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归之独宠祸妃》 梦醒遇孽 小楔 紧紧久久与我牵绊,这副十指扣。等到来生擦肩回眸,再次的相守。苦苦痛痛爱的解救愿与你同受,却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能说出口。 你是我心中唯一美丽的神话…… 当纠结苦痛并存,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曾经的承诺?那一曲相思与谁诉?那相思愁肠如苦如诉。 何时才能得以相见?回眸相守? **** 开元二十二年,初春微凉。 帝都繁华,开元盛世。卯时。 五个侍卫站定,在美人如玉的面前。他们努力的伸长脖子,想窥得更多春光。 叶发的手微微绷紧,只短短的一秒,他就释然冷笑。将头发上散开,倾泄而下,在猎猎的风中飞舞。身边的人接过他的长剑。又有人向他讨好的递上温热软巾。 随意的擦拭了手,叶发一步步向前。他本就眼睛极小,偏此刻的光芒极盛,让身边的人咬牙切齿…… 睡在地上的连玉,缓缓平和的呼吸。紧闭的双眸却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这个女人……我先来。”叶发不急不缓的开口,唇角戏虐的勾起,眉梢却是冰冷的冷冽,直直的望向那沉睡的女子:“爷活了这么多年,女人没少见,这么漂亮的,还是头一回。” 那草地上的身影突然动了一下,叶发脸色骤变,笑意却是愈加的深了。他摩拳擦掌的望着面前的女人:“你醒了?” 那身影突然一动,本有些慵懒,看到他后却失声惊叫,连忙向后退。脚步看起来有些踉跄。低着头,只露出一个白皙而丰润的下巴,在奇装异服的映衬下,分外的清晰。 “你要做什么?” 叶发的眸子只是不经意的在她脸上停滞了一下,转而向下看去,他嗤嗤冷笑,扫了一眼众人:“私闯皇家禁地的必死囚徒,还有资格问问题?像你这样的大美人,死了不是可惜?我们在场五个七尺男儿,配你不算可惜。” 身后瞬间响起震天的哄笑,连玉强忍着眼泪。倏然抬眸:“你杀了我吧!” 那个声音,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撩拨了心底原本就膨胀的弦。 五个人互视了一眼,眼里涤荡着幽深欲望,一时,每个人眼中都泛出精灵一般的幽光。 微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吹起了那睡衣一角,洁白的肌肤露出几分诱惑。 连玉捏着拳,死死盯着那五个人。 突然,一股力量猛然推倒她,连玉吃了一惊。只见面前离她最近那人已经握着她的手腕,咬着她的睡衣领口撕扯。神色猥琐贪婪。 一阵骇然后,脚步一晃便被人死死压住,不得动弹。 棕马王子 耳边却听到噗的一声暗响。 那胡乱摸着的手便没有向更深处进入。 她抬起头,那人的背上,一柄带着寒光的箭穿透而过。 汩汩的血液极热,撕裂的痛苦变得麻木。 死亡前的痛苦,惶急的冰凉。 他的身体缓缓倒下,却有些不服。强撑着口气向背后看去,就算做鬼,也要有个去处讨说法。 重物坠地的声音着实可怖。 浑浊的眸中,映过的是同僚们的尸体。或先或后,带着不甘的心思。 那草地上,汩汩的流出鲜红。泯灭了草地上的生机。似乎是这世间最明亮而充满蛊惑的颜色。 似乎恍过了什么,他转头看向身下的女人。 那女人依旧小脸煞白,身子僵硬。 又一支利剑传来,他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触目惊心的场面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领头叶发,皇家猎场的小头目。他的妹妹在皇宫做了一个王爷的小妾,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在场的其余四人都已死去,只剩下了他。他甚至还能转过头去看这场惊恐的巨变。 耳边,马蹄声重重落下,将他从那女人身上掀开,踩在他脸上。 他双手强撑在地,咬牙眯眸。 漫步而过的棕马上,坐着一个人。 靴绣龙纹,全身金黄。 叶发心头一震,这样的花纹,全天下有几人可用? 眼前,抹过一道金碧辉煌,那人下了马。 那人轻轻走到他身边,嘴角抹过笑意。 “堂堂皇家猎场,怎容的下你们抱了女人来这里厮混?” 这声音……似乎是…… 但是,这普天之下,还有几个人能有这般胆量用这龙纹花绣。 他不是皇帝,但那只是早晚之事。 “王爷,饶命。” 凄厉的叫声,他努力的呼喊。 那思绪几乎绷起。 这一声,似乎也唤醒了连玉几乎僵硬的身体,她努力的爬向那个穿着明黄的身体。喉咙中用力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本王凭什么饶你??”柔和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戏谑,他安抚似的拍了拍连玉的脊背。 偶然得救 “这女人是自己进入皇家猎场的,我们没有碰她。求王爷饶命!小人给您磕头了。” 连玉一凛,这次,皇家猎场四个字,她算是彻底听清了。 叶发满脸痛苦,却因为求生的欲望强烈而在地上磕的咚咚作响。草地似乎也被震得有了知觉。 “你呢?你叫什么?怎么进来的?” 他转头看向连玉。 明明是无害而爽朗的音调,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玉忍着痛楚,抬起头。阳光明媚,前方还有几匹骏马。 她苦涩的一笑,低下了头。爬向他的膝盖,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裳。 草地上,明灭的血液沾湿了她的睡衣。上面还印着挑眉的蜡笔小新。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道白色的身影被阳光拉长,她死死的摇着头,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王——王爷。”一道痛彻心扉的声音响彻,连玉倒在了他半跪的胸膛上。 “瑁儿。”一个声音悠然响起。 “父皇?”李瑁微微张口,却也不行礼,只是那么看着他。 “你刚才不是说要去追那只红狐么?怎么还不去,倒在这里聒噪?”李隆基轻声道。 仿佛瞬间被抽去所有声音,叶发几乎忘记了颤抖,身体僵硬,脸色发白。一滩水渍从他下身溢出,尿臊味令皇帝轻掩住了口唇。 “那是谁?” 他并没有用很严厉的声音,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害怕。半晌,叶发忍痛却毕恭毕敬的道“是一个私闯猎场的女人。” “似乎很有意思。”皇帝笑了笑,语气却变得凌厉,“所以,瑁儿你才射箭也留了力气,现在还抱着她是么?” 黄衫少年看了一眼怀里紧皱眉头的脸,微微躬身道“她晕倒了。” “皇上,由奴才送这二人上路吧。”一直侍在身边的老奴高力士垂首轻声道。 “嗯。” 叶发苦笑,只得叹一句君心难测。没想到还是难逃一死。 冷汗浸透一身,慢慢渗入原本的血液之中。他还在挣扎,心却已凉透。 高力士走到他的身前,出掌如风。 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嘴角也溢出一口鲜血。只是朝李瑁怀中熟睡的女人望了一眼。发出轻蔑的笑声。旋即倒在了地上,紧紧闭上眼睛。 空气中,似乎变得凌厉。眼见那掌便要朝连玉盖去。 巨大的掌风甚至连李瑁也清晰可感。不消片刻,怀中的美貌女子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高公公,掌下留人。”眩晕激荡间,怀中的眉毛似乎蹙的深了些。那掌风也瞬间停了下来。 “是,王爷。” 她不能死。这是李瑁唯一告诉自己的话。 听到皇帝淡漠的笑声,他莫名的惊窒。竟默默的向后退了几寸,半跪的膝盖隐隐发麻,他好不容易保下的命,绝不能再轻易尝试。 “龙基。”怀中女人轻声唤道,却依然沉睡不醒。 隆基?那女人不要命了么? 李瑁顿时冷汗如滴,衣衫湿透。 “你是谁?”凌厉的一声。皇帝下马,凤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的确,长了这么大,除了他父皇,还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 一个马上就要死的女人,竟然敢这样叫他! 免死金牌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他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能不能不要杀她?”声音冷静,配着轻轻敲背的声音。 “为何?”李隆基悠悠的道。 “她没有恶意。” “哦?”皇帝轻笑“那她的来意是什么?擅闯皇家重地,该死。” 一句掷地有声的该死,便足以结束了李瑁的一切努力。 心猛烈的一收,他左手握弓,空闲的右手紧握成拳。 风似乎大了,微微吹乱了她额前的长发。 握着马鞭,皇帝轻轻笑了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李瑁微惊,却道“我愿保她一命。” 皇帝依旧面色平静,道“你想怎么保?” “我愿在一日只内打到那只百年难见的红狐。” “莫说那狐狡猾,即便你打到了,也只能算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不能算是筹码。”皇帝敛眉,又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女子,脸上露出些许讶异。 皇帝平日里就是一言九鼎,想要他轻松的改变命令,绝对是不容易的事。 轻轻的笑声晃过,高力士垂首站在皇帝身边。 李瑁逆光而处,高力士轻笑不语。头一直低垂着,他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那轻笑,却却清晰入耳。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舍,却是心甘情愿。 “父皇所言在理,那倘若儿臣用了那件赏赐呢?” 李隆基抿了抿唇,突然狠狠的朝他望了一眼。道“你猜朕会不会再赏你第二次?” 叹息声晃过,又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依旧是那个太监。 “儿臣猜不会了。” 这话一出,怀中的身子似乎轻轻动了动,他赶忙轻轻的拍她,让她继续安稳睡去。 只觉头皮发麻,皇帝似乎有了预先杀而后快的冲动。他赶忙抬起头,暗暗瞧去,却见马边的身影嘴唇紧闭,双目幽冷。 他死死的握着想要抖动的手指,指节逐渐发白,皇帝就负手站在他身前,风逐渐停了下来,他的衣摆落在了地上,孑然不动。 突然有一种逃脱的欲望,却又心生恐惧。 整个猎场的百官,似乎都陆陆续续的跟了过来,眉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时,怀中女子突然迷迷糊糊的道“你杀了我吧。” 语气无力,却带着坚定,纤手在空中胡乱的扒着,眼睛紧紧盖着,显然是在呓语。 李隆基笑道“瑁儿,你一心想保的人却在求死呢。” 他身影微动,急忙将那乱抓的手抓在手中不放。怀中的身子眉间层峦叠嶂,瘫软在他怀中,那纤纤的温暖,让他有些不舍得放开。血腥渗入衣衫,恰似雪中红梅。 她的脖颈间,本贴身的玉佛露在众人眼前。那玉温润碧透。成色极好。 一只大手努力的向着皇帝的方向。 “高公公,交给父皇吧。” 李隆基的嗓子微微发干,他正想阻止,却见高力士已经走到他的身边。 “皇上。”他取了那物什,端立于皇帝身前。 是一块金牌。 “你倒是舍得。”李隆基微微一笑。 他语带揶揄,仔细看去,竟有几分惊诧。 李瑁的眼睛流光炯炯,神色却参不透。 新世难测(1) 李隆基唇角微扬,道“这块金牌朕收回,这个女人自由了,你随意处置。” 金牌,被他狠狠地掷在地上。一跃上马,高力士赶忙捡起跟上。 猎场中,顿时寂静下来。 半醒的连玉大吃一惊,她甚至顾不上去看那些官员奇怪的眼神,脑子早已乱成一锅浆糊。 免死金牌,她听说过,据说是古代皇帝对人的最高褒奖。是最为津道的免死之赦。哪怕是罪犯滔天,也可以救回一命。 这几乎代表了皇家的誓言,而皇家的誓言,又代表了什么? “王爷。”连玉颤声道“你用它救了我?” 她此刻开始有些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李瑁没有一丝表情,他放开了她,眼睛随意的偏向自己的马。道“现在你可以自己选择,若你想跟着本王走,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否则,你自生自灭去把。” 顿时,声息全无。 相望多少相思意,人面桃花相映红。 他的嘴角扬过轻扬的笑意。虽然有些舍不得,眉睫中却裹了一层冷凝。 “莫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你会后悔。” 随着马蹄声应声而起。那道黄色身影逐渐远去,心里有丝落寞。 只给她这么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流空清尘微微扬起,连玉无奈的拿起了身边李瑁撂下的衣服穿在身上。 ***** “怎么办才好?”她喃喃道。 咬了咬牙,连玉只得努力的在这繁华的大街上闲走。 叹息声轻碾过繁华,如空气薄淡。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么?” 身无分文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风餐露宿倒不算什么,只是身上那衣服却令她哭笑不得。 只觉头皮发麻,似乎每一个毛孔都渗出汗水。身上的衣服虽然华丽,但是穿在她身上却肥大的有些夸张。 穿着那米白色的广袖长衫,长长衣袖,粗宽腰带,肥硕衣衫,松垮垮的覆在她洁白如玉的皮肤之上。 那是李瑁命令一个侍卫拿来的,整件衣衫之上,都有着特殊皇族的龙涎香味。 那袍的腰处淤出一大块米色白布,脚几乎要踩在衣衫的底处边缘。 连玉盘着发髻,皮肤白皙。看起来倒也似一翩翩少年。只是那衣服略是煞了些风景。 这时,一个和蔼可亲的老者蹒跚的走至连玉身前,道“公子,要买糖葫芦么?两文钱一串!” 他衣衫褴褛,脊背有些驼。手中握着一根又直又粗的草棍,上面插着一根根令人垂涎的糖葫芦。“好,”连玉撇过脸,看着那老头期盼的目光和诱人的糖葫芦。但是手摸进空空如也的口袋,却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耸了耸肩。不好意思的微倾身子道“对不起,我没有钱” 老者一愣,而后便愤慨离开。他看着连玉的衣着华丽,本以为是个富家…… 却不想只是一个穷光蛋!真是欺世! “唉。” 连玉身影微动,目送那老人家离开,眼神空洞,目光无神,大街上的人影如浮尘一般从她身边飘过,不留一丝痕迹。竟教人生出些许恍惚。 末处,连玉只觉得天旋地转。世道不公! 小如蝼蚁,身无分文的她如何在这广土之上存活? 新世难测(2) 她偏了偏脑袋,。低着头,柳眉紧皱。双拳紧握于前,与身旁那些焦急的行人看起来格格不入。 繁华街道,她像个木偶一般毫无目的的走着。 早晨的大街上人尚不是很多,而她在这群人中却格外的惹人注目。 不少的女孩子含羞送来一束束花枝,连玉却也不接,只是继续走着,漫无目的走着…… “公子,要看看着古董么?可以算您便宜点,一百两!” “公子,我们万华楼的姑娘是最好的,要进来么?” “公子,你张的真是俊秀啊!” 连玉却是通通无视。 噼噼啪啪…… 眼前,艳阳高照,春风送暖! 锣鼓喧天,万众喧腾! “这是干吗?” “知府独子和王爷的女儿成亲。”身旁的妇人微微一笑。 她语带揶揄,眼神流光。 连玉面前的是一顶红色的八抬大轿,前前后后吹着喇叭唢呐。 “真是璧人啊!”旁边的人们羡慕的说道。 他人大婚,但连玉本就闲来无事,便也做起了闲人。她脑中压抑,便于众人一起站在路边看着那场婚礼。 “落轿!” 四周的喧嚣顿时消失。大家都希望可以一睹那郡主的芳容。 一声拖得长长的的音调许久不散。 “请郡主下轿,请少爷踢轿门!”那声音再次响起。 红轿无声,许久过后,那蓝府的大门前依旧是空洞,家丁们有序的穿着红色衣服端站于门口,却不见那蓝府的少爷。 “请郡主下轿,请少爷踢轿门!”喜婆再次喊道。 连玉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气息一下子息寂、 正是面面相觑间,却见蓝府中突然一个四五十岁的家丁惶急的跑出来,急的快要炸掉。 “不好了!少爷不见了!” 众人一片哗然! 连玉大吃一惊。她甚至懒得去看别人,脑中只是惊讶。 喜婆感觉有些不对,迈着细碎的步子,口中粗气微喘的跑到娇前。 犹豫了片刻,将那丝绸布帘掀起…… 瞳孔顿时放大数倍,她的脸色变得青黑。有些难以置信于眼前的情景,失声道“不好了!郡主也不见了!” 连玉扑哧一笑,在场群众也是呆愣或嘲讽的笑。 这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闹剧,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本只是凑个热闹,此刻却还是真的有了些情绪,便双手环胸立于人前,静默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新世难测(3) 片刻后,那家丁跑到蓝府福门之前,伸出双手作出肃静的动作。朗声道“肃静,他日我们定会重新举办这次婚宴。今日的喜宴照旧,大家尽可进入同乐!” 那人慷慨的语调很快便压住了众人的窃窃私语,皆是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连玉没有注意他人的脸色,眼光淡淡落在蓝府,等着进入的号令发出。 声息全无。 “大家请进!” 纤腰玉带舞天纱。。此刻人潮翻涌,顿时喧哗。 连玉的嘴角扬过清浅的笑,眉睫却凌凌裹在了那豪华的院中。柳眉微微一曲。 府宅之中的树木花丛,皆是寸木寸金。 有称树中黄金的黄花梨,还有十年张一寸的红檀紫木,还有坚硬难摧的铁桦,有堪称天上得见的连羽花……。 留空烟尘扬,这蓝府究竟是何方神圣? “宴-会-开-始!”拖长的男声传入连玉耳中,她顿时清醒。大大扩张的瞳孔变得凌宁不少。 知府宅,宴会中。 穿竹林,越溪桥,只是在一家府邸内行走,却也花了不少时间。 那流水宴席规模宏大,约莫有百桌左右。每桌十人,座无虚席。 上座之上,坐着一个慈祥的老人微笑却有些苦涩的看着众人纷纷入座。 连玉找到一个座位便毫不犹豫的坐了下来。 眼前一桌佳肴,众人却碍于礼仪不得上口。 拿起一杯茶,轻啖一口。她轻声道“好茶。” “这茶来自于万丈高山之上,临春抽芽,暗香浓郁。沾襟数日可香气不散,只取幼嫩部分。然后泡做这上等茗茶。”旁边的小厮道。 “是吗?真是费心啊。”连玉将杯子放在一边,看着佳肴。 微微一叹,上座之上传来咳声。 垂老的咳嗽声后,其上的老人便朝着众人,尽量放大声音说道“今日是蓝某没有做好准备,让大家看了笑话,真是过意不去。他日定会重新邀请众位。”他站起来,艰难的鞠了一躬。 看着一个如此体弱的老翁如此这般,连玉心里有了些同情。 连玉冷瞧。 “不过,老朽身体欠佳,命不久矣。与王爷的婚约也是不得再拖,故垒与怀暖二人指腹为婚已是事实。请王爷宽限些时日,老朽定会尽快找回不孝子!” 那人一怔,倾身一礼“蓝知府客气,小女也是胆大任性。让众位看笑话了,是本王有罪。” “不!既然嫁入蓝家,便应该由我蓝兴处理这事。”他义正词严的回复,胸腔中似是被什么东西塞住,说完这话,便剧烈的咳嗽着。身旁的家丁和王爷慌忙的拍着他的后背。 连玉此时才知道原来那人竟是知府蓝兴! “今日,我蓝某恳请众位帮忙寻找犬子,倘若事成,蓝某愿送上一千两白银作为酬谢!不知哪位愿意?” 一千两? 听见这数字,在场之人几乎都停止了呼吸。一千两! 连玉垂下眼眸,眼瞳中却是有了不少光彩。她的左手握拳于于桌下,紧紧的拳捏着。 虽然不知道一千两具体是个什么数字,但是看着眼前众人的反映,却也知道不少了! 可为什么没人答应呢?就算做不到,充其量不要钱不就成了么? 望前一日 她喘息渐起,拿起左手,抚了抚右手的食指,似是在抚摸着那唾手可得的一千两。 “没有人么?”蓝知府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失望之色。 连玉暗忖,心中一丝颤意。 “我!” 她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目光一怔,随即揉了揉眼睛,似是要适应了眼前环境。 蓝知府顿时笑意盈盈,如水春波,苍老的脸上显出条条沟壑。 “这位公子愿意帮忙?” 她有些苦涩的答道“是。” 倘若公子无法完成任务的话,按照蓝家的规矩,便要终身为奴。公子不后悔么?” 顿时,料峭的风灌进了连玉的脖颈,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那风,掺和着蓝知府的声音吹进了连玉的心间! 终身为奴? 连玉顿时惶恐的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难怪刚才无人应,原来是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 强忍着恐惧,稳定了情绪,转念一想。倒也释然,自己身无分文,在这世界,就算不为奴,也是要饿死的! 那还不如应了,尚存一线生机! “好!” “好,我今日便于公子盟誓。倘若无法完成。请公子自行归回,否则,凭我蓝家,找到公子还是不成问题的”说道这番话的时候,蓝兴的声音含着一丝自豪。 探看了上座之上的蓝兴,连玉倾身一礼 “一定!” 她的傲然,似乎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别树一帜,立于天地之间,满身傲然,压住了满园花色,使之黯淡不少。 ***** 此刻天色渐暗,更是显示出她的光彩照人,顾盼生辉。 连玉歪着脑袋,走在街上。她与蓝兴所定期限是一个月,也就是说,一个月后,她若是找不到那个蓝故垒,便要终身为奴了! 她微微放慢脚步,眉目平静。背在身后的双手交握于前。 连玉容貌姣好却眼瞳空洞,繁花嫩柳,月姣红花,一派繁荣应在她眼中却又仿若无物。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金属钢网不停的在她的心间来回摩擦,仿佛是要她生不如死! 等到整个心脏被搅碎之后就在次合并起来继续不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是生是死。 是生吗? 那她为何感受到自己的伤却不觉得痛? 是死吗? 那她为何还在不停的移动着身体? 连玉皱起眉心。 心中那一丝妄念似乎依旧期待着逃脱离开,那么它又想怎样?那身体还是自己在控制么? 她向来性子淑婉,此时却迷离的如笼雾沙。和刚才的无惧无畏混在一起,就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摄取了心神。 希珍际遇 那商贾的叫卖声,小姑娘们的嬉闹声。粗矿男子的祝酒声,鸟儿的鸣叫声,通通充耳而过…… 身子不觉一动,她的动作骤然停下。她静静看着面前的一座大山。眸色微尘。 仿若一道孤鸿飞过,她孤傲冷绝不知所措。 只是随着身体自己的意思向上攀爬着,还饿着,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直爬到山顶。 她无助,却不知如何。 乞求无用,悲伤无用,自怜无用! 她希望有一个希望来到面前。 “啊。……” 连玉站在山顶,双手平摊斜放于唇边。让声音更为聚集。 眼角悬着大粒的泪珠,身子因为害怕而颤抖,她的恐惧与惊恐才从身体里散逸出一些。 无助的声音渗入萧索的空气中。料峭春风吹醒了那份无奈。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呼吸的声音急促而惶急。 只是,不知是命运折磨了她,还是她折磨了命运! 不觉骤然转身。 几缕希望卷进心中,腹中饥饿愈发的沉重。眼前的大青石上却摆着……一堆深紫色的浆果! 好像是产生了幻觉。 然后迈着惶急的步子奔去。那深紫色的诱惑却依然现于眼前。 那不是幻觉! 目光落在上面,她的杏眼明仁顿时湘纹飘逸 ,笑比褒姒,星眸微嗔 。 好像那被疲惫打穿的躯体也被无故加入了许多能量。 没有了刚才的悲凉。 含笑视望。 她的狼吞虎咽间却带着一丝无力。嘴唇干裂苍白,充斥着心酸。 那果子温柔的甜腻间,仿佛白云翻卷。动辄小桥流水,旋即化作一抹孤烟…… 连玉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去蓝府混饭,结果意愿没达成,却自讨没趣。 那蓝故垒此刻在哪番哪地? 她不敢想,也想不到。 一番周折,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寂寞悲凉。她是幸运的,却也是不幸的。她的心里早已容不下任何东西。 激烈的恐惧,像是即将沉默的航船火山。 她只是想得到一个栖身之所。 修项秀颈上的隐约血管轻轻一抽,那无奈的叹息便传入了空气之中。在她的周围肆意狠虐。用最残酷的惩罚,要把她割裂。 新月如佳人,潋潋初弄月。新月如佳人,出海初弄色! 毫无目的,满山荒野。 不知何处。 紧了紧颈上的领子,一双白鞋被泥土染得认不出颜色。 眼前那如海市蜃楼一般的房子是真实吗? 雪上加霜 或许是吧。 那房子本是朱漆,但是因为不知时日的雨打风吹。漏出了斑驳的本来面目。常年的无人看惯使四周的树木花草肆意疯长,让这狭小的房屋在此处更显渺小。 那时,便就决定。 无论是否,都会相信。 不过是,挫折之后的一番小船。 这荒郊野岭,突然出现这么一处房屋,真的不是海市蜃楼么? 只是,她没有愚蠢到戳自己的纰漏。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放弃心中的希望。 心就像凝结成块,轻轻呼吸一口,也是难以置信。 但愿,那是真实。 目光散落在眼前的斑驳之上, 连玉尽量保持着无声。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些什么,也许……是害怕将那虚无缥缈吓走。 难道?她眼前一震,伸手探到那木门之上。 她竟像是一只无措的动物。 紧张,彷徨,紧皱柳眉,却带着一种令人楚怜的另一番美丽。 秀靥艳比花娇! 琪花瑶草自是风流,怎敌云淡风轻震人心魄? 她深呼了一口气,秀美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倦意的红晕。 眸光瞬间阴冷,木门应声而开。屋内闪着暗色烛光。 从来没人见过她这样。 “有人么?”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樱唇轻启。却迟迟不见除了自己回音之外的声音。 她的一半脑袋已经探入门中,像个精灵一般细细的打望着。 这是一间破庙,面前正是那西天如来的佛法金身立于眼前。微微的笑容,半眯的眼睛望着世间一切。 她长发翻飞,眼眸无措。浑身透着幽冷气息。 一缕烛光透过狭窄的门缝打至连玉的脸上和门外的黑凉。 所有的声音都是萧条。 她的灿若星辰的双眸画满了无助与不安,细嫩的双手紧紧的扣着木门。不消一会儿,那门上便被印出五道深深的指痕。 “有人么?” 她定了定神,一手牵起长袍的尾脚,定步走入门内…… 脚步明显有些踉跄,她怔怔的巡视了四周,依然只有黯淡烛光。 “佛祖!” 连玉突然大了胆子,柳眉紧皱,从牙缝中挤出道“为什么多人,只有我一个人来到这个鸟都可以直接生鸟的鬼地方,你现在开心了?” 她的脸色大变,随即迎上佛祖的目光,冷冷而笑,心中却是欢喜了起来。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如般般入画一般的看着那不停微笑的佛祖。飒然一笑,一手掩住面颊。 “你是谁?”一个如雪一般高不可攀的白色身影走了过来,无声的站在她的身后。 她正笑着,却听见一声浑厚而清爽的男声传入连玉的耳畔。顿时气温又下降了好几度。 半窗梅影 “你是谁?” 轻轻的话语,从那少年口中吐出。连玉如遭火烧,手焦躁的不知要放在哪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孤傲冷绝的少年,这一刻,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温馨。 “你到底是谁?怎么到这里的”那男子嘴角抹过一抹笑意,浅淡无比,绽出十里莲花。 他约莫弱冠年华,白衣黑发。那白衣不似连玉的米白,而是纯洁的令人不敢触碰。发髻微微盘起,双手中抱着一把稻草,反而给那男子多了些乡村之中的归隐华气。 眼瞳黑白分明,清澈如水。却带着朦胧雾气,如雾笼沙,仿佛深醉的可以吞噬时间。 高挺的鼻峰,眸若星辰,齿如含贝,端丽冠绝 ,唇色朱樱一点。 她垂眸,一字一顿道 “连玉” 烛光遇风,随风摇曳,如风中云翼漫卷。曳曳生姿,那斑驳的墙壁之上,模糊的映出二人的淡影不停闪烁,忽而摇摆,忽而重合…… 少年的脸色变得有些平静,他信步走至连玉面前,细细的翘望了一会儿,似乎要从连玉脸上看出花儿来。 半晌他缓缓的道“你是男人?” 连玉惊异的抬起脸,又低下头,思量了片刻。 眼下,她并不希望对方知道。 男人的身份的确对于她方便些。 “嗯”。 声音细若游丝,如蚊轰鸣,想必稍微有些心思的人都不会被她骗到。 少年听闻此语,发出一声轻笑。 微微的笑意宛然,道“故垒。”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玉惊异的抬起头,眼中光芒似是夏夜烟火。眼角溢出华彩。 “你是蓝故垒?” 故垒闻言一怔,有些怪异的神色浮在脸上。片刻后便回复正常。 “不是。” 话口未闭,连玉顿时泄了气。仿佛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无端拿走,她点了点头。 “你找蓝故垒做什么?” 他将稻草放在一边的地上,小心的铺展。背对着连玉,漫不经心的问道。 此刻故垒的心中正砰砰乱跳,父亲怎么找了这么个人来找自己?难不成这个人就是那个怀暖郡主么?可是……她不是喜欢别人的吗?找自己做什么? 连玉扁了扁嘴,随意的坐在墙边空置的地板上。 哑声道 “我答应了别人。否则要终身为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玉惊异的抬起头,眼中光芒似是夏夜烟火。眼角溢出华彩。 “你是蓝故垒?”故垒闻言一怔,有些怪异的神色浮在脸上。片刻后便回复正常。 “不是。” 话口未闭,连玉顿时泄了气。仿佛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无端拿走,她点了点头。 “你找蓝故垒做什么?” 他将稻草放在一边的地上,小心的铺展。背对着连玉,漫不经心的问道。 此刻故垒的心中正砰砰乱跳,父亲怎么找了这么个人来找自己?难不成这个人就是那个怀暖郡主么?可是……她不是喜欢别人的吗?找自己做什么? 连玉扁了扁嘴,随意的坐在墙边空置的地板上。 哑声道 “我答应了别人。否则要为奴。” 故垒的手微微的颤了一下,只有那么一刻。快的令人几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那还答应他?”他轻笑,双目平和如云。 连玉拿起一根稻草缠在食指上。然后又丢在一边“你不会明白,我如果不答应的话,就要死掉。” 故垒咬牙,缓缓的道“你没有家人?” “没有。”她全身麻痹,苦苦而笑。 一天前,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八零后天天嚷着减肥的小姑娘,除了上网睡觉工作就是上网睡觉工作。哪怕是看电脑的屏幕看累了也会修养半天。 可是这才不过一天,便全都变了样。 先是发烧发到死去,然后就来了这么个地方,惶惶然过了一日,还不得不为了填饱肚子去吃那个怪异的果子。 想到那果子,连玉的心头突然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觉得心头似乎被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紧紧的扣着。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远远逃离。 瞬间看穿 “歇息吧,不早了。”故垒无波的音调传进了连玉的耳膜,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置稻草。 此时,天外一轮明月高挂。月影洒遍人间,淡淡风情。偶尔传过杜鹃清鸣,似念死哀。树影扶疏,随风摆动,夜晚花轻飘过,留下暗香。不经意间倾倒世人。 连玉蓦地支起身子,双手环胸。身体颤抖的厉害。怯声道“你叫我睡哪里?” 故垒再次随意的指了指身旁。 连玉只觉头皮发麻,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死死的压制着她,任她死死挣脱也挣不开。而牵制那荆棘般的禁锢之人,正是故垒。 “你若是怕冷,我们可以一起……” “不!”连玉慌忙的打断了故垒还没说完的话,她焦急的摇着头,却找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拒绝着什么,在害怕着什么,倘若只是睡在稻草上的话…… 也不一定会酿成什么,但是,连玉还是下意识的摇着头。 “理由”故垒悠悠道 “我不愿意!” “男女授受不亲?”故垒轻笑“是么?你怕我将你怎样?” 一句“男女授受不亲”仿佛打开了连玉的奇经八脉,让她顿时清醒不少。 此时,风又大了些,已经见尾的烛光映衬着故垒清淡的身影。像是微波轻卷,谁吹皱了一湖幽静湖水。 墙边,连玉的身体轻轻的抖了一下“你怎么晓得?” 自己的演技就差到这个地步么?虽然没什么演戏经验,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发现吧。 故垒神色不变,依旧云淡风轻“你的挂坠露出来了。” 连玉低头垂首,果然瞧见那玉佛附于白衣之上。 男带观音女戴佛,这是中国的传统,不争的事实。 可是,那玉佛是祖传之物。即便她不喜欢,也必须随身携带。除非,等到她有了归宿子嗣,才能传给下一代。 轻轻的笑声晃过,故垒起身走到连玉身旁,轻轻的拍了拍衣袖。笑意如水“我们出去为你找些稻草才好。”说完,便消失于门前。 连玉咬牙跟去,片刻后,那破败的破庙内便只剩下那不变微笑的佛祖泥身。 刚刚出门,那料峭春风便擦过,灌进连玉的领子中。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叹息声轻灵而过,细细零陵。 “好冷”连玉情不自禁的发出感慨。 这话一出,故垒随即一凛。不小心却忘了这衣衫单薄的女子。 连玉只是觉得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活了起来,不停的颤抖着。似乎有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心里顿生疑云,但抬眼望去,却见故垒脸含一丝涟漪。然后便转回庙中。 连玉死死的握着拳头,故垒此刻正负手走在她身后,连玉慌忙跟了回去。寒风依旧不断,不似山下清丽,而是渗人幽透。只有故垒沉静的身影依旧安宁。 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像故垒取经的冲动,这温度……他真的不冷么? 整座山头,似乎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只能听闻那低低的呼吸声。 这时。故垒突然道“还不进来?” 心间有阵 “好”连玉慌忙收回心神应到,脚步急忙跟了进去,却又一丝怀疑。 故垒笑道“你怕我将你怎样?” “不是” 连玉身影微动,已在破庙门内。那故垒漫步走到破庙角落,细细找着什么。 故垒那白色的衣衫附于斑驳墙壁不足一尺之地,如此格格不入,将那破败斑驳染上一丝华丽清宁,似是荷莲出淤泥而不染,竟是教人生出几丝恍惚。 片刻后,故垒回到连玉身旁。白皙细嫩的手伸了出来。 “这是什么?”连玉礼貌的拿了下来,心里却是诸多疑问。 却是一个小小的包袱。 “你自己看吧”故垒微微一笑。 他语带揶揄,连玉看去,却好像有一丝心疼含于其中,令他眼神流光。 连玉的表情故垒却是看在眼里。 他唇角微扬“打开吧” 很久之后,这或许便是故垒连玉一缕相思的通传之物。 淡淡的月影,足够令人倾倒。 包袱里,是一件狐裘披风。 华丽不可方物,美丽的令人不敢亵渎。 那火红的颜色,好比是令人痴狂的月夜烟火。 一袭绝艳,渐迷人眼。似乎这天地之间的所有光彩,都被这东西抢了去光彩。 红衣似火,明眸泛水。只是令人呆愣原地。 不知是谁的杰作。 连玉晓得这东西不简单,她长了这么大。即便是在电视上,她也没有见过这般精致的狐裘披风。 “这是先皇赐予我家的披风”故垒对她解释道“我出外有事,便拿了出来御寒,只是没用上,你先拿去用便是” 破庙中,气息一下子寂静下来。 连玉大吃一惊,她简直不敢看此刻故垒的眼神。只是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珍贵礼物震得眼睛发昏。 火红狐裘,先帝所赐。虽说连玉不知现在是何年代,却也知道等不可得。 传说中,皇帝所赐为至高荣誉,一般等闲人家怎么可得?而且,那东西是不可卖不可借的。这故垒家中究竟是做什么的? 若是蓝故垒。倒是好解释,可他偏偏不是。难道他不知道这规矩么? 先皇,意味着什么?比当今皇帝还要令人生恐的权利。 而那权利,足以将他二人碾碎。 “你”连玉颤声道“怎么可以把它借给我?让人知道会要命的” 家家传宝 连玉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却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在这般情况下,若是要她坦然接受,未免是困难了些。 故垒没有看她放大的瞳孔,眼光淡淡的落在别处“不妨事。” 庙中,气息全无。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连玉的嘴角突然抹过一抹感谢的笑容,她也的确是冷的不行,柳眉裹上了一层冬日般的暖阳。欠身一礼。 随着那清风摆动,烛光摇曳片刻。颓然灭去。 流光烟尘微扬,故垒缓缓走出房内。 关于着红色狐裘披风,连玉倒是顿时对故垒的敌意消去了几分,虽说她不应该如此轻易的相信了她人,可是对于这第一个对自己投来温暖的陌生人,还是忍不住微微轻笑。 春风依旧带着寒意,山头微冷。 故垒走在前方,她站在他的身后,随着他一同前行。 前方有些凌乱,传来萧瑟的气息。故垒走至前方捡起几根稻草,他面色无波,白衣似乎点燃了沉寂黑夜。 连玉见状跟了过去,轻轻拿过故垒手中稻草。笑道“谢谢” “这里的稻草虽说少些,但是相对于别处稍软,不至于将你硌伤,回去略加挑拣。你便可以用了。” “那~劳你费心了”连玉拿着稻草,甜甜的着故垒露出微笑。 她的气息如兰。随着娇柔音调传进故垒耳中。 “那与你的比呢?你自己对自己应该会更好些吧,也是在这里找的么?” 听他这么说,这里的少,没准就是他已经拿过了。 故垒轻笑。 “这里的草少,但是却远。我便不用了,只是你一个女子,需要用心些。” 连玉闻言一怔,随即腰如枝颤,含笑如玉,心里有些感动。 的确,在二十一世纪,那里什么都是好的。有好的生活,好的朋友,好的席梦思床垫,还有人随时的关心。 昔日美好,终是敌不过一句命运弄人。 但是既然已成,她自然不会耿耿于怀。既然以示定数,那便珍惜眼前吧。 故垒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掌,连玉感受到那温暖,不禁娇喘微启。 她正想说些什么,故垒却淡淡道“手中这些够了,我们回去吧” 连玉顿时清醒,手中为数不多的稻草看起来可怜巴巴。遂应到“可是,这些够了么?看起来有些少啊” 故垒暗暗思量,不是他不愿留下。只是他在这里也算是呆了一晚,再过些时间,可能会有狼群出没,恐怕…… “这些足够,回去我将我的分你些便是。”连玉的感动加深了几分,却不知故垒所想,只是盈盈一礼道“那便谢谢了。” 故垒愿意将自己的东西分给她,本身就已经足够优待了,她还有什么好说? 连玉拢了拢身上狐裘,二人随即返回。 月光还算温容,几丝悸动间,微波轻漾。 到了破庙,便见故垒收拾那堆稻草,轻柔无比。连玉陪在身旁,坐在空置的地板上。 反正她已经不介意弄脏那衣袖了。 片刻后,故垒眼睛微眯。落在正出神望他的连玉身上,她眸光如含水,带着些许感动。 酸风空度 此刻,他的面前一高一矮两个稻草床。略高的那个略微松软舒适。 故垒坐在微低的那上,道“天色不早,睡吧” 连玉面带红晕,她正青春年少,春心萌动。如此仿若玉雕的一个男子与她共眠,若叫她杂念皆空,也是难为了些。她笑道“难为你一番好意,那我便在这里谢过了。” “不必,是我令你找不到那蓝故垒,这便算是赔罪了。”故垒低笑 肤光如雪,娇然艳艳。有着令人勾魂摄魄的浮冰奢华。故垒宛如上好的和氏璧玉。 “真是贫啊,我要谢你还来不及呢。”连玉笑骂。 这几句本是无聊的推脱之说,却解去了一些初识的尴尬。二人虽是认识不久,却是一见如故。 穷途末路,山穷水尽,却见温暖相助。 月光之下,幽静难测。溶溶月色间,一缕幽深侵透心肺,二人皆是各有所思的躺卧于稻草之上。硌硬的草根都被故垒剔去不少,连玉也少受了些罪。 “你既不是蓝故垒,又是谁?怎么会和知府之子同名?” 故垒怎么会听不出她其中的刺探之意,甚至把火信子提到了知府之子,暗示他那身份的不同寻常。 蓝故垒是知府蓝兴的独子,颇受宠爱。家中家底殷实,人也是文韬武略,一表人才。是少女们选婿的上上之选。 他微微翻动了下眼皮,心头一凛,正想说些什么,连玉却抢了去。她微笑道“不过我也是随便说说,你也无需为难。你既然不是,又对我有恩,我应当牢记才是。”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人家故垒投给她木瓜,她便有义务报之以琼琚! 故垒淡淡一笑,袖手拿起一根有些浸汗的稻草缠绕在食指上摆弄着。 谁知,连玉脸色顿时一变。却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毕竟我们是要在一起些日子的。” 他脸色稍凝,眸色微动“我对你没有敌意” 这话一出,连玉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抬手做了个简单的礼,毕竟今天自己的确废话多了些。 这来来回回,不知将那故垒折磨成什么情景。 “明日我们还要去山间找些食物,今晚早些睡吧。” 连玉闻言大喜,笑绽若花“真的?好啊” 他轻轻的笑着,扔开食指上的稻草。白色锦袖里,故垒修剪整齐的五指深入掌心。 他总是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虽然只相处了一晚,却也看出她心智凝澈无敌意。但不意她偏偏是来寻自己的,一时心中有些担忧。 这山本难寻,荒郊野岭无人问。但是这个女子的到来,或许早已在那些有心之人的监视之中了。 明日便叫她离开吧! 一阵微风正大,把已经熄灭的蜡烛吹在了地上。 他心里微动,连玉正要起身,却被故垒喝住。 “不必,我来就好。” 连玉吃了一惊,惶恐下,脚步有些蹒跚。 一声惊叫,连玉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却在半空及时的被一只大手挡在腰部。 她连忙道谢。 “这是皇上御赐的狐裘,要是弄脏了,你可不好交代啊。”故垒哼笑道“不是说要好好的么?怎么这般不小心?” 这话叫连玉大吃一惊,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洗干净就是。实在不成,我……我服法还不成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坚定。 这皇家贡品不必寻常,若是弄脏,岂是她可以回复如初的? 在前世,连玉可是洗盘子都会摔碎好几个。 故垒心中顿时有些骇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隧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当真。” 遥怜让清 闻言,那女子缓缓抬了头。 倒抽了口气。 她是真的看不透眼前之人,他有时温婉如水,有时令人心沉,有时又用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回避她。 罢了吧,她有些失落的回到垫上,缓缓睡去。美人散鬓,摄人心神。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 第二日,故垒连玉二人颇有兴致的走在山间。 未落魄以前,连玉虽然也较喜欢四处瞎转,却也没有今日情致。这下子虽是有些落寞,却也被与故垒的笑语扫的荡然无存。 她的手中握着两只活着的鸽子,故垒手执弓箭走在前方。二人一路无语,却是心照不宣。 林中鸟兽见到弓箭无不仓皇而逃,故垒面如白雪般从容优雅。他看着那些鸟兽鱼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却只是静静的瞧着。 除了一开始打到的三只鸽子,他便一直都是如此。连玉一开始的满心叫好如今却被心急占去。 她暗暗看了故垒一眼,却见他正盯着虫兽们共去的一个方向望去,目光不眨。似乎要等到什么想要的东西,故垒嘴角含笑,越发的俊秀朗逸。对连玉的焦急并不多加理会…… “到了” 又走了一会儿,故垒的声音柔和中带着欣喜,轻轻的拿起一背上箭袋中的一根箭,缓缓的放在弦上,一只眼睛紧闭,蓄势待发…… “这是……哪里?”连玉皱了皱眉。 连玉连忙跟在故垒身旁,向前方扫了一眼。 这里似乎是所有动物集合的大本营,草肥花美,湖水清可见底。处处飘香,各种无害的动物相聚于此。 牛、羊、兔子、松鼠,水中还隐约可见鲤鱼浅游。 她咬着嘴唇看向故垒,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吓了这些动物。 故垒眯眸轻笑。嗖的一声传来,那箭便飞也似的射向一只正奔跑的绵羊。 还未来的及看出效果,三根新箭便已经重新搭上。又是一声雷厉风行的音调,三只兔子应声倒下。 此刻,那绵羊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其余的动物皆是四散而逃。宁静安详的气氛顿时减去不少。 箭袋中还有六根箭稳稳当当,但故垒却将弓不急不缓的放进袋内。轻瞥了连玉一眼,眉尖似水浮沉,连玉只是呆呆的望着眼前景象。 故垒敛眉轻笑“依你看,那些足够了么?”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连玉,眼角有些华彩溢出。 半晌,连玉才从眼前的场景回到现实,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够!” 她本以为,这些场景只是人们的空想。谁知,这空想却活生生的现于她的眼前。 故垒也不怠慢,立即向前走了去,顺手一勾,那四只死物所附弓箭便稳稳便进入了他大手之中。 连玉看见眼前景象,还没来得及大为赞叹。便觉得脚下有些发软…… 她这一晕,便觉得天旋地转。故垒回身正要将三只兔子递给她,连玉却一个踉跄,倒在后者怀中…… 恭慎动遵 “头好晕……”连玉说完这话,便偏偏睡去,不省人事,飘飘如云。 故垒也是一惊,看了看连玉的脸。她唇色发紫,脸色惨白,仿佛刚才的活泼健谈只是强装出的假象。 他连忙放下手中猎物,一手揽上连玉的腰肢,一手放于她的膝盖下方。她鬓尾的长发随风舞摆,不消一会儿,二人便回到了破庙。 故垒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稻草之上,口中喘息未定,便将三根手指搭上了她的手腕。片刻后,脸色冷了起来。 他将已经睡下的连玉扶坐起,自己也盘坐于她身后。手上一沉,放在膝上,手掌中冒出些炽热的橙黄色的雾气。 略一犹豫,他的双手的大掌便压在了连玉背上。连玉吃痛,闷哼一声,一口污血喷在前方…… 故垒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定不能叫这女子有事,否则便是他的罪孽了。 太阳从东一路西移,苍穹之上划过每日的痕迹。一夜过去,恍如隔世…… “你醒了?” 连玉的眼神逐渐清晰,瞳孔黑白分明。她的十指伸进发间挠了挠,有些疲惫的应到“嗯,我怎么了?” 故垒手中握着一只兔子坐在火边悠悠的烤着。 “你中了奇果添香果的毒”他的眸光变的犀利,落在连玉憔悴的脸上。又轻侧过头,看着手中的兔子,旋转了一下手中圆棍,那兔子顿时翻了个身“你吃了山口的添香果?吃了多少?” 添香果?是那紫色浆果吧? 连玉眼圈泛红,心里有些不安,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全是我吃的” 故垒顿时产生了异样的滋味,对这面前女子有了些惊异。知道自己中了奇毒,她却可以如此坦然。 突然,连玉觉得手腕处奇痒,虽只有一片,却还是令她忍不住伸出纤纤手指挠了挠。 不消一会儿,那地方便生长出几个脓包。似是冻疮一般,却大的多。 故垒一怔,赶忙递上一方锦绣白帕。 她仿佛当了那是别人的,倒也不惜力。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些许痒意。疮子不经揉按,一下便破了。脓水鲜血浸红了一方白帕。 “谢谢”连玉上身微倾谢了,低声道“这个洗净了再还你” 故垒本想说不用,却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边才刚结束,她便又觉得额头痒了起来。下意识的伸手,却被一双有力大手挡在空中。 故垒知道这添香果的毒性是随着数量变化的,一般人难得一见的珍贵毒品。这本是用来阻挡来寻他的人的一个简单陷阱,却将一个无辜的女子害到这般地步。看来那添香果的天下第一恶果的名气果然不是白来的! “我为你输了不少真气,估计不消两日便可好些。”故垒苦笑,站在连玉身旁,他觉得有些对不起身前那人。 不过一会儿,连玉身上便红迹斑斑。令人心恐。 故垒拿来了一直烤好的兔子放在连玉唇边。红色的烤野兔上穿着一个棍,另一头紧紧的握在故垒手中。 如是纤手衬玛瑙。嘲讽一般映于连玉浑身奇痒且带着令人恶寒的眼前。 也许,人同此理。或许连玉的心境,早已似那飘渺在野兔上的云烟,不消片刻。便嵌入空气。 她没有去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抱歉” 一声由衷的歉意由故垒口中生出“是我考虑不周,竟把那果子放在山口” 这山本是常年无人关顾,却不想,正在他来的时候有人来了! 还是寻到 故垒生了些睡意,正欲睡去,恍惚中,却觉得有人进入了房中。 他紧闭了眼,鼻中一阵燥薄之气轻绕。 “爸?”连玉口齿含糊,他的父亲是某大亨的保镖。而身前的气味,却正似那味道。 只是,这里怎么会有他? 连玉把狐裘紧了紧,含含糊糊的说道“爸,你怎么到这来了?小玉好难受啊。” 此刻的她,基本已经进入梦乡,那些话,不过是下意识的表达罢了。 胸中郁闷困苦,全身难过瘙痒。她忍不住又挠了挠手臂。 “为什么不让我死了?老天那么讨厌我吗?他是坏人!”牙齿咬破了紫唇,与簌簌而下的眼泪合并。再也分不出什么是困苦的抽噎,什么是感怀的悲伤。 “是,他对你不好,是坏人”故垒起身蹲在连玉身旁。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哄慰。 溶溶月光洒下,映衬出故垒无暇的脸。眉目狭长,眉心凝蹙。 “爸,我想你。这里不好”她低低的喃着,想到过往,不禁微笑了起来。 他的嘴边同样露出浅笑,月光如水,映在他同样清澈的脸上。荧光流素,不见深浅。 虽然不知道那个“爸”是什么人,故垒却也完全可以感觉到连玉对他的依赖和牵恋。 本是旖旎的气氛,但是门外的草丛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响声。 故垒看了过去,眼角余光却恰瞧见她手腕处的脓血凝固。皱了皱眉道“还不进来么?” 他尽量保持低声,身旁的连玉却还是清醒了。 “怎么了?”她微微拧了拧眉。 她的神志还处于模糊,只是下意识的向他怀里拥了拥。 故垒犹豫了一下,出于男人对女子的天生保护的天性。他将她抱紧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手指从她的额角轻轻滑下,神色慵懒,静静的等待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故垒”连玉轻轻低语,缓缓的松开了他,此刻,才算是清醒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眉若远山, 眉似新月,仿如秋水剪瞳。她的脸颊极为美丽。长睫颤动,不经意间,留下一抹迷离。 故垒在她脸上轻画的指,骤然停住。虽说他心志高洁,却也经不起连玉这番逗弄。 末了,只是轻轻的笑了笑,握紧了指。 不久,门外,脚步声响起。那人像是看够了戏,此时才要开战。 “少爷,你已经是有了妻子的人了。”首先进来的那人轻声低语。 “没有” 他胸口一阵热意涌出,不论他对连玉是先天的反映,还是怎样。他却只是一个人。 “少爷……”那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见四个人一同跟了进来。 “你们还是找来了?”故垒轻笑,神色中有一抹嘲讽。 “是老爷让我们跟着这位姑娘的”为首那人屈膝跪下“只是少爷所设机关重重,才拖慢了进度。” 真是贼不打自招!他没问,那人倒是自己招了。连玉不禁想要发笑。 早就想到那些人迟早会找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故垒笑道“是么?你们能这么快,已经很让我出乎意料了。在府内倒是没见过你们,否则收归己用倒也不错” “在下张临,这四位是我兄弟。我们是拿了令尊的钱财才来监视的。” “是么?”故垒的嘴角划过一丝有趣的微笑。却不多说什么,只是余味颇足的望着他们。 寂静几刻过后,张临声音骤起“令尊希望公子回去完成婚礼。” 故垒调笑的表情一下子收了起来“倘若我不愿呢?那婚姻我二人皆是不愿,为何却要强求?听说那怀暖郡主不是也走了么?” “她……已经找回来了!”张临犹豫了下,还是道了出来。 找回来了?是抓回来了吧! 此刻,连玉不禁骂起自己,原来。他真的就是蓝故垒,只有自己这样的笨蛋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但是负气过后,这些日子的一点一滴却又电影一般的映在连玉心头。使她的气恼凭空散去。 桃花一巷 “是么?”故垒随意的应到。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兴味颇足的看着其余四人。 他们面露凶光,脸中呈现杀气,看样子已经蓄势待发。 沉寂了片刻,张临道“令尊说,若是少爷实在不同意,那么……” “那么便用强是么?”故垒随意的轻笑。怎么说也是父子一场,父亲的性格他也是了解的。 “是”张临应到,脸色有些复杂。 据说,蓝故垒武功超群。不好应付,他这才聚集了他们江湖五煞。但是眼前的人看起来文弱而无害,要他们来。是否有些小题大做? “那你们便试试你们的用强可以将我怎样吧!”故垒的神色还是清澈,却多了几分如沼泽一般令人摸不透的深沉。 “兄弟们”张临微微沉了声“上!” 连玉一惊,看了故垒一眼。 他灵巧的躲避着每一个暗含杀机的刀枪棍棒,金戈手刃间,气吞如虎。手掌好似化作尖刀,掌掌留情却骇人惊栗,不消一会儿,那五煞便有些吃不消了。 他脸上泛起红晕,眉毛飞扬,眼眸朦胧的含着水雾,俊秀的五官顿时多了几分逼人的艳气。 五人脸上都显出异色,嘴角溢出一些鲜血。这人竟可以手无兵刃而对付他们五煞! 其中一人稍歇,退在一边。他眯眼歪头打量了故垒一会,便趁着他转身对付其余四人的空当,长剑一削,剑尖一抖,朝故垒的腹部刺了过去。 接着便听见一个女子的一声尖叫,连玉下意识的朝故垒身前奔去…… 平日里的连玉,胆小而贪生。但此刻她也不知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跑了过去。她只是不想让第一个给予她温暖的人再出任何事了! 一阵冰凉寒意刺进了连玉的腹部,她痛苦的捂住伤口。发出一声闷哼。 故垒顿时心神大乱,他将连玉揽在怀中。随即声音冷峻响起“滚!” 此时,他再无任何心情与那些人逗弄。 张临也是一凛,朝那人望去。脸上浮现一抹不快“老五,不是说过不准伤他的么?” “大哥,我只是有些急”那人慌忙的解释道。 长袖一挥,两只袖箭应声而出,不偏不倚,正巧射在老五的腿上。 “这是惩罚,滚!”故垒又厉声重申了一遍。 张临心知倘若要故垒此时回去定不可能,这山高而险。等把这女子送下去,恐怕也命不久矣。他知晓故垒的医术也是不错,便道“我们兄弟先行告退,明日再来!” 说罢,略带嗔怪的看了老五一眼。五人随即退了出去。怀中女子微微颦眉,似乎要睁开眼睛醒来。腹部血流不止,她的表情难过而痛苦。故垒淡淡的望着,伸手点了她不知哪里的穴道。片刻后,鲜血凝固不再涌出。 故垒坐在稻草之上,将连玉放在自己的膝上,又拿起狐裘覆在她的身上,裹了裹她的身子。 凝望天外,他的衣摆微动。 “故垒。”连玉突然清醒了些,她有气无力的叫道,声音细若游丝。 故垒低下头,看了看怀中佳人。苦笑道“你真是……唉~~”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连玉看清了故垒无奈的脸庞,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 其实她刚才什么都没有想,那只是下意识的做法。倘若让她用理智抉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所以也不敢贸然的接受故垒的楚怜。 此时,虽说故垒性冷,经过刚才那一幕,却也吃了一惊。自己救她,是出于道义。可是她完全没有必要舍命相救的! 他顿时有些陷入迷茫。 雨奇峰碧 他双目炯炯,扬眉浅浅的对着连玉笑了一下。欠身走到墙边角落,拿起一个小小的青花瓷瓶和纱布走了回来。 连玉瞥了过去,那青花瓷瓶小而精致。 “你来逃婚还带着些东西啊。”她轻笑道。忘却了身上的伤痛。 故垒望连玉憔悴且带着红斑的脸望了一眼,眸色有些灰冷“是我的随侍送来的。” 连玉满腹悲怆,这不过几日,她便惨绝人寰。处处留伤。即便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想必受了这罪也不会置若罔闻。何况她一女子? 故垒看着连玉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只是,这个少年到底想做什么?连玉在这人间活了这么多年,却也没有见过今日的情景。 破庙中咳嗽声传出,她又吐了口污血。 故垒心里不知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捏了一下。 “我们明天就下山好么?”故垒道。 “好” 故垒眉头紧皱“脱掉衣服” 没说什么,她只是用怪异惊讶的眼神扫了故垒一眼。 心头一凛,却顿时想通了些事情。狠了狠心。脱下一层层衣衫。片刻后,身上竟只剩下那雪白亵衣。 定了定神,故垒来到连玉身旁。轻灵的的掀撬开那青花瓷瓶,倒出些白色药末向连玉凑去。 故垒看似翩翩公子,实则却只是一个贵族独子。母亲早逝,他从小便少与女人接触,谁会想到,他竟要在今日与一个女子这般亲近? 虽然性子沉稳坚定。此刻却还是有些手颤,在这样的困局下,他下意识的向连玉的脸庞看去: 那素净的脸上,有着约五六片红斑覆去了脸上大半清秀。双眸紧闭,长睫不停闪动。 “什么时辰了?”连玉问。 “快五更了。” 他俯下身子,将药末小心翼翼的撒了上连玉的肌肤。这是上好的宫廷自创药,有价无市,可遇而不可求。即便是家底殷实。故垒也不愿浪费些许。 可是,手的紧张还是令那里破凌不堪。当包扎完成之后,手几乎失去了控制。他似乎觉得身子有一团火在不知名的燃烧着。看着连玉微露的肌肤,虽然只有一片。却也足以令他心智大乱。 “睡吧,我们明日下山。”他温声道,努力的安抚着自己情绪,努力的不要想起那些令他着火的事。 “好” “今夜你小心些,莫把那纱布弄掉了,明日下山后我再找人帮你。” “好” “好了,你睡吧”他拍了拍连玉的额头,有些宠溺的道。 “故垒,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你要祝我生日快乐!”连玉叫住了欲向回走的故垒。 他回过头,笑道“你倒担心这个,刚才险些就没命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礼物送你,只有祝你生日快乐。” 随随看了故垒一眼,连玉收了笑意。道“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只是拿你当朋友才告诉你的,你把我当作什么?” “我向你道歉。”故垒失声笑道。 连玉一怔,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反倒是故垒道“再不睡,就可以直接起床了。” 她不禁苦笑,只得紧紧的裹上红色狐裘,努力的催促睡意。 我想帮你 故垒躺上稻草席子,神色凝重的望了连玉一眼。 他淡淡道“那狐裘便送与你吧” 许久不见回应,故垒自嘲的笑了一下,连玉早已入眠了。 ***** 不过一个时辰后,他便醒了。 缓步走到连玉身前,凤眸微眯。连玉酣意正浓。 睫毛弯弯,她睡的正好。 天亮了。 故垒的手指,轻轻的描绘着那肌肤。轻轻的,没有吵醒连玉的酣梦。 他们既然惹不起那些人,那便不斗了。他不想再让她受险,也不会! 早就答应过自己要在同行之日努力的保护这个女子,可却令她心上身上满是伤痕。 我定不会在让你受苦了,无论我的想法究竟是怎样! 如果可以,我愿意带你同行,却再也不愿见你受伤! 如此,你便可以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去寻你依赖牵恋的家人朋友。 只要活着,就好! 今日两手空空,在你生日的日子里却无法送你一件称心的礼物,那么,今日便把这狐裘送你吧。有朝一日,假若我们还相见,我定要送你数不清的华贵。 从你舍身救我的一刻,我便明了。这世上,谁都可以死,唯独你要好好的。 除了母亲外,你是第二个为我而死的人。母亲就是因为生我而难产死去的。 我无法挽回她,所以定要勉力护你。 这锦绣狐裘,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以后还会有千件万件。只要你一日在我身边,都是我蓝故垒唯一要保护的女子。 与你从前收到的礼物,无甚区别。都只是人间俗物。 就这样…… “连玉,起床了” “嗯” 连玉揉了揉眼睛,有些朦胧的应道。虽是睡意未消,但是二人都清楚的记得。那李临说过,他们今日还会再来。 他轻轻的唤醒了连玉,虽不忍心,却还是叫醒了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不知故垒可知,那之后,他们会发生怎样的喜悲?假若他知晓,又会怎样? 那之后的一切都令人心寒,人,家,国……一桩桩,一件件,动人心魄,毫无征兆,令人手足无措。 ***** 薄雾中,连玉被故垒搀扶着走在陡峭的山间。 故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悄悄的看着他蹒跚的步履。 “真的不用我背你么?”他心头惶急,双手紧握凝了目。 “不必” 她缓缓抬起头,眸色如水。 故垒曾经见过宫里的那些妃子美人,她即便在那里也定可以艳压群芳。 而且,她的骨子里都是一种清泠如水的韵味。令人品读不尽。倾明婉约不染尘世。柳眉如烟,耀如春华。 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只是她憔悴的厉害,本来白皙的脸庞被红斑噬去大半,脸色发青,唇色紫的骇人,上面一层干裂皮肤似是死皮。 而最让人心惊胆寒的是,她的腹部正泛红。那鲜血几乎要渗出来。 她的伤痛他急在心上。 他心中略是颤慌,面上却坦然平淡。那旁的连玉道“我们去哪?” 故垒突然感觉有些迷茫。 感觉身子有些不适,她咬紧唇,头上却已大汗淋漓。 他突然毋庸置疑的道“我们先去客栈”然后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横抱将连玉放在怀中走了起来。 心之豪宅 连玉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环住了他的脖颈。 看到故垒嘴角的笑意愈发的大,她正捏了把汗。却听见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刺止她的耳畔。 连玉大惊,目光却被他前倾的胸膛紧紧锁住。头脸不见得天日。 在这一瞬,她脑中顿时闪过各种奇怪的念头。青楼,人贩子…… 虽然知道故垒不会这样做。 这只是人类的本能而已! 一阵牡丹花香的脂粉味道离连玉愈发的近了。与此同时,传来一个女子惊异的声音“故垒!”转而变得有些惊喜“你不是……” 故垒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桃花飘散,柳絮翻飞。把整个城,所有人都染上一层花香的味道。远处人头攒动,却戳不破眼前的风景。熏人欲醉。 连玉惊魂未定,却听见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你被抓到了么?” 她心里激动,努力的想要抬起头。却见故垒紧紧的扣着她的脸,自己也摇了摇头。 “我们正在找住处。蓝环,绿环,紫环,你们有什么地方么?” 一道惊喜的目光划过,年纪最小的紫环激动的道“住我家吧,爹会同意蓝哥哥留下的” 故垒脸含苦笑,倏而看了看怀中不甘的身体。轻柔的抚了抚她的脸“可是,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她” 街市之上,三道靓丽身影看了看故垒怀中那人。米白色的长衫上覆着火红狐裘。 绿衣女子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吃味的道“这是谁?” 一直沉默着的蓝衣女子突然发话“不论她是谁,爹都不会坐视不理的。你们还是去我家暂避吧。” 故垒思量片刻,便点了点头。 一蓝一绿一紫三道身影紧紧的跟在连玉故垒身后向着她们的家中快速走去。 ****** 豪华府邸内,堂上之人冷眼看着偎在故垒怀中的连玉。 她的脸色苍白,满面红斑,憔悴青黑,颈上贴身玉佛不知何时又现于人前。身上火红狐裘即使在暖荣春日还不褪去。 堂上的老人眸色微眯,带着不悦。 那腹上和添香果的痛楚令她疲惫不堪。煞白了脸。却依旧淡淡轻笑。只是在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偶尔发出低哼。 “贤侄,你真的要让她也一起留下?”那老人面色一沉,看着连玉不成人形的身体。 “是”故垒浅笑道,简单而坚定。 “可是她的身子……”那人的手指卷卷绕绕,带着些犹豫。 三个女儿都希望这个俊逸的贤侄留下,自己对他也一直是宠爱有加。即使知道他逃了王爷的婚,却也愿意收留,只是那个女子…… 瞬间又是剧痛,连玉将发紫的唇咬破。才缓解了些疼。 天气温暖,她却被捂得严严实实。唇色青紫,凡是露出的地方,无不满是红艳渗人的疙瘩。身子颤抖,只能依偎在故垒的胸膛中。 上座之人皱了皱眉“告诉我,她的病是否有救?可传染?” “自然有救,若是传染,故垒为何无事?”他坦然的浅笑, 椅子的扶手被那老人捏的死死。那人正闭目思量。 故垒从头至尾也没有担心过结果,若是成功自然好,若不成,他与连玉一同住客栈又有何不可? 我叫玉环 “爹,你就应了吧!”紫环娇嗔“若是你都不愿收留。他们就山穷水尽了” “是啊,爹。你留下他们吧”蓝衣女子随即附和。 “啊?对。留下吧!”绿衣女子有些心虚的道。她打心眼里不欢迎连玉,却也知道,假若她走了,故垒也不会留下。、 连玉轻笑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故垒揾了揾她的脸颊。凹凸不平。但却不减笑意。 那人缓缓张开双眼“也罢,只是她以什么身份呆在我家呢?以她的身体,丫鬟是不成了。” “爹收她做义女吧”紫环的声音清透,笑吟吟的跑到了上座边为父亲捶打脊背。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连玉的脸。几乎作呕,又瞅了瞅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摇了摇手。也罢,就当是多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儿吧! 他叹道“那好,那给她个名字吧。” “这还用想么?”紫环眼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光彩,看来这次他的蓝哥哥可以顺利的留下了。 “她本来的名字还是少做改动为好。我们姐妹名中都有环字,再加上她本身的名字和我们的姓氏,自然是呼之欲出了!” “杨玉环?”那老人将那呼之欲出的名字用抬高的语气念了一遍,随即点点头。罢了,他也懒得为这么个人费心“就这样吧,让他们住在别院” 说完,那人便起身退去。 连玉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却很快变得不知所措。她的口角几抹乌黑渗出,顿时没了知觉…… 喉咙如火烧,故垒哑声大喊道“连玉!” 刚才强忍的泪水瞬间滴落,她的泪消融在故垒的白色锦袍上。 熟睡的面庞上浮现出丝丝恐惧。 她哭了。 ****** “你不愿呆在这里么?”故垒坐在别院的床沿边,轻握着连玉的手,有些爱怜的问道。虽然知道连玉听不到,他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现在根本不清楚自己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的病容憔悴毫无遮拦的映进他似如含水的眸中。 故垒嘴角掠过一丝嘲讽,手用力握紧了连玉的手。 病榻之上传来微弱呻吟,睁开眼。她的眼中是止不住的惊颤。 她的思绪,还留在那“杨玉环”三个字上紧紧徘徊。想要逃避,却无力。 故垒眉头一皱,握着她的手的指尖轻颤。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寂,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连玉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许久之后才想起,那是自己忘记了呼吸。 “这里是杨玄琰的府邸?那三个女孩儿,是杨玉环的姐姐?” “嗯,有什么不妥么?你若不喜欢,我陪你出去找客栈好么?” 连玉木偶一般的摇了摇头。 她眼睛瞪得极大,目光无神,脸色青黑。故垒看了一阵心疼,忍不住用软绵的嘴唇轻轻碰了碰连玉的手背。 这突然的酥麻混着心中的疼痛,连玉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出来。 他们不过是碰巧遇到的同行旅人罢了。 故垒眼中炙热的火焰被他压了下去,连玉的身子愈发颤抖的厉害。 “我们离开好么?”故垒又问了一次。 只要连玉一个不字,他便可以潇洒的毫不留恋的离开。他本就是这样毫无牵挂的人! 生死相许 她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触上他的眼睛,故垒的手不禁僵住。 空气顿时凝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那温情吞噬。 在她救下自己一刻,他的心中便用烙印狠狠的印上她的名字。 不论那感情是感恩或是什么,都无关紧要。 连玉突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急忙想要撒去手。她只是……看到故垒瘦消的脸庞,有些不忍。 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有些邪恶的微笑,挡住了她想要掉下的手重新印在自己的脸上。 目光落在她的脸颊,青黑苍白之间,浮上些许红晕。 她腹中鲜血涌出,却拼命的努力抽回。 故垒眼中划过一丝凛寒,走到门前大声道“来人!” 一个小丫鬟踩着小碎步匆匆走进。羞涩的低下头。 “快找大夫!”他眼中划过难得的暴戾之气,令人凌寒。 她雪白的腹溢出汩汩鲜血,故垒慌忙的伸手点穴。无奈那伤口撕裂过大,区区指印早已无法阻拦它的汹涌驾驶。 鲜血,焦急,呻吟,无奈,恐惧…… 故垒手掌一勾,便扯下自己的衣服覆在她的腹上,用手死死盖住。 只是片刻,那雪白布料便被鲜血浸红。血液从指间滑出。 焦急间,故垒倾身抱住了连玉。汩汩鲜血渗过衣服。染湿了焦急。 他半伏于床边,大喊道“大夫~!”那声音暴力焦急,似是野兽发凶的目光。 连玉扭动着身子竭力抵抗,却碰着了他的身躯。男人的欲望顿时被点燃。 苦笑,他双手死死地扣住。她的血液如泉涌,几乎不可收拾。 “大夫!” 她再也无法动弹,眸色如火,令人心颤。 犹记当初舍身,彼此相救,无数纠缠由此而生。 凄凄切切,令人无奈。 年老而矮小的大夫仓忙跑进,见到眼前景象大吃一惊。 一个女子浑身疙瘩躺在床上,被一个俊逸少年紧紧拥住。整个床榻几乎被血浸透…… 强而有力的压制,一如过往。只不过,这一次,连故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的是对是错。 她的身体辗转念动,不时勾起故垒的一丝欲念。 他努力的克制。 她闭上眼睛任泪水和血液蔓延。 “大夫!”故垒几乎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呼令几乎呆住的大夫有了神志。他慌忙凑了上来。 故垒虽然精通医术,但是对着这些包扎之类的活,却也只能哀叹。 三根手指搭上连玉幽凉的手腕,故垒心力交瘁的退到一边紧张的望着。 “蓝哥哥,你先去休息吧,从玉环晕倒的一天一夜里,你都没有合眼。”紫环走到故垒身边,有些心疼的道“叫二姐送你回房好么?” 绿环被这突如其来的宠幸吓了一大跳,半晌回过神来“对,我们回去吧” 故垒沉静的摇了摇头,嘴唇轻抿,望着床上那憔悴的人。 他知道,他们只见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知道,她的心扉或许很难愿意为他而开。 他作茧自缚,他漫步深渊,可却乐在其中。 还有多少个时辰才能回复平静?只要她的灾难结束,一切就结束了。 故垒有些苦涩的想。 就这样吧! 只是,她却不知道,由此,连玉的灾难才是真正开场了…… 一丝温柔 “好了,只要小心调养些日子便可。”许久之后,大夫如释重负,包扎完毕,便如逃离一般的躲走。 蓝绿紫三姐妹出门相送。大厅之上,只剩沉寂的二人。 血~终于止住了! 不知为何,连玉竟能忍住这几乎撕心裂肺的痛苦。她没有吱声。只是静静的瞧着他。似是要将他重新记忆一次。 两双眼睛纠缠在一起,故垒瞟向连玉的腹部。漂亮的眼眸有些安定的意味。 “故垒,谢谢你” 一抹声音传进,带着暖人的意味。刚才紫环的声音她何尝没有听到? 或许,故垒为她做的,远不及此! 她的声音很清晰,很有力。似乎回复了初见的温柔。 凝音成线,连玉的脸色愈发的动人迷离。似乎这厢才刚刚包扎好,那厢便可活蹦乱跳。 连玉的心中正努力的想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美好,努力的压制着身体的剧痛。只有这样。那痛才不会将她绞碎。不会令故垒烦忧。 故垒脸色微微一变,抹上些许笑意。走到厅中的圆桌上拿起不知什么东西,便重新坐在了床沿边上。 一口凉意涌上喉咙,连玉知道那是污血。她死死含住。 故垒坐在床边,不留只言片语。 只拿出一颗暗红粗糙的水果放在了连玉眼前。 “荔枝?” 故垒轻笑,算是应和。剥开放在了她的唇边。 于是,风平浪静,似乎一切消逝。连玉的口中却是别有洞天。 她紧咬着牙,死死摇头。 故垒是何等聪明?他眼波一动便看见了连玉奇怪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 悄无声息间,他轻轻扣住了连玉双手的手腕。将荔枝放进自己口中。 连玉还来不及惊讶,便被两片柔软的唇瓣扣住了口唇。 细腻的温柔停留在唇畔齿间,一切似乎都顺其自然。 故垒的舌缓缓探出了好看的唇,试图撬开她紧闭的牙齿。 一阵酥麻传进了心肺。她只觉得全身都热的几乎冒出蒸汽,直冲头顶,牙齿似乎都有了知觉。 像是四溢开来的沸腾海水。连玉简直忘记了身处何处。 故垒的舌轻轻的划着连玉贝齿的齿形,几圈后,连玉张开牙齿,试图咬住他使他离开。 事实倒也完成了她的一部分预想,她顺利的咬住了故垒。但那舌却迟迟不愿褪去。 一阵带着咸意的液体瞬时充斥了两人的口中,他们的腮顿时高高鼓起,却不愿放开。 像是找到了一直在寻的东西,故垒的手抚上了连玉的后背。眼睛微闭,将自己和连玉口中的液体尽数收回。 门口有脚步声漫近…… 三个姐妹有说有笑的进入,看见眼前景象,皆是一怔。绿环紧紧的扣住了口唇。蓝环下意识的捂住小妹的眼睛。 二人视若无物,暴风骤雨般的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连玉的伤已经裹好,故垒却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一阵草药的清新药味伴随着血腥弥漫与空气之中。 “我们出去吧”蓝环有些尴尬的小声道。 声音虽小,却还是传进了故垒的耳中。他微微抬起眸,眼中便映出了她有丝沉醉的脸。撇过眼,扫视那那三人一番。清澈的眸子便继续闭上了。 狐媚连玉 不知何时,故垒紧握的手腕已经松开。但是连玉却忘记了逃脱。口中的荔枝混着血腥咽入腹中,她不禁皱了皱眉。转瞬却被那温情再次俘虏…… 她的脸白的骇人。 故垒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张脸,慢慢的离开。 轻柔的指侧不停地划过那张紧张的脸来回摩挲。 “什么时辰了?” “巳时”故垒轻声答道。口中吐出了荔枝的核和一滩又黑又红的鲜血。 连玉的脸颊绯红。 桃红柳絮白,照日复随风。三月桃花,柳絮飞飞,情意绵绵…… “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好么?” 故垒禁不住连玉的要求,搀扶着她走出屋外。 心中的苦闷似乎还在滴答不止,连玉苦笑。 似乎每走一步,她的痛楚都多了一分,但她却想继续这样走下去。 “狐媚子!” 两个丫鬟路过,皆是送来鄙夷神色。连玉正不解,却听见了这三个字。 另外一个丫鬟暗啐了一口“就是” 声波虽小,却如刀针一般扎在连玉心中。 她尽量去无视,饶是这样,却还是被刺痛了心神。 心中似是有鲜血滴落,在高明的医术也无法医治。 她的脸白的像一个死人,却努力的让自己露出微笑。 跟在身边的故垒忍不住叫住了那两个丫鬟。 “站住!”声音不大,却带着暴风骤雨般的呼啸。 已经擦身而过的两人顿时停了下来。身子轻颤。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故垒平静的道。 一双大胆而犀利的眼神刺激了故垒的眼角。 意识到那眼神,故垒轻蔑的走到那身着绿衣的小丫鬟身边。道“你!叫什么?是谁的人?” “故垒……”连玉转身面向故垒,摇了摇头。纵使她根本不知怎么回事,却也懒得探究。 眼下,就自己那张不堪入目的脸,哪有做狐媚子的资格? 双手紧握成拳,故垒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咬牙道“你叫什么?谁的人?” “绿秀” 那小丫鬟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绿秀?故垒听起有些耳熟,在脑中细细的思索着。杨玄琰是他的舅舅,杨府的事,他也清楚一些。 突然,前方一阵呵斥,故垒连玉吃了一惊。那人已经快步走到二人身前。巴掌一甩,五道掌印在绿秀脸上清晰可见。 旁边丫鬟倒抽一口凉气。险些尖叫出来。 “绿环?”故垒轻声道。 这时他才想起,绿秀是绿环的贴身丫鬟。 来人这时才有空抬起眼眸,一身纱裙,眉目间风情隐露。即便欧骂,也是颜玉气兰。圆润如珠。 众人看着她的脸颊绯红,心中多少有些疑问。 绿秀双目含泪,两膝一弯,委屈的跪倒在绿环面前。 除了绿环之外,所有人都有些惊骇。 绿环缓缓的道“怎么,委屈么?” 连玉故垒互视一眼,心中有了些澄澈。她装傻问道“怎么?” “住嘴,狐媚子!”绿秀一边哽咽,一边语气凌厉的昂起头。 “啪”的一声,一个更加响亮的巴掌拍在了绿秀的脸上。她的脸被那力道逼的微微倾斜。 “小姐,我不懂!”绿秀艰难的抬起头。 绿环赶紧避开了她含恨的双眸。 “这么多年,小姐对少爷的依恋。绿秀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若是他心智淡泊,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今天,他身边居然站了这个狐媚子。小姐,你真的不心痛么?” 连玉闻言,身子猛然一颤,疲软的倒在故垒肩上。 “小姐,绿秀只是心疼小姐啊!”绿秀失声痛哭,带着红印的小脸煞白。嘴唇紧抿。 你是小姐 “绿秀……” 几人看的有些迷茫,身旁那丫鬟只是普通婢女,只是听说了些连玉故垒与绿环之间的纠葛罢了。 对于她们主仆二人的事,她也不甚了解。 但是故垒却是玲珑心窍,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已经猜透了十分之八九。心头大震,不敢置信的望向平日里那个温婉如水,一心弹奏于曲调之间的孱弱女子。 绿环捂住嘴唇,苦笑道“没用的,绿秀,不是你的,不需强求。” “只因为那个狐媚子?”绿秀突然起身站在连玉面前“若是因为她,绿秀现在帮你杀了她便是,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只要小姐可以幸福!” 绿环忙上前,焦急的握住她的手。 绿秀一颤,凝目向连玉看去。她的脸色苍白如鬼,没有颜色。一双眼睛不经意间便可以勾魂摄魄,流露万千风情。可那不是搔首弄姿,却是天生的魅惑。 令人心折。 “小姐,你真的要放弃么?”绿秀抬手,轻凝远方。 “你记得吗?当初我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你时。你便答应过我要忠心耿耿……” “那小姐呢?不委屈吗??”绿袖满眼泪水,拼命摇头“现在他与那个狐媚子共享人世繁华,却留小姐独自抚琴伤悲!” 绿环努力的绽了个苦涩的笑,却又无法抹去那苦涩。唯有作罢。 “我不准……在从你的口中吐出狐媚子那三个字。” 她微微历了厉声音。 “玉环,受惊了”她走到连玉身旁,欠身一礼“是我管教无方了。” 绿秀看了看眼前场景,心里有了些黯然与释怀。 既然注定要飞蛾扑火,那便无所谓了。 她定定的看了连玉片刻,连连点头。又咬牙揾泪。扬眉道“绿秀向四小姐请安!” 她扯了扯衣袖,故垒这时才看到。她的手心不知何时被长长的五指嵌进,渗出血印。 几人顿时沉默,连玉依旧有些不知所谓。看见绿秀向自己请安,惊讶失色。只得点头连应。 深闺院内。 那尴尬的小丫鬟看着眼前闹剧,有些不知所措。连玉扫了她一眼道“你退下吧” 故垒的眼角似乎泛着寒光,教人毛骨悚然。面相阴冷,站在一旁。 他可没有连玉那般以德报怨的品质。虽然她知道连玉不过是累的懒得计较,不过没关系。他来扮白脸就是。 故垒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瓷瓶,脸上泛着幽冷邪气。他从瓶中倒出一枚紫色药丸,低声对绿秀道“看在绿环的面子上,饶了你的小命,吃了它!”“谢谢少爷美意,绿秀自是不会拒绝。”她眉眼一挑,语气颤抖。脸的颜色又逝去了些,不假思索的吞了下去。一甩衣袖,看上去视死如归。浩大之气将绿环和连玉镇住。 故垒不会叫欺负了连玉的人有好日子过的。 两人相交架深,绿环心中有些不舍。担忧的问道“这是什么?” 刚刚问完,绿秀便觉得头和腹一阵剧痛传来,她脚下踉跄,端坐于地。幽冷的目光抬了起来。却是看向连玉。 她不怪故垒,只怪连玉! 绿环吃了一惊,伸手托向她的肩膀。道“我送你回去。” 莫要碰她 绿秀忍痛低斥“小姐万金之躯,哪能受这委屈?” 绿环扑哧一笑,随即失声“万一你出什么事怎么办?” 她的手触到绿秀额头,顿觉滚烫,心中焦急多了几分。孱弱的身子努力抱起绿秀。一排银牙几乎咬碎。 故垒连忙止住。 “不必,绿环从小便体弱,受不起这般。”故垒倏而动了些恻隐之心,解释道“这药名为求死不能。是后宫传出的方子,拿来对付她,确是狠了些” 故垒一直冷漠的脸显出轻笑,从瓶中又倒出两个药丸“这枚粉色的,现在给她,可以减轻痛苦,一年后服下白色,即可痊愈” 他的脸看起来纯净如天山白雪,宁静如浮冰。可沉在那浮冰之下的,却是狠辣! 虽说疼痛可以减轻,却也是令人心寒。 一年……其实明日都是一个效果。故垒冷笑,只是想让她多尝些苦头罢了。 “切记不可记错了时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故垒补充道。清澈的眸中不含一丝杂质。 求死不能? 连玉对这药名生出些恐惧。一般的丹药都类似于什么万蚁噬心之类的比喻。而这丹药,竟然如此坦率的道出求死不能! 绿秀慌忙的咽下粉色药丸,这才得以喘了口气。 “谢谢少爷”绿秀努力的站起身,倾身一礼。 故垒冷笑“不敢。” 绿环道“我们回去吧。” 绿秀轻道“少爷既然给了解药,便是恩人,这礼不能废。” 绿环心中大动,绿秀何时变成这样了? “你先回去,我与你家小姐有些话要说。”故垒一拂袖,信自坐在了院边石凳上。 绿秀福了福,捂着胸口离开了。 这时,连玉从一旁凑了过来,无声一礼,同样离开。 “坐!” “有事吗?”绿环无波的低声道。 与他这般近距离的独处,几乎是杨绿环近些年来的梦想。算起来,故垒也算是她的表哥,可是他们每次相聚身边都是人头攒动。 如今,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独会。 故垒颔首,刀子一般的目光刺向她的二表妹“你倾慕我?” “是”她皱了皱眉,却没有辩解。 故垒起身,将她的纤细手指放在掌心。 体温通过手掌的交握传递,绿环的的呼吸紧促了起来。 “我说怎么每次听到你的琴音都是悲切呢”故垒的声音有了一丝调笑的意味。 他站起身,面带浅笑的慢慢凑近了杨绿环。并逐渐将她的手掌握紧。她的口腔中吐出幽幽兰芳,看着故垒逐渐靠近的脸。呼吸频率逐渐升高。 她虽无意斗争,但是对于故垒的主动却也无法拒绝。 他呼出的气息打在她光洁的脸上,宜笑遗光。 距她的耳垂不过寸许,故垒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进去“可我已经有连玉了。祝你幸福”说罢,他又笑吟吟的离开,重新坐在凳上。 看到绿环面有豫色,当即明白她心中所想。故垒低声道“将你手下人看好,否则下次用什么就说不准了。” 我会娶你 绿环心头一凛,当即想到了刚才绿秀的求死不能。 “好”她点头,两片唇绽裂苍败。心中有些隐隐痛意,正欲告辞。故垒却先行一步,早已不知所向。 脚下已经有些站不稳,借着凳子的力站了起来。她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朝着别院的方向凝神。 心头像要滴出血来,脑中的疲意加深了几分。 绿环疯了一般的跑回东别院中的闺房,独奏哀曲,缠绵悱恻,伴着眼泪簌簌而下,婉转歌声,传自她的闺房,久久不断令人生叹…… 乐已生疏 不断出错 指皆已淡忘 我叹奈何 复恨这歌曲 似昨日伤痛 今再不易重弹过 情怀渐老 仿似封尘 情如乐韵 独奏筝 曲会终断 余情在渗 …… ****** 西别院中,却是另一派景象…… “连玉” 故垒走回房中轻柔叫道,仿佛刚才那铁石心肠之人与他毫无关联。 躺在床上的连玉朝着他嫣然一笑。 身影交错,故垒半伏在床边。挡住了阳光。 “你与她说了什么?” 故垒淡笑“没什么。” 花瓣如雪落,三月桃花沁。 故垒双手衬于床前。眉目从容高雅。 “你~会被抓回去么?”连玉问道。 故垒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侧,轻柔的抚着。道“不会” 言语间,无声的放下了一颗不该放下的心。 ***** 转眼光阴似箭,一个月过去,连玉故垒的爱情堡垒也得到了一定的催化建筑。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匆匆把人抛。 蓝环紫环二人虽有心来看望,却也不愿插在二人中间。便知趣的整日游玩。 而连玉的病也基本痊愈。面色光洁似桃李。腹部好了许多。 但是院中的丫鬟小厮们却是整日不得安宁。 一是连玉与故垒。他们整日谈笑盈盈,故垒经常会拿出一杆蓝色玉笛,轻轻的吹给面前那人。 他不但吹,还变着地方吹,时时吹,天天吹…… 可是,却没有人敢说些什么。只他们愿意,就算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故垒纤细白皙的手指只消在那孔上一堵,向口处送去。便可奏出盈盈音乐。 时常,他那欢愉的曲子还可以对上另一处悲伤的琴音。 绿环比故垒还要努力的弹奏,似乎她的生命中只剩下了睡觉与弹琴。而且睡觉的时间极短。 过了些时日,别院便鲜有人进入了。 可是这一日,府邸之中的不速之客却打破了这宁静。 ***** “少爷,四小姐。蓝府来人了。”一个丫鬟小声的向正在吹奏的二人秉道。 四周似乎安静的有点过分。 他慢慢的抬起眼,连玉惊骇的伏倒在地上。喃喃道“他们来了。” 故垒轻声问“蓝府谁?” 丫鬟应道“管家” 故垒冷笑“走吧” 连玉正愕然,故垒尾音一抹,手已伸向她面前。 眼光落在故垒身上,她没有说话,神色淡漠。 丫鬟却道“小姐,蓝府人指名要见你。” 言语间有几分叹息。 连玉将手放进故垒的手心。视死如归的勉力站起。 丫鬟神色微变“二位……小心” 故垒用眼神喝住了她,颇有深意的扫了她一眼,便与连玉从容走出别院。 一直沉默的连玉反倒淡淡一笑,道“的确该来了” 她斜着向故垒肩膀靠了靠,故垒伸出手臂扣住她的肩膀埋在胸膛。 二人皆是无奈。 “若我走了,你会等我么?” “会” “你等我。有朝一日,我定会为你带上凤冠霞帔” 只要愿意 连玉听闻,心中反而有些落寞。 那有朝一日遥遥无期。伸手不可及。 刚到正厅,二人便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熏了清醒。 正厅中,杨玄琰与蓝志谈的正欢。看见二人,他便识趣的走开了。 空气顿时凝住。 “少爷。”管家蓝志恭敬的一礼,转头看向连玉“连……杨姑娘。我们老爷有令,虽然您越了一个月的期限,但他愿意既往不咎。您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连玉冷哼一声,笑道“那我还要谢他了。” 蓝志看也没看她,眸色平整。触及故垒畏寒的的脸色,抬起眼眸。 连玉看了看了蓝志一眼,却道“故垒。” “嗯”故垒应道。 大厅内外,一片寂静。院内牡丹花开,娇艳富贵。如镜月水花一般仿如梦境。 “什么?”故垒依旧眸色平静,紧盯着管家。余光不时向怀中看去。 此刻,谁又敢出言阻拦。即便是蓝志。 “你还会为我吹笛么?”连玉问。 “或许吧。”故垒淡声应到。 连玉点点头,挣脱了那个怀抱“不是我的,我会学着放弃。” 他这时才明白连玉的意思,心中斐然。 连玉没有再看故垒,她轻启步子,向别院走去。 柳絮坠落在她的肌肤上,似乎极痛。 痛苦到神识有些涣散,但几欲发疯的的内心却极度紧绷。 连玉闭上眼,睫毛轻颤。 她害怕。却无力。心脏钝到无法呼吸。 眼睛一片漆黑,只感觉周围刻骨的宁静。无声的叫嚣着要将她粉身碎骨。 眼前的场景她委实不愿见到,却不得不相信。 他是她的故垒,同样,也是那郡主的丈夫。 王爷知府的权威岂容他们来玷污? 还记得, 当初问过他,是否会离开。 他淡笑摇头。 如今,却还是敌不过一个命运! 除了接受之外,她只能选择沉默。 关于那过去的种种,随着故垒的离开。便深深扎进历史银河,不再复返。 这一次,所有的心酸都没了束缚。 她的眼泪,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帮她揾去。 杨府,连玉,故垒,少爷小姐…… 她的逃避动机,他又怎会不懂? 那不是放弃释然的决绝,而是心间一把无法拔去的利剑! 他恨自己的父亲,在他还没出生之时便决定了他的婚姻。 可他只有选择接受!父亲的身子,越来越消沉了。 所以,即使再恨。他也必须咬牙接受,即便,那是他发誓保护的女子。 他希望她可以好好的! 他说过,要帮她寻找她的家乡亲人。 ****** “连玉!” 连玉行至桃花树下,那花已有些萧索。 “有事么?”他的声音像雪地里的雪,令人不忍践踏。 故垒拿出那蓝色玉笛,摊开连玉的手掌“等着我,总有一日,我会给你凤冠霞帔!” 蓝色玉笛晶莹剔透,仿佛由无数泪珠轻凝而成。 上面一个黄色的“蓝”字,仿如诀别之时的耀目阳光。 玉笛黄字,那是蓝家的传家信物。 他没有赠予郡主,却给了她。 “故垒,如果我说我等你,并且因此孤独一世,你会不会有歉意?” 视线到处,是桃花树下一双如水明眸。他正直直的凝着她。 连玉脚伸了出去,想要离开。却又退了回来。 她抬起脸对上他的眼眸,俊逸颜容,如昔倾城。 “倘若你愿意”故垒轻声道。 连玉微微蹙了蹙眉。目光瞥向别处。 “你若不愿,我不会强逼于你” 一个时辰之前,连玉万万也想不到,事情会成为这般光景。 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连玉紧紧的将玉笛握着手中。放在心口,转身离去。 背对背的离开,是否有相聚的一天? 终于,这一天还是无可避免。 为君绾发 连玉的兴味索然,温顺的点了点头。 上座之上,王爷,蓝兴和连玉所谓的龙基谈笑。三人的趣味盎然,与连玉有了对比。 从头至尾,她都是木偶一般的看着他人谈笑风生。木偶一般的看着婚礼渐成,木偶一般的看着故垒与他的妻子进入洞房…… ***** 洞房花烛。 除了一对新人和连玉以外,想必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他的眼眸无光,随手撩起她的盖头。 “你还真是随意”李怀暖笑道。 “你们出去!”故垒厉声对那些喜娘丫头喊道。 那喜婆丫鬟也知道二人本无意。便一个个前赴后继的涌出去领喜钱去了。 “我们都有喜欢的人”故垒冷静的道。 他执杯端坐于凳,瞳孔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她倒也算是清秀可人。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可是除了连玉,似乎世间的所有美丽,都失去了欣赏的意义。 “嗯,是,我喜欢寿王爷。”怀暖郡主认真道。 “喜欢?你为此努力过么?”他轻声道,眼角眉梢,尽是嘲讽。 “有用么?他也有喜欢的人” 故垒收起笑意,声音变得低沉“我们只是朋友。” “那是自然。”怀暖将手摊开,放在他身前。 故垒瞥了一眼她认真的脸。将手放了上去。 随着“啪”的一声,双手扣合交响。一笔不算交易的交易便算是完成了。 他的手干燥温暖,不似她,早已紧张的满是汗珠。 故垒手中的茶水流转着光泽,他细细的瞧着那波光婉转。好如看着她的似水明眸。 不远处,怀暖郡主正在奋笔疾书。 “在写什么?” 她的手微微一僵。 “我每天会写封情诗给他。” “他看不到”故垒面无表情的打破了怀暖郡主心中仅存的一线温暖。 “他不需要知道。” 怀暖心里一阵失望,不过也是,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她的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笑容。 “故垒,不是每个人都似你一般幸福的。”怀暖轻笑出声,却蓦然顿住,意识到什么,怔怔的看着他。 故垒手一松,茶杯掉在地上。 上好的茶叶撒了一地。波光微转间,在地上划出细细长流。宛如碧玉破碎。摄人心魄。 他起身坐在床上,身子后仰。疲惫的倒了下去。没有答话。 怀暖不知为何,泪水夺眶而出。她不知是因为伤了故垒,还是不经意间伤了自己、 他的心,永远不属于她。 她的心,属于他却无法相连。 他们的心,彼此陌生,却被强牵。 可是,一切都没有时间了。 她低笑。 “故垒,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让我为你绾发吧,我一直都好希望可以为他绾起青丝。你做次他的替身,好么?” 黑发真心 故垒略略思量,猛地直起身子。 他瞥了一下怀暖充满渴望的眼,有些动容。 “好不好?”怀暖涩声问道。 “好”他温柔的笑了一下,起身下床。坐在了梳妆镜前的一方矮凳之上。 怀暖轻笑,抬起衣袖擦了擦手,即使她的手已经很干净了。 故垒端坐镜前,身影挺拔,袍纹云蔚。 她想要记住……李瑁。 而他,想要将她当作连玉。 当初,连玉也常常为他绾发,那倾斜而下的感觉。 至今他仍旧记在心中。 绾发是夫妻间才有的礼节,连玉说过。 走了过来,郡主左手抚上他的发髻,右手拔下发冠,那东西虽然重的令她有些使不上劲。心里却是乐的喜欢。 令人晕眩的黑墨从眼前映过,她咬紧嘴唇,解开他的镶玉束带。 黑亮柔顺的发倾泻而下,怀暖小心的将那发丝铺陈在手掌。像是捧着无价之宝。 那华光,像是上等水晶的耀目光芒,转瞬间折射渐迷人眼。 她笑,打开手心。 她的掌中,握着平日里独用的梳子。古色古姿,带着些许檀木的沁人暗香。 执起他的发,怀暖半晌才下了梳子。 故垒的心头有些异样。 连玉总是将自己弄的升腾,每次都被自己笑着数落到脸红。 但是,郡主的小心翼翼,却几乎无可挑剔。 她认真的梳了许久,这才在头上绾了一个髻。 郡主的手,骤然定住。将他的头发攥的很紧。似是在思量什么。 “你在想什么?”故垒皱起眉心。 身子猛然一动,梳子在她的动作下骤然掉落。有东西掉落在故垒的手臂上。 “这是他送给我的。”郡主轻声道。 她曾经进宫的时候与李瑁朝夕相处,那段日子美妙而难忘。从她握起那个梳子起,神色便有些不正常。 “这个梳子对他一钱不值。” 对 ,一钱不值。 郡主轻笑,她很想知道怎样李瑁最珍贵的东西会是什么。 看到她紧抿的唇,呼之欲出的泪。身子不知为何轻轻颤抖。故垒心中成婚的不快顿时从他紧绷的身体中散逸了些。 也许,自己不过是想呆在他身边。 也许,自己只是想呆在他身边。 就这么简单! 郡主安慰着自己。努力的闭眼,做着深呼吸。 她觉得,心中一块大石有些沉稳的落下。 几缕微风顺着门缝吹进,外面的人玩的开怀。 其中有各种她认识与不认识的声音。 具体,他们在开心什么,她不知道。 也没兴味知道。 目光落在故垒的手上,那白皙纤长的手指间握着那把梳子。 他的手指白的几乎透明,冷峻的好似没有温度。 就像是他烦躁的掀开自己的盖头一般随意。 弱水三千,她只取了那么只取一瓢。 可是上天却连这一瓢都吝啬给予! 每日的情诗摞满了一大个箱子,可是还不是写给自己看? 他俊逸阳光的唇微微一番,便轻巧的吐出小暖二字。 但是他给了怎样更加甜蜜的昵称于别人? 淡泊如云,终究换来身不由己。怎么可以? 激烈的愤怒,还有那不知积攒了多久的恨。 她不知所措。 她想用最严酷的惩罚赖洞穿自己不堪一击的内心。只有那样,才能抹去对自己懦弱的恨! 你很幸福 故垒走后,杨府内外便终日只得琴音,琴笛相伴,煞是凄凉。 这日,绿秀提着一桶热水,正欲回房,却听得了小姐的声音。 “玉环,你很幸福。真的”绿环的指尖放在琴上。 她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只是看见平日里只是弹琴和吹笛的两位小姐如今皆是苍白憔悴。连绿秀也是面色萎靡。心中皆是讶异,不消片刻。便多了许多来看热闹的。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那凄厉的歌词还埋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她的歌词有些哽咽。身躯轻颤。一方锦帕从她袖中抖出,抚上面颊。 青丝如瀑,眼似水杏,。连玉拿起玉笛,吹起了《终有归》。 “门外风雨,繁华顿。与卿共赏。与佳人期为乐, 徐卿才力无双 人人共说好 要将醉谢答春光…… ”绿环眉目霜冷,随着笛声轻轻哼唱了起来。 绿秀身子一晃,贝齿几碎。双眸映着小姐那凄婉的面庞。她摔坐在地上,那神态,仿佛是失去了魂魄。 一直以为小姐弹琴忘我,却不想,却还是对少爷念念不忘。这明是他半个月前才与连玉作出的曲子,小姐却把这词牢记于心上。 即便是她淡然,坚定。清雅,却还是骗不了自己的心,只要是与少爷有关的。她都会放在心上…… 没有人可以体会她们此刻的心情。 此刻,几乎销声匿迹的紫环与蓝环也出现在了人群中。她们尝试着走到二人面前,无奈府中下人太多,她们又怕下命令会打扰了二人。二人正陶醉,她们不敢贸然蛮来。 紫环只比连玉大了几天,也是刚满十八。还没什么感情阅历。蓝环二十出头,但心智却无心于此。二人对待感情这事只能作旁观者。 别院少有的热闹,众人却只是看着。不敢有谁出声或鼓掌,却又暗负满腔情绪。 暗想这两个小姐是疯了。 绿环只是轻轻的哼唱流泪,连玉面无表情的奏乐。 玉笛之上,那“蓝”字微凸,握在手中可感。蓝色晶莹几乎透明,周身似乎凑着渺渺清韵。 美人执笛,香气散逸一方。带着旖旎。 笛如水晶手如玉,朱颜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从众人的缝隙中,紫环焦急的看着里面的情况。 那苍白憔悴的脸。 白的可怖且令人心痛。 故垒已走,她本也没有了留下的借口。但是这里却铭上了属于她的记忆。 她是最令人看不透的豪奢, 紫环还记得,那日鞭炮齐鸣。绵延了整座城的红,将她的悲切死死盖住。 她不求荣华,只愿有他。 似乎所有的事,都无法令她展颜。 ***** 别院外,杨玄琰站看着面前景象,不知要不要请连玉到正厅去。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生怕错过丝毫动静。 只是远远的看着,距离两个女儿足有百米。他却觉得鼻子微酸…… 噩耗传来 连玉依旧沉醉的吹着,一遍又一遍。 眉眼紧闭,似乎是在努力的压制某样东西。 杨玄琰抚上了身旁的墙,眼睛紧盯二人。 墙的温度冰凉,他的手干燥。 那根玉笛突然毫无征兆的掉落在地上。 她慌忙睁眼,瞳孔放大数倍,像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挣扎。 赶忙从地上捡起,一道划痕印于其上。 “故垒,是我不好。我不小心,你来骂我好吗?” 她想起,他曾经如花盛绽的笑着,说“我的东西你要好生保藏。” 想起那句话,她的嘴角不禁漾起轻笑。 临走前,他赠她家传玉笛。这样的他,令人如何忘记? 突然,感觉有什么压在心中的东西如火山喷发一般汹涌,心思似乎瞬间崩溃,连玉握着玉笛,好生放在袖间。 她一下子心如止水,一下却奔腾汹涌。 “玉环,皇上有圣旨传下。公公正在正厅等候。”杨玄琰咬了咬牙,脚下有些虚冷,却还是开了口。 他问过那圣旨的内容,公公虽然没有明示,却也明白了不少。 “公公说,若你再不去,他会治你的罪。”他苦笑,一步一步的走到连玉身边。 人群散去,绿环也在绿秀的搀扶下离开。此处唯有二人。 “皇上?”连玉慢慢问,脸色有些讶异。 他找她做什么?虽说有过一面之缘,他们却也不熟识。 袖子微微影起,连玉起身轻笑。 “很重要。”声音掷地有声,仿佛暴风雨的前兆。 连玉浑身一震,向杨玄琰看去。却撞上他复杂的脸色。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抚上连玉的发,却是杨玄琰的大手。 桃花春意似乎在此刻消去,连玉看见父亲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呼啸呜咽。夏日闷雷于天空响过。 浓黑乌云遮盖旖旎,黑沉沉的压人欲死。 瞪视着这急变的天气,连玉好不惊慌,只是心中诸多疑问。 “不妨,我已孑然一身,不怕被夺去什么。” 女子翩然一笑,如浴火重生的凤凰。带着破茧重生的释然。 袖间的蓝笛似是第二心脏。被连玉死死的倒出握住。 她拿在唇边,轻轻一吻。 杨玄琰眼睛大睁,此刻,她似是苏醒的雕像。 承受着那几乎压人的气氛,杨玄琰赶忙道“我们走吧。” ***** 一阵威严的气氛传来,即便是公公。也带着宫中的特有肃穆。 连玉虽是不算聪明睿智,才思敏捷。但也不是傻瓜。 眼前的气氛如雪地埋尸,积雪从压,却无计可施。有什么东西无声的刺了她一下,连玉一惊,冷静的看着眼前景象。 欺君大罪 那公公绽出笑来,唇角还似蜿蜒银丝。他气定神闲,颇有兴致的坐在正厅椅位。 她的眼神无力悲怆,却带着坚强。笑了笑,在满眼伤痛中,那公公站了起来。连玉瞧见了他轻笑的脸。 是他? “杨姑娘,杂家先恭喜您了。” “喜从何来?”她轻声道。 “杨姑娘马上便要飞上枝头了,今后还要多提携奴才才是。”横眉微蹙。 “到底什么事?废话少说。”连玉突然道。 他一怔“杨姑娘人有事忙?” 她笑“不敢,只是怕耽误了公公时间。” “皇上有圣旨。”他的手向东方一拜,眼中流过一尾浅笑。 连玉紧紧握住手中玉笛。 高力士微微皱眉,目光扫罗在她的手上和身上“姑娘真是有兴致,即使即到夏日,还穿着这狐裘。” 连玉哼笑一声“见笑。”随即跪了下来。 将袖中圣旨拿出,金黄色的肃穆光芒令连玉不禁眯起了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子李瑁,勤修文武,聪颖出众,今屇适婚之龄,见正杨玄琰之四女杨玉环,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赐婚于为妃,三日后大婚。 钦此!” 连玉冷静的听完,不接旨。却道“倘若我不接,会怎样?” “欺君。”他淡淡应过,眸中一丝异样划过。 “那就好。” “好?杨姑娘,欺君要进牢砍头。” 正想叱她,却只瞧见连玉淡然的站起。停在杨玄琰身前。 “爹,女儿不孝。”狐裘随着她的身子缓缓落下,垂在地上。艳红如火。 杨高二人大震,抬头望去。却见连玉已经站在高力士身前。已然合上眼睛。 嘴角凝了瓣浅笑。 暗香袭来。 高力士一声不响的看着她,故垒与她的事他也听说了些。 在场的丫鬟家丁皆是望着,突生的变故,惊异难歇。包括一脸无解的杨玄琰,冷冷的高力士。 连玉手握玉笛,清风微进。吹乱的她的长发。 他大骇,她的身上似乎有着圣洁光晕。 她真的不怕死么? 他已然嗅到连玉身上一触即发的颓靡。 毫无生气。 杨玄琰抿着嘴唇“你们不过认识了两个多月,彼此不过是携手共赴悲景。未必是爱情。” 此言一出,高力士也向连玉看去。 连玉面色惨败,嘴角一丝余味颇深的浅笑“或许吧,我只是想与他在一起。是不是爱情有什么关系?” 那个吻已经像是奔腾的海水将她完全湮没,只是因此,她便无法自拔。 她瞥向高力士,他瞪张的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进入牢笼(1) 一纸赐婚,世间女子求之不得。可保终生荣华。 连玉却将玉笛紧紧塞好,突然道“公公请。” 她语气依然轻盈,但那藏匿着的坚持,令人惶恐。 “终有一日,我会给你凤冠霞帔。” 高力士眉心轻拧“杨姑娘的气节,杂家佩服。若是有悔,可设法通知,奴才愿通方便之门。” 他不敢懈怠,这可是寿王爷亲自求来的婚事。 她轻轻点头,道“谢谢公公美意。” “来人,将杨玉环带进天牢。”他向后转身,大声喝到。 身后宫中来的侍卫皆是愣了下,赶上来解住了连玉。 “让她自己走。” 高力士眼眸微眯,目光最后一次落在她仿如沉睡一般宁静的脸。 杨府三位小姐他早已得见,却不知竟有个四小姐。但这的确是王爷最宠信的侍卫子林查到的,而眼前也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李代桃僵?有什么必要? 她确是杨玄琰养在深闺无人问的女儿。 脱下火红狐裘后,她的艳气顿时少了几分。只是天生的魅惑依旧勾魂摄魄。 手指紧握,连玉的指甲不知觉间深陷了进去。 女子面如桃花,手如柔荑。翠玉般的瞳孔中尽是解脱。 “杨姑娘保证,杂家告辞。”他走到她身边,轻声道。 这句话仿佛是古战场上的狼烟,预示着接下来令人含泪的悲剧。 “爹,此处一别,后会无期。莫来看望。”连玉背对着杨玄琰,声音寒冷。 锁镣重重的烤上她的玉白手腕。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 连玉蜷缩在监牢深处,漆黑幽冷。她的脸色苍白间多了青黑。 像进入了漆黑的深渊,无助孤冷。 口中涌上一抹血痰,连玉捂上嘴唇重重的咳,黑血从如葱嫩指间缓缓滑下。 今日,她还没来得及吃荔枝。 只有这么一日,这毒便发了。 春末的天气本是燥热,但牢中却是清冷的可怕。 不远处狱卒谈笑喝酒,桌上摆着大鱼大肉和高度白酒。 连玉扯了扯褐色囚衣,却还是没挡住那寒意。心里怀念起那火红狐裘。 突然,一只老鼠跃上了她的膝盖。 “下去。” 她无力的泪眼盈盈,却不敢,也无力伸手赶去这小畜生。 苦笑,她沦落到这般地步。 总有一日,他会娶她。 连玉的心中仿佛被一层金属钢丝网来回的切着,经久不断,无声的磨着。 但是却有一角,那么的清晰坚定,温暖安详。 那老鼠眼睛泛着狼一般的绿光,撕咬开她膝盖上的肉。 她咬着牙,眼睛盯着前方。 恍惚中,不远处的狱卒突然停止了小声。一阵噼噼啪啪的点穴声轻快凌厉。不过数十秒,便完全安静了下来。 一个目光紧锁,寒气逼人。清澈如水的少年却是略加寻找,便站在了牢外。 他白衣黑发,发髻轻绾着。眼神平静的望着那恍惚的人儿,有丝爱怜。 手指伸出,钥匙的脆响仿佛是温暖的阳光,充斥着暖人幻想。 进入,不费吹灰之力,那黑毛耗子便被他赶了下去。他瞪视一眼,袖箭轻出,那畜生被按死在墙上。 隔着一两尺的距离。他轻笑,扳着她的肩膀放在了怀中。 她闭着眼,一丝檀香一般的沁人薄绕于鼻间。 “故垒……”她昏昏的倒着,口齿不清却下意识的叫着。 在心中温暖的一角,立着一个眸若清水的少年。 而如今,他到了。 连玉泪流满面,伸出手努力的环住他的脖子。 “我不要嫁给他。” 胸中暖意顿生,他轻衔上她的唇。一枚剥皮荔枝顺进了她的口中。 凉透的牢间,他拿出红色狐裘,小心地裹在她的身上。 去杨家看她,一听到这消息便赶来。他的口中轻喘…… 进入牢笼(2) 去杨家看她,一听到这消息便赶来。他的口中轻喘着…… 横抱起连玉,坐在牢间稻草上,又将她放在膝上细细望着。 “你说过,你会给我凤冠……霞帔” 她咬着嘴唇,贝齿间都写满了坚持。口齿有些不灵。 “是。”他轻轻的抚上她凌乱的发丝,小心的梳理好。轻声哄慰。 溶溶月色顺着牢间小小的窗扉打在他的脸上,俊眉修眼,见之忘俗。 他的眉心轻皱着“我带你走。” “爹会死。”她低低喃着,又浅浅的苦笑。 故垒有丝苦意抬起了头,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月光如水,映的他的眸如山泉涌动,却望不出深浅。 “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当日是有了住处,如今却成了羁绊。” 她缓缓的抬起眉眼,伸出捂住了他的唇“莫要这样说。” 余光扫去,牢间的犯人都已睡熟。 “我说过,会实现你的愿望。会带你回家。”他将她揽了揽,另一手抚上她如玉的脸上。 “好。” 他微微拧了拧眉,眼睑处蒙上一层暗黑薄雾。 在那山上,她先是中了他的毒,又救了他受伤。从遇见开始,她便不停的受苦。 无意间摸到了她袖间的玉笛,微凸的除了那蓝字,还有一处微伤。 “是我不小心碰到地上,你骂我好么?” 故垒轻吻了她一下,没有说话。 她含笑吟吟的望着他,心中不知怎样的感受。 见状,他再次俯下身。这次,他不愿轻易离开。 彼此的身体似是有了火焰,充满了振奋。她嘤咛着闭眼。他轻轻的嗅着她的气息。 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肌肤,无意间却触碰到了膝上碎肉。 “疼。”她赶忙放开,小声呻吟。 故垒扬起轻巧的 手指,从怀中拿出一瓷瓶,熟练的倒出粉末。 “你似乎很懂医术。”她笑着“却不会为我包扎。” “现在会了。” 以前学医,只是为了知识。而从那次之后,为了以防万一,他连熬药包扎之类的东西不愿放过。 手掌扣在她的膝盖,连玉紧紧蹙眉,低低的呜咽,冷汗袭便全身。 他默不作声,只是用洁白丝带盖住了那伤。指间一绕,便完成了。 繁复而快速。 做完这些,他又将她抱入怀中。尽诉相思。 “故垒……” “我在。” “故垒……” “我在。” ……她的声调逐渐变小,似是梦中呓语。 那一刻,他的心碎如刀割。 “你要一直在这里么?”他温柔楚怜,观之可亲“你应了吧。” 似是秋霜中飘落的黄叶,她的身子猛然一抖。心中堡垒顿时坍塌。 在她的脸上勾着她的轮廓,神色依旧平静慵懒。 只是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她冰凉的指。 连玉将手微微攥拳,希望与他接触的面积多些。 “为何?” “至少你还活着。” 脸上的抚摸,倏而停止。他的眸光深邃,似是泼墨山水。 “好。”她的眼泛出泪光,轻轻的拥了拥他。 成龙做凤 连玉暗忖,心中却还是为那张脸感到不适应。 缓缓递出手去,腕上玉镯一震,一只大手包住了她的指。 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却平静至极。 连玉一路上被牵引行走,越入宫门。 她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在进入宫门的最后一刻,连玉似乎隔着盖头隐约瞧见,在人群的翻动间,有一个如清风一般摄人心魄的白色身影没在其中,眼神脉脉。 烈日晒得她的脸颊和手心浸汗,那只大手紧紧的握着,似乎不愿放开。 **** 拜堂之后,连玉坐在洒满瓜子枣仁的床上发愣。 “你们下去吧。”她对着那些在床上胡乱撒着果枣的两个小宫女们吩咐道。 “这……”那两个小宫女猛地站起,有丝犹豫“这是寓意王爷王妃早生贵子的礼节。丢不得。” “下去!”她扯下盖头凤冠,厉声喊道。 此刻,李瑁还在外迎送宾客,房内她最大。 “是!”宫女们蓦然受惊,慌忙退了出去。 她随意的将凤冠盖头丢在一旁。 连玉起身来到桌前,拿起一颗荔枝放入口中。却吐了出来。 “不合口味?”一个惊喜却淡然的声音从背后的门口传来。 “我中毒,每日必食荔枝。”连玉没有转身,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什么毒?” “添香果。” 那人轻笑,坐在了连玉身旁。手搭在她的肩膀“添香果少食没有毒性。而且难得一见,能中它的毒也是造化。” “是。”连玉淡淡道,赶忙站起,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凤眸微眯,李瑁的目光定定的洒在她身上。 她是他的女人,可她甚至都不愿看他一眼。 半个月前,当他知道了她身份的那一刻起,便请求父皇赐婚。但是如今人在眼前,他却觉得相距甚远。从头至尾她都不愿多与他多说一个字。 “你心上有人?” “是。”连玉瞥了他一眼,深呼一口气。 “他姓蓝?” 一股寒意从她心底升腾而起 “你怎么晓得?” 冷冷的,李瑁温暖的音调也冷了下来。 “果然如此。” 连玉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瑁继续冷冷的道“大婚之日,你却擅自赶走喜婆,自接盖头。死罪。” “是吗?”她低笑“我不怕。” 李瑁只是随着她笑,那笑苦涩,幽冷。 反手一抓,连玉的手腕便被他紧紧抓在手里。略微一倾,一根玉笛随声而落。 那蓝字,赫赫于其上。 “还要说什么么?” 连玉倒抽一口凉气。无语望天。 “我定会让你的心倾慕于我。”他突然道“我要让你自己扑到我怀里。” 转身走了出去,手一挥。门啪的一声关上。 一室红罗幔帐,一室清冷。 连玉静静的坐着,拿着一个没有剥皮的荔枝发愣。 她叫杨玉环,是李瑁的王妃。 在未来,会变成倾国祸水。 在出生的时候,一个鹤发童颜,道骨仙风的江湖人为她算了一卦。之后大喜。 “这孩子,定成龙做凤。”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可她一直却平凡至极,原来,事情竟是如此。 大燥大怒 她冷笑。 拍了拍裙裾,站起换身衣服。刚要走出门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王爷在别室。”那人将长剑挡在连玉身前,恭敬至极。 “我知道。” “王妃若要出去,恐怕……不成。”那人颤栗道。 然而,很快便被一个声音压下。 “随她!” 门口是侍卫听到王爷的声音,身子也颤了起来。 “我走了。” 连玉思绪急乱,当话出了口,已经疾步向外走去。 夜灯幽暗,将人的脸映的扭曲诡异。 宾客都已告辞,李瑁宫内。 别室的桌上,几盏酒翻了,酒杯掀翻在地。酒水撒了一桌儿。 侍卫们大惊,忙站在别室门口。 当中一人一怔,睨向他“王爷……” 那人正是子林,李瑁最宠信的侍卫。自小无父无母,一身武艺进了宫。随即被李瑁看重,留在身边。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另一个守夜侍卫忙向前一步,堆笑道“王爷大喜之日,莫要动气。” 李瑁冷笑。 “王爷位高权重,文韬武略。若是王爷愿意,身旁那女人定是前赴后继……” 他话口未必,李瑁的手早已紧紧握住他的脖颈,令他喘不过气来。 “倘若……你再多说一句,本王便要了你的命。” 子林微微涨了张嘴,这月黑风高,天气本凉爽,他却汗湿重衫。 空气中,酒气带着戾气肆意漫散。 若有若无,倘若细究,却似乎一切不存。 “是。” 身边,嘶哑的音调从那侍卫口中传出。没有了阿谀奉承,那的确是刚才一脸献媚的侍卫。 但那声音,却在这几近子时的黑夜中,令人说不出的心惊。像是钢条铁链,不停的抽打着一个个心惊胆战的侍卫太监。 六七个侍卫,互相看着,眼里涤荡着由衷的不安。一时间,每个人都骇的不敢抬头。 床边帷帐,被风惊得飘了起来。又微微撩拨了每个人的心弦。 子林死捏着拳,望着一脸冷静的王爷。 他虽是粗人,却也看的出那不是镇定。而是忍耐爆发的火山。 只要一个催化,便会释放出来。 这帷帐一起,便露出床上的瓜果。 别室内都没有漏过。 李瑁冷笑,将床单掀起,撇在地上。 子林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从十岁起,他便跟着李瑁,却没见过他这样。 就算偶尔生气,也不过是付之一笑。 子林将地上的床单捡起,那只手,微微轻颤。指甲修的整整齐齐,握着红绸,正欲捡起,却被李瑁的目光拦住。 这两日等待,他高兴的像个兔子。给人一种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没有可以令他烦忧的事。 他们的王爷也一向是个开朗健谈的人。 杨玉环算是给了他比从前更多快乐。但子林想,那人却也亲手将王爷从前的快乐一并除去。 简直杀人于无形! 李瑁俯身拿起那红色床单,细细端详,却猛然将其撕烂。 “嘶”的一声,上好布料化为漫天红云。 子林骇然,脚步晃了一下就要上前阻止。却被一个声音止住了。 他一步还没有跨出。 低下头,他有些惊骇。谁这般大胆? 李瑁的身体缓缓转向门边,但他不甘心,他一脸云雾,怒目朝身后看去。 宠妃慧妃 “混账!” 继一声大骂之后,刚一转头,便又一个巴掌传上李瑁的脸庞。 声音清晰入耳。 浑浊的眸中,他眯了眯眼。映在眼中的,是一个高贵而幽兰吐芳的高贵妇人。 只有这一个巴掌,才真正惊醒了众人。一颤渗人心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好似集了天下所有美妙。 恍惚过后,子林等人急忙下跪请安。 还是刚来时的威严,不过此时却眼含柔光。她的手中握着一方锦帕,帕上牡丹耀目。 突然,那女人却将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轻轻抚摸。 子林跪在地上,抬眸轻望。 快如疾风,那女人心中很是焦急。 她脚踩缎面绣花鞋,面如桃花。 子林心头一颤,这怎么早不来晚不来,赶上这会儿? “疼吗?”她轻声问。 李瑁摇了摇头。 子林等人依旧匍匐在地,那女人看到李瑁摇头。随即坐在桌边圆凳上。 那凳上甚是污秽,她却只是顾着生气,轻轻一擦便坐下了。 “娘娘吉祥。” 旁边的侍卫这时才缓过神来,忙张口请安。 这一声,也唤醒了子林混乱的思绪。 “娘娘吉祥。”剩下几人忙跟着请安道。 “你们退下吧。子林留下就是。”她的声音高贵从容,带着一丝慵懒猫性。 子林一凛,随即站了起来。 其余人如获大赦,他却是惊得顿了声息。 明明是清明淡漠,却令人毛骨悚然。 子林忍住焦虑,不安的向李瑁看去。 这些年来。李瑁待他不薄,他有些担忧。 李瑁转了个身,直面着面前那人。地面,依旧是那耀眼红绸。 “儿臣向母妃请安了。” 一个充满寒意的眼神令他顿时惊得跪在地上。 按礼仪,他是该如此。 “娘娘……”子林瞧见那寒意眼神,也是一惊。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你还记得是我的儿子?”女人轻声道。 仿佛瞬间被抹去所有生气,子林面如死灰,几乎忘记了呼吸。 “刚不是还想要他人性命么?此时怎么却安静下来了?”她淡淡的道,抿了一口清茶。 子林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是王爷对他来说却比自己还要重要。便毕恭毕敬的道“是那人口吐狂言。” “是么?”女人笑了笑,却话锋一转“所以,你便拿他撒气?瑁儿?” 李瑁恭敬的倾身一礼“儿臣不敢。” “娘娘,这一次王爷只是气大。”子林低声道。 “气大?还不是自找?”她轻笑。 都说君心难测,但眼前这高贵的女子,似乎更有着令人乍舌的城府。子林不知道,一个平日见到皇上像猫一样温顺的 女子,此刻却为何成了这般? 冷汗混着惊恐呼吸,慢慢融入空气。桌上的酒水还在缓慢的,滴滴答答的向地上滴去。 那高贵的女子身着纱衣,缓缓走到李瑁身前。又是一巴掌。 李瑁抬眼一瞥,却也没说什么。随即紧闭双眼。 “那婚是你自己求来的,如今却在这里大放厥词?” 眩晕激荡间,那几乎压迫心脏的痛意顿时销声匿迹。从那温柔如水的声音发出的一刻起。 “母妃教训的是。” 他竟然这般温顺! 子林几乎难以置信。悲伤痛苦间,他似乎换了一个人。 直到那女人淡笑一声重新坐回凳上。他莫名的惊恐才得以释放,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儿臣知错。”李瑁补充道。 他紧闭这双眼,盖住满心复杂。 “嗯。”满意的点点头,出自那高贵女子。 随即嫣然一笑,倾倒众生。 她,就是当今圣上的宠妃——武慧妃。 坐拥江山 她听闻儿子的认错,心里的气愤少了大半。 可是,武慧妃究竟想怎样?子林的心脏丝毫没有安下。 胸口一阵压抑,他看向优雅的慧妃。 “以你我今日权势,你以后便是这大唐皇帝,难道要册立这么一个皇后来气你?”声音幽幽,她轻启樱唇。 “是,定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李瑁朗声道。 “那便好,否则,就让她做侧妃。” “不行。”李瑁大骇“玉环她性情淑婉,若是做了侧妃,一定会受欺。” 不行两个字几乎可以打破钢铁,子林心里一紧。手指攥拳。 地上的果枣仿佛都在震动,如被翻搅的湖水。 凳上,慧妃轻笑道“那你便早些让她收心吧。否则,便由我决定。” 子林的牙齿几乎被咬的作响,他猜不到王爷会怎样回答。 “是,儿臣相信,他日玉环定会诚心跟我。” 慧妃的脸色依旧沉静“但愿如此,你不是一向很能令女子动心么?王尚书家的三女前些日子还来求我,还有杨将军家的女儿,李丞相的女儿……” “母妃!”李瑁顿时冷声,眉毛敛了起来。打断她道“那些都过去了。” 他一开始便是温顺,猛地话语峰尖。慧妃微微一惊。 轻轻的笑声晃过,她悠悠的品茶、 “那女子是美,可我大唐也不缺美人吧?” 李瑁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些不屑。 “那些女子,整日只知招人烦燥。聒噪的要命,只要叫一声,就都蜂拥而上。无聊至极。” 武慧妃一怔,顿时茅塞顿开“原来是出现了瑁儿征服不了的女子,让他有了心思。” 轻叹摇头,她头上的装饰发簪静静闪耀。 这话一出,子林顿时一凛。却又苦涩一笑。这王爷的想法倒真是令人猜解不透。 他只觉得浑身不畅,似乎被骂的那人是他。只是觉得有人正瞪着他,转头一看。却又空无一人。 门窗中的寒意逐渐升腾,子林欠身一礼,赶忙上前,想要关上窗子。 “不必了,吹些风,让他清醒些。”慧妃悠然的道。 手顿时顿在空中。片刻,又收了回来。 李瑁的手紧握着两侧衣袖,指节发白。却又心中甚紧。 这时,慧妃突然道“罢了,起驾回宫。碧儿!” “是!”宫外立刻应了一声,一个小宫女谨慎的跑了过来。 子林放下心,轻笑道“恭送娘娘。” “嗯。” 她身影微动,片刻便走出宫外。李瑁还是跪在地上,凤眸紧闭。双拳紧握。却突然瘫倒在地。 子林凑了过去,伸手扶起王爷。 李瑁感觉到子林的手,心思一震,顿时睁开了眼。 “王爷好生歇息。”子林将王爷扶到床上,躬身一礼。 李瑁圆睁双目。 “我要拿她如何?”他略一苦笑。 他语带无力,子林看去。见他双目含悲。脸色顿时复杂的无法参透。 子林只是唇角微扬:“凭王爷的才智,王妃倾心是早晚的事。” 李瑁苦涩的笑了一下“但愿如此,我还望与她共拥江山。” 乳名连玉 月色中,人影模糊,连玉一个人无聊的走在皇宫内院。 手中,是一把小石子。她一个个的将其扔在地上,又重新再捡一把…… 神色无聊至极,她的似乎生命中少了什么不该少的东西。 月黑风高,看不清哪怕一个人的脸。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 夜中,一袭绝艳,欲迷人眼。她的幽深双瞳似会泛出光彩。 桃红衣衫,手中一杆蓝笛。 连玉谨慎的握着,却不敢吹出声来。生怕招来哪个不该来的人。 她揣摩着心中所向,却恍惚间到了一处甚为孤寂的地方。 一抬头,却已失声笑了出来。 不远处,一个男人正在轻歌曼舞。 她不是没见过男子跳舞,只是没见这般妩媚的舞蹈被一个阳刚健硕的人曼舞。 舞蹈一下子停了下来。 那人吃了一惊,他甚至顾不上整理仪容,脑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惊住。 这人究竟是谁?偌大皇宫,还没有人敢对着他发笑。 数十年间,所见得脸色都是一本正经。突然一个笑面如花的人在身边,倒是令他措手不及。 歌舞升平间,他竟没有注意到身边已有人烟。 她究竟是谁? “大胆!”男人厉声道“来者何人?” 他看起来张牙舞爪,心内却是怕的很。倘若这人将这事说出去,岂不是颜面扫地? 若是逼不得已,他也不介意将那人送上黄泉。 连玉眼睛随意的瞟了一眼,眼光淡淡落在那人身上“只是一个过往看客。” 顿时,声息全无。 眼眸斜挽轻如鬓,他的嘴角扬过清浅微笑。眉睫深蹙,看向十米外那道模糊身影。 随着风声而过,连玉的呼吸逐渐深了起来。 流光缓缓而过,他缓缓向她走去。 此处静谧,空无一人。是皇宫中难得的静地。 感觉一阵压迫心肺的肃穆传来,她当即确定此人身份非同寻常。 只是任她思量,却也万万想不到,堂堂大唐君主,却会在夜黑时在此处轻舞! 走到那人身前,李隆基轻轻的看了一眼依旧模糊的身影,笑道“你是何人?” “连玉。” “身份?”他的眼睛努力的打望,却还是朦胧一片。 倾城的女子气息如兰,呼吸急促。 “寿王妃。” 连玉有些惊恐,她不敢确定别人是否会相信在大婚之日,她却在此处流连。 李隆基轻轻的笑。 “寿王妃叫杨玉环。” 话中明显有一丝咄咄逼人之气。 的确,谁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自报这么高的身份? 可那是事实。 笑声顿住,一只大手便掐住了连玉的脖颈。 她气息顿时慌乱。 正要解释,李隆基却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连玉一惊,遂即咬牙答道“连玉是我乳名。” 李隆基暗忖,正好此刻兴味正浓。便也不愿多在此计较。 “正名?” “杨玉环。”连玉一字一顿的道。 李隆基立刻便放开手。 他本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轻歌曼舞 放开了手,他却并不说什么。仪态慵懒。 连玉笑了,刚才的这场闹剧,是真的令她欢娱了不少。 她突然道“为什么一人在这跳舞?找些婢女也很好啊。” 李隆基一惊,正要说话。连玉已眼光一抹“不过,那舞倒是很美。” “这是我梦到的,也找了些人,只是暴殄天物罢了。”李隆基道。 连玉轻笑,望向一边“梦到?原来如此。可惜你不是女子。跳不出那柔美。” 皇帝似乎吃了一惊,蹙眉,声音有些哑“既然如此,那你来试试?” 舞?这不是连玉的强项。 一时寂静,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 咬了咬牙,裙裾微动,李隆基突然将大手扣上她的肩膀“不愿么?那也不行。” 发亮的眼紧紧盯着李隆基,连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一双明眸,写满了紧张。 她不知他的身份,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看起来有些权势的人罢了。不愿就不愿了呗,他还能怎样?难道将她砍头不成?翻腾来去,不过就是威胁罢了。 绣鞋后退,连玉敛眸垂首。 李隆基嘴角轻笑,对她道“你怕我吃了你么?” 连玉轻道“你梦到的舞,我又怎么会?”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李隆基的唇上抹过笑“我教你就是。” 她凝目看去,这笑爽朗却不失优雅,顾盼神飞。只是其中包含着与生俱来的戾气。令人陡然一惊。 夜半舞于园,对影三人共享。不过是闲情雅致,轻罗小扇。不论他是九五之尊,天下独我。却还是一个人。 唐玄宗,也只是李隆基。 耳边,连玉的声音有些不定。似乎正在犹豫,脚步踉跄。却还是不忘拒绝。 她若是晓得了自己的身份,恐怕二人都会失去这份淡然。 有一阵心酸传入心中,作为君王,似乎永远只能与他人共商国家大事才是正常。 他的轻歌曼舞,只会被视为荒淫。 连玉望见唐玄宗表情奇怪,心中一怔。随即应到“好。但恐怕会令你失望。” 她一出口,一切的沉寂都被抹去。 安宁间,似乎一切都变得美好而轻飘。 清冷弥漫,凉爽至极“到时再说。” 跳舞,不过是艺术罢了。 她轻轻一笑,受苦前,意识有些迷茫。正好无处可去,就在这里也好。 *****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寂静院中,两个人青丝挥洒于月光之下,宛如上好黑色绸缎。 连玉脸色醉若桃花,与桃红衣衫交相映衬。 “还不行么?” “与梦中相比,所差甚远。”李隆基轻轻敛眸,又摆动了下她的手臂。 连玉听闻此语,累的几乎伏倒。惶恐道“你梦中之人还要这么辛苦的练么?” “不准再抱怨,明白么?”李隆基冷冷的撂下话,不再言语。 凝着面前的身影,连玉忍痛咬牙坚持。 眼下的动作少说做了也有半个时辰,却总不见过关。 她艰难的面带微笑,将纤纤手指放在鬓前。青丝如雾散开,飘在风中。 非礼勿视 春末夏初,天气甚是凉爽。她却只是觉得头眩如火烫,估摸着是着了凉,努力的将衣衫拉了一下,身体却骤然跌下。 试了几次,竟再无力抬起。 “玉环!”身边轻轻一阵耸动,李隆基吃了一惊。忙扶上她的手腕。 连玉苦笑,自己竟然连这事都做不好。 宫中多间谍,也不知此时此刻,隔墙几耳。 她只是笑,咬着牙勉力坚持。意识有些模糊。 “我送你回去。”李隆基厉声道。 恍惚中,有人衬起她的脊背。紧紧的抱在怀中。 “不必,被人看到……不好。”她口齿不清“舞……还没有学完。” 只是,心力交瘁的实在厉害。令她看不出此时身在何处。 “动作都教完了,明日串联起来就好。”他轻轻的拍着连玉的脊背,哄慰着。 真是傻,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想着那事。 空气中,逸过浅浅叹息。 “那舞叫什……么?很……美。”她的声音几近呓语。 “霓裳羽衣。”李隆基的嘴角轻轻的勾了一下,仿佛是清晨薄雾映在眼前。 “你是……老大。” 连玉顿时觉得胸口一闷,倒在了李隆基的手臂上。 **** 月中天,清泉涌。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皇上?”李瑁宫外,一个守夜的侍卫惊声喊道。 “她晕倒了。” “这是谁?” “瑁儿的王妃。”李隆基脸色一沉,有些不悦的望着那人。 那人吓的忙跪在地上,惶恐的道“属下有罪,这就去叫太医。” “嗯。”李隆基淡淡的应到“将她送进去,这事莫要告诉他人。”李隆基冷冷撂下话,随即扬长而去。 凝着皇帝的身影,侍卫有些惶恐。自己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 李瑁坐在床边,轻轻牵着连玉的手。他困极了,轻轻的闭着眼,心中一阵难言之苦。 连玉躺在床上,柳眉紧锁。身上的被子不知何时被她踢去大半,脚底一阵冰冷沁凉之意传来,像是踩进了冰窖。 她忍不住轻颤起来。 感觉到动静,他忙帮她拢了拢被子。 “你怎么在这?”连玉缓缓睁开眼,下意识的抽出手。 “侍卫见到你在宫门外晕倒。” “御花园?”她低低喃着,心里顿悟。 唇边漾起一丝笑容,清晨的阳光打了一抹浅浅的淡黄在脸上。高贵而优雅,看不出深浅。“我们回王府吧。” “你没事了么?”李瑁抚上她的额头。深呼了一口气“昨夜烧的很厉害。” 她微微拧了拧眉,瞥见了他发黑的眼圈。 纤手缓缓伸了起来,抚上他的脸“你没睡么?” “还好。”感觉一阵暖意传来,即使知道那只是一个毫无深意的触碰,李瑁却还是忍不住心神一惊。 “谢谢。”连玉低声道。 他的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定了定神。捂捂她的被子。支身站起。 突然胸口血气翻涌,嗓口一甜,她侧身吐出抹红。 “玉环……”还想说什么,见她无力的挥了挥手。赶忙从桌上拿起一枚荔枝。 “这样就可以了么?” “好麻烦。”连玉擦了擦嘴角“每日都要吃才能安然。” 李瑁笑道“这些荔枝我还不缺。” 连玉心里只想着昨日那事,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愿可以早日离宫。 夫妻双归 连玉心里只想着昨日那事,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愿可以早日离宫。 “昨夜……母妃来了。”李瑁微微犹豫了下,却还是低声道了出来。 “那又怎么?” “她说,我若是无法令你爱上我。就让你做侧妃。”李瑁突然握住连玉的手,颤声道“但,我定会做到的。” 连玉笑“是么?我从没稀罕过这个位子。” 李瑁怔愣,好久,才有些疑虑的道“倘若做了侧妃,我怕你会受欺。” “那与你无关。”声音突然冷冽。 李瑁咬了咬牙道“你可以躲我烦我,可以恨我打我。但是,你为何连我的关心都不愿接受?”他深呼了一口气“即便你左手给爱情,右手给毒药,我也可以欣然接受。可你为何什么都啬惜给予?” 连玉心中一动,有些心折“我们……还不是很熟识,你为何……?你喜欢我哪?” 那男人一笑,清丽雪艳的脸却变得有些苦涩。或许就像武慧妃所说,这世间终于出现了令他征服不了的女子。 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连玉直起身,努力坐在了床边。 “可是,我不可能会喜欢你的。” “那无妨,若你现在喜欢我有一分,我会给它加上九分。若是现在有二分,我会给它加上八分。倘若是负分,我定会给它一点点补齐。”李瑁道。 连玉怔怔的看着李瑁充满希望的脸庞,眉头不禁深了几分。 她道“我不拒绝你的好意就是了。” “我知道你与众不同,但是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时候。还需要配合。” “怎样配合?”浓重的疑问,连玉抬起脸颊。手轻放在床沿。 房内悠悠檀香不断传入鼻间,煞是好闻。 耳边,传来男子有些清淡的声音“就是与我现出恩爱,莫要令人起疑。” 她的心猛然一阵,想起了故垒,却也想起了李瑁刚才所说的话。若是做了侧妃,对她的确极为不利。 似乎有风吹过,吹起了连玉的鬓发。 眼前,有些迷茫。 **** “王爷回府了。” “真的?” “王妃也回来了?” …… 激动,整个王府的人都在激动。 每个人都像是激动的麻雀,一个劲的向门口拥着。小丫鬟们脸色潮红,家丁们也是憨憨笑着。 急促的脚步不断。 有什么压在心间,令人喘不过气。 眼皮一跳,连玉一个踉跄。倒在了李瑁的肩膀上。 这些人~~疯了么? 傻笑,奔走,迎接,将府门堵得水泄不通。令她有家归不得。 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无奈的笑了一下。 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东西,她的力量顿时多了些。 正是那杆蓝笛。 暖意缓缓的充斥着身体,她微笑着望着眼前的人们。府门前,站了数十人,男男女女,有老有少。都齐刷刷的看着他们,眼色有些惊喜。 “这就是王妃吗?长的真美。” 终于,本就喧嚣的王府,因为他们的到来,彻底喧腾。 我住东厢 终于,本就喧嚣的王府,因为他们的到来,彻底喧腾。 古色古香的木质大门,院落,亭台,鱼水…… 这就是王府?果然名不虚传。 与百姓宅邸相比,多了气派。与皇宫相比,多了温馨。 一缕心思顿时安宁下来,似是找到了湖水的游鱼。现在,她终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家了。 盖上眼睛,让木掉的脑子恢复平静。数秒后,李瑁轻轻牵起她的手。 他的心里有些惶恐,害怕再发生早晨的事。 片刻后却放下了心。连玉依旧笑颜如花。 “头还晕么?”微微偏了偏头,他轻声问道。 “还好。” 声音在他耳畔抹过,李瑁顿时放下了心。脸色也鲜活起来。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众人赶忙一礼,齐声喊道。 “大家不必多礼。”连玉的手在空气中向上抚了抚,微微笑着。 “谢王妃。” “大家似乎很喜欢你。”李瑁眼含珠光,随即心里一喜。 “你府中的人还不是因为你才试着接受我,应该说是喜欢你才对吧。” 连玉想起了那些丫鬟家丁们听见李瑁归来时的激动脸色,心里一阵斐然。 “这今后便是你的家。”一阵温馨之气散透,他心里很是平和。 声音也比平日里还要阳光。 “我们现在先去走走,了解一下这里。” 连玉看见这四处亭亭阁阁,生怕自己在这里迷了路。 心中的惬意顿时油然而生,他悠然道“你们先退下吧,我与王妃走走。” “是。” “你家的丫鬟家丁有多少?”连玉听见那如雷贯耳的应答,微微蹙眉。 “不是很清楚。” “你家的情况你都不清楚?” “除了父皇送来的一些人,有时看到中意的,或是在街上无家可归,卖身的,能买就买回来了。”他笑吟吟的答道。 她越听越是奇怪,道“你不怕招进贼来吗?” “寿王府不缺几两银子,若是他们需要,就当是我发善吧。” 怎么如此大意?连玉有些恶寒,却又有些感动。 很快穿过了一座座小桥流水,飞檐之上偶尔停着几只燕子。 水池象是镜子,温暖的阳光映在池面。池子附近树旁的几盏灯笼,那映在水里,就象是一个个白日的小月亮,围绕府中大片水池。 一片白云和一片白云连起,如同一条宽大的不规则的带子,给澄澄的天空分成两半。白云移过,逐渐消逝在远方。天空碧澄澄的,阳光显得煞是温暖。 “我住哪里?”;连玉很快想到了这个问题。 “东厢或者后院,你自愿。”他飞快的想了想,接道“东厢离我近,后院安宁。” “东厢?后院?”连玉喃喃道,又突然惊醒过来“我还是住东厢吧,毕竟我们是夫妻。” 他的气息瞬间爆棚起来。 似乎这一生都没有这样快活过。 李瑁瞪大眼睛,开心的把住连玉的肩膀,站在她身前站定。道“你不躲我了?” 这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似乎有人轻笑。 不准入内 这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似乎有人轻笑。 李瑁心肝乱跳,而连玉则轻抿嘴唇。 连玉拽着李瑁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伸出手指点了点笑声来源,头赶忙垂的低低的。 这附近植漫了花草,煞是好看。姹紫嫣红间,花香沁入鼻中。庭院前是一堵石墙,打通的一处连接了这里的花园和东厢。此时那笑声戛然而止,鸟语,花香,气清,如是薄雾笼沙。 李瑁朝着通处望去,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想起家中的丫鬟家丁平日里皆是与他没大没小,打闹甚欢,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吧。 “春止?花荣?夜星?是你们么?别在开玩笑了。” 他一时里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的性子本是开朗,平日他们与他开玩笑也就罢了,只是今日意义不同。 “出来!”李瑁厉声喊道,眼睛斜瞟了连玉一眼。 对面依旧是无人回应。 他拉着她,疾步走去。到那石墙前站定,石墙那边就是东厢了。 一阵铃铛的声音轻轻响起,却又立刻惶急的安静下来。只不过,此刻,李瑁心里有了计较。 “莲儿!出来!”李瑁胸有成竹的道,负手立在墙边。 叹了一口气,便带着连玉一起穿过那通处。 顿时,又是一番广阔天地。花茵,天台,楼阁,水榭。 连玉苦笑,怎么找个丫鬟跟逮耗子似的?突然有种感觉,她以后的日子,估计跟小时候玩的猫捉老鼠差不多。 又是一丝笑声传来,李瑁爽朗的道“莲儿,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在鱼池之后的青石后,还要我过去么?” “对不起,王爷,王妃。”一个身影赶忙走了出来,脸色惶急。 “果然是你。”李瑁轻笑“能在东厢活动的一等丫鬟不过十余人,其中只有你有配铃的习惯。” 连玉的手依旧被攥在李瑁的掌中。 搭落在肌肤上,那温暖令他心神安宁。 “莲儿……莲儿本在这里喂鱼,突然听到你们的谈话。又从来没见过王爷像今日这般高兴,这才……” 李瑁眼珠一转,心中一喜。道“罢了,今日就算了。告诉大家,从今之后,东厢之内,除了王妃,任何女眷不得入内。” “什么?” 莲儿突然抬起头,眼中写满了讶异。 连玉猝不及防,心中也是一惊。脸上飞快的映出几道红晕,云鬓微乱,仿佛是落日后的红霞。 她暗道这下糟了,想必日后定会被万人唾骂。 “以前本王独自一人,而如今却也是有了妻子的人了。自然要避嫌才好。” 莲儿突然莞尔一笑,轻快的福了福道“是。” 然后便抚着小嘴,轻笑着离开了。 连玉无处可避,便索性抬起头对着李瑁的目光“我何时要你清东厢了?”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一袭锦衣,上绣傲龙。他的嘴角笑意宛然。 “既然有了名分,自然要将功夫做足了。” 这是他的府邸,想做什么自然是他说了算。即便她是女主人,却也不好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只好无奈的摇头应了。 怎样称呼 李隆基听闻此言,也知她有心推脱。倒也不再勉强。索性一拍金色的锦绸衣袖站起,柔声道“罢了,朕走了。你好生休息就是。” 正要离开,连玉却突然抬头。道“又想去一个人跳那舞?” 后颈上微风拂起,回头一看,那张笑脸便又站在了身后。李隆基微笑,看了看她嘴角的浅弧,顷刻,下腹一阵热意涌来。 连玉想起那日所见情景,也有几分心神不宁。便下意识的拦住了他。 还没走几步,便被那人叫住。李隆基顿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动。 心间暖融融的欣喜,是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意。他勉力的露出一个与平日威严不同的笑容,心中一阵难以形容的温馨。 连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微闪。 “罢了,你不说只剩下将动作串联了么?我好人做到底就是,省的在被他人看到。” 李隆基楞了一下,想拂一拂她发间被风吹乱的鬓角,却垂首咬牙,忍住了。 一阵旖旎之意飘逸在整个空气,此刻几近寅时。府内的所有人都已入眠。 李隆基敛眸谢道:“那朕要谢谢你啊,要赏你些什么呢?”他的脸上泛着温暖的笑意。 “寿王府很穷吗?” 李隆基吃了一惊,这一个反问令他顿时怔在原地。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第一次有人拒绝他的赏赐。 果然,连玉眸光一闪,声音顿沉。 “我拦下你不是想要赏赐,只是不想让有心之人看到你昨晚那番情景罢了。” 你不也说那舞很好么?李隆基心道,但是却另有一番感动源源不断。 那一番偶遇令他起了杀她的心意,她却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宁愿冒着重蹈昨日覆辙的危险。 看见眼前有些歉意的皇帝,连玉顿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沉声道“快些吧,昨夜从子时到寅时将我折磨成那个样子,今夜就不必了吧?” 王府之内的李隆基顿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好。” 东厢内,两人飘舞。 一男一女,一个风华正茂,一个神彩精华。 旋转,转身,抬头…… 她在微凉的夜中出了一身大汗,累的几乎晕倒。 冷刻的笑容从她的脸上划起“老……父皇,结束了是吧?” 连玉见到他终于转身坐在了石凳上,心中顿时大喜。 “嗯。”他突然有些不快,朗声道“朕有那么老么?” 她一笑颔首,对他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只是父皇有些像我一位故人,所以见到父皇,便常想起他。”她的声音有丝迷离,轻柔想起。 李隆基除了稍老一些,从眉目到表情。都时刻令她想到一千多年后的偶像龙基。 他这时才注意到连玉的表情多了些迷离,那淡淡的声音,轻柔的腔调。不加魅惑,纤细的手扶在下巴。 手指细细小小,不染丹蔻之色。可是却娇美惊人,媚色无边。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心中此刻的感觉。一人一下,万人之上的高贵,令他总是俯视所有人。而她,却让他觉得无法控制,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缕薄芳。 他拿起两个酒杯,甄了两杯果酒,一杯放在身前,一杯放在对面。 后宫中的妃子们,春兰秋菊,各有擅长。但是却让他无法感觉到眼前的快活。 她似乎有一种魔力,令人忍不住亲近。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明明知道与她不可能发生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他不禁失笑,心中却是一阵苦意。 感觉到有道目光死死的落在自己身上,连玉目光攫去,那目光立刻敛了回去,尴尬的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那味甜微酸的果酒令他蹙起了眉。 “你怎么称呼你那故人?老什么?”李隆基眉毛一挑,看向快要落下的月亮。 皇帝夜临 他身形修长,将她挡在阳光之后。 与此同时,脸上带着明艳桃花。 “玉环,我这一生都没有似今日一般快活过。” “好。”连玉微微一笑,有些脸红的娇斥。 她似乎不知要如何去拒绝他的好心了。 李瑁被刚才的事一扰,心思也淡了许多。与连玉在家中熟悉了环境,便回了东厢去了。 ***** 月色轻盈如水,连玉独自坐在东厢之外的石桌之上望月。桌上有一把香蕉,一套酒杯。 一阵清风浅吹,面前的湖水似是被谁搅动,泛起一弯旖旎。 “故垒,我明日就去看你。你想我了么?” 她倒了一杯果酒浅酌,微微蹙了蹙眉。月光落入她意味深长的黑眸中。 “进来吧,不要躲躲藏藏的。”她轻声道,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才睡去的李瑁。 “你怎么发现的?”一阵轻盈的身影落在地上,轻笑着坐在她身旁,拿起一根香蕉“我的动静很大么??” 连玉苦笑,又品了一杯果酒。怎么会是他呢?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在宫中他最大,可这里已经不是皇宫的范围了。 男子那随意而威严的神态,正襟危坐。眼神却依旧慵懒,连玉很清楚他的来意,便正好拖延时间。 她道“哦,还是我?”她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敢来这里,必不是端了皇帝的架子来的“当今天子,居然撒谎都不脸红。”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李隆基微微一怔,虽还有些疑虑。却也懒得伤脑,随即释然,笑道“聪明。”转而又想了想“你怎么发现朕的?” 连玉从听到《霓裳羽衣》那四个字起,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全部了,如今是躲也躲不过,打也打不走。倒索性认了好了。 她指了指地上斑驳的树影,李隆基心中顿时通悟。想必是夜中暗影映出了他的身子吧。 他哑然一笑。尴尬的剥开了香蕉皮。 “你想怎样?”李隆基连夜翻墙到自己儿子家,不会是来旅游吧。 在连玉见到李隆基之后,便逐渐接受了他的性子,似乎懒散随意,与那开明而狠辣的皇帝八竿子打不着。 一双清亮却又看不出深浅的眸子……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李隆基嘴角一勾,笑道“只是放不下那曲子。” 连玉的脑袋顿时木了几秒,才慢慢的恢复了正常。惊意顿起,微微一笑道“你不怕被人发现了么?大唐天子的颜面何存?” “似乎也是。”李隆基轻笑,一对眸子转了转,道“不妨,明日我送你一块金牌,以后若是有需要,你进宫就是了。” 连玉一惊,他这话是说……他们还要长期合作下去不成?难道杨玉环和李隆基的旷世畸恋就是这样作为导火索的? 她脸上婉转生动的表情被月光清浅淡映。显得恬静而美丽,他突然将香蕉皮丢在一旁,扶上了她的肩。 “我们开始吧。” 连玉放下手中果酒,冷声道“得,我可不想再发烧了。你不是说宫中的宫女都无法令你满意么?那玉环恐怕更是不及格了吧。” 她微微低下头,执杯端坐。手中的浅白色果酒漾出微微泛光的涟漪。眼中甚是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白色的果酒映在她黑色的眸中。就像映在镜子里一样。 怎样称呼 李隆基听闻此言,也知她有心推脱。倒也不再勉强。索性一拍金色的锦绸衣袖站起,柔声道“罢了,朕走了。你好生休息就是。” 正要离开,连玉却突然抬头。道“又想去一个人跳那舞?” 后颈上微风拂起,回头一看,那张笑脸便又站在了身后。李隆基微笑,看了看她嘴角的浅弧,顷刻,下腹一阵热意涌来。 连玉想起那日所见情景,也有几分心神不宁。便下意识的拦住了他。 还没走几步,便被那人叫住。李隆基顿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动。 心间暖融融的欣喜,是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意。他勉力的露出一个与平日威严不同的笑容,心中一阵难以形容的温馨。 连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眸光微闪。 “罢了,你不说只剩下将动作串联了么?我好人做到底就是,省的在被他人看到。” 李隆基楞了一下,想拂一拂她发间被风吹乱的鬓角,却垂首咬牙,忍住了。 一阵旖旎之意飘逸在整个空气,此刻几近寅时。府内的所有人都已入眠。 李隆基敛眸谢道:“那朕要谢谢你啊,要赏你些什么呢?”他的脸上泛着温暖的笑意。 “寿王府很穷吗?” 李隆基吃了一惊,这一个反问令他顿时怔在原地。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第一次有人拒绝他的赏赐。 果然,连玉眸光一闪,声音顿沉。 “我拦下你不是想要赏赐,只是不想让有心之人看到你昨晚那番情景罢了。” 你不也说那舞很好么?李隆基心道,但是却另有一番感动源源不断。 那一番偶遇令他起了杀她的心意,她却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宁愿冒着重蹈昨日覆辙的危险。 看见眼前有些歉意的皇帝,连玉顿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沉声道“快些吧,昨夜从子时到寅时将我折磨成那个样子,今夜就不必了吧?” 王府之内的李隆基顿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好。” 东厢内,两人飘舞。 一男一女,一个风华正茂,一个神彩精华。 旋转,转身,抬头…… 她在微凉的夜中出了一身大汗,累的几乎晕倒。 冷刻的笑容从她的脸上划起“老……父皇,结束了是吧?” 连玉见到他终于转身坐在了石凳上,心中顿时大喜。 “嗯。”他突然有些不快,朗声道“朕有那么老么?” 她一笑颔首,对他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只是父皇有些像我一位故人,所以见到父皇,便常想起他。”她的声音有丝迷离,轻柔想起。 李隆基除了稍老一些,从眉目到表情。都时刻令她想到一千多年后的偶像龙基。 他这时才注意到连玉的表情多了些迷离,那淡淡的声音,轻柔的腔调。不加魅惑,纤细的手扶在下巴。 手指细细小小,不染丹蔻之色。可是却娇美惊人,媚色无边。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心中此刻的感觉。一人一下,万人之上的高贵,令他总是俯视所有人。而她,却让他觉得无法控制,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缕薄芳。 他拿起两个酒杯,甄了两杯果酒,一杯放在身前,一杯放在对面。 后宫中的妃子们,春兰秋菊,各有擅长。但是却让他无法感觉到眼前的快活。 她似乎有一种魔力,令人忍不住亲近。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明明知道与她不可能发生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他不禁失笑,心中却是一阵苦意。 感觉到有道目光死死的落在自己身上,连玉目光攫去,那目光立刻敛了回去,尴尬的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口。 那味甜微酸的果酒令他蹙起了眉。 “你怎么称呼你那故人?老什么?”李隆基眉毛一挑,看向快要落下的月亮。 历史巨轮 她的眸光向身边望了望,心里落寞了一番。 “老大。”目光向旁边划了一眼,神色微微有些犹豫。 “看来你很念他,罢,朕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这么叫你也不吃亏。”皇帝嘴角微挑,应道。 这时,月光逐渐变淡,天边现出一抹浅白。漫天雾蒙,看不出他人的表情。 他看了看身旁,那清澈的眸中似是想起了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发魔一般紧紧盯着天边,怀恋的道“他没有父皇的身份尊贵。” “他是谁?” 看她那表情,想必是一个很值得怀念的人。杨玉环从小呆在家中,究竟是谁与他相像他却不知。李隆基心中一热,眼中掠过些许异样。 “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但是玉环很崇敬他。” 李隆基冷笑道“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可以令玉环念念不忘?” “缘分吧。” 连玉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她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却一直保持在无解状态。 眉梢一低,睫下映出一片阴懐。 被唤作老大,对李隆基来说可以称作是一个挑战,同时也是一种新奇。最重要的是,那注定只是一个替身。 但可笑的是,他却一心想得到这个替身的角色。 一杯果酒放在了他的手中,连玉感谢的道“那谢谢老大了。” 抬了抬自己手中的果酒,连玉将其一饮而尽。将空杯向他示了示。 “不过,若是在较为正式的场合,还是要注意礼仪。以免给他人留下话柄。”李隆基的声音再次疲软了下来。 他将敬来的果酒皱眉咽了下去,舌尖一阵难言的怪异感觉。 如果说做了这个替身,就可以与她的距离缩短的话,那么这个角色他倒也愿意接受。只是这个办法真的可以奏效么? “玉环……” “老大,天亮了。”连玉打断道。 “嗯。”李隆基有些不愿的站了起来,一个横跳,越过墙去。 眼泪打在连玉的手上,她赶忙擦拭而去。一阵痛意传来,却是无法治疗的心痛。 她早已失去了意识,那身影消失之后。心绪便顿然坍塌。 有多久没有这样流泪了? 只是一个偶然罢了,她又有了一个老大。是属于那个世界的称呼。尽管只是一个幻觉,但她仍然感动的湿了脸。 连玉,从出生到死去,再到复生。人世的温暖,悲凉,酸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承诺,她都有了体验。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所有的伪装一下子崩溃,她嘶声喊道“爸,妈,珊灵,老大……” 满耳传来的,却不过是空气中有些涣散的回声。 为了什么?她做了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似乎只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她艰难的站起身子,将那《霓裳羽衣》又舞了一次。 旋转,轻跳,微笑,流泪,眷恋…… 瘫倒在地上,连玉粗重的喘着气。从中毒之后,她的身子似乎弱的不得了,稍一受累,便喘的不行。 紧紧的闭上眼睛,那旋转的历史巨轮似乎正发出嗡嗡的轰鸣,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过来。 “故垒……”一滴眼泪落进她的口中,咸咸的。 无可奈何 辰时,王府的第一个家丁进入,拿了一个扫把仔细的扫着院落的每一个角落。 连玉抹了抹脸,确定已经看不出什么,便微笑着走到那人身前。 “告诉王爷,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她坚定的道。 “这恐怕……不太好。”家丁颤声道。 耐心早在昨晚就已经抛干抹静,此刻,心中只有一份焦急缠绵于心。无论如何,她今日是一定要出去。 别说是他,就算是李瑁说不好也不行。 扫把在地上轻划的声音入耳,显得有些聒噪。闷闷地响着,那焦躁沁人心脾。痛楚到难熬。 连玉死死地咬住唇瓣,盯着那人的动作。 又是那倔强而桀骜的眼睛,那家丁又将头低了低。 苦涩不断的从喉间溢出,神识越来越聒噪。 其实连玉完全可以越过家丁出门,但她不愿令李瑁担忧。 隐隐约约,一阵脚步声轻轻靠近。 有一缕声音打破沉静。 “让她出去就是。” 这宠溺的声音,一直到很多年之后,连玉都无法遗忘。 阳光温文,清爽淡雅。像是一滩清澈的溪水,看的人心神俱宁,心情大好。 扫把的声音停下,只听到家丁慌忙的声音。 视线清晰而见,金色锦袍笼在身上。看起来华贵而优雅,似乎所有的光彩和奢华都被他吸引了去。 李瑁。 身影轻轻走过,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鼻中淌过一阵檀香的清澈味道,李瑁朗声道“今后王妃的命令就是本王的命令。” “是。”那人应道。 “……谢谢。”连玉嗓中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是夫妻。”他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的道“我找人给你准备轿子。” “不必,我想去……”连玉的身子有些颤抖,手指轻颤。 仿佛乌云顿过,他唯一看见的,就是她有些迷茫的眼神。 阳光微灿,早晨的阳光透出慵懒。 颤抖的身影,垂首于身前。 “要去找他是么?怕我拦下你?”声音好听,带着羽绒一般的暖人“我不会的。我不会拦你。” 连玉眼眸深垂,只感觉那一双温暖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侧,摩挲了两下。却迟迟不愿落下,明黄的衣衫清晰入眼,然后便沾染了她的眼泪。 她一惊,身子缠的更加厉害。心中却是安定了许多。 “他叫故垒。” 蓝故垒?李瑁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努力在脑中思索,最后锁定在一双如水深眸中。“王府郡马?”李瑁几乎难以置信。 “是。” “难怪怀暖说她现在只是多了个朋友。”李瑁自嘲的一笑“原来是这样。” 连玉突然想起什么,忙道“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李瑁一听,顿时一震。却又立刻释然道“不必了。” “可是……”虽然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可是当话真的出口,她却反而觉得无所适从。 “我见了怀暖,会有些尴尬。” 连玉平静道“我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好,我等你。”李瑁轻笑着,抚着她的脸。拨了拨她的发丝。 连玉点了点头,忙一路跑出王府,她知道这样很失态,但却无法控制心中的焦急。 “玉环,我该怎么办?”看着连玉焦急的背影,李瑁紧紧的握着拳,无奈的叹息。 最好酒楼 “故垒,不要再喝了。”怀暖抢过故垒手中的酒坛,喝道。 “连玉——嫁人了。”故垒缓缓道,又看了一眼酒坛。 “三天了啊。如果连玉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怎样想?” 故垒猛然一惊,忙紧握着手中的酒坛,向门外走去。他不介意让自己萎靡,但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萎靡。 怀暖趁机站在他面前挡住。 然而,她很快呆愣在原地,忘记了移动。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故垒。 一双凤目,钻石一般幽深。微微眯着,微醺而深沉。流光中不断的诉出痛苦。鼻子高而挺秀,唇紧紧的抿着,这个少年俊秀的似是山水画之中的一抹浓彩。 只是那萎靡的眼神轻轻垂着,怀中抱着一个酒坛,白衣依旧洁净。清澈的像要泛出光芒。 那双眼中,萎靡却依旧令人心动。或者此刻还多了些期盼,她说不清他是在期盼什么。脑中一片空白。 连玉嫁人之后,三日了,他依旧是这样萎靡。 而自己就这样看着他疯狂的发泄。 那张脸上写满了痛苦,是他亲手将自己所爱之人双手奉于他人。 这三日,故垒放下了所爱的书籍,放下了所爱的音乐,放下了所爱的武功,放下了所爱的一切。却独独放不下连玉。 “我出去就是。”他的身影微倾,踉跄着,口齿不清。 “故垒,你就那么确定你喜欢她么?你们不过认识了几个月。同甘共苦而已,你就那么确定自己喜欢她?”怀暖咬着牙,摇晃着他的肩。 果然,故垒淡淡的笑出声来。 “我只是想与她在一起,是不是喜欢有什么重要?” 怀暖一惊,当即放开了她。眼眸深沉。 或许,假若她知道连玉曾经也说了同样的话,会更惊讶。 他们之间,好比一个完美的圆。虽然 不知何处才到终点,却心甘情愿一直那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怀暖迅速的抹了抹眼泪,收起对故垒的心疼,离开了。 眼角中似乎正溢出不断的华彩,就连眉梢之间都是满满的颓靡。 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 故垒瞥了一眼怀暖,缓缓的向府外走了出去。 “郡马,要配轿么?”门口的侍卫欠身一礼,恭敬的问道。 故垒摆了摆手,面色潮红,身影不稳。 “这里最好的,可以喝酒的地方在哪里?”他的神色极为冷漠。 “万华楼。”家丁冲口而出“只是……” 话还没说完,故垒便走了出去。 “郡马!” 尖锐的声音传进故垒的耳朵,故垒回过神来,却依旧向前走去。 “那是妓……”家丁说到那个字,顿时脸颊一红,声调低了下来。 他顿时悟过来了什么,急忙对着旁边令一个家丁道“这可怎么办?” “不知道,要有好戏了。”旁边那人轻声而笑。 半讽的话语落入他耳中,家丁顿时觉得脑子一震,仿佛要炸掉炸掉一般嗡嗡作响。 他怔怔地看向故垒走的那边,有一种想要崩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