含的意思: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从头到尾都了解。”周掌柜眼神坚定,语气淡然,看起来丝毫不畏惧苏景夜。 这周掌柜也是个聪明人,绝不可能听不出苏景夜的意思,可他却迟迟不肯让步,像是非要替周氏求来苏景夜的宽恕才肯罢休。 江琉玉不明白这周掌柜为何如此,但她也不开口,只是坐等苏景夜来解决这一切,毕竟她无条件相信苏景夜,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绝没有做不成的。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一大把年纪还要受这牢狱之灾,只希望此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见苏景夜不回答,周掌柜以为他动摇了,便接着补充道。 “觉得她可怜?周掌柜您可真是个不明事理的!”听到这话,小蓝恨不得上去给那周掌柜两耳光,简直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从前周氏的那些所作所为,周掌柜作为他们寿司店的“邻居”,不说一次不落的看在眼里,再怎么样也比旁人了解的多,如今就连路人都明白他们才是受害者,可他偏偏却向着周氏。 “这周掌柜真是瞎了眼……”江琉玉小声嘟囔着,她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该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她还是知道的,因此以她的声音,也只有苏景夜可以听到。 “不必为他多费口舌。”苏景夜拍了拍江琉玉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因为这种人而生气,根本就不值得。 “自然是可怜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何须闹到衙门?”小蓝的话一出,周掌柜反倒多了几分底气。 人们容易同情弱者的这个通病也不是那么好改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尤其不太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人,更容易被弱者口中所谓的“事实”所蒙蔽了双眼。 苏景夜可不吃他这一套,对苏景夜来说,就连拆穿周掌柜的招数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既然这样,那肯定是还了解的不够透彻。”苏景夜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掌柜一眼,事情似乎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周掌柜被苏景夜这一眼给看得非常不自在,好像感觉到了将会有不受控制的事发生,但又不信苏景夜能把他怎么样,于是他挪了挪眼,试图避开苏景夜的目光。 “你们想去衙门吗?”苏景夜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那群妇人,她们也正提心吊胆的打量着苏景夜。 “不想。” “不想。” “当然不想。” …… 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想,这是意料之中的,但苏景夜接下来的话却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包括江琉玉。 “既然不想去,那我给你们个机会,只要去吧隔壁这周掌柜的店铺砸了,我就放过你们。”苏景夜漫不经心的向外看了一眼,又缓缓道:“不用太严重,只要砸成我这店里的模样就好。”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议论纷纷,实在不懂苏景夜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只是为了报复周掌柜? “这……不太好吧?” “只要去砸他的店,你真就放了我们?” “万一你说话不算数……” …… “没有万一,我说话算话。”苏景夜坚定的看着那些满脸疑惑的人,直到“犹豫”二字从他们脸上滑落。 “你们要干什么?”直到现在,周掌柜才终于慌了,他一边看向苏景夜,一边作势要阻拦那些妇人,心中实在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那只出头鸟。 “既然周掌柜觉得这只是件小事,那不妨你也来体验一下,试试自己的店被毁,能否也如你说的那样轻松啊?”苏景夜一脸无辜,好像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江琉玉在旁边看着,心中暗暗惊讶:我的天呐,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作为一个看戏的人,此刻江琉玉没有拍手叫好就已经算是很给周氏这个“反派”和周掌柜这个“帮凶”面子了。 见周掌柜如此模样,那些妇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苏景夜,像是在听他吩咐,毕竟如今她们可是有把柄在他手上的,况且那个把柄还足够把她们通通送进大牢,实在是不得不屈服于他呀。 “砸!”苏景夜只是给了她们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们若想要自由,就给我砸!见那些妇人果真动摇了,苏景夜又接着补充道:“只要是砸他店的,我保你们平安无事,这衙门也不用去了!” 这简直是最大的诱惑啊,相比被押送到衙门,再关进大牢,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动动手的事罢了。 “你……”那周掌柜皱着眉头,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无数次祈祷那些人一定不要听苏景夜的话,不然凭他一人根本就拦不住。 可越是害怕什么,往往就越会发生什么,果不其然,那些妇人疯了似的冲向隔壁的店铺,就连周掌柜也险些被推倒在地,再被踩上几脚。 “如今你还觉得是小事吗?”苏景夜轻声道。 他的眼中倒是写满了“有趣”二字,这可是那周掌柜自找的,怨不得自己。 周掌柜瘫坐在地上,环顾四周,发现苏景夜与江琉玉的店已经被砸的不成样子了,确实算不得小事……而自己的店,很快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不,不是小事,是我错了,我不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你快叫她们住手吧!”周掌柜带着哭腔,就差跪在苏景夜面前求他了。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的店只是被摔了些小东西就心疼到站不稳,何况苏景夜的店被砸的如同一片废墟,只是将周氏送去衙门,已经是很顾念昔日的情分了。 苏景夜使了个眼色,伙计这才去周掌柜的店铺里告诉那些妇人,她们可以走了,若是再继续砸下去就自己担责任。 果然,只是带去这一句话,那些妇人立刻一哄而散,庆幸自己没有像周氏一样被送去衙门。 “往后是不能再掺和这种事了。” “可不是么,给自己惹了一身晦气!” “好在咱们没被抓。” 回家的路上,几个妇人一路走一路议论今日发生的事,个个都是悔不当初,没有一个敢坚定的说,跟着周氏闹事到头来却不后悔的。 周掌柜瞧着那些人从自己铺子里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景夜起身,从店内的盒子里拿出一个钱袋,里面倒是装了不少银子,足够补偿周掌柜店铺里的损失了。 “多……多谢。”周掌柜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接了那钱袋。 原本是他偏要掺和苏景夜的家事,店被砸了倒也不好告去衙门,没想到苏景夜竟还将损失的钱都赔给了自己,何况做了“邻居”这么久,自己当初实在不该替周氏求情,寒了苏景夜等人的心。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眼睛瞧见的与心所感受到的,从来都不一样!”苏景夜回身坐下,倒没了刚才那狠厉的神色,越看越觉得性情温和,这也只是因为身旁坐的是江琉玉。 这场热闹看到结尾,所有人都不再向着周氏说话了,哪怕她年纪大了,但砸了别人的店就该付出代价,这一点她若不自己体会一下,是谁都说不通的。 李氏也收了自己原本的嚣张模样,求饶道:“饶了我吧,只将她带去衙门就行。” 苏景夜不理会李氏,仿佛从未听到她所说的话一样。 她抓伤了江琉玉,又参与了砸店,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饶恕的?看苏景夜的样子,她今日是定要陪周氏一同去衙门了。 “今日多有得罪了……”周掌柜在墙边缓了缓神,这才起身向苏景夜和江琉玉赔礼道歉,尤其是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很不应该。 “无妨,是我情绪有些激动。”苏景夜扶起周掌柜,目送他离开。 苏景夜的方法确实有些极端,可有些事旁观者总觉得深有体会,故而大言不惭,可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哪里还能比得上从前的半分淡然? 经过此事后,或许周掌柜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轻易对受害者提起“原谅”两个字了。 “走吧。”眼看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店里的伙计也打算将周氏等人送去衙门,几乎闹了一整天,也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我不去衙门,我不去!”眼看实在没人能救得了自己,周氏又开始哭闹起来。 相比之下,李氏倒是比周氏淡然些,许是知道挣扎没有用,干脆就不挣扎了吧。 第四百五十章:自有苦楚 看周氏的样子,不像是会乖乖进衙门的,为了防止她又耍什么花样,苏景夜也跟了去。 周氏等人离开寿司店后,门外看热闹的人很快也都散了,但有不少人仍在兴致勃勃的讨论今日的事,多数都在笑周氏来闹事不成,反倒把自己送进了衙门。 江琉玉则是和伙计们一同收拾店里,看着那些被砸碎的摆设,物件,江琉玉的心简直在滴血,那些都是她最在意的东西,像这个店一样,几乎倾注了她所有心血,如今却被周氏带人毁成了这副破败模样,实在可惜。 但江琉玉也不打算继续追究此事了,只要周氏被送去衙门能好好改过,出来后不要再继续纠缠他们,这对江琉玉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赔偿了。 一路上,周氏总在挣扎着不肯去衙门,苏景夜并未理会她,只是给伙计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看好周氏,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带到衙门。 原本寿司店距离衙门也不是特别远,可周氏偏偏走三步闹一次,这短短的路程竟走了快半个时辰,街上不明真相的人又开始围观起来。 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将周氏带到了衙门。 “我不进去,你们放开我!”周氏抬头看了那牌匾上写的几个大字,眼神都僵直了,哪里还能保持理智,二话不说就又开始哭闹起来。 “都已经到了这里,何苦再闹?”见周氏仍然不知悔改,企图用同样低劣的手段来拖延时间,就连一旁的伙计都看不下去了。 “我求求你们,不要送我进衙门,我已经知错了,以后绝不再犯!”见撒泼没有效果,周氏又开始哭闹求饶,并且向苏景夜等人保证,这绝对是她最后一次去寿司店闹事了。 苏景夜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丢下更冰冷的三个字,“带进去。” 很快,伙计们就押着周氏进了衙门,得知周氏的所作所为后,衙门决定暂时将周氏收押,连同闹事的那几人也全都被衙役带了进去。 “总算是结束了。” “我看啊,像周氏这样死性不改的人,就该狠狠地罚她!” “算了算了,既然人已经交给衙门了,该怎么处置都与我们无关。” 回去的路上,伙计们简直是一身轻松,相比一直紧绷的神经,如今他们的心里更是被剔除了一根坚硬又顽固的刺,心情不知比刚才好了多少倍。 回到寿司店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店铺已经被江琉玉和伙计们打扫的差不多了,只是那些被损坏的物件一时间还无法补上。 看到苏景夜带着伙计们回来,江琉玉忍不住上前按住了他的手腕。 “事情可还顺利?”江琉玉眼中既有担心也有欣慰。 “放心,衙门已经将人收了。”苏景夜顺势拉起江琉玉的手,又看了一眼店里,笑道:“你辛苦了。” “不辛苦。”江琉玉摇摇头,忽然鼻头一酸。 从前她在现代生活,几乎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因为没有人可以像苏景夜这样一直在她身边,陪她面对去那些麻烦的事,如今只是这样,她心里就已经很温暖,很满足了。 江琉玉虽然总是以一个无比坚强的形象出现在别人面前,但她心里又何尝不是脆弱的,她也想要在经历痛苦后能有个肩膀依靠,苏景夜就是那个既可以把肩膀给她靠,又可以替她解决一切的人,对于她来说,苏景夜简直就是涌入黑暗中的一束光,那么的温暖而又明亮…… 原来我从前受的所有苦,都是老天为了给现在的我换一颗大大的糖啊! 江琉玉的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眼泪瞬间就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惹得苏景夜慌乱不已。 “这是……怎么了?”苏景夜一面替江琉玉擦去眼角的泪,一面无助的望向原本留在店里的伙计,试图寻求他们的帮助。 伙计们纷纷摇头,苏景夜走后店里并没有什么异样,江琉玉的心情看起来也不错,没有人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好啦,不哭了,若是我哪里不对,你就打我,要是他们惹着你了,你跟我说,我一定好好的教训他们!”苏景夜一脸的无助,看江琉玉这副模样,他都快要哭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可没惹她,你说是吧老板娘?”听到这话,伙计们纷纷打趣起两人来,平日里他们与伙计们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打打闹闹,像是一家人一样。 “当然,他们哪里敢惹我。”江琉玉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珠,笑着回答道。 “你看他急着撇清的样子,准是他不好好干活惹你生气了!”见江琉玉笑了,苏景夜也跟着笑了起来,还不忘反过来开伙计的玩笑。 “没有人惹我,我只是……”江琉玉轻轻打了苏景夜一下,算是惩罚他乱冤枉伙计,顿了顿又上前搂住苏景夜的脖子,继续说道:“很感动。” 这句话说的苏景夜心一颤,江琉玉可是很少会说这种话的,如今当真是被自己感动了吗?那刚才的眼泪……岂不是也? “你感动的太早了,咱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以后这种‘感动’你甚至会腻的。”苏景夜缓缓拉下江琉玉的手,深情的望着她那双还隐隐带了些泪痕的眼眸,可惜却无意中碰到了她的伤。 “你们这样……不太好吧。”伙计们在旁边静静看着他们秀恩爱……算了,实在是没眼看。 “怎么不知道把伤口包扎一下?”苏景夜看着江琉玉手上仍然有些红肿的伤口,血是已经止住了,但那道抓伤并没有要愈合的意思,苏景夜心疼的拉起江琉玉,“走,我带你去上药。” “你们都好好干活,不许偷懒。”苏景夜吩咐了伙计们一声,就拉着江琉玉离开了。 江琉玉一直乖乖跟在苏景夜身后,只听见他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么能忍,都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吭声,好歹把伤口包一下呀……”问他在说什么,他却不肯承认自己担心江琉玉,于是江琉玉也只好偷偷忍住笑意,但那些话她可是全都听到了。 回到房间,江琉玉直接重重的坐在了榻上,与周氏周旋了一整天,可把她累坏了。 苏景夜搬了个凳子坐到江琉玉面前,又把一个白色瓷瓶打开,瓷瓶内飘出阵阵清香,看样子这就是要给江琉玉涂的药膏了。 苏景夜用木匙挖出一点药膏,本打算将江琉玉的手拉过来,却突然变得严肃,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了四个字:“手拿过来。” 江琉玉有些不解,但仔细一想,或许他这是担心自己吧,于是就乖乖把手递了过去,一边笑一边打趣苏景夜,“既然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是怕我恃宠而骄吗?” 苏景夜似笑非笑的瞪了江琉玉一眼,此时的他真想用那木匙狠狠按一下她的伤口,让她知道什么叫疼,明明都这样了,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说出来,你就能不再受伤吗?”苏景夜抬眼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江琉玉,仿佛在说:即使我说了,你下次还是会一样冒冒失失。 “当然。”江琉玉突然点了点头,自信满满的样子。 苏景夜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于是便挑了挑眉,轻声说道:“我就是担心你啊,所以能不能请你保护好自己呢?下次再遇到被人为难的情况,一定要派人通知我,应付不过来就跑,哪怕是店不要了也不可以自己承担这一切,你知道这样我有多心疼吗……” 苏景夜的眼里写满了真挚,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保护江琉玉不受一点伤害,可今日偏偏他就回来的这样晚,往后他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 “我以后不会再受伤了,但我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江琉玉同样注视着苏景夜,含情脉脉。 许久以来,苏景夜总是把自己的的情绪掩藏起来,或许是怕江琉玉瞧见了会嘲笑他幼稚吧,但这些被江琉玉看在眼里,都是满满的安全感和苏景夜对自己的爱,又怎么会舍得嘲笑他呢。 看着江琉玉的笑颜,苏景夜只觉得心里某处轻快了许多。 他轻轻抚摸着江琉玉的脸颊,在缓慢靠近的同时闭上了双眼,江琉玉也收起了先前的笑容,闭上双眼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了许多,傍晚的风顺着半掩的窗钻进来,吹拂起江琉玉额前的碎发,气氛是不可言喻的暧昧,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 苏景夜有些失望的退了回去,睁眼向门口的方向望去,很快江琉玉便认出了那个声音,此刻在门外轻声哭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挽沁。 她倒是不客气,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门而入,一面哭一面走到江琉玉面前,做出一副委屈模样,除此之外她还不忘偷瞄苏景夜几眼。 看她情绪不太稳定,江琉玉也就没在意她的举动,只是叫她走近些,询问她是受了什么委屈。 苏景夜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苏挽沁的出现,这会儿他可能还在生闷气呢。 第四百五十一章:各为求情 听到江琉玉询问自己为何哭泣,苏挽沁张了张口,却哭得比刚才更大声了。 “到底怎么了?”见她这般委屈,江琉玉也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了,只希望她能快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自己听,毕竟眼下苏挽沁的情绪很是激动,若是再哭下去,怕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苏挽沁擦了擦眼泪,艰难的回答道:“我刚才去了店里……她们都说您在这儿,我就,就找来了,不想竟打扰了你们二位。”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说这些类似于认错的话,还真是让人生不起一点起来。 “不……不打扰。”一提起“打扰”,江琉玉就悄悄的红了脸,但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是问清楚苏挽沁究竟受了什么委屈,江琉玉这才继续追问道:“你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了?” 江琉玉这一问,苏挽沁突然上前几步,突然跪倒在了他们面前。 借着不怎么明亮的灯光,江琉玉这才瞧见苏挽沁身上布满了伤痕,密密麻麻,惨不忍睹,这样一来,怕是就不止受委屈那么简单了。 “快说,这是怎么了!”江琉玉开始有些着急,她的一颗心几乎都被揪了起来,好在苏景夜还在她身边,可以用眼神劝她控制情绪。 “我回家,回家后就被周氏,周氏的邻里给打了……他们认为我跟你们勾结,冤枉,冤枉了周氏坐牢,所以……所以就……”苏挽沁越说越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不知说了多久才说清楚。 江琉玉上前将苏挽沁扶起,动作轻柔,生怕碰到她的伤口,尽管如此,苏挽沁起身还是非常痛苦的,几乎一动就会牵动全身的伤。 她的那些伤确实不像是伪造的,而且有些是淤青,有些是刚刚打伤的口子,周围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那些人实在是下手太狠了些。 “岂有此理,我去找他们算账!”江琉玉看得心直发抖,那些人究竟是有多么狠心才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况且她还是个柔弱女子,也没什么还手的力量,只能任他们打骂。 见江琉玉起身,苏景夜立刻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她的胳膊,随后苏挽沁瞧了苏景夜一眼,这才求道:“还是别去了,免得,他们再伤了你。” 江琉玉知道苏景夜的意思,那群人好不容易都散了,此刻是处于互不相干的状态,若是江琉玉回去替苏挽沁报仇,双方再发生冲突,到时便不再是他们理亏了。 江琉玉非常不甘心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只好借着苏景夜使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量,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处理这种事最不能冲动。”苏景夜语重心长的叮嘱了江琉玉一句,他最怕的就是她遇事容易冲动,也不知往日提醒她那么多遍,她究竟何时才能记在心里。 即使是记住了,江琉玉这个爱护短的习惯也是永远都改不掉的,只要是她想要保护的人,哪怕伤了自己她都要去拼上一拼。 苏景夜就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江琉玉的一举一动他都觉得危险,甚至只要让她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就是危险的,只得安安稳稳的供在家里才最安全。 当然,苏景夜是尊重江琉玉的,把她关在屋子里来确保她的安全,这种方法他想都不会想,他只会带着她一同面对困难,解决困难,最后再让她吸取教训,记下解决困难的“笔记”。 至于今日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下手这么狠……”江琉玉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心疼。 苏挽沁会遭受这些,到底也算是自己连累了她,如今又不能替她报仇,只是眼睁睁看着她为了自己被伤成这样,心里又怎么能痛快的了呢。 “我没事的,只是你们要小心,他们若不是恨你们入骨,也不会连我都打成这样。”苏挽沁勉强挤出个笑容,可脸色却是苍白的。 见她都伤得如此重了还不忘提醒自己,江琉玉又怎能不为之动容,伤还好解决,只是如今她没了住处,总该先把伤养好再说。 “你也是可怜,既然回不去家了,就先留在这吧。”江琉玉的脸上略带了些歉意,其次还有些同情,她想着苏挽沁这伤也不轻,总该有个人照顾才是,留在自己这里应该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 “多谢老板娘!”听到这话,苏挽沁忍不住又落了几滴泪,是又激动又开心。 “谢我做什么。”江琉玉并没有应下,她觉得这是自己该做的,可除此之外,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落下了一样,一个恍神想起苏挽沁身上的伤,江琉玉这才突然明白了是什么事。 “你出去!”江琉玉抢过苏景夜手上的药瓶,又将他推到门口,重重把门关上,这才又拉起苏挽沁,轻声道:“我先替你上药,免得以后留疤。” 苏景夜被推到门外,简直是一脸懵啊,大半夜的不能回房间,难道要露宿街头了吗?恐怕这世上没有比他更惨的人了,但是没有办法,被自己老婆轰出来的,再晚也得在门外待着。 过了好久,房门才被缓缓打开,门外的苏景夜正靠墙蹲坐着,像是个被丢弃的宠物,委屈巴巴。 见到江琉玉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不知道门外很冷的啊……” “好啦,现在你可以进屋了。”见他这么委屈,江琉玉只觉得好可爱,想要把他捡回家。 “那我就先走了。”苏挽沁身上明显有伤口包扎的痕迹,情绪看起来也比刚才稳定多了。 江琉玉告诉苏挽沁,让她去找小蓝,就说是自己吩咐她去替苏挽沁收拾间屋子出来,上完药苏挽沁就忙着去找小蓝了。 临走,她还悄悄看了苏景夜几眼,好在苏景夜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所以不曾发现她的眼神,不然她就又没有住处了。 第二日大约午后,寿司就已经全部卖光了,伙计们正忙着收拾店里,准备明日的材料,周氏的儿子龙大生竟然来了寿司店,手里还提了几包糕点,看样子是来赔礼道歉的。 “老……老板娘,我今日是来道歉的。”龙大生将糕点放到桌上,又支支吾吾的说着,看样子是为了今日来道歉的事有些紧张。 “你道什么歉?”江琉玉若无其事的反问道。 在她心里,谁犯下的错就该谁担着,不存在父债子偿这回事,因此周氏三番五次来闹事,她本就该受惩罚,而不是由龙大生替她道歉。 “我娘她也没有太多文化,可能说话的时候掌握不好分寸,其实她并不是那个意思,更不是故意来你们店里闹事,你就看在她这么大年纪的份上,放她一马吧,我替她向你们道歉。”龙大生始终低着头,言辞又很诚恳,看样子确实是来认错的,见江琉玉没有反应,他甚至一边打自己耳光,一边求她原谅,“若是我娘哪句话不中听,我替她还了,只求你原谅她。” 原本江琉玉还有些动摇的,但听到这里她的心瞬间又变得坚不可摧了。 她比谁都清楚,这次龙大生突然到访,还演这么一出“真挚”的戏码,根本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去衙门替周氏求情。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也仅此而已。”江琉玉严词拒绝,转身就打算进店里,可谁知情急之下,龙大生竟跪在了她面前。 这在古代可是大礼了,况且江琉玉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第一次见人向自己下跪,她又哪能真的做到视若无睹。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江琉玉上前将龙大生扶起,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愿意将一座宅子给你们,就当做赔偿了,只求你们大人有大量,能放过我娘……”龙大生就是不肯起,还提出赔偿他们一座宅子。 “你先起来!我原谅你娘了,但宅子我得出钱买下才行。”江琉玉无奈,只好答应原谅周氏,至于那座宅子她也不能白要,刚好最近打算再置办一处宅子,便顺势将他的宅子买来吧。 听闻江琉玉同意去衙门替周氏求情,龙大生激动的快要落下泪来。 将宅子买下来后,江琉玉就亲自去了趟衙门,她解释当日只是小纷争,况且双方都有动手,所以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完江琉玉的话,衙门提出让周氏赔偿寿司店的损失,周氏无奈,只好赔了钱,这才算是恢复了自由。 在衙门待的这几日,周氏的锐气被狠狠的搓了去,哪怕见着把她送进衙门的人也不敢再闹了,毕竟还没走出衙门,自由也还不属于她。 “什么?你把宅子给她了?”听闻宅子给了江琉玉,周氏立刻火冒三丈。 回到家她就问起龙大生是怎么劝动江琉玉替自己求情的,谁知竟是把宅子卖给了江琉玉。 “不行,我得去要回来!”周氏咬牙切齿,怎么也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你忘了是怎么进的衙门吗?”龙大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若是再去闹,这次就不只是关几日那么简单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准备搬家 周氏咋一听到这一句话,果然就消停了下来,只是心里还很不服气,坐在凳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着说。 “那总不可能平白叫咱们吃了这个亏吧,不禁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反而赔进去了一一间房子,你怎么就是这么败家啊。” “娘,你以为老板娘,女东家,夫人,她就是这么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就和你一样吗。”龙大生摇了摇头,看见自己的母亲是这么个德性,又略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原本我是想说将那处院子送给他们换你出来的,不过夫人她说明了要出钱买,这不银子,还是我们今天下午亲自看着去钱庄里取的呢。” “是,是这样。”周氏一时语塞,看着那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估计也是想到自己这些天来坐下的错事,心里大抵是有些自责的,只是仍旧不肯低头。 “这原本也该是她欠咱们的。” 周氏这边,她自己心里怎么打算,暂且不管,只是好不容易解决了周氏过来撒泼的问题,江琉玉暂时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些天一直在店里住着,难免还是有不太方便的地方,正好上次从龙大生手上买了房子,也到了该搬进去的时候了。 同苏景夜将店里的事情全都安排完,江琉玉便同他商定,后天就准备把东西全部都搬进去。 “我看,咱们东西也不多,应该也不用太麻烦,主要现在咱们起码也是有自己的宅了,很应该把外头的院子打理地漂亮一些,我早就看中这青崖镇附近特色的一种花了,等长满了一定特别好看。” 江琉玉追在苏景夜的身后说着,苏景夜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擦了擦头上脖子里的汗水,很有些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这不是还没进去吗,你就考虑的这么多了,虽说现在也差不多尘埃落定,可以安定下来了,但我们也不能把所以的心思,就放心地放在别的地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琉玉歪了歪脑袋,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心里还好一通紧张,却见苏景夜轻轻笑出了声。 “不是,我是说,我一个大男人对这些也不了解,你要是喜欢,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做,我给你收拾好这些,好叫你没有后顾之忧。” “你这人真是,”江琉玉笑开,伸着手打了他刚刚蹂躏自己发顶的双手,又踮着脚想要摸一把苏景夜的头,就看苏挽沁和另一个伙计拿了东西站在门口,略有些诧异的长大了嘴。 两个人不好意思,赶着收敛起来,苏挽沁则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地别过了眼神,“我们没听见什么……” 苏挽沁还没说完,就听那个伙计把手里的货物放下,完全没有半点收敛地高声道:“两位东家,你们这几天是要准备搬家了是吗?” 话音落地,江琉玉和苏景夜略有些不自在,而后外头在这院子的伙计也都一样挤了进来,“什么,什么?” “额,是。”江琉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拍着苏景夜叫他边上忙去,自己再招呼着叫他们一起出去,毕竟都挤在这货房里,也挺热的。 “就后天的样子,准备开始动手,所以那两天我们可能会有点忙,到时候店里就劳烦你们好好看着了。” “这原也没什么,就是女东家你们夫妻两个能忙的过来吗。”伙计们纷纷爽朗地笑了笑,旁边的苏挽沁脸上的笑容却看着有点奇怪。 “咱们店里都是轮着休息的,那日我们就到休息的日子了,到时候大伙一起过去帮忙搬家呀。” “这多不好意思。”江琉玉摆了摆手,自己的事情也着实不太想麻烦别人。 “没关系,只要女东家管饭就行。”伙计们纷纷起哄,江琉玉便乘机打了个岔,催促他们各自忙活去了。 “什么时候短了你们的了,赶快先去工作吧。” 虽然说起来,江琉玉确实喜欢公私分明,不太愿意自己的私事牵扯到别人身上,但是不得不说,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想罢,江琉玉随意地耸耸肩,高高兴兴地走了。 后日,正好是一个风平浪静,多云却不闷热的好天气,江琉玉和苏景夜随着载货的牛车一起前往自己的新家,大有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感觉。 江陵和龙标他们早就已经进去打扫干净屋子了,江琉玉也鲁起袖子,准备和苏景夜动手,就在这时,苏挽沁也匆匆赶了过来。 “没什么事,东西也都已经给各处的老板们送去了,我也来帮夫人和公子的忙吧。” “好,谢谢你了。”江琉玉今日正是欢喜着,因此也没注意到苏挽沁脸上的表情有多奇怪。 这一车的东西看上去虽然不多,但是要全部摆到屋子里头,却着实需要费一番力气,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已经到了正午了。 “景夜,那个玉白菜不要放在窗边,摆在案台正中央,才能招财避邪。” 苏景夜按照江琉玉的话调转了个方向,把东西放下后又忍不住笑着说道。“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吗,怎么今天还和我说起这些门门道来了。” “嘿嘿,就是图个好看嘛,毕竟是咱们自己的家噻。”江琉玉笑着把东西放下,只感觉自己的后腰一阵酸疼,赶着到桌子边上坐下。 “挽沁,你也忙了这么久了,你不累吗,咱们一起坐着歇会吧。” 苏挽沁听见,把手上的花盆先搁在一边,举动一如既往地像个小家碧玉,没怎么大动,但是红扑扑的脸和重重的喘息,却透露出她也不是很能吃得消。 “我没关系的,我就在这里站一会好了。” “嗯。”江琉玉点头,顺势把脑袋搁在手臂上,大有烦累的意思,将手指在桌面上不停的敲打,嘴里则问道。 “景夜,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忙的完呀。” “这一车已经差不多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要是累了,不如就先吃饭吧。”苏景夜将水桶放到墙边,好方便一会洒扫,然后就上来按着江琉玉的肩膀。 “我看这剩下的,估计再跑一车半应该就结束了吧。” “什么?还有这么多?!”江琉玉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直起了身子,又颓靡地栽了下去,“哎呀,累死了,店里头那么多人不是说要过来帮忙的吗,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呀。” 话音落地,刚刚还被江琉玉逗笑的苏挽沁突然就笑容僵住了,那么明显的变化,叫江琉玉和苏景夜全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怎么,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挽沁,还是说你知道些什么?” “嗯,我本来是想和夫人你说这件事的,”苏挽沁犹豫地看了对面二人一眼,慢慢走过来拉住江琉玉的手。 “就是,我说了,夫人你可一定不要生气啊。” 恰在此时,外头好像又多了些什么响动,苏景夜和江琉玉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他原本也不是很想看着苏挽沁说话的那张嘴脸。 “你说吧,我又不会迁怒于你。”江琉玉已经从她的表情神态中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只是心里还留有一点侥幸,要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该多好。 “就是,就在前天晚上,江楠枫,江家派了人过来,出了一大笔钱,要咱们店里,以前在他们家上工的人全部回去,还承诺会比咱们店里给的待遇更好,他们一看都是真金实银的,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 “我也是今天从店里过来才知道的,他们告诉了我,说没脸来见夫人,就托我跟夫人打声招呼。” 苏挽沁皱着眉头,不知道她是为谁愤慨,伸出手替失魂落魄的江琉玉按了按手臂,“夫人,你,怎么打算。” “说起来,咱们店里可有不少当初从江家过来的人呢,”江琉玉嘲讽似的笑了笑,“可是却又不是我逼他们的,都是他们自愿过来的。如今他们是自愿又回去,还真算得上是因果循环啊。” “夫人,”苏挽沁心中不安,江琉玉则慢慢地把手又抽了回来,“不过我也不怪他们,他们各自家中也都有妻子父母需要养活,往更好的地方去,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以后,咱们可有的忙了,挽沁,咱们可得再找人过来把他们的位置补上啊。” 真是对人再好,也很难有好的回报,之前这些人答应的好好的,自发要过来帮忙,叫江琉玉心中好一通感动呢,结果现在却连面都不肯漏。 更过分的,江楠枫特意在前天晚上出高价把人收买回去,这不是完全在打江琉玉的脸吗,只怕是,江楠枫以后和江琉玉之间的渊源就更深了。 江琉玉想罢,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而后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唉,景夜出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外边的院子里,苏景夜皱着眉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龙大生,龙大生身后还跟了一辆租过来的牛车。 第四百五十三章:功德圆满 “你,就这么过来,只怕你母亲回去和你还有的闹呢。”龙大生为人要正直些,苏景夜对他也没有多少看法,只是因为周氏的缘故,叫两方人见面着实有些尴尬。 “我母亲是我母亲,我是我,我知道母亲做了这许多的错事,叫公子和夫人很生气,可真因如此,我才更需要过来替我母亲说声抱歉。” 房间门口,正是听到外头动静,走出来查看的江琉玉和苏挽沁。龙大生一眼看见,赶着高声呼喊道。 “夫人,我母亲做的那些错事,并不是我的意思,我不怕和我母亲对着干,这世上自有公道和是非,我也是诚心过来道歉的。” “我知道夫人公子你们今天搬家,想必人手应该不够吧,我特意叫了车过来帮忙,只求夫人念在之前的情分上,我宁愿一直在夫人公子的手下干活。” 这一句句情真意切,听者全都为之动容,江琉玉脸色微沉,走到苏景夜身边。 “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我们也一直秉持着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店里也确实需要你留下帮忙,不过今日我们已经叫了牛车,用不着你这么麻烦。” “不麻烦,”龙大生连连摆手,“我知道店里这些天遭了变故,好多人都不见了,其中还有好些事我我知道店里这些天遭了变故,好多人都不见了,” “其中还有好些人是我当初特别叫进来的,现在都走光了,夫人心中肯定生气,不过夫人放心,有我一日定然不会叫店就这么关了的。” “至于叫车,夫人也就别哄我了,你们搬家肯定缺人手,我就过来帮一个下午,到了晚上我就回去,夫人你就不要推辞了。” 龙大生说着,还十分恳切地多看了苏景夜几眼,苏景夜别过头去看江琉玉,她自己倒是可以,没有诸多计较,就看她愿不愿意了。 江琉玉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或许自己方才是因为突然得知好多人离开,才把怨气都发泄在她的生日上,说实在的,人家过来也是好心,何苦如此互相指责。 在脑子里思索过后,江琉玉心里打定主意,也慢慢的抬起头来,“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你有心了。” “说实在的,我们确实还有些大家伙家具是才买的,正愁没人帮忙呢,你来的正是时候,晚上就一起留下来吃饭吧。” “不客气,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龙大生听着江琉玉的口气,明显是有所缓和,当即欢喜的无可不可。 多一个人帮忙,果然是多一份力气,江琉玉盘算着,还以为要等到后天才能够住进来呢,没想到今天一天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看着外头的天色已晚,江琉玉有瞧了一眼,在院子里头忙活的众人,便叫上了苏挽沁一起到厨房里准备晚饭,等到了时间,就可以叫他们不用多等就可以吃饭了。 为这今天搬家比较忙碌,厨房里头也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江琉玉也只好同苏挽沁随便做了几样小菜。不过这些菜是贵在精巧,众人吃着也还算合胃口。 江琉玉笑呵呵的招呼着众人用饭,自己却悄悄出来,把原本应该放在自己同苏景夜卧房里面的几样小物件也搬进来。到底是自己睡觉的地方,叫别人动手,终归有些膈应的感觉。 其他的也就算了,像什么案几,花瓶,江琉玉一向自认自己算是女汉子,搬动这些完全不在话下,就是那个挂了一面铜镜的梳妆台,着实是有些麻烦。 梳妆台说起来也不重,最多是个多了个桌子的床头柜而已,而它上面的铜镜虽然也没有多少分量,只不过挂着的两边小柱子是活动的。 江琉玉就怕搬动的过程中,叫这个镜子晃动起来,要是打着自己的鼻子就不好了,到底女孩子还是都比较爱美的,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要是不小心毁容了,苏景夜还会不会再这么恩爱的与自己相处。 摇了摇脑袋,把那些稀奇古怪胡思乱想的想法全部都甩出去,江琉玉再深吸一口气,坚信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做到便微微蹲下身去,气沉丹田,屏住了呼吸,借着这一口气把梳妆台给搬了进去。 在梳妆台,刚刚腾空离地的那一瞬间,江琉玉忽然就觉着自己果然是有着超乎自己想象的权力,就在她刚迈出去一步的时候,就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就是这力气倒是给憋出来了,但是那个镜子这么高就完全是挡住了自己的视野。江琉玉撇了撇嘴巴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差。 轻轻地吹了口气,叫那面铜镜活动一下,侧出个角度,江琉玉就只能十分卑微的借着这缝隙里面的一点光往前走。 等到终于将这张作孽的梳妆台给放下了位置,江琉玉早已经给累的气喘吁吁了。 “孽畜,你可把我给累惨了。”江琉玉撅着嘴巴,愤愤不平的如同自言自语般,指着那张镜子数落了半天,结果一个转身,未曾注意到地下还有一根延伸过来的布帘绳索。 江琉玉一个措手不及,两只脚被绳子勾住,相当于左脚拌着右脚险些摔倒,可就在她差一点要栽到房间中间的圆桌木凳上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出现,就扶住了她。 江琉玉后怕的抬起头,就看到自己面前的果然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出来寻找的苏景夜。苏景夜搀住了江琉玉的,将她慢慢扶起来,才刚关心了一句,却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好吧。” 江琉玉听到那些辛苦隐藏着的笑声,愈发气的竖起眉头,“你刚刚是不是什么都看到了,那你还好意思在这里笑我。”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你搬镜子的动作分外有趣,比你当初和那群聒噪的大妈们斗起来的场面,还要好看。” “你果然是在笑我,你都没有停过。”听到苏景夜忍俊不禁的声音,江琉玉更加的恼羞成怒,佯装伸手要打到他的头上去,却不想刚刚可能搬梳妆台的时候用力过度,脚下有点酸疼。 再加上刚刚还差点被绳子给绊倒,江琉玉都未曾发现自己的脚踝那里好像受了点伤。 “嘶~”江琉玉没忍住呼喊了一声,苏景夜刚刚还跟他开玩笑,这会可没有这么大的事,继续校花,赶紧就扶着人坐下。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刚刚摔着了?” “没什么,就是可能有点扭着了,我自己歇会儿就好。”江琉玉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嘴上依旧不肯示弱。 苏景夜蹲下来将她的两只脚踝都看了一遍,确定确实没有多大的问题,才放下心来。江琉玉抿着嘴巴,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犹豫地问道。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前面还有好多人呢,你不用去陪一下的吗?” “没关系,都是咱们自己人,一会儿他们吃完了饭就走了。”苏景夜直起身,干脆就把江琉玉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如此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江琉玉吓得赶紧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看你今日也是够辛苦的了,不如早点休息吧,剩下的一些杂事我就自己处理了。” “你等等,”眼见着苏景夜要走,江琉玉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条件反射的就把人给拉住了,苏景夜不由得一愣,也重新躺了回来。 “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的人生四大乐事,不知道你现在可还是这么觉得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为何突然提到了这个?”苏景夜听着江琉玉说的话,好像别有意思,便特意故作自己什么也不明白的反问。 “虽然人家一般都说有点瑕疵,才能叫人知道珍贵,才算得上是完美,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江琉玉一边说,一只手在苏景夜的脑袋下面,仍然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有些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袖子。 “所以当初在你提出这四件事的时候,我想着你已经有了头三件,合该不用这么着急的追求,最后一件事才对,但是现在一想,这句话完全就是个悖论?” “完美,那就是应该完全了才算是美,若是有瑕疵,欠缺一部分又怎能算完,又怎么能算得上是美。”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苏景夜语气淡淡的说道,但是他发亮的眼眸和微微弯起的嘴角完全暴露了他现在心里的想法。 “我想着有句古诗说的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还有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江琉玉越说,脸上的红晕就越来越加深,叫对面的苏景夜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动,但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未曾想到江琉玉难得害羞,竟然是会源源不断地背诗,如此娇羞的模样,实在是叫苏景夜觉得爱不释手。 不过为着苏景夜的这一点想要继续看下去的坏心,江琉玉涨的满脸通红,险些就要说不出来个什么,又看到他是这么一副玩味的表情,直接一个小拳头捶到了他的胸口上。 第四百五十四章:好意坏意 “我的意思就是,宁要一个完美的人生,也不信什么所谓缺了反为美,你要是听懂了就算,要是没听懂,那就当我今天什么话也没说。” 江琉玉红着脸把这段话说完,在床上歇了这么长时间,身上体力也恢复了不少,现在也越发的害羞,连忙把苏景夜压着自己的手抽出来挣扎着,就想要起床。 “那可不行,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亲口说的,都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啊。”苏景夜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狠了,赶紧松了口,起身又把人给带了回来。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呢,咱们去前院也得接待一下,总不可能就把人晾在那里吧。”江琉玉想要假装自己生了气,但是脸上那么浓厚的笑脸完全遮不住。 苏景夜听见,赶着去把房间门关上,并所有窗子的窗帘全部放下,趁着江琉玉还没走几步路,赶着把人重新搂回了床上。 “刚刚我是在和你说着玩的,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再说了都是自己人,也不讲究这些,还是咱们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更要紧些。” 江琉玉信以为真,也以为都这么晚了,他们应该都离开了,就没再挣扎。 只是说来不巧,苏挽沁在吃饭的时候注意到江琉玉和苏景夜两个悄悄的离开了位子,就业和桌上的人打了个岔跟着一道过来,却在窗子墙边,刚好把他们所说的话听了个完全。 虽然苏挽沁并不懂得江琉玉口中所说什么人生四大乐事,讲的是些什么,但是看他们送去两个如此蜜里调油的大闹,便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你怎么在这?”苏挽沁听得手下的拳头也悄悄的握了起来,说不出自己的心中,到底是羡慕更多,还是嫉妒更多,忽然就听到了拐角处龙大生说话的声音,几乎没给吓个半死。 “我原本是想过来和夫人商量一下,前面的碗碟该怎么收拾的,”苏挽沁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也是为着这个缘故才来的,那他们……”龙大生一脸呆愣愣的走过来,忽然就听到了,房间里面一阵磕磕绊绊的声音。 乐享这里面这两个人可是一对夫妻会做什么事情,自然是立刻就能想得到,龙大生不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刚过来,夫人和公子应该在房间里面,那要去问一声吗?”苏挽沁装傻,他自己心里都不舒服,正好可以借着龙大生的这个缘故打断一下。 龙大生赶着上来就把苏挽沁给拉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数落着,“亏的夫人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那些杯盘完整,有什么要紧的,就算放在那里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关系,你还是快跟我走吧。” “你等一下,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江琉玉和苏景夜打闹笑过,才停下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好似有人走过的声音。 苏景夜则赶紧起身,开了窗子查看,但是这一片小院子里面,除了满地长的稀疏的小草野花,完全没有人走来的迹象。 “你想多了,这可是咱们自己的家,你可放心吧。” 苏挽沁从江琉玉的新家出来,看着他们二人,现在的生活过得是越来越有滋有味,心中也更加的不服气起来。 明明自己也是个高贵的出身,怎么现在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却叫苏景夜这个害的自家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和江琉玉的一家反而过的这么舒服,老天实在是不公平。 苏挽沁恨得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趁着自己身边没人,她便架起轻功,来到了江楠枫的院子里头。 此时,江楠枫还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翻看账本,从江琉玉的店里头挖过来这么多伙计,他总需要好好的重新安排一下岗位。 可是之前自家的店铺没有这些人,也都凑合的可以正常营业,可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就有些安排不开了。 而且给这些人约定的工钱那么高,有这么一批人在手上,也叫江楠枫每日里支出去的钱越来越多,看这账本上越来越大的数字,他也越发的觉得头疼。 可是江楠枫好歹也是个青崖镇大家族出身的东家,怎么可能会把这种烦恼随便的告诉别人了,他便只有自己一个人扛着了。 这几天时间过去了,江楠枫不耐烦的捧着桌子上好几本账本,忽然瞧见苏挽沁又过来,几乎要气的把这些本子通通扔到她的头上去。 “你居然还有脸过来,看看你给我想的好办法,白养这么多人在手上,你是真觉得我就这么傻,可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成大事,就必然得有些牺牲,看起来姜公子,你还是以往的日子过的太顺畅了,才会这么暴躁。” 苏挽沁对于他的愤怒,完全不以为意,与其想办法跟江楠枫辩解,她自己心里头的那一点不服气,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这次过来是想劝告江公子,咱们的计划照常进行,江公子还是先生一人把这些人全部都把控在手中,现在我们跟江琉玉比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苏挽沁说着,一面向江楠枫的附近靠近,江楠枫别扭的转过身去,不过看表情,好似也给苏挽沁说服了一些。 “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江琉玉他们就一定会坐吃山空,叫他们的店铺不能开张,他们也只能灰溜溜的关门回家,到时候这个镇子上最大的财主还是江公子你们家。” “嗯,”江楠枫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他总不可能把自己不想要花费这么多银钱的心事说出来,没得反而惹人笑话。 但是转念一想,江楠枫忽然也有些怀疑起苏挽沁为什么相助自己的理由,“可是帮助本公子,叫他们垂头丧气的关门大吉,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事情吗?” “自然了,我和他们家的恩怨,那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日后我自然会一点点的讨回来,现在和江公子你也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苏挽沁顾着在心里面盘算,倒是没怎么留意对面江楠枫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哼。”这是忽然听到江楠枫冷哼一声,苏挽沁一抬起头,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跟前一只手,直接凶狠地掐在了脖子上。 “你可知你这法子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是有用也就算了,要是没用,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去陪葬。” “江公子哪里就用得着说的这么夸张了,我走投无路,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不也一样坚持下来了吗。” 苏挽沁先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江楠枫在这种事情上会表现得这么坚决,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给拉了下去。 “我自然会全心全意的辅佐你,若是你倒了,岂不是没有人帮我对付他们了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江楠枫冷哼一声,淡淡的把手收了回来,心里头虽然还是很不乐意,但是依然没有拒绝苏挽沁提供的这个建议。 等收拾完了,自己家里头的事情,江琉玉也算是制定好了人生的目标,那么接下来重新开店,就算她不是很想看见,也不得不去面对。 看着店里头这么萧条的景象,江琉玉这么乐观的一个人,都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苏景夜看见,怕他心中担心,特别捧着册子走上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江琉玉垫着脚,将苏景夜册子上面的内容扫了一眼,“这都两天了,还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吗?” “没有,”苏景夜摇了摇头,“这阵子上面原来有不少人的,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接下我们的招工启事。” “至于咱们店里头剩下的这些人,也算得上是元老了,用来分配从海里捕捞和店里的存货倒还有人,就是外出送货的人少了,只怕我们以后还得重新调整一下这个免费送货上门的决定了。” “这个怎么可能,这原本就是那些老板们特别新加条件,也要有的服务,”江琉玉抿着嘴巴,不置可否。 “可是别的地方也不可能缺派人手,寿司店里倒是不用着急,那两个姑娘也算是出师了。这我看要是人手实在不够的话,我也过去帮忙一起送货吧。” “你这样的记性又是这么个身子,能够支持得住吗?要不然还是换我去算了。”苏景夜皱着眉头,也实在是不想她一个女孩子受这么多的苦。 “你留在这里,可是需要统筹大局的,哪里出了问题,你的能力也好去帮忙,我在这里可只有说风凉话的份。”江琉玉笑了笑。 “不过就是多走点路,也正好当减肥了。再者说了,认路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锻炼起来的吗,我又不可能一直养着,咱们还要在这里呆上许久呢。” 第四百五十五章:蓄意炫耀 “那好吧,”苏景夜想了一想,最近的事情虽然多,但好在不过是一些表面上的纠纷罢了,想毕也不会有什么人会威胁到江琉玉的安全。 “一会儿我就过去,叫龙大生帮你把地图画的细致一些,免得你在这一带走丢了,都没有人能有空去寻你。” “你,”江琉玉深吸一口气,知道苏景夜这是好心,但是听起来总叫人觉得怪怪的,就看着她脸上明显是开玩笑的表情,不由得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便转身离开。 “俗话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也叫你好好看看,我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说着,江琉玉就进店里头去了,独留苏景夜一个人站在外面很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句俗话?” 店里面的各项工作安排还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因为人数减少的厉害,不得不做出些相应的调整。 江琉玉看着安排的差不多了,便拿过龙大生特地画好的地图,到后院的路口上看着牛车,开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独自一人送货的旅途,难得有这么一场遭遇,叫她觉得还挺新奇的。 “夫人,你手上的这一批货物,是要送到东边去的一家海鲜铺子做存货的,路也不算太远,就是那边的房子比较密集,恐怕会更难走一点,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龙大生看了眼手上定单上标记好的位置,又跟江琉玉讲解了好几遍地图,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也是,谁叫他们江家突然发难,要是咱们店里头的人不至于少了这么多,我还是可以陪夫人走这么一趟的。” 江琉玉之前就在这个镇子迷宫般的道路上,老是出过差错,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本就紧张的看着手中的地图,突然听到他这么关心的话语,心里头反倒来了点义气。 “你放心,不就是走几条路嘛?凭我这么聪明的脑袋,还有什么是我做不成的?”江琉玉说罢,无比豪迈的拍了拍龙大生的肩膀。 “你就放心的去处理你手头上的事情,我去去就回,说不定这一上午我都能送好几趟呢。” “夫人,你还是不要太勉强了。”龙大生抿了抿嘴巴,知道江琉玉也是个要强的人,但是就和自己的母亲周氏一样,太过要强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又多罗嗦了几句,在江琉玉实在受不了,以时间来不及了,为理由赶走,龙大生才终于回到了店里头。 由于在自家店门后头,跟龙大生确实浪费了不少的时间,江琉玉这个路痴想要认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一单送到东边的生意,江琉玉硬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好不容易找到地方。 不过万事开头难,凡事有了一个顺利进行的开端,后面也能方便许多,江琉玉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日头,离吃饭应该还有段时间,趁着这一会儿功夫,说不定还能再送一单。 可是越临近正午,天上的太阳就越是晒人,即使是到了冬天,海边正午的阳光也一样能把人晒伤,更何况是现在。 江琉玉赶着又签了一车的货物,在前往镇子上的过程中,忽然感觉脑袋有点发昏,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仍然自顾自的往前走。 店里头现在已经很忙了,江琉玉可不想再添些麻烦。 看着单子上,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的是镇子上靠近东南方向的一家店铺,名字倒是起得荡气回肠,听着不错,就是这样的风格,叫江琉玉觉得有些耳熟。 江琉玉皱了皱眉头,想着应该和自己脑子里想的不太一样,便越发着急的往前面赶,录取结果一不留神,脚底下竟然稀里糊涂的出现了一颗长着青苔的鹅卵石。 这两边的道路在人家房子中间用来过路的,青石板铺成的,两边都有高高的白墙遮挡着,借着晚上的怒气,长出带有青苔的石头,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江琉玉脸色大变,本来就因为有点不太舒服,走路都有些麻烦,现在被滑了一跤,又怎么好站得住脚。 就在江琉玉以为自己真的要和地面来一场亲密接触,忽然有一双手从旁边的店铺中伸了出来,稳稳当当的搂着她的腰,把她给扶了起来,才不至于叫他这么尴尬的跌坐在地板上。 “谢谢你啊,真的是帮上大忙了。”江琉玉心有余悸,愈发的感谢其自己身后帮忙的那个陌生人,结果一转过头去,就看见江楠枫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江东家这做个生意还真是不容易呀,像送货这么简单的活都需要你亲自来做,区区一个女流之辈,” 江楠枫说着,完全无视了江琉玉脸上那些鄙视的眼神,就表现出一副自己十分高尚厉害的表情叹了几句。 “啧啧,要是好好的在自家后院里呆着,自然是平安无事可以随便享福,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个样子,店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反而要你自己亲自出来干活。” 江琉玉嫌弃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半眯着眼睛,对于如此聒噪的江楠枫,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回去。 “看江公子你这意思,是对我店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了,听说你之前特别花高价,把我店里面许多员工都给挖走了,莫不是都是存心的吧。” “哎呀,江东家真的是冰雪聪明,这个事情都被你给发现,我还以为我做的足够隐蔽的呢。” 江楠枫禁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来,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得出来,他明显是在嘲讽。 江琉玉嘴角一裂,不由得别过脸去,对于他这么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完全不知道该做何感受。 不过江楠枫却因此而变相的以为,江琉玉是比不过自己,觉得没脸面对自己,越发嚣张且洋洋自得地跑到她面前晃荡。 “自然啊,本公子从来也不是什么恶人,若是江东家,你肯向我低头认,不要做事这么乖张,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机会,让你和你家的店铺在这青崖镇上还有一丝立足之地,要不然的话……” 江楠枫话说到一半,剩下的还没宣之于口,就诧异地看见江琉玉冷笑着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扬起了笑脸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如此说,只要我肯答应江公子你提出来的要求,你也确定能够对我家的店铺暂且放手吗?” “这,本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看着江琉玉脸上格外灿烂的笑容,江楠枫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着急着就退后了一步,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果然如此,那我就多谢江公子了,说实在的,我也觉得我这些天忙来忙去的,一无所获,实在是太没劲了。” 江琉玉脸上表现的分外热情,瞧着她说的就好像是真的一样,江楠枫禁不住挑了挑眉毛,只当做是她是真的心生退意。 毕竟之前一个次次和自己作对,还是个本该待在后院里头的女子,看上去那么要强,最后还是得要屈服在自己的厉害之下,叫江琉玉怎么能够不心生欢喜。 “成日里要忙里忙外,家长里短的不说,现在还要负责拉着一车的东西,我也真的是受够了。”江琉玉说罢,江楠枫则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单子,轻哼一声。 “你也不必为此烦恼,你这趟要送的东西已经到地方了。” “什么,原来这些都是江公子你们店里订的东西吗?”江琉玉一愣,抬起头来一看,江楠枫出来的这一家小店铺的后门牌匾上,果然和纸上所写的是一个名字。 “那就麻烦江公子,你先收货付钱了,以后还得多劳烦江公子,你多多照顾呢。”果真是和自己猜的对上了,我说换了别的地方,断然起不出这么一个乖张的名字。 江琉玉假意讨好的笑了笑,为了今日的这一场单子,他还得先暂时忍耐一会儿。 “进来吧。”江楠枫心中暗爽的点了点头,他今日是特意下的这个订单,就是想要看看江琉玉如今的样子是怎样潦倒可怜。 不过好在眼前看到的,很符合他自己的心情。 说罢,江楠枫一扬手,店里头立刻就跑出了好些人过来帮江琉玉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江琉玉手中攥着那张订货单,紧随其后。进去,期间还得一路忍受江楠枫所有的吹牛。 关键这些话还都是脱口而出,也不知道江楠枫究竟是哪里来的,对自己这么大的自信,江琉玉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勉强,自己方才的顺势而为,实在是走错了一步,那到现在这种情况,这才叫真的难受。 好不容易听江楠枫罗嗦完了,也把订单顺利的签了,钱也交了,江琉玉也好松一口气。江楠枫为了在店里都这么多伙计们的面前表示自己的大度,还特地亲自送江琉玉出了门。 “只要江东家,你以后安分守己,咱们两家之间还是可以和睦相处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盛极必衰 江楠枫送江琉玉出了门后便转身回到店里,同时还不忘招招手,再多罗嗦一堆吹嘘自己的话。 而江琉玉早已经受够了江楠枫这么孤芳自赏,自吹自擂的行为,眼瞅着他转过身去,正视一个最好的时机。 见状,江琉玉便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提起裙摆,在店里头那许多伙计们诧异的眼神中,一脚揣踹上了江楠枫的屁股。 而江楠枫可能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又以为江琉玉是真心想要服软,因此半点都没有防备,屁股上面突然传来的这一阵剧痛,吓得他整个人连连尖叫。 江琉玉踹的江楠枫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随着惯性往前面的地上扑去,又幸好他脚下反应的速度够快,一脚踩住了,才不至于狼狈不堪的摊在地上,五体投地。 “别以为你手上比我们富裕一些,就可以一手遮天了,说这么多自夸的话,也不嫌害臊。” 江琉玉瞧见江楠枫这么措手不及的样子,有些滑稽,顿时觉得十分解气,她叉着腰,万分豪迈的就在他的店门口笑开了。 “也不知道谁之前因为我店里头生意好,成日的长吁短叹,这会儿倒是来劲了,我倒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江楠枫后怕不已,赶着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又听到外头的江琉玉笑得那么夸张,当即回过身来,恼羞成怒的怒骂回去。 “你若是不同意我跟你说的事情,大可以直接了当的拒绝,做什么做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情来哄骗我,难不成你就只会用这样的小手段吗?” “光是这么一个小打小闹,就让你受不了了,要是我真的动真格的,只怕你还更加要难受呢。”江琉玉轻哼一声,扬着下巴眯眼看着江楠枫。 “更何况,难道就许你在背后戳我的轮胎,我就不能来点小动作吗,这就叫做礼尚往来也尝尝你自己之前加注到我们身上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要哄骗你呢,主要是怕你赖账,不肯给钱,我跑这一趟可是很贵的。”江琉玉说着,这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江楠枫给江琉玉气的说不出话来,关键江琉玉说的这些话都十分有道理,叫他很难反驳。 而后他看看着江琉玉那么不自在地为自己辩解,忽然心里感觉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有点怪怪的。 “所以说事情就是这样,你就当我是正式和你下战书了吧,这之前的事情暂且不说,就论以后,我们也是绝对不可能输给你们的。” 江琉玉又清了清嗓子,傲娇的冲江楠枫一扬下巴,磕磕盼盼的叫牛车稍微调转了一个方向,就往别的地方去了。 过了一会,江楠枫眨了眨眼睛,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回过劲来,同时他也觉得自己很有些奇怪。 自己虽然没有正式娶妻,但是家里好歹也有几个通房侍妾,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会轻易的被别人给迷了眼。 懊恼的抓了抓脑袋,江楠枫在心里偷暗暗的下定决心,下次可没那么轻易的给江琉玉蒙混过关了。然后一转过身来,江楠枫又瞧见店里店外这许多闲着没事干的伙计,他顿时就觉得无比头大。 那个景江野鱼店面看着没有多大,可是江琉玉底下的伙计们怎么那么多。或许是因为江琉玉开创性的推出的包送到家的服务,所以运货的人数相比平常的店铺都要多上许多。 又偏偏还有苏挽沁屡次过来,再三强调,要断绝江琉玉在这镇子上收纳劳动力的可能,江楠枫我得不听从,却也隐约察觉了自己这么做,就好像是个冤大头。 白养着这么多人不说,还要给那么高的工薪,而且自家所有产业里面的人手也差不多,都够了,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哪怕是每个地方都分过去几个,依然也有闲着没事儿干。 江楠枫越想越觉得麻烦,看着这群躲在后院里面偷懒乘凉的人,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走上去,叉着腰吼了一声。 “你们这群家伙,本公子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白吃白喝的吗,还不赶紧去给我干活。” “可是公子,店里头又没有什么生意,也没什么事可干的呀。”伙计们一个个都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并且有人开头了之后,后面人的牢骚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就是说,明明刚才都是一起在这里歇着的,怎么工资一看那个女东家走了之后脾气就变了?” “这怕不是不想要我们了,那也没关系,女东家那里缺的是人,也不愁没钱拿。要是公子嫌弃我们,我们就换个地方算了。” 这群伙计们对于商场上的勾心斗角的不是很明白,因此不知道这句话对江楠枫而言是多大的威胁。江楠枫心中虽然有气,却没有必要拿着这些事情去逞强。 “行了吧,你们都在这里呆着,过会儿我自然会想办法给你们找点活干的。”江楠枫反正一张脸慢慢的回到了店铺里头,但是两边空空如也,还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做。 “都怪那个该死的江琉玉,居然害得我现在这么骑虎难下。”江楠枫将手愤愤的在柜台上砸了一下,而口中念出来江琉玉的名字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口像是个梗住了,说不出话来。 江琉玉以前店铺里也不可能一直都有单子吧,那她是有个什么法子,将这些人把控的服服帖帖的,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真得见识见识。 傍晚,江琉玉拖着一身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店里,她这一天送的单子不算多,大多数时候都主要是为了认路,所以与其说是身上累,不如说是脚底酸疼。 她慢悠悠地回到店铺后面用来休息的小房子里,就看到苏景夜和龙大生两个人也都围坐在房间的桌子前面,累的满头大汗。 “怎么没看到其他人,都回去了吗?”江琉玉忙活了这一天,虽说也是辛苦,不过却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他两条腿走的十分酸疼,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惹得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十分可笑,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只是这样有些自虐倾向的笑容,看上去着实有些渗人。 “自然是回去了,毕竟天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是特意留在这里等你的。” 这话倒是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外面的夕阳都已经落到了山下,夜风也渐渐的暖和起来,天上甚至已经出现了好几颗闪亮的星星,江琉玉今天走这一趟,能够回来已经算是十分不容易了,苏景夜却也不好再要求他别的方面。 说着,苏景夜便过来扶着江琉玉到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坐下,她顺便一摆手,叫龙大生不用给自己让位。 “那我拖延了回家的时间,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江琉玉自嘲的笑了笑,龙大生当即就摇了摇头。 “唉,你们可知道我今天送货的时候碰到了谁吗?”要是单单在这里坐着,也未免太无聊了,而且气氛也尴尬,江琉玉想了一想,便随便挑开了个头。 “谁?”苏景夜眨了眨眼睛,按理说这么长时间,店里头的客户们应该都已经固定了,要是再出新的客人过来,那倒是一个不错的表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是不要期待了,那人可是老是跟我们作对的江楠枫。”江琉玉眯着眼睛,才刚说完这句话,就看龙大生条件反射的将手拍在桌子上。 “他们将江家在镇子上可是霸道惯了,虽然还不至于欺压百姓,但也没见得他们干过什么好事。” 龙大生原本跟江楠枫是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的,不过因为江琉玉的缘故,也算是对她有了几分了,当即就义愤填膺起来。 苏景夜诧异的看着他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江琉玉倒是觉得十分解气,也跟着拍了一下桌子,“就是说呀,平常不见得他们干什么好事,一旦使坏,那可就是蔫坏蔫坏的。” “你觉得他们今天干什么要下咱们家的订单吗,就是把咱们店里头的人挖过去了后,想看看咱们家还有没有人送。” “这我能忍吗,我可能叫他看笑话吗,趁着他不注意,我当即就一脚踹过去,叫他也知道咱们不是轻易好惹的。” 江琉玉一面说,一面还没有忘了比划,使得她的描述越发的活灵活现起来,苏景夜也是给她逗乐到了,不自觉的附和着她的话。 “那也是可惜了,他没有碰到我们,要不然的话,也叫他尝尝我曾经在外边跟着学习练武的痛苦,他就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争第一才是最好的。” “公子,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人家江公子可是什么人?我从小金枝玉叶的,怎么可能能够像公子这样这般坚毅,受这些苦楚。” 龙大生也来了劲,冲着苏景夜轻轻摇了摇手,“只怕就是我身上这一身蛮力,也能叫他受不了求饶。” 第四百五十七章:又来作何 “还有我,还有我,我今天都已经差点把他给打趴下了,要是下次再跟他碰上,他一样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都说人人爱好八卦说嘴,可以算的上是一种本能了。就连平日里看着还挺老实巴交的龙大生,这会儿功夫也能说出这么一串的话来,全然忘记了今天一整天的辛苦劳累,就可以看得出,没事闲聊都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灵丹妙药了。 江琉玉听得高兴,才到了一杯茶都没来得及赶着喝下去,就接着苏景夜和龙大生他们两个人的话头继续。 虽然说在背后讲别人的坏话,不是个道德的事情,不过编排江楠枫却是实实在在能够叫江琉玉他们心神开阔,那道德不道德什么的,就暂且可以抛在脑后了。 江琉玉他们几个在这里说话,说的正是高兴,忽然就听到外头好像有人走动的声音。 “这么晚了,不应该会有人过来呀。”江琉玉偏了一下脑袋,看着苏景夜和龙大生两个人的反应,便知道刚刚依稀听到的走路的声音,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今日走了一天,也辛苦了,就在这里多歇一会儿吧,我去外头看看什么情况。”苏景夜说着,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了几下,便从房间走了出去。 苏景夜倒是对他很是放心,不过龙大生觉着自己也该有些眼力劲,不好在此处与江琉玉单独呆在一起,免得惹人闲话,便打了个岔说道。 “夫人,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井边把外头的水缸里头的水挑满了。这几天太阳大,也晒得特别快,万一要是有人在咱们的库房动手脚就不好了,咱们还是有备无患,早做准备。” 江琉玉今天也确实是累着了,脚下一阵酸痛,完全不想动弹,至于龙大生说的话,他脑海里构思了一遍,就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眼下自己的处境已经算得上是很艰难了,要是再雪上加霜秋更加可怜了,龙大生有这样的考量也完全是无可厚非。 江琉玉想罢,便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你去吧,也小心一点,不要干的这么着急,意思一下就可以了,等过一会儿咱们就回去了,把店门关好了,也不会有谁进的来。” 龙大生本意就只是想借着这一个借口寻个机会出去而已,而江琉玉这么说了之后,反叫他不可能好意思不挑水了。 出了门去,拐了个小弯走到店面里,苏景夜这才看见,这会儿过来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这不是周大婶,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苏景夜一看见是她原本的好心情,也给冲淡了许多,语气中不乏戏谑的意思。 原来站在店铺里面故意发出些声响的,正是之前老是过来找麻烦的周氏。周氏倒是存了心的想要和景江野鱼一刀两断,主要是和江琉玉一刀两断。 可是偏偏她自己的儿子情愿留在这里,她就算再不不乐意,为了龙大生也得过来瞧瞧。而到了现在这副场面,与苏景夜正面碰上了,两方都是莫名的尴尬。 “我儿子呢,叫他出来。”周氏一个人过来,又加上之前在这里干了那么多讨人嫌的事情,难免显得人单力薄了些,但是跟苏景夜面对面谈,还是强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仿佛无所畏惧。 “我可是听说了,我儿子今天白天干活,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后背,我是专门给他送跌打酒来的,你们店里总不可能叫自己的伙计都不许治伤吧。” “这自然是不可能。”苏景夜淡淡的说道,转头想要去叫人就看见找了个借口,打岔出来的龙大生,正站在后院的门口那里,估计把刚才的话一五一十的都听见了。 周氏一看见龙大生在这里露面,便像是得了主心骨一样,赶着凑上去,把手中提着的篮子里头的一瓶跌打酒拿了出来。 “儿啊,你在这里实在是受苦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得要忙到晚上,你这伤口还疼不疼呀,先把这药酒拿着,我特地问上面的游医要的,你留着随时记得擦,回去之后让娘好好看看,别留下什么病根子。” 龙大生虽然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店里头的恩怨很深,但说到底有这么一份母子关系在这,而且周氏今天过来也不像是故意来找麻烦的,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苛刻了。 “娘,我没事,以前干点什么事情的时候不也一样,有些磕磕碰碰的,这点小伤算什么。” “算什么,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可是为娘的亲儿子,你要是受点什么伤,娘自然是心疼的。” 周氏说着,又想起之前的事情,经不住再次酸了起来,“你现在好歹也是在人家店里头干活的,但凡是东家,谁不是得要把自家的伙计们看过的好好的,谁像你似的,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没有人来照料关心过。” “更加笑人的是,这么大的一份家业,放到哪里不是被人家羡慕的份,从外面领来的订单的是一天比一天多,可是却连自己手下的伙计们都看不住,反而害的你比往日还要劳累,也不知道她这个东家是怎么当的。” 周氏酸的这番话里头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清楚了是谁,但是聪明人都能听的明白。苏景夜原本只想在边上,安安静静的不作打扰,也不想上去招呼个几句,可是听到她这么说话,就叫他有点受不了了。 “娘……”龙大生也是觉得很不好,才想开口劝几句,就听到后边传来了江琉玉说话的声音。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老人家看笑话了,不过很可惜,这家店的东家一天是我,那就只能听我的话办事,也没有您老人家在这里指手画脚的份。” 江琉玉在房间里面歇了一阵,一直没有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不免有些好奇,结果才走出来没多远,就听到了周氏说话的声音,整个人的心情顿时都低了下来。 她慢慢地走上前来,正当在这时,不仅是周氏,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别扭和难看。 “至于我的伙计们,我看不看的住,或者该怎么安排也都是我的自由,我凭着我的良心办事,从来也没有亏待过别人,就算是摸着良心说话,我也是经得起考验的。” “没有亏待过别人,这可不见得吧。”周氏不服气的冷哼一声,“就看看我儿子今天受的这个伤,要不是我问其他人打听过了,还真不知道你们店里居然也会这么喜欢阴人。” “你说什么,”江琉玉抬高的音量,不过心里却难免有些心虚和担忧。苏景夜见状,连忙走过来解释。 “原本是放东西的时候,前面一个人没放住,龙大生把盒子累上去,没放好就碰掉了,东西全部散出来不小心砸在背上,” “不过都是海参,也没有多重,就是木头盒子有点沉,而且那时候也已经快要准备关店了,龙大生说他还可以坚持,我就没有阻拦。” “确实是这样,”苏景夜说罢,龙大生就赶紧附和,一手该不忘拉着周氏。“咱们店里头的东家人怎么样,娘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这确实是我自己说的,也真的没有什么大碍。” “既便是这样,”周氏喘着一口气,心里面仍就不服,却有些不知所云的样子摆着手,“你跟他们好歹也算得上是至交了吧,就如此被人慢待,你难道心里都不会不高兴吗。” “都说了,这原本就只是个意外。”好好的聊天被周氏给突然打断,江琉玉心里面早就不乐意了,再一听周氏这么说话,完全属于火上浇油。 “而至于说慢待身边人,我们还真不敢担上这个虚名,说起来,周大婶你对这种事情才是真的做的得心应手,信手拈来,还特别能够斩草除根。” “像这样的过河拆桥,我也算是头一次见,真是佩服你的手法。” 江琉玉情绪一激动,便最善于吐出许多成语,周氏没什么文化,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却也知道江琉玉是在挖苦自己。 “你别文邹邹的说这么多酸话,又不是学堂的老夫子,要准备去考功名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周氏瘪着嘴说了一句,而心里却是在盘算江琉玉说的是什么东西。 闻言,江琉玉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别过了脸,眼睛却正好跟苏景夜的视线对上。 “就是当初我们在这里还没买房子,暂时住的你家的院子,苏挽沁她不是跟你的关系十分要好吗,怎么你后来是觉得她没用了,没能替你说上什么话,你就要这样的糟践她?” “还吆喝些告诉了其他人一起过来刁难,要不是幸好她跑得快,又被我们给救了,只怕你这么厉害的手段下面,还得多甜一条人命。” 江琉玉气愤的吐出心里的话,却很是好奇周氏听过之后,竟然是满脸的惊恐,仿佛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一样。 第四百五十八章:春意盎然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叫做多添一条人命,苏挽沁她不是一直以来都好好的吗?”周氏给江琉玉骂的完全是一头雾水。 她虽然是喜欢占小便宜,做事也很决绝要强,但是身为边陲的市井小民,她还是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敢闹出来什么人命的。 而江琉玉今日的这一翻话,叫周氏心里犹如晴天霹雳打过一般,震惊和愤怒之外,同时也升起了十足的疑惑。 龙大生对这个情况也是看的很不明白了,想了一想,就赶紧出来在中间做调解,“不然我母亲断然不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要不你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说吧。” 闻言,苏景夜原本对苏挽沁也没有多少的好印象,就也忖度了一番,一起在江琉玉耳边安慰了几句。 江琉玉心中的怒气发泄过后,神思也清醒过来,听着周氏说话的语气,和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假装,那或许这些事情背后真的是另有隐情呢。 不过为着一点面子的缘故,江琉玉也不可能当场自打自脸,只是寄希望于这种可能之中,硬着脾气说道。 “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自然有数,总不是我们故意冤枉你,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 “这个不用你说,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自然也明白。”周氏脸上挂不住,主要也是心里头对江琉玉所说的事情实在是感到别扭。 “反正今日也到了你们该关店的时候了,我回去之后一定把事情全部都问清楚。我做过的事情,我自然会承认,但是跟我没有关系的,你们也别想赖在我身上。” 说罢,周氏便赌气扭头就走,龙大生没得办法,跟江琉玉他们两个打了声招呼之后也跟着离开了。 江琉玉眉头微皱,不禁怀疑起自己今日做的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她抬起头,很有些小委屈的看着苏景夜,可是苏景夜没有说话,只是分外温馨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想的太多。 她心中微定,眼睛却不自觉的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入夜时分,层层的乌云淡淡地笼罩在月亮的四周,调戏似的未曾将它完全遮盖。由地面向海边吹过来的夜风呼啸,听的人耳朵里面都一阵发麻。 可是原本以为是凉飕飕的夜晚,被这漫天吹来的夜风渲染过后,竟然带上了一些暧昧的温暖温度。 都说月黑风高夜,最是能够暴露人潜藏在心底里最深的幻想,否则又哪里会来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这种说法。 就是在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都不免会有一番旖旎的联想,就更不用提,已经成年知世事的成人,在梦里会有如何一番压倒性的作为。 江家硕大而又华丽的宅子里面,单独为江楠枫圈出了一处一个人居住的院子。在江楠枫的卧房里面,只有一个上夜的小厮守在蜡烛的旁边,有一下没下的打着盹儿,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沉睡,但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惊醒。 可是江楠枫梦里的事情又怎么能够惊动现实中的人,江楠枫微微皱着眉头,明明是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但是却依稀可看他的表情,有些为难又有些欢愉。 在他的梦中,是一张乌木的雕花床,两床。戏水鸳鸯图案绣花的大红锦被,一条水红色的纱帐挂在床梁上方,掩住了下面的一片春色。 纱帐里面酣战的一番天地,完全忽略了被子的存在,反而叫它们为了助兴而跟着起舞,支离破碎的声音,不晓得从哪个出口传来,在这一处小小的天地之间回荡。 世间最白莫过于雪,可是纱帐里面的这一番水乳。交融,依稀可见的景象,竟更胜雪色。柔软细腻,好比那二月盛开的花朵,看着娇嫩却最为热烈。 在这梦中的一个故事,竟然深深持续了不下几个时辰,正是古诗中所说的那样,“芙蓉帐暖度春宵,一树梨花压海棠”,“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旖旎的梦境最是叫人神清气爽,江楠枫逐渐也放弃了抵抗,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享受,只是在他的幻想之中,他却隐约瞧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笑脸。 次日清晨,苏挽沁也是受够了继续在江琉玉身边工作的辛苦,想要从江楠枫这里再问问情况如何。 仿佛得知镇上所有的劳动力都被控制在自己的手上,叫江琉玉一个人举目无亲,孤苦伶仃,反而是苏挽沁最快乐的来源。 此时出来的时间还很早,甚至太阳都会从地平线上跳起来。苏挽沁仗着自己武功不错,也不高兴再等江家的人开门,主要也是不想自己与江楠枫有来往的事情,会被别人发现,告诉了江琉玉去。 况且过来江楠枫的房间找他说话,也不是头一回来,苏挽沁想着,便干脆驾着轻功,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他的卧室。 才刚推开了门,守夜的小厮便立刻颤抖着醒了过来,一发现却原来是苏挽沁,他又松了一口气。 知道苏挽沁每次过来都是要和江楠枫单独说话,小厮便从地上爬起来离开,去外头打水给他洗脸,就当给他们二人腾出时间。 苏挽沁嫌弃的避开了小厮的身边,然后等走到江楠枫的床边,他还没有清醒过来。江楠枫的被子早就扔到了一边,露出他一大片里衣和胸膛。 他浑身上下都覆盖了一层黏。腻的薄汗,看着就好像夜里还辛苦过一番似的。苏挽沁轻哼一声,很有些嫌弃江楠枫现在的样子,不过为着时间有限,她必须得快点离开。 “唉,醒醒,我问你,之前你从镇子上高价带回来的那群伙计还在不在,你应该没有放过一个吧。” 苏挽沁可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等着江楠枫自己睡醒,就直接过来坐在他的床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推了他两下。 江楠枫感觉自己被人打扰,果然是有些清醒过来慢慢的睁开了眼,不过神思还不是很清楚,明明是苏挽沁坐在面前,他却把她和自己记忆当中的一个人,脸型合在了一起。 说起来,因为江琉玉比较注重店面形象,想要叫自家店里头的人走出去,能够一眼被人认出来,就相当于一个活招牌似的,江琉玉特地安排安排了苏挽沁的衣服穿戴风格和自己相近。 要是不仔细的辨认苏挽沁的脸的话,苏挽沁穿着这一身素雅的衣裙,和江琉玉还真有几分神似。 江楠枫好像梦魇住,着了魔似的,伸出手按在了苏挽沁的脖子后边。 “嗯?”苏挽沁一愣,不由得警惕地看着江楠枫,“你想干什么?” 江楠枫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把苏挽沁拉到了自己面前。苏挽沁看着江楠枫已经醒来,睁开了眼睛,又知道他对自己像来没意思,再仗着自己身上的武艺高强,就没有多加防备。 只以为江楠枫这个样子,只是懒怠说话,想要把自己拉近了耳语几句罢了,可是下一刻就让她彻底改变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江、琉玉……” 随着嘴唇上清楚的传来柔软的触觉,温热的气息,不断的打在自己的脸上,这一声深情的呼唤,就好像是咒语一般,在耳边不停的回荡。 苏挽沁惊的陡然睁大了眼,心里也生出了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知道是在气自己疏于防备,还是气江楠枫口中念着别人的名字。 她愤怒的撑着自己的身子起来,然后就想也不想的,一巴掌摔在了江楠枫的脸上,把仅仅是睁开眼睛,脑子不清醒的江楠枫给彻底打醒了。 江楠枫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后,又立刻坐了起来,“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原本后面是还有一句话的,只不过在暴怒的苏挽沁的面前,江楠枫还没来得及讲完,就被他瞬间打断了。 “发现是我,你觉得很失望是吗?你不是向来都是跟她江琉玉作对的吗,怎么现在改了脾气了?” 苏挽沁站起身,连着往地上呸了好几下,又端起桌上过夜的茶水灌了好一口,连着漱口了好几回,才压抑住了自己心里的那一阵恶心。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江楠枫皱着眉头,不过他并没有对刚才的事情觉得怎么抱歉和意外,只是别扭苏挽沁居然这么嫌弃自己。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对,你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梦到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苏挽沁将这一个茶壶猛地扣在了桌子上,她也是压抑了好大的气愤,才不至于直接将茶壶摔在地上。 “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就偏偏都看上了江琉玉,”苏挽沁这句话的语气里面略带了些惆怅,不过很快又转变回了原来的态度。 “就连你之前说的那么言之凿凿,想要把江琉玉他们赶出青崖镇,怎么现在也转变胃口,是被她迷住了吗。” 第四百五十九章:事情反转 “怎么你现在是改变了主意,不想把她赶走,想把她据为己有了吗。你好歹也是这一方地区的富户,没想到眼皮子这么浅,这样的一个女人,你能看得上,我也真是佩服你了。” 苏挽沁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对江楠枫的嘲讽。 江楠枫被羞臊的满脸通红,主要是苏挽沁讲的也还真是事实,他昨日夜里虽然不知道会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但是梦中另一个人的脸,确实和江琉玉对得上。 不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君子好色,乃是人之常情。江楠枫坐起来,抬头看着苏挽沁暴怒的神情,竟然不自觉的来了一句。 “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难不成你是看上本公子了吗,就这么在乎本公子喜不喜欢别人?” “你,”苏挽沁无比诧异的转过头来,好像听到了什么石破惊天的话一样,眼睛睁得十分硕大,硬是凭着素日里良好的素养,才叫她不至于口吐芬芳。 “无稽之谈!我不过是怕你会因为这个缘故,对她心存怜惜。” 看她的样子,也完全不像是在狡辩或者隐藏。江楠枫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之后,脸上更加红了一片,甚至直接蔓延到了脖子上。 “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一时情迷,关于利益上的事情,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希望是这样。”苏挽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虽然被人强行接触的事还没有完美的报复回来,可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她也必须得赶快回到景江野鱼店里。 景江野鱼里,在苏挽沁紧赶慢敢赶回来的时候,江琉玉已经早早的过来将店门打开,并且开始准备接单子了。 “东家,你们来的可真早呀。”苏挽沁强行装出一副笑脸的样子,好掩饰自己方才的动向和情绪。 “嗯。”不过江琉玉好像完全不介意,只是随便答应了一声,便借口手边的事情忙走开了。 按理说,江琉玉不过问许多,应当是件好事,但是苏挽沁却隐约察觉出她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平日里不说多么亲热,至少也是笑脸相迎的哪里会像今天这么尴尬。 苏挽沁正在心中好奇之际,不自觉地往后院走,却瞧见周氏不知怎么的出现在这里,还居然拿了根笤帚在后院扫地。 明明几天前,周氏和江琉玉还是剑拔弩张的相处方式,怎么今天会突然改变了这么多? 苏挽沁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连着确认了好几遍,忽然发觉周氏好像有些注意到这边了,她便赶紧回过了身,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惊魂不已。 她倒不是说有多害怕,主要是担心周氏与江琉玉重归于好,说话之间会把之前所有事情的真相全都讲出来,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想到此处,苏挽沁便赶紧找了条隐蔽的路线,悄悄来到了在库房里清点货物的江琉玉的面前。 江琉玉捧着一本册子,手里还拿了一根笔,数清楚数量之后,便在册子上面勾勾画画,注意到了苏挽沁的到来,可是她并没有怎么搭理,仍然自顾自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 “夫人,我有事情想要问你。”苏挽沁慢慢的靠近过来,江琉玉也没有转头。她咽了口口水,尽量维持着自己的态度语气没有出纰漏。 依旧保存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样子,苏挽沁一面说,也一面帮着江琉玉清点。 “夫人,你和周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说明白了吗,她怎么今天会愿意到咱们店里来帮忙?” 江琉玉锁芯一把将本子合上,脸上看起来还有些不耐烦,“说什么话,有什么好说的,咱们之间的事情,你不是全都知晓的吗。” “她过不过来跟你有什么关系,她高兴过来做什么就让他做去,你也不必要去管她。” “是,我知道了。”江琉玉这话说的,滴水不漏,除了态度确实和以往有点偏差之外,苏挽沁倒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便只当做她今天是心情不好吧。 而江琉玉抬头看着货物的顶端,又怕自己刚才表现的有些明显了,便转过头来,笑眯眯的拍着苏挽沁的肩膀。 “最近店里头繁忙,咱们多多少少也将就一下,你就做好自己手头上的盛行,不要想这么多了。” 苏挽沁给她拍的身上一抖,又听见江琉玉说话之间又回到了以前的语气,就稍稍放下心来,随口答应着出去店面了。 等到了中午时分,歇过了午休的一个时辰之后,苏挽沁在店面全面正忙着收拾东西,忽然就看见周氏领着一帮姐妹们,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早上还以为她们两方重归于好了呢,没想到还是另有目的。苏挽沁心里头不禁得意的一阵冷笑,而刚等到周氏走到门口,江琉玉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出来,像是迎接她们一样。 “周大婶你们怎么又来了,早上不是跟你说过了,不用你这么麻烦的吗。”江琉玉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这句话也叫人听不出来是反话还是客套。 “你当我们真是快帮忙的呢,你们店里头现在乱成这样,我儿子昨天还受伤了,我主要还是心疼我儿子,才请了几个好姐妹过来搭把手。” 江琉玉抬眼看去,发现这些并不是之前在店里面闹得最凶的那一批人,可见周氏还是有经过考量的。 周氏不等江琉玉说话就自顾自的领人进去,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做起事来都十分的自在,惹得江琉玉和苏挽沁两个人在外吐门口站着,一脸的不解和无奈。 “那是你几位都是长辈,我们店里也都是些粗活,只怕不太方便吧。” “这有什么的,我们又不是那等金尊玉贵捧着长大的,就这么点事,能难得到我们?”周氏不以为意。 “你不要看我们几个,好像年纪大了,就是个废物了,我们当初做这些粗活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就是说啊。”周氏才刚带头说了这么一句话,与他同行过来的其他人就立刻同时都要喝上了,大有不让她们过来帮忙,他们就还有的闹腾的感觉。 江琉玉没得办法,也只好自顾自的走开了,苏挽沁更是看的一脸莫名其妙,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江琉玉给拉住了。 “这一群可都是年纪大的人,在咱们店里又不是专门过来捣乱的,你就不要再说别的了,让他们自己高兴呆多久就呆多久吧。” 苏挽沁只觉得自己心里面好像是一团乱麻,完全看不清楚形势,嘴上虽然答应着她的话,背地里却一直很关心周氏和她一众人在店里头的动向。 “我们这些个老婆子,虽然不能够出去外头那么远的地方去抛头漏面,想必那些人家的老板也不高兴看着我们,所以你们要送货就去吧,店里搬搬扛扛的这些活就交给我们来做。” 周氏十分大气的招呼着,江琉玉便半推半就的答应着了。苏挽沁想着,江琉玉和周氏这一方人要是不碰面,对自己也是个好事,就暂且放松了一些警惕。 江琉玉放心的同其他人出门送货去了,而周氏同她交好的这群姐妹们也确实不是吹牛,对这店里面的工作,甚至比一些年轻的小伙计们做起来还要得心应手。 很快这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苏景夜从外头看过了货物回来,就惊讶的发现今日的单子能够完成的这么快,都是多亏了周氏和她的一众姐妹们帮忙,不由得惊喜,诧异不已。 “周婶今日还真是辛苦你们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做这些活。”苏景夜才刚讶异地赞叹了一句,正好后边送货回来的江琉玉也走到了店面,便也在另一头擦着刚洗好的手附和着。 “就是说呀,周婶来的突然,叫我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呢。” 苏挽沁从旁边倒了杯茶,万分殷勤地跑到苏景夜的身边递过去,“公子,今日这是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今天可一直没有看到你出现了,还以为你是生病了没法过来,我还想着晚上要不要顺道去看看你呢。” 苏景夜没有拿过这杯茶,直接错过苏挽沁的面前往里头走去,而刚刚还站在那个小侧门前面的江琉玉,此时竟然悄无声息的走到了跟前。 “这个天气,景夜又一向身强体健的,怎么可能会轻易生病。”江琉玉一面说,还一面特别亲昵地挽着苏景夜的手臂,然后扬着一张淡淡的笑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挽沁。 “再者说了,他就算是出门去了,也自然是因为店里头有工作需要他外出去走动,这应该跟你也没有关系吧。总不成,景夜每一次离开都得提前向你报备。” “我,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苏挽沁一惊,好似很委屈的小声说道,并往后退了两步。 而苏景夜瞧着江琉玉这么了一副护食的样子,心里倒是觉得十分受用,不禁高兴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第四百六十章:一日出行 随后,苏景夜便丢下苏挽沁,与江琉玉一起走到周氏她们的面前,“今日实在是多亏各位的帮忙了,叫我们店铺也能够这么快的结束了今天一整天的工作。” “不过说起来,你们虽然是自发过来帮忙干活的,我们也不可能白白占你们这个便宜,这些是我今日从外面取回来的,虽然不多,也请你们不要嫌弃,就当作是我给你们大家的谢礼了。” 说着,苏景夜便把腰间一直揣着的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取了下来,递过去。周氏和她的这一众小姐妹,今日虽然不是冲着钱过来的,但是哪个人看到有钱拿会不高兴呢。 所以诸位大妈们扫了一眼钱袋子里面的分量后,都十分感激的笑笑。 “东家出手也太阔绰了,要是下次有什么地方缺人手,还可以叫我们过来帮忙的。” 苏景夜和江琉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异口同声的答应着,“这是自然的了。” 这一对夫妇两个旁若无人的秀起恩爱,在大多数人的眼睛里面,已经算得上是寻常的现象了,但是苏挽沁今天却尤其感觉不太对劲。 暂且先去掉自己心里那一点点关于江琉玉的嫉妒心,苏挽沁更觉得奇怪的是,江琉玉今日对她的态度,果真是和往常不一样的。 以前无论怎么样,江琉玉都至少还能够维持住表面的良好关系,可今天这若有若无的刻意针对,也实在太明显了。 要说早上江琉玉还能够掩藏一下,说不定会叫苏挽沁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可现在,苏挽沁实在是无法不往最坏的方向去联想。 就冲着周氏今天莫名其妙的来到店里面工作干活,江琉玉却未加诸多阻拦,就已经能够看得出问题的严重性了,也是自己心里抱着侥幸心委,竟然被蒙蔽到了现在。 苏挽沁默默的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心里不禁盘算着应该要提前做准备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与江琉玉有一场恶战。 到了晚上,江琉玉处理好每天必须要做的准备之后,就立刻被苏景夜神秘兮兮地拉了过去。苏景夜还特别关照了一下门窗有没有锁紧,避免任何被人偷看的可能,便领着江琉玉回到了房间。 江琉玉知道苏景夜是有事要说,就也没有做出特别大的反应,与他一起脱了鞋,窝在床上便静静等着他今日出去的成果。 白日里苏景夜的理由是出去验看货物和观察市场的,至少叫众人都是这么以为的,可实际上他却是偷偷跑到了日照城中。 日照城这个临着海边的小县城,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苏景夜跑一趟的事情,不过却有一个好处,便是只有在那里才有正规的衙门,以及维护治安的将士。 苏景夜捧起江琉玉两只被夜间冰凉的井水冻红的双手,小心的搓着,同时意味深长的说道。 “今日我特地去了日照城一趟,已经问当地的县令真调了一批手上空闲的侍卫,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抵达这里。” “是吗?那可真是辛苦你了。”江琉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方面,呆愣了一会儿功夫,就惊喜的叹了一句,然后就从薄被里面爬出来,坐在被子上面给苏景夜捶背。 腿下面多了一床薄被,坐起来的感觉到底床铺里面更加舒服,江琉玉一面忙着给他捶背,一面嘴里还在说着。 “你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今天一定是走的够呛了,把我给你好好捶捶,就算是犒劳你了。” “你这是怎么了?”苏景夜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只以为江琉玉怕是有别的事情要求自己。 不过江琉玉这么一副卖乖讨好的样子,又实在叫他觉得很受用,他便没有阻拦。 “你知道我去征调护卫过来是想要做什么吗,你就表现的这么殷勤,万一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应该也不至于跟我翻脸吧。”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相公呀,咱们两个夫妻一体,你的打算肯定跟我脑子里想的是一样,就算有点出入,我也不可能介意的。” 江琉玉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让苏景夜觉得有点危险。苏景夜满脸难以置信的微微侧过头去,眯着眼睛说道。 “真的吗,你原来真的是这样想的?” “自然是了,你到底是我的相公,又为了我去做这么多煞费苦心的事情,我伺候你一次两次不也是应该的嘛。” 江琉玉理所当然的如此说着,就正好看到苏景夜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眼瞅着他的眼神有明显躲避的意思,江琉玉的笑脸也顿时搭了下去。 “不会吧,难不成这些人真的不是你打算派过来保护我们安全,或者帮忙做在店里面事情的?” “可以说是,也不完全算是。”苏景夜笑的十分勉强,气氛也逐渐变得尴尬起来。“这些人好歹也是维护治安的护卫,就算我有王爷的身份,在那里也不至于如此耗费吧。” “他们过来,原本是跟在我身边的。就在前一日的晚上,我从外面收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要我负责到这附近一带去征兵,这些人原本都是过来协助我的。” “你都已经是归隐乡野了,怎么还要完成皇帝交给你的任务呀?” 江琉玉皱着眉头,这突然一下子要抓的要点实在是太多了,她就暂时不跟他追究护卫的事情,只是这皇帝的安排,实在叫她有些心里不爽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我好歹也是皇室中人,既然占了了好的一个出身,想要做成什么事情,就必然是要有所牺牲的,这也是必然的事情。” 苏景夜说着,赶紧伸手去搂住了她的肩膀,安抚着江琉玉闷闷不乐的心情。“不过你放心,这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很快就回来了,” “不然我还是留几个护卫下来在这里照料你,这样我心里也能放心一些。” “算了吧,你还是一起都带着吧,这样我心里才能安心一点,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江琉玉轻轻推了一下苏景夜的胸膛,而后突然想起来什么,条件反射地坐正了身子问。 “对了,陛下突然又要征士兵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攻打哪里,还是哪里又出了动。乱吗?” 朝廷里面能够带兵打仗的没有几个,苏景夜已经可以算是这些人当中的佼佼者了。要是皇帝他真有打算派兵出征,那么苏景夜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再度被叫回去上战场,这也是江琉玉最担心的地方。 “唔……”苏景夜特意别过了眼神去,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江琉玉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 “算了吧,我也懒得管这些了,只要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江琉玉无奈的叹了口气,翻下身就准备睡觉。 苏景夜倒是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么忧愁的样子,转着眼睛又凑了上来,就想让江琉玉能够打起精神一些,因此故意如此说道。 “那你的问题问完了,我倒是有事情需要请教你一下。你今日为何突然对那位苏姑娘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以前你不是一直同她很要好的吗,我在旁边看不过去,你反倒还说我呢。” “这人是会变的嘛,我也不可能每天都一个样子。”江琉玉背过身去不去看苏景夜,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他不肯和自己说清楚,自己也要吊着他的胃口。 “哦,”苏景夜闻言,盘着腿坐好,同时话语有意无意的在暗示着躺下去的江琉玉。“莫不是你看她今日对我如此殷勤,你心中吃醋了不成?” “说起来也是,苏姑娘长得漂亮,人又温柔,这要是换做哪一个男人会不对她的示好而动心,你会有这样的担心,也是在情理之中。”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嫉妒她的人吗?”江琉玉听这话头不对,明里暗里都是在指代自己,顿时就坐不住了,立刻翻身起来。 苏景夜看她这么轻易就上钩了,嘴里还忍不住继续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没关系的,我也不介意你吃醋,这本是人之常情。” “我会在意她吗,她这么一个两面三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我讨厌她还来不及,我才不会在乎她做什么事儿呢。” 江琉玉鼓着两边腮帮子,气愤地看着苏景夜一脸玩味的表情,终于叹了口气,将今日的缘故出来。 “今天周大婶到我们店里来,也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我已经跟她问清楚了,当初咱们店里头寿司失窃的事情,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就是她身边的那些大妈们提出要买寿司,也只是说说而已,都可以替她作证的,她并没有这个动机过来偷窃。” “那这个事情就算是真相大白了。”苏景夜点点头,但忽然又不解起来,“可即使如此,那这和你突然对苏挽沁的态度转变又有什么关系,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第四百六十一章:重修旧好 “你傻呀,”江琉玉难得一次也会觉得苏景夜有这么脑子不灵光的时候,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也盘腿乖巧的坐着。 “当初我们并不是一下子就怀疑周婶的,你还记得当初是谁话里话外都引导着我们怀疑到她头上?” “你虽然在外面那些事情上很聪明,但是对于女人家之间的弯弯绕还是不太清楚,像这样的手段,我稍微想一想,就能够理得出来。” 江琉玉说着不免自己都觉得自己分外厉害,苏景夜看着她知道,她以前在包静书的手下学习过,这些事情说不定包静书以前有跟她讲解过,因此他也觉得是意料之中了。 “你这是在包小姐的手里下出师了吧,那能有今日这样的成就,说起来还是更应该感谢你的师父吧。” 话音落地,江琉玉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江琉玉伸出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扬着下巴笑了笑。 “那也得是我冰雪聪明,一学就会。” “行了行了,你就不要再继续自吹自擂了,”苏景夜无奈的挥了挥手,忽然就收到江琉玉横过来的一个眼神,叫他顿时就改变了话头笑着说道。 “你的聪明才智,我早就记在心上了,即使不用你这么辛苦的为自己解释,我也是能够明白的。” 不得不说,苏景夜这一番随机应变,变的很是及时,江琉玉瞬间就收敛了脾气,分外亲昵的抱了他一下,又回去躺好睡觉。 “算你聪明,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睡吧。” 苏景夜松了一口气,跟着躺在江琉玉的身边,又轻轻伸手把人揽在了怀里,“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已经知道她心怀不轨了,难道还要继续留着她吗?” “自然是想办法让她走了,只不过不能太生硬,否则在外人的眼里反而会说我们忘恩负义,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呢。” 江琉玉闭着眼睛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不过说话的逻辑和神思都还十分清醒。苏景夜想了一会儿,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就把被子往上面拉了一点。 “那就听你的吧,只是有一样,你可得千万注意安全。” “嗯。” 次日清晨,周氏仍然是一大早就来到了店铺里头,店里面剩下的众人对她的看待也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不少,只是这种改变对苏挽沁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周婶今天来的可比昨天还要早啊,要是过来帮龙大生减轻负担的?”江琉玉手里捧着一本册子,埋头看着上面的记录,嘴上说话听上去也有些她寻常得理不饶人的感觉,但是语气却减缓了许多。 周氏见状,也没有像曾经一样讨好的凑上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江琉玉一眼后,便拿着笤帚自己干自己的事。 “这个就用不着夫人你关心了,我自然是由我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又不会打扰夫人的,夫人你还是忙着手边的事吧。” 周氏这句话听起来也像是不想跟江琉玉再多说什么,但是细细品味起来,却有一番别样的趣味,嫌弃不足,更像是关心。 苏挽沁越发的觉得自己的处境危险,赶着出来凑到江琉玉的面前。“夫人,这里有些事情还需要你亲自看着处理一下。” 江琉玉转过头瞧了她一眼,果然听着她这句话走开了。 如此,周氏便向昨天一样又在店里头忙了一整天时间,到了晚上准备关门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浑身疲惫了,更不用提周氏还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龙大生扶着周氏到休息的桌子前面坐下,江琉玉也跟着走了过来,只是还别着不太肯说话。 桌子前面周氏弓着腰,一直不停的捶着自己的后背,龙大生也跟着在旁边给她按摩肩膀,忽然一个抬眼,就看见了江琉玉站在门口那里。 江琉玉看见自己被发现了,脸上难免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来,别别扭扭的将一瓶跌打药油放在桌上。 “我这个人性子直,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谁对我好,我心里一直记着,周婶你今日也辛苦了,拿这个晚上敷在腰上酸疼的地方,能够好受一些。” 周氏闻言,停下了手,接过那个瓶子一看,忽然皱着眉头放了回去,“这原本是我给你特地留在店里面的,你做什么又给我拿过来了?你带回去,我并不稀罕。” “我只是觉着现在你比我们更需要它,我们都是些年轻人,身强体壮的,有点小酸,小疼的算什么,关键是你老人家别伤着身子。” 江琉玉又赶着把药油推了回去,周氏也跟着一阵推脱,“你到底是年轻不懂,要是再年轻的时候落下了病根,等老了可就来不及了,还不抓紧时间保养一下。” 这么一番热火朝天似的争论,话里话外却完全都是出于关心。 江琉玉和周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阵子,忽然就不自觉的笑开了,把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龙大生都给看的十分莫名其妙,这二人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是和好了。 这屋子里头的几个人相处的倒是十分融洽,可是等在外面将这一场争论完全听进耳朵里面的苏挽沁,可就不那么高兴了。 这两个人和好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即使是苏挽沁都有些措手不及,就好像之前闹得那么凶的争执,都是在过家家一样。 “周婶,之前的事情是我心太急了,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我不应该不问清楚,就随便怀疑你的。”江琉玉说着,微微蹙着眉头,略有些自责的看着周氏。 而周氏一想起自己先前做了些什么事,整个人却比江琉玉还要更尴尬一些。“这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我也确实有些太不知好歹了。” “那从今以后咱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合作可以吗?景夜这段时间需要出去一趟,店里头没人,我一个人只怕照料不开,有很多地方还需要你帮忙照顾。” 对于之前的事情,江琉玉确实心里面无比气愤,但是好歹周氏做什么都是真枪实剑,当面的过来,却没有背后搞过小动作。 和两方挑拨的苏挽沁比起来,江琉玉对周氏的好感顿时就增加了不少。而周氏对于此事,也更加的是求之不得,直接一口就答应了。 再过去几日,苏景夜果然因为征兵的原因,连续几天都没有回家住过,电力特液,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不过好在江琉玉及时把周氏叫过来了,虽然不算多大的助力,好歹人能够轻松一些。可是也因为周氏的到来,导致了苏挽沁在整个店里面的地位,以至于在江琉玉心中的位置也跟着往后排了许多。 苏挽沁心急如焚,却一直不知道该有什么办法改善这一现状。但是她并不用得着担忧多久,很快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了她的面前。 还是因为人手缺乏的原因,再加上很多人对于海参的生长位置不了解,即使再好水性的人,在青崖上跳下去,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找得到海参的繁殖地的,大多都是把呼吸进去的氧气都耗尽了,也未必能够找得到一处。 如此长时间以往下去可不是办法,不仅浪费时间,耗费人力,又不能逼着这些下海的人多呆一点时间,要不然闹出人命问题可就更大了。 江琉玉没有办法,干脆想要自己下海一趟,去确定一个大致的方位,之前意外从青崖上跳下去,都能够十分幸运的让一只海参自己爬上来,那么现在也应该不是多大的问题才对。 店里面负责打捞的人一般都安排在平整的海面上,这样能够保证海底的情况是安全的。海参一般来又是一长一片,都是些群居动物,所以只要确定了一个位置之后再把网放下去就可以很轻松的把海参捞上来。 可是在这些地区因为实在太容易发现海参的踪迹,导致捕捞的难度减小,量却增大,很快就叫人迷茫了,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寻。 那青崖下面地势崎岖,水质清澈,在这里的海参只有可能比别的地方都要更多,但是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敢冒险到这个地方来,就江琉玉已知的人之中,从青崖跳下去的,也就只有龙大生和自己两个人。 但是店里面的存货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关头,再有一句话,叫做富贵险中求他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自己到那青崖之下去碰碰运气,之前能够从那里顺利的出来,这次也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江琉玉心里想过之后,趁着苏景夜不在家中,没有人约束管着,便寻了个借口,在快要傍晚的时候,从店里头出来,一个人悄悄跑到了青崖上。 可是这一家景江野鱼店总共就这么大,江琉玉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踪影,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其他人为着快要关门了,都并不十分关心江琉玉的动向,却成功叫苏挽沁发现踪迹。 第四百六十二章:光明正大 “夫人独自一个人是要去哪里?我去看看她。”苏挽沁一眼就瞅见了他离开的背影,为了叫别人不会怀疑自己包藏祸心,他还特地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声,就追出去。 而苏挽沁身旁的伙计,原本记着江琉玉走之前说的话,想要叫她不必跟上去。可是苏挽沁实在是跑的太快,完全叫也叫不住。 那伙计又想着,要是多一个人帮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没有太放在心上,按照江琉玉走之前吩咐的话,和其他人一起将店里头的东西收拾完了之后便关门回家去了。 江琉玉跑到她之前和龙大生一起被村里人追赶时,跳下去的那处岩石之上,实际上也是她只认识这么一个地方。换作别的岩石之下,那海里的情况未免太陌生了,她也不敢去探索。 这个石头下面江琉玉之前来过,而且位置也不算太高,要是真的一无所获,或者出了点什么小岔子,也有办法及时改正。 江琉玉蹲在岩石上面,试探性的向下方探出头去,可是底下浪花滔天,时不时溅起个水珠拍在她的脸上,叫她清醒过来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些许退意。 此时外面的太阳虽然还挂在半空之中,但是毕竟也算是快要临近傍晚了,海水也到了晚间涨潮的时候,再加上临近傍晚,略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吹的分外呼啸,使得这会儿下面的浪花也格外汹涌。 这倒也不是江琉玉故意要挑着这个时间过来,实在是其他时候也没有空,她也不想引起旁人太大的注意。 看着底下犹如孙悟空破石而出时,那么大的浪花拍来拍去,江琉玉最近了,手上拿过来的一只小网,禁不住咽了口口水。 “当时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还没有感觉,现在一看还真是有点吓人了,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活着出来的,咱这可是拿生命寻求商业之路啊。” 嘴上这般开着自己的玩笑,实际上江琉玉也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辅导了。正在江琉玉深吸一口气,打算不管不顾的跳下去的那一刻,早就跟在身后的苏挽沁就突然冒了出来。 “夫人你在这个地方做什么?手里还拿着张网?”苏挽沁早早的在后面,就已经把江琉玉刚才做的那么多准备全都看在眼里了。 她还特意挑这个时间出现,其实也就是想要吓唬吓唬江琉玉,要是能直接把她吓得掉进海里就更好了。 苏挽沁脸上还摆出她一如既往温柔似水的笑容,慢慢顺岩石上去走到江琉玉的身边,样子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体贴入微,善解人意。 但是早已经看清楚苏挽沁真面目的江琉玉,现在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她给蒙蔽过去了。 “夫人莫不是想要在这里自己亲手打渔吗?我来帮夫人扯着网吧。”苏挽沁分外贴心的想要过来帮她的忙,可江琉玉一个侧身,就躲过了她想要来接渔网的手。 “你不是应该在店里面帮我好好看着,然后把店门关了,把钥匙给我拿过来的吗,你跑到这里来,是想要干嘛?” 江琉玉不动声色地将渔网圈起,此时的她也没有继续下去捞海参的意思了。“难不成是故意跟踪我到这里的?” “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只不过是看夫人你一个人走了,关心你会不会出事。已经跟店里的其他人打过招呼,叫他们关门了,所以夫人你大可放心。” “夫人既然把网收起来了,那咱们就回去吧。”苏挽沁可怜兮兮的,收回手又想要殷勤地扶着江琉玉下去。 但是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江琉玉,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要掩饰着自己心里的情绪,十分不客气地将她把甩开。 “不用你来扶我,我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走。” “夫人你这是为什么,我只不过是好心而已,你这几天未免对我的态度也太差了吧,明明跟其他人都还可以谈笑风生的,”苏挽沁尴尬地垂下了两手,其实心里早已恨的牙痒痒了。 “可是周大婶这次回来,跟你说了我什么话吗?” “呵,”江琉玉冷笑一声,索性站住了脚,在这里跟她说个明白。“别在我面前装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可不是好色的男人,会轻易的被你蒙混过去。” “你不是就想要知道我为何突然对你这样吗,那我索性就在这里跟你说个明白。”闻言,苏挽沁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阴郁了下来,只可惜江琉玉专注着把话说完,未曾留意。 “我早都已经问清楚了,周大婶之所以会答应那些人的要求,明明都是你在旁边撺掇着的。你还在我们两方讨好,后面还不惜装出苦肉计,说她连同其他人一起殴打你,实际上这些完全都是骗人的谎话。” “说起来也是可笑,这也不算什么厉害的手段,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偏偏我当初那么信任你,竟然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你心里很得意是吗。” 江琉玉脸上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心理越说越气,索性一只手锤在了旁边的一块岩石上面,也算是一点点发泄了。 “我现在都有些开始怀疑你,当初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是不是就是一个一个策划好的阴谋,想要把我和景夜的生活给搅得乌烟瘴气。” “我们现在是留不得你了,你若是还有些自知之明,就尽早自己离开,我还能给你留点面子,要不然的话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哼,你以为你把我留下来就是发好心了吗,你不过就是冲着我这张脸,想给你的店里做活招牌吧。” 苏挽沁先是给她说的诧异一脸,而后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留下的窗户纸已经被江琉玉捅破的差不多了,就也没有再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这么嘲讽且不客气的话语,从已经撕破脸皮的苏挽沁的口中说出,难免还是叫江琉玉有些惊愕不已。原来这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看来尽早叫她离开果真是个明智之举。 “你完全就是自己心思龌龊,反而把其他人想的跟你都一样,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留下的,我们又没有逼你,你若是不喜欢,大可以说出来。” “再退一万步来讲,就你当时的那种境遇,难不成你还打算在别人的手下当个千金小姐一样呵护着长大吗,那估计世上除了你的父母,谁也不会这么大方,” “你不自己想办法过活,总不可能一心就想着依靠别人吧,那不就和街边的乞丐一样了吗?”江琉玉的一番灵魂发问,打的苏挽沁措手不及。 江琉玉心里面一直秉持着勤劳致富的信念,确实不是很能明白古代千金小姐一天到晚宅在家中,还可以随意挥霍的这种本能意识。 可是这一些话中间,江琉玉要是不提千金小姐几个字还好,这几个字就好像是苏挽沁心底的一处逆鳞似的。 话音才刚落地,苏挽沁整个人的脸色就变得比刚才跟江琉玉撕破脸皮时的还要难看,两只眼睛一错不错地瞪着江琉玉,江琉玉当即也着实有些被她唬住了。 “你以为我生来是和那些受苦的平民百姓一样吗,我原本也是一个千金小姐,在家中无忧无虑的了此一生也就罢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苏挽沁眼神凶狠,嘴角还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容,和她曾经温柔可人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越发的叫江琉玉觉得毛骨悚然。 “我苏家,曾经也是地方州县上的一处县官,父母安康和顺,从未与人交恶,可就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被人安上了贪污纳贿的罪名,害的我们一家都家破人亡。” “你身世凄惨,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江琉玉听到此处,心里顿时有了个联想,这是不敢确定,只觉得苏挽沁后面说的肯定不妙,便于本能的多了一句嘴。 而苏挽沁悠悠的看过来,那个架势,就像是在告诉江琉玉,她的猜测完全正确似的。“有什么关系?当初无冤无故给我一家定罪的罪魁祸首就是现任的景王,苏景夜!” “说起来,你们两个人一路过来,这行事确实挺慎重的,竟然无人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我是不是也应该恭恭敬敬的称呼你一声,景王妃啊。” 最后一句话,意味不明,只听的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江琉玉只是不想这个名头影响了自己和苏景夜在外的行走,却没想到身份一旦被人戳穿,竟然是如此可怕的遭遇。 “你,你胡说八道,景夜他可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江琉玉嘴上戈登了一下,使得整个人的气场和刚才相比,在苏挽沁的面前都落了不小的下风。苏挽沁心中的怒火燃起,就让整个场面都完全逆转了过来。 “你莫非以为谁会拿这样咒自己一家人的话,来作为借口吗,” 第四百六十三章:九死一生 “未免也太可笑了,害的我一家人穷困潦倒,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这样不共戴天的仇人,你难道还以为我会认错吗。” 苏挽沁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吓地江琉玉禁不住往后退,一步一副看上去就像个野兽一样对天长嚎了。 “所以你现在该明白是什么原因了吧,不管你们夫妇二人待我如何,我都是绝不可能会叫你们这么轻易的好过的。” “所以你挑拨关系,偷盗我的寿司,就是你报复我们的方式吗。”江琉玉虽然有些害怕她癫狂起来的样子着实吓人,但是气势上总归还是不能丢的。 要说苏景夜冤枉苏挽沁一家人入狱的事情,她是怎么也不可能相信的,但是现在没有证据,什么话都只是空口白牙,做不得数。 而且现在所站的岩石上,也完全不是能够好好说话的地方,万一她真的疯魔起来也保不准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江琉玉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提前下去。 “你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低级,又没品了吧,如此陷害他人的事情,你做的这样得心应手,那和你口中最厌恶的仇人有什么分别。” 江琉玉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往下去的路上蹭,“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报复方式。更何况你心中完全没有是非分辨,只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反而平白害了无辜的人。” “你懂什么!”苏挽沁愤怒的吼了一声,就往江琉玉的面前走过来一步,差点没给她唬的脚下扭到。 “我就是要让你们一家不得安宁,我要慢慢的折磨你们,直到你们也体会这种家破人亡的感觉,否则要是轻易的一刀了结,未免也太便宜你们了。” 江琉玉脸上的表情听得都有些不自然,但是细思了一下苏挽沁所说的话,和这些天的举动,却叫她有些迷惑。 “你口口声声说是想要报复景夜,可是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对他动过手?”这倒也不是江琉玉故意想要把方向引到苏景夜的身上,确实是出于某些考量提出的结论。 “……”于是这一句话一出,竟然真的叫苏挽沁愣住了。 江琉玉抓紧时间往她身上一推,想趁着苏挽沁跌倒在地的这个空档,赶快逃跑,却没想到她站的地方实在太过边缘,身子晃当晃当的,就像是快要掉下去了。 江琉玉眼角余光瞅到,她虽然急着想要自己脱身,却没打算害的苏挽沁死掉,更何况苏挽沁她们家的案子都还没有审问清楚呢。 于是说时迟那时快,江琉玉赶紧一个回身,一脚踩住了岩石上一处凹陷下去的小坑,立马就抓住了苏挽沁的袖子,想要把人重新给拉回来。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苏挽沁那么瘦弱的一个人,掉下去的重力却十分大,把江琉玉都给拽的脚下腾空,而她倒是轻巧一个转身,就叫江琉玉和自己的位置变了个方向。 “真是可惜,我会武功的,这件事情你还没有机会知道就要死了。”苏挽沁一脸得意的表情,映在江琉玉掉下石头的那一刻,惊愕不已的眼睛当中。 一切都发生的快得叫人来不及回想,江琉玉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哪里能够斗得过苏挽沁,直接一下子就摔进了下方的水坑之中。 苏挽沁站在岩石边上,一脸平静地看着江琉玉被底下的海水吞没,面对被砸起来的水花,也只是随意的闭了一下眼睛。 此时的时候不早了,青崖附近向来又很少有人过来,因此并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到苏挽沁在这里对江琉玉做的事情。 “只要你死了,他必定悲痛欲绝,我做的一切事情也都不会有人知道。从此以后你就当再没来过这个世上吧。” 看着地下照样汹涌的浪花,并没有因为江琉玉的跌落而有任何变化,苏挽沁轻蔑的勾了一下嘴角,便转身离开了。 快要入夜的时间,已经出去好几天的苏景夜,今日终于能够回来了。为了能够尽早的见到江琉玉,苏景夜都来不及休息,叫那些护卫回了衙门之后,便快马跑回了青崖镇。 只是很可惜,苏景夜匆匆回到自己和江琉玉的宅子里之后,却并没有看见江琉玉的身影。往镇上两处店铺走了一趟,也都是大门紧闭,毫无人烟。 苏景夜不由得觉得十分奇怪,因为知道江琉玉和龙大生周氏他们的关系改善,就想着会不会可能是在他们家里,就去拜访了一趟。 龙大生和周氏正在灯下说话打发时间,忽然一眼瞧见苏景夜进来,不免都惊喜不已。 “公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在外面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吗?”周氏拍了拍手上花生皮的残渣,敢忙抽了张凳子出来,又跟龙大生吩咐道。 “去看看后面炉子上的水好了没有,给倒碗茶过来。公子这边坐。” “不必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琉玉在不在这里,你们可有见到她吗?”苏景夜客气地摆了摆手,又探头张望了一番,只可惜仍然是一无所获。 “夫人?夫人她自有主见,又那么聪明,肯定是在弄些新花样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公子你不必着急。” 周氏想了一想,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值得苏景夜这么紧张担心的地方,还硬是拉着他一同坐下说话。 “我们和夫人已经约定好了,以后店里要是生意忙,没人照看的话,我和我的好姐妹们也可以过来帮忙。要是店里面空了,一下子少这么多人,也可以省一部分伙计的工钱。” “呵,这,这么省钱的法子,也只有琉玉能够想的出来了。”苏景夜心里面本来还惦记着,忽然听到他提到他的事情,不禁想着想着坐了下来,脸上也带着骄傲的笑容。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咱们是做生意的麻烦,加上是那些人他们自己愿意离开的。”周氏说罢,龙大生也跟着带了茶壶过来。 “我想已经跟我们商定了,以后咱们两家还同往常一样,就不要再听那起子人会挑唆,终归还是咱们自己人才信得过。” 话音落地,苏景夜都没来得及跟着附和几声,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龙大生过去将门打开,然后浑身湿透的苏挽沁就一脸狼狈的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夫人她……”苏挽沁话说到一半,在看见苏景夜的时候就突然顿住了。“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她原本是想要过来通知龙大生他们母子一声好,给自己做个见证的,没想到苏景夜今日居然刚好回来,还就在这里。 苏景夜听到苏挽沁刚刚的话头有些不对劲,也没有心思跟她寒暄什么,直接走了上来紧张的问道。“琉玉怎么了,你们两个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这些地方都看不到你们?” 神态那么慌张,看上去就差直接抓着苏挽沁的手臂一阵摇晃了。苏挽沁不免表现的有些害怕,可是周氏现在也是十分的不待见她,她便只好先暂时躲在龙大生的身侧。 “夫人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出海,我们店里头的人都看见了,其他人出来又不方便,我就跟了上去,才知道夫人是想要自己亲自打鱼,好慰劳慰劳公子。” 苏挽沁说着,还不忘探头看了苏景夜一眼,苏景夜今天晚上回来就一直觉得感觉不太对劲,此刻怎么有心情跟她在这里废话。“然后呢。” “然后,夫人一时不慎,就从青崖上面掉了下来,只可惜我当时还没有跑到跟前,就站在青崖下面,亲眼看着她掉到了海里。” 此话一出,苏挽沁都禁不住落着龙大生的袖子一阵抽泣,龙大生虽然有些嫌弃,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我当时给吓坏了,就也从下面跳了下去,想要把夫人就出来,但是谁想晚上的浪花实在太大了,我一个人完全支持不住,” “找了许久,就连夫人的一片衣角都没有发现,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过来找周大婶他们帮忙,幸好公子你在这里,快去救救夫人吧。” 抽抽噎噎地把这一番话说完,苏挽沁也紧跟着哭的泣不成声。苏景夜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功夫理会苏挽沁怎么样,或者说了些什么话,只听到江琉玉从那上面掉下去,就感觉自己心里的弦也断了一根。 青崖镇因何命名,这个远近闻名的青崖从来都没有多少人敢去造访,更何况江琉玉还是孤身一人,一个弱女子跳了下去,那还不是九死一生。 苏景夜惊得大脑一阵发昏,想也不想的就多门冲了出去,完全没有注意苏挽沁刚刚的这番话说的到底哪里有问题。 “公子,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了。”龙大生在后面也喊不动他,赶着也追了出去。 就剩周氏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与苏挽沁单独相处。周氏很不客气的撇了苏挽沁一眼,也不说话,就自己走开去拜佛保佑。 第四百六十四章:奋力搜寻 没人过来理会她,苏挽沁正好一个人也乐得自在,索性简单的收拾收拾,准备上床睡觉,然后就只需要慢慢的等着苏景夜他们在海边寻找一无所获的回来,那时候的场面一定很精彩。 另一边,苏景夜疯也似的,按照以前行走过的路线,摸索到了青崖的旁边。此时夜幕已经黑黑沉沉,天空尽是被乌云覆盖着,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过来。 放肆的夜风,也从海面到陆地,再从陆地回到海面,周而复始,来回呼啸的将苏景夜全身上下都给裹了起来。 在这些大风的加成之下,使得幽深的海水,时不时的卷起来几乎一人高的大浪,狂妄的打在青崖之上,将这里一片的黑色岩石全部沾染的湿漉漉。 苏景夜瞧着面前如此可怕的景象,越发担心起江琉玉在水里面会是如何的可怜,仅仅将外袍脱下,他便打算想也不想地跳入海中,幸好被后面赶过来的龙大生给及时拉住了。 “公子,你今天才在外面辛苦了一整天,要是就这样跳下去的话,只怕救不出夫人,还要搭上你一条性命。” 龙大生很是客观的劝解着,不过苏景夜现在满心眼里也考虑不了别的事情,完全不听他的劝告,挣扎着就想要跳入海中。 龙大生没有办法,虽然他也为江琉玉的失踪而感到焦急万分,不过相较于苏景夜而言,他还能够暂且的保持理智,两只手死死地禁锢住苏景夜的嘎吱窝。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想想,倘若夫人冰雪聪明,找到了什么岩石或者珊瑚礁,从海里逃生出来,结果却看不到公子你的身影,她该有多么难过,你忍心叫她为你伤心,孤苦伶仃吗?” 今日龙大生这话说的,和以往相比就是有水平了不少,叫苏景夜很快的就冷静了下来。 他瞧着苏景夜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就赶忙过来,将随身带着的一条长长的麻绳丢在地上,然后转身去把人家停泊在岸边的小船借来一用。 “今日晚上的风浪有些大,要是这么浑身伶俐的下海,一定很容易被海水冲走,”龙大生一面说,一面把地上麻绳的一头拴在了小船停泊用的铁锚上。 随后,龙大生就把这条麻绳一分为二,拿在了苏景夜的手上,将另一端也系在了自己的腰上。 “公子将这绳子系在自己的身上,一会儿推了这条船下海,万一要是有个什么漩涡的,有这条船,起码能够保证我们不会被淹到海里。” 到底是在海边居住的人比较有经验,龙大生这法子就跟现代人出冲浪一样,虽然未必能够保证万无一失,但至少可以省去许多的危险。 “要是找到了夫人,也好将她放在船上,省的她在随我们游动的时候再被海水呛着。” “好。”苏景夜想了一想,觉得也是,便按照龙大生所说的办法行动,随后二人入海,在青崖一带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看到江琉玉的身影。 苏景夜不信这个邪,与龙大生两个人累了,就稍微歇一会,轮换着继续入海搜寻,可是就一直等到了天光破晓之际,还是完全没有线索。 今天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但苏景夜还是想要继续去寻找,可是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消耗了整整一天的精力,又在海水中泡了这么长时间,但身上的皮肤都几乎要被海水侵蚀得发白透明了,龙大生实在看不下去,就生拉硬拽的将苏景夜带回了自己家从长计议。 早晨,等到天边的太阳升起,东方的海平面上一片火红的朝霞,也证明了昨天夜里的夜色一定不怎么样。 周氏身为老年人,一般作息时间都十分规律,早早的起床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等着龙大生他们回来就可以开动。而苏挽沁倒是分外悠闲的睡了一整个晚上,起来之后神清气爽。 正站在院子门口,伸懒腰赏日出的时候,苏挽沁忽然就瞧见了龙大生和苏景夜两个人,相互搀扶搀扶着跌跌撞撞走了回来。 龙大生身上还好,在海边经历的事情多,适应能力也比较强,可是苏景夜就不一样了,头发上全是海水与沙砾,浑身上下湿透,一张俊俏的脸庞也白的吓人,整个人看着狼狈极了。 苏挽沁吓了一跳,几乎没有认出来居然是苏景夜,她后知后觉的惊呼着迎上来,呼唤声叫苏景夜清醒了一些,便一把抓住了苏挽沁的手臂质问。 “你告诉我实话,琉玉昨天晚上究竟是掉到了哪里?为什么我们找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看见她半个影子,甚至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苏挽沁只假装自己是被他吓着了,呆呆地看过去没有说话,等到回过神来后,才小声的说道,“公子,你不要着急,咱们回去之后慢慢说,也叫我想一想。” “也是,公子你还是先坐着休息一下吧。”龙大生也跟着劝了一句,苏景夜便强无声息地摆脱了苏挽沁的手,只在龙大生的支持之下,回到了屋里。 屋子里面,周氏见他们两个出去这么长时间,身子肯定都已经凉透了,便特地熬了一锅浓浓的姜汤,并煮了一盅红豆粥拿来,叫他们吃了也可以暖暖身子。 苏景夜有话要与苏挽沁问明白,周氏便叫了龙大生到旁边隔间的屋子里面吃饭。 “你现在可以说了,一定要我进屋里,到底在隐瞒了些什么东西?”苏景夜手里抱着姜汤,慢慢喝掉了大半碗,才使得脸上恢复了点红润的血色,只是红糖粥还放在一边没来得及动。 “公子,你要不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要不然只怕你的身体遭不住。”苏挽沁顿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却让苏景夜的耐心消耗的七零八碎。 “你快说!”苏景夜一声怒吼,将手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这么大的动静,把隔壁房间的周氏和龙大生惊动了。 “莫不是琉玉掉下海的事情,与你有关?” “怎么可能?我如何能做得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难道我在公子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苏挽沁颤抖了一下,随后那忧伤的眼神就伴随着眼泪一起差点夺眶而出。 “其实我却有话没告诉公子,是不想公子为此伤心伤身,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说罢,苏挽沁还特别留意撇了一眼苏景夜的神情。 “那青崖之下地势复杂,就是一个好日子掉下去,怕也得受点伤,而就在夫人打算出海之际,那青崖下面,可能有之前渔民丢下来的死鱼,引来了好多的鲨鱼在那里游荡,” “夫人就是因为瞧见鲨鱼害怕了,一时躲闪不及,青崖上又特别脚滑,才不小心摔了下去。”如此的一番谎言,搭配着苏挽沁以假乱真的演技,乍一眼还真叫人瞧不出端倪。 “我当时就站在夫人所处位置的下首,因此对海里的情况也能看见一些,夫人摔下海了之后,那群鲨鱼便蜂拥而上,很快海面上就出了一大滩的血渍,” “我害怕极了,直等到鲨鱼退去才想着说过去帮夫人收尸,谁想到除了一些死鱼的碎片,也是半点痕迹具无。” 话音落地,足足把里头喝粥的周氏吓得调羹都掉了,而苏景夜也气得瞪红了一双眼睛,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却完全不知道该向谁发泄为好。 苏挽沁见状,用抬起手帕抹眼泪的动作,掩饰了她藏在袖子下面是怎样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而很快的,江琉玉平时那么一个注重店里生意的人,今日居然破天荒的未曾出现,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交代。且苏景夜回来了,也一直呆在家中,不肯出来。 那景江野鱼店里头的伙计们心中怀疑,略微一打听就知道了江琉玉失踪的事情。江琉玉好歹也算这一方地区的风云人物了,所以这一消息就很快传遍了大半个镇子。 江楠枫此刻还呆在自己的店里面,想着江琉玉店里头无人照管,生意惨淡的幻想,等哪一天两个人碰见了,可得好好的嘲笑她一番,结果忽然就从贴身小厮的嘴里听到这个事。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出海呢?”江楠枫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揪住了小厮的衣领。 “这个是从他们自家店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可不是小的信口胡说呀,公子,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瞧瞧,现在镇子上面都已经传遍了。” 小厮心里十分委屈,费心费力地跟江楠枫打听消息,结果却得到这样的回报。不过同样的他也十分疑惑,自家公子什么时候会对江琉玉这个人这么上心了。 江楠枫瞪着两只眼睛,也没有功夫再在这里跟小厮讨论这个消息的真假,直接丢开手夺门而出,赶着就跑到了江琉玉的店里头一阵盘问。 第四百六十五章:起内讧了 可是店里面除了那些个闲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伙计之外,周氏、龙大生、苏景夜,甚至苏挽沁都不在这个地方。 江楠枫只觉自己一阵尴尬,又不想被人看出来自己关心江琉玉,还特别嘲讽了几句才离开,惹得这店里面的人对他过来说风凉话的行为,怒气更甚。 这一段过来的询问无果,不过江楠枫也没有打算就此放弃,毕竟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打听出来,他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再加上跟路人的打听,竟然摸索着,自己一人跑到了龙大生家的附近。 这会龙大生家的院子里头空空如也,江楠枫就站在离他家院子不足几十步路的高坡之上,心中虽然欢喜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但是却又犹豫起来,不是很敢踏入。 恰好苏挽沁端了一个木桶的衣服毛巾出来晾晒,身上有一身好武艺的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四周有人打量着这边的目光。 苏挽沁立刻顺着感觉看过去,刚好和那个高坡上的江楠枫视线相对。苏挽沁看的一愣,连带着上方的江楠枫也有些不知所措。 略思索了一番,苏挽沁看着后面屋子里应该没人出来,慢慢的将衣服毛巾挂在竹竿之上后,便悄悄的跑了出来。 “你在这个地方做什么?不是叫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只要听我来跟你说消息吗?”苏挽沁就怕被其他人发现自己跟江楠枫有密切往来,因此才刚和他碰上面,就忍不住低声怒吼了一句。 说罢,苏挽沁还不忘左右张望着留意一下四方的情况,江楠枫几时受过别人给的气,不过为了能够问出真相,他便只得忍了。 “我过来就是问你几句话,问完我就走。你们家的女东家,她是不是真的就死在海里,被鲨鱼吃掉了?”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苏挽沁心里别扭着,并没有直接回答,尔等脱口而出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两只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江楠枫看。 江楠枫给她看的浑身发毛,不自觉的扭过了头。 “你问这个事情有什么关系?知道她死在海里那么惨烈,是专门想过来幸灾乐祸的吗。” “她真的死了?!”江楠枫一阵错愕,暂且也没有理会他的语气,究竟有多么阴阳怪气,只觉得震惊的让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为什么跟你出去,她就死了,难不成是你动的手脚,你杀了她?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恶毒!” 江楠枫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过来就是想要听到不一样的答案,谁想到居然是从苏挽沁口中所说出的死讯,叫他一时间难免有些崩溃,口不择言。 苏挽沁身上有武艺,而且还不低,加上她这个人本来也行事狠辣,叫江楠枫会有这样的猜测,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对于苏挽沁而言,江楠枫所说的虽是事实,却令她有种被人当场抓包的恶心感觉,当即就恼羞成怒。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以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不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想要永远维持住青崖镇第一大富户的名头吗,怎么现在是被江琉玉给迷的鬼迷心窍,竟然连你自己说的话都忘记了吗?” 苏挽沁此言,激得江楠枫一时语塞,而她揪着机会,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去。 “也是,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几天前你居然还把我当成了她,只怕你当时对我所做的事情,原本就是你想要对他做的事吧。恐怕你那一个晚上,梦里梦梦见的也全是她。” 这些话也确实都是实话,苏挽沁猜的不错,虽然是随口胡说的,不过看江楠枫的反应就知道是哪样都说准了。 “但也实在是太可惜了,江琉玉本就是有夫之妇,况且和你们家又是死对头,你这样的想法若是被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笑话你如此龌龊。” “不过说起来你也还算幸运,江琉玉已经死了,这辈子也不可能知道了。我也算是瞎了眼,居然以为你是个可堪大任的人,谁想到眼皮子居然这么浅,轻易的被人给糊弄过去,活该你现在家中产业不景气,又失了心爱之人!” 苏挽沁得了机会,也越发的得理不饶人,可是刚好在她把这些话说完的那一刻,她的眼角余光就看见了底下出来走动的苏景夜。 但江楠枫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心中气急,大有心事被人戳穿的愤慨之怒,当即一把抓住了苏挽沁的肩膀,另一只手高高抬起,几乎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我叫你胡说八道,居然还敢骑到本公子的头上来撒野,你莫非还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苏挽沁留意着下面的动静,心中冷笑,即使江楠枫要一巴掌打下来,也没有做什么抵抗,只是万分可怜的捂着自己的脸大声呼喊。 “你气急了,分明就是因为你的缘故,否则我家夫人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田地,你现在还想把我也一样逼死吗?” 这喊声凄厉,叫下方魂不守舍的苏景夜也能够听得个一清二楚。苏景夜听着苏挽沁话里有话,好像有些更深的原因未能明白。 想罢,苏景夜当即就一个轻功迈步上来,抓着江楠枫的手,把人给甩到了一边,然后又跳到了苏挽沁的面前。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琉玉为什么突然要出海,这其中跟江楠枫又有什么关联?” 苏挽沁哭哭啼啼个不停,顺势就想要靠在苏景夜的身边,却被他往旁边一迈给躲了过去,她不免尴尬,只将两手捂着脸。 “这还能有什么原因?还不都是这位江公子做出来的好事,若不是他将咱们店里面的伙计挖出去大半,咱们店里也不至于忙不过来,” “没有人来帮忙,店里的存货又不够了,夫人才想着到之前去过的地方去碰碰运气,好缓解一下店里众人的辛苦,谁想到这一趟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话说到此处,情感正浓之时,苏挽沁也哭的越发大声又无助,“可怜我家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活活被你这个无良奸商给逼死了,你现在还想着过来看热闹,抓着我不放事,想要手上再沾上一条人命吗?” 苏景夜昨天忙了整整十二个时辰都没有休息,今日一天都神情恍惚,因为江琉玉失踪的缘故,他现在是完全听不得生啊死啊之类的话。 苏挽沁的这一番哭诉,完全就是哭在了苏景夜心里最愤愤地点上。加上之前江楠枫做的那些恶性竞争,以及江琉玉的被逼无奈导致落海,苏景夜怒从中来,捏着拳头就走向了还倒在地上的江楠枫。 可怜江楠枫平白无故被苏挽沁冤枉上了,苏景夜的手劲又大,直接撂在地上,叫他这么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富家公子,完全爬不起来。 这会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点精神,就又看见苏景夜跑到了面前。江楠枫一愣,摆着手,竟然是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讲出,然后就被苏景夜的拳头例无虚发的打在了自己身上。 江楠枫娇养长大的体质,如此娇弱,怎么经得起苏景夜的一通锤打,很快就昏了过去。而苏景夜也因为这么长时间的忙碌,以及情绪的崩溃,紧跟着倒在了江楠枫的旁边。 苏挽沁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把苏景夜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测试到脉搏还在,才能放得下心。 她再留意看了一下昏迷在地上的江楠枫,想着苏景夜是因为关心则乱,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可要是被周氏给瞧见了,这事反倒不好解释。 苏挽沁想着,便把苏景夜特意往坡下带走远了几步,任由江楠枫自己在原地自生自灭,然后才张嘴呼唤下方院子里的周氏和龙大生来帮忙。 苏景夜心里头焦虑,就连睡觉也睡得不安稳,他两道眉头深深皱起,仿佛天下最大的乐事都未必能够叫他高兴的起来。 忽然之间,有一只带了点凉意的手伸了过来,就刚好落在他皱起的眉心上。苏景夜感觉到这一点与众不同的温度,猛然睁开眼睛,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寻找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的江琉玉,现在居然好端端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身上还穿着自己离开之时的那一套淡绿色衣裙,脸上带着淡笑,就坐在自己的床边,伸出了一只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抚摸着,发现自己睡醒之后,她便顺势将手向下,捧住了自己的脸。 “琉玉,你没死,你终于回来了!”苏景夜大喜过望,完全顾不得自己身上究竟有多虚弱,立马坐了起来将她拥了个满怀,想是生怕她会再度消失一样。 “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好辛苦,这么长时间,你究竟去哪儿了?下回可不许再这么轻易的离开我了。” “人是我的过错,我一时调皮,竟然忘了你会因此而多么的伤心难过,我在这里郑重的和你道歉。”江琉玉手上愣了一下,然后也闭上眼睛回抱了回去,微笑着淡淡说道。 第四百六十六章:蝴蝶效应 “我知道你这么长时间为了找我辛苦了,你先躺下来,我慢慢的跟你说话。”江琉玉柔声劝慰着,苏景夜不曾听过谁的劝告,却唯独她一句话就叫他立刻听话。 苏景夜一只手死死的拽着江琉玉的手掌,将那手背上的青筋都绷的冒出痕迹来,也不肯松开,好像就怕她会再做消失一样。 江琉玉没得办法,就仅仅用一只手替他盖上了被子,又在上面轻轻拍打着。 “我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要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话,当初就不应该因为害羞,而拒绝你的想法。” “人这一生本就短暂,你追求的钱财永远都是没有尽头的,你更应该看清的,是眼前的事。”江琉玉垂着眼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苏景夜却从她的这几句话中听出了有点不太妙的意味。 “原是我的任性,得叫你世事都只能顺着我的心意,结果闹到了如今这般的田地,实在是叫我无比后悔。” 江琉玉说罢,微微蹙起眉头,一日双泪眼汪汪的秋波水眸,深情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苏景夜。“我真的十分抱歉,若是能够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琉玉,你在说什么?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为什么尽说的都是这样不吉利的话。”苏景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此刻也不顾江琉玉的柔声劝慰,挣扎着硬是坐了起来。 “你不必跟我说什么后悔的话,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只要你能回来,咱们就可以同以前一样。” “我怕,来不及了,对不起,”江琉玉此刻的脸庞,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不过苏景夜却能从话语当中听出她浓浓的悲伤之情。 “和你约定的儿孙绕膝下,白首不相离,怕只能下辈子再履行了。” “不,琉玉,你别走。”江琉玉等声音越说越飘渺,明明仍旧近在眼前,但偏偏听着确十分遥远。 苏景夜越发的看不清楚他的脸了,就连手中一直握着的手掌,也已经没了那熟悉的温热温度。他心中大惊,赶忙就想要再将她拥入怀中,只可惜抱着的都是一片虚无。 “琉玉,别走,琉玉。”苏景夜皱着眉头,两只手都忍不住挣扎起来,他现在是怕得很了,赶紧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却听到一声惊讶又娇羞的呼喊。 “啊呀!” 苏景夜听着声音不对,此刻脑筋也终于恢复了清醒,他将怀里的人放开,定睛一看,却原来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做梦,而他沉迷梦境之时,抱着的却是苏挽沁。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景夜当即就皱起眉头,裹着被子,又往后面坐了几步。 受到惊吓的苏挽沁觉得十分无辜,明明被袭击的人是自己,怎么好像他吃了多大的亏一样。不过她轻咳几声,很快又回过神来。 “公子忘记了,先前你晕倒在外面,是我叫了周大婶他们过来把你送回家的。我看你睡觉都睡得不安稳,嘴唇也起皮了,所以特别端了碗茶水过来,想帮你润一润,结果你就自己醒过来了。然后……公子自己就知道了。” 说罢,苏挽沁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而苏景夜此刻也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股凉意,低头一看,确实是自己意乱情迷之时,主动抱住的她,而不小心弄撒的茶水。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苏景夜只觉一阵窘迫,也幸好有这茶水的打扰叫他很快清醒过来,才不至于做出更尴尬的事。 “没关系,我心里面都明白的。”苏挽沁着急表明自己的立场,而后将杯子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犹豫着凑过来说道。 “方才,我听公子睡梦中一直呼喊着夫人的名字,可是梦见夫人了吗?” “确实,只不过梦里梦到的再好,也终究都是泡沫。”苏景夜回忆起自己梦里经历的一切,更是觉得心里面空唠唠的。 他一生潇洒了这么长的时间,即使当初在被太子针对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半点的怨天尤人,但时至今日,却叫苏景夜真正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公子不要太担心了,夫人她那么好的一个人,上天一定会眷顾,让她平安回来的。”苏挽沁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一直期盼着江琉玉真的被鲨鱼给吃掉,那她从此以后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件事情已经在镇上传开了,好多人出海,记着夫人的好,都答应帮着留意,想必用不了多久,一定能够将夫人找回来的。” “多谢你还能来安慰我。”苏景夜心中稍安,不管她所说的是真是假,起码心里都能有一点安慰。 “不客气,公子,这原本都是我……”苏挽沁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点羞涩的神情,而苏景夜抬起头,却顿时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外面是什么味道?” 闻言,苏挽沁眨了眨眼睛,扭头向外看去,之后才回想起来,“嗷,那是我放在炉子上煨的鸡汤,又蒸了一点小米饭,” “想着公子都劳累这么久了,都没有好生吃点儿东西,等你醒过来之后,多少吃一点才能够保证身体安康,等到夫人回来。” “这是你做的?”苏景夜作势要起身,但是想了一想又坐了回来,“那可真是辛苦你了,现在我一切都好,你不如先去看看炉子上吧。” 苏挽沁伸出去的手到一半落空,听着苏景夜所说的话,知道他是故意找个借口把自己支走,她要留在房间里面换衣服,便也不好多找借口久留,答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过了片刻功夫,苏挽沁所做的那些菜式就差不多全都摆在了桌上面,可是苏景夜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却没有半点胃口。 即使苏挽沁在做菜这一方面确实独具匠心野,即使江琉玉以前拿来练手的都是些黑暗料理,但是在苏景夜的心里,却仍然怀念着曾经在王府里吃到味道。 “公子,我知道我在做菜这一方面可能不及夫人,但是你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吃一点八,否则真要拖垮了,可怎么办。” 苏挽沁劝着,苏景夜心里面也知道,但就是没有胃口。苏挽沁便主动拿过他的碗,成了一碗小鸡炖蘑菇的浓汤过去。 “真是可惜了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碰上这样的事,要是当初那江家当家人没有想出这样的馊主意,给夫人添堵,夫人也不至于自己一个人去海边。” 话音落地,苏景夜控制不住,就捏着拳头,一下子砸在了桌面上面,把端着碗的苏挽沁给吓了一跳。 “先吃饭吧,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是。”苏挽沁恭敬地把碗放下,心里面却在暗喜。 另一面,江楠枫因为无缘无故挨了苏景夜的痛打,回去之后连自家店都没时间巡查,只能留在家中养病,所以他也不知道外面自家店铺里的情况,究竟到了何种难堪的地步。 由于江楠枫轻信了苏挽沁的建议,果真留了全镇的年轻劳动力在自己家的店中,可是镇子最近的经济不景气,每户商户里都没有多少的生意,这日子本就难捱。 再加上集市都已经过去了,他再来这么一手,就相当于完全是出高价,养着一堆的闲人在店里。即使他家在镇子上有很多的商铺,转过来的钱也未必够这些人的工资。 江楠枫以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偏偏在这种事情上没了考虑,只顾着一味跟江琉玉两个人斗气斗狠,真叫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当初就已经瞧上了她。 而苏挽沁出的这个馊主意,到现在来看,也实在像是故意等着挥霍掉江楠枫举家的财富。 江楠枫在自己家中养病,许久未曾来到店铺中,殊不知这些电力面此刻都已经纷纷闹开了花。 “江东家呢,他怎么还不出来,约好的这么多工钱,都已经到了日子了,他怎么突然又不见人影了呢,该不会是想要反悔了吧?” 这些伙计们虽然干活不行,但是要钱方面却十分得心应手,再加上有好些还是当初从江琉玉店里头出来的人。 知道江琉玉去世的消息之后,他们也不约而同的将她死掉的罪过,全部都安在江楠枫的身上,甚至心里还自作主张的觉得是为江琉玉报仇雪恨。 “就是说,我们当初还以为江家的东家是个爽快人呢,才特意过来的,但谁想到居然出尔反尔。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留在女东家的店里算了。” 这些人,有了一两个带头起哄之后,便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一同过来附和,很快这镇上大半的江楠枫家的店铺里面都纷纷闹了起来。 江家店铺里一般都会留两个自己家的人在这里看着,顺便统筹大局,或者做个统计,专用来管着手底下伙计们的工作,却在此刻毫无用处。 第四百六十七章:难得一见 每个店铺里面仅留的江家自家的人在面对手底下的人的奋起闹罢工的情况下,他们只能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愣是连一句主持大局的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们的这个位子上,通常干的都是些一味讨好上面的人,而对手下的伙计们诸多苛责。这些伙计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要是他们还敢出面说些什么,只有可能被当成挡箭牌,率先针对。 “叫当家的人出来,先把我们的工钱结了再说,以后再也不来了!”有一个脾气最为暴躁的伙计,手中拿着一根舀酒的长勺子,直接上来一把抢在了柜台上面,吓得柜台后头的两个店铺里的主管怕的不行,纷纷探出头来。 见到主管终于肯露面了,底下的人都一阵欢呼起来,拿着勺子的那位也仿佛得了助力一般,心中越发的有胆气起来,直接绕过柜台,将其中一个给拎了出来。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又不可能吃了你,就想叫你把我们的话全都带给东家去,你难道听不明白吗?” 这样的话,这个主管怎么可能说的出口,他是江家的家生子,不比这些伙计。要是闹出点什么,还能够全身而退,拍拍屁股就走人,可他却得指着江家活一辈子的。 “大家还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可是啊,公子他近日在家中养病呢,什么事情都不管,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要不然你们还是先回去等一下,等上面来人了之后,咱们再说?” “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谁还会信你们这样的鬼话!” “就是,别怕是江家看起来这么家大业大,突然找这么多人,怕是早就已经破产了吧?” “那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可不都是白费力了!” 诸如此类的话,这些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部冒出来,叫这位平时在怎么能言巧辩的主管,这会儿子都说不出话来。 “跟他们在这里费什么话呀,看着肯定是不中用了,这店铺留着也没什么用,咱们还是该砸的砸,拿些之前的东西回去理工钱,要不然等晚了,只怕什么东西都没了。” 拎着主管的那位好汉,说着便把人往旁边一丢,率先抄起一旁的凳子,直接就往门上一撩,那张可怜的凳子,瞬间就裂成了几瓣。 有了这个人做榜样,其余的人也纷纷效仿,将这铺子里面的什么酒坛或者海鲜干货,能拿的全都包在自己的包覆里面,实在带不了的,就统统砸了个稀碎。 这个主管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完全没有半点招架之力,也不敢上前阻拦,慌忙的就又躲到了柜台后面,只好等着事情闹完了之后再禀报上去。 像这样的一番闹腾,镇子里面凡是江楠枫家店铺,都像海上的浪花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生生折腾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结束。 而江楠枫在这段时间里面才刚养好了身体,就听到这么一个坏消息,整个人震惊之后,又陷入了一阵颓靡。 江楠枫披这一件披风,在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不问的搀扶下,也不坐车,只迈步出来镇子上面巡查。 镇子上其他的地方,一切如旧,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唯独江楠枫的店铺里面,好像被阴云覆盖上了一般。 四处都是一片萧条狼藉,里面的所有东西全部都给搬空了,剩下的那些例如橱柜书架的,也都被推倒在了地上,并劈成了碎片。 “怪道我说家里面最近怎么突然安静了许多,那么多的下人全都跟管家告假或者提出辞呈,甚至管家也跟我说打算告了还乡,却原来是因为这么个缘故吗?” 江楠枫看这此处的惨状,心里面也不知是何滋味,直到从前,愿一直走到了后院,看完了整个格局的样子之后,才终于苦笑出声。 “难怪也没有一个人会过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们全巴不得等着落井下石呢。”江楠枫一面说,一面像是发泄心中的怒气一样,愤愤的踩了一下地上随便倒着的一只葫芦瓢。 “我曾经有钱的时候,这些人都跟跟屁虫似的,巴不得一天到晚的在我面前现眼,如今知道我家中出事,便立刻要与我们撇清关系。” “这些人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的,也是常事,公子不要为了这些人生气,好在咱们家家境殷时,就算关了这些铺子,留下来的钱财也是够我们用的了。” 不问念着江楠枫这么长时间都在家中养病,今天才刚刚有了点色就出来,生怕他会被再次气病,连忙出言安慰几句,又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公子放心,小的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公子这般年轻睿智,就算想要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本公子心里自然知道,不过现在还不是为了这些事情紧张的时候。”江楠枫心里头才刚舒坦了一点,忽然脑海里面又想到江琉玉,心情顿时就又变得古怪起来。 江楠枫在心里想了一阵子,终究是没有战胜想要看到江琉玉活着回来的欲望,便一把拽住了不问的手。 “不问,我知道你在出海这方面是个好手,你在外面认识人应该也不少,我可以出钱雇佣他们过来帮忙,你替我的船上去,千万要把江琉玉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子,”不问刚刚才升起的那么大公无私,一心为江楠枫着想的骄傲情感,瞬间就被他的几句话给打碎的七零八落。 “这位女东家说到底也是咱们的对头家,咱们又不是真的害死她的凶手,公子你为何要对她如此上心呀,她早就已经嫁为人妻了。” 不问最后一句话完全是戳到了江楠枫的点上,叫他禁不住恼羞成怒,把脚下个葫芦瓢往前面一踹。 “我叫你去,你就去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啰嗦这么多。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我看不出来吗。我找他自然是有用处的,你只要照做,就是难不成到了现在你也打算离开我了吗?” “是。”不问心里头终究还是担心,但到底是江楠枫的命令,他也不好多嘴什么,只得答应了回去之后慢慢安排。 另一边,景江野鱼里。苏景夜仍旧是不敢相信江琉玉会这么轻易的丧身海底,便想着派人出去帮忙打听的时候,顺便过来看一看店铺里的情况。 总不好,真的等到江琉玉回来之后,还叫她看到自己将她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 店里头的伙计你看我我看你,虽然庆幸可以正常的开店,不过也很害怕苏景夜这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过来管事儿,精神会吃不消。 万一要是哪一天突然崩溃起来,可就麻烦了,所以他们这一天都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提起什么不该提的东西,以免刺激到苏景夜。 而日常跟江琉玉的店铺里有商业来往的人,这些天没等到送货上门,又听说了江琉玉出事的消息,虽然有几个心里面难免有些怨怼,但是凑合凑合也就过去了。 在其中一位姓徐的老板的带领之下,老板们也不愿意在这么坐在家中等候,就隔三差五的想要什么,自己亲自过来提。 苏景夜听说之后,十分感谢这位徐老板的帮助,因此今日开店第一天,他就特别邀请了徐老板过来坐坐。 “这些天多谢了徐老板的体恤,也帮我劝着其他几位老板,才不至于我店里头的客户都走光了,我心里一直都十分记挂着。” 苏景夜为了方便,也不想影响今日跟徐老板两个人谈论生意,便就近选择了在江琉玉的寿司店里面说话。寿司店下午没什么人过来,两个小姑娘便只用专门给店里头的二人现场做寿司。 那徐老板也是个对吃这一方面特别有研究的人,早就听说了寿司在这一带十分闻名,就也完全没有一点挑剔。 “之前一直听镇上的人夸寿司的味道怎样奇妙,却没想到原来也是江老板家的铺子,只可惜我以前一直在外面忙碌,没福气吃到江老板亲自做的寿司,谁想才一回来就碰上这样的事,也请苏公子你千万节哀呀。” 此话落地,苏景夜脸上的表情就很明显的变得难看了不少,“徐老板,我妻子还没死,他只是失踪了,未曾找回来罢了,” “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一下徐老板能够明白,我们店里的难处,没有多加苛责。” “这谁的家里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我也是过来人,怎么会不明白呢。”徐老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抬起桌上的酒杯,伸过去与苏景夜碰了一下。 那清脆的瓷器碰撞声,立刻在这店里头回荡了几遍。 “就是我也没想到怎么这种不巧的事,两家都会同时发生,苏公子这边暂且不说了,我之前预订好的那位江家铺子里头的货物,到现在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要不是他江家在这这么长时间了,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想反悔。” 第四百六十八章:讨要上门 苏景夜听罢,原本想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意场上的问题,但是只要一想起苏挽沁之前提到的,江楠枫所做的那一切,居然把江琉玉给逼到了这样的地步,就叫他心中的一口怨愤之气,实在难以平复。 “这反悔不反悔的事情,还真不好说,就算他们家家大业大,也保不齐会不会动这样的歪脑筋。徐老板,在外面跑生意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看不出来吗?” 苏景夜暂且将心中的怒气咽下,自己亲手抬起酒壶,倒了杯酒水给徐老板递过去,讲出来的话,不仅叫徐老板诧异的抬起头来,就连后面无意间听到的两个姑娘也觉得十分惊讶。 这徐老板之前虽然主要是跟江琉玉在接洽生意,但是关于苏景夜的事情也听说过不少,很少会见到他像今日这样,说出来的话如此语出惊人,故此才会这么失态。 “苏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许久不在镇子上,对镇子上发生的事也不是很了解,莫非之前你们俩家做生意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徐老板愣愣的把苏景夜递过来的酒杯接过来,停在了嘴边,却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喝下去,只一个劲的盯着他看。 徐老板毕竟是个生意人,对一切可能影响自己生意场上的事都会无比上心,而这,炎症好成为了苏景夜可以利用的一个切入口。 “原来如此,怪道今日徐老板跟我在这里吃饭,会把这件事说的这么云淡风轻。”苏景夜笑了笑,垂下眼眸的同时,也掩去了眼里一切复杂的情绪。 “其实就在徐老板回来之前,那姜家的少东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竟然花了大价钱,把陈子上差不多的年轻人全部都招到了自己的店里面,害得我们家也是十分为难,好,真辛苦,才撑到了现在。” “只不过他江家虽然家大业大,在镇子上的铺子也极多,可也做不到以一己之力,供养整个镇子上的人吧。” “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镇子上的生意又一直都不好,江家把这些人的工钱结了之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钱,能够继续把生意做下去,甚至维持自己家的生活开销,都不一定能像以前那么大手大脚了呢。” 苏景夜说几句话,对面的徐老板的脸上就变了一个颜色,一直等到他把大概的事情讲清,徐老板整张脸已经别扭的无可不可了。 “怪不得我来的时候,就一直听镇子上的人说江家的铺子好多都关了起来,我还以为是我听岔了,或者这位少东家又有别的什么打算了,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么个原因而破产了。” 徐老板皱着眉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比他刚过来,听到苏景夜开口时还要来的诧异和扭曲,他愣是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还当江楠枫是个聪明人呢,居然会在这样奇怪的事情上面栽更,实在是像鬼迷心窍了。 “那我和江家的生意该怎么办?原本说好了那么一大批的干货,我连押金都已经交了,就等着最后付清尾款,谁想他出了这档子事,只怕我的货物也要打水漂了吧。” “虽然说人人手上都有难处,但是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诚信,徐老板为人仗义,待人谦和,虽然十分难得,但是这样白白吃亏难的心里不会觉得不服吗?” 苏景夜全部就才刚理清了自家店里跟徐老板的生意,而且自家两个店里面的生意都十分稳定,所以他在此刻才能有这样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苏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徐老板听他的口气,心里顿时又生出了一点期待,但还是没能想明白。 “他家里头都成这样了,那么多铺子都关了,想必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拿去抵押,工人的工钱了,总不可能为了我这一批货物,我还到他们家里去抢吧。” “徐老板,这话可就说差了,因货两讫乃是天经地义,你只是讨回原本你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抢呢?就算没有货物,叫他把当初的押金都交出来,再赔了合约上面的赔偿金,与你也不至于算亏吧。” 苏景夜看他明显有意思了的样子,便赶紧多说几句话劝服,徐老板手指在膝盖上,不停地敲打着,他为人确实厚道,夜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因此一时间还下不了决心。 “徐老板不必自责,他江家家业深厚,不会因为现在的打击而怎么样的,咱们还是顾全自己要紧,你大可放心,我会陪你一同前去的。” 这是徐老板一开始讲的话,这会儿苏景夜拿过来用,倒还十分贴合。徐老板抬起头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方才徐老板话中所说的干货,并不是那种普通的种类海产,放在阳光下随便暴晒得到的产物,而是江楠枫家,将海产海鲜带的自家的酒楼里面,找他们家用了几十年的大厨,配上好多的香料大火熬煮之后,再用烘烤吹干,才得到的青崖镇的特色土特产。 这样的海产十分珍贵,不仅容易保存,而且食用方便,在许多城镇里面都极受欢迎。徐老板早早地定下了这一批货物,就是想等到镇子上面生意不景气的时候,再转手到其他地方去买,以度过这一段时间,这也是她这些年来惯用的手段。 只不过最近因为江家自家出了事情,没钱支付的起工钱是得救楼和其他铺子里面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现在大酒楼里面剩下的大厨,恐怕没有谁能过知道这完整的制作干货的香料配方。 自从得知江琉玉去世之后,江楠枫一天天都魂不守舍的,完全没有精神支撑,只等着自己的小厮出海能够探听到什么消息,以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他手下的铺子关的都差不多了,倒是省了江楠枫再费心去打理,如今他只呆呆地坐在自家仅剩的开门大酒楼里,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即使酒楼里面空无一人,但是整栋建筑这样好的装饰与格局,起码还能保存一些他的自尊。 江楠枫无精打采的歪在酒楼内部,楼梯旁边的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吩咐着酒楼里的伙计去各处打扫。这群伙计们,看他这样,只觉得好欺负,也都懒懒的答应着,却没有一个人动弹。 眼看着外头的太阳就要西下了,江楠枫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打算打道回府,明日再出来等消息,结果才刚走到了酒店门口,就碰上了徐老板。 “江东家,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认得我呀?”徐老板脸上堆着笑容,一看到江楠枫就十分客气地来拱手,只是脸上的笑容,看着和善背后有什么意思和打算就不得而知了。 江楠枫站住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即便虽然徐老板一向都不怎么留在镇子上面,但毕竟是各个店铺有过接触的老客户了,他瞧了一会儿,还是给认了出来。 “认得认得,这不是徐老板吗,怎么今日有功夫到我家这酒楼来了,莫不是又要出去做生意,那是打算留下来吃饭,还是住宿呀。” 江楠枫出于以前的习惯招呼人的话,那是张口就来,徐老板听着耳熟,心里面的预感却是越来越不好。 “这些确实不用了,我也不用请人吃饭,现在也是住在自己的家中,我来此,就开门见山的和江东家说了吧,不知道之前东家答应我的那一批货物,什么时候我才能过来取呢?” 江楠枫听着,整个人不由得都镇住了,他这些天精神头不大好,又一直在家中养病,凡事生意场上的事情都交给了各个地方铺子的总管,自己很少过问,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 但要是她真的不清楚也就罢了,关键徐老板当时下订单的时候,正好是当着自己的面,叫江楠枫略微一思索,就立刻回想了起来。 只是哪怕他现在有心想要把货物拿出来叫徐老板带走,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楼里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楠枫又不可能做得到自己动手下厨赶出来的,因此只能十分为难的冲徐老板一拱手。 “真是对不住了徐老板,我家这酒楼里面有点事情,这些天给绊住了,实在誊不出手来,若不然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想办法给你送到家去。” 江楠枫是知道这位老板性子好,所以才会分外信任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说话商量,而他江家的事情在这个镇子上,可属于风云变动一般的大新闻,又是在大街上、自家酒楼的门口面前,所以顿时就引来了好些路人围在旁边看戏。 “送到家去,这个倒是不用了……”学老板说听他说话便越是认定了他所说的那个可能,因此脸上的神情都有些不太自在。 而徐老板这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从人群当中走出来的另一个人,就把这些话给打断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发泄怨气 “江老板好口才,可是像你这样推脱的话,却瞒不过许老板这睿智的眼睛。”徐老板闻声看过去,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个答应陪他一起过来讨要货物的苏景夜。 徐老板心中稍安,但是江楠枫一看到苏景夜出面之后,整个人的神情也跟着变得不自在起来。可是为着江琉玉的缘故,江楠枫也不好意思多说些什么,就只闭上嘴巴不做分辨。 “想必在场的诸位都已经知道了,江老板财大气粗,最近却不小心玩脱了手,家中的所有钱财,差不多都拿来给自家店里面的伙计们付工钱了。” “饶是这样的,不一定够数,陆陆续续又走了不少的人,就算等镇子第二次开集市,怕是江家也不一定能够等得到那日开张,再东山再起吧。” 苏景夜维持着在众人面前的风度,说话行动方面都十分的得体,可是江楠枫抬起头来,却明晃晃的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无边的恨意。 “我自己知道,不用苏公子这样提醒,”为着苏景夜刚才的一通宣传,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叫四方路过的人停下脚步凑一凑热闹。 江楠枫虽然不好意思争辩,但也不能白白叫人看了笑话,赶忙出声打断,就差冲着徐老板一鞠躬了。 “徐老板真是对不住,我本不是有意欺瞒你的,只是想着或许还有转寰的机会,自然了,徐老板,你若是不肯信我也没有关系,请再给我些时日,我自当会把这些钱全部凑齐了,还给你的。” 徐老板闻言,脸上不掩失望之色,甩了一下袖子,迟迟没有表明态度,而苏景夜却再此时又见缝插针的在多煽风点火一句。 “江东家这是打算毁约了,可是一般约定上面的违约金,可是原本定价货物的价钱的数倍,你连这一批货物都未比拿得出手,你又如何能够支付的出这么昂贵的违约金?” “我,我自然是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就算是砸锅卖铁,倒卖家产,也一定能够凑得上来。”江楠枫这回是给苏景夜逼得气红了脸,两只手在袖子下面都紧紧捏成了拳头。 “只是苏公子,这原本是我和徐老板两个人的事情,也用不着你在这边上插嘴吧。徐老板作为正经的当事人,还什么话都没说呢。我念着你家夫人命丧大海,本不愿意与你诸多计较,可是我屡屡退让,你却得寸进尺,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却还有脸在这里跟我提我的妻子,”江楠枫说别的过来拌嘴也就算了,偏偏提到这个,无疑是在苏景夜的心上又插了一刀。 苏景夜气红了眼,整个人的气势比江楠枫要宏大上数倍,“你说这是你自家的事情,胖子不许插手,你却原来也明白这么个道理吗?” “各位当初将加的东家与我夫人不睦,生意场上多真挚,向闭在场的各位,也有许多人都曾听说,且目睹过吧!”苏景夜一扬手,冲着四方的人一说,当即就有人点头附和,把江楠枫弄得无比尴尬,又加上心境的转变,叫他更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江公子生性高傲,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为只要有钱便什么人都应该听他的话,我夫人偏不信这个邪,不肯依他的说法,关了店门,离开此处。江公子为此就记恨上了,不惜花大价钱将我们店里头的伙计全部召回来,害的我夫人身边能用的人就没剩几个。” “是,确有此事。”苏景夜才刚说完,周围聚拢过来的人就悄悄地自己讨论上了。而向来正直的徐老板也是没想过,居然会有人用出这样恶毒的法子。 “向来生意场上或者争客人,或者争原材料,这些也都是常有的事,却少有人打人家家里伙计的主意。就算用了这样的法子,也最多挑那几个能干的人,不至于伤到对家的根本,却没想到江公子用此招,也未免太绝了些吧,完全是费力不讨好,如此所为,就仅仅是为了和女东家置气?” 徐老板换位设身处地的带入自己身上想了一下,倘若要是有人拿这样的方法对付到自己的头上,自己恐怕是要与此人结不共戴天之仇的。 “就是说,也太过分了。”周围的这群女人在这件事上可没有什么资格发言,她们自家的男人为了能够多的工钱,自然是往高处爬的,因此她们在这会儿也只是象征性的指责了一下。 “徐老板也是觉得诧异吗,换作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苏景夜说到此处,不禁又想到了他,几乎眼泪都含在了眼眶中,固执着不肯叫它轻易落下。如此倔强的面容,真是教人看了都觉得难过。 “这倒也就罢了,可是江公子你千不该万不该出此下策,竟然生生断送了我妻子的一条命,想我妻子为了能够维持住店里伙计们的活计,坚持不肯让生意断下来,眼瞅着店中的存货没有了,竟然宁愿自己亲自到海里头去找原料的产地,才至于出了这样大的悲剧,” “现在江公子还要问我为何要插手你家的事情吗,这是确确实实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就算笑着看你家徒四壁,这都不为过。” 话音落地,苏景夜瞪红了一双眼的表情,就深深烙在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里,叫江楠枫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回应。徐老板虽然才有些反应过来,中午苏景夜说陪自己过来的话是故意为之,但是如今这么一看,也觉得情有可原。 而边上的旁观者,他们虽然知道江琉玉去世的消息。却没想到背后竟然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再加上他们原本就对江楠枫多有怨怼,如今得了机会和借口,看他也是更加的不顺眼。 “居然是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就是说平时拿着一副富家公子的款在外面对我们吆三喝四的,却没想到竟然狠心到害了别人一条命。” “如今江家破产,所有的钱财全都拿给了这些伙计们用来抵押工钱,想来也是姜公子,你之前出此下策,所应得的报应。” 徐老板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苏景夜的背,以示节哀,而苏景夜心中不忿,大有想要上来再揍江楠枫一顿的感觉。 “和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像他这样毫无怜悯之心的人,就应该送官查办,现在姜家没钱了,想必官府也不可能护着他的。” “就是说,连带着还有徐老板那一批货物毁约的事情,也足够让他在牢里好好的反省反省了。” 看着江楠枫的丑事在这么多人面前公之于众,而他竟然连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外头围观的这一群人也有单纯来看热闹的,也有真的和她有过过节的,此刻全都闹了出来,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势。 有些人已经跑远了,看上去像是专门去请官差,而剩下的那批女人们,则捡着篮子里剩下的什么菜叶子碎布头,纷纷往江楠枫的头上砸去。苏景夜未免自己和徐老板被他们误伤,便赶紧带着人往边上躲了一躲。 江楠枫就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有愧,所以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菜叶子破鸡蛋,全都砸在了他的脸上,头上,衣服上,弄得他整个人上下都臭烘烘的,甚至还引来了一些最爱臭味的苍蝇,在江家大酒楼的门口前面一顿乱转。 可怜酒楼的名字还叫做“海升平”,起得多么恢宏,又有着雄心万丈的志愿,与现在江楠枫这么狼狈的景象,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再过不久,那些人请过来的官差们就已差不多赶到了。这几个说起来并不算得上是正规衙门里头的衙差,只是地方上用来维护治安的几个里正罢了。 里正的要兼职,别站一根不挤手臂长的棍子,听说了,这边的动静之后变甘,请带了人过来,把疑似毁约和间接暗害他人性命的江楠枫给带走。 偏偏江楠枫身边最得力的小厮不问还在海上没有回来,剩下的人听到外头的动静之后,早就吓得躲在了酒楼里面,不敢出面值是深圳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老板东家被人带走。 苏景夜右手捏起了拳头,大拇指的指甲狠狠的扣在了他的食指上,徐老板见状,不忍心的又安慰了他一句,“如今恶人已经被抓住了,惩处也是迟早的事,苏公子还是早日释怀吧。” “多谢徐老板。”苏景夜嘴上如此说,但是眼睛里面的情绪却没有完全消磨下去。 是夜,正是千里万里的江山都是一片宁静的时候,在靠近青崖镇这一片的海域上,却行驶过来一整列的货船。 这些货船的规模不小,瞧着像是从远道而来的,准备一路出行,到途经的地方做生意。我专上的人差不多都睡下了,只有几个晚上轮班的人还在掌舵。 而为首的那艘货船上,却站着几个出来赏月的人,其中只有一个披着披风的,是主人张启升,其余都是跟班小厮。 第四百七十章:确实幸运 张启升是从旧南洋封地过来的一个大财主,这次是特地坐船,带了人从外头做了买卖回来的,青崖镇这一带的海域有顺风的洋流,行走方便并且迅速,又刚好是回南洋海岸最近的路线,所以他的货船必当会经过此处。 这夜晚皓月当空,月明星稀,海上的微风吹的人格外舒适,张启升出去这一趟,赚了个盆满钵满,吃过饭后来到货船的甲板上散心,欣赏夜景,正可谓是酒足饭饱后,意中思淫时。 明明是这么好的时节,又是这样好的机遇,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出来甲板上望着远处的海平线就忍不住连连叹息,惹得他身后一众小厮心里都十分不解。 唯有一个是从小跟在张启升身边的情深义重,又格外忠心的小厮,名叫问安的,最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便一转眼睛,分外讨好的凑了上来。 “爷你不必如此烦恼,这一代都是小地方,就算有个什么县城镇子的,里面的姑娘也差不多都是时常出去劳作,风吹日晒,不甚美丽的渔女,实在也比不上咱们家乡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 “爷你要是真的惦记的话,等咱们到了岸上也不急着回家,先去附近的烟花柳巷里走一走,找几个漂亮的姑娘热闹热闹,也算是消解这一路的疲惫,如何?” 问安在一旁殷勤的说道,还不忘从袖子里面取出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簪子,放到张启升的面前。 这支簪子是用真金打造,宝石点缀,虽然样子看着不是多么美丽,但是贵在技术纯熟,又是实在的金子,想必这世上很少会有几个姑娘会不喜欢。 张启升接过来,忍不住脑子里想了一下,能带上这只簪子的姑娘会是什么容貌,但是想了片刻,他还是不太高兴地将簪子给还回去。 “算了吧,我都这把年纪了,能够围在我身边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嫌贫爱富,专冲着我这么丰厚的家私去的,要是我没有这么多的钱,才看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会里会我也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实在没意思。” 张启升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是在他这个年纪能够赚得下这么一大笔的财富,也可以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他真正年轻的时候长相虽然算不上是俊美,但也算清秀,能看上他的姑娘还是有不少的。可是人到了这个岁数就十分难说了,倒是张启升对他自己的定位到还是比较清楚的。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的,你倒是还不至于被那些你曾经流连忘返的庸脂俗粉们给吹嘘的昏了头。问安在心里不遗余力地腹诽着把这簪子拆一拆,又重新揣了回去,这个也是他以后拿去勾搭小姑娘的一件利器。 “那爷,你心里想着的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够配得上你心中的地位呢?” “怎么说呢,”张启升闻言,倒是意外的不好意思了,一下,不过长夜无聊,拿出来说说话,也就当做是消遣了。 “首先就必得是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预示着她身体不错,定然好生养,然后便是玲珑有致的身材。长相上面我倒不是很挑,最好也能是大眼睛,长睫毛,皮肤白白的五官,看着虽然小巧,却也大气,不知穿什么衣服都分外合身,瞧着就像仙女下凡一样……” “哎哟,那世上要真有这样的姑娘,只怕真的得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要不就是从水里头长出来的,这土地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完美的姑娘呢?” 张启升幻想的内容才刚说了一半,他身边的小厮就很不客气地笑着打断了,惹得他不禁愤怒的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 “要真是随处都能找得到的凡人,也未必能够配得上我了。” 刚才还说他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楚,却没想到转脸就是这么夸张的要求,就是问安跟在张启升的身边再久,对他再了解,听到他这样的想法,也忍不住多嘀咕几下。 “老爷,老爷不好了!”正在张启升和问安两个人闲话的时候,忽然甲板下面的船边上,就传来了一个人大声呼喊的声音。 张启升一连两次被人打扰,心情真是不痛快的时候,他看了眼四周,实在没有有什么东西可以往下丢的,便也扯着嗓子回骂了一句。 “胡说八道,你老爷我可好着呢,没事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小心我回去之后扣你工钱。” “不是的老爷,”说话的原来是船边上站着的一个水手,他原本在这四周走动,看看各处的绳索有没有松动的,忽然发觉有些不太对劲,可是站在甲板之下又爬不上去,就只能仰头大喊。 “我远远的瞧着,那边海面上好像有个人趴在一根长长的树杆上,要顺着水往我们这边过来,可是大晚上的,谁会没事出海呢,怕不是这里的海贼特地派出来探风声的吧。” 此话一出,船上的人当即就慌了手脚,不过也都是跟在他身边的那群小司和账房冷罢了,船上的水手们经历丰富,倒还比较镇定。 而张启升看着没有被惊吓到,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手上有多么的冰凉,他辛苦出海跑这一趟,好不容易赚来的家私,要是真被海贼接走了,只怕他这辈子也活到头了。 “慌什么慌,有什么可慌的。”张启升自己心里怕的跟什么似的,不过面上却还装得十分淡定,“咱们就自己主动过去,先发制人瞧瞧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真的是海贼的话,咱们把他捞到船上来,起码也能做个人质,如果不是的话,那不是白费你们这会儿这样的大惊小怪。” 两者相较起来,这些小厮们倒还宁愿自己是多想了。 水手们听到他的话,果真略微改动了一下航行的方向,往左前方偏一个几个角度,然后没有走多久,那个趴在树干上的人就已经顺着水流跑到了货船的跟前。 水手围了两三个过来站在货船的右边,手中还搂了根竹竿过来,把那树杆给捞了过来,在火把下看清楚了是谁之后,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老爷,看清楚这个人了,原来是个落水的姑娘。” “姑娘?”张启升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赶着跑到了甲板的边缘探头出去,可是底下太黑,也实在瞧不清楚。 “是什么样的姑娘,还有气吗?” “看着还挺漂亮的,脉搏也还在跳,就是晕过去了,可能是落水的时候被浪打在了树杆上,才不至于被淹死。” 水手说罢,张启升就不知道为何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装模作样地松开了爪在甲板栏杆上的手,又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虽然是经商的,但也从来没干过什么恶事,你们就把她捞上来送到房间里去,让这姑娘好好休息一下,带我过去瞧瞧,等她醒了之后问明白了,家在何方,再做处置。” “老爷真是宅心仁厚,想来一定是会好心有好报的,这位姑娘也真的是走了大运了。”问安瞧着张启升这般兴奋的模样,就知道他心里做的什么打算,故意来恭贺一声,惹得他都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 “唉,好说好说。” 另一边,青崖镇上,苏景夜前脚才想办法把江楠枫给送到了大牢里去,江楠枫今日一直到深夜都没回来,府里死契的下人还想要隐瞒一下,但实在瞒不住了,消息便传到了江家唯一的长辈,江老夫人的耳中。 江老夫人是江楠枫的奶奶,先前也是一个书香门第出生的姑娘嫁入江家,杏子向来都十分温厚谦和,和江家经营金银之事,而全身带有铜锈味的气质完全不同,瞧这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女子一样,因此江老夫人当初一直深受江老太爷的喜爱。 后来江家生了变故,偌大的江府就只留下了江楠枫一根独苗,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各处都十分要强的原因。江老夫人一直很看重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子,虽然老了之后一直都呆在家中的佛堂里面,诚心礼佛,吃素念斋,但是对自家孙子的事情还是十分关心的。不仅是因为江楠枫是江家唯一的后人,也是为了他还是自己的亲生血脉。 为着江老夫人在府中一向对下人都十分温和,因此留下的这一批下人也不想让她为了外面的事情诸多烦心,可是江楠枫被抓入狱的事情非同小可,她很轻易的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听完了下人们尽量温和的对外面那件事情的描述之后,江老夫人差点把手中的佛珠也给扯断了,两眼一闭,几乎没有吓的晕过去。 “江老夫人,老夫人醒醒,现在这个事情还没有下定论,说不定少爷他还是能够救出来的。”与江老夫人一同陪嫁过来,自小一同长大的老妈妈,此刻自己也慌的六神无主。 第四百七十一章:怜子之心 可就算这位老妈妈在怎么吓得手脚冰凉,她也没有忘记了先紧着安慰老夫人,赶着在老夫人的鼻梁下狠狠地掐了一把人中,老夫人感受到了痛意,这才悠悠的转醒。 “这,楠枫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呀,我一直劝他不要对人太苛刻了,他怎么就是不知道听呢?”江老夫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但是出于对自家孙子的了解,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老夫人还是赶紧拿个主意才是,”老妈妈一面替她安抚着胸口顺气,一面嘴上也不忘替她出谋划策。 “只是公子虽然向来焦躁了一些,对于生意场上的事情还是十分得心应手的,这次怎么会出这样大的岔子,连给以前老客户的货物都交不上去,后面好像还牵扯到了别的事儿。” “你是说,楠枫可能不是因为没有货物毁约而被人抓上去的,还有别的缘故?”江老夫人咋一听到了妈妈的这一番话,顿时回过劲来,赶紧坐起身招手道。 “快,快叫外头对这些事情知晓的人过来回话。” 次日,前一天晚上的月明星稀,果然就预示了今天的万里无云,太阳高照,晒的底下一片炙热干燥,却又晴朗的让人心情愉快。 苏景夜处理掉了间接害死江琉玉的江楠枫,昨天晚上确实有过片刻的大快人心,但是回到了今天,却叫心里依旧空虚,毕竟掉落海底的江琉玉,是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他望着外面一切平和,并未因为江琉玉一个人的失踪消失而有过些许的变动,心情也越发的低沉下来。才刚推开了门,苏景夜正准备出门,却瞧见了一一个年老的老太太,拄着根拐杖,在身边老妈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而又急促地走了过来。 “老人家,记得小心脚下。”为着尊老爱幼的良好传统,苏景夜其实自己心里都心情不好,却也没有做到视若无睹,赶着上去搀住了那个走路都费劲的老太太。 老太太长的慈眉善目,身上的衣服也十分朴素,还绣着那些佛门寓意吉祥平安的图案,乍一眼瞧着就好像自己家中的长辈一样,分外的慈爱慈祥。 “多谢你了,小伙子。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那位苏景夜,苏公子和江女东家的住处。” 苏景夜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抹淡笑,回应不必客气,忽然听到老太太如此说话,诧异之余,也不由得警惕起来。 “在下便是苏景夜,莫非老太太是专门寻我们来的,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原来是你,”江老太太喘息了两下,叫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眼神就忽然变得坚定起来,立刻就想要拄着拐杖跪倒在地。 苏景夜吓了一跳,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没有让老人家和自己跪下的道理,他双腿一弯,赶着就把人扶了起来。 “老人家这是做什么?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和我直说,不必如此,实在是折煞我了。” “我,我正是知道我们家对你家作恶不少,想着罪恶深重,无法化解,才不得不这般厚着张脸皮,求到公子的面前,只想求公子能否给我孙子一条活路,老身一定吃斋念佛,为公子诵经祈佛。” 原来昨天晚上,江老夫人就已经从江楠枫身边小厮嘴里,问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自是明白,虽然不是江楠枫亲自动的手,但是这样的仇怨结下了,也实在不好化解。但是为了江楠枫的性命与安全,她也只得勉强自己过来。 而苏景夜听着江老夫人的话,也大概明白了这位老太太是什么身份,当即看着她老泪纵横,自己心肠也不得不硬了起来。 “原来是江家的老夫人,实在有失远迎,不过将老夫人若是为了这样的事求到我的面前,就未免找错人了,江公子所犯之事,又何止这一两件。闹到官府那里,自然有衙门的人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调查清楚,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 苏景夜说着,同时也放开了搀扶着老夫人的手,然后客气的鞠了一躬,“不过还请老夫人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必然不会迁怒到老夫人的身上。只是还请老夫人以己之情切,明白我这心里有多痛,就请不要再来逼我了。” “在下有事还要出去一趟,就不与老夫人多闲话了,在下先行告辞,老夫人自便,以后也请不必再来了。”说罢,苏景夜果真转头就走,江老夫人伸手想要抓住他,也可惜慢了一步而失之交臂。 苏景夜越想心中越有气,像江楠枫这样的人,还能有江老人如此一心为他的亲人在,可是江琉玉失踪了这么长的时间,除了自己,身边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如此在心里头嘀咕着走了片刻,苏景夜自己心里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只是随心而走着,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龙大生家的院子门口。 “这不是苏公子吗,快请进来坐坐吧。”周氏出来晒衣服,正好瞧见了在外面呆呆站着的苏景夜,便赶忙着手招呼着,碰巧苏挽沁也在旁边。 苏景夜想着也是难得过来一趟,又已经到了面前了,这时候再走,未免太不给人家面子,就答应了进门来。 周氏知道他为了江琉玉失踪的事情日夜忧思,心情十分不好,就也没有刻意的说些什么话来打岔搞笑,只叫苏挽沁别忘了去后面看着炉子,然后自己端了一盘子花生瓜子坐了过来。 苏挽沁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也不想平白的惹了苏景夜不高兴,便答应了两声后离开,周氏则等到她走了之后才说话。 “这位苏姑娘对公子你也真的是情深意重,这些天一直都是店里家里的来回忙,就怕有什么地方照顾不到公子,着实是辛苦。” 周氏这话可不见得是为了替苏挽沁说好话,而像是有意无意的提醒。现在家中没有了女主人,上上下下的事情都由苏景夜一人独揽,偏偏苏挽沁还在身边跟着,未免也太不像样。苏景夜也听出来她的意思,就想让她给个明确的建议,“周大婶,你是想说什么?” “我想着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成日里在公子的身边,难免惹人闲话,公子还是得给她一个明确的名分好,才不枉费了她为公子的这一片心。虽然之前夫人就一向不太喜欢苏姑娘,但这是这,那是那,总也得理清楚了才好,不是吗。” 苏挽沁赶着江琉玉消失了以后,就分外殷勤的四处卖乖,几乎也是成日里地在周氏的眼前晃来晃去。原本还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收揽周氏和龙大生一家子,却不知道周氏早已经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 今日的这番话,便是周氏有意提醒苏景夜好好考虑一下,所幸苏景夜也不是那等蠢笨的人,当即就听明白了。只不过苏景夜心里想清楚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外出归来的龙大生就打断了他的这一想法。 “娘,新的产地我们已经找到了,废了我好大的功夫呢,家里有没有饭呀?我都快饿死了,等吃完之后歇一歇,还要再出去呢。” 龙大生倒是个精神头最好的人,他这些天也是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忙昏了头,却不比苏景夜憔悴的这么明显。 “有,有,你这说话做事也没个正形,客人在这里呢,就大呼小叫的。”周氏也不敢表现的太愉悦了,就只淡笑着上来拿手帕擦了擦龙大生身上着的水珠。 龙大生回过神来,便也走上来坐在苏景夜旁边的位子上,“今天公子也来了啊,倒是稀客,公子有没有用过饭了,要不也留下来一起吃点。” “不必了,我原本想着也是过来看看你们,”苏景夜摆了摆手,可后边苏挽沁的茶水还没有送上来,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用来打岔缓解尴尬的,便拍了拍手上花生皮的碎屑站了起来。 “那你们既然准备吃饭了,我就不多打扰了,等有空的时候再来看你们。” “这是说哪里的话,公子也太见外了不是,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怎么才坐了这一会儿就走,难道是怪我们礼数不周了。” 周氏立刻上来,把苏景夜又摁了回去,刚刚好苏挽沁也从门帘后面端了茶水过来,“你瞧,苏姑娘特意为你沏的茶才刚上来,你要是不喝,那不是白费了她一番功夫了,你们先聊,我去后面收拾一下。” 说罢,周氏便掀开帘子,往后头去,准备给龙大生准备午饭,而龙大生见状,也一同跟了过去。周氏怎么推搡他也不肯回去,便只得同龙大生在墙后面说了几句。 “没看到房间里就公子和姓苏的姑娘两个人单独坐着吗,你要是不去陪着,万一被人瞧见传了出去,那不是影响他们两个的名声,你要吃饭,我一会儿收拾好了,就会给你端出来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自欺欺人 “娘你小点声,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说,咱们过去讲。”龙大生说着还不忘往后面张望了一眼,然后便推搡着他出门去了。 苏景夜刚刚在屋子里面听到龙大生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心里想着也是有些道理,便打算出门走走逛逛,苏挽沁别想一同跟上去,谁想到无意间听见了他们二人在后院口的谈话。 “娘,我和海边那一群认识的人已经在海上找了好多天了,几乎将咱们镇子这一片的海域方圆百里都走了个遍,可就是没有找到夫人的影子,我知道公子一直到现在都不肯相信夫人已经死了,但是事到如今咱们也没有办法。” 龙大生说着,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江琉玉在自己面前欢笑着说话的模样,江琉玉对身边的人一直不错,就是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人,事到如今居然会出这样的意外。 “咱们镇子旁边的海域一向都是顺流的,有风从两面吹过来,就是别的地方掉下海里些什么东西,都会飘到我们的海面上。若是咱们这里都找不到人,那只有可能真的是没了。” 周氏叹了口气,她怎么说话已经算是够委婉了,毕竟当初苏挽沁给出来的解释,是说江琉玉掉入海中,就被鲨鱼撕咬缠住。比起葬身鱼腹,仅仅是用葬身海里、沉尸海底,这样的说法听着还更柔和些吧。 “那要真是这样的话,就算公子她再怎么不愿意相信,有些事情咱们也应该备着了,不是吗?” 龙大生瘪着张嘴,有关于江琉玉的事情,他一概都不敢直接告诉苏景夜,就怕苏景夜情绪会再度激动,今日特地把周氏神秘兮兮的叫到一边说话,也是想同她商量一下,好拿个主意。 “你是说棺椁什么的?可是夫人到头来居然连个尸首都没有,也实在是太可怜了,估计也只能拿些衣服,首饰什么的做个衣冠冢了。” “怎样处理这个倒是容易,我担心的是那些事情上面的准备。”龙大生这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周氏忽然瞪大了眼睛瞧过来。 “准备自然应该是由公子去准备的了,总不可能或能为他考虑的周到,还要自己掏腰包吧。工资就算心里在惦念着,也应该知道分寸,咱们做的事情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话听着虽依然感觉有些薄凉,不过却也是事实。周氏的话才刚讲完,苏挽沁便觉着怕是不好,转头去看苏景夜,就发现他果然一脸怒气。 苏景夜深吸了几口气,终归是没有表现的太过分,一把掀开院门的帘子走出来,差点没把周氏他们两个给吓了一跳。 “我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实在是劳烦你们为我的事情四处奔走了,不过若是为琉玉准备东西,我自然会自己解决,断断不会连累周婶你们的。但是现在还没有找到我夫人的身手,那就不能说明她真的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就算果真是被鲨鱼袭击了,那也该留下些衣服首饰,可这些东西不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捡到吗,既然如此,那便没有证据证明琉玉已经死了。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到她回来为止,自然也不会强求你们,你们若是肯帮忙,我心里感激,” “若是不肯,也是情理之中,我自然会自己找人去找的,所以你们大可不用担心。”苏景夜心中气愤,口无遮拦,说了一大通的话,叫周氏他们两个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而苏景夜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去,龙大生看着不好,赶忙拦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你真的是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真心的为公子考虑。”龙大生感着辩解了几句,周氏也趁机凑了上来。 “对对对,原是我刚才说错话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能够找回来的,只不过保不齐有些意外……” “等到真的没有半点希望的时候,该如何处理,我心中也都会有数。”周氏话说到一半,担心苏景夜会再度气愤起来,便戛然而止。苏景夜这样着脑袋,以免眼眶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如此,公子心里有数就好,也省的夫人要是知道了此事,会为公子悬心。”周氏心里这下才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连同着苏挽沁和龙大生几个人簇拥着他又回屋里坐下。 苏景夜坐在了炕上休息,心中仍旧不平,周氏想着自己在此处再多说说些什么,只怕会更惹他生气,便随便寻了个由头,领龙大生往后面吃饭去了。反正这个情况,周氏也不怕苏挽沁会做什么小动作。 苏挽沁等这两个碍事的人走后,小心翼翼地磨蹭到苏景夜的身边,倒是想要替他按摩一下腿脚,但又怕这种情况下的苏景夜不好说话。苏挽沁想罢,便退而求其次,把刚才端过来的茶水再往前面送了两下。 “公子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周婶他们在这样的地方住的久了,心思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能体会公子你心中的苦楚。可我确实看的真真的,公子先喝杯茶,不论公子打算如何,我都会一样陪着你等夫人回来的。” 苏挽沁说话间,才终于叫苏景夜记起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她温言软语的在旁边劝慰着,说的话也叫苏景夜心里感觉好受不少,不过最后一句话,倒是让苏景夜想起了之前周氏和自己所说的话。周氏虽然很多时候太不灵光,但是这件事情上倒说的没没错。 “苏姑娘,叫你一个跟我们本来没有多大关系的人,竟然如此考虑周到,还要四处照顾,也实在是辛苦你了。方才我的气话并没有指着苏姑娘,也请你不要记在心上。” 苏景夜说着,还悄无声息地把她递过来的杯子又往旁边推远了些,不过苏挽沁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只听着他所说的话,心里已经是觉得十分难得了。 苏挽沁心里头高兴,但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只是假装叹了一声,抬起头说道,“我之前是承蒙夫人的恩德,才给了我一席之地容身,虽然夫人客气,未曾留我做公子家的婢女,但是我私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公子家里的一份子,还请公子不要嫌弃我身份低微就好。” “是啊,当初是因为夫人的缘故叫你留下的,不过既然你也说了,夫人当初并没有让你做我们家的婢女,就说明你现在还是自由之身,我想怎么样也该给你个清白的名分才对。” 苏景夜悠悠的说罢,叫苏挽沁一时的欣喜过后,忽然又反应过来,察觉到他的话头不对,当即皱着眉头反问,“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并非是我们家里的人,原本这些事情都是和你无关的,周婶他们家和我们家合作做生意,也算得上是半个亲友,可你只在我们店里做伙计,如今这店开不开的成还不一定,我也不想你白白把青春浪费在我们家这一堆糟心的事上,” “既然是清白人身,倒不如趁此机会到别处谋求一个更好的前程,或者寻觅到一个好郎君,总好过在我们身边一直耗着,当时我们可未必能够保得住你后半生前景。” 有了周氏之前的提醒,也有苏景夜曾经的考量,想法和缘由都已经想好了,他便趁着这个机会全部说出来,也算是了了自己心里的一件烦心事。 可是苏挽沁的目的未达成,又对苏景夜有着别样的心思,现在好不容易没了江琉玉这么个绊脚石,她正想在此处与他人天长日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答应离开。 说罢,苏景夜正在心里盘算着要给苏挽沁多少钱,才好让她心甘情愿的离开,却发现苏挽沁竟然两眼含泪,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后来竟然双膝直接跪倒在地上。 “公子嫌弃我不如夫人那么有本事,能够照顾到店里的生意,还是听了别人什么闲言闲语的挑拨,又或者仅仅是嫌弃我这么个人在这里碍事呢。” “我并没有这样想过。”苏景夜万般无奈,伸手想要把苏挽沁给搀起来,但是她手往两边一躲,却躲了过去。 “不是这些原因,那又是因为什么?我承蒙夫人的大恩,如今公子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夫人也还没有找回来,我若是在此时离开,岂不是成了那些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我虽然仅仅是一介女子,不如身强力壮的男人有用,但也是知道这些道理的。” 苏挽沁说着,趁着苏景夜走神之际,又赶着往地下磕了个头,“今日就请公子让我留下,只当是给我个机会报夫人的大恩,我一定更加努力,不让公子烦心。” “公子终日忙碌,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倘若是公子当真嫌弃我,我只悄悄做好了事情,自己躲开就是就是。至于后半辈子,我不会借着机会赖在公子身边不走的,” 第四百七十三章:可怜之心 “这镇上男子那么多,总会有一个愿意收纳我的,只求公子叫我留下,也算是给我一个自己寻觅良人的机会。” 苏挽沁说的卑微,好似将自己的位置放在极低,不过说话间,却完全的把苏景夜刚刚找出来的所有借口全部都打了回去。 “你年轻貌美又聪明能干,温柔贤良,若是真有人看上你了,那也应该是那个人的福气,你又何必这么妄自菲薄。” 苏景夜才是真正的无可奈何,苏挽沁说的面面俱到,叫他就算是想把人给赶走,也没有借口了。 “你既然已经说的如此周到,叫我又该如何呢。也罢,你先起来吧。看在夫人的缘故上,就暂且委屈你在店里继续做下去,顺便帮我照管店面,也省的夫人回来之后瞧不见你,反而怪我。” 苏挽沁大喜过望,半推半就的就站了起来。“公子放心,我一定不负公子的厚望。”至于江琉玉回来见面,呵,她是再也回不来了。 另一边,江家的老夫人早上的时候,虽然未能求得苏景夜的原谅,但是自己的孙子现在还在牢中,自己也不能就此放弃了,所以她同老妈妈两个人四处打听了之后,摸索着路,又一路追到了龙大生家的附近。 “老夫人您还是小心着些,少爷不在,您更应该保重身体。”老妈妈说着,一面搀扶着,老夫人免得在在这崎岖的石头路上摔跤,一面抬头看了看天。 明明大清早的时候还晴空万里,这会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多了好多厚重的白云过来,虽然没有遮着太阳,也不像是带电的乌云,但是天气却已经悄悄的变得有些闷热起来,怕是过不久就会下太阳雨。 “老夫人,你看这天气这个样子,一会儿怕是会下雨,要不然咱们回去再想想办法,或者改日再来如何?” “我已经是豁出去了这张老脸,必定得要趁热打铁,说不定那位苏公子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还可能高抬贵手,若是晚了,楠枫岂不是还要多受好多天的苦?” 可怜天下父母心,江老夫人这般的拼尽全力,着实是很不容易,叫人看了心中都不忍,但是偏偏天公也不作美,老妈妈话才刚说了没多久,那些不争气的白云,果然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雨来。 “唉,这,”老妈妈无需仰头,都能感觉的到这些雨点拍在身上的感觉,不由得也气愤起来,扶着老太太赶紧往旁边的树下躲一躲。 “这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雨,瞧这一时半会也不会停。老夫人,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去,不然也找个地方躲躲雨,你年纪这么大了,哪里经得起风吹日晒,别回头病着了,少爷回来岂不是要心疼。” 江老夫人慢慢抬手,抚去刚刚那一缕被雨点打湿的碎发别在鬓后,举手投足,依然有着他曾经做姑娘时候的端庄持重。 她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着实累的不行了,此刻也好借着这场雨歇一歇,不过再想劝她回去,那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老夫人拍拍身上的雨珠,又叹了口气。“我这腿脚酸软,就是想回去怕也走不到了,你若是腿脚还灵光,要不去附近买把伞来接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也好叫我再歇一歇。” “留老夫人一个人在这儿……”老妈妈心中不忍,关键是也不放心,可是她自己毕竟年纪也不小了,一样的年迈体弱,也没有别的法子。 她犹豫了一下,只得答应。“那只好这样了,老夫人你可以一定要在这地方等我呀,我去前面瞧瞧有没有卖伞,或者租轿子的,马上就回来接你,你可千万一定不要到处乱跑啊。” “我又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你放心去吧。”江老夫人低头笑笑,看着老妈妈走远了之后,又俯下身来捶了捶膝盖,忽然间就有两三个人拿着锄头,从老夫人刚才走过的路走了过来。 “今日这雨下的是真大呀,倒是省得我们在挑水灌溉了。”这几个看样子是刚刚还在上面的田地里种菜的农人,那锄头上面还沾着半干的泥土。 一般海边上的人虽然通常不爱聚成村子居住,但也差不多也是报团成了个村落的,江老夫人刚才就怕自己走错了道,居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瞧见民宅,这会儿忽然看到这几个人走过去,知道他们回家,说不定就能找得到龙大生家所在的地方。 想到此处,老夫人一时也忘记了刚才才和老妈妈说定的话,只一心想着自己的孙子还在牢里,也不顾外头这么大的雨水,只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那两个农人过去。 不一会儿功夫,龙大生刚刚送了苏景夜回来,结果重新回家的路上才走了一半,天上就下起了太阳雨,叫他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好不容易等跑回了家里,身上也全都给淋透了。 “这天气也是真不客气,说下雨就下雨,连点征兆都没有。”龙大生嘴上嘀咕着,站在门口把身上的雨水全部都拍了下去,又换了双鞋,免得把自己家里扫干净的地给打湿了,然后一个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全身上下湿漉漉的老太太往这边走了过来。 老太太走到了龙大生家院子的门口,就站住了脚,犹豫着不知道是要往别处去,还是想要进来。龙大生看见还以为这位老太太脑子不太好使,本来是不太想管的,但是人家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外头淋雨,也未免太可怜了。 思索过后,龙大生便又把鞋子换了回去,冒着雨跑到院子门口去和那老太太交涉,碰巧苏挽沁从后面走了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 “老人家,你在这个地方做什么,都下雨了,你不回家去吗?”龙大生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起手却帮老太太挡着雨。他刚刚也是出来的急,竟然忘了带伞。 所幸今天下的是太阳雨,并不怎么冰冷,老太太还了一口气,冲着龙大生点点头,“谢谢你小伙子,我来就是想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那个叫龙大生的家呀,苏景夜苏公子在不在里面?” “我就是龙大生,”龙大生听得一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老太太,你到底是什么人呀,找苏公子有什么事吗?”找人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这样的架势实在叫人有些看着疑惑,他便打算替苏景夜问个明白。 “我,说来惭愧,我原是江楠枫的祖母,为了我孙子入狱的事情,所以特意来求见苏公子,烦请小哥你帮我通传一声。” 江老夫人说罢,龙大生不免也有些犹豫了。他最是清楚苏景夜对江楠枫的恨意到底有多强烈,再加上江楠枫之前所做的事情,就是受点惩罚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这位老太太想要替他求情,就叫人很难办了。江楠枫自然是没有可惜的,但是老太太何苦要受这么大的罪。 “这,老太太,苏公子已经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去吧,江公子的事情自然有官府的人出面解决,你这么大年纪了,又何苦操这份心呢。这也是他做了错事,咎由自取,你就让他好好的受点教训吧。” “我知道,我心里都知道,是我之前没有把他教好。”江老夫说着,觉得心里好像堵了些什么东西,十分难受,鼻子一酸就要滴下眼泪来。 “可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孙子呀,我的一切指望都在他的身上,若是你们想要惩罚他,不如就让我替他受过吧。求求小哥替我说一声,让我见见苏公子。” “这真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苏公子真的已经回去了。”龙大生很是手足无措的摊开两手,正纠结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解释的时候,苏挽沁却从后面打了伞出来。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位老人家是谁呀?”苏挽沁趁着把伞眨眨眼睛,在两人之间扫了一遍,故作无辜的说道。 龙大生见状,也不想在人老人家的面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就这压低了声音,在苏挽沁耳朵边上解释。“这位是江楠枫的奶奶,过来找公子求情的,我怎么劝她她都不肯走,偏偏又这么大年纪了。” “公子都已经回去了,她就是想要见他也见不到呀。”苏挽沁说着,又撇了老夫人一眼,轻轻拍了拍龙大生的袖子。 “算了,你也实在不会说话,看你浑身上下都打湿了,你还是回去换一身衣服吧,让我在这里好好劝劝这位老太太,女孩子家说的话,总归贴心一些。” 龙大生想着觉得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说罢,又冲江老太太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屋去了。 苏挽沁等着他离开之后,方才还十分温柔似水的样子,在一看到老太太时,就立刻变得凶神恶煞。 江太太心中害怕,便问道,“请问姑娘是什么人,可是也和苏公子认识吗?” 第四百七十四章:颠倒黑白 “我?我虽是公子身边的侍女,不过我与公子二人两情相悦,公子的一切事情我都可以做主。”苏挽沁转过头来,趁着龙大生离开,周围又没有人在,便睁着眼睛编瞎话。 不过对面的老太太也不见得这么容易就被她糊弄过去,抬手轻轻擦去眼睛上面的雨水,她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 “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苏公子从来都是对他的亡妻一往情深,从未听说过他与别的女子交往过密姑娘,这话莫不是故业与老生开玩笑的吧。” 老太太语气温温柔柔的,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刚刚好刺中了苏挽沁的痛处。苏挽沁虽然相貌不错,可此时的脸色表情,却完全颠覆了她以往一直以来的形象。 “这是别人家里的私事,怎么可能会堂而皇之的随便透露给别人呢。苏公子对夫人一往情深是不假,可是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难道老夫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吗?” 苏挽沁理所当然的说道,却不想在江老夫人的眼中,老夫人当初便是江老太爷只有她一位妻子,她自是看不得为人妾室,还表现得如此嚣张的。可如苏挽沁所说,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又是自己有求与门,老夫人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分了,只好附和着点点头。 “是,是,姑娘说的对,姑娘如此美貌,相必很得孙公子的宠爱吧。姑娘在此实在是太好了,烦请姑娘和苏公子通报一声,就说我我老婆子真的是诚心过来登门道歉的,请他千万见我一面。” “这说起来,我家公子确实是在里面,不假,”苏挽沁心里头冷哼一声,早早的打订好了主意,倒把老夫人听的一愣。 老夫人两只手都撑在膝盖上面,望向苏挽沁的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可刚刚那位公子怎么说……” “公子确实是在里面,但毕竟老太太您年纪这么大了,他就算不想见你,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不是,难不成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连这样的事都看不明白吗?” 苏挽沁嫌弃的撇了老夫人一眼,看的她心中更加的窘迫,“是,确实是老身的不是,那,” “也罢,看在老太太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若是想见公子,却也不难,”苏挽沁故作同情的叹惋一声,正好迎着老夫人一脸感激的表情,她却陡然变了嘴脸。 “只是这有求于人,就应该有有求于人的态度,你在这里白白站着成什么样子。古有负荆请罪,跪在主人堂下道歉的,今日没有荆条,就请老太太屈膝在这里跪下,跪到公子心软,说不定就肯出来了呢。” 苏挽沁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这只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人家老太太在府里养尊处优的,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更何况这样道歉的方式更是闻所未闻,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江老太太闻言,只把苏挽沁的话当成了苏景夜的意思,再一想到早上苏景夜对待自己的态度,整个人身子都凉了一半。想着苏景夜在人前做出好的嘴脸,背里却指使身边的人作恶,实在是徒有其表。 老太太一时犹豫着半天都没有动劲,而苏挽沁低垂着眼眸,就喜欢看到别人痛苦为难的样子,心里无比得意,嘴上还不肯饶人。 苏挽沁自是撑着把伞,干干净净的站在院子里头,以一副俾睨众生的态度说道,“怎么,老太太不是说诚心过来请求道歉的吗,难不成真的连这样的小事也做不来吗?那看来你也没什么诚意嘛。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在这里多费唇舌了,老太太自请离去,我便告辞了。” “别,姑娘,老身明白了,烦请姑娘留步,一定将我的话带给公子。”老夫人没得办法,看着苏挽沁抬脚果真打算即刻离去,她更是着急起来,忙着招呼了一声,便颤颤巍巍的撑着拐杖棍子,慢慢的将双膝跪在这一片被雨水给打湿了个透的土地上。 可怜老太太本来就身体虚弱,寻常老人家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里,全身各处的关节都会无比疼痛,让江老夫人在这样的地方跪下,简直等同与要了她半条命。 而苏挽沁之所以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如此放肆,一来是边上并没有住在跟前的人家,又是下雨天,不可能有人出来发现。且屋子里头,周氏不愿意与她多说话,便自己盘腿坐在床上做些针线活。龙大生回去换了衣裳之后,还得自己把衣服洗了,两个人手上都有事情,又有雨点的声音遮挡,断然不可能知道苏挽沁在院里头这样兴风作浪。 这老夫人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将自己身上的最后一点颜面也全都抛诸到了脑后,只想要换得自己孙子的性命,可她却不知道她现在所求的却是非人。 苏挽沁听到声音,站住了脚,打着伞转过头来,果真看到他听着自己的话,跪在了面前,他先是一愣,而后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真是可笑,我不过是这么一说,老太太,你还真的照做了,也实在是有够蠢的。” “不过老太太你以为这么做了以后,我家公子就一定会见你吗?我家公子现在就在这屋子,也可是他现在是铁了心了,不肯再见任何跟江家有牵扯的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知道江楠枫曾经对我们公子和夫人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吗?”说着,苏挽沁义愤填膺的冷哼一声。 “不仅有这次夫人的失踪,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他还心存妄念,把主意都打到了夫人的身上,叫我们公子怎么可能放得过他?” “他倒是想的十分漂亮,人也要财也要,打压了我们店铺里的生意,还想要连同夫人一并都抢了去,当真是好算计。这确还不算完,我们家的店铺虽然生意不错,但是在这整个镇子里面也只能算得上是九牛一毛,却会让他如此忌惮。由此看来,江楠枫为了稳固自家的生意,究竟在外面做了多少恶事,老太太你可听说过了吗?” 苏挽沁滔滔不绝的一痛怒骂,把老太太整个人都听得愣在为原地。老太太是确实不知道里面的细节详情,所以才方便了她今日在这里的胡说八道。 “用在我们店里的方法,他怕是也一并用在了别人家的铺子上,由此可见,他可得深深毁掉了多少人家的幸福康乐。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一辈子让他关死在大牢里面,也算是便宜他了,你却还想恬不知耻的过来哀求,果然你们江家的人都是一路的货色,从来也不会给人好日子过!” 这些话里头半真半假,还有好些都是苏挽沁添油加醋,刻意说的,其目的也就仅仅是为了让江老夫人知难而退,免的叫苏景夜真的一时心软,把江楠枫给放了出来。 可是老太太心善,将这些全部都当成了真事儿,心里无比的自责,又加上对自家孙子以前所做所为的了解,她只能是越发的深信不疑,到了这时,除了一个劲的淌眼泪,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老身从未知道过这些,老身未曾将楠枫教好,我,我……”江老夫人听得一阵心痛,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苏挽沁面无表情,就这么静静盯着,原是打算再多添一句的,可是连嘴巴都没有张开,老夫人就活活的气晕了过去,整个人都这么无助的躺倒在满是泥泞的土地上。 “哼,还以为姜都是老的辣,会是什么厉害的货色,原来也不过如此。”苏挽沁冷哼一声,这倒是也省的她再这么麻烦了,索性让老夫人在这里由得她自生自灭,自己只当什么也不知道,撑着伞又回屋去了。 苏挽沁刚一回到屋子里头,便赶紧把前面的大门给关上了,使得龙大生才刚刚把衣服换好了出来,对外头院子里的景象一概都没有看见。 “你怎么回来了?大白天的把门关上做什么,那个老太太走了吗?” 苏挽沁泰然自若的将伞收起,又轻轻抖了抖上面的雨水,故作云淡风轻的说道,“下了这么大的雨,我劝她几句,她自然是走了的,我原本也打算把这把伞给她,可是她家里头好像来人了,就没有要我的,我就先回来了。” “把门关上,也是因为外头雨下的太大了,别叫它溅到屋子里头来。” 龙大生听着,觉得也有道理,便点点头也转身回自己屋子里去了。苏挽沁背对着他,悄悄地把门栓好,又把伞放到一边,脸上带着分外得意的笑容。 只可怜了老太太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还要受这么多苦楚,生生地在这院子里头晕倒了好长时间,泥水都险些糊住了她的口鼻,那前面去买伞,找轿子的老妈妈才终于在这时赶了过来。 第四百七十五章:罪孽深重 “哎呀,老夫人,你怎么倒在这里啊?快来人啊!” 原来老妈妈从前面好不容易叫了几个人过来抬轿子,可回到了当时和老夫人约定的地方,老夫人却并没有在这里等着。老妈妈便猜测她估计是自己过来找到龙大生的家,因此也一路向路上回家的路人询问,才终于赶到了这里,谁想到自己还没离开多久,老夫人竟然就这样的倒在了别人家的院子口。 那屋子的门窗也都关好了的,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人,老妈妈也不敢随便把老夫人晕倒的事怪在别人身上,只当她是体力不支才会如此,只赶忙招呼了自己找来的人,将老太太搀了上去。 而今日的这场太阳雨下得也实在是诡异,雨点拍发在地上万物上的声音十分嘹亮,完全盖住了老妈妈的呼喊,只有靠的十分接近的那几个轿夫才能听见,所以在屋子里头喝着热茶,绣衣服的周氏,愣是半点都没有察觉自己院子里头的动静。 “快,小心,回家!我们赶紧回家!还得烦你们一会给老夫人去请镇上最好的大夫来。”老妈妈自己头上也只戴着一顶斗笠,身上的衣服也全都给打湿了大半,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还十分沉甸甸的。 那几个轿夫听着她的吩咐,虽然不喜,毕竟自己也不是江家的仆人,不过看在都是两个老年人的份上,他们也就嘴上答应了,赶紧送老人家们回去。 “知道了,老妈妈,那你也走快点吧。” 为这有老妈妈及时赶到的缘故,老夫人才能够早点得些安生。不过苏挽沁躲在门后面,却将外头发生的事情全都看得一清二楚,眼瞅着老夫人并没有即刻丧命在院子前面,虽然还有些庆幸,但她更多的还是担心。 可是要知道老夫人毕竟是个老人家了,即使平日里身子再硬朗,也完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老妈妈费心费力的将老夫人带回了江家,又是搬来被子,又是熬姜汤,又是请了好几个大夫轮番的医治,再怎么小心着,拖到了晚上,老夫人还是发起了高烧。 “楠枫,楠枫……”老夫人烧的头晕目眩,连眼睛也睁不开,眼泪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口中还一直喃喃的叫着江楠枫的名字。 老妈妈听的心里面更是觉得过意不去,只觉得因为自己没能好好的照顾老夫人,可是事到如今,老夫人就算再怎么想念江楠枫,她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立刻把江楠枫从监牢里面救出来。 无奈之下,老妈妈只得安排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们去佛堂里替老夫人祈祷,留下几个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人在旁边伺候,她亲自拧了帕子,给老夫人敷在头上,嘴里还不断地劝说着。 “老夫人,你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尽快好起来呀,少爷还等着你去救他呢,您可不能让他出来之后见不着你呀。” “楠枫,我得好起来,”老夫人迷迷糊糊当中好像听到了老妈妈的请求,这一句话几乎感动的老妈妈是欣喜若狂,可是下一刻她就实在撑不住了。 “我,望山,我对不起你――”望山原是江老太爷的名字,老夫人到这时候还能念道着江老太爷,足可以见两人当初的情谊,究竟有多深厚。 老夫人喊完了这一句话后,身子便开始变得镇定起来,老妈妈一开始还觉得说不定是药起到作用了,可是等了一会儿,老夫人的呼吸也渐渐下去了,才叫她慌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大夫,快去请大夫过来!”俗话说得好,阎王小鬼勾命,向来不问情意,老妈妈就算再想要挽回老夫人的性命,这会也实在是赶不及了。 等老妈妈才回过头去喊完这句话后,老夫人便彻底没了呼吸,脉搏也停了,甚至之前还高烧着的身子,此刻也慢慢凉下来。 “老夫人,”老妈妈两只眼睛里面全是泪花,颤颤巍巍的去试了下了夫人的鼻息,下一刻就趴在老夫人所躺着的小榻上放声大哭。 “老夫人!!” 她这一哭,后面的人也都明白了什么情况,纷纷跟着一起哀嚎起来,原来在这么寂静的夜晚里,唯有她江家的院子哀声遍地让人听了都觉得可怜。 次日,前一天的太阳雨下过了之后,今日才算是真正得了个晴空万里的日子。算起来,江南店被关在这大牢里面也有好些日子了,不过为着他现在的心思已然沉寂了下来,因此,面对如此强烈的生活落差,江楠枫倒还不至于过的不习惯。 之前就说了,江楠枫身边的小厮不问同其他人出海去了,因此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人关到这里头的。好不容易在海上得了点消息,不问便赶紧带了些东西和吃食,买通了看守大牢的狱卒,进来见江楠枫,顺便汇报情况了。 “公子当日不惜煞费苦心送小的同其他人在这片海上四处搜寻,小的也总算是不辱使命,总算打听出了些许眉目。” 不问一面说,一面分门别类的把他今天带过来的东西一一取出来,可是江楠枫心中急迫,完全就没有在意这些包裹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只随便的往背后面一塞,便赶紧抓住了问安的手。 “你说的可是真的,暂且不要弄这些东西了,先和我说说看你打听到的是什么消息?” 不问心中情绪略有些异样,但是他很快又调整过来,如实回答道,“小的同他们在海上找了许多天,就是没有打捞出任何人的尸体或者碎片,所以小的便猜测女东家她说不定还没有死。” “后来我们再在前面的海岸边上一路打听,就听说好像有一对从南洋过来的货船,这些天貌似是救了一个女子上船,由此看来,女东家或许是被人就起来一路送到南洋去了。” “南洋?虽然远些,但起码是知道消息了,”江楠枫不免欣喜,拍着胸口也终于能够笑得出来了。“要真是这样的话,倒是也省去了我的一桩心事,等我从这里出来了之后,我便去找她。” “对了,你回来之后可以回家里去看过吗?我这么长时间不在家中,奶奶肯定担心死了,你一会儿回去之后,还得有劳你帮我先照看几天家里,等我出来之后,我自然会奖赏你的。” 不问听着,心里头异样的情绪越来越深,也越来越不忍起来,他不敢告诉江楠枫老夫人昨天晚上已经在家中去世了的消息,怕江楠枫在这里面的日子会更加难捱。 可是江楠枫这样和自己说了,不问也不好不应衬着,未免被江楠枫看出有什么端倪,他只得低下头去,强忍住心里头的所有伤痛,含泪答应着。 “是,小的知道了,这原本也是小的的本分。” “行,那你去吧,有你在家中照看着,我也好放心。”江楠枫此刻完全陷在了得知江琉玉还未死的喜悦当中,因此完全没有察觉出不问的表情有多么不对劲。 “是。”不问深吸了一口凉气,答应过后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另一边,南洋的货船上。 张启升这头一天晚上捞了个姑娘上来,心里头就一直惦记着,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赶紧跑到了那姑娘所在的房间中去,美其名曰是想瞧瞧姑娘醒来与否,实际上却是关心着那姑娘的长相是否漂亮。 晚上的光线昏暗,再加上船边与甲板又隔的远,张启升这般岁数了,眼神也不是很好使,只是朦朦胧胧的看着应当是个长相不错的美人,而眼下终于可以促进观看了之后,他简直不要太满意那姑娘的长相。 大眼睛,长睫毛,白皮肤,又黑又亮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腰际,还十分笔直,南洋的姑娘头发都有些微卷,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漂亮的一头秀发。更何况姑娘的五官长得虽然不算绝美,却是相当清秀又小巧的,完全符合张启升那天晚上提出来的要求。 “这老天还真是眷顾我,知道我辛苦了大半辈子,所以特别赏我一个这样的女子过来。”张启升心里头暗爽,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把他旁边的问安都给听的对他表示十分无奈。 “老爷,这姑娘这么长时间还没醒过来,要不要再请大夫过来瞧瞧呀,再怎么说也该喝点水不是?”问安说着,张启升也连连点头。 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倒是吵醒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昏迷着的江琉玉。 这是什么地方呀?江琉玉不自觉的摸着自己的脑袋,微微睁开眼睛,只看得到上面一片棕色油漆的天花板。 “你醒了?”张启升发觉这边有动静,探头过来瞧瞧,而江琉玉才刚醒过来,忽然发现了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就坐在自己的床边,当即就吓得连连大叫。 “啊!” 张启升给他吵的没法,赶忙捂着自己耳朵,“你这姑娘嗓门还真大。唉姑娘,老爷我好心救了你,你怎么着也应该跟我说声感谢的话吧。” 第四百七十六章:久晕转醒 “哦,那谢谢你啊。”江琉玉把被子扯上来,将自己给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两只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张启升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点头道了声谢。 张启升心里头兀自得意着,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看江琉玉忽然脸上的表情一变,整个人也不负她原来长相的那么甜美可爱,皱着眉头,扯着嗓子就在那里喊到。 “不对呀,你到底是谁呀?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面前,你再不走,可小心我报警了。” 如此条件反射的喊了一句,江琉玉才陡然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自己原本的家,说不定面前这个老大叔说的还是真的。 到这时,江琉玉才总算有点恢复了些清醒,可能是之前掉进海里的时候,被浪拍在树桩上面给拍傻了,她一时半会儿还没能转变的过来这种差异。 而张启升也是满心的疑惑,禁不住站起来,与他身边的问安到门口去说说话。 “这姑娘会不会是之前在海里的时候伤着头了,请过来的大夫,你没叫他仔细的检查一下吗?万一要是留下什么病根子,这可怎么是好?” “老爷还在担心这个?姑娘脾气这么暴躁,肯定是在这些小地方没有教养好,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她带回府里吗?”张启升才问了这么一句,问安就猜他的心思,禁不住下意识的就问了回来。 张启升被他的话一噎,竟然被问安看出了自己心里头的打算,自己便也索性干脆的承认算了。“这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才叫做真性情呢,和那些庸脂俗粉们不一样,越是对这些东西不懂,她日后对我就越是能够真心相待,我就算是看上她了又怎么样了,难不成你还有别的话讲吗?” “小的怎么敢,小的说起来也就只是个下人,自然是老爷打算怎么样,咱们就怎么做了。”问安眼角一抽,却又摆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在张启升面前弯腰低头搓着手。 闻言,张启升心中也傲娇起来,冲着他得意的一扬下巴,转身打算回去,倒没忘记回头嘱咐一句。“对了,下次再请大夫过来,记得一定叫他好好看看这姑娘的脑子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说罢,张启升便揣着两手又回到了江琉玉的房间里头,而江琉玉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身上只有一套古代人穿的白色里衣,心里头只觉得一阵草泥马跑过,尴尬的无可不可。 “咳咳,”张启升故意咳嗽两声,想把江琉玉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江琉玉脸上的表情曾一度失于控制,忽然听到这一声,便赶紧又正襟危坐,把被子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严格保证一点缝都不会露出来。 “你到底是谁?想要干嘛?” 张启升瞧着她对自己这么一副警惕的样子,完全没有因为在自己的货船上,而表现出一副狗腿子的样子,他心里越发的满意,不过脸上却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轻轻一挥衣袖,还挺有些世家大族的贵族气派。 这房间的门是大打开着,张启升挥过衣袖之后,他的身后便有几个托着衣服鞋子的侍女走了进来。侍女们进来之后便在墙边站住了脚,而张启升迈步上前,又很讲究的在离江琉玉床边还有两步的距离,又重新站住,吓得江琉玉赶紧又把被子裹紧了几分。 “别再这么勒着自己了,只怕你过一会时间就要把自己给勒晕过去了。”张启升扬着脑袋表现出一副很高傲的样子如是说着。可是江琉玉对他的这番话并没有做半点的理会,依然是自顾自的裹着被子。 “你不必这么像防贼似的防着我,我对你可没什么坏心思,快把这些衣服穿上了,一会儿有人带你去外面的大唐,我有话和你说。” 说罢,张启升便故作潇洒的扭头就走,同时心里还在不断地夸奖自己方才的动作,一定十分帅气。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江琉玉眼角一抽,正在心里这么吐槽着,忽然那几个托着衣服的侍女就要向自己走过来。 “你们站住!就站在那里!” 侍女们面面相觑,低下头来柔声说道,“姑娘,不要害怕,我们是姥爷特币安排过来替你更衣的。”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们先出去,我不喜欢换衣服的时候有别人看着。”江琉玉的心里头只觉得一阵古怪,赶着把这群女孩子赶出去了之后,她才慢慢的走过来捡起放在托盘里头的衣服打量了一回,再在房间的桌子前面坐下。 这是什么情况?我只记得我就是在家里累倒了而已,怎么就突然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虽然说网络上很多站里面都流行用穿越这个名头,可谁能料得到这样的事情,居然会落在我的头上,简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江琉玉无可奈何地揉着自己本来就乱糟糟的长发,这站里面只讲过了会穿越到各色各样的地方,可从来没有说说过该怎么回去呀。 江琉玉幽怨的叹了口气,就是她心里头再怎么不乐意,她现在也只能安静的接受现实。想着,江琉玉气愤的打了一下这两套衣服,可是手一摸上去就感觉到十分的光滑,惹得他不禁笑了一下。 不过这套衣服看着还挺漂亮的,咱还是先去瞧瞧看那个老头到底有什么话说,难不成他真是救我的那个人么? 过了一会,张启升在船舱大堂中等得都快急死了,即使这时候茶水才刚上了一波。也不知道那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好,不知道喜不喜欢我给她准备的衣服,没想到我现在这个年纪了,还能够碰到这样的一个美人,简直就没白活了一辈子。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好不容易收拾完了自己的江琉玉,才终于姗姗来迟。江琉玉知道自己并不熟悉古代人的衣服,所以一开始还在纠结该如何穿着。可江琉玉一抹上衣服的丝带时,却有种本能的反应,就好像自己已经十分熟悉古装的装扮了。 江琉玉在心里头自己嘀咕着,不过她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顺便挽了一个小巧的发髻就出门了。 张启升先前还十分惊艳地打量着江琉玉这一身穿着起来十分漂亮,可是眼角余光一下子瞄到了她头上挽着的乃是已经成了亲的妇人发髻,叫他心里头陡然就凉了几分。 但是张启升为着自己乃是从南洋过来的大财主,恐怕世上不会有几个女子会拒绝自己,因此就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等着江琉玉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才悠悠地开口说话。 “你可听好了,之前你落在人贩子的手里,整日里吃不饱穿不暖,时不时的还要受些责打,我是看你可怜,所以才花了几百两银子把你买回来的。我也不用你怎样当牛做马的报答我,只要你肯答应嫁给我做我的小妾,就算便宜你了。” “什么?!”江琉玉大吃一惊,且不说她现在还没接受自己已经成为古代人的身份,就是乍一时间听说自己成为这么大年纪一个老头大叔的小妾,就叫她胃里一阵犯酸水。 “你胡说八道的吧,怎么可能呢,你之前不是还说对我没兴趣吗?原来也是个大色狼!” 张启升被她骂的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脖子一梗,干脆破罐子破摔,“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是对你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这全天下的女子,我也见过不少,难不成还稀罕一个你吗。我这么说也是在给你机会,让你能够是否在我的左右,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怨言?” “言不言的,我现在是没心情和你说话,至于怨恨。我满肚子都是气。”江琉玉两手叉着腰,如此率性妄为的畅所欲言,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给看呆了。 “你说你是从人贩子手里把我给救出来的,难不成你是当我傻吗?就算是随处的买卖,也应该会有什么收据和证明的,你有本事就拿出一个我亲手写了名字的合同过来,那我才能认同你的话。” “你是我买回来的,我难道还不知道吗?哪里还用得着什么证据?你自己又不会写字,就算真的有收据,上面不可能有你的字的。”张启升转着眼睛,明显是在想办法编瞎话。 江琉玉轻笑,“说什么我不会写字,那是因为你完全就不了解我,你肯定之前没见过我,要不然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能识字认字,由此可见,你骗我的这一通言论,完全就站不住脚。” “再说另一面,首先我不是你买来的,其次我也肯定不是人贩子手里头的人,你都说了,人贩子是会对他手下的人动辄打骂的,可是我全身上下细皮嫩肉的,除了一些明显是自己不小心碰撞时留下来的淤青,完全没有半点被人折磨过的迹象,难不成还会有人给我上药吗。” 第四百七十七章:凑合凑合 “再说什么吃不饱,穿不暖,那就更加是笑话,我要真的被饿的那么惨,还能够长得出现在这一番如花的样貌,和不算丰满,但却玲珑有致的身材,你的瞎话也该编到头了吧。” 江琉玉顾着怼回去这个没有良心的老大叔,还不忘不遗余力的夸奖自己一通,而她每多说出一个理由,就明显的可以看到张启升脸上的表情阴沉上一分。 等到江琉玉这么畅所欲言的把心里话全部讲出来,张启升也懒得再装出刚才那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直接皱着眉头,瞪着江琉玉站了起来。 “你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驳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看得上你,完全是你的福气。反正现在在船上,你也跑不到哪里去,你必然是我的小妾,等我们回南洋去了之后就立刻完婚,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逃得掉?” 话音落地。就是一直在张启升身边跟着的问安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张启升这么恼羞成怒的样子,实是缺了点沉稳的气质。 南洋?好耳熟的名字。江琉玉在心里如此嘀咕着,随后便眼见着张启升张开双臂就要向自己搂过来,把江琉玉吓的赶紧往边上又躲又跑。 “那是你孤陋寡闻,居然连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都没有听说过,我告诉你,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尊严可比什么钱财地位都要来的重要,你要是逼急了我,你信不信我就死给你看!” 江琉玉嘴上大骂,一直到被张启升赶到了一处打开着的窗子面前,她扒着窗子,大有张启升敢再靠近一步,她就敢从这里跳下去的架势。 这里乃是船舱部位,江琉玉若是真的从这个窗子跳下去的话,那只有可能会直接掉入深海里面,葬生鱼腹。张启升之前是机缘巧合,才能够不容易的救醒了她,这要是再跳一次,只怕是大罗金仙过来,也不一定能给他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张启升倒是被江琉玉唬了一下,但是没怎么在意,伸着手还打算继续上去,却看见江琉玉真的将一只脚都跨了出去,这才慌了神。 “你别,别,老爷我可是费了番功夫才好不容易把你从海里头救回来的,你可别真的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不靠近你就是了。” “真的?”江琉玉拧着眉头,也不知道她口中问的究竟是哪一件事。 张启升长叹了一口气,自己主动往后面退了几步,给江琉玉留开了空间,才揣着自己的两只手点头说道,“当然是真的了,那天晚上那么黑灯瞎火的,我们还以为是海贼呢,结果过去却发现是你飘在海上的,所以才把你搬进来的,没想到你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才醒。” “老爷我实在是因为身边没人,寂寞的很,姑娘你的长相又正好完全达到了老爷我的要求,所以我才会趁着你刚睡醒,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想骗你一下,没想到姑娘你还挺聪明的。” “如此说来,那我还真的得要好好谢谢你了。”江琉玉半信半疑,直到瞧见了船舱大堂内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地点着脑袋,才慢慢的从窗子上面下了来,可是手还是一样扒在窗子口。 “可是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应该变出这样的瞎话来,你知道这在法律上可顺属诱奸和骗婚的,再加上你刚刚还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用强,这可是又多了一重罪。” “是是,是老爷我错了,还请姑娘原谅我这一次吧。”张启升殷勤的拱着手,所幸的性格也不算是特别执拗,再加上江琉玉提到了律法,商人最怕和官府打交道,所以才会这么爽快的道歉。 “这是姑娘,我出来这么多年了,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说的这几条法律啊?” 算了,我和你个古代人讲现代民法做什么,江琉玉一耸肩膀,又将手插在腰上,眯着眼睛将张启升上下打量了一遍。 “暂且不说这个,你既然救了我,我也理当知恩图报,可是我现在身上也没什么能够给你的,不如你就留我在你身边当个侍女,做点杂活什么的也可以,但若是你想再对我抱有不轨之心的话,小心我随时随地会从这里跳下去。” 江琉玉会如此说,主要也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暂时安生立命的地方。自己初来乍到,身上又真的是比脸还干净,那可不是陷入最尴尬的境地,与其后面自己一个人过得潦倒,还不如在这会放低些身段,反正刚刚估计也是把那大叔吓得够呛了,也不用担心他会再用别的什么手段。 “侍女?老爷我身边什么人都不缺,还需要多你这么个侍女。”张启升小声的嘀咕着,然后瞧见江琉玉一眼瞪了过来,当即又换了态度,“也行,姑娘就以这个身份暂时留下吧,若是有什么杂活儿的,自然会有人安排给你。” “那好吧,那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问清楚。”江琉玉暂且放开了手,“你是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呀?” “这位是张启升,张大老爷,可是我们南洋的有名的大财主,你跟在他的身边,就净等着享福吧。现在我们刚刚走了货物,正打算回南洋的,姑娘是无处可去,就索性同我们一起到南洋老宅吧。” 像这样自报家门的事情,怎么能见身为老爷的张启升亲自来,自然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才更觉得厉害。所以张启升一挺直了腰背,并摆出那么一副傲娇的模样,问安当即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赶着过来解释了一通。 “哦,那还挺厉害的。”江琉玉勉强给面子的点点头,心里头却在嘀咕:凭借着本姑娘这么好的头脑,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就算是成为天下的财主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还稀罕你一个地方上的小地主。 这边江琉玉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失忆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生活过的记忆,便稀里糊涂的被张启升给骗去了南洋,而在青崖镇上,却还有一大堆因为她离开之后而留下来的烂摊子。 昨天晚上江老太太在自己的院子里面驾鹤西去,江家举家同悲,连同海升平大酒楼也一并关了,倒卖家中所有的古董,以筹资为老夫人准备后事。 可就算这些东西全部卖掉了之后累加起来的银子,也不如江家盛世时举办的葬礼,老妈妈也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要顾念着江楠枫从牢里头出来之后的生活还能过得去,只能尽可能的将老夫人的葬礼缩减一部分,而不损失体面。 如此一来,筹备葬礼的工作就需要再往后面延后,更耽搁了许多时间,就在江家附近的人,以前多多少少也曾受过老夫人的恩惠,这会儿知道了江家出了事,便也不再那么抠抠缩缩的,纷纷过来帮忙。 这么兴师动众的一通折腾,整个镇子上的人也都知道了江家出了这么一件悲事,甚至苏景夜因为她的失踪中,终日里把自己关在店里或者家中,此刻也知道了老夫人去世的消息。 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苏景夜再想着明明前不久老夫人还在门口请求自己宽恕他的孙子,怎么这么快就突然去世了?难不成是老夫人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才想着为她的孙子最后努力一把。 自己失去江琉玉感到十分痛苦,却叫老夫人在临死之前也体会了一把失去孙子的感觉,苏景夜禁不住取了一壶酒来,自斟自饮几杯喝下肚后,便仰头看着天花板。 “琉玉,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若这件事换作是你,你应该是会答应的吧?” 镇上,江老夫人的葬礼还在紧赶慢赶的准备着,免得因为天气太热,导致尸体腐烂了。苏挽沁白天则呆在店里无所事事,耳朵听着外头人不断传来江家的消息,心里头更是乐开了花。 忽然就见龙大生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眼瞧见苏挽沁站在柜台边上偷懒,他便忍不住皱眉凑过来,“你在这里呀,也省得我去找你了,公子说过了,今日是江老夫人准备起灵下葬的日子,叫我们不要往镇子里头去,你晚上若是关了店,就直接回家去,不要再随便走动了。” “为何要这样?那老夫人看着挺和蔼可亲的,她去世了,我也想去送送她呀。”这话在苏挽沁的嘴里,这完全是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在外头说风凉话了。 “我自然知道年轻人犯了什么错,不应该怪到长辈们的身上,不过今天也是江楠枫从牢里出来的日子,回去参加老夫人的葬礼,他应该也是不想看见咱们的吧。” 龙大生随口唠叨了几句,刚打算转身离开,苏挽沁就猛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拉住他。“怎么可能,你说什么?江楠枫不是在牢里面好好关着的吗?公子的意思,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么快就出来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驾鹤西去 “额,你还不知道吧,江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公子一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公子一直犹豫着,最后还是发了善心,只叫人打了江楠枫一板子,就允许他回家里来。” “毕竟送别自己家中的亲长乃是人之常情,江楠枫就算再怎么作恶多端,咱们也不能抹了他的人性,不准他回家看望长辈送终吧,毕竟咱们也不是跟他是一路人。” 龙大生这话听着倒像是苏景夜教给他的,说起来并不像是他以前的风格,不过作用还是一样的,都足以叫苏挽沁惊得半天合不拢嘴了。 自己好不容易才把江楠枫弄到了这个地步,要是他真的放出来了,之后那岂不是对自己很不利。 苏挽沁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可是龙大生没瞧出来她到底是在担心些什么,只轻轻敲了下桌子,用这碰撞声把人给叫醒,又多嘱咐了一句。 “反正公子的话,我也已经告诉你了,江楠枫也不见得是个好惹的人,这段时间就看在他家老夫人去世的份上,你可记着千万别再往镇子里头跑了,先暂时忍一忍,等之后再看公子有没有别的什么打算。” “我知道了,我也不是那种蠢笨的人,只不过公子放了他一马,却不知道他是不是肯和公子一样的心性。”苏挽沁回过神来很瘦,勉强的答应了一句。 而龙大生想着苏挽沁所说的话,瞧着脸色好像和她并不是一个想法。“外头都传那江老太太是因为倒在咱们家前面才会生病去世的,我想如果我是江家公子的话,估计也会迁怒到别人身上,要不然我就白受老夫人这么多年的疼爱了。” “不过这江老太太瞧这应该身体不错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淋了场雨就重病不治身亡了,当初我回家之前看着她还好好的呢。” 龙大生偏了一下脑袋,居然今日才终于仔细地回想起这个问题,可是他才刚怀疑了一句,苏挽沁就紧张的不行了。所幸之前苏挽沁在人面前装可怜的技术十分纯熟,又加上龙大生本来就比较单纯,所以没瞧出来。 苏挽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一样偏着脑袋,提出和龙大生一样的疑问,“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呢,当初江家的人来接老太太的时候,我看着她人还好好的,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去世了,可能是因为太想念孙子了吧?” “这谁知道呢,人老了,多灾多病的,自然是什么可能都有了。”龙大生听着心里面仍然是很疑惑,却完全就不会往苏挽沁的身上去联想,只随口多罗嗦了一句也就算了,叫苏挽沁也好松一口气。 等龙大生走后,苏挽沁才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之中是满满的阴狠。 真是没想到江楠枫居然还有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苏景夜那么愤怒的情况下,会直接叫人把他在大牢里面弄死呢。看起来这老太太还真的是救了他一命,只希望江楠枫出来之后别过来找麻烦,那我暂时也不必到那种是非之地去了。 另一边在江楠枫那里,果然如龙大生所说的一样,虽然是平白挨了顿打,但好歹总算是得了自由了。 毕竟动手的是官府的人,江楠枫也不敢随便怨恨他们。这二十板子挨起来的时候没觉得有多了不得,可是等一结束了,江楠枫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好像不受控制了。幸好江家有人知道了江楠枫出狱的消息,特别派了人抬着轿子过来,才不至于让他这么狼狈的在大街上现眼。 “这苏景夜也未免太过分了,说到底我又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他竟然敢这样对我。不过也好,知道江琉玉消息的人只有我一个,先让他自己再慢慢找去吧,等我提前找到了江琉玉,才叫她明白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人到底是谁。” 江楠枫也只能在嘴上愤愤不平的嘟囔着了,他揉着自己的后腰,慢慢爬上了轿子,叫跟随的人把他这些天在监考里用的东西也一并带走。但他却没有发现,这群人里头根本就没有不问的出现。 在轿子旁边随行的小厮穿的十分素净,乍一眼看着就跟孝服似的,而这些抬轿子的人并不是江家的人,所以也不必穿的披麻戴孝,因此江楠枫才没有半点的察觉。 小厮总在轿子旁边一路纠结着,不知道该怎样温和的把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诉江楠枫,就这么一直拖了一路,直等到快要接近自己的府上的时候,江楠枫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为何这前面一个人都没有,里头还隐隐约约的传出了哭声,是有谁在办丧事吗?”江楠枫原本只是想着伸出头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忽然就瞧见这边上的气氛很是诡异,吓得他身上不由得一抖,尤其是还时不时飞过来纸钱的碎屑,更是叫他觉得毛骨悚然。 “少爷,原本老夫人身边的老妈妈是不想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你的,不过少爷吉人自有天象,总算是可以从牢里面放出来了,只不过我们大家伙谁都没想到偏偏是今天。” 小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实话讲了出来,上前将江楠枫从轿子里头浮出来,便叫那几个轿夫打发走了。 “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江楠枫听着话头不对,现在整个大脑空白一片,一把就猛地抓住了小厮的衣领子。 “少爷饶命啊,之前老夫人为了救少爷出来,不惜只身往海边跑去,只想找到那个送少爷进去的苏公子求情。” “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老夫人居然在下雨天淋了一场雨,回来后不久就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老妈妈费尽心力筹办葬礼,到今日才终于到了老夫人下葬的日子,少爷就回来了。” 本以为自己能够被放出来,是上天的眷顾,还以为家里终于可以平安无事了,谁想到回来就听见江老夫人去世的消息。说起来,江楠枫可算得上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自己平日都未曾尽孝,到头来,居然因为这么不光彩的原因,却是令江楠枫难以接受,又满心羞愧。 江楠枫怅然若失的松开了手,整个人完全就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等过了一阵子才堪堪回过神来,眼泪却是止不住的自己往下淌。 “奶奶!”江楠枫撕心裂肺的喊着,疯了一般的冲到老夫人的佛堂之中,可是他却再也看不见老夫人慈爱的冲他微笑,房间里面只有一方四四方方的棺材,和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江楠枫突然冲进来,把这里头的所有人也都吓了一跳,老妈妈回过神来,还没等上前劝慰个几句,就看到他瞪红了一双眼睛,猛地冲到棺材旁边,将放在两旁的花圈全部推倒。 “你们胡说八道,我奶奶根本就没有死,你们这是在蓄意咒她,她明明是还活着的!她一定会活着,等我回来的!” 江楠枫一边疯狂地砸着灵堂上的东西,一边不要命了似的哭喊,虽然他的行为让人看了都生气,但却是情有可缘,过来帮忙的人也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少爷,老夫人都走了,你就不能让她走的安静一些吗?这可是老夫人的祭礼啊!”老妈妈也憋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 这些天家中无人,一直都是她苦心支撑着的,她跟老夫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普通的奴仆还要深厚,老夫人先行一步去世,她的心中有何尝不是难过至极。 老妈妈痛哭不已,几乎是飞身过去扑在老夫人的棺材上,“少爷,你若是想要任意妄为,那就干脆连老婆子一起打死算了,老婆子我正好陪着老夫人,也免得跟老夫人一个人在路上孤单!” 有了老妈妈的这一声吼,江楠枫果然安静了不少。不问死死的抱住了他,才不至于叫他真的将这个灵堂给彻底毁坏。此时众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心里头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顾着把这边上的东西又给重新收拾回来。 江楠枫丢下了手中的棍子,怔怔的看着老妈妈在老夫人的棺材边失声痛哭,他也觉得自己整个人跟灵魂抽离了似的,浑身无力,只凭着双脚本能的走到棺材旁边。 “奶奶,我回来了。” 棺材还没有正式的钉上棺盖,或许也是老妈妈专门在这里等江楠枫回来。江楠枫颤抖着双手在老夫人的身体上面舞动了两下,就是迟迟不敢接触下去。 这老夫人安静地躺在棺材里面,乍一眼让人以为她还活着似的,江楠枫也不向让自己的这一幻想,这么快的破碎,只轻轻的唤出了这么一声,就叫旁边的老妈妈越发的泣不成声。 “我是楠枫呀,我是奶奶从小最疼的楠枫呀,你快起来看一看我呀。”江楠枫小心地呼唤着,仿佛这样就能让老夫人起死回生似的,可是现实证明他这么做完全是徒劳无功,他也终于回到现实。 第四百七十九章:上门算账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以前就没怎么听过你的话,经常惹得你生气。到头来,居然还因为这么一个不光彩的理由,把你害到了如今这样的田地,我简直羞于回来见你。” 江楠枫嘴上不停地呼唤着,终于在意识到这个现实是不可能逆转改变了之后,他也一样的放声痛哭,眼泪就跟连成线的桌子一样,全部都打在了老夫人的棺材边上。 “奶奶!为什么要让我出来,为什么要让我活着?若是要用奶奶的性命换回我的自由,那我宁可直接死在牢里!我只想求您回来,我还没有在您跟前尽孝道,甚至连着最后一个头都没能当着您的面磕……” 说到此处,江楠枫梗咽越发厉害,直接连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瞧着他现在如此崩溃的模样,边上一些曾经跟他有过过节的人,都不免觉得十分可怜,也不好在哪以前的事与他继续计较了。只是众人在原地纠结着,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不问看的于心不忍,只能扶着江楠枫出来,在棺材供桌的前面跪下,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磕了个头。 “公子就别再伤心了,老夫人那般慈祥,定然是不会怪罪你的。若是夫人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如今这么伤心的样子。” “他自然是不会怪我的,可是我自己的心里又怎么过得去。”江楠枫面无表情,便是说明他心中已如死灰。 老妈妈也暂时从悲痛中走出来,站在供桌旁边吩咐了江楠枫一些关于祭礼的事情,又点燃了三根香交到他的手中。 “公子先亲自给老夫人上柱香,然后便是烧纸钱摔瓦,准备封棺起灵。诚然,如不问所说,老夫人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公子这样的沉溺于悲痛之中,无法自拔,公子还是得要保重自己,才能让老夫人安心。” “所幸终于是从牢里出来了,否则老夫人还不知道该怎样伤心呢。”老妈妈点头说着,眼睛里的眼泪又忍不住要流淌下来,她慌忙拿出手帕,背过头去将眼泪擦干。 “从牢里头出来,你们还真以为是苏景夜有多大发善心,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愧,知道奶奶死了之后才故意同情我的,我才不领他这个假惺惺的人情。” 江楠枫板着一张脸,脸色苍白如纸,可是眼神里面却烧着熊熊的怒火。他先磕了三个头,叫不问帮自己把三根线香插到香炉之上,又抬起头向老妈妈询问。 “老妈妈,一会儿起灵之后是不是就要送到墓园去?” “自然是这么个程序,公子不是知道的吗?”老妈妈回答过后,瞧着江楠枫的神情不太对,忽然反应过来慌忙问着,“少爷,你不会是有些旁的什么打算吧?今日到底是老夫人下葬的日子,咱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回来之后已经听说了,奶奶为何会去世,为何会淋雨,都是因为去去见了苏景夜的缘故。如此的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放的过他。就算此事不是他干的,我也没有必要让他好过。” 江楠枫现在是正在怒火中烧的时候,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在老妈妈还来不及劝告之前,他愤然的站起身。 “起灵!在送往墓园之前,咱们先绕道去景江野鱼,我倒要看看苏景夜究竟还有没有良心,这个天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话音落地,几个大汉麻溜的将棺材板钉上,然后抬起两边的棍子,便跟在江楠枫的身后一起出了门。老妈妈在后面措手不及,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估计也有实在怀疑老夫人为何会死的这样离奇,就这么愣了一瞬间的功夫,等回过神来,江楠枫和抬着棺材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景江野鱼内,苏景夜现在是又要忙活着海边的进货,又要忙着和店里头的客户交谈,这两样结束了之后,还得自己亲自到柜台前面检查账簿,实在是辛苦的很。不过苏挽沁对此事到是没有什么挑剔的,陪着苏景夜在柜台上一起检查账本上的数字,心里头却是乐此不疲的。 “幸好这上面的数字没有记错,要不然的话咱们还得从头到尾再理一遍。”苏景夜看过了账本,额头上都给热出了一层的薄汗。等他抬起头,还不忘往后退上一步,跟苏挽沁多隔开一点距离。 “也是多亏了你这些天一直在店里面细心照顾着。” 苏挽沁假装没有看出来他这个小动作,毫不在意的从袖子里取了一方手帕出来。“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公子实在是辛苦的久了,这额头上全是汗,不如先拿这个擦一擦吧。” “不必了,我们身为男子,从来也用不着这么讲究。”苏景夜清咳一声,随手抬起袖子一抹,就将汗水全部擦去了。 他绕开柜台走了出来,苏挽沁也紧随其后,本想出声劝苏景夜不必如此豪迈的,结果忽然间,两人连同院子里忙碌的其他人都一同听见了外面隐隐传来哀乐的唢呐声。 苏景夜皱起眉头知道着唢呐声来的蹊跷,一会儿估计是有人过来找麻烦,便将两手背在身后,走到门口那里站着,就静静等着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功夫,那唢呐声就离越来越近,同时还能听到一个人一边走路一边敲锣的声音,把这四方居住的人,和店铺里的人也一并都引了出来。 果然不出苏景夜的意料,总在最前面叫不问拿着锣敲打的人,果然是刚刚才放出来的江楠枫。江楠枫此刻走路再没有从前那么嚣张跋扈的气势,整个人都透露出燃烧到骨子里头的火气。 他的身后则跟着一长队披麻戴孝的人,一路哭哭啼啼,又吹着唢呐,抬着一副黑漆漆的金丝楠棺木,笔直地朝着苏景夜的店门口走了过来。 听到外头的响动,苏挽沁和其他人也纷纷凑了过来,苏景夜皱起眉头,却并没有说些什么,直等到江楠枫慢慢的走到自己面前停下。 伴随着这一长队送葬队伍的抵达,沿路听到动静出来的人也一并聚拢了过来。江楠枫瞧着这声势造的差不多了,便自己主动把不问的锣抢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是一通拼命的敲打。 这金属锣的声音最是刺耳,江楠枫又敲得这么频繁,几乎吵的边上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想要退了,只有苏景夜还是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 “各位乡亲父老,咱们可以过来看看这个人,平常在你们面前装什么仁义道德,又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却原来也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不,他完全是禽兽不如。” 江楠枫赶在所有人准备离开之前,猛的收起了锣声,只将敲锣的那一个棍子,愤怒的指着苏景夜一顿痛骂。 “这怎么可能呢?苏公子一向都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也从来没听说过他跟什么人有过过节啊。” “这说不定就是江家少东家自己随口乱编的,不就是看不得人家过的好吗,他这么大的家业,还好意思来压着别人,居然还编出这么一番瞎话来。” 周围看戏的人也有知道情况,也有不知道情况的,他们嘴上如此说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江楠枫眼睛一瞪,难以置信地将边上这一圈人给扫了一遍,在将手中的棍子向地上一扔。“胡说八道,我用得着编这样的瞎话来诽谤他?当初是他无缘无故害的我被关在衙门大牢里面好几天,我奶奶不惜拖着年迈的身子,也要求到他的面前来,只求能够放我一条生路,” “可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他竟然害的奶奶在大雨之下淋了好长的时间,回来后奶奶便高烧不止,不治而死啊!” “怎么可能?!”江楠枫最后一句话吼出来,在场所有人全部都哗然了。 “我奶奶的伸手就在这里,连棺椁我都一定带过来了,难道这还有假吗?我就算是再不知事,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来咒亲手将我扶养长大的祖母。” 江楠枫听到周围的看客终于有人肯相信自己了,心中的火气也就下降了那么一分,而后又恶狠狠地瞪着苏景夜。 “所以我就想问问苏公子,我们家于你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然能够惹得你下这样大的狠手。我祖母她年事已高,要是看我不顺眼,全可以全都冲我来,你在大牢里不是也认识很多人吗,哪怕你就是叫人在牢中下药,把我毒死,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可你为何要如此对待这么一个仅仅是关心孙子的老人家,也未免太没有人伦天理了吧!” 江楠枫的愤怒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他的话也不无道理,江家老夫人待人不错的事,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边上这些人的舆论瞬间全部都冲着江楠枫的方向,虽然表现的不是很明显,却也一个劲的指指点点。饶是苏景夜再怎么淡定,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 第四百八十章:大隐于市 “我一早便说过了,你家老夫人的死,我深表同情和遗憾,但是她的死跟我是没有半点关系的,我早就已经明确的拒绝过她了。”苏景夜解释了一句,但是看江楠枫的反应也是白费功夫。 “你是拒绝了,可我祖母也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你既然知道她过后还会纠缠于你,为何不将她送回镇上,那怕是用哄的法子骗骗她也无妨,”江楠枫能讲出这样的话,便足以证明他此刻已然是完全放下了自己的架子,而苏景夜听着,心里头也难免多了些自责。 “你却为何要将她随意的抛弃在半路上,她老人家能够走得了多远的路,你竟然如此待她。过后竟还生生害的她在雨天里淋雨淋到昏倒过去,你还说这事情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简直是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江楠枫怒骂的有些过分,叫苏景夜本来看在他家中有事,不愿与之争吵的情况下,也难再忍受下去了,而另一部分,也有方才他自责的缘故,当即也板着脸骂回了来。 “未能好生照顾老夫人,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可是老夫人与我并不是一家人,我所做的也只是常人会做的事情罢了,我虽然冷漠一些,可不见得你是个什么好人,” “若不是有你出了那档子自以为是的法子,后面怎么会闹成这样,还生生连累了你家我家的两条人命,你如今倒还有着这样大的脸面到我的面前争论不休,若叫大家伙评评理,也未必都会站在你的方向上去。”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而且有理有据的叫人难以反驳,边上的人也不全都是傻子,方才还有意无意的在那里起哄,如今牵扯到这么多人命,还有老夫人的尸体还摆在这街道上,都纷纷闭上了嘴巴,叫江楠枫再怎么四处观望,也没有人敢再多一句嘴。 苏挽沁刚刚就躲在门框后面,借着苏景夜身子的遮挡,倒是没怎么叫江楠枫留意到自己的存在。 此刻瞧着外头都安静了下来,两方的气氛一阵尴尬,苏挽沁不禁忍不住出来作妖了,轻轻的扯了一下苏景夜的袖子,趁着苏景夜转身过来询问的空当,在那里煽风点火。 “公子呀,江公子明显是因为自家老太太去世了,有些失心疯了,你不必与他在这里再多说这么些的废话。若是这件事情闹大了,以后可是会影响咱们店里头的声誉,也叫夫人留下来的产业平白无故蒙尘。” “你还是想办法快将江楠枫打发走吧,那老太太的棺椁放在这这里也实在是晦气的很,还是让她老人家早点入土为安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老太太最是仁慈和蔼,不过是关心自己的孙子而已,与我们家又没有什么仇怨的。”苏景夜皱着眉头说了苏挽沁两句,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倒把站在外头的江楠枫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公子息怒,我本来就考虑的不如你和夫人二人周到,方才我是瞎说的,公子莫要生气。”苏挽沁给他说的心中憋闷,却又不好发作出来,着实是憋屈的很,只得拿眼睛瞪了一眼外头的江楠枫。 苏景夜却没注意到她这么小的动作,回过身来,好似自言自语,“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我是不能放任他在这里这么胡作非为,老太太也应该早些得了安宁。” 江楠枫也没有注意到苏景夜是什么打算,两只眼睛只一错不错地瞪着苏挽沁,好似能够从中喷出火来,毕竟当初若不是她提出的馊主意,事情也不必演变成这个样子。 苏挽沁发现了江楠枫的视线,心中一惊,赶忙低下头去,却叫江楠枫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江楠枫忽然就大笑开来,把周围一圈的人都给看的十分莫名其妙,“想不到你口口声声说钟情于女东家一个人,却原来也是朝三暮四,偏爱移情别恋,竟然这么快就勾搭上了你们店里头的丫鬟,着实是变化的有些快呀,也不知女东家泉下有灵,是否能够过意的去。” 苏景夜眼睛一抬,眼神也顺势变得凌厉起来,当即一吼,“你说什么,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为人处事向来行的端坐的正,从来不会有半点逾矩,这种事,店里面所有的伙计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呵,谁不知道你店里头的人从来只听女东家和你两个人的话,如今女东家走了,你便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缘何要跟自己的月银过不去,可见他们所说的话完全不能相信。”江楠枫冷笑一声。 之前说是为自己的祖母过来找苏景夜不痛快的,现在忽然演变成了这样的情况,却叫苏景夜有些看不过来了,连着他店里面的伙计们也全都看傻了眼。 “公子,”苏挽沁微微皱起眉头,还想再去拉一下苏景夜的袖子,却被他十分巧妙的躲避开了,连店里头的其他人也跟苏挽沁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奴婢从来也是光明正大的,公子要是真的听信了江公子的话,那奴婢的清誉可也就全都毁了。” “大家快来看一看呐,像她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竟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也敢跟别的男子拉拉扯扯,还是为有妇之夫,着实是没有脸面。”江楠枫最乐的看见苏挽沁这样四处求告无门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十分痛快,直接上前来把她给从店里面扯出来。 苏挽沁没得办法,要在众人面前继续维持自己软弱受欺的模样,就完全不敢反抗,而苏景夜也因为刚刚的流言,不敢做出什么帮忙的动作。而这一切,都是江楠枫故意所为,其目的就是想要把苏挽沁的真面目从众人面前挖出来。 苏挽沁害的自己沦落到如今这般的下场,又成功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他必须要将她的所作所为昭告于天下,才能平了自己心中的一部分怒气。 “各位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位苏姑娘瞧着是这么温柔可人的模样,实际上她心里却完全惦记着她店里头的苏公子,只怕是早就盼着女东家死掉了。” 江楠枫唯恐天下不乱,还叫跟他过来的人配合着他一起吹唢呐,说完一句话就出一声。 话音落地,苏挽沁不禁紧张地看向了他,苏景夜则别过脸去,不愿与之正面相对,还微微皱起的眉头,瞧着是很不乐意,叫苏挽沁心里对江楠枫的怨恨也越来越深。 “这倒也就罢了,你们可知道她曾背着他们家东家做过些什么事吗,可怜女东家对她那么好,她却是个蛇蝎心肠的人,恩将仇报……” 江楠枫正一手抓着苏挽沁,嘴里边滔滔不绝的说着,想要把她以前做的恶事全部都讲出来,却不想没有留意到苏挽沁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楠枫感觉到自己的手上一阵牵引,便不由控制的往苏挽沁的身上倒去,苏挽沁却也向柔若无骨站不住似的,随即被他扑倒在地,嘴上还在呼喊。 “啊!救命呀,江公子请不要这样!”苏挽沁假意尖声尖叫着,乘着江楠枫倒在自己身上的这段时间内,其他人看不见真正的情况,她便迎着江楠枫一脸错愕的表情,将手上镯子凸起的一部分,点在了他的一个穴道上。 江楠枫只觉得自己身上不知道哪里都在疼痛,顺势摔在了苏挽沁的身边,渐渐地手脚都不能动弹了。周围的人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惊的愣在了原地,好在苏景夜提前反应过来,迅速地把江楠枫身边拉开。 江楠枫则趁着这个机会,用尽最后一点的力气倒在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江琉玉在南洋,你快去救她。”说罢,江楠枫便顺势倒在了苏景夜的身后。 “公子,还好你来得及时。”苏挽沁痛哭不已,眼泪跟豆子似的,连珠的从她的脸上滑落,并顺势还想抓着苏景夜的手臂,幸好被他及时给躲开了。 “还说是过来找人理论的呢,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做这样不规矩的事,真是可怜了,他家老夫人死的这么凄惨。” 众人惊不住,纷纷议论起来,苏景夜虽然也疑惑江楠枫刚才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还是愤怒更多一些,站在了江楠枫的面前,低头俯视瞪着他。 “梁公子,还是不要再装死了,我想你应该给我们大家伙一个合理的解释。”更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江楠枫刚刚伏在自己耳朵边上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这么喊了一声之后,半天过去了,江楠枫都没有任何反应,也完全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瞧着就好像是直接晕了过去似的。 苏景夜皱起眉头,眼神也越发狐疑起来,不问则乘机赶紧跑过去,原本是想将江楠枫扶起来的,可手在触及江楠枫手腕的那一刻,却忽然发觉他没了脉搏,呼吸也停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悲上同悲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吓我呀,公子你快点醒一醒!”不问下的瞪大了眼睛,却不至于给吓退回去,只泪眼汪汪,越发崩溃的想要将江楠枫抬起来,可是不不管他再怎么呼唤,那倒在地上的江楠枫却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江公子摔下去就死了?” 周围人也不禁议论起来,不敢确定不问所哭喊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而苏景夜听见这些人的窃窃私语,心里也很疑惑,伸着手想要帮不问一同把人给抬起来,却看见不问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过来。 “我家少爷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要这样的害死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是觉得这世上就没有天理法度了吗?” 苏景夜的手不禁僵在了原地,皱着眉头反驳回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手了,我仅仅是把把他从苏姑娘身上带开而已,谁知道江公子……” 苏景夜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毕竟他们江家的事也确实太可怜了,之前老夫人的死就已经叫人觉得无比遗憾了,如今江楠枫又死的这般七窍,那江家可就是真的没人了。 不过不问听着他的话,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后边惊魂未定的苏挽沁,“我家公子好意提醒你,这位姑娘怕是有点问题,你若是不信,那事后就等着她把你们害的永世不得翻身吧,从此我们江家和你们家再无恩怨!” “来人,将公子的遗体带走!”不问满眼含泪,可是事到如今又没有证据,他就算是心中再恨也无济于事,只能叫人先把江楠枫带走,以免再在这里受人冷眼,遭人人唾骂。 其次,不问也是知道苏挽沁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手,焉知她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动作。为了保住江家最后一点势力,不问不得不暂时忍吞声,只等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一定将老夫人和少爷的仇通通报回来。 江家一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这么长一条的队伍,又从他们过来时的路原路回去,瞬间就消失在这条街上众人的眼睛里。 众人对今日发生的一切也完全是看不明白了,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苏景夜和苏挽沁两个人在背后动手,只是嘴上说着。 “这江少爷今日来的蹊跷,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家老夫人过世而伤心过度,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才特意想要和苏公子骂几句出出气。” “这谁知道哪,阎王叫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或许真的是天命注定呢。” 这群人原本就是过来看戏的,如今唱戏的人都走了,他们各自说个几句话,也就散去了。那苏景夜刚刚听着江楠枫临死之前和自己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及不问离开之前的警告,禁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苏挽沁。 苏挽沁心中得意,这下再也不用担心谁会把自己的真面目给捅露出来了,可是他表现的太过明显,差点就给苏景夜发现了。这一下注意到了苏景夜投过来疑惑的眼神,她又皱起眉头,捏紧了手中的手帕,哭哭啼啼道。 “公子,为何要这样看着我?难道你是真的相信了那些人口中的胡言乱语了吗?我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有的本事还能算计别人?况且我刚刚才被江公子在众人面前调戏了,我若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叫他近得了我的身了。” “能不能近得了身是一回事,饶是武林高强之人,也会有他猝不及防的时候,至于其他的,我还真不敢太放心。” 苏景夜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便连个眼神也不给苏挽沁,背着手就往镇子上去了。苏挽沁心里头五味杂陈,赶紧追了上去。 “公子要上哪去?公子若是不相信我,我自会用时间来向公子证明我的清白。”此话一出,景江野鱼里头的伙计们也纷纷好奇地探出头来。 苏景夜站住脚,“今日苏公子是在我的店门口离世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送他最后一程。江家只准备了一副棺椁,我也赶着去叫人为江公子备下一副,你若是有心的话,不妨就一同去吧。” 苏景夜的本意,原是想要感谢江楠枫探听到江琉玉消息。江琉玉既然没死,那么仔细算下来,自己反倒是欠了江家一个很大的人情了。不过苏挽沁竟然有这么多嘴多舌的问个没完,拿这件事情吓唬吓唬她,也好看看她是否真的是心中无愧。 苏挽沁怔住了,呆呆的眨了几下眼睛,忽然又坚定起来,“我自然是敢去的,只要公子去哪,我便跟你到哪。” 苏挽沁自己以为这话说的十分感人,却不知露骨过了头,叫店里头的伙计们都有些看不下去,苏景夜更是皱着眉头,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来。 “如今店里头是忙,你若是真的闲着,就留在店里替我好生照料吧,然后是你想要去参加江公子的葬礼,他九泉之下也未必想见你。” 说罢,苏景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苏挽沁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却恨恨的几乎想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筹备江楠枫葬礼的事情还要多费点功夫,因此,这一天仅仅是先让老夫人入土为安,江家人便赶着再在江家墓园里,为江楠枫另找一处地方安葬。 幸好有了苏景夜在旁边从旁协助的缘故,江家的葬礼虽然仍然没有以前那么体面,所幸还能井然有序。 是日,江家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便将江楠枫的棺椁下葬的,想曾经江家的人那么繁盛,现如今全都走光了,竟然只有不问和苏景夜一个外人在江楠枫的坟前上香。 不问手里头拿着三根线香,看着前面白石墓碑上刻着的江楠枫的名字,心中悲切,却是怎么也哭不过来了。 等苏景夜也跟着把香上完,不问就将两只手交叉放在身前,板着一张脸说道,“多谢苏公子的帮忙,如今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苏公子就请回吧,我们江家与你们家,可是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虽然我自认此事和我并没有关系,但是我想着到底是相识一场,不过是过来帮上一把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苏景夜站在原地,脸上略显犹豫之色。 “苏公子谦虚了,我们家何德何能和你苏公子攀的上关系。公子去世,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能为他报仇,心中实在悲痛难忍,也不能好生的接待苏公子,苏公子就不要再继续纠缠了。” 不问深吸了一口气,表面上装的多么镇定自如,可是他话语中明显带着的哽咽气息,却完全出卖了他。 苏景夜看着心中越发不忍,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当日江公子去世之前曾告诉我琉玉的去向,说是在南洋,不知此事你是否知晓?” “是。” “那苏挽沁……” “苏公子,”不问一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当初我家公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千方百计的送小的出海打听女东家的去向,是小的发现的女东家在去南洋的货船上。至于其他的,公子信也好,不信也好,都只在公子自生,我们这些人就是说在多,公子信不信,我们也不能保证。” “说的也是,”苏景夜低头,轻咳一声,“那今日就打扰了,我先回去了,望你们好自珍重。” 是夜,苏景夜回到家中,却不想一进门就发现苏挽沁也在。苏挽沁只点了一盏蜡烛,坐在桌子前面,一看到苏景夜开门进来就立刻起身迎了过来。 “公子,这些天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叫奴婢担心死了,就担心那些江家的人会不会像疯狗一样,对公子不利?” “你怎么在这里?”苏景夜皱起眉头,微微不喜,“我早说过了,你只是我们店里头请来的伙计罢了,不必这么奴婢奴婢的喊着。” “公子虽然这样说,可是我当初能够逃离苦海,都是因为公子出手相助,在奴婢的心里,早就已经是公子和夫人的侍女了。”苏挽沁虽然也不喜欢这样称呼自己,但是眼下她也只得忍耐,毕竟除了这个身份,再换成其他的,可就真的和苏景夜没有半点关系了。 只要等日后有机会顶替了江琉玉的身份,成为了苏景夜的夫人,这一点点委屈也不算什么。苏挽沁心里头如是想着,收敛起心里的暗喜,又往后面的厨房走去。 “公子今日在外面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一定也饿了吧,我特意做好了饭菜等你回来。公子爱吃清淡的,我也全部都留心,只希望公子不要嫌弃我的手艺。” 苏挽沁脸上噙着淡笑,转身去厨房的动作十分迅速,又因为屋子里面的光线实在太暗,叫她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苏景夜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古怪。 第四百八十二章:暗自筹备 “自从夫人走后,我一直是食不知味,自然是不会嫌弃你。”苏景夜拧着眉头,脸色略微瞧着有些古怪,他静静地看着苏挽沁什么灯也没点,就这么黑灯瞎火的进了厨房,等过了一阵子,才终于听到厨房里头传过来点燃火折子的声音。 “其实你完全不必这么委屈自己,每日里四五个地方轮流打转,还这么晚了都要顾着过来照顾我,我一个七尺男儿,难不成会连这点小事也不能自理吗。” “话虽这么讲,但公子毕竟是男子,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不像女子这么细心周到,更何况公子是应当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够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面,奴婢自然是能尽一点自己的微薄之力的地方,也愿意替公子分担的。” 苏挽沁嘴上答应着,脸上也挂着分外乖巧的淡笑,手上还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赫然摆着三道炒菜和两碗米饭。 像这样子的话,以前江琉玉在的时候,可是从来不会说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言论的,论起来,果真这天下的女子都不如她。 苏景夜想着,心里对苏挽沁的看法也越发的浓重起来,就连坐下来吃饭也宁可自己坐在下首的位子,也要跟她多保持一点距离。苏挽沁瞧着虽然有点奇怪,不过毕竟苏景夜以前也是这么防备着自己的,所以她也就没有太往心里头去,只乖乖的把手上的碗筷递过去。 “公子今日去了那么些个地方,连日里折腾实在是辛苦了,可得多吃点好东西,好好的补一补。”苏挽沁坐下,第一筷子先不给自己,只伸长了手要往他的碗里去送。 苏景夜则趁着屋子里面的光线昏暗,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碗从旁边挪了一下,叫苏挽沁的手落空。 “你还是先好好的顾着自己再说吧,我虽说不能面面俱到,可也不至于连这样的事情也要假手于人。”话音落地,苏景夜随即站起身,将摆在边上的好几个烛台一并拿过来,全部点亮后,每个烛台后面又都有反光的铜镜,因此照的这一间大厅恍如白昼一般光亮。 苏挽沁悻悻地将手收回来,脸色也看着着实不怎么样,她是故意将气氛营造成这个样子。却不想居然这么快给苏景夜打脸。再加上苏景夜刚才话里面所说的内容,完全就是表达对自己的不满。 苏景夜将屋子里头所有的灯全部点燃,这才终于满意的回来坐下吃饭,而苏挽沁趁此时间空当,也将自己的情情绪收拾了一下,继续装作平常那么温柔善良可的模样。 “公子说的也是,也是奴婢太爱多管闲事了,奴婢只是想要尽自己的所有力量,尽量把事情做得完美周到,才好叫夫人离开之后,不管是公子家中还是店里头的生意,都能够井井有条,那奴婢也不用怕辜负了夫人曾经的期许,以及心愿了。” 闻言,苏景夜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但他仍然是不改初心,说道,“你不必如此勉强自己,世上之人皆有他们不周到的地方,咱们又不是圣人,成神,怎么可能做得到面面俱到。” “再者说照顾四方周全,原本应该是我的事情,本与你没有多少相关,你也不必这么往心里去。” 苏挽沁原本就是想要在苏景夜面前表现的自己多么大公无私,好多博得一点关心和同情,谁想到苏景夜说话完全就没有留情面,反而让她的处境更加尴尬,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为此,气氛突然之间就变得尴尬起来,苏景夜举起筷子欲言又止,终于抬起眼眸,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夫人还在这个世上,将她找回来,或许这些琐事也不用担心它难以解决了。” “公子你说什么?”苏挽沁听见,几乎吓得瞪大了双眼,瞳孔也开始微微放大。 她当初可是亲眼见着江琉玉入海,便再也爬不起来,连带着镇子上所有人都已经认定江琉玉绝对是死掉了的,要是真的死而复生,她倒是不怕江琉玉找自己报仇,只担心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会功亏一篑。 迎着苏挽沁这么惊讶,又好像担心更甚于惊讶的表情,苏景夜又堪堪的将眼神收回来,随意的拨弄了两下碗里的米饭。 “没什么,我不过是随意说说而已,你不必往心里去。” 苏挽沁后怕的长出一口气,但是心里总归还是埋下了一个疙瘩,“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公子这是平日里太过思念与夫人,以至于随口说什么话都得带上夫人的名字,着实是情谊深厚。” “不过夫人已然是葬身海底,咱们活着的人更应该保重好自己,才能够叫夫人不必在九泉之下,还为公子担心。” “只要我一个人好好的,夫人自然不用这么担心。”方才的话,更像是苏挽沁的自我安慰。 而苏景夜这会儿说的这句话,却好像还有另一层的意思,苏挽沁心里明白,也不明白,便索性就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静静地陪着他吃完这顿饭后,又撑起油纸伞,挡着夜晚的露气,自己独自回去。 次日天亮,苏景夜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苏挽沁本想过来帮她做一顿早餐的,结果也不见人影,可是等回到了店里头问过了龙大生,也一样不知道他的去向。 “这怎么会呢,公子会跑到哪里去了?店里投也没人,屋子里头也没人,如今江家的人也差不多都死绝了,这镇子上又没有我们的仇敌,难不成公子是又迷路了不成?” 苏挽沁心急如焚,再结合昨天晚上苏景夜云里雾里和自己说对的一通话,叫她总是有个不好的预感。不过她在这边再怎么着急,除却边上不明状况的龙大生之外,店里头的伙计们,则对苏景夜在这个样子都表现的纷纷大笑不已。 “苏姑娘你未免想的也太多了,公子好歹在这里也住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迷路的时候。姑娘你担心的也未免太过了,公子这样顶天立地的一个男子,自然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在这里这么担心着,却像公子家里头的女人一样,会不会有点操心的过了呢。” 这些人原本都是在海边卖力讨生活的,因此并没有多少人能够读书识字,说的话也相较比较粗俗一些。不过他们虽然说的叫人不好意思,道理却是一样的。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公子的事情也是你们可以随便编排的吗。”苏挽沁不禁修的红了半张脸,不过他心里头确实巴不得这样的话能够多说一些。 龙大生却信以为真,真以为苏挽沁是为了自己的清誉而害羞,又一并联想到了之前葬身于海底的江琉玉,心情顿时就变得复杂起来,禁不住为她也吼了两句,“人家苏公子,苏姑娘向来清清白白的,又都是读书识字的人,你们就不要拿拿他们两个打趣了,夫人才刚走没多久呢。” 一听这话,先前这些巴不得事情闹大的伙计们也都纷纷闭上了嘴,各自忙活去了。苏挽沁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搭了下来,很又些埋怨龙大生喊的这么及时,叫自己乐于听的话都没有听过瘾。 龙大生注意到有人的视线,愣愣的与苏挽沁回望了一下,却见外头走过来一个穿着灰蓝色老旧衣衫的伙计,站在店面上休息一下,同时嘴里头还断断续续的说着。 “刚刚是你们在问苏公子的去向吗?我才送了货回来,好像在外头确实有看见苏公子在什么地方。” “还在这个地方就好,”苏挽沁拍着胸口,心中稍安,唯一怕的就是他不辞而别,使得自己连找也没处去找。 “那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的,公子又在做些什么?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回来?” 伙计拿着袖子为自己扇风,仰着下巴,翻着白眼想了一想,“我是从青崖附近的海边过来的,那里不是有人借着青崖下面的礁石好停船,所以特别开了一个租船的小码头吗,我就是在那里看见的,公子好像和一个船夫在商量着什么,不知道是想买船,还是想雇人过来帮忙打捞海参。” “买船,买什么船,难不成公子要到远处去吗?”苏挽沁一惊,心里头不详的预感只觉得像是要成真了一般。而那伙计瞧着她这么兴师动众的模样,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 “这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我又没有往公子近处去问,你若是关心,你就自己去好了,问我。” “你,”苏挽沁气不打一处来,分外失望的撇了一眼那个伙计,跺着脚骂道,“再怎么说,公子算得上是咱们店里头的衣食父母,你瞧见公子在那里忙活,就不知道上前去关心一下嘛,还说跟你有什么关系。跟你没关系,你有本事就别在这里干呀,早点走了算了,居然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第四百八十三章:袒露原因 那伙计给苏挽沁骂的一头雾水,觉得自己很是无辜,摆着头与龙大生两个人呆呆的望了一眼,又转过头看着苏挽沁,很有些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你这么说话也未免太过分了吧,自古以来东家和别处来的客人谈论生意的,哪有自己店里头的伙计去捣乱的道理,我原本只是守着我自己的本分,不给别人添麻烦,公子他是有自己的打算。” “我可不像姑娘这么牵三挂肚,这也怕那也怕的,莫不是姑娘早就盼着女东家没了,你自己好在这里摆架子吧。” “你!”苏挽沁给他反驳的心中怒气更甚,要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素质的形象,只怕这个伙计早在他的手下死了千遍万遍了。 “再者说了,姑娘你最多也是和我们是一样的人,不过就是仗着和东家的关系好些,反倒在这里给我们脸子看,你又算的是个什么东西,连在公子面前的脸面还没挣上了,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这个伙计说话毫不留情,但也不是毫无道理,听得龙大生在一旁都想连连点头,他从之前就也有同样的感觉,今日到时借着别人的口说出来了。 说罢,这伙计便大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气度,往后院里头去了。苏挽沁给气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眼眶里头都禁不住涌起了泪花,舞着手臂就要往他离开的背影追过去,幸好被龙大生给及时拉住了。 “人家是男人,你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打的过他?还是先忍一忍吧,他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姑娘,你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和公子保持距离了。” 苏挽沁一把将龙大生钳制住自己的手给挣脱开,瞪着一双通红的眼,愤怒的瞅了他几眼,最后还是忍下去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但是公子身边不能没有人跟着,现在店里头没事,要不然你陪我去那边走走看好了。” 龙大生一愣,“公子身边不是有他一开始就带过来的人吗,怎么说是没人跟着,就算是,也完全用不着我们两个没本事的人白白过去添乱。” 此言听起来比较像是他故意在推卸责任,不想出去走动,难怪苏挽沁脸上的表情会变得如此古怪了。龙大生对上她那般阴沉沉的眼神,禁不住勉强的苦笑一下。 “知道了,孙姑娘,你若是想去的话,我就陪你走这一趟吧,那青崖边上不太安全,夫人又是在那里亡故的,免得勾起公子的伤心往事,咱们还是赶着把人给叫回来吧。” 苏挽沁面上的表情稍作收敛,可是龙大生与她两人还没有正式出了这个店门,外头的苏景夜便自己回来了。 “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道这么长时间我没看到你,就担心你会出什么意外呢,谢天谢地,你可算是平安回来。”苏挽沁假装没看到苏景夜脸上的表情,只顾着一个劲的表现出自己的担心。 苏景夜则和从前一样,悄无声息的避开了她的靠近,躲在了龙大生的身边,“你现在管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多了,真是令我有些接受不来,居然这么大一个人,还会被人给担心这样,难道我在你的眼中就是这样软弱可欺的吗?” 苏挽沁给他说的不惊呆在了原地,这会功夫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蓄意表现出来的温柔气质,以前是因为跟他接触的少,倒是不用担心会被拆穿,可现在却是一览无遗的表现的太过分了。 “不是这样的公子,我只是出自应该礼貌的关心一下而已。” “既然你说关心,就应该从最实际的方向出发,咱们店里和旁边的寿司店近几日的情况怎么样,你可都有留心吗?” 苏景夜眼神飘忽,看起来是顾左右而言他,他慢慢的将两手背在身后,不知道里面藏着些什么东西。苏挽沁一眼便注意到了,悄悄的在心里留了个心眼,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我们两家铺子如今没有了江家人的捣乱,生意自然是蒸蒸日上,不过由于没了女东家的缘故,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但是这几天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竟然几天的功夫就恢复了正常,这些人还真的是薄情寡信啊。”苏景夜低声喃喃着,语气当中听不出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愤怒,引得龙大生和苏挽沁两个人都是翘首以待,不知所措。 “这两家店铺现在的伙计们也太多了,我们可不能过河拆桥,就暂时把店面留下来,叫他们替我们好生看管着,也算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赚钱养家的地方。” 说着,苏挽沁还沉浸在他所说的这番话之中,半天回不过劲来,苏景夜变身手轻轻的拍在了龙大生的身上。 “今天就这样吧,咱们做好手头上的事情,晚上就去你家蹭饭,顺便好生的说一说咱们日后的安排。” “好,我母亲最爱热闹,公子要是过来的话,我娘肯定会做很多好菜招待你的。”龙大生笑呵呵的答应着,没听出来,他画了一套,还有别的含义。 而苏挽沁微微拧着眉头,揪着手边的帕子,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悄悄地将苏景夜的话记下,一并到晚上追到了龙大生的家中。 苏挽沁来的早,所以一过来便凑到周氏的厨房里替她处理还没来得及炒完的菜,然后将成品端出来放在桌上时,苏景夜也正好过来。 她眼睁睁地看见了苏景夜眼睛里头流露出惊讶无比的情绪,也越发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趟果然是没有来错。 周氏早就对苏挽沁没有好感了,因此做饭的时候连半句话也懒得跟她搭话,苏挽沁却自己自来熟的把菜拿了出来,果真是毫不客气。 旁边的龙大生却是实实在在没有瞧出来这几个人之间在修罗场,更像是个过来调节气氛,而非局中人说道。 “公子今日不是说专门来我们家吃饭的吗,怎么就这样呆呆的站在那里?现在这些菜也差不多都上桌了,公子可以过来尝尝看,我母亲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周大婶的饭菜,我也不是头一回吃,自然之道猪大婶心灵手巧,做的菜看毕业证上的大厨了。”苏景夜干脆假装自己没有发现苏挽沁的存在,只慢慢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几道菜,禁不住感叹道。 “哎呀,周大婶原先不是勤俭节约,今日怎么这么大方的,居然做了好几道的硬菜,我记得这道碳烤雪鱼味道最是不错,今日可真是有口福了。” 周氏给他夸的是笑得合不拢嘴,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公子你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些也就是家常便饭,这桌子上面的几道鱼都是我儿子回来之后特意跑海里捞上来的,比外头买的还要新鲜,公子要是喜欢就多吃一点,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饭,也更热闹些。” 说罢,在场的几个人也都纷纷落座了,唯有周氏一个人反而站了起来笑着招呼。周氏难免有些尴尬,当即就瞪了自己毫不在意,已经坐下的苏挽沁一眼,口中意有所指。 “苏姑娘,后面还有一道汤呢,你陪我来盛出来吧,也别急着先坐下了,公子和我儿子应当还有话说,咱们两个女人家就坐在一处吧。” 原来苏挽沁为了离苏景夜更近一些,特意选在八仙桌,苏景夜和龙大生两个人中间的位子上,苏景夜因为正踌躇着准备换位置呢,周氏的这番话倒是给他一个无比正式的要求,他当即微微起身,走到了龙大生的旁边坐下。 苏挽沁计划落空,一直的闷闷不乐的跟着周氏再往后面去。 苏景夜眼瞅着苏挽沁走远了,不禁松了一口气,而龙大生剥着手中的花生,禁不住问道,“公子,这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苏姑娘喜欢你,你为何要与她这么见外呢?我看着前几天江家死人了之后,你的状况也一直不太对劲,该不会是被冤魂给惦记上了吧。” 龙大生越说越离谱,叫苏景夜愣住片刻,等回过神来后又笑出了声,“你这完全就是多想了,这世上无神,无魔,无鬼,哪有什么被冤魂缠身的事,要不然的话,这天下冤魂这么多天少人早就死光了。” “我所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苏景夜说着,龙大生也随着他眼神指示的意思,越靠越近,“你说,若是得知了琉玉并没有死,还好生生地活在这个世上,你会怎么做?” 闻言,龙大生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僵住了,“这怎么可能?苏姑娘不是亲眼见着夫人落到了海里面,我们又打捞了这么长时间,一点影子都没有,公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夫人还活在人世的消息?” 龙大生的反应正是她想看见的结果,苏景夜淡笑,自己反倒释怀了,“你不必担心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只说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若是这个消息是真的,你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她吗?” 第四百八十四章:举众反对 “公子,你不会是在做梦吧?还是听别人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东西,这怎么可能呢?夫人若是还在这个世上,那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毕竟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总不至于她会迷路到现在吧。就算真的还活着,迷路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龙大生只以为苏景夜是因为伤心过度在说梦话,所以故意如此回答,想看他的反应。 可是这么牛头不对马嘴,还一个劲的质疑自己的话,叫苏景夜听了,心里头也着实是很不乐意。他以前看的出来,龙大生心思十分诚恳,怎会料得到现在变成这么个状况。 “你不要在那里胡说八道了,我与你说的都是最正经,最要紧的话,你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只问你一个答案。” 闻言,龙大生不禁怔在了原地,也不再悠哉悠哉的抬筷子吃菜,只静静地与苏景夜对视了片刻,看起来思绪一直在苏景夜说的是真话,还是真的在梦游,这两个思考之中徘徊。 “那公子可否告诉我你这样的消息究竟是从谁那里听来的?这几天你可并没有离开我们几个人的视线呀。” 为了避免苏景夜出意外,所以龙大生和周氏,以及苏挽沁三个人都是一天到晚轮流留心着他,也难怪龙大生会这么迷惑了。 听到龙大生这样说话,苏景夜的心情倒是还好受了一点,他咽了一口口水,又留心看了一下后院的门口苏挽沁有没有过来,便俯下身子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这是江楠枫特意安排的人去外面,花了好大功夫才打听过来的,我若不是确信他没有骗我,今日也不会与你有这一问了。” 苏景夜自己觉得这样说话,龙大生总应该相信自己了。却不想反而叫他越发的确信自己脑子不好。 龙大生拧着一双眉毛,万分同情的看了苏景夜好一会儿,抬起手,可是手边又没有酒,他便只好悻悻的又放下来,转了几个视线,才终于说道。 “江公子已经死了,还是公子你亲自为他敛的尸,难道公子你都忘记了吗?公子这话果然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吧,我知道公子心里难过,我们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夫人那么好的人,世上少一个,便没一个,” “若是这话属实,我也希望夫人能够回来,就算要我怎样的豁出去,我也愿意。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公子还是应当要自己保重才行,否则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呀。” 一听到龙大生说这句话,苏景夜就知道刚刚是自己妄想了,他知道自己在龙大生的眼中,就像个为情所困的傻子,谁知他在自己的眼中不也是一样的看法。 苏景夜给他气的无话可说,几乎想要砸桌子,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终於压抑了下去,愤慨的说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这是他当日死之前贴在我耳朵边上说的话,我也已经和江家人确认过了,只要你肯答应我的话,我明日就可以……” “明日,明日有什么事吗?还是公子要去什么地方?”恰在此时,眼见着苏景夜差一点点就要能够把龙大生给说通了,后面去拿东西过来的周氏和苏挽沁就顺势打断了他的话,叫他功亏一篑。 苏景夜一句话憋了一半在嗓子眼儿里,着实是难受的不行,但为着苏挽沁也在身旁,他还是有所顾忌的没有继续讲完。 周氏没有等到苏景夜的回答,就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把手上的东西给放下来,“这一道是贝壳冬瓜汤,还有一壶小酒,大生,你可和公子两个人好好的喝上几杯。” “好,我刚刚正愁手边没有酒水,娘你就拿来了,”龙大生笑呵呵的把酒壶拿过来,先倒了一杯给苏景夜递过去。 苏景夜心中气愤,接过来就直接一饮而尽,把桌上的三个人都给看的愣住了。 “这个是我们镇上新酿的新酒,不醉人,而且味道不错,看起来公子是挺喜欢的,大生,你还不赶紧满上。”周氏不失礼貌的笑了一下,坐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苏挽沁则在旁边默不作声,很是疑惑的看着苏景夜今天这么反常的举动。 苏景夜两杯酒水下肚,心头的打算也越发明朗起来,一时间也顾不上苏挽沁是不是在场,索性把心里话全部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其实我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你们,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琉玉仍然还活在世上,她被海上南洋去的货船给救下来了,我很快也要去南洋,只是留在镇上店里头的生意,就只好劳烦你替我们照顾一下了,等我将琉玉成功的带回来,必然不会忘了你们今日的帮助。” 他的这一番话说的十分言简意赅,可是里头的信息而却十分惊人,叫周氏和苏挽沁两个人当即就呆在了原地,就连刚刚一直和苏景夜说话的龙大生,也很是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 想不到她居然还活在这个世上?果真是命够大的。苏挽沁很得悄悄的咬紧了牙关,而周氏则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先骂了龙大生一句。 “你刚刚不就是在这里陪公子说话的吗?你做什么表现的这么惊讶,难不成这样的话都没有听全吗,也不知道好好的劝一劝。” 龙大生给她骂的十分莫名其妙,禁不住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很是无辜的睁大了眼睛,“我怎么没听准话?只不过在话剧这话被你们给打断了呀,只是公子,你真的确定他们说的话会是真的吗?他们家跟咱们一向是不好相处的,他肯这么大方的把真的消息告诉你?” “说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再加上他除了利欲熏心意外,却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谋财害命的事,我想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可以相信一下的。” 苏景夜你这救兵语气淡淡且公正的说道,他与江楠枫并没有多少好印象,也不至于恨之入骨,尤其是在知道了江琉玉还活着的消息,以及去向之后,他反而还需要好好的感谢江楠枫一番。 龙大生听着他这番的解释,不免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周氏又是个不好多说什么话的人,叫苏挽沁看着情势有些不对,更是怕苏景夜果真离开自己出海去找人,找不到也就算了,真要找回来,那自己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当即就出言反对。 “公子和夫人一样,都是仁厚之人,只因为这世上也都是好人多,殊不知有些恶人,就算是死后也会化为厉鬼作恶,所以这句话并不好好好相信。” 苏挽沁说着,迎着苏景夜不解的眼神,越发地添油加醋起来,“就像他江公子自己家的老夫人去世了,他不先顾着给老夫人入土为安,却想着到咱们家门口来找麻烦,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 “更何况江家不是一直都盼着公子和夫人的店铺从镇上出去的么,说不定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把公子给引出去,也算是全了他生前的一点愿望。毕竟公子武艺高强,身边又有人保护着,出海也未必会一去不回,葬身海里,他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快活罢了,好在黄泉之下想起来也能觉得高兴。” 苏挽沁毫不留情的将她一通抹黑,完全不顾两个人之前是怎样合作的关说出来的话恶毒至极,叫苏景夜听了忍不住皱眉,龙大生却觉着很有道理般的点了点头。 “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阴谋论了,人死了就什么东西也没了,我不觉得像江楠枫这样精明的人,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龙大生摆了摆手,“这也说不定,毕竟人心隔肚皮,公子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就假设他这话真的是哄我的,可我也一样相信琉玉还活在这个世上,我能够感受得到她。这话算是江楠枫提醒我去南阳,我可以去那边试试运气,若是不行,还有西平那么多的藩地,总归能够将她给找回来的。” “人最害怕的不是不知道方向,而是没有这种勇气去确定是对是错,总之,这趟出海去南洋,我是一定要去的。”面对这三个人联名的反对,苏景夜料想到了可能会有人不同意,却没想到情况会如此极端。 可是他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龙大生他们就算是在罗嗦,也无计可施。 苏景夜闷闷不乐地吃着菜,周氏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气氛如此焦灼,很有些弄不明白为何会会变成这样,只笑着打哈哈,“好了好了,暂且先不说这消息来路是真是假,可不可靠,那公子你打定主意了要出海,可有计划好了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周氏这次说的话相对于其他两个人倒显得动听了不少,苏景夜看着她一会,敛下眼眸随口说道。“我已经和青崖那里的船家谈妥了,明早就出发。” 第四百八十五章:兵出险招 “明天?!”周氏听得一愣,过后才反应过来,经不住就惊呼一声,而她的反应,也是苏挽沁内心当中最想表达出来的模样。 难怪今日下午那个伙计所说,苏景夜在青崖码头上和船家说话,却原来就是为了这次出海做准备。 “公子你这打算的也太早了吧?怎么也不提前和我们商量一下,大家一起拿个主意。你就这么自己决定了,明天一走,那店里还不得都乱套了。” 周氏倒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只不过现在各处都有事情发生,店里面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实际上也都成了一盘散沙,就需要苏景夜留在这里做个主心骨带领。 他要是走了,她还真不能保证店里面的伙计,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没有别的想法。 “我这是经过了吧周全的斟酌和考虑之后才做下的这个决定,否则早在当初江楠枫把消息告诉我的当晚,我就已经走了。” 苏景夜说着,脸上禁不住浮现起了一抹好似自嘲的淡笑,“你们是完全不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所以才可以置身事外说出劝慰我的话,你们可知道我知晓琉玉至今还在海上漂泊时,心情是有多么的糟糕,如今总算有个希望了,你们却还要这样再三的阻拦我,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总要尽力一试。” 话音落地,龙大生和周氏两个人顿时就闭上了嘴巴,他们虽然也希望江琉玉能够回来,但是不是自家的事情,总归会有失于偏颇的话讲,因此听到苏景夜如此说了之后,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头瞧着还是不甚愿意同意的。 苏挽沁在这种情况下,更加没有发言的余地,她只好转移注意力,专门关注龙大生和周氏两人的表情,确定龙大生应该是和自己在同一个阵线上的时候,苏挽沁特别做了个眼神,引他出来说话。 龙大生一眼看见,便打了个岔出门,苏景夜借酒消愁,周氏便在对面不住地为他添酒。 苏挽沁而后跟上龙大生的脚步,抬起头说道,“你看公子现在是不是魔怔了,那江家人阴险狡诈,这句明显就是个圈套,想要把公子给支走,他们就好过来吞并咱们的店铺。” “没有地方工作了也就罢了,关键这店铺可是夫人生前留下的,要是真的被江家给抢了去,不知道夫人有多伤心啊,”说罢,苏挽沁假惺惺的抬起袖子,擦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龙大生听着她讲的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转念一想,禁不住说道,“可万一公子真的能够把夫人带回来的话,这几间店铺怎么样,应该也都不重要了吧?” “你傻的吗,都知道这是一个计谋了,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给真的消息呢?”苏挽沁恨铁不成钢般的白了他一眼,“只是偏偏公子这么坚持,明天一大清早就要出发,未免太仓促了,叫我们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要是有什么方法能够阻止公子,叫他不要离开,留在此处,咱们再慢慢的打听夫人的下落,从咱们自己人手上得来的消息,总归要比外面更靠谱一点吧。” “嗯,你说的对。”龙大生点点头,而着恰恰好正重了苏挽沁的下怀。 瞧着龙大生脸上为难的表情,苏挽沁也跟着为难的揪着自己的袖子,然后跑到后院自己曾经在这里住过的房间里,从床边的衣柜下头的抽屉里,取了一小包药粉出来。 龙大生随后跟上来,看见苏挽沁这么宝贝似的捧着一包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这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你想要干什么?” “之前我过来的时候,你们不是也都知道吗,我是因为被人追杀。既然是被人追杀,那我身上总得带着些防身用的东西,否则怎么能够活着过来见到公子夫人呢?” 苏挽沁说着,小心翼翼的将这一小包药打开,里面只有挤在纸包缝上的一点点粉末,“这个东西叫做蒙汗药,只要这么一点点就可以叫公子安然无恙的睡到明天,等着错过了船家开船的时间,公子总归是走不成了的。” “蒙汉药?你个小姑娘,居然随身带着这个东西,”龙大生不免惊讶,“可是这个东西这么凶,会不会对公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呀?” “不会的,只有这么一点点,也就和平日里吃的安神药是一个意思,要是真出了点什么问题,我这里也有解药的。”苏挽沁再小心的把这包药给重新包了回来,然后一手抓住了龙大生的手臂。 “只不过这种药忌油腻,你去再找一壶酒过来,把它倒进去,你哄着公子喝下,今日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我怎么感觉你这样的,就像是故意要绑了人,拉去卖了一样。”龙大生嘴上嫌弃着,可还是听着苏挽沁的话,从后边的房间里面又取了一壶周氏留下来的酒。 苏挽沁亲自把这药粉钻了进去,又晃了几下,让它融合均匀之后,龙大生便捧着它走回了前厅。前厅里,苏景夜已经喝了大半壶的酒,瞧着是有了些微醺的状态了。 龙大生趁此机会,赶着周氏疲惫的空当走过去,将酒壶换了,又将苏景夜手中的酒杯倒满,蓄意引导着说道,“公子真是好酒量,我特意给你换了一壶新的过来,这一壶喝着更加痛快,或陪公子一起喝。” 苏景夜不疑有他,抬起杯子就与龙大生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可是还没等他回味这壶酒是个什么滋味,苏景夜便倒头趴在了桌子上面,敲下去的声音,把对面打瞌睡的周氏都给吓醒了。 “你这是得手了。”苏挽沁随后。进来,几步走到苏景夜的身边,试探了一下他是否还有意识,不禁得意地笑了出来。 周氏看的震惊不已,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先说谁好,直接几个拳头,连着打在了龙大生的背上,“你这臭小子,给公子喝了些什么东西,你就听着她的话,万一她那天把公子给害了,你还得陪着她一起!” 龙大生给她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苏挽沁则凑了过来劝架,“周大婶你这是在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对公子不利呢,你完全是想多了,大生,你还是把公子儿搬到房间里去,让他好好休息吧,在这里睡久了免得的着凉。” “哦。”龙大生答应着,便带着苏景夜出去了。 待他走后,苏挽沁与周氏对视了片刻,她一直是瞪着个眼睛,看着苏挽沁,满眼都是不高兴。“你到底是想闹出些什么幺蛾子,你想做什么你就自己做算了,休想把我的儿子也牵扯进去,今日的事情和大生无关,都是你有意撺掇着的,等公子醒来了之后,我一定叫他好好的罚你。” “这样的事情,周大婶你就完全不用再分你我了吧,难不成在周大婶你的眼里,是愿意公子就这么轻易的离开的吗。”苏挽沁意味深长又略带挑衅的撇了周氏一眼,自顾自的坐下来吃饭。 周氏气不打一处来,却不知说些什么,只怒目瞪着苏挽沁,随后龙大生便出门回来了。 “我伺候公子已经睡下了,只不过这次的事情是这么轻巧的结束了,那等日后公子还打算出去,又该怎么办呢?” 龙大生伸了一下懒腰,他也是这会才终于能够再要再吃一顿好饭,周氏拿苏挽沁没什么办法,便只好转而问他。 “你且先等等,你先告诉我,你给公子喂了些什么?又是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闻言,龙大生嫩嫩的,在苏挽沁和周氏两个人之间未回答,苏挽沁只垂着弯眸吃饭不欲,他便将事情经过全部都讲了出来,随后周氏便默然了。 “居然是蒙汗药,你们两个真的是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公子醒了的时候找你们两个算账吗?这么凶的迷药,你倒也不怕把公子给吃出毛病来,我倒真想看看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周氏气愤地拿着筷子敲在桌子上,龙大生不好意思的闭上嘴巴,苏挽沁则悠哉悠哉的喝了口汤,语气淡淡的说道。 “周大婶,你就不要再为这种事情纠结个没完了,现在公子已经喝下了,再怎么计较也无济于事,除非你能想得到更好的叫公子别走的法子,那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然后除此之外,周大婶,你和我咱们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要解决,这个问题不给它想出个结果出来,公子还是会离开的,你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够源源不断的拿钱回来,你就舍得公子就这么离开吗?” 苏挽沁一声质问,叫周氏也不好意思多嘴,毕竟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自己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苏景夜的离开,确实是她的心头大患,但是她也不愿意用这样下三滥的方法把人给留住。 周氏和龙大生都沉默不语,苏挽沁却啰嗦起来,“我心里倒是有个初步的计划,就是不知道周婶你怎么看。” 第四百八十六章:话不投机 “现在唯一能够留住公子的办法,就只有打着夫人的名头了,夫人总共就留下来这两间店铺,公子是信任我们才交由我们替他打理,可若是店里面出了事情,我们又做不得主的话,公子也不可能这么放心的离开,那就只好继续留在我们身边了。” 苏挽沁自以为她这个打算做的十分全面且有用,可是落在周氏的眼里,却未必觉得她只是这么单纯的想法,所以就闭口不言。而龙大生听着虽然也觉得心里头有些怪怪的,但是单从法子上面来讲,却觉得还是不错的。 “你说的方向倒是不错,但是具体再计划你可有了吗?咱们现在用这个法子,最多拖的了公子一时,等公子醒来之后,发现我们居然这样对他,他肯定是会不高兴的,所以咱们还是得要早做准备。” 苏挽沁听着有人附和自己,心里越发得了意,很肯定的点点头,却待要说什么的时候,周氏却突然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龙大生的碗里。 “还是先吃饭吧,这些菜摆在这里这么时间都要凉了,小心吃了冷东西,回头肚子疼,有什么话等吃完饭之后再说。” 周氏不悦的皱着眉头,一个劲的往龙大生的碗里夹菜,这么明晃晃像是要堵住他的嘴巴的行为,叫龙大生看的一阵发愣,而苏挽沁也瞧出来些许周氏的意图,好似是故意打断自己的说话,当即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 龙大生为着周氏是自己的娘亲,也不好多说什么,埋头准备吃饭,就听见苏挽沁放下筷子,两手撑在桌子上面,面带微笑的说道。 “人家那些出来做生意的人,也都是吃饭的时候说话谈论些东西,才更容易说明白,如今咱们在这里讨论怎样留下公子的法子,也并不是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秘密,就是边吃边说,也没有什么大碍,周大婶不必担心,要是菜冷了,我一会儿自己去帮你把它热热。” 瞧着苏挽沁的样子,是有意要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周氏心里头虽然也不想苏景夜离开,却更讨厌用她的办法,也是因为苏挽沁在自己的心目中信用度,早已经下降到谷底了。 周氏冷哼一声,“哼,你就是有这么勤快,我也舍不得好不容易劈出来的柴火,就这么给你浪费了。” 苏挽沁给他说的一约就好像一颗气憋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两个女人之间的的争吵完全堪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龙大生一人夹在中间,实在处境有些尴尬,赶忙出来摆摆手打圆场。 “算了算了,娘,这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咱们大家都是出于好心,不想公子离开那么远的地方去受罪,不如先听听苏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打算,咱们再做决定好了。也没说苏姑娘想出来什么法子,咱们都跟着一无一时的原样照着做。” 周氏刚刚才把他给说退了,却没想到这会居然栽在了自己儿子的手上,他听得心中一阵得意,掩藏住嘴角的笑意,张口就来。 “具体的方法是这样的,咱们店里头的生意都十分稳定,那些老客户们自然是不好去得罪的,免得他们真的借着咱们的手段要挟公子,那么咱们就只好把眼光放到店里的伙计们身上了。” “之前因为江家倒闭了,好多的伙计们又重新回到了咱们的店里,所以公子完全不用担心店里人手不够的问题。但是我瞧这人手够不够这一块,依旧是公子心中最要紧的问题。” “咱们倒不如劝几个人,叫他们当着公子的面偷奸耍滑,或者时常不过来,更甚至于有些人又去了别人家的店铺里头,如此公子肯定十分生气,只要一天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公子一天也走不了的。” 苏挽沁兀自说得十分痛快,却不想她想出来的这个法子究竟有多不厚道,叫原本支持着她的龙大生,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便更不用提一直与她不对付的周氏了。 龙大生皱着眉头,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握不住了,他将杯子往旁边推了一点,犹豫着开口,“可是你这么做,不是叫那些帮着咱们演戏的伙计们,生生断送了在咱们店铺里面的活计了吗?”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公子就一直很恨那些吃里扒外的人,你居然还在这个档口这么做,就不怕公子伤心过度吗?” “非常时期,就该用非常手段,再说了,咱们是叫他们帮忙演戏的,又不是完全没有给他们回报,要是公子真的动怒了,我自然会向公子替他们求情的。” 苏挽沁一撇嘴巴,完全没有把龙大生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再者说,他们在公子和夫人的庇护之下,得了这么多的好处,如今是到他们出来报恩的时候了,难道他们还会有什么不愿意的吗?” 闻言,龙大生收回刚才对苏挽沁不满的视线,他为人比较厚道,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恩情什么的他都记得十分清楚。如苏挽沁所说的话,要是真是出自一个非常好的原因,他是很乐于帮忙的。 可是他却忽略了苏挽沁那几句话里面,究竟是有多么的道理不通,完全是拿这样的好话来要挟别人。 瞧着龙大生心智不坚,好似要被苏挽沁给糊弄过去的样子,周氏也实在坐不住了,赶着说道。 “你说的话看似很有道理,但你不知道这话要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些人究竟服是不服。大家同样都是给公子他们干活儿的,凭什么就你可以做这个带头人讲话,之前你和公子的流言传得还不够多吗,公子早就对此是叶凡的不得了了,你还敢着出头,不是故意在公子的伤口上撒盐吗?” “再者说了,人家想怎么样都是人家的事儿,你凭什么拿自己的意愿要求别人跟你一样的想法,你口口声声说给他们是有回报的,那总得拿出些实质性的东西来吧,”周氏一面说,一面还不忘掐龙大生一下,叫他回过神来好好的听自己讲话。 “对人家最重要的就是养家糊口,你身上总共就这几个月的那一点点月银,凭什么就能叫他们对你言听计从,难不成最后还是打算让公子为你收拾的吗?” 话音落地,龙大生也总算是明白了,当时自己心里头为什么会觉得有些怪怪的原因了,很是佩服的冲着周氏点了点头。 “我自然不可能,”苏挽沁一时语塞,再一瞧龙大生都不肯帮着自己,便只好破罐子破摔,假装自己好像多受委屈似的。 “周大婶你自己不愿意就算了,犯不着拿这些话来恶心我,我想出这些是为了谁呀,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大家着想吗。你若是不同意,你就自己想办法吧,只当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说罢,苏挽沁瘪着张嘴巴,饭都不吃了,直接起身离开。 龙大生也没有打算让着苏挽沁,毕竟她这么大人了,要吃要喝自己也该知道处理,只不过,他却对周氏还有些疑惑。 “娘,你不是也是跟她是一样的想法吗?怎么苏姑娘人家好心好意想出来的法子,你不仅不用,还批的一无是处,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周氏惊讶的一口鱼肉都来不及送到嘴里,舞着袖子就抽了龙大生一下,“有你这样跟你亲娘说话的嘛,明明就是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以为他就真的这么好心,是为了这许多人的生计着想吗,她完全都是为了他自己,你可别忘记了,前几天江家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挑明了,苏挽沁早就惦记上了苏公子,说不定一直盼着夫人死呢,” “要是公子走了,公子又不肯带着她去,她只能留在这里,那她不当然得巴巴的求着公子一起留下嘛,否则她这么些天在公子身边转来转去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 周氏说罢,还不由自主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亏她前些日子还真的以为苏挽沁还是有善心的,如今一看,这姑娘的心思藏的还真是够深的。 “娘跟你说的话都是实话,都是过来人的眼光看出来的问题,你年纪还小,又没有娶妻,自然看不出这些女人心里头的弯弯绕,你还是好生跟娘学学吧。” “是。”在周氏的眼里,一直是把龙大生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龙大生虽然心里也不是很高兴,但也无可奈何。 周氏点点头,重新抬起筷子,桌上的两个人都不吃饭,她还是得要吃好的,可是她才刚端起来就又放了回去,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很是别扭的说道。 “大生,还有一件事情,娘得好好的提醒你下,你还记得之前夫人说我苛待苏挽沁的事吗,你可能是眼睁睁看得清楚,我对她究竟有多好的。只是那天晚上她突然离开了咱们家,也不知道去了哪,这就很奇怪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初入南洋 “我后来跟夫人两个人把话说通的时候,倒是听夫人提起来过,说哪一天晚上苏挽沁忽然全身是伤的找他们求助,口口声声说我联合其他人虐待她,又打她,我如今想起来这两天的时间,说不定都是同一天。” 话音落地,龙大生居然最后一个才知道,禁不住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氏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举着筷子,将筷子的一端在桌子上,不停的轻轻敲打着。“只不过我到现在都想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在咱们和夫人两家之间两头说好话,两头充好人,要不是咱们发现的及时,是真要给她一辈子蒙到鼓里头去。这下你可知道为娘为什么不让你跟着她做事了吧。” “就是娘的心里头一直有根刺,你说咱们都对她这么好了,她都能够做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来,现在她名头上说帮我们留住公子,谁知道她背地里还有些什么打算,咱们比不过他,可得好生防备着才行。” 龙大生闻言,虽然很是惊讶周氏所说出来的苏挽沁是这样的人,他自己也对苏挽沁并没有多少的好感,但是为着她平常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那么温柔小鸟依人的模样,实在叫他很难把这两种样子串联起来。 “娘,这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我看她对夫人一向都挺好的呀,不过夫人去世之前的最后几天,跟她确实好像很有过节的样子。” “什么叫好像,分明就是。”周氏恨铁不成钢的撇了他一眼,这会也懒得再动手“教育”他了,“总之你要跟你说的,总不会是害你的话,你自己心里头记住就是了,至少苏挽沁现在还不会矛头对准了咱们。” “知道了。”龙大生点点头,随口答应着。 另一边,苏挽沁也是确实没有把龙大生他们母子二人放在眼里,所以也没有藏在门后偷偷听他们的谈话,随他们又什么防备之心,也对她没有多大的影响。 她只心情雀跃的来到苏景夜的房间里头看他,苏挽沁是打定了主意,今日能够留他一日,来日也能够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 房间里面,苏景夜躺在床上,却好似睡的并不舒坦,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东西,脑袋一直左右的摇摆额头和脖子上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因为蒙汗药的缘故,叫苏景夜的身体完全不能自主的控制,不过精神上还十分清醒,才至于他在床上也躺得这么难受。 苏挽沁明知道会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她只要能够将苏景夜留下来,就完全不放在心上。 “公子今日晚上喝了这么多的酒,又出了这么多的汗,肯定口渴了,我这就给你倒杯茶来。”苏挽沁心中得意,拿自己放在腰间的手帕替苏景夜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又轻轻地抚摸了一把他英俊的面庞,而后便面带微笑的去房间中央的桌子上倒了杯水。 可是在倒了水转过身来的一瞬间,苏挽沁却顿时呆在了原地。 “琉玉,琉玉,你在哪里?等我,我这就去找你!”苏景夜嗫嚅着嘴唇,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无比安静的房间里面,却叫人听得十分清楚。 苏挽沁仍然是不肯相信江琉玉还活在这个世上的事实,但是听到苏景夜即使在睡梦中还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这就极大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心与信心。 “她都已经死了,死在海里,死在鲨鱼的口中,尸骨无存。你居然心里还念着她,她有什么好的,就算你找到了他带回来的,也只能是一具尸体。” 苏挽沁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好似有着熊熊的怒火在燃烧,他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但是不一会就恢复了正常,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将苏景夜扶起来,把这一杯子的的水都给他灌了进去。 “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让你彻底的把她忘掉。” 南洋海湾,是日风清月朗,货船上并没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江琉玉平日里闲着无事便趴在自己房间的窗子上眺望着远方的海平线。可是今日一眼瞧看见的却并不是一片汪洋大海,在那儿最遥远的边上,竟然有了陆地的痕迹。 “看起来是马上要上岸了。”江琉玉深呼吸一下,舒展了自己的后背,自言自语道,知道自己即将要来到一个完全无人认识的地方,她的心情还说不上是什什么感觉。 “咚咚咚。”就在他自言自语之气,外头突然传来了有人敲门的声音,江琉玉下了椅子,转过头来,就看见张启升故作一本正经,板着张脸走了进来。 江琉玉一看见他,就知道他不知又想了个什么话头过来罗嗦,心里十分无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张启升自己一个人左右张望了一番,便来到自己面前的位子上坐下。 “我今日过来是有几句话,要好好的嘱咐于你。到了老爷我在家中,那规矩可多了去了,不比你在货船上还过的悠闲自在。你若是改变心意,愿意嫁给我的话,倒还能过得舒服一点,要不然做错了什么事情受罚,可别怪我没有护着你……” 江琉玉听得脸上一阵苦笑,甚至不忍心在如此天真的他的面前说什么好话,只突然冒出来一句打断了他的自我炫耀。 “多谢张老爷的好意,感谢张老爷百忙之中还能这么的惦记着我,可是我就是个平凡的俗人,不稀罕这些东西,张老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有什么规矩,我身为一个下人,自然会遵守的。” 张启升话说到一半,就被江琉玉给打断而戛然而止,他原本是怀着满心的好意过来劝个几句,却不想江琉玉完全不领情,叫他也失了再打算提醒她的话。 张启升瞪着眼睛,很是不满地多瞅了江琉玉几眼,两只手撑在膝盖上,踌躇了半天说道,“你这完全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叶我还是头一回对一个人这么好,你居然还这样说话,一会儿等上岸了之后,你就自生自灭去吧,我才不管你了。” 话音落地,张启升便甩袖拂衣而去,叫江琉玉呆呆地坐在位子上面,完全没有弄懂是个什么情况,她不过是按照之前的方式一样的拒绝了他而已,又不是头一回听见了,怎么张启升的反应还这么大,果然有钱人的脾气都比较难相处。 “呵呵。”江琉玉还是无奈的苦笑了两声,哪怕张启升就算是没有年龄上的差距,单从这样的性格,自己也不可能与他过得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还没有到正中午用饭的时间,外面的陆地便距离货船越来越近。江琉玉一样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头,就打了个盹的功夫,张启升的货船便停在了码头上。 南洋海边的码头阵势还挺大的,江琉玉走到码头上站好,乍一眼瞧着,好像和远处的海平线对半分了似的。 此处名为渔人码头,不止停了货船,还能方便附近的渔民过来打渔,所以江琉玉低下下头去,就时常能在码头木头踏板上的柱子上,看到好些绑着的渔网绳子。 张启升正招呼着的手下人卸货,还不忘留心江琉玉在什么地方,以免她趁乱逃跑了。所幸江琉玉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宅院里究竟有多么混乱,完全只顾着看码头上热闹,根本没动任何半点其他的心思。 在码头的最外边雨及是相连的道路上,张家已经派了马车过来接人了,张启升上车之后,还不忘嘱咐坐在外头的问安把江琉玉给看好了。 问安叫江琉玉就坐在张启升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如此一来,同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张启升对江琉玉是个什么想法,不过江琉玉却不知道什么尊卑秩序的排列,自顾自的先开车,连来观赏外面的集市。 江琉玉在货船呆了这么些天,早就烦的不行了,还是有人热闹些,才叫她觉得痛快。 这海边的集市和房屋风格虽然由于地区的不同,可能有些差异,但是总体上瞧着,氛围方面还是十分相似的。江琉玉透过车窗看外头看的十分热闹,可是当马车行驶到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时,她却突然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 “说不定是视网膜效应,还是不要大惊小怪了。”江琉玉兀自安慰这自己,很快便拔着一点异样感觉丢到脑后。 随后,马车在经过了几条分外热闹的街道来到了一条长街上,就在这条长街的正中央,便是他张家的大门。 马车停下,众人又忙着卸货捯饬,江琉玉随着张启升身边的小厮一同入府,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他张家的宅子修的果真十分壮观华丽,竟然生生占掉了这半条长街。 “果然有钱人就是会享受,没想到他的品味还是挺不错的,难怪能看得上我。”江琉玉心里头腹诽着,随后里面便出来了一个长衫打扮的人,到她面前毕恭毕敬。 第四百八十八章:初入府宅 “这位就是从海上带回来的江姑娘吧,我们老爷特意吩咐过了,就由我领姑娘入府四处转转也好熟悉熟悉。”长衫的男子看起来小有些年纪,不过气质方面还是很有型的,比起张启升看起来还要更顺眼一些。 “我是这府里的管家,姑娘可以称呼我为罗叔,老爷特地吩咐了,叫姑娘只在府里做些简单的活计,不必那么辛苦的四处奔波。但是姑娘总也得懂些我们府里的规矩,若是那日我们有些言行不当的地方,还请姑娘海涵。” 前面的话听起来都是很明白的,可是最后一句却叫江琉玉有些迷糊了。总感觉自己在这府里好像不是来打工的,却更像是在体验生活。 说什么海涵不海涵的话,这不相当于是在直白的告诉他,以后可能会被针对吗。但是说起来却也是大家都是一样的奴仆,凭什么有人可以受到区别对待,自然也会有区别的针对了。 江琉玉心中了然,两三句话便大致判断了这府里所有奴仆的风向。她倒是不怕和别人面对面的吵开,但是事情要是闹大了,被许多人联名针对就不好了,如此看来,除了他之外,自己还得想办法找一个更可靠的大腿。 想到此处,江琉玉一面跟在管家的身后,一面拿眼睛不住地往他身上瞟。张启升是个好色贪财的普通人,但是自己不想与他有半点纠葛,还是尽量的保持距离的好。这位管家看起来挺和蔼可亲的,就是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咱们江府的布局大概是这样,西南脚下是一片曲水流觞的池塘,老爷最喜欢在那里钓鱼,西北角单则是一些竹林和田地,专用于我们里的人自己种菜吃的,比外面干净。中央从南到北依次是前厅,花园走廊,饭厅厢房,然后是后院。” 罗叔说的十分顺畅,可见他这同样的话,这么多年在张家干活,和兴进来的下人们已经讲的十分熟练了,不经意间就把江琉玉的思绪给带得越来越远。 单从眼前看到的都是些精致的装潢,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但是在脑海里大致构思了一下这处宅子的构图,感觉好像还是挺好看的。 “宅子的最右边是圈出来的一片园子,里面专门种些花果蔬菜。而在东北角上和后院相连,则是府上即为一娘们居住的小院。” 这处府宅实在是太大了,罗叔就只领着江琉玉从正中央,前厅到饭厅之间的那条花园走廊中过了一遍,瞧瞧两头的路线,以及大致的分布。 江琉玉看得十分起劲头,一回瞧见这么漂亮,又是正宗的古代庭院,他自然是十分好奇的,但是走了一会儿时间,她突然就没有那么深的兴趣了。 单单就只是中间这一条花园里头的走廊就走了这么长时间,弯弯绕绕的累死个人,日后要把这整个宅子都给转变了,那不是得跑上一天的时间。 江琉玉光是想想身上都忍不住一抖,但前头带路的罗叔却没有察觉,自顾自的领着她往后院去了。 “咱们府上一共只有三位姨娘,一个姓薛,一个姓顾,一个姓卫。几位姨娘的院子都是用她们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咱们做下人的不可直呼主人的姓名,就只用姓氏称呼他们的院子行了。” 从花园走廊过了饭厅,来到后院,这里的路两边都种着翠竹,乍一看起来还挺幽静的,比前面花园里头那么多姹紫嫣红的花朵,看着要赏心悦目的多。 江琉玉跟在罗叔的身后,一面记着路线,一面盘算着这些竹子长出来的竹笋,要是都掰了拿到外头去卖,说不定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张启升这院子修的还真是十分划算。 “这些竹子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是老爷专门为了卫小娘特地种下的,卫小娘生性孤僻,不爱热闹,但她却是几位姨娘当中对下人最宽松的一个,一会儿我先领你去见她。” 江琉玉默默地记在心里,能够得旁人这么由衷地夸赞,这位小娘应该是个挺好相处的人,日后找她抱个大腿,说不定还可以。只是她想着想着,却突然有个疑问,禁不住拉住了罗叔的袖子。 “罗叔,为什么听了这么长时间都是几位小娘的故事,张老爷不是已经很大年纪了吗,难道他没有正室妻子吗?” 话音落地,明明仅仅是随口一问,却把罗叔这么一个镇静的人给吓得不轻,他慌忙地站住,将四周又扫了一遍,确定应当没有旁人听见,这才幽怨的转过头来瞪了江琉玉一眼。 “有些话你不该问就别问,主人家的事情,是咱们可以随便插嘴的吗,你只要记住了,乖乖听话,别的事情不要想。”像她这样的口无遮拦,就算现在有老爷的青睐,等日后老爷对她没了兴趣之后,她也只有个悲惨的命。 想罢,罗叔又回过了头来,看样子像是懒得与江琉玉一般计较。江琉玉给他弄得心里一阵无奈:这是什么破烂规矩,随便说一句话就要担心得罪人,怪不得他之前会有那句嘱咐呢。 正在心里如此想着,前面的罗叔就突然站住了脚,江琉玉抬头往面前的院子门口的牌匾上一瞧,上面赫然写着“凌竹”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光看名字,江琉玉都已经有心里准备,这估计是一个分外高洁的女子,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倒了什么样的大霉,居然嫁到了张启升家中做小妾,只怕这中间还有一段十分叫人唏嘘的往事。 江琉玉在心里头感慨着,抬腿正打算往院子里头进去,却给罗叔拉住了。 “这是主子的院子,不是咱们可以随便进去的,再加上人家卫小娘不喜欢有人打扰你,以后也不会再里头干活儿,就不必进去了,咱们还是抓紧去别的地方吧。” “啊?哦。”江琉玉听的一愣,虽然有些失望,没能瞧见卫凌竹的正脸,不过来日方长,日后总会有机会的。 这后院的几处院子虽然都是独立的,但是门口都有一条石板路相连,倒是不用担心会走错,路两旁全是一片青青的碧草,打理起来却比照顾那些娇贵的花朵还要费劲,可见这位卫小娘的心思还是挺剔透的。 罗叔两只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的,从十字路上过去,旁边经过的下人一瞧见他,都恭恭敬敬地弯腰鞠躬打招呼,搞得他一个管家的地位在这府里算是不小。 江琉玉看的忍不住抿着嘴巴,亏她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怎么公平公道的管家,却原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谁也逃不过一个“利”字。罗叔第一眼见着自己,会对自己那么尊敬的样子,恐怕都是看在张启升的面子上装出来的。 越想,江琉玉越想鄙夷这个被资本支配了的世界。 “还有一位顾小娘,是三位小娘当中最年轻貌美的一个,也是目前最得老爷喜欢的一个,只不过她脾气十分暴躁,动不动对下人就是动辄打骂的。她与薛姨娘两个人交好,经常凑在一起问老爷要这要那。” “也幸好卫小娘完全没有跟她们争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被她们忍到现在了。你知道你在老爷的心目中,对你是个什么打算,一会儿见到她们两,你可得装的乖巧一些,否则老爷不在的日子,我也保不了你。” “管家放心,我心里头知道。”罗叔按照规矩与她多讲了几句,江琉玉就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自己还不至于傻到这样做出头鸟叫别人算计。 等站住脚,新的院子牌匾上便换成了“银华”两个字,里头是比刚才卫小娘的院子还要精致上数倍的屋子,一声两声女子的嬉笑声不断的从里头传出来。 江琉玉正等着罗叔跟她解释,这是哪位小娘的院子时,不巧里头走出来了一个倒水的侍女。侍女手中托了个铜盆,里面是一些飘着玫瑰花瓣的洗手水。 侍女一走到门口,两只眼睛便像是粘在了江琉玉的身上一样,随意的将水往外头一倒,便摆出了架子。 “你是什么人?未免也太没有规矩了吧。” 江琉玉咧着嘴巴勉强地笑了笑,也拿眼睛瞅了下旁边的罗叔,罗叔便扯着她的袖子,“这里是顾姨娘的院子,这位是姨娘身边的一等侍女喜鹊姑娘,你还不赶紧打声招呼。” “哦,原来这位就是喜鹊姑娘呀,久仰久仰,我一直就听说喜鹊姑娘长得漂亮,又聪明伶俐的,深受姨娘的喜爱与信任,我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生气。有什么不对的,我一定都会记着的,改日一定带了礼物来向姑娘赔罪。” 此话一出,饶是见多识广的罗叔都给她说的惊住了,她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是恭维,而细细一思索,却更像是在嘲讽。 但平心而论的话,也不至于那个程度,只能是觉着不舒服,却得憋着气。 第四百八十九章:面和心不 喜鹊给江琉玉说的一愣一愣的,私心里觉着她说的也都是实话,心里便不由得得了意,高傲的抬起了下巴。 “你倒是乖觉,知道初来乍到也该懂事,正巧今日我家顾姨娘和薛姨娘两个人说话,听说了老爷从外头带了新人过来,指明要见你呢,你在这里,倒省得我再出去找你了,就随我一同进来吧。” “可是喜鹊姑娘,我还要带这位江姑娘去别处转转呢,姨娘的院子怎么是她这种粗使殷焕可以进去的呢,咱们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罗叔客气的陪着笑脸劝道,然后拉着江琉玉的袖子就准备催促她离开,却不想瞧见喜鹊顿时变了一张脸,很没好气的说道。 “再怎么没有资格,她也是老爷亲自从外头带回来的,姨娘就是想见见,难道也不行吗?罗叔你可别忘记了,在这个府里,除了老爷外,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此话一出,江琉玉不由得在心里头一阵的歇斯底里,她是看得出来,这位罗管家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这个姨娘就是再得宠,也不至于轻易的得罪了别人,偏偏她手下的侍女这么没脑子,随便几句话就给她招了怒气,这位管家要是记起仇来的话,山水有相逢,以后指不定是谁对付谁呢。 江琉玉在心里头兀自盘算着,而罗叔也确实没有姑父,他这么高的评价,只是低下了眼眸就敛去了脸上的所有怒气。 “喜鹊姑娘说的也是,顾姨娘可是老爷心尖上的人自然是什么都紧着顾姨娘的。那这位江姑娘就随喜鹊姑娘进去吧,若是姨娘见过了你,你便直接到我之前领你去的饭厅那里等着。用过了饭,我再送你去你自己的房间,今日你先不必干活,留在这里好好的伺候姨娘吧。” 闻言,江琉玉的脸色不由得也变了,他这么说话,完全就是拿自己给他打掩护。 知道张启升还对自己挺看重的,这府里的姨娘们肯定都不高兴,他这是想要自己与顾银华两方人闹起了,他好在最后站个渔翁之利,倒真的是好算计。 “罗叔说的很是,不过我要是真能有幸留在姨娘身边干活的话,只怕会辜负了老爷对你的一片嘱托吧。我一定会记着提醒姨娘叫我早点出来的,免得老爷迁怒于你。” 此话的言外之意,便是罗叔刚刚在喜鹊面前许下来的话,全部都是胡说八道,完全做不得主的。做竹子的,虽然喜欢听别人的恭维,却也不会喜欢这些,只说话不干实事的人。 罗叔一惊,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琉玉就已经同喜鹊进了屋子里头。 这间院子也有一个自己独立的小型花园,中间修了个乘凉用的亭子,顾姨娘和薛姨娘两个人便坐在这里头摆弄花草。而透过亭子的上方往外一瞧,就能瞧见薛姨娘的院子,就在顾姨娘院子的隔壁后方。 江琉玉跟在喜鹊的后头,抬眼瞧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薛姨娘率先发现这里有人过来了,下意识的盯着这边看,顾姨娘也就顺着她的眼神望过来。 喜鹊发现了自家主子的注意视线,便赶紧上前说道,“见过姨娘,薛姨娘,这位就是老爷今天早上从码头上带下来的姑娘,叫……” “我叫江琉玉,是漂在海上快死了才给老爷救回来的,又幸进了府里见到两位姨娘,两位娘娘果然是天仙下凡非同凡响,叫我大开眼界。” 江琉玉很有眼力劲儿的赶着接着她的话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还不遗余力地将这两人都夸了一番。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表现的这么听话,她们两个就是想要存心对付,也得找个好的借口。 薛姨娘与顾姨娘两个人对视了片刻,然后丢下了手中的一支鲜花,“居然是从海上捞回来的,别是什么妖精,还是从外犯了事,又或者是染了重病的,这要是进了府,把我们府里的气运都给败完了可怎么好。” “就是说呀,但怎么架得住老爷喜欢呢,随处打发了就是了,居然还带回家里,你要是还有一点点知恩图报的良心,就很该自己做点打算。”薛姨娘说的还算是隐晦,但是在薛姨娘的引导之下,顾姨娘说话也跟着不客气起来。 江琉玉冷眼瞧着这两人之间的相处关系,貌似也并不像是人家口中所说的那么要好,既然她们要这么装下去,那自己也就半个小白莲花的形象,起码不用担心受苦。 “两位姨娘说的极是,可是我从海上过来也没了记忆,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但要说我是海上的妖精,能够把自己差点淹死在海里的妖精,还真是不多见,” “至于身染重病,我随姥爷在海上飘了这么长的时间,到现在还能活着,想必是没有什么重病的,至于有没有犯了事,”江琉玉说着,便低着头小声的吸了吸鼻子。 “如果两位姨娘发现了我有什么前科,要把我送去官府的,我也绝对无怨无悔,就当是感谢张家对我这么多天的照顾了。” 话音落地,那个最擅言辞的薛姨娘,顿时就坐直了身子。要想对付江琉玉的话,放在眼前最好的便是这三个借口,但是这些话到江琉玉的嘴里一讲,要是再拿这三个方向,说是反而显得自己怎么得理不饶人似的。 薛姨娘委屈的与顾姨娘做了个眼神,心里却是怨恨的要死,顾姨娘生的漂亮,但脾气不好,轻易的就给糊弄了,原本是自己的意思要对付江琉玉,反倒变成了是替薛姨娘干活的了。 “你说的这么可怜,叫我们怎么忍心呢?我看我与你倒还挺投缘的,不如你今后就留在我这院子里啊,我也好时时照顾着你。”也好防备着,避免张启升没事去看她江琉玉。 顾姨娘一只手拿着剪刀,将手中的花枝剪去了枝叶,等了片刻,却不见江琉玉说话,再转过头去,就看江琉玉很是为难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这个顾姨娘这么好的心思,我怎么好拒绝?可能是刚才在外面,罗叔已经说了,早就安排好了我的位置,喜鹊姑娘也都听着,那要是贸然答应了顾姨娘,这两边我都得罪不起的呀。” 说罢,顾姨娘手中的剪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把一根枝条给剪断了,她再撇了喜鹊一眼,喜鹊赶紧点头。她只得呼出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那既然是老爷早就对你有安排了,那你就快点去吧,免得耽误了老爷找你有事。” “是,那我就先告退了。”江琉玉心中暗自庆幸,不过也猜到顾薛她们两个现在肯定是已经把自己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待江琉玉走后,顾姨娘在想庄的怎么善良高贵大方也演不下去了,直接把手上的结根修剪好的上好的玫瑰,一把扔在了地上疯狂地践踏。 薛姨娘还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嘲讽着,“看起来老爷是真的对她上了心,居然不肯叫咱们插手她的事情。这后院之中,除了罗管家,就是姐姐你当家,如今冒出来这么个特例,只怕以后也很难会有人信服姐姐你的话了。” “也是可惜姐姐这样的花容月貌。摆在家中,考爷还不知足,居然还从外头领回来这么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不是明摆着就在打姐姐你的脸吗?” 薛姨娘自个儿说的痛快,惹得顾姨娘心里一阵不爽,当即就反驳回来,“别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你入府时间比我早,长的也比我显老,居然还敢称我为姐姐,你也不怕折了寿。” “至于这个姓江的女人的事,你别告诉我你心里就一点不在意,本来老爷的钱就只给咱们两个人用,除却姓卫的那个病秧子不用管她,咱们两个尚且觉得不够用呢,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应该是你比我更加着急才对吧。” “再怎么说我还有美貌可以撑着,你年老色衰,才是更加的悲惨。”顾姨娘说话从来都是这么的爽快,所以在府里早就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薛姨娘要不是利用着她还有点效用,否则也早就不愿意与她来往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受这份闲气。 薛姨娘清了清嗓子,假装刚才的尴尬没有发生,还越发的亲密起来,“你看你,这不是多心了吗?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呀,要不咱们两个相处的最好,我也不必在这里跟你出谋划策了,” “你与其在这里跟我两个人拌嘴,倒不如先想想办法,怎么叫老爷回心转意,或者早点对她腻烦了,这才是正事。我看这个新来的,比咱们几个都要年轻漂亮,可是怎么瞧着也不像是自己一个人,要不然咱们就真的费点功夫外头去查查她的底细?” “派人出去调查,那得花多少钱?你觉得凭你那些月例银子你就够用了吗?”顾姨娘不置可否。 第四百九十章:一刹之念 薛姨娘的意思是想忽悠着她替自己干活,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可是没想到顾姨娘这会儿居然还有点脑子反应了过来,她一时语塞,便随便找了个话题,岔了过去。 江琉玉从顾姨娘的院子里出来后,还不忘去瞧一瞧薛姨娘的院子,认认路,免得日后给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薛姨娘的院子,只写着一个“梅”字,里面的房屋以及陈设相对于顾姨娘是收敛了不少,但还是十分精致漂亮的,叫江琉玉这个现代过来,对古代房屋建筑完全不感兴趣的人,都觉得十分有趣,就更不用说这么一幢院子,在这古代的市场上,究竟可以卖多少钱了。 “这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生活,看起来这户人家是真的有钱,要不然也不会娶这么多老婆了,还是小老婆。”江琉玉心里头腹诽着,伸了个懒腰,转身回了饭厅用饭。 可是江琉玉却忘记了,特意修出来的饭厅是只可能给主人家用的,罗叔刚才又走的着急,忘了告诉自己下人的工作餐在什么地方。 江琉玉不禁苦笑了一声,自己打定主意想在这个世界里面活得风生水起,原本还觉着,金元巧合到了一户商户之家,说不定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却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总不至于叫自己第一天过来就挨饿吧。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打算回到后院卫小娘前面的竹林里面掰几根竹笋尝尝,然后就瞧见了几个做粗活的侍女,一起说说笑笑成群结队的往卫小娘院子左边的那条小路走过去。 “呵呵,这倒是巧了。”江琉玉一笑,可是手上已经掰了一根特别青翠的竹笋。她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把竹笋留下,要是那边下人的饭准备的不够,还可以留到晚上当个宵夜。 跟在那些人的身后,江琉玉很快便来到了府上下人们的饭堂,这里吃饭的女孩子们脾气倒是不错,很热情的招呼着江琉玉一起过来坐下。估计因为都是在这里头干粗活的,谁也不比谁娇贵,所以她们和专门在顾姨娘身边伺候的喜鹊比起来,可是无比亲切。 吃饱喝足后,江琉玉便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才想要和一同吃饭的女孩子们回去睡大通铺,但是没想到半路上却给罗叔给拦住了。 “你今天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不是告诉你过来饭厅找我的吗,害得我在这里面找了你半天。”罗叔蹙着眉头,不高兴地数落着。 明明我过去的时候,等了你半天都没瞧见人影。江琉玉暗自嘀咕,但是嘴上却不可能说出来得罪别人,她只得陪笑两声。 “不好意思呀,罗叔,我走错地方了,我还以为你就是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呢。” 罗叔探眼一瞧,饭厅饭堂名字虽然差不多,但是位置却是遥遥相对,她是如何走,才能走偏的这么离谱。 “罢了罢了,我也懒得和你罗嗦这么多,这是钥匙,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罗叔说着,领着江琉玉到了饭厅旁边一排厢房,最靠东边的那间房间。 明明府上的下人都是住在一起的,偏偏自己特立独行,有自己的房间,虽然说是张启升特意讨好,故意安排的,但是如此做,只怕会引得府里许多人不高兴,心里不平衡。 江琉玉愣愣的收下了钥匙,一抬手,刚想要出言拒绝,谁想罗叔转头就走,根本没有让她开口的机会。 江琉玉没得办法,也只好顺其自然了,以后若是有谁想要对付自己,那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将钥匙拿了根绳子串起来好生的收着,江琉玉推门进去,这间房间已经有人专门打扫过了,里头特别干净,连半点灰尘和蜘蛛网都没有,虽然格局不大,但是该有的陈设摆件应有尽有,一样不落。 在靠东那一面的墙前面是一张红木,挂着淡粉色纱帐的木床里头铺着两床薄被和一层薄薄的褥子,上面的枕头都是拿金线绣织的鸳鸯戏枕。虽然颜色艳丽的让人觉着有些膈应,但是触感确实十分舒服。 房间的南面开着两扇大大的窗户,和江琉玉进门的房间木门以及门旁边的窗户呈对称的布置。此时外面已经日薄西山,勉强有一丝阳光从门口透进来,照的这个房间还算亮堂。 窗子下面就是一个摆着插花花瓶以及书籍的案几,按揭的左边贴近西墙的那一处,墙角咋缝着一方高高的衣柜,衣柜也是用红木做的,虽然样式简单,却贵在厚重。 随后便是房间正中央,必不可少的一方圆桌,以及三张圆形如竹筒一般的凳子。 江琉玉简单的把这房间打量了一遍,将房门带上,走到门口边上的三脚架子上的一个盛热水的铜盆里,把刚刚吃饭不小心沾着些油腻的手洗干净,便甚是疲惫的扑倒在床上。 “这一天天的,以后还有的是需要费脑子的地方呢。”江琉玉悠闲地生了个懒腰,她在面对危急情况,例如晕倒在海里,或者遇到歹徒,自己一个弱女子对付不过,但是跟后院里的女人们争一席之地,还是能有点把握的。 总不可能自己从现代过来掌握未来知识的人,还弄不过这些书都没读过几本的古人。 江琉玉兀自傻笑着,但是心里想到此处,不知道为什么却叫她有种分外熟悉的感觉,好像自己曾经确实栽在过一个古人的手中。 “怎么可能?我不是第一天来到这里的吗?”江琉玉猛地抬起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自己也觉着十分的莫名其妙。 她把头藏在了被子里面,想要将这种感觉抛之脑后,可是心里再怎么抑制,却只能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有一个人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江琉玉皱着眉头,撅着嘴,所幸也不急着睡觉了,翻身起来到窗子头的案子当中,翻出了一套简单的文房四宝。将砚台里头沾了些桌上的茶水,磨墨之后,再根据自己的记忆中,将人的样子给画出来。 原本江琉玉还担心自己用不怪古代的毛笔,可一等毛笔上手,她却觉这碍十分的顺手,好像专门学过书法、画画似的,很快一幅惟妙惟肖的男子的画像,便跃然于纸上。 “真的是见了鬼了,难道我还有这样的天赋技能,可以无师自通?”江琉玉放下了笔,一只手在下巴上摩挲着两眼盯着纸上的男子画像,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是谁呀?看着还挺帅的,难道我认识吗?”我以前认识的男生,应该都没有穿过古装的吧。 江琉玉偏着脑袋将桌上的纸举起来,想凑近些,再仔细瞧瞧,却忽然听到了外头传来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江琉玉随便的将手中的画像放到了一边的案几上,走过去开门,等看清楚外头站着的是谁后,她的表情不禁变得玩味起来。 “张老爷,现在这么晚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明天工作的内容,罗叔也已经跟我讲过了,你完全不必再这么千里迢迢的过来一趟。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你就去先回吧,我也得做一些准备,好顺利开始明天的工作。” 江琉玉说的十分官方,三言两语的,就想要把张启升给推出去。张启升眼瞅着门就要关上了,赶紧伸出手,一掌拍在了门板上。江琉玉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张启升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举起另一只手上的食盒,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老爷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在这里住的习不习惯,还特地给你带了点心,你这么说话就未免太伤我的心了,这里的一切都是老爷我的,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进来的吗?” 张启升走进去自顾自的在桌子前面坐下,把食盒放在一边,只给自己杯凉茶。 “你这里怎么还放着笔墨纸砚,刚刚在写什么东西吗?”张启升说着,转头就瞧见暗器上放着一张画像,只是距离有点远,看的不太清楚。他两手撑在膝盖上,正想要站起身,却见江琉玉飞快地走过来,将画像好生的卷好。 “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我刚刚突发奇想,随便画画的。老爷还是把这些点心带回去自己吃吧,我并不是很喜欢吃甜的……” 江琉玉打岔地面姐,这个是一等张启升将盒子打开,却不由得顿时戛然而止。 “这里面可是我们镇子上最有名的点心,换做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而且色香味俱全,你若是不肯要的话,只怕下次再想吃,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张启升好歹也算是个情场老手,不然如何娶得来这三位姨娘。他自是知道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的,所以投其所好,特别选了最好的点心过来,再一瞧见江琉玉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此举,绝对是十分明智的做法。 第四百九十一章:浮出水面 闻言,江琉玉不免也纠结起来,食盒里头的点心是用粉色的外皮包裹,内里是绿色的花蕊,看起来就像是夏日盛开的莲花,样子十分精致好看。 而且她就站在这里,远远的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和花香,混杂起来的特殊香味引得人食欲大增。即使她刚刚才在后面的饭堂里用过了饭,瞧着这盒子里头三个拳头般大小的点心,她也觉得都能吃得下去。 “老爷我听说你,应该是才从后面吃了饭过来的,这点心饭后吃也不觉得腻,配上茶水喝,还能起到消食的作用,就想给你拿来尝尝,你可确定真的不肯吃吗?” 张启升说着,特意把食盒往她的面前推了一点点,引诱她过来。江琉玉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绕了个圈子,走到他的正对面坐下,隔开一整张桌子的距离,然后再把食盒给拖了过来。 “既然是张老爷你的热情邀约,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张老爷的盛情招待,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工作的。” 话音落地,江琉玉便眯起眼睛迅速的捏起一块糕点才咬了一口,外面的酥脆和里面的软糯,顿时充斥了齿间舌尖,恰到好处的奶味与甜味,让她满足的不禁弯起了嘴角。 张启升看着时机,也不管那张案几上的画像了,拖着自己的凳子,一点一点地往江琉玉的方向挪动。 江琉玉吃的正是起劲,才刚解决了一个,正打算向第二个发起进攻时,却不想看见了张启升竟然就坐在了自己的手边,并且伸手想要抓住自己的手掌。 “其实呢,你这么年轻,完全可以为自己的婚姻大事好好的考虑一下了,你只要答应嫁给我,像这样的点心,你就是一天三顿只吃这个,我也是养得起的。” 张启升笑着说道,抬起江琉玉的手就打算往自己的脸上凑。江琉玉给他吓的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 “你完全是痴心妄想,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看着人家有钱,就啥也不管的过去贴上去。” 这样直率又是金钱如粪土的品质,让张启升还是觉得十分满意的,但是接二连三的被人拒绝,叫他脸上实在也挂不住。张启升皱起眉头,一把站了起来,追江琉玉他的身后,就把这桌子给绕了一圈。 “跟着我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还真喜欢给人家当奴隶,被呼来喝去的。我活这么大了,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老爷我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那是你见识浅薄,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吗。你站住!”江琉玉快步在前面走着,张启升年纪大了,她自然是不怕自己会被撵上的。只不过走的太过着急,江琉玉不小心将案几给撞了一下,案几上面的画像顺势就摊了开来。 张启升追过来,正好与江琉玉两个人中间隔了一张案几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江琉玉两手叉着腰,怒目说道,“我告诉你,我和你可并没有签什么卖身契,我在你家终于就是过来打工的。咱们两个地位都是一样,都属于庶人。” “你虽然是我的老板,但也不代表你可以随心所欲。你若是再这么下去,我当即就去别处讨生活去,反正只要自己有手有脚,总不至于会被饿死,总好过在你这里受屈。” “在我这里,怎么就叫你受屈了我想让你嫁给我,跟着我吃香喝辣的,难不成反而还委屈你了。嫁给我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你嫌弃我老了?” 张启升给江琉玉说的一时语塞,明明他才是那个逼迫人的人,这会儿却显得他好像很可怜似的。 外面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月光从南边的窗子透进来,照的窗子下面的一方天地格外明亮。张启升才打算再向江琉玉靠近一步,忽然一眼瞧见了刚才那张被她小心糊起来的画像。画像上面居然还是个年轻帅气的男子,张启升当时就火了起来。 张启升气得嘴唇都在蠕动,它将那张画像举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琉玉,“我知道了,难怪你为什么不肯答应我呢,原来是心里头早就看上这个小白脸了。” 江琉玉给他说的不禁红了脸,快步上前把画像又给抢了回来,“你完全是胡说八道,我根本都不认识他,是我自己想象着画着玩儿的,” “你是不是今天晚上喝醉酒了,怎么在我这里尽说疯话,你还是快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张启升虽然好色好财,但所幸也不是个会用强的人,江琉玉将他的脾性摸透了,便也没了多少害怕与担心,赶紧的把他给推了出去。 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张启升还是头一次被别人给推出来,他心里不免不服气,顺势就把江琉玉画像上的那个人给记恨了。 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江琉玉把门关好了,才把怀里一直护着的那张画像举在了月光之下,仔细端详。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画像上,赫然是苏景夜当初在西山村时,所作的帐房先生的打扮。 另一边,蒙汗药的药效过了,苏景夜才终于悠悠的转醒,再一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过了晌午了。 龙大生的家中空空如也,就只在院子里面听到有人扫地的声音,苏景夜闻声走出去一瞧,发现果然是周氏在这里。 周氏才刚把垃圾倒了,直起身,转过头就看见苏景夜一脸颓靡的站在门口,当即丢下手中的扫帚走了过来。 “公子终于醒了,你睡了这么长时间,一定也饿了吧,我去给你熬点小米粥过来,最是养胃的。” 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苏景夜宿醉才醒,完全适应不了,只能拼命地眯着眼睛。“那就多谢周大婶了,我确实有些难受,便多歇一会,大生和苏姑娘她们进店里去了?” 苏景夜只以为是自己的酒量不行,不习惯海边人家酿的酒水,所以才意外错过了出海的船只,因此他半点都没有往这两个人身上怀疑。只是周氏咋一听见他提起,手上不免吓的一抖。 “是啊,再怎么说店里头的生意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公子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把米粥热好了,给你端来。” 闻言,叫一直十分坚定的苏景夜都不禁愣了片刻。出行去外边海域货船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青崖镇又是个小地方,外面经过的船只差不多都是往日照城的方向去停泊。 苏景夜要想从这里出门,只怕还得过些日子。可是就算心里面再怎么惦记着,江琉玉留下来的产业总也得好好经营,总不可能真的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叫别人全面负责。 苏景夜想着,不免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先把此地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了,之后再出行吧。 是夜,苏景夜便把自己的决定与苏挽沁和龙大生商量了一下。苏挽沁听着,悄悄的与龙大生做了个眼神,自己与他昨日商定的那个主意,是有时机可以搬上来用了。 周氏看在眼里,但毕竟因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她也不好多插嘴,只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次日,苏景夜来到店里检查账本,却是由苏挽沁拿出来的。对此,苏景夜并没有做多怀疑,翻开来仔细看了几张,这眉头也渐渐的皱了起来。 账本上面的账目虽然大部分还是清楚的,但是总有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有个几两银子的出入。若是一大笔账的话,随便对一下账单就能寻得回来,可这几两银子的相差却可能决定了一桩生意的成败。 而且相差的钱数越少,这隐藏的危机就可能越大。苏景夜拧着眉头翻了好几张,如这样的细小问题,居然连续出现了好几处,气得他几乎没把这本账本给摔在地上。 “小根呢?把他给我叫过来,琉玉之前特别教过他该怎么记账的,他怎么把这些东西记成了这个样子。”苏景夜愤怒的将账本一把合上,可是他这样气愤的喊话,店里头却没什么人搭理他。 “公子,不要生气,小根家里出事了,今天他特别请假,说公子要是过来检查账本的话,就让我替他拿出来,没想到上面居然有这么多的问题。公子放心,我会努力把它们全部纠正过来的。” 苏挽沁给他吼的吓得身上一抖,颤颤巍巍的就想要把账本接过来,苏景夜想了一下,还是没把本子递过去。 “算了,你并不清楚我们记账的详情,该怎么核对,还是我自己亲自来吧。有空的话叫小根教你,既然他家里有事,那便等他回来之后,我再找他算账吧。” 苏景夜叹了口气,就这几笔的小帐,要是追溯起来,只怕还得追到江琉玉离开之前,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只怕为此,他就是再聪明,也得花费上好几天的时间。 苏景夜默默拿着账本往柜台后面去了,却因此没有留意到苏挽沁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得意。 第四百九十二章:内部腐烂 对账本本来就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偏偏小根这些天又完全没有出现,苏景夜只能拿这以前的单子,一笔一笔的验证回来。 这账本上面总共就只有两三处出错的地方,可苏景夜为了将这些问题纠正过来,也生生浪费的两三天的时间,因此没空也会电力投其他的环节,也不想更方便了别人动手脚。 是日,苏景夜才好不容易拨乱反正,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结果才刚把账本放回去,叫苏挽沁小心保管,就看见了外头的龙大生皱着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跑了进来。 “大生,是说的什么事吗,你为什么这个表情,可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吗?”苏景夜叹了口气,放下笔从柜台走出来,而龙大生抬起头,却像才看见他一样,表情怪异的勉强笑了笑。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呀,我这些天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呢。” 龙大生在装模作样上面并没有什么天赋,他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就越是让苏景夜觉得十分可疑。苏景夜睁大眼睛,十分严肃的询问。 “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尽早的说出来,不要为了怕我担心,故意这么遮掩下去,否则等到最后事情严重了,只怕我也回天乏术,反而还得怪你的不是。” 闻言,龙大生显得有些局促,与苏景夜和苏挽沁都看了一眼,才尴尬的说道,“其实就是因为店里头存货的原因,原本是我负责领人选择地方捕捞海参的,可是那一片海域的海参已经是越来越难找,只怕会平白浪费很多时间,” “之前夫人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会冒险出去的,可是还是没有成功解决,眼下虽然并不这四处的供货,但是咱们店里头的生意这么好,定然是少不了有人过来下订单的,” “店里是夫人呕心沥血才办起来的,我也不想店里的声誉受损,只是具体该如何解决?我确实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来请问公子了。”龙大生摸着自己的后脑,一提起江琉玉,他的神情都黯淡了几分,更不用说对面的苏景夜了。 听罢,苏景夜低下了头去,只要一想到江琉玉,自己的心里都一阵一阵的抽痛,他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好冷静的开口。 “对于如何捕捞以及确定海参的位置,这件事情上面我也不是行家,只能劳烦你了,不你也可以告诉我,究竟有几方有麻烦,我在这些事情上面还可以与人交涉一番,尽量为你多争取些时间。” 此话一出,龙大生眼睛顿时就一亮,从怀里取出了一份他之前整理出来的单子,给苏景夜递过去,“这里是经常过来,咱们店里头下订单的老主顾和新主顾的名字,公子可看着斟酌一下,咱们店里头的存货不多,该先紧着哪一方的给出去,我一定会好生努力,尽快把新的位置给找出来,” 龙大生兴奋地将那张纸给解释了一下,话头一转,脸上又变得暗淡起来。“只不过店里头的人手好像还是有些不够。自从江家倒闭了之后,好多人有点拉不下脸回来咱们店里头,便出去找活去了,店里大部分人要是被我带出去下海,只怕送货的任务又没有人干了。” 之前江琉玉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多的问题,也是亏了有江家没事出来搅局,居然然给店里留下了这么大的隐患。不过现在江家也是近况潦倒,江楠枫也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逝者已逝,还是不要再随便提起了。 苏景夜心里偷盘算着,即使对江楠枫再怎么不乐,此刻也不好再多说,只默默的把纸收了起来。“我知道了,从今天开始便将启示贴出去,尽量地招人回来,运货和收货相比,总归还是先把咱们最大的隐患给解决了再说,要不然全部都送了出去,最后只能是坐吃山空,你只管着你手上的事情,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好。”龙大生答应过后便转头出门去了。苏景夜一只手撑在了柜台上,只感觉自己十分的无奈,浑身无力,苏挽沁则乘机旁边劝说着。 “公子不知道如这般麻烦的事情,咱们店里头层出不穷,不知道还有多少,公子要是真的这么简单的就出海去了,那夫人留下来的这片心血,又有谁能够维持的住呢。公子还是再考虑考虑,毕竟夫人的努力不能让它就这么白白的毁了呀。” 这话虽是实话,但是从苏挽沁的嘴里讲出来,怎么就叫人这么觉得难受呢。苏景夜抿着嘴巴不作回答,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景江野鱼店里事忙的事情,在苏景夜的努力之下,对外面瞒的死死的,但是周氏也算是自己人,仅仅从一点蛛丝马迹当中就察觉出了苏景夜和龙大生的不太对劲。 是日,苏景夜正在店里偷做些行程规划的时候,周氏借着过来送点心的名头,带了一大群自己的姐妹们过来帮忙。 这样的事情虽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依然叫苏景夜觉得十分喜出望外。不过苏挽沁就没有这么高兴了,在他们两人说话的空当,特意往外面躲远了些。 “多谢周大婶的好意,只不过你们几位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过来为我们奔波操劳,叫我心里在是过意不去。” 苏景夜笑着请周氏到房间里坐下,周氏把篮子放到桌上,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只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沉淀了不少,平心静气的说道。 “公子,你也是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总不可能叫你一个人苦苦支持着,也是我儿子没本事,居然叫公子累成这样,半点也帮不上忙,我心里才觉着愧疚呢。” “周大婶这么说,就更是叫我无地自容了,大生兄弟他也是十分辛苦了。实在要说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怪谁好,还是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苏景夜说着,脸上也渐渐笑不出来,如今眼前的事情又多又繁杂,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又加上对江琉玉安危的担心,他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 周婶看的心中不忍,又瞧着苏挽沁还安然无恙的呆在这里,她心里对苏挽沁一直是有根刺,苏景夜要是继续留在店里头,叫苏挽沁纠缠着,周氏光是想想都觉得看不过去。 “不如这样,公子你这些天就先休息一下下,不然累坏了可怎么是好。除了一些特别严重的问题,需要公子亲自过去处理其他的杂事,就由我来办好了,我虽然不能样样做主,但是活了这么久,还是有点见识和本事的,就是不知道公子肯不肯信我了。” 闻言,苏景夜几乎喜上眉梢,做生意的事情他虽然不擅长,却并不至于如此为难。他心里更加担心的还是什么时候可以脱身出海,要是周氏在店里,把差不多的事情都掌握了,他就也不用再担心无人帮忙了。 “这实在是太好了,周婶能有这样的心思,我也相信周婶可以掌握自如,那我店里头的一切事情就拜托周婶了。” 周氏点点头,同时也算是松了口气,像是找到了个宣泄口,能够弥补一下自己当初所犯下的过失。 于是第二天,苏景夜果真未曾出现,而是转脸去了海边,准备下一次出海的日程。苏挽沁在店里左右都等不到苏景夜回来,却成天要面对着周氏,憋屈的眼睛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你竟然还这么多管闲事,那就别怪我做得狠了。”苏挽沁瞧着周氏好似很得意的在店里头进进出出,心里不由得暗自安排起了别的坏主意。 过后的几天,镇子上便陡然出了好多的订单,偏偏每个人要的都不多,就像是仅供一两顿饭的样子一样。周氏才刚接手店铺,还不是很清楚店里头的规矩,便只能跟根据每张订单上面的地址亲自送过去。 可是这个青崖镇看起来虽然不大,却要凭着自己一双腿和慢吞吞的牛车四处辗转,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店里目前送货的都是周氏带过来的姐妹,她不可能叫人家这么的拼命,就只能自己一人独揽。 如此几天,又加上周氏年纪这么大了,一次出门,竟然生生给累晕了过去,要不是有路过的人及时发现,她恐怕在外面都得一直躺到晚上。 却说另一边,江琉玉呆在张府里头,虽然是个丫鬟的身份,但是上下下的人差不多也都知道了张启升对她的意思,所以都不敢给她安排太重的工作。她每日里只需要在花园里头四处逛逛,扫扫地,再拿把剪刀修剪一下看不顺眼的枝条花草,日子竟然过的还十分悠闲。 但是即使如此,江琉玉惦记着薛顾两位姨娘会不会嫉妒成性,过来报复,还是会时常给自己找些活干,免得被人趁机说三道四,趁虚而入。 第四百九十三章:低级陷害 可饶是江琉玉再怎么小心,也终是有百密一疏的地方。人家不好对她直接下手,便拐弯抹角的用些阴狠的法子,让人防不胜防。 这晚江琉玉才从食堂里吃了饭,回来打算练练书法,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无比显眼的金色包裹。 这个包裹是个荷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光从外面看看是用金线编织而成的一个大袋子,要想把它装满,可不是一个小份量。若是里头全部都装满了银子的话,少说也得有个几十两,一百两的样子。 就拿江琉玉现在这个身份来举例,身为下人,每个月总共就只有二钱银子,为着张启升的偏心,可能会多给点两吊钱。算下来,这一整个袋子,江琉玉要是不吃不喝,想要凑满的话,也得至少花个十来年的功夫。 想到此处,江琉玉赶紧一把把门给关上,她倒不是庆幸又这样飞来的一笔横财,而是心中无比忐忑。 自己出门的时候,房门都是锁的好好的,刚刚回来,门锁也完全没有人动过,这么一个大袋子,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头的。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可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如此说来,这只能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假若自己意志不坚定一些,说不定真的会把这么大一笔钱私自藏起来。 江琉玉略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的走上去把这个袋子捡起来,这袋子里头满满的都是银子碰撞的声音,沉的江琉玉几乎都抬不动。 她仔细端详着这个金色的袋子,上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花纹,只用了一个土黄色的线,绣了一个“钱”字,完全是多此一举。 光从这钱袋子的外表来看,江琉玉也实在是判断不出它是出自两位姨娘哪个人的手笔,又或者可能是她们一起合作动的手。但是有一件事情,江琉玉确实可以肯定,假如自己不赶紧把它给处理了,很快就会有人找上门来。 想罢,江琉玉便趁着月色,换了一件相对比较宽松的外袍,把这一个大袋子塞在怀里,借着衣服的遮挡,从茂密的竹林里头偷偷的跑出去。 而在“银华”院中,顾姨娘正十分得意的和薛姨娘两个人坐着喝茶。女子一般来不好什么提神醒目的绿茶,茶壶里头就只用洛神花和着冰糖做了一道花茶。 洛神花将这茶水渲染的通红无比,亦如身为主人的顾姨娘这般的肆意明艳,与狂妄自大。 薛姨娘慢慢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这一个小茶杯,脸上欢喜的情绪溢于言表,她却并不急着喝下去,只将茶水放在鼻子前面,轻轻地嗅了嗅。 “妹妹这里的洛神花一向都是咱们镇子上开的最好的,也亏的老爷对妹妹这般上心,给了妹妹最好的东西,我才能够有幸在这样好的日子里蹭一点福气。” “姐姐,实在是说笑了,姐姐若是喜欢的话,我大可以叫人给姐姐送一点过去,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姨娘客气的还了一句,殊不知他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坐着说话不腰疼。 薛姨娘手上的动作一顿,心中不由得大骂:顾银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给点颜色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若不是要借着你的手将江琉玉给处理了,我才不至于这样卑躬屈膝的与你说话呢。 毕竟和已经入府的人相比,还是更加年轻貌美的新人具有的威胁更大。顾银华慢慢的也会年老色衰,加上她这样的臭脾气,最适合拿捏,但是江琉玉可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因此薛姨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 “那姐姐就多谢妹妹了,也提前恭贺妹妹的愿望达成。”不过心里头就算对顾银华再怎么的看不顺眼,薛梅的表面功夫还是得要做的完整。 顾银华不知道她心里的所想,只沾沾自喜的打量着自己手上拿洛神花做的寇丹。“姐姐也不必恭喜我,这也是姐姐的主意。不过照妹妹看来,姐姐也并不是多想替妹妹谋划,而是你自己也不愿意她入府吧。” 话音落地,薛梅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变了几分,可是她刚想要出言为自己辩解几句,就又被顾银华给打断了。 “但是妹妹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你我二人想的都是同样的问题,那么很应该互相帮助。今日姐姐的主意出的不错,那个新人断然是不可能入府的了,眼下时间也差不多了,姐姐不如同妹妹一起去看看热闹。” “妹妹说的极是。”薛梅但笑着低下头,顺便敛去了自己眼神中的所有情绪。 张府后院中,一条从花园延伸过来的石子路上,张启升与另一个第一次出现的人在说着什么话,瞧着像是半路出来消食时才突然发生的争执。 “你说说你还能有点什么用处,我教你的东西你一点都没有记住,成日里的出去花天海地,难道你真以为我可以护着你一辈子吗?这么的好吃懒做,你若是再不想想办法,有点长进,我就不要你了。” 张启升身为一个大财主,要是想要冲人发火,或打或骂都十分容易,却很少有见过像今日这么苦口婆心又十分为难的。 罗叔听到了声音也从后面赶了过来,为张启升拍着后背顺气,同时劝着,“老爷不要生气了,二公子他也不是故意的。二公子毕竟还年轻,总得慢慢来不是,也不是谁都能像老爷这么厉害,生意场上的事情随便的就可以掌握的一清二楚。” 原来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张启升一母同胞的兄弟,名字叫做张魏。张启升从小就有天赋,投机取巧,搞小动作,从来都是信手拈来,因此生意场上他很容易就能够叱咤风云。 不过张魏就好像跟他不是亲兄弟似的,虽然生性纨绔,喜欢出去四处浪荡,但是本性说起来还是比较实诚的。张启升念着她如今都这么大了,手上还没有点正经的活计,心里很为他着急上火,便时不时的出资替他搞点小生意出来,想要让他好好的历练历练。 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张魏每次都能够把好好的一桩生意给搅黄了。张启升虽然觉得十分可惜和生气,但也无可奈何,一直到这次才终于发现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 “这话是这么说的吗?所以说有老爷我这样的天赋是一码事,可也得勤奋好学呀。你问问他,这次我给他安排的那么好的一桩生意,想要叫他出去和人谈谈,长长世面,结果他可到好,直接给我睡过头了,人家气的差点波及到老爷我的生意,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张启升拍着自己的胸口,原本这口气都要下去了,但是被罗叔一说,反而又腾腾的冒了出来。 而张魏却不以为意,他这么大个人被人大庭广众之下的训骂,他的脸上也很是挂不住,便对张启升最后一点的过意不去也都消失了。 “这有什么好说来说去的,那个人要是诚心和咱们家做生意,就是让他等个一天两天也是应该的。咱们家这么大的家产,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恭敬敬地对待的。这个人可到好,居然还敢到你面前告我的状,你不去找他的麻烦,反而揪着我说做什么?” 张魏撅着嘴巴,看上去好似很委屈的样子,张启升越发给他气的血脉不通,涨红了一张脸,愤怒地甩开了罗叔的手。 “混账东西,你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到我面前来说话,我今日不好生地教训教训你,就对不住死去的列祖列宗。” 张启升气的奋奋的一跺脚,“罗叔,抬春凳来。请家法,非得把他给我打到听话为止。” “大哥……”张魏闻言,这会才终于有了点害怕的样子,罗叔也在一旁劝着。“老爷不至于这个样子,二公子都这么大了,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快去!”张启升这会正是在气头上,谁的劝告都听不下去。他左右看了看,一手抓着路旁边的一根粗壮的竹子,就像是想要把这根竹子砍下来,自己亲自动手一样。 而江琉玉怀里揣着这么一大包的东西,沉的她腰都直不起来。她为了掩人耳目,只能选择悄悄的从院墙旁边的竹林里头经过。 但是竹林里头的枯枝落叶不少,踩上去就会有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江琉玉听得心里头十分的胆战心惊,终于实在受不了,想要出来在路上走,结果就听见前面好似有人说话的声音,吓得她顿时就定在了原地,不敢再多动弹。 “是。”张启升愤怒地拍着桌子,罗叔眼看自己劝不住,也只能答应着转身走了。 江琉玉就躲在一面拱门院墙后面的竹子林里头,对这院墙后面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楚,在慢慢探出头去,正好就看见了拱门后面站着的张启升和张魏。 “这个人是谁呀?”江琉玉心里嘀咕着,她来这里几天,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第四百九十四章:意外碰撞 江琉玉来的不巧,刚好没有听到罗叔对这个人的称呼。她正在此处犯愣的时候,一时找不到别的地方转路逃走,然后过不多久罗叔就领着两个人抬了一张春凳过来,他自己手上还拿了一根长棍。 “老爷,东西都带过来了,那您的意思是,”罗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而张启升的心情也还没有转好,语气依旧是十分的冲。 “拿来了就把他给我按在凳子上打,给我狠狠地打不,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他还真当自己可以胡作非为一辈子。” 闻言,张魏也不甘示弱,他毕竟是个半大不小的成年人了,怎么可能经得起被人当众打家法。他原本还想要求饶个几句,但是一听到他这么毫不留情的话,当即也来了意气,死咬牙不松口,甚至自己主动躺了上去。 “打就打,从小到大又不是没有打过,你当我会害怕吗?我若是叫唤个几声,就对不住我长这么大。” 说起来,自从张家的长辈们走了之后,张启升一直庇护着他,还从来没有让他受过像今日这样的罪。张启升也实在是气急了,张魏自己又不肯松口,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反而为难的是这群动手的下人。 看到张魏居然自己在春凳上面趴好了,抬着凳子过来的两个人都十分为难的看了罗叔一眼。罗叔他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索性自己抄起了棍子,自己动手还能更好的控制一下力度。 很快棍子敲打在肉体上面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张魏倒是还有骨气,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张启升听的心中难受,索性背过了身去自欺欺人。 动家法的话,虽然是张启升要求的,但是动手的人又怎么可能下死手。尤其罗叔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不知道她对张魏从来都是嘴上严格,心里却疼。 因此,罗叔每每动手,在快要接触到张魏的屁股的时候,总是刻意放轻了自己的力度,不想这却更叫张魏的心理难受。 “今日的这顿打就是让你好好的记住,以后还敢不敢任意妄为了。”张启升实在听不下去,没等罗叔打几下,就借口丢下这句话赶紧往外边走了,也算是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 罗叔等到她走远了,赶紧上来将张魏扶起来,“您受苦了,您没事儿吧?我应该没有下死手。” “谁让你多管闲事,自作主张。”罗叔很是贴心地把张魏扶起来之后,还拍了拍他身上沾着的灰尘,而张魏却毫不领情,一把甩开他的手。 “这人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呢,活该他挨这顿打。”江琉玉在暗处偷偷观察着,她虽然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光从张魏的态度,实在她不得不发出这么一声感慨。 再怎么说人家肯拼着在自家主子面前给你开后门的风险,已经算是很仁至义尽了,他还这么的不客气,就未免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 不过眼下的情况并不是它可以悠闲地评价别人的时候,她怀里还有这么一大包,别人的东西还没有处理呢,要是这件事不做好,只怕自己在这个府里也再也待不下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莫过于人世间最大的哀事。江琉玉心里想着,拱门前面的这一群人退去,势必会从自己旁边的这条小路上走,那这样的话,自己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后面侧边的小拱门绕道而行了。 “还不快赶紧把东西给我撤下去,我看见这两样东西就心烦。”张魏愤愤的踹了凳子一下,又狠狠地瞪了罗叔一眼,便从自己左手边的小道上走开。 罗叔很是委屈,明明下这个命令的人又不是自己,他为何把怨气都撒在自己的身上。也是张魏身为自己的主子,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带着那两个抬着春凳的下人,出乎了江琉玉的意料,从她意想的相反的方向离开。 江琉玉偷偷摸摸的从竹林里,磨蹭到后面的拱门旁,却不想一个不留神,和一个迎面过来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这人倒霉了,走个路都能磕磕碰碰的。” 听到这个声音,江琉玉闭着眼睛,虽然还没有看清楚面前是谁,心里却已经有个猜测,不免一惊:这个人不应该是从前面走的吗,怎么会绕到这里来? 那张魏跟江琉玉撞了个满怀,低声骂了一句,结果眼帘一垂,就瞧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却并不顾着和自己道歉,反而满门心思地收拾起她怀里的东西。 “你怀里的是个什么东西?”张魏挺直了背,语气中满是所有纨绔应当具备的桀骜不驯。不巧江琉玉刚刚打算求饶,还没有开口,就被张魏给问住了,她一时情急,有些犹豫着不敢把这包裹里头的东西告诉他。 “你是什么人,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反正是我捡到的,又不是我自己的,我也不知道。” 江琉玉益阳吖,索性破罐子破摔,先把自己的嫌疑撇干净再说。张魏不禁挑了一下眉头,他在这府里面横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什么人敢跟他这样说话,又加上刚刚才被张启升收拾过的怒气,使得他一把上前就把包裹给抢了过来。 “这东西怎么那么沉呢,里面都是些破铜烂铁吧。”张魏将袋子抢过去,连同这贪的心也提了起来,可是他并不屑于打开这么俗气的一个袋子,只在手心里掂了两下,嫌弃的丢下这么一句,便撩在地上走了。 “什么破烂玩意儿,就值得你这么宝贝似的护着,连我你都敢招惹,这就算是对你的小惩大诫,让你好好的长个教训。” 说罢,张魏便沿着去前门通往花园的小路上走了。江琉玉在后边看的是一阵目瞪口呆,还以为他会怎么收拾自己一顿呢,却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就解决了。 她心中略微安心,俯下身去把这个袋子捡起来,却忽然感觉袋子里面的情况好似有些不对,原本应该都是些金子碰撞的金属声音,这会多了些类似玉石玻璃摩擦的细碎声响。 “不好!”江琉玉心里头大汗一声,赶紧将这袋子打开,可是这袋子口太小了,也看不到个什么东西。她只得把最上面的一层金子倒出来,这才赫然的发现,原来中间一层装着的都是些品质极好的玉镯子。 镯子的品向,她勉强能够认得一些,这些通体碧绿又清澈颜色的镯子,价格说不定比金子还要昂贵,还有一只鲜红色,却毫无杂质的羊血玉镯,更是价值连城,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 视线在触及到那只鲜红色的玉镯子时,江琉玉只觉得眼前一黑,这东西藏起来简单,可是弄坏了又该怎么解释呢。别人总归有办,能够把罪名安在自己的头上,而这些镯子自己要是来赔偿的话,在张府里又不得自由,只怕这辈子都是无望了。 江琉玉现在只觉得自己一个头都有两个头大,当务之急,只能先把它收拾起来,静观其变了。可不巧的是,在她才刚刚把这个袋子收拾完,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拱门后面就走来了一队拎着灯笼的人。 原来顾银华和薛梅两个人说了几句之后,便与她一同出来寻找张启升的行踪。张启升刚刚收拾张魏一顿,心情正是不好,再加上江琉玉屡屡拒绝自己,积怨已深,即使看到顾银华笑意晏晏的向自己走来,他也没有多少的好气,更何况她今日还难得带着一副悲惨似的哭相。 顾银华在薛梅的搀扶之下,以一种四处搜寻的姿态,踉踉跄跄地赶到了张启升的面前,还没开口说话,就拧着两道秀气的眉毛,豆大的泪珠就要滴了下来。 张启升看的心里十分膈应,翻了个白眼,很是敷衍地拍了拍顾银华的后背。“你这是怎么了,成日里这么哭哭啼啼的,没得叫人也为咱们家出事了呢。” 顾银华娇容造作的哭声,与此同时戛然而止,她从未料想到张启升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而薛梅则在后她一步的位置上抿着嘴巴偷笑,很是满意自己今日看到的热闹。 “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嫁给你这么长时间了,不求这不求那,今日也是实在受了委屈,想要找老爷你为我主持公道,老爷你居然还这么说话,那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省得在这世上白白受气。” 话音落地,顾银华便甚是娇弱的扑在张启升的怀里。张启升今日的心情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不得不说顾银华的话,极大的满足他的虚荣心。 张启升咳嗽了下,淡笑着敷衍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劝着“好吧好吧,是我错了,那你就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的委屈,我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但即使如此说了之后,顾银华仍旧是哭哭啼啼个不停。 第四百九十五章:欲加之罪 顾银华埋在张启升的怀里,只是一味地哭哭啼啼,两只眼睛都给揉得通红,就是不见一滴眼泪掉下来。 张启升听得心烦,将人推到了一边,往后面一扫,在薛梅和喜鹊两个人之间中打量了一遍,他便手一指喜鹊,“你说,你家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见状,薛梅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只将视线往旁边一撇,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喜鹊走上前来,十分配合着顾银华的行事风格,也是半擦眼泪,半委曲求全的说道。 “老爷不知道,就我们姨娘入府以来这么长时间,老爷赏赐给她的东西,姨娘全部都好生的收在一个袋子里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袋子今日居然不见了,一定是被人给偷走了,” “这可把我们姨娘给气坏了,生生地在自己院子里面找了一天,连晚饭也顾不上吃,就连同薛姨娘一同过来,想求老爷做主。” “胡说八道,”喜鹊一长串话说完,张启升当即就皱着眉头骂了一句,顾银华勉强算是自己的心头号,他不舍得动,斥责一个奴婢,他还是很能下的去手的。 “老爷,我的府邸里面所有人都是专门考究过的,绝对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偷盗的事情,是不是你们自己忘记收在哪里了,却要怪到别人身上。这么大一笔钱,你做什么非要把它们都装在一个袋子里呢?” 张启升讲的话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合时宜,把顾银华都给惊的忘记再假装哭泣。寻常人这个时候不应该都十分温柔细语的安慰吗,怎么到了张启升这里,反而来怪罪自己没有好好收着呢。 想到此处,顾银华不免真的有了些委屈了,鼻子一酸,连带着梗咽的哭腔也真实了不少。 “我是个小女人,自然不像老爷这么英明神武,什么都是对的,我好生收着了,可是人家存心过来偷,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人家今天都已经找了一整天,也饿了一整天了,你也不说安慰我一下也就罢了,还不能替我盘问盘问吗,难不成府里的下人比我还重要吗?” 这么一番娇柔造作的话,从顾银华的嘴里讲出来,却完全不会叫人觉得膈应和难受。但是这也仅仅是在男人的眼中看起来是这样,旁观者的薛梅却觉得十分恶心。 “你这不是在和老爷我开玩笑吗,你可是老爷我心尖上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舍得你受委屈呢。只不过自家查起来实在有些丢面子。” 张启升给顾银华哭的心里软了一片,伸手摸了摸她柔嫩的小脸,“也罢,那我就陪你走这一趟,叫老罗把所有人全部都聚起来,每个房间都给你找过一遍,把这个贼人揪出来,也省得她日后留在府里偷老爷我的东西。” “这就是老爷心疼我了。”顾银华娇嗔的拿拳头轻轻捶了一下张启升的胸口,张启升心情大好,刚刚负责给顾银华打灯笼的两个人,这次便特意引导着张启升往通向江琉玉所住厢房的最近的路上去。 因此在路过这道拱门的时候,江琉玉措不及防,未加遮掩地从地上把这个包裹捡起来,就正好碰上了从后面绕路过来的张启升和他的两位姨娘。 这两盏灯笼是新点的,光线十分明亮,把江琉玉脸上错的表情给照的一清二楚。张启升先是议论心中讶异的同时,却莫名其妙地多出了点自豪感。 “居然是你,来看看,这可是你丢了的那个包裹?” 话音落地,不用顾银华特意出声吩咐,喜鹊便自告奋勇的上前来,把包裹从江琉玉的怀里给抢了过来,又装模作样的检查一番后,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回老爷的话,我们姨娘丢失的就是这个包裹,上面还绣着我们姨娘亲手绣的字呢。” 没事绣一个钱字,这也真是够俗气的了。江琉玉嘴角一抽,在明知道情是对自己十分不利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嫌弃别人。 “好。”张启升点点头,叫喜鹊带着东西回到顾银华的身边,然后又一种十分玩味的眼神看着江琉玉,“你若是喜欢这些金银财宝,只要你说一声,老爷我有的是,又何必做这么偷偷摸摸的事情呢,你若是是肯回心转意的话,我还可以好好的考虑考虑。” 张启升心里莫名的得意起来,脸上也洋溢着自得的笑容,看得顾银华和薛梅两个人一口气憋在胸口,却无处释放。 江琉玉眼角一抽,赶紧摆了摆手,“不不不,张老爷,你实在是误会了,你们刚刚也瞧见了,这完全是我从地上捡到的,我可没有偷拿别人的东西,说不定是有谁偷了想要销赃的时候,不小心掉在这里的呢,你不信你可以看那包裹底下还沾着地上的泥巴呢。” 闻言,张启升的脸色顿时就搭了下来,顾银华和喜鹊包裹检查了一下,果然在它的背面和底下发现了许多还没来得及拍干净的灰尘。而这些灰尘却好似给了薛梅提醒一番,薛梅灵机一动,把包裹从顾银华的手里拿过来,蹲下身将里头的东西全部倒出来,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里头除了最上面一层的金子以外,底下还有一堆碎的乱七八糟的玉镯子,以及几根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品质好的珍珠在现代都能值不少钱呢,更何况还是在只能靠纯天然打捞的古代。 这么一堆金钱的代表,惹得江琉玉完全都不敢细细盘算,只憋过了眼神,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不过薛梅可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姑娘,你说这东西是你在地上捡到的,我们权且信你,可是如果是贼人偷走,不小心遗落的话,这里头的东西怎么着也该是保存的完好无损的吧。怎么到你手上就碎成这个样子了,姑娘再怎么说也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看这地上碎的几乎面目全非的好东西,顾银华此刻也是真的心疼无比了,一双眼睛里头满是泪珠在那里打转。她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便死死的瞪着江琉玉不放,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不可饶恕的大罪一样。 当初听薛梅的话,用这样的方式陷害于江琉玉,顾银华可是下了血,本想要叫江琉玉再无翻身的可能,却不想真的害得自己损失惨重,叫她一时半会都不知道应该先怪谁了。 江琉玉也是十分无奈,而在听到薛梅这么一个意味深长的询问之后,她留意到周围许多人的表情,顿时都有了些许改变。 一般不怕莫须有之罪,何患无辞,最怕的就是这种死无对证的情况,叫人无从分辨。 江琉玉脸上一僵,赶紧解释道,“这可不是我干的,我捡到它的时候在这里不小心跟一个人撞上了,是他把这个包裹扔在地上,才害得里头的东西碎了的。” “此处空荡荡的,少有人走,姑娘说的那人是谁,别是胡乱编出来搪塞我们的吧。”薛梅轻笑一声,对于江琉玉的这个解释十分轻巧的就给反驳了回去。 江琉玉也是知道这么说话,可能不会有人相信,但是事实如此,她也真的编不出别的瞎话出来。而张启升就算心里想要袒护江琉玉一些,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开这个先例,免得以后在别人面前就没有威慑力了。 江琉玉闭上了嘴巴,有苦难言,四周寂静一片,就这么安静了片刻,薛梅等着估计也不可能会出现什么人来替她解围了,心里的笑意几乎亦于言表。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就得好好的算一算了,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可是价值不菲呀。我们可以不计较姑娘你将这些东西偷走,但是你把它损坏,总归是你的问题了吧。老爷也在此处,应该也不会就这么放任他再这么冒冒失失下去的吧。” 张启升出于许多层面的考量,此刻确实不是他开口的最好时机。江琉玉倒是不惦记张启升能不能给自己洗刷冤屈,只捏紧了自己的两个拳头,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具体如何,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确实不是很清楚,不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但是我瞧着姑娘的样子,也不太能还的起这么多东西。” 薛梅拍着顾银华的肩膀,状似给她安慰,实际却是为了自己出气,“不过我看姑娘这样的长相,若是在一些厉害的人牙在手中,倒是能够卖出一个价钱,我们就吃点儿亏,勉强认了,就是不知道姑娘能不能豁的出去答应。” 此法简直恶毒至极,江琉玉本来对薛梅还没有多少的恶意,如今一看,她才是真正最大的坏人。 “凭什么,我绝不同意!是我做的,我自然会认,不是我做的,你们凭什么罚我。那个人就在府上,你们若是存心想要把人找出来,早就问我了,又何必罗嗦这么多,惺惺作态。” 第四百九十六章:自告奋勇 “姑娘说的这话好不通情理,我们才是受害者,自然是更为紧张烦躁一些,我们也并没有想要把姑娘怎么样,只是依法行事而已。” “姑娘,既然说这些东西损坏的是另有其人,那这么长的时间里,姑娘也该有办法把那人找出来,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只顾和我们说话辩解,实在是难让人信服。” 薛梅轻笑着拿手帕遮住了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同时,另一只手还不忘捅了顾银华两下,叫她表演得更为真切一些。 顾银华反应过来,虽然不满意薛梅对自己颐指气使,但是眼前的情势也不好自己窝里斗,她便又开始连天的哭喊不已,紧紧地拽住张启升的手臂。 “我知道老爷心里是有新人了,就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了,可是老爷自己也都看见了,这事实就是如此,也不是我们以多欺少故意陷害她。” “我的东西到了这位姑娘手中,我就算是相信他不是偷东西的凶手,可是东西居然变成这样,我就是只想要为我自己讨回公道,却被这姑娘说成是我们仗势欺人,我又该到何处去诉苦呀,还请老爷秉公处理,莫要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这一声声一句句的哭的痛彻心扉,叫顾银华自己都快要当真了,虽说张启升身为商人,不用太计较自己的名声问题,但是出去四方走动总还是要顾点脸面的,自己家里内乱成这样,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了,那还不天天得被镇上的其他人拿去嘲笑。 因此,张启升现在就算有心想要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面对顾银华的故意渲染,以及薛梅的煽风点火,他也实在是不好下得了台。 而被迫成为被告的江琉玉,才真正的觉得自己十分委屈。薛梅的话说得巧妙,让人觉得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却全都是歪理。江琉玉就算是想要把那个真正的凶手找回来,找不找得到是一回事,关键薛梅她们也没有给过半点的时间呀,这不就明摆着是赶鸭子上架,强迫自己认罪吗。 正在双方僵持着,江琉玉迟迟想不出对策,张启升也久久不舍得妄下定论,江琉玉后方却突然走来了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十分熟悉。 “不用抓她了,这件事也不是她干的。”闻声,江琉玉不禁大喜过望的转过了头去。 原来刚才张魏把江琉玉手中的东西砸了之后,就径直往前院的花园中去,是想要将张启升最喜欢最名贵的桔梗花的花瓣全部都揪下来,以报自己被当众动家法的仇。 可是外面的天太黑了,实在也看不清楚,张魏找了一阵子没找到,便想要回来休息,不巧在角落上,正好听到了顾银华、薛梅拉着张启升他们一群人,找江琉玉算账的话。 张魏虽是个纨绔,有些不学无术,但是出门在外,最讲究的是义气,他确信自己还不至于是那等不仁不义的小人,总不可能自己做的事,反而叫一个小姑娘来替自己顶罪。 其次,张魏也知道顾银华和薛梅两个人向来是眼高于顶,想要独占张启升的财产与宠爱,对于张启升可能有意思的新人,都是费尽心机的想要除掉。 她们两个一个是脾气暴躁,向来说话不留情面,没有半个脑子,一个是心里面蔫儿坏,表面上却装作替别人出头,自己得个好名声,两个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也没必要叫她们收拾了江琉玉之后,心里快活。 想罢,张魏便头也不回的,挺直了腰板走过来,“这件事确实不是她做的,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话音落地四周,顿时一片哗然,江琉玉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觉得这个人居然还有这么一个令人欢喜的闪光点。 张启升虽然也高兴江琉玉不用因为这个原因而受到惩罚,但也不希望出来替她说情的人是自己的弟弟。他向来对张魏抱有很高的期待,今日却是一件一件的往自己的心上扎刀,让他失望,他怎么可能还高兴得起来。 “二公子,你可不要随便乱说,你难得回来一趟,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不要看着这个丫头长的还行,就心生怜悯,替她出头,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顾银华几乎恨碎了一口银牙,她原本满怀希望,觉得自己肯定是胜券在握,能够把江琉玉给收拾掉了,谁想到办当中居然杀出了张魏这么一个人。她不禁担心的瞧了一眼张启升的脸色,就怕他会因为张魏的缘故而顺带着对两个人都往开一面。 至于薛梅,她虽然也惊讶于张魏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但是她毕竟比顾银华要聪明一些,很快就反应过来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便很是机智的躲在一旁没有出声,静观其变。 “简直是笑话,本少爷在外这么长时间,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难不成还稀罕她这么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子。” “本少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我已经承认了是我所为,那顾姨娘为何还要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还是说你本意就不是为你讨回公道,就是想要帮我哥哥收拾掉新来的姨娘吗?” 张魏背着手走上前来,好似他说的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一样。成功的把顾银华给反驳了回去之后,他还不忘挑衅似的看了一下顾银华手中除了金子以外,几乎全部破碎的贵重首饰。 “再说总共也就这么点破东西,我哥哥随便出去一趟都能拿回千倍百倍你手里头的玩意儿,这些东西都碎成这个样子了,你不知道把它好好的收拾起来,居然还好意思拿出来到处说来说去,你的脸呢,我都替你觉得害臊。” “你!”顾银华给气的说不出来话,她是知道像张魏这么无赖的话,也只能用同样无赖的方式回敬回去。可是自己到底是身为大户人家的姨娘,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市井泼妇的事来呢,所以她也只能平白的咽下这口怨气。 薛梅此刻也看清楚了形势,知道不方便与张魏两个人正面对上,就选择了明哲保身,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 而刚才还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江琉玉,转眼就变成了个局外人,她心里窃喜不已:还真没想到他这么个相貌平平之人,居然是这么厉害的身份,骂的一番话简直是痛快。可是他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自己可没打算成为张启升什么所谓的姨娘。 至于张启升,看着张魏这么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在自己面前晃荡,他也顾不上在追究什么首饰被盗的事情,以及江琉玉是否是真的小偷,只将一颗心全部都放在了张魏的身上,恨恨地开口。 “怎么,这么糟蹋银子,你还觉得很骄傲是吗,做了错事,不自己主动出来承认,却差点拖累到别人的身上,你还觉得很自豪吗?” 话音落地,全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张魏脸上的表情略有些不太自在,却依旧梗着脖子说道,“我并没有打算陷害到别人身上,只不过我当时也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 “虽然是我不小心把这些首饰给砸坏的,但是我现在不是已经出来承认了吗。哥哥你要打要罚都随便,我绝对不会连累其他无辜的人的。” “你还不知道?这袋子上绣的斗大的字,你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张启升着实是给张魏气的不行,直接把顾银华的手一把拽过来,指着上面的字指名道姓的骂道。 如江琉玉之前所说,这个袋子是这个颜色,又绣的这么个花纹,确实是十分俗气,如今被人直白的指了出来,顾银华面上难免挂不住,顿时就红了脸,薛梅以及其他旁观的人也不禁纷纷偷笑,看热闹这样的事他们是最擅长了。 张启升倒是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是个什么样子,丢开了手仍旧是瞪着张魏,“我看你是今天挨的打挨少了,罗叔,还不赶紧叫人把春凳抬来,请家法。” “啊?又打?”罗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启升如今日这样生气,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光是他,就连本来过来找麻烦的顾银华,此刻也不敢再把自己的首饰请出来叫曲了,知道这情势变化的越来越离谱,她终于也学乖了,不声不响。 至于收拾江琉玉的事情,顾银华也只好在往后面挪一挪了,不过这样赔了东西却没办成事,她这趟出来的的着实是亏。 罗叔就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也没怎么表态,就更加的把张启升给惹怒了,“怎么,还不快去。还是说你也想试一试家法?” “别,老爷,我这就去。”这可不是开玩笑吗,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要是被打一顿板子,活不活的了还不知道呢。张魏身为府里的二公子,人家动手肯定会手下留情,自己就不一定了。想着,罗叔不禁摇摇头。 第四百九十七章:事情解决 为了不惹祸上身,罗叔十分麻利的就把刚刚才将春凳抬回去的那两个人,又给叫了回来。旁观江琉玉倒霉的顾银华和薛梅看不成好戏,这会儿却要亲眼目睹张启升的家事。 她们都知道张启升他兄弟二人之间的事情,自己惹不起,但是偏偏张启升也没有开口,自己更不敢提出离开,也就只能这么尴尬的看着了。 不多会儿工夫,那熟悉的凳子和熟悉的棍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一样是架在路上最宽阔的一片草地之上,蓄势待发。 张魏脸上一僵,也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变得这么严重,紧接着就被那两个人给拖到了春凳之上趴着。 而相对于心惊胆战的两位姨娘,江琉玉在这种场合才是真正的尴尬,这些个人起码也算得上是自家人,偏偏这件事情是因为自己一个外人引起,最后却神奇地演变成了人家家里的内部矛盾,这样的转变怎么看都叫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江琉玉麻溜躲到一边,就差跟身后的竹林背靠背了。她看着张魏趴在凳子上的惨状,方才在林子里头,虽然也偷看到张魏挨打时的样子,但因为离得远,江琉玉却没有想到这根棍子居然这么的粗。 不过如果又是罗叔掌刑的话,说不定能够留个后手,不至于打得那么惨。 “打!”一切准备就绪,随着张启升的一声令下,罗叔心里叹了口气,悄悄的跟张魏说了句抱歉,便高高地举起棍子,按照刚才一样的频率打了下来。 可是刚刚好歹张启升心中还有些不忍,别过了头去就没有发现罗叔故意放水,这会儿却正是在气头之上,不仅没有半点的缓和余地,还觉着罗叔打人的动作有些太轻了。 “你这是晚上没吃饭吗,居然打的这么轻,不给他点教训,他怎么知道自己做错了,还不赶紧换人。”张启升怒目瞪着前方的罗叔,顺势捡起顾银华袋子里头碎了一块的玉石扔了出去。 这块玉石瞧着应该是从一个器物上面摔断的,个头不小,里面还透着一丝丝的血色,看起来也值几个钱。顾银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块玉石就被张启升顺手丢了出去,正好就砸在罗叔脚边的草地里。 罗叔见状,把棍子交给了后面抬春凳的人,将那块玉石捡起来后,便塞进了自己的荷包之中。顾银华心情郁闷,而江琉玉在看见她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禁不住在心里一阵偷笑。 抬春凳的小厮和管家不一样,从来都是干力气活的,手上没有点轻重,虽然也已经很努力的想要手下留情了,但是光凭着棍子的重量自由落下,都足够让张魏喊疼的了,更何况还加上了一点手上的力道。 两棍子下去,张魏就惨叫的不行了,江琉玉听得十分不忍,便转过了脸去捂住了耳朵。张启升则在此地站了好一会儿时间,才绕过张魏离开,一直得等到张启升这乌泱泱一片人走掉了之后,小厮才终于敢停住了手。 虽然没捱几下打,可张魏想来也是身娇肉贵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差一点就口吐白沫的躺着了。小厮心里很是无奈,赶着把人给扶了起来,“二公子,你没事儿吧?” 江琉玉跟着众人走掉的人潮之后,顺便回头瞧了一眼张魏的现状,无比同情的摇了摇头。 张魏就趴在凳子上喘着粗气,摆摆手,半天说不出话来,罗叔赶着拍了一下小厮的脑袋,“糊涂东西,下这么重的手,少爷还怎么说得出话来?你们还不赶紧连着凳子一起把少爷抬回房间里去。” “哦,是,是。”两个小厮冷冷的点点头,却因为他们两个人的身高不一样,想要叫张魏在这个春凳上面保持住平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不过才刚走了几步,就差点把张魏颠的吐了出来,张魏万分无奈,赶紧拍着凳子叫他们停下,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算了吧,你们还是扶着我走吧。” 小厮尴尬的赔笑了两下,只得从命。今晚的这场闹剧,便算是在张魏的悲剧之中结束了。 与此同时,在青崖镇上。 周氏外出送货昏倒,幸好有好心人过来把她给救了回来,她这几天便只能乖乖地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养身体。 苏景夜听说了这件事,外面的出行还没有安排妥当,便只能暂时搁置了,回来看周氏。他紧赶慢赶的回到了龙大生的家中,看见周氏无助地躺在床上,心里越发的自责起来。 “都是我不好,为了我一个人的私心,居然把周大婶你给连累了这样,这叫我于心何忍呀。”苏景夜一边叹息着,一边把自己回来时顺路买的养生的药酒,以及其他的补品放在桌上。 “周大婶你就在这里好生的养病吧,店里面的事情,我会自己好好的扛起来的,这些补品都是对身体不错的,你可记得得空了叫大生熬给你吃。” 周氏看见苏景夜因为自己的缘故回来,心里是很欢喜的,尤其是看见这些补品,更是乐的笑弯了眼,几乎忘记自己之前的辛苦。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原本这些就该是我帮忙的,只不过公子你回来管着店里头,出海找夫人的事呢,你又该怎么打算?” 不提到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这话,就是相当于往苏景夜的心上捅刀子。苏景夜康康的收回了脸上关心的表情,转而变成了无以复加的悲痛。 “我已经问过了,虽说有人是传言她曾经出现在去南洋的货船之上,可是这么久了,就是没有打听过具体的消息,那些人说的话也都是模棱两可,我都不敢确定了。” “再者,管着琉玉留下的店铺的事,原本应该是我费心操持的,如今却害的你们四处奔走,我心里不安,想着还是等这里稳定下来了之后,再做决定吧。” “公子,你就是心太善了。”闻言,周氏心中叹息,她很清楚,苏景夜比任何人都关心江琉玉能回来,只可惜偏偏店里这么长时间就一直没有稳定下来过,他也分身乏术。自己虽然有心过来帮忙,不过看这目前的状况,好像有些无意识的帮了倒忙。 “那今日就暂且这样,我先回去收拾收拾,周婶你好好养病吧,我就不多打扰你了。”苏景夜抿着嘴巴,手下悄悄地捏成了拳头,忽而抬起头来与周氏打了声招呼,便起身走了。 周氏也是觉得身心俱疲,正打算躺下去再多睡一会儿功夫,受她邀请过来看望的一群好姐妹大婶儿们,便一拥而至。 大婶们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过来看望的点心礼品和水果,这叫周氏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当即就请众人进来了。 “劳烦你们还惦记着我的身体,这大白天的就过来看我,店里头的生意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一天天的,哪里都是事儿。” 周氏淡笑着靠在床后面的橱柜上摇了摇头,大婶们一进来准备将礼物放下,却一眼瞧见了上头早就摆着的一大堆好东西。 “哎哟,鹿茸,人参,灵芝,这可都是再好不过的补品呀,这是谁拿来的,周姐你生一次病,还真的是享福了。” 其中一个穿着碎花衣裤,略有些臃肿,又略有些嘴碎的大婶赶着上来,就将那桌上的东西翻了一遍,禁不住连连称赞。 周氏笑了笑,心里头不免有些得意,却待要做解释的时候又给另一个上身红色碎雨花小袄,下身深蓝色裤子的大妈抢过了话头。 “李姐姐,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就为了好东西,就巴不得自己生病吗?我们可都盼着周姐你早点好起来呢。”大妈说着,走过来坐在周氏的床边,一手拉着她的手掌。 “至于这些东西,李姐你还用得着问那么多吗,出手这么阔绰,肯定是周姐他们店里头的东家了,周姐,为了他们的事情都累病倒了,他难道还不肯拿点好东西过来犒劳犒劳吗?” “说的也是,”李大婶爽朗地笑了一下,很是不客气招呼身后另外两个小姐妹进来,也跟着坐在周氏的床边。 “吴家的说的对,周姐,你可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故意咒你病的啊,只不过你这么辛苦,他店里头确实应该给你多送点好东西来,毕竟你可是店里头的功臣呀,要不是你这么累死累活的跑来跑去,这个店说不定早就垮了。” “不过这下好了,你们家的东家回来了,周姐您也有空可以多休息休息了,这几天咱们就在家里好好的吃些好的,把身子养起来,你以后肯定还有的是福可以享呢,我们也可以顺便跟着沾点光呀。” 李大婶说话比较直爽,就是听着不怎么好听,吴家的不禁嫌弃的撇了她一眼,又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少在这里满嘴胡吣,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说什么沾光不沾光的,也不怕生份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细思极恐 “我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嘛,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开个玩笑而已嘛,又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要是真拿这样的话来计较来计较去的话,那才算是真的身份了呢。” 李大婶笑呵呵的还了吴家的一下,然后伸手拉着周氏的手关心的问道,“周姐,你可觉得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大生出去忙活了,家里没人照顾你,要不我留下来替你海参汤补补身子?” 周氏淡笑,正想要与李大婶回应个几句,后面一同跟过来的,其中一个穿着深青色衣服的大娘就开口了,“李姐,你这话不完全就是在开玩笑吗,说什么周姐要吃补品,怕不是你自己想吃海参了吧。” “周姐什么没有,要是熬汤的话,那可得要等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呢,别到时候周姐还没吃上,你自己就先已经解决了。” “郑嫂子你别跟我贫嘴,我就算是再好吃,总也分得轻重。难不成还要专门抢人家的吃的,这又不是什么饥荒之年,别说的好像谁没见过好东西似的。”李大婶给她说的面上一阵不好意思,当即就转过头去剜了郑嫂子一眼。 房间里几个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也冲淡了不少周氏生病在家的孤独感觉。周氏跟着他这几个好姐妹欢喜的笑了几下,忽然神情就暗淡起来,禁不住叹了口气。 “说起海参,我心里到现在都一直觉得不痛快,夫人她那样好的一个人,偏偏就是为了出海去找海参,结果就掉进海里面了,再也救不回来,连带着公子和咱们的店里也是光景不如从前。” “早知如此,夫人就不应该这样的为别人考虑,居然自己一个人出门去找海参产地,要不是苏挽沁在后面跟着看见了,只怕连夫人是不是葬身海底都不知道呢。” 说着,周氏又是可惜的叹了一声,她心里头虽然对苏挽沁有着不小的隔应,但是这件事上她却还得感谢苏挽沁能够把消息带回来,否则苏景夜还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样呢。 “苏挽沁,就是店里头那个年轻的小姑娘是什么?”周氏说罢,房间里面对她家事情差不多了解的人也都不禁沉默了下来。唯有最后那个下巴上点了个大痦子的大娘,却忽然回过劲来说出来这么一句,叫这边上的姐妹都怔住了。 周氏眨了眨眼睛,点点头,“我倒是差点忘记了,王家妹妹之前没怎么到我们店里头走动过,不认识也是正常,” “我们店里头现在夫人没了,就只剩下她一个小姑娘了,也亏得她不知道什么想法,居然愿意一直留着,那她愿意呆在店里头忙活,就让她呆着吧,多一个人帮忙,总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话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有些阴阳怪气的,与周氏相交甚密的这一群姐妹,更是无比清楚的听出来她的意思。 王大娘一手扶着旁边的桌子坐在凳子上,与郑嫂子和其他人都交换了一个眼神,勉强地笑了笑,“这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怎么看着周姐姐的意思,好像不是很喜欢她呀,难不成这丫头做了什么让周姐姐不高兴的事吗?” 周氏尽心地想着,但是有关于苏挽沁的事情,细节的地方还没有弄得十分清楚,她也实在也不方便和旁人细说,她撇撇嘴,又胡乱地摆了摆手,“没什么看不看的惯,也是因人而异而已,你们不用管我。” “是吗,我还以为是周姐姐生我的气呢,怪我无缘无故提起她。”王大娘释怀的笑了一下,随后又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两只手撑在膝盖上面,以一幅平常和众人讲笑话的样子,略微弓着一点身子。 “其实呢,我突然提起这个丫头,也并不是一时兴起,主要是我从我家里那人的嘴里听出了一点事情,说之前他从海边的地里收拾的东西准备回来的时候,在青崖上面,好像看见了夫人和一个小姑娘。” “他说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应该也是他认识的,是店里头的人,不过因为我不太熟悉,所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今天周姐姐开了个口子,我也才突然想起来的。” 记得当初,江琉玉掉下海里的事情,是苏挽沁一个人讲的,也没有听过其他人的说法,而今日王大娘提起这一件事,说不定当日的事情还有别的目击证人呢。苏挽沁一个人的话不可信,说的又不够完整,模棱两可,多一个人证明,这件事情说不定就有别的转机。 想罢,周氏也顾不上自己还病着,状似虚弱的靠在床上,直接一把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过来告诉我们呢?” “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就是你们穿出来店里女东家出事的那前一天,我想着你心里应该难过,就不愿意拿这样的话来告诉你,免得你们伤心,又会想东想西。” 王大娘说着,赶紧挥了挥手让周氏冷静一些,周氏活活累病倒,正是气血虚弱的时候,不宜大动肝火。但是不说周氏,就是边上其余三个人,对王大娘讲出来的这一番话,也是觉得十分诧异。 “我记得我家那口子人是这么讲的,说是夫人和那个小姑娘爬到了青崖上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好像有点推推搡搡的样子,只不过离得太远了,他也听不清楚。” “但是看着她们两个女孩子站在青崖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家那口子也想上去劝她们下来的,但是才走进了几步路,后来就看着夫人的样子好像是要准备下来了,他就也没有再过去。但是谁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我家那口子也觉得很是奇怪呢。” “你是说王哥之前是亲眼看到夫人原本是打算从青崖上面下来的,但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掉海里去了,是吗?” 周氏很会抓重点,这么一长串话里头顿时就抓住了中心,她如此将话复述出来之后,同时心里也涌起了一阵十分奇怪的感觉。 “是啊,就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得到会发生这么一个悲剧呢,我家那口子都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上去阻止呢。”说着,王大娘略带着些自责的摇了摇头,旁边郑嫂子赶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这怎么能够怪你家呢,人家天命注定也没法改变,不过你这么说是可以确定那个姓苏的姑娘讲的内容的没错。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讲了,免得公子他听了心里更加难过。” 郑嫂子说着,旁边的吴家的以及李大婶也都觉得不错,但只有她脸上的神情依旧十分奇怪。 苏挽沁在旁人的眼中,从来是个乖巧懂事,最能隐忍的人,夫人他也不是个会刻薄的两个人,是怎么会在青崖上面发生争执的? 这人都只觉得苏挽沁确实没有说谎话,但周氏却隐约察觉到江琉玉的死因,可能不像苏挽沁说的那么简单。 青崖本就危险,要是苏挽沁心怀不轨,想要对江琉玉怎么样,也未尝不可,而且摔进海里。毁尸灭迹。更是处理的干干净净。 想罢,周氏不禁感觉自己身上都凉了大半,要果真是如此,那苏挽沁还真是个让人觉得可怕的人。 过了几日,苏景夜回来之后,又决心想要把店铺管理的仅仅有条,并不急着走了,苏挽沁便也放松了在后面使绊子的力度,没用多长时间,就让店里面的生意渐渐地又回到了正轨。 众人好些不明白这店里是为什么会变化得如此之快,但是看着苏景夜和苏挽沁两个人之间配合的如此默契,共同携手将店里打里的如此爽利,便有隐隐约约的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流言传出来。 店里的生意一好了之后,便有多余的资金可以做别的事情的考虑,苏景夜想着要把江琉玉留下来的店铺发扬光大,便把旁边的一间店面给买了下来,让两家铺子合并一起,扩大了店铺的阵势。可是仅此而已,苏景夜仍是觉得不够,还有些想把海参铺子一样开到别的地方的念头。 不过那只要苏景夜答应不会离开此处,他想要怎样捯饬店里头都随便,苏挽沁一面看着他苏景夜够一直留在自己的身旁,一面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流言,心里欢喜不已。 但是苏挽沁心里还有别的算计,可不想这仅仅是几句别人的唠嗑而已,所以难得假装毫不在意的在苏景夜面前提起,疯狂暗示,可苏景夜却是真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流言止于智者,他们会传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的而已,我心里一直念着琉玉一个人,你也不必为了他们的话而扰乱了心智,特意过来问我,还是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要紧。” 苏景夜低头捧着手上的账本,连一个眼神都没稀罕给苏挽沁,“过几日我便出去一趟,” 第四百九十九章:不速之客 “就去边上看看有没有可以再开一个分店的地方,你也不必跟来了,若是那些人的话,让你心里实在难受,你也可以离开,我绝不为难与你。” 闻言,苏挽沁几乎惊的嘴巴都合不拢,她这些天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苏景夜却还是没有半点的察觉,甚至以为自己会担心流言影响了自己的清誉。 苏挽沁确是对流言有些担心,但在意的只是能不能帮助自己成功且光明正大的呆在苏景夜的身边。 不管苏景夜说这话是真的没有半点自觉,还是刻意回避自己,苏挽沁可不想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毁于一旦,只得装傻道,“公子,这句话是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之前可是指着夫人的灵,发誓会留在公子身边从旁协助,不离不弃的,公子这么说是在怀疑我的忠心吗?” 听到这话,苏景夜才终于抬起了头来,只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当快把苏挽沁给看的心里一阵发毛的时候,他再将手中的账本合上,把笔搁下。 “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连累了旁人而已,你愿意如何我都尊重你的意愿,明日我走,留你在店里头照看着,我也算是能够安心了。” “是,公子放心。”苏挽沁稍安,但心里面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低头打了声招呼,便回去管着自己的事了。 如此一天时间便过去了,自从江琉玉走后,苏景夜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不见了,完全没有心思考虑苏挽沁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一日三餐的吃饭,以及行走穿衣,他都像是个行尸走肉似的,失去了灵魂。 和前几天晚上的情况一样,苏景夜稀里糊涂的睡到了天亮,原本是想赶在出门之前再到店里头转一转的,可是新买回来的店铺里头,今日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指名道姓的想要见他,无论接待的人是谁都不给面子,叫店里头的伙计都觉得十分无可奈何。 此人的装扮十分奇怪,大白天的居然还穿着斗篷戴着帽子,虽说通身的气派,瞧着不像是普通人,但这么嚣张,范围也实在是叫人觉得生气。他身边只跟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生,看起来长的还挺顺眼的,就是那行事风格总让人觉得有些扭扭捏捏。 苏景夜还没有过来,店里头负责招待的便只有苏挽沁一个。苏挽沁虽然对这个人实在是不喜欢,但是为了店里的生意及自己的形象,她还是勉强挤出了一张笑脸,端了两杯茶过来。 “二位公子,请稍等片刻,我们东家过来的时间还没到呢,只好有劳你们先喝杯茶了,若不然的话叫我来给你们介绍也是一样的……” 苏挽沁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给打断了。那人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随后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一下上面的水蒸气,“你不必说了,都退下吧,我等得起。” “是。”苏挽沁面上不免尴尬,拧着眉头呵笑了笑,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正好看见了走到门口的苏景夜。 “听说就是这位公子指名道姓想要见过吗?我印象当中应该和公子没有什么交集吧,难道公子认识我吗?”苏景夜跨步走进来,苏景夜心中欢喜,想要凑到跟前一阵撒娇,却给他以同样的抬手动作给挡了回去。 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也没有起身,两只手放在扶手之上,就坐着的姿势将苏景夜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然说道,“认不认识此话还真说不准,一切自有缘法,在下只问公子,可愿意借一步说话?” “公子不是过来和我谈生意的?”苏景夜询问。那人轻笑,“是也不算是,就看公子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公子如此说话,倒是真叫我有了些兴趣,后面有一处房间,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公子可与我上那去细谈。”苏景夜一挑眉头,来到此地之后,还很少遇见说话这样有意思的人,就算今日的这单生意未能谈妥,他也不介意与此人交个朋友。 说罢,苏景夜便和那两位不速之客进了后院房间里面,苏挽沁想要跟进去,在旁边伺候也给拦了出来。 苏挽沁不悦地攥起了拳头,旁边的伙计们则跟着劝说道,“既然公子都已经这么说了,姑娘就不要太往心里去了,有的客人脾气就是这么古怪的,咱们还是顾好自己手上的事吧。” 说罢,原本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便纷纷散去了,苏挽沁心里的一口气,却还是没有有顺畅:怎么苏景夜做什么事情我都不能跟在身边,难不成我还真的不如江琉玉吗? “听闻公子的店铺原来只有隔壁一间,现在却多买了一间,看起来是宽阔恢宏了不少,但是我瞧瞧公子行色匆匆,似乎并不打算止步于此?” 那人收着自己的斗篷,就算是在光线如此充足的大白天,也不能很清楚楚的看清他的长相,苏景夜倒是想要仔细观察一下他的模样,但是怎么瞧也瞧不真切,又不想表现的太过分了,便笑着点点头。 “公子虽然管的略宽,但是说的也不错,人生本就在于不断的闯荡之中,若是停止不前,那还有些什么趣味?” “确实如此,就是不知道公子你具体打算如何安排?”那人亦笑了笑,和苏景夜说话的方式,感觉不像是买东西的客人,更像是大听人家私事的好事者。 不过他说话的语气略有深意,很是巧妙,叫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唐突的地方,苏景夜直起了身子,眯起眼睛,想着故作深沉的装模做样一番,但还是没能忍得住讲了出来。 “若是有好东西,便是一方闻名,八方流传,这家店铺只握于我的手中,但我却并没有那么大方,想要叫别人帮我一起宣扬出去,那么想让别处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家店铺的存在,就也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再多开设几家分店了,如此由近及远,一圈一圈的分布出去,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收获却十分的盛大。”苏景夜一面说,一面拟态地拿手比划了一下。 “在从未出现过类似铺子的地方,让我家店铺的足迹立于此处,不仅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还能够促进当地的繁荣。我虽没有多大的志向,但是像这样举手之劳的事,我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话音落地,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同他身边的小生笑了出来。苏景夜虽然好奇自己居然现在还有这油嘴滑舌的心思,但也好奇他们两个人不至于笑成这个样子吧。 “你这话说的有趣,明明是商人重利之心,却给你说的好似为国为民做的贡献一样。不过如你这话中所提到的做法,我在京城的时候却见一位姑娘,也有同样的举措。” 苏景夜刚还迎着那人前半句话跟着笑了一笑,这后面半句却叫他顿时怔住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不语,只低下了头去,然后才慢慢的把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京城景王妃,也是用过此法的一位商业奇才,你身为她的夫君,倒是十分了解她的行事风格。” 待斗篷完全取下来,露出里头那人的真实长相,苏景夜不由得大吃一惊,起身就要在地上跪下,“微臣不知陛下微服私访至此处,方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朕出行一趟,就是为了要掩人耳目,若是真叫你一眼就看穿了,朕才真的要治你的罪呢,不知者无罪,更何况你说话向来有分寸,何必没事往自己的身上揽上罪名。” 苏羽天笑着把手上的斗篷披蜂胶给了旁边的小权子,亲自伸手将苏景夜扶了起来,苏景夜起身,这才留心看到小权子的打扮。 之前是习惯了小权子在宫中点头哈腰,戴着总管帽子的模样,这会儿却打扮的这么清爽,乍一眼看上去还真不太容易认得出来,苏景夜也只有这么细细的端详过一遍之后,才终于发现有点和自己记忆中重合的地方。 “当时小权子刚刚改装的时候,朕也是一晃眼差点没认出来,所以并没有叫他特意怎么改扮了自己,没想到居然连你也都给糊弄过去了。” 苏景夜瞧着苏景夜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来浓浓的诧异,对于小权子的成功隐藏,高兴的就好像是自己的功劳似的,拉着他到一旁坐下。 小权子则不好意思的弯腰拱手,“奴才也是许久未穿过平民的衣服,自己都有些不习惯,能更何况王爷认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权公公这,真是多才多艺啊。”苏景夜尴尬地撇撇嘴,对于小权子实在是不能说什么,只能勉强的挤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毕竟一个认识了这么长时间的人,未做半点掩饰,就这么大拉拉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没有半点察觉,实在是叫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瞎了。 第五百章:不速之客 小权子在宫里待那么长时间了,人精似的,自然一下子就看明白了苏景夜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因此他自己反而更觉得尴尬一些,还好有苏羽天及时开口打断了,否则这气氛只怕还得继续尴尬下去。 “朕这次出宫一来是微服私访,体察各处民情,二来也是想要来看看你,听说你们在这里混得倒是挺风生水起的,可是不知为何没见到王妃呢,难道王妃她现在愿意和普通女子一样,甘心退居后院了吗?” 苏羽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是往苏景夜的心上扎刀子。苏景夜原本还挺开心他为了自己特意过来一趟,而一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再怎样欢喜的心情也全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浓浓的忧愁。 苏景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将手握成了拳头,而后又放开摊在了桌上,“陛下都已经沿途打听到了我的住处,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说微臣家中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呢?” “也都是我不好,照顾的不够周到,居然叫琉玉一个女子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结果掉下了海里,至今都未找回尸首。” “她是真的葬身海底了?”苏羽天不由得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对上苏景夜那么悲伤的情绪后,又赶紧收敛起来,否则看起来就有些像是幸灾乐祸了。 “在这里咱们只用你我称呼,免得被其他人发现了朕的行踪。朕倒是听说过一点消息,只是不太敢相信,以为是别人胡乱编撰的,今日听你这么一说,那你夫人对你还真的是情深义重,就是有些时候太固执了点,太不会小心照顾自己的身子了。” “若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朕的身上,朕断然不会让她这样出来四处乱跑的。”苏羽天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同情或者嘲讽,但却更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景夜抬眼瞅了苏羽天一眼,又想起他和她皇后之间的关系,很是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苏羽天说罢,清了清嗓子,又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叫苏景夜把注意力吸引过来。 “只不过我虽然知道你们夫妻两个伉俪情深,但你也不能就此消沉下去,还是应当打起精神来,否则你的夫人泉下有灵也未必会安心的。” “多谢皇兄关怀,只是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为了他,我一定会好生照顾自己的,皇兄不必太过担心。”苏景夜说话间叹了口气,但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但是苏景夜的回答,却未必是苏羽天想要听见的,苏景夜直以为他是真心关心自己,讲出这一番话,一是激励自己,二也是为了照顾关心自己的人的感受,却没想到在苏羽天的脸上竟然看出了一点点尴尬的难堪。 苏羽天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脸色是再明显不过的不好意思,可以看得出苏景夜的回答,对于他所想象的内容而言,完全是背道而驰。 苏景夜不禁略诧异地看着苏羽天,苏羽天欲盖弥彰的又咳嗽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的硬是把话题往他所想的方向上引。 “你自己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就此沉沦下去,但是一天到晚就呆在这个小地方,你又又能有什么机会和地方来缓解你心里的伤痛呢,与其在这个伤心地久留,你倒不如随我出去一趟,就当是散散心了可好?” “皇兄你……你过来原本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是吧。”苏景夜眼角一抽,当初对苏羽天的那一丝感动,此刻彻底地化为了泡影,他与江琉玉立志云游四方,出行游玩,本就是不想要在涉入朝廷当中的纠纷,却没想到还是给苏羽天抓住了空子。 苏羽天勉强的笑了笑,然后一招手,叫小权子把一张地图放在苏景夜的面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身为朕的胞弟,理当多关心一下的呀。” “而且这次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就像是朕接着微服出访,也与你想要云游四方的计划,也并没有半点冲突,只不过你身边陪着的人,换成了朕而已。” 苏景夜心里禁不住失笑:若是如此,那我还真是宁愿没有。 “这上面是咱们国家的板块图,你看南洋就在这一块地方,当初南洋王叛乱,处理了之后,应南洋百姓的意思,新的南洋王继任,朕一直在宫中也是鞭长莫及,为免这些偏远之地在起异心,朕也不得不千里迢迢的过来。” 苏羽天一边说,一边甚是起劲的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的跟苏景夜介绍着,只不过苏景夜的脸色看起来对此事并没有半点兴趣。 “此处坐货船过去,只要绕过一个弯口,便可以到了南阳的地界,走水路不仅可以出其不意,同时也能叫他们放松警惕,未能来得及做什么掩饰准备,朕得到的消息,能够更准确一些。” “但是朕身边信得过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小权子一人跟着人手也还是不够,所以阵就想起了你,不过是叫你陪我出去走走,你应当不会拒绝吧。” 苏羽天说罢,信心满满的直起身,而苏景夜冷着一张脸把这张地图打量过了之后,意味深长地看过去。 “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我作为臣子给你的答复,还是作为兄弟的回答?” “自然是兄弟了,朕从来也不会逼迫别人做什么决定的。”苏羽天听得一愣,左右抉择了一下说道,而这正好是在苏景夜的意料之中。 苏景夜轻笑,一把将桌上的地图合了上去,“如果是兄弟之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琉玉留下来的店铺,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我实在抽不开身,陛下若是想要出访别国的话,可以去镇上多调派一些人手过来,倒比皇弟我更加可靠一些。” “这店铺你现在不是已经管的差不多了吗,就算让它好好的在这里开上个几个月,咱们就回来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是你随朕出访别国,这个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苏景夜说罢,作势只是想要伸个懒腰,但苏羽天却也以为他是想要说完就离开,也赶紧站起来阻拦。 苏景夜呆呆的和苏羽天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小权子则十分有眼力劲儿的跑到房门那里站着守住。 “皇兄你刚刚还说过不会左右我的决定的,君无戏言啊,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权公公你也不必守在那里了,我若是真心想走,你也拦不住我。” 苏羽天不以为意地将手放下来背在身后,“你若是答应了,朕自然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你若是不答应,朕也未曾说什么呀,只是朕愿意站在哪里便在哪里,你却还要有异议吗?” “你不肯答应朕的提议,朕心不悦,只好在你这里多打扰一段时间了,等到心情好了之后,或者你回心转意了再做决定,” 苏羽天说着,对上苏景夜难以置信的表情,依旧我行我素的把话说完,“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朕凡事都有讲究,你可得好生照料好了,不光是对待一国之君,就是对待你的亲生兄长,你也不可慢待,晚上朕就到你的宅子里去住吧,也省得再跑到外面住客栈了。” 话音落地,小权子都禁不住转过身去偷笑,苏景夜也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诧异,在苏羽天和她之间来回打量了一遍,深觉得此时的苏羽天有点不可理喻。 “皇兄,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呀,像这样市井泼皮无赖的耍赖句子,你怎么说得出口呢?也不怕被旁人笑话吗?”苏景夜简直难以想象,这段时间他在公立究竟是经历过了什么样的事情,说话风格居然有了这样突飞猛进般的改变。 “这你就管不着了,不说是什么人才能讲得出来的话,只要是能够派上用场,那都是好话。接下来最后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了,我瞧着你住的这镇子,虽然有些小,但是风景还不错,朕在宫中也实在是辛苦,就当是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你不必管我,只考虑好你自己就是了。” 苏羽天笑了笑,瞧见苏景夜这么大的反应就知道了自己今日的这个法子没有用错,剩下就只看谁能熬得过谁了。 苏景夜脸上一僵,摇头推门出去,“那兄长你就留在此处吧,我脱不开身,只好等晚上店铺关门了之后再带你回去,只是希望兄长你这些天在我们这里能够住得习惯,要是真的挑三拣四,我也未必能够满足的了你所有的需要。” “无妨。”苏羽天轻哼一声,与小权子一同出门走到了苏景夜的身边,就瞧见院子里有好些方才出去送东西回来的伙计,无比诧异的看着苏景夜与别人这么亲昵地站在一处。 苏挽沁在外头好不容易招呼完了特意过来找她说话的客人,便赶紧听着声音往后院里来,几步就走到苏景夜的身边,“公子,你可算是出来了,你们生意谈的怎么样了?” 第五百零一章:悠闲散居 关心的和苏景夜问了一句,瞧着更像是宣誓主权的举动,苏挽沁随后才发现,刚刚与苏景夜一同进去的人,这会儿居然脱下了斗篷,露出来的长相,虽然不及苏景夜年轻,却也是十分英俊,但就是看着很有些眼熟。 苏景夜正要说什么,忽然注意到苏挽沁盯着苏羽天看的视线,生怕苏羽天的身份会暴露,便下意识地过来挡在苏羽天的面前。 “这位不是客人,是我的兄长,方才打扮得那么严严实实,只是为了与我开开玩笑,过来叙旧而已,你们不必太在意,都各自忙去吧。” 有了一个解释,边上这一群特意放慢了脚步想要看热闹的伙计们,便互相笑着的继续干活去了,知道苏景夜居然还有一个兄长,他们下班回家之后,可有的话和附近的人唠嗑了。 店里的伙计们都是此处土生土长的渔民,对于外面的事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啊,也更不可能知道苏景夜的身份,但是对苏景夜几乎了如指掌的苏挽沁,却很快反应过了来。 苏景夜可是朝中的三王爷,当初的大皇子太子已经被流放别处,那么他剩下的那位兄长,就只有可能是当今的圣上了。 想到此处,苏挽沁不仅感觉脚下一软,难怪她会觉得苏羽天看起来那么眼熟了,当初自己一家,便是因为皇帝的命令才会家破人亡的,所以她下意识的会对苏羽天有种莫名的惧怕,即使苏羽天并不是当初那个害死自家人的凶手。 苏景夜解释过后,生性多疑的苏羽天便注意到苏挽沁听过之后脸上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禁不住笑着有意无意的说到,“景夜,你家店里偷的这位姑娘倒是有意思,知道你还有一位兄长,就这么吃惊吗?” 闻言,苏挽沁赶紧别过了脸去,而苏景夜则还不清楚苏挽沁究竟做过什么事情?本质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便替她解释了一下。 “这位是我和夫人之前在路上救回来的苏挽沁,苏姑娘,也是我们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家里人,所以她难免会觉得有些惊讶吧。” “公子与兄长今日才第一天见面,应该还有很多话说吧,我手边还有事情就不多打扰了,二位请自便。”苏挽沁对苏羽天总是有着莫名的心虚,忽然听说了皇帝居然就到了自己的面前,她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回不过劲来,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打岔走掉了。 苏羽天眼瞅着苏挽沁了后院的门,便半开玩笑地拍了拍苏景夜的后背,“这个姑娘得知你出来之后,便急忙忙的过来想要见你,你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也一直不离不弃,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你既然身边已经无人了,不就把她收了,也好多个人照顾你,你觉得意下如何呀?” “兄长,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愚弟心中只有琉玉一个人。断不肯再接受旁人的。”苏景夜摇了摇头,这些天他经常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也算是有抵抗力了,因此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 “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但是你虽然不肯,我瞧着那姑娘的意思却是对你真的上心了,该如何处理,你可得提前有个想法才是。”苏羽天说罢,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光,看起来好似对苏挽沁并没有那么好的印象。 “兄长说的是,我记住了。”苏景夜没注意到苏羽天是怎样的口不对心,只是浅显的答应了一句。 今日过后,因为苏景夜怎么也不肯答应陪他出使南洋国之事,苏羽天果真就在这里住了好几天时间。这青崖镇上的气候与京城不同,房屋结构也不相同,许多在宫中用惯了的东西也全都没有,但是苏羽天却像是故意跟苏景夜赌气似的,还真是没有多嫌弃过半句。 然后慢慢的,苏羽天竟然还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每日苏景夜到店里面照顾生意的时候,苏羽天便去海边四处转转走走,又或者给苏景夜种在庭院当中的蔬菜浇一浇水,日子舒坦的真的快活似神仙。 “怪不得诗集当中,好些被贬谪的官员们一尝试过自己亲手栽种果蔬果腹的日子,便是京城再重新下了任职书,他们也不肯回去了,这日子果真是潇洒啊,朕也直到现在才终于体会了一些其中的乐趣,等回到宫中之后,朕也要叫人在御花园里开出一片土地用来栽种果蔬。” 小权子负责用两个大木桶从井里挑了水过来,苏羽天则坐在小马扎上,圈起裤管袖子,拿着一个葫芦瓢舀出一点,便杂乱无章的洒在蔬菜叶子上,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动作,又不费体力,苏羽天自然觉得种菜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是此时正值大中午,这些蔬菜瓜藤在地里面长的好好的,给太阳晒得略微有些蔫吧,也是情理之中,苏羽天却将水浇在了它们的叶子之上,如此傻乎乎的种植方式,也不知道苏景夜回来之后看见自己辛苦种起来的蔬菜,被他糟蹋成这样,会是怎样的一片心情。 “陛下,您在这里已经做了这么长时间了,虽说是在树荫底下没有晒着,但这天气还是够热的,不如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拿水通通头,人也更舒服一些。” 小权子自小也是在皇亲国戚的圈子里面长大的,对该如何种菜的事情也不了解,所以他并未觉得苏羽天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他会如此说,也并不完全是出于对苏羽天的关心。 苏羽天一时兴起,便叫自己接二连三的去挑水过来,水桶虽然不大,但是在烈日底下跑这么多遍,小权子也着实是累的够呛,他才是真正需要凉水缓解的人。 “说的也是,这浇菜的日子过得虽然挺自在的,但也着实是辛苦,那咱们就先回去吧。”苏羽天说罢,两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从小马扎上站了起来。 小权子一喜,一手撑了把伞,一手眼疾手快的把马扎捡起来,以免苏羽天会反悔,正欢喜着想要送他进屋的时候,苏羽天却将手一抬,站在了原地。 “不好,成日里日子过得虽然潇洒,但是就只呆在屋子里,也未免太没趣了,景夜在此处不是还认识了很多人吗,咱们不如去他认识的这些人家里串串门。” “陛下说的是,但是咱们也不认识路呀,怕是还是得要等王爷回来了之后,才能去见见这里本地的住民。”小权子劝着,他的背上几乎快被汗水给打湿了,刺客战士及这项要回屋里去。 “这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长了嘴吗,问一问过路人不就知道了。”苏羽天摊开了手,一直到手接触到伞外面的阳光,才感觉到了有点炙热。 “不过这天气确实是有点厉害,咱们还是等稍微凉快了一点再走吧。” “陛下说的极是。”小权子不仅松了一口气,头一回感谢这太阳是这样的有用。 然而二人才刚回了房间,各自简单的收拾一下后,外面的天气居然就阴了起来,方才还在半空当中向大地挥洒温暖的大太阳,此刻就被几团厚重的白色云彩给牢牢的遮住了,同时海上的风也吹了过来,居然还带了几分凉爽。 “这海上的天气和咱们京城里的就是不一样,说晴就晴,说阴就阴了,那现在的天气倒还过得去,咱们就出去转转吧,真希望日后咱们出海去南洋的天气也能像今日这么如意。” 苏羽天伸了个懒腰,从旁边的案台上拿了把扇子就准备出门。小权子是欲哭无泪,他大中午的忙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等多休息一会儿呢,就又要出门了。可是谁叫他的主子这些天兴致正好呢,他也是没得办法,只能忍着了。 从苏景夜的宅子出来,外面是几条被晒干了青苔的青石板小巷,小巷里面两边都是各家各院的院墙相连,房子虽然还是和青崖镇上本地的风格一样杂乱无章,但所幸是被封在了院墙里面的,所以倒不用担心在里面行走会走丢了路。 苏羽天一面走过,一面观赏着他们此地花样百出的屋子风格,很快便从巷子口出来,来到了一条特意修缮过的,贴着一片农田的小路上。 这条小路乃是修在一处相较平缓的小坡上的,右手边是一大片蔬菜农田,时不时还有几颗乔木立在旁边,算是个标志。 而左手边,则是几处零散着的个别人家的小院子,龙大生家的院子也就在这之中,就在苏羽天左前方不远处的坡下。 “有院墙修着就没什么意思了,果然还是得像这样自家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才更有些野意,走吧,下去瞧瞧。” 苏羽天说罢,将两手背在身后,准备到前面下坡的斜坡上下去人家的院子里串门,而小权子则更加关心的是那斜坡之上,还有个卖果子的老人在摆摊。 第五百零二章:言语试探 这几天的天气比较干燥,苏景夜又成日里忙着在外面四处奔走,宅子里面很少会留着什么水果。而这位摆摊的大爷,他手上的果子瞧这应该都是从附近的坡上才摘下来的,上头还隐隐的带了些露珠,看着就格外新鲜,分外诱人。 小权子今天着实是辛苦啊啦,盯着那几娄的大果子就移不开眼睛,不由地赔笑着凑到苏羽天的面前。 “老爷,你看看那里的果子卖得正好,方才你都没有好生的休息一下,一会儿未免口渴,这些小地方人家家里的东西未必好,你也未必能吃的惯,不如咱们就带点果子下去吧,就当是解渴消暑了。” 闻言,苏羽天顺着小权子手指的方向往那里一瞧,那竹篓里面的果子确实是又大又通红,让人看一眼都能够想象的出它是怎样的好滋味。 他转过眼睛撇了小权子一下,禁不住笑出声来,用那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小子,分明是自己想吃,却要拿我来做借口也罢,你若是喜欢,咱们就多买一些,省的空手到人家家里去,未免不礼貌,就当作是随送的礼了。” “多谢老爷。”小权子乐呵呵的一拱手,然后便跑到那位卖水果的老大爷面前,苏羽天则在后面慢慢踱步跟上去。 小权子没带篮子,想要多买一些果子,也没有地方放,不过所幸老大爷手边还有几个空着的拿竹篾条编织的简易兜子,用来临时装点东西还能凑合,小权子就多费了几文钱,买了个登子装满了再同苏羽天一起下去。 苏羽天将两手背在身后,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后背,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来自宫外的自由的气息,没有几步便走下了斜坡,然后往左边一拐,正好就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头,借着大大打开的前门口,瞧见了从后院厨房里端了一盅汤出来的苏挽沁。 原来因为周氏这些天身子不好,不方便太过操劳,苏挽沁就应着苏景夜的嘱托过来给她做饭。苏挽沁虽不喜欢伺候别人,但是一方面为了掩人耳目,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周氏对自己的态度怎么样,她才能够判断得出周氏对自己的真面目究竟了解多少。 所以苏挽沁也只好过来了,不想今日才过来帮忙的第二天,就碰见了自己出来走走,转转的苏羽天。 这段时间苏羽天一直住在苏景夜的家中,苏挽沁出于本能的对皇帝的一点点畏惧,所以也许久没有主动上苏景夜家里打扰。 苏羽天身为皇帝,小权子也不可能会下厨,所以苏挽沁就是平时给他做的饭,也是在周氏家做好了之后送过去交给了小权子,未做任何停留就走了的,不想今日却是苏羽天自己主动送上了门来。 苏挽沁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想着苏羽天一直留在此处,自己总是避无可避的,那还不如主动迎上去博一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够成为自己的一点掩护。 “这不是苏大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我正想着一会儿给你送饭去呢,要不然你们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苏挽沁将手中的汤暂时放到旁边的柜台上面,擦了擦手就准备出来迎接苏羽天进门,周氏听到了声音,赶忙简单的穿戴一番,披上了衣服也出来一瞧,当即就十分热情的也邀请着苏羽天一起进来。 “原来您就是苏公子的兄长呀,难怪呢,都是一表人才,我们与苏公子也算是旧相识,只可惜我这身上这几天不太方便,要不然该是亲自去瞧瞧你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自己过来了,真是稀客呀,粗茶淡饭,还忘几位不要嫌弃,也赏脸用一些吧。” 来到这个地方,由于苏羽天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的,所以差不多的人对他的态度都不是像京城里的一样溜须拍马,而今日苏挽沁和周氏这样风风火火的对待方式,竟然让他有种久违了的感觉,觉得分外亲切,对上周氏这个上了年纪的人,也更是多了几分好感,赶忙笑着相让。 “不急不急,我不过是闲着了出来转转,老人家你还是自己先顾着吃饭吧。”说着,苏羽天心情高兴,把后面拎着水果的小权子给推了出来。 “对了,这是我们在路上买的水果,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就算是初次见面的一点表示吧。” 按理说出来串门,随手带着几兜水果,那是很正常的举措,不过像苏羽天这么一本正经拿来拿来介绍的,还是十分少见。 也是他皇帝的身份当的久了,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给出去的东西,别人都应该感恩戴德的接受,因此就也没注意到苏挽沁和周氏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是何种的怪异。 苏挽沁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尴尬,周氏则是见怪不怪的把水果接了过来,到底是活的久的人?对一些古怪的事情承受能力也更强一些。 “那就多谢苏公子了,来,快过来坐,苏姑娘,麻烦你去倒几杯茶来吧。” “好。”苏挽沁收敛了脸上不同寻常的表情,听着她的话,往后面去。苏羽天等她走了之后,就状似有意无意的说起。 “这位苏姑娘和我弟弟的感情,瞧着应该挺不错的吧,听说前段时间店里出了点问题,一直是她守在旁边陪着我兄弟度过的。” 闻言,周氏脸上的笑容不禁都僵了几分,为着她对苏挽沁的一点隔阂,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苏挽沁虽是出去倒茶,却也没有离得多远,苏羽天小声的这一句话几乎都给她听在了耳朵里,她手中拿了个茶壶回来,巧笑着不好意思的开口。 “苏大公子实在是过誉了,我不过是尽着夫人公子的的恩情,所以自愿留下的。再者,公子待我一向不错,也不是没有给我月银,所以我于情于理,都应该留下来陪他的。” “只是公子因为夫人离世的原因,心里倍受打击,几次想要丢下我们的店铺,独自出海,就为了别人口中所说的,那完全不可信的消息,还是我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能够劝得他留下,” 苏挽沁过来,给在座的几个人都倒了杯茶之后,又乖巧的去把每个人的碗里都填上了米饭。虽然她行动间表现的好像是寻常唠家常似的说着话,但话里却是有意无意的暗示着什么,听得苏羽天不禁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 “否则公子要是不见了,我们这几个人也完全撑不起一家店铺,也看不到今日这班还能开分店的盛世景象,也实在是老天保佑,总算是没有辜负我们这些陪着公子一起走过来的人的辛苦。” “景夜这几天一直都很忙,我倒是未曾从他的口中听说过这些事情,那由此看来,这店铺能够支持到如今,还真是多亏了苏姑娘你的一直坚持了。” 周氏不愿对苏挽沁这半真半假的话多嘴说些什么,只热情的给苏羽天布菜,苏羽天一边吃,一边也以同样的方式与之回话。 苏挽沁只当自己的耳旁风吹的不错,不禁乐地眯起了眼睛,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那也得公子能够悬崖勒马,听得进去才行,否则我们再多说什么也是白搭。” 周氏在旁却是不屑一顾地轻哼一声,声音小到在场的几个人应该都没有听见,然后很不合时宜的说道。 “对了苏姑娘,你这些天应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吧,店里头又要寻找一片新的海域,说来养殖海参,否则只怕野生的不够,你好像还得要帮着我儿子一起过去,不然你早些吃完了就走吧,也能够尽早的把事情给了结了。” 话音落地,整个房间里面好像都安静了不少,她留心看了一眼苏羽天的表情,仍旧是不甚在意,以蜻蜓点水之势,却以一敌百的说道。 “这个却没什么,周大婶,前几天我就已经相中了一片海域,跟大生兄弟商量过了,他觉得不错,接下来只要等公子回来,问过了他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所以我这些天倒不是很着急。” “你相中的,你怎么知道那里好不好呢,难道你下去看过吗?原来你会水呀。”周氏接二连三的疑问,把苏挽沁都给问得愣在了原地。 “那你既然会水,当初为什么还是没有把夫人救下来?当晚的风浪也不是很大吧?你有这个空回来找我们帮忙,自己下去说不定早就把夫人带上来了。” 一听这话,苏羽天再联想到苏景夜对江琉玉在乎的程度,不禁也来了兴趣,“哦,原来还有这种事?” 苏挽沁给周氏说的一口气噎在了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过了好一会才终于回过劲来磕磕盼盼的为自己辩解,“我怎么没有去救夫人?我不已经说了吗,是周婶你没听仔细吧,我都宁可我自己替夫人掉到海里,” 第五百零三章:知恩图报 “当时在岸上,你们自然不觉得风浪有多大,但是海里面却是险象环生,我看到夫人掉下去了之后,我也跟着一起跳下去想要救她的,但是没能来得及,”苏挽沁生怕苏羽天听去了之后理解的不到位,会连带苏景夜也一并误会了自己,所以赶忙解释。 “后面又瞧见了好些鲨鱼围了上去,我实在是害怕极了,怕我自己再过去,也只会死在鲨鱼的嘴里,所以我想着快点回来叫人去救夫人,说不定还能更有用点,结果谁知道还是来晚了。” 匆忙解释完,苏挽沁还不忘拿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一直盯着苏羽天看,似乎是想从他的嘴里听到一点安慰的话。而苏羽天则自顾自地吃下了一口鱼肉,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的眼神很是敷衍的笑了一下。 “苏姑娘这么一说倒也没错,毕竟姑娘也只是个弱女子罢了,连我们男子也未必能够保证当时做的周到,更何况苏姑娘这样弱不禁风了。周大娘也别再怪罪她了。” 苏羽天的话状似解围,但细细品论起来却是不痛不痒,苏挽沁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想法,但是桌上的人全都心照不宣的闭上了嘴巴,她也不好再多罗嗦什么,否则看起来就更像是做贼心虚了。 海的另一边,南洋边陲小镇富阳镇上,张启升大财主的张家大宅之内,前些日子顾姨娘的找麻烦,拿金钱为由蓄意陷害的法子失败了之后,这段时间倒是安静了不少,也给了江琉玉一点喘息的时间。 却也因为这么个缘故,在这里面的人竟然稀里糊涂的以为府上的大少爷也为了江琉玉而倾倒,甘愿出来顶罪,便愈发的对江琉玉尊重起来,再没有半个人敢与她有半句恶言相向,或者协助刁难。 为此,江琉玉虽然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交谈的,平常日子却过得不像是个侍女,更有点像福里的半个小姐,着实让她悠闲了好一阵子。 而等他从悠哉悠哉的生活当中回过神来,他忽然想起了前天晚上无故挨打的张魏,当天晚上瞧着张启升确实是生气了,那么粗的板子打下来,也不知道他好没好。 说起来这件事情,虽然确实是张魏运气不好,无缘无故碰上的,但要是论起来源头却在自己身上,要不是顾姨娘想要陷害自己,他也不至于这么倒霉,挨的打一顿又一顿。 想罢,江琉玉越发的觉得他有些可怜了,便打算想要去看望他一下,但是专门去给人家道谢致歉的,总不可能空手去吧。 偏偏江琉玉手上还没有什么能够拿的出手的东西,她转念一想,不妨就以心意来顶替金钱,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让张魏感受一下自己的厨艺,才能够真正了解到自己的诚心。 打定主意之后,她便从小路上过去,偷偷的潜入后院的厨房。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差不多的人,要么在休息,要么在聊天说话,或者已经去自己的岗位上守着了,厨房里空空如也,正好方便了江琉玉的行动。不过就算有人在这,估计也不会对她有半句致喙的。 拿起菜刀,江琉玉忽然就又有些迷茫了,她不知道张魏的口味如何,喜欢吃什么,要是恰恰好做了人家过敏忌口的东西,那不是和特意过去嘲讽没有两样了吗。 正在为难之际,不知怎的,江琉玉在脑海里面忽然闪过了一个点子,便随手拿过桌子上早就备好的黄瓜条,胡萝卜条,肉松以及猪油米饭和醋,看这样子,这些食材应该是准备做寿司了。 江琉玉凭着本能行动着,忽然回过劲来,想着自己虽然在点心店里面吃过别人做的寿司,但是自己亲自动手还是头一回,怎么就这么得心应手了呢,难不成是天赋异禀? 江琉玉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原因来,便一甩脑袋,“算了,不用管这些,都是本姑娘聪明一世不可一世,这样简单的事情信手拈来,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哈哈。” 如此厚颜无耻又不遗余力地夸耀了自己一通,江琉玉于迪迪姑姑之间便把手上的东西完成了,他又寻了个十盒,稍微打整一下,拿花瓣装饰的漂漂亮亮的,便走向了张魏的房间。 张启升想要让张魏自立门户有所长进,便特别把他的院子封上了,但要是想要回家来住,也只能住厢房。只不过张魏的房间在南厢房,江琉玉的房间在东厢房而已。 这两处厢房听起来离得不远,但实际上里面可是隔了整整一个池塘和一片竹林呢。江琉玉辗转在三,手中还拎着那么笨重的一个木头盒子,好不容易敲门进去了之后,她顿时累得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半边身子也跟着一起趴在了食盒之上。 “我天,可算是到了。” 如此重重的一声敲在了桌子上,张魏原本是朝着里头还在睡觉的,顿时就吓得翻身侧了过来,“什么人,本公子不是说了不吃饭吗,说不吃就不吃,还不赶紧给我拿走。” 话音落地,张魏才终于看清楚了,这次过来的人并不是以前那些给他送饭的下人。 瞧着面前一直喘息不已的江琉玉,张魏先是一愣,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方面,略有些语气怪异的说道。 “怎么是你?居然是你?难不成他们瞧着本公子谁的话都不听,就一定会听你的劝告吗?”说着,张魏又把脑袋埋在枕头之上,嫌弃地挥了挥手。 “本公子虽然前天确实是帮你解了围,但不意味着本公子就对你有什么意思了,你就算是毛遂自荐,也是没有任何可能的,还不如考虑一下跟着我大哥呢。” “什么?!”江琉玉给他说的诧异无比,连气息还没有喘匀,就一手搭在食盒的扶手上,一手叉着腰,很没有淑女姿态的回敬回去。 “你在说什么呢?我看你是被这些人给宠惯了,弄得连一点基本的人情事故都不懂了吧。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要感谢一下当日你的仗义执言,不过你挨打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关,毕竟那东西确实是你打碎的。” “至于我这盒子里头是我给你的谢礼,你爱吃不吃,要是不喜欢吃的话,我就带回去了,也省得浪费。” 张魏几时在女人面前受过这样的闲气,以前为着张启升的家财万贯,他在镇上从来都是横行霸道。就算不为了钱财,那些女子光是看着自己英俊的长相,也都会前赴后继,像江琉玉这么粗鲁,又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们张家在这镇子上有多厉害吗,你要是惹了我,就算离开了丈夫,我也能够让你在这镇上站不住脚” 说得起劲之时,张魏的话突然戛然而止,脸上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惹得江琉玉都有些好奇的跟着他的指示凑过来听。 “哦,我知道了,你不就是前段时间我大哥从海上带回来的那个姑娘买,我大哥还从来没有对别人这么上心过,我看你估计也是用这样欲擒故纵的法子,才勾的他对你言听计从的吧,所以你现在是看这法子有用,也想用在我身上吗。” “张公子,我觉得你自己意淫出来的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匹敌茶楼里面说书人的故事了,你大哥要是嫌弃你,没有作为你不如就去茶馆里混出个名头来,怎么样也还是个文化人,说不定还能光宗耀祖呢。” 江琉玉给张魏说的心头一阵火起,但是随即她又想明白了。毕竟像自己这么清醒又聪明的现代人思想,在古代完全就是超前思想,和这些落后用迷信的古人多罗嗦辩解,只会是白费功夫。 “你还别说,我告诉你,就凭本公子的一身文采,出去考个功名回来也绝不是难事,完全取决于我自己愿不愿意而已。”张魏轻哼一声,倒也明白了江琉玉话中的意思。 “那你,还真的是什么心思也没有吗?” “呵,”江琉玉浅笑,随后将两手一摊,表情何其无辜,“不然你说,你我二人之间除了当日的一点渊源,难不成还有别的关系吗?” “不过我确实是不知道你居然会用绝食这样的法子来表现你自己心中的愤怒,简直是损人不利己。但是我要是早知道你不吃东西的话,我就给你带几支竹子叶子,几朵花做个捧花就行了,就不用这么费功夫的去做寿司。” “谁说的?你过来见恩人不带点礼物怎么能行?我还没有嫌弃你带的东西寒酸呢,你反倒还怨我了。”张魏撇了撇嘴,看着江琉玉好似要走的样子,急得支起上身,却不小心连到了屁股上的伤痛,疼的他一阵呲牙咧嘴。 “你深受重伤就好好躺着吧,没事起来做什么?”江琉玉一脸嫌弃,却又去而复返回到了张魏的床边。 第五百零四章:恶事临门 “你关心我呀。”张魏听着江琉玉的话,不免觉得心里头暖暖的,情不自禁就嘴欠的说了一句,结果换来她一个白眼。 “我是怕你要是真的在我面前出了什么事,那他们就更有理由把罪名安在我的头上了。”江琉玉说着,还不忘记细心地给张魏调整了一下枕头。 “话说你这么长时间没吃饭了,真的不饿吗?” “不饿。”话音才刚刚落地,就听到肚子里传来了几声抗议的响声,张魏脸上难免挂不住。 江琉玉很不客气的大笑了两声,去桌子上把食盒拿过来,给他放在床头柜上,又将里面的盘子端出来,亲手拈了一块,送到张魏的嘴边。 “这个实际上说起来应该算点心,你吃了也不算是吃饭,起码垫垫肚子,免得真的饿死了,就不划算了。” 看着眼前这一团用米饭和各种蔬菜捏成的饭团,卖相实在不怎么样,张魏深深地怀疑它的味道一定不怎么样,脸上的五官也跟着皱成了一团,十分勉为其难的接过来咬上一口。 然而一口才刚嚼了两下,他顿时眼前就一亮,江琉玉清楚地看见张魏方才的表情有多么的不屑,心里还正不乐意呢,这会看见他忽然就变了脸色,便又欢喜起来。 “我就说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吧,你还嫌弃呢,我告诉你,就我做出来的这个点心,名字叫寿司的,这世上怕是还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好。” 说着,江琉玉还不忘贴心的把桌子上的茶杯拿了过来,给张魏倒了杯水,以免他吃的着急呛住了,毕竟之前那么久没吃饭了,突然一吃多是很容易撑住的。 张魏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有些太不矜持了,便又瘪了下嘴,装得很严肃的样子说道,“只是觉得尚可,还没有到可以让人神魂颠倒的地步呢,你也不必这么沾沾自喜,需要进步的地方还很大呢。”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然清楚,你这句话才叫做名副其实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江琉玉轻哼一声,随后站了起来。“好了,既然你都已经收下了我的谢礼,那我就回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慢着,虽然我不介意你的东西有多么寒酸,但是你也不应该真的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就走了吧。”张魏瞧着江琉玉果真是毫不留恋的就要离开,不知怎的心中一急,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江琉玉那么好的耐心,都快要给他磨得差不多了,站住了脚愤怒的一转过头来,“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罗罗嗦嗦的就不像个男人该有的样子,有什么话你直接讲出来不行吗,偏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张魏给她说的脑袋一懵,也是他从来没有给人这样对待过,确是个十分新奇的体验。他清了清嗓子,以免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太没有见识。 “我是有件事想要麻烦你,刚刚我动了一下,牵扯到我伤口有点疼,我想着应该也到换药的时间了,你不如帮我上药吧。” “那你早说不就完事了,偏要等我发火。”江琉玉哼了两下,叉着腰又走了回来,“那你的药在哪里呀?你伤又伤在哪儿了?” “喏,”张魏伸手把卡在自己床缝里的药瓶取了出来,交到江琉玉的手上,然后一掀被子,指了一下自己的后腰向下的部分。 “就在这里,你那天不是也在的吗,我伤在哪里你还不知道吗?” “这……”江琉玉接过了瓶子一瞧,顿时气的眉头直跳,“你确定要让我给你上药?” “废话,要不然我把你留下来做什么?”张魏说着,还不忘往嘴里面塞了一口寿司,光看表现好似他真的没有意识到,这是怎样一个让人尴尬的要求。 “好,我给你上药。”江琉玉也不知道他是真故意还是真无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再将他的上衣一掀开,忽然脑子里面就闪现了一个念头。 张魏强行憋住了笑,心里头暗爽不已,他果真是蓄意如此开口,就是想要江琉玉难堪的。可是他还没有高兴多长的时间,忽然屁股上面就传来了一阵阵痛,感觉应该是被人给打了一下,再加上他原本那个地方就有伤,越发疼的她一阵嘶牙咧嘴。 “哎哟,你!”张魏吃痛,愤怒的转过头来,正好对上江琉玉含笑的双眼,江琉玉的手中还拿了一根搭在旁边的毛巾,这个应该就是他刚刚动手的“凶器”了。 “这就是让你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像你这样捉弄人的方式,在我眼里还不够看的呢,这次就算是我给你的小惩大诫,下次可记住了别随便惹我哟。” 说罢,江琉玉潇洒的将毛巾旁边一丢,甩甩手,也不等张魏回话,便逃也似的跑走了。张魏给她这样的架看的一愣一愣的,后知后觉的又送了一口寿司入嘴。 “有一说一,这个确实是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张魏心里对江琉玉是个什么样的看法,这次算不算是结上梁子了。 五个时辰之后,青崖镇上已经快要到了深夜,距离子时就只有半个时辰了。 如此万籁俱寂的深夜,四处已经没有任何人在走动了,只有两三只不安分的狗儿,还在那里嚣张的吵嚷个不停。 忽然间有一道窈窕的黑影,从着乡间的小路上面穿过。此人行走的动作,不小心惊动了远处几户人家的看门狗,惹的那些狗子一阵的叫唤。 但是在这么空旷的夜里,狗狗的叫声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换来自家主人的两三声责骂,它们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此刻月色正浓,这人漏夜出门,手上也没带着灯笼,唯有借着朦胧的月光才能够勉强的看得出她的样子,原来就是苏挽沁。 苏挽沁一改白日里平易近人,又善良温柔的样子,一张脸板的死死的,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高兴了,正坚定地往周氏家的院子走去。 她今天才突然想起,周氏为何会偏要在苏羽天的面前如此提问,以及她莫名其妙的对自己的态度转变。这些暂且不说,更要紧的是苏挽沁回忆起自己对江琉玉失足落水的事情的回答。 虽然大致内容还是一样的,但是细细品味一下就会发现总是有些出入,虽然换作一般的人可能不会有什么察觉,可谁让苏挽沁做贼心虚呢。 再加上还有一句老话,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苏挽沁自信做的十分干净,但总是不能安心,所以她越发的觉得周氏怕是知道了些什么。 来到了周氏的院子里头,和别户人家一样,里面安静一片,好像周氏早就已经睡觉了,只是在右边的房间窗子里还透着一点点的烛光,应当是为龙大生留的灯。 苏挽沁推门进来,居然前头房间的大门也没有关上,她拐了个弯,便来到周氏的房间门口。周氏正在床边盘腿坐着针线活,忽然瞧见苏挽沁出现在了这幽暗的烛光之中,险些吓了她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将手中的东西收好了放在一边,才拿一双眼睛闷闷不乐的瞪着苏挽沁。苏挽沁却当做没看见一样,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周大婶,大生兄弟呢?” 周氏对上苏挽沁就没有多少的好气,瞥了她一眼随口答道,“这几天说店里面闹耗子,他特意过去守夜了,要晚点时候才能回来,你要是找他的话,就等明天吧。” “我就在店里面工作,我自然知道,我就是特意等着他不在家的时候,才过来找周大婶你说话的。” 苏挽沁淡笑着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周氏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心中越发的隔应起来,毫不掩饰的别过了脑袋去。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恩怨,你这么大晚上的过来找我,能有什么好事?还是早点回去吧。” “周大婶和我没有恩怨,但我有些话却不得不问问您。”对于她已经完全浮于表面的嫌弃,苏挽沁并不以为意,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变化一点。 “今天白天您为何要在苏大公子的面前问我那些话呢?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的,你若是真的把这话说偏了,叫苏大公子误会告诉了公子去,那我的冤枉又要到什么地方去说呢?”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头清楚,用不着别人来怎么说。”一听这话,周氏就想起了前几天自己的姐妹,找自己说话时提到的事情,她心中越发的不痛快起来。 再结合当初自己与江琉玉推测出来的可能,周氏的脸色就越发变得难看:凭什么夫人才是最冤枉的那个人,却要惨遭陷害,而苏挽沁这个特意挑拨自己与夫人之间关系的人,却可以一直逍遥自在。 想罢,周氏深吸了一口气,半敛眼帘,以免自己眼睛里的怒气暴露无遗。“人在做天在看,就看你有没有良心,” 第五百零五章:杀人灭口 “你若是确定你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然不怕我来问,但你要是真的心中有愧,你就自己好生的反省反省,想想有什么事情能够弥补你犯下的罪孽,” “不过在我看来,你所做的那些事,只怕是以死谢罪都不能平分吧?”周氏前面的话说的朦朦胧胧,还算不错,不至于叫苏挽沁发现什么端倪,可是这后面一句话却是没忍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内心。 说罢,周氏不免有点得意地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苏挽沁是怎样的惊慌失措,却没有想到她好似并不害怕,只是刚刚还能装作关系不错的笑脸,却当着她的面生生就变得狰狞起来。 “周大婶,你说的这话我就有些不太明白了,你是听别人说了什么闲言碎语吗?还是真的以为我做了什么恶事?”苏挽沁偏了一下脑袋,话说的十分温柔婉转,但配上她的表情就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居然还在这里给我装蒜?”周氏脸上一僵,也不想承认自己被他吓到了,便梗着脖子,假装毫不惧怕的回击。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做的事情就干净了,我可是有证人说看见你和夫人两个人在青崖上面推推搡搡的,你还说你是赶到之前夫人就掉下去了,这两句话谁真谁假,我也不跟你多争辩,拿到公子面前,公子自然会有决断的。” “既然如此,那大婶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告诉公子呢?却要在这里拿这样的话来吓唬我。”苏挽沁笑了下,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算是清楚了自己在周氏心目中大概是个什么样子。 周氏转过了脸去不做回答,却看苏挽沁抬起头来,主动承认,“不过大婶你说的也没错,你听到的都是实话,夫人是我推下去的。” 闻言,周氏顿时就惊得张大了嘴巴,她有想过苏挽沁是怎么样的嚣张,却没料到她居然会毫不掩饰的承认。 “你……” “不光是夫人,还有周婶你跟夫人两个人商量出来的,当初确实是我用苦肉计在夫人面前陷害的你,还有江楠枫为什么会突然暴毙,江老夫人的死,也都是我做的。” 这些事情原本一直都埋藏在心中,这下一口气全部讲了出来,叫苏挽沁心中痛快不已,周氏更是听的难以置信,身上不禁都有点因为害怕微微颤抖。 “你在说什么?这么多的事情,居然都是你一个人做的?!难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等我明天告诉公子去,一定把你送官查办!” “这么多的事情,你又没有证据,就算说出来了,你觉得公子他会信你的吗?”苏挽沁不屑一顾的哼笑着偏过头,拿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幽深的盯着周氏看。 “更何况你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事了,难道你以为我会轻易的放过你吗。我能够悄无声息的吧,这么多人全部都收拾掉,难道还怕你一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氏一惊,看着苏挽沁看自己的眼神,越发的觉得有股寒意从脚下伸至了头顶。 她转了一下眼睛,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夺门而去,但是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苏挽沁的速度,更不用说她还是专门学习过武功的。 苏挽沁一把拉住了周氏的手臂,把她狠狠地往床上一扔,然后欺身上去,用枕头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不用感到这么吃惊,那在人前的样子都是我装出来的,我若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能够把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本来我今天只是过来探探你的口风,你若是说的对了,说不定我还能够饶你一命,但是你完全不知悔改,那我也只能让你知道知道点厉害了。” 周氏吓的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她便一只手抓着苏挽沁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腕,另一只手疯了似的往她身上招呼。 不过这点小动作对苏挽沁而言完全都不够看的,苏挽沁状似很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就把枕头往上移,完整地遮住了她的口鼻以及眼睛。 “也是周婶你为什么这么抠门,不换点松软的枕头呢,你这枕头里面的棉花硬成了这个样子,你要是睡熟了,睡姿的不好,把整张脸埋了进去,那不是很容易憋死的吗。” 看着身下的人越挣扎越激烈,然后渐渐地失去了动静,苏挽沁不禁开心的笑出了声来,随后等着周氏完全没了呼吸和脉搏,她才终于把枕头拿开。 “真是可惜,本来你这样性格的人是很好成为我的屏障的,可谁让你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呢,我自然留不得你了。” 苏挽沁冷笑着勾起嘴角,把周氏给放到了床上,装出一副好似意外捂死,又弄乱了房间各处,就好像是有人过来谋财害命,用这两条线索并行作为迷惑,掩藏掉自己过来的痕迹。 “你要怪的话,记得下到黄泉去,找江琉玉算账。” 说罢,苏挽沁很快就离开了院子,随后龙大生值夜回来,一进门没有多少功夫,一道石破天惊般的哭喊声便响彻了天空。 次日天亮,苏羽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出行的时间,可是苏景夜一直不肯松口,就叫他觉得有些为难了。 明明手边的东西都已经在筹备之中,用不了多久,苏羽天便得和这里悠哉的田园生活说告辞,可是苏景夜仍然不肯答应离开,他估计还得多耽搁上几天的功夫,而且苏景夜还仍旧未必能够答应。 “怪不得他说什么都想要和自己的王妃出来游历,这里的日子确实要比京城过得舒心不少,但是这实在是没有这样好的福气,想叫他陪我走一趟聊以慰藉,他也不肯,你说朕的这命怎么就是这么苦闷呢。” 苏羽天当皇帝时便养成了好习惯,一大清早起床便去海边看过了手下准备的货船,要等到物资全部都准备齐全,还要过阵时间,但也不了多大功夫。 此刻苏羽天回程回来,在一想到了苏景夜,经不住就发出一通牢骚,而小权子在他的身边,知道他为什么事情烦扰,忽然眼睛一转,便开口说道。 “对了,陛下,王爷不是和王妃伉俪情深,这次也是因为王妃不见了,他才想要一直留下来的,您又想让他跟你去南洋,要不然咱们就说王妃被救到了南洋,诓王爷过去吧。” 闻言,苏羽天几乎没给小权子惊的呛住,伸手就拿折扇轻轻的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也亏得你这样的机灵鬼,才能想出这种法子来,可是你觉得景夜是傻的吗,会这么轻易相信你编的谎话。” 小权子憨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头顶,“嘿嘿,陛下,其实这也不是奴才的杜撰,确实是有人说过这么个流言,所以奴才才突然想起来的,要实在论起来,我们最多是个通知的人,并不算是骗人。” “这也不大可能,景夜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要得了消息,不早就飞去南洋了,却还会留在这里,肯定是已经确定过了。” 乍一听起来,觉得小权子说的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苏羽天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敢苟同。小权子不甘心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给忽略掉,便继续坚持。 “那是因为这都是那些外人说的话,王爷不敢相信也是情理之中,可这次是陛下亲自开口,王爷总不可能驳了陛下的面子吧。” “王爷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起码这也可以成为陛下要王爷陪您一起出行的借口呀。” 苏羽天一愣,他倒是还没有想过还有这样无赖的说法,禁不住怔怔的转过头来。小权子给唬得僵住了上半身,还以为他会动怒呢,谁想他忽然一笑。 “你这法子倒是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尽量做的谨慎些,别给人发现了,最好是他自己主动问到的,这样可以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是,陛下你就放心吧。”小权子一喜,几乎是拍着自己的胸口保证着。 不一会儿功夫,苏景夜按照每日的行程惯例,需得到青崖旁边的货船码头打听一番,忽然就有个光着膀子的大叔,手里还拿了个鱼叉,好像是放下了手上的事情,疑惑的直接冲着苏景夜走过来。 苏景夜给他这个架势唬得摸不着头脑,“这位大叔,你有什么事情吗?” 大叔到他的面前站定,仔细端量了一番后,又摸着后脑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眼熟的,我记得之前见过你,你和你的夫人不是来咱们集市上买过东西吗?” “哦,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大叔,你的记性还真不错。”苏景夜也回笑了下,但是当时的事情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实在也记不清这位大叔是什么时候碰见的人。 大叔摆摆手,把鱼叉换了一只手拿着,“哪有哪有,只不过我前段时间看见过你的夫人,才突然想起来的。” 第五百零六章:改变主意 “我当时还奇怪呢,你的夫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不过由于离得远,我也不敢确定我自己是不是看清楚了?就也没太在意,今日看见公子你过来,我才突然想起来的,”大叔憨憨的笑了两下,说的话好似不经意提起,却无疑是在苏景夜的心上戳了一刀。 “请问公子,你夫人可还好呀,她一个女人家要撑起那么大的生意,着实是有些不容易,我们这些出海的人之间也都对她不住的称道呢。” 这个大叔看起来应该是经常在外面跑路,所以并不知道镇子上面最近发生的事情,苏景夜也不好怪他,可是他所说的话却着实令苏景夜心中难以平静。 苏景夜之前一直以为江琉玉是九死一生,再无生还的可能,也很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放下,可是就在他做下如此决定了之后,却忽然得到这么个消息,顿时就惊的他犹如五雷轰顶,差点都站不住脚。 虽然前面也有江楠枫给出的消息,说明江琉玉可能还活着,但是苏景夜也一直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再加上又有苏挽沁从中作梗,耽误了苏景夜出行的相关事宜,使得苏景夜为了江琉玉留下的努力不白费,而被迫在这里久留。 倘若这会能够证实这个消息准确的话,苏景夜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海去找江琉玉了。 “大叔,你说的可是真话吗?你是在哪里看到她的?又是什么时候,你可能够确定一定是她吗?” 苏景夜心里一个激动,两手一把就抓住了大叔空下来的那只手腕,大叔给他这一举动吓的身上一抖,再配上他这五大三粗的身材,看起来居然别有喜感。 “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之前出海的时候和一队货船擦肩而过,确实在那上面看见了你夫人,我们当时还奇怪,你夫人是不是突发奇想想要出海去玩了,难道这件事情你不知道?总不可能她还没回来吧?” 看着大叔这么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瞧着也不像是在说假话,苏景夜心中顿时欢喜的无可不可,拉着他的手一顿摇摆。 “大叔,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一直以为我夫人失足落下海里淹死了,可是没想到原来她是被一队货船给救起来了,多谢大叔你告诉我这个消息,那大叔,你还记得他们的货船是去往哪个方向的吗?” “啊,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跟别人说起的时候,他们的表情都感觉怪怪的。”大叔后知后觉的感慨了一下,“那你夫人果真是福大命大,这样都能逢凶化,结果真是好人自有好报。” “那对货船走过的方向,我有点印象,是往东南角下的海湾,过去的那里正好是南洋的沿海镇子,你要是怀疑的话,不妨过去看看。” “好,多谢大叔了。”苏景夜喜上眉梢,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是怎样尊贵的身份,看着这位大叔就好像救命恩人似的,连连向他鞠了几个躬,便赶紧转头回去了。 宅子里面,苏羽天又拿着一个葫芦瓢,就蹲在那处黄瓜架子下面浇水,苏景夜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那架势把门口过来送水的小权子都给吓了一跳。 苏景夜匆匆跑到苏羽天的面前,也顾不上嫌弃他怎样地糟蹋自己的蔬菜了,赶着笑着说道。“皇兄,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起过要去南洋走访的事情,不知道可还作数吗?” 闻言,苏羽天也给苏景夜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与小权子交换了个眼神,便把手中的瓢随便的丢下,背着手站了起来。 “自然是算数,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我害怕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把你的名额给取消了呢。” “不必了皇兄,护卫皇兄出行安全乃是我们做臣子的职责,不知黄兄打算何时启程,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处理后事。” 苏景夜生怕苏羽天真的不让自己同行了,赶着摆了摆手,这般殷切的样子,引得苏羽天禁不住一阵发笑。 “那你就去收拾收拾吧,过不了几天,这行程就上来了,到时候我自然会通知你的。” “是。”苏景夜松了口气,答应完了之后又风风火火地出门去了。 苏羽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冲着小权子满意的笑了笑,“没想到你这次的事情安排的还挺迅速的,早上咱们才刚商定好的主意,你这么快就完成了,回去之后正一定好好的,记你一功。” 说罢,苏羽天便大笑着回房间里去看地图了,而小权子把手中的水桶放下,摸着后脑勺很是无辜的看了下苏景夜与他两个人离开时不同的方向,心里却如同一团乱麻似的,毫无头绪。 另一边,苏景夜刚打定了主意,出门准备安排店里头的相关事宜,路过龙大生家院子的时候,想着顺便告诉周氏一声就走了下来,谁想还没进门,就看见龙大生一脸颓然地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 由于苏景夜今日心中得意,所以难得草率的没有瞧见龙大生脸上就十分明显的悲伤与颓靡,心里头反而还好奇,为什么都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到店里头去。 不过想着龙大生在自家店里头工作的也十分辛苦,苏景夜就也不太好好多加责怪,便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生,今日可是起晚了吗,和平时的你可不太一样啊。不过没有关系,我正好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你就再晚点回店里去,我就顺路跟你和你娘一起说了。” “有什么事情公子就请说吧,就不必告诉我娘了,反正她也听不到了。”龙大生才讲出这么一句话,眼眶瞬间就红了。 苏景夜给他这句话说的一愣,在看着他如此神伤的模样,更是觉得无比疑惑,小心的把手放了下来,试探性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娘出了什么事吗?” 这话要是不细问还好,一追问上去,龙大生顿时就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能叫一个七尺男儿哭成这个样子的,一定是悲伤到无以复加的事情。苏景夜心中感慨,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于脑海,只是他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的发生。 “我娘她,昨天夜里不知道是不是有贼人闯入,竟然把她给生生害死了,明明我们这里之前从未出现过这么穷凶极恶的人。也是我疏忽,居然让我娘给我留门,才害的歹徒趁虚而入,我真是后悔呀,昨日我为什么不陪在我娘的身边呢。” 说罢,龙大生便再也撑不住,捂着脸蹲下来放声痛哭。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除非未到伤心处,龙大生这一生值得他牵挂的人,就只剩下周氏一个了。 偏偏周氏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等到龙大生成亲娶妻就撒手人寰,叫龙大生每每想到这一个层面都心痛到难以自抑,心内五脏更是肝肠寸断。 对于身边至亲之人离自己而去,苏景夜最是深有感触,正如当初江琉玉失踪的那段日子,他也是崩溃到恨不得自己随之一同去了。 而现今苏景夜已证实了江琉玉还活着,就各个层面都比龙大生要更胜一筹,此刻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劝龙大生节哀顺变,只有静静的等着他发泄过后,才关心地问道。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周大婶的后事总要好好的给她处理一下才行。” “昨天晚上我已经把我娘从很早以前就做好的寿衣给它翻了出来,又整理好了她最喜欢的衣服首饰,打算给她一起放到棺椁里面陪葬,” “今天早上我出门,就是想要替她找一家好的棺材铺子的。公子店里头的事情,我只怕是分身乏术了,还请公子见谅。” 龙大生哭过之后,由于大脑缺氧,使得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几乎就撑不住就地倒下去,还好有苏景夜在旁边,及时把人给拉住了。 “你放心,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至于周大娘的后事,我也会替你周全的,这段时间你就先在家里好好的处理一下吧,我会给周大娘安排镇子上最好的棺材。” 苏景夜此言,便是换了个角度说明周氏的葬礼由有他全权包揽,龙大生听的难以置信,抬起一双已经被眼泪给糊的视线模糊的眼睛。 “这怎么可以这原本是我家里的家事,怎么能够劳烦公子为我破费呢,原本耽误了公子的事情,我心里头就已经很不安了,之前还曾许诺要替夫人好生的照顾公子呢。” 闻言,反倒是苏景夜更加不好意思一些,他伸手把人给扶了起来,搀到旁边的桌子前面坐下,“你不必在意,周大婶与我们家之间的渊源交情,我全都记在心里,她也就像是我的长辈一样,为她周全后事,原本就是我该做的。” 有关江琉玉的消息,苏景夜没敢告诉龙大生,以免两家之间的落差太大,会更让他心理受到刺激。 第五百零七章:两方商定 在这桌子前面坐了好一会,龙大生深受刺激的情绪,也算是恢复了不少,只是这气氛凝滞尴尬的叫人说不出话来。 苏景夜心中不忍,又实在讲不出什么让他节哀顺变的话,便抬眼瞧了一下屋子里头。“你且在这里坐一会儿,一会儿我陪你一同到棺材铺子里去,我先进去看看周大娘。” 说罢,苏景夜便推门进去,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胡乱的翻了出来,铺在地上四处都是一片狼籍,险些叫人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苏景夜小心翼翼的避过了这些障碍,好不容易凑到了周氏的房间里,就看见周氏还好生的躺在床上,就好似还活着一样,只是睡着了而已。 龙大生为周氏翻出来的那雪白的寿衣就摆在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房间两边的衣柜也都给翻得空空如也,家里头就连一些值钱的金属器具也都不见了,可见这伙人昨日过来的景象究竟有多么凶残。 苏景夜禁不住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走到周氏的面前一瞧,发现她身上各处都没有伤痕,只是脸上的五官略有些变形,她脑袋下面的一只枕头也有着明显的凹陷,由此可见,她竟然是生生给人给捂死的。 苏景夜看得不忍赶紧别过了脸去,只是心里也有一个深深的疑惑,周氏死的十分干脆利落,就好像没有挣扎似的。 而且这房间里头也没有任何两个人争执之间留下来的痕迹,要不是闯入的人武功高强,能够叫周氏来不及有半点的反抗,要不就是――熟人。 想到此处,苏景夜身上顿时都感觉一阵发凉,世上最可怕的事,无非就是你自以为与你最亲近的人,却是这世上最想让你死的人。 可是还有一点很难说明,周氏平日里虽然不是那么的讨喜,却也不至于和人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她所交好的那些人也差不多都是家里有家室的,要真是某位大婶大叔做的事,不可能做的如此干脆,毫无痕迹,总不可能是全家人协助一同谋财害命。 故此,苏景夜也只好先舍去了熟人作案的可能,就算是官府派人过来调查了,估计也只能定性为是哪些不知名的贼人过来杀人越货。 将屋子四处都看过一遍之后,苏景夜便走出门来,带着龙大生一同上街去了,从选定棺材大小、木材,以及花圈,宴席的安排,苏景夜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协助处理。 苏景夜这样的作为,给了龙大生不小的便利之后,也叫他的心越发的沉闷下来。而苏景夜这些天为了这场后事,却是忙进忙出,竟比平日里店中琐事都还要脱不开身,惹得苏羽天都不免好奇地询问一声。 苏景夜简单的把事情经过给苏羽天讲述了一遍之后,苏羽天不禁也沉默了。他虽然与周氏没有多少的交集,但是印象也还算不错,尤其是在知道前些天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老大婶,居然这么快就死于非命,叫他心里难免有些唏嘘。 “既然如此,那我们出发的日子就在延后两天,等参加完了这位大婶的葬礼之后再走也不迟,也算是了了你一桩心事。” 可是实际论起来,苏景夜给周氏的后事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过两天便是头七,守夜过后便可以准备下葬。不过怎么样也算是苏羽天的一点心意,又是黄帝之尊,真龙天子开的金口,苏景夜便点头道谢。 “那臣弟便在这里替龙家先谢过皇兄的恩典了。” 两天后,周氏的祭礼便开始正式进行了,龙家附近的邻居们有跟她关系不错的,也有关系平常的,乍一听见她去世的消息,每个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直到龙大生真的把她的牌位也摆出来了之后,所有人才猛然间反应过来,也不需要龙大生特别的派发邀请函出去,好多人便自发的过来,还顺便帮他一起处理琐事。 由于有这么多的人主动过来帮忙,使得周氏的葬礼虽然办得十分仓促,又缺少人手,总算也是仅仅有条,什么也都没有落下。 葬礼之上,有当地最有名望的老人来宣读一番对周氏生平的介绍之后,便是周围邻居以及与龙家有些交情的人过来上香叩拜。 龙大生烧完纸钱后,便立在一边,神情木讷的就像个木头人似的,苏景夜担心他实在走不出来,赶忙也上完香之后凑到他身边安慰着。 “你好歹打起精神来一点,就算不为了在这么多宾客面前丢脸,好歹为着你娘生平的意愿,她定然不想看到你这么颓废下去。” 说着,苏景夜特意带着龙大生将这大院之中的所有人都打量过一遍,除了龙大生自家最熟悉的人,景江野鱼店里头的伙计也为着他家的事情全都过来撑场子帮忙了。 苏挽沁则在后面负责帮忙长灯,以免灯油不够蜡烛熄灭,而苏羽天和小权子也很给面子的过来走了一趟,或许凑热闹的心思更多一点,但好歹也是个态度。 在苏景夜走到龙大生身边的时候,苏挽沁和苏羽天都不约而同的注视到了他的行动,但也没怎么样,都各自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过苏挽沁这段时间虽然表现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对上苏景夜却还是会有点心虚的,瞧着苏景夜特意与龙大生讲话,她便也悄悄的,从后头移了上来,想要听听看他们说些什么。 龙大生根据他的视线看过一遍,但好像还是没有半点用,深深地叹了口气:“公子所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是我心痛难忍,实在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我只要一想到我让我娘这辈子还有这么多的遗憾,我就深深地自责,自己实在是太不孝了,我想余生都好好的,为我娘受下店里面的是,我怕是很难提公子分担了,还请公子千万不要怪罪我。” 闻言,苏景夜顿时就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是有想过龙大生会有比一般情况都要严重的悲痛,却没想到居然厉害到如此程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既然知道你娘为了你的事情有诸多遗憾,你所想的不应该是接着好生的完成她的心愿吗,难道你现在这样一蹶不振,就是你娘想要看到你出息的样子吗?” 苏景夜震惊不已,但是为了不叫过来的人注意到他们二人在这旗幡底下的动静,还只能被迫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你娘生性要强,她定然是希望看到你好生的活着,就连我这个外人都能够体会的到她的心思,你身为她的儿子,难道就半点都不明白吗?” “我知道是这个话,但我实在是做不到……”龙大生低下了头去,声音越说越小,苏景夜实在听不下去,便出言打断。 “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你活着不是为了你自己一个人,而是要承载着您母亲对你的期盼,你不能这样的自私。更何况,我不觉得你不像是那种有出息的人。” 苏景夜说罢,看见龙大生终于肯抬起头来,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实话告诉你吧,过几天我便要同我兄长一人同去往南洋了,我这店里头的大小事宜,我都准备交给你全权负责,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们店里的店长,你若是撒手不肯干了,你叫我还能找谁去?” “公子莫不是和我开玩笑吧,我怎么能行?”龙大生睁大了眼睛,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景夜摇摇头,“我知道你为我们店里付出的努力,完全都不亚于我和琉玉两个人,以你的资历和本事,你完全担得起这个身份。” “可是……”龙大生一时语塞,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又是疑惑,“可是公子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守着夫人的店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这个,确实有个缘故。”说到此处,苏景夜的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但又怕出来的事情被其他人给听去了,他便悄悄的把龙大生拉到了一边,叫苏挽沁就是想要偷听也听不到后面的话。 “事情经过大概就是如此,如今我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了,南洋我是非去不可,所以此处的店铺也只能交由你替我打理了,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帮我这个忙。” 苏景夜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后,得知江琉玉还活着的龙大生心里起码也得了些慰籍,至少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不算是一无是处,便肯定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大胆答应下了,我一定会好好守着,等着公子和夫人回来的。” 如此商量完毕,苏景夜和龙大生便又从暗处走了回来。 苏挽沁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内容,但是看着龙大生突然转变的情绪,以及苏景夜刚刚所说要去南洋的事情。 她紧紧地皱起眉头,心中疑惑他们二人这般转变的原因,同时心里也生气了一个令她不敢相信的猜测。 第五百零八章:灵堂闹事 “公子,”苏挽沁再按耐不住,与其这样默默地等候着,被人安排处置,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争取一个机会。 说着,趁着苏景夜去旁边检查指前以及经书的空当,苏挽沁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旁,皱着眉头,好似一副深受委屈的模样,微抬着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公子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苏景夜给她吓了一跳,听着她没头没脑的话,不禁又是一愣,反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公子恕罪,方才我只是恰巧路过,听到了你与龙大生两个人所说的话,公子似乎答应了苏大公子的要求,要前往南洋,”苏挽沁咽了口口水,面上瞧着很有些紧张和尴尬,但她还是强忍着把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可是苏大公子以兄弟之情要挟你一同同去的吗?若果真如此,我这就去求苏大公子,让公子留下,毕竟夫人的产业不能让它就这么消散了呀。” 闻言,苏景夜立时也明白了苏挽沁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虽然有些不喜她事情插手的有些过多了,但为着她的一片赤诚,他终究没忍心说什么重话。 “你放宽心,我自然不可能就把你们丢下了,相关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店里由大生照管,你也不用担心无人为你撑腰,或者有人欺负你了,”苏景夜长出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苏挽沁的手臂,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 “我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若是事情顺利的话,我们怎么样也是会回来看看你们的。至于你,若是愿意留下,待我们回来之后,我们自然会给你做主安排一个好去处,你若是别有心思,也可以跟大生说一声,之后就此离去,我们定然不会多加阻拦。” “可是公子”苏挽沁感叹于自己和苏景夜的第一次触碰,但是听着他的话,心里面顿时就凉了半截,眼泪几乎都要夺眶而出,可是苏景夜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转身就走了。 苏挽沁心里头愤恨不已,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怎么事事都会出现变故,难道这老天就是要和自己过不去吗? 想罢,苏挽沁悄悄地捏紧了拳头,微微抬起眼眸,看着苏景夜离开的方向,心里暗暗的起了个主意。 而她方才与苏景夜在这里说话的全部过程,都被正对着的院子的另一个角度的苏羽天和小权子两个人,看的一清二楚。所幸苏挽沁是背对着这边的,因此苏羽天倒没有看清楚她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这倒是有意思呀,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好戏,”苏羽天在苏景夜与苏挽沁两个人之间转了一遍,将两手背在身后,一把折扇在手心中,轻轻地敲打着。 “虽说我一早便瞧出了那姑娘的心思,不过闹得如今这样的局面,还真是有点意思。” “陛下说的是,毕竟像王爷这样一表人才,又玉树临风的少年男子,哪个女子不怀春不喜欢呢,不过她这样的身份,怕是王爷也看不上吧。” 小权子小声附和着,苏羽天却不甚赞同,轻轻地摇了摇头。“若是他也有这份心意,难道还怕娶不进来吗,之前的那位王妃是怎么入了王府大门的,你还不清楚吗。” “只不过我瞧景夜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甚至是连人家姑娘的心意都没瞧出来,我也不必做这个不讨好的媒人。” “是,公子说的是。”小权子点头,“那女子之前在公子面前百般讨好,无非就是想让公子帮着说些好话,只是她也不看看局势,配不配让公子替她讲话。” “呵呵。”苏羽天浅笑,还不忘背过人去,毕竟是在人家的葬礼之上,他也不好表现的太泰然自若,反叫人觉得像是来砸场子的。 “这倒也罢了,就算景夜与她有意,如今朕的事情尚未结果,却要先轮到她的事情了结,可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更何况我觉得这女子也有些蹊跷。” “陛下多虑了,那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罢了。”明明苏挽沁已经尽量在所有人的面前表现的温柔可人了,不过小权子到底是在宫里头呆惯了的,一眼就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但愿如此吧。”苏羽天偏了下头。 就在他们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那些诵经的大师们便刚好念完了最后一页,龙大生手中捧了个瓦罐就站在灵堂正中,准备摔瓦起灵。 而就在这个瓦罐落地碎的七零八乱的时候,几个扛着大棍子的壮汉就走到了棺材旁边,还没等动手,苏挽沁就跟疯了似的,猛地冲了出来,将这几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都给吓一跳。 “周大婶,你死的好惨呀,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呢,你应该把我一路带走的呀,你走了之后,我就连一个好说话的长辈都没有了呀。” 如此这般,苏挽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崩溃的站都站不稳,就倒在了棺材的脚边,一手拉着棺材边缘用来穿过大棍子的绳索,然后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面套。 “如今我一人孤苦无依,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就连大婶你这样待我好的人,也同夫人一样没了,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了趣味,还不如跟你们二人一同下黄泉,也好做个伴呀。” 得亏了苏挽沁的脑袋并不比这些粗壮的棍子纤细,这两节绳索和在一起也不见得能够套过她的脑袋。 只是为了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吓得不轻,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工夫回不过劲来,怕是都要以为周氏借尸还魂出来说遗言了。 还得亏是龙大生这个主人控制住了全场,及时回过劲来叫那几个大汉,赶紧阻止苏挽沁的行动。苏景夜则拧着眉头站在一边,并没有上前,心里无比好奇她为何要做出这番举动,同时也有了个不太好的预感。 为着苏挽沁到底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边上一些好心肠的大婶们就过来接替了那些大汉们的位置,硬是把苏挽沁给搀到了一边去,免得打扰了棺材里头的英灵。 龙大生原本就为着周氏突然离世的事情,心中无比悲伤,经过苏景夜的再三劝导开解之后,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精神。 偏偏苏挽沁与自家也算是个旧相识,却要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之上如此大闹,惹得他心中越发的不悦,此刻没有发狠叫人把她赶出去,也算是不错了,更说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就只别过了头去和苏景夜一样站在原地。 站在角落上的苏羽天也才刚刚跟小权子的商量过了一番,结果就瞧见了她的这般疯狂的举动,顿时惊的笑出声来,“这女人是疯了么?” 大婶儿们应该都是那些素日里跟周氏关系不错的人,见着苏挽沁因为周氏的死这般伤心,就对她不免也多几分好感,把苏挽沁拉到一边,好生劝慰,又是擦眼泪,又是帮忙递茶水的柔声问道。 “姑娘,你这是为了什么要这样想不开呀,就算是你与周姐的关系亲厚,好歹今天也是她出殡的日子,你这样大吵大闹的成什么样子,有什么话你不妨告诉我们,慢慢说呀。” 闻言,苏挽沁抬头,以一双通红的泪眼,将这几位大婶都看过一遍,最后便将视线落在了苏景夜的身上,苏景夜只假装自己没有注意,拧着眉头无比关心的看着周氏的棺材。 “各位大婶不知道,我自小福薄命苦,得亏是因为夫人的缘故才能够有一席之地,又认识了对我十分良善的周大婶,如今夫人去了,我便只能有什么事就跟周大婶说,” “周大婶也遇上这样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天生不吉利,对我好的人都会出事。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随她们一起走了算了。” 说着,苏挽沁崩溃不已的起身,又想要往棺材上面去撞,龙大生此刻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境,只能拿身体挡在棺材的面前,以免她轻举妄动,但是面上的表情已经是很有些不耐烦的意思。 平日里所有人都说苏挽沁向来是个稳重知礼的人,可今日也未免太喧宾夺主了,其他人或者没什么感觉,可龙大生倒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 “这怎么能行呢,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这都是胡说八道的。”大婶们急急忙忙地拉住了她,七嘴八舌的轮番劝说,就为着她们这里的的事情,都快要耽误了起灵的时辰了。 “再者说了,你不是一向对江东家他们店铺里投尽心尽责嘛,如今公子还在呢,你更应该保重好自己,帮助公子处理店中事务呀,怎么能够这样寻死呢,那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深情厚意了吗?” 大婶们忽然提到苏景夜,惹得他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深重。 第五百零九章:被迫答应 “公子……”听着大婶们的劝说,苏挽沁勉强止住了哭声,只是看向苏景夜的眼睛,还是不住的往外面流淌着眼泪。 “公子如今手头有事,就要和苏大公子出海去了,哪里还照管的着我,想来公子也是嫌我是个不祥之人,巴不得尽早把我给甩开呢。” 原本的情况,苏景夜才是主人,打算带谁去,或者不带谁去,都是他的自由,但偏偏被苏挽沁这么说出来了之后,又是拿命相要挟,就让人觉得他未免有些不念恩情,太过狠心了。 苏景夜先时还有些感动于苏挽沁居然如此重情重义,可这会听到她的这句话,也叫他不禁有些疑惑了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另一方面,苏羽天出海的事情,原本只是他私下里安排,并没有到处声张,就算是告诉了苏景夜,他也相信苏景夜绝对不会胡说八道,那苏挽沁又是怎样得知的呢? 倘若退上一万步,就算真的是苏景夜告诉她的,苏景夜也不可能没有嘱咐过她,不许对外张扬,可苏挽沁仍然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就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让苏羽天觉得有些玩味了。 苏羽天可不觉得苏挽沁是个不小心的人,她这回在人前闹的这么一出,将世人的心思以及事情的走向不是掌握的很好吗,那么就只有可能她还有着更深的打算。 想到此处,苏羽天不禁意味深长的仰头叹了一声,“怪道呢,我就说一开始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有些眼熟。” “主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主子以前见过这位姑娘吗?”小权子听得一头雾水,他可是自小就跟在苏羽天的身边的,但凡苏羽天跟什么人有过接触,他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对于苏挽沁,他是真的没有半点印象。 “没什么,只不过是我心里的一点猜测而已,吩咐下去,命人好好查查这位苏姑娘的底细,说不定比她今日要做出这场戏的意图,还要精彩呢。” 苏羽天又将折扇敲了敲,仍然是站在原地,并没有打算上前帮苏景夜言语几句的意思。小权子低头答道,“是。” 身边这一众的大婶们,虽然也知道人家的家事自己不好随便插手,苏景夜又是主子,又是东家,更轮不到她们随意胡言乱语。 但是谁叫苏挽沁实在是太会卖乖卖惨,哭的她们这群上年纪的妇人心里都觉得十分同情,便更不用说边上的那群大男人了。 “公子啊,”为着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有大婶禁不住苏挽沁的哀求,来到苏景夜的面前。苏景夜笑脸相迎,但是心里却憋屈的跟什么似的。 “大娘。” “不是大娘说你,这苏姑娘若是真的舍不得你,想要在你身旁伺候,你就答应了算了,毕竟夫人走后,你身边没有人,总得有个细心的照顾你呀,” “就算你真的不想把她带走,也该好生的与她解释说到一番才是,惹得人家这一个小姑娘在周姐姐的灵堂上大闹成什么样子?” 这些人果真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刚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扭捏着不好开口呢,这一讲出来便觉得十分顺理成章了,搞得如今这个局面便是苏景夜有意促成的一样。 苏景夜心里十分无奈,但为着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绝情。“大婶误会了,这原是我才与兄长做下的决定,所以还未来得及与苏姑娘解释,不想苏姑娘有心自己听了去,我也觉得十分惊讶。” 若是真按照这样主仆的身份来讲,苏景夜本来就没有什么必要与她多说什么,而这后头一句话,苏挽沁听着不对劲,生怕有人会揪着这几个字眼,反过来诘问自己,便又放声哭道。 “公子是怪我无故听到公子与别人的谈话吗,可我若不是无意间听到,又怎么会知道公子原来是这样看我的。” 什么要逆转局势颠倒黑白的话,也不过如此了,苏挽沁仗着自己在所有人面前装出的这一副可怜样,断然不会有人觉得她是个有心机的,反而把苏景夜给逼到了绝路上。 苏景夜咳嗽一声,两道眉头深深地皱起,还想要与苏挽沁多分辨个几句,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说什么好,再一看身旁的龙大生。 龙大生明显已经不耐烦了,低垂着眼眸,看着前面啼哭不休的苏挽沁,到底还是在周氏的葬礼之上,要是真的误了时辰,那可就罪过大了。 苏景夜没得办法,表面上看起来只是苏挽沁一个人的请求,实际上面对的却是满院子人的胁迫,他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不得已松口。 “我知道了,也是我之前眼睛心里都被猪油给蒙上了,竟然没有看出苏姑娘这般的情深意重,倒显得我薄情寡义了。” “我本来念着出海以后,船上多是男子,苏姑娘一个清白女儿家恐怕多有不便。但若是苏姑娘也不介意的话,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谁叫苏姑娘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我自会替姑娘好生地寻觅一个良人的。” 此话一出,就好像是在说苏挽沁厚颜无耻,巴巴地跟在苏景夜身边,连那样男子密集的地方也要跟去,就是想着嫁人了。 所以苏景夜这一松口,苏挽沁本该心里高兴的,此刻却是羞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不过向来直来直往的大婶们没怎么听出来苏景夜的潜台词,只是替她高兴,催促着拉了拉苏挽沁的袖子。 “苏姑娘,公子都答应了,你还不快谢谢公子,如此你的心愿也算是了了吧。” “对,是,多谢公子。”苏挽沁后知后觉的回过劲来,走到苏景夜的面前盈盈下拜,嘴里却悄悄地压紧了牙关,好似她终于如愿以偿了,却还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嗯。”苏景夜不痛不痒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满脸抱歉地看着龙大生一拱手,“实在是对不住了,大生兄弟,明明今天是周大娘的好日子,偏生差点误了你的时辰,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对不住了大生兄弟,我本是一片痴心,还望你见谅。”苏挽沁也赶紧转过了方向,冲着龙大生拜了一拜。 也是亏的苏挽沁卖乖讨巧的都十分及时,叫龙大生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怨气也发不出来,便只能委屈着自己生生咽下。 “不必了,你别再继续闹下去,就算是对我不错了。”龙大生厌烦的撇了她一眼,然后一扬手,“起灵。” 在旁边看完了整场闹剧的大汉们,咋一听到龙大生的这一声呼喊,差点没回过神来,四个人手忙脚乱的互相提醒着把棍子从绳索中穿上抬了起来,便有一堆人在队伍的最前面撒纸钱开路。 南洋富阳镇上,由于之前张启升一天之中接连打了张魏两次,惹得张魏心中不快,这些天是越发放肆的往外偷跑,甚至连家也不肯回了。 而张启升也为着那日的事情觉得不好意思,不敢再跟张魏说什么重话,以免害的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越发的生疏。 但是老这么看着张魏就这么吊儿郎当的,在外头混日子,张启升心里也实在是不乐意,便来到了卫凌竹的院子里头,想跟她商量一下。 卫凌竹虽然只是张启升的一位姨娘,但是身份和在张启升心目当中的地位,却和正式的夫人没什么两样。 不过为着卫凌竹已经年老珠黄,顾银华和薛梅都还美貌,二人自信卫凌竹不可能把好色的张启升的心抢过来,所以一个人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而张启升虽然不是常到卫凌竹的院子中去,一有个什么问题,却还是会习惯性的找她来帮忙,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比起夫妻,更像是朋友,知己多一点。 卫凌竹也是人如其名,生有傲气,知道张启升并非良人之后,并没有苦苦纠缠,自我作贱,反而与张启升把话说开了,各自安好,也省的彼此纠缠难堪。 虽然如今已然年岁见长,但卫凌竹却依旧活得潇洒,惹得张启升即使不喜欢她不看重自己,却还是有些佩服她的怡然自得。 是日,卫凌竹就在自己的小院后边的小花园里浇水,这一处才只有一个房间大小的小花园,里面的所有鲜花都是她精心栽培起来的,她素来爱竹,却也没有爱到痴狂的地步,生活总是要多些春色点缀的。 张启升闷闷不乐地进来,也不用与卫凌竹多打招呼,便随意的就在她放在廊下的躺椅上坐了下来。 卫凌竹见状,自顾自依然忙着手上的事,一直到把这些花朵全部都浇过一遍,才随便的拍了拍手上的水珠走了过来。 等走到了张启升的身边,他也依旧没做理会,卫凌竹一撇嘴,干脆很不客气地对着他身上就拍了一下。 “做什么呢,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在这里装的这一副苦相样子给我看,没得把晦气都给招来了,可小心我与你算账。” 第五百一十章:夫妻商量 “你看你这说的,到底是什么话,我难得过来一趟,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怎么说我也是老爷呀,你好歹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张启升原本心情就不怎么样,结果被卫凌竹一阵调侃之后,愈发的脸色不好了,只是对上她,张启升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只能小声的自我嘟囔个几句,瞧着格外可怜。 卫凌竹确实没什么感觉,很是爽朗的大笑了几下:“你这说的可不是废话嘛,你哪次过来找我不是因为有事难住了,可从来没有什么好事想得到我,我难道还能给你好脸色瞧吗。” “说吧,说说看,这次你到底又是为了什么缘故难做了,你不是还自诩你好歹是个老爷吗,怎么连着点事情都玩不成,却要靠我这个妇人的。” 卫凌竹一面说,一面从旁边的桌子上倒了杯茶,却不给张启升,只自己捧着慢慢喝。张启升可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举动,也很硬气的没有上手自斟自饮,只是望着天花板开口。 “这还不是为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吗,你说我好心好意让他去帮我管铺子,可是他可倒好,那么大的一单生意,他说迟到就迟到了,搞得我好几百两银子打了水漂,这小子还没有半点悔改之意,就好像我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一样,” “我那天就说了他几句,然后他就把银华的东西给摔了,还振振有词,我就是气急了,叫人打了他几下,然后他就把这个仇给记下了,一天到晚的不着家,看的我心焦的不行,这小子自己就没有半点上进心……” 张启升心里头过不去,说出来的话,发的牢骚,一句接着一句,叫卫凌竹听不下去,赶紧把杯子放下,摆手打住。 “行了行了,你可够了啊,我这里可不是专门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的。你就没有点好的东西教你弟弟吗,成日里银子银子的,换成我,我也不爱听。” “越说越不成体统,”张启升佯装发怒的训了卫凌竹一句,“我要是不停银子,我要是不赚钱,哪来的本事把你们养到这么大呀,” “如今家里四处的生意是都稳住了,也不怕存的银子不够花,你们就能够在旁边说这样的风凉话了,要让你们设身处地的在我这个位置呆呆看,你们可未必能够一句怨言都没有。” 卫凌竹为着他的话,一开始还是很不高兴的,不过后头听着听着就听笑了,“你也知道你这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成的,那你就确定你弟弟一定能够像你一样管的好生意吗?” “我想着你不如换一个方式好了,让他去考考科举,免得以后被人家说是商贾之家上不的台面,被人笑话,”卫凌竹说着,忽然从躺椅上面坐直了身子。 “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外头的人好多都说你弟弟的诗词文章写的不错,很有灵气,你若是给再他找个好老师,仔细教导这说不定他还能给你们张家抱个功名回来。” “得了吧,他从小看的那些不都是杂书嘛,写的好看而已,真要去考功名,可真不一定能行,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他的钱好拿,所以恭维他的而已。” 张启升撇撇嘴,不甚赞同的摆摆手,“在这说了,经商又有什么不好,那些自诩人上人的读书人,哪一个家里不是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能像咱们家还可以穿金戴银的,” “他们除了得个好名声,就什么都没有,我看呀,什么东西还是得要实际的好,要不然都是空口说白话,难不成都去喝西北风吗。” 闻言,卫凌竹禁不住将两手摊在扶手上,放声大笑,“你这话说的虽然粗俗,但是道理却也没错。” “我看你也不必这么逼着他,你至少得要知道他对哪一种生意感兴趣吧,你非要叫他去管你自己的铺子,你那铺子里头的伙计和帐房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不欺负他,拿话哄着骗着坑着就不错了,你还把他放到自己家里去,你以前在外头打拼的时候,难道就没吃过自家人的亏吗?” “你这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张魏的亲娘似的,照顾的还挺周到,”张启升也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在自己家里,我起码能够顾得着他呀,放到外面,他不更是被人吊着打了。” “要是算年纪的话,我确实也能够当得了他的娘了,不过这样的话,我跟你不是差辈分了吗,还是算了吧。”卫凌竹假装没听出来张启升这话是在故意跟自己开玩笑,还特地拿出来说道一番,惹得她冷眼看过来。 “这人要是想要长大,自己独立一番天地,总得要去外头好好闯荡闯荡,你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敢一个人跑外头去做生意的,也该让他好好锻炼锻炼,” “你之前还硬气的想要让他自己长大了,结果反而是你自个儿在后头碍手碍脚,等耽误了他的进步,这话你又跟谁说的明白呢。” “行吧行吧,这些话总归都是你说着有道理,那你倒是也我一个好主意,否则成日天的让他无所事事的在外头和狐朋狗友们瞎闹腾,还是赶紧给他找个正经事干。” 张启升摆摆手,终于还是落了下风,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碗,就狠狠地灌上一口。卫凌竹立时给了她一个白眼,“我说的话本来就有道理,不然你问我干嘛。” “依我看呀,你不如就发发狠,从库房里给他拨一笔银子,一千两一百两都可以,让他自己去做生意,” “他不是不喜欢有你管着吗,你就拿激将法去激他,逼得他自己想个法子,做出点成就,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反倒成了咱们原本的打算,你觉得怎么样?” “一千两银子?!”张启升一个没支持住,当即就咋呼出声,并换了卫凌竹一个冷冷的白眼。“这未免也太多了吧,给了他那还是去填她那无底洞的坑,没有半点用。” “就是给你打个比方,又没叫你真给这么多的钱,按理说一二百银子做个小买卖也成了,不过怕他嫌寒酸,不肯好好经营,所以才叫你斟酌着,给他多拿一点。” 卫凌竹在这走廊之下做的有些冷了,便站起身来在太阳底下走走,张启升也一并跟了上去,顺便糟蹋她花园里头的鲜花。 “说的倒也没错,不过哪个做生意的人不是从小本买卖上来的,他要是真的在我面前这么牛气,那就只给他一百两,看他能做出点什么成绩来,不然的话就让他好好的给我背账本。” “呵呵,就是这个意思。”卫凌竹浅笑,并不遗余力的伸手打掉了张启升想要折花的手背。 与此同时,富阳镇上的樊兴大酒楼中,张魏正和几个自诩风流倜傥的读书人聚在一起,在那露天阳台的大雅间当中吟诗作对,喝酒吃菜。 “张兄,你说你家里那么有钱,你怎么不也去问你哥哥要几个差事来管管呢?要不然等哪天你哥不想再继续养着你了,那你可不是遭大罪了。” 一人借着酒意醉醺醺的开了这个口子,后面便有其他人也一样跟了上来,“就是说要等到张雄,你有了自己的产业铺子,那兄弟几个不也是跟着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了吗,到时候你有你哥哥帮衬着,肯定会成为咱们镇上的第二个富豪,” “到那时你可记得一定要提携提携兄弟们,再不济在你身边做个帐房也是好的,总好过从外头找的那些没本事,还心存妄想的人吧。” 张魏一手撑着下巴,歪着身子靠在餐桌上,那些人便以为他是喝醉了,越发的口无遮拦起来。不过张魏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些人的一些意图,也装着自己真的醉了的样子。 “这不可能,他是富商又怎么样?他有钱又怎么样?走到哪里,有多少人瞧得上他,还不如咱们多写写诗词佳句,说不定给哪位大人相中了,以后就飞黄腾达了呢。” “张兄此言差矣,”第一个开口的那人听着张魏的话头不太对,赶忙过来分辨,“这想要飞黄腾达,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咱们这样的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大人过来,这不完全就是痴人说梦嘛。” “还不如在你哥哥手下好好的干活,多存点银子,那才是实际的,等有钱了之后你不就可以进京赶考了吗,到时候你的才学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哥几个也不算是白交了,你这个朋友,可是这首要的,还是得先有钱呀。” 张魏低着脑袋摆摆手,这些人的劝告愣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站起身来,手中还拿着个酒杯,不过因为走路姿势晃晃悠悠的,就撒了不少出去。 “我才不要呢,我要做什么事情一定得做我自己想做的,谁逼我都不可能,否则我就什么事也不干了,让他急着。” 第五百一十一章:回心转意 张魏说的话,他确实也都已经做到了,就为着他这几天早出晚归,可着实是把张启升给急坏了。张启升要不是还顾念着自己的面子,只怕都会直接杀到他的酒楼里来。 不过张魏的意思,可未必是他身边这群兄弟们的意思,这些人为什么会围着他,说的难听一点,也就是为了钱和利。 他们若是不能够在张魏的身上得到什么好处,那再继续吹捧着他也没有半点用了。因此在听到他如此说话了之后,这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了明显的细微变化,只是张魏没有发现而已。 张府内,张启升解决了他的问题,也算是除以掉了自己的一个心结,不过他心里还藏着另外一件事,一直知不知道该如何作为。 这偏偏又是一点自己的私事,就是对上卫凌竹,张启升也未必见得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卫凌竹虽然一直把自己关在小院里头,对外头的事情也不是全然不晓,再看着张启升这样纠结的表情,心中不忍,好歹为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她便当做毫不在意的开口。 “对了,我听你刚刚说的话,提到张魏不小心把顾银华的东西给砸了,我记得当时好像还有有一个侍女在场,好像就是为了那个女的原因,银华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闹腾出来,” “这个侍女好像还是你带回来的吧?说是在海上救的,咱们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可她怎么能够这么不安分,接连招惹了咱们府上的姨娘和少爷,这个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启升一时措手不及,也是没想到像卫凌竹这么淡泊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责骂声,当即撒开了正在浇水的手解释。 “谁说的,那只不过是他心里的不高兴,想要发发脾气而已,再加上那东西确实是他砸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无故牵连进去,已经算是很可怜了,你居然还这么说她。像你这么清楚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吗?” “可怜?在商场上从来都是纵横驰骋的你,居然会对一个人说可怜?”卫凌竹浅笑,然后就看见张启升的脸色不自觉的变化起来。 “行了,我也不跟你在这里兜圈子了,顾银华为什么会吃醋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你的意思,你怕不是看上这个丫头了吧?” “我就算是看上了又怎么样,我可是老爷,想要什么人得不到。”张启升此刻也知道刚才的话,不过是卫凌竹故意勾着自己说出来的罢了,所以干脆脖子一梗索性承认了。 “再者说,她只要愿意成为我的人,那我自然可以护着她平平安安的,不过谁让她就是不肯松口呢,那遇上些什么事也只能自己担着了。” 闻言,卫凌竹不免嫌弃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这意思,难不成事还想等着人家姑娘回心转意吗?你说你什么都不肯做,就想让人姑娘自己知难而退,但凡是个有心气儿的,也不可能会答应的好吗。” “而若是那等贪慕虚荣的人,估计也早就应下你的要求了,你还用得着在我面前这般纠结?”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我的心意都已经明晃晃摆在她面前了,她就是不肯接受呀。”张启升以前所有的心思差不多全都扑在了生意场上,府里的这几位姨娘也大多是因为利益或者美色的缘故招进来的,因此,他即使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对姑娘家的照管程度,甚至都不如几个毛头小子。 卫凌竹一只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很是好奇当初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嫁给他,“这心意可不是说说而已的,是看你平常怎么做的。” “你说你长的又不如年轻小伙子好看,她又不图你的钱财,你身上偏偏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一点银子和权利了,那你还不好好利用一下?” 话音落地,张启升的表情依旧还是一头雾水,卫凌竹实在也是看不下去,便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 “行了,我知道了,就当我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般来说,还是女子更了解女子一些,张启升听了一下午卫凌竹的教导,顿时对于该如何俘获女孩子的心,李姐的入木三分,整个人都醍醐灌顶。 所以这个晚上张启升便准备回来找江琉玉好生的说道说道,顺便试探一下卫凌竹的法子究竟有没有用。可是张启升才刚刚走到了厢房房前面拐角的拱门那里,就看见另外一个人从另一边的小路那里走了过来,敲门并直接进了江琉玉的房间。 张启升认出这个人是张魏,一方面是惊奇于张魏怎么突然回来了,另一方面也是不明白他们二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再加上白天卫凌竹与自己提起时无意间说的那句话,叫他心中更是存了个芥蒂,索性躲在了暗处,想要听听看他们两人在房间里面究竟干些什么。 而张魏却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为着白天和他的好朋友在酒店里的谈话,叫他的心里头很不痛快,所以就想要找江琉玉开导开导。 江琉玉则也是坦坦荡荡,无所顾忌,加之这里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地方,她也不担心张魏会对自己怎么样。反正只要稍微一喊,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人,便会立刻聚拢过来,想必他也不会做出什么非礼的举动。 “你这么大半夜的时间跑过来找我做什么,还一身酒气的,简直都熏死个人了,有什么话你明天说不行吗,非得这大晚上的,都耽误我睡美容觉了。” 江琉玉一面嫌弃他,用手和手帕扇着自己鼻子前面的酒气,一面小心地扶着张魏到房间的桌子前面坐下。 张魏虽然行动方面稍微有点折腾,不过神思还很清楚,他自个给自个到了了杯茶喝过之后,感觉力气也恢复了些,便把江琉玉也拉到自己的正对面,表情郑重且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先坐下,我有很要紧的事情需要跟你说。” 江琉玉看着他这么红彤彤的脸庞,顿时脑海里涌现出了无数种可能,弄得她自己的脸上都不禁泛起红晕,眨着眼睛反问。 “你说吧。”只要你敢借着发酒疯轻举妄动,我一样把你给打出门去。 “我就是想要问问你,上次你特地给我带过来的那个叫什么寿司的,是怎么做的。”张魏咽了口口水,在江琉玉如此好奇的眼神中,竟然破天荒的来了这么一句,叫江琉玉居然还有点失望。 原来今天他的这些狐朋狗友们说的话,对他也并不是全无影响,他表面上装着毫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头却也涌现出了些打算。 张启升之前想让自己接管店铺,可是自己却因为意外而搞砸了,总是被她揪着这件事情说来说去,自己总得做出点好的成绩,也狠狠的打打他的脸。 “我上次尝着觉得还不错,说不定推出去会很受欢迎,也算是给你一个机会,你把做寿司的配方和方法交给我,我自然会记着你的好的。” 张魏理所当然的说着,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江琉玉脸上的表情究竟有多么的让人寻味。江琉玉看着他这么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升起了一股愤怒的意思,但她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勉强忍住了,耐着性子说道。 “之前我给你做的那不过是出于感谢的意思,你现在又要问我要,我是凭什么要把这个方子告诉你呢,我自己留着做不行吗。” “你做?”张魏脸上不掩嫌弃的神色,“你只不过是我们家里的一个小侄女而已,你哪来的本事和本钱能够把这个生意做得起来,最后还不是得要靠我。” “我这可是给你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只要我做成功了,在我兄长面前得了脸,你以后若是想要出去另谋营生,也做这个行当的,我就可以庇护你了呀,这对你而言,可是一个长此以往的好交易。” “听着像是很有道理的样子,”江琉玉知道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跟他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说什么话都是不顶用的,只好换了一个思维方式开口。 “我可以答应告诉你寿司的秘方,只不过你的店铺要是真的办起来了,我必须得要成为店里的股东。也不用占股比例太大,你只要有点良心,自然会按照一般的规格给我,以后你要是再开些别的什么分店也得有我的一份,你可愿意吗?” “你这完全就是狮子大开口呀,”张魏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和自己说话,当即吃了一惊,就连醉意也都给消散的差不多了。 “就光是我答应让你入一间铺子的股东,你都已经可以衣食无忧后半辈子了,你居然还想要牵扯我其他的铺子,你想的也未免太美了吧。你怎么说也就是我家里的一个佣人罢了,我肯与你合作,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别顺藤上爬。” 第五百一十二章:计划失败 之前为着张魏肯出来给自己作证的缘故,自己对他还算是有些好感的,可是没想到果然还是是古人的思想,竟然如此狂妄自大,也未免太气人了些。 江琉玉深吸了口气,尽量按耐住自己的脾气,以免说出什么难听的脏话来,随后一睁眼便叉着腰破口大骂。 “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就高贵的到哪里去了吗,说起来我们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都是普通人,你又比我厉害到哪里去,不要以为你是个男人,又是这家的主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告诉你,现在可是你求到我的面前来,我的条件你应该尽量地考虑能否完成,或者能不能得到我的帮助,可你这样的态度就让我很为难了,我完全看不到你的诚意,” 江琉玉说着,从鼻子里头轻哼一声,半眯着眼睛看他,“既然你对我这么的有偏见,那我还不如把我这个方子好好的留下,寻找一个更加划算的老板,以后再有什么寿司改良升级的秘方,我也一样能够得到属于我的报酬,还用得着在你这里受气,” “我可以郑重其事的告诉你,我并不是你们家签了死契的下人,我只是在你们家工作,顺便拿工钱而已,你以前那些臭主子脾气在对上我的时候,最好给我改了,要不然的话,” 江琉玉的话叫张魏听了不堪入耳,匆忙别过了眼睛,却不想江琉玉也恰好在此时卡住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心里一横,状似发狠的说道, “我、我见你一次就跟你吵一次,还到张启升的面前去告你的小状。” “告什么状呀,你一个小侍女,有什么好告的,他不就是管着我吗,如今我已经完全可以脱离他的照管了,你再去找他也没有用。” 张魏不耐烦的一挥手,又怕她再次拿话来堵自己,所以特地坐远了些,“再者说了,我又不是真的那种小气的人,这不就是在跟你商量吗,只不过你的要求确实太过分了点。” “过分吗?这完全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厉害之处,”江琉玉嫌弃地看着张魏故意跟自己隔开的距离,也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掰着手指头跟他如数家珍。 “我告诉你,首先就从寿司这张配方说起,满天下估计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怎么做,那对你而言,可是独一无二的绝版,我的版权都在你这里,以后的改良或者用料搭配你都是经过了我的同意的。” “再者,我这样的点心看着简单,却不是谁都能够做得成的,更加保证了你店铺里头的绝密性。然后最后就是我,你可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厉害,就敢如此小看,只要有我在,我可以保证你的店铺从富阳镇,一直走出到整个南洋国。” 这段话里面有太多现代来的词汇,叫张魏这个落后的古代人完全听的是一知半解。不过张魏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凭自己一人之力,想要办成产业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江琉玉的话听着又十分的不明觉厉,就叫他略微有些心动。 “你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放话都放到整个南洋国了,可不是空口白牙的跟我吹牛皮吧。”张魏这上衣就是不敢相信的样子,不过心里却已然悄悄地打算起答应江琉玉的要求了。 “切,你若是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办法,你就自己一个人继续努力吧。”江琉玉所有的情绪全部都浮于表面,这般的态度叫张魏心中很是不喜。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真才实学的人,也不敢如此狂妄,张魏微微张开嘴,正打算答应,结果张启升就从门外闯了进来。 原来张启升从刚才一开始就一直躲在窗户外面偷听,起初这两个人还在不断地争吵,他在外头听的朦朦胧胧,却还是十分欢喜的。 可是忽然又安静下来,张魏缺仍然没有从房间里头出来,张启升心里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急忙一把把门推开,看见的却是他两个人面对面规规矩矩的在桌子前面坐着,甚至连一丝半点的接触都没有,叫他高兴之余,不免也有些尴尬。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张魏也知道张启升对江琉玉的意思,这么说话也不过是多此一问罢了,不过为着自己和她的事情还没有商量完整,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 张启升脸上无比的尴尬,不过为着自己在他们两个人面前的威严,他还是得要故作镇静的清咳一声说道,“嗯,我找江姑娘还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吧。” 江琉玉很是无语的撇了张启升一眼,又嫌烦似的别过了脸去。张魏倒是还想再多留一会儿,但张启升的表情又十分的坚决,叫他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只得答应。 “行吧行吧,我难得回来一趟,你就不能给我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就知道先赶我走,这次你把我赶走了,你看我下次还高不高兴,这么晚上回来了。” “你敢,我是你哥哥,这里是你的家,你不回这里回哪里去,若是再敢跑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小心我这辈子都不给你零用钱了,” 张魏不是很高兴的低估了一句,原以为声音够小,但没想到还是给张启升听见,也是好奇他向来只在银子方面耳朵特别管用,这会儿倒是听觉十分灵敏了。 张启升对着张魏小小的责骂过一番后,便再懒得把视线投在他的身上,只顾一个劲的盯着江琉玉看,“走吧。” 张魏撇撇嘴,转身欲走,而江琉玉给张启升这么明显暗示的眼神,看着心里一阵毛骨悚然,慌忙也跟在了他的身后说道。 “今天他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兄弟两个也是许久没见面了,虽说天色太晚了,不方便说话,但你弟弟要回去,你好歹送送人家,老爷你若是有话就一会儿再说吧,我先出去了。” 张启升实在是有些烦人,江琉玉都要做好今晚在外头露宿的准备了,却不想张启升也是怕今日好不容易筹备起来的浪漫气氛给浪费了,愣是也撵了出去。 “你说的是啊,这件事方面我确实是考虑的太不周到了,幸好有你提醒,那我也陪你们出来走一趟吧。” 闻言,看着眼前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江琉玉方才还有些庆幸的脸色,顿时就僵硬了下来。 而张魏刚刚是被江琉玉给骂的哑口无言,如今瞧见江琉玉也吃了亏,心里的那口怨气顿时就感觉顺畅多了,就算是对上张启升也不再有之前那么厌烦了。 几人走了一会,正好走到小花园的那片竹子林里,竹子林从来都是长得茂盛,配上这半夜的月光,隐隐绰绰地看着十分的幽静,又有意境。 这三个人并肩行走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张魏转念一想,便随口招呼了一声,自己提前往前面跑了离开。 “对了大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一会就自己走了,我先去库房一趟。” 说罢,没等江琉玉着急问一声去哪儿,以给自己找个有人陪伴的借口,他便已经消失在这夜色当中了。 张启升对于他兄弟的这番举动,是觉得很满意的,而江琉玉随后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更是越发的不喜,将两只手放了下来,冷冷的说道。 “老爷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那你现在可以说了。” 张启升看着她在月光下分外清丽的脸庞,好似仙女下凡渡上了一层银光,心里更是越看越喜欢,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如何的不耐烦,装的很又文艺的样子,开口念叨。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是谁家院,――” 江琉玉很是震惊地看着他文绉绉的说出来这两句诗,一股无名之火不知从何处涌起,不过她还是很礼貌地保持住了没有发作,只是转身就走。 张启升一愣,原以为这应该是很管用的,凡是漂亮的姑娘,应该都很喜欢有文化的人,可是没想到在她这里却没有半点的作用。 他心里一紧,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漂亮的翡翠镯子追了上去,随后便是再差一点点就要赶上江琉玉的背影的时候,顾银华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还带着身边好几个丫鬟。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叫张启升就是想要做些什么,都不好意思了。 原来今日下午,张启升刚进入卫凌竹的院子时,顾银华就已经从薛梅那里得知了他的行踪,为此还发了好一通的脾气。 而更令她没想到到的是,他居然瞒着所有人过来看江琉玉,就吓得她连晚饭都没有吃完,便匆匆带了人赶过来阻拦。 “老爷不是说你吃过了饭之后要在书房看账本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顾银华脸上带着压抑住了脾气的假笑,在灯笼之下看着更加吓人。 而多亏了这,叫江琉玉之前有多讨厌顾银华,现在就有多庆幸她过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自立门户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爷我看账本看累了,出来走走转转不行吗,这不过就是晚上吃多出来消消食,你问这些做什么。” 张启升给顾银华的眼神看的心里一阵心虚,却又很懊恼,自己凭什么在一个姨娘面前如此解释,这班两方纠结之下,他便偏过了头去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你这么晚出来,又是做什么?” 顾银华在张启升身边这么多年了,如何不清楚他有这些小动作时,是怎样的一个心理,她便拿眼睛偷偷瞪了江琉玉一下,随后走上前来。 “妾身也是晚上吃多了,出来走走消消食,否则怎么会这么凑巧的碰到老爷呢?只不过老爷爷出来散步到是很有意境啊,居然还随手带着一只翡翠镯子,是打算送给谁吗?” 闻言,江琉玉也转过身来瞧了一眼,可紧跟着的便是又往后头多退了几步。原来他刚才背过手的时候,竟然鬼使神差的藏住了那只没有拿着镯子的手,难怪会被顾银华发现。 看着手上的东西,张启升只觉得面上一阵尴尬,自己这般费心的想要送个礼物,居然也这么艰难,便梗着脖子强撑着说道。 “老爷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就算是老爷我自己带的,你又想怎么样?” 话音落地,全场一片寂然,跟着顾银华一同过来的几个丫头们之中,也不经蹦发出了几声笑,这笑声叫张启升的脸上更是红了一片,所幸被皮肤海上的太阳晒得黑,不怎么看的出来。 顾银华给他的话听得瞠目结舌,险些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江琉玉在旁边也是听不下去了,未免今天晚上真的不能睡觉,便主动出来开口。 “顾姨娘误会了,这只镯子原本就是老爷想要抽空送给你的,为着就是前些日子姨娘你的手是不是坏了不少吗,老爷便想着弥补你一个新的,” “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所以叫我过来给他参谋一下,却没成想姨娘你居然自己过来了,老爷他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才一直跟您打着转,你可不要误会了。” 江琉玉可不想陷入这几个人的争吵之中,索性把自己给摘了出来。可张启升原本是打算送给他的,如今却要交托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叫他顿时就不满的搭拉下了脸色。 “是吗?”顾姨娘听的半信半疑,拿眼睛多看了江琉玉一下,可一等视线接触到张启升手中的这只通体翠绿又清澈的镯子时,她顿时就换上了一张笑脸。 “哎呀,这只镯子这么好,一看就是玻璃种的,种水如此清澈,老爷你真的是打算送给我的。” 顾银华向来就是最会撒娇,又配着她年纪还小,撒起娇来更是得心应手,叫张启升即使对她已经没了当初那么大的兴趣,也是不忍心看她伤心。 权衡了一下,张启升想着左右江琉玉也不可能会答应自己的,倒不如听着她的话,做个顺水人情,说不定还能叫她觉着自己很听话,而且顾银华也未必能够带得上。 想罢,张启升便点点头,并当着江琉玉的面,主动把这只镯子给顾银华戴在了手上,“说的没错,老爷我不就是一直都只疼你的吗,你的东西碎了,我能不记着吗?” “今天就是想要找个人帮我带带看,看适不适合你,谁叫你这么多心,晚饭后就追了过来,现在可知道错了?” 由于在府中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太好,顾银华的手掌也养得略有些宽大,而张启升的这只镯子又是根据江琉玉大概的手掌大小,比划着做的,使得顾银华一时间还差点没能带得上去。 还好喜鹊机灵,等着拿了一条真丝手帕覆盖在顾银华的手上,借着手帕的丝滑,这只镯子很快就带了上去。 要亲眼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带在了别人的手上,张启升心里到底还是不太乐意的,带好了之后便甩开了手。 顾银华心里高兴,丝毫没觉着刚刚这一幕有怎么尴尬,很是欢喜的竖起自己的手臂,借着月光不住的打量着。 “老爷快看,我带这东西好看吗?” 张启升还在心疼自己这么多钱打了水漂,江琉玉则趁机出来刷一波好感,“好看,好看,配上雍容华贵的姨娘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算你还是有点眼光,”顾银华心下欢喜,又没有薛梅那么多的头脑,想着折腾人,便只白了她一眼,“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没看见我和老爷说话呢吗,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得嘞,那姨娘与老爷慢慢散步,我先告辞了。”听到这话,江琉玉对顾银华的厌恶几乎都快要烟消云散了,赶着答应便一溜烟在这夜幕当中跑得没影了。 张启升还想伸手做些挽留,也被顾银华拉住了,“老爷你就别管她了,走,咱们一起去赏月赏花吧!” 一夜无话。 次日,天刚蒙蒙亮,张魏为着昨天晚上跟江琉玉没有商量出个结果,今天也不好意思再去找她,正在纠结今天是不是又要出去浪费时间时,府里的管家罗叔却找了过来。 “少爷,昨天老爷就吩咐过了,说少爷不是一直自诩自己有出息,所以就叫我们拨给少爷几百两银子,让少爷你自己出去做些小买卖生意,一直到你有出息了为止,否则府里就不会再供给你更多的银子了。” 说着,罗叔将手一扬,他身后一个拖着木头盒子的小厮便走了上来,盒子里头便是一沓一沓的银票。 “这里面一共有五百两银子,少爷可以拿到钱庄去自行兑换成银子,不过除了这些银票之外,无论是人寿还是多余的本钱,少爷都不能再从府里面拨了。” “不过我们老爷也说了,说少爷若是愿意听他的话,府里还是可以随您出入的。” 张魏乍一看到这些银子,欢喜的无可不可,再加上自己以前存下来的私房钱,办个小生意完全是绰绰有余,对于罗叔后面的话,他也没怎么在意听。 “有这些就足够了,我告诉你本少爷也是有骨气的人,不会再接受他更多的施舍,你们就等着吧,我一定办的风风火火,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家来。” 说罢,张魏便将盒子收好,欢天喜地的出门去了。罗叔见状,也赶着回来汇报情况。账房里头,张启升正忙着看账本,刚落下一笔算好的数字,随后他便走了进来。 “回老爷的话,我已经把东西交给少爷了,不过少爷他似乎完全不觉着有什么为难的,而且跟老爷你猜测的两种情况都不一样,他放下话说自己一定能够风光回家,便出门去了。” “可是这镇子上面有这么多污糟的事,万一少爷碰上了可怎么办,老爷,你真不打算派人去帮忙吗?” “他这小子从来都是说的比做的漂亮,不叫他吃些苦苦头,他才能说得出这么没有见识的话,”张启升轻笑,看着是也不打算松口,可是当他把这一页翻过去了之后,他又有些犹豫了。毕竟再怎么说,张魏也是自己的亲兄弟呀。 “算了,”张启升放下笔,叹了口气,“你还是派人跟在他的身边,看看他有什么举动和打算,记得随时回来向我汇报。” “我就知道老爷一定是舍不得的,”罗叔抖机灵式的多说了一句,恰好对上张启升嗔怒的眼神,赶着又低下了头去。 “老爷放心,我这就去办。” 富阳镇,百利钱庄。 张魏刚把手中的银票交上去,让人查看,准备兑现银。由于他是张家的少爷,在钱庄可是特别的待遇,不必像其他人苦苦的等在那高高的柜台外面,可以到后头坐着休息,还有点心吃。 他刚装模作样的,端起一杯茶品了一口,那拿着银票的管事便走了回来。“违章少爷的话,你这些银票可都是真的,不知张少爷想要兑多少银子呢?” “这人这么抠门,这次居然给的都是真的?”张魏点点头,放下茶杯,经不住自己自言自语地嘀咕几句。 那管事的没有听清楚,便只陪笑着说道,“其实说起来,公子你完全没有必要叫我们去验证这银票的真假的,你们张家的名头在我们镇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怎么可能会给贾的银票呢?” “这可不一样,叫你们去验证过了,这可是最起码的规矩让你们也知晓,我们虽然是做生意的,又有钱,可从来不弄虚作假。” 张魏得意地一摆手,昂着下巴说道,“而且从今以后张家是张家,我是我,我做的生意肯定会比张家更大上百倍。” “是是是,”管家脸上带笑,心里更是乐开了花,谁不知道张魏在镇上就是个纨绔,说出这些话来,简直是大言不惭。“那这银子……” “就先兑一百两吧,多了我也拿不动。”张魏想了想,说道,随后起身走到那管事的面前。 第五百一十四章:出师不利 “公子这不是说笑了吗,你可是我们钱庄的大主顾呀,就算兑了银子,自然会有人帮你拿着的,还用的着你动手。” 管事的嘴上赔笑讨好,却也没有真的打算劝张魏回心转意,乖乖地把银子封好了,又赠送了个箱子让他带着走。 似乎就为了映衬着管事的说找人帮他拿银子的话,张魏特地问钱庄要了一个人帮自己拿着这个箱子,二人便就进去了钱庄后方不远处的一个市场上,看看准备卖些什么东西。 这富阳镇为着张启升做生意的缘故,也跟着带动了不少的经济,不过因为到底是海边的城镇,所以市场上面大部分都是些海鲜水产,或者海带海蜇。 其他的便是些工艺品和下海捕捞用的器具,不过这些都是张启升出海与人经商时售卖的东西,张魏心里有一股骨气,便特意避开了这些玩意。 而除了这些东西,至于其他的食物,肉类倒是还好,就是蔬菜的品种有些匮乏。张魏走了一路,转过了几个弯,才终于找到一处专门贩卖自家种植的蔬菜巷子。 在小巷子的最深处,便是一处专门集中起来,卖着各种蔬菜的大市场,看着生意都比其他自家门口做买卖的要好上不少。 张魏一眼看见,便也跟着进去凑了凑热闹,他虽然是个纨绔蛋,也明白几种常见蔬菜究竟哪种好保存一些。 去除了几种离了土地,第二天就会蔫巴的绿叶子菜,剩下的便是些胡萝卜,土豆和黄瓜,张魏捏着自己的下巴打量了一遍遍,最后根据自己的喜好,选定了黄瓜,还不忘特地问此处的摊主打听黄瓜的销路如何。 这摊主这么长时间也没见着像张魏这么大的生意,就算是张魏发问,他又怎么可能会说实话呢,所以特地陪着笑,选了一节最新鲜的黄瓜给张魏,和他身后的那个小厮一人一根尝尝。 “张少爷呀,真不是我说,我们家的黄瓜是又大又甜又清脆,每日里进这么多的黄瓜,很快就被人抢完了的,今天要不是您来的早,只怕再晚了也就没有了,您可以自己尝尝看好不好吃。” 张魏以前因为在外头浪荡的时间太长,回来被张启升处罚的时候没有饭吃,便自己跑厨房里偷拿了几根黄瓜。对于黄瓜,他可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喜爱,更加不可能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便一边嚼着黄瓜,一边点头。 “味道到确实不错,若你说的是实话,那你今日的这些黄瓜我都承包了,可你若是要骗我的话……” “少爷,您放心,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呀,这黄瓜吃起来这么方便,就洗洗掰一根就能吃了,天下还有谁会不喜欢呢,若是真卖不出去,也只有可能是选的买卖的地方不够好吧。” 摊主谄媚的笑着答应,同时招呼着身后跟过来的人赶紧帮忙着把这些黄瓜篓子全部都装好。 张魏听着,他这样性格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和决策失误之处,便觉得摊主这话是在夸奖自己,也没有往心里去,手中还拽着黄瓜冲身后那个跟着他出来的小厮一摆手。 “行了,给钱吧,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小厮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摊主是个什么打算,可是他到底也不是张魏身边的人,也没有义务跟他提醒些什么,便按照张魏的话跟黄瓜摊主把那些协议合同签好了,银货两讫之后又帮着张魏叫了几个人把东西抬出去,便回了自己的钱庄复命去了。 张魏拿到了自己做生意的产品,领着这几个抬黄瓜的人在镇子上面转了好几个地方,最终选定了一处比较清静的地方,买下了一间狭窄的小铺子,便准备开始贩卖黄瓜了。 他脑子里所想的是,自己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够在那么多人吵闹的大街上面抛头露面呢,没得和那些不入流的小摊贩没什么两样了,还是在这样清静的地方,才能够更显示的出自己的品味。 想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应该也有不少,只要自己在这里慢慢等着,酒香不怕巷子深,就这几娄的黄瓜,今天肯定都能卖得出去。 如此乐观的心态,也亏得是张魏曾经在那些热闹的场所呆的久了,竟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升以为沾沾自喜,十分得意地搬了张凳子,就坐在自己的铺子门口。 而他的这副样子,叫外头路过的人都很有些看不下去,深深地为他的脑子感到着急,有几个实在可怜他的才勉强过来问了问黄瓜的价格。 可是张魏又不晓得黄瓜应该用多少钱定为价格比较划算,一个劲的只想着多赚钱,不小心抛出了天价,引的那几个难得来的客人,又纷纷散了回去。 张魏却还是没有半点的悔改,以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逍遥姿态,靠着门框边晒太阳,等待下一个冤大头上门。 很快,这时间便已经从大清早上一直拖到了下午,张魏这家小店里头仍然是门可罗雀,他也慢慢的纠结起来,这一天除了吃的早上那个黄瓜,便在也没有用过其他的东西。 不过张魏此刻也顾不上为自己寻找食物,只想着怎么先做成这第一单生意,便赶紧从门后面走了出来想在外头吆喝。 可是他好歹也是个大家出生的少爷,怎么可能拉得下这样的脸,便只是呆呆的站在门口也不说话,一张脸绷的紧紧的,叫边上好些路过的人越发的觉得他很是可怜。 毕竟这么傻,又这么倔强的人,这世上确实是少见。 可是没有多少功夫,在这些人都把张魏当成一个笑话,观看解闷的时候,忽然外头就走过来了几个小混混,吓得周围的群众全部一哄而散,只有张魏还傻傻乎乎的站着。 “不是说黄瓜是最好卖的,那怎么这些人就过来看一看就走了,还白费我那么多事,吃的黄瓜。” 张魏却也不是神志不清,呆呆傻傻,只是在心里头盘算着自己生意不好的原因,所以未曾留意知道一只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将那人的手一把给打开。 “干什么烦人?若是买东西就自己进去挑,若是不买就走开,打什么打……”张魏愤怒的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挥开,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却正好和一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壮汉正面对上。 “一斤黄瓜你居然卖十文银子,你家这价钱倒是定的有意思,想必你今日应该也赚了不少吧。” 那壮汉瞅了一眼黄瓜篓子前面的价格牌说道,张魏却还陷在突然与旁人视线对上的震惊当中,没回过神来,那些跟着壮汉们过来的小跟班便不乐意了,纷纷吵嚷。 “你发什么呆呢,我们家成哥问你话呢,别是个哑巴吧,还是个傻子呀。” “你才是傻子呢,我家的生意怎么样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若是想买东西,我欢迎,不买就赶紧给我滚蛋,少在这里烦人。” 张魏以前也是在外头仗着家世嚣张惯了,但是他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所以他也不明白其他人会多么凶残。 这个叫成哥的,光是长相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好惹了,而张魏现在又想着和家里摆脱干系,与他正面对上可不是个明智之举。 “呵,小子,我看你是不知道规矩啊,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告诉你,这整条街上全都是由我罩着的,你要在这里做生意,不问过我答不答应,就想要生意兴隆,可没那么简单。” 闻言,张魏的脸上依然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反而看起来十分不屑,那个成哥在这里横行霸道,几时受过这样的脾气,当即就大怒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居然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瞪我?我让你再瞪,再不把银子交出来,老子就把你给扒光了,送到外头游街示众。” 成哥的力气最大,那些个小跟班怕事情闹大了,一直试图想要劝他冷静都没有成功。张魏这下也觉着他似乎有可能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更加为了自己的礼义廉耻,当即就气的涨红了一张脸。 “你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家里是干什么的吗?居然敢这样对我,我叫你以后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几个小跟班一愣,他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不想要命了吗。成哥也是给气笑了,“我管你是谁,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民不与官斗,我哥哥可是在咱们镇子上当里正的,你若是想要家里平安无事就最好听我的话,否则的话,我让你一家人都吃不了都着走。” 说罢,成哥便像是小惩大诫似的一把把张魏的外袍扯了下来。所幸这件外袍是搭在了肩膀上面,也没有系着腰带,否则衣服真要给拔掉了,那脸估计都丢干净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暗中商议 张魏吓了一跳,这下他可是真感觉到害怕了,瞧见自己的外袍给人拖了下来,慌忙就想要捂着身上,后来一看才反应过来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不禁松了口气。 而听着这人刚才所说的话,他知道自己兄长就算是生意场上有点厉害,但许多方面还是得要和当官的打交道,但尤其自己也做生意,更不能够随便惹到别人。 张魏万般无奈,即使自己是觉得屈辱比,也只好忍下这口气,摆着手劝说道。“成哥,成哥,我知道错了,你想要多少银子,你说我给就是了。” 闻言,成哥一声冷笑,这几个小跟班见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重新趾高气昂起来,帮着一同七嘴八舌吵着附和。 “早就告诉你,叫你好好的听话,非不听,不给你看点厉害的,都不知不知道这世道险恶。” 话音落地,成哥给他这几个小跟班说的一愣,转过头来,很是迷惑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后知后觉地也发觉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但是话一出口也不可能说的回来,他们便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行了,既然你给黄瓜定十文钱一斤,那我也不为难你,你给我十两银子,我们立刻就走。从今以后你想要做生意都随便,我们自然会罩着你的,你也不用担心别的店跟你抢生意。” 成哥清咳一声,把张魏放下,还装模作样的拍了拍他皱巴巴的衣领。可是他的力道天生就大,没把人拍的呛住,就已经算是他身体不错了。 张魏赶紧后退一步,跟那人隔开了距离,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断的喘息,一只手不得已的往怀里掏去。 他今日为了进这么一批黄瓜,着实是花费了不少银子,可是一文钱还没有赚回来呢,就又要再拿十两银子出去,实在是叫他心疼无比。 但是这条街上的恶势力就在自己面前,也不可能有人过来救他,他就算是再不高兴,也值得从命。 张魏屈辱似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万分牙痛的抽出了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递了出去,几根手指攥的紧紧的,还不肯放开。 那成哥看见,猛的一抽,还险些把这张银票给撕坏了,幸好这银票用的纸从来都十分讲究也结实,除了皱巴巴一点,倒没有别的影响。 “这还差不多,早点学乖了,你也省的吃苦头,那你就回去好好做生意吧,下次我们再来看你。”成哥高兴的和他的几个跟班仰天大笑,临走前还不忘在张魏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两下。 张魏气得咬紧了牙关,垂着眼眸,却也无能为力,他虽然气愤自己无缘无故居然碰上了这样的一群无赖,和他同时也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选的铺子的风水不好,否则这一天下来怎么这么倒霉。 如此的疑惑在心里面盘旋,张魏便慢慢蹲下身来,也不急着回铺子里去,只把自己被人扔在地上的外袍捡起来,可怜巴巴的缩在怀里。 与此同时,刚刚张魏这里发生的所有内容,都已经被闻声过来的张启升,躲在暗处里看的一清二楚。 他虽然嘴上说不高兴再管张魏,但是心里面还是很惦记着的,不然早上也不会让罗恕特意派人跟踪汇报张魏的行踪了。 今天白天的事情倒还算平静,除了生意不好,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张启升看着自己手边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便想着过来瞧瞧张魏过得怎么样。 若是实在不行,就干脆自己雇人过去给他开张,也省得叫他太过难过。可谁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了这种事情,虽然张启升以前最初的时候也碰到类似的事情,可他到底是比张魏圆滑上不少,轻轻松松就给解决了。 也只有张魏这么固执的人,愣是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才肯答应。眼下张魏是在这几个小混混的面前深受挫折,就算是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了。 张启升也没有别的主意,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身为兄长,他确实是做得很不错了,只是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看着外头的张魏自我反省了一会又回店里头去了,张启升便也打算转头回家,也好早些时候找了人过来一起商量出个办法。 谁想他还没走几步路,刚从一面墙的后头转出去,就正好和同样跟过来躲在暗处的江琉玉撞了个碰面。 “哎呀,听说了张老爷今天早上才跟张公子说明了,让他自己出去做生意,还说自己以后什么都不管了,可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张老爷您呢?” 这两个人如此阴差阳错的碰上面,着实是让人觉得有些尴尬,江琉玉笑了两下,以免自己落入下风,便赶紧出声先发制人。 张启升也是觉得面上挂不住,但是看着江琉玉,心中的疑惑却更加深厚一点,拧着眉头询问,“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昨天他还大晚上的过来找你说话,难不成你们两个人……” 一听这样的开头,就知道后面肯定没有好话,江琉玉的笑容顿时收敛起来,赶忙打断了他的话,“老爷这是在说什么呢,我可是跟着老爷你的步伐出来的,莫不是老爷爷过来的,我还不知道少爷的铺子居然安在这个地方。” “不过我也是觉得很奇怪了,少爷平日不是自诩聪明人吗,怎么会现在这么一个天时地利都不怎么样的地方,也难怪没人理他了。还有这个价格,定的也着实是笑人。” 张启升听着他的话,倒是也想把江琉玉当成是跟着自己出来,或者说是为了自己出来的,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并在听着江琉玉后半段话,愈发的眉头紧锁。 “这谁说不是呢,他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机灵的一个人,也从来都是话说的漂亮,真要干出点什么事儿来,就啥也不行了。” “呵呵,”江琉玉陪着笑了两下,随后在张启升垂眼感叹之际,毛遂自荐。“不过张老爷你也用不着这么担心,你不就是想要张魏有出息吗,我当时可以帮你这个忙,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江琉玉虽然是自己看上的人,但好歹还是没有成为主子,居然敢直呼张魏的名字,叫张启升难免有些惊讶和不喜。 但实际上张启升自己也知道,江琉玉并不是那种伺候人的人,想罢,他抬眼问道,“你说你有本事祝他成才,你有多大的能耐,能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所谓山人自有妙计,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本事,昨天晚上张老爷您也看到了,张魏为什么会大晚上来找我,就是因为他知道我有可以让他出息的能力。” 江琉玉说的理直气壮,也分外自信,叫张启升半信半疑,“那我可以勉强信你一次,你的条件是什么?” 江琉玉一喜,“自然是事成之后,你放我走,再给我一笔钱,就当作是我为你家日后的基业奠定做出的贡献报酬。” “什么?!”张启升一惊,她虽然已经清楚江琉玉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很久了,可是真的临了了摆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叫他有些难以接受。 “张老爷不必如此吃惊,这对你们家可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呀,”江琉玉浅笑,“假如说我若是办事得力,你家以后不就有了可以世代传承的基础了吗。” “然后再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我失败了,那我也不能离开你家,张魏也一样还在你的庇护之下,可以平安顺遂,对你也没有什么不利的呀。” “更何况,我觉得你非要把我留在身边也没有用,我的心从来也在你的身上,我只要坚决不肯,先走的肯定是你。” 江琉玉解释完后,再牵扯到这些情感方面的内容,又是要对着如此一张衰老的面孔谈情说爱,叫她很有些不太适应,愣是忍住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非得跟张启升把话说清楚。 “就好比昨天晚上你又是吟诗作对,又是送礼物的,这么浅显的手段,我自然是能够明白你的用心,可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些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还是收了这条心吧。” 张启升冷脸,不只是因为江琉玉全都说中了,也是为了自己难得一次如此费尽心思,却是撞的死胡同,自然会为自己感到悲哀。 但是左右思考了半晌的功夫,张启升也确实觉着江琉玉说的很有道理,便只得咬牙答应,“我知道了,只要你能帮助他做出点成绩来,让我满意的话,我会同意放你走的。不过我所能给的所有本钱都已经在他那里了,能不能用这些剩下的钱给好出点名堂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个不是小菜一碟吗,我看过了,他并没有花出去多少,剩下的对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江琉玉捏紧的拳头,在张启升终于松口的那一刻,顿时就松了开来。 第五百一十六章:答应合作 “那就这么说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可以走了。”江琉玉浅笑,并冲着张启升不客气的挥了挥手。 张启升看的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撇着一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转头独自离去了。江琉玉深吸一口气,又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便挺直了腰板,大摇大摆地冲着张魏的店铺走去。 张魏刚刚才在别人那里吃瘪,此刻正是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忽然看到江琉玉走到面前,还没等她开口,便皱着眉头,很不耐烦的说道。 “你没事过来这里做什么,若是替他过来看看我的情况如何的,那你大可不必,我的生意做的好不好,我自然会亲自去跟他说明的,叫他不必再操这份心了。” 江琉玉一口气憋在胸口,本想着先发制人,却没想到给他先声夺人,顿时气的鼓起了一张连两手插在腰上,很不客气的反驳回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是这个脾气,不过就是因为在别人那里吃亏了,所以心里不高兴嘛,你现在这样的状况,你觉得你还好意思在他面前说道吗。就算是我都不一定看得上,你却还有这份闲心来嫌弃我过来是做什么的,有这会儿功夫,你还不如先想想后面的事情,该怎么解决吧。” 闻言,张魏虽然已经猜到江琉玉可能没有什么好话,但是没想到真说出口了,居然是这么的刻薄,当即方才被成哥压榨出来的怒气也一并释放了出来。 “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就算是再不济也是我自己家里的事,好像你就很厉害了一样,你要有这种本事,怎么不自己先想办法离开我们家呢。” “呵呵,”江琉玉轻笑,“我才刚到你们家中,应该还没有半个月吧,我告诉你,我就算是真的要走,那也是一张口的事情而已,说走就走了。哪像你,还得和你这家铺子关在一起。” “你也不先仔细看看你选的这家铺子的位置究竟有多么的不靠谱,且不说两边都是些行人,没有专门可以过车的道路也就罢了,” “关键是此处本来就不算繁华,你也是为了躲清净,才故意选在这种地方的吧,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就你这样,还想做生意呢,能够捞得回,本来都算是你厉害了。” 江琉玉嫌弃着,言语之中,若有若无的给张魏一点提醒。张魏听着她的话,暂且没有功夫跟她置气,只是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是,是吗?选个铺子而已,居然也有这么多的门道吗?” “那是自然了,你也就是看着人家铺子里面做生意方便,好似只需要收个钱就行了,实际上与人说话打交道,选铺子,以至于挑选原料货物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还有的是要学着呢。” 江琉玉轻咳一声偏过头去,一番话里头几乎满满的都是暗示,张魏拧着眉头疑惑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禁不住还是讲了出来。 “那要不然,你真是这么厉害的话,我与你合作一起做生意怎么样?要是有了提成,我自然会给你不小的回报的。” “你早这样不就对了嘛,”江琉玉装模作样的咳嗽的几声,尽量地掩饰掉了自己几乎要显露于表面的笑容,随后挺直了腰板撇撇嘴。 “不过你也口中的回报实在也太虚无缥缈了,我还是那样的意思,你的店铺里面必须得有我的一份股份,否则没有点实际的东西,你叫我很难为你办事呀。” “你,”张魏欲言又止,与江琉玉僵持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和你罗嗦这么多了,反正昨天晚上我本来也是快要答应了的,不过是因为着我大哥突然闯进来打断了我的话。” “我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必须得要全心全力的辅佐我城市,若是有什么意见,尽可以提出来,我会考虑清楚了之后再办事。” 张魏说罢,江琉玉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而他将衣服拍干净之后,重新穿在身上,转头再看着铺子外面这几篓子的黄瓜一张脸,顿时又变成了苦相。 “只不过我今天带进来的这么多的黄瓜,只怕怎么也卖不出去了,实在是浪费了,不过再没什么人要,我估计只能拿去扔掉,或者送人了吧。” 一听这话,刚才江琉玉还满脸欢喜的表情,顿时就搭了下来,赶紧跑到了张魏的面前,以免他真的一个想不开,把这么多的黄瓜全部都倒了。 “我刚刚还觉得你孺子可教,想要劝你改掉那些有钱人的臭脾气呢,没想到你这会儿就来闹出这么一件事,这么多的黄瓜都倒掉,你也不觉得浪费呀,你也不想想,你到底是花了多少钱进进来的,当真是个败家子,” “就算今天卖不掉黄瓜,它也不是放不得,第二天再卖也不是不行,更何况你还没有问过我有没有主意能够变废为宝,一天到晚只想着扔掉扔掉,我看你下次再敢把有用的东西扔掉,我非好好的收拾你不可。” 江琉玉也是气急了,在张魏的面前挡了两下,恨恨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去竹篓子里面挑选看看黄瓜的品质。 张魏给她骂的一头头雾水,好一阵子才终于回过神来,再看着她俯身在黄瓜篓子面前,很有些委屈巴巴地过来说道。 “这不是一开始没转过来弯呢,你也知道我做生意方面确实不如你这么有天赋啊,这不是还没有真的把它扔掉吗,就等着你说话呢,你反倒还要来怪我。” 江琉玉直起身,原本还想夸赞她他句起码有点自知之明,但是话到嘴边却叫她实在也说不出口,便抿着嘴巴。 “算了,咱们也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你找人把它们带回府里去,我看看挑一些有些蔫掉的黄瓜加入到寿司里头,其余的便拿出去继续卖,起码也不能让这么多东西就浪费了呀。” 张魏答应着,随后一出门一招手便叫了一辆车,将差不多的黄瓜都送回了张府里头,两个人便开始着手准备起寿司所需要的材料。 不过虽然是两个人协作,但是大部分的东西还是江琉玉一个人准备的,从如何搅拌米饭打出鸡蛋卷,再到后面的制作果酱涂抹在米饭里头包过的食物上面。 一番操作下来,着实是有些累人,而江琉玉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主要在旁边负责切萝卜条,胡萝卜条和黄瓜条。 江琉玉倒是也不怕在张魏面前制作寿司,会不小心泄露掉了自己的配方,毕竟他一个娇生惯养起来的少爷,从小也没干过什么粗活,记不记得住是一回事,此刻他也完全分不开身,满心只淹没在他的黄瓜萝卜条堆之中。 亲自动手切菜,对张魏而言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叫他无所适从之时,竟然还感觉到有些好玩。张魏的兴趣上来,连着切了满满两大盘的条状物,直到江琉玉都已经捏好了两三条的寿司卷,他都不肯放下菜刀。 江琉玉拿了把小刀,把寿司卷全部都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摆在盘子里头端过来,转身想要叫张魏,却见他疯狂的迷恋上了切黄瓜,便等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才出声叫他。 “行了,你切了这么多东西,只怕我明天早上都不一定能够做得完呢,你还是赶紧过来来尝尝我新做的这几种口味,到底哪一种好吃?” 江琉玉翻了个白眼,很是无奈的说道,然后走过去把盘子放在了厨房外面的一张供下人们吃饭的桌子上面。 她的这句呼唤对张魏而言,简直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了过来。张魏停住手,眨了眨眼,反应好一阵子,才丢下菜刀去旁边洗了手过来。 “你所谓的口味是怎么调的?是用了新的酱汁,还是换了新的材料呀?”张魏说着便坐到了江琉玉的身边,未等她回答,伸手就捻了一块在指尖。 江琉玉也很是期待的看着他,“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别人说的事情,你未必自己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说你这点心做的也是够奇怪的,明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里头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但还是忍不住的好奇,它合在一起的味道是什么样。” 张魏点头好似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然后一口就塞进了嘴巴里头。他吃的香甜,就连不小心沾在了指尖上的一点料汁,也给他吮吸了个干干净净。 身为做饭的人,最高兴的时候,也就是看见别人对自己做出来的食物赞不绝口,江琉玉的笑容溢于言表,几乎是怎么也忍不住,赶着从旁边的茶壶里面倒了杯茶出来给他。 “我知道你今天这一天也算是挺辛苦的,估计是什么饭也都没来得及吃吧,我这里还剩下好多呢,你慢点吃,要是不小心被我的寿司给呛死了,我以后可要去找谁合作呢?” 第五百一十七章:暗中观察 张魏听着江琉玉的话,果然把她递过来的这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又咀嚼了好一阵子,等到嘴里头什么东西也没了之后才说话。 “我说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挺够关心我的,我本来还念着你的好,可你关心别人的话能不能说的好听一点,别我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结果被你这一句话给吓得上了西天,那才是真的不划算呢。” “我说的也是实话呀,你要是真的这么容易就魂归故里,那也只能说你的心脏承受能力太差了,以后还是应该经受住我多几次的吓唬,才不至于像个温室里的花朵一样,遇到点什么事情都觉得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不得了。” 江琉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嘴上虽然没有把话说的多么和软,可以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在里头的。只不过在张魏听到耳朵里,却禁不住把白日里自己受成哥要挟的事情碰到了一起,这脸色自然是怎么看也不可能好看的。 江琉玉见着他板着这一张脸,还以为他果真是生自己的气了,她自己也觉得这话可能说的有些过分,但是偏偏他也是用这样一副骄傲的意气在,就没好意思把道歉的话说出口,只转而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 “你不是已经很饿了吗,这里还有好多寿司呢,你也顺便帮我一起尝尝,到底哪种的味道更好,多喝点水,免得噎着了,也好给你的胃酸中合一下。” 虽然张魏不怎么能够明白江琉玉话里偶尔提到的那几个陌生的字眼,但是可以瞧得出来她一直想劝和的心思,便点了点头。 吃了一阵,因为有江琉玉一直在旁边说好话,所以张魏心里有一点点不痛快的心思,也很快的就消散了,再看着面前这几种口味的寿司,原本就喜欢的心情,顿时就跃然而上。 “我这之前就说过你的厨艺还挺不错的,一种最普通的食材都给你做的这么有意思,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倒是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但要是在寻常人家的话,那你可是典型的贤妻良母,无论是看家护院,勤俭持家都十分拿手。” 江琉玉给他说的禁不住也笑得停不下来,“你们以为大部分都是好话,我就听不出来那人藏着的编排,” “什么看家护院,这是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吗,尤其还是在普通人的家庭里面,那不是养着大黄这种中华田园犬的职务吗。” “我这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说明你十分的可靠,管用而已,这是夸你的话,那你居然还这么多心,不然早知道的话,我就不夸你了。” 张魏嘴里面给塞得鼓鼓囊囊的,并将中间那一盘的寿司往前一推,“三种味道,各个都好,不过要我觉得的话,我感觉这一种的口味可能会更受欢迎些。” “我看着也差不多,总是要加点山葵刺激的味蕾,吃起来才更有意思一些。”江琉玉点点头,将那盘寿司里头也捏了一块放进嘴里。 “完全是胡说八道,你别以为我没读过书,听不出来你有意无意的编排我,若是你说的夸奖的话,都是这样的风格,那我还不如不听呢。” “说你是贤妻良母还不好呀,这天下所有的女子不都希望自己是这种女子的典范吗。”张魏像我这低下人的头,故意换了个方向。 江琉玉听着,本打算再与张魏继续好好论道一下,可是这个成语却叫她的大脑里面一阵疼痛。这股疼痛来的十分蹊跷,明明以前都没有过头疼的毛病,今日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江琉玉紧紧的拧着眉头,总感觉这个成语好像以前也有谁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觉给覆盖了整个大脑,顿时疼得她两眼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张魏还顾着嘴上吃东西,打算招呼着江琉玉一起吃点呢,却没想到一个转眼就看见她直接趴在桌子上面晕了过去。 这若是普通的犯困,也不至于倒的这么大的动静,江琉玉的额头重重的磕在桌子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她额头那一块也给磕得通红,可她就是没有醒过来,张魏不免给吓着了,赶紧把人扶了起来疯狂摇晃。 “喂,你倒是赶紧醒醒啊,别吓我呀,你别告诉我你还有些什么特别的毛病瞒着我们吧,你要是有病的话,就赶紧去找大夫治呀,至于治病费的话,我可以考虑从你的提成里面扣。” 张魏慌的大脑一阵发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说了些什么话,他拿手试探了一下江琉玉的脉搏,与自己的相比并没有快上多少,或者缓慢多少,至于呼吸也是十分正常的平缓,他才可算是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呢,原来还是睡着了呀。”张魏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而江琉玉晕倒之后坐不住,为了不叫她东倒西歪,张魏便把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张魏动了动手,可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被江琉玉给靠着,他也没法再做出别的举动,无奈之下只得放下筷子,犹豫着站起来,将人打横抱起。 “得亏你是遇到了像我这么坐怀不乱的人,否则要是轻易晕倒在别人的面前,只怕你的清誉就不保了。” 张魏抱着江琉玉从竹林覆盖的小路当中经过,不遗余力的夸奖了自己一番,随后一低头,借着月光瞧着江琉玉的面孔,比白日里看着还要美丽。 而且相较之下,此刻的江琉玉更为安静,没有白天那么的牙尖嘴利,叫人对她的好感也上升了不少。江琉玉本来也不是那种长相平凡的女子,经过月光的一层覆盖盖之后,就算不至于美的惊心动魄,也足够扣人心弦。 张魏自知自己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只是这世上皆是凡人,又有哪一个不喜欢漂亮的。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居然盯着江琉玉的睡脸发起了呆,不禁脸上红了一片,赶紧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此刻夜深人静,若是孤男寡女在一处,难免叫人怀疑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张魏虽然自信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也不怕被人发现,但这里可是张启升的后院,总归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张启升为了白天张魏做生意出师不利的缘故,心里头也为他感到伤心,后院的几个姨娘的院子他一个也没去。 那卫凌竹就不用说了,从来也没有放在心上,相较起来年轻气盛的顾姨娘就又些长夜漫漫睡不着觉了,叫上了薛梅想出来走走,赏赏月亮,却不想在竹林隐隐绰绰的影子当中,刚好看见了张魏抱着江琉玉进房间的那一幕。 “这可真是奇了,不是说大少爷他至今都还没有一个通房吗,怎么会抱着她回来?”顾银华挺直了身子,拿着一把团扇在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本是调笑似的讲出这么一句话,可随后随后回过神来,却突然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毕竟要是算上了,当初张魏为江琉玉出面作证,承认自己才是摔了首饰之人,并被张启升惩罚的那件事情,顾银华顿时就来了精神,睁大了眼睛,无比诧异的与薛梅交换了个眼神。 薛梅好歹也比她聪明一点,自然比她更容易想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当即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顾银华得到了她的肯定,还是有些感到无比的震惊,直到最后才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呵呵呵,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她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居然看上了年轻气盛的大少爷。大少爷可不像老爷是那么容易就听女人的话的,她要是真的想要勾搭少爷,正好倒是省了我们一个麻烦,以后自然会有少爷替我们好好的教训她。” “可是当初少爷他不还是主动的替她承担的责罚吗,万一少爷对她也是真心的呢?”薛梅听着顾银华很有些毫无逻辑的话,忍住了想要鄙视她的眼神提醒。 顾银华一愣,又摇了摇扇子,“那这样也是正好呀,少爷对她是真心的,更能够坚持自己的心思,把她从老爷手中抢过来。” “再者说了,少爷到底也只不过是老爷的兄弟,日后也不可能继承全部家业的,该我们的富贵还是我们的,叫她跟着他走了,也好省一个人过来分家产。” 说着,顾银华转过身一把抓住了薛梅的手臂,“薛梅,你可得好好的想想办法,尽量把他们两个人的这段姻缘给促成了。才好叫老爷死心。” 薛梅想着,她本来也怕江琉玉还很年轻,张启升又正值壮年,两个人要是生下了孩子,那江琉玉不就可以直接撼动自己的地位吗,便肯定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无论如何,在他们两个还没有完全交心之前,这段时间咱们可得把老爷好好的拖住才行。” 第五百一十八章:记忆朦胧 “对了,说到这个我都差点忘记了,之前我听老爷说起过,你出海做事的儿子张桐要回来来了,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顾银华扇了一下扇子,说话间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薛梅脸色的变化。 薛梅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几乎高兴的想要蹦哒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是抑制不住,当即也顾不得在顾银华面前扮猪吃老虎,只欢喜的在那里不断的说道。 “是吗?那可简直太好了,也亏的是妹妹你在老爷子跟前得脸,所以消息得来的也特别快,我今日还是刚刚知晓呢,多谢妹妹了,我可得回去给他多准备些他喜欢的吃食和换洗的衣服。” 薛梅心里头欢喜的无可不可,所以也没有注意到顾银华的脸色变得究竟有多么古怪,只等到笑过了之后才看见她这一脸的阴阳怪气。 顾银华深吸一口气,板正了自己的肩膀,拿眼睛轻轻地往薛梅身上撇了一下,“也才是姐姐你的福气好,有自己的儿子,等到老爷子百年之后,只怕这偌大的家产便尽归你们母子二人的手里了。” “我就算是现在年轻,在老爷子的面前得脸,那也不过是一时的荣耀罢了,你们才是真正享福的人,这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薛梅闻言,就怕顾银华因为这一点的嫉妒心而对自己有所防备,那自己以后借着她的手对付别人,岂不是就不管用了。想罢,薛梅又赶忙安慰她。 “妹妹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妹妹说起来也是我儿子的姨娘呢,再怎么样,最后他也定然是会奉养妹妹的,” “更何况妹妹现在还年轻,老爷子也正值壮年,说不定你们二人很快也会有儿子的,最后谁继承的家产更多还不知道呢,我只求妹妹以后不要把我丢到一边才好。” “妹妹怎么敢呢,到底姐姐的儿子才是长子呀。”顾银华虽然不免还是想要酸她几句,但也私心里觉得这她的话没有错,心里的那一口怨气不免也消散了不少,眨眨眼便转身走了。 “咱们面前最大的敌人,到底还是江琉玉。咱们还是不要自己窝里斗的好,先把她给解决了再说。姐姐,咱们就先回去吧。” 是夜,本是风急天高,月明星稀的一个晴朗夜空,不过未着时不时从窗子户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就给这屋子里面带来了好些个凉意。 江琉玉从刚刚在饭桌上晕倒,被张魏送了回去,此刻一个人躺在床上,只有几抹斜着进来的月光可以洒在她在床边。她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却好像觉得热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 “琉玉,你可知道人间四大乐事是哪些吗?” “琉玉,你只要放手去做,无论你是怎样的想法,我都会在你背后支持你的,我一定会用尽我的全力,护着你。” 这某日的大雨天,一个人牵着辆马车过来,他却不躲在车子里头,只走了下来就站在宅子的外边不断的呼喊。 “有些事情终究是我们身不由己,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从未负你。” 他呼喊的人江琉玉并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雨丝太大的缘故,江琉玉也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庞,只是觉得十分的熟悉,好似自己以前跟这个人有着莫大的渊源。 那男人就在那宅子外面不断的呼喊着,但他呼喊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来,须臾才有一对感觉应该是上了年纪的夫妇撑着伞走了出来。 “你走吧。”其中的那位老夫人说着。 “不,求求您让我见见他……”男子看见这对夫妻出来,立刻就赶着哀求,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对面的相公说道,“她不想见你,为着你的这个缘故,你们终究是殊途,还是就此分散吧。” “不――”伴随着这最后一声凄厉的喊叫,那梦中的一道惊雷响过,顿时就把江琉玉给吓醒了。 江琉玉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刚刚晕倒了这么长的时间,却没想到因为梦里的这完全和噩梦搭不上边来的画面,给吓醒了过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我为什么总感觉我在梦里见过他好多回了呢?”江琉玉满心的疑惑,可她就这么呆呆地在床上坐着,自然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 忽然她灵光乍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那张放在窗子底下的案台,将案台最上边的抽屉打开,里面赫然躺着那张她之前就已经画好的画像。 江琉玉画画的技术不说惟妙惟肖,但至少也是能够看得出个样子的,可惜的是她记忆太过朦胧,完全很难准确的判断得出画像之中这个人的真实面貌。 “这说不定是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呢。”江琉玉把这张图纸摊在了桌子上面,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它陷入了沉思。 江琉玉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看过的,仅从记忆当中的这一点片段,她大致可以判断的出。 恐怕是这个人做了什么对不起这具身体的事情,所以才会在大下雨天跑到这身体原来的家里面哀求。那走出来的那对夫妇恐怕就是这身体的父母吧。 听着睡梦当中这个父母的谈话,估计是此人和自己之间的牵绊,应该已经完全斩断了吧。江琉玉偏着脑袋如此想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并不是很希望自己跟这个人的关系完全断开,反而还有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留恋。 “这估计还是女孩子家比较深情,才会对渣男这么的念念不忘,着实是可怜。不过我可不要像她一样,要不然也只能是可怜兮兮的一个人摔在海里。” 江琉玉瘪着嘴巴,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脑回路,居然幻想出是这么一个伤心的故事。她禁不住撇了撇嘴,将画像重新收了起来,再次塞到那个尘封的抽屉里。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海上,结束了周氏的葬礼以后,苏景夜把青崖镇上的所有事情全部都交托给了龙大生去处理,自己便坐上了前往南洋的船队,还不得已带着苏挽沁一同出行。 为着苏景夜终于松口答应出访南洋,苏羽天本来的意思是想跟着一块儿去的,可惜京城里来人发现他出走的行踪,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以身犯险,屈尊降贵到附庸自己国家而生存的小蕃国来。所以苏羽天便把相关的事情交给苏景夜后,便带着小权子离开了。 苏景夜对此事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怎么说苏羽天到底也是个君主,自己自然是不可能轻易致喙的,便只能带着他的要求出发了。 此刻夜深,苏景夜也是早早的睡下了,但他躺在靠近窗子月光满满的床上却辗转反侧,好似陷入了深深的梦魇当中。 忽然身上一抖,苏景夜也是一把从床上坐了起来,方才梦里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挥之不去。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上面已经悄无声息的覆盖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苏景夜是因为打听到江琉玉在南洋的消息才答应过来的,可是方才梦里的事情却不像是个好兆头。 他隐约还记得当初出自己与她未曾成亲之时,因为先帝想要在所有人面前作戏,乱点鸳鸯谱,将安宁郡主指给自己做王妃,使得江琉玉心中吃醋,躲在家中不肯见自己。 他当时也是和现在一样忐忑,简直是昏了头,不管不顾的就跑到江琉玉家外面,即使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雨,他也在雨中一直就那么等着。当时他是真的很怕,很怕差一点就再也不能与江琉玉相守了。 所幸后面误会解开,还算得上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现在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南洋也不是个小地方,江琉玉若真是流落到了此地,简直犹如大海捞针一般艰难。 更何况即使有了别人的证词,他也很担心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将人给找回来。 当初那一晚的大雨,他虽是成功的见到了江琉玉,可江琉玉却仅仅容了把伞,就转身回去了,离开的背影那么决绝,叫他的心都仿佛停了两拍。 走到门后边的木头架子前,苏景夜捧起铜盆里头的水将脸给扑了个满面,随后就转身来到了窗边,看着外边的那轮圆月陷入了深思。 “不论这结果是如何,我一定要把你找到!等我。” 次日,江琉玉和张魏一起,偷偷发动了府里好些工作不那么要紧的小厮和侍女们过来一起帮忙做寿司。 由于这最终的配料和制作酱汁的方法,还是在江琉玉自己的手中,所以这些人就只需要最后一个步骤。然后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这许多人一起帮忙,就成功做出了将近满满一黄瓜篓子的寿司。 江琉玉过来仔细算了,一算又翻着白眼结合各个因素的考虑,才高兴的一拍手,“行了,这是第一天而已,这么多应该已经够了,你把车拉来吧。” 第五百一十九章:合作愉快 话音落地,刚刚就被江琉玉叫去和院里找一辆可以帮忙运货的板车的张魏,时刻也正好叫了两个人帮忙把车拉了过来。 这辆车虽然不大,但是各处都很是干净,瞧这应该是已经洗过了,再一看这上面的油漆,漆的十分讲究,可见应该是府里才刚买回来的板车,专门用来给各个地方送菜的,如今倒是也便宜了张魏了。 “停下,停下。”张魏拍着板车的边缘木框,叫那两个小厮将车停好了之后,自己就靠在车那有半人高的车轮子前面昂首挺胸的,冲着江琉玉一阵炫耀。 “车已经到了,就是您手上的工作有没有完成呀,可还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不过可惜的是,江琉玉在里头还忙着呢,完全就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行了行了,将这些寿司全部切好了之后,就装在我之前问你们去外头买的盒子里面吧。” “大概每个盒子装上十二个,不用多,就是注意好味道的分类,十二个寿司,每四个寿司一个味道,切好了并且拿盒子装好了的寿司,你们就先搬到车上去码好吧。” “是。”这些东西将厨房的案板上堆的秘密麻麻的,要是不赶紧处理了,恐怕就会耽误了府里面给各个姨娘送饭的时间。 这些被迫叫过来帮忙的人,也都是怕受罚,所以一刻也不敢停,每个人手中一把菜刀剁案板通通的响,。 张魏见这里头这么一大群人,就没有一个理会自己的,自己叫过来帮忙拉车的人也被一样拖了进去帮忙,他面上难免有些挂不住,瘪着嘴巴走了过去凑到江琉玉的身边。 “刚刚我问你话呢,你就没有听到吗?你若真的是忙的不行,跟我说几句好话,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的忙了。” “来来来,我这一盒子已经好了,放在最上面一块带过去。”江琉玉完全不在意张魏在自己身边究竟都说了些什么,赶着将盒子盖好了之后,就一并堆在了旁边正要路过去把东西放在板车的小厮手里的寿司盒上。 再一次成功的被忽视,张魏但是也习惯了很有些幽怨的,看那个小厮走远了之后,自己就靠在江琉玉身边的灶台上半天没说话,忽然冒出来一句,“你这盒子里面一共就放十二个,这么小的寿司,你觉得哪些人够吃吗?” 江琉玉给他烦的不行,直起身来,眼睛正视着前方深吸一口气,才叫自己不至于这么大发雷霆的与他当面吵起来,只半幽怨半隐藏着愤怒的劝道。 “行了我的大少爷,你若是想要帮忙的,就自己主动去找活干,别没事到我的跟前来刷存在感,我们手上的事情可是很忙的,过一会儿功夫就要准备开店了,你还是先忙着把东西都搬到车上吧。” “哦,”张魏看她终于肯跟自己说一句话了,不由得欢喜起来,转身才要离开,复又回来,“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我对于装东西是最擅长的了。不过你看这些盒子是竖着一排装好,还是横着一排装好啊。” “你!”江琉玉狠狠的将菜刀往下面一垛,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这么一个字。张魏给她的架势吓着了,慌忙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便赶紧逃离了此地。 过不多时,江琉玉好不容易把装满了的板车叫张魏亲自拉到了他已经买下来的店铺,随后又问府里要了两个小厮过来,一同帮忙将这铺子里面的柜子桌子全部都擦拭过一遍后,才把寿司盒好生的摆放在上面。 一摞一摞的,每个盒子上都有些若隐若现的花纹,咋一眼看上去还挺讲究的,随后江琉玉便又把放在板车最角落的那几盒寿司单独拿出来,就摆在铺子的外边,此举引得张魏一阵不解。 “这谁家卖东西不都是把自家的货物好生生地都堆在在柜台上的吗,怎么就你还拿了张矮桌子摆在外头?” 江琉玉记着早上张魏一直不断骚扰自己的仇,这会儿对他也没有多少的好脾气,直接两手环肘,眯着眼睛也跟他早上挑衅自己时候的模样一样。 “山人自有妙计,我这么做肯定是有我自己的道理,你要么就安安静静的在那里给我等着看好,要不就闭上嘴巴,随便爱去哪玩去哪玩,爱去哪睡去哪睡,别再来烦我就好了。” 要是单独拎出来听,只怕是个人都会以为江琉玉真的是有意针对自己,不过张魏上下看了一眼,他的架势怎么看?怎么觉着熟悉便没了这样的想法,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我都听你的,我且先看看你到底有怎么大的能耐,可以把这些东西一天之内全部卖出去。” 张魏昨天一整天的战绩,也就是独自守着那几篓子的黄瓜,一根都没有卖出去,饭有两三根到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所以他一看江琉玉又做了这么多的成品出来,深深表示十分担心,甚至还有些期待看到江琉玉今天的努力,会有昨天自己一样的结局。会这样的诅咒自己家的铺子,除了张魏之外,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江琉玉将这个铺子四周都走了一遍之后,未曾发现张魏心里面是怎样的幸灾乐祸,直接绕过他去外面的大街上也转了一下,随后回来走到他的面前,神秘兮兮的笑着说道。 “喂,你会不会吆喝呀,或者说你不是还有些小文采的吗,给咱们铺子里写几句要喝的话呗,要不然的话都没有谁能够发现这里。” “你昨天不就说我这个地方选的不好的嘛,怎么你今日不打算换一家铺子,却还要守在这里,那不是难怪没有人过来吗。” 张魏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最后却实在忍不住,终于笑了出来。江琉玉禁不住伸手轻轻打了他两下,几乎跳脚,“这怎么能一样呢?你昨天卖的黄瓜,那是生活必需品,各处都有的卖的,人家又不稀罕大老远跑到你这里来买,自然是没有人知道了。” “可我这个是点心,又不是那么必须的东西,不过是为着味道独特,所以能够留得住客人而已,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就是这么个意思。” 江琉玉简单的解释了一遍,然后又扯了扯张魏的袖子,“我在问你呢?你先回答要紧的,赶紧想几句吆喝的话呗。” 闻言,张魏又看到那两个过来店里头帮忙的小厮,一张脸涨的通红,后退了一步,“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怎么说也是张家的少爷呀?这种街头小摊贩才会用的吆喝,我怎么可能会呢,我就是听都没有听过多少句。” “你,算了,我就知道不应该指望你,本想着你帮我们铺子编几句好听的广告词,朗朗上口,可以吸引更多人来呢,到头来还是只能靠我用超市大减价,那样简单直接的话来喊了。” 江琉玉还想指着他数落个几句,但是说到最后这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便清了清嗓子,郑重的告诉他。 “什,什么超市大减价,什么东西?”张魏一愣,随后就给江琉玉扯了过去,“这不重要,一会儿在外头就记得这么还说,张家寿司出新点心了,每位顾客可以事先品尝,在选择购买,每买两盒还有优惠,先到先得,再晚就没有了。”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你这些摆在外头是给他们免费吃的呀。”张魏指了一下那张矮桌子上面的好几盒寿司,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话说完了之后才猛地一挑眉头。 “你这么卖不会太浪费了么,万一那些人就过来吃了就走呢?” “在前面试吃的不是关键,后头的两句话才是关键,你喊不喊?”江琉玉抿着嘴巴,对于他所抓住的重点很有些无力吐槽的感觉。 “我不喊,我这样的身份,要是出来做这种吆喝的事,那可不是丢死人了。”闻言,张魏立刻就别过了,生去就是为了防江疏玉禁不住又来扯自己的袖子。 “我就知道,”江琉玉呵呵笑了两下,硬是向前把人给拽了出去。“那你就闭着眼睛喊你放心,我会陪你的,更何况这只是为了引人注意,又不需要你真的吆喝上一天,不会有多少人听见的。” 说罢,江琉玉便死死拽着不让张魏逃跑,自己率先打了个样子。女子的声音本来就尖锐,经过她如此闭上眼睛,好似决绝般的叫喊声之后,这条街上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此处的动静。 张魏没得办法,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不过现在剑在弦上,他也只得从命,陪着江琉玉吆喝了几声之后,那些听到动静闻风而来的人,便在不知不觉间将这店铺的外面围了个密密麻麻。 “张家少爷,你说这个点心是叫寿司吗,还可以试吃?”摆在矮桌子上的寿司,叫过来的人一览无遗,众人也没见过这种造型的点心,不禁有些疑惑。 第五百二十章:生意分红 张魏因为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吆喝,整个人又羞又臊,一张脸也被气给憋的通红,这人如此小声的发问,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听见。 好在江琉玉在旁边及时的回过神来,扯了扯张魏的袖子,才叫他终于停了下来。张魏咳嗽了一声,半天才终于想起来此人问的是什么问题。 他与江琉玉相互张望了一眼,江琉玉便主动站起来笑着介绍。“没错,这是我们家新推出来的点心,想必诸位应该都没有见过这种造型的吧,” “我也知道各位恐怕心有余虑,不敢贸然买了新鲜的点心来尝尝,所以特别推出了试吃的活动,各位可以先在这里尝过了,之后觉得不错,再考虑进店来买。若是不习惯的话,所幸你们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各位觉得可好?” 能够免费品尝食物,还不用花钱的,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有半点的怨言呢?只不过他们瞧着这寿司的样子,里面用了些什么用料也全都一目了然,心里确实还是有些疑虑,便有人禁不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这里头不就是那些最简单的食材吗,也没什么稀罕的,平常做菜也没觉得有多好吃的,你这样混在一起就有变化了?” “这位大哥的问题提的非常好,”江琉玉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还将手给指了出去,叫那人本以为是自己自己私下里的话,已经很小声了,却不想还是给人揪住了尾巴,顿时羞得脸上发烫,想要往后面给躲藏个几步。 不过江琉玉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直接将一盒寿司拿起来摊在手上,并且递到了众人的面前,让他们各自拿起一块尝尝。 “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人有这样的疑虑,不过这好不好吃,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就好比你爱吃辣的,我爱吃酸的,我说辣的不好吃,你就真的觉得不好吃了吗?” “总归还得要各位亲自尝试过了之后才能确定,不过我们店里就是有这样的自信,能够保证试吃的产品推出来了之后,各位吃过还会想要继续买一盒回家尝尝。毕竟这试吃的寿司,一共就只有这么多,列位若是真心喜欢的话,想必也不在意进店来看看吧。” 江琉玉的话说的一套一套的,虽然没有明确指出来叫众人进店花钱,可这意思是个人都能明白的,而且说的隐晦,一点也不会引起人的反感。 张魏听得禁不住心下一阵赞叹,也是难怪自己之前为什么这么好的口才也说不过她了,江琉玉在这些方面果真是天赋异禀,是个人才。 那些人也觉得江琉玉说话很是有趣,各自拿了一块试吃的寿司之后,果真一个接一个的进到那铺子里面转。 这铺子虽然很小,但是货物简单明了,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功夫进行挑选,买了一个出来之后就会有下一个跟上去,既不会空荡荡的显得冷清,也不会拥挤到无处可走。 于是就在如此生意火爆的情况中,张魏的店铺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天的买卖。为着制作寿司,并没有花费多少的人工和材料,更何况大部分的米饭和其他的工具也都是从张启升府里的厨房蹭过来的,所以可以说今天这一天赚下来的钱可都是纯利润。 等到下午太阳光不再那么刺眼,日头也慢慢的下去了些,张魏店里面的寿司也差不多都卖完了,他亲自打开了收钱的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铜钱和碎银子,仿佛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芒,闪耀的他几乎热泪盈眶。 “哇,这么多的钱,说不定我昨天花出去买黄瓜的钱都一并赚回来了。”张魏笑得合不拢嘴,看到江琉玉不骄不躁的慢慢走到自己的身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他将银子全部都装在了袋子里面,当着她的面上晃一晃。“你不用着急,等我数完了之后,我就把今天赚来的钱与你平摊,你稍等一会儿。” 江琉玉抿着嘴巴淡笑,两只手就插在腰上并没有说话,只是偏过了头去瞧了一眼外面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感觉今天这样忙碌的一天,就好似是在做梦一样,她也好久没有感受过如此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了。 “我才没有着急呢,你就是想要数钱,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呀,马上就快要天黑了,咱们还是赶紧先回去吧。至于你给我的分红,就算是按一个月后的生意总和后算,你再分给我也没有什么关系。” “嗯,”张魏点头应了一声,把袋子栓好了,之后就递给了那两个被他带出来帮的小色与她一同出门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经不住多嘴问了一声。 “你之前不是还急吼吼的生怕我贪了你的银子吗?怎么这一回你就不急着问我要了,我倒是想着赶紧把你应得的那份交出去,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尤其是之前那样各种的看不起她,如今能有今天这么好的盛事,还多亏了江琉玉的福和脑子,张魏读圣贤书自然是深刻明白知恩图报的必要性。 张魏为了之前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些耿耿于怀,总想着能够补偿江琉玉些也是好的,江琉玉若是迟迟不收,反而叫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闻言,这句话听着也不怎么像是好话,可是其中的语气就叫人有些朦胧了它的意思,江琉玉不急着言语,只淡淡的撇了张魏一眼。 看着张魏眼中好似是调侃和不好意思的意味更多一些,江琉玉便收敛起了自己的耿直性子,慢悠悠的跟他解释道。 “这怎么能够一样呢?之前是因为我在跟你谈生意,这谈生意自然得是把话说清楚,否则后面要是闹掰了,还不太好收场,” “再者,我那么严肃的问你要求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为了看看你的态度如何。你若是有心和人家合作,总得拿出些诚意来才行,要不然的话,谁也不是你的亲人,怎么可能会掏心掏肺,任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江琉玉的话,叫张魏禁不住想起了自己身上的现状,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江琉玉看他还算是孺子可教,便索性连后面的话也一并讲出来说个明白。 “而至于今天,是因为我看出你为了咱们合作的生意,也算是挺煞费苦心的,咱们既然已经是在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就应该互帮互助,守望相助,我信任你,你也应当给我一样的回报,不辜负我的信任,就算是你的为人不错了。” 一听到这话,张魏顿时就来劲了,很是骄傲,并且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虽然在外面一向没有什么好名声,可是在人品方面,我可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你若是有这样的念头,那就说明你的眼光实在是很不错了,你就放心吧,我以后定然不会叫你后悔你今日的决定的。” 如此理所当然,又十分自信的话,虽然给人以一种可靠的感觉,不过在江琉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之下,却还是禁不住有些担心。 江琉玉瞧着他这般嚣张的模样,很是深表怀疑的眯着眼睛回过了头:你这样的宣之于口反而让人更加的怀疑吧。算了,我还是慢慢看着后面如何吧。 过了片刻功夫,二人便已经回到了张府里面,由于张魏的房间距离厨房更近一些,所以两个人都在他的房间里面数钱吃饭。 张府吃饭时间一般都比较晚,在加上为着张启升让张魏出去赚钱的缘故,所以家里也差不多断掉了给张魏的吃食。 张魏本可以用今日赚到的钱带江琉玉去外面大吃一顿的,不过一想到家里还剩下这么多没有卖完的黄瓜,他便与江琉玉商量了一下,留在家里吃寿司,混过一顿去就行了。 江琉玉也念着他一个千金富贵的大公子,居然也知道节省了,自然没有不乐意的。二人便边啃黄瓜,边看着张魏拿着个算盘在那里计算,今天挣进来和花出去的钱。 “嗯,今天一共花出去的本钱还不到十两,可是这些银子加在一起可足足有四十两,除去明天还有十两银子的花费,咱们今天了足足省下了三十银子。” 张魏将所有的碎银子全部拿一杆小秤,称好了之后一并装进了袋子里头,剩下那些铜钱就拿了一根绳子,按照一千个一串的规格串好了放在另一个袋子里。 这里面有好一些规避风险,以及计算成本的方式,都是江琉玉亲自交给张魏的。江琉玉看着他按照自己所说的方法,循规蹈矩的把银子全部都分类,并且在账本上记好了之后,一一幅孺子可教般的眼神,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魏笑嘻嘻的算好了所有的钱,将算盘拿起来在空中舞了两下,拨乱反正,随后便一边嚼着黄瓜,一边把那一袋碎银子的袋子给江琉玉放在了面前。 “你今日也辛苦了,这些是给你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筹备扩张 江琉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即使是晚上只能靠着吃黄瓜糊弄过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眼下瞧着张魏把最多的那一袋银子给自己丢了过来,她反倒有些吃惊了。 江琉玉眨了眨眼,和对面笑嘻嘻的张魏互相看了好一会儿工夫后,将那袋子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她虽然对数量上面不是十分清楚,但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得到这一袋子比张魏手中的那一部分,要重上不止一星半点。 更何况如果只是利润的一半的话,这一袋子的银子丢到自己的桌子面前,也不至于会发出那么震天般的响声。 江琉玉又是高兴又是诧异,看着这一袋子的银子,眼睛里面好似都得发光,不过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将袋子又重新推了回去。 “你怕不是算错了吧,你拿回去再好生的数数,我可不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 张魏脸色微微一僵,却并没有按照她的话将袋子拿回去,反而再度推得上去。“没有错,我虽然不急,你在生意上面那么的得心应手,但是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够算得明白的。” 江琉玉仍然是不肯收,又不动声色地再度将袋子推回了原位,“你还说你算数挺好的,那咱们一开始约定的,我只收你的一半的钱,给你瞧瞧,这里面估计都占了三分之二吧,别事后你又想起来不对,反而不好开口,咱们还是算干净的好。” “我是这么出尔反尔的人吗,我既然说好了给你,就断然不可能再有收回去的道理。”张魏嘴巴一咧,索性拿起袋子站起身来,郑重地塞在了江琉玉的手中,随后再走了回去。 “这一人一半是咱们约定好的,这多出来的部分是我对你的一点心意,是用来感谢你愿意帮助我将生意搞起来的报酬。” “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寿司的什么权,不是能够帮你收获更多的利益吗?咱们两个人约定好的虽然是一人一半,但是我想了一下你之前的话,总觉着你还是有些吃亏,” “以后未必可能有这么大方,至少眼下先表达一下我对你的敬意。你还是收下吧,免得我心里面总是有一件事悬在那里不痛快。” 江琉玉怔怔地盯着张魏瞧了好一会儿工夫,直把人给看的毛骨悚然,寒毛倒竖,她才经不住笑了一下,将这一袋子的银子塞回了自己的袖子里。 “没想到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你记性倒还不错嘛,居然全都记下了。我原本还想着你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从来都是眼高于顶,对别人的话不屑一顾呢,今日看来你倒是还是挺有可取之处,知道什么叫做知错能改,我可要对你大大的改观了。” 江琉玉虽然口才不错,对着外人好话那是一句接着一句,但是对于自己像这样夸奖的话,可是难得一听。 张魏冷不丁的听见她夸奖了自己,呆呆地坐在原地,还有些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弯起了嘴角,大笑着昂着头。“那是自然,要不然怎么说你的运气好呢,若是换做别人那里,可不见得能碰到像我这样好说话的主子。” 刚刚的话可能还没有完全说到点子上面,江琉玉才难得给了张魏几句好听的,他就有些得意的忘了形,使得她很有种被打脸了的感觉。 江琉玉轻叹了一声,慢慢的低下了头,去一只手搭在桌子上面拧着眉头,犹豫着说道:“咱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你能不能没事不要把主子什么的话挂在嘴边,你这样反倒叫我听着心里有点难受。” “额,好,不好意思呀,我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原是我说错话了,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张魏脸上一烫,瞧见江琉玉这么不乐意的模样,心下也有些过意不去。 他还想要为自己辩解个几句,可是这种话题越往下面越越容易抹黑,倒理不清楚。张魏想了一下还是算了,没有什么话比直接干脆的道歉,更来的管用了。 江琉玉也心领了他的心意,并没有再往太深的地方计较,反而释怀的抬起茶杯,与他碰了一下。 一夜无话。 过了几日,在江琉玉全力的帮助之下,张魏店里的生意可是一天比一天好,多出来的钱还可以多雇几个人手过来帮忙。 可是生意越好,人越多,这就同样的带来了一些其他的问题,之前张魏想着只是卖几根黄瓜,所以特地没有挑选格外漂亮的铺子。 如今生意已经蒸蒸日上,若是再守着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落,就未免看起来有些太寒酸了。那些眼高于顶的其他富商人家,也会嫌弃寿司是个不入流的点心,只配在这种小地方售卖,从而切断了好大一部分的客源。 江琉玉心里惦记,眼睁睁的看着一辆装饰的挺豪华的马车再度头也不回地从自家店铺面前经过,实在忍不住了,就与张魏商量起来。 张魏听着江琉玉的话,一开始还没有动怎样的念头,如今也觉着有些不太妥当了,“你是说想要换一些更大的铺子来做生意吗?可是这富阳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要的铺子总该有个具体的地方吧,总不可能说想要换个地方,结果连个理想的样子都没有。” “我自然是已经有个打算了,我瞧着东边的集市旁边不是有一条专门卖一些漂亮装饰物的街道吗,咱们不如在那条街道上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铺子盘下来,” “那些能够有闲钱在这条街上逛来逛去,买首饰的人家里肯定也不缺钱,咱们把铺子开在那里,以后的生意会越做越大的,到时候再多开几个分店,就算是蔓延到了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江琉玉这话说的十分爽快,但是等说完了之后,才注意到张魏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些怪怪的。 张魏静静的等她说完了之后,一只手背过身去,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这个你的想法算是很不错的,只不过那条街上的店铺的话,你想要买,恐怕是有些麻烦。” “怎么的呢,难不成那条街都是朝廷开的?”江琉玉说的自己都不太可能相信。朝廷向来是觉得经商之人位于所有职业的最底端,又怎么可能会自己组织了过来卖装饰物呢。 “确实不是,不过这盘下铺子的难度却还是一样的。”张魏脸上的笑容不经意间又变得玩味起来。他在店铺里面,来回的转来转去,可惜铺子实在太小,每次他走个三步也就到头了。 江琉玉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张魏走了几遍之后,差一点点就要撞在墙壁上了,张魏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算了,没事儿,我去跟我兄长说一声吧,我兄长这么疼我,更何况他在我们的铺子里面也能够看得出来咱们的生意不错,只要他松口,咱们连着要个几家铺子,也是没有关系的事。” 一听这话,江琉玉方才就有的一点被抛诸脑后的怀疑,顿时就成了现实。“你家老爷真的这么厉害,那一整条街都是他的生意铺子吗?” “街道还是朝廷的,不过街道上面的大半的铺子都是我兄长的,剩下的那些我兄长既然看不上,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张魏哼哼笑了两下,从江琉玉的身边走过,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就打算出门。“没事,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我自己慢慢的回去跟我兄长商量。” “好。”江琉玉点点头。 可是张魏终究还是没有去成功,毕竟铺子里面面的事儿比较杂乱,张魏需要与江琉玉跟个铺子里面提供原料的老板商量。 尤其是米粮铺子,虽然身为生活必需品,它的价格也不会贵到哪去,不过寿司里面花费最大的也就是米饭了,只要能够跟他每一斤的米饭砍下一文钱的价格,那一年省下来的本钱可不少。 为此,张魏需要过来帮江琉玉撑场面,就不方便脱身了,他不好意思地跟江琉玉说了声抱歉,江琉玉则大方地摆了摆手,丝毫没有怀疑他大中午就想要半路回去的目的,可能是休息偷懒。 “没有关系,等晚上回去之后你再跟他说也是一样的,咱们也没有那么的着急,若是他不同意的话,我再想办法陪你一块儿说服他。两个人的力量,总是更大一些。” “话虽如此,我兄长应该不可能不答应的,你还是自己好好休息吧。”张魏十分自信地在江琉玉的面前打包票,可是一等他到张启升的面前之后,才尝到了什么叫碰壁。 晚上,江琉玉和张魏出去跟别人应酬回来已经是很晚了,张启升念着之前一时激动,跟江琉玉答应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也不想轻易放弃。 正巧顾银华送了点心过来,一看见张启升这神游的样子,立马就猜到了他的心事,“老爷,妾身我亲自做的点心,你可尝尝好不好?” 第五百二十二章:阳奉阴违 张启升闻声低头看去,那盘子里面赫然就是几块和江琉玉做的一模一样的寿司,他眼角一抽,原本想要抬起手尝尝的动作,也被僵在了原地。 “看老爷这个样子,可是又想她了。”顾银华眼睛一撇,注意到张启升的小动作,却也没有太在意,亲手捻了一块送进他的嘴里。 张启升身子一僵,他好歹也是个爱面子的,若是承认,难保不会被顾银华问出来,自己被江琉玉给拒绝的话。想罢,他索性干脆就不承认,满嘴被这寿司快塞的满满当当的,勉强挤出来几个字。 “胡说八道,老爷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在想着她。” 顾银华浅笑着又给他倒了杯茶,送到嘴边,“老爷,这个可就是在跟妾身开玩笑了,妾身还没有说是谁呢。” 这可是自己不打自招了,张启升嘴里一停,整个人都觉着有些尴尬。顾银华则伺候着他喝茶,柔声安慰道,“不过也没有关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真是有漂亮的姑娘,就是咱们女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何况老爷现在还是盛年,如何不能多找几个人进来呢。” 张启升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看向顾银华的眼睛里都带了些感动,“你这话说的是真的?” 这样的眼神,顾银华曾经也见过,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却给了别人。顾银华心里面吃味,但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轻轻的给他按摩着肩膀。 “那是自然的了,老爷高兴妾身心里就高兴,若是老爷愿意的话,我倒是也愿意帮老爷这个忙。” “好。”张启升一喜,顾银华便顺势把他给拉了起来,“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妾身不如今日陪老爷去见见江琉玉也好,在她面前给老爷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就会回心转意呢。” “好,好,走。”张启升不疑有他,慌忙就想要拉着顾银华往外头走,因此也没有留意到她敛下去的眼眸里面是怎样怪异的情绪。 张启升从罗叔那里打听到了江琉玉和张魏两个人回来的时间,急急忙忙的就拉着顾银华过去,但是在走到厢房旁边的竹林里时,他忽然听见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未免自己想要讨好江琉玉的是被张魏看见,进而嘲笑,所以张启升只好同顾银华在外面多等一会儿,可是越听这两个人说话的感觉就越是让张启升心里面有些膈应,难受。 此时张魏和江琉玉两个人刚刚从府里的饭堂吃了饭回来,二人由于都是住在厢房,比较顺路,所以张魏很是体贴的送江琉玉回房间之后,并多说笑了一会儿。 “这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去,咱们很快也能够成为一个小有头脸的大生意家了。我看外头的那些有钱的女人,通常都会把自己喂得膘肥体壮的,就同我兄长一样,” 张魏今天高兴,可能是喝了些酒,所以说话有点毫无逻辑,索性她的神志还算是清楚。江琉玉满脸无奈地站在他的对面,幸好还不用上前去扶着他,否则只怕会被他当成是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拉拉扯扯个不休。 “虽然才四十出头,如今已然是有些臃肿的走不动道了,我看你要是同我继续合作下去,赚了钱之后,你也最好把自己喂的胖一些,否则出去走访都没有人敢相信你的身价不俗,” “若不然的话,我也可以替你往外头要几张可以长胖的食谱回来,要是还不管用的话,我就向那些人喂猪一样,尽量把你喂的胖一些,才能配得上咱们的身份呀。” “你,”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展望着未来了,只是张魏思考些什么内容不好,偏偏是这么个让人难以言语的方向,使得江琉玉都有些哭笑不得,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神志不清了。 江琉玉围在张魏的身边,一方面是为了不叫他倒在自己的房间面前,一方面也是在寻找可以下脚的地方。 张魏晃晃悠悠地靠在竹子旁边站住了脚,那竹叶上面还残存了一些,今天下午下小雨时留下的雨点被他这么一碰,哗啦啦的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被冷水一激,顿时就清醒了过来,随后江琉玉的一脚便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小腿上面。“我看你真应该多喝点醒酒汤,好好的洗洗你的脑子了,说什么配不配的上日后发财了的身份,人家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靠的都是气质,你却想着什么剑走偏锋,要把我给喂胖,” “你若是真有这样的心思,倒不如先改变一下你自己的体格格,不要这么瘦瘦弱弱的。”对于爱漂亮的女孩子而言,最要紧的便是身材和样貌了,张魏如此口无遮拦地说出这番话,也难怪江琉玉会这么生气。 张魏清醒过来,倒是能够清楚地记得自己方才一时兴起,都说了些什么胡言乱语,所以也没有计较江琉玉踢的自己那一脚,反而笑嘻嘻的凑上去给她捏着肩膀。 “方才的话原是我说错了,不过意思还是相近的,咱们现在虽然不急着如此行事,不过你也是可以开始准备着的了,若不然的话,那不是真浪费了你这一身的才华。” “才华是用得着从外貌上面来判断的吗,人家说学富五车,那也只是个比喻,又不代表着他们一定都是大腹便便的人。” 江琉玉嘴角一抽气,呼呼地将张魏的手打掉,转过身来。“我看你这就是仗着喝醉了酒报复我之前说你的那些话,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这些狡辩呢。你还是赶紧去找你哥哥,把事情说明了吧,” “把咱们需要的东西的基础都奠定好了之后,你再跟我商量,以后该做些什么改变,反正我是坚决拒绝你的这个建议的。” 人家富婆这个词本来就是个贬义词,专门用于嘲笑那些又有钱长相又不漂亮的女孩子们的。也怪自己今日为何没事跟他提起这么一个词,说起来反倒得怪罪自己得意忘形。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张家的少爷啊。”张魏很是骄傲的笑了一下,随后又像是跟他以前的好兄弟之间的相方式似的,将两手重重地拍在江琉玉的肩膀上。 而江琉玉又不是这个时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女子,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在这个时代里面,男女之间距离的这么近,本就是个极其引人深思的事情,便更不用说落在暗处,偷偷观察着此处的张启升和顾银华二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样子了。 “哎呀,未曾想到江琉玉什么时候居然去帮二少爷的忙了,二少爷之前就有为她承担过责罚的行为,这一下两个人如此日久生情了之后,难保不会闹出点什么动静来,” “不过这远远的瞧着他们两个人,还真的是挺般配的,不知老爷你是如何觉得?”顾银华心中欢喜不已,本来今天的目的就是想着将江琉玉给推出去的,不过这两个人之间的动作如此亲昵,说不定还能够顺便将张魏也一并收拾了。 只要能够拉低张魏在张启升心目当中的地位,那以后的家产大部分肯定就会落在张桐的手上。薛梅又是个没有主见的,从来都只知道依附着自己,将家产落在自己人的手中,总好过交给张魏这么个没有半点交情的人。 顾银华心里头暗暗想着,而张启升也是看着诧异无比。之前只当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交集,江琉玉主动提出帮张魏的忙,也不过是为了能够离开府里。如今看来,这两个人说不定早就有所勾结了,难道是自己被蒙在了鼓里。 “你当真觉得他们两个人这么般配?”张启升瘪着张嘴巴,由于是背对着顾银华,所以顾银华并不能看到他脸上什么表情。 不过顾银华从张启升的语气里面,却是能够听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肯定是十分糟糕。顾银华微微一笑,越发的在火上浇油,“那是自然了,从来人家说佳偶天成,都是郎才女貌才是相配的,这一对又是年轻男女,定然是早就互相看对眼了。” 张启升气得脑袋一阵发昏,几乎都忘记了顾银华拉着自己过来时,说好的是在江琉玉的面前为自己说好话的,这会儿满心都被愤怒给填满了,气恼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不相配,一点都不相配。”张启升气愤地说道,推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竹子,就转身离去,顾银华也赶紧跟上去安慰,顺便彰显一下自己的温柔似水。 这竹子晃动难免带动了上边的叶子一阵摩擦出声响,江琉玉和张魏两个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张启升心情不爽,顾银华也不敢多停留,只是表达了自己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的衷心之后离开了,而她走了没多久,外面就有人过来的声音。 第五百二十三章:暗中使坏 “都出去,我今天不需要人伺候,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好好的把院墙给我看,守住了,要是放进来一个贼人,小心我拿你们试问通通送到官府里去。” 张启升就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前面看烛火摇曳,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很少有像今日这么气愤的时候。 听到外面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他第一反应直为是罗叔过来问候,便想也不想的吼了出去,话语里面还意有所指,却不想外面的人只站住了脚听了一会儿,便又推门进来。 “我不是叫你出去吗?”张启升一愣,蓦地又皱起眉头向门口看去,却不想过来的人并不是府中的下人,而是已经回去收拾,并且穿戴好的张魏,笑眯眯地凑了过来。 “兄长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有谁这么大胆惹你生气吗,你可以告诉弟弟,我替你去把他们摆平。”张魏和江琉玉小小的说笑一阵后,发觉自己虽然喝的酒不多,但还是会有些影响的,而且酒气逼人,也实在不礼貌。 所以他特意回房间里清洗了一遍身上后再过来,也是专门揪着张启升快要入睡的时间过来跟他商量,白天跟江琉玉说好的事情。 张启升为着晚上着急睡觉,心里一急,说不定就会简单的松口答应了,不过张魏着实有些失策,今日恰好赶在了张启升心情最不好的时候。 发现过来的人居然是张魏,张启升心里面顿时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他倒是想要将心里的不痛快发泄出来,可是这种事实在是羞于其齿,叫他难以开口。 他的嘴唇蠕动了半晌,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来,只是面色不渝的站起身,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坐下。“没什么,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要睡觉了,你有什么话就明天再说吧。” “兄长今日睡觉的时间和往日比起来都要早了不少呀,我过来也不为什么,就是有一桩好事跟兄长商量。兄长放心,这件事情十分简单,我只说几句话就好,你可以好好的考虑考虑。” 张魏不疑有他,更是完全没可能将张启升的不高兴联想到自己的身上,他仍旧是凑到了张启升的身边,将白天商量好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讲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兄长也看到了我的铺子,那么小的一家店面,这几天可是连连收获不小的利润,如此一个暴利的产业,兄长可不可能会错过的呀。” “我就是想要跟兄长你商量一下,把那条街上的几个铺子让出来给我用用,赚到的利润如何分成,咱们兄弟两个之间都好商量,”张魏又是说话,又是比划,还担心张启升不同意,同时不遗余力的贬低了一下自己家的铺子。 “你那条街上虽然热闹,也不保证每家铺子都是赚钱的,我把这么一块肥肉送到你的手边,兄长不如就给我一些折扣,好歹咱们也是亲兄弟,最后得到的好处也是互相平分,这不是很划算吗,总好过我把这件好事交到别人手上吧。” 今日张魏说这些话的风格跟江琉玉很是相像,可见是他过来之前江琉玉他已经跟他好生的打过了招呼了。 而张启升平日里做生意,要是有现成的好买卖摆在面前,他自然是没有可能不答应的,不过若是张魏开口的话,这件事情就很值得说道一番了。 张启升拧巴着眉头,思绪在同意张魏的这件好事和想要给他一教训之间来回徘徊,终于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好主意,便轻轻的咳嗽一声,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 “你说的不错,我那条街上的铺子已经大部分都固定住了利润,想要多赚一些也是困难的,不过你又怎么能够保证你的铺子又是一直赚钱的呢?” “你才开了没有几天吧,万一那些人只是一时新鲜,所以过来的多一些,要是等他们的新鲜劲过去了,又有谁会再过来呢?”张启升说话间轻轻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同时悄无声息地推搡着让张魏从自己的床边坐了起来。 “我那几家铺子虽然不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利润,但我起码能够保证不会亏损,我若是将能够持续赚钱的铺子交给了你,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呀。” 张魏给他推的一愣,却也并没有怀疑张启升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生疏,只是陷入了他刚刚所说的这些话里面,深思不已。 “这个时间虽然是短了一些,不过也能看出很多的问题来,不是吗?更何况我可是一直有江琉玉帮忙的呢,江琉玉的本事兄长你也已经看到了,这几天可都是她的杰作,难道兄长你还不放心吗?” 张魏不提江琉玉还好,一提到她,就好像是在张启升的心上捅刀子一样,让他心里更加的郁闷。 张启升偏过了头去,假装毫不在意的开口,“一个女人而已,投机取巧的本事,以后能有什么作为。” 张魏给他说的无法反驳,估计也是心里赞同张启升的这个观点,她思来想去,总归还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于是问道。 “那不然兄长你有什么高见,只要你肯把铺子给我,你提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可以接受,总归我们还是需要一个机会的呀,就算他们是图一时新鲜过来买寿司吃,那咱们也得把他们这股新鲜劲赚够了才行呀,否则也太浪费了。” 说着,张魏便趁着张启升走神去思考的时候,又重新回来坐下。张启升捏着下巴好似在仔细地审视他所说的可能,想了好一会儿的功夫,只等着张魏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可算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看在咱们可是亲兄弟的份上,我就暂时给你一个机会。将我那街上最好的两家铺子让给你,不过这可是有条件的,除了每个月的租金以外,你还得额外给我你所赚利润的一成。” “让我看到你确实是个可靠的人才,要不然的话,你还是尽早改变主意去做别的打算吧。” “一成的话,这未免也太多了吧?更何况我自己手上还要给那些伙计们发工钱呢,这要是一并都给的出去,那我手上不也没剩下多少钱了吗?” 张魏一惊,禁不住脱口而出,自己心中的不满,而张启升就等着他这句话,当即笑了一笑摆手让他离开 “行了行了,我看你做生意也就是一会儿功夫高兴,一会功夫就不乐意管了,这所有做生意的人都要能够承担的起背后的风险,又不是谁都能够稳赚不赔的,你既然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那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你做生意这么久了,难道我还不清楚吗,只不过……”张魏皱着眉头解释道,忽然转念一想,张启升向来是最心疼自己的,今日却要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难不成是想要给自己一个考验? 想罢,张魏心里面那一点点的不高兴,也就烟消云散了,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张启升行了个礼,“我知道了兄长,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不过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做主也不好,等我商量好了明天再给你一个答复可以吗?”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既然兄长你要着急睡觉,那我就不再继续打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一定会赶在你出门之前过来,给你一个答案的。那弟弟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张魏别停这个要敢意气风发的,同他来时那般匆匆的离去了。 张启升听着张魏自己以为而得来那般迅猛的回答,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张魏就已经离开了房间,再想起他口中所说商量的事情,恐怕又是要大晚上找他说话了。 如此一想,张启升心中更加的愤懑,气呼呼的一拳锤在了枕头上面,几乎就想要索性一个晚上都不要睡觉了。 不过在他心中终究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得过自己的,张启升也就这么气愤的对着烛火做了一阵时间后,还是回到了床上睡着了。 至于张魏,既然已然是认定了张启升是想要给自己一个考验,他也不想辜负了兄长的苦心。因此,对于张启升提出的的要求,张魏想着也没有必要去打扰江琉玉,所以回去的路上也就没有顺路去问问她的意见,只想着明天一早去跟兄长交接了铺子的契书就算。 还是江琉玉觉得张魏今天这么的得意忘形,要是到张启升的面前没说好话的话,被他坑了也不一定,以至于她第二天早上连懒觉也没有睡,便急吼吼的起床,自己主动跑到了张魏房间门口等他出来。 这日早上天刚放晴,四方的天色还略有些昏暗,带着淡蓝色的雾气,最角落的几颗亮闪闪的星星都还没有掉落。江琉玉就在张魏的房间门口给那露水的凉气冻的身上泛起鸡皮疙瘩,才等到张魏慢慢的打着哈切出来。 第五百二十四章:砍价还价 “你怎么这么大一早就过来了?我说怎么突然在外面看到一个人,差点没给我吓得半死,险些就要叫人过来把你抓起来了。” 张魏昨天晚上思考跟张启升商量的事情,很晚才睡觉,因此到了平常起床的时间,他的精神头大不如以前。猛然从窗户外面看见有人站在这里,一出门就瞧见江琉玉这一脸的颓靡,自然是会觉得无比吃惊和似笑非笑的。 江琉玉眯起眼睛,却没有这个心思跟他在这里开什么玩笑,两只手插在腰上,隐隐地瞧着,好像有些淡淡的怒气。她随手抖掉了肩膀上的露水,走到他的面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心平气和的问道。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酒喝的太多了,所以没睡好呀,就看着好像你还在梦游似的,跟你说好的事情,你可跟你兄长提起了吗?他那里的态度是怎么样,怎么说的?” 张魏还没有洗脸,这会出门就是要去后院打水简单的收拾一下的,眼神迷离的确实就跟没睡醒似的。他听着江琉玉的话,与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互望了一会儿后,才终于记起了前一天晚上跟张启升所说的事情。 他猛的一回过神来,忽然肩膀上一抖,转着眼睛,捏着下巴,尽量缓和地将事情经过告知与江琉玉。江琉玉刚开始还听得十分冷静,后面就坐不住了,当即吵嚷起来。 “你说什么?!” 张魏给她吓得赶紧闭上眼睛,也减少江琉玉那么大声音音浪的冲击,而后又挥着右手,想叫她冷静一下。 “我知道这个条件听起来确实是有些苛刻了,不过我兄长他向来是个不会吃亏的人,他肯把铺子给我们,已经虽然是很不容易了,自然也不可能愿意在我们身上赔钱,” “他既然不肯相信我们有这么大的能耐,我们何不把成绩做出来给他看看,让他知道选择我们不是错误的决定,说不定之后就能够再商量一下这个条件。” 张魏陪笑着劝说道,想叫江琉玉不要那么激动,而江琉玉此时一方面是为着自己起了个大早,不放心的事情果然变成了现实,。 一方面也是生气张魏未免有些太天真了,居然会想到张启升提出这种要求,是为了故意考验他。 这世上考验的方法有这么几百种,哪里有直接强夺人家劳动成果这么不客气的方式。就感觉张启升现在好似是特意公报私仇,拿我们当摇钱树聚宝盆一样使用。 江琉玉瘪着一张嘴巴,饶是张魏在旁边怎么样说好话,他心里仍然是有一口气憋在那里上上不去,发泄也发泄不出来。 不过她也知道对着张魏发脾气并没有什么作用,江琉玉深吸了一口气,转着眼珠试图思考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对了,你昨天晚上跟他问出来这些条件,那你可有直接答应他了,给了他一个认真的答复了吗?” “这倒还没有,我也是想着兄长提出来的这个条件确实有点过分,就怕你不肯答应,所以想第二天早上跟你商量好了之后再去给兄长一个答复的。”说着,张魏特意站远了些,以免被她看到了自己脸上那心虚的表情。 江琉玉听着他的话,顿时也是松了一口气,将张魏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便一手拍在他的手臂上,仰着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看你还没有收拾好,张老爷一天天的手边的工作也还忙着,我就替你给他一个答复,等你收拾完了之后,也就可以等我的好消息了。” “你,去……”张魏一字一顿瞧着很有些犹豫,而江琉玉也不等他说完,也没有多做解释,只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便直接离开了。 张魏在原地想了片刻,毕竟这个事情也不好由自己一人做主,江琉玉过去说话的话,说不定还能够争取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条件。那不如就让她去试试算了,也省得自己在兄长面前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白白给自家人糊弄了,以后见面也难看。 可见无奸不商,张启升为人处事的风格如何,他自家人也是看的十分清楚。 另一边,江琉玉抿着嘴巴,暂且心里压下了想要跟张魏追究不许再如此轻信别人,匆匆来到了张启升的院子里,此刻他也才刚刚起床。 他的近身小厮刚刚给他换好了衣服擦了脸,张启升这一边忙着穿外套,一边等着外面的人送早饭过来,谁知出门的小厮还没回来,却迎来了江琉玉这个他一直盼望着的稀客。 江琉玉向来行事也比较直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打了声招呼之后便直接跑到了张启升的房间里面站着。张启升瞧着很是稀奇,想要表现得淡定一些,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 他自个儿把衣服穿好了,之后又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尽量摆出一个自认为最潇洒的动作,收拾完毕后,便特意从江琉玉的面前绕过来,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这倒是稀奇呀,你不是巴不得跟我保持着距离吗,怎么这么一大清早的就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还是打算回心转意了?” 闻言,江琉玉给他这般做作的姿态,禁不住又要勾起起了个大早的怨气,但她还是很理智的,忍住了冲他翻白眼的冲动,趁着周围没人,便过来坐在他的对面,一只手放在桌子上面,非常正经的开口。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有所联系的,难道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我找你可不是为了我自己的私事,可是为了你们自己家着想。” “我说你也是够奇怪的,明明是那么希望你的兄弟能够有出息,有长进,怎么他在外面还没有碰到真正厉害的人呢,你就想要先冲自家人下手了,你这到底是想要给他推波助澜,还是为了你自己个人恩怨来蓄意报复呀。” “我之前想看着你,为了他的事情那么上心,本来是不用我管的,但我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也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所以主动跟你协商,怎么你现在就打算跟我反悔了吗?” 江琉玉说话向来都是这么直白,干脆又发自内心,可她越是讲的坦坦荡荡,发自肺腑,就越是让张启升觉得自己有些局促。 明明也该是很值得说道一番的理由,这会儿看见了惹怒自己的罪魁祸首之一的江琉玉,张启升却又不太好意思讲出口了,便梗着脖子索性破罐子破摔。 “老爷我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考量,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我会提出这样的自然是留有后手的,你自己想不到,就想着先替他来怪我,究竟他是你的兄弟,还是我的兄弟,我难不成还会给我自家人吃苦头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江琉玉给他说的一愣一愣的,点头讲完这句话,突然话锋便一转,“但是非常不好意思,我完全没能够体会得到你能有什么苦心,我只觉得你今日做的决定很有些多此一举了,” “有句话叫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是瞧着人家修房子,要用木头,自己还特意意去搬了几个木柴,回家当柴火烧吧。” “你!”张启升一时语塞,卡在了嗓子眼儿讲不出反驳的话,江琉玉便乘胜追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要我想想,你要是实在不肯松口也就罢了,那条街上又不全是你家的铺子,还有几家虽然装修差了一点,也无人问津,不过只要我们的铺子开在那里,一定可以枯木回春,起死回生,” “而且为着他们本来的生意就不怎么样,若是让给我们的话,说不定价格会比那条街上平常的铺子还要低上几分,如此算来,去哪里租铺子买铺子,不比在你的手下讨生意来的划算呀。” 江琉玉一手撑着下巴,说的十分漫不经心,不过眼睛却一直留心着张启升脸色的变化。 若是跟张魏说话的话,自己一开始的打算一定可以水到渠成,不用多费麻烦,可偏偏对上的是同样精明的江琉玉,就叫人有些头疼了。张启升一时恼羞成怒,仍然选择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形象,不肯低头。 “这怎么可能,人都是往高处走的,那几个铺子风水不好,换了几户人家都没能火起来,你觉得你初来乍到的就能成功了?” “这可不一定呀,所谓风水都是跟着人的气运来变的,只要我们好好经营,再差的风水也能够有所变化的,更何况那几家铺子比你家手下的铺子要便宜上那么多,这、是个明眼人都会有聪明的决定的吧。” 江琉玉如意算盘打得十分清楚,却仍然是留在位子上坐着没有起身,瞧着就是想要拿话激他,让他退步。张启升心里头心知肚明她是个什么意思,但同时也很担心别是真的把人给逼急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闷闷不乐 张启升也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才,江琉玉必然是有办法能够劝说的张魏回心转意的,而自己若是在这么继续僵持下去的话,岂不说会丢了这么一大单的生意,就是传出去也十分影响自己的名声。 他有些坐立不安,赶着从桌上倒了一杯昨天晚上的凉茶,猛的灌了一口,才在江琉玉审视和期待的眼神当中,终于泄气的点了点头。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当我是吃点亏,把铺子让给你们了,那一成的利润我就不要了,你们自己好好留着吧,” “不过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咱们两个人的约定依然算数,如果你不仅没能把他给带出来,还顺便糟蹋了我的铺子,我可不是会轻易放过你的。” 江琉玉一喜,自然也不会理会张启升这般虚张声势的话,将手放下,很是欢喜的一扬头,“行了,你丑你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不过这事咱们可约定好了,今天就把这个铺子的契约签订了吧,省的你后面又反悔。” 古代人自然是不可能理解的了现代人的梗,张启升被她给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得妥协的点了点头。 “你把张魏叫过来吧,我自会跟他讲这铺子的交接手续的。这件事你总不会插手了吧,他若是信得过你,跟我画押了之后,自然会把契书给你看的。” “那是肯定的,我也不是个不清楚自己定位的人,那我就先告辞了,”江琉玉说话间站了起来,正好看见门口那里站着的端了早饭回来的小厮。 “你就先好好的吃饭吧。” 如此这般欢喜又轻佻地随便打了声招呼之后,江琉玉很快就蹦跳着离开了张启升的院子。张启升的脸色也是随即搭了下来,变得很难看。 小厮先是好奇江琉玉居然会主动过来,再是疑惑张启升这么一张臭脸是什么原因。 心惊胆战的将早餐放在桌上了之后,问安搓着手站在一边,犹豫着看了张启升几眼,才赔笑着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位江姑娘又说出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吗?” 张启升瞥了一眼问安,抬起筷子刚想要加一只包子过来,可是筷子伸出去一半,张启升又闷闷不乐的撩回了桌上。“罢了,没什么,你去把那条街上的地契房契给我找过来吧。” 问安昨天就把张魏和张启升两个人之间商量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听说了,此刻看见张启升这副态度,当即就明白过来,昨日商量的事情肯定因为江琉玉的到来有了结果。 张启升虽然很不高兴,但总归还是拗不过江琉玉,更加上江琉玉身后还是自己的亲兄弟。自家老爷总归还是心疼自己人的。 问安听着他的话,乖乖低下头去隔壁房间找东西去了。 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江琉玉在那家小小的寿司铺子里面慢慢等待着,等的几乎都快望眼欲穿的时候,张魏才终于欢欢喜喜的揣着那几张铺子交接的契书跑了过来。 “怎么样?情况怎么样?他可说好了将哪几间铺子给你了吗?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啊?要不然的话还是再多筹备一些新的器具和柜台吧,毕竟这家小铺子里面的家具也实在有些太简陋了。” 江琉玉一把拉住了气喘吁吁的张魏,一开口就没个结束的,滔滔不绝的将所有的问题全部都问了出来。 而张魏正是跑的太着急了喘气的时候,也没法直接回答江琉玉的话,只得站住了脚,慢慢的将气息平缓均匀了,江琉玉又递了杯茶过来,他捏着茶杯咽了口唾沫才能开口。 “问清楚了,兄长把那街口的两家铺子给我了,虽说这两家铺子的地方不是最好,也不如那条街中央那一节的地段人气高,不过也很不容易了,” “只不过这交接铺子的事,需要在官府留有存档记录,所以我们过几天才能够搬过去,但是像你所说的一样,咱们怎么着也算是有钱了,很应该进一些漂亮点的家具过来,否则也太丢脸了。” 急忙忙的将话回答了之后,张魏一口气就把杯子里面的茶水给喝了个干干净净,又因为喝的着急,这里面也没有过滤明白,一节侥幸逃脱的茶叶梗子,恰恰好就卡在了张魏的咽喉部位。 张魏给呛得连连咳嗽,江琉玉也来不及高兴,便赶紧伸出手替他拍着后背顺气,只把这个茶叶梗子给吐出来了,才算作罢。 “看来人还是不能太得意了,若是太得意了,就会乐极生悲,咱们还是低调一些,现在还只是个开始,咱们以后可有更大的生意要去忙呢。” 江琉玉禁不住笑笑,给张魏拍过了背,便好心的把人扶到桌子前边坐下休息,她信心满满的讲出这番话,却见张魏的脸色好似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欢喜。 “话虽如此,可是人间有远大志向,若是止步不前……” “你说什么?”张魏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叫江琉玉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张魏回过神来,又随意的摆摆手,半边身子靠在桌子旁边,“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而已,一会儿要去什么地方,咱们先准备着吧。” “嗯,等一会,咱们需要亲自到菜市场上去做个调查,总得选出质量最好又便宜的原材料,尽量的减少成本,又不影响我们店里的声誉,这可是一个技术活。” 江琉玉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如是说道,张魏则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那就有劳你江女先生跟我好好的教授一番啊。” 另一边,张启升念着早上的事情,一样联系起了前一天晚上看到的内容。江琉玉向来都是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这会儿,却宁愿为了张魏冒着被别人误会的风险,这般暧昧的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来说话。 总不可能,江琉玉真是看上了张魏年轻人才,所以才会这般义无反顾的屡次拒绝自己吧。张启升越想越觉得郁闷,演变到后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船上,本来已经将人给哄得差不多了,就是因为张魏出来了,才使得江琉玉逐渐的跟自己慢慢的升起了隔阂。 正想着的时候,旁边给他负责磨墨的问安,无意间注意到张启升的毛笔已经许久未曾落在账本上了。整个人完全不像是在计算银子,更像是在发呆,问安眼睛一转,便悄悄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张桌子比较轻巧,木质也很轻薄酥脆,一手拍上去那声音响的都可以在房间里回荡不绝,如此便直接把张启升给吓醒了。 张启升猛的一抖,手中毛笔里面的墨水差一点就滴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只落在了漆黑的裤子上,跟衣服颜色融为了一体。 “老爷,这是走神的时候做噩梦了吗?老爷敬请放心,这世上是没有鬼的,而且这还是青天白日的。老爷若是累了,不如就休息一下吧,否则太勉强自己,终究是不好。” 问安低下头收敛起自己想要显露出来的笑容,赶着上前安慰张启升。张启升给他这一糊弄,几乎还差点真的被他给忽悠过去了。 张启升愣愣的看着问安在自己的面前收拾了一通,随后回过神来将毛笔撂下就站起身。问安则将手中的抹布放下,紧随其后。 “老爷,这是要去哪里?可要到后院去钓鱼吗?” “不是咱们出去走走,看看大少爷现在在干什么?”张启升将两只手背在身后,缓缓的向着外边走去,乍一眼瞧着他的背影,甚至还觉得有些忧郁。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真正忧郁的还在后头。等张启升和问安两个人欲盖弥彰的坐了一辆没有自家标识,却一样豪华装饰的马车来到了寿司店的门外,却只看到几个伙计们在那里忙碌,可以称得上是老板的张魏和江琉玉一个人都不在这里。 张启升掀开了窗帘,看了好一会儿工夫,再三确认过了,心里面也仍然是震惊。问安则赶紧下了马车前去询问,一会儿回来之后才告知,原来他们两个人已经跑外边去谈生意了,只怕今天一天都没有空回来。 “老爷,大少爷他们家的铺子在这里瞧着挺好的,想必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若不然咱们就先回去吧,等下次有机会了再和大少爷叙旧。” 我哪里是想要找他,分明是想要跟她说个几句话,张启升郁闷的收回了视线,却见问安出去打了声招呼的功夫,居然还顺便买了一盒寿司回来。 问安注意到他的目光,笑嘻嘻地将这盒寿司递了出去,“老爷若不然你也尝尝这个点心,味道着实有些意思,说不上哪里不错,但就是挺好吃的。” 张启升看着他如此嬉皮笑脸的表情,眼角一抽,愤愤地将旁边的车连甩下来,“回府。” 回到府上,问安也不知道张启升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只不过猜着他的意思,陪着他一同去了凌竹院。 第五百二十六章:寻求帮助 张启升作为大财主,虽然是家财万贯,难免会有些自己的小脾气,但他一般也不会这么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叫人害怕。 通常他这副模样就预示着他肯定是心里不爽,遇到麻烦了,想要找人排解心中的苦闷,那他一般来所选择的人,便只有凌竹院的卫姨娘了。 张启升和卫凌竹两个人现在的感情虽然大不如从前,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难得有空聚在一起说说话,但是张启升一遇到麻烦就会去找卫姨娘说话这个习惯,张启升自认为隐藏的很深,但是这府上的人差不多也全都知晓,完全都不算是个秘密了。 因此问安一看到他今日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之后,现在又是这样的表情,便是不需要再向张启升多询问意见,便自主的领着他往卫凌竹院子的方向走去。 凌竹院中,此时正值中午要吃饭的时间,卫凌竹刚刚才给自己的小花园浇完了水,收拾好了一切,洗干净了手才在桌子前面坐下,张启升就闯了进来。 “你怎么又来了,这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啊?摆得这么张臭脸,你知道我每次看着心里都觉得十分隔应,你也不能收敛一下子吗。” 卫凌竹皱着眉头坐在桌子前面,抬起筷子还没来得及落下,禁不住数落张启升个几句,而张启升则板着张脸,自顾自的到她的对面坐下。 卫凌竹旁边的侍女赶着就送来了碗筷,他也不与卫凌竹多言语,直接就开动吃饭。卫凌竹看的眉头越皱越深,问安心中偷笑,便后退着打了声招呼,借口离开。 “今日老爷胃口不好,原来是想同卫姨娘一同用饭,小的这就去告诉府上的厨房,不必再做老爷的饭,也省的浪费,小的先行告辞。” 等问安走了之后,她身边的侍女也都自觉退下,卫凌竹将筷子放下,没有旁人在面前做阻碍,她便可以不再有任何收敛的,跟张启升直截了当的说话。 “你难不成就是因为吃不惯府上做的菜,所以才特地到我这里来蹭饭的吧,你知道我每日张罗我的饭总共就那么多的量,还花费我不少的银子,我本来私房钱就没多少了,你要是多来一个几趟,只怕我都要破产了。” 闻言,张启升好似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样,将嘴里的一口菜咽下方才郁闷的心情,也被卫凌竹的打岔而冲淡了,不由得微微一挑右半边的眉毛,很是疑惑的问道。 “不就是过来吃你几道菜吗?你用得着说的这么夸张吗?再者说你每个月又不是没有月钱,老爷我这么有钱,难不成还会短了给你们的用度吗,别总是说的这么小家子气,你好歹也算是个有头脸出身的人家吧,免得传出去叫你身边的这群小姑娘们笑话。” “你懂得什么,这女子在后院里讨生活,可不比你们在外面打拼的容易,你觉得我现在能过得这么自在,就靠着你每个月发的那一点点银子,我就够了嘛,还不是得要添上一些我自己的私房钱。” 卫凌竹说着,瞧着张启升一脸的震惊和懵懂,经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算了,我跟你说这些话也没有用,你还是先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又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吧,我早点把你打发走了,我也好得空吃饭。” “你用的着这么嫌弃我吗?你若是在这个态度,我就一直在这里坐着,把你的午饭全部都吃干净了,也不告诉你。”张启升正好是赶上了今天的心情不怎么样,所以听着卫凌竹的话也是忍不住跟她杠上了。 卫凌竹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跟他话不投机,一拍走人,还是继续僵持这两个想法之中纠结,须臾她才站起身来笑了笑。 “那没关系呀,你就在这里吃素好了,我瞧着问安应该还没有这么快去告诉厨房停手吧,我就去吃你的午饭算了,你爱说不说,反正也不是我的问题。” “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你每次见到我就不能说的和软一些吗?”张启升看着卫凌竹的架势似乎是真的这么决绝,所以反倒是他自己先绷不住了,落了下风。 “我也懒得跟你再这么继续浪费时间了,你叫你身边的人告诉问安,叫他把厨房里的菜带到你这里来,咱们一起吃,你就没有什么话好罗嗦了吧。” 卫凌竹呵呵一笑,按照张启升说的,吩咐自己身边的侍女出去通知问安,随后心平气和的与他对面坐着喝茶。 几番言语之间,她便从张启升的口中听完了整个故事的全部过程,当然,其中也有许多张启升自己的主观看法和添油加醋。 听完从张启升口中所说的所有故事,卫凌竹抿着嘴巴,两道眉头微微皱起,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奇特的表情,她一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两只眼睛翻着向天花板看去。 “所以说,你是怀疑张魏对你看上的这个小姑娘有意思,所以想要跟你一起争抢,再把她据为己有吗?” “这是自然的了,你是没有见到当时的情景,你若是看到了,你就可以理解我心里究竟有多痛了,”张启升说话间还分外心疼的捂着胸口,样子十分的憋闷。 “张魏到底是年轻,又是青年才俊,自然是更吸引女子的关注的,我虽然家财万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却在年纪上面跟他落了一节,是个人恐怕都会看上他的吧。” 话音落地,卫凌竹实在是憋不住,笑出了声来,“这最后一句,你的结论我倒是可以赞同,不过你在前面对于你自己的形容,可真的是镜花水月,让人吃惊。” “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那个女孩子又因为生意的缘故,跟张魏走得越来越近,她本来就对你没有多少好感,我看你跟他的事情是完了,”卫凌竹心直口快,还十分配合的挥手挥手。 “要不然你还是收收心,不要再去打扰人家小两口之间的生活了,若是张魏和她两个人能成,你不是也正好省得继续担心张魏没有生意头脑了吗?” “这一码是一码,我虽然希望他有出息,可也不代表着我就打算把我看上的女人就让给人了,他这也未免太打我的脸了。而且他也不一定不知道我对她有意思,却还要跟我来抢,你觉得这是一个好兄弟做出来的事吗?” 卫凌竹是看的十分明白,所以好言相劝,不过张启升听不听的进去,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万一他本来对江琉玉没有意思呢,你这么做不是会破坏了你们兄弟两个人间的感情了吗?” 闻言,张启升禁不住一愣,被卫凌竹这么一说,他差点都要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所站的是个什么想法。 “他要是不喜欢她,那,那……”张启升欲言又止,实际上也是他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卫凌竹听着他如此磕磕盼盼的讲话,更是经不住哄笑了两声。 “你看你自己也不知道吧,我想他们那边关系应该也是正在一开始还没有萌芽的时候,你若是真的看不下去,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真的呀,那真的是太好了,你有什么计划吗?”张启升一喜,情不自禁的就想要伸手去握住卫凌竹的手。卫凌竹给他吓得不轻,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行了行了,你能离我远点,我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具体怎么做你不用管,明天我都会解决好的。” “行,那我就先走了,你慢慢吃饭吧。”张启升心里特高兴,也不与卫凌竹计较这般嫌弃自己的行为,甩着袖子就大步出门而去。 而就在张启升抬头望着天,目不斜视地离开院子的那一刻,从厨房过来的那一堆拎着食物的下人们,便把他今天中午的午饭送到卫凌竹的院子里。 卫凌竹看着这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荤素齐全,营养均衡,捂着嘴巴偷笑了两下。 次日,江琉玉正要准备跟张魏一起出发处理寿司铺子的事情时,外边就来了一个,穿着绿色下人衣裙的侍女,端着架子,一幅十分端庄优雅,并且正直的模样,走到她的面前。 “这位便是江姑娘吧,久仰大名,我家姨娘有请。” 江琉玉看的一愣,顾姨娘和薛姨娘的人应该都认识自己了,那么这剩下来还会向自己确认名号的,就只有可能是卫姨娘院子里的人。 可是卫姨娘现在不是跟张启升相敬如宾,少有往来的吗,她又会为了什么缘故将自己叫过去,自己可没有半点跟她有牵扯的可能。 想罢,江琉玉转了一下眼珠,两只手交叉放在一起,嬉皮笑脸的凑在这个侍女身边,“不好意思呀,敢问这位姐姐,可是卫姨娘找我吗?” “你可能向我透露一下姨娘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吗,我早做些准备,到时候回答的对答如流,也能省去大家不少麻烦是吧。” 第五百二十七章:灵魂拷问 小侍女的行为举止一直都十分得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很是亲切,不过在江琉玉如此讨好的凑上来询问之后,她却依旧维持着那副和蔼可亲的笑脸,说出残忍拒绝的话语。 “不好意思,主子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是无权过问的,姑娘还是赶紧随我过去,等到了姨娘的面前,姨娘要问些什么,你自然就知道了。” 在如此套近乎的行动之下,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小侍女做的就很好了,不卑不亢就能够拒人于千里之外,还不会叫人觉得难受,这就算是有技术了。 但是难免还会叫人觉得有些尴尬,江琉玉看看收回了自己那班清热促到他面前的笑脸,假装自己方才什么傻事也没有做,轻轻咳嗽了两声,便丢掉所有的不自在情绪,与小侍女一同出门。 然后便是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张魏在铺子里面等了许久的时间,却一直没有等到江琉玉出来,正是觉得很奇怪的时候。 毕竟江琉玉可不像是会轻易和自己旷工的人,张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也有些害怕江琉玉是不是被自家兄长找机会为难了。 想着觉得情况不对,张魏便赶紧回来在府上四处一打听,才得知了一点点的消息,原来江琉玉并不是落在了张启升的手上,反而是被一直没有半点交集的卫姨娘给叫了过去。 张魏拧着眉头,虽然不知道卫姨娘把江琉玉带走是想要干什么,但是只要不是落在张启升手上,应该一切都还好说。 更何况卫姨娘为人不错,应该不会轻易的为难别人,张魏便暗暗打定主意,想着过来跟姨娘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她就会放人了。 可是等张魏信心满满地来到了卫凌竹的院子里面,他才知道了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此刻的江琉玉已经换上了卫姨娘院子里面下人的衣服,正拿着一壶水壶,在姨娘的小花园里浇水,这一猛地看见张魏跑了过来,她脸上所有苦闷的情绪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没等她高兴多大会儿,一看见卫姨娘出来,江琉玉的笑容便又收了回去,暗自任命班的叹了口气,继续低下头去浇水。 卫姨娘拿着一只短小的锄头,脸上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这会儿看见张魏过来,很是亲热的拉着他到廊下说话。 张魏张大了嘴巴,还没有反应过来江琉玉为什么会给卫凌竹干活,就被她拉了过去说话。卫姨娘此刻表现在就好是张魏的长辈一样,亲自倒了茶水,又把点心一并都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说你这孩子难得过来一趟,怎么不知道叫人告诉我一声呢?我也好给你多准备些点心和零食,”卫凌竹笑得合不拢嘴,自顾自地拿起点心就往张魏的嘴里塞,让他连半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这里做的姜汁梅子了,可这个时节没有,等梅子出来了之后,姨娘一定给你送过去一大罐,今日就先凑合着吃这些吧。” “不用了,真的谢谢姨娘。”张魏费了番功夫,好不容易把点心从卫凌竹的手上抢了下来,才算是能松口气讲话。 张魏拍着自己的胸口,暗暗地喘息了一下,随后后将身子侧过去,与卫凌竹小声的询问,“姨娘,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本来应该是在前面的花园里面做些杂活的吧,怎么今日会到你这里来了?” 卫凌竹故意装傻,表现的一愣,好像不知道张魏说些什么,直到看见张魏将手指向了江琉玉之后,才笑着点点头。 “哦,原来你说的人是她呀,怎么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吗?我看她在那花园里面闲着也是闲着,就叫过来帮我管着我的小花园了,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嘛。” 张魏眼角一抽,未曾料到这个词还有这么那个用场,他摇了摇头,也是不甘心就此被糊弄过去,继续追问,“这,难道兄长他也同意了吗?” “而且有一件事姨娘可能不知道,我最近正在忙着外边的生意,她是专门在我身边过来帮我忙的,若是没有她的话……” “老爷他自然是答应了的,要不然我也不会直接把人带到我这里来。至于你说的他帮你做生意,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帮到你什么忙?”卫凌竹摆摆手,趁着张魏还没有想出后面的言语,赶紧切断了他的话头。 “这外面打拼的事业应该是你们男人家自己的事儿,她就算是帮你开了个好头,那后面的只需要你自己好好经营就是了,有她什么要紧的,你若是真有麻烦,可以随便过来问她,我自然也是欢迎的。”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张魏稍稍的错着眉头,没想到卫凌竹居然这般难缠,比张启升还要麻烦。更令人觉得好奇的还应该是江琉玉,怎么会这般轻巧的就被人给带走了,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难不成,还是说,你以为她在我这里是会受到欺负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苛刻的人吗?”卫凌竹嘴上指责,私下里却是在偷笑,看到张魏条件反射的摇摇头后,却是正好踏入了她所精心筹备的陷阱之中。 “那么这又是为什么,她的日子过的好好的,也不会耽误帮你做事,你又有什么地方不满足的。还是说,你所想的并不仅仅是想让她帮你的忙,而是想要一天到晚都能够让她陪在你的身边吗?” “你难不成也是喜欢上了她,所以才会这般的对她割舍不下。我们这些外人,就是想让她跟以前的生活稍微有些偏移,你心里都会觉得不舒服?” “我哪有?!”张魏一惊,这种事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过在卫凌竹的提醒之下,他这句话却说得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下意识的看向了江琉玉的方向,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 这声音猛然提高,在这幽静的走廊里面,不断的回响,显得格外嘹亮。他二人都被这一声给吓了一跳,尤其是张魏,更加担心江琉玉会有所差距。 所幸江琉玉浇水时走的越来越远,同时脑子里也还在想自己的事情,所以也就完全没有注意到张魏这边的动静。 实在是奇怪,想我这么精明一世,怎么会中了一个古代人的圈套,白白坑了自己半年的时间。江琉玉撅着嘴,所有的怨气都化为了力量,支撑着她提着这么沉重的一个浇水壶。 当时她刚被卫凌竹叫过来的时候,卫凌竹先是好言好语的与她拍了一阵子的彩虹屁,然后便借口拿出来了两张契书。 江琉玉看着上边的字,只以为是和现代所签的劳动合同一样,张启升爱着面子薄,所以找了别人过来跟自己解释,所以江琉玉就没有太防备。 在卫凌竹的忽悠和催促之下,江琉玉笑呵呵地签下了名字。可一等签完了之后,江琉玉才从卫凌竹那般欢喜的笑脸之下,得知这上面是一份对等的协议契书。 简单的解释开来,便是说江琉玉答应在府上工作一定时间,但是这段时间里面虽然可以拿到月钱,却不许以非特殊情况提出辞职,否则就算作是违约,不仅没有工钱拿,反而还有可能要赔给张府一部分银子。 江琉玉是中了他们古人的圈套,卫凌竹放在表面的那张契书的纸张是有穿透性的,他的名字和手印都已经透过了这一张纸,完完整整的保留在了下面那一张契书之上,她就算是想要反悔也是没有证据和立场的。 当时的事情,江琉玉时越想越气,险些憋不住心中的愤懑,就想要将卫凌竹种好的花掐下来几朵,不过所幸他的理智还在,生生地忍住了。 那一边,张魏也因为卫凌竹的话,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江琉玉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卫凌竹留意到他的视线,低下头轻轻笑了两下,然后就故意咳嗽出声音,把张魏的意识给叫了回来。 “所以说是先经过大致就是这一个样子,我暂且不管你心里面是个什么打算,反正江琉玉现在这里就必须得要在我这里干活的了,” “你若是实在要找她说话的,我也不拦着你,你随便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那今日就暂且这样吧,我需要再到小厨房里去熬一些梨汤,你有什么话就跟她一口气说明白了吧。” 说罢,卫凌竹便果然十分知趣的离开了此处,这边上伺候的所有侍女,除了江琉玉以外,也差不多都跟着她走了。 张魏抿了一下嘴巴,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卫凌竹刚刚说的话,踌躇着不敢上前见江琉玉。而江琉玉浇完了水,直起身正准备休息一下,却见到此处除了张魏以外,再没有旁人,不自觉就笑出了声。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她们是不是都走了,我也可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两种心境 这个小花园虽然不大,但是从这一头一直浇水浇到另一头,一路走过来,都必须得弯着腰,加上这古代的水桶本来就是实打实的木头制成的,比较沉重,又得佝偻着身子走,这么远的距离,不累就奇怪了。 也得亏是江琉玉的身体向来不错,还算能支持的住,要是时间再拖久一点,恐怕就得很丢面子的,整个人栽在水桶上了。 说罢,江琉玉长长的歇下一口气,将手中的木头浇水壶随便的放在地上。 张魏就光是听着这个木头和土地碰撞的声音这般沉闷,他都可以想象得到这一路拎过来究竟有多废功夫,再联想到江琉玉一个女孩子家要这么辛苦,也着实是不容易。 他心中很是不忍,倒是想说个几句话来安慰江琉玉一番,但是他却隐约记起来,方才卫凌竹临走之前说的话,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好似江琉玉会被她带到这里来,也和自己有一部分原因。如此一想,张魏本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的劝慰个几句,此刻倒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而江琉玉拿着木桶里头的水洗了一下手,让这水分蒸发所带来的凉意,可以驱散一些因为太过用力而导致的发红肿胀,可谁想一个侧眼,却注意到张魏就这么呆呆地站在自己旁边,已经好半天没有说话了。 她不禁眨了眨眼,直起身来好奇的看过去。“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是外面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还是她刚刚跟你说了些什么?” 听到江琉玉这么一声对内情毫不知晓的声音,张魏猛地回过神来,在原地僵硬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勉强动了动脸上的肌肉询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惊讶而已,你是怎么会来到卫姨娘的院子里面的,我记得凭你这么好的口舌,你怎么不说服姨娘让她放你回来呢。” “你知道姨娘毕竟和我算得上是自家人,我在他面前也不太好意思开的了口,你怎么就一句话都没说,就答应过来了呢。” 说着,张魏便撩起自己的衣摆走到江琉玉的面前,替她把这已经浇完了的水桶拿出来。江琉玉这会儿才刚歇下来,一下子听到他的这句话,顿时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她脸色一僵,跟着张魏的背后离开了小花园,故意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这个你就不要再提了,这其中有一些细枝末节,并不是旁人能够听的明白的,且算我今日是被胁迫过来,她是主子,我又怎么能够糊弄得过去呢。” “我这段时间看来是只能被困在姨娘的院子里面了,外面的事就只能交给你一个人去打理了,为了叫你好声安心做自己的事,我且先嘱咐你个几句,” 江琉玉说着,虽然还不好意思同主人家一样,坐在卫姨娘的椅子上头,但是喝几口茶还是下得去手的。 她倒了两杯茶来,一杯给张魏,一辈自己灌了一口,随后两人就坐在廊下的台阶上说话。 “咱们的生意断然不可能只满足在那几间铺子里面,你还得学会和其他大的客户们谈谈价格,送到别的地方去卖。以及给咱们提供原料的那些小老板们,他们虽然不是十分有用,但起码也算得上是举足轻重,” “你只要学会你清楚这两条人脉,对你以后的生意也是大有帮助的,你在外边好好干,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会受什么委屈,” 江琉玉罗嗦起来,也许还要加上些许今天早上在卫凌竹这里受的闷气,所以话滔滔不绝,又繁密又细碎,连张魏想要张嘴插个几句话,也被他逼得不得不放下手来。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再给你送几个锦囊过去,等到你小有成色之后,我想我应该也差不多可以从这里脱身了,到时候咱们可以再继续讨论一下后续合作的问题。” 只要张魏的生意照旧,最好越做越大,自己拿他的分红和提成都能够拿到手软,到时候有了这么大一笔钱,就算是豁出去都不要了,总也得先从卫凌竹这里将自己的自由换回来。 不过也得考虑一下时间,若是张魏要花上半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够达成这种程度的话,那自己也不用费这番功夫了,索性在这里安心做上个半年,卫凌竹也不像是会苛刻人的主人,到时自己便有两份工钱拿了,也算是何乐而不为。 江琉玉心里面盘算的特别好,微微一抿嘴唇笑了一下,便打算起身到后边再倒一杯茶过来。而就在她起身的这一瞬间,张魏又是欲言又止地被她的动作给耽误了,他心下叹息了一下,也只好等江琉玉回来了之后再开口。 “你先不要这么兴奋,且听我跟你说几句话,”张魏等她坐好了之后,才摆着手让她冷静下来。江琉玉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变动的可能,便冲着他笑着点点头。 “有什么事你说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虽然身体疲惫,但是脑子还是很灵活的,起码比你一个人在这里费心思考,要来的好的多吧。” 讲到此处,江琉玉便是又经不住心中的得意,呵呵地傻笑了两下,这下张魏可看着很有些拿她没办法的意味,方才对她的一点心虚和不好意思,也被削弱了几分。他定了定神,等她完全肯安静下来了之后,才把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全盘托出。 “我是有话想要告诉你,我如今做生意主要是为了能够让我的兄长对我刮目相看,至于你对我以后的规划,想着让我把生意越做越大,其实我的志向并不在此处。” “我从小虽说是锦衣玉食,呵护着长大的,但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我却也是寒窗苦读了这十数载的时间。我有这一身的才华,立志想要能够参加科考走上仕途,” 外头的太阳正好,张魏又心情紧张,给晒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拧着眉头,在江琉玉疑惑的眼神当中,将手中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随后接着说了下去。 “只是因为我兄长的缘故,商人在外边总是被人笑话,我兄长也索性破罐子破摔,想让我步他的后尘,我虽然不想叫她失望,也不想让他以我的志向为借口,时时嘲讽于我,” “所以我才一时兴起,托了你陪我一起经营,可若是想让我和兄长一样经商一辈子的话,这断然是不可能的。” 话音落地,张魏看见江琉玉吸了一口气,两道眉头也是深深皱起,只以为她心中不快,赶着又添了一句,“不过你放心,我断然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从姨娘的手中将你救出来的,以后你若是想要经商或者是留在府上,你都随意,也算得上是我感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鼎力相助吧。” 一口气把心里憋着的话全部都讲出来,张魏仿佛一颗总是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在了地上。可等的话音消散,他却眼睁睁的瞧着江琉玉好似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儿上,想说说不出来,也不肯轻易放下,心下禁不住就又跟着提了起来。 江琉玉顾着两边儿的腮帮子,眼睛也瞪得大大的,须臾才转过头去,长长地将这口气吐了出来浅笑,“我还以为你说什么事呢,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倒把我吓了一跳。” “不过你说总有一天是个什么意思,也未免太没有志气了吧,差一点我脑子要是没回过来弯的话,这会儿就要跟你吵上了,你说想要参加科举,走上仕途,这是好事呀,又不是所有人都得按照一个既定的目标前进的。” “你兄长的期望是那样,你自己有你自己的梦想,这才是值得庆幸的地方,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的,不过你说要把我救出来的话,这句话可一定要是真的,否则我可是要跟你没完的。” “你,你这是说真的,我以前将这话告诉了其他人,甚至我的三五好友也没有一个人肯支持我的,反而叫我收收心,跟着我兄长一同出海经商去,你倒是与众不同,不觉得我这样想是天方夜谭吗?” 张魏刚才话说的那么快,就是怕江琉玉会不同意,却没想到这个结果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而江琉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反而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你们不是一直说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巴不得家里能出个状元榜眼秀才的,就可以扬名立万,流芳千古了,怎么到了你的身边反而倒变了呢?” “你兄长也就算了,他可能是真的担心你要是考不上,心里会不舒服,但是你那几个朋友就不一样了,你考不考功名对他们又没有什么坏处的,怎么他们还巴不得你留在这里?我可不觉得这像是一个正经好朋友能说得出来的话,只怕也是想把你拖着。” 第五百二十九章:余者徒悲 江琉玉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很对,当即就坐直了身子侧过身去,十分严肃的继续说道,那架势正经严肃的把张魏都给吓得一愣,也跟着侧过身来认真听讲。 “我觉着也是你交的朋友,要也是那些读书人的话,他们知道你的才华己经给两托着你,不让你去赶考,那就少了一个人跟他们竞争了。” “而要是那些过来跟你蹭吃蹭喝的人的话,就是想着如果你上京赶考去了,那不就没有人继续带着他们胡吃海塞了吗。走了你这么大一个移动的饭票,那对他们可是吃大亏的。” 说罢,江琉玉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在自己的膝盖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表情一番恍然大悟,浑然忘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是在谁的院子里。 “依我看来,这些跟着你混吃混喝的人拖着不肯让你走,恐怕还有另一个原因。你家里这么家大业大的,他们搭不上你兄长的关系,便过来和你罗嗦,你要是莫不开情面的话,就把家里的几个铺子的掌柜,柜台,哪怕最次的账房让给他们,对他们而言,也算是占到便宜了,” “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要是都任人唯亲的话,只怕他们以后将你家搬空了,你都还被他们给蒙在鼓里呢,到底你在做生意这一层面,比你兄长还是差了一些的,不过既然你的志向是在当个小官,这倒也能说得过去了。” 话音落地,江琉玉越发的往这些方面去联想,仿佛都可以套用在自己的身上,心情当即就郁闷起来,没注意一下子,凭着一腔的愤凯轻轻推了张魏一下。 “这要真的沦落到这一步的话,可得好好数落你一番了,你看你交的这都是些什么人,以后出去跟人交往,能不能把眼睛放亮一点。” “有的人是吃了亏可以再爬起来和你这个亏吃的,未免也太不值当了,而且还是亏大发了,这可得我奋斗上多少年才能够将这大家大业的重新攒起来呀。” 张魏莫名其妙的挨了江琉玉一下,心情正是疑惑想要跟她好好的说摆个几句,但一看她如此一副当真了的样子,又没憋住笑出声来。 “你说你这是在不高兴个什么劲儿,这一开始本来只是你我两个人之间的猜测而已,怎么好像还真以为我会蠢到如此地步似的。” “我身边确实有这种不怀好意的人,可是哪个人身边不会有几个拖后腿和别有用心的家伙在,谁也说不上谁干净。我可是都有好生小心防备的,你这话讲的就跟我兄长是一个脾气,都以为我是这么容易被人拿捏的吗。” “若不是知晓你是谁,我只怕都要怀疑是否是我家里的哪位长辈附身到你的身上,专门来跟我说教的呢。” 说着,张魏自己就先十分开心地笑得前仰后合。江琉玉给他说的一愣,两只眼睛抬头望天,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所说的话,顿时就恼羞成怒,又笑着小小的拍了他一下。 “胡说八道嘛你这不是,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你给吓着了,我会这么说话不也是因为你太不让人放心了,所以专门提醒你一下。” “我知道了,知道了,谢谢江大婶子的操心,我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的。”张魏都差点给自己的笑声呛着。 知道这么称呼江琉玉,一定会换来她接下来更为暴力的举动,所以张魏刚刚才讲出口便,趁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跑远了。 江琉玉估计也是因为今天的失误,所以导致脑筋一直都不在线上,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要找张魏算账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在青崖镇所有百姓死去之后都会埋尸的坟头山上,苏景夜和苏挽沁一同离开已经有一阵子了,这些天只有龙大生一个人在店里面经营,又没有什么人好说话,帮他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所以龙大生一得了空,便只能过来跟周氏的坟头前说话。 这日,算起来应该也是周氏离开之后的三七了。龙大生特意好生穿带了一番,选的是黑青色的上衣褂子和裤子,踩着一双黑背面的千层地布鞋,手中捧了一束黄澄澄的菊花,拎了一篮子的点心水果和酒水纸钱蜡烛,便又只是孤身一人的来到了周氏的坟前扫墓。 龙大生板着一张脸,默不做声的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过来,这样手中的菊花和篮子放下,还没有摆开架势,只是看清楚了那墓碑上特意找苏景夜为周氏提的字,龙大生的鼻子和眼眶就禁不住红了。 算起来,从当初江琉玉他们一行人到了这里,将这么好的一家铺子办起来,到江琉玉的离奇落海失踪,江家一家子的人也随之陪葬,最后甚至连上了周氏也一同丧了命。 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要说前面的与龙大生无关,龙大生还能够置身室外,周氏的离世却无疑是给他的心上来了重重一击。 龙大生在为周氏的离开而伤心的同时,一下子联想起来了之前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怎么能够不感慨万千。 眼下苏景夜和苏挽沁也离开了,龙大生身边便是彻彻底底的没了人,他还能够坚持的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算的上是很能挺的住了。 龙大生吸了一下鼻子,从这吸气声当中明显能够听的出来,他已经略微有些哽咽。他缓缓地蹲下身来,将那束菊花放在一边,把篮子里头的蜡烛纸钱和点心水果一一的摆放整齐,一边摆,嘴上还念念有词。 “娘,儿子今天来看你了,也不知道你在下面过的好不好,专门带了些你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你先尝尝看。” 说着,龙大生将那一把白色铜钱模样的纸钱往空中一撒,呆滞着一双眼睛将酒壶取出来,倒了一满杯的酒,在周氏的墓碑前面倒了一圈,随后再重复这样的动作三次,把三根线香上完了之后,他再盘着腿坐在了地上。 旁边不远处的几个坟头,也来了一个妇人拎着篮子,不知道是给家中的哪一位亲人上坟,那位置和周氏的坟头离得也不远,也就隔了三五个坟包的样子。 那妇人瞧着龙大生这般的悲痛,犹豫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上来安慰一下,便先蹲了下来,在自家坟头前面等着一会。 坐在了地上,却不知道为何仍然是继续沉闷下去,在这呼啸的凉风中坐了好一阵子的时间,龙大生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地一灌,才能说得出话来。 “娘,你放心,这酒原来是特地给你带的,怕你喝着不习惯,所以我没有买那种浓数特别高的,所以我喝不醉的。” 将杯子放下,加了一点点酒精的催化,龙大生的表情也终于生动起来。“娘,你放心,我这日子过的还可以,我就是有些想您了。” “这些日子公子也走了,苏姑娘也跟着他一同去了,我记着您之前的话,这苏姑娘怕不是对公子有些意思,所以她一同跟去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公子因为夫人的缘故,看上去并不是怎么欢迎她过去。不过我觉得倒还好,苏姑娘一同跟着的话,起码也能有人照顾公子,这样您和夫人在下边说说话,你们二位应该也能放心一些吧。” 一般上坟人家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之前哪怕龙大生在周氏的葬礼上对苏挽沁颇有微词,这在去世的人的面前还是不好讲些别人的坏话的。 “现在店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管,也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以前你特别希望儿子能有出息,现在儿子勉强也算得上是在青崖镇这一块出人头地了,可是您却去了什么地方啊。” 话音落地,龙大生几乎没撑住,低下头,眼泪也要跟着一块掉了下来。不过龙大生到底是个半大的小伙子,又怕周氏在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瞧着自己这么大一块头,还哭得这般惊天动地。 到底也是男儿又泪不轻弹,如今斯人已逝,他可不能再让自己这般的堕落下去,所以龙大生吸了吸鼻子,又强行把想哭的意头给忍了回去。 将放在周氏墓碑前面的水果点心盘子收了回去,龙大生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那个已经等候多时的妇人,却在这时瞧见龙大生的样子,赶紧跟了上来。 “原来真的是周大婶子家里的大生呀,我方才还以为看错了呢,我就说这小伙子怎么和你长的是一模一样呢。” 夫人挎着篮子,亲切地笑了一笑,龙大生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位原来是住在离自家没有多远的郑大嫂子。郑大嫂子上了年纪为人又和善,和周围一圈的老妇人关系都不错。 周氏之前得病的时候,郑大嫂子也时常过来看望,所以龙大生还能够有点印象,不过这么长时间没碰着面了,龙大生还差点没认出来,却不想在这个地方遇见了。 第五百三十章:发现真相 “原来是郑大嫂子呀,你这是给你家先人上坟吗?这么长时间没过来坐坐,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你们家最近还好吗?” 龙大生后知后觉得“哦”了一声,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见熟人他心里难免还是能有些慰籍的,夜来是不叫别人担心,二来也是不想在认识的人面前丢了子,所以龙大生很快就恢复成平常那副没事的模样。 郑大嫂子定睛一看,也没瞧出来他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哈哈一笑,将手往上一伸,把篮子挎得更稳当一些,然后就走到龙大生的身旁,同他一起下山。 “我看你是贵人事多,给忙忘记了吧?明明之前你家老妈妈去世的时候,我还过来帮着一起张罗个葬礼,那可能也是你确实太伤心了,所以没注意我吧。” “我这次也是过来给我家老公公上个坟,顺便看看边上有没有长些杂草,不想倒是遇见你了,我们家里都好着呢,你大哥还说想要去瞧瞧你,不过最近事儿多,给忙忘记了,” 郑大嫂子一边走着路,一边要小心脚下有没有石子磕磕盼盼的,只能低头提着裙摆说话,讲到此处的时候,她不经停了一下,想看看龙大生的状况如何,才犹豫着讲了出来。 “你母亲走了,不知道你还习不习惯,何该是我问问你还好不好。” 龙大生看见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知道她也不是有心戳自己的伤口,便点点头。“我还好,就是家里没了人,实在是冷清的很。” “也是可恨,咱们这种地方向来都是平平安安的,怎么就出了这样厉害的恶人,只希望官府什么时候能够把贼人抓住了,也好告慰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谁说不是呢,这天下也没听说过,哪里闹出过厉害的天灾人祸呀,怎的就会出了这档子事呢,真是闻所未闻,恐怕也是这些天的气运不太好吧,我总感觉我们镇子上面这段时间一直很不太平?” 听着龙大生的话,郑大嫂子的心稍稍安定一些,二人随后便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瞧着离回家的路上还有一段距离,她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抓着龙大生的袖子。 “哦对了,你要是没提这件事的话,我都差点有些忘记了,之前你家出了那档子事之前的那一个晚上,我好像看见过一个人。” 郑大嫂子说罢,龙大生的眼前顿时就是一辆,随后又升腾起了些愤怒的情绪,拧巴着阳道眉头询问。“是什么人,郑大嫂子,难道你们当时就看到过闯入我家的贼人吗?” “不是别人,就是你们家的苏姑娘,当时夜深人静的,我要不是听到我们家有狗在叫,我还不知道呢,当时我还奇怪,她怎么这大老晚上的跑到你家去。” 郑大嫂子就把这话当成了平时的闲聊,说的也十分漫不经心,只是提醒龙大生一下,便又继续往前走。 “不过很快你家里的灯就灭了,随后她也就出来了。当时我也没怎么多想,毕竟人家一个小姑娘呢,想来也不会做什么恶事。” “谁想到第二天我就听说了你家闯入了贼人的事情,而且恰恰好当天晚上你就出去了,这样的巧合,得亏那苏姑娘是走的早一些,要不然她这么年轻漂亮的一个人儿,要是也赶上了贼人过来的时间,那不是会比死还要难受吗。” “这个事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呢,郑大嫂子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龙大生两道眉头皱的不行,他是得要狠狠的把他的眉头压下去,才能够忍得住心中那般愤怒的情绪。 当初母亲出事的时候,苏挽沁在旁边一直冷冷的看完了整个过程,这中间有那么多的机会,她愣是闭着嘴巴就没有跟自己承认过。 要说苏挽沁是害怕,龙大生可是打从心底里的不信,毕竟苏挽沁会为了苏景夜离开的事情,都不惜在葬礼上闹得要死要活,甚至豁出命去也要死乞白赖的跟着一块儿出行,她苏挽沁都有这样大闹腾的胆子,怎么可能会害怕告诉自己一个真相? “这不是当时看你心情不好,怕说出来没事又戳着你的伤心事了吗,所以我就没想。”郑大嫂子瞧着龙大生如此气愤的样子,选择性的没有听进去他前面半句话,只赶着为自己辩解了一番。 “但是这事儿说起来也是离奇,那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命不好,你家母亲出事的时候她刚走,我们之前还和周大嫂子还一起说过,当初江夫人落海的时候,苏姑娘也在边上,不知道跟夫人闹些什么,” “当初我们好些人还怀疑夫人落海,是不是她害的呢,若是她知道了周大婶子以前这么想过她,说不定还有人会以为这次周大婶子出事也是她害的呢。” 说罢,郑大嫂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原是她随口讲出来玩的,所以也没怎么往心里面去。可谁想话音落地之后,她却看着龙大生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难看,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所说的话究竟有多危险,禁不住半边身子都凉了。 “你也不要误会,这话原来是我胡说八道的,就是随便说说猜的而已,你母亲对那苏姑娘这么好,苏姑娘又是个柔弱女子,她怎么能够做得出来这么厉害的事儿,那还不得是半夜辗转,觉都不敢睡,又怎么会第二天还在你母亲的葬礼上那么一番闹腾,想来应该也是我们想错了吧?” 郑大嫂子越说越心虚,越想越害怕,想要糊弄过去,但龙大生却因此越发的上了心,冷着脸摇摇头。 “倒也不是,大嫂子你倒是提醒我了,当初江家公子去世的时候,她也是在现场,这一次次的巧合,接二连三的大嫂子你觉得还是巧合吗?事不过三呀。” “这个,谁说的准呢。再说了,她现在也已经跟着公子出海去了,咱们就是想问也问不到了呀。”郑大嫂子还想勉强笑个两下,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太严肃了,让他就是想笑也笑不出来,整张脸扭曲的跟哭笑不得似的。 “这人算是做天在看,她若真的是做了这等恶事,以后也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就算实在是她运气好,躲过去了,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龙大生气的咬紧了牙关,只感觉这几句话像是从他的牙齿缝里勉强挤出来的一样,听得大嫂子心里越发的不安。 “今天的事情就多谢大嫂跟你告诉我了,来日如果我如果跟她一起对簿公堂,还希望大嫂子你出来帮我做个证明。” 说着,龙大生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向郑大嫂子行了个拱手礼。郑大嫂子此刻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为着普通渔民的质朴心理,以及一算是有点交情的人家,便点了点头。 那一边,在前往南洋的货船上,此时已经是月明星稀,到了该吃晚饭的时节,苏挽沁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水珠,端起放在灶台上的一碗面,拿了双筷子,便捧着准备往后边的船舱上过去,不想路上碰到了掌舵的舵手王叔。 “哎呀,苏姑娘真的是贤惠吖,都这个时节了,还要亲自下厨做饭,这又是给公子送去的吧?” 王叔刚好到了替班的时间,所以才会从此出经过,否则平日里他通常都是呆在下边,和别人一起玩色子的。今日应该也是在船舱里面喝了不少的酒,玩了大半天的功夫,所以沾染了一身的酒气。 一下子就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的气味,苏挽沁禁不住皱着鼻子后退了一个侧步,陪笑着说道,“是啊,最近几天公子的胃口一直都不是很好,所以我便想着做些汤面吃了也能暖暖身子,只是王叔,你这副样子去掌舵没问题吗?” 为在这船上只有苏挽沁一个女孩子,在加上她平日里说话都是温文尔雅的,所以船上的人跟她的关系都还不错。相较起来,呆在船上,比呆在青崖镇和人打交道要轻松上许多,可估计也是因为太方便的缘故,所以反而叫苏挽沁有些嫌弃这些人。 不过王叔也是喝的有些微醺,再加上一点本来印象的影响,所以他一点都没有瞧出来苏挽沁对自己的不耐烦,反而还很是豪迈摆了摆手。 “你放心,这点酒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些羡慕公子,年轻才俊,一个身边又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姑娘伺候着,可谓是人生十分美满了吧。” “你说你待公子这么用心,公子怎么不干脆把你给娶了呢,要不等你们下船了之后,有我们给你们做媒,把婚事办了可好?” 这虽然确实是她的愿望和内心所想,不过苏挽沁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如此把成亲之事随便挂在嘴边,叫她怎么能够好意思,当即就红了一张脸。 第五百三十一章:剑走偏锋 苏挽沁长相本来就挺不错的,加上此时害羞情不自禁的红了一张脸,配在这月光之下是越看越好看,叫王叔也更加的羡慕起苏景夜的福气。 “大叔你实在是太恭维我了,我又何德何能,怎么能够嫁给公子做正妻呢。只要能够在他身边好生伺候着,我已经算是心满意足了,再说公子那么一个谪仙般的人物,想来也看不上我吧。” 苏挽沁嘴上客气的很,说自己怎么怎么配不上,但话里却隐隐地给了些暗示。不过王叔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可能听得出来她这些弯弯绕,当即就一口反驳了回来。 “这说什么呢,依我看苏姑娘你人就是太好了,公子就算真的是从天上来的,那现在也是凡人,总得跟凡人一起结婚生子吧。” “而且公子就算真的对你没什么意思,瞧着你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是块石头也应该捂热了不是吗。哪怕收了做个贵妾也是好的,起码给了你一个正统的名分,” 苏挽沁刚才暗示的这么明显,却谁想到还是得来这么一个结果,气的她当即就冷了一张脸想要扭头就走。而王叔却还不依不饶,赶了上去把后面的话一口气都说完。 “不过说来也是可惜,我好像听说公子以前是有一个夫人来着,说那夫人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对人好的不得了,只可惜英年早逝。” “也难怪公子惦记着她这么久,这说来我们这些外人也确实不好掺和公子的家务事,还是得等公子他慢慢想通了吧。” 王叔是在外面讨生活的人和人话家常说些闲话,也大多都是发自肺腑,发自真心,未必是真的有意伤害别人的心情,但是叫苏挽沁听了很不得劲,却是真的。 既然说什么不好掺和,那刚刚还和我罗嗦那么多做什么,没得还耽误了我的时间。再说什么做贵妾,本小姐可是正经人家出身,这世上哪一个男子配得上我,我就算是做了皇帝正妻,那也得看看是不是皇帝能够配得上我。 苏挽沁给王叔的话气得都想发脾气,但由于碍于需要在别人面前维护自己美好的形象,她也只得生生的忍下去了。 “大叔说的也是,我何德何能,怎么可能比得过夫人呢?我只求能在公子的身边有一席之地就好,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大叔手上还有事,我也就不多打扰你了,这面得赶紧给公子送过去,要不然就坨了。” 苏挽沁转着眼睛柔声细语的说道,忽然瞧见手中的面已经干了一半了,不惊一个念头浮现在了脑海。 王叔也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确实是到时候了,若是去晚了,只怕和自己交班的人得发火,于是就随便的打了声招呼,就与苏挽沁分道扬镳了。 这艘货船一共有上下两层,此时还在外边忙着观察海面情况,以及放下船锚的人都围在甲板上,或者是船的边缘。 苏挽沁所站的这一条过道,反而是空荡荡的无人经过。苏挽沁特意左右瞧了一眼,应该没有人发现她的行动,便又慢慢地走回了厨房里,从怀中取出了一封纸包。 这个纸包,还是当初苏挽沁当着龙大生的面明目张胆的给苏景夜下药的时候,剩下来没用完的。方才王叔的话无疑是激起了苏挽沁心中那一点点对世道不公的愤懑,以及不甘心。 再加上苏景夜本来最近的状态就不是很好,要是全面的论述起来的话,苏挽沁把药下在了面里,还可以美其名曰是照顾苏景夜的身体,不想他太过操劳,也算是给了苏挽沁她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苏挽沁从炉灶里面多盛了一些汤过来,好方便将蒙汉药化开。等汤汁完全浸下去了之后,单从表面看,甚至是闻气味,也不会闻得到半点的药物味道。 苏挽沁不禁满意的勾起嘴唇笑了笑,将手中这只用来把药化开的碗里里外外的洗干净了之后,重新塞回碗柜里面。 那所有具有半点药物残留的东西,就只剩下苏挽沁手中的这一只面碗,到时候也不怕被人发现。就算是苏景夜后面清醒了过来,想要调查是谁对他下的手,自己在趁着他昏睡的时间,将这只面碗扔进海里,处理干净了,神不知鬼不觉,也绝不会被人查出半点蛛丝马迹来的。 她心中正是得意,方才因为王叔的话而勾起一肚子的恼火,此刻也消散了不少,若说一开始苏挽沁本来是没有这个打算的,要不是王叔有这一番提醒和冷嘲热讽刺的挖苦,她还不打算出此下策。 不过呢,苏景夜好歹也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倘若真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也断然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的。如此一来,自己只要在他身边好生陪伴着,把他心里面江琉玉的位置给完全挤掉,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自己也不用总是受一个死人的闷气了。 想罢,苏挽沁就端着这碗面,赶紧送了苏景夜的房间里,此刻苏景夜的屋子里还是灯火通明,好几张地图以及书籍全都零零散散的摆满了屋子里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 不管是吃饭的圆桌以及书桌,甚至连窗子下面用来摆放玩器的案台也都给铺得满满当当的,要不是嫌地上脏,会不小心把书本给弄坏了,只怕苏景夜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轻轻地推开门,有一摞就放在门旁边小案台上的册子当即就倒了下来,把苏挽沁给吓了一跳。也是多亏了这一下的吵闹,才把苏景夜的注意力从册子上面给吸引过来,直勾勾的看着门口。 由于方才一直陷入高强度的专心致志当中,苏景夜突然抬起来的眼神显得十分呆滞又凝固,直把苏挽沁看得浑身都有些不太习惯,尴尬地笑了一下,才算缓解了这般凝滞的气氛。 苏挽沁走进来,先把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面,然后再俯下身捡起那些不小心被自己看到的一摞书全部捡起来了,之后便挺直了腰背,捧着书本缓缓的走到苏景夜的身旁,也看看他在看什么东西,顺便再劝解几句。 “公子,你也实在是辛苦了,只是你都已经累了这么长时间,很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子,不要再这么操劳下去了,旁人不得知道公子的辛苦,我却心里而为你感到十分的心疼,” 苏挽沁轻言细语的好声劝解着,但苏景夜一颗心都扑在面前的地图上面,完全没有在意她都说了些什么,甚至还有些嫌她吵闹,特意转过了一边身子,好跟她离得远一些。 “这些天你吃不好,睡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船的缘故,我特意做了一碗面,应该是当初在青崖镇上的味道,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公子,好歹也吃一些。可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给累垮了,到时岂不是苏大公子交代你的事情也耽搁了,” 苏挽沁倒是也想替苏景夜分担一下,只不过她以前到现在,除了在山里海边走过,也没有去过南洋。这图上画的就是南洋的位置分布图,她咋一眼瞧上去勉强能够认得清楚哪里是大山,哪里是山谷,但是这么一大片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明白了, 更加上苏景夜还要细心安排一番自己到了南洋之后,应当从哪条路线走,以及应该注意些什么。这些苏景夜尚且还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苏挽沁就更加是没有半点的帮助了。 于是苏挽沁此刻,也只能尽心尽责的表演一个为他操心又苦口婆心的小女子形象。只是这种形象在外人的眼中看起来是十分的艳羡,对苏景夜而言却只是个累赘。 苏景夜皱着眉头,看起来是被苏挽沁烦的不行了,本来是不打算理她的,可是苏挽沁的存在感实在是叫人难以忽视,她便只能将受众红色的朱砂笔往旁边一扔,冷着声音随口说道。 “没关系,多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饿,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就你自己吃吧。以后记得也不必再做宵夜了,这船上这么多人都没吃宵夜,偏偏就我一个人有,难免有人心里会不舒服,咱们一切行动都得小心谨慎,还是不要太招摇了。” 苏景夜此时心里估计已经很是后悔将苏挽沁也一起带上来了,而苏挽沁特意做的安排怎么能够因为他这几句话就放弃了呢,她便赶着又把那一碗面端到了苏景夜的面前。 “无论怎么样,公子你也总还是得要先看重自己的身子,你自己都不知道心疼的话,外人除了我又有谁会在心疼你呢。我都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知道公子这些天不太习惯,所以也都能够理解,公子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公子且尝尝合不合你的心意,若是不喜欢,我改日再为你做一些新的口味。”苏挽沁别的本事都还低级,就是这缠人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厉害。眼瞅着这碗面都带着筷子摆到面前了,苏景夜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第五百三十二章:节外生枝 这碗面煮得很是劲道,用几颗小青菜和牛肉块摆放的整整齐齐,甚至透过汤下面还能隐隐看到一颗煮的的完整的鸡蛋。一层薄薄的水汤敷在面上,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清油以及几片香菜,瞧着就让人胃口大增。 凡事以小喻大,这碗面煮的这班费心,可见做面条的人是花费了多少的心思,以及寄托了多少的心意在这里头。 苏景夜只瞧了一眼,心里头虽然也觉得苏挽沁做面条的手艺,确实比江琉玉要高明许多,可是她包含在面条里面的情谊,他却是断断不敢接受。 以前只是心中略有怀疑,可是苏挽沁都已经就差把自己的整颗心抛出来给自己看,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是苏景夜想着,苏挽沁到底是个小姑娘,必定脸皮薄着,船上又有这么多男人,自己若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而心中郁闷,自己岂不是平白无故伤了一个小姑娘的心。 所以苏景夜便打算继续装傻下去,等到时苏挽沁觉得再瞒不住的那一天再来个了断,总也好过她总是将心思摆在自己的身上。 说不定到了南洋之后,苏挽沁可以另外再寻找几个意中人呢。 想罢,苏景夜端起面碗来,仅仅是尝了一口面条,就放在一边不作理会。苏挽沁原本满心欢喜等着他能够吃完,却不想他这么简单的敷衍过去。 她心下顿时很是不服气,还想着再劝他几句,却不想外出,又来了一个人,想要跟苏景夜商量停泊到港口之后,这些货船该如何处置。 苏挽沁没得办法,只要是涉及到正经事,凡是男子都不可能会想要旁边多一个人在一直唠叨的,所以她也只好默不作声的站在角落。 而苏景夜将人请进来后,指着地图上面正要跟那个船主商讨一番,却看见苏挽沁还站在原地,便十分自然又冷漠的抬起头来。 “苏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实在是没有胃口,眼下我们这里还有事情要忙,你若是无视的话,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天的行程呢。” 苏景夜毫不客气的开口说道,而他身边过来商讨问题的船主,听到他的话,又瞧了苏挽沁和桌子上的这碗面条一眼,嘴上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船家本来并不是有意嘲讽她,可是苏挽沁心里头不高兴,便以为这船家是故意为之,悄悄的就把他这个仇给记在了心上。 这两个人要在此处商量,自己一个女人家确实没有可以插嘴的余地,苏挽沁想着,苏景夜虽然只是吃了一口,但是自己的蒙汗药药效不错,说不定也有用。 让他迷迷糊糊的,总好过叫他沉睡的像块木头一样。苏挽沁如此思索一番,她心里便好受多了,打了声招呼,就端着面碗出去。 另一边,龙大生为着昨日和郑大嫂子的谈话,心里对苏挽沁的怀疑也越来越深,起初心里只是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但后面再仔细一想,素日自己观察到苏挽沁的举动,确实是一个比一个可疑。 再加上,苏挽沁对苏景夜有意思,他是知道的,而苏挽沁若是真的肯为了苏景夜对江琉玉痛下杀手,铲除异己,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 如此一想,龙大生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背上一直蔓延到了全身。想自己与江琉玉一家对她那班的好,又是十分的信任,可她却要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而又寒心。 龙大生心里很是不明白,苏挽沁究竟是凭什么要痛下这等杀手,更加好奇,她又是如何来的这么大的手段。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便打算豁出去所有的积蓄,也要一路追到南洋去问个明白。由于龙大生常年在海边打鱼,自然知道苏景夜所乘坐的船吃水深,行进的速度很慢自己可以到码头上租一辆行进速度飞快的小船,用不了几日,一定就能够追的上去。 可是眼下正是出海的时节,哪有谁肯将渔船租给他,龙大生万般无奈,所幸蹭了一辆前往南洋的商船。 这辆商船主要做一些口头上进行约定的生意,上面并没有多重的货物,再加上前一天晚上顺风,更是日行千里。 龙大生又在上船上混过了一整天的时间,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便远远地瞧见了前面的货船,和当初苏景夜离开时所乘坐的像是同一辆。 龙大生暗暗的定下心来,在商船上面留了一块分量不小的银子,便偷偷的解开了商船后方的一艘逃生用的小船,自己一个人靠着划桨,摸索到苏景夜的货船后方。 此刻海上的环境已经是幽暗无比,除了甲板上以及撩望台上观望所用的火把,还能提供一些亮光,其余地方简直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借着这等夜色的掩护,龙大生行动又轻,再快要接近货船的时候,便一把跳下了水,随后拽着船边上用来卸货的一道绳子做的梯子,悄悄地爬到了后舱上。 船边上时不时就会有水手过来巡查,所以龙大生也不能再此处久留,一个闪身,便躲进了船舱的第一层,行动之迅速,看上去就好像是经常干这种事的一样。 他悄悄的躲在门板后面,等着外边巡逻的人的脚步声过去了,正兀自犹豫着,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才能够摸索到苏挽沁的房间。却不想完全不用他主动去寻找,刚刚好听到自己正上方的第二层房间那里,好像传来了苏挽沁和一个男子的声音。 “大叔,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公子呢?我原本想着你们晚上只怕是还要讨论好长的时间,所以给你们送些点心过来,免得你们大半夜的又饿了,怎么你这会儿就出来了?” 其实她主要是担心苏景夜万一药效发作的突然,会叫船家看出端倪来,所以才偷偷摸摸的又来到苏景夜的房间外边打探消息,不想才刚刚走到跟前,那个船家就已经出来了。 船家一出门就瞧见苏挽沁端了东西站在跟前,偏偏还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边上又是漆黑一片,难免是给她吓了一大跳。 不过听着她的话,船家却顿时又想开了,为了不叫人小姑娘笑话,自己胆小,他反而十分自在地摆了摆手。 “没有的事,其实我就是跟公子随便聊个几句罢了,只不过公子这些天恐怕真的是累坏了,跟我才没说几句话,就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 “我也不好打扰他,搀着他到床上躺下了之后,我便出来了,”说着,船家就低头瞧了一眼苏挽沁手中拿着的点心。 这是一盘才出锅没有多久的酥饼,瞧这是苏挽沁起先就已经开始在着手准备了,上面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呢,若是趁热吃了,味道一定更是不错。 看着这道酥饼,船家不由自觉地想起了自己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去的妻子和姑娘,眼下瞧这这样子相差无几的酥饼,顿时就勾起了他的思乡情切,便笑了一笑,脸上很有些羡慕的意思。 “姑娘你对公子他还真的是十分上心,只不过这点心也确实是用不着了,你倒不如把点心就留在公子的房间里面,等公子明日睡醒了,也好在吃早饭之前垫垫,免得伤着胃了。” “好。”这等事情,苏挽沁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欢喜的答应着,那船家也很有眼力劲儿的说完话就离开了。 等船家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黑暗当中,苏挽沁满脸堆笑,满心喜悦的走到苏景夜的房间里面。 将东西放下,再轻轻地上前来,将各处的门窗全部关好,苏挽沁再点起蜡烛,捧了一盏灯放到苏景夜的床边。借着烛光,看见苏景夜的睡颜比白日里还要俊朗不凡。 苏挽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苏景夜熟睡的脸庞,明明心里对他有着多么深厚的期盼,这世道临头了,她反而淡定了起来,俯身下去就靠在他的身边,静静的欣赏。 “这若换作平时,你从来都是对我唯恐避之不及的,几时又有这等让我如此近距离靠近你的机会。其实我也很好奇,明明当初的事情跟你有着莫大的关联和教我一门心思的恨你,我却实在是做不到,” “你若是还有半点良心,就不妨用你的后半生来补偿我,若是你肯答应的话。我倒是可以勉强饶恕你曾经对我家犯下的罪。若是不肯,我就算是把你毁了,也断然不可能再把你让到别人的手中。” 说着,苏挽沁忽然又想起了,早就掉下海里失去踪影的江琉玉,脸上幸福的神情也变得扭曲起来。 “真是可恨,在我遇见你之前,你为何非要把你的全部真心给了那样一个粗俗的女人,甚至为了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如今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想要继续委屈自己到什么时候?” 苏挽沁越说脸上的表情也越诡异,几乎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第五百三十三章:有仇报仇 “今日虽然是我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贸然如此行事,但是我想来着,对你也算得上是一个机会,让你能够补偿我的机会,” “你或许会觉得很难接受,会觉得自己对不住江琉玉,可是你放心,等你与我白头到老了之后,你自然会知道眼下所做的决定究竟有多么的正确。” 四处的门窗虽然已经关紧了,但难免还是会有些细微的微风从缝隙里面吹进来,吹动这盏小小的蜡烛,使得上边的烛火更加的摇曳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在这摇晃的烛火当中,照的苏挽沁那略微有些扭曲的脸庞阴暗不定。苏挽沁脸上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抹笑容,脸庞不断的向着苏景夜靠近,同时一只手还不忘了顺便慢慢脱下自己的外袍。 “今日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等你真正的成事了之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快乐。” 说到此处,苏挽沁脸上才难得地显露出了一脸羞涩。她的脸庞几乎就要和苏景夜贴在一起,两个人的呼吸也暧昧的纠缠不休。 可就在苏挽沁真正与苏景夜的温热接触上的那一刻,外边却传来了一声怪异的响动,让她立刻从这份激情当中回过神来。 “什么人?!”苏挽沁吓了一跳,猛地做起了身子,冷冷的向外边发问。 为了不把苏景夜给吵醒,也省得引起了这条货船上其他人的注意,苏挽沁特别放低了嗓音,在这幽暗的环境里面,更显得她的气势冷漠,可是她如此凶狠地发问了之后,外边却没有半点声音给她回应。 苏挽沁越想越不对劲,这个时节大部分的人都应该已经睡着了,断然不会再有谁从这里经过的,难不成是外边来的人? 她倒是不怕这条货船遇上什么恶人,唯恐担心会有船上的人听到了自己方才的自言自语,要是心生疑惑,到苏景夜的面前乱嚼舌根,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 想罢,苏挽沁便要赶紧穿好了衣服,拿着蜡烛往外边走,越靠近那扇明纸糊的大门,越能够清楚地看见外头确实没有办个人影的出现。 她拧着眉头,心里很是疑惑,而就在苏挽沁刚刚才把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就顿时被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给挟持住了。 苏挽沁吓了一大跳,不过她到底也是在外边穷凶极恶的环境里面生活的,所以害怕并没有几分,反而十分冷静的举着蜡烛说道。 “不知道这位英雄是何方神圣,到我们船上究竟是所图什么,若是为了钱财,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这条船上最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只求你饶过我们一条性命。” 苏挽沁一边冷静地说道,一边悄悄地将蜡烛高高举起,借着蜡烛的照亮,她果然清楚地看见了,挟持住自的那人是什么长相,竟然是本应该在青崖镇好好经营生意的龙大生。 “居然会是你?”苏挽沁又是惊讶,又是疑惑,转了一下眼睛,想着自己应该没有什么破绽的地方,怎么会引得他过来,莫不是他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 如此思索过后,苏挽沁心里便好像得了几分的底气,身为被挟持的人,却没有半点的心惊胆战,反而气势汹汹的开口。 “你这是做什么,公子对你这般信任,你怎的还离开了青崖镇,偷偷跑到我们的船上来,该不会是一早就埋伏在我们船上吧?” “你究竟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好好说,就算我和公子未必肯答应,也总好过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上歧途吧。” 听着苏挽沁这番不知所谓的言论,龙大生脸上顿时就勾起了一番冷笑,狠狠的将人往旁边一推,她手中的蜡烛也因为她与门板的碰撞,进而被微风给彻底吹熄了。 “呵,真是可笑,说什么误入歧途,我告诉你,我可从来都是行的端做的正,反倒是你,身上居然背了这么多条的人命,你才是那个真正应该受到处置的人。” 苏挽沁到底是个小女孩家,身子单薄,猝不及防被龙大生这么一推,没有半点防备,就给他撞在了门上,难免是会觉得有些吃惊的。 但更让她感到惊讶的,还是龙大生后面所说的这番话,自己所做的事情,苏挽沁心里面自然清楚,就是不知道龙大生那边,他究竟了解了多少。 “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你说的这么没头没脑的,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懂,本来想着你难得过来,还想说跟你一起叙叙旧的,” 说话间,苏挽沁煸过头去看了一眼,里面睡的正香的,他脸上的表情于不知不觉间变得冷酷起来。 但是这会儿外边的天色太暗,龙大生实在是看不清楚,因此而不知道苏挽沁此刻心中是怎么个想法,恐怕早就是想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了吧。 “只不过公子现在还在睡着,不方便见你,为着咱们两个之前的交情,我就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劝你要是有什么歪心思,还是别打算了,赶紧回去吧,否则真要出了些什么状况,你母亲在泉下也不得安心啊。” 苏挽沁故意提到了去世的周氏,就是想要给龙大生一点威慑,也算得上是从侧面承认了自己当初确实与他去世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苏挽沁却完全没有想过,周氏现在可以算得上是龙大生的一道逆鳞,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更别说苏挽沁还想要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己的生母进行诋毁,这叫龙大生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你终于是承认了吧,我还没有问你,你倒是就自己主动招了。我就想要看看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当初我母亲为了你的话,几乎不惜跟公子夫人他们大闹一场,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龙大生气愤的话音落地,就看着苏挽沁慢慢的转过了头来,“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你,你当初所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而且你刚刚在公子熟睡时所说的那番话,我也全部都听在了耳朵里面,未曾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蛇蝎女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先是害死了夫人,又当着我的面作践江家老太太,” “最后甚至连我母亲也没有放过,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千刀万剐,我这次过来就是要让你的罪孽大白于天下,让你为你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偿命!” 这其中有好多的事情,其实龙大生并没有找到相应的证人了解清楚,不过他也不是个傻的,自己细细的盘算一番之后就能够想得明白,眼下如此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诈一诈苏挽沁。 苏挽沁不疑有他,估计也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所以居然所有的话都信以为真,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在这会儿锐利的就像刀子一般,静静的瞪着龙大生。 “没想到你居然都知道了,我本以为你是所有人当中最蠢的那一个,所以才大发慈悲,放你一马,未曾想到你还算是有点本事,居然能够调查的这么清楚,那现在呢?你是打算怎么办,难不成还想要杀了我吗?” 苏挽沁说的如此直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反倒给龙大生给说的愣住了,先前那般汹涌的气势也降了几分。 龙大生咽了口口水,一转眼,瞧见里边睡的正香的苏景夜,“我才不会像你这样不把国家律法放在眼里呢,我知道你心里现在最在乎的人是谁,我现在就去把你所做的一切恶事,通通都告诉公子。只要公子知道了,你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话音落地,龙大生抬腿就打算往房间里头跑去。苏挽沁立马就眼疾手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子,把人往外边一丢。龙大生没想到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苏挽沁随后伸手把苏景夜的房门关上,她的蒙汗药的药效也着实是厉害,这么大的响声,愣是没有把人给吵醒。 龙大生揉着自己的脑袋,慢慢站起身来,苏挽沁也正好转过了头和自己面对面站着,借着外边一丝微弱的星光,龙大生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怎样的覆盖上冰霜和冷酷。 “你也是太小瞧我了,你都知道我做下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我还是那个你们所有人眼中柔弱无力,任人欺负的小女子吗?” 苏挽沁说的话让龙大生很是不解,等龙大生回过神来,猛然就发现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块头,居然被苏挽沁轻巧地抓着腰带给给提了起来。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既然不安于呆你的青崖镇上,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罢,苏挽沁脸上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在龙大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飞起一脚,将人狠狠的踹出去了好几步远的距离。龙大生惊恐万分,捂着胸口,一抬头就看见苏挽沁又向自己走了过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一番争斗 苏挽沁的蒙汗药虽然苏景夜摄入的没有多少,但是药效实在太过凶猛,以至于龙大生落地的声音这么大,他都没有给惊醒。 而这艘货船也因为架构的太大,有些外边巡逻的水手虽然听到了船板上好像传来了一些细微的怪异声音,不过那声音很快就安静下来,所以他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龙大生惊慌未定,倒不是觉得苏挽沁有多么的可怕,只是感到十分的惊讶。苏挽沁在别人面前向来都是柔弱无力的小女子形象,即使龙大生知道了她作恶多端,害死了好几条的人命。 但他都以为苏挽沁只是用了些小手段,靠着言语或者暗处动手,让他们毫无防备的丧了命,可没料到她身上居然还有这等武艺。 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年轻少壮的大小伙子,居然被她这样的欺压,几乎毫无反手的余地,这就让他觉得很有点脸上挂不住了。 龙大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一方面因为他是从水下上来的,全身湿漉漉,在这光滑的木板上摩擦太小,完全没有力气起来。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苏挽沁方才的那一脚踹得实在厉害,龙大生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和腹部一阵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及了五脏六腑。 而看着苏挽沁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龙大生只能靠两只手的手肘撑在地上,拖着自己往后边退去。 在这船上住了这么长的时间,苏挽沁自然知道哪一部分的人最多那些水手又在什么地方巡逻。而苏景夜所住的这一排房间,通常都是安安静静的摆放着一些要紧的货物或者书籍,所以苏挽沁也不怕有谁过来打扰她的事情。 就算有人后知后觉地跑了过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也足够她将龙大生给收拾掉了。 “真是可惜,我本来看你呆呆傻傻的,至今都没有发现我的行动,还想着网开一面饶你一命的,没想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我曾经觉得你傻,还真是没有看错,你居然有着这样的本事跑到这边来,我自然也有同样的本领,能够让你死的悄无声息。” 苏挽沁一早就看龙大生很有些不顺眼了,想他如此蠢笨,却能够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甚至更得苏景夜的信任些,这就叫她心里面很不服气。 如今看着龙大生这般的畏惧自己,可算是将这口怨气给释放了出来。苏挽沁缓缓的向他靠近,一步一个脚印,再顺便从头发上取下了一只长长的发簪握在手上。 从旁边开着口子的木窗,外边照进来的依稀的月光打在苏挽沁的脸上,显得她整个人好似从地下走出来的恶鬼一般,看的人毛骨悚然。 “只希望你下辈子投胎,记得把眼睛擦亮一点,或者叫你的爹娘给你多生半个脑子,也省得你浑浑噩噩了一辈子,临了了终于清醒了一回,却要下黄泉了。” 苏挽沁一边靠近,一边小声的咒骂一通,龙大生听得很是愤慨,偏偏此刻没有半点招架之力。他一手摸到了旁边的木框,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就被苏挽沁给揪住了领子。 “你认识乖乖站着别动,或者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你若是再多折腾,我必然让你体会到什么才叫做生不如死。” 苏挽沁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一只手揪住龙大生的衣领子,把人重重地靠在了旁边的木头窗户上,高举另一只手上的簪子,眼瞅着就要扎进他的眼睛里面。 龙大生吓了一跳,从身体深处迸发出了巨大的潜能,撑着胸口传来的滔天般的疼痛感,一把将人给推了开,绕过苏挽沁想要从另一个方向逃走。 可是苏挽沁毕竟也是练过的人,怎么可能就让龙大生这么轻易的逃脱,她反手往回一抓,就揪住了龙大生脖子上的衣领,龙大生挣扎着想要往前面跑去,她便索性帮他一把,又对着他后背的中心重重的踹了一下。 这人的后背上,可是离呼吸所用的肺部最为相近,苏挽沁一脚踹在这个地方,直叫龙大生感觉自己喘气都有些困难。 索性龙大生身体素质还好,还不至于狼狈的倒下。龙大生转过身来,苏挽沁的那只又尖锐又细长的发簪,便悄悄地从左边的肩膀上划了过去。 将龙大生的衣服划得破破烂烂的,但是幸好里面的皮肤只是渗透出了一点细小的血珠,并没有伤到血肉和筋骨。 “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苏挽沁咬着下嘴唇,脸上的笑容看着邪气又凶狠。 龙大生惊慌不已,但是想着这么一路的逃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便利用自己力气大的优势,一把抓住了苏挽沁那只握着发簪的手,几根粗壮的手指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一用力。 苏挽沁不免吃痛,手中的发簪也应声落在了地上。苏挽沁拧着一双眉头,转过眼睛来,就看着龙大生舞着另一只手,想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掐过来。 苏挽沁眼疾手快,率先抬脚,又在龙大生的下腹位置上踢了一下,再往上边一抬,一直踹到他的下巴上。 龙大生被她踹得抬高了头,只感觉自己的下巴好似都要脱臼了,而苏挽沁不给他喘息的余地,抬起那只原先举着发簪,而现在空下来的手,比划出了一记手刀,狠狠地砍在了龙大生的后脖子处。 龙大生浑身都感觉失去了力气,软趴趴的趴在旁边的木头窗户上,眼角的余光发现苏挽沁又高抬起左脚,气势汹汹的想要踢在自己的后背上。 他皱着一双眉头,也不敢在与她斗下去,索性撑着木头窗子往外边一跳。 可是这里乃是船舱房间的二楼,下面还有一圈用来过路的船板,他的后腰不小心磕在了船板上,然后整个人便顺势落入了水中。 这落水的声音本来不算很大,但龙大生并不是特意躲过不让人知道而跳下去的,因此溅起的水花几乎都能够冲到苏挽沁面前的窗户上。 这等落水的声音在这寂静夜晚当中显得尤其嘹亮,几乎是声音传到的一瞬间,另一边巡逻过来的水手便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疑惑着,往落水的地方聚了过来。 苏挽沁一只手搭在木头窗子上面,抬眼往下边一看,就发现已经有好几个人站在了自己这下方的船板上。 她吓了一跳,慌忙收回了视线,以免自己被人发现,心里面正纠结着一会儿该如何跟别人交代,随后眼角余光便撇到了地上那只,还沾着点血迹的簪子。 “怎么回事?是有人落水了吗?” “不知道呀,听着声音好像是在这边。” “快拿火把过来照照看,别是贼人混进了咱们船队里面吧!” 龙大生水性好,虽然身负重伤,但还不至于那么窝囊的沉到海底。他透出水面,听着上边不断传来了有人要求搜查此处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是悄悄过来的,这船上并没有多少人认识自己,而且苏景夜此刻也还在昏睡着,自己要是贸然出去的话,恐怕真的会被他们给当成海贼。 要知道海上出来行走的人最厌恶的就是碰到那些打劫的海贼和海盗,自己要是贸然露面的话,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更何况上边还有苏挽沁这么一个危险的女人在,自己的口才又比不过她,很有可能会反被她倒打一扒,颠倒黑白。到时苏挽沁若是撺掇着别人,在苏景夜睡醒之前就把自己给处置了,那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冤屈。 因此龙大生便深吸了一口气,又悄悄的潜水下去,偷偷的游到了船头上,沿着下边长毛的绳索,一路爬了上去。 水里面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好传播的,所以龙大生都已经悄悄的探出水面,爬到了船头之上,那些水手们还在船板的附近聚在一块儿说话。 船头上除了那几根标志性用来借着风力行走的船帆和桅杆,便只剩下那个用来控制整条船行走方向的掌舵。 偏偏掌舵之人王叔今日还又多喝了些酒,醉醉醺醺的,勉强能够控制得住转盘的移动角度,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人靠近。 水手们在这船板的附近找了半天都没有任何的结果,他们所有人都感到十分的疑惑,但是他们又可以确定刚刚听到的声音,绝对不是幻听。 于是便有人提议到甲板上集合了之后,再分派任务。等他们刚走到甲板的入口时,就看见苏挽沁揪着自己的衣服,蓬松着头发,手中还拽了一根带着血迹的簪子,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来人啊,快点找人过来,这船上出了海贼,得赶紧把他抓起来呀。”苏挽沁两只眼睛泪汪汪的,鼻子也染得通红,整个人看着无比狼狈,连说话都语无伦次,并且最主要的还是她的衣服上有好几道,明显是被别人抓过而留下来的皱褶。 众人再一看她的样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倒打一耙 苏挽沁这副样子是她故意打扮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让旁人产生误会,从而掩护自己刚刚与龙大生所争论的内容。 她虽然没有直白的讲出来自己遭受了些什么事情,可是众人只要一看她现在的这副狼狈样子,更加上她到底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女儿家,他们便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多嘴问出来。 而至于刚刚为什么没有听到苏挽沁挣扎呼救的声音的话,这些人也都可以理所应当的,觉得是因为她一个小姑娘,声音本来就细弱,可能已经呼喊了,也没有被人听见。 再者,对方乃是穷凶极恶的海贼,也未必可能给她机会喊出声来,她能够平安无事的走到这里,已经算得上运气不错了。 苏挽沁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领子,看着这些人纷纷沉默起来,就算她没有读心术,此刻也能猜得出这些人心里面都脑补了什么,自己可怜兮兮的遭遇,而这刚刚好就正中了她的下怀。 “刚刚我才给公子送过了点心,关上门一出来就被一个人给挟持住了,我心里面害怕极了,只以为他是专门过来准备偷金银财宝的,所以想着跟他周旋个几句,好让他先把我给放了,可是没想到我能说他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说到此处,苏挽沁便越发委屈的哭出了声,外边这些人有些看不下去的,纷纷侧目看向别处,也算是给她留点面子。她吸了两下鼻子,拿了袖子里边的手帕擦干了眼泪,又继续把话说完。 “我吓了一跳,赶着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划伤了他的手臂,才叫他终于把我给放开了。他可能担心我把人引过来,所以就跳下水逃跑了,你们可得多派些人手去船舱的各个地方检查一下,免得他混到了咱们的船上来。” 这说话间满是梗咽的声音,而她却坚持着把自己所知道的内容讲完,为了整条货船上的人和财物的安全着想,实在是令人钦佩。 这群水手们经过苏挽沁这么一番颠倒黑白的谎话,不由得的心李为她打抱不平,而升起了一团愤怒的大火。 为首的那个水手长,整个人的长相瞧这就十分的正派,他看着苏挽沁哭的这么可怜,就想伸手去拍拍她的肩膀,好叫她冷静一些,但又害怕自己五大三粗的唐突了人家,所以又把手收了回来。 “苏姑娘,你先不要哭了,我们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要不你就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一定会把这条船上的各个角落都给搜查仔细的,明日你还要陪着公子到岸上去,今晚还是不要折腾的太晚了,” “只是有一件事,姑娘你可告诉我们那人是个什么样的长相么?或者说他是从哪里跳下去的?我们也好从这些地方一一开始进行盘查,总好过在船上漫无目的的寻找。” 水手长尽量放低了声音,免得把苏挽沁给吓着,说话间又突然戛然而止,转过头去看向其他的水手。“哦,对了,还得记得通知其他附近的货船,小心有海贼的靠近,” “这海贼真是天杀的可恶,总有一天可得让官府把他们好好的收拾一下,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在海上兴风作浪,搞得我们这一带都不太平。” 可是相较起来,从青崖镇,日落城,到南阳国,这一片海域已经算得上是最太平的一段路程了。后边好些水手心里年虽然知道,但是为着水手长正好是在气头上,所以他们也不敢太直白的说出来,便都各自咽了下去藏在心里。 可是虽然有些水手觉得这一点很不可能,却根本完全没有人怀疑苏挽沁所说的是真是假,这便也给了她更多一层的保护。 苏挽沁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水手长如此兴奋,好比才新官上任,巴不得做出些表率的芝麻小官一样激动的无可不可,只得等到对方冷静下来了之后,她才挤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反向的安抚他。 “不好意思,水手大哥,当时实在太黑了,我手上的蜡烛也都熄掉了,所以我并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 “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他的手臂或者是肩膀上,肯定有我簪子划过去的一道伤痕,你们到时候可以根据这个来进行排查。” 苏挽沁故意如此说,便是担心这船上虽然没有多少人跟龙大生有交情,但是当初离开青崖镇的时候,还是有几个人看到他和苏景夜在一起的。 以免有些人因为龙大生的长相眼熟而饶过他一命,自己特别强调了龙大生身上的伤痕,就可以让他们以为龙大生说些什么,都不过是在试图辩解,进而先斩后奏的把他给收拾了,自己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瞒着苏景夜,借别人的手替自己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那好……”苏挽沁心里面正是无比得意,而水手长听着信以为真,才要答应着给后边的人派任务各自搜寻去,众人就听到了前面甲板上传来了王叔呼叫的声音。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船上出了贼啦。”王叔喝的微醺,因此没有留意到后边有人靠近,等着他一手掐上了自己的脖子,王叔的酒意顿时就给吓退了一半,只是嘴上还有些说不清楚。 完全就没有确定身后的人是谁,王叔就开始拼命的呼喊,他倒是也不担心,万一挟持住自己的真是海贼,自己会落得如何的一个下场。 龙大生浑身疼痛,好不容易才能够站稳了身子,一只手掐着王叔的脖子,自己半边身子的重量全都靠在了他的身上,所以王叔才会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压力那般沉重。 听着王叔在那里口无遮拦,惊慌失措的大声呼喊,龙大生虽然很想跟他辩解个几句,可是无奈当时苏挽沁下手实在是太重了,叫他能有力气抓住王叔,已然是很不容易了,此时只能用这剩下的一点精力撑着自己呼吸和保持清醒,便是想要多说几句话都是奢望。 在海边居住的时间久了,龙大生就算在别的事情上面不太灵光,可是要想让自己有能够跟苏挽沁对峙的资本,挟持住掌舵手,那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而且正巧遇上了这个掌舵手今天喝醉了酒,简直也可称得上是天助我也。龙大生心里边细细盘算着后边该如何说话,在一抬眼,便能够清楚地看见甲板下面乌泱泱的走上来了一大群虎背熊腰的人。 这若是换作平时,仅凭龙大生一人之力,是断断不可能和这许多壮汉匹敌的,不过谁叫他今日手上还有人质在,他便也觉得多了几分底气。 由于苏挽沁本身就是后来的,个子又十分娇小,躲在这群壮汉的最角落的地方,竟然叫龙大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龙大生扬着下巴,左右打量了好一会都没有瞧见苏挽沁的身影,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随后又转念一想,龙大生便故意掐了一下王叔的脖子,让它发出些害怕的声响,随后恶狠狠的吩咐道。 “你们快去找几个人把公子叫醒了,不见到公子,小心我现在就把他给掐死。” 王叔苦不堪言,原本今日是图着高兴,很快就能上岸了,所以他才多喝了些酒,没想到就会遇上这样的事。 他虽然老实说算不得是个贪生怕死之人,甚至有些时候对生死也看得很淡。但是就是再淡泊的人也经不起被人这般的恐吓,他只得很是憋闷的哼唧了两声,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情绪。 水手长一双眉头皱的死死的,摆着手叫龙大生冷静一下,慌忙答应,“你先冷静一下,我们这就叫人去把公子叫起来,你先放开王叔,有什么话我都好说。” 刚刚落下水里的时候,龙大生浑身上下都被海水给打湿了,头发也因此散乱的,一根根像海带似的挂在脸上。 又在爬上绳索之时,龙大生不小心蹭到了船边的一些青苔污渍,所以他满脸都是脏兮兮的,即使此处的灯火还算充足,这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能认得出他的。 不过龙大生却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以为这里果真没有一个自己认认识的人,所以也没有理由跟他们好生说话,该如何前制住王叔,他也愣是没有放手。 眼见着确实有几个人离开了此处往房间二楼过去,龙大生心里稍稍放心,随后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我才不信你们的话呢,这人会说话便可以顺理成章的颠倒黑白,只怕我说什么你们也都不肯认真听的。” “苏挽沁呢,把她带上来,我有话要问她,也好叫你们能够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水手们听得一愣,不巧刚刚有苏挽沁提前过来告状,所以差不多的人都以为是龙大生图谋不轨。苏挽沁心下也慌的不行,索性完全没有人将她给推出来,水手长也是严词拒绝。 “苏姑娘不过一介女子,你若是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第五百三十六章:临门一脚 “这位好汉,我知道你们估计也是混道上的,我也懂一点规矩,你总没有平白无故伤人的道理吧,大家出来都不过是为了图财,你若是有什么要求或者想要的大可提出来,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水手长一面说,一面小心吩咐身后的人把苏挽沁掩护好,以免被发现。龙大生由于光线不太明亮,所以没能看得清楚,就也没注意到苏挽沁往后面躲的小动作。 “我们虽然这一趟走的也没有多少的收益,但是请你和你身后的兄弟们喝个茶,还是可以的,希望你就行个方便网开一面吧。再怎么说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大家总不好伤了和气不是?” 水手长相信了苏挽沁之前编出来的这一通谎话,把龙大生当成了海贼,因此说的话也十分的具有江湖气息。龙大生到底不是混水上的人,对于他里面提到的几个用词都是一知半解。 龙大生眯着眼睛,皱起眉头,愣是没听明白水手长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也知道他是在为苏挽沁进行开脱,所以并没有任何打算轻易放过王叔的动作。 而水手长看着龙大生的样子,好像不太愿意合作,便悄悄的招呼了身后的人去拿家伙事儿,若是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动粗了。 水手长身后的兄弟们,到底是不如他在外面行走的经验丰富,所以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竟然碰到了最角落摆放的一根鱼叉,鱼叉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把龙大生和王叔都吓了一跳。 龙大生赶忙又把王叔掐的更紧一些,恶狠狠地冲后面喊到。 “我警告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不要以为今日天黑了,我就看不见你们,若是再敢和我罗里八嗦,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他。我告诉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苏挽沁给我带出来。否则你们就看着办吧。” 前面有水手长和一群兄弟们跟龙大生对质着,苏挽沁便想着自己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逃走,以免到时候真跟龙大生当面对质,她也不敢确定有多少人能够向着自己这边。 可是苏挽沁站着不动还好,她一走动,旁边的水手就以为她是有事儿要离开,还特意给她让开了位置。就因为这一点点的挪动脚步,就成功让前面的龙大生发现了苏挽沁的踪迹。 龙大生今天一个晚上备受折磨和坎坷,如今终于有一件能让他称心如意的事,他如何能不高兴,当即就伸手指着苏挽沁的方向大声骂道。 “苏挽沁,你个贱人,你若是再不主动出来的话,真要害死了这位大叔的性命,我看你待人亲和又天真善良的样子,还装不装得下去!” “这和苏姑娘无关,你何苦只揪着她一个人不放?”说到此处,其实水手长都有些疑惑,龙大生为什么非要死死的揪着苏挽沁,而不开口索要钱财。 再者,从龙大生这般凶神恶煞的语气当中,也瞧不出来他对苏挽沁有着什么样旖旎的心思。但是为着毕竟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一定得看护着苏挽沁,所以他也不可能临时倒戈,只好继续看下去,静观其变。 苏挽沁心下一惊,隐约感觉众人的态度和风向好像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她咬咬牙,索性站了出来,还好在临时再装上一把。 “我出来就是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不必连累无辜的人。”苏挽沁揪着裙摆站了出来,龙大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正想着当众捅漏她的真面目,却不想苏挽沁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直接堵住了他所有的路。 “这位好汉,我不知道我跟你有什么恩怨,但是你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就劳动这么多人,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苏挽沁说话间特意看了后面的这群人一眼,故意这般开口,就是想让后边的这一群水手认为自己是跟他们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也顺便拉拢了一下他们,一会儿得记着向着自己这一边。 “或许你是在生气,我方才在各位面前说你坏话的缘故,可是你想一想,你突然毫无缘故的出现在我们船上,什么声响也没有,什么缘由也没有交代,就将我给挟持住,这换做谁都只可能以为你是个登徒子,” 这些话其实龙大生完全没有听到,但是苏挽沁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后边的人理所当然的以为龙大生针对自己,仅仅是为了口头上的一些小缘故,从而加深了众人对他的愤恨。 “若你不是为了这个缘故,仅仅是想要图谋公子的钱财的话,那么你大可以此刻跟众人说清楚,又何苦挟持住我们的掌舵手。” “想必是你也知道一个掌舵手对我们货船的航行究竟有多么重要,倘若因为你挟持住了王叔,从而导致我们的货船和别的地方过来的船只,亦或者是下边的礁石撞上了,你失去了手上的筹码,你又有什么资格在和我们商量条件呢?” “所以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免得闹到最后所有人的脸上都不好看。”提到此处,苏挽沁的眼睛视线看着好像是看着龙大生的方向,实际上却是悄悄的给酒意醒了一大半的王叔一个暗示。 苏挽沁原本也不是个话唠,不过担心苏景夜一会儿真的被人叫醒带了过来,等一见到龙大生,自己再说什么也就无用了,所以特别罗嗦个几句。 而这些话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龙大生也以为只是苏挽沁虚张声势的叫唤而已,可是背地里仔细一考量,就能发现它带着浓浓的暗喻。 龙大生听的一愣,不知道她这么说还有什么意义,即使现在装的再好,一会儿也都会原形毕露。而听出来苏挽沁什么意思的水手长却顿时惊呆了,经不住转头,十分诧异地看向苏挽沁。 也不知道为了这件事究竟坚持了多少时间,天边的地平线上都隐隐地看出了一点微弱的白光,好似黎明就要快到来。而众人都在甲板上与龙大生对峙着,所以也很少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船只和前面行进的一艘货船究竟靠得有多近。 “你胡说八道……” “这位好汉请手下留情。”就在苏挽沁的话音落地,龙大生正想要出声为自己进行辩解的时候,仍然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苏景夜,就被两人给扶着搀到了此处过来。 而苏挽沁一看到苏景夜,整颗心都凉了半截,龙大生则是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笑容。 苏景夜咳嗽了一声,摆摆手让牵着他的两个人退下,先是做了一个拱手礼,随后十分温和的劝说道。 “我看这位好汉的样子,也不像是要与我们争夺什么东西,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人过来,想必好汉你是孤身一人吧。莫非好汉,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要与我商量,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你暂且冷静一下,将手中的人放了,我们一切都好说。” 到底是苏景夜,才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经他的提醒,众人也都反映过来,好似方才因为苏挽沁所说的话,每个人都已经潜意识的将对面挟持住王叔的家伙当成了恶人,而没有思考更多的可能。 龙大生几乎要欢喜的泪流满面,眼角的余光,看见对面的苏挽沁脸色已经难看得像一张白板,他终于激动地叫出声来,手下抓着王叔的力气松减了不少。 而王叔稍微感觉自己的脖子上面可以呼吸正常了,之后他眼睛一转,就撇到了旁边的掌舵转盘上。 “公子……”龙大生兴奋不已,要不是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上还有个人在,他都想直接松了手,将自己的脸擦干净,泪流满面地跪到苏景夜的面前,诉说着因为苏挽沁而给自己带来的所有伤痛与悲伤。 苏挽沁气愤的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一双手又是发凉又是发热,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身子都不在了一处,两只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他,思考着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应对。 而苏景夜听着龙大生的话,顿时就睁大了眼睛,拧着眉头犹豫着问了出来。“你的声音我听着十分的耳熟,莫非这位好汉我们以前还是旧相识吗?” “自然了,公子,你可知道我们可被她害惨了……”龙大生内心激动的心脏砰砰的跳,一时没留神,让王叔给挣脱开来。 众人只以为他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只会飞快地往自家人的方向跑过来,所以水手长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叫人接住他。 可是没想到王叔竟然一伸手就抓住了旁边的转盘,将转盘狠狠地一转。正艘船顿时就因为转盘的转动而开始了平面上极大幅度的转动,船上所有的人全都站不住,脚重重的跌了下来。 恰好这大早上的水流又比较急,船只旋转的如此迅速,眼睁睁看着就要和前面的船队撞上去了。 “王叔!”水手长大喊一声,想叫王叔住手,谁料他竟然整个人直接摔进海里。 第五百三十七章:两败俱伤 发生这样的情况,是众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众人按照平常人的思维方式,都应该是回到自家队伍里面。 可谁想得到王叔竟然因为苏挽沁之前话语里面的挑拨,想让整艘船的人能够解脱,竟然选择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让龙大生失去挟持着自家人的资本。 眼下王叔也因为这么个缘故,竟然把自己给甩到了海里,是死是活也无人得知。眼下的局面,也不是众人可以思考他人安危的时候,换班的掌舵手在这种情况下,想必也过不来,所以他们只能尽量的想办法抓住船上一切,可以稳住身形的东西,避免再有人被甩飞出去。 而距离掌舵最近的就只有龙大生一个人,龙大生狼狈的趴在地上,浑身上下像因为苏挽沁而造成的伤痛,疼得他几乎站不起来。 可是他到底是个年轻小伙子总还是剩下一点力气,能够将掌舵给稳定住的这里的人没有多少人懂得该如何控制船只航行的方向,但是让这只转盘停下来,他还是有这一点考量的脑子的。 苏挽沁心下欢喜不已,虽然此刻她身为此处唯一的女子,会更显得狼狈一些,但是能够打断龙大生和苏景夜的会面,对自己也可谓是好事一件。 她眼睛往前边一瞟,知道苏景夜因为蒙汗药的药效还没有过去,身子虚软,会比其他人的境况更加窘迫一些。 她便伸长了手,想要抓住苏景夜,顺便让他对自己能够有所改观。可是苏挽沁的眼角余光,却不小心发现龙大生正在试图想要叫船只停下来。 苏挽沁想着自己可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便大喊一声,扑到苏景夜的面前,“公子小心!” 脚下却悄悄使劲,将一只滚到了自己脚边的木桶,狠狠地踢向了龙大生的方向。 龙大生被这只木桶猛的一撞,便是剩下的一丝力气也给消磨殆尽了,只能狼狈的抱着木桶,一起滚到了船头的栏杆上,然后就给撞晕了。 没了唯一能够控制住转盘的忍者之或船,自然也没有可能再停下来,他心下次以为这班的举动十分明智,却不想到会因此连累了多少人的性命。 失去了龙大生这么一个心腹大患,苏挽沁心中稍稍安心,想着先把苏景夜给抓住了,等到一会儿停下来之后,再好好的收拾他。 可是苏挽沁没想到这只货船本来体积就大,旋转的速度又这么惊人,一不小心就和前面船队的大船首尾相撞。 撞击的冲力很快就影响了两条大船,就在苏挽沁伸手差一点点就能够抓住苏景夜的那一刹,自己所乘坐的这只货船,竟然生生给掀翻了一半。 巨大的震荡,将船上有的人都给震的一抖,也同时越发的拉开了苏挽沁和苏景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苏景夜所在船只的人好歹能够眼睁睁看到事情发生的经过,所以也能够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前面的那一只大船又是何其无辜,这般猛烈的撞击传过来,便是此时还在熟睡的人也都被叫醒了。 前面的那一只大船顿时就朝嚷起来,在他这条船上的所有人都在努力寻找能够逃生的工具时,前面那只大船的好些水手们赶紧点了,火把据到大船的尾部上来查看损害的情况有多严重。 说来也是不巧,苏景夜的货船和前面的大船相撞的部位分别是船只的正中央部位以及船的后尾。而苏景夜这条船上乃是专门装了一些,准备运送到南洋进行贸易的商品,就在这一部分的船舱当中,里面可摆满了都是面粉。 至于前面的这艘大船,看着像是从外边贸易回来的,船身比较轻盈,以至于它所承受的撞击及损害会比货船更加严重一些。 就在大船的船尾上,摆着好几袋将近半个房间的石灰,这些石灰原本是用于船上清洁卫生用的,不想因为这个撞击,大量的海水进入和石灰混为一体,当即船位就像是着火了似的,温度迅速升高,满满的白烟就冒了出来。 这次航行的船上的人没有到达此处,自然也不知道原来石灰已经被海水给破坏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中还拿着一根火把用来探查情况的,因为大船的震荡而导致有些人站不住脚,手中的火把也一并掉在了两条船撞击产生的缺口当中。 而在苏景夜的货船里面也不见得有怎样稍微好一些的镜框几乎满船仓舱的面粉,因为撞击的缘故,全部的袋子都破了,剩下所有的空间,满满当当的都是面粉粉末,远远的看去,就比秋天时节最浓重的大雾,还要白上几分。 于是大船上水手们的火把就落在了这面粉堆里面,要知道面粉遇火,可是极容易爆炸的,更加上对面石灰所产生的热量,就算是没有火把的助力,这些面粉爆炸也会如期进行。 船上的苏景夜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安排,想要救助自己船上以及被害大船上众人的性命,一个字都还没有喊出口,面粉的爆炸便随着方才的撞击接踵而来,两只大船顿时就给炸的粉碎。 虽然面粉的威力还不至于如此惊人,真的将两只偌大的船只就给炸的支离破碎,但也足够让这两条船沉入水中了,顿时间满天飞舞着的都是被炸碎的碎片。 苏景夜所在的甲板距离船只破洞的位置很近,自然是不比其他地方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于是就在苏景夜昏迷过去的最后看进眼里的一个画面,便只剩下了冲天的火光以及海面上漂浮着满满当当的木桶木板,以及昏迷过去的水手。 另一边,天色已经慢慢的亮起,远在富阳镇上的众人无人可知道海面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而之前江琉玉因为位姨娘想要帮她出气的缘故,被叫到了身边伺候不得空能够出来,张魏虽然心中有着更为远大的志向,但是要背负着江琉玉的期待,所以他也只好打起了精神,自己一个人去管理手上的生意。 此时,张魏手中的产业已经从一开始由江琉玉经营起来的一家寿司铺子,再加上张启升友情赞助,让出来的两家铺子,也算得上是一家小有名气的商号了。 在这镇子上混的商人老板哪一个不是趋炎附势的,知道张魏的势力升起来了,害怕他会成为第二个张启升,于是众人便纷纷趁着张魏还没有完全崛起的时候,赶着过来巴结恭维他,对于张魏所提出来的某些条件以及砍价都是能答应的,绝对不罗嗦第二句话。 而就算是不必紧赶着过来谈生意,也有不少的人十分殷勤的邀请张魏过去吃饭,每天的应酬忙的人不可开交,竟然比他曾经纨绔游戏人间时候的日子,过得还要丰富多彩。 “哎呀,每日天见的都是这些人,说的也都是一样的话,过来找我也总是这么几个目的,我都听得有些厌烦了,他们就没有点新鲜的话来跟我说嘛,一天到晚跟我罗嗦钱呀钱的,我听着都觉得烦心。” 刚刚签好了一个大单子,张魏脸上的笑容是挡也挡不住嘴上,虽然这般懊恼的埋怨着,可是心里确实十分欢喜的。 张魏身边的小厮小李,这会正好过来给他倒茶,听到他这般言论,知道他也不是有心如此埋怨,只是想着换一个方式过来炫耀,所以也很给面子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公子就不要如此埋怨了,总好歹远胜于从前,在老爷的面前还要挨骂吧。如今公子这般厉害,手上的产业铺子一家比一家做得好,他们要抓紧着赶过来巴结也是情理之中。” “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公子便能够成为咱们镇上除了老爷之外,第二个年轻有为的富商了。”小李满脸堆笑,自家的主子能有出息,他这个身为小厮兼书童的下人,心里面自然也是高兴的。 可是他却没有摸准张魏的脾性,本以为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能够高兴,可谁想到倒完茶之后,却看张魏一脸深沉的坐在位子上,不言不语。 小李看的一愣,缓缓地站起身,将茶壶放在一边,回过头来看见张魏还是这么一派闷闷不乐的样子,甚至眉梢之间还隐隐的带着些怒气,小李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跪倒在他的面前。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小的有什么话说错了吗?您若是不高兴的话,就打我两下,可不要自己一个人这么憋着,憋坏了身子可不好啊。” 张魏与小李可以称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小李对他的情谊也非常深厚,眼下瞧着张魏心中不快,那便是自己这个做下人的,没有伺候周到,所以小李必然会十分的自责。 而张魏抬起头来,脸上的怒气慢慢消散下去,却并没有迁怒到他身上的意思,反而淡淡地摇了摇头。 “你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所以难免感到有些悲伤。” 第五百三十八章:发现心意 “像我从小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论,立志成为一个对国家社会有贡献的人,并且已经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 张魏越说越觉得有些神伤,禁不住歪着身子,一只手的手肘撑在桌子上边,手掌托着自个的下巴,视线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墙壁,似乎想要透过这堵墙看到更远的地方。 “即使兄长一直劝阻我,不许我这般用功读书,可我总是夜里想起来,就爬下了床点灯夜读,一读就是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还因为睡得太晚被兄长责骂,如今怎的就为了眼前这一点点小小的利益,就忘了当初的辛苦呢。” “我若是真的像你现在所说的这般贪图富贵,在生意场上跟人勾心斗角,当初就没有必要这般努力了,还差一点点在夜里感染风寒,作贱了自己的身子。” 这些话原本只是张魏为了自己当初的志向,以及今日的甘于现状而发出的一点感慨,可是在小李的耳朵里听起来,却更像是自己照顾不周,反而说错了话勾起了主子的伤心事,吓得他立刻就跪倒在地,在旁边哀求劝告着。 “公子不要难过,原是小的说错话了,小的只是为公子高兴,公子,不论是做生意还是去参加科考,一定都可以出人头地的,”小李一边说,一边跪着走向张魏,靠在他的膝盖前面为他捶腿。 “若是公子觉得这生意做的够了,你也可以拿着现在已经赚到的钱,自己前往上京赶考,就算老爷那边还有什么话讲,小的也一定帮您遮掩去的。” “你起来吧,我并不是为了怪罪于你,说这些话也只不过是我心里的一点牢骚而已,”张魏叹了口气,亲自伸手把小李扶了起来,又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更何况这些钱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我应当分红给江琉玉的呢,我总不可能言而无信,自个拿着这些钱就跑路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府上,被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她的处境更加危险,我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小李听着他的吩咐站了起来,又摸着后脑勺,顺着张魏的话陪笑着说道,“说的也是呢,公子这般重情重义,得知江姑娘被困在卫姨娘的院子后,这些天一直都是食不知味,夜里还辗转反侧的,” 听着小李的话,张魏正要转身去拿茶杯,不由得眉头上就跳了一下,隐约感觉他说的很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张魏想了一想,却也没有什么地方好罗嗦的,于是就变当作小李是与自己闲话家常,随口说说的,便没有往心里去。 “小的当时还奇怪,难不成公子是因为换了地方睡觉,所以才不习惯嘛,如今看来,原来公子是为了江姑娘而担心啊,” 小李看张魏没有反驳,以为他也认同自己的话,越发的来了精神,又是替他摆放点心,又是放下挡阳光的帘子,嘴上也没个结束的。 “这江姑娘说起来也着实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当初公子选的地方是那个样子的,第一天下来,连半个光顾的人都没有,可是第二天江姑娘一出现,立刻就生意火爆的跟什么似的,” 这句话讲的就有些下了张魏的面子,张魏的脸上略微有些尴尬,小李察觉自己说的有些不识趣,便赶忙也陪笑着在旁边摆了摆手。 “倒不是小的在您面前故意夸大,小的在老爷身边,那些铺子里面也过,也不见得有哪个地方有江姑娘这等的本事,能够让客人来的这么迅速,又没有半点不高兴的言论,这论起来也着实是江姑娘的本事,” “不过话说回来了,也得亏公子你慧眼识人,才能够让江姑娘有用武之地,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才,长的又是这样的花容月貌,难怪会被老爷和卫姨娘两边的人都惦记上了,” 提及此处,小李似乎是脑海里刚好回想到江琉玉的长相,禁不住啧啧称赞了两声,“公子想要将她救出来,也实在是一言九鼎,想必江姑娘以后会为了您的生意更加努力奋发的。” 张魏听着小李对江琉玉的夸赞,一方面心里头是欢喜,自己身旁有江琉玉这样的人物相助,但是他却有些不太好意思透露出当时的实情。 并不是自己主动找上她的,而是她反过来向自己毛遂自荐,自己当时还差点为了一点点浅薄的想法,而错过了这么一个人才,倘若当时真的是因为这个缘故,两个人分道扬镳了,想必自己还没有如今这等潇洒的时候。 他心里面正兀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忽的又听到小李称赞其江琉玉的容貌,并提及了她被张启升惦记着的事实,一下子就把他给惊醒了。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又记起了当时在卫姨娘的院子里面,江琉玉表现得和寻常女子都不相同,甚至反而鼓励起自己上京赶考,丝毫不顾及以后可能会被张启升找来算账,这班的勇气可佳,确实可以称之为是世间罕见。 但是即使心里面张魏已经对江琉玉这般的肯定了,在自家下人的面前,他也是没有必要如此这般的夸赞其他人,更不可能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为了一个女子这般忧心,便清了清嗓子,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就她这样的人会被兄长看上,只是因为兄长年纪大了,所以识人不清,卫姨娘是不想让兄长胡作非为,才把她叫过去的,跟她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谁说我惦记她了,我左不过就是为了这一纸契约,跟人约定好的事情,不好食言罢了。” 张魏矢口否认,极力想把自己撇清楚关系,可是叫小李听的却是一头雾水。小李偏着脑袋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提到什么有关他对江琉玉有意思的话吧,张魏这会儿这么说,反倒像是不打自招了。 小李知道自家少爷恐怕是故意如此说,便顺着他的话将计就计,也好试探试探他对江琉玉的心意究竟如何。 “说的也是,当初姜姑娘在的时候,少爷也就比现在的笑容更多一些,也没有什么稀罕的,如今咱们的生意不照样周转的十分稳当,” “再加上公子是这等谪仙般的人物,只怕将来配个什么宰相小姐,和一国公主都绰绰有余,那江姑娘说起来也不过是咱们家的一个下人,怎么值得公子这般惦记呢?” “公子提到她,左不过就是想让她能够更好地协助咱们的生意罢了,只要等到公子上京赶考得了个什么官职,那还有她江姑娘什么事儿。” 小李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偷偷的看着张魏,张魏低着眼眸,听着前边的话已然是觉得不太过意的去了,而最后一句话更是触及了他心里的痛处,赶忙拍了一下桌子反驳。 “你信口胡诌,她哪里就有这么差了,她的这等本事远比的过一国公主的千军万马,而且你信不信只要她愿意,又有一定的本钱,她的日子肯定过得比那公主还要尊贵。” “小的信不信没有所谓,关键是公子你是怎么个想法的。若是公子觉得她有这等本事,那她就一定有,若是公子的瞧不上她,那自然也就没有了。”小李忍住了自己的偷笑,尽量表现得很是正经的样子询问。 “那自然是有了。”张魏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尔等话音落地,他便瞧见她脸上满满的都是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然悄无声息的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脸上不由的感到一红,在这房间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小声询问道。 “你说,我真就有表现的,这般明显吗?” “那可不是,想当初公子再喜欢那些小巷子里的姑娘,也不见得这么日,牵挂着这样更何况公子向来待人谦和,唯有在碰到江姑娘的时候,竟然如此得理不饶人,这已然是足够说明问题了,” “之前小的是不好意思言语,如今公子自己发觉不对劲了,那小的也只好大胆直言了。”小李说罢将两只手轻轻的拍在大腿上,低头就看着张魏陷入了沉思。 张魏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抬起手就冲着小李点了两下,“你真是坏透了,当初本少爷让你跟我一起读书,你学到的本事就是怎么来框我的话吗?” “哎呦,小的可不敢。”嘴上如此说,可是小李满脸的笑意,却透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张魏拿他没办法,小李可是从小陪着自己一块长大的,总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恼羞成怒,真的处罚他了吧,结果就只能自己生闷气。张魏想了一想,撑着膝盖站起来往外边走去,忽然又想起什么,赶紧回过头来, “一会见到了琉玉,记得我去过小巷子的这些事情,可不许透露出去,要是被我发现了,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公子放心。”小李笑着点点头。 第五百三十九章:蓄意捣乱 所谓小巷子,也就是俗称的烟花柳巷,在富阳镇的南边,有一条比较隐蔽的小巷子,里面两边开的都是这种劝酒的小酒楼。 人家都说文人多风流,张魏从小饱读诗书,身边结识的好些朋友也都是读书人,即使张魏自己不是主动过去的,被他的那些三五好友带着带着,也去过小巷子好几趟。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君子好色而不淫,张魏每每过去,也就是单纯的喝酒,和跟几个美人说说话而已,并没有做出什么越矩的举动。 不过他虽然知道自己清白,可是却不能保证别人在知道自己去过那里之后,一定会觉得还能清清白白的回来。 尤其张魏现在更害怕江琉玉会因为此事对自己产生了误会,自己尚未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要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只怕自个真是要感到后悔涕零了。 今日乃是个重要的日子,之前按照张启升的命令出海经商的张家小儿子张桐,便在今日下午就可以抵达富阳镇了。 因此,张府从早上起来便一直开始动手准备着,张桐的生母,薛姨娘更是对此事无比上心,无论大小,事无巨细的全都由她亲自负责操持。 在东方的黎明还蒙蒙亮的时候,薛姨娘就起的比所有下人还早,这屋子里面该有些什么摆件,在哪里吃饭,每个人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以及菜单的选择,全都由薛姨娘一个人决。 张启升想着薛姨娘到底是张桐的生母,将事情交由她去办,会比其他人做的更加妥当一些,所以就没有多加致喙,或者擅自安排。 而薛姨娘一个人在外边忙碌的跟什么样子似的,顾姨娘倒是十分有空,姗姗来迟。 瞧着薛姨娘有他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的骨肉如此忙前忙后,顾姨娘心很是羡慕,可她面上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上前来不仅不帮忙,还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几句。 “行了行了,我看你这里布置的也差不多了,成个样子就行了,没必要这么的大费周章,你若是再继续挑剔下去,倒不如将库房里所有的金银器物全部都摆出来,看着那才叫一个隆重呢,” 顾姨娘一面说,负责贴身伺候着她的喜鹊,脸上也跟着摆出了一副很看不上薛姨娘的表情,眯着个眼睛,万分挑剔地瞅着边上,正在为薛姨娘的事情所忙碌的众人。 薛姨娘为着喜鹊这么一个下人都敢给自己脸色瞧,心里面很是不爽,但是一来是为了今天的日子特别,二来自己目前还不好,与顾姨娘撕破脸皮,便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别人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个地方的皇帝到咱们家里来做客呢,张桐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你这么宠着他,会把他惯坏了的,而且对人家小孩儿的福气也不是个好事儿,” 顾姨娘说着,便扭动着她纤细的腰肢,将今天晚上吃饭的这个房间四处的转了一圈,手上还有意无意地摆弄一下几处案台上插花的花束,看的薛姨娘心下一阵心惊胆战,就怕她会使坏,将花瓶直接给砸了。 “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老爷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你我都知道考爷的性格,张桐虽然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老爷向来严格,对你我都不舍得花费太多,更何况他这么个小孩子,”张启升虽然因为薛姨娘年老色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过她的院子里了,但是对于顾姨娘还算得上是百依百顺的。 顾姨娘如此说话,瞧着就好像故意是在薛姨娘的面前炫耀自己似的,薛姨娘表面上低头下气的答应着,心里面早就不知道将她骂了千八百回了。 “张桐从小到大早已是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难道还稀罕你在这里做的有多么精巧吗?只怕他在外面看过的东西要比咱们镇上的好上许多吧,” “你倒不如留着这份心思,等你儿子回来好好的说说话,做面子功夫做什么,没得还以为他从现在起就可以当家做主了呢,反倒惹老爷怀疑,可知道了吗。” 这就好比古代人家皇室里面的皇室继承,必须得要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的错漏,可是张家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家,论起来也就比其他人家稍微有钱一些。 而且整个张府除了张魏以外,张桐便是唯一的继承人,哪里用得着如此谨慎,顾姨娘蓄意这般警告,左不过就是自己心里极度不满,所以故意给人家是判断而已。 薛姨娘心里面知道她是个怎么意思,但偏偏就是有所不及,不能将她如何,心里也着实是憋闷,嘴上乖乖应下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边上这些忙碌的众人该怎么样,还是继续工作着,并没有谁敢因为顾姨娘的话而停下。 顾姨娘耍了一通威风,即使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能够叫她看着薛姨娘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她便已经够满足的了。 她挺直了腰板正准备出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边,却无意间听到了后边好似穿来了江琉玉说话的声音。 “卫姨娘说了,她向来不喜欢热闹的场所,所以今天晚上小少爷回来,她可能不会过来恭贺了。不过她想着大家到底是一家人,她也不好,显得过分冷淡,所以特别叫我给薛姨娘送来了贺礼,” 原来这本来是一处楼阁水轩,依托着一处荷花池所建的,就在后院花园的池塘旁边,这一处吃饭的大房间有好几扇门,分别有不同的路线可以通往此处,并且和三位姨娘的院子相连,也方便了几位姨娘过来乘凉。 顾姨娘过来时。以及离开的便是两条不同的路线,而江琉玉则是从第四扇门走过来的,所以 “这是一对玉佩,触手生凉,用于夜间读书时,佩戴在身上,不仅可以免去燥热,还能够驱散蚊虫,”卫姨娘待人应该还算是不错,起码江琉玉在凌竹苑里面这么些天了,也不见得身形消瘦。 江琉玉一边说,一边打开手上的盒子给薛姨娘进行介绍,介绍的话都背的滚瓜烂熟,俨然已经有一个正统负责传话的丫鬟的职业操守了。 她每打开一只盒子,介绍完了,便放到薛姨娘身边的侍女玉溪手中,薛姨娘瞧着这盒子里面的东西,本来对卫姨娘没有什么感情的,今日被顾姨娘抢白了一通后,反而显得卫姨娘的心意十分的难能可贵,所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 “这里面的则是一整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希望小少爷记账时候能够行云流水。剩下的便是一些金器,首饰以及一套头面,是卫姨娘特地给薛姨娘准备的,算是恭喜薛姨娘,今日总算可以母子团聚了。” 卫凌竹和张启升真不愧是夫妻两个,平素里都是十分抠门的,上次张启升心里面不爽,找她说话的时候,仅仅是吃一顿饭,卫凌竹都得算得清楚。 可是今日是瞧着人家母子团聚,卫凌竹又不会像顾姨娘这般,自己没有的,就开始嫉妒起别人。 因此,卫凌竹分外贴心的叫江琉玉多送了些礼物过来,甚至把自己压箱底的嫁妆都大方的取出了一套赠送给薛姨娘,如此两个人之间的素质,高下立判。 顾姨娘转过身来,发现果真是江琉玉,心里顿时就越发的不爽起来,再瞧着薛姨娘脸上的笑意,生怕她会因为卫凌竹送来的这一点点好处而被收买过去,那么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跟薛姨娘保持的好关系,岂不是就功亏一篑了。 而除此之外,顾姨娘心里更多一部分还是出于对江琉玉的不爽。她本来想着将江琉玉和张魏两个人撮合到一块儿,用不了多长时间,江琉玉就可以离开张府,或者挂上他的名头,也不用担心被张启升这么眼馋心热的给惦记上了。 可谁想得到半路居然杀出了一个卫凌竹,将江琉玉给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虽说张启升很少到卫凌竹的院子里头去,而可是这事情没有了结,她心里终究是不能放心的。 再加上卫凌竹今日又特地在薛姨娘的面前卖好,这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要跟自己作对,顾姨娘心下气愤,连带着卫凌竹和江琉玉两个人都给恨上了。 “如此,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有劳你回去跟魏姨娘说一声,就说我记住他今日的这份人情了。”薛姨娘欢喜的情绪溢于言表,就在她客套着想要叫江琉玉回去之时,不想被顾姨娘给拉了过来。 薛姨娘很是不解,顾姨娘拉着她,同时转过头看向江琉玉,“你且先等一等,卫姨娘的院子里面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忙的,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儿需要你帮忙,你就在这里先站一会儿吧。” 江琉玉嘴角一抽,单单看着这个样子,就已经猜到顾姨娘肯定又是变着法的想要折腾自己了,只可恨这古代的等级制度,自己还就必须给乖乖的留在此处。 第五百四十章:仍然内战 “你不要以为卫凌竹今天给你送东西来,就是想跟你打好关系,她只不过是听说你儿子回来了,她心里着急了。毕竟咱们家里可就是张桐一个人是老爷亲生的孩子,以后这个家肯定是要落到张桐的手里的,”顾姨娘等着看到江琉玉果真在原地站着没动之后,便拉着薛姨娘到一旁说悄悄话。 “她这会儿给你送礼物过来,左不过是想要在你的面前炫耀一下她自己的身份,你说咱们两个虽然年轻一些,深受老爷的喜爱,可是老爷心里面却总是有着她的,” “而且当初她差一点点就要当上大夫人了,你说她心里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难不成就等着你儿子回来了之后看着咱们两个人作威作福吗?你可得小心一点,说不定他在送你的东西里面动了些什么手脚呢。” 当初张启升有一位深爱着的妻子,只可惜这位原配夫人命数不好,从小身体虚弱,在张启升忙着对外边进行经商贸易的时候,就在家中不治身亡。 张启升心里一直有根刺,新娶的几位姨娘的长相都和原来的夫人模样十分相像,尤其是卫凌竹,简直性格都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因此张启升对她也算得上是格外上心。 只可惜后面卫凌竹听说了当初的事情,就为着自己的骨气和傲气,情愿留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当个姨娘,也不愿意出来做别人的替代品。 这其中的纠葛在场的薛姨娘和顾姨娘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但是平常的时候薛姨娘还保持冷静,只要一和他自己的儿子扯上关系的之后,她的脑筋就会有些转不过来弯,竟然觉得顾姨娘这么说话十分有道理。 “那妹妹你说该怎么办?既然老爷心中有她,咱们若是挑剔她的东西的话,只怕反而会被责骂一通,这样对桐儿日后的继承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呀。” 顾姨娘听到薛姨娘是上当了,不禁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从前都是薛姨娘拿她当枪使,这次她倒是聪明了一回。 “咱们自然是不能当着面挑剔她的东西,只等回去了之后,你好生的检查一下,要是留不得的就赶紧扔了。至于眼下嘛,咱们对付不了她,还折腾不了她身边的人吗?” 顾姨娘说着,抿着嘴巴,但笑着拍了拍薛姨娘的手背。 “张桐回来是老爷最关心的,这次的宴会也是因为放心你才让你全权处理的,若是叫她在这宴会上面闹出了什么乱子的话,就是老爷和卫姨娘都想保她,这对外面怕也是说不过去,咱们借着他打了卫姨娘的脸,这不是一箭双雕吗?” 顾姨娘意有所指,薛姨娘此刻也听出来她的话,主要是为了对付江琉玉,不过她虽然对江琉玉没有多少的忌惮之心,却不好得罪了顾姨娘,就让她随便闹去吧。 “如此就请妹妹指教,我照做就是。” 闻言,顾姨娘心中欢喜,以为自己的目的掩饰得十分小心,便松开了手,转过身端庄且高傲的走到江琉玉的面前,眯着眼睛斜视着她。 “听说你协助我们府上的大少爷,在外边开的什么寿司铺子?” 江琉玉猛然被她的这句话给叫回过了神,赶紧低头,“姨娘客气了,我只不过是会一些小手艺而已……” 话音未落地,江琉玉后面的话还跟着一块堵在嗓子眼里呢,就看顾姨娘又潇洒的一挥手拉着薛姨娘走开了,并同时轻飘飘的扔下来一句话。 “既然如此,咱们厨房里的厨子不够用了,就请你大显身手,为我们置办一下今晚宴会上的菜式吧。这镇上的菜式我们都已经很熟悉了,听说你是从外边过来的,说不定会些不同的手艺,” “就麻烦你帮我们做好了宴会席面上的主菜吧,厨房里面自然会有人给你打下手的,只是你速度得快一点儿,若是等小少爷回来了,你还没有做好,可是会受罚的。” 寻常富贵,人家要置办宴会的话,他们家的厨房里面怎么可能会缺少手艺不错的大厨呢,顾姨娘,这话明摆着就是过来找麻烦的。 而等她说完,也同薛姨娘两个人渐行渐远了,跟在顾姨娘身边的喜鹊则瘪着一张嘴巴,闷闷不乐的将一把厨房里面的钥匙放在了江琉玉的手里。 “这个是用来取一些厨房里边食材和调料的,要是你可得好好保管好,若不然的话……” 江琉玉一看这钥匙便开始细细打量起来,自然也知道顾姨娘不会随便塞给自己一把什么钥匙。她脑子里正在思索自己该做些什么特殊的菜肴,就听到喜鹊在旁边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她赶紧一拱手皱着眉头,很是嫌弃的开口。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多谢喜鹊姐姐的提醒,我一会儿做好了就亲自把钥匙给顾姨娘,还回来。” 喜鹊欲言又止,她心情不好之时,就喜欢与人啰嗦,而她因为跟在顾姨娘身边的的缘故,对江琉玉也没有多少的好感,谁想正想作威作福的再罗嗦个几句,就被江琉玉一口给打断了。 她气鼓着两边的腮帮子,要不是为了顾姨娘后面还有招数没使出来,她都想直接先给江琉玉来点好果子吃。 说罢,江琉玉也差不多已经定好了一份简单的菜谱,抬腿便往厨房里去。 她来到厨房里面,避开了那些忙着四处奔走的厨师们,正在寻找自己所要的食材,却发现喜鹊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未曾离开。 江琉玉想着,难怪喜鹊方才会是那种表情了,失去了能够在顾姨娘面前讨好卖乖的机会,换做谁也是会不高兴的。不过对于江琉玉自己而言,她也不喜欢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的行动。 “这个,要不然喜鹊姐姐你就先到厨房外面坐着歇息一下,这厨房里面油烟气味重,免得把你身上的漂亮裙子也染上了味道了。” 喜鹊倒是巴不得如此,但还是有些犹豫,江琉玉转了一下眼睛,又赔笑着从自己的手上取下了那只卫凌竹想起来送给她的一只便宜的翡翠镯子。 “只不过是做菜而已,我在这边切菜,你在外边听都能听得到,我在切些什么东西,何苦这么劳累你自己呢。”江琉玉一边说一边将镯子放到了喜鹊的手上。 喜鹊眯着眼睛一眼就瞧出来,这只镯子成色不算很好,但起码还值个几两银子,她不禁在心里面挑剔江琉玉的品位真不怎么样,又高傲的一扬着下巴。 “那好吧,若是需要什么,你尽可以告诉我,但你最好也识趣一些,免得耽误了宴会。” “那是那是。”江琉玉深深地明白什么叫做实时务者为俊杰,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像喜鹊这种记吃不记打的,更是不好轻易撕破脸皮。 所幸眼下总算是把她这么一个麻烦的家伙给送走了,才能够让自己大显身手一番。江琉玉手里随便的拿起了一只大大的土豆,歪着脑袋,心里也知道顾姨娘方才为什么偏要自己过来动手做菜。 不过是以为自己只会那种剑走偏锋的小巧伎俩,寿司虽然新奇,味道也不错,但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顾姨娘是巴不得想看自己闹笑话。 但是很可惜,自己仿佛是天赋异禀,江琉玉记忆当中也知道自己好像在做菜方面并不算怎么厉害,可是这具身体本来的身体本能,却好像懂得各种各样奇特的新鲜菜式的做法,莫不然这句身体曾经也是个厨师。 江琉玉笑了一笑,索性利用自己的这种天赋随心所欲的动手,并叫上了厨房里面的几位大厨过来一起帮忙。 这若是换作从前在王府里面的江琉玉,定然又是会做出好一些让人无法下手的怪异菜色。却所幸她失忆之后,品位好像提高了不少,像什么西湖醋鱼,笋溜竹鼠,几乎都是信手捏来,着实配得上她自己自封的天赋异禀。 而很快的这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海上出了海难的消息,一并传到了富阳镇上。薛姨娘心惊胆战,就想听到自己的儿子能够侥幸逃过这一劫,却不料张启升身边的小厮问安回来征调人手,去海上帮忙打捞。 问安带来的消息好像就是说自家小少爷张桐的大船,和不知道哪里失控冲过来的货船相撞,现在两方的人生死未卜。也幸好他们出事的地方已经离镇上不远了,若不然,便是连这个消息都传不过来。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薛姨娘几乎吓得晕厥过去。说罢,问安便叫上后边跟过来的小厮们一起拿上家伙事儿,冲到海边码头上去。 可是不用他们再跑这一趟,外头就又传来了张家的人已经尽数被打捞上来的消息,虽然差不多的人都已经晕了过去,却幸好出事那里的海域比较浅,不至于把人淹死,一个浪打过来,就已经差不多把他们漂到了近海的位置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热情好客 这一惊一乍的,着实是把人给吓得不轻,才昏昏沉沉晕过去的薛姨娘听到了后面的消息,又一把醒了过来,大笑着鼓掌。 “谢天谢地,幸好是老天保佑才让我而能够死里逃生,待今日宴会过后,我明天一定到佛堂里面好好的烧一炷香,以告诸天神灵保佑我儿平安。” 要不是为了要在这么多下人的面前维持住自己的形象,恐怕薛姨娘都想要手舞足蹈的跳起舞来。旁边指着薛姨娘她们母子日后能够赡养自己的顾姨娘,也不禁松了口气。 整个府里面欢喜的就跟过年了似的,就只有卫姨娘的院子里面,还安安静静的同往常一样。 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府里上上下下的青壮男子都被问安叫到了前边去,在后面厨房里面忙着制作主菜的江琉玉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眼下手上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江琉玉一时好奇,便也跟着其他的下人们到院子旁边的小路上,想要瞧一瞧热闹。 那些从海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被放在了春凳上,从角门那里挨个的抬回到他们各自的院子里面。其中唯一铺着一床毛毛毯子的春凳上躺着的,便是薛姨娘的儿子。 薛姨娘也早早地冲了过来,扑在昏睡过去的张桐的旁边哭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江琉玉躲在暗处虽说看着有些感动,却更多的还是有些想笑。 但是没等她高兴多久,后边排过来的一个人就让她觉得很是眼熟,朦朦胧胧的,感觉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没了印象。 原来今天大清早上两条船发生爆炸了之后,旁边路过的商船们也都跟着一块儿过来帮忙打捞。只是两条船上的人都混在了一块,谁也分不清谁是哪一边的。 张家过来帮忙的人倒是多,他们看着苏景夜的长相清俊,和寻常打鱼的年轻人不太一样,便以为是张桐的朋友,或者是张桐从外边买过来的下人,就一并给救了抬回了张府。 至于货船上的其他人,原本苏景夜就是刚好和人家过来经商的货船凑合着一起来的,船上的又多是一些会水的好手,最多目前就是为了货物损失而头疼为难的时候,倒不用担心他,他们的生命安全。 江琉玉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些人抬着苏景夜逐渐远去,终于回过神来,想起来他和自己的当初画在纸上的那个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 “居然是他?!到底是谁呀?”江琉玉倒吸了一口气,猛然回过神来,心里的疑问,仿佛终于能够得到了答案。 她喃喃自语着转过身来,想着有空去跟那人询问一下,不料才回过了头,就正好和一块儿过来看热闹的顾姨娘面对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叫你去做菜吗?难不成已经做好了?还是说实在无能为力,就想着想要办法逃跑吗?”顾姨娘皱着眉头,喜鹊也在稍后发现自己跟丢了江琉玉之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乖乖的站在她的身后。 顾姨娘瞧着江琉玉的样子,一点不像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样子,也不晓得她的心里边儿想到了些什么事,便兀自得意的笑出了声。 “我告诉你,你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只要官府放了海捕文书,你一样也是跑不掉的。” 以前只以为是现代人才会浮想联翩,没想到古人的天马行空一点也不逊色。江琉玉勉强忍住了笑容,想着自己不过是过来凑凑热闹,怎么就会让他这样的?以为也未免太瞧不上自个儿了。 “回姨娘的话,我已经将那些菜单上的菜式通通做好了,一会儿开席之后,您亲自看过了就知道了,我现在手上还有事情,要去忙就先告辞了,姨娘自便。” 说罢,不等顾银华再想些别的法子折腾自己,江琉玉便很有眼力劲儿,赶紧跑远了。顾银华倒是和喜鹊一个姓一,果真是还有话要讲,所幸江琉玉小碎步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没影了,叫她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嗓子眼,不得释放出来。 顾银华呆呆地指着他离开的方向,半天功夫才愤怒的一甩袖子,“哼!” 过了片刻,张桐没有醒过来,张家的宴会自然也不可能开始,下人把他放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面,于是便陆陆续续的出去准备些热水姜汤,给他一会儿清醒了之后驱寒所用。 所以在张桐睡醒了之时,整个房间里居然没有半个人影。再一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的可以看得见星星了。 他揉着自己还有些迷糊的脑袋,下床来准备倒杯茶喝,却不料在自己房间另一边的墙上,那张用来夏天乘凉的小榻上,居然还躺着另一个男人。 张桐到底还是年轻,一下子就给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就要叫嚷出声,可是瞧着对面那个男人好像还没有醒来,他便暂时忍住了,上前查看一番,发现此人居然样貌俊秀不输自己,而且通身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张桐转了一下眼睛,伸手拍拍苏景夜的肩膀。那本来还没到时间醒过来的苏景夜,一下子感受到了自己的身边有陌生人靠近,凭借着当初在沙场上面练出来的本能,一下子就睁开了眼,并且一把抓住拍了自己肩膀的那只手。 只要再一用力,这只手恐怕就会脱臼了。苏景夜皱着眉头,条件反射地还以为有谁想要自己不利,却听到了上边传来了一个年轻少年的惊呼之声,他再一抬起头,便赶紧放开了手。 “不好意思,小兄弟,是我太过鲁莽了,没伤着你吧?” 张桐着实是给苏景夜吓的不轻,但是惊吓之余却更有些感到惊讶,他揉了揉自己勉强逃过一劫的手腕,几乎两眼放光的看着苏景夜。 “没想到兄台你居然有这等功夫,我一直对习武之人很是向往,没想到今日还能找到你这么个武林高手,在下姓张,本名张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苏景夜。”苏景夜对上他这般欢喜的眼睛,心里面又是觉得受宠若惊,又是感到不好意思。“敢问可是阁下救的在下吗,在下在此先谢过阁下了。” “不必客气,”张桐说着正准备坐下来跟她再多聊一会儿,外边给他熬姜汤的小司就闯了进来。 “少爷你可算是醒了,外边薛姨娘都已经急坏了,今日她特地为你精心筹备的宴会,生怕你今天参加不了呢,你可算是醒了。这位公子是?” 小厮一进门,满眼看到的都是清醒过来的张桐,欢喜的招呼了几句之后,眼睛一转,才看见了下面也睁着眼睛的苏景夜。 张桐身上倒像是有一股江湖气一般,很是大方的一摆手,“这位苏公子乃是我的朋友,外边既有宴会,你快拿了衣服来与我二人换上,稍后我再去拜见父亲母亲。” “是。”小厮答应着退了出去,苏景夜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乃是你们家的家宴,我一个外人过去,只怕不太妥当吧。” “无碍,我父亲生来最是好客,定然不会计较这些的,我还有好些话想要与公子询问了,公子就同我们一同去吧。我母亲和其他的几位姨娘,只怕也想听公子讲一讲你所看到的南洋国之外的风土人情。” 张桐也算是会说话,看着他满脸的笑意,叫苏景夜就是想要拒绝,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宴会上,张桐领着苏景夜,和张启升以及顾姨娘,薛姨娘几个人打过了招呼之后,便各自落席。 席面一开场,首先首当其冲的便是江琉玉亲手制作的笋溜竹鼠,这竹鼠的制作程序最是讲究,而且稍微没控制好火候,就会糟蹋了竹鼠的新鲜肉质 但是这道菜就好像是大厨的徒弟亲手制作的一般,虽然不至于有大厨那班好的成色和口味,却也算是不错了,起码不会叫人轻易的挑剔出味道来。 看着后边的菜挨个摆上来,一道比一道精致,顾姨娘气得死死的揪住了手帕,只想着就算是不能将江琉玉处置一番,一会儿张启升要是问起来制作的大厨是谁,还是不要告诉他才好。 “苏公子远道而来,也尝尝我们家的大厨手艺如何,和你在外边吃到的有什么不同。”张启升和张桐不愧是父子,两个都觉得苏景夜的气质十分高贵,说不定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所以特别热情的招待。 苏景夜倒是没想到他们心里面是个怎么样的想法,抬起筷子,但笑着答应着尝了一口,但仅仅是尝了这么一口,他就猛然感觉这菜的味道十分熟悉,好像和江琉玉当初在王府里给自己做的方式一般无二。 莫不是,她就在这府上吗? 桌上苏景夜为了这道主菜的味道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江琉玉打听得苏景夜受到邀请,到了宴会上用餐,也跟着到角落想要再仔细的瞧一瞧。 可没等她看多久,江琉玉就忽然被人捂住嘴巴带走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突如其来 江琉玉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顾姨娘剑走偏锋,特地找了几个登徒子过来想要欺负自己,给自己一些教训的。 她气愤的一咬牙,趁着后边那人不注意,赶紧一个手肘捅到了他的肚子上,再狠狠的踩住了他的脚趾头,后猛一转过身,一拳差一点就要打到他的鼻子上,却借着月光,勉强看清楚了自己身后的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张魏。 张魏给她打的疼得撕牙咧嘴,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脚下也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他疼的眼泪都差点下来,鼻尖也是红红的。 “我说你这是想要干什么呀?就算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我了,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我之前虽已然知道你和寻常女子不一样,可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彪悍,看来我可得好好的重新审视一下你了。” 江琉玉给他说的很不好意思,暂且没有联想到他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别有深意,赶着赔笑着摆了摆手,扶着他到花园的花坛旁边坐下。 “我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是你吗,再说了,换做谁被人突然袭击都会这么激动的,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而且今天你们一家子团聚,你怎么不去吃酒席呢,偏偏跑到这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说外边的生意又有麻烦了?” 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这下手也着实有些狠,江琉玉难得的摆出了一副温柔的模样,好生的搀着张魏到花园的亭子里头坐着,就差讨好似的替他捶腿捏肩了。 “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我自信我还不至于傻到会轻易的被人蒙骗。”张魏捂着自己的肚子,本来还有一肚子的怨气想要找江琉玉说道一番,忽然听到她的发问,她顿时就说不出来什么,只等着坐下来转了几圈眼珠子,才分外傲娇的一扬头。 “这是我兄长一家团聚,我去做什么?更何况我现在都已经自立门户了,今日过来是特别有话想要跟你说的。” “跟我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说你又想听我上课了?”江琉玉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很是自然的到张魏的身边坐下,等笑过了之后,却看他脸上的表情分外的认真,连带着叫她也不好意思起来。 那饭桌之上的张家人实在太过热情,若是揪着苏景夜,便不住地询问,而等到苏景夜好不容易将自己摆脱开来,他们自家人就又说的热闹,完全未曾留意到还有其他人在场。 苏景夜只觉得自己就不应该答应过来参加宴会,这会在这个场合实在分外的尴尬。苏景夜叹了口气,看他们一家子说的正是火热,便想着到外面的花园竹林里去透透气,等张桐和家里人聊完天了之后,再跟他商量自己离开的事情。 于是苏景夜走着走着,他便来到了张魏和江琉玉所处的亭子外边。只可惜江琉玉和张魏两个人坐着的位置都是正好背对着苏景夜的,所以苏景夜并没有看清楚江琉玉的样子,只是觉得很有些熟悉,随后就看到张魏侧过脸来,分外认真的说道。 “我已经想过了,我对你并不像对寻常女子那般的随意,我会与你拌嘴,与你吵架,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我在意你,” “我想要和你正常的相处,就像正常男女一样,然后我再上门提亲,三媒六聘的迎你入门,咱们两个携手共度一生。” 张魏正是激动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江琉玉脸色是有怎样的惊讶。说到动情处,直接深情款款的拉着江琉玉的手紧紧握住,连手背上都泛起了青筋。 “从我发现了我自己的心意之后,我便已经做好了咱们两个后半辈子的一切准备,因此此刻,我只想要你一个回答,你是否愿意?” 江琉玉被张魏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就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和他交叉握住的两只手,眼睛直勾勾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答。 外边的苏景夜也听出来了,这怕是一对有情谊的小男女在互诉衷肠,他便想着赶紧走开,免得打扰到了人家。 除了那女子的背影和江琉玉真的十分相下,让他心里很有些怪怪的感觉,但苏景夜还是没有上去打扰,只默默的走开,并在心里希望这一对小男女能够不必像自己和江琉玉那班这么坎坷,最后甚至天人相隔。 江琉玉呆呆地看了半天,不知道思绪飘到了什么地方,随后才吐出来了一句:“你还和其他的姑娘有过接触?” 张魏无比期待着江琉玉能够说出一个让自己高兴的答案来,却不曾想会是这几个字,惊的他顿时就愣在了原地,蠕动着嘴唇,反倒换成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了。 “这这个是这么一回事,我虽然跟朋友去过那些小地方赏花,可也只是赏花而已,最多聊聊诗词歌赋,并没有过其他的接触,我对她们也只不过是欣赏,对你才是真心的,” “你放心,只要你肯答应我,保证从今以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人,其他女子再不可能入得了我的眼睛。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将将你从姨娘的院子里面解救出来,姨娘从小带我不错,她若是知道你我二人有意,必然不会做这个棒打鸳鸯的人,” 张魏急得差一点语无伦次,就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江琉玉厌烦。幸好这一通辩解下来,江琉玉脸上并没有什么古怪的表情,才叫他稍稍放心。“如今我就只等着你的意思了,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到兄长面前要你。” 见张魏如此紧张的看着自己,江琉玉虽然有些欢喜自己能够得到人家这般的喜爱,但是张魏说话的方式却总叫她的心里面感觉有些怪怪的。 或许张魏身为古代的小少爷,话语里面有些高高在上是在所难免,但江琉玉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这,你之前跟我约定好的是咱们五五分成,我用我自己的分红脱身出来,而你现在这样说,难不成我不答应你,你就放弃救我了嘛?” 江琉玉犹豫了下,知道如此说话,可能显得有些冷漠,但有些话总得说清楚了才好,“更何况,我自认为咱们两个之前的相处十分的规矩,我也并没有在你面前有过什么怪异的举动,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现对我有意思的呢?” “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利用我帮你再生意场上取得成绩,还能够顺便省了一笔给我的分红。” 江琉玉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不讲感情的人,只是人性方面实在经不起考验。张魏听着她的话,急得额头上差一点都冒出汗水来,就担心她心里真的是这么想自己的,慌忙回答道。 “并没有,古人有句诗说的好,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我发现我对你有爱慕之心,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但若是你真的对我没有半点心意,我也不会为难你,我答应解救你出来也一定会说到做到,这两者并没有多少的关系,只是我向你的保证而已。” “再者,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志向并不在生意场上,我想着能够踏入仕途,为天下扫平冤假奇案,光宗耀祖,这话我并不是骗着你玩的,它一直到现在也仍然是我的志向。” “你不要着急,我只是想向你确认而已,而并不是说真的就怀疑你了,要不然我当初也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过来协助你了。” 对面这个少年急得跟什么似的,江琉玉看的心里不忍,赶着安抚他几句,随后低下头去,微微皱着眉头,“可是我现在虽然已经知道你是个好人,也值得女子托付,只是我觉得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我对你,恐怕没有你对我那样的深情厚谊。”说着,江琉玉禁不住抬眼瞧了他一下,发现他满脸的神伤,心里又是一惊,慌忙多添一句。 “不过呢,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我必然也不辜负你,你有这样远大的志向是好事,确实也不能总是拘泥在一个地方。这样吧,只要你真的能够科考中榜,或许我能够考虑一下。” “好。”这后面的一句话,对张魏而言就像是枯木逢春时遇到的春风,让他整个人顿时就精神起来。 张魏一把站起身,高兴的就想要在亭子里面到处走来走去,江琉玉被他的心情所感染,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真心的笑容。等张魏闹腾够了,他又抓着江琉玉的手,一同往外边走。 “我已经叫小李去筹备我上京赶考的事,可是要是叫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也不放心。我这便带你到我兄长面前,表明咱们二人的心意,也好叫这府里的人都知道,以后不可得罪你,” “待我出人头地,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八抬大轿,一定让你成为这富阳镇有史以来最风光的新娘,热热闹闹地嫁入我张家。” 第五百四十三章 欢声笑语 张魏高兴的无可不可,就像现代常说的,仅仅是一见钟情便已经将两个人为几十年的生活脑补完全的那般,听了江琉玉的要求就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一定能够抱得美人归。 后边江琉玉满心的无奈,很想提醒张魏自己还没有答应嫁给他呢,若是日后闹腾起来,他反倒要到外人面前怪罪自己言而无信。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古代的男子确实没有几个能够像张魏这般单纯又待人好的,更加上人家现在这般高兴,何苦非要在此时扫他的兴,还是等以后再说清楚吧。 如此这般,江琉玉才在心里面打定了主意,再一抬起头,张魏和自己便已经来到了那宴会的楼外。 眼见着张魏抬腿就要进去,江琉玉给吓坏了,连忙拉着人,“人家里头一家人还在吃饭呢,你就算是有话说也等一会儿,人都散了之后再说不行吗。” “那里那么多人,又有这么多的下人,你这般兴师动众,我以后岂不是更加没脸在这里面呆了。” 话音落地,张魏想着觉得也是便耐住了性子,同她又回到了亭子里面多等一会儿功夫,等到这楼里的欢声笑语已经尽数散去,张启升正拉着张桐准备到前厅里好好的说说话,就看着张魏带着江琉玉一下子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看了二人一眼,方才还笑眯眯的脸色顿时就搭了下来,那张桐年纪虽然还小,可也不是那种看不明白局势的人。 他在薛姨娘那里,已经大概听说了关于府上新来的一个小丫鬟是如何勾得自己的父亲和叔叔这般争抢的,他便不由自主的多看了江琉玉一眼。 薛姨娘在描述的过程当中,对江琉玉肯定不会有一句好话,也幸好张桐是个明白人,不会被只言片语就给影响了自己的判断。更加上张桐心里很清楚薛姨娘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在看向江琉玉的眼神里面,并没有多少的厌恶和鄙夷,只是普通的打量。 张魏咽了咽口水,想着此处有晚辈在,说这些话也不太妥当,便咳嗽了一声冲着张桐一挥手。“张桐,你先回你自己的房间,我和你父亲还有话要说,一会儿你再过来请安。” 张启升面色不愉,但还是听着张魏的话,让张桐退下了。张桐倒也乖巧,并没有多加询问,让这两个人也不至于太过尴尬,自己乖乖过去找苏景夜说话。 待张桐走后,张启升抿了一下嘴巴,将视线从张魏和江琉玉两个人身上挪开,冷冷地说道,“走吧。” 张魏拉住了江琉玉的手,跟着张启升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房间里面,直接跪下将想要娶江琉玉的话,以及不希望张家的人再对她指手画脚的话,全部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张启升心里即使早已经做了些准备,但是咋一听到还是很不高兴,当即拿手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混账,我自认为我对你已经够好的了,可是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我难得碰上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你就非要和我争抢吗?” 从小到大,张启升对张魏也确实是仁至义尽,因此这番话教张魏实在难以反驳。可江琉玉就不一样了,她并没有任何的缘由为了张启升的话而感动,相反的对他最后几个字眼分外的不满。 “我想张老爷你才应该好好的反省一下吧,我并不是你府上的下人,我只是过来帮忙工作的。而且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想要跟谁,我喜欢谁,我自己自有打算,怎的到了老爷你的口中,我就是可以随便别人争抢的器物了吗?” 恰好说到了此处,江琉玉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海上被张启升救起来,可张启升却仗着救人的恩情,想要对自己为所欲为,惹得她心里面对他的成见更深,更没有多少的好气。 张启升一时语塞,江琉玉口中所说的也是实情,他也无话可反驳。张魏稍微松了一口气,行过了对长兄如父的尊重礼,他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简单的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更何况,兄长你究竟喜欢谁,兄长,你心里自然清楚,江姑娘乃是和我们一样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你没有资格致喙她的未来,也更不应该她当成了替代品。” 说罢,张启升越发沉默。 江琉玉听得一惊,情不自禁的稍微转过头去看了张魏一眼,总感觉他这话里面好似有很大的信息包含着。未曾想,就是张启升这么一个简单贪财好色的商人,也有着一番往事。 张启升咳嗽了一声,为了避免张魏破罐子破摔,将自己埋藏心里的故事公之于众,只得松了态度。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既然对他这般上心,那我答应就是了,就按照你和她两个人商量的,待你赶考中榜了之后,我自然会找了媒婆替你们两个主持婚事的。这段时间江姑娘在我府上你就放心吧,我以后少见她就是了。” 闻言,张魏欢喜不已,一口答应。江琉玉微微皱起眉头,其实她一开始的想法并不是这么直接了断,等他回来就成亲,但是临到跟前,和张魏总好过被张启升纠缠,她就只得也跟着点点头。 离开了张启升的房间,江琉玉抿着嘴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张魏开口,而眼睛在一看到张魏望向自己的视线时,她顿时就又心软了,笑着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对了,你刚刚在那里说的是什么事呀?什么就叫做我成了个替代品,难不成张老爷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什么风流韵事吗?” “说起来也不算是,兄长年轻的时候起码也能称得上是个清俊的少年,只不过老天自有安排,咱们这些凡人也不能改变什么。所以他慢慢的就堕落下来,总想要找一些和当年的大夫人容貌相似的女子回来。” 张魏回忆了一下,怕是想起了张启升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又亲眼目睹了他和当年的大夫人感情如何深厚,忽然就对自己抢了江琉玉回来,对张启升有了些抱歉。 他说的虽不完整,剩下的内容却足够江琉玉脑补了。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在外边的竹林里站了一会儿,忽然前面就走来了一个拎着灯笼的人。 等那灯笼走进了,江琉玉才看见过来的是刚刚跟在张启升身边的张桐。张魏一挑眉头,“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会儿都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去睡觉?” “我是听说了,叔叔身边有个最擅长打理生意的姑娘,所以想来拜访一下。”张魏脸上堆着笑,才安排了苏景夜去别的房间休息,不禁对府上其他下人口中提到的江琉玉起了浓厚的兴趣,便跟过来瞧一瞧。 说什么江琉玉虽是府上的丫鬟,却聪明地帮助张魏办起了铺子,又长相貌美,引地张启升和张魏一起争夺。张桐对江琉玉的容貌到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好奇她如何凭借着一己之力,让镇子上面都对张魏的寿司铺子如此赞不绝口的。 “刚才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想必叔叔已经得偿所愿了吧。还请叔叔不要吝啬,让未来婶婶和我说说话,我实在是有太多的好奇,想要和未来婶婶询问了,婶婶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张桐一个小孩子,嘴巴甜一些就更招人喜欢了。张魏自然是很满意他对江琉玉的称呼,但江琉玉却觉得十分别扭,赶忙解释。 “并不是,张老爷只是答应了放我自由,这后面还差的远呢。” “确实,你可得小心些称呼,”张魏点点头,却不是应着江琉玉的话,反而冲着张桐笑笑,“可得等我回来,就可以三书六礼的迎娶进门,到时候有的是你这么喊的日子。” “叔叔说的是,侄儿记下了。”张桐答应着,这一大一小好似就是故意把江琉玉给架上了,叫她无处可逃。 江琉玉拧着眉头,心里略微有些不爽,不喜欢这种被人给支配的感觉,但可叫她挑剔,人家可能只是说笑,自己太认真反而不好 想罢,江琉玉便勉强打起笑脸,“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询问的吗,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咱们总不可能就在这里说吧,以后这种话也还是少提吧。” 张魏正高兴着,就没注意到江琉玉话中的意思,笑着一同去了张桐的房间说话。 张桐自是小孩子精神好,白天又晕了这么长时间,晚上定然是睡不着的,缠着江琉玉就问个没完,除了生意上的事,连带着跟张魏的关系也八卦了不少。 江琉玉可磨不过他,聊到半夜就想睡觉,意识恍惚,无意间说出了些什么现代的新鲜词汇,张桐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越发的来劲。 张魏都撑不住倒桌上睡了,徒留江琉玉还得顾着自己的形象陪着。等到天光微凉,张桐也有些累了,才终于放江琉玉回去。 而苏景夜昨日和张桐约好的马车,此刻也准备完毕打算出发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意外频频 “张贤弟就送到这里吧,再往外走,你回来就不方便了。” 送走了江琉玉,张桐本打算休息的,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了苏景夜准备离开的消息。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家里有什么地方照顾不周到的,赶紧就追了上去,想要送苏景夜最后一程。 挽留苏景夜的话,张桐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还得亏了苏景夜费心费力的安抚一番,才叫他终于冷静下来,答应放自己离开。 苏景夜拱起手,客气地向张桐道了声谢,同时他还得留意着张桐身后的罗叔看向自己满是不忿的眼神,好似生怕自己会将他家的大少爷给拐走,所以特意出来查看。 张桐倒是古道热肠,仿佛真打算跟苏景夜去浪迹天涯似的,好在还保留着一分理智,见苏景夜的心意如此决绝,他也没有办法再继续罗嗦,只能点头。 “那苏公子你就路上小心,我们就不远送了,从这里一直往南走,穿过我们镇上的两条小巷子,就到了山脚下的官道上。” 张桐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在手上比划着,苏景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就瞧见了那仿佛近在眼前的小丘陵。 “这山脚下的一片路程,比较荒凉,近处也没有什么人加工,子曰夜晚若是要投诉的话,还得尽快一些,或者提前停下来,否则到了山上,那就真的只能以天为被地为床了。” 闻言,苏景夜禁不住一笑,并没有把张桐的担心放在心上,只是分外感激的又道了声谢。 “你就放心吧,我这么大的人了,会好生照顾自己的,我也深深希望下次再见张兄弟时,你已经成为了新的富甲一方的富豪了。” 说罢,苏景夜就在角门口的张桐以及身后几个小厮的同时注视之下,爬上了马车,再向众人招了招手,驾马的人便一扬马鞭,扬长而去。 等苏景夜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刚刚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舍不得的张桐,顿时就换上了一副算计的表情。 张桐慢慢的将两只手放下,取出塞在袖子里面的手帕,将手指缝隙各处都擦了个干净,罗叔也凑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微微弯着腰询问。 “公子,这人在海上遇难,浑身上下都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呀,若不是咱们家的人认错了人,恐怕他这会儿还在水里面泡着呢。” “你懂什么?看他这通身的气质,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它遇到海难都不急不躁,好像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若不是常年在外经商,也必然是个皇室贵胄,跟他打好关系,咱们不会吃亏。” 张桐将手上的灰尘擦干净了,便把手帕随便地丢在了罗叔的手心里。对张启升和张魏两个人都能够虚以委蛇的罗淑,偏偏对张桐这么个年轻的孩子分外上心,也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即使他眼前混沌,但总有一天它也是会出人头地的,咱们只不过是送了他一辆马车以及一些盘缠,就能够换来日后的显贵,这不是很划算吗?” “对了,那个江琉玉,现在可是回去了,我那小叔叔应该没有想办法把她也带走吧。”说着,张桐打了个哈欠,忽然就想起了被自己缠了一个晚上的江琉玉。 罗叔仍然是微微弓着身子,回答的有条不紊,“这是自然,大少爷想要上京赶考,这怎么会是那么容易的事,必然不可能带着女眷。老爷也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姜姑娘就更没有理由想办法离开了,自然还在咱们张家。” “那就好,说起来她倒也算得上是个人才,若是他们的约定失效了,咱们倒是可以好好的利用起来。”张桐轻笑一声,便又打了个哈欠。 他明显觉着自己的身子实在吃不消了,昨日在海难之时,虽然是晕了半天的功夫,但在那之前确实够惊吓和费力的,又费了这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张桐就算年轻气盛,也终于憋不住回去休息了。 而提前离开的江琉玉晕晕乎乎,并不知道苏景夜已经离开的消息,脑子里面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再找到他问清楚,然后就晃晃悠悠的,好不容易摸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就要睡觉。 可是江琉玉才刚把门带上,还没有摸到床边,隐约就听到床上好像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呼噜声,顿时就把她给吓醒了。 江琉玉这一整晚的瞌睡,经过外面的早风一吹,已经是醒了一半,再受到这会儿的惊吓,眼睛虽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头却完全回来了。 她瞪大了眼睛,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勉强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是谁。 原来昨天晚上张启升被迫答应了张魏和江琉玉两个人的事情,心里面仍然是不乐意的,就找了顾银华过来陪自己喝酒。 顾银华正巴不得能够在张启升把家业传给张魏张桐两个人之前,自己也怀上一个,自然是不会有半点推脱,还不忘在酒水里面加了点儿料,带着到了张启升的房间里面。 两个人就这么醉醉醺醺的喝了一整个晚上,顾银华一个女子不胜酒力,到了半夜就已经晕过去了。而张启升喝醉了之后,也忘记了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只觉得身子不太舒服,想要摸索到顾银华的院子里面找她。 于是张启升迷迷糊糊之中,不知怎么的竟然来到了江琉玉的房间。或许也有一部分日有所思的影响,顺利的进入了江琉玉的屋子,躺上了她的床,张启升便陷入了沉睡之中,一直到了现在。 由于张启升的睡相不太好,脸是向下埋在枕头里面的,所以他的呼噜声也被遮盖了一半。要不是江琉玉还清醒着,只怕真的就躺上去了,再等后面找张启升的人找到了跟前,就算自己跟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闲话也是会说的一句比一句难听的。 江琉玉吓得不行,再加上前一天晚上被张桐把所有的好耐心全部给磨灭干净了,她一时气性上来,直接将盆子里面的一盆水倒在了张启升的头上。 张启升已经睡了一会儿功夫,睡眠足够了,被冷水一浇,他就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惺忪迷离的眼睛,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江琉玉。 “你怎么在这里?可是后悔了,想要重新考虑跟老爷我的事情了?” 江琉玉怒不可遏,也顾不上管着古代的礼教以及规矩,当即痛骂出声,“你简直就是个小人,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你又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警告你,趁着现在时间还早,你赶紧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张启升本来就不想答应,又被江琉玉莫名其妙的泼了水,心情就更加糟糕,在一听到江琉玉的这番责骂,简直犹如火上浇油。 一开始还没有任何想法的张启升,陡然也来了些旁的打算,拍拍衣服,站起来不断的向江琉玉逼近。江琉玉瞧着他浮于脸上的愤怒,不禁感到了一丝害怕,抱着铜盆连连后退。 “老爷我本来是想放过你的,可是你这么不知好歹,老爷我就改变了主意了,我告诉你,今天是你自己自找麻烦,一会儿不论是谁过来,都救不了你,老爷我要你要定了!” 张启升脸颊两边都带着一团坨红,瞧着就像是昨天晚上的酒意还没有过去。江琉玉吓得说不出来话,也顾不上在责骂他怎样的无耻卑鄙。 眼瞅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对方又是个男子,光凭力气自己肯定是拼不过去的,想罢,江琉玉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手中的铜盆。 随后张启升便张开了手准备扑过来,江琉玉来不及思考,将铜盆高高地举起,对着他的脑袋顶上就重重的垂了下去。 张启升有点上了年纪,这么多年养尊处优,身子也略有些发福肥胖,江琉玉的速度极快,叫他躲也躲不过去,一不留神就深深地挨下了这记打。 然后伴随着铜盆清脆沉重的一声句响,张启升便很没有骨气的晕了过去。江琉玉听到声音,不由自主的就把铜盆扔到了一边,再一看张启升的头顶,刚刚自己情急之下,好像并没有打到他的天灵盖上,反而是碰到了后脑。 那后脑一块地方多么柔软,怎么经得起这么重的敲打。张启升晕过去之后也再没有半点的反应。 江琉玉心里害怕,不免担心张启升会被自己打死了,而且就算没有去世,今天自己跟他的事,只怕以后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思考完毕,江琉玉害怕的浑身颤抖,赶着去自己的梳妆台,把一切能够带走的金银首饰,也就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的工钱打包完毕,全都塞在一只荷包里面。 随后江琉玉又特意换了一件广袖外袍,丢下张启升不管,拿袖子掩饰着腰间的荷包就准备往外头跑去。 第五百四十五章:阴差阳错 可没等江琉玉离开只是走到了后院的一片竹林里,就给一个在卫姨娘院子里面干活的小侍女发现了。 这个小侍女在卫凌竹的身边也学得淡泊明志,平日里跟江琉玉的关系也还算好,今日他特意起了个大早,到竹林里面准备挖些竹笋,给卫凌竹做菜用的。 谁想刚刚挖了一个背篓,就看见江琉玉行色匆匆,又装扮的十分讲究的跑到了跟前。 “江琉玉,你这么大清早的是要去什么地方呀?听说你昨天晚上跟二公子说了一个通宵的话,姨娘知道你辛苦了,所以答应给你今天放一天假,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是吗?那就劳烦姐姐,你替我跟姨娘道谢了,我有些事情要出去办一下,可能晚点回来。”江琉玉心脏砰砰跳,此处离自己的房间已经有很长的距离了,但也保不准张启升的“尸体”会被其他人发现,自己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是要去干什么。”那侍女听着她的话,好似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她,将镰刀塞进了背篓里面,脸上扬着一抹怪异的笑容,就不断地向江琉玉靠近。 江琉玉心虚,不晓得她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经不住稍稍的往后边挪动脚步,手上仍然是没有忘记拿袖子藏着荷包。 “你就别跟我装了,昨天晚上那位苏公子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可是你已经看上他了?” “我就瞧出来是咱们家的大少爷,总是缠着你,你对大少爷并没有意思,原来你是喜欢苏公子这样的呀。” 小侍女并不知道主人家的事情,所以也不清楚昨天晚上江琉玉跟张魏两个人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只是凭着跟江琉玉的交情,所以特意来开个玩笑。 江琉玉一时语塞,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就没有回答,那侍女看到她这样,只当做他是默认了,顿时就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还真是被我给说中了?!”小侍女捂着嘴巴差异又调校的惊叹了一声,然后眼神就黯淡下来,看着江琉玉的眼睛里面都有些同情。 “只是很可惜,今天苏公子就已经走了,你就算想要跟他说话,促进一下感情,也没有机会了。” “什么,什么时候,他去了什么地方?”江琉玉一愣,眼睛一转,索性将计就计。她本来也是想找苏景夜说说话的,既然要逃走,如果能够追上他的脚步,也算是多了个照应。 “就是今天早上,估计也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吧。你看那边的山峰,最中间的那一座就是他走的方向。” 话音落地,江琉玉急匆匆跟她道了声谢,就打开角门冲了出去。小侍女不明所以,只能在后面扯着嗓子提醒。 “你两条腿怎么追呀?记得早点回来啊!” 慢慢的,等江琉玉离开了张家之后,也已经过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张启升才揉着脑袋悠悠醒了过来。 张启升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捂着腰,借着旁边的凳子勉强站了起来,低头看见地上的铜盆,心里满是怒气,重重的把她往旁边一踢,便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才到房间里面坐下,张启升便猛的一拍桌子,把旁边等着他的问安给吓了一跳。“江琉玉呢,把她给老爷我带过来。” 问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张启升身形如此狼狈,又是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说,赶着就出去派人去找了,外边恰好路过的罗叔,倒是听到了后面张启升的咒骂。 “什么?!她竟然敢打伤了父亲,肇事逃跑了?!”张桐还在睡觉着,猛地被罗叔给叫醒,只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没想到这比一般要紧的事情还要唬人。 “就是呀,老爷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不会轻易地放过那姑娘,而大少爷此时也还没醒呢,也没有人过去打扰通知他,就看小少爷你怎么办了。若是小少爷能够将她给抓回来,想必老爷一定会对小少爷你高看一眼的。” 罗叔一边说,一边拿过了旁边的衣服替他穿上。经过罗叔的提醒,张桐转了一下,眼睛一只手在桌子上面小小地敲打着。 “说的也是,而且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想必父亲也不可能会再答应把她交给小叔叔的,如此,她便就只能落在我的手里,” “你立刻就派人下去四处打听江琉玉的消息,务必要把人抓回来。要是她不肯回来,就是用些手段也没有关系,只要不伤着性命,你们绑也得把她给我绑回来。” 才回家第二天,张桐就露出了他的野心了。罗叔虽然有些担心这么厉害的主子控制不住,却也满意自己可是从小就跟着他的功臣,以后的待遇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的好,便更多了不少的动力和衷心,答应着便招呼人出门了。 “是。” 那一边,江琉玉两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走了不少的路了,一直到正中午,后面都没有传来任何有关的消息,她就放松了警惕。 她在一家小面摊前面用过了饭,正想要雇一辆马车能够方便自己赶路,忽然就听到了,后面一阵吵闹吵闹的声音,好像还是专门冲着自己的。 江琉玉心里有事儿,连价钱都没有谈,直接甩开膀子就往外边跑去。可是后面这么大一波人身强体壮的,又都是男子,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跑得过。 在躲避当中,江琉玉慌不择路,不小心就伤着了自个儿,手上肩膀上,以及衣服四处都给划出了痕迹,她也顾不上。 更可怕的还是这些追拿她的人,一个手中都举着擀面杖那么粗的长棍子,只要一看见她要逃跑,直接就抄着棍子打了过来。 江琉玉就算躲避的再怎么灵巧,也是难免会被打上几下,疼得她龇牙咧嘴。可是就算身子再疼,她也不敢停下,就像这样一边逃一边躲,总算是磨蹭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分。 趁着晚上天黑,不容易被人发现行踪,江琉玉悄悄的抄小路来到了小山坡上,避开了人群集市,才总算能够获得片刻的安宁。 “这古代的人也未免太睚眦必报了,不就是打了一下嘛,用得着这么凶残吗?还是说我真的不小心杀了人了?!” 江琉玉喘着粗气,远远的从山坡上往下看,能够看到一间规格不大的客栈,而在另一边的大路上,还有好些亮闪闪的火光,正在向自己不断逼近。 这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些追杀的人,日夜兼程的找过来了。江琉玉吓得心脏砰砰的跳,赶紧蹲下来藏在草丛里面,以免被人发现。 听着地面上传来的远处有人行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琉玉也越来越担心,同时不住地往旁边的草丛深处挪过去。 但是此时已经天黑,草丛茂密,就算白天也不一定能够看得清路,更不用说晚上了,江琉玉一不留神,脚下踏空,就直接从坡上一路滚了下去。 那些举着火把的人,听到声音有几个胆子大的连忙就凑了过来,可等走进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有一个点着小火把的小孩子,扭头看向他的父亲。 “爹,是不是咱们晚上上山打的野猪跑了?” 高个子的大叔借着火把的光亮检查了一下,凹陷下去的草丛痕迹,皱着眉头摇摇头,“不像呀,野猪没有这么小。” 那坡下,苏景夜一路走一路,还负责查看此处的风土人情,所以行走的脚步路程会更慢一些。不想就到了晚上,它和马车车夫在这一带找了半天,才终于在一处山坡下面找到了一家小客栈。 “我们一共两个人,今晚先吃饭,明早就走,马车停在后院里面,你们可以上一些好一点的草料。” 苏景夜一面说,一面从自己的怀里准备掏银子,那马车夫跟着小二去后面查看马棚的情况。二人正和老板娘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就听见了,后边传来了一阵翻滚的声音,以及一个女子的呻吟声。 苏景夜听得一愣,皱着眉头看向老板娘,“你们这儿难不成还有什么冤假奇案,逼良为娼的事儿吗?” 老板娘也是摸不着头脑,再一看苏景夜脸上满是怀疑的神色,当即就慌了,连连摆手,“这没有的事儿,我们这里一直都挺太平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好像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吧。” 苏景夜扭着眉头,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便冲着马车车夫吩咐一声,“你姐先在这里看着,我去外面检查一下就回来。” 外面的天色昏暗,苏景夜就问老板娘借了一盏灯笼,爷风时不时吹来,灯火摇曳,完全看不清楚情况。苏景夜凭借着他敏锐的直觉往声音来源的地方走去,差一点点就踩到了一个人的手上。 “不好意思,姑娘,你没事吧?”说着,苏景夜俯下身去,那女子趴在地上,刚好没了声音。 第五百四十六章:阴差阳错 这夜色荒凉,女子微弱的呻吟声,在这旷野之中本来就显得十分诡异,如今没了气息,四边寂静一片,更让人感到无边的黑暗以及敬畏。 索性苏景夜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异样就会吓得腿软,他将灯好好的放在一边,蹲下身两只手帮忙将那女子翻过了身来,借助着灯笼微弱的烛光,他依稀瞧的清楚这姑娘的五官,但看的并不清楚,却依然觉得十分熟悉。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姑娘你没事吧,快点醒醒。”苏景夜扭着眉头,那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心中无比焦虑。 只是呼喊了半天,那女子也没有半点的反应,苏景夜伸出手去,在脖子上测试一下脉搏信号,还能够感受得到血管的跳动。 苏景夜抿着嘴巴,正准备将那女子扶起来,背在身上带回客栈里,后面就有几个被老板娘招呼着叫过来的小二,也一路追了过来。 “公子可是找到了?我们老板娘特意叫我们过来瞧一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小二跑到跟前看到苏景夜都已经把人背在了背上,最后几个字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放低可一些,两方的人顿时都感觉有些尴尬。 随后小二又补充了一句,“公子,你可得相信我们,我们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凶恶之徒的地方,要是有人遇到了危险,我们是会过来帮忙的,只不过也得防着人心险恶。” 说到此处,小二一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背上背着的人,这要是个男子也就算了,偏偏是个女子,这几个人不免都为苏景夜感到有点担忧。 苏景夜注意到他们的意思,本来是有些嫌弃他们见死不救,此刻却有点好笑他们的古道热肠,弯下腰去把放在地上的灯笼捡了起来,然后微微扬了一下下巴。 “先回去吧,瞧瞧这姑娘可有什么地方受伤的,你们放心,我会全权负责的,绝对不会连累到你们。”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小二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去在前面带路。 苏景夜就背着江琉玉,瞧着这大厅里面人多不方便,就专门给她开了一间房间而等将人放在了床上之后,他才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地救回了江琉玉。 “琉玉?琉玉怎么回是你?居然真的是你,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乍一看清楚,躺在床上的姑娘是个什么样子,苏景夜起初还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回过神来,她就几乎要感动的热泪盈眶。 “琉玉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可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苦呀,我穷尽了我这一辈子的期许就盼着你能够回来,如今老天总算是听到我的祈求了。” 苏景夜欢喜的感觉心脏都被人抓住了一般,满满当当的沉重和欢喜,他扑在江琉玉的身边,想要对她倾诉完全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辛苦。 但是说了这么多话,江琉玉依然是睡着,没有半点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伤着了脑袋。 苏景夜吸了一下鼻子,勉强恢复了理智,他两只手握着江琉玉的肩膀,眼睛向下,能够清楚地看见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山坡上的枯枝树叶给一沾染的狼狈不堪。 再轻轻的卷起江琉玉的袖子,手臂上竟然多戳了好几道,像是被人殴打过后留下的青紫痕迹,就是腰间还挂着一个分量不小的荷包,否则苏景夜都要担心她是不是被人打劫了。 这一身的狼狈,就算是不用言语告知,苏景夜都能够想得到她估计这段时间的日子也不好过,心疼的几乎想要垂泪。 但为着自己还要保持清醒,将江琉玉身上的病痛给治好,也不想让她一会儿睡醒了之后瞧见自己的样子心疼,苏景夜只得堪堪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伸手想要替她检查一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的。 却恰好在这时,听说苏景夜救了个姑娘回来的马车车,也是为着凑热闹的心态,过来瞧了一眼,猛地看见苏景夜坐在床边,就要脱人家小姑娘的衣服,吓的眉毛飞起,赶紧转身把门关上,走上前来。 “公子,这未免有些不太好吧,虽然你是人家的救命恩人可爱,也不应该拿着这事胁迫人家清白的小姑娘呀。” 世上总归还算是有好人的,那马车车夫不知道情况,苏景夜自然也不怪他,反而有些欢喜,若是江琉玉这一路颠簸坎坷,遇到的都是这样热忱的人,也不至于有今日这般狼狈了。 苏景夜收回了手,站起身跟马车车夫耐心的解释,“……便是因此,我才特意到这里来寻找我的夫人,不曾想今日从山坡上滚下来的人是她,却也算得上是老天庇佑,” “她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也曾许诺今生只有她一个人,当初在京城的婚礼,满城的人都知道,都可以为我作证,如今我就是想要检查一下她身上可有什么地方受伤的,” 说着,苏景夜又拧着眉头分外悲痛地坐了下来,看向江琉玉的眼神里面都是复杂的情绪。“不是感同身受,是不知道我看见他这个样子有多么心疼,正巴不得我替她受过这些苦难,” “对了,劳烦你去替我问一下老板娘,这附近有没有大夫,赶紧送一些药膏上来。她这一生有我陪伴的日子里,从未受过这么大的苦难,我真希望她从今以后都能够平安顺遂。” 车夫听着他的话,也信了不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大的胆量,能够向外面吹嘘全城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婚礼。 而车夫无意间听到苏景夜呼喊江琉玉的名字,远远地瞧着江琉玉的长相,有有点眼熟,不自觉的上前来瞧了一眼。 之前张启升把江琉玉带回府上,这张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都和江琉玉打过照面,车夫自然也认得出来,再结合苏景夜刚刚的话,他更有理由相信他们真的是夫妻二人重聚,并且是上天的恩赐。 不过呢,江琉玉在府里面被张启升惦记的事情,车夫可不敢透露给苏景夜,江琉玉现在又变成这么个样子,车夫都有些怀疑是张启升求爱不成,所以用了特殊的手段对付。 为了避免两方的人矛盾激化,车夫便很有眼力劲儿的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部咽下,然后往后面退了一步。 “公子放心,我看这姑娘估计是太累了,所以才睡着了,如今天色已晚,就算有大夫,恐怕也离得很远,也根本不可能过来的,” “我这就去问老板娘,叫她派人打些热水上来,再问问她有没有什么药酒,你给夫人擦一下,让夫人睡一觉,说不定明天就好了,明天一大早我再去把大夫给找过来,你也好让夫人先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车夫一边说,一边推门出去,苏景夜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完,他就不见了影子。 过后不久,那老板娘也是客气,叫小二赶紧去督促烧水,先准备好的洗漱用的热水全都送到了江琉玉的房间里面。 苏景夜亲自替江琉玉换了衣上,又将脸上头上整理了一遍,再把那些受伤的地方涂上了药膏,便叫她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休息。 苏景夜自己也不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就坐在江琉玉的身旁,让桌子上的蜡烛烧了一个晚上,自己也在她的身旁守了一个通宵。 其实外面的小山坡也不算高,就是比较长,一路滚下来有好些细碎的小石头,所幸江琉玉有衣服包裹着,并没有伤到皮肤,也幸好这一路没有什么大块的岩石,让她滚的十分顺畅。 而江琉玉前一天晚上又是撑了一个通宵,今天白天还死里逃生地跑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累的不行,此刻也就是借着滚下来摔晕的事情,好好的休息一下。 从前一天晚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一顿饭也没吃,江琉玉愣是被自己肚子里面的叫声给吵醒了。 在她的梦里面,她总是梦见了自己和那个画像中的男子,有过不少的接触,好似两个人是旧相识,但是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还是没有回忆起来。 那些梦境的碎片也很难让她编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江琉玉没有办法,在梦里挣扎了一番,便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睛。 和自己昨天晚上晕过去时,看到的满是杂草的地面不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虽然简陋,但却温馨的床顶纱帐。 江琉玉微微抬了一下手,感觉自己身上十分的干爽干净,好像有谁特意帮她擦拭过身子,而她转过头去,就看到自己梦里的那个男子,就坐在自己身旁。 苏景夜昨天晚上守了一整个通宵,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陷入了浅浅的睡眠里面,但也是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够把他惊醒。 江琉玉慌的不行,理智告诉她不要把那人往自己身上联想,却控制不住思想,禁不住脸上就红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试图恢复 虽然江琉玉对苏景夜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从未和男子有过接触的江琉玉,怎么可能能够经受得住让一个男子替自己换衣服。 更何况先前还经历过了张启升和张魏两个人的事情,就让江琉玉对苏景夜也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整个人的脑子顿时就陷入了害羞和紧张两种情绪当中。 江琉玉心里面踌躇不已,经不住坐起来往墙边上靠过去,而她坐起来着一点点的动静,就把苏景夜给惊醒了。 苏景夜揉着他惺忪的睡眼,朦朦胧胧的看见江琉玉恢复了清醒,并且自己能够坐得起身,想必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心里稍稍放心,站起身来很熟悉,并且习惯性的询问,“琉玉,你怎么样?身上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吗?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你应该也饿了吧?你等着,我这就叫他们去准备一些早点过来。” “我知道你早上不爱吃油腻的,这家客栈里面的馄饨做的不错,就和咱们当初在那山上吃的一样,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把东西带过来。” 说完,江琉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苏景夜就已经起身出门去了。她越发觉觉得很是疑惑,怎么那人会清楚自己的习惯。 苏景夜心里欢喜不已,江琉玉能够去而复还,让他感觉好像赢了全世界一般,就连下去和小二寒暄,也都是笑容满面的。 老板娘从车夫那里听说了苏景夜的事情不,免为他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而感动不已,亲自从自己费心收了两年时间的坛子里面,取出了下饭爽口的酸菜,切好了放在碗里给他一并塞在了托盘上 “也真的是羡慕那位夫人,能有你这样的相公,要是我家那位能有你这一半的上心,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老板娘轻轻扇动着团扇,靠在柜台旁边,看着苏景夜在江琉玉的馄饨里面加上香油和小葱,“这点泡菜就算是我送你们的,希望你们百年好合,这和我们店里面的小馄饨,可是绝配,公子也可让你的夫人尝一尝,多吃一些恢复的也能更快一点。” 那车夫需要跑外边问大夫买几样药膏,所以苏景夜就只能亲自动手给他准备早餐。他满脸堆笑着替江琉玉把馄饨调味好了之后,抬起头冲着老板娘很礼貌的点点头,便托着托盘上楼去了。 可是上楼等进了门之后,明明之前下楼的时候,江琉玉还好端端的坐在床上,这会儿却没影了。苏景夜心里很是奇怪,又有些担忧,生怕昨日将江琉玉救回来的事情,只是自己在做梦。 苏景夜神情黯淡地走进了门,将馄饨放在桌子上,便打算到床前瞧一瞧她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了。而他还没走几步路,就感觉自己背后好像有些动静。 原来是江琉玉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以为苏景夜和张启升他们是一路人,便想着先把人给控制住了,自己跟他问明白了之后再做决定。 所以江琉玉便故技重施,拿起了那只放在毛巾架子上的铜盆,躲在门后,眼见着苏景夜进屋了之后,她便高高举起盆子,想要冲着苏景夜的头上砸过去。 但他可是从小就在军营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怎么可能会被她这种小计量给暗算了。苏景夜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只是一个弯腰,转身,就成功绕到了江琉玉的背后。 苏景夜一只手就从江琉玉的手里把盆子给抢了下来,幸好这盆子里面的水已经被江琉玉给倒掉了,要不然这会儿肯定就已经撒了一地了。 “你也真是够淘气的,和以前一样,可是因为我这么长时间没找到你,所以你发脾气了么?”苏景夜轻轻松松就瓦解了江琉玉摆出来的架势,然后在江琉玉满眼震惊当中,慢慢扶着她到桌子前面坐下。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要打要罚都好说,只是现在先吃点东西,免得伤着了身子,我之前不是教过你一些擒拿术吗,你若是想要练练手,我随时都愿意陪你。” 最后一句话,让江琉玉的心里不免有些感触和感动,但她还不至于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给糊弄过去。清了清嗓子,江琉玉便恢复了理智,看向苏景夜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质疑。 苏景夜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心里顿时就是一凉。 “你到底是什么人?”江琉玉垂着眼睛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馄饨,压制住了想要动手的欲望,看着苏景夜冷冷地发问。 苏景夜方才注意到江琉玉的情况就有些不太对劲,却没曾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么的陌生。 “琉玉,你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若是生我的气,怎么样都好,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苏景夜拧着眉头,心里满是担心,伸手就想要替她摸一下额头是否发烧,江琉玉则皱着眉毛,往后边一仰,很是厌恶的躲开了他的接触。 “谁跟你开玩笑,我告诉你少跟我套近乎。我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人给骗了的,你别碰我!” 江琉玉最后几个字,特意拔高了声音,再配上她这一身狼狈的伤痕,让人看了无比心疼。苏景夜赶紧收回了手,“好好好,我不碰你,你放心。” 一番争执过后,两个人便无比尴尬地坐在桌子前面对峙,苏景夜倒是勉强哄江琉玉把这一碗馄饨给吃了下去,但是江琉玉的记忆却仍然没有恢复。 “琉玉,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之前发生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难道你都说忘就忘了吗?” 苏景夜讲了这么长的时间,江琉玉都依然不为所动,守在门外面去替江琉玉买了药膏回来的车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推开门打了个岔,就把苏景夜给叫了出来。 “公子,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昨天夫人从坡上滚下来的动静那么大,说不定是伤着脑子了呢。” “可是她的头上并没有任何的伤痕,我检查过了,连一个小包都没,果然还是应该请大夫过来瞧瞧吧。”苏景夜叹了口气,曾经在沙场上叱咤风云的景王,终究是败在了绕指柔之下。 “没有受伤,那大夫也不好过来看病呀,难不成是夫人她自己忘记了?”车夫一开始过来,他还以为他真是替自己出谋划策的,没想到也就是白白罗嗦一通。 苏景夜心下无奈,透过门缝,看着里面也陷入了思考的江琉玉,轻轻地摆了摆手,“算了,就当作是死马当活马医吧,麻烦你再跑一趟,从镇上请了最好的大夫过,我先在这里陪着她,免得她心里害怕,万一又跑丢了就不好了。” “是。”车夫也还客气,答应了一声就下楼去了。 江琉玉在这房间里面坐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也想了一整个上午,连苏景夜是什么时候下楼去的都不知道。 她隐约感觉苏景夜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她的心里对他也是有些感觉,但是经历过了张启升的事情之后,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点隔应。 而且自己一无所知,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曾经的过去,让江琉玉也觉很是不爽。 江琉玉两手抱肘,不禁想到苏景夜口中的回忆,难不成并不是和自己,而是和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正想着的时候,房间的大门就又被打开了,苏景夜领着客栈里面的小二端了好几道菜放在了桌上。 江琉玉瞧了一眼,隐约感觉这些菜是都很眼熟,也不像是他们这里的风格。 苏景夜慢慢走进来,依照早上跟江琉玉的约定,特意坐在了他的正对面,把筷子递过去,然后将这桌上的菜一道一道的给她介绍过去。 这上面的是江琉玉曾经在王府里面突发奇想,给自己做过的新鲜菜式,只不过当初她的厨艺不加,所以做的不是很好。 这客栈里面的大厨也算是有些本事的,按照她当时的菜谱做出来的味道居然还算可以。苏景夜尝过了,觉得味道不错,便想着端上来,说不定能够唤醒一些她的记忆。但江琉玉的眼睛里面除了迷茫,还是不解其意。 “你这不就是开玩笑吗,又不是和尚,谁会没事儿吃全素的?还有这个冬瓜炖鸡肉,你倒也不怕把冬瓜炖烂了,鸡肉还没熟。” 听过了苏景夜的介绍,江琉玉不自觉的笑出了声,指着角落里面的蔬菜沙拉以及冬瓜盅说道。苏景夜眨了眨眼,淡定地回答,“这些都是曾经你自己捣鼓出来的,难道你也没有印象吗?” 闻言,江琉玉一愣,笑着晃动的筷子也放了下来,她抿着嘴巴,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抬起头,“我做的东西你可能都没听说过,你吃过寿司吗,这么多的菜,怎么可能是我做的,我可从来不会下厨的……” 提到此处,江琉玉欲言又止。而江琉玉终于提到了自己认识的东西,让苏景夜不禁眼前一亮。 第五百四十八章:深受刺激 “我知道你到了青崖镇之后就发明一道新菜,名字叫做寿司,那寿司外面包裹着的紫菜片,也是只有你一个人才知道怎么制作,我有空的时候也帮着在你的身边打打下手,” 好不容易江琉玉能够提到两个人都知道的东西,苏景夜心里无比欢喜,扭动着凳子与她又靠近了一些。 “我虽然知道过程,但做出来的总是没有你做的那么好,除此之外,还有生鱼片,炸鱼排,这些也都是你当初为了我的胃口不好亲手做的,” “你倒也真的是对吃这一方面别有研究,其他的事情居然全都忘记了,唯独这些事,你居然还记得。” 苏景夜高兴的几乎都要感激涕零,江琉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这般欢喜,以及充满了对过去的眷恋,心里也有了一些感染和感动。 这些东西可不像是一个古代女子能够发明出来的,而要是说这人不是什么好人的话,自己对自己这么了解,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伤透心的男人做饭,难不成真的是在当初的海难当中,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江琉玉想着,忽然心里面就有些触动,塞的她胸口满满的,让她既觉得陌生,又感到熟悉。 左右盘算了一番,江琉玉重新抬起筷子,态度也终于放松了一些,“好吧,我暂且就先相信你的话,只是我想不想的起来,你可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我会试着配合你的,先让我尝尝这些菜味道怎么样。” “没关系,只要你肯静下心来听我的话,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够找回我们之间所有的记忆的。” 也算是苍天不负苦心,苏景夜这么长时间以来,就等着她的这句话,即使一时半会儿江琉玉还不能完全对自己放心,这也已经算得上是极大的进步了。 吃过了饭,小二上来将桌子上面干干净净,仅仅留下了一点汤汁的盘子收走,江琉玉便同苏景夜一起在客栈旁边散步消食。 苏景夜一直在她耳边不断地讲述着曾经发生的事情,江琉玉脸上带着淡笑,很耐心地听着, 明知道这些事情应该是第一次听说,可江琉玉心里面却总感觉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让她不免觉得有些玩味有趣,看向苏景夜的眼睛里面也多添了许多信任。 苏景夜心中欢喜,自己与江琉玉这般岁月静好的相处,对他而言实在是太久违了,只要自己能够坚持不懈,就算江琉玉一辈子也恢复不了记忆,自己还可以与她重新来过。 让江琉玉忘却了最开始发生的那些不痛快的事情,对她而言或许也是个好事。苏景夜这般想着便也不再执着于非得让江琉玉想起自己,只满心的投入,不要让她再度离开。 二人的气氛正好,正是在说说笑笑之际,那劳苦功高特地跑到外面去请大夫的车夫,这会儿也终于回来了。只是从马车上下来的,除了大夫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长相却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江琉玉和苏景夜站住了脚,江琉玉看着这小姑娘的长相,不自觉的就皱起了眉头。车夫上前还没来得及介绍,那小姑娘就赶紧扑到了苏景夜的身边。 幸好苏景夜的动作还同以前一样,迅速一把就躲开了。而这样的场景映入了江琉玉的眼睛里面,让她感到很眼熟和不爽,心里对那姑娘的厌恶干也不禁加深了一些。 “公子啊,奴婢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可知奴婢为了能够打听到公子你的踪迹,费了多大的劲。”苏挽沁是习惯了他这样冷淡的对待自己,所以并没有感到一点尴尬。 不过后面身为外人的车夫和大夫就有些看不下去了,大夫赶忙别过了眼睛,车夫爷 勉强笑着上前打哈哈。 “这苏姑娘也真的是太激动了,今日我在外边想要把大夫接过来的时候,无意间提到了公子的名字,这姑娘就吵嚷着要跟过来,如今一看,原来姑娘和公子夫人,真的是旧相识啊。” “夫人?!”苏挽沁一惊,刚刚过来的匆忙,居然没注意到苏景夜旁边还有一个人。苏景夜不动声色地跟江琉玉换了个位置,江琉玉则宣示主权似的,刚好挡住了苏挽沁的视线,并且冲着她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你好呀,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夫人,你,你还活着?!”苏挽沁看见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就像是见鬼了似的,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说出来的话也很不客气。 苏景夜听不下去,赶紧出面喝斥了一句,然后冲江琉玉解释,“琉玉你不要误会,这位苏姑娘,苏挽沁,是曾经你在青崖镇救回来的。当初你落入海里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了,你应该对她能够有些印象吧。” 咋一听到这个名字,江琉玉就感觉浑身被电击了一样,可见和苏挽沁确实是旧相识。江琉玉面色不虞,拧着眉头犹豫地问道。 “当初落海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又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苏景夜正要跟她讲述当时的事情,苏挽沁便抢先开口,先冲着江琉玉乖乖的行了个礼,然后便将当初跟苏景夜编的那一通谎话,原模原样的说了出来。 一直等到话音落地,江琉玉也没有半点的反应,苏挽沁不禁在心里暗喜,原来那车夫说的没错,江琉玉真的是失忆了。 “海……参。”江琉玉面色惨白,喃喃着这两个字,好像想起了些什么,随后目光在触及到苏挽沁不自觉露出来的笑脸,顿时眼前一阵发白,立马就晕了过去。 苏景夜大惊失色,一把就将人抱起,让那个大夫过来诊治,可是大夫一番检查下来,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妥。 江琉玉在做晕倒,对苏景夜而言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他的脑袋一阵发蒙,其他人说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只当这大夫是庸医的,毫无意识的就把人给轰走,车夫想要怎么劝慰他,他都听不进去,一直等到江琉玉自己慢慢醒过来之后才能安静来。 但是江琉玉睡醒之后,整个人却比之前失意的时候显得还要痴傻,苏景夜心里一阵苦涩,真是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过这些委屈。 想这此处地方太小,大夫肯定也没有多大的本事,苏景夜便做出了决定,要带着江琉玉到南洋的都城过去,那里繁华人多,再不济就挑明身份,问南洋皇帝借了太医替她诊治,总好过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听天由命。 苏挽沁倒是巴不得江琉玉能够永远都不清醒,以免捅漏了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恶事。这一路上,江琉玉坐在马车里面,除了吃喝拉撒睡,话也很少说,就像是真的傻了一样。 可是随着向都城的不断靠近,苏挽沁心里也担忧起来。虽说失忆和痴傻并不是那么容易治的好的,但凡是总有个万一,江琉玉活着并一直留在此处,对自己终究是个祸害。 想罢,苏挽沁便趁着白天跟江琉玉独自坐在车里的时候,贴在耳边不断的跟她讲述着他的坏话。 也不管她听懂没有,又或者能不能回应自己,先做好预防针,把人给蛊惑了,万一哪天江琉玉自己清醒过来,把苏景夜真的当成了恶人,悄悄跑了,自己还能够落得个清净。 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江琉玉除了能够顺利完整的和人对话,也没有半点的进步,苏景夜每每看见她都觉得心焦的很。 而苏挽沁也同样心焦,为的却是另一个原因。看来之后还是得要加大力度才行,或者协助他逃跑,在悄悄动手将人给干掉,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外面的马车又来到了一座城池,苏挽沁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琉玉一眼,如此想着,随后便掀开帘子,扶着她下来。 此处乃是南洋都成隔壁的一座小县城,苏景夜需要和南洋皇帝挑明身份和来意,每经过一座县城,都得要到他们本地的衙门和县官进行交涉。 苏景夜先独自绕路,到驿站拿回了梁信从王府里送过来的象征王爷身份的令牌,随后也来到了衙门和已经停在这里的苏挽沁他们汇合。 苏挽沁装得乖巧,一直小心地扶着江琉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同苏景夜一起进门。苏景夜面色平淡,看了江琉玉身上没有异样,便先进去了。 然后江琉玉便悄无声息地挣脱开了苏挽沁的搀扶,苏挽沁正不想跟她有过多接触呢,江琉玉如此所为,倒是符合她的心意,苏挽沁便没有管。 可是江琉玉松手之后,竟然悄悄的就走到了苏景夜的身旁,苏挽沁看的一阵心惊,伸长了手就想要把她给抓回来。恰好众人已经走到了衙门的堂前,就看见堂上跪着一个已经残了一条腿的青年人。 苏景夜定睛一看,总觉得这个青年人很有些眼熟,绕到了他的面前看看,不免惊讶地吸了口气。 第五百四十九章:皆大欢喜 “龙大生,怎么会是你?” 当初发生海难的时候,苏景夜是最后一个来到甲板上的,其他人都没有看清楚龙大生的容貌,苏景夜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是他。 那龙大生浑身狼狈,衣衫褴褛,左腿上绑着层层的绷带,脚掌的位置也有些怪异,似乎是残了一条腿。 他跪在此处,便是特地来向县官告状的,也不知他是费了多大的功夫,等了多长时间,才终于等到苏景夜出现,不免又惊又喜,又怨又累。 “公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上面的县官一只手撑着下巴,刚正为难龙大生状告的事情和内容无从查起,甚至连被告都找不回来,忽然瞧见苏景夜过来。他之前已经从别的地方听说了苏景夜的身份,便赶紧下来行礼。 苏景夜抬起手挡了一下,那个县官知道规矩便收回了手,也就搭了一句话。“这位公子啊,这个人说他是要状告一名女子,说那名女子残害他的全家以及东家,怎么公子你和他认识吗,可否给下官一些线索啊,不然下官实在很难结案。” 其他的都还好说,只是这县官言简意赅的概括,叫苏景夜也摸不着头脑。龙大生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自然不会漏掉了后面的苏挽沁。 苏挽沁拧着眉头,想着龙大生和江琉玉两个知道自己真实面目的人,居然都在此处,只怕是很难处置了。 随后她不巧正好对上了龙大生看过来的视线,便特意瞪了他一眼,想要激怒他。可龙大生仅仅是冷冷的撇了回来,居然按耐住了脾气没有发作,就叫苏挽沁心里更加的不安。 “这……”苏景夜很是摸不着头脑,正想要问龙大生一些事情,江琉玉便抢在前面开口。“这件事大人不必为难,被告我们已经带过来了,现在人证具在,大人可以审案了。” 淡淡的一句话,宛如石破惊天,一颗石头扔进了水里,激起了千层波浪,苏景夜惊讶的几乎说不出话,龙大生则很是感动的冲她磕了个头。 “没想到夫人真的还活在世上,我也只是拼着最后一口怨气撑到了此处,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苏挽沁,如今夫人已经活着回来,你之前做的那些恶事也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闻言,苏挽沁身子微微颤抖,看着所有人都望向自己的眼睛,她一转身就想要逃跑,却看见了给苏景夜送东西来的梁信,抱着刀就守在外面,让他无处可逃。 “苏姑娘,你机关算尽,也是没有想到今日吧。说起来,我还真的要好好的感谢你,你如果不是主动地找到了我家相公,我还真的很难被你刺激到恢复记忆,真是多谢你了。” 江琉玉眨了眨眼睛,这么多天以来的痴傻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聪明伶俐。 苏挽沁气得咬紧的牙关,而江琉玉心里的气愤也不见得比她少,“要不是我一直伪装着,只怕你早就借口逃走了吧。” “这位大人,方才龙大生说的话你都应该已经记下来了,我可以为他作证,他所说的一字不假,甚至有些细节他不知道的,苏挽沁都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琉玉说着,扫了一眼堂上的众人,便到苏挽沁的跟前面对面。 “你也不必疑惑,从你第一天出现,我就已经清醒了,你后面还在我面前说了许多景夜的坏话,想要骗我逃走,实在是可笑的让我差点憋不住。”江琉玉不屑地冲着苏挽沁笑了一下。 “像你这样的人,可以做到毫无顾虑的颠倒黑白,两方倒火,推我下海,又有什么资格来致喙旁人是好是坏。更不必说你后来居然还害死了周婶,兵不血刃地摧毁了青崖镇江家,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也是该你遭报应的时候了。” 这些事情苏景夜完全没有半点发现,他不禁看向县官,有些好奇龙大生之前都说了些什么。县官回过神来,对上苏景夜的眼神,便把刚刚师爷写下来的证词交给了他。 苏景夜简单地将这纸上的内容扫过了一遍,也明白了当初许多事情的原委,当即气的差点将这张证词撕掉。 “苏挽沁,亏得本王当初那么信任你,你居然这般狠毒,简直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呵!”苏挽沁见事情败露,想她聪明一世,却被江琉玉给摆了一道,不免觉得十分崩溃。 江琉玉别过脸去,不想再见她。当初跟苏挽沁两个人在青崖上对峙的时候,江琉玉还义愤填膺,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却也沉稳了不少。 苏景夜扶着江琉玉,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梁信则顺势补充一句,把怀里顺道带过来的苏羽天的旨意念了出来。 当时苏羽天在周氏的葬礼上已然是觉得苏挽沁十分可疑,回去就让小权子调查。苏挽沁到底是个女子,后事处理的不干净,轻轻松松就给小权子抓到了蛛丝马迹。 “我朝陛下有令,罪臣之女苏挽沁,行为乖张,伤天害命,以一己之私企图妄动国本,残害王妃,蒙蔽景王,还企图欺瞒陛下,着令秋后问斩,南洋殿下已经知道,县官,你可以过来领旨了。” 话音落地,梁信读完了给苏挽沁的定论之后,苏挽沁面如死灰。如今所有的事情已成定论,就连苏羽天都千里迢迢的送了旨意过来,苏挽沁就是再多说什么,也是回天乏术。 就在苏挽沁要被县官的衙差压下大牢的时候,苏景夜又从江琉玉的口中听说了一些当初苏挽沁透露出来的事情,细细回想了一番,恍然大悟,便赶着她下去之前多说了一句。 “本王如今也明白了,你为何非要潜伏到本王的身边。你父亲藏污纳秽的事情乃是实情,他只不过是在你的面前表现的分外优秀,实际上他手下的人早就对他不满,收集了他的罪证,才大胆向本王举报的。” “只是本王不明白,你既然如此记恨本王,却为何偏要伤害这些无辜的人?” “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苏挽沁被这声冷笑一声,不知道是回应苏景夜的问题,还是回应他的解释。 恐怕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苏挽沁已经知道了当初的事情真相,只不过是在自我期瞒,不敢面对罢了。 待苏挽沁被带了下去,江琉玉回过神来,赶紧同梁信一起把龙大生搀扶起来。“只是可惜了,那些死去的人,没能看到这一幕,也连累的你这么辛苦,落得如此地步。” 梁信客气,一直小心的把龙大生扶到了旁边的位子上坐下,那县官则被苏景夜支走了说话。 “陛下就是担心苏挽沁会再度生事,所以搜集好了证据叫属下送过来,恰好王爷送来消息,说王妃已经找回来了,于是我们才安排了这一出,将她斩草除根。” “这位公子属下会好生送他回去的,王妃就和王爷好好的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吧。” “嗯。”龙大生已经知道了,苏景夜和江琉玉两个人的身份,便不敢开口请她回去。 江琉玉也是百感交集,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除了安抚个几句,便只能尽力为龙大生安排好后面的事,这是可怜,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江琉玉和苏景夜分开行动,两方人十分默契的,一个负责前面开路,一个负责后面完善,等到了晚上,夫妻二人终于能够好好的见上一面,心境却和当初恩爱之时大不一样了。 苏景夜进门深深地看了江琉玉一眼,什么话也不说,江琉玉抿了一下嘴巴过来,坐在他的身旁。“怎么不做声,可是在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真相吗?可是我也是十分无奈,只怕打草惊蛇,让她跑了怎么办……” 苏景夜摇摇头,轻轻地拉着她的手,“不是这个,我只是气我实在是太傻了,居然被她耍得团团转,我总是叫你放心,我会保护你,最后却还是只能靠着你自己撑到现在。” 这话说的感伤,叫江琉玉禁不住眼眶就红了,江琉玉吸了一下鼻子,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怪你,是你之前已经再三说明了怀疑她,只是我不肯信你而已,所幸现在已经尘埃落定,咱们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是世事变迁,因为咱们两个人的缘故,牵扯了这许多,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陪着我吗,若是你还在你父母亲的身边,起码能够安稳一生。” 苏景夜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肩膀,心里悬了一整天的担忧与不安,此时竟然停了下来。江琉玉轻笑,“你都已经说了咱们两个,我又怎么会和你计较彼此?” “你其实心里面早有答案,你不后悔,我也不会后悔,无论后面还有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后面这半生时间,你我会永远在一起。” “好。”苏景夜心内感动不已,只能吐出来这么一个字。 随后入夜,那窗户前面的红烛,终于能够多一盏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