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为后》 第1页 《文臣为后》作者:清风入淮【完结】 文案: 残疾太子骚攻vs文臣貌美诱受 攻又色批又疯批,受又忠诚又貌美,简称疯狗追美人。 壬申年,房青玄被陷害入狱,蒙冤受辱,在狱中无人问津,太子差人给他送了一碗热乎的饭,他便暗自发誓要追随太子,结果没想到太子竟然是个好男风的大纨绔。 太子:「房大人,知道此物名叫什么吗?」 房青玄一脸天真:「不知。」 太子:「此物能让你欲仙/欲死。」 房青玄:「……微臣告退」 当他想跑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早就落入了太子的圈套里。 元长渊当今太子,被人陷害得一只眼瞎一只耳聋,为了保命,不得不伪装成纨绔。 当听到房青玄那句「我所誓死追随的,一定是位流芳百世的明君」 元长渊从此决定当一位明君,同时护住自己心爱之人,一辈子荣华富贵。 太子登基后,房青玄想要元长渊在史书上留下好名声,多次拒绝入宫为后。 元长渊就将人关在后宫里七天七夜,无人知这七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房青玄穿着与元长渊同样的袍,出现在封后大典上,成了史上第一位男皇后。 我要你高枕无忧,万福金安 我许你权倾朝野,一人之下。 看文小贴士 1,攻受双洁,不渣不虐。 2,互宠,双方奔赴,从头甜到尾。 3,大纲完善,存稿充足,不用担心坑。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成长 主角:房青玄,元长渊 ┃ 配角:小旺财,金银元宝 ┃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我要你高枕无忧,万福金安 立意:身残志坚,让乱世恢復繁荣昌盛 第1章 蒙冤入狱 壬申年亥月,元京飞雪漫天。 柳絮般的雪从狭窄的天窗飘进来,在地牢的茅草上落下斑驳的痕迹,随即茅草被一只染血的赤足踩得下陷,这是一只受满刑伤的脚,纤细的脚踝上被刑具勒出骇人的淤青,可这脚的主人却不以为意,伸手接住一片飞雪,飞雪在他指尖转瞬间便化成了水。 房青玄张开干裂的唇瓣,干涩又哀苦道:「皑皑白雪,亦如我心!」 半月前,房青玄被家中的丫鬟背叛,他还未公之于众的文章全被偷走,文章传了出去,那些人断章取义,说他鼓动人心欲要造反,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被皇帝亲自下令关进了御史台,御史台又名兰台。 兰台说着好听,却是所有官吏们的噩梦,死在这里的清官贪官不计其数,不管是不是被冤枉,都是先受一顿酷刑,命大点的能熬到沉冤得雪的时候,命薄的就永远留在了兰台。 「太子殿下,下雪了。」 小旺财兴奋得脸颊红扑扑的,没规没矩地跑进来。 只见金丝床幔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挑开,太子坐在床榻边,一身明黄色的寝衣,袖口处锈着吉祥的捲云纹,慵懒华贵,他的五官异常端正,端正得太过则多了一丝轻佻的邪气,但只有在他笑的时候才会出现,他不笑的时候,略有些冷,比外面的寒冰还冷,眼神沉稳又老练,这幅模样让人看不出他才年仅十七。 小旺财一看到太子殿下那副冷淡的模样,也迅速冷静了下来,害怕殿下斥责自己鲁莽咋唿,忙把头低下来,躬着身子过去伺候殿下穿鞋。 元长渊低头看着小旺财肩头上沾到的雪:「刚入亥月便下雪,这个冬日,平民百姓怕是难捱。」 小旺财后背冷汗直冒,每到冬日,就总会传来有人在街边冻死的消息,太子殿下每每听闻,都会嘆气,而他方才居然因下雪而兴奋,还扰了殿下的清梦。 「太子殿下,奴才该死。」小旺财跪在元长渊脚边,头用力往地上磕。 「你也年长一些了,玩心还这么大。」元长渊只是摇头,并未生气,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小旺财停止磕头,跪在地上,跪累了,就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简直跪没跪相:「殿下,十月就下雪,奴才活了十一年还是第一次见呢,而且还下得这么大。」 屋内摆了好几个火盆,元长渊并未感受到丝毫寒气,将窗推开,才发现窗外的红梅都被雪压弯了。 红梅的花苞在白雪的掩映下,真的很美,小旺财大字不识几个,此刻却很想吟诗一首:「雪压寒梅清如画,草鞋蓑衣仍刺骨……」 谁知他刚吟到一半,太子殿下就直直地向他投来目光,脸上看不出喜怒:「谁教你的?」 「是…是奴才听来的,最近元京好多这样朗朗上口的诗,据说都是翰林院典籍房青玄房大人写出来的。」 小旺财又多嘴地说了句:「就是半月前被皇上下令关进御史台的那位。」 元长渊背着手:「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典籍,还有这份忧民之心,给这位房典籍送些热乎的饭菜去。」 元长渊并没有要救房青玄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欣赏那首诗。 房青玄卧倒在茅草上,蜷缩着身子,又冷又饿又渴,披散的髮丝盖住了他一半的脸颊,露出来的那一半即便看上去毫无生气,可也叫人挪不开眼。 小旺财提着食盒出现在牢房外,透过栏杆,看向一身囚衣的房青玄,心中惊唿,原来世上真有光风霁月般的人,若是换上干净的衣裳,怕是更叫人惊嘆。 第2页 房青玄听到有动静,以为又是来提审自己的,瑟缩一阵后,才虚弱地睁眼。 小旺财那张圆圆的脸很喜庆,他冲着房青玄恭敬道:「房大人,太子殿下命奴才来给您送些热乎的饭菜。」 「太子殿下?」房青玄听闻太子殿下十分勤勉,心繫天下,时常念着民间疾苦,为民忧心,太子太傅都夸殿下未来一定是一位圣明的君主,可太子殿下跟他素未谋面,怎么会叫奴才给他送饭。 房青玄以为自己听错了,亦或是在梦中还未清醒。 他重复了足足三遍太子殿下。 小旺财已经让狱卒打开牢门,提着食盒走进来了。 房青玄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吃了半个月的冷馊饭,这股香味让他无法思考其他任何事,哪怕下了毒,他也不在乎了,拿起筷子,在小旺财的注视下吃掉了一整条鱼,两碗香米。 小旺财看他吃完,收拾好食盒,走了,没有多余的话。 房青玄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毒发,但等了一天一夜,也没什么事,就是肚子有点胀,应该是吃太饱了。 担忧过后,房青玄只剩下疑惑,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叫人给他送饭,难不成太子正有谋反之意吗?所以想要拉拢他?可他是被诬陷的,他一个小小的典籍,哪有那般的雄心豹子胆。 次日,朝堂之上,以江淮民为首的新党,立于右侧,以萧岳为首的旧党,立于左侧,两党剑拔弩张,在殿外的时候就险些打起来了。 江淮民出列,手持玉质的朝笏,举过头顶,再缓缓下跪:「皇上,近日天气骤冷,路边已有不少冻死的流民,元京境内都尚有人冻死,其他地方怕是更多,臣叫人去打听过,这些流民都是从徐州过来的。」 元庆帝眉头一皱:「徐州出了什么事,怎么没见上奏。」 江淮民身后的门下侍郎谢千重出列,回禀:「回皇上,徐州知府的奏章早已呈交给中书省,只是不知道为何迟迟没有上报。」 听到徐州二字,中书省里任职的几位官员就已经瑟瑟发抖了,一听谢侍郎直接点名,他们一伙人利索地跪地。 为首的中书令赵钧趴俯在地:「皇上,此等要事,臣怎敢欺瞒不报,臣早就拟了一份奏章,交与了参知政事江大人手中……」 赵钧说到后面,声音越发细弱,眼皮微抬,偷瞄向江淮民。 江淮民跪在地上,回首瞪向赵钧:「胡说,你何时呈报过。」 谢千重也跟着冷呵:「赵中书可真会泼脏水,兰台诗案你也是这般栽赃嫁祸,明明是令郎欲要谋奸纯良,连男子都不放过,结果谋奸未遂,还被抓了现形,你为了堵住众人指责,保住赵家名声,反过来栽赃,买通房典籍家中的丫鬟,将一份文笔拙劣的文章放在了房典籍的家中,然后断章取义地上报给皇上……你以为房典籍死在狱中了,死无对证,无人再追究,令郎就能前途坦荡,入朝为官吗?」 半月前的兰台诗案,在元京颇有话题度,因为那些流传出来的诗篇,让坊间注意到了这么一位惊才绝艷又心繫天下的人物,现在连小儿都能信手拈来,说上几句房青玄写的诗。 能写出此等诗文的人,又怎会有策反之心,其中的猫腻显而易见。 赵钧急道:「谢侍郎你有何证据,若是没有铁证,你这就是污衊,在皇上面前空口无凭,岂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谢千重目光炯炯:「皇上圣明,臣等都是放在心里,不像赵中书只会挂在嘴边,你这般欺君罔上,谋害纯良,纵容孽子作奸犯科,才是真的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赵钧瞬间失态,指着谢千重:「你好一张伶牙利嘴。」 「肃静,兰台诗案就交给大理寺重审。」元庆帝本就没把一个小典籍放在心上,不耐烦地随口命令了句,他现在主要烦心的是徐州流民一事:「中书省未能及时呈报,全部罚俸一月。」 元庆帝自然知道这里面牵牵绕绕太多,真要追究,这朝堂上有一半以上的官员都要受罚,所以很快就点到为止,意思意思地罚了一个月俸禄,平息了这场争端。 下朝后,江淮民与谢千重一同出宫,走在那条繁华的神武大街上。 「皇上力不从心,新规怕是难以推行。」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位拥有铁血手腕的君主,而不是一位中庸的皇帝,再这样下去又会走上前朝的老路。 江淮民扶着看带:「朝廷附骨之蛆太多,沉疴难治,此行任重道远啊!」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没人会在乎一个小人物的生死,房青玄从御史台离开,被关押进了大理寺,路上染了风寒,已到了病危垂死之际,多日都无人问津,没人在乎他的生死。 房青玄剧烈咳嗽,喉咙里涌上来一阵腥甜,他摊开身子,往地上一摊,咧嘴冷笑,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他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是他官太小了,所以就该死吗? 「用饭了!」 狱卒敲了敲栏杆,从一个脏桶里面,舀了一碗烂粥,丢在地上,粥里还带着冰渣子,并有一股恶臭散发出来,看上去更像是从茅厕里打捞上来的。 房青玄躺着没动。 狱卒巡视了一圈回来,见他没吃,就提醒道:「赶紧吃了,饿死在这里,大人明天还怎么审你。」 房青玄仍然没动。 狱卒开了锁走进去,端起那碗腐坏的食物,浇在房青玄脸上,见房青玄没有反抗,他发出恶劣的笑:「白瞎这么好看一张脸了,你要是现在肯跪趴着向我摇臀,给我爽一次,我倒是可以给你吃顿热饭,想不想吃……」 第3页 房青玄还是一动没动,他真的没力气了。 狱卒见他跟个死人一样,觉得没趣,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液,大摇大摆出去了。 房青玄闭上眼,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睁开了,耳朵里像是被堵了棉花,周围的声音变得很闷,他闻到了一股药香味,接着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说话:「还有救吗?」 另一个苍老之声:「还有一丝气,能不能救,看命。」 一碗苦药灌下去,房青玄呛咳几声,缓缓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了小旺财那张圆圆的脸,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 「谢…谢太子殿下…」房青玄说完,就又晕过去了。 小旺财听太医说命保住了,才放心地回宫復命。 房青玄在狱中晕了好几日,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徐州城冻死了上百名流民,让皇帝龙颜大怒,赵钧赵中书难辞其咎,被停职了。 而被赵中书赵钧诬陷的房青玄,因大理寺重审,得以被无罪释放,太子殿下欣赏他,听他被放出来了,便立即命令小旺财带着太医去瞧了,索性去得及时,保住了一条命。 房青玄在府中养了几天病,能下地后,便动身去了国子监拜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坐在书阁里,左右两边坐了十几位监生,这些都是朝中大臣们家里的公子哥,性子大多纨绔,监丞在的时候,他们就装模作样地念书,不在的时候,就插科打诨,东倒西歪。 此刻监丞不在,那些公子哥们放飞自我,坐没坐相,聚在一起讨论着。 「那赵公子真是没有出息,谋奸一个比自己大了七岁的男子,还没成功,差点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据说那名男子是翰林院的典籍,赵家公子胆子真大,人家好歹也是个官儿。」 元长渊听到翰林院典籍这几个字,突然从书上抬眸,看向底下正在热烈讨论的公子哥,只看了一眼,便又收了回来。 「我听说那人叫房青玄,又名子珩,有君子如珩的美誉,也不知道他担不担得起这句君子如珩。」 「微臣翰林院典籍房青玄,拜见太子殿下。」 书阁四面都挂了纱帐,随着微风鼓动翻飞,一声飘渺清亮的声音穿过纱帐,让原本正在嬉笑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一阵合时宜的寒风,吹起纱帐的一角。 只见纱帐外,立着一人,身穿粉色暗纹圆领袍,腰系白色丝绦,没有其他繁杂的装饰,却美得如谪仙,皮肤比后边的雪还要白皙无瑕,像温润的美玉,又像水洗的白瓷,这一刻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彙,都可以搁在他身上,完全担得起一句君子如珩。 第2章 惊鸿一瞥 纱帐飘起又回落,众人惊鸿一瞥后,满堂寂静。 就连太子元长渊都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便回了神,将手中的书籍缓缓放下:「免礼,身体可有好些。」 房青玄立在寒风中,衣着单薄,美中带着几分病殃殃的羸弱,他手握拳,抵着苍白的唇:「咳…多谢殿下关心,微臣风寒尚未痊癒,但已无大碍。」 元长渊透过纱帐看向那抹单薄的身影,给身后的小旺财使了个眼色:「房大人,天寒要注意保暖。」 小旺财捧起书案上的梅花香手炉,掀开纱帐,把手炉递给房青玄:「大人,多保重身体。」 这手炉上雕刻了几只梅花鹿,十分考究,用的香炭一点都不呛,有股冷梅的香味,一看就是御用之物,房青玄惶恐,不敢接:「殿下,微臣卑劣,受点寒风不打紧。」 虽然拒绝了,可手炉最终还是到了房青玄的手中,并且太子殿下还给他赐了座。 房青玄本想拜见完便离开的,可外面实在太冷,就留在了书阁,目光时不时打量一下太子,曾经在祈福大典上,他曾遥遥望过一眼,那时太子还很稚嫩,一眨眼的功夫,太子便已褪去青涩了,身量比同于武将,肩宽手长腰挺,俊俏得惹人眼。 房青玄用银筷拨弄手炉里的香炭,这香炭烧过之后不散也不扬灰,香气也不会那么快散掉,除了皇上和后宫几位得宠的娘娘,就只有太子能用如此奢侈之物,没想到他如此卑劣的人也享受了这么一回。 太子宽厚待人,比他想像中要温和仁慈许多,外界传言果然不虚,太子将来必定是位仁君。 房青玄拨弄着香炭,这时一个纸团滚落到他脚边,他顺着滚落的方向看过去,见有好几位公子哥正轻佻地盯着他,这些人都是朝中大臣家里的宝贝疙瘩,不管哪一位,他现在都得罪不起。 房青玄选择无视,继续把玩手炉,指腹细细抚摸上面錾刻的纹路。 「子珩,帮我们捡一下。」 其中一位公子哥亲昵地唤着房青玄,好似早就相识。 有人跟着附和:「一个人干巴巴坐着多冷,跟我们坐一块吧。」 又一人言辞粗鄙道:「房大人,我们的书案上缺少一些装点之物,不如你脱了衣服躺上去,让我们掌掌眼,我们都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让赵家公子神魂颠倒的。」 这些人越说越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秦楼楚馆。 而太子正背对着众人翻书,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不相干,正因为他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所以那些公子哥更加肆无忌惮,他们似乎忘了太子的身份,把太子当成了他们纨绔子弟里的一员,才敢这般在太子面前造次。 第4页 房青玄没搭理那些公子哥,只是盯着元长渊的后背看了一会,随即低下头思索。 他此番前来拜见太子,除了谢恩之外,更是来试探,来投靠的。 兰台诗案,让他蒙冤受辱,也让他清醒了,他以前不争不抢,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不想参与党争,以为这样能保全自己,可谁知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卷进去,在狱中孤立无援,被所有人遗弃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所以他要想办法自救。 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给自己找个靠山。 太子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元长渊打了一个哈欠,把书合起来:「小旺财,你去跟太傅说一声,本宫今日有些乏了,余下的课业明天补。」 「是。」小旺财屁颠屁颠走了。 元长渊站起身,准备回厢房里休息。 他虽然贵为太子,却与那些大臣之子同吃同住,这一点倒是让房青玄很意外。 见元长渊走了,房青玄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点距离,没吭声。 穿过外廊,元长渊停在一间厢房前,他的手放在门上,头也不回地说:「你要进来跟本太子同塌而眠吗?」 房青玄有些猝不及防:「……」 「殿下,微臣想来谢您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太子及时让太医给他诊治,说不定他早就已经死在狱中,这份恩情房青玄记在心里。 元长渊回过头来,玩味地看着他:「只是嘴上谢谢吗,要谢就以身相许。」 房青玄错愕:「……」 他还以为太子殿下跟那些纨绔子弟不同,原来没什么两样,是他看错了人。 「微臣告退。」房青玄略有些失望,想要离开。 元长渊把他叫住:「逗弄一下你而已,进屋喝杯热茶再走吧。」 房青玄犹豫片刻,还是踏进房里。 房里点着香炉,一股幽香飘来,沁人心脾,元长渊坐在软榻之上,往桌上的小火炉里添了一块炭,开始煮茶。 房青玄立在一旁,问:「殿下为何要救微臣。」 元长渊毫不掩饰道:「本宫喜欢你写的文章。」 房青玄:「谢殿下抬爱。」 元长渊:「你的文章很优秀,可为何为官五载,还只是个小小的典籍。」 房青玄露出一声苦笑:「微臣出身低微,无人举荐。」 「所以……」元长渊含着笑意,直勾勾地看着房青玄,停顿半秒后:「你想要本太子帮你。」 房青玄掀起袍子,缓缓跪地:「微臣丁卯年中一甲进士,殿试后入翰林院典籍,一待便是五年,微臣从未奢望能位高权重,只求以后能辅佐殿下,能为殿下所用。」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礼,先坐下喝杯热茶。」元长渊伸手,示意入座。 房青玄不敢入座,他的身份还无法与太子平起平坐:「殿下,微臣站着就好。」 元长渊也没多说,倒了一杯热茶,让他自取。 房青玄双手捧起玉杯,小小啜饮一口,清香四溢,唇齿留香:「好茶。」 元长渊说:「你若是喜欢,等会让小旺财送些去你府上。」 房青玄赧然:「微臣还未开府,住在城东一处矮房。」 元长渊问:「房家如此落魄了吗?曾经可也算得上是世家之一。」 「微臣是庶子,生母早逝,不得宠,早已分家,自立门户,与主家不曾来往。」房青玄说完,发出一声轻嘆,他半月前因兰台诗案下狱,房家急忙跟他撇清关系,早早就将他从族谱上彻底除名了,除了姓房之外,他与房家半点干系都没有。 元长渊也跟着发出轻嘆,只是不知道在嘆什么,过了会,他道:「城东那片鱼龙混杂,房大人这般惹人怜爱,可要多注意些。」 「咳!咳!咳……」房青玄刚抿了一口茶,结果听到那句惹人怜爱,差点被呛死。 剧烈的咳呛,让房青玄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些艷丽的绯色,让原本清丽的脸更加绝艷,看得元长渊的心头上都莫名地痒了一下。 元长渊端起玉杯放置在嘴边,唇瓣抵着边缘,似笑非笑道:「房大人当真是个尤物,若是女儿身,怕是早就名动天下,不知会有多少达官显贵要一掷千金,只为博尔一笑。」 知道太子殿下只是逗弄他,而并非是贬低,所以房青玄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回话。 元长渊又道:「不过即便你是男儿身,也同样让人想一掷千金,难能可贵的是,房大人不仅相貌出众,文采也出众,还是当年的一甲进士,本太子没有不用你的道理。」 「能得太子殿下青眼,实乃三生有幸。」房青玄作势又要下跪。 元长渊下榻将他扶起。 房青玄抬头时,正好和元长渊四目相对。 太子殿下出落得俊美无俦,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更是叫人心动,可惜房青玄是男子,两人只是短暂接触了一下,很快便分开了。 元长渊放下手,又坐回到榻上:「时候不早了,房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先调养好身子,再从长计议。」 房青玄回到自己位于城东的居所,将被雪打湿的鞋袜换下,本想让丫鬟帮自己烘干,叫了一声无人应答后,才想起自己家中唯一的丫鬟早已背叛了他。 房青玄只得自己生火,因生疏,弄得屋子里浓烟滚滚,还是一点火星子都看不见。 第5页 小旺财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走水了,慌忙地跑进屋里大喊:「房大人,房大人……」 一个穿着暗粉色圆领袍的人,从呛人的浓烟中走出,正是光风霁月般的房青玄,只是此刻的他已不再飘在天上,而是落入了凡尘。 小旺财松了一口气:「您没事就好,但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房青玄拍拍衣服上的飞尘:「家中没有僕人,只能自己生火,有些生疏。」 小旺财一头钻进去,三两下就把火给烧起来了,再将窗户都给打开,让屋子里的浓烟散出去:「房大人还是买个僕人在身边伺候吧。」 「日后再说吧。」房青玄不敢再轻易把人留在身边了。 「太子殿下让奴才送茶来了,说大人喜欢喝。」小旺财把装有茶叶的木盒给房青玄。 「谢太子殿下。」房青玄把木盒收下:「小公公先坐下歇歇脚。」 「好,那我坐会。」小旺财倒是没什么架子,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房青玄回到屋里,拿了一袋子糖出来:「小公公,吃糖。」 本来是应该打赏些银钱,可家里的银子都被那名丫鬟给偷走了,就剩下这些糖了,房青玄看小旺财年纪尚小,应该会喜欢。 小旺财看到糖后,喜笑颜开,嘴上客套着,手却很诚实地接下了:「大人不必客气。」 小旺财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此刻正在来回摇。 吃了糖,小旺财对房青玄怎么看怎么顺眼,回去之后,在太子殿下面前一个劲地夸。 「太子殿下,房大人长得可真美。」 「为人和善,长得美。」 「文采逼人,长得美。」 「清廉正直,长得美。」 「……」 「好了,闭嘴。」元长渊手肘撑着书案,揉了揉太阳穴,书都看不进去了,就只剩下小旺财那句「长得美」,回想一想,也的确如此。 元长渊冲着小旺财挥挥手,把人打发走:「去请太傅,本宫有要事。」 第3章 侍寝还是侍读 「这篇文章写得真好,批判性强,言简意赅,直戳要害。」欧阳太傅掩饰不住地喜爱,反覆端详。 元长渊把玩着茶杯,偶尔抿一口:「这篇文章出自翰林院典籍之手。」 「是他。」欧阳归因为兰台诗案,对房青玄有所耳闻。 元长渊放下玉杯,手指绕着杯壁转了一圈:「太傅觉得他这人如何?」 欧阳归的目光还在那篇文章上,点点头道:「是个人才,殿下身边需要谋士,我看他很合适。」 「是吗?」元长渊似乎还在考虑。 欧阳归放下手中的文章:「现在朝中以江淮民为主的新派,大力推行改革,要重洗整个朝廷,我曾劝过江参知不能把步子迈得太大,要循序渐进,可惜他不听,他太想要干成一番事,为此得罪了不少人,最后的下场不会太好,殿下不可与他牵扯过深,得自己培养人才,这个房青玄之前没有参与党争,可以把他培养成殿下的得力能臣。」 元长渊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可我看他的心并不在上,他今日来见我,肯说出为我所用,也只是为了报恩。」 「那殿下之意,是不用他吗?」随着太子年岁渐长,欧阳归越来越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他既然主动来投靠,当然是要用的,只是我想不到该把他用在什么地方……」元长渊认真思索着。 欧阳归正要开口,想说把人调任至三司。 谁知下一秒太子殿下语出惊人:「若是用来暖床的话,会不会太屈才了。」 欧阳归嘴角抽了抽:「……」一甲进士用来暖床,这何止屈才,简直丧心病狂!!! 元长渊装出思考许久的样子,说:「还是让他来我身边侍读吧。」 「殿下不可顽劣,他可是当年的一甲进士,应以礼相待,才能收拢人心。」欧阳归已经汗流浃背了,有时他觉得殿下城府深,有时又觉得太子浮于表面,当真是一点都看不透了。 「让他来侍读又不是侍寝,太傅不必担忧,我自有分寸。」元长渊咧嘴一笑,邪气得很。 看着殿下这副样子,欧阳归想起了那些只知玩乐的世家子弟:「殿下您不要再与那些纨绔子弟走太近,尤其是谢家小公子谢道林,这人整日只知道安于享乐,是元京有名的纨绔,殿下您还和他待一起,不旦会学坏,还会毁了自己的名声。」 元长渊答非所问:「谢小公子讲义气,人品不错。」 欧阳归差点气出一口老血:「你欸!」 元长渊不再气他,正色道:「这么久了太傅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 欧阳归抚摸自己发白的山羊鬍说:「殿下您自从那次之后,变了很多,我真有些看不明白了。」 「从鬼门关里走一遭,是个人都会变的。」元长渊不愿再提起那件事,起身行至窗边,望着院子里落满雪的竹枝。 翌日,房青玄回翰林院当差,却被告知他已被调去了太子身边做侍读。 房青玄当即又匆匆赶往国子监,路上雪深,不好行走,所以迟了些才到,说话时气都还没缓下来:「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看到他鞋面还有衣摆都被雪打湿了,挥手示意小旺财把火盆往那边挪一点。 小旺财把火盆挪到房青玄脚边。 第6页 房青玄把头扭到一边,轻咳了几声后,再转过来,安静地侍立在太子身旁。 元长渊放下书籍说:「听闻子珩的书法也是一绝。」 房青玄谦虚:「不敢当。」 「何必自谦。」元长渊扶袖,用笔舔了墨:「过来,教我。」 房青玄只好走过去:「殿下是要临摹吗?」 元长渊用坐着的姿态,仰头看向房青玄,玩味道:「握着我的手教。」 房青玄有些失语:「这……」 本来是有些抗拒的,但转念想到自己考上进士那一年,太子都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完全可以当他的学生,教学生的话,就不会那么抗拒了。 房青玄俯身,将手腕覆过去,手指把着太子的手指:「殿下,这个力道可以吗?」 元长渊根本不看写了什么字,而是一个劲地盯着房青玄的侧脸,亲眼瞧着那白皮子变成粉白皮子,他笑道:「子珩有握过别人的手吗?」 两人靠得近,太子说话时喷洒的热气,都在耳边上,房青玄强忍着搔痒:「没…没握过,殿下,专心。」 元长渊适可而止地移开目光,说:「写个君子如珩吧。」 房青玄脸虽红了,但心还是静的,字写得很稳,笔锋苍劲有力,的确一绝。 写完那四个字,房青玄正要退开,元长渊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指尖,并捏了捏:「子珩,你的手真好看,你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是不好看的?」 小旺财看着这么暧昧的画面,都自觉地出去了。 元长渊没有着急放开,用指腹摩挲着房青玄的手心,感受着上面的温度:「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像传言中那般圣贤。」 房青玄抽了抽手,但没抽出来:「殿下,别这样。」 元长渊一把钳他乱动的手腕,把人拽回跟前:「怕什么?」 房青玄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瞥见书阁外多了一人,那人不知站了多久,一声不吭地在看着他们。 被发现后,那人才作势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元长渊仍然没放手,还顺着房青玄的手腕往上爬,伸进了宽大的袖中去,他朝那边斜斜觎了一眼:「原来是皇兄呀。」 大皇子忍不住朝着房青玄多看了两眼:「从来未曾听过殿下好男风。」 「那是因为以前没见过这般绝色的男子。」元长渊的手继续轻浮地抚摸着房青玄。 房青玄似乎明白了什么,配合太子演戏,不再反抗。 这位大皇子是一名低贱的宫娥所生,却是元庆帝的第一个儿子,在其他皇子还未出生时,这位长子很得皇帝宠爱,但自从皇后生下嫡子元长渊后,皇帝的宠爱就从长子身上,转移到了嫡子身上。 元长渊出生不久就被封了太子,可惜皇后死得早,生母死后,元长渊就少了一位靠山,而大皇子的生母现在位居四妃之首,殊荣不断,宫里一直都有传言太子要被废,改立长子为太子。 这种时候,元长渊应该表现得更圣明仁德才对,这样才能牢牢把握住民心,怎么反而学起了纨绔,房青玄不懂,但还是乐意配合,被元长渊拽了两拽,他便很自觉地坐了下去,坐在了太子的腿上,看上去亲密无间。 大皇子有过一瞬间的怀疑,但看到元长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房青玄,一秒都捨不得挪开时,才放下了心中的怀疑,笑着点头:「的确绝色,不知道殿下是从哪里找来的?」 元长渊勾住房青玄的腰,把人又往怀里搂了搂:「怎么?你也想要?」 大皇子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还是更爱女色,那个,我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大皇子大步离开,似乎真怕打扰太子雅兴。 看到人走远,确定不会回头了,元长渊才放开房青玄,眼底已没了刚才那般的深情款款:「房大人,方才失敬了。」 房青玄站起身,捋了捋堆得起皱的衣袖:「殿下这是何苦?」 「一年前,我差点死在东宫。」元长渊行至纱帐外,隔着纱帐与房青玄对视:「我身边伺候的太监都是芸妃安插的眼线,只有小旺财不是,那些太监们往我的吃食还有所用之物里下毒,那些毒不会立马见效,但长时间使用,必死无疑。」 房青玄听得毛骨悚然。 元长渊行走到另外一片纱帐后:「我从十岁起就患有很严重的隐疾,双目双耳也越来越不灵便,到现在我也只有一只耳和一只眼能看得清、听得见,太医们都找不到原因,是欧阳太傅从民间找了一位神医,才发现我的寝宫里都是毒气,甚至是我衣服的夹层都有毒物,再晚几年发现,就会悄无声息地暴毙而亡,于是我搬出了东宫,住在了国子监。」 难怪太子没住东宫,而是跟其他监生同吃同住,原来是这样,房青玄眼里多了一丝同情。 「芸妃仍然不肯放过我,我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就只能跟那些纨绔们学怎么享乐,这样用不着她除掉我,父皇就会先废了我,大皇子这会应该已经去跟芸妃报喜了。」 「殿下为何会与微臣说这些。」这些话实在是太私密了,太子殿下竟然会说给他听,这是已经完全信任他了吗? 元长渊掀开纱帐,走到房青玄身边。 这么面对面站立着,房青玄发现太子殿下真高,足足高了他一个头,压迫感十足。 元长渊挑起房青玄秀气的下颌:「因为你与我很相似,你不愿在宦海浮沉,我也不愿在太子之位上战战兢兢地活着,可我们都不得不在这个位置上,被裹挟着前进,没有退路。」 第7页 房青玄被迫抬头,望着元长渊深邃的眸子,他发现太子的右眼更加幽黑,因为无神所以更深沉,瞎的大概就是这一只眼。 房青玄肆无忌惮地盯着元长渊的右眼:「殿下能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很高兴。」 元长渊继续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以后就要委屈大人陪我演戏了,要尽量演得像。」 房青玄:「……是。」 「母妃,今日我瞧见太子在书阁里,与一名侍读你侬我侬,当今太子竟然变得如此荒/淫无度。」大皇子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掩饰不住的雀跃。 芸妃给鹦鹉餵了几粒瓜子,扭头问:「当真?」 大皇子说:「儿臣亲眼所见,那名侍读还坐在太子腿上了。」 芸妃满意一笑:「看来太子已经跟那些公子哥们彻底学坏了。」 当晚,元庆帝来了萃芸殿,陪芸妃一同用膳。 这么冷的天,芸妃一袭半透的薄纱,妙曼的身体若隐若现,看得人血气上涌,用膳时也不规矩,跑到元庆帝身边蹭了蹭:「皇上~」 元庆帝把芸妃抱到腿上:「爱妃,又想要朕送你什么?」 「臣妾就是看皇上这些天太累了,想让皇上放松一下。」芸妃很擅长拿捏圣心,知道说什么不会让皇上厌弃,若是她一上来就说事,只怕元庆帝掉头就走了。 用过膳,芸妃帮元庆帝捏着脚:「皇上,太子岁数也不小了,得早些娶位太子妃管管他了,可不能整天跟男子淫/乱在一起,今个有人看到太子与一名侍读,在国子监公然搂抱,举止亲密。」 元庆帝皱眉:「渊儿自从去了国子监长住,就越来越放肆了。」 芸妃手上功夫不停:「太子是变任性了一些,本性还是不坏的。」 元庆帝烦躁地摔出去一只茶杯:「再这样下去,天下人就要说他德不配位了。」 芸妃赶紧贴上去,在皇上心口顺了顺:「皇上别生气。」 皇帝要废太子的谣言,最近又开始传了起来,甚至传到了前朝。 朝中局势本就动盪,废太子这一谣言,更是激起了一层巨浪。 第4章 房大人身娇体柔 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元京内的大小官员都得准时到。 元长渊一身绛紫色朝服,朝服上用金线绣着飞龙,肩头处是吉祥的捲云纹,腰系金玉带,脚蹬黑金靴,头戴远游冠,身姿笔挺地立在金殿外,许多官员都上前去找他寒暄。 房青玄步行来的,走得慢些,一来就远远地瞧见了元长渊,立在一众老臣当中,如鹤立鸡群,加之那身尊贵的紫袍更是打眼。 房青玄品阶低,身着天青色朝服,胸前是用银线绣的银色鸿漱,比不上太子殿下那般光华夺目,但他那张脸十分打眼,元长渊四处瞄了几眼,一下就注意到了他,两人遥远地对视上了,目光相交了三秒才分离开。 钟声一响,文武百官鱼贯入金殿,房青玄在队伍的后面,离着元长渊十万八千里。 元庆帝坐在龙椅上,因各地雪灾一事,焦头烂额,文官们的嘴各个比刀子还厉害,吵起来的时候,听得人烦心。 「禀告皇上,最近雪下得太大,元京城外百姓的茅屋都被压垮,越来越多的流民跑进了城内,与城内的百姓发生了不小的矛盾,制造了更多的混乱,得派人去镇压,否则会有动乱。」 「对待平民百姓怎么能用暴力镇压,依臣看,得从根本解决问题,一是要先安顿流民,二是替城外百姓加固房屋。」 元庆帝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了元长渊身上:「这事就交给太子去办。」 这话一出,要废太子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元庆帝还肯给任务让太子去歷练,就说明还没到要废太子的地步,各位大臣们心中的算盘又打了起来。 下了朝,元长渊没有急着走,而是派小旺财把已经走远的房青玄给叫回来。 房青玄听见太子召见自己,立即扭头回去,瞧见太子殿下站在金殿外,双手拢袖,正望着天边思忖什么。 房青玄走至玉阶下见礼:「殿下。」 元长渊踩着玉阶下来:「随本宫去安置流民。」 元长渊没带其他人,就带了房青玄和小旺财,还有二十名禁卫军。 房青玄跟随在元长渊身后,走出宫,宫外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车檐上镶嵌着大颗的夜明珠,极其奢华,但是与周围那些大臣的马车一比,好像还是比较低调的。 元长渊跨上马车,钻进了车内,过了片刻,他说:「房大人还不上来。」 房青玄也跨了上去,帘子一掀,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底下铺着雪白的兽皮毯,中间搁了张矮桌,矮桌上摆着果盘糕点,以及成套的茶具,角落里还有个小炉子正在烧,车内甚至能感觉到热。 私下没别人的时候,元长渊的姿态和语气就要随意许多:「这是小旺财去元京最有名的那家糕点坊买的,你尝尝。」 元长渊把糕点推过去。 房青玄拿起一块金黄的豌豆糕,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没一会功夫,就吃掉了一块,都不需要就着茶,直接干吃。 元长渊靠着车壁:「看来你很喜欢吃这么甜腻的东西。」 「嗯,年幼时总分不到甜食吃,就算分到一块,也会被抢走,从那时开始,就很想吃甜食,做梦都在想。」 第8页 「噗呲~」 房青玄脸颊微红:「……」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可笑,但太子殿下有必要笑出声来吗? 「真是个可怜的娃儿。」元长渊把糕点又往他面前推了推:「改日让旺财多买几种给你尝。」 房青玄又拿起一块豌豆糕说:「殿下不必为我费心。」 「这算费什么心。」元长渊感觉有许热,便解开了风领,露出高耸的喉结,喉结上下滚动的时候,让人想咬一口。 房青玄偷瞥了一眼,随即淡淡地移到一旁:「殿下打算怎么安置流民?」 元长渊屈起一条腿,把手臂搁在膝盖上,姿态随性道:「先去看看。」 流民都聚集在城门口,城门口那块空地都被占满了,全都是拖家带口的流民,他们抱团取暖,把最小的孩子围在中间,还有些人捡了些烂布干草盖在身上,饿了的话,就用硬邦邦的干粮就着雪吃。 没有干粮的流民就会跑去街上乞讨,但元京城内是不允许有乞者的,所以这些想要乞讨的流民,最终会被官兵给赶回城门口,饿得只能吃树皮草根。 房青玄下了马车,他适应了车内的温暖,一出来被冷风一吹,忍不住地发抖,本想等着慢慢适应,突然肩上一重,一件带毛边的大氅披在了他身上,瞬间驱散了寒意,大氅上还带着元长渊身上特有的冷梅香。 「殿下,使不得。」房青玄想要取下大氅。 「披着。」元长渊不容拒绝地说完,便迈着大步先走了。 流民看到骑在马上的禁卫军,还以为是来驱赶他们的,顿时哭嚎声四起,他们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待在城外,盗匪横行,可能连他们的衣服都要被抢走,待在城内好歹安全些。 「娘,我饿……」一个浑身脏污,穿着短衣的小孩,虚弱地靠在一位妇女的怀中哭泣,因为饿太久了,所以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哭声。 妇女怕孩子的哭声会惹怒官大人,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巴:「别哭,娘也饿,再忍一会……」 妇女捂得很用力,似乎想要将孩子给捂死,这个决定她思考了好几日,最终还是决定忍痛割爱,她实在养不起这个孩子了。 「放手,他要憋死了。」元长渊面无表情地停在那名妇女面前。 妇女被元长渊的模样给吓到了,良久都没反应过来。 房青玄紧随其后赶到,见状,忙上去掰开妇女干瘪的手,将已经翻白眼的小儿给抱走:「夫人,朝廷派我们来安置你们了,等会就有吃的了。」 妇人惊喜万分,跪地一个劲磕头:「谢大人,大人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快请起。」房青玄一手抱着小儿,一手扶妇人,左支右绌。 元长渊转头吩咐禁卫军:「去城中米铺买十石米,在此处设粥棚,房大人就负责登记流民。」 几名禁卫军去卖米,其他禁卫军找了块空地搭棚子。 房青玄一手执笔一手拿簿,挨个询问这些流民,有些流民是从徐州过来的,有些是城外的百姓,因雪压倒了茅屋,再加之城外盗匪多,他们无处可去,就只能来城内。 想要彻底安置这些流民,还得解决掉城外盗匪,不然他们不敢回去。 元长渊靠在马车边,双手抱臂,他摘下的风领还没戴上,脖子被寒风吹得通红:「剿匪一事,得通知枢密院。」 房青玄一手抓着身上的大氅,欲要扯下来:「殿下万金之躯,若是冻坏了,微臣有罪。」 元长渊摁住他的手:「房大人比我更需要,你这身娇体柔的,说不定一阵风就给吹跑了。」 房青玄的确是在狱中,被折磨得更瘦弱了些,但还没到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地步,他又恼又羞,气得脸又粉白/粉白的了:「殿下,微臣没那么柔弱。」 那件大氅到底还是没能还到元长渊手里。 禁卫军把粥棚搭好了,很快便熬了几大锅的粥,流民们自觉地排好了队,每人都能领一大碗。 元长渊又派人去收了些干茅草,原地搭了个棚屋,再在地上铺上干草,让那些流民挤在里面,暂时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流民感激不尽,纷纷跑到元长渊面前跪谢。 一名妇人带着一个少年走过来,二话没说,双膝跪地:「大人请收下我儿吧,他今年十六,力气比牛大,吃得还少,求大人收了他吧。」 那名少年也跟着跪下,手搀扶着妇人的身体,他没有低头,而是不卑不亢地仰头,看着元长渊和房青玄。 其他流民都面黄肌瘦,这名少年虽也饿得脸上无肉,但眼神却不像普通流民那般无神。 元长渊盯着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少年眼神坚毅答:「小默,籍贯徐州。」 元长渊打量了片刻,道:「看你根骨不错,就留在本宫身边吧,小旺财带他们母子下去,换身干净衣裳。」 那对母子被带走了,其他流民见了,也来自荐,想要谋求一份差事。 元长渊倒是没有拒绝,转头看着房长渊,淡笑道:「听说房大人府上连个下人都没有,要不挑一两个吧。」 房青玄再次赧颜:「微臣手中银钱不够,这月的俸禄还得等上几日。」 「跟着本宫过得这么捉襟见肘,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在苛待于你,你先从流民里挑几个做杂役,晚些我再让小旺财送两个靠谱的去你府上,他们的月钱,本宫替你包了。」 第9页 房青玄连连拒绝:「殿下,微臣有一两个伺候就够了,多了,也没地方住。」 商量了一番,房青玄还是没从流民里选,因为这些流民的身份无法调查清楚,留在身边是个隐患,但他好歹也是个官儿,身边两个随从都没有,很不像样,所以他最终接受了元长渊的好意,让太子殿下从自己身边为他挑两个靠谱的。 忙了两个时辰,房青玄披着元长渊的大氅,回到府上,刚坐下,小旺财就领着两个十几岁的僕从过来了。 「大人,殿下让奴才给您送来两个僕从,家世清白,品性端正,金银元宝,还不给大人请安。」 金银元宝齐齐跪在地上:「给大人请安。」 「起来吧,我这没那么多规矩。」房青玄又看向小旺财:「劳烦小公公了。」 「分内之事,大人不必客气,另外殿下还让奴才给您送来一盒糕点。」小旺财提着糕点,交给房青玄。 房青玄看小旺财一脸眼馋的样子,便说:「小公公也坐下来吃点吧。」 小旺财嘿嘿笑:「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房青玄吩咐元宝,给小旺财倒茶,就着糕点吃。 小旺财不敢吃多了,吃两块解完馋,便回去復命了。 元长渊此刻正与太傅在屋内下棋,两指捏着黑子,落在白子旁边。 欧阳归思索片刻才落子:「殿下的棋艺又精湛了。」 元长渊说:「还是比不过太傅。」 欧阳归挑起耷拉的眼皮,深深地瞟了元长渊,又从棋篓里摸了一枚白子,嘆道:「少璟呀,你的心思沉了许多,竟然连我也瞒了,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你是在藏拙,亏我还担心你会跟那个纨绔子弟一样沉迷享乐,我真是老了,脑筋转不过来了,竟不知你是故意那般。」 「倒不是有意在瞒着太傅,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骗得过太傅,若是能骗得过太傅,自然也就能骗得过那些人了。」 一年前搬来国子监开始,元长渊就故意跟那些世家子弟玩闹到一起,看上去像是堕落了,以此让芸妃放下警惕,不过芸妃也并没有那么好骗,还是安排了一些眼线在他身边,所以元长渊说话做事还是得小心。 太傅知道元长渊信任自己,并非刻意隐瞒,所以也不计较,他继续道:「殿下从我府上带走了两名僕人,是有何用?」 元长渊说:「房大人家中连个下人都没有,我挑两个信得过的给他差使,也就只有太傅府上的人,我信得过。」 欧阳归惊讶:「房大人还真是节俭吶!」 元长渊莫名短促地笑了一声。 欧阳归更加惊讶了:「殿下何故发笑。」 元长渊摇头:「无事。」 欧阳归:「……」 第5章 殿下,微臣失礼了 房青玄心里惦记流民,卯时便起身,穿戴整齐,束髮时看到挂在架子上的大氅,昨日忘了叫小旺财取回去了。 房青玄叫来金银和元宝,让他们把这件大氅包好,等见到太子殿下了,好还回去。 收拾妥当后,房青玄带着两个随从出门,赶去城门口 去的路上,房青玄还去了趟典当行,将一枚玉簪子给当了,换了一些碎银,接着又用碎银买了几件厚实的短衣。 元宝抱着那几件短衣问,「大人这衣服这么短,是给谁穿的?」 「流民的孩子。」房青玄昨日见了好几个孩子,衣服都短了一截,肚子和脚脖子露在外面,这么冷的天哪里受得了。 上百名流民挤在昨日搭好的棚屋里,吃饱后,都精神了很多,那些小孩甚至有力气玩闹了,就在棚屋外面玩雪,手指冻得通红。 小孩们瞧见房青玄来了,不但不怕,还围了上去,还认得房青玄是昨天给他们施粥的大人。 元宝和金银怕他们的手会弄脏大人的衣服,正要驱赶,房青玄拦住他们,并蹲下身,与这些小孩齐平。 房青玄比较和善,这些小孩一点也不怕他,其中一个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女孩儿,天真地问:「大人,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比巧儿姐还漂亮。」 房青玄笑问:「巧儿姐是谁呀?」 小女孩说:「是我们那最漂亮的姑娘,后面被官老爷带走了,我娘说官老爷就是恶霸,他们抢我们的田地,还抢人,他们想杀谁就杀谁,这天下没有能奈何他们的人。」 房青玄听完,攥起拳头,随后又放开了,他抬手摸着小女孩的头:「怎么会没有能奈何他们的人,太子殿下会救你们的。」 「太子殿下能把我们的土地给抢回来吗?」 「会的,以后会天下太平,每个人都能吃饱饭。」 「太好了,能吃饱饭,爹爹就不会卖掉姐姐了。」小女孩主动抱住房青玄。 房青玄也回抱了一下,随后让金银元宝将买来的短衣分给这些孩子。 孩子们穿着没有补丁的新衣,笑着跑回亲人身边。 房青玄站起身,看着棚屋里的流民,再次攥紧拳头,他只恨自己无能,帮不了他们太多,买几件短衣,都需要去典当行换银子,他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人的现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受难。 太子殿下能改变这种情况吗? 能,一定能。 因为太子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君主。 到了辰时,太子殿下的马车也来到了城门口。 第10页 元长渊掀开帘子往外看,看到房玄青在粥棚监工,脸颊被冻得像是抹了胭脂。 元长渊走到粥棚里,冷不丁地出现在房青玄身后:「房大人来这么早?」 房青玄回头,正要说话。 突然一只滚烫的手贴在了他的脸颊上:「跟冰块一样,房大人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体倍棒,来这么早,还穿得这么少,风领也不戴一个。」 房青玄有些失神:「殿下…」 元长渊把自己的手炉往他怀里一塞:「去马车上歇会。」 房青玄完全无法拒绝,稀里煳涂就上了马车,他掀开帘子,眼巴巴地望向太子殿下。 元长渊看都不看他,吩咐禁卫军又建了一个棚屋,将徐州来的流民和城外来的灾民区分开。 房青玄缩回到车里,在如此温暖舒适的环境下,忍不住犯困,闭上眼假寐一会,结果假寐着假寐着,就真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太子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马车。 元长渊打趣说:「房大人的睡姿也很秀色可餐。」 房青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还好没流口水:「殿下,微臣失礼了。」 元长渊:「我听元宝说,你今早去了当铺,当了一枚玉簪子。」 房青玄:「殿下就这么暴露他们是眼线的事实吗?」 房青玄早就知道金银元宝是太子安排的眼线,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早就说出来了。 元长渊一副不打紧的模样:「你提前知道也无妨。」 房青玄:「……」 元宝一定把他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禀告给元长渊了,包括他跟那个小女孩说的那句,太子殿下会拯救他们。 元长渊笑着:「没想到,房大人会如此坚定地相信本宫是位明君。」 房青玄:「……」果然。 「殿下难道不是吗?」 元长渊自嘲一笑:「是,又不是,想要天下太平,岂是那么容易,纵观歷史又有几个朝代是真正的天下太平,我是贤明是昏庸,得让后人去评价,所以我不能保证我就是明君。」 房青玄语气笃定:「我誓死追随的,一定是位流芳百世的明君。」 元长渊哈哈笑了,笑完,他只道了一个字:「好。」 「子珩,你真是让人想要好好疼爱。」刚认真了没一会,元长渊又开始打趣了。 房青玄已经习惯被打趣了,只是淡然一笑。 元长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房青玄,不知道为何,跟眼前这人在一起,总能觉得放松,甚至是食慾都会大增,不自觉有些饿了,元长渊拿起一块豌豆糕,吃了一口,一如既往的甜腻:「盗匪一事,已经报给了枢密院,等到开春,雪化了,就能出兵去剷除。」 元长渊吃了两口,还是觉得太甜腻了,便搁置在了一边。 房青玄看着那块吃了两口的豌豆糕:「殿下不喜欢吃,可以给臣吗?」 元长渊大方挥手:「都拿去吧。」 房青玄端起那碗豌豆糕,下了马车。 元长渊掀开帘子看向外边,只见数十名孩童围在房青玄周围,每人都分到了一块豌豆糕。 房青玄今日穿着象牙白的圆领袍,上面有浅金色的暗纹,人如远山雾霭,飘渺如仙,没有戴风领的脖颈暴露在外,修长脆弱,一只手就能掐断了。 在那群脏兮兮的孩童中间,房青玄像是天外仙客。 元长渊盯着看了许久,直到房青玄回头,他才在前一刻放下了帘子。 房青玄看着还在晃动的帘子,莞尔一笑,端着空掉的糕点盘迴到马车上。 元长渊拿着一把镂空的竹扇,一下一下敲打手心:「房大人怎么不给自己留一块?」 「留了。」房青玄拿起那块被搁置在一旁的豌豆糕,就着上面被咬过的痕迹,咬了下去,这是被太子殿下吃过的那块,但他并不嫌弃。 元长渊敲打的动作一顿,他勐地起身,用竹扇挑起房青玄的下颌:「你……想勾引本宫!」 房青玄汗颜:「只是不想浪费罢了。」 元长渊眯起眼:「本宫可没说不吃。」 房青玄只好又摆了回去。 元长渊一边盯着他,一边拿起那块豌豆糕,丢进嘴里一口吃掉了,不出意外,甜得牙疼,偶尔吃一吃还是不错的。 元长渊喝了口茶,沖淡嘴里的甜腻:「下次房大人想吃我嘴里的,可以明说。」 房青玄:「……」并没有。 马车内的温度适宜,两人闲谈着,都放松了下来,就在此刻,马车外传来一阵骚乱。 一个汉子摔掉手中的碗,大声喊道:「这粥是什么玩意,也太难吃了,朝廷是想以次充好,来忽悠我们吗?」 另一人跟着摔掉了碗:「就是,这玩意给狗,狗都不吃。」 元长渊黑着脸从马车里出来,看向正在闹事的那两名汉子,这两名汉子昨日就混在了流民的队伍里,房青玄还对他们进行登记过,他们说自己是从徐州来的。 元长渊沉着脸,命令禁卫军把那两名流民带过来。 那两位流民见着太子殿下也不跪,嘴里还在大声囔囔着:「粥里面米粒都见不着,还有那棚屋,是给人住的吗,分明就是给畜牲住的,元京的人拿咱们当畜牲呢。」 小旺财听不下去了:「住嘴,见着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那两人还是不肯下跪:「太子殿下就是这么为百姓着想的吗,我们千幸万苦从徐州逃难至此,却被当牲口一样,传闻太子殿下爱民如子,我看都是噱头。」 第11页 元长渊脸色沉得可怕。 小旺财气得都想打人了。 房青玄上前一步,不疾不徐地问道:「二位是从徐州逃难来的,为何脚上的鞋一点泥都没有,甚至都没多少磨损,昨日我登记你们二位时,你们说籍贯是元京,就住在元京城外的小村庄上,家里的茅屋被雪压倒了,才进城来,怎么今日就改口是从徐州来的了。」 那两人没想到房青玄记忆力这么好,那么多人里,还能精准地记住他们的面孔,以及他们说过的话。 一时间有些慌张:「这…这…我们就是从徐州来的,你肯定是记错了。」 房青玄看着其中一位:「我怎么会记错,昨日我还曾问你脖颈上的伤需不需要用药,你把脖领拉开让大伙看看,是不是有伤。」 那位畏畏缩缩,用手捂着脖子不让人看。 一名从徐州逃难来的妇人站出来,指着汉子说:「大人,我就是从徐州来的,这一路上根本就没见过他俩,他们不是流民,是昨日才混进来的。」 元长渊冷声下令:「拿下,严刑拷问。」 「冤枉啊,我们真是从徐州来的流民……」那两人话说到一半,就被禁卫军塞了一把土,给堵住了嘴。 动乱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大伙继续排队领粥,对于真正饿了的人来说,哪怕是给一碗水,都会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又怎么捨得把粮食丢在地上。 元长渊脸色稍好了些:「房大人帮了我大忙。」 房青玄看着地上摔碎的碗,以及残羹:「他们实在可恨。」 冬日本来就缺粮,他连一块吃剩下的豌豆糕都捨不得浪费,那两人却白白浪费掉了两碗大白粥。 房青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米粒,放进嘴里。 元长渊拉了他一把:「别吃坏了肚子,若是饿了,等会回国子监,你我再一同用膳。」 「这是干净的米,不会吃坏肚子,不过是有些饿了,元宝,帮我盛碗粥来,殿下要喝吗?」 元长渊和房青玄对视了一眼,随即点头:「好。」 元宝去粥棚里面舀了两碗粥,元长渊和房青玄一人端着一碗,跟流民一样,站着把粥给吃完了,粥里面加了少许的盐粒,有股淡淡的米香,还挺好喝的。 流民们看到此景,心里十分感动,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只觉得太子殿下仁民爱物、视民如子,这一传出去,太子在民间的名声更好了。 芸妃在宫里听到线人来报,说太子在民间的威望更高了,她气得咬紧牙关:「皇上把这是交给太子去办,明显就没有废太子的意思,太子也真是能耐,在流民面前表演爱民如子那一出,呵,小瞧他了。」 跪在地上的线人不敢吱声。 芸妃抚摸着自己刚染的指甲:「常青和常如那两傢伙,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不知道直接往粥里下毒,结果反倒给太子做了嫁衣,真可气。」 芸妃身边的大嬷嬷上前来:「娘娘息怒,太子能弄那一出,都是靠他身边那位房侍读给点拨的,太子在国子监待了一年早就废了,咱可以从那位房大人身上下手,没了他,太子就像是天上的紫薇星,没有左辅右弼星帮忙,一点用都没有。」 芸妃喝了口茶,眼神凌厉:「这个房侍读是什么来头?」 「他本名房青玄,是城东房家的第十庶子,在丁卯年中了一甲进士,之后就一直都待在翰林院,当个小小的典籍,模样生得不错,半个月前赵家小公子看上他了,设计谋奸,但没成,最后赵小公子还被抓去了官府,房青玄因此得罪了赵家,再后来这位房青玄就被挖出家里私藏了许多策反的文章,被皇上下令给关进了御史台,赵家因徐州奏章欺瞒不报一事,被皇上停职了,赵家自身难保,也就顾不上房青玄了,加之大理寺重省了此案,最后宣判房青玄无罪,被放出来后,他就搭上了太子这艘船,太子定是看他姿色不错,才将他调到了自己身边当了个侍读。」 「一甲进士!有容貌又有才学,太子这是得了个宝呀!」 第6章 无名之火 元京城内的流民都已经安置妥当,为了防止再有人混进去捣乱,每一个流民都得做详细的登记,那些有户籍证明的流民,可以在元京找份差事养活自己。 流民向来都是不稳定因素,会引起动乱,但这一次太子办得很好,流民都安分守己,没有惹出祸端。 早朝时,元庆帝特意褒奖了太子。 元长渊跪地谢恩:「父皇,此事不全是儿臣的功劳,前些日有人假扮流民故意闹事,多亏了房侍读,将每一名流民登记在簿,一眼识破了闹事者的身份,不然流民必定会暴/乱。」 元庆帝大手一挥:「一併赏了。」 朝中文武百官都知道太子殿下是有意在提携房青玄,有了太子殿下做靠山,这下是能平步青云了,房青玄一下便成了朝廷新贵。 下朝时,江淮民领着谢千重,大步追上房青玄。 「房大人,请留步。」 房青玄停住脚步,恭敬见礼:「下官见过江参知,见过谢侍郎。」 江淮民伸手,示意边走边说:「房大人真是一表人才。」 房青玄谦逊道:「哪里哪里。」 「兰台诗案让子珩受苦了。」江淮民一句子珩,瞬间就拉进了关系,不见半点生分。 房青玄却不为所动:「那些都过去了。」 第12页 谢千重轻快道:「房大人与我们一同去花灯船上吃酒吧,那里来了一位胡姬,跳的胡旋舞,妙曼动人,保证房大人流连忘返。」 「下官也想去看,可惜等会还要去给太子讲经,改日吧。」房青玄倒也没有明确划清界限,留了一丝余地。 在宫门处分别后,江淮民负手看着房青玄步行远去的背影:「安置流民时,这位房大人捡地上的米粒吃,还领着太子一起喝布施给流民的粥,是一位爱民恤物的好官。」 谢千重说:「可他并不支持变法,跟咱们不是一派,今日邀他吃酒,他也是婉拒了。」 风吹起江淮民的宽袖,猎猎翻飞:「他的态度,就是太子的态度。」 谢千重皱眉:「这么说来太子也不贊成变法,若是如此,等到太子上位,必定会打压咱们新派。」 江淮民摇头:「多日前欧阳太傅与我聊过,太子认为变法没有问题,只是方式不能太激进,得温和,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必须要刮骨才能疗伤,既要刮骨,手段就不能温和,太子殿下以后会懂的。」 房青玄走出宫门口不远,便有一辆马车徐徐停在了他身旁,车厢内传出太子殿下清朗的声音:「上来。」 房青玄在一众大小官员的注目礼之下,上了太子殿下的马车。 马车内陈设没变,只是盘子里的糕点,从豌豆糕换成了桂花糕,是用秋天採集的桂花制作的,一朵朵黄色干花点缀在糕点上,看着就软糯清香。 元长渊侧躺,手臂搭在膝盖上,一身尊贵无比的紫色朝服被他穿出了风流的感觉,俊美中带着邪气,他此刻手中拿着那柄镶嵌了宝石的竹扇,百无聊赖地转着。 明明在朝堂上时还那么端庄威严,怎么刚一下朝就变成这副风流样了,虽然房青玄知道元长渊是有意在装成纨绔,但装得入木三分,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房青玄一钻进车厢内,元长渊便立马抬起狭长的眼,朝他看过去:「皇上给你的赏赐,够你买个大宅子了,就别再住城东的矮房了,那一块的房屋都年久失修,好多都已被白蚁蛀空,要趁早换地方。」 房青玄早就想好,要把赏赐的那笔银子,拿去给城外的百姓修缮茅屋了,他笑着说:「微臣住哪都一样,等有空了,找人修缮一下便是。」 「住哪都一样?那来跟我同住吧,虽然国子监的号房比不上太子东宫,但好在规矩没那么多,再则,你是太子侍读,合该跟我同吃同住,也省得你跑来跑去。」 元长渊说得有理有据,不过房青玄还是听出了太子只是在调戏他,要是真想要与他同吃同住的话,太子定会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跟他说话,像上次把大氅给他那样。 房青玄笑着摇头,无声拒绝了。 马车停在了国子监门外,元长渊先从上面下来,随即转身伸手去扶房青玄。 「殿下,使不得。」房青玄不敢搭太子殿下的手臂,想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 可能是太着急了,被绊了一下,眼瞅着脸离地面越来越近,突然腰间多了一只结实的手臂,将他拦截在了半空中,避免了脸着地的尴尬场面。 两人此时挨得很近,元长渊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调说:「子珩,你非得在众目睽睽下投怀送抱吗?」 房青玄的脸皮又变粉了,但表现得还算镇定:「多谢殿下伸手搭救。」 元长渊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人面桃花,那点粉颜色可真叫人稀罕。 元长渊没忍住,用指腹在房青玄眼下那一片粉上擦拭了一下,亲眼看着颜色越变越粉。 房青玄正要退后一步,这时旁边有人稽首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元京城内有名的风流人物——谢道林。 此人穿着国子监内统一的白色儒装,面容俊俏,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舒心,他哥就是朝廷重臣谢千重,兄弟二人的长相还是有些相似的,一眼便能看出来。 元长渊的手还扶着房青玄的腰,目光看向谢道林:「岚之,你为何告假那么多日?」 谢道林回道:「前些日染了风寒,怕传给殿下,故在家养病,养了十多日,待彻底痊癒了,才敢过来见殿下。」 「没了你,我在这国子监待着甚是无趣。」元长渊长嘆了一声,似乎真的闷了十多日。 谢道林笑眯眯地看向房青玄:「殿下身边不是有美人相伴吗,怎么会无趣呢?」 房青玄稽首见礼,简短道:「房青玄,太子侍读。」 谢道林回礼:「见过房大人。」 「美人的确是美人,可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干不了出格的事情,只能眼馋。」元长渊看向房青玄,眼里多了一丝望眼欲穿。 房青玄侧过脸,不理会。 谢道林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随后哈哈笑了起来:「原来殿下也有想得得不到的东西。」 元长渊并不恼,反笑道:「是啊。」 元京城内早就盛行过男风,许多达官显贵家里都会养几名小倌,太子殿下私底下想玩,也是可以的,只是过于明目张胆,就有些伤风败俗了。 不过太子殿下显然是不在乎,在国子监这么个儒学圣地,都敢直接跟身边的侍读调情。 谢道林出了名的会玩,为了巴结太子殿下,他让随从拿了一排宝珠来,每一颗宝珠都十分饱满,用细的铁杵串成一排,像是一根不规则又圆滑的蜡烛,最上面那颗较小,越往下珠子越大。 第13页 这玩意是谢道林自己发明的,别人根本看不出这有何用途。 元长渊第一眼看到,以为是屋内的装饰之物。 谢道林笑得满怀深意,把元长渊拉到一边,详细地介绍此物的用途:「殿下此物名叫门珠,也叫后…庭珠……」 听到这东西的名称,元长渊一下就懂了,他接过门珠,指尖在每一颗珠子上抚摸:「怎么个用法?」 「殿下只需让房侍读佩戴……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臣服,主动向殿下求饶了,从以后便离不开殿下了。」 「还是你会玩呀。」元长渊看着手中之物,越看越满意。 谢道林不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元长渊表面高兴,一转头,就随手把东西丢给了小旺财,让小旺财随便找个地方收着,这东西他这辈子都用不上,毕竟他不是真的好男风。 小旺财看着那排门珠,一脸好奇地问:「殿下,这是什么?」 元长渊随口说:「给房大人用的。」 「给房大人用的,要不要给房大人送去,多好看呀,收着可惜了。」小旺财爱不释手地摸着,这些珠子看着就不便宜,尤其是最底下那一颗,大得都快有小孩拳头那么大了。 确实是有些可惜,元长渊看着门珠思考了一会,脑子里莫名冒出了几个香/艷的画面,房大人衣不蔽体地躺在软榻上,被这串门珠折磨得哑声求饶…… 元长渊久久未能回神,直到小旺财慌张地大喊:「太子殿下您流血了!」 元长渊往自己鼻头下一摸,还真是流血了。 房青玄去藏经阁取了几本经书回来,打算给太子好好讲讲,还没进屋就看到小旺财慌张跑出来,嘴上说着:「殿下,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元长渊冲着小旺财的背影喊:「回来……」 可惜小旺财像个老鼠似的,一下就窜没影了。 房青玄怀中抱着经书,看向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元长渊用帕子捂住鼻头,目光闪躲地说:「无碍。」 小旺财把太医给请了过来。 老太医把完脉后,意味深长地说:「殿下火气太旺了。」 小旺财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也会上火吗?」 「闭嘴。」元长渊狠狠瞪了小旺财一样,随后对老太医说:「本宫无事,老太医请回吧。」 老太医临走前又朝侍立在一旁的房青玄瞄了一眼。 房青玄自然不像小旺财那样懵懂无知,他看着太子殿下的后脑勺说:「殿下,您该物色几名侍妾了。」 元长渊头也不回地说:「你不就是本宫的侍妾吗?」 房青玄:「………」无言以对。 相互沉默一会后,房青玄再次开口:「殿下是怕身边的侍妾可能是别人的眼线,所以才不愿意要吗,若是殿下肯相信微臣的话,微臣愿意替殿下去元京城外找几位清秀朴实的姑娘。」 「房子珩,你可真是会惹我高兴。」元长渊勐地回头,脸上虽然带着笑,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元长渊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生气,就是感觉有股无名之火在体内横冲直撞,无处发泄。 第7章 搬去与太子同住 房青玄也不知自己哪句惹得太子生气了,随后他就被赶出了太子的寝房,连他的经文,也被小旺财给送出来了。 「房大人,殿下说让您把这个拿走。」小旺财把那几本经文递过去。 「那我明日再来吧。」房青玄抱着经文,转身离去。 小旺财几个小碎步追上去,解释说:「殿下只是闹点小脾气而已,气很快就消了,房大人莫要对殿下心生不满。」 「殿下是觉得微臣管太宽了,方才也的确是微臣逾越了。」他一个小官,居然去管太子的事,实在是不应当,太子没有罚他,已是宽宏大量了。 小旺财回到寝房里,看到太子殿下一个人在下棋,似乎正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不知怎么回事,越下越烦,最后一股脑将所有棋子扫落,棋子蹦落得到处都是。 小旺财大气不敢出,默默蹲在地上捡拾。 元长渊沉着脸问:「他走了吗?」 小旺财唯唯诺诺地回道:「房大人说明日再来。」 房青玄步行得慢,走到城东时,天色已晚,寒冬让行人早早归家,街道上只偶尔有一两个人汲汲而过,路边的酒楼里倒还热闹,能看到里面的人在推杯换盏。 城东不如城西那么繁华,楼房显得老旧破败,小店的招牌都已经失了原本的颜色,在这里极少能看到高门阔府,全都是矮房,并且这里的人聚集了三教九流,因此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但大多都只是汲汲营营的普通百姓。 金银元宝见自家大人还未回来,就撑着灯笼出来找了,担心大人走夜路看不清。 房青玄走过酒楼,走过茶铺,走过勾栏院……打铁铺的铁匠,穿着牛皮背心,在给铁器淬火,瞧见房青玄后,热情地打招唿:「房大人,要坐下歇歇脚吗,我这里边可暖和了。」 房青玄一点架子也没有,温润笑着回道:「不了,家中还有人在等。」 房青玄走过打铁铺,又过了一座桥,每当他路过,两边民房的窗户都会被推开,里面的人把伸头出来,目睹这位房大人的天姿神颜,许多未出阁的姑娘,还会往下面扔手帕或香囊,甚至是肚兜。 第14页 不过现在没人敢扔了,因为城东出了新规,不准高空抛物,起因是一位二品官员路过此处,被一只从楼上扔下的酒杯给砸破了头。 房青玄路过一条狭窄的暗巷,拐了进去,这里是近道,穿过去,就能到他的居所了。 房青玄行至半道上,突然后脑勺钝痛,眼前瞬间一黑,身体摇摇晃晃着,倒在地上,倒下去时,磕到额头,又把他给疼醒了,他睁开眼,看到有两双脚站在他面前。 房青玄咬着牙,要爬起来。 其中一人蹲下身,粗鲁地揪住他的头髮,迫使他把脸抬起来,这人说:「这张脸真不错。」 另一人急切道:「这个时候就别起色心了,赶紧把他弄死。」 「弄死不是可惜了吗,咱兄弟俩,这辈子活到死,恐怕都操不到这么好看的人,也别管他是不是女的了,这皮肤比女人还白净,摸起来不比女人差。」 「你这傢伙,真是色胆包天。」 「你不就是怕等会被人看到吗,要我说,你就是怂。」 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吵着嘴,房青玄也缓过来一点了,他悄悄摸索了一下四周,摸到一块石头,接着趁他们不注意,狠狠拍了上去。 房青玄这一下,拍懵了一个,趁另一个没反应过来,赶紧跑出暗巷。 打着灯笼的金银元宝,发现了慌张的房青玄,大喊一声:「大人。」 后面那人追了过来:「别跑。」 房青玄朝金银元宝跑过去,跑到一半脚软了,元宝飞快过来把他接住。 金银则丢掉手中的灯笼,从路边捡了一根竹竿,朝着那人横扫过去,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人制服了。 房青玄看到金银的身手,有些惊讶,他以为金银和元宝只是太子派来监视他的,没想到不仅是监视他,还有保护他的作用。 元宝把房青玄扶起来:「大人,让您受惊了。」 金银把那两人押过来,问:「大人,这两人要如何处置?」 「送去官府吧。」房青玄并不想惊动太子殿下,但转念一想,身边有两个眼线,太子殿下肯定会知道,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你们二人,能不把这事告诉殿下吗?」 金银和元宝互相对视一眼:「这……」 「算了,反正也瞒不过。」房青玄挥挥手:「先去交给官府。」 金银和元宝没有把人送去官府,而是直接带去太子殿下面前,两个人的脚程都非常快,只半个时辰后,元长渊就知道这事了。 元长渊今日本就烦心得很,正好有地发泄了,他让金银元宝把人带进来,亲自审问。 元长渊提起小炉子上烧得沸腾的茶,朝着那两人走过去,停在他们面前,缓缓将这一壶滚烫的热茶,浇在他们头上。 两人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烫裂开了,疼得龇牙咧嘴,坚持了一小会,就纷纷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啊!我们说……我们说……是芸妃手底下的大嬷嬷交给我们的任务,让我们悄悄把房青玄弄死,丢到河里去,制造失足溺水假象。」 「又是芸妃。」元长渊阴沉着脸,缓缓笑了起来:「呵!好,很好,地狱无门,她自投!」 一旁的小旺财吓得都不敢说话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太子殿下这么生气。 元长渊狠狠将茶壶摔了出去,陶瓷壶瞬间四分五裂,惊得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元长渊冷冷瞥了那两人一眼:「杀。」 「太子殿下饶命…唔唔…」金银和元宝一人拖一个,捂住他们的嘴,给拖到了门外。 又过了半个时辰,金银元宝回到城东的矮房,他们身上不带一点儿的血腥味,看不出任何异样。 房青玄也懒得多问了,他后脑勺被重击了一下,缓了好久,都还是有些耳鸣眩晕,只能早早就躺回床上。 金银和元宝守在房门口,这一夜他们都不敢睡,怕还会有刺客,若是房大人真出什么事了,他们也活不成。 房青玄扶着胀痛的脑袋,看向门口杵着的两道身影:「金银元宝,你们也早些休息,夜里寒气重,别染了风寒。」 金银和元宝听话地消失了,但只是从屋外,转移到了屋顶,他们内力深厚,感觉不到冷,两人就像是冰雕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待到屋内的大人熟睡过去了,他们才从房顶下来,坐在屋檐下。 翌日,房青玄卯时三刻起身,金银元宝听到屋内的动静,忙站起来,去打好热水端进屋里。 房青玄头髮披散着,坐在床边,眉眼微皱,眼下一片黛青色,像是一夜都未睡好。 元宝拧了一块热毛巾奉上:「大人。」 房青玄洗漱完毕,换上一件粉色的圆领长袍,披散的头髮扎成高的髮髻,整个人整洁精神了许多,他平时不爱戴配饰,可今日却在腰上挂了禁步,随着他的动作,禁步上的流苏来回晃动,增添了几分生气。 外面风雪大,元宝替房青玄撑着油纸伞,金银跟随在后面。 房青玄觉得风雪太大了,想让他们二人回去,便伸手去拿元宝手中的油纸伞:「不必随行,回去吧。」 他们二人没动,显然是太子的意思,让他们寸步不离地跟随房青玄,只是不知其中是监视多一些,还是保护多一些。 辰时,太子在崇志堂早读,房青玄便站在外面等候。 第15页 时辰一到,一众监生,从崇志堂内出来,太子走在最前面,紧随他身后的就是谢道林。 元长渊一出来,就看到房青玄侍立在梅树下,人比梅花还要娇艷,穿得那么粉,也不知是要勾引谁。 元长渊径直朝那边走过去。 房青玄稽首见礼:「拜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从他身边越了过去,伸手摘了一支梅花,随即转身,将花插在了房青玄的髮髻上,男子簪花在元京很盛行,朝廷官员也有簪花的,但房青玄从未戴过,这还是第一次佩戴,并且是太子殿下亲手为他戴。 房青玄有些受宠若惊:「殿下。」 元长渊盯着他看:「房大人很适合簪花。」 看来太子殿下已经消气了,房青玄暗自松了一口气。 「房大人就好比这花……」元长渊又伸手摘了一朵红梅,在房青玄的注视这下,他将红梅放入口中,嚼得稀烂:「让人恨不得整个吃下。」 房青玄:「……」 虽然知道太子殿下只是在演戏给被人看,但他还是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情绪,仿佛他真的被太子殿下给嚼碎了整个吞下去。 梅花嚼着十分苦涩,但元长渊还是面不改色地咽掉了:「房大人,与我一同去用膳吧。」 元长渊带着房青玄去了食味堂,所有的监生和贡生都在此处用膳,这里严格按照身份等级来入座,太子殿下自然是坐在最上方。 房青玄想去与监生同座,结果被元长渊揽着腰,上了台阶,坐在了最上方的位置上,下面一众贡生监生瞪大眼睛看着。 房青玄坐立难安。 元长渊从容淡定,夹了一块笋片,放在房青玄的碗里:「国子监的膳夫最会烹饪野蔬,这道笋片是用鸡汤煨出来的,味道鲜甜,尝尝看。」 房青玄知道要配合演戏,只得硬着头皮夹起来吃,味道确实鲜甜。 元长渊一口也没吃,就光看着房青玄吃,时不时地替他夹菜,这等殊荣,看得其他人眼红,但也只能干眼红着,毕竟他们没有房青玄那样的绝色之姿。 见房青玄吃得差不多了,元长渊才悠悠开口:「听说房大人昨夜回去时遇刺了。」 房青玄看向墙上挂着的「食不语,坐必安」,放下了筷子:「微臣已把刺客交给了官府。」 元长渊让人撤掉桌上的残羹:「我早就说房大人身娇体柔的,住在城东不安全,还是来与我同住吧。」 一转眼。 房青玄看着金银元宝正忙着给自己铺床,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元长渊给拿捏了,止不住地发出一声嘆息。 元长渊摸着下巴,思索说:「要不叫人把墙体打通,这样也方便大人夜里来找我促膝长谈。」 房青玄赶忙拒绝:「不必,微臣怕吵到殿下,还是隔开好。」 元长渊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房大人,你真有意思。」 房青玄:「……」太子,你也很有趣。 元长渊在屋内转了一圈,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要是缺了什么,就跟旺财说,叫他替你置办,还有,若是觉得这里睡得不舒服,可以去隔壁找我,我的床榻可以分你一半。」 房青玄实在是懒得搭理了:「谢殿下好意。」 元长渊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让小旺财从隔壁搬了棋盘过来:「房大人,要与我切磋吗?」 房青玄选了白子。 元长渊的黑子先下,他第一步棋,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央:「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房大人你说,我能胜天半子吗?」 房青玄将白子落在黑子旁:「太子殿下您就是天。」 「哈哈!」元长渊发自肺腑的笑出了声。 房青玄看向元长渊的笑,觉出了一分癫狂。 下着下着,白子将黑子包围住,房青玄伸手,吃掉了棋盘上的一粒黑子 元长渊摸着下巴思索:「整个天下就是一个硕大的棋盘,子珩,你教教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房青玄道:「殿下可用实尖,虚镇。」 「实尖」在敌方坚不可摧的情况下,己方用尖来突破,「虚镇」在棋盘较空阔的地方,对敌方进行宽攻,虚张声势。 元长渊听了房青玄的话,很快就将局势扭转了过来,他淡淡道:「子珩,局势变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旺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进来:「宫里…宫里传来消息,说芸妃娘娘薨了。」 第8章 同榻而眠 房青玄手中的棋子没拿稳,不小心掉落在了棋盘上,把上面的棋子都给弄乱了。 元长渊倒是淡定,把棋子復原:「薨了就薨了。」 房青玄深深看了元长渊一眼。 小旺财跪在地上,继续说:「听说是昨天夜里被吓死的,连宫女都被吓疯了好几个。」 元长渊捏着黑子,在指尖转了转:「她害死了那么多皇嗣那么多嫔妃,冤魂现在才来找她偿命,她应该庆幸。」 小旺财似乎知道什么似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太子殿下一眼,又看了房大人一眼,随后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房青玄收回被惊掉的神,目光落在棋盘上,发现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彻底逆转了过来,如太子刚才所说的那般,局势变了。 芸妃一死,元长渊就不需要再藏拙了,而他这一年可不单单只是在藏拙,更是在磨砺自己的宝剑,丰满自己的羽翼,现在的他,早就不是曾经的小太子,而是名副其实的储君。 第16页 屋外传来一阵戎甲磕碰的声音,接着是一串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很快脚步声停了下来,禁卫军统领何鹤半跪在地:「殿下,皇上招您入宫。」 房青玄惊慌地握住元长渊的手腕,眼底止不住的担忧。 元长渊笑着:「无事,我去去就回。」 房门打开,元长渊从容自若地走了出去。 房青玄也跟了出去,当他看到何鹤身边站着一张熟面孔时,高高提起的心,沉稳放下了,这张熟面孔,便是多日前那名叫小默的徐州流民。 太子能把小默安排到禁卫军里,就说明了禁卫军的指挥权已经被太子握在了手中。 房青玄又勐然想起,皇后的母家,姓何,而太子是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骨子里流着何家的血。 房青玄看向元长渊被禁军簇拥着离去的背影:「太子殿下,你调戏我就当真那么好玩吗?」 元长渊这些天根本就没必要演戏,更没必要把自己假扮成好男风的纨绔,纯属就是故意在捉弄他而已,他居然还当真好好配合了。 芸妃薨了,元庆帝也跟失了魂似的,元长渊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寝殿的金榻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房梁,整个人都老了好几岁。 元长渊掀开袍子跪下:「儿臣拜见父皇。」 元庆帝缓缓看向元长渊,他抬起手,招了招。 元长渊起身走过去,站在元庆帝面前。 元庆帝仰头看着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少璟,你又长高了,从前在宫里待着,一直瘦瘦小小的,去了国子监一年,就长这么高了,父皇也有一年未曾这么近看过你了。」 元长渊没说话,他待在宫里,吃的用的都有毒,自然长不高。 元庆帝张了张嘴,强忍着泪:「芸妃昨天夜里突然发病,她说她看到皇后来索命,皇后身边还跟着好多好多人,那些人全都叫她偿命,她很害怕,她跪下来对着朕疯狂磕头,一边磕一边说是她害死了皇后,少璟,是朕的错,是朕的错啊!」 「朕昨日也看到皇后了,皇后音容还同从前一样,她说她唯一放不下的就只有皇儿,她担心朕会废了你,其实朕从未动过废太子的心,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民间常说,人在快要死之前,就会看到已故之人的亡魂。 元长渊内心五味杂陈,他扶着元庆帝躺下,又让太医煎了一碗安神汤。 元长渊只在宫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国子监。 他没有急着去找房青玄,而是去了湖边,湖里的残荷枝干弯折,一派萧瑟。 一个暗卫出现在元长渊身后。 元长渊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昨夜之事,可有疏漏。」 暗卫回:「一切顺利。」 元长渊略微回头:「那父皇怎么也瞧见母后了?」 暗卫道:「属下不知。」 元长渊眼圈一红,鼻头髮酸,他低下头去:「母后该是想我了。」 元长渊挥退暗卫,独自一人在湖边转了几圈,待到寒风把泪吹干了,才回去。 房青玄虽然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有事,但还是担忧地在庭院里徘徊,把雪都给踩化了。 元长渊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起来,恢復成往日那副放荡不羁的嘴脸:「子珩,你的太子郎君回来了。」 房青玄顿时无言以对。 元长渊走过去,摸了下房青玄的脸:「脸这么冰。」 房青玄往后瑟缩一下:「殿下的手也冰。」 「是吗?」元长渊坏心眼地把一双手都贴在他脸上,搓了搓。 房青玄敢怒不敢言,想想太子才十七,顽劣一点也正常。 把脸搓红了,元长渊才放过他。 两人一同进屋,小旺财赶忙把火盆子烧起来,屋子很快便里暖融融的了。 两人继续之前那一盘棋。 房青玄拿起白子问:「殿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元长渊反问:「你觉得呢?」 「大皇子失势,他如果还想要扳倒殿下的话,就会想办法去拉拢朝中的大臣,现在朝中新派和旧派两党,势同水火,不管他拉拢哪一方,都会得罪另一方,他权衡过后,必定会选择拉拢旧派。」 房青玄又道:「守旧派不想革新,党羽中都是地方豪强与世家,这些人几乎掌握了全国的命脉,而新派……唉……坚持要革新的大臣出身大多卑微,没有靠山,他们光凭着一腔热血,很难赢过旧派。」 「大皇子若是向旧派承诺,登基后会极力打压新派,那么旧派就一定也会极力拥护他为新王,那时殿下哪怕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也登不上王位。」 「子珩所言极是。」元长渊淡定地看着棋盘。 房青玄也关注着棋盘,将手中的白子落在角落里:「殿下要做就是先大皇子一步,拉拢旧派,赵中书赵钧作为旧党的主干之一,多日前被皇上停职,殿下若是能替他求情,便能顺利拉拢到旧派。」 元长渊抬眸:「这个赵钧可是陷害过你的,你还让我替他求情?」 「为了天下太平,微臣的个人恩怨不算什么。」 房青玄不恨欲要谋奸他的赵小公子,不恨将自己陷害入狱的赵钧,更不恨将他从族谱除名的房家,他眼里没有一丁点个人私慾,他想的是这泱泱大国、黎民百姓。 元长渊注视着房青玄的眸子,这双眸子好看极了,除了好看,里面当真是一点恨都没有,甚至连爱也没有。 第17页 元长渊突然很想知道这双好看的眸子,看心爱之人时,会是怎样。 「子珩,你有心悦之人吗?」 房青玄那眼神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他不爱任何一个人,也不恨任何一个人,他只想要天下太平。 「殿下,现在不是谈小家小爱的时候,徐州就在天子脚下,却是贪官最为横行的地方,地方豪强用低价兼併田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卖儿卖女换口粮食,国库收不上来地方豪强的税,日渐空虚,没有足够的财政,给边防的战士们备下充足的粮草,到时外敌强势入侵,必定挡不住,那时我们都会死在敌军的铁蹄下,国将休矣!」 「这些我自然知道。」元长渊继续下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做到了,家还没齐呢,那又怎么能治国平天下呢?你我若是两情相悦,把家给齐了,就能携手共治天下,所以小家也很重要。」 齐家是这个意思吗?太子太傅听了肯定想打人。 房青玄哑口无言了半响:「……歪理。」 这一盘棋最终也没分出胜负,元长渊累了,往刚铺好的床上一躺。 房青玄见自己的床被占了,只能坐在软榻上看书,看到打瞌睡了,便用手撑着脑袋眯一会。 小旺财和金银元宝都退了出去。 元长渊睡得很熟,睡觉时眉头还轻轻地皱在一块,好像梦到了什么人,眼角隐约有了一些湿意。 房青玄见状,以为是被梦魇住了,便起身点了安神香。 安神香对元长渊一点作用都没有,曾经他还住在东宫时,闻着毒气,也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就命人点安神香,一开始还有些作用,越到后面效果越弱,直至现在完全没有效果了,所以元长渊睡觉时,都睡不了很熟,通常一点动静就能把他给吵醒。 房青玄见安神香没什么作用,便走到床榻边,想要给太子念一念民间的安神咒,他生母是普通的村妇,每当他夜里睡不安稳,他娘就会在他耳边念,一念他就会觉得安心了。 房青玄坐在床榻边,对着太子,轻声念道:「天惶惶,地惶惶……」 刚念了两句,元长渊勐地睁眼,他那双眼通红,看上去十分可怖。 房青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元长渊一拉,整个人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 元长渊声音沉闷:「陪我睡会。」 房青玄一时心软,便没有拒绝,脱了鞋,在太子的身侧躺下。 太子还算克制,只将脑袋偏过去,抵着他的肩头。 「我出生后,母后的身体就日渐衰败,她的容颜未老先衰,听宫里的奴才说,我母后当年是元京第一美人,可在我的印象里,母后总是病殃殃的,很没有精神,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但母后每次一见到我眼里都会发亮,她说我是世间最好的,也只有她觉得我哪都好,明明我小时候那么顽劣。」 「母后临终前一天,我因不想背书,被父皇责骂了一顿,便跑去找母后诉苦,母后也教训了我一顿,说我是太子,要做一个好榜样,我嫌母后太啰嗦,跑走了,母后身边的嬷嬷来找我,我赌气不出去,导致没能见到母后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元长渊的声音越发哽咽,他那日不该跟母后置气,可是再也回不去了,也再也见不到母后对他笑了。 「母后死后,太傅让我背什么,我就背什么……终于成了一个好榜样,父皇和太傅都对我寄予厚望,所有人都说我勤勉刻苦,未来一定是一位好君主……」 一直没有开口的房青玄,等太子讲完才出声:「殿下,皇后应该很想看你治理的天下,是何等繁荣昌盛。」 元长渊笑了,眼里闪着泪光,笑出了声。 笑了几声后,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好了,元长渊翻身,半边身子压了过去:「子珩,跟你待在一块,我就总忍不住吐露心声,是不是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术。」 房青玄:「……」太子真是正经不了一会。 刚才还很同情的,现在他只想把人踹下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房青玄闭上眼:「殿下,微臣也乏了。」 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同榻而眠了,一觉睡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芸妃薨了,并没有大办葬礼,有消息传来,说芸妃的尸体就用一张破凉蓆裹着,被丢去了乱葬岗,然后被几只野狼给叼走了,大皇子为着这事,哭晕过去了。 元长渊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心情大好,食慾大动,让小旺财添了三次饭,还时不时给房青玄夹菜,让他也多吃一点。 房青玄吃了半饱后,放下筷子问:「殿下,微臣不需要再陪您逢场作戏了吧。」 芸妃都已经死了,又能作戏给谁看呢。 元长渊比了个嘘的动作:「食不语。」 房青玄:「……」 等太子吃饱了,放下碗筷,房青玄再次提起上面的话题。 元长渊挑眉:「当然还要,旧党需要的是一个好拿捏的傀儡皇帝,这样他们才能继续鱼肉百姓,我若是表现得太贤明了,他们可不放心吶。」 房青玄:「……」竟然无法反驳。 第9章 唇枪舌剑 冬日天黑得快,小旺财掌了灯,昏黄的烛光将屋内映得一片暖意,房青玄和元长渊下棋的剪影,落在了窗纸上,看上去十分般配。 第18页 小旺财撑着下巴盯着剪影,眼皮困得都打架了,不知太子殿下他们还要下棋到几时。 房青玄瞧着小旺财困到不行,便想提前结束这一盘棋:「殿下,该早些休息了。」 「嗯。」元长渊嘴上答应,却完全没有要挪地方的意思。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青玄收了棋子:「殿下该回房了。」 太子的寝房就在隔壁,但元长渊懒得挪地方,他伸着懒腰:「子珩一个人睡,不觉得冷吗?」 房青玄听出了太子的弦外之音,无奈道:「烧了火盆,不冷。」 元长渊转头吩咐:「小旺财,把火盆撤了。」 房青玄:「……」 小旺财听话地将火盆给搬了出去。 元长渊走到床榻边:「若是觉得冷了,夜里就朝我靠近点。」 说罢,人已经躺好了,房青玄无语到久久未动,他究竟还是从侍读变成侍寝了。 房青玄躺在太子身侧,越想越觉得此事荒诞,他居然跟太子睡在了一张床榻上,白日里可以说是一时心软,现在则是一时煳涂。 元长渊把被子往房青玄那边扯了些:「冷吗?」 太子就像是个火炉,一靠近感觉都要跟着烧起来了,房青玄发出轻嘆:「殿下,别玩弄我了。」 两人挨得近,那一声轻嘆就像是撒娇似的,听得元长渊心里面像是被羽毛挠过:「谢道林给了我一样东西,我觉得你戴上一定好看,子珩,你肯戴给我看吗?」 房青玄问:「什么?」 元长渊凑到房青玄耳边,压低声音说:「后…庭珠…」 房青玄惊恐地瞪大双眼,接着脸上浮起粉色,他愠色道:「殿下再这样胡闹,微臣便要搬回去了。」 元长渊忙安抚道:「别生气,说说而已,我早就让小旺财收起来了。」 房青玄翻过身,不想再搭理他。 元长渊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当真是十分恶劣。 房内再无人说话,随着唿吸变得绵长,双双都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中,房青玄梦到自己还在狱中饱受折磨,狱中潮湿阴冷,他打着哆嗦寻找热源,很快他找到了一个火炉,待在火炉边十分舒适,周围的环境也随之变化,他回到了自己儿时。 房青玄是他爹在外风流的产物,他娘当年大着肚子,找到房家,房家一开始不肯承认,他爹捨不得他娘这么一位绝色佳人,最终还是把人给留下了。 以色侍人,迟早有失宠的一天,他娘生下他后,因肚子上长了丑陋的妊娠纹,他爹就再也没看过他们母子,连他娘病重的时候,都不曾来看过一眼。 房青玄之所以喜欢吃甜糕,并不是因为小时候吃不到,而是因为他娘临终前说想吃点甜的,他便去主家的后厨偷了一块,结果被人发现了,那些人把他绑在后厨的柱子上,羞辱他,说他是村姑生的野种,不配吃甜糕。 他被绑了一夜,他娘担心他,从床上滚落下来,拖着快要油尽灯枯的身体,一点点爬到门口,想要出去找他,最终满身泥泞地死在了找他的路上。 梦里,年幼的他,拿着一块偷来的甜糕,跪在他娘的遗体旁抽泣。 房青玄细声哭喊:「娘……」 元长渊低头看着钻到自己怀里来哭的美人,忍着没有叫醒他,还伸手在他后背上拍抚。 房青玄的眼睫被打湿成了一簇一簇,醒来时,眼里还含着泪光,看着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脆弱又可怜。 美人落泪谁不心疼,元长渊心都快化了,把他往怀里又摁了摁:「可怜的子珩,让太子郎君抱抱。」 房青玄并没有将占他便宜的太子殿下给推开,反而埋首在太子的身前,闷声说:「殿下,我想吃甜糕。」 元长渊的胸腔震动了几下,发出几声笑:「好。」 国子监有专门做甜糕的厨娘,厨娘此刻正空闲着,突然接到命令,说是太子殿下想吃甜糕了,种类要越多越好,给太子殿下做甜糕自然马虎不得,几名厨娘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房青玄看着面前十几碟甜糕,无从下手。 元长渊挑了一块奶黄酥,餵过去。 房青玄刚醒的时候,还沉浸在梦里,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顿时觉得十分羞耻:「咳…殿下,微臣自己来。」 房青玄拿过奶黄酥,咬了一口,吃着吃着,温润如白玉般的脸上,悄无声息地变粉了。 元长渊撑着脸颊,笑吟吟地盯着他看。 房青玄只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无所适从。 吃了两块,房青玄便吃不下了,继续跟太子待在一块,又觉得尴尬,只得藉口说:「殿下拉拢旧派的同时,也要提前安抚新派,前些日江参知约我去花灯船上吃酒,也是想要试探殿下您的态度,今日可让我前去拜见江参知,告知他殿下的意思。」 元长渊坐直了说:「子珩去了,若是被怠慢,回来记得与我告状。」 房青玄沉默了会:「……是。」 房青玄先写了拜贴,让元宝送过去。 很快元宝就带了回帖,江参知约他在花灯船上见面。 房青玄披着太子殿下的大氅,带着金银元宝去赴约。 花灯船上灯火通明,共有三层,最底下是赌房,二层是酒楼,顶层是观望台,房青玄一踏上花船,便被人误以为是这里的花魁,上来便要动手动脚,金银元宝亮出佩剑,那些人才退散开。 第19页 江参知身边的小厮下来接应,一下就从人群里找到了房青玄:「大人,楼上请。」 房青玄跟随着那名小厮的步伐,上了观望台。 小厮撩开帘子:「请。」 帘子一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房青玄的身上。 房青玄也打量了这一屋子的人,坐在正中间的是江淮民,周围则全是朝中支持改革的大臣们,他们都想要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态度,如果太子与元庆帝一样,是个中庸的皇帝,那么他们宁可扶持一个傀儡上台。 江淮民和蔼笑着:「子珩,请坐。」 房青玄摘下大氅,落了座。 谢千重开了一个话头:「房大人对徐州一事怎么看?」 房青玄喝了一口茶,道:「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徐州乃是富庶之地,土壤肥沃,歷来都是国之粮仓,可徐州城内竟然出现了大批冻死饿死的百姓,徐州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不用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官僚腐败,政/商勾结。 世家出身的大臣与地方豪强,太贪了,他们宁愿把金子埋在地窖里面,让仓库吃不完的米生虫,也不愿意分一口吃的给底层百姓。 百姓饿死在街头,他们也不怕,因为他们有一百种方式封闭消息,他们一层层的欺瞒,在皇帝面前演了一出太平盛世,直到徐州百姓被迫逃难到元京,才撕开了伪装,露出了骇人听闻的真面目。 徐州饿死的人岂止上百,在看不见的地方,是饿殍遍地,白骨露于野。 谢千重又问:「房大人既然知道徐州的情况,那也应该能理解我们推行的变法,是唯一的办法。」 「不错,打击世家豪强,将土地归还于民,的确是唯一的办法。」房青玄站起身来,负手看向岸边的万家灯火。 寒风吹起房青玄的袖角,让他整个像是要乘风而去一般,可他脸上满是对人间的悲悯:「但世家的手已经渗透到了方方面面,他们互相勾结,蝇营狗苟,掌握了全国的命脉,你们要革新就是在要他们的命,他们会怎样?会鱼死网破,起兵造反,就凭元京城内的两万禁军,连两天都撑不过。」 一位支持新法的大臣跟着站起来,他摸着自己两撇八字鬍:「此言差矣,只要变法完全推行开来,定能让那些世家闻风丧胆,不敢造次。」 房青玄走到那名大臣面前,居高临下道:「如何推行,就凭你们这些人的这几张嘴吗?!徐州城内饿死了那么多人,为何足足晚了两月才上报给皇上,若不是元京城内出现徐州流民,或许再晚两月,皇上也不可能知道此事,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八字鬍大臣恼羞成怒地反驳:「那以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吗?」 「我不愿与你这等愚笨之人争辩!」房青玄用力甩袖,走到一边去。 「子珩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江淮民适时开口,结束这唇枪舌剑的场面:「诸位今日是来吃酒的,就不许再聊别的了,来,我先敬诸位一杯。」 其他大臣脸色各异,看上去都不太好看,但面子还是要给,都纷纷起来,满饮了一杯。 房青玄也跟着饮了一杯,喝完,他放下酒樽,起身道:「太子殿下还在等着臣回去復命,就不奉陪了,告辞。」 房青玄从花灯船下来时,人已经半醉了,他实在不胜酒力。 房青玄跌跌撞撞往前走,金银元宝正要上前搀扶,抬头时却瞧见正前方立着一人,那人一身低调的黑袍,风姿绰约,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像个寻常来玩乐的贵公子。 房青玄没注意看路,一头便扎进了那人的怀里。 「子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等回去了,太子郎君再慢慢疼你,好不好?」 第10章 吃醋了 房青玄两眼盛着氤氲的水汽,两腮酡红,声音都平常软了:「嗯…殿下…」 元长渊眼神一暗,随即弯下腰,一把将人给打横抱起,边走边警告说:「下次不许在别人面前喝酒。」 元长渊并没有带房青玄回到马车上,而是上了一艘小船,然后命令船夫,把船给划到了湖中心。 湖中心风大,元长渊用大氅把房青玄裹紧,又让金银元宝把火盆烧旺些。 房青玄晕乎乎地靠在元长渊身上:「殿下,来这做什么?」 元长渊半搂着他:「带你赏雪。」 房青玄安静下来,靠在太子肩头,欣赏起雪景,此刻竟是难得的安宁,更没想到这种安宁还是太子给他的。 嗅着太子身上的冷梅香,房青玄心中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只是他到现在也琢磨不透太子殿下的心,太子殿下有时看着是真心,有时又很不着调,更像是觉得好玩才调戏他。 房青玄的酒醒了,从太子怀中挣脱开:「殿下,回去吧,这里风太大。」 元长渊又将他拉了回来:「不急,等会还有好戏呢。」 房青玄撞回到了太子怀里,他疑惑:「什么好戏?」 元长渊扶着他的后脑勺,两人此刻近在咫尺,鼻尖都已经碰到一块了,太子压低声音说:「人马上就到了。」 元长渊朝不远处的花灯船看一眼,接着让船夫把船划到岸边,上了岸,他一手扶着房青玄的腰,一手「唰」地打开竹扇,大摇大摆地上了花灯船。 房青玄猜不透元长渊想要干什么,他低声问:「殿下是要见江大人吗?」 第20页 「他们早走了。」元长渊就是等到江淮民他们走了之后,才让船夫把船挺到岸边的。 原来并不是为了带他赏雪,而是为了等人走,之前他心里还产生了异动,真是不应该呀,房青玄摇头苦笑一下。 元长渊一副普通贵公子的模样,怀抱着美人,来到花灯船最底下一层的赌房,随便找了个赌桌,直接丢出一块金子,真正的一掷千金,瞬间就吸引来了全场人的目光,大伙全都围了过来。 元长渊抬起一只穿着黑金靴的脚,踩在了赌桌上,巡视了一下四周:「有谁敢跟我赌吗?」 房青玄用太子的竹扇半遮脸,但也挡不住他脸上的无语,不明白太子殿下这是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一名穿着华丽,像个花孔雀的小公子,穿过人群来到了赌桌边,他手里拿的是象牙扇,看上去就十分的阔绰:「元京城内,没有我赵小爷不敢赌的局,今个小爷刚来,就拿你试试手气。」 此人就是赵家小公子赵松远,房青玄对此人再熟悉不过了,多日前他差点被这傢伙谋奸。 赵松远也往赌桌上丢了一块金子。 元长渊拿起一个骰盅:「咱们就简单点,比大小。」 赵松远也拿起骰盅:「好!」 两人同时摇起骰盅,一旁的金银元宝,已经准备好要发力了,在赵松远把骰盅放下的时候,他们用内力将骰子翻了面。 元长渊率先打开,六个点。 赵松远脸色有点难看了,在众人的催促他,他也打开了,六个一,简直衰到极致。 赵松远不服:「再来。」 元长渊似乎没兴趣跟他来了:「这点赌注,我懒得陪你玩。」 「小爷有的是钱,就怕你不敢赌。」赵松远让随从把带来的金条都给丢在了赌桌上,他自信满满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元长渊几眼,又打量了一下元长渊身边那位半遮面的美人,光从眉眼就能看得出来,定是个绝色。 一般的美人早就入不了赵松远的眼,只有这样的绝色才够。 赵松远色眯眯地看着房青玄:「你要是输了,我也不要你的金条,就只要你身边那位美人儿。」 房青玄:「……」 元长渊发出冷笑:「想要我身边这位美人,你就是拿一座城池来赌,也不够。」 房青玄悄悄扯了扯太子殿下的袖角,示意他低调些,别让人认出来了。 元长渊却回头,勐地凑上去,像是要亲他一样,他们间的距离,只隔了薄薄的竹扇:「放心,我不会输掉你。」 看着太子殿下勐然凑近的俊脸,房青玄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在他还没回过神来之际,太子殿下已经扭过头去,又跟赵松远扯了起来:「除了这些金条,我还有个条件,你若是输了,就脱光了衣服,跳到湖中去洗个澡,把你这一身的污垢好好洗干净。」 「我也有条件,既然你说美人千金不换,那你要是输了的话,就让他陪小爷睡一晚,总可以吧。」 赵松远色心不改,上次没有将那位号称君子如珩的房青玄弄到手,他到现在都还觉得不甘心,实在是很想看这种完美无瑕的美人,雌伏在身下是什么样的画面,今天让他遇到个气质差不多了,他绝不放过。 元长渊脸色越发的冷,笑声也冷得刺骨:「你试试。」 最后一局,元长渊用力摇着骰盅,骰子似乎都要被他给摇碎了,光是气场上就很能唬人。 这最后一局,赵松远先开,和之前一个摇出了六个一,周围一片唏嘘声,这手气真是太背了。 元长渊打开骰盅,还是六个六,赢得很漂亮。 赵松远瞪大眼睛,指着元长渊:「你肯定使诈了。」 元长渊眼神狠厉:「哼,输不起就别来跟人赌,金银元宝,脱了他的衣服,丢进湖里,给他好好洗洗。」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是赵家小公子,元京城内谁不知道我们赵家的厉害,我爹是朝廷重臣……救命啊!救命啊!!」 金银元宝把人扒光了,直接就丢出了花灯船,船上的人都伸出头看戏,对着水里使劲扑腾的赵松远咯咯笑着。 赵松远身边的僕从,也很快就跳了下去,把人捞了上来,等他想要报復回来的时候,元长渊已经不见了。 回到马车上,房青玄心里当真是跌宕起伏得受不了了,他纵然有千言万语,可都说不出口,最终化成了简单的四个字:「多谢殿下。」 元长渊把玩着赢回来的金条:「子珩,你说这些金条当你的聘礼,够不够?」 房青玄一脸严肃正经道:「殿下,别再拿微臣开玩笑了。」 再这样下去,他怕他会当真。 房青玄又道:「殿下是君,微臣是臣,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样便好,莫要再僭越了。」 看着房青玄一脸决绝,元长渊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房青玄也没什么想说的了:「殿下,微臣告退。」 不等元长渊回应,房青玄便已经下了马车,朝着城东走去,金银元宝立即跟上。 元长渊丢掉手中的金条,掀开帘子看向房青玄离去的背影,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他很想找个人出出气。 元长渊压着怒火,放下帘子,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去太傅府。」 第21页 欧阳归本来都歇下了,听到太子来了,他赶紧穿戴整齐,前去迎接。 元长渊站在假山后面,望着天上的冷月。 欧阳归负手立在一旁,同样望着冷月:「殿下有心事。」 元长渊没说话。 欧阳归说:「殿下每当心中烦闷了,就会来到我府上,若殿下现在有什么烦心事,大可与我一说。」 元长渊背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可是没有哪本圣贤书里提到他面临这种情况时,该怎么应对,他像个跑来跟大人告状的小孩一般说:「房子珩对我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欧阳归不解:「房大人说的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君臣之礼。」 元长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句话生气,总之他就是很气。 欧阳归沉思片刻后,一语点破:「难道殿下是觉得房大人很特殊,已经超过了君臣之礼的范围。」 元长渊矢口否认:「他始终是我的臣。」 元长渊从太傅府上出来,上了马车:「回国子监。」 翌日的小朝会,太子本可以不去,但却早早就出现在了金殿外,房青玄也早早就到了,两人遥遥对望了一眼。 房青玄率先移开视线,与身边一名八品小官聊了起来,这名小官姓沈名鸿,在谏院任职,与房青玄是同窗,沈鸿在丁卯年中了二甲,写的文章只是略微逊色于房青玄,他也因为出身低微,故一直未能升迁。 房青玄有意想要拉拢这位同窗,进入到太子阵营里。 沈鸿笑着拱手道:「还未恭喜房兄升迁,房兄在太子身边定能谋条好出路。」 「太子殿下礼贤下士,知人善任……」房青玄说到一半,脑子里出现了太子调戏他时的画面,他停顿了一下,继续笑着说下去:「沈兄若是愿意追随殿下,我可以替你举荐。」 沈鸿激动地握住房青玄的手腕:「自然愿意,太子殿下贤名在外,没有不追随的道理。」 元长渊看着房青玄跟那个小官在拉拉扯扯,脸瞬间冷了下来,想要上前跟他寒暄的官员纷纷被他的脸色吓退。 第11章 情动 自从芸妃薨逝后,元庆帝便更加力不从心,这次的小朝会上,基本没有发言,任凭朝堂下那帮子文官吵嘴。 萧岳担任总理全国政事之职,称宰相,旧党的领头人,他虽年过七旬,但仍然精神矍铄,与江淮民吵得有来有回。 「江参知说得倒是容易,变法弊端诸多,一旦实行,便会造成天下大乱,老臣看江参知并不是想要变法,而是要用变法搅乱整个天下,你到底是何居心。」 江淮民急忙下跪,他身后的大臣们也跪倒了一片,他手执玉质朝笏,深深一拜:「皇上,徐州的百姓此刻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流离失所,为了一口粮食,卖儿卖女,与此同时城外又盗匪横行,许多良民落草为寇,若是还有一丝活路,他们也不会走上杀伤抢掠的路子,这一切都是地方豪强勾结朝堂官员惹出来的祸端。」 江淮民回过头,看向那群世家出生的大臣,痛心疾首道:「你们以为只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局面,把所有的问题都遮盖起来,就能演一出太平盛世吗,这样只会重复前朝的老路,江宋是怎么灭亡的,都忘记了吗?」 「都闭嘴,变法一事,开春再议。」元庆帝听得都乏了。 元长渊出列:「父皇,儿臣想要亲自下徐州去看看,可让赵中书与儿臣同去,也好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元庆帝舒展开眉头:「甚好。」 被停职的赵钧,人在家中坐,突然接到了皇上下的圣旨,让他陪同太子一块下徐州体察民情。 赵钧满心欢喜地接了圣旨,临行前去了一趟宰相府。 萧岳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天下太平」,拿起来,吹干墨迹。 赵钧恭敬地侍立在一旁,谄媚笑着说:「太子替我求了情,看来太子也是个明白人,知道江淮民智短,变法必然失败,所以主动拉拢咱们。」 萧岳生性多疑,他道:「欧阳归的帝王之术不容小觑,他肯担任太子太傅,就说明太子并非朽木,你与太子同去徐州,多试探试探,再给徐州知府送封信去,告诉他太子亲临,让他做事谨慎些。」 「是。」 房青玄下了朝并未回城东的矮房,而是站在宫门口等着太子,下徐州一事,让他有些不放心。 元长渊与元庆帝私聊了一会,故晚了半个时辰才从宫里出来,瞧见立在宫门口的房青玄,他故意负手,用力冷哼了一声:「哼。」 看着还在闹脾气的元长渊,房青玄好言好语地问:「殿下,昨夜睡得好吗?」 元长渊眼下顶着两片乌青,眼里还有血丝,中气十足道:「睡得好。」 房青玄忍住笑意,苦口婆心说:「殿下要去徐州,路途艰辛,得多保重身体,另外赵构此人奸诈,殿下要多多堤防。」 「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以为我会把你留在元京。」 房青玄来不及错愕,人就被元长渊给扛起来了。 没错,就在宫门口,在禁军守卫们的注视下,元长渊直接把人给扛起来了,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还是太子会玩呀,把一甲进士留在身边,白天侍读,晚上侍寝。 「殿下…殿下…」房青玄趴在元长渊的肩头上,大惊失色,一抬头见好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更是无颜面对,忙用宽大的袖角遮住脸。 第22页 元长渊把房青玄给扛回到了马车上,将人往柔软的毛皮毯上一扔,问起罪来:「竟然当着我的面跟别人拉拉扯扯。」 房青玄被问得有些懵了,他不记得自己几时做过这等事:「微臣没有……」 元长渊往前一点点靠近,怒道:「还说没有,我可是亲眼瞧见了的,在上朝前,你与一名八品小官手拉着手,你在我面前讲究君臣之礼,却在别人前面放浪形骸。」 见太子越来越近,房青玄只好往后躲,不知不觉就被逼到了角落里,退无可退。 「啪!」元长渊一掌拍在车壁上,将房青玄囚于自己的臂膀下:「以后只准在我面前放浪形骸。」 房青玄抓着身下的毯子,解释说:「沈兄与我只是同窗,当年我是一甲,他是二甲,才学不在我之下,所以我想把他拉拢到殿下的阵营里。」 元长渊挑眉:「这么说,你是为了我,才不惜出卖自己的色相。」 房青玄无奈嘆气:「微臣当真没有。」 元长渊又凑近了一些,嘴唇贴在房青玄耳边,声音低而暗哑,带着明显的癫狂:「他要是还敢握你的手,我就把他的手给剁了。」 说罢,元长渊撤开,随意一坐,又恢復到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刚才在诘问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明日一早启程去徐州,有什么要准备的,尽快让金银元宝替你备好。」 房青玄理了理有些许凌乱的领口:「是。」 次日一早,太子的马车就出了元京城,后面跟了上百名禁卫军。 赵钧坐在马车内,掀开帘子,看向前面的那辆马车,询问身边的僕从:「太子怎么把房青玄给带来了?」 他与房青玄之间的恩怨,早就闹得满堂皆知,赵钧实在不懂太子把此人带过来作甚,故意膈应他吗? 僕从小胜说:「大人多日没上朝,有所不知,这个房青玄现在是太子侍读,太子自然要带他来。」 「什么?」赵钧大惊失色,一屁股坐了回去:「他竟然搭上太子这艘船了,有了太子撑腰,他定然不会放过我。」 房青玄从未出过远门,坐了几个时辰的马车,加之路上实在颠簸,很快便头晕起来了。 「这官道真该修了。」元长渊把一脸虚弱的房青玄搂过来,餵了几口茶水。 房青玄也顾不上自己腰上那只手了,至少元长渊抱着他,能让他好受一些,不至于那么颠簸。 元长渊刚才还在抱怨道路崎岖不平,但看到房青玄乖巧地靠在他怀里,那丝怨气就消散了。 房青玄脸上没有一丝颜色,苍白得像是一件无瑕的瓷器,元长渊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无瑕的人,凑近了看也是一点瑕疵都没有,让人不禁就起了怜惜之情,想要把这件完美的瓷器给保护起来。 元长渊并不是很懂情事,他那些脱口而出的调戏之词,都只是跟谢道林学来的而已,他也只在房青玄身上实践过,他对别人说不出那种轻浮的话来。 一开始元长渊的确是觉得有趣,才故意逗一逗,可能后来逗着逗着,就混杂了几分真心。 元长渊抬起手,用手掌裹住房青玄的侧脸。 元长渊有习武射箭的习惯,这也是他为什么长得跟武将一样壮硕结实原因,所以他的掌心带着薄薄的茧子,粗粝又干燥,他用粗糙的拇指在房青玄细腻的脸颊上颳了刮,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把他的手指都给吸附住了,捨不得再挪开。 元长渊指尖又来到了房青玄的嘴唇上,嘴唇这里更柔软且丰满,不像其他男子的嘴唇那么薄,房青玄的唇瓣厚薄适均,平时是淡粉色,现在虚弱,则有些发白,刚喝了几口茶水,所以现在嘴唇看着很水润有光泽。 元长渊的眼神越发深邃,直勾勾地盯着这两片唇,手指也忍不住加深力道,用力地揉搓着。 「唔…」房青玄本来睡了,硬生生被元长渊的手指给弄醒了:「殿下,放开我。」 房青玄抵着元长渊的胸膛,将两人的距离给拉开。 元长渊眼里有股强烈又陌生的情绪在翻涌,他看着与自己拉来距离的房青玄,攥成拳头,接着将脸往旁边一撇,突然语气变得生冷了:「驿站马上就到了。」 房青玄实在不懂太子这又是怎么了,他现在头晕,也想不了那么多,靠着车壁独自歇会。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了驿站前面。 元长渊先行下了马车,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去把房青玄给背上了。 房青玄趴在元长渊背上,微微挣扎:「殿下,微臣可以自己走。」 元长渊二话不说,就把人给背进了驿站。 这一幕正好被赵钧给看到了,见太子殿下对房青玄这么好,他胆子都快要被吓破了,要是房青玄对着太子撒个娇,再说出当初是被他给陷害入狱的,太子殿下指定让他有来无回。 赵钧腿都吓软了,走路虚浮,进了驿站,汗涔涔地走到元长渊面前,一脸心虚地关问:「殿下,房侍读这是怎么了?」 元长渊背着人往二楼客房去,抽空回了句:「路上颠簸,有些晕。」 赵钧一脸谄媚地追上去说:「只需要将生姜汁抹在人中,便可缓解了。」 元长渊转头吩咐小旺财,去驿站后厨弄点生姜汁。 房青玄趴在元长渊背上,恭敬地向赵钧见礼:「多谢赵中书。」 第23页 赵钧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哪里哪里,房侍读的身体要紧。」 元长渊冷笑一声,关上了房门,把赵钧那丑陋的嘴脸给挡在门外。 元长渊把房青玄放到床上去,随即起身:「房大人好生休息。」 以前元长渊调侃时,会叫一声房大人,那时房青玄听着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这一声房大人,却能感觉到满满的疏离。 房青玄冲着元长渊的背影,怅然喊了声:「殿下…」 第12章 隐秘心事 元长渊逆光站在房门处,回头斜瞥向床上的房青玄,随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元长渊去了隔壁那一间房,他给自己倒了好几杯冷茶,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了,但也只冷静一点,若不是他的袍子宽大,将底下隆起的那处盖住了,只怕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所以元长渊是一刻都不敢在房青玄面前停留,生怕出糗,说来也是奇了,他只是摸了一下房青玄的唇,竟然就变成了擎天柱,活这么大,真是第一次经歷。 元长渊低下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繁复的纹样,以及越发明显的帐篷,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动手。 「殿下,生姜汁备好了。」小旺财以为房大人应该是跟太子殿下住同一间房,故前来敲了太子殿下的房门。 屋里传出太子的声音,不知为何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喘息,并且明显比平时要低沉沙哑些:「房大人在隔壁,让他把姜汁抹在人中上。」 「是。」小旺财去了隔壁那间房。 元长渊喘息过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滩白色的东西,想要找手帕擦一擦,可怎么也找不到,最后不小心给蹭到了衣服上。 生姜气味辛辣,但的确能缓解的头晕,房青玄闻过之后,感觉脑子清爽了,那股想要干呕的感觉也消失了,这时他想起了太子方才的异样,便试探性地询问:「殿下此刻在做什么?」 小旺财回:「殿下在房里,估计是准备休息了。」 房青玄实在猜不透元长渊的心思,不明白太子殿下刚才又是为了什么而冷脸,但生气了,还是要去哄一哄的。 房青玄重新束了发,穿戴整齐,敲响了太子的房门:「殿下,要一同下去用膳吗?」 过了半响,房门被打开了,元长渊换了一身黑色长袍,头上戴了个镶嵌宝石的金冠,手里还是那把镂空的竹扇,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更低调了些,还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元长渊神色如常:「走吧。」 房青玄是真的一点也琢磨不透太子的心,明明之前好像是生气了,现在又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换了身衣服,连步履更都轻盈了。 赵钧在楼下等着,见太子下来了,赶紧露出谄媚的笑:「殿下快入座。」 元长渊先入座,随后示意房青玄坐他身边。 赵钧很有眼力见:「房侍读也请坐。」 房青玄现在只是七品,而赵钧则是正二品,两人的身份悬殊,可赵钧却能放下身段,讨好一个七品小官,也难怪赵钧这种奸诈的小人能当上二品大官员,只有他这种能屈能伸的性子,才能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 房青玄在太子身边落了座:「赵大人也请坐。」 元长渊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炖得烂唿的鸽子肉:「子珩,你得多补一补。」 瞧着太子对待房青玄的态度如此亲密,赵钧的笑容也越发真诚:「房侍读,这鸽子肉炖了一个时辰,骨头都能嚼碎了吃,滋补得很。」 房青玄拿起筷子,夹起鸽子肉咬了一口,的确炖烂了,味道鲜甜,而且没有肉腥味。 元长渊见他喜欢吃,又给他夹了几块。 「我记得房侍读好像住在城东,城东那块又脏又乱,房屋都很拥挤,我去过一次,被一个茶杯给砸破了头,那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又挤又臭,我那正好有个闲置的大宅子,房侍读若是不嫌弃,可搬去住。」 赵钧也确实是能耐,把贿赂说得那么真诚。 元长渊冷声道:「你觉得本宫养不起他吗?哪里需要你的破宅子。」 赵钧吓得连连点头:「是是是。」 「原来被茶杯砸破头的二品大官员,就是赵大人。」房青玄发出一声低笑,倒没有嘲讽之意,只是觉得乐呵,从前他每次下朝回居所的时候,都会有姑娘往他身上扔香囊,自从一位二品官员经过此处,被茶杯砸破头后,就立下了新规,不许高空抛物,这让房青玄回家路上清静了许多。 赵钧也跟着笑了笑,自嘲说:「险些就被砸晕了。」 饭桌上的气氛还是很轻松的,瞧着房青玄并非睚眦必报的性格,赵钧提着的心,放回到了肚里。 元长渊没怎么吃,就专心地给房青玄夹菜。 观察着房青玄在哪一道菜上,多吃了几口,他便多夹几次。 房青玄口味清淡,更喜欢吃野蔬,元长渊便把一整盘野蔬都端到了他面前。 赵钧是一筷子都不敢碰那道野蔬,只敢吃没被夹过的,根据他的观察,太子殿下对这位房侍读是真的上心,真情流露绝非演出来的。 用完饭,大伙都各自回房去休息。 元长渊没有去自己房里,而是踏进了房青玄的房间,大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这个赵钧倒是很会讨好人,一点实事不干,就会阿谀奉承,朝廷里像他这样的蛀虫实在太多了。」 第24页 房青玄往凳子上坐,刚坐下,元长渊就用脚,连人带凳把他给勾过去了,不得不感嘆,太子的力气是真大。 房青玄嘆道:「殿下,别闹。」 元长渊把他拖过来后,凑近了问:「你当真一点都不恨他吗?」 房青玄又是一嘆:「殿下现在不宜树敌,我既然已经是殿下身边的人了,就不能因为个人恩怨,惹来祸端,坏了殿下的大计。」 元长渊捏住他的下颌:「你只需告诉我,你恨不恨。」 房青玄认真地看着元长渊:「不恨。」 元长渊一语点破:「房子珩,你在撒谎。」 房青玄并不是不恨,他只是把这份恨意藏得太深了,隐秘到几乎看不到任何一点端倪。 房青玄也并不是不爱,他把动的那份情,也同样埋藏在了心底深处,同时给自己上了一道坚固的锁。 因为他不想被这些情绪影响,他只想辅助一位明君,管好江山社稷,让天下太平,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的事情他都可以抛诸脑后。 「你这人,真让人来气。」元长渊用指腹狠狠擦过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你都过不好这一生,又怎么能让天下百姓过好这一生。」 房青玄粉色的唇瓣,被擦得有些红肿起来,他抿了抿唇,「微臣只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尽最大的努力,让世间少些流离失所的人。」 元长渊发泄似的,继续揉擦他的唇瓣:「要我夸你一句「大义」吗?」 房青玄感觉嘴唇被擦得发烫,可他偏生没有选择躲,直视着太子:「殿下坐在高堂上,没见过多少人间疾苦,您不知道勾栏院里的女子大多都是被迫卖/身,她们家中实在没粮了,父母就以低价卖给了勾栏院,您不知道元京城内散发恶臭的官沟,都是让五六岁的孩童,下去用那双小手一点点掏干净的,因为官沟狭小,只有小孩能钻进去,这些徒手掏污垢的小孩,也是被家里低价卖出去的……」 「每次我路过,这些百姓都会沖我笑,他们要求的并不高,只要能吃饱饭就行,吃饱了他们就开心,可有人不让他们吃饱饭,把他们当牲口一样对待。」 「太子殿下,我不是大义,我只是想给他们一口饭吃。」 说着说着,房青玄的唇瓣越发红肿起来,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像是被人给欺负了。 元长渊看着这越发娇艷的唇瓣,咽了咽口水,手指的力道越发没有轻重,肆意地蹂躏着房青玄的两片唇,似要将唇瓣像花瓣那般,揉出汁来。 嘴唇被揉得酥麻,房青玄受不了了,想要往后躲,可元长渊另只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他躲不了,只能吃痛地皱眉:「殿下,住手。」 元长渊眼神又暗又沉,尤其是他半瞎的右眼,像是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里面藏了别人看不到的欲望,可他最终还是抑制住了欲望的迸发,他松了手。 房青玄赶紧后退两步,摸了摸自己又麻又烫的唇,此刻他的唇一定红肿得厉害,活像是被人给咬过一样。 房青玄并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诱人,他的唇瓣就像是一颗已经成熟了,待人採撷的果实,配上他那清冷无瑕的眉眼,更是致命。 元长渊不敢再多看哪怕一眼,他负手,走到了窗边,将轩窗向外推开,夹着雪粒的风吹面而来,可怎么都吹不掉他身上的燥/热。 元长渊把发烫的拇指,塞进了窗檐边的积雪里降温,无助道:「房子珩,我该拿你怎么办?」 房青玄垂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突然驿站下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打破了他们之间那诡异的气氛。 房青玄如蒙大赦般问:「金银元宝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元宝迅速下去看了下情况,再上来回禀:「大人,下面抓到了几个偷马贼。」 元长渊出行带了上百名禁卫军,这些禁卫军都是骑着马来的,上百匹马关在马厩里面,如此可观的数量,自然就吸引到了贼人。 这本是小事,用不着太子殿下亲自出面,但他们二人待在楼上气氛很不自在,只好都下楼去看看了。 第13章 哄睡 几个偷马贼手脚被绑起来,跪在地上,驿站的驿卒正在鞭打他们,打得他们满地求饶。 「官老爷,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啊!啊!啊!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几个驿卒打得更卖力了。 房青玄轻呵道:「住手。」 驿卒停了下来,跪在地上的几个人也赶紧爬起来,一个劲对房青玄磕头,以为他是这儿最大的官:「大老爷,我们是被逼的,是山头上的大土匪,要求我们必须要交投名状,我们才会想到来偷马,其实我们都是良民,以前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比房青玄官衔要大很多的元长渊和赵钧,他们分别侍立在房青玄的左右,像是两个随从似的。 赵钧偷瞄了太子一眼,见太子没有开口,他便也不开口,安静地侍立在一侧看戏。 元长渊做了个思考的动作,手抵在唇边,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用那根还在发烫的拇指,摸着自己的唇,指头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甜味,让他想起了房青玄吃甜糕时的样子,不禁眯起了眼。 赵钧余光瞥见太子好像在思忖着什么,不自觉就后背发毛,总觉得太子下一秒就要治他的罪了。 第25页 元长渊和赵钧都各有所思,根本没把那几个偷马贼放在眼里。 房青玄却立马上心了,逃难到元京城内的百姓说过,城外盗匪横行一事,现在看来事态比想像中要严重多了,因为这些土匪已经从百姓身上搜刮不到什么了,才会冒险来抢官家的东西。 并且这些人还都是良民,大批良民被逼得落草为寇,一般只发生在战乱或者大/飢/荒时期,而现在既没有战乱,也没有闹大/飢/荒,却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是乱世的先兆。 房青玄总算是体会到江淮民急切想要变革的心情了。 「先给他们松绑,再备些热饭热菜给他们用。」房青玄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子,弯腰把正在磕头的偷马贼给扶起来。 几个偷马贼感动得一下子痛哭流涕:「谢谢大老爷的大恩大德,您真是菩萨心肠。」 房青玄让他们坐下用饭,再问他们:「你们对山头上的土匪知道多少?」 几人现在对他感激不尽,自然是知无不言。 「山头上的土匪头子叫江霸天,他手底下有五千号人,原来只有一千的,但因为近些年地租涨了,许多人地都种不起了,就全都上了山,成了山贼草寇,我们兄弟四人,也是交不起地租,才想当土匪,可上山也有条件,要有魄力有胆量,敢想敢做……」 一直不开口的元长渊,终于开口冷呵了句:「当个土匪还有那么多条件,比朝廷召的禁军还讲究。」 几名偷马贼看向元长渊,见这位官老爷虽然穿着一身低调黑袍,但看上去十分尊贵,并且气场很可怕,他们都不敢再多看。 房青玄却在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他疑惑地皱眉:「这里离元京不远,怎么没听说过元京城外的百姓,还要交地租?」 最为年长的那名偷马贼,额头处有一块烫伤疤痕,大伙都叫他大疤脸,大疤脸囫囵吞下一口米饭,噎得翻起大白眼说:「原先是不用的,咱们种了地,只要给朝廷交税,可后来农具和种子的价钱都上涨了,咱们买不起,但只要把地抵押给大豪绅,就可以免费使用农具和种子,每年也只需要交少量的地租就行。」 「一开始我们都觉得很划算,就把地抵押给豪绅了,结果过了一年,地租就涨了,我们不仅要给朝廷交税,还要给豪绅地租,累死累活,自己种的东西,一口都吃不着。」 大疤脸说到这里,生气地扒了一大口饭。 房青玄脸色凝重,但有个赵钧在这里,他不好表现,也没有继续深入了解,怕被赵钧发现异常。 房青玄一脸倦意说:「殿下,微臣乏了。」 元长渊上前一步,捏住他的手腕,带他上楼去休息。 大疤脸听房青玄喊了一声殿下,又看着被称殿下的那人,扶着房青玄上楼,一时间都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谁官更大一点了。 赵钧也搞不清楚,总之,太子殿下对房青玄什么态度,他就对房青玄什么态度。 这一夜,元长渊没有赖在房青玄床上了,而是去了隔壁。 次日天还未亮,房青玄便起来了,他趁着赵钧还没醒,命人把那几名偷马贼给放了,还给了他们几件御寒的棉衣。 大疤脸带着自己的三个弟兄,使劲磕头:「谢官老爷,官老爷真是人美心善。」 房青玄将他们扶起:「我希望几位能帮我一个忙。」 大疤脸拍着胸脯:「大人尽管提,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拼尽全力也要替大人做成。」 「江霸天现在手下有五千人,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我想知道他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希望你们帮我打探打探。」 房青玄怀疑这个江霸天跟朝廷官员勾搭在一起了。 大疤脸人看着丑陋兇狠,实际上很讲义气,他粗着嗓子说:「大人放心,这事我们肯定能办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大人报信儿。」 房青玄说:「元京城外有一处名叫杏儿庄,离这不远,庄上有个哑儿,那是我母家的亲戚,你把口信报给他听。」 大疤脸挠挠头:「那他听得到吗?」 老二小猴子贴他耳边说:「是哑巴,不是聋子。」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大疤脸憨憨地点点头。 房青玄对他们作揖:「各位保重。」 四人有模有样地学着作揖:「大人也保重。」 他们四人消失在了风雪中。 金银问:「大人不担心他们会出尔反尔吗?」 「我素来与普通百姓打交道,能吃饱穿暖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难了,谁要是能给他们吃顿饱饭,给他们御寒的衣裳,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在心中记一辈子。」 所以房青玄招待他们用饭,临行前给他们御寒的棉衣,这两件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对于穷途末路的人来说,是天大的恩情。 房青玄也是能感同身受的,他少时去主家后厨偷甜糕,被人发现后绑在柱子上,一个小丫头觉得他可怜,悄悄把他放了,还塞给他一块甜糕,让他赶紧走,那个小丫头对他的恩情,他一直未能忘记。 只可惜那一块甜糕,没能给他娘吃上。 房青玄仰天一嘆,眼里带着湿意。 「又在外面吹风,金银元宝,你们是怎么看着人的。」元长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青玄身后,他用大氅把房青玄整个包住,又回头责备地看向金银元宝。 第26页 金银元宝愧疚地低下头。 房青玄回过头去:「殿下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可能是闻惯了房青玄身上的气味了,所以元长渊独自睡觉,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没办法踏实睡。 「天还没亮,殿下再去睡会,舟车劳顿,不好好休息,身子会垮的。」房青玄这是在真心实意地担忧元长渊的身子,毕竟这是他誓死追随的君主,若是早亡了,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当然这些话他不会明说。 元长渊一听,心里暖融融的,顿时神气起来了:「你哄我睡。」 房青玄:「……」 驿站的驿舍,比不上国子监的号房,床板略硬,窗户也关不紧,会灌风进来,就算烧了火盆,也还是会冷,但两个人靠在一起睡觉就不会冷了。 元长渊把房青玄往怀里摁了摁,踏实地闭上眼。 元长渊出行在外很少会睡得熟,通常都得睁一只眼放哨,但闻着房青玄身上的气味,他就很安心,两只眼都沉沉地合上了。 房青玄觉得太子殿下就是个小孩,十七岁,确实也不大,而他都已经二十有七了,比太子大了整整十岁,现在正是临近年关的时候,还有一月,太子便十八了,而他也要二十有八了。 一想到太子比自己小那么多,房青玄便忍不住会更加包容一些。 房青玄轻声唤道:「殿下。」 元长渊闭着眼,用鼻音哼一声:「嗯。」 房青玄嘆气:「手别再往下了。」 元长渊差不多已经入梦了,说话有些像是在说梦话:「这里肉多,摸着舒服,像大馒头,想吃……」 房青玄全身都没多少肉,就那一处肉多,比一般男子都多,而且又白又软。 「殿下…殿下……」房青玄又惊乱地叫了两声。 可是元长渊假装已经睡熟,不再回应。 谁睡觉的时候,手还一直在动的,房青玄当然知道他在装睡,刚想直接起身躲开。 元长渊就识趣地不再乱揉乱搓了,这次是真睡了。 房青玄松了口气,看着太子的俊脸,心里倒是一点都不排斥,明明太子殿下高高在上,可他却觉得太子殿下很可怜,像个被抛弃的小兽,独自在危险的树林里,寻寻觅觅,彷徨不安。 房青玄主动往元长渊怀里一靠,也睡着了,这一次他梦到了太子,太子变成了一只大凶兽,沖他龇牙咧嘴,朝着他扑了上来,就在他以为太子要咬他的时候,太子只是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舔高兴了,就趴在他脚边打滚。 第14章 非礼勿视 房青玄第一次做这么可爱的梦,看着太子变成一只小凶兽,趴在自己脚边撒泼打滚,四个蹄子朝天,将肚皮翻上来给他摸,他实在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元长渊侧躺着,一手撑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美人,也不知道美人梦到什么了,一直在笑。 元长渊无聊地用指尖,在房青玄上扬的嘴角戳了戳,戳完这儿,又戳那儿,终于把人给戳醒了。 房青玄睁开眼,一入眼的便是太子那张俊脸。 太子挑着半边眉毛:「子珩,梦到什么了,笑得如此开心。」 房青玄自然不会说自己梦到太子在地上撒泼打滚求摸摸:「梦到一桌子的甜糕。」 元长渊笑出了声:「就知道你想吃,我早就命小旺财带了。」 还真是带了,小旺财把糕点一碟碟摆出来,房青玄都惊了:「怎么带了这么多?」 小旺财吞着口水:「殿下说带少了,到时大人要是把糕点分给别人了,大人自己就吃不到了,所以多带一点,大人可以分给别人,也可以留点自己吃。」 房青玄拿了一碟糕点,给了眼馋的小旺财,让他拿去给金银元宝分一分。 随即又亲自拿了一块,递给太子:「谢殿下记挂。」 元长渊接过那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不用谢,这算是你哄我睡的报酬。」 房青玄莞尔一笑,自己也拿了一块吃,可能是心情舒畅的原因,所以一连吃了好几块,吃得嘴里甜腻腻的。 元长渊看着他吃完,伸出拇指,在他刚吃完甜糕的嘴唇上摩挲,吃了那么多甜糕,这嘴应该也是甜的。 房青玄怕太子又把他的嘴给揉肿,忙说:「殿下该启程了。」 外面的风雪停了,也到了该启程的时候。 赵钧早就在楼下等着了,看到太子与房青玄一同下来,他忙露出谄笑:「殿下,昨夜睡得好吗?」 元长渊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启程吧。」 一坐上马车,房青玄便又开始晕了,只得虚弱无力地靠在元长渊身上,可还是难受,颠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早上吃进肚里的几块甜糕,都想吐出来了。 房青玄不舒服,元长渊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又一次抱怨起官道,说等回去了一定要找工部的人问问,怎么路烂成这样了,也没说修一下,还有工部每年拨了那么多银子都拿去填补哪的窟窿了,一点没花在要事上。 听着元长渊抱怨了那么多,房青玄脑子更晕了,可即便再晕,他也不忘说正事:「工部的几个主要官员,都是世家出生,从国库里拨的银子,估计都进他们私人的口袋了。」 元长渊恨恨道:「若是不出来一趟,还真不知道他们能这么贪。」 第27页 「殿下,别抱太紧,疼……」房青玄本来就想吐,元长渊的手还勒他勒得那么紧,更难受了。 元长渊用沾着生姜汁的手帕,在房青玄鼻尖蹭了蹭:「好些了吗?」 「嗯。」房青玄还是晕,索性闭眼。 元长渊一动不动地抱着他,这时车轱辘突然顶到石头了,整个车身差点飞出去,若不是元长渊抱得紧,房青玄恐怕也跟着飞出去了。 惊魂还未定,因为路面结冰,马车又开始打滑,车厢原地转了一圈,接着竟侧翻,掉下了山坡,房青玄只觉着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重重地撞到了车壁,然后一只大手托住了他的头,将他整个人都护在身下。 房青玄后面又撞到了好几次,但因为有一只大手护着他的头,所以撞得并不疼。 车厢滚了几圈后,终于被树给拦截下来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旺财一边哭,一边往山坡下跑。 赵钧也赶紧跟上了,太子要是出什么事了,皇上肯定头一个怀疑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赵钧也带上了哭腔:「太子殿下,您可不要出什么事。」 金银元宝用轻功,先行下去了,掀开帘子,只见太子殿下靠在车壁上,额头处正流着血,血从他的鼻樑流到了下巴处,看上去触目惊心,而他怀里还抱着暂时被撞晕过去的房青玄。 房青玄身上并无大碍,他全身都被元长渊给护住了。 火盆里燃烧的香炭,撒得到处都是,车厢内冒起了烟,元长渊掸掉房青玄身上的香灰,把人完好无损地抱出去。 小旺财一看到太子殿下满头是血,吓得直接跪在了雪里:「殿下,您不要死!」 赵钧也跟着跪下了:「殿下,您没事吧。」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爬上山坡,经过小旺财身边时,轻声呵道:「闭嘴!」 金银元宝把车厢给抬了上去,重新装好。 元长渊顶着一头的血,中气十足地高喊道:「原地休整。」 赵钧连滚带爬地上了坡:「殿下,您头上的伤?」 「无碍。」看上去流了好多血,实际上只是不小心被划了一下,伤口很浅,只不过他后脑勺是实打实撞出了几个大包,只是被头髮盖住了,看不出来而已。 小旺财也不哭了,走过来:「殿下,奴才给您把血擦干净。」 元长渊说:「擦干净了,还怎么给房大人看。」 这些血还得留着卖惨呢。 小旺财:「……」 赵钧:「……」 房青玄醒来时,入目的就是太子殿下那张满是血的脸,吓得他还以为自己跟太子一起来到了阴曹地府,一转头看到小旺财那张喜庆的圆脸,才又回到了人间。 房青玄赶紧坐起身来,捧起元长渊的脸,着急地询问:「殿下,您要不要紧?」 方才混乱之中,房青玄还有些意识,他知道是元长渊用身体给他当肉垫,所以他才能完好如初,一点事也没有,他自然是要千恩万谢的。 元长渊脸上的血液都已经干涸发黑了,伤口处看上去更加骇人:「头好晕。」 房青玄手忙脚乱地取出手帕,想给太子擦干净血,但发现血早就干了,他又手忙脚乱地看向四周,想找个人过来帮忙包扎一下伤口,谁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人都在往后退,也不知道是为何。 房青玄一时心急,顾不上其他人的异样,急得说:「这该如何是好?」 元长渊把下巴搭在房青玄的肩头,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房青玄被压得有些体力不支,往后倒了倒:「殿下,随行的人里可有大夫?」 元长渊说:「大夫救不了我。」 房青玄一惊,难道是伤到内里了,他强压住悲伤的情绪说:「殿下鸿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其他人:「……」 太子殿下演得还挺逼真,在房大人没醒过来之前,明明强壮得能直接徒手打死一只野猪。 在场没人敢拆穿太子的把戏,只能看着他演下去。 唯有房青玄急得不行。 元长渊侧过头,舔了一下房青玄白玉般的耳珠,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子珩,让我亲一口吧!」 房青玄身体一僵,随后勐地把元长渊给推了出去。 房青玄淡定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小旺财照顾好你家主子,我与赵大人同乘一辆马车,别再耽搁时辰,得在天黑前到徐州北。」 说完,房青玄就已经钻入赵钧的马车内。 赵钧呆立在原地:「这…这……」 元长渊从地上爬起来,瞪着赵钧:「这什么这,骑马去。」 赵钧被赶去骑马了。 元长渊则厚着脸皮,也钻入到了马车内。 只听到马车内,传来房大人的呵斥:「殿下,适可而止。」 元长渊压在房青玄身上耍无赖:「嘶…我的头好疼。」 房青玄再次心软了,马车掉下去的时候,太子殿下给他当肉垫,头肯定撞了不少下。 目光一转,看到太子手背上有淤青,就更是于心不忍了,房青玄语气放柔下来:「金银元宝带了些药膏,我帮殿下抹吧。」 「那再好不过了。」元长渊心安理得地躺好。 房青玄让元宝把药膏拿来,一转头,发现太子已经把衣服都脱了,光着上身趴在毛皮垫上,肌肉比他想像中的要更壮硕紧緻,每一处的线条都透着雄性特有的魅力,曾经的小凶兽如今已经变成了大勐兽,再也无人能伤害他分毫。 第28页 太子肩胛骨处也有淤青,像是特殊的图腾般,透着诡异的性感,房青玄伸手过去的时候,指尖有些发颤,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紧张。 药膏抹上是冰冰凉凉的,可房青玄却感觉指尖发烫,车厢内的温度好似也骤然升高了不少。 房青玄缩回指尖:「殿下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 元长渊起身,当着房青玄的面,慢吞吞地穿。 房青玄的目光不知道该放哪里,只能左右闪躲。 元长渊恶劣地笑着:「子珩,怎么不敢看我?」 房青玄看向别处:「非礼勿视。」 元长渊说:「我又不是女子,你看了也无妨,顺便帮我检查一下,我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 房青玄听到后面两句,才转头过来看,很认真地在太子身上扫视了两圈,发现太子裆部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要唿之欲出了。 房青玄瞳孔一震:「……」 元长渊也沉默了:「……」 第15章 羞耻 房青玄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会,随后就恢復了平静:「殿下,容微臣迴避。」 说罢,房青玄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坐在马车头的小旺财仰头问他:「大人怎么出来了。」 「里面闷。」房青玄在小旺财身边坐下,脸色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元长渊回过神来,咬着牙喊:「房子珩,过来。」 房青玄无动于衷。 小旺财小声提醒:「大人,殿下在叫您。」 房青玄感受着寒风拂面的凉意:「我听到了。」 小旺财:「……」 过了半响,一只修长的手勐地穿过帘子,薅住了房青玄的后领,把人给拽了进去。 元长渊贴到房青玄的耳朵边,从牙缝里面挤出字来:「你挑起的火,你不帮我灭吗?」 房青玄此刻被迫靠在元长渊的身上,跟那个沉甸甸的东西,仅仅搁了几层布料,他有些慌了,挣扎道:「微臣只是看了两眼。」 元长渊一手把他摁住,另一只手将房青玄双手反剪,锁在身后:「都看了两眼了,还不算撩拨吗?」 房青玄又挣扎了几下。 元长渊轻呵道:「别动。」 房青玄吓得不敢动了,因为他感觉到危险,正在膨胀,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 元长渊埋首在房青玄的颈间,深深一嗅,说:「动吧。」 房青玄:「……」 太子把他的手给锁住不放,却又让他动。 房青玄一开始没明白太子的用意,只想快点远离危险,所以奋力挣扎起来,可随着他的挣扎,太子的唿吸变得更加炽热急促,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这下房青玄是不敢再动了,浑身僵硬得像是木头。 元长渊闷声笑了起来:「子珩,你真可爱。」 房青玄颤抖着:「殿下,你…你…非君子。」 「我在你面前,本就一天君子都没当过。」元长渊笑得更开怀了:「道路崎岖,实在颠簸,子珩乖乖坐我腿上吧,我给你当肉垫,这样就不晕了。」 说完,车轱辘正好被一块石头给顶起来,车厢内的人也跟着颠了一下。 房青玄的脸色顿时胀红:「微臣不要。」 「乖。」元长渊像是哄小孩似的。 房青玄还想继续挣扎,可是他越挣扎,太子就越兴奋,最终他只能像是条死鱼一样,瘫着不动。 可就算他是条死鱼,太子照硬不误。 天黑之前,马车停了下来,抵达了徐州北面,徐州北离元京近,从前算是较为繁华的地方,可今日天才刚黑下来一些,路上就没有行人了,风卷着雪粒扫过空旷的街道,冷冷清清,活像是一座鬼城。 街边的客栈招牌摇摇欲坠,里面更是结满了蛛网,路边只有一间小茶铺还开着张,茶铺里的老闆长得奇丑无比,整张脸上都是烧伤的痕迹,他后背上还背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屠刀,看上去不好招惹。 小旺财吓得躲在马夫后边,问茶铺老闆:「你这有什么茶?」 老闆用那只几乎快要粘黏在一起的眼睛,瞟向小旺财,嗓音粗粝道:「粗茶。」 小旺财还没回话,马车内传出元长渊的声音:「在这歇歇脚吧。」 「是。」小旺财跳下马车,把帘子掀开到一边。 元长渊先从马车内钻出来,又回过头去,强行把房青玄给抱下了马车。 房青玄的脸色还红润着,表情则略有些呆滞。 元长渊帮他把风领繫紧一点:「还晕吗?」 这一路都是坐在太子腿上,感受不到颠簸,自然不像之前那般头晕了,但……太羞耻了。 房青玄完全不想开口说话。 元长渊知道他在害羞,笑着摸了下他的脸颊:「先喝杯茶吧。」 赵钧下了马,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小茶铺,一脸嫌弃:「这的茶杯里都是茶垢,叫人怎么喝得下,殿下万金之躯,可喝不得这种茶。」 元长渊拉着房青玄坐下,根本没理会赵钧。 赵钧见太子都坐下了,也只好跟着坐下了。 老闆过来用油腻腻的抹布,帮他们擦了下桌子,不擦还好,一擦更脏了。 赵钧看向老闆那张毁容的脸,更是一阵反胃,连忙起身,忍住在太子面前干呕的冲动,说:「殿下,微臣身体不适,先回马车上了。」 第29页 元长渊眼睛没从房青玄身上挪开过,他赶苍蝇似地挥挥手:「去吧。」 赵钧如释重负般,扭头就走了。 房青玄注意到了茶铺老闆的异样,暂时将羞耻给放一放,并忽视掉太子那要把他给拆吃入腹的眼神,问:「你为何要背一把屠刀?」 老闆的嗓子也被毁掉了,说话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含着一把沙子,粗粝无比:「我这是小本生意,可总有人吃了茶不给钱,这刀是用来吓唬他们的。」 房青玄又问:「这里好像没多少人住了。」 老闆给他们端上来两碗热茶:「都死了。」 房青玄没碰那碗茶:「怎么死的?」 「砍死的,捅死的,烧死的,活埋死的……各种死法。」老闆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却能让人想像到那是一场多么血腥残暴的屠杀。 房青玄问:「是土匪来了吗?」 老闆答:「土匪来了,至少还有条活路,把值钱的东西交出去便是。」 「所以不是土匪……」元长渊的目光终于从房青玄脸上挪开了,定定地看向茶铺老闆:「是官兵。」 老闆试探性地问:「二位是打元京来的吗?」 房青玄知道他在害怕,露出温润笑容,道:「您有什么话,大可放心说。」 老闆摇摇头,转身去煮茶:「没什么好说的。」 房青玄看着他:「是那些人封了你的口吗?」 老闆回过头,脸上挤出怪异的苦笑:「那些人?不就是你们这些人吗。」 房青玄站起来,欲要用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摘除掉老闆的戒心。 元长渊把他拽回来,简单粗暴地往茶桌上丢了一块金条。 金条砸在发黑的茶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茶铺老闆听到动静,看过去,见是金条,他那张丑陋的脸都柔和了下来,把金条拿起来掂量掂量,再小心翼翼地收进袖子里:「给钱的,都是好人。」 房青玄:「……」 元长渊冷哼一声:「这里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 「徐州知府出了名的好色,只要有点姿色的姑娘,他都不会放过,所以那些官兵平时什么事都不干,就到处去收罗美人,不管是半老徐娘,还是垂髫幼儿,都被带走了,只要有人反抗,就一律处死,有人想要把这事上报朝廷,直接就被灭了满门……」 「我们这儿山好水好,养出来的姑娘个个水灵,那些官兵找到了这里,几乎把这里的姑娘都给带走了,姑娘的家人自然是不愿意,那些官兵就把他们都杀了,那日血染红了半边天,我姑娘也被带走了,本来她会嫁得一位如意郎君的。」 老闆说到此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上,露出了恨意:「我当时求着那些官兵放过我姑娘,他们却往我身上浇了火油,把我烧成了这副样子,还把我的嗓子给活活捅坏了,就是怕我会去元京告御状,我这些年一直期盼朝廷能派人过来,处死那些人,可是每回朝廷的人来,什么事都不管,收了钱就走了。」 老闆说到激动处,走到外面大街上,双手朝天,吶喊道:「我多希望天能塌下来!砸死那些作恶多端的人!」 房青玄看着老闆向天宣洩的背影,为之动容:「难怪逃到元京城内的徐州百姓,对这些事一个字都不提,只有无知幼童,敢与我说了几句实情,原来是他们早就对朝廷寒了心。」 元长渊愤怒拍桌:「他们在元京之外的地方,只手遮天,就差自立为王了。」 茶铺老闆抹了一把辛酸泪,走到元长渊面前跪下,深深一拜:「皇上。」 小旺财纠正他:「这是太子殿下。」 茶铺老闆抬起头来:「前日有个疯疯癫癫的老仙师经过这,向我讨碗茶喝,他跟我说会有真龙天子来到这里,还说什么,双龙出世,天下大吉,我以为他是江湖骗子,把他赶跑了,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元长渊睨着他:「双龙出世是何意?难不成还有另外一条真龙与我争夺皇位,可这样又怎么能天下大吉?」 老闆说:「这两句话,都是老仙师的原话,我也不知是何意,总之他一直神神叨叨念着。」 元长渊问:「这位老仙师去往何处了?」 老闆摇头:「草民不知。」 元长渊转头吩咐:「金银,你带着几名禁卫军去找这位老仙师,务必将他带来。」 金银拱手接令:「是。」 房青玄把茶铺老闆扶起来:「你女儿生得什么模样?我可替你去找来。」 老闆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您真能帮我把姑娘带回来吗?」 回到马车上,房青玄正想着事情,元长渊突然将他给抱到腿上,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起正事:「那老仙师到底是何许人也?」 房青玄:「……」 「殿下,放开我。」 「双龙出世,天下大吉,子珩,你怎么看?」 「殿下,别乱摸。」 「肯定是江湖骗子,这天底下只有我一条真龙。」 「嗯…不要……」 什么真龙,明明是色龙。 第16章 打草惊蛇 「还以为你不举呢。」元长渊咬着房青玄的耳垂,发出低笑。 房青玄的命门被握住了,只能浑身无力地靠在太子的怀里,可能是觉得太羞耻了,他紧咬唇瓣,隐忍地发出一声轻哼:「嗯~」 第30页 元长渊伸手钳住房青玄的下颌,把他的脸给掰过来,瞧着美人因害怕而颤抖的嘴唇,他笑得更开怀了:「子珩,你有自/渎弄过吗?」 房青玄声音软得不行,带着一丝颤慄的哭腔,控诉道:「殿下…你要忠臣…还…还是要侍妾…微臣早已说过了,莫要僭越,可殿下仍然还是…嗯…三番五次的对臣无礼,实非明君也。」 元长渊听到这话,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来,含情的眉眼中多了几分阴鸷和戾气,钳着房青玄下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是我在强迫你吗?分明是你一再纵容,怎么到最后怪我僭越了。」 房青玄眼里带着水汽:「我…几时纵容过你。」 「我多次邀你上榻同睡,你不都乖乖上榻了吗,这不是纵容是什么?」元长渊跟着欧阳归学习帝王之术,懂得怎么运筹帷幄,操控大局,也懂得分辨奸佞忠良,他城府极深,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间,可唯独不懂情和爱,这是太傅未曾教过他的。 元长渊对爱的看法很浅显,他觉得房青玄肯和他睡在一张榻上,就说明心里已经接纳并爱上他了,只是碍于君臣之礼,所以不敢说出口而已。 房青玄一时竟然无法反驳,仔细回想一下,确实是他一再纵容太子。 房青玄咬了咬唇,把脸撇开:「以后不会了。」 元长渊蹙着眉,没说话。 房青玄从元长渊怀里爬起来,将凌乱的衣袍整理好,随即拱手道:「殿下,微臣只想辅助您治理天下,仅此而已。」 元长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真就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房青玄说完心口处空了一块,他并非没有动情,只是他明白太子尚且年少,对他只是觉得新奇而已,等新奇完了,便也容不下他了,与其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划清界限,君是君,臣是臣。 元长渊气得想要直接把房青玄给揉碎再生吞,从未有人让他这么生气,偏偏他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好得很,你要当忠臣是吧,本宫让你当。」元长渊说完气话,就不搭理房青玄了,幼稚地把大氅给拽过来,自己披上,不给房青玄披了。 房青玄觉得好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转身钻到了马车外,与小旺财一同坐在马车头上。 小旺财把脸缩在毛领里面,看着衣着有些单薄的房青玄:「大人,这外面冷,您还是进去吧。」 房青玄说:「吹吹风也好。」 元长渊感觉自己真要被房青玄给气死,到外面去吹风,染了风寒,病个十天半个月的,最后还不是得他心疼吗? 不对,他为什么要心疼?他才不心疼。 吹吧吹吧,病了才好,到时病得下不了床了,就乖乖在床上等着被宠幸吧。 元长渊心里是这么恶狠狠地想,但最终还是不忍心看房青玄得病,于是怒气沖沖地唤了一声:「旺财,房大人要是病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吃糕点。」 「啊!」小旺财吓得差点掉下马车,他哭丧着脸,双手合十,向房青玄拜了拜:「大人,还是进去里边吧,这外边太冷了。」 「等会就进城了,我想在外面看看城里的情况。」房青玄抬起手,揉了下小旺财的头,放低声音说:「糕点,我会买给你吃。」 小旺财刚把眼泪给收了收,结果太子殿下就发出了一声怒吼。 「旺财,你想死吗?」 房青玄:「……」太子殿下不是半聋吗,怎么这么小的声音都听得到。 小旺财被吓到了:「呜呜,大人救救我。」 房青玄一脸无奈地钻回到车厢内。 元长渊正用力地往火盆里丢香炭,把火烧得很旺,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房青玄:「你要是病了,我可不会餵你吃药。」 房青玄嘴角没忍住勾了一下,太子的确有趣。 意识到自己在笑,房青玄又马上把笑容收起来:「微臣自己会吃药。」 元长渊生气道:「吃个屁,你要是敢生病,我就把旺财丢在徐州。」 房青玄:「……」 外面的小旺财听到了太子的话,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大人,我不要待在徐州。」 房青玄嘆了口气:「知道了。」 元长渊发出一声冷哼:「哼!」 又经过了几个小镇,终于到了徐州城内,一进城,发现这里居然十分繁荣热闹,都已经很晚了,街道上还有许多行人,夜市那边更是人流如织,街边并未瞧见有乞丐,一幅繁荣昌盛的景象,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两个月前一份加急的密报,从徐州连夜送到了元京,先是呈到了工部,接着工部呈到了中书省,最后那份密保,被身为中书令的赵钧给拦下了。 密报上写的东西,绝对让人匪夷所思,因为所有的黑暗都被揭露了出来,上面写着徐州城里到处都是乞丐,许多人靠卖儿卖女换一口粮食,年轻有姿色的女子,则被官兵带走。 天气寒冷时,路边都是冻僵的乞丐尸体,那些饿狠了的人们,会在夜里将冻僵的人肉剃下来,等天一亮路边全都是血淋淋露着白骨的尸体,还时不时有野狗叼着人骨在城内乱窜……… 那份密函在赵钧手里,被撕毁了,上面这些内容只是密函上的一小部分,冰山一角罢了。 要不是皇上下令让赵钧停职了,说不定这冰山一角,都没办法让人看到。 第31页 现在徐州城内一派繁华景象,绝对有问题。 房青玄皱着眉头,放下帘子:「殿下,打草惊蛇了。」 太子亲临徐州的消息,估计是已经被知道了,所以徐州的官员们有所准备。 元长渊淡定地把手放在火盆上烤:「并不是打草惊蛇了,而是有人报信,早在出发的那一天,徐州就已经知道本宫要来了。」 「定是赵钧报信了,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定然把所有事情都给掩盖好了,那些被抓走的女子,不知被他们给藏到了哪去?」房青玄答应茶铺老闆,会帮他找女儿的,这事他一直放在心上。 元长渊也掀开帘子瞧了眼:「他们手脚倒是快。」 禁军一进城,消息立马就传开了,很快便有官府的人过来迎接。 徐州知府匆匆赶来,对着马车行礼:「太子殿下,下官已备好了筵席替殿下接风洗尘,请殿下移驾至府上用膳。」 房青玄小声道:「殿下,我就不与你同去。」 元长渊挑了挑眉:「嗯?」 房青玄说:「那些女子现在都被藏了起来,我得去打听她们的下落。」 元长渊犹豫了一下,才答应:「让元宝跟着你,若是查不到,就早些收手,你的命更重要。」 房青玄心下一动:「是。」 房青玄悄悄下了马车,与元宝一同消失在了巷尾。 房青玄除了要查那些女子的下落,还要收集证据,他独自行动要更方便些,不容易打草惊蛇。 房青玄繫紧风领,把半张脸埋进去,鼻尖隐约能闻到太子身上的冷梅香,他闷声说:「元宝,你去弄一套女子的衣物来。」 元宝很迷惑不解,但还是按照命令,去找了一套女子的装束,连髮饰都一同找来了。 元宝狐疑着:「大人,您要…穿吗?」 「你穿。」房青玄没有感情地说这两个字,元宝的心凉了一大截。 房青玄把衣服拿起来在元宝身上比了比:「方才我在街上看了一圈,发现街上的女子大多相貌平平,稍微有点姿色的都没见着,传言一定是真的,有姿色的女子都被抓走了,元宝,委屈你装扮一下,让官兵把你带走,这样便能知道那些女子的下落了。」 元宝露出十分勉强的笑:「大人,你看我有姿色吗?」 房青玄认真打量了下元宝的脸。 元宝也才十几岁,模样生得稚嫩俊俏,不过他身为男子,身材自然是要比女子壮硕许多的,五官也没有女子的柔美感,但姿色还是有的。 房青玄用力点头:「有。」 元宝很想说一句,我这点姿色,哪里比得上您。 不过他不敢说,他也不敢让房青玄去冒这个险,只能听话地把那套女装给穿上了。 穿上后,房青玄皱起眉头。 元宝问:「大人,怎么了?」 元宝穿男装的时候的确很有姿色,但一穿上女装,就特别的违和,总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男子,不知道这样能否骗过官兵的眼睛。 房青玄帮元宝弄了个髮髻,戴上珠钗,又敷了粉,这样看好一些了。 房青玄推了推元宝:「你去街上走一走。」 元宝扭扭捏捏地走到大街上,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瞧他一眼,还有人小声说:「这男的脑子有病吧,居然喜欢穿女人的衣服,还敢来街上逛。」 元宝:「……」 元宝备受打击,跑回房青玄面前:「大人,我不行。」 房青玄沉默了半秒:「确实不行,还是我来吧。」 第17章 美目盼兮 房青玄躲在暗巷深处,换上女子的装束,并将束起的头髮披散了下来,他的五官本就柔和,头髮一披,更叫人难辨雌雄。 「元宝,待会你在暗处保护我,别暴露了身形。」 元宝已经换回了男子的装扮,正在巷口处徘徊,听到身后传来大人的声音,便回过头去,只见暗巷里面缓缓走出一个穿着粉色千褶罗裙的美人,墨色的长髮披散在肩头,衬得肌肤更加白皙胜雪。 肤若凝脂,领如蝤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元宝看到房青玄着女装的第一眼,脑子里便冒出了这些词,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从前见过的所有女子,都黯然失色了,不及眼前人万分之一,太子殿下若是见了,怕是更难自持了。 元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是。」 房青玄把垂在后面的头髮,拨到前面,用一根丝带轻轻繫上,顿时就多了几分妇女的温柔慈爱感,还多了一份母仪天下的风姿,看得元宝都想要抱着喊娘了。 房青玄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看到元宝呆愣着不动,还以为自己的样子很怪,便问:「官兵能看出我是男子吗?要不要再敷些粉?」 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是男子的,毕竟男子的骨架天生就比女子高大一些,只是房青玄的美足够让人忽略掉他的性别了,让人只想盯着他看,而不想去追究他是男是女。 元宝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好…好美…」 房青玄见元宝好像有点害羞,便知自己这身女子的装扮还是很好的:「待会若是官兵把我带走了,你只需在暗中观察,等到必要时,回去给殿下报信。」 元宝低下头,不敢再看:「是。」 房青玄模仿女子的姿态,缓缓上了街,走到夜市上,到处逛一逛,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要停下来看他两眼,有些人眼神里露出了可惜的神色,还有些人看到他便嘆气,也是一脸惋惜的模样。 第32页 一位好心的大娘拽住他的袖角:「姑娘,快些回家吧,这外边不安全。」 房青玄捏着嗓子,细声问:「为何?」 「你是打哪来的?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吗?」大娘正要贴到他耳边,跟他说几句话,结果巡逻的官兵一眼就看到了房青玄,当即就冲着这边过来了。 大娘吓得垮好篮子,就跑了。 房青玄不躲不闪,站在那,那几名官兵来到了他身边,围着他打量了一通。 房青玄害怕自己男子的身份暴露,便极力地低下头。 一名官兵用剑柄将他的下巴挑起:「真是奇怪了。」 房青玄的睫毛紧张地颤抖着,看上去更我见犹怜了。 另一名官兵也说:「确实奇怪。」 房青玄咽了咽口水,以为他们看出什么了。 那名挑起房青玄下巴的官兵,又道:「这种姿色的美人,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对。」 只要有姿色的美人,一个都逃不过,像房青玄这样顶尖的姿色,自然是第一时间就会被带走,所以这些官兵才会疑惑,但他们倒没怀疑有诈,反而觉得庆幸,居然捡了个漏,这样姿色的美人交上去,定能让他们兄弟几个吃几顿好的。 为首的官兵大手一挥:「带走。」 房青玄象徵性地反抗了一下,然后半推半就跟他们走了。 一路走到了某个庄子上,官兵们把庄子打开,带着房青玄走进去。 这个庄子奇怪得很,入门的地方贴满了黄底朱字的符,房顶用一根根的红线,织了一张巨大的网,上面也挂满了符箓,处处都透着诡谲的气息。 房青玄被带到了庄子下边的地牢里,地牢里的土墙上都是用硃砂画的符,颜色过于鲜艷,跟血的一样,看得人心里发毛,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穿过一个狭小的过道后,便带到了关押人的地方,所有女子都被关在了一起,她们蜷缩在地上,嘤嘤啼哭,让这个本就阴森的地方,更加恐怖。 房青玄被推进了地牢中,而那几名官兵把牢门重新锁上,便走了。 房青玄蹲下来,询问一名正在抽泣的小姑娘,她大概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姑娘,别哭,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小姑娘可能是觉得房青玄像她娘,所以直接钻到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不放。 房青玄僵硬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小姑娘在他怀里,慢慢的安静下来,她抬头看着房青玄,身体还在一抽一抽的:「姐姐真的能救我们?」 房青玄:「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姑娘用力吸了一口气:「嗯。」 房青玄问:「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符纸?」 「因为……因为这里好多鬼魂…都是死去的女子…我也会死掉,呜呜…」小姑娘哭着埋进房青玄怀里。 房青玄还没懂她的意思,这时一个打着赤膊的壮汉,扛着大刀走了过来,接着壮汉身后又走出一人,那人留着一把山羊鬍,眼睛细长。 山羊鬍用他那细长奸诈的眼睛,在牢里扫了一圈,用手随意地指了几下,那名壮汉便走进牢里,把被点到的女子全都给拽出去。 山羊鬍摸着鬍子,摇摇头:「这一批的姿色越来越平常了。」 说完,山羊鬍注意到了房青玄,那双细长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他伸手点了点:「这个…就这个,带出来我瞧瞧。」 牢门再次被打开,一名官兵走进去,把房青玄给带到山羊鬍面前。 山羊鬍抬起手,在房青玄脸上摸了摸:「真不错。」 房青玄皱着眉,把脸撇开。 山羊鬍笑得一脸荡漾:「长得这么美,先带去给老爷看看。」 房青玄被两名官兵押着,送出了庄子,可能是怕他跑了,或者怕他喊出声来,所以一出庄子,便将他给迷晕了。 元宝跟踪到了庄子上来,这个庄子太怪了,应该是有高人在这里设了迷阵,所以元宝在庄子里迷了路,他并不知道大人已经被带出了庄子,因此一个劲地在庄子上找,甚至悄悄潜入到地牢内,也没见着大人。 元宝慌了,赶忙离开庄子,去给太子殿下报信。 元长渊此刻正与徐州知府,虚与委蛇,装出一副昏庸的样子来,把自己灌得半醉。 徐州知府陆修竹见太子并未提到难民一事,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老臣再敬您一杯。」 元长渊仰头又喝了一大口。 赵钧也跟着喝了几杯,他酒量不太行,喝得东倒西歪的,没一会就倒下了。 陆修竹还要敬酒,这时管家来到他身边,贴耳说了两句话:「老爷,庄子那送来一个绝色大美人儿,现在已经到您房里了。」 陆修竹朝着元长渊那看了眼,脑筋一转,与管家小声说:「收拾收拾,等会把人带过来,献给太子。」 「是。」管家退了下去。 元长渊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又灌了自己一口酒,其实他心里还在生着闷气,一想到房青玄急着跟他划清界限就觉得恼火。 「殿下。」小旺财匆匆跑过来,跪在元长渊身边:「殿下不好了,房大人不见了。」 元长渊重重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元宝呢?」 小旺财低着头:「元宝说他跟着大人到了一处庄子上,那庄子甚是奇怪,他在里面迷了路,随后就不知道大人的去向了。」 第33页 元长渊低声怒喝道:「废物!」 陆修竹走过来,笑出一脸褶子:「殿下,老臣府上有一名绝色佳人,可否叫他来献舞一支。」 元长渊一心想着房青玄失踪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情看什么美人跳舞,但为了继续维持昏庸无能的形象,只得点点头,露出笑来:「什么绝色佳人,倒让本宫看看。」 什么绝色佳人,能美过他的子珩。 元长渊兴致缺缺,端着酒杯抿了两口,心里担心着房青玄的安危,只想赶紧看完舞去找人。 房青玄被迷晕了,但还有一些意识,他感觉有人在他脸上和头上摸来摸去,睁开眼一看,发现是个老嬷嬷在往他脸上涂胭脂,还给他弄了个髮髻。 房青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门口有人在催,老嬷嬷便来不及给房青玄换衣服了,赶紧把人带了出去。 房青玄脚步虚浮地跟在那些人身后,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知道有人在他耳边叮嘱他,叫他等会把身段扭得妩媚动人一些。 房青玄很懵,他停在那不走了,后边的人便过来推他,并恶狠狠地警告他,要是他不听话,就把他送回到庄子上,到了庄子上就没有活路了,会被丢进炉子里炼丹,活活烫伤。 房青玄听到了两个关键字——炼丹。 房青玄继续往前走,走到设了筵席的厢房内,脚下不小心拌了一下,重重跪在了地上。 陆修竹端着姿态,看着他:「还不站起来,给太子殿下献舞。」 太子殿下? 房青玄抬起头来,往正中间的主位上一看。 一身黑袍的元长渊就坐在那,手里拿着酒杯,同样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第18章 亲密缱绻 「咣当!」元长渊手中的酒杯掉落了下来,里面的酒溅洒到了他的袍子上,他却一点都没在意,目光直愣愣地看向下面跪着的美人儿。 房青玄跪在地上,穿着女子的罗裙,虽然脸上被施了粉黛,但元长渊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一时间惊艷、诧异还有恍惚的神情都出现在了脸上。 在陆修竹看来,太子殿下这是被美人儿迷住了,他心中暗喜,使劲朝着呆愣在地上的房青玄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站起来献舞。 房青玄哪里会跳什么舞,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太子发话了。 「过来。」元长渊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居高临下,用睥睨的姿态看着房青玄。 房青玄呆了两秒,想站起身来,可刚才摔得有点疼,加之迷药的作用还未消散,所以站不起来了,只得手脚并用朝着太子爬过去。 太子看到这一幕,唿吸微滞,目光也变得更加灼热,此刻的他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或物了。 陆修竹叫了两声太子殿下,他都未曾听到。 房青玄慢慢爬到了元长渊的脚边,明明他只想轻轻唤一声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些发软:「殿下~」 元长渊一把将他给捞了起来,放置在腿上,粗糙的大拇指抵在了房青玄涂了红胭脂的唇上,用力一抹,将胭脂都给抹到了唇边:「确实是个绝色佳人。」 房青玄低声央求:「殿下,带我走。」 继续待在这里,房青玄怕被赵钧给认出来。 虽然那赵钧喝了几杯酒,就醉倒了,但保不准什么时候会醒来,而且陆修竹若是认得他这张脸了,那么他就没办法以平常的相貌示人了。 元长渊又拿出了他纨绔风流的一面,大声调戏说:「这么想让本宫带你走,是想当本宫的太子妃吗?」 元长渊故意说给陆修竹听。 房青玄也立马就明白太子在演戏了,顺势便往太子胸口上一靠。 元长渊的手不安分地放在了房青玄的臀上,将好色两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等姿色的美人,本宫在元京城内,都未曾见过能与之媲美的。」 陆修竹那张生了老年斑的脸上,带着虚假的笑意:「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喜欢,是他的福分。」 元长渊勾起房青玄的下颌。 房青玄配合地抬起脸,看着太子。 元长渊轻声一笑,随即勐地低下头去。 房青玄的瞳孔倏然放大,下意识地抬起手,抵住太子的胸口,想要将人推开,可太子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根本推不动,他只能被迫地承受着太子霸道的唇舌。 元长渊觊觎这两片唇很久了,今天有了这么个假戏真做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吻没有任何技巧,贴上去之后,就是一顿汲取,房青玄的唇瓣厚薄适均,绵软有弹性,用力咬下去的时候,好像真的能咬出汁来。 两人的唿吸交织在一起,一下比一下炽热滚烫,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亲密缱绻地吻在一起,实际上他们两个在暗中较劲。 房青玄的脑袋使劲往后仰,想要躲开,元长渊就托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给摁住。 怎么躲都躲不开,房青玄只能用手,紧紧攥着太子衣襟,把那一块攥得皱巴巴的。 元长渊的舌头强行撬开房青玄的牙关,长驱直入。 「唔~」房青玄左右摇晃着头。 元长渊暂时退了出去,喘着粗气,在他耳边说:「陆修竹可是个千年的老狐狸,不演得真一点,他肯定会怀疑,子珩,别躲。」 房青玄最后还是妥协了,任由太子反覆玩弄他的唇,也不知道亲得多久,他的嘴唇变得又酥又麻,还发烫,连腿都被亲得发软了。 第34页 元长渊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嘆,然后再次凑到房青玄耳朵边,笑着说:「好甜。」 房青玄脸色瞬间充/血。 看着房青玄胀红的脸,元长渊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他轻轻松松地把人抱着站起来,朝着隔壁那间房走去,一副迫不及待要去颠鸾倒凤的样子。 房青玄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太子怀中,一直等到进了房间,他才开始反抗:「殿下,放我下来吧。」 房门一关,元长渊就更加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了,他把房青玄抵在屋内的一根柱子上:「怎么穿成这样?是为了勾引我吗?」 房青玄反问:「难道殿下喜欢我这幅模样?」 「我更喜欢你本来的模样,这些胭脂涂在你脸上,多此一举。」元长渊用手帕帮他擦了擦。 房青玄本来的相貌就足够惊艷了,这些胭脂水粉抹他脸上,更像是遮住了他的光彩,好看是好看,但多了一分俗气。 「殿下方才过分了。」房青玄感觉自己的嘴巴已经肿起很大了,所以忍不住埋怨一句,只是演戏而已,根本就不必亲得那么用力。 元长渊把头埋在房青玄脖颈里,有些生气地问:「子珩,你为什么总想把我推开?」 房青玄抿了抿唇,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果他只是臣的话,那么将来只要他不犯错,不背叛,继续忠于他的君主,那么他的君主一定不会与他暗生嫌隙,也不会将他弃若敝屣。 但若他变成了妻或妾,那么将来无论他是否背叛,又是否不忠,他的夫君都会因他年老色衰而厌弃他,就算不是因为年老色衰,也会因为时间长,而产生腻烦,他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被弃若敝屣。 太子年少,玩心大,厌弃他是早晚的事,房青玄不敢拿自己的一生去赌,更何况他要的只是天下太平。 房青玄把眼睛闭了一会,又睁开:「殿下,我若是什么都从了你,你会怎么样?」 元长渊心下一喜:「那你就是我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殿下可曾想过,我是男子,做不了你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更做不了皇后,我只能替你暖床,没名没分,等到你心智成熟时,对我没了新奇感,你到时哪怕看我一眼,都会觉得心烦,于是你会把我调离你身边,从此再也不重用我,我那些远大抱负,都会随之湮灭,换做是殿下,您会怎么选择?」 元长渊眼睛眯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房青玄,没说话。 房青玄也没说话,两人长久地对视着。 半响后,元长渊坚定说:「我不会厌弃你。」 房青玄把脸偏到一边:「殿下你以为自己已经很成熟稳重了,实际上你很幼稚,特别幼稚。」 「我哪里幼稚了?」居然敢说他幼稚,还有一个月就十八岁的太子不服。 房青玄无情回怼:「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还不幼稚吗?」 元长渊生气了:「你就说,你肯不肯吧。」 房青玄实在不想跟他继续掰扯下去了,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殿下,你要我辞官,还是要我继续辅佐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我要把你关起来!」元长渊肺都要被他给气炸了,这人怎么就那么执拗呢,当他的太子妃还不好吗? 房青玄奋力挣扎起来:「那我要辞官。」 元长渊说:「你辞官就能跑吗,妄想。」 「你幼稚。」房青玄挣扎不开,只能开骂。 「你看我这儿幼稚吗?它的小名可是叫雄霸天,比你的大多了,你居然还敢说我幼稚。」元长渊用力顶了房青玄一下。 房青玄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你…你…登徒子…」 两人在房间里面吵嘴,吵了半天,最后元长渊以绝对优势赢了。 房青玄无言以对。 元长渊得意地在他嘴唇上咬了咬:「子珩,怎么不说话了,嫌我幼稚,嫌我还不够大吗?没关系,我还能长。」 太子确实是还能长,毕竟他还年少,一年时间就能长大不少。 房青玄听到这些话,哆嗦了一下。 「别推开我了。」元长渊罕见地用上了哀求的口吻。 房青玄有时候真拿太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他必须要狠心,再继续纵容下去,太子真的什么都干得出。 房青玄不懈地挣扎着,终于从太子怀里挣脱了出来,他后退两步:「殿下,现在应该以大局为重,等到大局已定时,您想怎么玩弄我都行。」 房青玄想暂时安抚住元长渊。 元长渊确实被这几句话给安抚到了,不再生气,点头答应:「好。」 果然是小孩子,很好骗,房青玄卸了口气,开始说正事:「那些官兵把抓来的女子,全都关在了一处地牢里,那里贴满了符纸,还有个留了山羊鬍的道人在那,我听几个下人说,那些女子最终会被拿去炼丹。」 「炼丹?」元长渊皱了皱眉,认真思索起来:「近两年确实有听到民间兴起了邪道,那些邪道专门给人做借运延寿一事,知府那个老狐狸都年过七旬了,估计也想延年益寿,才搞起了这么一套。」 房青玄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如果陆修竹是为了自己延年益寿,那么元京的那些世家大臣,没必要替他瞒着这事,所以大概率是因为,那些世家大臣也想增寿。 第35页 在元京城内他们没办法抓那么多女子炼丹,故而把地方选在了徐州。 第19章 以色侍人 房青玄摘掉自己头上沉重的珠钗:「徐州知府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大张旗鼓地收罗那么多女子炼丹,定然是世家在背后给他撑腰,他才那般肆无忌惮。」 元长渊冷声道:「一群老不死的,为了长生,拿那么多人炼丹,真是罪大恶极!」 厢房外面有数名禁军看守,所以并不需要担心隔墙有耳,声音大点也没关系。 房青玄将髮髻拆了,一头柔顺墨黑的长髮披散下来,在屋内昏黄烛光的映照下,他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美好得如同飘渺的雾,能看见,却抓不着。 元长渊凑近,挑起他一缕长发:「子珩,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 房青玄转个身,将那缕髮丝从太子手中抽离:「殿下要与旧派交好,那么就不能以殿下的名义剷除掉陆知府,只能假借他人之手,可以写一份密报,直接呈到江淮民的手中,揭发徐州知府强抢民女,以活人炼丹等恶行,江淮民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剷除异党。」 「好,都听你的。」元长渊的口吻说不出来的宠溺,加之他已经到了变声的年纪,声线里有少年的清朗,也有青年的磁性,听上去十分蛊惑人。 房青玄回头,瞧了太子一眼。 太子也在看他,并且墨色的瞳孔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他明明站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处,眼里却发着光,那双平时看着城府深沉的眸子里,罕见地写上了纯情的热忱,可能是因为太子喝了酒的缘故,才会露出这么一面。 房青玄顿时赧然,低下了头:「殿下今晚早些歇息吧,微臣会拟好密报,让元宝送去元京。」 「你现在的身份是舞妓,应当陪我一块歇息。」 太子总是正经不了一会,刚才还罕见地露出了少年的纯情,现在又是一副无赖的样子,房青玄都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太子了。 房青玄选择无视掉元长渊,命小旺财拿了笔墨纸砚,便坐在案前,写起了密报。 他并未更改自己的字迹,以江淮民那般聪慧的人,应该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的字迹,到时江淮民就该明白,太子殿下时刻都在心繫天下,他们虽然道不同,但谋求的都是天下太平。 元长渊撑着下巴,看着他写,百无聊奈地将他的髮丝,绕到手指上,简直童心未泯。 元长渊几乎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他把自己包裹得非常严实,甚至是在欧阳太傅面前,他也永远都是稳重自持的,只有在房青玄面前,他才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露出十七岁少年该有的玩心。 太子在旁边玩他的头髮,房青玄实在无法专心写,方才还差点写错了字:「殿下,别闹。」 元长渊把他的发尾抓起来,放在鼻尖处,嗅了嗅:「子珩,你能叫我一声少璟吗?」 「少璟?」房青玄并不知道太子的字,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念了一遍,觉得好听,喃喃道:「珺璟如晔,元少璟。」 元长渊浅笑着:「君子如珩,房子珩,听上去还挺般配的,看来我母后很有先见之明,给我取了这个字。」 房青玄把自己的头尾揪回来:「胡闹。」 元长渊突然凑过去,把他整个抱进怀里:「感觉你像是一阵雾,一不留意就要飘走了,这样抱着,踏实多了,子珩,我抱着你写吧。」 房青玄用手肘将太子抵开:「不是说好了吗,等到大局已定之时,殿下想怎么样都行,在那之前,你我只是君与臣。」 元长渊强词夺理说:「君臣就不可以搂搂抱抱吗?」 房青玄:「……」 最后实在是犟不过太子,房青玄只得坐在太子怀中写。 房青玄写完,用火漆将密报封好口,交给元宝,送去元京,务必要交到江淮民的手中。 元宝拿着密报,连夜出发了。 而房青玄碍于还在扮演着舞妓的身份,所以只得跟太子待在一个房间内,并且不得不又跟太子挤在了一张床上。 元长渊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到处摸索,似乎要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标记。 房青玄怎么拦都拦不住。 元长渊理直气壮地说:「不在脖子上留下吻痕,明日陆老狐狸肯定会怀疑。」 「明日还是让小旺财假扮舞妓吧。」房青玄不想再以女装示人了,再说他要是一直不出现,赵钧肯定会怀疑他的去向。 元长渊闹了一会,终于消停了,安分地抱着房青玄,临睡前,说了句:「下次不许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若是陆修竹没有把你献给我,而是献给了别人,或是……」 元长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把房青玄抱紧了一些,他是真的担心了。 房青玄听得心里一暖。 翌日,小旺财被迫换成了舞妓的装扮,躺在太子的床上,装出被临幸后,无法下地的模样。 而房青玄则恢復了男儿身,穿着淡青色的圆领袍,与一身黑袍的元长渊一起出现。 陆修竹多瞧了房青玄几眼。 房青玄笑得温文尔雅,拱手作揖:「下官房青玄,太子侍读,见过知府大人,昨日因身体不适,未能拜见知府大人,恕我失礼。」 昨夜烛光昏暗,陆修竹也没怎么看清楚那名舞妓的脸,只依稀记得那名舞妓长得很美,可美得俗气,现在他看到了房青玄的脸,并未怀疑他就是昨天的舞妓,只觉得他比那名舞妓要美得淡雅脱俗些。 第36页 元长渊见陆修竹的目光一直放在房青玄身上,很不悦地哼了声。 陆修竹赶紧挪开视线,干笑着说:「殿下身边的人真是养眼。」 「昨夜那名舞妓,真不耐玩,玩几下就晕了,现在都还起不来,不如我身边这位……」元长渊暧昧的目光,落在了房青玄身上。 陆修竹一下子就懂了,昨晚上这位房侍读之所以身体不适,未能出席,大概也是被太子给玩得下不来床了,看来太子是男女通吃。 为了让太子在这里玩得尽兴,忘记调查难民一事,陆修竹自以为贴心地命人,挑了几名男宠,让那几名男宠跟随在太子身边好生伺候着。 元长渊看着身后那几名穿着薄纱,比女子还要娇柔做作的男宠:「………」 房青玄脸色也沉了两分,但看着不太明显。 一名胆子大的男宠,直接扑了上去:「太子殿下~」 元长渊用自己的竹扇,抵住那名男宠的额头:「你身上什么味?」 一股刺鼻的香味,差点要把元长渊给熏死了,他往后退了一大步,脸上掩饰不住的嫌弃。 但男宠心里承受能力就是好,被嫌弃了,也要勇敢往上凑,娇滴滴地喊着太子殿下。 房青玄静默在一侧,看着太子应付那些男宠,心里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酸涩。 「殿下,微臣得去与赵大人说一声,先告退了。」房青玄还不等元长渊回应,便已转身去了。 元长渊让禁军,把这几名男宠给拦住,然后追了上去:「房子珩!」 房青玄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元长渊大步走过去,从后面把他抱住:「走这么快做什么?」 「赵钧昨夜虽然喝醉了,但他身边的随从没醉,不去说一声,会惹得他们怀疑。」房青玄把自己心里的酸涩忽略掉,一心只想着怎么将事情办得更缜密,他就是这么一个顾大局的人,一点私情都不会显露出来。 元长渊突然笑了,笑得异常开怀。 房青玄不懂太子为何要发笑。 而太子也没解释,只是说:「我与你一同去。」 赵钧还未醒,他酒量没太子那么好,喝几杯就醉到了天亮,直到他身边的小厮小胜过来唤他,他才迷迷煳煳地醒过来。 小胜说:「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睡眼惺忪的赵钧一听到太子殿下,瞬间清醒,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赶紧穿好衣服。 赵钧急匆匆地走出房间,见太子带着房青玄,还有几名男宠站在院子里,他赶紧小跑过去:「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用大拇指抚摸着扇柄上的宝石,随口说道:「起来吧,待会你与子珩一起去徐州城内走访,好好查查难民一事。」 元长渊说完,便欲要带着那几名男宠,去别处玩了。 赵钧和房青玄一同领旨,离开了知府府上。 房青玄脸色阴沉,但他自己却没发现。 赵钧想房青玄可能是要失宠了,毕竟太子身边有了其他男宠,哪里还顾得上他一个侍读。 赵钧这个人极度势利眼,一见房青玄要失宠了,顿时就又摆起了官架子:「房大人跟在太子身边时日不多吧。」 房青玄没说话,骑在马背上,观察着城内的情形,想要转移注意力,忘掉心中那一抹的酸涩,不管太子要宠幸谁,都与他无关。 赵钧阴阳怪气地说:「那几名男宠生得真不错,不过比房大人还是差了些,胜就胜在他们会撒娇。」 房青玄淡然一笑:「以色侍人,终归不长久。」 房青玄这话本意是说,自己不会以貌获取赏识。 但在赵钧耳朵里听来,却像是在拈酸吃醋,暗示那些男宠只不过是以色侍人,太子迟早会腻。 元长渊躺在软榻上,让那几名男宠跪在地上背清静经,背错一个字,就让小旺财打他们的脑袋。 元长渊笑着问:「房子珩会吃醋吗?」 小旺财挠了挠头:「不知道。」 房大人那样的人,看上去不像是会吃醋的样子。 第20章 粉饰太平 徐州知府粉饰太平的能力很强,房青玄骑着马在城内逛了一圈,愣是一个乞丐都没瞧见,街道上熙熙扰扰,一番富饶的景象。 赵钧就是出来打熘的,根本没想好好调查,逛了没一会,就劝房青玄说:「房大人,我们找个茶楼歇会吧,城内瞧着一派和乐,没什么问题。」 房青玄说:「赵大人若是累了,便先去茶馆坐会吧,下官再骑马到处转转,回去也好给殿下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现在忙着跟那几名男宠玩乐,房大人与其关心徐州城内的情况,还不如想想怎么留住太子的芳心,这当官呢,不能太尽职,只要跟对了人,就能平步青云,你能从典籍升到侍读,不就是这个理吗。」 赵钧并非真的在传授什么升官之道,只是不想让房青玄调查徐州之事。 房青玄没有反驳,还点头称是:「赵大人言之有理。」 赵钧见他谦虚又听话,满意一笑:「我瞧着你是个可造之材,若是太子殿下不宠你了,我倒可以提拔提拔你。」 房青玄轻笑道:「能得中书大人赏识,下官今生有幸。」 赵钧仰头大笑三次,随即骑马离去,找地方躲懒去了。 看着赵钧离去的背影,房青玄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在街上慢悠悠地走,路过一间米铺,他停了下来。 第37页 米铺的老闆正在算帐,算盘的珠子打得十分响。 房青玄将马拴在了外面,款步走进米铺,店内的小二瞧见他气质不俗,很有眼力见的出来迎:「客官,要买点什么?」 房青玄进来瞧了瞧,店内有五种粮食,也就是常见的五谷,稻、麦、黍,稷,菽这五种,每一样的价格都不一样,稻是最贵的,一斗要二十文。 元京城内的稻米,一斗也才十文,而徐州竟然要二十文,这哪里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 房青玄指着稻米问:「这是二十文一斗吗?」 店小二摇头说:「不是。」 说完,店小二把标着价格的牌子,翻转了过来,只见牌子背面写着,五十文一斗,店小二笑着说:「二十文一斗是写给官家看的,实际是五十文一斗,城内那么多家米铺,也就我们这还算便宜,其他地方都卖六十文一斗。」 房青玄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五十文一斗,普通百姓如何买得起?」 店小二脸上依然挂着笑,轻快道:「买不起就别吃呗。」 房青玄生气地将标了价格的牌子,掰断了,丢在地上。 正在算帐的米铺老闆,立马走过来,指着房青玄的鼻子:「你这是要干什么,买不起就滚。」 「元京城内的米才十文一斗,你们竟敢买五十文一斗,到底是何人给你们的胆子?」 房青玄实在气愤,民以食为天,可粮食的价格比天还高,这叫那些百姓怎么活。 米铺老闆抬高下巴,用鼻孔看人:「米价一直都是如此,你爱买不买。」 房青玄早就猜到了徐州城内的米价一定很高,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高,前朝覆灭之前,米价是一斗一百文,各地的百姓被逼得被办法了,纷纷揭竿而起,反抗朝廷,经过几年斗争,顺利推翻了前朝的统治。 前朝覆灭不过才一百年之久,就又走上了覆灭的老路,歷史果真就是一个轮迴,任何朝代都不会一直存在,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房青玄走出米铺,望着阴沉沉的天,眉间的忧愁,始终挥散不掉。 米铺老闆朝着他吐唾沫:「一斗米都买不起,瞧你那穷酸样,实在不行,就放下身段去卖屁/股,凭你的模样好歹能挣些钱。」 房青玄对米铺老闆的辱骂,无动于衷,心里想着那些百姓该怎么办。 米铺老闆越骂越起劲:「脱了衣服,让我们瞧瞧你的屁/股,看一晚上能不能值五十文钱。」 房青玄出来时,身后跟了二十名禁卫军,他觉得太招摇了,所以命令禁卫军离自己远一些。 这会禁卫军慢慢跟上来,为首的小统领名叫何小景,他奉了太子之命,一定要护好房大人,不得有任何闪失,所以他比其他禁卫军要来得快一些。 瞧见有刁民在辱骂房大人,何小景立即翻身下马,手中的剑出鞘,直指米铺老闆的脖子:「大胆!」 米铺老闆被闪着银芒的剑,吓得一个腿软,直直跪下了。 房青玄抬手,推开何小景的剑:「退下。」 「大人,您受了委屈,这人不能轻饶。」等回去了,何小景可不好跟太子殿下交代。 米铺老闆大惊失色,使劲磕头:「大人,饶命啊!饶命啊!米价不是草民定的,是因为今年的米少,所以才卖得贵。」 房青玄并未怪米铺的老闆,反而阴着脸,对何小景轻呵道:「把剑收起来。」 何小景这是好心办了坏事,这剑一亮出来,不出一日,徐州城内的官员就会知道他来调查过米价,到时,那些勾结在一起的官商定然会有所行动,他想要平安回到元京,就没那么容易了。 何小景这人脑子不是很灵活,还在忿忿不平:「大人,他如此无礼,怎么就算了。」 房青玄扶额:「你先退下。」 何小景狠狠地瞪了米铺老闆一眼,随后不甘地收起剑,转身去一旁候着。 房青玄则转过身去,将跪在地上的米铺老闆扶起来:「你家住何处?家中有几口人?」 米铺老闆不敢站直,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回答道:「草…草民住在徐州南,家…家中…有…有七口人,老母已有八十,最小的孩子,年仅五岁…」 房青玄笑得温和:「城南离这不远,待会我命人送些补品去看看老夫人。」 米铺老闆听完,吓得双眼圆睁,他做为商人,精明得很,自然能听得懂房青玄的话外之音,他双腿再次一软,跪了下来,这一次的语气要诚恳了许多:「大人有什么吩咐,草民都会照做,请放过草民的老母与妻儿。」 房青玄再次将他扶起:「你只需将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即可。」 米铺老闆坚定道:「草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房青玄放心离去了。 何小景骑马跟在后边,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聪明人的厉害,只需要动动嘴,就能够控制局面,他十分佩服。 房青玄回到了知州府门前,想着太子应当还在与那些男宠玩耍,便又掉转了马头,决定去茶馆坐一坐,打发时间。 何小景紧跟在他身后。 房青玄挥手,想让何小景退下,别又吓到百姓了。 何小景有些为难:「大人,太子殿下命我护您周全,您若是有什么闪失,实在不好交代。」 房青玄回头问他:「禁卫军统领何鹤,是你什么人?」 第38页 何小景答:「是我三叔。」 房青玄又说:「你们都是太子殿下的母家人,在如今这样的关头,要谨慎行事,因为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跟太子殿下牵扯在一起,知道了吗?」 何小景低下头,受教了:「是。」 「回去禀告殿下吧,就说我去买些甜糕,很快便回。」房青玄也不给何小景回答的时间,就直接打马走了。 何小景在原地懵逼了一会,最后还是听话回去禀告了。 元长渊躺在软榻上,无聊地转着扇子,那几名男宠被小旺财打得满头都是包,他们实在是太笨了,清静经的第一页都还没背完。 「呜呜…大道无形…呜…生育天地…大道…额…额…无……」 小旺财像是敲木鱼似的,在男宠头上一敲:「大道无情,运行日月,这都记不住。」 男宠被打得受不了了,发着嗲说:「太子殿下,奴家的头好疼。」 元长渊面无表情,冷酷得不行:「继续打,怎么这么笨。」 几个男宠被打得哭哭啼啼:「呜呜…」 何小景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脑袋上出现六个黑点。 元长渊看向何小景:「房大人回来了?」 何小景单膝跪地:「大人说要去买甜糕,命属下先回来復命。」 元长渊一下就坐了起来:「你不好好跟着他,回来做什么,他一个文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长得又那么招摇,万一被歹人看上,他反抗得了吗?」 媳妇长得太漂亮,叫人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出门。 何小景惊慌起身:「属下这就去追。」 元长渊不耐道:「我亲自去。」 房青玄并未到处乱跑,真的去了糕点铺子,买了几样在元京没见过的甜糕,刚要拿一块吃,便瞧见巷子那边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一直在探头探脑。 房青玄沖他们招了招手。 那几名小乞丐躲着不敢出来。 房青玄只好主动过去,给他们每人一块糕点。 这些小乞丐穿得破烂,手脚都冻烂了,房青玄说要带他们去买几件好棉衣。 他们却瑟缩着不敢上街,说:「我们不能上街,要是被发现,会被官兵抓去牢里。」 难怪街上没有乞丐,应该是都躲起来了。 房青玄蹲下来问他们:「你们躲在哪里,能带我去吗?」 第21章 争风吃醋 房青玄跟随在几个小乞丐身后,穿过一段狭窄的小巷,跨过散发恶臭的沟渠,来到了一处荒废的破庙前。 一座不大的破庙里,挤满了乞丐,那群乞丐围在一起,中间摆了口稍大点的锅,锅内正煮着肉,肉香味惹得在场的所有乞丐,疯狂吞咽口水,眼里的饥渴都快要溢出来了。 而角落里却有个妇女在突兀地哭着,一脸不忍地看向那一口锅。 房青玄注意到那名妇女脏到发黑的衣摆上,有还未干的血迹,另外她坐着的地上有一滩水迹,隐约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但被肉香给盖下去了。 房青玄又朝着那口锅看了眼,锅内的肉正在咕噜咕噜冒泡,他看到了一截煮得发白的脐带。 房青玄顿时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像是丢了魂一样,惊愕地盯着那一锅肉,百姓的苦难振聋发聩,强烈到让他此刻有些耳鸣,他怔愣在原地,眼圈逐渐发红,身体也颤抖起来,他不是害怕,是气愤,气到发抖。 妇女脚边那一滩水迹是羊水,她刚生下一个小孩,可惜是个死胎,本应该找个地方掩埋的,但他们太饿了,冬天的土冻得梆硬,连条虫子都找不到,他们能吃什么呢? 房青玄的到来也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全都在盯着那一锅肉。 房青玄沉默地转过身,照着原路返回,他只在史书上见过易子而食,没曾想能亲眼见到,这给他带来的冲击,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整个国家都病了,而且这种病早在不知不觉间,蔓延到了骨髓里,江淮民的变法就相当于刮骨疗毒,只是把骨头附近腐坏的肉给挖下来,可病在骨子里,刮骨疗伤也治不了,唯一的办法只有砍掉四肢,但那样便会丧失行动能力,国将不国。 房青玄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清醒地意识到离死亡不远,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王朝覆灭,百姓进入到下一个轮迴,在苦难中周而復始。 当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房青玄茫然地向前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却忘记了要躲,直直地杵在路中间,就在要撞上去的时候,马背上的人弯下腰,伸长了手,一把将人给捞上了马背。 房青玄落入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在他还未回过神来之际,头顶上传来了太子阴测测的声音:「房子珩,你不要命了?」 房青玄低落的情绪,勉强被拉回来一些:「殿下,慢些。」 元长渊拉住缰绳,慢慢停了下来,低下头,见房青玄脸色苍白,眼圈还发红,活像是被歹人给欺负过了,他就知道会这样。 元长渊暴戾的气息瞬间朝着四周扩散,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手指十分用力地捏着房青玄秀气的下颌:「谁碰了你?」 房青玄也不知是被捏疼了,还是怎么了,眼圈又红了一些,很快便有水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视线变得模煳,语气中是无力的绝望:「殿下,这天下还有救吗?」 第39页 「什么?」元长渊愣住了半秒,放轻手上的动作,拇指掠过房青玄发红的眼尾,将那滴溢出来的眼泪拭去,轻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官商勾结,用天价地租,兼併土地,恶意抬高米价,大米卖到五十文一斗,吃不起饭的百姓,流落街头,老弱妇孺,卖的卖,抓的抓,死的死,年轻力壮的男子则落草为寇,当了山贼,元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在元京城外,已聚集了五千名山贼……」 房青玄说着,眼泪已经将元长渊宽大的手掌,全都给润湿了。 「别哭,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元长渊轻柔地吻上房青玄的眼角,他才十七岁,就已经顶起了一片天,只要他还在,天下就还有救。 房青玄莫名安心了下来,他辅佐的君王还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元长渊知道房青玄并不是被歹人欺负哭的,而是忧心天下才哭,心里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紧了一口气,他把人往怀里摁了摁:「甜糕买了吗?」 房青玄来不及脸红,因为有太多情绪涌上来了,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所以呆了许久。 元长渊很有耐心,等着他回答。 半响,房青玄才开口:「买了。」 元长渊故意在他身上到处摸索:「在哪?」 房青玄这下终于知道脸红了:「给别人了。」 元长渊吩咐身后跟着的何小景,再去买一些,然后就抱着房青玄,骑马回知州府了。 房青玄横坐在马背上,太子殿下结实的手臂拦着他的腰,把他抱得很稳当,等到了府门口,他微微挣扎道:「殿下,我自己下去。」 元长渊已经利落地翻身下马,再伸手将他抱了下去。 房青玄赶紧从太子怀里挣脱出来,随后拉开了距离。 元长渊被气笑了:「房子珩,你想要我在知州府前,吻到你没法唿吸吗?」 房青玄不受威胁,他知道太子爱玩,并且太子不管是和他玩,还是和那几名男宠玩都可以:「殿下可以去亲那几名男宠,他们比微臣更会服侍殿下。」 元长渊脸上的笑容变了味道,多了几分怒气:「他们的确是更会服侍人。」 房青玄喉咙处哽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殿下喜欢就好。」 元长渊咬牙切齿地说:「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房青玄脸色微沉,他不想再多说一句,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得不提醒:「那几名男宠是陆知府安排的,殿下与他们亲近时,要多加小心,别被他们套了话,总之凡事都得谨慎为妙。」 房青玄说完便想告退。 谁知元长渊黑着一张俊脸,走到他面前。 这一次房青玄充分感受到了元长渊的龙威,一头巨大的龙隐匿在黑压压的云层中,随时都要对地上的人们发难,让人清晰地意识到灭顶之灾即将发生。 「像你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真是少见。」元长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听上去完全就不像是在夸人。 房青玄被震慑得动弹不得,脚下生了根,忘记了要跑。 元长渊的胸膛已经抵了上来:「把我气死了,你就能辅佐下一位君王了是不是?」 房青玄吶吶道:「微臣只想辅助殿下。」 元长渊的大手抚上房青玄的脸。 房青玄已经知道太子想干什么了,刚要扭过头去,但晚了一步,元长渊已经强势地压了上来,那双没有什么温度的薄唇,把他的双唇含住了,然后非常孩子气地用力一咬。 房青玄吃痛地张开了嘴。 元长渊趁机探入,那条霸道的舌头摩擦着他的舌。 房青玄简直要被震惊到晕厥过去。 但比他更震惊的是提着糕点赶来的何小景,还有刚从茶馆回来的赵构,以及出府门来迎接的陆修竹。 其实他们都知道太子跟房青玄的关系很暧昧,但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种冲击。 之前还在房青玄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会提拔提拔他的赵构,此刻有些羞愧难当了,这哪用得着别人提拔。 元长渊还是有分寸的,很快就放开了房青玄,然后用力甩袖,大步跨进了府里。 看着太子从自己面前经过,陆修竹怂怂地喊:「太子殿下……」 房青玄还站在原地,他抬手擦了一下自己被咬过的唇,还好没有流血,只一会,他便恢復如常,恭敬地向陆修竹行礼:「见过知府大人。」 陆修竹受宠若惊:「房侍读免礼,快进去歇会。」 房青玄跟上了元长渊的步伐。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直走到了厢房外。 还未进去,房青玄就听到了啼哭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背书声。 「大道…呜呜,无名…长…长养万物…」 「背快一点,背快一点,这么慢要背到什么时候去了。」这是小旺财的声音。 房青玄觉着奇怪,不知道屋内是在干什么。 元长渊一脚踹开了房门,屋里的男宠们见他回来了,哭得更凶了,活像是见到了阎王:「殿下饶了我们吧。」 房青玄:「……」 元长渊不耐烦道:「滚!」 几名男宠麻熘地滚开了,一点都不留恋。 房青玄看着那几名男宠被打得满头都是包,心里倒有几分怜惜了:「殿下不该这么顽劣。」 第40页 元长渊就是想看房青玄吃吃醋,结果反倒把自己气得不轻。 本来就很气了,房青玄竟然还敢说他顽劣:「那你来给我背,背错一个字,就得亲我一口。」 房青玄不想玩这种游戏,但看到太子殿下很生气,他还是听话地背了,背得一字不差。 元长渊更气了。 房青玄有眼力见地闭嘴,没再继续背下去,看到太子气得那么厉害,他嘆了口气,太子的小心思他何尝不懂呢,只是不愿明说罢了:「殿下,微臣并不喜欢争风吃醋。」 元长渊意识到自己的确幼稚,面子有点挂不住,恶狠狠道:「随你吧。」 第22章 运筹帷幄 何小景见屋内的气氛不太好,手里提着的糕点,都不知道要不要送进去了。 房青玄没有走,他看着还在赌气的元长渊,适时地将话题给转移开:「殿下,元京那边差不多该有动静了。」 元长渊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应了句:「嗯。」 「………」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候在旁边的小旺财,大气都不敢喘,双腿併拢,像个人偶似的,极力降低存在感。 沉寂了良久后,房青玄温润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变法一事,皇上一拖再拖,待到明年开春,变法定然会出个结果,若是皇上同意大兴改革,那么世家就会有所行动,他们极有可能造反,若是皇上不同意变法,民间百姓也会揭竿而起。」 元长渊仍旧淡然:「嗯。」 房青玄又说:「殿下该有所准备了。」 元长渊:「嗯。」 房青玄:「……」 屋内又没有声响了,小旺财因为太紧张,放了个屁,并且巨响,「噗!!」 元长渊正好找不到发泄怒火的对象,小旺财就自己送上来了,他带着寒光的眼神,瞬间瞟了过去:「找死。」 小旺财被吓得毛都竖起来了,扑通一声跪下,结果括约肌没控制好,连续放了好几个响屁,他都不想去看太子殿下的脸色到底有多黑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大难临头的时候,他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很好听的低笑,他知道这是房大人发出来的。 元长渊偷瞄了眼,见房青玄用拳头抵着唇在笑,笑得像是一缕春风掠过湖面,把他郁结于心的火气都给吹灭了。 元长渊没有降罪,连语气都平和了:「出去。」 小旺财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房青玄望着小旺财说:「怕是水土不服,肚子才会胀气,吃些山楂会好些。」 小旺财回头鞠了个躬:「谢大人提醒。」 小旺财一出去,屋内就剩下他们二人了。 房青玄没话找话地说:「小旺财年纪还小,殿下可以多宽容一些。」 元长渊问:「你方才笑什么?」 房青玄:「只是觉得有趣。」 元长渊皱眉:「那让他进来,再放几个。」 房青玄:「……」 元长渊只是说说而已,他现在心情好了些,愿意多说几句话了:「父皇早有所觉,在我来徐州前,他与我说了一席话,他说他这辈子就得了个中庸的评价,并非他不愿意有所作为,实在是无能为力,变法早该在十几年前就该推行,可那时缺少一个江淮民,现在推行变法,为时已晚,所以他才会一拖再拖。」 房青玄听完嘆道:「生不逢时。」 元长渊下了榻,负手走到窗边,看向对面屋檐上的积雪:「父皇想要把变法拖到他死的时候,他在用他的命数,为我争取更多的时间。」 只要把变法的事情,拖下去,天下就能暂时维持太平的表象,元庆帝在吊着最后一口气,为元长渊争取时间,他相信他的皇儿能改变这样的局面。 元长渊的肩膀上早就担起了復兴的重任,从他搬到国子监住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让自己松懈下来过,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元长渊是坐在高堂上没错,没法亲眼目睹人间疾苦,可他专门安排了人,暗中走访民间,去听记民间粮食价格的波动,他早就知道徐州真正的粮食价格是五十文一斗,就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喘不来气。 他活在重压下,负重前行,却无人能懂。 他许久都没有开心过了,直到房青玄来到他身边,他的心才能从重压下,短暂的剥离出来,和房青玄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因为房青玄让他感觉到了安心,他知道他可以无条件地去信任,像是找到了归属一般,他很喜欢那种感觉,所以他希望房青玄能够爱他懂他。 但房青玄不想与他有君臣之外的情分,再逼下去,就要把人给逼走了,那份归属感也会消失,因此元长渊总会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烦躁,才会像个孩子那般生闷气。 元长渊立在窗边,背影显得孤寂:「子珩,父皇快要离我而去了,我身边只剩下太傅还有你。」 房青玄心里升起某种异样的情绪,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之他此刻很想上前去,拉起太子的手,可他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悸动,君臣之礼,不可逾越。 房青玄毕恭毕敬道:「微臣会一直辅助殿下。」 元长渊没有再说话。 元京城内,元宝已经把密报送到了江淮民的手中。 江淮民拿到密报后,就急忙拆开来看了,看完之后,他双手颤抖着,这一页薄薄的纸,像是有千斤重一般,重得他都拿不起了,手一松,密报落在了地上。 第41页 江淮民颤抖着捡起来,重新看了一遍,看完把密报折好,将门外的亲信给叫了进来:「城外来了一位客人,去把他接回府上,再让人去请谢侍郎过来。」 谢千重离得近,很快便到了。 江淮民把那份密报拿给他看。 因为兰台诗案,所以谢千重看过房青玄亲笔写的文章,一下便认出来这是房青玄写的:「我们要按照房青玄说的办吗?」 江淮民把密报拿过来,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他连证人都准备好了,我们当然要借着这次机会,剷除掉异党。」 亲信恰好这时候回来了:「老爷,城外的客人带过来了。」 江淮民说:「让他进来。」 房门被推开,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老农,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们二人,等亲信把门关上后,他才跪下来行礼:「草民参见两位大人。」 谢千重怀疑地看着他:「何不抬头见人。」 老农慢吞吞地抬起头来,一张被烧毁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张被烧毁的脸上,五官像是融化掉了,眼睛鼻子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一般人见了都不敢多看。 谢千重被这张脸吓了一跳。 江淮民倒是神色如常:「你就是房青玄信上提到的证人?对于徐州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全都说出来。」 「草民住在徐州北,开了一间茶铺,老来得了一女,妻子因为难产去世,只剩下草民与幼女相依为命,不久前,一队官兵闯入镇上,他们将镇上有姿色的女子,全部强行带走,那些女子的家人反抗,他们便将人都给捅死,为了封口,其他活着的人也会被割舌,我的喉咙也被捅坏了。」 「还有人不死心,想要把这个事情上报朝廷,却被灭了满门,草民也对朝廷寒了心,可天无绝人之路,让草民遇到了房大人,房大人不以草民貌丑而拒之,他倾听草民的冤情,并愿意替草民寻回爱女,草民感激不尽,自愿进京,揭发徐州知府的全部恶行。」 江淮民让亲信把老农给带下去,好生地照看着,有了这么一位证人在,徐州知府这次是躲不掉了。 谢千重由衷感嘆:「房青玄真是好手段。」 江淮民却油然升起钦佩之意:「房大人是位好官,太子殿下得之有幸。」 他们一直都以为房青玄就是个靠着太子上位的花瓶,光摆着好看,没什么能力,现在一看,不容小觑。 房青玄的智谋,远在所有人之上,他看得长远,懂得无形之中笼络人心,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缜密。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做,实际已经暗自把所有的线,都牢牢攥在了手中,每一根线,他都知道扯动后,会出来什么结果,这样的人最为可怕。 谢千重感慨:「还好他并非我们的敌人。」 江淮民摇头:「也不一定。」 是敌是友,现在还是扑朔迷离的。 次日的大朝会,江淮民出列,跪在金殿上,慷慨陈词:「皇上,徐州知府陆修竹在民间大肆收罗女子,他将这些女子抓来,活活烧死,炼制丹药,简直罪恶滔天,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元庆帝听完,大怒。 江淮民趁热打铁,命人把证人带到堂下。 那名老农摘掉了斗笠,在众人面前,仰起那张被烧毁的脸,把自己经歷的种种,一一说了出来,说到后面,声泪俱下,他重重往地上一磕:「皇上,天理何在!」 元庆帝当即下令,让御史台派人前去捉拿徐州知府。 元宝昨夜的时候,就匆忙赶回了徐州,在次日早上的时候,出现在了房青玄面前:「大人,密报已经顺利交到江淮民手中。」 房青玄算了算,现在江淮民大概行动了,于是转头来到太子殿下的房门前。 此刻太子还没醒,房青玄就站在门外耐心等。 小旺财冷得搓手:「大人,您进去吧,这外头冷。」 房青玄没动:「殿下还未醒,我再等等。」 昨夜太子不知道怎么了,早早就睡下了,也没有强行要求他陪睡。 小旺财可不敢让房大人在外面受冷,要是冻坏了,太子殿下肯定不会轻饶了他:「大人还是进去坐着等吧。」 第23章 困兽之斗 「不了。」房青玄执意要站在外面等。 小旺财欲哭无泪:「这外边冷。」 房青玄将手收拢进袖中:「无碍。」 就在小旺财打算去把火盆给搬来的时候,屋内传来太子殿下低沉暗哑的声音:「进来。」 房青玄推门进去,见太子身披外袍,坐在床边,因为刚睡醒,所以眼神恹恹的,加之好像没怎么睡好,眼底一片明显的阴翳,整个人都散发着冷气,脸上更是写满了生人勿近。 房青玄把房门关上,又走到火盆边,往里添了几块香炭:「殿下,元京那边应该已经派人来捉拿了,脚程快的话,今天夜里就能到,到时徐州知府定会做困兽之斗,殿下留在知州府上不安全,还是去城内的客栈借住吧。」 元长渊坐在床边没有动,也没叫小旺财进来伺候他穿衣,估摸着是有点起床气还没消,一般这种时刻,小旺财都不敢贸然进来伺候。 房青玄把火盆烧旺起来,再朝着太子走过去,蹲下身,拿起一只黑金靴想帮太子穿上。 第42页 元长渊垂眸,盯着他,过了一会,才配合地抬起脚。 房青玄拿起另一只靴子,边穿边问:「殿下又做噩梦了吗?」 元长渊没有回答房青玄这个问题,而是说:「我若是突然离开了知州府,肯定会惹得赵钧他们怀疑。」 房青玄站起了身,用那双白净修长的手,伺候太子穿衣,泛着粉色的指尖捻起丝带,绕了一个漂亮的结:「殿下的安危更重要,可以找个合适的理由出府。」 两人此刻的距离非常近,元长渊只需要微微低头,就能跟房青玄脸贴脸,并且轻而易举就能吻到他日思夜想的唇,房青玄的唇让他想到了熟烂的桃子,轻轻一嘬,就能吮出甜蜜的汁水,他总共尝了两次,吃起来也的确如桃子般甘甜,可惜的是房青玄从未好好配合过他,让他没办法尽兴。 元长渊的目光从房青玄粉色的唇上,挪到了泛着粉色的指尖上,他很想知道这人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么粉。 念头一起,元长渊的目光都变得更加灼热了,像是要用眼神把房青玄身上的衣服都给剥光。 房青玄自然能感受到元长渊强烈的眼神,手上的动作颤了一下,随后假装若无其事继续穿衣。 元长渊身上冷冽的气息,已经融化了一些,但声音还是十分暗哑:「我不能出府,陆修竹那人很谨慎,一旦发现有异样,就会将证据都给销毁。」 陆修竹手里握着的证据,足以扳倒无数旧派的官员,毕竟他们互相勾结在一起,私信往来定然不少,那些在未来将是强有力的武器。 房青玄有些担心,陆修竹若是被逼到绝境,定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要是他拿太子殿下的性命做要挟,又该如何应付:「殿下可以让替身留下做掩护……」 元长渊一意孤行道:「我自有安排。」 房青玄将腰带给扣上之后,正要收回手。 元长渊却一把将他的指尖给握住了:「子珩,你去外面避一避,今晚上会有一场恶战。」 房青玄抽了抽手:「微臣怎敢丢下殿下。」 「你留在这里,只会掣肘于我。」到时候元长渊还得分一份心出来。 房青玄垂下眸:「是微臣无能。」 「你是谋臣,不是武将,只需要站在我背后就行。」元长渊捏了捏他的指尖,过了会,才克制地放开。 房青玄还是很不放心:「那殿下要小心。」 见房青玄如此关心他,元长渊笑了:「有时候真想亲死你。」 房青玄这次倒是没有说他胡闹了。 片刻后,元长渊把元宝给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带着房大人去城内的客栈暂避,记住了,一定不能让房大人有任何的闪失。」 元宝听命:「是。」 房青玄被秘密护送出了知州府,他心中止不住的担忧,想让元宝回去太子身边护驾。 元宝说:「大人放心,殿下身边有暗卫。」 此刻就有几名暗卫跟来了,他们刚被太子调来暗中保护房青玄。 房青玄安心了一些。 到了夜里,知州府外边亮起大片的火光,朝廷派来了一千名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他们将知州府包围得水泄不通,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御史大夫也亲自来了,他骑在马背上,挥了挥手,让人把府门给撞开。 撞门的声响将府里的人都给惊醒了,陆修竹衣服都来不及穿,只是简单地披了个外衣,匆匆走出寝房,这时候管家跑过来告诉他:「老爷不好了,门外都是禁军,咱们被包围了。」 陆修竹意识到事情可能是败露了,吓得差点晕过去。 管家将他扶住,哭着问:「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去…去书房,快!」陆修竹被扶着,跌跌撞撞地跑向书房,他一生的罪证都在书房里面,另外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也在,他必须要把那样东西给毁掉。 府门被撞得已经松动,很快禁军就会闯进来了,陆修竹赶紧跑到书房,可他将书房的门一开,却看到太子殿下正对着门而坐,此刻的太子哪里还有前两日那沉迷美色、昏庸无能的样子, 元长渊像是一条盘踞在云层里休眠的龙,平时的时候慵懒随和,等到觉醒时龙威浩然,就算他穿着低调的黑袍,也掩盖不住他九五至尊的气势,他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无人能在他面前造次。 陆修竹勐地往后一退,结果被门槛给绊倒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把老骨头都快要摔散架了,可是他此刻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目光怔然地看着太子,干巴巴地喊:「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元长渊还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他手边上是一大摞罪证,可这些都不是他真正要找的,他手里那张羊皮卷才是他想要的东西。 羊皮卷上画了整个江元国的地形图,而地图上有一些奇怪的红色标记。 元长渊把羊皮卷收起来,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陆修竹:「知府大人,你这么慌张是要来销毁证据吗?」 陆修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也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他脸上没有谄笑,露出了他阴险的本来面目:「太子,你的戏演得真好,把我和赵构耍得团团转。」 元长渊起身,走到陆修竹面前,拿起那份羊皮卷,问:「这是什么?」 陆修竹的眼神明显有些慌:「只是一张地图而已。」 第43页 元长渊蹲了下来,但他仍然比陆修竹高了一头:「真就是地图那么简单吗,一百年前,江宋国被灭,那时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羊皮卷,只是没多少人在意,现在羊皮卷又出现了,知府大人,不想受罪,就老实交代,这上面藏了什么秘密?」 「在我的地盘上,受罪的,还不一定是谁呢。」陆修竹眼神突然变得兇狠,吹了一声口哨,很快书房外面就出现了数十名死侍。 元长渊根本没把死侍放在眼里,头都没抬一下,目光狠狠地看着陆修竹斑驳的老脸:「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江宋灭亡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十名死侍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朝着一个目标刺了过来。 元长渊脸上被剑光闪了一下,他却无动于衷。 就在那些剑快要靠近他面门的时候,几十名暗卫将这些死侍给包围了,书房外面一阵刀光剑影。 陆修竹见没了反抗的余地,躺在地上癫狂地发笑,笑得累了,才收敛了些:「太子,你以后註定是一位亡国之君,江元国也会从史书上彻底抹去,这个世界上将永远没有你们元氏的存在。」 元长渊被这几句话给激怒了,他从暗卫手中夺过剑,一剑刺穿了陆修竹的心口。 剑拔出来时,血溅到了他的衣袍上,元长渊面无表情,再次将剑插进去,连续捅了七八下,才停下来。 陆修竹瞪着充血的眼珠子,咽了气。 元长渊起身,把剑丢到地上,看着陆修竹的尸体,说:「陆知府试图谋杀本宫,罪不可赦,立即斩首。」 跟随在元长渊身边的禁军,全都过来了,听到太子的命令,何小景也不管陆修竹是不是已经死了,直接就把尸体给拖到院子里,将脑袋给斩了下来。 随后,何小景提着那颗脑袋,一路走了出去,他将那颗头丢在了御史大夫的脚边:「太子殿下已经将这名老贼处决了,御史大人拿回去復命吧。」 御史大夫翻身下马,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头:「这…这…」 审都还没有审,就把人给杀了,这让他怎么回去復命。 赵构看到外面情况很兇险,躲在房间里面不敢出来,等陆修竹被杀了,他才假惺惺地跑出来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元长渊用帕子一遍遍地擦拭双手,随意道:「陆修竹狗急跳墙,竟想要挟持本宫,本宫已命人将他斩了。」 赵构使劲哈腰:「该斩,该斩。」 「这里本宫待不下去了,得去找美人压压惊。」元长渊说完,就带着禁军走了。 第24章 顺应天道 元长渊带着自己的亲卫,走出知州府。 他穿着一身黑袍,袍子上用金线勾勒出来的暗纹,被染上了血色,他脖领处还有下颌处都溅到了血滴,当他站在夜色里,就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尊贵鬼王,令人忌惮。 门外的御史大夫见太子出来了,忙掀起衣摆下跪,他后面的禁军也跟着全都跪下了,一众人齐声喊:「参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翻身上马,睥睨着所有人:「免礼。」 说罢,元长渊打马朝着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去了。 房青玄焦急地在房间内徘徊,这时元宝走进来汇报:「大人,殿下来了。」 房青玄立即拎着衣摆,走出去看看,刚跨出去一步,就撞进了一个坚韧宽阔的胸膛里,他抬起头,便看到了太子那张溅了血滴的俊脸,那些血让太子看起来,多了分邪魅。 但房青玄第一反应是太子受伤了,他惊慌地抚上太子的脸:「殿下,您受伤了?」 「那陆修竹十分狡猾,身边还有数十名死侍,我一个没注意……」元长渊就喜欢看房青玄为自己着急的样子,于是故意停顿了一会。 「被伤到了吗?伤哪了?」房青玄正要让元宝去请大夫。 这时,元长渊不疾不徐地说:「我一个没注意,就把他给杀了。」 所以这些血并非是太子的,而是陆修竹的。 房青玄知道自己又被戏耍了,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恢復如常说:「殿下以后别再以身试险了。」 「子珩放心,我自有分寸。」元长渊走进屋内,拿起桌上被房青玄用过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在陆修竹的书房里,找到了不少罪证,另外还有一个东西。」 元长渊仰头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从袖子抽出一张有些老化开裂的羊皮卷,他将羊皮卷摊开,摆在桌上:「那些罪证都只是藏在暗格里,而这张羊皮卷却被藏在了地板下,我身边十多个暗卫,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来的,这张羊皮卷藏得这么严实,定然有重大秘密。」 房青玄凑近了,仔细看着羊皮卷上的内容,上面就是一张地形图,还有些红色标记,乍一眼没什么异样。 元长渊也凑过来,故意跟房青玄的脑袋挨一起:「子珩,这张地图能看出什么吗?」 挨得太近了,房青玄甚至能感受到太子说话时,声带在震动,声音听起来要比平时有磁性得多,听得他耳根子悄悄泛红,不过他的注意力倒还是集中在羊皮卷上:「这看着不像是江元的地形图。」 元长渊朝他看过去:「怎么会不像?」 房青玄的目光始终放在羊皮卷上,他垂眸时,那长而浓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美得不像真人,他伸手,指了一下地图的西面:「江元的版图上,没有这么长的山脉。」 第44页 元长渊问:「那这是前朝江宋国的地形图?」 房青玄摇头:「江宋和江元的版图是一样的,所以这也不是前朝的版图。」 元长渊说:「江宋之前有个吴朝,可吴朝的版图比江宋小上两倍,这就更不能是吴朝的版图了。」 「微臣也在疑惑。」房青玄不懂这张百年前的羊皮卷上面,为什么会画着错误的地形图,还一直流传到了现在,并被陆修竹那么谨慎地保管着,十分叫人好奇。 「我听太傅说过,一百年前就出现过这样的羊皮卷,那时各地百姓揭竿而起,共分了两个派别,一个派别的主旨是为了活着,另一个派别的主旨是为了顺应天道,羊皮卷就是从那个自称是为了顺应天道的派别手中传出来的,但因为顺应天道派的人数较少,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房青玄听完,只觉得迷雾重重:「所以陆修竹是那个道派的拥趸者,可都已经百年过去了,江宋也已经被灭了,他还藏着羊皮卷干什么?」 元长渊想起陆修竹死前,说他註定会变成一位亡国之君,顿时眼底的杀气又升了起来:「那个道派怕是一直都在,江宋被灭,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而咱们江元国内的动盪,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他们就是一帮虫豸,朝廷中肯定还藏了不少。」 当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就说明屋内的蟑螂早就泛滥了。 房青玄觉得这份地图里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只是他一时半会还没法解读出来:「殿下,这羊皮卷先收着吧,当务之急,是要将地牢里的女子都救出来,送她们归家,再好好整顿徐州城内的乱象,马上就要开春了,不能耽误农耕,得赶在农耕前将徐州的问题解决好。」 粮食问题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粮食的价格给稳住,只有把底层百姓给稳住了,才好慢慢地清算贪官污吏,得循序渐进。 「好。」大多数事情,元长渊都听房青玄的意见,只有少数事情,元长渊会自己做主,肯听臣子谏言的君王,都是好君王。 御史大夫还得带着陆修竹的人头回京復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在临行前,他来客栈这里拜别太子。 在他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元长渊刚和房青玄商量完事情,把正事说完了,自然就开始不正经了。 「子珩,你只开了一间房,是打算让我跟你挤一挤吗?」元长渊说着说着,人已经到床上坐着了。 房青玄委婉道:「这床太小了,殿下还是去隔壁吧。」 元长渊从床上起来,走到房青玄面前:「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吗?」 房青玄回想了一下,今早他的确是问了,当时候太子眼底下有乌青,一看便是没有睡好。 房青玄没说话,等着元长渊继续说下去。 元长渊没有故意装可怜,平静地说:「昨天夜里我突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我靠着床头坐了一夜,等我的视觉听觉恢復了,才躺下睡觉。」 房青玄一开始听,还以为太子是在梦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听到后面,才知道太子昨夜双目短暂失明,双耳也短暂失聪了。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房青玄无法想像,但他猜太子一定很孤单无助。 房青玄心疼了:「殿下,您要不要找民间的大夫瞧瞧?」 元长渊仍然很平静:「瞧过了,我体内还残留有毒素,当我情绪过于激动时,就会发作,症状时轻时重,我早已习惯了。」 太子是因为情绪过激,才会导致失明失聪,那么到底是哪件事让太子情绪失控了。 房青玄仔细想想昨天发生的种种,他只记得太子当街吻了他,然后回到府上气势汹汹地将那些男宠赶走,又让他背了清静经,他说他不喜欢拈酸吃醋,太子便气得有点不想搭理他。 再后来太子情绪有所平息,便与他说起了皇上将变法一拖再拖的原因,聊完了后,太子就让他退下了。 房青玄把事情理了一遍,问:「殿下是忧心皇上的身体,才会导致毒气发作?」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太子有忧心的事情,他做为臣子,自然要想办法帮忙解决。 元长渊被气笑了:「房子珩,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元长渊常常忧心父皇的身体,按房青玄说的,那他不得天天都发作。 见太子这么问,房青玄也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但他有点不想提及,犹豫一会,才道:「是…因为微臣吗?」 元长渊不想说了:「我今夜去隔壁睡。」 他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出去,房青玄拽住了他的袖子,弱声弱气地说:「殿下,您睡微臣这里吧,若是再次毒发,有微臣陪着……」 说完,房青玄的脸都变粉了,他竟然主动要求太子和他一起睡,这是他自己也想不到的。 「你不是很讲究君臣之礼吗?」元长渊停在门口处,回头看着他粉白的脸。 房青玄不敢去看元长渊的脸:「殿下睡床上,微臣睡榻上。」 还是这么不开窍,元长渊冷哼一声,把自己的袖子给抽出来:「我还是不委屈你睡榻上了。」 元长渊推开门,准备去隔壁房间睡。 结果一推门,就看到了御史大夫写着惊讶的老脸。 这老傢伙也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第45页 元长渊冷着脸问:「御史大人,你脑袋不想要了?」 御史大夫赶紧跪下来:「太子殿下饶命,微臣什么都没听到。」 元长渊呵道:「说!你听了多少?」 「房侍读邀殿下一起睡…就这里开始…」御史大夫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 元长渊刚才还冷着脸,结果这会居然笑了,但是笑得比较克制:「没错,房大人就是这么爱勾引本宫。」 就在后边站着的房青玄:「………」他无法反驳。 御史大夫使劲磕头:「微臣保证不会乱说。」 元长渊看着他:「这个可以乱说。」 御史大夫:「………」 房青玄:「………」 太子巴不得天下都知道,房青玄主动邀他一起睡。 第25章 委身于人 御史大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太子已经踹开隔壁的房门,进去休息了,并没有要降罪于他的意思,当即松了口气,一边擦拭额间的冷汗,一边爬起来。 房青玄把目光从太子身上收回来,带着温润的笑:「辛苦御史大人了。」 御史大夫跟房青玄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初房青玄被关在御史台的时候,就是他亲自审问的,当时所有的刑具通通都上了一遍,可房青玄是个硬骨头,都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也仍然不肯承认自己有策反之心。 御史大夫刚擦掉的冷汗,又冒出来了,现在房青玄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尽管房青玄只是个七品小官,可他背后有太子撑腰,万万不能得罪。 看着房青玄在对自己笑,御史大夫只觉得心虚:「房大人,兰台诗案我只是按章程办事,并非是有意针对你,还望见谅。」 房青玄谦和道:「御史大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值得称赞,何须让下官见谅,下官钦佩还来不及。」 御史大夫没想到房青玄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房大人雅量容人,乃真君子也,怪我当初有眼不识。」 「大人过奖了,夜路难行,请允许我送大人一程。」 房青玄亲自送御史大人离开客栈,一路送到了城外。 御史大人坐在马背上,回首朝他作揖:「房大人在此留步。」 房青玄回礼:「大人回京路上要多加小心。」 御史大人拿起缰绳,控制住在转圈的马儿:「房大人回到元京后,可愿与我一同吃酒?」 御史大夫这是要主动与他交好的意思,房青玄笑着答应了:「荣幸至极。」 御史大夫仰头长笑,骑着马远去了。 房青玄也回到了客栈,却并未在自己的房间睡下,而是来到了太子的房门前,来回徘徊了许久,他几次都想抬手敲门,可手抬起,最后又都放下了。 他担心太子再次毒性发作,想推门进去看看,但又怕打扰到太子休息,而且他这主动送上去的姿态,又与他秉持的君臣之礼相悖。 元长渊靠在床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外那抹清逸的影子走来走去,要是他不开口把人叫进来的话,他觉得房青玄能在外面来来回回走一个晚上。 虽然这样很有趣,但他还是不忍心,于是开了口:「房大人,你是要把客栈的地板给踩塌吗?」 门外那人的身影停滞下来:「殿下。」 元长渊故作平淡道:「还不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房青玄脸上带着被寒风吹出来的绯色,看着像是喝醉酒似的,带着微醺。 元长渊摆弄着竹扇,抽空抬眼看向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什么事?」 房青玄背过身,将房门关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殿…殿下一个人睡,冷吗?」 「你说什么?」其实元长渊听到了,并且听得很清楚,可他名义上是个半聋,听不到,很合理吧。 房青玄回过身来,但手还扶着门框,有种像是良家妇女为了一口吃的,不得不委身于人的感觉,他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声调高了些:「殿下一个人睡,冷吗?」 元长渊「唰」的打开竹扇,扇了两下:「不冷。」 看他的样子,的确是不冷,不然也不会拿扇子扇风了。 房青玄又问:「那殿下怕黑吗?」 元长渊从床榻上起身,朝着门边走了过来。 见他过来了,房青玄有些紧张地将自己贴在门上。 元长渊一步步走近,他的阴影一点点将房青玄吞噬,直到把人完全的笼罩住,才停下脚步,此时他们的距离已经不足一根手指长了,再走近一点,就贴上了。 元长渊没有再靠近,抬起手,撑着门板,俯下身,把脸凑过去:「你觉得我会怕黑吗?」 房青玄被挤压得没有了,他只得把脸给撇开:「殿下若是睡得不安稳,可以随时叫微臣来。」 元长渊挑眉:「你想干什么?」 太子昨夜体内毒素髮作,是因他而起,所以房青玄觉得很愧疚,想要来弥补一下,多陪陪太子,但他不好把真实原因说出口:「微臣只是担忧殿下的身体。」 元长渊笑了笑:「我的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雄霸天老是闹,每天夜里都要起来。」 房青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雄霸天是谁,过了一会,才想起来雄霸天是太子老二的名字,之前太子与他说过的。 房青玄的脸皮子一下红透了:「殿下若是没别的问题,微臣就先退下了。」 第46页 「撩拨完就走,房子珩,你当我是圣人吗?」元长渊可做不到像圣人一样,美色当前,坐怀不乱。 太子勐地一顶。 房青玄感觉到了雄霸天那傲然的姿态,顿时慌了,转身就要开门离开。 门刚开一条缝,就被太子一巴掌给拍上了。 元长渊一手抵着门,一手揽着房青玄的腰:「是你自己走进这扇门的,想走,没那么容易。」 就在房青玄感觉到危机已经到临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元宝的声音。 「殿下,被关押在地牢里的女子都放出来了,但是那个山羊鬍的道人不见了踪影,属下找遍了,也没找到。」 房青玄暂时松了一口气,想着元宝来得真及时。 但他忽略了,太子就是个无赖,只要他的兴致起来了,哪怕是天要塌下来了,都没法打断他。 元长渊把房青玄往房门上一顶,他们与外面的元宝,就隔着一扇薄薄的门。 元宝感觉门动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只看到门上有太子殿下的影子,他看不到房大人的影子,因为房青玄早就被太子给遮得严严实实了。 懵懂无知的元宝,不懂太子贴在门上干什么,没听到太子回话,他就继续带着疑惑跪着。 元长渊把唇瓣贴在房青玄白皙的后颈,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发白的牙印。 房青玄疼得皱眉头,元宝就在门外,他不好发出奇怪的声音,只得使劲地咬住自己的唇瓣。 元长渊故意捉弄他,在他的后颈上舔/弄。 房青玄只觉得后面湿乎乎的,被舔过的地方,有轻微的酥麻感,十分刺激,令他浑身颤慄起来。 元长渊玩了一会,才慢悠悠开口说:「那些道士有问题,一个都不能放过。」 元宝等得都要打瞌睡了,才听到太子回话,他强行打起精神来:「是,属下这就派人去缉拿。」 元宝刚要走。 太子又说话了:「还有……」 元宝重新跪好。 太子说了两个字后,又没声了,也不知道在干嘛。 元长渊叼着房青玄的后颈肉,咬了咬,像是在磨牙一样,自然也就顾不上说话了。 咬过瘾了,又将房青玄的衣领给扒拉开,咬上了锁骨。 房青玄被咬得实在受不了了:「嗯…」 元宝耳朵灵,一下就听出这是房大人的声音,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子殿下正把房大人抵在门上。 纯情的小元宝脸红了:「殿…殿下,属下告退。」 他可不能打扰了殿下的好事。 没等太子回话,元宝就已经走了。 房青玄这才敢开口说话:「殿下,疼…」 元长渊咬了几个牙印出来,见房青玄说疼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嘴:「子珩,你的肉好嫩,好像能咬出汁来。」 房青玄红着脸,把被扒拉开的衣领给拉起来:「殿下是饿了吗?」 「是饿了。」两个人说话没在一个频道上。 房青玄说:「客栈的厨子怕是已经休息了,殿下若是饿了,微臣去给您炒两个小菜。」 元长渊发出闷笑:「是雄霸天饿了,想吃桃子水。」 什么桃子水,房青玄完全不懂,但他脸皮却诚实地变红了。 把人逗得不说话了,元长渊见好就收:「子珩,你还会下厨吗?」 房青玄点头:「嗯。」 他生母走得早,没人照顾他,他只能自力更生,只不过他并非做饭的料子,每次做饭都得搞得灰头土脸的。 元长渊把脸往他脖子上一埋,撒娇似的说:「想吃。」 房青玄借用了客栈的后厨,在里面忙活。 元长渊坐在饭桌上等,一脸期待,小旺财在旁边候着,也挺期待的。 过了许久,房青玄端着两盘黑乎乎的菜出来了:「火候没掌握好,不过熟透了,可以吃。」 何止熟透了,都已经快要变成焦炭了。 元长渊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黑色的肉:「子珩,你以前都这么吃吗?」 「嗯,曾经吃过没炒熟的肉,肚子疼了一天,所以微臣都得把食物煮熟透了才吃。」房青玄似乎觉得只要熟透了就行,也不管焦没焦的,反正他不挑食。 元长渊正要把肉片放进嘴里。 小旺财捨身扑了上来:「殿下,奴才先给您试试毒。」 「走开!」元长渊狠狠地把小旺财瞪走,这菜就算是有毒,他也下得去嘴。 房青玄看向小旺财:「小公公放心,微臣不会陷害殿下。」 「奴才知道,但是……」小旺财想说这菜看着就难吃,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太子殿下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盯得他不敢说话了。 第26章 高枕无忧 元长渊面不改色地看着这块焦黑的肉,在小旺财担心的目光下,送入了口中,嚼了几下才咽下去,点了点头说:「确实熟透了。」 小旺财:「……」 房青玄对于自己的厨艺一点数都没有,以为太子殿下喜欢吃,便把那两盘焦得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菜,往太子手边推了推:「微臣厨艺一般,殿下慢用。」 元长渊又夹了一块肉,边吃边说:「还不错。」 小旺财在一旁委婉地提醒:「殿下,少吃一点吧。」 吃这么多焦了的食物进肚子里,肯定会肚子疼的。 第47页 元长渊斜了小旺财一眼:「闭嘴。」 小旺财一句话都不敢说了,默默地看着太子殿下把两盘菜都吃完了。 元长渊以前住在宫里的时候,每天吃的饭菜里都有毒,那些毒都没能把他给毒死,这两盘炒焦了的菜,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碗里还剩下一小片肉,房青玄问小旺财:「小公公,您要尝尝吗?」 小旺财见太子殿下刚才都说还不错了,心想应该只是卖相不怎么样,吃起来或许是好吃的,于是斗胆夹起那一块肉放进了嘴里,还没开始嚼,他就感觉自己的舌头在疯狂咆哮。 啊啊啊啊啊,快吐掉!! 啊啊啊啊啊,有毒不能吃!! 好苦!!好苦!!怎么会有这么苦的肉! 小旺财不敢吐出来,硬着头皮吃下去了,然后挤出一个非常非常苦的假笑:「还可以。」 说完小旺财赶紧转过身,流泪,天下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房青玄笑着端起两个空盘子:「若是有时间,我给你开小灶。」 小旺财惶恐地直摆手:「大人的好意,奴才心领了。」 元长渊抬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胳膊搭着膝盖,风骚地扇着扇子说:「他不配吃,只能我吃。」 小旺财连连点头:「奴才不配,不配。」 房青玄笑着:「殿下若是吃不完,也是浪费了,小公公吃了也无妨。」 小旺财表面答应了,他知道太子殿下应该不会给他剩,毕竟太子殿下看上去好像很喜欢吃房大人做的菜。 吃完已经丑时了,元长渊打了个哈欠,先一步上楼了。 房青玄后脚也跟着上了楼,太子的房门没关,敞开在那,似乎在邀请他进入。 房青玄踌躇三秒后,迈入了太子的房间,并缓缓关上了房门。 元长渊躺在床上,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望着他:「子珩,过来。」 房青玄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床边:「殿下睡里边吧。」 元长渊揽着他的腰,将他拖到怀里。 房青玄倒了下去,仓皇间说:「殿下,鞋……」 元长渊大手一伸,帮他把两只白靴给脱了,还顺带将他的净袜也给脱下来了。 元长渊还从未见过房青玄除了脸和脖子之外,其他任何地方,这净袜一脱,勐地看着那两只白净的脚,他竟然有了欲/血喷张的感觉,雄霸天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元长渊一手抱着房青玄的肩膀,一手捏着房青玄的脚,仔细地打量。 房青玄浑身上下的肌肤都白得很匀称,脚上也一样,白净细腻,隐约能看到几条黛青色的血管,比平常男子的脚要小且薄得多,脚趾尖和趾盖都泛着粉,像是刻意涂上了一层胭脂。 元长渊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在房青玄的脚趾上捏了捏,他捏下去的时候,会泛白,过了会又变粉了。 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男子看的,但男子的脚能不能随便给男子看,古往今来还没有这个定论。 所以房青玄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脚收回来。 元长渊的指尖划过脚背,往上延伸,撩起脚踝处的布料,就在他欣赏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个醒目又刺眼的伤痕出现在他眼里。 房青玄的脚脖上有被刑具夹过的痕迹,已经快两月了,还没完全消下去。 元长渊眼神徒然暗了些:「疼吗?」 房青玄把伤痕重新遮盖住:「微臣早已不疼了。」 现在不疼了,不代表曾经没疼过,元长渊脸色兇狠起来:「赵钧,他该死!」 房青玄安抚说:「殿下别冲动,现在还不是剷除掉赵钧的时候。」 「我饶不了他。」元长渊早就想杀了赵钧,只是一直在忍着罢了,现在看到房青玄脚上的伤,他的杀心变得更重了,不过他也知道赵钧留着还有用处,等没了用处,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房青玄把脚给藏进被子里,说:「殿下,早些睡吧。」 元长渊确实累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得好好消化一下。 一转头,元长渊就搂着房青玄睡着了。 房青玄还没睡着,靠着太子怀里,脑子里思绪万千,但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总之很乱。 元长渊做了梦,他梦到自己真的成了亡国之君,太傅和父皇都相继死在了他面前,而他的子珩则被敌国的人抓走了,他自己也沦为了阶下囚。 梦里的画面又一转,房青玄满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跟他说:「殿下,我要你高枕无忧,万福……」 话还没说完,就咽了气。 元长渊被房青玄咽气的画面给吓醒了,睁开眼瞧见客栈的房梁,他才反应过来只是做梦而已,可是那种悲伤的情绪却还在,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子珩。」元长渊伸手没摸到人,着急地喊了起来:「房子珩。」 房青玄一大早便起身去办事了。 元宝昨夜把被关在地牢里的女子都给放出来了,因为人数太多了,所以没办法一个个地送回去,就暂时先将她们都安顿在了衙门里面。 房青玄一大早就去了衙门里,好好地安抚了一下这些女子,告诉她们可以回家了,从今以后无人能伤害她们。 有些女子家住得远,房青玄会给她们盘缠,若是觉得不安全,也可以让禁卫陪着她们回去。 第48页 这些女子见真的可以回家了,都相互抱着,喜极而泣。 房青玄没有忘记曾答应过茶铺老闆的事情,等这些女子情绪都稳定了之后,他大声问:「你们中有叫小芸的吗,父亲是在徐州北开茶铺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眼含热泪:「大人,我父亲出事了吗?」 房青玄看着这小姑娘有点眼熟,想起来之前他被抓入地牢的时候,这小姑娘曾扑到他怀里哭,没想到他要找的人,早之前就碰上了,只是那时情况紧急,没有来得及认人。 房青玄抬手,放在小丫头的头上,揉了揉:「他去元京了,过两日就会回来,你可以留在我身边,等他来接你。」 小芸对房青玄很有好感,乖巧地点头。 房青玄目送着那些女子离开衙门,随后也带着小芸去了客栈。 小芸有些害怕,路上一直用两只手缠着房青玄的胳膊。 房青玄仍由她缠着,走到客栈门前,刚准备进去,突然就眼前一黑,一堵墙挡在了他前面,同时也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他不用抬头也知道这是太子。 元长渊把他紧紧揽进怀里,咬着牙问:「房子珩,你跑哪去了?」 房青玄感觉到太子有些发抖:「殿下,您怎么了?」 元长渊委屈道:「为什么不陪我?」 房青玄:「……」 他只是早些起来罢了,太子怎么还委屈上了。 虽然有些无语,但房青玄还是安抚说:「下次不会了。」 元长渊正想要把房青玄打横抱起,带上楼去睡个回笼觉,结果一低头,发现房青玄手边上还缠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还睁着大眼睛在看他,似乎在好奇,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还撒娇。 元长渊眯起眼,兇狠道:「撒手!」 小芸被太子吓得扭头就跑,还好被后面的元宝给拦住了,不然就跑到大街上去了。 房青玄无奈:「殿下,别吓她,她还小。」 元长渊角度清奇地说:「难道我看着比她大很多吗?」 房青玄:「……」好吧,都是小孩子。 这么闹一下,元长渊把梦里那种悲伤的情绪,忘得差不多了,在房青玄的陪伴下,喝了两碗肉粥。 房青玄也喝了一碗肉粥,不过他喝得比较慢,在太子之后放下碗:「殿下,徐州知府已死,树倒猢狲散,底下那些小官小吏现在闻风丧胆,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整顿,想必没有人敢不服从命令。」 元长渊凑过来,在房青玄还没来得及擦的嘴角上,舔了一下:「子珩,你想要怎么整顿?」 房青玄红着脸,咳嗽两声,强装镇定:「被陆修竹庇护着的豪强们,现在没有了靠山,定然会悄悄去跟赵钧示好,想要继续寻求庇护,咱们可以先去跟豪强商量,告诉他们,太子殿下可以庇佑他们,但土地的使用权得先交给太子殿下,待到丰收时,再二八分帐,他们八,我们二……」 元长渊挑眉:「给他们八成太多了?」 「只是先给他们保证,毕竟要是只给他们二成,他们肯定不会干,等殿下您拿到地契了,到时您想给他们几成,就给他们几成,不给,他们也没办法。」 元长渊笑了:「子珩,我真想亲死你。」 第27章 风声鹤唳 徐州知府陆修竹一死,豪强们一个个风声鹤唳,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他们现在急需要寻求新的庇护,还留在徐州城内的大官也就只有赵钧了,至于太子殿下,他们哪里敢主动送上门去。 豪强们纷纷派身边的小厮,给赵钧送钱去,但那些小厮都在半道上,被一个执剑的少年给拦住了,少年身后还带着数名禁军。 小厮知道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吓得直接跪下:「大人,小的只是路过,没做偷鸡摸狗的事。」 元宝用剑柄戳了戳小厮背上沉甸甸的包袱:「背这么多银子不累吗?」 小厮惶恐,正欲狡辩。 元宝却懒得再跟他废话,一声令下:「带走。」 小厮被两名禁军架着,押去了城中最豪华的客栈,现在客栈已经被太子殿下给包了,外面有大堆的禁军巡逻。 元宝把人带到太子面前:「殿下,又抓了一个,这已经是第四个了。」 元长渊一身正红色的圆领袍,胸前有飞龙祥云的纹样,腰间繫着一根黑色的皮腰带,上面还镶了一排红色的珊瑚珠,俊美又华贵,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他就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此刻,他随意地窝在一把垫了皮毛的椅子里,脚腕架在大腿上,手撑着下巴,一副山大王的模样,目光则一直盯着身旁的美人儿。 那美人儿是名男子,穿着简单的月牙白锦袍,腰间佩戴着白玉平安扣,脚上是白色的锦靴,他的肤色则比他穿着的袍子还要白润,五官清丽到脱俗,像是水墨画中,独立在山巅的天外仙客,纤尘不染,又不食人间烟火。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周围所有事物都黯然失色了,那小厮被拖进来的时候,还在惊恐地挣扎着,当抬头看到太子殿下和他身边的美人时,当场就被震得说不出话了。 元长渊看都没看那小厮一眼,像个登徒子似的,对身边的房青玄说:「子珩,来吧,坐我腿上。」 元长渊说完,还用扇子在自己大腿上点了点。 第49页 房青玄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审问起那名小厮:「你主子是谁?」 小厮乖乖地交代:「是城西上官氏。」 房青玄继续问:「让你送银子给谁?」 小厮一问一答:「给赵中书。」 房青玄忽略掉旁边炽热的目光,问:「你觉得赵中书大,还是太子殿下大?」 小厮吓得赶紧磕头:「自然是太子殿下。」 房青玄说话的语气一直很随和,没有当官的架子:「银子留下,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太子殿下在这等他们亲自过来。」 「是。」小厮把银子交给元宝,连滚带爬离开了客栈。 元长渊无聊地用扇子戳了戳房青玄的手臂:「城西上官氏,城东余氏,城南钟氏,城北孔氏,这四巨头动作都挺快,徐州知府昨晚上被杀,他们今天就等不及要找新靠山了。」 房青玄把手臂收到胸前:「他们担心被清算,自然要快些找到新靠山。」 元长渊又把他的手臂给勾回来:「站着多累,坐会吧。」 房青玄不想被太子的雄霸天一直戳着:「微臣不累。」 元长渊站起身,把位置让给房青玄坐。 房青玄最后还是被强行给摁在了椅子里。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四大家族的管事人,就都坐马车来到了客栈外面。 禁军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让他们进去。 四人诚惶诚恐地迈进客栈里,他们从未见过太子殿下,但是一进去,他们就知道,坐在椅子上的就是太子殿下,心里还在感嘆,太子殿下竟然长得比女子还秀丽。 四人齐齐跪下,冲着房青玄叩拜:「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绕到他们后面,围着他们打量了一圈,才开口:「免礼。」 四人俱是一愣,回头看向真太子,赶紧调了方向,又磕了个头。 元长渊从他们面前经过,走到椅子后,一手扶着椅背,一手玩弄房青玄的髮丝:「徐州的田地全都在你们手上,江淮民的变法一旦推行开来,你们这群人,就是主要被清算的目标,赵钧可保不了你们。」 四人都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话外之音,忙用膝盖往前挪:「太子殿下,草民愿意追随您,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殿下您身边的一条狗,您说让我们往西,我们不敢往东。」 元长渊俯下身,暧昧地贴在房青玄的耳边:「子珩,你想养狗吗?」 「殿下,别闹。」房青玄将元长渊微微推开一些,随即站起身来,行至那四人面前。 房青玄向来都是秉持着以礼待人的准则,他弯腰将跪在地上的四人,一一扶起。 恩威并施,才能更好地笼络人心,太子殿下负责施威,他负责施恩,就是所谓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太子殿下宽厚仁慈,知道你们上有老下有小,所以不会清算你们,你们还是能正常地做生意,但田地的使用权得暂时交给太子殿下,相当于是让太子殿下替你们经营,等到丰收时,你们拿走八成,殿下只要二成,愿意的就留下签字,不愿意的可以直接离开。」 房青玄笑着说完,一点逼迫人的意思都没有。 四人面面相觑,房青玄说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他们为了贿赂朝廷官员,每年给出去的银子都不止二成了,而太子殿下愿意庇护他们不被清算,还给他们分八成,这谁拒绝得了。 四人没有过多犹豫,就都签下了字,将土地使用权暂时给了太子殿下。 字一签好,元长渊立即让人把酒肉都端上来,好好款待一下他们。 四人没有推辞,笑呵呵地坐下喝酒,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能当太子殿下的狗,荣幸至极,走的时候,还高高兴兴地互相搀扶。 房青玄将签了字的地契收起来,让何小景去城里贴了一张告示,告示上写着城内的乞丐,可以去衙门报到,领一份差事,工钱没有,但是饭管够。 何小景带着几名禁卫,去贴了告示,又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大声告诉大家这个消息。 很快,那些躲藏起来的乞丐,都冒上了街头,一时间,街头上到处都是蓬头垢面的乞丐,他们看不懂告示上写了什么,只听到有人说去衙门可以有饭吃,就全都涌过去了。 房青玄带着元宝赶到衙门,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恶臭味,那是粪便味和腐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非常刺鼻,连元宝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房青玄却能神色自若,没有半点嫌弃,他先命人给每个乞丐都发一个大馒头,随后进行登记。 有些乞丐还是不太相信这是真的,就凑上来,一遍遍地问:「真的有差事可以领吗?真的可以吃饱饭吗?」 房青玄不厌其烦地回復他们:「真的,太子殿下仁爱,不忍看你们饿肚子,特意命我前来告诉大家,以后你们都有活干,有饭吃了。」 听到是真的,许多乞丐都哭出了声,纷纷跪下来感谢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 房青玄这是替太子殿下在民间造声望。 元宝把捂着鼻子的手放下,望着房青玄的背影,心悦诚服了,本来他以为太子殿下对房大人只是见色起意,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完全是欣赏房大人的智谋外加……美色。 房青玄亲自登记,发现这些乞丐当中,竟然是年轻男子多,老弱妇孺少,因为后者是弱势群体,他们熬不到现在,早早就死在了无人知道的角落里。 第50页 房青玄把乞丐分成了好几类,年轻力壮,个子高的可以充军,让何小景带去训练成禁卫军,统一由太子殿下调遣。 个子矮些的,就被分去开垦荒地,在春耕之前,尽量开垦更多的荒地,种更多的粮食,才能解决粮食危机。 那些身体孱弱或者年幼的乞丐,则做一些比较轻松的活计,可以编织东西,手工打造农具,还有帮忙跑腿做饭之类的。 几百名乞丐,都分工明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眼里也有了希望。 房青玄忙完了回到客栈,没有着急去见太子,而是先命人烧水,准备沐浴。 他倒是不嫌弃那些乞丐身上刺激的味道,但他不能让太子殿下闻到他身上有味。 元长渊在写奏摺和家书,奏摺写得比较官方,就是汇报一下徐州的情况,字迹也工整。 家书的字迹就比较潦草了,每个字都透着放荡不羁,告诉皇帝老子,他今年春节不回元京了,要留在徐州好好整顿乱象,还说自己身边有房子珩陪着,每天都快乐似神仙。 元长渊写完了,家书交给暗卫送去元京,奏摺就交给赵钧带去元京。 赵钧被陆修竹血淋淋的人头吓得自闭了,躲在屋里根本不敢出来,听到殿下让他回元京,他也是一刻都不敢耽误,拿上奏摺就连夜回去了。 元长渊忙完起身,走到外面问小旺财:「房大人还没回来吗?」 小旺财答道:「回来了,在浴房里。」 元长渊用扇子抵着唇,微微一笑:「浴房。」 第28章 如鱼得水 元长渊闲庭信步的走到浴房外。 守在门外的元宝,正要行礼:「殿……」 元长渊忙用扇子竖在嘴边,做个了噤声的动作。 元宝及时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并默默退到一旁,给太子殿下让出道来。 元长渊轻轻推开浴房的门,进去便看到一扇水墨画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个花瓣型的池子,热水从竹筒里源源不断地流向池中,带起一阵雾气,飘渺如梦境。 元长渊没有出声,隔着屏风,看向立在池中央的人。 池中人背对着他,向他露出了完整的后背,虽然清瘦单薄,却有独属于男性骨架的宽肩,越往下腰线就收得越紧,可惜再往下的部分都被淹没在了水里,已经看不到了。 有屏风挡着,元长渊看得不真切,但光是这样,就已经令他血脉偾张了。 房青玄感觉后背有些凉,一回头,发现门被打开了:「元宝,把门关上。」 元长渊转身将门关上,然后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 房青玄看到是太子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拿起一件白色里衣披上,瞬间就隔绝了所有春光:「殿下,你怎么来了?」 见房青玄下意识防备的动作,元长渊嘴角略僵,随后他穿着完整地下了池子,一步步朝着房青玄走过去:「我不能来沐浴吗?」 房青玄转身要上去,元长渊把他拉回来,扣在怀中:「跑什么?」 房青玄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只能老实地靠在太子怀中。 元长渊用手舀了些水,缓缓浇在房青玄身上,白色的里衣被打湿之后,变成了半透明状,并且紧贴着肌肤。 元长渊唿吸略重地问:「那些乞丐都安排好了?」 房青玄用手挡在胸前,被水汽氤氲过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连嘴唇也比平常更水润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多诱人,轻轻启唇汇报:「他们当中个子高的,我已让何小统领带去训练,收编进禁卫军里,以供殿下日后调遣,往后若是真有人要造反,殿下手里也有人可用。」 元长渊低下头,垂涎地盯着他粉润的唇:「还是你想得周到。」 房青玄没有躲,他知道自己越躲,太子就会越想要,尽管此刻他心跳如擂鼓,但声音仍然自若:「个子矮的,便安排他们去开垦荒地了,徐州的土地肥沃,多平原,雨水充沛,粮食长势好,今年若是丰收了,殿下手里有粮了,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有兵是不行的,还得有粮,有粮才能供得起那么多兵,徐州是个非常适合屯田养兵的地方,现在局势还不稳定,元京城外有五千名山贼,这些山贼若是联合世家围城了,那么养在徐州的兵,就可以攻破他们。 总之徐州是国之心脏,谁掌握了这里,谁就能拿到优势,为日后做准备。 元长渊的手臂强势环住房青玄的腰,把人往怀里揽了揽,让两人贴得更紧密一些,他的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房青玄的脸,灼热得像是一把烧得发红的铁钩子,听完房青玄那一番话后,他笑得胸腔震颤:「我得子珩,如鱼得水。」 房青玄紧贴着元长渊的胸腔,自然能感受到这里的震动,他微微红了脸:「殿下过誉了,微臣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元长渊挑起房青玄肩头上的湿发,叼在嘴里,含着笑问:「与我行鱼水之欢,是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房青玄把脸瞥到一边去:「殿下,现在的要紧事,是把徐州的米价给降下来,必须得让豪强开仓放粮。」 元长渊佯怒道:「那些乞丐挨饿,你心疼,雄霸天挨饿,怎么不见你有半分怜惜之情。」 房青玄:「…………」 元长渊已经非常克制了,忍了半天,都还没亲一口:「子珩,你好狠的心。」 第51页 「殿下,我若是答应与你行鱼水…咳…之欢,你便能不再如此纠缠吗?」房青玄想若是自己让太子得到一次,以后便能好好地走自己的文臣之路,那么他愿意现在就献身,只求往后能清静一些。 房青玄问出这话的时候,元长渊的脸色就黑了,是那种很明显的黑:「房子珩,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要跟你欢好吗?」 房青玄并不惧怕太子的脸色:「那殿下您想要什么?」 元长渊皱眉:「你难道看不明白吗?」 房青玄冷静得过分:「我知道殿下想要我,可要了我之后呢,殿下你还年少,有许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元长渊的喜欢就是简单粗暴的,他的确是没有想那么多问题,因此他不明白,房青玄为什么总有那么多顾虑。 元长渊想来想去都不明白,现在他好像抓到了一点苗头:「房子珩,其实在你心中,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太子这个位子而已,要是我被废了,大皇子成了太子,你同样会尽心尽力地去辅佐大皇子,对不对?」 房青玄抿了抿唇,没说话。 元长渊却好似得到了答案,咬牙切齿道:「那我现在就给父皇写信,让他废了我,改立大皇子为太子,这样你就能如愿去辅佐,你心中誓死追随的明君了。」 元长渊撒开手,转身离开,准备去写信。 在迈上台阶的时候,视线突然模煳,眼前变得雾蒙蒙的,等他把眼睛用力闭上,再睁开时,眼前彻底变成了一片黑色,准确来说并不是黑色,而是空洞又虚无,他看不见了,体内的毒素竟然又一次发作了。 元长渊脚下一滑,跌到水中,他摸索着爬起来,耳边响起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再然后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彻底堕入到了无人的深渊里,仿佛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元长渊并未太过慌张,因为他经歷过很多次了,他确保自己没有掉到水里,还能正常唿吸,便待在原地不动,大声唿喊:「元宝!元宝!」 房青玄发现元长渊的异样,忙上前搀扶:「殿下。」 元长渊虽然听不见看不见了,但他还是认出来身边扶着他的人是房青玄。 元长渊用力将自己的手臂,从房青玄手中抽走,嘴里继续唿喊:「元宝!」 元宝推门进来,却不敢抬头看里面的情况,跪在地上问:「殿下,有何吩咐?」 房青玄温声道:「元宝,你先出去。」 元长渊还在喊:「元宝,过来扶我。」 元宝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听谁的。 房青玄这次的声音变得冷了些,并且不容抗拒:「出去。」 元宝第一次听到房大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或许房大人远没有他表面那么温和好欺负,他只是比所有人都更会压抑真实的自己而已。 元宝最终还是转身出去了,他知道房大人绝对不会对太子殿下不利。 元长渊等了半天,也没见元宝过来扶,他生气地抓起一块皂荚,准备扔出去泄愤,可是他又怕砸到房青玄了,毕竟他现在看不到房青玄在哪个位置,最终只得无奈地又将皂荚放下,自己摸索着先走出池子。 房青玄看着一脸无助的元长渊,再次凑近,这次他没有用手碰,而是直接吻上了元长渊的唇。 这个吻,稍众即逝,元长渊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碰了他一下。 「殿下,就算你不是太子,我也会誓死追随你。」房青玄知道元长渊现在听不到他说话,可他还是说了,并且说了很多。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无论无何,我都要你高枕无忧,没有人能挡在你前面,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我会帮你扫清所有障碍,你只管坐在高堂上,看一出太平盛世。」 元长渊好像感觉到房青玄在对自己说话,可是他听不到,他生气又懊恼地喊出了声:「房子珩,你直接给我一剑,让我痛快闭眼好了,每天都被你折磨得死去活来。」 他说完了,身边还是没什么动静,他就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他以为房青玄早就走了,正想再叫元宝的时候。 池子里的水荡漾了起来,他感觉有人朝他这边走来了,熟悉的味道靠近,他一下就闻到了,是青玄。 元长渊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房青玄的手臂:「大皇子肯定不会亏待你,你以后就好好追随他吧。」 嘴上是这么说,可手上的力道,恨不得将房青玄的骨头都给捏碎。 房青玄没有说话,任由元长渊捏着他的手臂。 元长渊愤愤道:「反正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太子了。」 房青玄抬手,握住了元长渊的手腕:「殿下,别再生气了。」 再继续气下去,元长渊体内的毒素会发作得越厉害,房青玄得尽快把元长渊安抚住。 用言语安抚肯定是不行的,太子听不到。 房青玄只有那一个办法了,他主动将自己送入太子怀中,微微踮起脚尖,再次吻上太子的唇,这一次不再是稍众即逝了,他在太子的嘴唇停留了许久。 元长渊反应过来后,却伸手将他推开了:「你不是房子珩。」 房青玄怎么可能亲他,这傢伙肯定是假冒的。 第29章 装聋作哑 元长渊还在质疑:「房子珩,你是被鬼上身了吗?」 第52页 房青玄见太子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便往后退了退。 元长渊感觉到他在后退后,勐地又将他拉回到怀中,两条手臂像是铁链似的,把人箍紧,他现在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当他把房青玄抱紧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不准走。」 元长渊浑身透着少年特有的浮躁,而房青玄身上那股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沉稳,是他没有的,所以他才会觉得待在房青玄身边很安定,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 他不愿把房青玄推给任何人,就算房青玄自己想走,也不能走。 之前他说了几句气话,说要房青玄去辅助大皇子,他当时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就酸得不行了,现在都还酸得牙痒。 「大皇子没有我好,他身边一群莺莺燕燕,光是侍妾都有五个,整日沉迷于女色,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有点小聪明,却只浮于表面,根本不会治理国家,你就算去辅助他也没用,他肯定更愿意相信奸臣的话……」 元长渊说了一大堆诋毁大皇子的话,停都停不下来。 房青玄听得发笑,但太子现在听不到,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房青玄便想要拿起太子的手,在太子手心上写字。 但元长渊误以为他是要挣脱,当即抱得更紧了。 房青玄只得用食指,在太子的胸前,一笔一划地写字,他写道:我知。 元长渊只觉得胸口处麻麻痒痒的,像是有人用羽毛在挠他,读出房青玄写的字后,心上也像是被羽毛挠过一样:「那你还想去辅佐大皇子吗?」 房青玄趴在太子胸前,继续写道:未曾想过。 他从始至终,想要辅佐的,就只有元长渊。 元长渊抬起手抚摸上房青玄的脸,一点点摸索,等摸到那两片柔软粉润的唇瓣后,他二话不说就吻了上去,浴房内瞬间就安静了,无人再说话,只剩下流水潺潺声。 两人立于池中央,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窗外刮进来一阵冷风,可也驱散不掉他们身上的热度。 房青玄罕见地没有反抗,这让元长渊更兴奋了。 嘴上的力度,像是要把人给吸进肚子里一样。 元宝站在门外守了好半天,还没见到太子殿下和房大人出来,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元宝有些不安地敲了敲门:「大人,我可以进去吗?」 房青玄被吻得窒息,他偏开头,想要躲一下,抽空回復元宝。 可他刚把头撇开,元长渊就追过来了,再次将他堵得死死的。 元宝只得又叫了一声:「大人。」 房青玄不轻不重在元长渊的舌头上咬了一口。 元长渊只是皱眉,并未放开他,反而越吻越深,两人的唇舌湿哒哒地纠缠在一起。 就在元宝准备要破门而入的时候,终于听到房大人回应了:「别进。」 元宝觉得房大人的声音有点怪,像是刚干了体力活,正在吁吁喘气,尾音则有些软。 房青玄刚说了两个字,元长渊就又缠上来了。 这个吻异常漫长。 房青玄中途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滑倒在元长渊的怀里。 元长渊索性单手把他托举了起来,以彰显自己的强壮。 元长渊的视觉和听觉,也在慢慢恢復,房青玄那张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的脸,呈现在他视线里,从朦胧到清晰。 房青玄并不知道太子的视觉和听觉都已经恢復了,他继续用手指在太子的胸前一笔一划写字,写道:殿下,够了。 再亲下去,就要被活活亲晕过去了。 元长渊看房青玄的脸色绯红,确实是憋得不行了,便退开了一些。 房青玄得以喘息,无力地枕在太子的肩头上,慢慢缓过来。 元长渊单手托着他的臀,另只手扶着他的后脑勺,真是一点退步的空间都不给他。 「殿下,你亲得太用力了。」房青玄小声抱怨了一句,他就是随口说说,因为他知道太子现在听不到。 但实际上元长渊的听觉已经恢復了,可他却不动声色,想看看房青玄能对他说出什么话来。 他方才失去听觉的时候,是能感觉到房青玄在对自己说话的,可是他一句都没有听到,他很好奇,房青玄对他说了什么,是不是趁着他听不到,悄悄说喜欢他了。 房青玄缓了过来,脚尖点地,想要自己站好,但太子托着他不放。 房青玄便在太子的胸口上写:我带你回房。 在热水里泡太久了,两人现在都有点晕。 元长渊开口:「好。」 嘴上说好,可仍然还是没有要把人放下的意思。 房青玄刚要写什么,元长渊又开口说:「子珩,你告诉我怎么走。」 元长渊的眼睛望着虚空,装瞎子,装得很有一套。 房青玄都被他高超的演技给瞒过去了,没有半点怀疑,乖乖地用手指在太子胸前写着:往前迈两步。 元长渊就喜欢房青玄的指尖,在自己胸前划,划得他心痒痒的。 元长渊往前迈了两步。 房青玄又写道:抬脚,有台阶,迈三步。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迈了三个台阶,再停下。 房青玄专注地写着:左转,走十步。 元长渊按照房青玄的指示,一步步走到门边。 第53页 房青玄提醒有门槛后,他便抬脚迈出去。 在外恭候多时的元宝,见太子殿下抱着房大人出来了,他松了一口气,拱手行了个礼:「殿下,大人。」 行完礼,元宝抬头时,发现房大人的嘴唇红肿得厉害,像是被蚊子给叮咬了一口,可是这冬日里哪来的蚊子,元宝这个纯洁少年不懂。 一出来,房青玄就感觉冷多了,毕竟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并且还被水给打湿了,脚都还袒露在外,好在太子人高马大的,帮他遮了不少。 房青玄又往太子的怀里缩了缩,继续写:往前迈二十步。 元长渊生硬地朝前,迈起了步子。 元宝察觉到了异常,便问:「大人,殿下这是……」 房青玄靠在太子的身上道:「体内毒素髮作了,看不见也听不见。」 元宝作势要上来扶:「大人,我来扶殿下吧。」 房青玄抬手将他挥退:「殿下要自己走,你扶他,他又要生气了。」 元宝只得退开,对于殿下的秉性,他也是知道的。 元长渊也不愿意让房青玄在外面受冻,所以步子加快了一些。 一路上虽然有些磕磕碰碰,但还是很快就到了房间内。 小旺财把房间内的火盆照料得很好,一直都未熄,一进去便感觉暖融融的了。 房青玄指引着太子在软榻上坐下,见太子还是抱着自己不愿意撒手,便无奈地写道:衣服湿了,要换。 太子这才肯把他松开。 房青玄从元长渊怀里退出来,他知道太子看不到,所以也就没有避讳了,就在太子面前,缓缓褪去了身上湿透的里衣。 元长渊的视线望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看上去空洞无物,可实际上他的余光正在努力地瞥着房青玄。 房青玄的骨架优越,肉都完美地贴在骨头上,每一处都恰当好处,该瘦的地方,瘦得匀称,该有肉的地方,肉又丰满圆润,那漂亮的肩胛骨,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凸起,非常吸睛。 房青玄并未察觉到太子的余光在瞄自己,他自若地换上一件新的里衣,将完美无瑕的身躯给遮住了。 房青玄穿好后,又转身过来,亲自替太子殿下更衣。 房青玄蹲下身,先脱去太子脚上早就湿透了的黑金靴。 脱完靴子,他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座小山峰,坐落在太子殿下腿的中间,气势磅礴,不容忽视。 房青玄:「…………」 房青玄没办法再继续替太子更衣了,便拿起太子的手心写道:殿下自行更衣吧。 元长渊挑了挑眉,装可怜:「子珩,我有点冷。」 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能不冷吗? 房青玄心软了,让太子站起来,继续更衣。 当衣服脱到最后一层的时候,房青玄闭上了眼。 这时候太子突然说:「腿上有点痒,子珩,帮我挠挠。」 房青玄无奈地睁开了眼,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他瞳孔一震,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了。 过后,房青玄匆匆帮太子挠痒,又匆匆穿好衣物。 房青玄也不管太子在说什么,反正穿好了,他就立马出去了,却并未走远,只是立在外面的走廊上,发起了呆。 这是房青玄第一次表现得如此震惊,比看到那群乞丐在煮死胎的时候,还要震惊。 小旺财关心地过来问:「大人,您没事吧。」 让房青玄更加震惊的是,太子还能继续长大。 如此下去,自己怎么受得了。 房青玄已经在考虑自己受不受得了这件事了,并且是不自觉地思考上的,等反应过来后,脸色一下就红透了,这是他该思考的问题吗? 说不定殿下以后就对他没性趣了。 房青玄一下冷静了许多,君心是最难预料的,他与其担心这种问题,还不如多担心正在饱受苦难的百姓。 第30章 荣华富贵 房青玄在外头站到脑子冷静下来,才回到屋内。 元长渊听到进屋的脚步声后,忙坐回去,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洞地看着虚空,问:「子珩,你方才去哪了?」 房青玄动作一滞,盯着眼瞎耳聋的太子看了一会,他刚一进屋里,太子就知道他进来了,还问他方才去哪了,若是真的耳聋了,又怎么会知道他出去过。 房青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款步走到太子身边:「殿下,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微臣去夜市逛逛。」 说罢,房青玄也不管元长渊是否听到,转身便要走。 元长渊急得直接站起来,一把将人给抓了回来,扣在怀里,眼神死死地钉在房青玄的脸上,完全不装了:「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什么。」 房青玄抬起手抵住元长渊的胸口,推了推:「殿下装瞎好玩吗?」 元长渊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我陪你去逛。」 徐州城内的夜市十分繁华,因为这里是富人聚集的地方,所以纸醉金迷是少不了的,而贫民居住的矮房,离夜市就隔了一条河,一边是灯光通明,一边是死气沉沉。 不管哪个朝代,最后都会演变成如此贫富割据的场面,富的越富,穷的越穷,但富的终归是少数,多数的底层穷苦人,在意识到他们本不该如此低贱地活着的时候,就会开始反抗,那时就会进入到乱世。 第54页 房青玄行走在繁华夜市中,目光却望着对岸的矮房,那边生活的百姓,连一盏油灯都点不起,他们只能借着对岸这边的光,勉强干些活计,以补贴家用。 真正的天下太平,不是看一个地方有多繁华热闹,而是看最底层的百姓是否吃饱穿暖,很显然,江元想要走到天下太平那一步,还有很远的距离。 房青玄光顾着看对岸的风景了,没注意前边的路,结果一头就撞进了太子的怀里。 元长渊顺势把他给搂住,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子珩,送你个东西。」 房青玄往太子手上一看,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手心上,凭空多了一朵粉色的芙蓉花,像是变戏法似的。 元长渊笑着将那一大朵芙蓉花,戴在房青玄的耳畔,男子簪花是江元特有的习俗,有些老臣,也会在官帽上面佩一朵大花,以花来表达自己高洁的品质与志向。 房青玄当年考中一甲进士的时候,头上也戴了大红花,那一日真是风光无限,所有人都觉得他会一步登天,彻底改变命运。 可却是花无百日红,他只得了一个非常小的闲职,一点晋升的空间都没有,每日就只是抄抄经文,心中的远大抱负根本无处施展,只能在自家书房里写些忧民的文章,因此他再也没有戴过花。 房青玄抬手摸了一下耳畔的簪花:「冬日里哪来的芙蓉?」 元长渊转头问卖花的小贩:「在哪摘来的?」 小贩说:「是从荆洲运过来的,荆洲那边天气暖和,芙蓉花常开。」 房青玄一听就知道不便宜:「那这得不少银子。」 小贩张开手,比了个数:「五两。」 这就是为什么平民百姓极少簪花的原因,五两银子都能买不少米了。 「殿下,微臣不喜。」房青玄伸手,欲要把花摘下来。 元长渊拉住他的手:「五两又不贵。」 「可五两能让一家五口,吃上一年的饱饭。」房青玄只觉得这朵花,分外的贵重,他承受不起。 元长渊强行握住他的手腕,愠怒道:「房子珩,你为何总对自己那么苛刻。」 房青玄看着元长渊眼里那一团怒火,觉得有些奇怪:「殿下,微臣真的不喜簪花。」 元长渊问:「你是真不喜欢吗?」 簪花是习俗,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就算是不喜欢的人,有条件的话,还是会戴花,这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徵,就像腰间的配饰一样。 房青玄一时无言。 元长渊直接丢了一片金叶子给小贩,目不斜视地看着房青玄的脸,对那名小贩说:「这些花,我全要了。」 「殿下,如此骄奢,会惹来闲话的。」房青玄希望太子在民间有个好名声,因为得了民心,才算是得了天下。 元长渊硬生生被气笑了,他钳住房青玄的下颌:「这一桶花算什么,将来我要用金子给你打造寝宫,这一辈子,你必将荣华富贵。」 房青玄:」………」 太子到底是怎么把祝福,说得跟诅咒一样的。 就算是祝福,房青玄也并没有多开心,他要的只是天下太平,虽然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愿望太过理想化,不切实际,非常可笑,可他一直都没改过。 房青玄说:「微臣追求的并非是荣华富贵。」 「你不要也得要。」元长渊见不得房青玄受半点苦,一朵花而已,竟然因为嫌贵,就不要了,怎么能不要,必须得要,而且从今以后,荆州的花都只许出现在房青玄头上,只许他一个人戴。 房青玄知道太子是不肯听劝的,固执得要命,只好被迫说:「微臣戴着便是。」 元长渊对于每次吵嘴都能占到上风这一事,感到很满足,拉起房青玄的手,继续逛。 小旺财和元宝就跟在后面,一人提了一桶花,刚才看到太子和房大人吵嘴,他们觉得很有意思,两人忍不住在后面偷笑。 尤其是小旺财,他胆子肥了,悄悄跟元宝说:「房大人总是吵不过殿下,殿下的嘴比文臣还厉害。」 元宝说:「我看是大人让着殿下。」 因为元宝见识过房青玄舌战群儒的场面,当时房青玄一句「我不愿与你这等愚笨之人争辩」,直接把那名大臣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非常有趣。 而且房青玄光凭一张嘴,就能扭转干坤,所以在吵嘴这一方面,房青玄就不可能会输给任何人,关键在于他想不想争。 元长渊又带着房青玄走进一家珍宝阁,在里面挑了一把用玉做扇骨的扇子,扇面则是蚕丝的,上面用扎染的方式,染了一幅山水画,光看着就不便宜,店家说是镇店之宝。 元长渊一听是镇店之宝,给钱的动作更加爽快了。 「这真不需要。」房青玄没有大冬天扇扇子的雅兴。 「文人的怀袖雅物,必不可少。」元长渊把扇子塞到房青玄手中。 房青玄还想再说什么,一看太子的脸色,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就要生气的样子,只得咽了回去。 房青玄小心翼翼地把扇子塞进袖子里,然后藉口说乏了,让太子带着自己回去。 虽说今夜是破费了不少,但房青玄也难得的松懈下来,忘掉了所有糟心的事情,只想着太子的手心,原来这么干燥温暖。 回了客栈,元长渊直接把房青玄带回房间里,门一关,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第55页 元宝和小旺财守在门外,两人都是十几岁的纯洁少年,更加不懂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了。 小旺财问元宝:「为什么房大人今天的嘴唇看上去肿肿的?」 元宝单纯地说:「可能是被蚊子咬了。」 小旺财又问:「夜里,房大人总说殿下胡闹,是什么意思,是殿下他们在房间里做游戏吗?」 元宝想起上次,太子殿下把房大人抵在门上的事:「在玩叠罗汉吧。」 元宝可能比小旺财要稍微懂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次日,房青玄因为太子的手臂圈得太紧,被活活勒醒了,他小心地挣脱了半天,才摆脱束缚。 房青玄下了床,穿戴整齐,看了眼昨夜太子送给他的扇子,犹豫片刻,还是揣进了袖子里。 随后房青玄走到外边,叮嘱了小旺财几句,就带着元宝出去办事了,他先去看何小景练兵。 那些年轻力壮的乞丐,洗干净后,都精神了很多,加之吃饱了饭,一个个都很有劲,在何小景的训练下,他们完全不输给那些正规的禁卫军。 不过这些乞丐出身的兵,多少都带点恶习,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纠正过来的,因此何小景对他们特别的严酷,有些人坚持不下去,就会想要放弃。 只需要将一些没有毅力的淘汰掉,那么剩下的都是能用的兵。 不得不说何小景的统领能力很不错,他知道兵不在多,而在精,一支百人的精兵小队,能打得过一千名普通的兵,并且这样还能节省军粮,少养闲人。 这也是为什么何家,能一直坐在禁军统领位置上的原因,因为底下的禁卫军都很忠诚,只认何家人,换做别人当统领,他们不认,这样的兵,又能打又忠心,绝对的利器。 训练完后,何小景大声说:「你们以后是要为太子殿下办事的,这是你们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底下训练得满身是汗的小兵们,同样大声地喊道:「追随太子殿下,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房青玄骑在马背上,看着这一幕,心中越发欣赏起何小景。 别看何小景年纪小,以后定然能有大作为,再磨练磨练,往后必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 第31章 骄奢淫逸 何小景瞧见不远处的房青玄后,立即走过去行礼,他单膝下跪,毕恭毕敬道:「大人。」 房青玄翻身下马,亲自把何小景给扶起来:「小统领,不必多礼。」 其实按照官位来算的话,何小景是正六品,而房青玄只是七品,该行礼的人应该是房青玄才对。 何小景站起身来说:「大人,那些乞丐中,好苗子有不少,但还有些不太行。」 房青玄微微笑着:「小统领可自行把关,未能通过的,就交给元宝带去开垦荒地。」 何小景就怕房青玄会让他把那些带有恶习的乞丐,照单全收,命他强行将他们训练好,听到房青玄说可以自行把关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更真诚了:「我带大人在草场转一转吧。」 这个草场地方不大,仅能容纳一千名士兵在此训练,因为是临时找到的地方,所以还十分简陋,冻上的泥地,被来来回回训练的士兵给踩化开了,泥泞不堪,一脚下去,脚上全都是黄泥。 房青玄的白靴在地上踩几下,就脏得不成样子了,可他却没有在意,跟随在何小景的身后,在草场里转悠。 此时草场上有五十名正规军和一百名新兵,规模并不大,他们训练完了,正在临时搭建的棚屋旁,排队领取食物,不管是正规军还是新兵,吃的都一样,三个白面馒头,配上肉沫,还有一些腌制的酸菜,每个士兵都吃得很满足, 何小景擦净手之后,拿起一个大馒头,用小刀切开,再舀了一大勺肉沫,夹在馒头中间,然后献给房青玄:「我这儿没什么招待的,大人尝尝吧,肉不是什么好肉,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吃得惯。」 房青玄双手接过,没有半点嫌弃之意,咬了一口,肉确实不是什么好肉,应该是最便宜的那种肉,但剁成肉沫炒制成酱,还不错。 「味道尚可。」房青玄正好没吃早膳,便一口接着一口吃了起来。 何小景给元宝也弄了个夹肉的馒头。 元宝咬了口,一下就尝出来这是猪颈肉,他大口吃着,小声跟何小景说:「千万别让殿下知道,你给大人吃了这种东西。」 何小景也在吃肉沫馒头,听了元宝的话,他茫然:「蛤?」 元宝噎得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道:「大人可是殿下的宝贝,这种烂糟肉你给大人吃,你嫌自己脑袋在脖子上待太久了吗?」 元宝和何小景是旧识,他们从小便在一起练功,说话也就没那么多忌讳,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何小景心慌了,一转头,直接伸手打掉了房青玄手中的馒头:「大人,这东西你别吃。」 房青玄却第一时间把馒头给捡起来,将表面沾了泥的部分给撕掉:「小统领何故如此。」 何小景支支吾吾:「这…这肉坏了,我怕大人吃坏肚子。」 「无碍,你们能吃,我便也能吃。」房青玄撕掉脏了的部分,继续放进嘴里吃。 何小景还想劝他别吃,但被元宝给拉住了。 元宝贴着他的耳旁说:「算了,我家大人捨不得浪费粮食,掉在地上的米粒都会捡起来吃,你下次注意点就行了。」 第56页 何小景感嘆:「房大人真是个好官。」 元宝附和:「是呀。」 原本元宝只是太子安排在房青玄身边的眼线,而现在他却更愿意听房青玄的命令,甚至心里默认这才是他的主子,因为房青玄真的是一位值得追随的主子。 何小景感嘆完,问:「你哥哥去哪了?」 元宝吃完一个馒头,又去拿了一个,添上一大勺肉沫,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金小银他被殿下派去找一位老仙师去了。」 金银的本名其实是叫金小银,但因为金银元宝念得比较顺口,加之他们都长大了,所以就把小字给去掉了,元宝也是,他本名其实是叫小元宝,只因元宝叫起来顺口,就都叫他元宝了,不然他可没胆子跟太子殿下一个姓。 何小景边吃边聊:「去了多久?还没消息吗?」 「去了有些时日了,还没消息传回来。」元宝倒不担心金银的性命,毕竟他哥哥的功夫比他厉害多了。 房青玄看他们两个小少年凑在一起聊天,便没有去打搅他们,转而去跟新兵聊去了,问他们能适应吗? 几个新兵身上溅满了泥点子,吃着大馒头,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一个被剪短了头髮的新兵,笑得露出一排牙齿,年纪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大人,我们不怕累,有饭吃就行。」 房青玄沖他笑了笑。 那名短髮的小新兵莫名其妙红了脸。 旁边的几个同伴立马起闹:「害臊了,害臊了。」 那名短髮小兵推了同伴两下:「别胡说,不要冒犯了大人。」 房青玄莞尔一笑:「不碍事。」 这些年轻力壮的新兵,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面对房青玄那张美得超越性别界限的脸,他们真的很难招架得住,关键是房青玄地位高,却如此温柔亲和,害他们一个个的都红了脸。 可一看到房青玄穿着华贵,纤尘不染,而他们穿得破烂,手指甲缝隙里还有泥垢,顿时就觉得自己不配脸红了,他们连脸红都是对大人的一种亵渎。 几个小新兵都不说话了,默默啃着馒头。 房青玄却一点都不嫌他们脏,拍了拍他们的背:「好好练。」 房青玄鼓励完,便转身去询问其他人了,殊不知他在这几个少年心中埋下了一颗名叫忠心的种子,往后他们拼死也要护大人周全。 房青玄一点都不嫌累,竟然挨个把新兵问了一遍,问完走到何小景面前说:「今日衙门那边会再送一批过来,全权交给小统领指挥训练了。」 不仅城中的乞丐听到消息,纷纷赶去衙门领差事,一些别处的乞丐知道这个消息后,也都来了衙门,所以以后不用担心会缺人手。 而房青玄早就安排了人在衙门里,给那些乞丐分配差事,就按照之前的分法,强壮个高的来军营里,个矮的去开垦荒地,体弱的打造农具。 何小景拍着胸脯说:「大人放心,我训练出来的兵,各个都能抗能打。」 房青玄笑着:「有小统领在,我自然放心。」 何小景突然有些心虚,肩膀垮了下来:「大人,你在我这儿吃了肉沫馒头的事情,可以不告诉殿下吗?」 房青玄微愣:「嗯?」 何小景挠挠头:「那肉沫确实不是好肉,我们这些糙人吃惯了没事,就怕大人吃坏了肚子,到时殿下怪罪下来。」 「怎会,我也是吃烂肉长大的。」房青玄只是看着体弱,其实挺抗造的,他从小就过得苦,能吃到糟头肉他都很高兴了。 何小景没怎么了解过房青玄,听到这话,他都惊了,还以为房大人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没想到是吃苦长大了,心中就更加钦佩了:「难怪大人与那些只会说「何不食肉糜」的大臣不一样,原来大人也是苦过来的。」 房青玄倒不觉得自己过得有多苦。 这时,元宝拍了拍何小景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 何小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响亮的一声。 「房子珩!」 元长渊骑在马背上,朝着这边过来了,他一醒,发现房青玄早就走了,便赶紧寻了过来,都怪房青玄身上的气味,让他太安心了,害他睡得特别死,连人跑了都没察觉到。 元长渊打马过来,弯下腰,单手就将房青玄给搂到了马背上,他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摘下,披到房青玄身上,一边责备:「这么冷,还穿这么少,要我夸你吗?」 房青玄一面对元长渊,脸上就会多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羞涩:「殿下,在士兵们面前,不可这般任性……」 太子殿下是这些士兵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若是太子表现得骄奢淫逸的话,那么士兵心中肯定颇有微词,他们自然不会愿意追随这样的主子。 「你觉得我震慑不住他们?」元长渊怎么可能会不懂驭兵之术呢,只是他与房青玄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房青玄是以理服人,以礼待人,而元长渊是以绝对的实力,让别人不得不服他,他们是一柔,一刚。 元长渊说:「那就给他们露一手吧。」 何小景有眼力见地递上了弓箭。 元长渊坐在马背上,侧着身子,拉弓搭箭,手指一松,三箭齐发,速度快得能听见破风之声,足以见得太子的力气之大,而这三支箭都分别射中了远处的三根小树枝。 第57页 元长渊继续拉弓搭箭,朝着那群新兵射了过去。 那几名新兵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房青玄也慌了,攀住太子的手臂,让他别胡闹,可他话还没说出来,箭就射出去了。 那三支箭分别从三个新兵的脸边擦过,扎中了他们身后的盾牌,盾牌都被扎穿了。 除了那三名新兵还惊魂未定之外,其他人都在为太子喝彩,实在漂亮。 那三名新兵,正是对着房青玄脸红的那三位,可能是他们看房青玄的视线过于专注,被元长渊发现了,太子才会故意这般震慑他们。 第32章 偏安一隅 太子坐在马背上,悠然收起弓箭,方才他露的那一手,让这些新兵们十分佩服,他们也想要像太子殿下那样厉害,心里一下就有了目标,也有了主心骨,士气自然就高涨了起来。 元长渊将那把大弓抛了出去,丢到何小景手中,随后一手搂着房青玄的腰,一手牵着缰绳,两人共乘一骑在草场上熘达。 房青玄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因为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下,与太子过分亲密,但是他又无法反抗,到后面就慢慢适应了,并主动往太子怀中靠了靠,脸则贴在大氅的毛边里,非常舒适,一点寒意都感觉不到。 元长渊倒没做其他不安分的事情,就带着房青玄悠闲地兜兜风:「子珩,这个春节,我与你一起留在徐州过。」 「殿下一直留在徐州怕是不妥。」若是留在徐州太长时间,元京那帮老狐狸肯定会怀里太子试图掌握徐州,徐州歷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那群老狐狸起了疑心,只怕会有所防备。 「萧岳忙着跟江淮民斗呢,这次江淮民一举拿下了徐州知府,断了萧岳在徐州的根基,萧岳此时必定在想办法反击,明年开春怕是有很多好戏要上演,咱们只需偏安一隅,悄悄壮大便可。」 若非元长渊干净利落地将陆修竹给斩了头,那么萧岳现在肯定会想办法帮陆修竹给洗清罪名,皇帝可能也会迫于压力,最终放过陆修竹,顶多就是罚两年的俸禄,然后这事就会不了了之。 只可惜陆修竹这次运气不好,碰到太子亲临,更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太子并非是皇帝那样的软骨头,死之后,太子还给他安排了个谋害太子的罪名,这下满门都被清算了,相当于直接连根拔起,彻底断掉了萧岳伸到徐州来的手。 元长渊现在手中握有大量的田土,只需要再将徐州的四大家族给控制住,到时他手中不缺钱不缺粮也不缺兵,就算萧岳反了天,偏要支持大皇子上位,他也不怕了。 离春节也就十几天了,太子要留下也可以,就十几天而已,元京城里还变不了天,更何况春节将至,那帮老狐狸也要忙着与家人热闹,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 房青玄正在专心地想事情,突然太子顶了他一下。 房青玄顿时就脸红了:「殿下,你……」 他怀疑太子是不是吃了壮羊药,随时随地都能硬,不远处还有士兵在训练呢。 元长渊用手掌贴在房青玄的腰腹上,然后往后摁了摁,让两人的身躯贴得更近一些:「子珩,你冷吗?」 房青玄觉得后背发烫,一点都不冷,尤其是被戳到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灼人。 房青玄试图往前挪一点,但太子放在他腰腹上的手掌,死死扣着他,这只能拉得起大弓的手臂,力气自然不容小觑,他使出浑身一半的力气,也未能撼动太子的手掌。 房青玄只听到颈后传来太子低低的笑声,随后低笑一点点变大,最后变成了恣意的狂笑,带着少年的清朗。 房青玄也不知道太子在笑什么。 太子的笑声,把其他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以被白雪覆盖的山巅为背景,映得马背上的两人,像是从云端打马下来的神仙,十分般配。 元长渊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子珩,你让我想起了曾经在宫里,遇到的一只小白猫,因为宫里不许养猫,见了猫就打,所以那猫挺怕人的,每次我抓住它,它都极力想跑,可是它力气太小了,怎么也跑不掉,最后只能乖乖地待在我手里。」 房青玄放松下来:「殿下养它了吗?」 「养了几天,后来它跑了,再也找不回了……」说到这里,元长渊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惋惜那只跑掉的小白猫,而是担心房青玄会像那只小白猫一样,从他身边跑掉,再也找不回来。 房青玄没察觉到太子的异样,接着说下去:「它性子野,怕是更喜欢待在野外。」 元长渊低头,咬着房青玄的耳垂,低沉问道:「那你呢,你野不野?」 房青玄是个正经读书人,活到现在一件逾矩的事情也没做过,不对,他做过,他主动亲过太子,除此之外,他都循规蹈矩,完全按照圣人的模板而生的,「野」这个字,跟他一点都不搭边,这也註定了,他不会像那只小白猫一样,丢下太子,再也不回来。 房青玄没有回答自己野不野这个问题,而是说:「只要微臣还活着,不管身在何处,最终都会奔赴到殿下身边,走不丢。」 元长渊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紧皱的眉头松懈开,他笑着:「子珩,你这番话,让我很激动。」 房青玄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太子这份激动,因为太子激动得直接射了,他们贴在一起的地方,变得湿热,太子的袍子怕是都弄脏了。 第58页 房青玄红着脸,不再说话。 元长渊搂着他,骑马回客栈去换身衣服。 回去时,经过了闹市,元长渊买了一份糖油粑粑,塞在房青玄手中。 房青玄用小贩自己削的竹籤子,叉了一小块,塞进口中,甜甜糯糯的,与甜糕的口感不同,两则他觉得不分伯仲,都好吃。 元长渊特意让马儿走慢一点,慢慢逛,看着房青玄连吃了两个,他问:「好吃吗?」 房青玄把手里的糖油粑粑捧起来:「殿下要尝尝吗?」 「啊!」元长渊张开嘴,要餵。 房青玄正犹豫着要不要餵的时候,一个乞丐挡在了路中间,拦住了马的去路,马儿原地踏了几步。 后面跟着的元宝,立即上前来呵斥:「让开!」 房青玄挥手,示意元宝退下。 元长渊因为被打断了投喂,有点不高兴,挂着脸,看向那名不要命的乞丐。 那乞丐虽然身上的衣服都脏兮兮的,但能看出来料子不错,上面还锈了繁复的纹样,只是脏得有点看不出来了,脚上则是没穿鞋,脚趾都冻烂了,头髮也是乱糟糟的,不过五官却还算端正,洗干净必定也是翩翩郎君。 房青玄想要下马,与这名乞丐说两句,可太子的手,放在他腰间,不肯撒手。 而那名乞丐此刻已经缓缓跪在了地上,深深地磕了个头,眼眶里含着热泪,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话,却激动得说不出来。 房青玄只得命元宝,先把他扶起来,带回到客栈里,再详问。 回到客栈,元长渊先上楼去更衣了。 房青玄则待在下面,问那名乞丐:「看你穿着,非富即贵,怎么沦落至此。」 乞丐跪在地上,双手撑地,酝酿好半天后,才说:「鄙人姓宋,名知章,曾是徐州知府陆修竹,招的上门女婿,年幼时家贫,母亲与父亲没日没夜的劳碌,又筹了些钱,供我读书,我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十五岁便参加乡试,中了解元,在徐州一个小县任职县令,后来被陆修竹的女儿看中,强行被招为了上门女婿,一待便是十年,见过不少陆修竹的恶行,我两个月多前……咳……」 宋知章说着说着,被咳嗽打断了。 房青玄亲自倒了杯水,递上去:「宋兄,快起来说话。」 宋知章搀扶着房青玄的手,缓缓站起身,继续说道:「两个多月前,我一纸诉状,交到了元京,揭露陆修竹的全部罪行,但我的诉状交上去后,没几日,陆修竹就知道了这事,元京城内有人跟他串通,他知道是我写的诉状,便将我关起来,想要活活打死,是陆婉念在夫妻情分,悄悄将我放走了。」 宋知章的眼泪划过脸上的脏污,沖刷出一条条斑驳的泪痕,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哽咽半天后,才又开口:「大人,我以为陆修竹不会得到报应,我以为皇上看不到我的诉状………没想到还是等到你们来了。」 宋知章在得知自己的诉状,并未到达皇上手中,而是在某位与陆修竹勾结好的大臣手中时,他真的对整个朝廷都感到绝望了,这样的江元国,怎么能不亡呢。 「宋兄,先用饭。」房青玄让后厨端了一些清粥小菜上来,宋知章许多日没吃过饱饭了,不能一下子吃得太油腻。 宋知章坐下来,发泄似地往嘴里面塞东西,他要活着,他要好好活着,见证江元国泰民安的时刻。 「陆婉……」房青玄突然提起他的髮妻。 宋知章却直接打断,表情也很绝然:「罪臣之女,不提也罢。」 宋知章在陆府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每天夜里跪在地上,等陆婉睡着了,他才能上榻休息,他还得给陆婉背各种民间的淫词,这就是对读书人的一种侮辱,整整十年他都是如此没有尊严的活着。 虽然陆婉最后将他放了,但也并非是为了他好,只是想看他变成乞丐,继续卑微地活着。 房青玄果断不提,将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宋兄你受苦了,这徐州知府的位置一直空悬着,也不是个办法,改日我与殿下提一提。」 宋知章当然知道房青玄这是要提拔自己,当即他就放下碗,又跪下了:「鄙人对大人定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房青玄笑着将他扶起:「不是对我,而是对殿下,毕竟这事还得殿下点头。」 第33章 先斩后奏 元长渊换了身紫袍,从楼上下来,见房青玄与那名乞丐相谈甚欢,他微微敛起眉头,走过去后,就挨着房青玄坐下了。 房青玄没有避开,回头沖元长渊一笑,介绍道:「殿下,这位是宋知章,前徐州知府的女婿,那份揭发徐州知府恶行的密报,就是他写的。」 元长渊听罢,眉间才稍微松开了些:「哦——」 太子托着长长尾音,哦了一句,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宋知章赶忙就跪下来磕头:「草民宋知章,见过太子殿下。」 元长渊瞟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起身吧。」 「宋兄,快请起。」房青玄客气地上前扶:「吃饱了,随元宝去浴房沐浴,换身干净衣裳再来参拜殿下吧。」 「是。」宋知章现在十分激动,以至于手一直搭在房青玄的手腕上,忘记第一时间挪开了。 元长渊盯着他们搭在一起的手,眯起了眼。 宋知章很快便松了手,跟随着元宝去了后面的浴房。 第59页 等人走了,元长渊直接将房青玄拉到自己腿上,慢悠悠地拿出手帕,帮房青玄擦了擦手:「子珩,你现在是有夫之夫,要懂得避嫌。」 有夫之夫这四个字,令房青玄不知该如何回应。 元长渊擦完,把手帕丢给小旺财:「这个宋知章具体什么来头。」 「平民出生,十五岁中了解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房青玄向来惜才,只要是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就都想要拉拢到太子身边来,像宋知章这样的,更不能放过。 「殿下,徐州知府的位置还一直空缺着,宋知章刚好可以胜任。」 徐州知府现在就是个虚职,权力早就被太子给架空了,但也要让一个太子身边的人,占住这个位置,让旧派的人没有可趁之机,宋知章正好合适。 元长渊不着调地说了句:「宋知章是有妇之夫,的确合适。」 房青玄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元长渊又道:「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会把你勾走了。」 房青玄:「……」 好男风在权贵之间确实是很盛行,可民间却很少出现,所以还是比较小众的,没那么容易就遇到一个好男风的,太子的担心实在多余了。 元长渊答应等开春了,就上报给皇上,提拔宋知章为徐州知府,这事算是定下了。 他们二人刚商量完,宋知章便洗净出来了,换了一身素色的锦袍,袖边和胸前都有暗纹,低调华贵,头髮也束了起来,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完全叫人认不出来,他就是方才那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宋知章重新跪拜了太子,又冲着房青玄作揖,周到地行了个礼。 房青玄早就从太子腿上下来了,他微笑道:「宋兄先上楼好好休息,把身体给调养好,其余事稍后再议。」 宋知章虽然刚吃饱了,但饿了那么多顿,早就把身体给饿坏了,现在虚弱得很,便没有矜持,在小旺财的带领下,上楼去休息了。 小旺财把宋知章送到离太子他们较远的一个空房间,在门口处特意叮嘱说:「宋大人,我家殿下特别爱惜所有之物,大人可要牢记。」 「鄙人愚笨,还请小公公指点一二。」宋知章听着有些茫然,他是真的不懂这话的意思。 小旺财把手放在嘴边遮挡,小声说:「房大人就是殿下的所有之物,看不得,也摸不得。」 宋知章明显一惊,接着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太子与房大人挨得那么近,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多谢小公公指点,鄙人会多注意的。」 用晚膳时,宋知章下楼了,可眼神根本不敢看房青玄,行礼的时候,也是隔得远远的。 房青玄倒没觉得如何,如常地邀他入座。 元长渊已经拾起筷子,先夹了一片冬笋放到房青玄碗中。 宋知章心道,果然如此,顿时对房青玄更多了几分敬重,其实就算没有太子,宋知章也同样敬重房青玄,因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房青玄这人高明莫测,足智多谋,值得深交。 房青玄慢条斯理地吃完脆爽的笋片,看向宋知章:「宋兄,与徐州四大家族的人,可有来往?」 宋知章下意识抬头看向房青玄,意识到什么后,赶忙低下头:「四大家族的人经常会来陆修竹的府上,我与他们都见过,并且算得上熟络,他们与陆修竹勾结在一起,恶意抬高米价,害得城内许多百姓吃不起饭,只能上街乞讨。」 碗里又凭空多了一些冬笋和火腿片,房青玄夹起烟燻的火腿片,却并未吃,只道:「的确可恨,那宋兄可知他们有什么把柄?」 宋知章看着碗里的米饭:「这我知道一些,城西上官家和城东余家,他们两家之间有联姻,一起在平乡建了一个矿场,私自挖银矿,而城南钟家与城北孔家,他们之间也有联姻,两家合伙一起贩卖私盐。」 宋知章在陆修竹身边待了十年,这点儿事情,还是知道的,因为四大家族都拿他当自己人,偶尔也会跟他说一说这些事,只是他们没想到,陆府上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婿,会有一天拿着他们的把柄,上告给太子。 元长渊听完,一拍桌:「他们好大的胆子,又是挖银矿,又是贩卖私盐,难怪他们一个比一个富,要是没有他们,萧岳的老骨头恐怕也不会那么硬。」 就是因为这些人在背后与旧派勾结,那些旧派才敢藐视皇威,还得元长渊这个太子去主动跟他们示好。 房青玄回身,在太子胸口处顺了顺:「殿下息怒。」 元长渊握住房青玄的手,气还是没消,直接下令:「元宝,你带着暗卫去调查取证,一旦证实,便让何小景带领禁卫军,前去抄家。」 「是。」元宝接了命令,一阵风似地走了。 房青玄把手抽回来,看向宋知章:「此事多亏有宋兄。」 宋知章仍然不敢看他,把手中的筷子给盯出花来:「大人,关于四大家挖银矿、卖私盐的事情,我早在密报中揭露了。」 房青玄回道:「那份密报,被赵钧给撕毁了一半,我们看到的,只有冰山一角了,但有幸还能碰到宋兄,才得以知晓。」 宋知章点点头:「原来如此。」 元长渊气还没顺过来,房青玄给他夹了些菜:「殿下,吃饭要紧。」 元长渊被这句话给逗乐了,重新拾起筷子:「你也吃饭要紧,碗里的菜还没怎么动。」 第60页 看到房青玄那么瘦,他真是心疼坏了,每每这时,他都要在心中把赵钧那老傢伙,来来回回砍死七八次。 那四大家族现在还在做美梦,想着有太子殿下庇护,这辈子再也不用愁了,可美梦被一群闯入的禁卫军给破灭了。 何小景把那群新兵,都给带来了,因为这群新兵,曾是徐州城内的乞丐,他们各个都对四大家族的人抱有怨恨,他们比任何人都想弄死这些豪绅,弄死了之后,还要继续鞭尸。 所以新兵比正规军要积极得多,带着怨气,将府门都给撞破了,一股脑冲进去,见人就打,府上的家丁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最终豪绅被他们成功给绑到了何小景面前。 豪绅跪地磕头求饶,何小景只是一声冷呵,随即抬手挥剑,利落地斩下头颅。 周围的新兵有些拍手叫好,有些则痛哭流涕,他们等着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原本他们都是有家的好郎儿,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是家中父母姊妹都在,他们身为顶樑柱,外出做些短工补贴家用,进帐多的时候,可以给母亲和妹妹买些头花戴一戴,一家人和乐。 可米价一天天上涨,他们吃不起了,老母亲为了节省一口粮食,自己上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还未长成的妹妹则被卖去了勾栏院里,而父亲也饿死家中,把最后一口粮食留给他们。 豪绅死了,他们痛快,可痛快完后,就只剩下悲痛,死去的家人,再也回不来了。 何小景只是带走了头颅,剩下的尸身,由着他们发泄。 四大家族人丁兴旺,浩浩荡荡几百人,被绑上街头,拍成两队游行,路边的百姓没有往他们身上丢烂叶子臭鸡蛋,而是直接泼粪水丢石头,恨不得直接把人砸死,百姓苦他们久矣。 何小景用红布盖住四个头颅,呈给太子。 元长渊怕吓着房青玄了,便没有揭开红布,挥手,让人拿下去。 徐州一下子就变了天,豪绅被打倒后,城中的米价恢復到了十文一斗,家中有八十老母或三岁幼子的,只需要五文钱就能买到一斗米,太子现在就是百姓心中的神仙,可以不信玉皇大帝,但一定得信太子殿下。 把豪绅抄了家,元长渊手中的钱,足够养一支五十万人的军队,这些豪绅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有钱。 元长渊先斩后奏,抄完家后,过了两日才上报到元京。 皇帝自然不会怪太子先斩后奏,但旧派的人就急得跳脚了,这个春节怕是没法好好过了。 第34章 衣衫不整 徐州现在彻底掌握在了太子手里,不仅如此,太子还额外获得了一座银矿和大量盐井,这些到了太子手里,自然就变成了官矿和官盐,可以明目张胆地开採。 兜里有钱了,睡觉都更踏实了,尤其是当睡在用金砖铺成的床上时。 元长渊身穿绛紫色的圆领袍,头髮披散着,侧躺在那堆金砖上,用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对房青玄说:「过来。」 这些金子是从豪绅家的地窖里面找出来的,足足有一屋子那么多,太子身下躺着的那些,只是一小部分。 房青玄将门关上,听话地走过去,刚靠近,就被太子拽到了怀里。 元长渊的手缠上去,不安分地乱摸着,嘴里很不正经地说:「子珩,你脱光了,躺在金砖上,给我看看,一定美得叫我移不开眼,能盯着看三天三夜。」 房青玄无奈道:「殿下是看金子,还是看我。」 元长渊取下房青玄头上的簪子:「自然是看你。」 簪子被取下后,那一头墨色长髮瞬间散开,衬得肌肤如羊脂玉般,明明是很清冷的五官,可全凑到一起,却艷丽得像是将世间所有美好的颜色,都画在了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元长渊抬起手,用指腹摩挲着房青玄清丽的眉眼:「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愣了神。」 「是吗?」房青玄当时低头行礼,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神情。 元长渊问:「你第一次见我时,有没有被我的风姿迷倒。」 「微臣很早便见过殿下了,在大典上,你与皇上一起祭天时,那时你还小,看着比较瘦弱。」房青玄万万没想到时隔一年,太子就完全大变样了,不仅变高变壮了,还变得……很涩。 元长渊皱了皱眉头,一想到自己以前那么弱鸡的样子,被房青玄给看到了,就有点不高兴,他希望自己在房青玄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高大威勐又俊朗逼人的。 房青玄刚说完又接了一句:「微臣很想抱一抱那时的殿下。」 元长渊的眉头瞬间又展开了,他下巴一扬:「现在也可以抱。」 房青玄张开手,轻轻抱了太子一下。 元长渊立即回抱住他,并在他耳朵尖上咬了咬,低声说:「子珩,我想要你。」 房青玄瞳孔一缩,身体更是直接僵直:「殿下…不…不行……」 元长渊有些烦躁道:「为什么不行?」 明明他们亲都已经亲过好多回了,怎么就不行了。 房青玄觉得自己这些日可能有点太过放纵太子了,他用手抵着元长渊的胸膛,把脸撇到一边:「殿下,这几日是微臣逾矩了。」 元长渊彻底怒了,一个翻身,将房青玄给强压在了身下:「你又给我来这一套。」 他真是要被房青玄给折磨死了,一会让他上天,一会又让他坠地。 第61页 房青玄担心太子情绪一激动,又要失明失聪了,忙安抚道:「殿下息怒,微臣只是还没准备好。」 元长渊喘着粗气问:「你要准备什么?」 房青玄知道自己这些话,太子已经听腻了:「微臣不能像殿下这般草率,有许多事都要……」 还没等他说完,元长渊就打断了他:「你是觉得我草率,还是觉得我轻浮,你以为我对别人也这样吗?」 房青玄深深地看了元长渊一眼:「殿下,别再逼我。」 「逼了又怎样,你逃得了吗?」元长渊说完,直接强吻了上去。 让他意外的是,房青玄竟然没有反抗。 元长渊的舌头很轻松就撬开了牙关,探进了柔软香甜的口腔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他觉得房青玄嘴里特别甜。 房青玄真的一点都没反抗,安静得有点过分。 元长渊却没有管那么多,粗暴地亲吻着,像是一头野兽般。 吻到脖子的时候,房青玄也还是没有反应,元长渊便继续得寸进尺,他想着只要房青玄拒绝了,他就会停下来。 可房青玄并未拒绝,于是元长渊继续往下,在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吻痕。 一直到元长渊不受控制,准备把人彻底吃干抹净的时候,房青玄才微微挣扎了起来。 元长渊没有逼迫他,强忍了下来,穿好衣物,去了浴房自己解决去了。 小旺财定时进屋里,给火盆添炭,他并不知道屋里的情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房大人衣衫不整地躺在金砖上,身上到处都开满了梅花似的红印子,连脚上都有,甚至能在脚趾上看到明显的牙印。 小旺财吓得马上转身,捂住自己的双眼:「大人,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房青玄被小旺财的动静给惊醒了,从恍惚中走出来,慢吞吞地将身上的衣物给穿好:「转身吧。」 小旺财转过身去,却不敢再看房青玄一眼,赶紧走到火盆边,添了几块香炭,就迅速出去了,一刻都不敢逗留。 过了半个时辰,元长渊才顶着一头湿发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像是在冰水里泡过。 房青玄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照常关心说:「殿下,小心着凉。」 元长渊看着已经穿戴整齐,坐在软塌上看书的房青玄,大步走过去,将人捞到怀里,二话没说,就脱掉了房青玄脚上的罗袜。 看到那双白皙柔软的足上,到处都是牙印和嘬出来的吻痕,元长渊的心踏实了,刚看到房青玄正经地坐在那看书,他还以为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只是他憋太久了,憋出来的幻觉。 房青玄用手盖住自己的双足,声音低柔道:「殿下,别看了。」 「没什么好遮掩的,你全身我都看过了。」元长渊现在得劲了,就算有人骂他,他也高兴。 「早些睡吧。」房青玄懒得跟太子贫嘴。 元长渊把他打横抱起,带去床上。 房青玄倒是很乖,坐在床边给太子擦头髮,擦完了两人再抱一起睡觉。 房青玄全程都表现得很乖顺,像是已经接受太子侍妾这个身份了一般,乖乖给太子侍寝。 元长渊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异样,直到他翌日醒来时,发现房青玄不见了…… 「旺财!」元长渊大声把门外的旺财给喊进来。 小旺财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害怕,走进来的时候,双腿都还在打摆子,到了太子面前,就直接腿一软,跪下了,因为他知道太子殿下一定是要问房大人去哪了。 而房大人他…他…… 元长渊一张俊脸黑成了锅底色:「你家房大人去哪了?」 「殿下,房大人他…他去平乡了,卯时去的,说要去看看那座银矿,还说让殿下别去找他,徐州现在需要殿下您亲自坐镇,这里离不开您。」 卯时去的,现在已经巳时了,追肯定是追不上了,更可气的是,房青玄竟然让他别去找。 元长渊握紧拳头:「他说多久回来。」 小旺财声音极弱道:「房大人说少则三日,多则……多则十天半个月。」 元长渊拿起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 小旺财被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苦不敢言:「殿下,奴才替您拦住了,可房大人偏要去,奴才也拦不住。」 元长渊恨恨道:「你不知道抱他的腿,再大喊大叫,把我给吵醒了,他不就走不了吗?」 「奴才哪敢吵您睡着。」小旺财知道太子殿下起床气大,哪里敢把人给吵醒,他都是追着房青玄去了客栈外面,才拦的,就怕在里面吵到太子殿下。 元长渊气得早膳都没用,很想追上去,可徐州确实离不开他,他一走,指定会出乱子。 「小公公,殿下这是怎么了?」宋知章把小旺财拉到一边问,目光则瞟向不远处,正在用绢布擦拭剑身的太子。 小旺财说:「房大人走了,殿下心情不好。」 宋知章明白了,很聪明地回房间去躲一躲。 元长渊擦好剑,拿在手里,骑马去了草场。 草场那边又多了一批新兵,有些是乞丐,有些则是普通百姓,因为现在徵兵的要求放宽了,只要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就行,所以城内平民家都把男丁送来了。 家中有男丁参军的,都可以免税,而且这些新兵每月都能拿到一些军饷,等正式入编后,军饷更多,因此他们都很乐意参军。 第62页 只能容纳一千人的草场,现在挤了三千人,有些训练不开。 何小景刚想将此事上报殿下,殿下就自己过来了。 「卑职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元长渊眉头耷拉着,恹恹的,看任何人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何小景抬头,看到太子这副样子,顿时后背发凉。 果然,下一秒,太子的剑就出鞘了,并朝他砍了过来。 何小景立即往后退,躲闪得很及时,他也不含煳,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与太子打了起来。 每次太子被气得没处发泄的时候,就会去找舅舅何鹤,何鹤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哄他,于是就安排何小景陪他练,让他出气。 何小景打不过太子,次次都被太子打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第35章 情之所起 元长渊一剑噼下去,何小景横剑格挡,太子这一下震得他手臂发麻,手中的剑都差点拿不稳了,他也有些时日没跟太子过招了,没想到隔了这些天,太子的武功又有长进了。 瞧着太子每一招都又凶又狠,何小景实在招架不住,他急忙喊道:「殿下,卑职认输!认输!」 元长渊还是未停手,又是一剑噼了下去,他手中的剑名叫「深渊」,是三个铸剑师花了两年的心血,才锻造出来的,比普通的剑要沉得多,没练过的人,光是抡起来就费劲。 剑刃锋利闪着银光,而剑身通体玄黑,上面用小纂刻着「深渊」二字,还有许多不规则的纹路,就像是黑蟒身上的鳞片,看着沉甸甸,但在太子手中,却像条被驯服的黑蟒蛇般,能轻松驾驭,一招一式都势如破竹,削铁如泥。 元长渊很少将深渊给拿出来用,所以这把剑虽然看着厉害,其实还是少了一些肃杀之气,因为这剑下还没有亡魂。 何小景感觉自己就要成为深渊刃下的第一个亡魂了,他干净利落「啪」的一声跪下:「殿下收手吧,卑职认输!」 见何小景把剑都给摆在地上了,元长渊也只好收手了,痛痛快快打了一场,气还是没有消多少,一想到房青玄一声不吭就去了别处,他就联想到了宫里那只跑丢的小白猫,心里更不痛快了。 元长渊现在只想去把房青玄给逮回来,逮回来之后,就把他给绑在床柱上,哪也别想去了。 想去逮人,又没法去,元长渊心里恼火,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想要祭出深渊,一剑噼过去。 大伙都被太子殿下这个气势给吓到了,尽量躲得远远的,就连小旺财都不敢离太近,怕被深渊抹喉。 平乡就在徐州的隔壁,面积比较小,但是矿产丰富,尤其是盛产银矿,不过银矿的开採难度比较大,就更别提还要提炼了,但有些民间富商耐不住诱惑,还是会私自开採。 私自开採银矿,所造成的问题,超乎所有人想像,因为这会影响到全国的经济,少量开採问题不大,但大量开採,不仅会照成地空的现象,导致土地坍塌。 还会因为市面上的银子过多,而导致物贵银贱,那些富商手中有大量银子,物贵银贱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但是平民百姓手中没银子,面对上涨的物价,他们根本无力承受,就会出现之前那种五十文一斗米的现象。 故而所有银矿都是禁止民间私自开採的。 影响民间粮米价格波动的因素,非常之多,最根本原因还是朝廷里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他们监督不力,欺瞒不报,并与商人一同勾结,去压榨百姓。 为什么商人是下九流,因为他们只要利益,不会考虑整个国家是否健康运作,不知道底层百姓才是国家根基,他们就像是偃苗助长的蠢人,把自己的根拔掉,以为得到了更多利润,实际上很快就会枯死。 那些与商人勾结的官员,也是如此的蠢人。 赵钧一个二品官员,贪生怕死,平日里只会阿谀奉承,肚子里没有墨水,脑子里空空,见钱眼开,无利不往,而像他这样的官员,朝廷里还有很多。 他们不知道怎么做决策,不知道怎么让国家更健康运作,反而跟商人勾结起来,即蠢又坏。 房青玄站在矿洞前的矿渣之上,亲眼看着工人用石头,一点点将矿洞给堵住,不到必要时,不会开採。 这一片地方都被弄得寸草不生,估计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重新焕发生机了。 元宝走上前劝道:「大人,这里危险,咱们还是离远一点吧。」 为了採矿,地下都被挖空了,跺一跺都能感觉到地下有声音,这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房青玄本来不想走,想等一等那些工人。 可是元宝在他耳边催了三四次了,他只好去安全的地带躲一躲,并叮嘱那些工人,尽快把入口堵住,就尽快离开,不要久留。 「大人其实没必要亲自来一趟的。」元宝怕房青玄冷,去捡了些柴,正蹲在那烧火。 房青玄把石头上的雪给扫净,再坐上去:「不知平乡这边的百姓过得如何,来看一看也是好的。」 元宝又问:「可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大人怎么选择这个时间过来,不陪殿下过节吗?」 实际上,房青玄就是故意在躲着元长渊,其余的都只是藉口罢了。 元宝如此穷追不捨地问,房青玄只得嘆息:「殿下是尊贵的储君,天下之主,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应该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 第63页 元宝好像懂了:「所以大人是要跟殿下疏离。」 「是,也不是,你与殿下都还小,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你们没经歷过,什么都不懂,少年人风起情动,一腔爱意狂烈如疾风,来得快,也去得快,我早已过了为爱痴狂的年纪,没法与殿下一起像风一般肆意。」 房青玄把手放在火上烤,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浑身的气质里,都透着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美好,不管内心再怎么狂躁的人,只要看他一眼便会安定下来。 元宝蹲在地上,手托着腮帮子,静静看着房青玄的侧脸,听他说话。 房青玄一双素手翻过来烤:「这辈子,我与殿下,只有君与臣的关系。」 元宝问:「大人一点也不喜欢殿下吗?」 房青玄笑了:「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是无望,亦是不奢求。 元宝听完还是一脸懵逼:「大人,属下没读多少书,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捡了个小棍子,在火堆里翻了翻:「你不需要懂这些,你以后说不定会遇到个跟你心意相通的姑娘,然后一起白头到老。」 元宝露出少年人的青涩害羞:「我这辈子只想跟随大人和殿下,没想过别的。」 房青玄笑着说:「这就说不准了,若是遇到心仪的,你肯定眼巴巴的凑上去,日思夜想,每每回忆她的笑容,便会不自觉露出傻笑。」 元宝挠了挠头:「大人别打趣我了,我去给大人抓只兔子来烤着吃吧。」 房青玄站起身来:「还是随我去附近的农户家中,吃些农家小菜吧,顺便看看这边百姓过得如何。」 「是。」元宝用雪把火堆给埋了,然后跟着房青玄去前边的村子。 那村子离得远,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房青玄翻身下马,去敲了一户农家小院的门。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啊!」 元宝抢先回答:「从此路过,想来吃口饭,放心,我们会给钱的。」 院门被打开,一个瘦小的男孩过来开的门,他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人都很面善,穿着也很华丽,尤其是前面那名公子,长得肤白貌美的,一看就不是坏人。 小男孩让开身:「进来吧。」 房青玄先一步走进去。 元宝在后头,抬起手捏了捏小男孩的脸:「你家就你一个吗?」 小男孩扎着一个长长鼠尾辫,对于元宝无礼的举动,皱了皱眉说:「我爷爷出去打猎了,等会回来。」 元宝:「哦。」 小男孩挥开他的手,走到房青玄身边,仰着头问:「美人,我家只有粗茶淡饭,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元宝走过去,轻轻揪住小男孩的鼠尾辫:「你小小年纪还会调戏人了,叫什么美人,要叫大人。」 「元宝,不得无礼。」房青玄让元宝退开,随即微微俯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得亲和:「粗茶淡饭即可。」 不仅是美人,脾气还好,有了比较,小男孩更喜欢房青玄了,他哒哒地跑进灶屋内,拿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粮馒头,递给房青玄:「美人先吃这个垫垫吧,等我爷爷打猎回来,就可以吃到肉了。」 小男孩虽然瘦小,但面色红润,看着生活还是比较富足的。 房青玄接过用粗粮做的馒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银子,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没有拒绝,将银子给放进兜里:「美人,你身边缺不缺听话的僕人呀。」 房青玄掰了一半馒头给元宝,看着半大的小屁孩在调戏自己,他也只是笑笑:「你多大了?」 小男孩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八岁了。」 房青玄吃着馒头:「等你过了十六岁再说吧。」 小男孩:「那我十六岁了,你会来找我吗?」 元宝呵呵道:「你想得美。」 小男孩瞪了元宝一眼,然后又看向房青玄:「我也可以去找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找。」 房青玄也就是随口一答:「我叫房青玄,你可以去元京找我。」 而小男孩却是一口答应:「好。」 元宝把馒头吃完,狠狠地揉小男孩的头:「记住,长大以后不要对大人有非分之想,不然太子殿下会显灵,每天在你梦里,拿剑砍你。」 「切。」小男孩非常不屑,很显然他比较早熟,没其他小孩那么好骗。 元宝拿手指着他:「嘿!你这小孩,想上天不成。」 房青玄看着这两个小孩,柔声道:「好了,都坐下歇会吧。」 第36章 重文抑武 元宝用袖子把凳子上的脏污擦干净,才让房青玄坐下。 房青玄坐下后,四处打量着这间农家小屋,看到墙壁上挂了三把不同材质的弓箭,还挂了不少兽类的颅骨,想必这家的主人定然很擅长狩猎。 小男孩见房青玄在看那几把弓箭,便神气地说:「我爷爷可厉害了,山上的老虎都能打回来。」 房青玄见有一把弓上,的确包了虎皮,笑着夸道:「确实厉害。」 刚夸完,院外就传来了踩雪的唦唦声,小男孩一下站起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一个戴着虎皮帽,身穿皮革的中年男子,牵着小男孩的手走了进来。 房青玄还以为对方年纪会很大,没想到看上去还这般年轻硬朗,他忙站起身来,拱手道:「这位兄长,我等是前来讨口饭吃的,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第64页 宋仁也拱手,回了个礼,说话的声音如洪钟,浑厚响亮:「别这么客气,我正好抓了只野兔,给你们做个炖肉,二位先坐下等吧。」 房青玄彬彬有礼:「劳烦了。」 宋仁看向元宝:「这位小兄弟也坐吧。」 元宝正要说话,那小男孩却抢先说道:「爷爷,他欺负我,不要给他饭吃。」 宋仁用指关节在小孙子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严肃呵道:「怎么说话的,这是客人。」 小男孩捂着额头跑出去了。 宋仁恢復笑脸:「别管他,都是我平时太惯着他了。」 元宝倒是不介意:「他还是挺有个性的。」 「是呀,有时候难管教。」宋仁边说,边取下墙上的刀,干净利落地对着野兔的脖子,就是一刀。 元宝速度极快地挡在了房青玄面前,不让大人看到这血腥的场面。 宋仁抬头,与元宝相视一笑,通过方才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发现了对方的武功都还不错。 宋仁放血的手法利落娴熟,虽说屠夫常年宰杀牲畜,也能做到如此,但是有内力在身的人,动作看上去要更快更轻。 元宝刚才迅速挡在房青玄面前,一面是不想让大人看到血腥的场面,一边则是防备着宋仁,怕这傢伙会偷袭大人,所以迅速挡了过去,两人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 「元宝,挡着我作甚。」房青玄猜测元宝大概是认为宋仁有问题,才会突然挡过来,不过根据他观察,这位猎户并未有恻隐之心。 于是房青玄便替元宝解释说:「是怕吓到我吗,无事的,城东那有条河,妇人洗衣洗菜都在那,有时候也会在那宰杀活畜,我早已见惯了,不怕。」 元宝往旁边退了一步:「大人不怕就好。」 宋仁放完血了,开始剥皮,他看着房青玄问:「大人是从元京过来的吗?」 元宝都喊大人了,宋仁也就跟着喊了,其实他心里也能估摸出房青玄的身份,必定是个大人物。 房青玄谦和道:「一个侍读小官而已,兄长不必客气。」 「在我们这,九品芝麻官都顶天大了,您还是从元京过来的,那就更了不得了。」宋仁嘴上是这么说,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谄媚奉承的神情。 房青玄一眼便看穿了宋仁这个人,脸上的笑容更显亲近:「兄长一身武艺,当个武官也是绰绰有余的。」 宋仁一把年纪了,早就能喜怒不形于色了,可当房青玄那双漂亮清透的眸子望向他的时候,他却感觉自己好像被完全看透了一样,他心里一下就懂了,房青玄虽然看着年纪轻轻,但是心术在他之上。 宋仁为了不被牵着鼻子走,刻意避开房青玄的视线,低头扒着兔子皮:「武官,呵,哪有那么好当,现在重文抑武,武官的地位远比不上那些动嘴皮子的文官,当然,我这没有冒犯大人的意思。」 房青玄问:「兄长曾担任过武官吗?」 宋仁回:「从未。」 房青玄将手伸进袖中,拿出那把玉骨扇,这是太子殿下送给他的,他一直都小心保管着,都没怎么打开过。 房青玄刻意在宋仁面前,扇了扇:「重文抑武的情况确实存在。」 宋仁并未看他手中的扇子,专心扒皮:「等北边那群匈奴打过来了,看那帮文官怎么办。」 重文抑武的情况之所以会出现,除了文官的权利日益增大之外,还有个根本性的原因就是现在是停战期,至于为什么会停战,那就久远了。 据说是两百年前,发生了一场大战,两国的青壮年都战死在了沙场上,导致人数锐减,并且那时还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瘟疫,这些瘟疫只在幼童身上出现,成人则不会染病,那些幼童一旦染上了,就必死无疑。 青年男子战死,垂髫幼童病死,只剩下一些柔弱妇女,她们的丈夫死了,孩子也死了,整个国家都进入到了萎靡状态,两国都是如此,因此仗也打不起来了。 一直到两百年后的今日,人口才慢慢恢復过来。 正因为两百年都未打过仗了,所以武官的地位才会变得越来越低,房青玄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房青玄想要得到宋仁这位帮手,用高官厚禄是没办法打动的,他刚才就拿扇子测试了一下,宋仁看都不看一眼,只能想办法从别处入手了。 正巧那个小男孩走进来了,他在外面待了一会,见爷爷没有去哄他,他冻得受不了了,只好自己进来了。 房青玄冲着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乖乖地走到他身边:「美人。」 房青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宋子杰。」 「人中俊杰,好名字。」房青玄笑得像是美玉上雕刻的芙蓉花般清透无瑕。 宋子杰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呵呵傻笑了两声。 元宝:「……」这小孩简直比太子殿下还没出息。 房青玄问:「想去元京玩吗?」 宋子杰忙不迭地点头:「想。」 没一会,宋子杰就被房青玄忽悠成了,现在他脑子里正在嚮往元京的生活,于是转头就跑去宋仁身边,一个劲地求:「爷爷带我去元京,带我去嘛,我要去,我要去……老头子!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宋子杰十分有骨气,去收拾起了包袱,准备等会跟房青玄他们一块离开。 第65页 宋仁气得跑过去揪他耳朵:「哪也别想去。」 宋子杰疼得倒吸气:「死老头,我要给我爹託梦,告诉他,你老是揍我。」 宋仁被气笑了:「哪有活人给死人託梦的。」 把小孙子打疼了,宋仁也心疼,见宋子杰还是那么执着,他嘆了口气,对房青玄说:「大人手段真高明。」 房青玄拱手作揖:「卑鄙之计而已,兄长虽有隐世之心,可令孙却註定不是普通农夫,正如他的名字,兄长给他取作子杰,不正是想要他将来有一番杰出的成就,既然如此,兄长何不先给他当个榜样。」 「他这名字是他爹临死前,给他取的,估计是他爹希望他能有出息吧,我倒只希望他平安长大,不过这小子也确实是人如其名,从小就表现得聪慧,教他的东西,他一学就会,正如大人所言,他註定不平凡,唉,我只好心甘情愿中大人的计了。」 宋小杰开心地搂住宋仁的手臂,亲昵喊道:「爷爷。」 宋仁瞪了他一眼:「下次再喊死老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宋小杰说:「我饿了。」 宋仁的表情一下又柔和了:「肉很快就炖好了。」 房青玄用扇子戳着下巴,看向他们爷孙俩笑了笑。 「轰!!」 用饭之际,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闷雷。 房青玄放下碗筷,皱了皱眉:「冬日打雷?」 宋仁夹了个兔腿给小孙子:「很正常,这两年的冬日时不时就会打雷。」 房青玄重新端起碗,以为这真是冬雷。 但实际上并非是雷声,而是远处的矿洞塌了。 「殿下,殿下,不好了,矿场塌了。」小旺财跌跌撞撞地跑向正在练兵的元长渊。 元长渊空耳听到矿场塌了这四个字,整个人都木住了,随即他丢下手中的鞭子,走过去,将跌到地上的小旺财,单手给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刚才银矿的监官来报,说矿场全部塌陷了,呜呜……」小旺财汇报完就放声哭了出来。 元长渊知道他是为谁而哭,顿时身形不稳,他冲着小旺财咆哮道:「把监官叫过来!」 元长渊额头青筋暴起,看着跑过来的监官,他红着眼问:「房大人有没有事?矿场那边怎么了?」 监官本是应该监督那群工人做事的,但他跑去其他地方躲懒了,因此逃过了一劫,至于太子口中说的房大人,他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也被埋在矿洞里了。 监官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房大人被…被坍塌的矿洞给…给埋了……」 元长渊一脚踹上监官:「那你他妈怎么还活着。」 元长渊暴躁得直接抽出深渊,要斩了监官。 监官使劲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奴才上有老下有小。」 元长渊不想这傢伙的血,脏了深渊的刃,他翻身上马,独自策马朝着银矿那边飞驰,他手中的马鞭抽得都要冒烟了,风灌进他的领口,他却不知所觉,咬着牙说:「房子珩,你敢死,我就敢jian尸。」 第37章 汹涌澎湃 平乡离徐州并不远,元长渊快马加鞭赶到银矿,只见矿洞的位置全部坍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天坑边缘都开裂了,也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元长渊却不管不顾地来到天坑边,冲着下面大喊,声嘶力竭:「房子珩!」 无人回应。 元长渊跳下马背,一个滑铲,顺着天坑边滑了下去,来到了坑底,坑底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了,土也冻得梆硬。 元长渊边用手刨土,边大喊:「房子珩,你在哪?回答我。」 元长渊徒手刨着冻土,指甲都被刨断了,十指慢慢渗出血来,他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刨越快。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得可怕,元长渊也越来越慌了,他急得发出怒吼:「回答我啊!」 何小景带着小旺财迟了一些赶到,他们看着太子殿下在坑底刨了一个又一个坑,手指冻得发紫。 小旺财率先跳下马背,也滑到了坑底,把大氅盖在太子殿下身上,他带着哭腔说:「殿下,您先上去吧,让何小统领带禁军挖吧。」 元长渊回头用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小旺财:「让他们赶紧下来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十名禁军分散开来,用铲子挖。 没多久,就有人挖到了一条手臂,顺着往下挖,挖出了一个工人,已经窒息而亡了,嘴巴里耳朵里都是土,他们来晚了,若是早些来,或许还有救。 也就是说,房青玄活着的概率几乎没有。 小旺财看着禁军把那具工人的尸体,给抬到一边,眼睛一下就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太子殿下,发现殿下的眼眶比他更红,会是怎样的结果,在场人都心知肚明。 何小景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感慨天妒英才,他心情沉重地拿着铲子,一下一下机械地挖着。 一直沉默的太子突然开口:「别用铲子挖,容易挖伤到子珩,都用手挖。」 何小景带头徒手挖,其余禁军也跟着挖。 元长渊只休息了一会,等指关节恢復知觉后,下去继续徒手刨土。 小旺财一边悄悄落泪,一边帮着搬土。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在默默做事,因为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房青玄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就这么逝世了,他们心底蔓延上一股悲伤的情绪。 第66页 随着一具具工人的尸体被挖出来,而迟迟没见到房青玄,元长渊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但很快希望又破灭了。 还没挖到房青玄,有两个可能,一他不在这里,二他被埋得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完全不可能还活着了。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还下起了沙子雪,一粒粒沙子似的雪砸了下来,并且越下越大,四周都是唦唦声。 房青玄站在窗边,伸手出去,接了几粒雪,准确来说是冰,一粒粒的,在手心上,一下子就化成了水。 就在房青玄看着掌心融化的冰水发呆之时,元宝指着远处的山头:「大人你看那边,好大的火光。」 元宝又道:「是银矿的方向,那些工人在烧火吗?」 「这时候工人应该早收工了。」房青玄总觉得之前听到的那一声闷雷很奇怪,现在看到银矿那边的火光,他勐地反应过来:「不好,是银矿塌了,那边估计是禁军点的火把。」 房青玄都没来得及跟宋仁说一声,就与元宝去了银矿那边。 元宝骑马跟在房青玄的马后面,他一张开嘴说话,沙子雪就往他嘴巴里掉:「大人,你怎么知道是禁军?」 房青玄拉着缰绳,双腿夹着马肚,跑得飞快:「现在除了殿下的手下,无人会跑到银矿去,更不会明目张胆点那么大的火把。」 谁都知道那座银矿被太子给查封了,这时候不会有人去那里,那些工人们堵住矿洞之后,也会早些离开,毕竟这么冷的天,他们也不愿意在外面待着。 这时候银矿出现光火,只能说明殿下派人过来了。 为什么来?来干什么?联想到下午那一声闷雷,就不难猜到了,是银矿塌了。 元宝问:「殿下是不是也来了。」 「必定来了。」房青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但他心中就是莫名有这样的底气,他知道太子一定来了,而且可能还在哭。 房青玄骑马的速度更快了,别看他是一个文臣,但其实他没那么柔弱。 元宝都有些跟不上房青玄的速度了,他在后面喊道:「大人慢些,注意安全。」 沙子雪越下越大了,这不同于冰雹那般大粒,雪沙子非常小,打在身上不疼,但是多,没一会就将房青玄的头上落满了,一粒粒的像是稍大点的盐粒。 房青玄赶到银矿的时候,果然看到大批的禁军,远远地看过去,能看到太子立在风雪中,一身华服满是泥污,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太子的背影萧瑟落寞,一直挺得笔直的腰杆,此刻也被风雪压弯了些,不难想像他此刻的表情。 房青玄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他心中正汹涌澎湃着,以至于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太子。 元宝跟了上来,看到真是太子殿下,便问:「大人,怎么不过去?」 房青玄的手死死拽着缰绳:「过去的话,就要被殿下给撕碎了。」 「怎会?」元宝还觉得迷惑,殿下怎么捨得将大人给撕碎呢。 房青玄甚至想要扭头就走,他慢慢调转马头:「元宝,你去告诉殿下,就说我无事,但千万别告诉他,我在哪。」 说罢,房青玄就想要走,消失在夜幕里。 可是他身下的马突然不听话了,人立起来,发出唏律律的声响。 太子和小旺财同时转头看向远处的一颗枯树,那颗枯树下两人骑着马,一个穿黑红袍,一个穿月牙白锦袍。 「殿下,那是房大人吗?」小旺财激动地指着那边。 「就是。」元长渊咬牙切齿。 房青玄知道自己现在跑已经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与元宝一同下了马。 元长渊踏着风雪,疾步朝着房青玄跑去,嘴里狠狠地喊道:「房子珩!」 看着太子那副目眦尽裂的样子,元宝一下就不怀疑方才大人说的那句话了,他感觉太子殿下真的会把大人给徒手撕碎。 元宝想也没想地挡在房青玄的面前,虽说他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跟大人成仇人了,但他相信大人绝对不会有错,所以他坚定地站在大人这边:「大人,我掩护,你快走。」 金银要是在这里的话,肯定会一脚把他踹开,怎么这么不懂事。 房青玄嘆气:「已经晚了,让开吧。」 房青玄轻轻把元宝推开,下一秒他就被太子的手臂给紧紧勒住了。 元长渊沾着泥并带有血污的手指,粗鲁地钳住房青玄的下颚,吻了过去,吻劲十分大,像是要把人给嚼碎了咽下去。 元宝后知后觉重新理解了大人的那一句话,这一瞬间他的脸爆红,原来会被撕碎,就是会被殿下狠狠疼爱的意思,他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很丢脸,只得尴尬地走开了。 「殿……唔唔……」房青玄的声音都被吞没在了吻里,这个吻没有丝毫甜蜜,只有粗暴而已。 房青玄并不享受,可也没怎么挣扎,因为他感受到太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慄,像是在害怕什么。 房青玄心里自然明白太子在怕什么。 看到太子手指上都是泥,他就知道发生的所有事了。 「房子珩…」元长渊的吻停顿了一下,他退开些,喊了声。 房青玄喘着粗气:「殿下,我在。」 元长渊又含着房青玄的嘴吸了两下,说:「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日日jian尸。」 第67页 房青玄:「…………」 元长渊又说:「你再跑,我就把谢道林给我的后………庭珠,给你戴一戴,从早到晚都含着,看你还跑得了吗?」 房青玄:「…………」 元长渊一点风度都不要了,污言秽语一句又一句地说出口。 房青玄除了无言以对之外,脸颊已经红得要滴血了,欧阳太傅那样的圣贤大儒,怎么教出太子这样的……疯批。 连一旁的小旺财,都拿手指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实在是不好意思听下去了。 「殿下…别说了…」房青玄红着脸,弱声回道。 「哼!」元长渊用力一哼,又吻了上去。 何小景带着几十名禁军从坑底爬了上来,看到太子抱着房大人又亲又啃,他们真是又惊又喜,所有人心中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元长渊单手将房青玄给高高抱起。 房青玄不得不抬手,圈住太子的脖子,以防掉下去。 两人亲密地吻在一起,看得周围人面红耳赤,最后纷纷转过头去,无人敢偷看。 元长渊的动作轻柔了许多,这个吻也渐渐变得甜蜜。 房青玄甚至觉得很舒服,身体发软,往元长渊怀里靠。 元长渊将他抱到风雪吹不到的地方:「子珩,把舌头伸出来。」 房青玄整个人都挂在太子身上,他红着脸说:「殿下,够了。」 第38章 宏图霸业 元长渊唿吸粗重,盯着房青玄红肿的唇瓣,哑声道:「不够。」 太子的唇又贴了上来,让房青玄来不及躲,太子吻得兇勐又霸道,没一会,他就感觉嘴里的唾液都被太子给汲取干了。 元长渊吻的同时,手也没闲着,隔着锦袍,在房青玄的臀上揉,力气大得像是要把那团肉,给捏成肉泥。 房青玄感觉到有点疼,皱了下眉。 要不是这野外太冷了,并且还下着雪,元长渊可能会直接撕碎房青玄身上的衣物。 亲了不知道多久,房青玄脑袋都晕乎乎的了,浑身软得像是一滩烂泥,被太子托抱在怀中,而他身上的月牙白锦袍,已经被太子身上的泥污给弄脏了,两人看上去都乱七八糟的,混乱又缱绻。 元长渊亲够了,又逮着房青玄的脸亲了几口:「子珩,你还活着,真好。」 房青玄猜太子听到银矿塌了时,一定很慌,他张开两片被亲肿的唇,柔声说:「让殿下担忧了。」 元长渊微微怒道:「知道我会担忧,你还乱跑什么。」 房青玄垂下眸,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元长渊一见他这副神态,忍不住又亲了两口:「就那么怕我要了你吗?」 若是太子真想要他,他可以配合,他担心的只是太子玩腻了玩够了之后,会厌弃他,一旦生厌,那么他不管提出的谋略有多高明,太子都不会採纳,甚至听他说话,都会觉得烦躁。 这些并非是他臆想,而是他曾亲眼见过他爹是怎么厌恶他娘的。 在他出生之后,他爹就没来看过他娘一眼,只因他娘肚子上有妊娠纹,他爹觉得丑陋无比,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便把他们母子俩丢在了一处破庄子上。 那庄子荒废好多年了,还传闻里面闹鬼,有次他娘病了,他去房家,想要点银子买药,他爹正眼都没瞧他一下,说到他娘时,满眼嫌弃。 房青玄听他娘说过,他爹最开始是很喜欢她的,每次见她,都会带一种甜糕,并且每天都不重样,他娘一开始也不喜欢他爹,但后面慢慢被打动了,只是她没想到男人的喜爱就像一层纸,一撕即破。 房青玄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像他娘那般,陷入情网,在被抛弃后,就郁郁而终。 就算太子厌弃他了,抛弃他了,他都可以坦然接受,他唯一担心的就只是,太子会因此不採纳他的意见,甚至不想听他说话,那么他还怎么帮着治理天下。 房青玄心中的顾虑有许多,可太子又逼得他太紧,他唯有逃得远一些,但还是没用,太子还是追过来了。 方才他看着太子一身泥污地立在风雪中,腰背被风雪给压弯时,他的心狠狠地泛起了涟漪,他知道自己已经跟他娘一样陷入了情网,可他会比他娘幸运些吗? 房青玄看着太子那张年轻俊美的脸,缓缓说:「殿下,微臣想收一名学生。」 见房青玄答非所问,说想要收一名学生。 元长渊迷惑了一下:「为什么?」 房青玄说:「我有许多治国之道,想教给他。」 元长渊挑眉:「你教给我不就行了,白天教不完,晚上也可以教。」 房青玄轻笑一声:「殿下是欧阳太傅的学生,微臣可比不上欧阳先生,该教的,他老人家早就教了。」 元长渊问:「你真想收名学生吗?」 「嗯。」若是哪天太子看他生厌了,那么他可以让自己的学生前去给殿下出谋划策,他只需要在幕后运筹就行,他甚至可以假死,从此再也不出现在太子面前。 元长渊认真思考片刻:「我再考虑考虑。」 亲热完了,元长渊准备带房青玄回徐州。 房青玄却说不急,然后领着太子去了一户农家小院。 宋仁看到房青玄和元宝急急忙忙跑了,就知道出事了,他便带着小孙子站在院门前徘徊,主要还是宋子杰着急了,一个劲囔囔美人跑了,要去追。 第68页 宋仁只好带他在院外等,等了一个时辰后,看到了一队人马。 宋子杰刚要跑上去迎接,结果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在别人怀中,顿时风中凌乱了。 宋仁先一步迎上去:「大人,出什么事了?」 太子的手臂强势横在他腰上,房青玄想下马,却动不了,只能坐在马背上,对宋仁作揖,回道:「银矿塌了,死了好些个工人,我已让元宝将他们厚葬了。」 宋仁摸着小孙子的头说:「那处早就被挖空了,我打猎都不敢去那附近,就怕塌了,还好大人没去那边。」 房青玄其实去了,当时还想看着工人做完再走,只是被元宝催了好几遍,才离开那儿,不然他可能也要死在那里了,这话他不敢跟太子说,怕把太子吓到。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后,房青玄才不紧不慢地向太子简单介绍:「殿下,这位是宋仁兄,旁边是他的小孙子唤子杰。」 元长渊用余光打量了一下爷孙俩,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这是子珩看中的人,必定有特别之处,能为他们所用。 元长渊对于房青玄的眼光,是一点都不怀疑,所以他的注意力也没在这对爷孙俩身上,低头盯着房青玄露出来的后颈,忍着想要咬的冲动,低声说:「子珩,你出来还勾搭了个小孩?」 太子的眼睛是真的尖,一下就发现宋子杰眼中带着夺妻之恨,这么一个小屁孩,还想跟他抢,呵。 房青玄确实是使用了美人计,一想到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劣。 这时宋仁突然反应过来,骑在马背上一身脏污的男子,竟然是太子,他赶紧拉着自己的小孙子跪下行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宋仁之所以反应这么慢,是因为元长渊身上都是泥,比下田劳作的农夫还要脏,实在是叫人不敢认。 宋子杰被硬拉着跪下,他不屈服地挣扎了两下,并抬着头,瞪着太子。 宋仁赶紧把他的头给摁住,强行摁下去:「殿下,幼孙不知礼数,草民往后定会好好教他的。」 元长渊要立威,就不能那么快让他们起身,眼神睥睨着他们,迟迟不说平身,像是在刻意惩罚宋子杰刚才的无礼。 宋仁吓得都抖起来了,他摸不准太子的秉性,怕太子会因为小孙子的无礼,而降罪。 宋子杰不懂爷爷为什么会怕,明明山上的老虎都不怕,怎么就会怕这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 宋子杰还是倔犟地想要抬头看,他抬头那一瞬间,刚好跟太子的视线对上了。 太子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只微小至极的蝼蚁。 宋子杰感觉自己好像缩小了,小到只有尘埃那么大,而太子在他眼中却是那么的伟岸尊贵,让他不得不臣服。 宋子杰最终还是一点点地低下了头。 「殿下,别吓唬小孩子。」 直到房青玄开口说话,那压迫感才消失,但并未完全消失,还无形中存在着一些,若有若无,压得所有人都不敢造次,全都卑微地屏住了唿吸。 只有房青玄还能如常跟元长渊说话。 元长渊也只有对房青玄时,才会露出笑来:「我为什么要吓唬他。」 「殿下,下马吧。」房青玄累了,想早点休息。 元长渊抱着他翻身下马。 宋仁赶紧做了个请的动作:「殿下,里面请。」 元长渊一直抱着房青玄不撒手,把人抱到屋里,见这家里就一张床:「子珩,我们今夜怎么睡?」 「隔壁还有一张床,殿下你们要分开睡吗?」宋仁看到他们抱得那么紧,问的时候都带着疑惑。 房青玄说:「殿下是担心你们没处睡,既然还有一张床,那今夜就麻烦宋兄收留一晚了。」 「哪里哪里。」宋仁不畏强权,也不贪慕荣华,但面对未来的天下之主时,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在太子面前,他的腰杆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元长渊瞥着宋仁:「退下吧。」 宋仁赶紧带着小孙子出去了。 到了隔壁房间,一直压抑着的宋子杰,发问了:「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对他卑躬屈膝?」 宋仁朝着他的脑袋重重拍了一巴掌:「他是太子,他爹可是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宋子杰懂了,难怪他刚才看到太子会怕,原来是因为他有个皇帝爹。 元长渊的手不安分地乱摸着:「子珩,你看中那爷孙俩哪点了?」 房青玄一动不动,解释道:「殿下手中的武将都只适合近战,宋仁兄使得一手好弓,刀也使得不错,可近可远,宋子杰年纪虽小,但十分聪慧,能学到他爷爷的本领,可以好好培养,将来有大用,嗯……殿下……」 「子珩,你接着说。」元长渊找到了一个摸上去如玉般光滑的玩意,他爱不释手。 「嗯…殿下要完成宏图霸业,身边必定少不了能臣……」房青玄微微喘息,实在说不下去了,他身体一激灵,竟然…… 元长渊把湿哒哒的手拿起来,放到房青玄面前:「子珩,你的精华与才华,都是我的。」 房青玄:「………」 第39章 居安思危 「殿下……」房青玄脸颊绯红,眼中含着水汽,看着太子手上的白色浊物,想掏出袖中的手帕帮忙擦掉。 谁知他刚拿出帕子,太子就当着他的面,将手指放在唇边,缓缓舔掉了手指上略有些黏稠的白色浊物,像是好奇味道怎么样,尝完后,说了句:「有点淡。」 第69页 房青玄抓住太子的手腕,赶紧把他手上剩下的给擦掉,以防又被他给吃了:「殿下,别乱吃东西。」 「人之精气所凝聚的东西,吃了可是大补,就是有点凉了,热乎的肯定没那么淡。」元长渊露出一副可惜了的样子。 房青玄垂着眸,不敢跟太子对视,手帕仔仔细细地擦过太子每一根手指,他道:「这是浊物,并非精气。」 看着房青玄的脸颊通红,元长渊觉得煞是好看,笑着说:「民间话本里总提到采阴补阳,说精.元是大补之物,对修炼大有裨益,我认为确有其事,这玩意可比长生不死的仙丹有效果多了,子珩,你想让我长命百岁吗?」 房青玄不回话,擦完把手帕塞回袖子里,想等明日再洗。 可太子手速极快地从他手中夺走了锦帕,盖在鼻子上,边闻边说:「这个就送给我吧。」 房青玄伸手想要夺回,元长渊立马长臂高举,委屈道:「一个帕子而已,都捨不得送给我吗?」 房青玄红着脸:「微臣洗干净再送给殿下。」 「不用,我就喜欢这个味。」元长渊把帕子攥在手里,笑吟吟地闻着,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 房青玄无话可说,嘆了口气,他本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可自从遇到太子,他保守的思想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并且太子每次都能给他制造新的冲击,关键是他居然还能够接受。 不知道以后太子还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元长渊把帕子给塞到胸口处的暗兜中,然后把房青玄给搂过来:「我累了,早些休息吧。」 房青玄没动,安静地靠在太子怀中,离着这么近,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太子强劲的心跳,不知为何,他听到太子的心跳,居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察觉到太子的唿吸变得平缓,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房青玄小心地抬起头来,看着太子那张年轻的俊脸,太子跟皇帝长得并不像,更像皇后一点。 皇后当年确实是元京城内的第一美人,太子的眼睛比较像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漾开了一汪春水,因此太子有时看上去像个邪魅多情的风流人物,但实际上太子和皇后都很专情。 房青玄抬手抚摸太子浓黑的剑眉,像在看一件心爱之物,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下他的存在。 少年人的情意如疾风,将他整个人都卷上了天,让他下不来了,他只能被动地随风而动,风会几时停,他不知,他只知,风停情意止,情随风而消,心若昙花败,人如旧时衣。 「殿下,万福金安。」 房青玄小声地问了声安,随即闭眼睡了。 次日天不亮元长渊就醒了,生怕房青玄又逃了似的,赶紧先睁眼,见人还在,就紧紧抱着再眯一会。 房青玄被勒醒了,刚要挣脱开,太子就突然睁大眼睛:「房子珩,你又想逃。」 「只是殿下抱得太紧了,微臣有些不适。」 「狡辩。」 「真的。」 「证明给我看。」 太子不依不饶,房青玄最后没办法了,主动亲了太子一口,才被放过。 元长渊一大早上精神抖擞,心情更是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宋仁也一大早就起来了,将家中最好的食材拿出来招待太子,炒了三菜一汤。 元长渊夹起一片腊肉餵到房青玄嘴边:「宋仁手艺不错,这肉熏得刚刚好,子珩,你尝尝。」 房青玄知道自己要是拒绝,太子肯定会追着追着喂,索性张嘴,小小咬了一口:「好吃。」 宋子杰看着他们在卿卿我我,气得狠狠扒了两口饭,他要赶紧长大,也把美人给抱在怀里。 房青玄吃饱了,想拿帕子擦嘴,突然想到他的帕子被太子拿走了,他一转头看向旁边,却见太子正拿昨夜那块帕子在擦嘴。 房青玄的耳根子悄悄红了:「………」 宋仁没察觉到他的异常,问:「大人,咱们多久启程?」 房青玄刚想找元宝要一块帕子,太子就递了一块绛紫色的绢帕过来,这是太子自己的。 房青玄接过帕子擦擦嘴:「兄长收拾好东西便可启程,随我们先去徐州,若情况有变,再去元京。」 宋仁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把院子给锁上,就带着小孙子跨上了马背。 若是不早点回去,唯恐生变,所以他们在路上不敢耽搁,连续骑了四个时辰的马,终于到了徐州。 赶了那么久的路,其他人脸上多少都带着风尘僕僕的疲倦,只有房青玄髮丝都没被吹乱,因为他被太子护在怀中,用大氅包着,坐累了,可以靠着太子小睡,所以精力还很好。 到了徐州,房青玄一刻都没休息,刚落地,就跑去看看荒地开垦得怎么样了。 冬日里土都被冻上了,现在还不好开挖,只是先把土地上的灌木杂草给清理掉,然后丈量土地,将清理出来的地,一亩一亩地分好,等到开春就能直接挖了。 上百名劳动力,在这几天时间里,清理出了几百亩的耕地。 房青玄蹲下身,抓了一把土,随即捏了一些,放进嘴里。 元宝见状赶忙上前制止:「大人,这不能吃。」 「别担心,我只是尝尝这土适不适合种植。」房青玄把土在嘴里抿了抿,能尝出一点点咸,他不知道这叫土地盐硷化,但他知道这种土地不太利于农作物生长,不过可以种植耐盐性的作物,比如甜菜或棉花。 第70页 房青玄把嘴里的土给吐掉,又用帕子擦了擦,随即让农官记好,这一片明年该种些什么,怎么施肥,以及怎么灌溉。 这位司农当了大半辈子的农官了,知道的居然还没有房青玄的多,拿笔疯狂地记,把房青玄说的每一个字都给记下来,连一声咳嗽都记下了,眼里满是对房青玄敬佩之意。 房青玄带着农官,把开垦出来的土地,都看了一遍,一直到天黑了,才回去。 司农扶着他上马,依依不捨道:「大人您说的那些,下官都记住了,明年一定严格按照大人的吩咐执行。」 房青玄坐在马背上,向司农作揖:「告辞。」 回去的路上,元宝忍不住问:「大人从未种过地,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有些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有些是听老人的经验。」房青玄的亲娘就是乡下农妇,所以他虽然没种过地,但是与他娘聊过种地的事情,另外他当典籍那五年,做的事情就是抄录古籍经文。 古籍上都是前人留下的经验,房青玄抄得多了,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了。 房青玄现在的脑子就是一座书阁,是天下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他真的是一块宝,太子殿下得之有幸吶。 回到客栈时,天都黑透了。 元长渊正忙着看他父皇的回信,这份家书前半段是在夸他,后半段则全是在责备他,说他太鲁莽太急躁了,不应该这么快就大刀阔斧地整改徐州,更不应该一声不吭就把四大家族都给抄家了。 皇帝就是这样,既不想得罪旧派,也不想让新派跳脚。 元长渊有时都觉得自己父皇太没有魄力了,该干的事情,就应该雷厉风行,不快刀斩乱麻的话,只会滋生更多麻烦事。 元长渊看得正烦躁的时刻,小旺财欢快地跑进来:「殿下,房大人回来了。」 元长渊紧锁的眉头放开了些:「让子珩赶紧过来。」 房青玄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小旺财喊来了。 元长渊将他往腿上一拉,再将那份家书给他看:「这是父皇的来信,骂了我一顿。」 房青玄一目十行,飞快把信看完:「皇上也是为了殿下好,担心你会成为旧派的眼中钉。」 元长渊现在手里有钱了,说话都更硬气了:「旧派算个什么东西,一群虫豸罢了。」 房青玄横坐在元长渊腿上,调整了下位置:「殿下要居安思危,徐州是被我们给掌握了,但除了徐州,还有另外六洲都被世家给控制了,徐州没有足够多的草场,大多都是耕地,不足以养大量的战马,没有战马,打起仗来不方便。」 战士吃的粮食,战马吃的草料,也就是粮草,打仗时,粮草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毕竟吃不饱饭,哪里有力气打仗。 战士要吃饱,战马也同样要吃饱,因此草场必须要有。 房青玄已经看中了荆州,荆州天气适宜,一年四季都有绿草,地势也平坦开阔,适合养马,并且荆州离徐州也就隔了一个平乡。 听到房青玄提起荆州,元长渊想起那次在夜市,买的那一桶花:「荆州的花不错,与你很配。」 房青玄无语凝噎:「……」 太子总能在聊正事的时候,突然风花雪月一下。 第40章 锋芒太露 房青玄摸出袖中的玉骨扇:「殿下,等到开春,旧派定然会有所行动,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得先一步布局。」 元长渊凑过来,嗅着他身上的体香问:「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 房青玄感觉太子的唿吸喷洒在颈间,有点痒,他稍微躲了躲:「他们定会先剷除江淮民,再然后想办法扶持大皇子登基,因此皇上和江淮民的性命都有安危。」 元长渊眼神一沉:「他们敢!」 旧派要是敢动他父皇,他就提着深渊,在朝堂上,当众斩了萧岳那个老不死的。 房青玄说:「殿下可派人去暗中保护皇上。」 「金银去找老仙师了,若是他在,可派他去。」元长渊一时想不到能派谁去了。 房青玄:「让元宝去吧。」 元长渊摇头:「他得保护你的安危。」 房青玄谦虚道:「微臣只是个小官,不足为惧,处境比皇上安全多了,不会有事的。」 他本是好意,谁知他一说完,太子脸色就黑了。 房青玄说自己只是个小官,不足为惧,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太子却听出了不足为惧的含义,就是死不足惜的意思。 刚经歷了银矿一事,太子魂都被吓裂了,他现在不喜欢听这种话,脸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房青玄说:「房子珩,你记住了,你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房青玄唇瓣轻启:「微臣……」 话还没说完,元长渊快速就打断了他:「我会派其他人去保护父皇,元宝得贴身保护你。」 房青玄不知道的是,他身边除了元宝之外,其实暗中还有几十个暗卫护着他,因为太子被银矿的事情吓到了,也就更谨慎了,所以就悄悄将自己身边的暗卫,都拨去保护房青玄了。 房青玄对此事一无所知,更不知,太子远比他想像中,要更加在乎他。 房青玄一直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死,但见太子反应这么大,他便把那种想法给打消了一些,至少在太子没有厌弃他之前,他得好好活着,辅助他的君王,治理天下。 第71页 聊完正事,元长渊恶狠狠地嘬了他一口:「你每天都要气我一下才甘心。」 房青玄微微仰头:「微臣往后会谨言慎行。」 这个微微仰头的角度,实在太乖了,元长渊根本把持不住,将人往书案上一压,吻就像是暴雨般落下。 房青玄被亲得双腿发软。 就在元长渊准备在他全身都打下印记的时候,一支淬了毒的小竹箭,破窗而来,直逼房青玄的颅骨正中间。 元长渊余光瞥到了箭头亮起的银芒,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了过来,抱着房青玄朝旁边一滚,两人滚落到了地板上。 元长渊的后背先着地,房青玄趴在他怀中,也反应过来有刺客了,他急忙问:「殿下,你没事吧!」 「子珩,那箭是沖你来的。」元长渊说这话的时候,嘴巴都有点干,能听得出他很慌。 元长渊的手掌托着房青玄的后脑勺,往自己怀里摁:「今后哪也不许去了,听到没有!」 那一箭是真的兇险,若非元长渊及时察觉,说不定房青玄的脑袋已经被扎穿了。 房青玄回头看向那支扎在墙上的毒箭:「殿下,这一箭应该是冲着你来的,殿下才应该小心,得在身边多安排些人手,我看宋仁兄就不错,他眼力好,百步之外的刺客,都能发现,可让他带些人每日去周围巡逻。」 其实房青玄知道这一箭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为了让太子别那么担心他,他只得这么说。 元长渊又不是傻子,没那么好骗,他用指腹在房青玄的耳后摩挲着,眼里带着杀气:「子珩,旧派那帮人盯上你了。」 房青玄摇头:「不止他们。」 在明面上他们的敌人,就只有萧岳为首的旧派而已,但暗中的敌人却不知道有多少。 元长渊皱了皱眉:「定是你这些日锋芒太露。」 房青玄觉着不对劲:「我这些日并未做露出锋芒的事。」 他都是在幕后给太子出主意,那些人又是怎么注意到他的呢,毕竟一般人见他姿色不错,又与太子时常暧昧,都以为他只是太子养在身边的一个玩物,并不会认为他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 所以那些人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他从一个小小的典籍,升到太子侍读,朝廷中大部分人,都只觉得他是出卖色相,靠屁股勾搭上太子的,根本无人知道他还是个出色的谋士,而他自己伪装得也好,并未露出多少锋芒。 房青玄觉得这次的刺杀,并不是旧派搞的,旧派那帮人可能现在都还觉得他只是个小角色,而意识到他有威胁,要杀了他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房青玄心中隐隐猜到是谁了,但他没告诉太子。 元宝发现有人朝屋里射箭,就立马去追人了,追了十条街,最后还是没追到,灰熘熘地回到客栈内。 「殿下,属下无能,没有抓到刺客。」元宝感觉到太子殿下脸色极差,他都不敢抬头了,尽量把头压低一点。 元长渊看着元宝的头顶,怒问:「知道这次有多危险吗?」 要不是有他在,并及时反应过来,那么房青玄已经死在屋里了,元长渊现在是恨不得,把房青玄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才好, 「属下知错。」没有及时发现刺客也就罢了,还让刺客给跑了,元宝也觉得自己太废物了:「请殿下惩罚。」 房青玄开口道:「罢了,事发突然,不全是你的错。」 元长渊却说:「下去领二十板子。」 房青玄欲要求情:「殿下……」 元宝中气十足大喊道:「属下甘愿受罚。」 说完,元宝就去领板子了。 知道房青玄要心疼了,元长渊说:「不罚他,他就不记教训,以后只会越来越懒散,今日他就守在门外,还能让毒箭射进来,这是极大的疏忽,打他二十大板都少了。」 房青玄也明白是这个理,无奈道:「是。」 元宝挨了二十大板,一点事都没有,挨完,就又回来守在门外,这回他一刻都不敢松懈,眼睛像鹰一样,盯着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就怕那里藏了刺客。 房青玄看着门外来回走动的影子:「元宝。」 元宝推门进来,按住剑,单膝跪地:「大人有何吩咐。」 「吃块甜糕吧。」房青玄让他过来拿。 元宝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对吃的没什么抵抗力,于是他一脸严肃地走过去拿了一块,然后一脸严肃地边吃边出去了,全程都不敢看太子殿下一眼。 太子的年纪也不大,但是压迫感却极强,他一发怒,无人敢大喘气,把所有人都吓得跟鹌鹑一样,让人不自觉就忽略了他的年纪。 折腾了一个时辰,该罚的罚了,该安排的安排了,元长渊才心有余悸地把房青玄抱上床去睡觉。 太子睡之前,还不忘叮嘱说:「哪也不许去了。」 「知道了。」房青玄嘴上敷衍地答应,心里则在思考那人为什么要杀他。 这一夜,註定是个不眠夜。 翌日,房青玄被元长渊软禁在了房间内,哪也不许去。 房青玄一开始倒也配合,可连续被软禁了三日之后,他就待不下去了,因为离春节就只有几日了,他想在春节前,在徐州建个养蚕的小工坊,这样那些老弱妇孺也有事可做,能领份工钱,养家餬口。 第72页 元长渊将他刚穿上的锦袍给脱掉:「我会命人去建的,你就好生待着。」 房青玄原本是想穿戴整齐出去一趟的,结果太子三两下就给他剥得只剩下里衣了,屋内烧了火盆,一点都不冷,可他还是想把衣服穿上。 房青玄用力拽住自己的袍子,不让太子拿走:「殿下,微臣不可能在屋里待一辈子,总是要出门的。」 元长渊:「你敢出去,我就把小旺财丢进火盆里。」 屋外很快响起小旺财的哭声:「呜呜,大人我不要被烧成灰。」 一旁的元宝:「……」这主僕俩演得可真好,大人肯定被吃得死死的。 房青玄就是容易心软,把手松开,让太子将他的袍子拿走。 元长渊把他脱得就剩一件白色的贴身衣物,这样他就算是想跑,也跑不快,跑之前还得穿衣,太麻烦了。 元长渊将手掌贴在房青玄的腰侧,摸一摸,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收紧到极致的腰线,不似女子那么软,很有韧性,柔韧又不失性感。 元长渊真想低头去咬一口,在房青玄的腰窝上留下印子。 「子珩,你可不要在别人面前脱衣。」就房青玄这副完美无瑕的身子,元长渊敢保证没人能拒绝得了。 「怎会。」房青玄可没有那么放荡。 元长渊也知道房青玄不会,但没办法保证别人不会:「也不可在别人面前穿得过于轻薄。」 「殿下,微臣并非什么绝色妖姬,没那么勾人。」 「你敢说你不是绝色妖姬,明明把我勾得神魂颠倒的,你现在是祸国妖妃,以后就是祸国妖后,勾得我不早朝了,那些大臣们肯定天天弹劾你。」 房青玄:「………」 第41章 风雨欲来 除夕那日,整个客栈张灯结彩,灯火辉煌,房青玄被软禁在屋内,闲得无事,就亲手写了对联,又剪了窗花。 小旺财贴对联时,止不住地赞嘆:「大人写的字真好看。」 房青玄的字,如他这个人一般清隽,真正的字如其人,光是看他这个字,就让人觉得他一定是个好人,反正小旺财是这么觉得的,贴好之后,还用手指在字上摸了摸。 元宝把米浆涂在对联背面,对齐后,贴在门边:「等有空了,可以让大人教教你。」 「不了,大人还得教殿下呢,轮不到我。」小旺财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敢让大人亲手教。 房青玄正好听到小旺财的话了,便坐在屋内回道:「只要你有心思学,随时都可以找我。」 房青玄话音刚落,就又听到太子说:「房子珩,你既然这么有空,那不如与我探讨些更有意思的事,比如……一直硬,是个什么毛病。」 房青玄羞得脖子都红了,赶紧打断:「殿下。」 小旺财和元宝对视一眼后,识趣地退下了。 「你有时间教别人写字,就没时间给我看病了吗,难道在你心中,我还没有小旺财重要吗?」 「殿下这是诡辩。」 「你就会对别人心软,对我却心坚如铁。」说罢,元长渊一脸伤心又沮丧地站起身,欲要走。 房青玄急忙抬手,拽住了太子的袖角,一贯巧舌能辩的他,在面对太子时,总是会词穷:「殿下,微臣没有……」 元长渊就是在故意演戏罢了,见房青玄有了妥协之意,他趁胜追击:「如果我不是太子,你怕是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元长渊只是说着玩,可房青玄心中却实打实地疼了一下,他的少年郎,俊美无双,又是未来储君,身份尊贵,高不可攀,该说那句话的人应该是他才对,若他没有才华,只是庸庸之辈,太子肯定不会多看他一眼。 房青玄拽着太子袖角的手,紧了紧,他干涩道:「殿下才是,我若没有中一甲进士,只是个庸才,那我此刻怕是只能给人写对联,勉强挣几文钱餬口。」 房青玄说完,松开太子的袖角。 元长渊愣了下,怎么被反将一军了。 见房青玄真伤心了,元长渊顾不上演戏了,忙把人搂在怀中:「你是庸才更好,能不操心那么多,心思都可以放在我身上。」 房青玄勾唇,莞尔一笑。 元长渊心道中计了:「………」 还是房青玄的演技更入木三分,把太子都唬住了。 元长渊不开心了:「房子珩,你耍我。」 「明明是殿下起的头。」房青玄从太子怀中退出来,重新执起笔,继续写对联。 其实刚才那些话,是真心的,房青玄知道他能让太子另眼相看,就是因为他并非庸才,不然他可能早就死在御史台了。 元长渊的心思何等敏锐,他知道房青玄那番话中,带着几分真心,他把手覆在房青玄的手背上,握住他的手:「子珩,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你文采斐然,又是当年的一甲进士,才留意你的。」 房青玄的嘴唇,轻轻一抿,没说话。 「可我现在满心都是你,你就算只会给别人写对联,我也要想尽办法将你留在身边,我不要你辅佐我,我只要你平安待在我身边,让我每日看一眼便好。」 「若我真是那样的废人,殿下就不是这番态度了。」房青玄不愿再继续讨论这个事,因为没有意义,他并非庸才,太子也并非普通贵公子,他们能碰到一起,是命运使然,没有那么多若是。 第73页 元长渊也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亲死房青玄。 「啧~」 屋内响起啧啧的水声,以及缠绕在一起的喘息声。 房青玄被吻得气息紊乱,靠在太子怀中,大口喘着气:「殿下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元长渊笑问:「你要做年夜饭给我吃。」 房青玄谦虚道:「微臣厨艺一般,殿下莫怪。」 元长渊摸着他红肿的唇瓣:「做吧,我爱吃。」 房青玄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没有认知,哪里是一般,分明就是难吃。 房青玄忙了两个时辰,最后做了十盘黑不熘秋的菜,也不知是酱料放太多了,还是单纯没掌握好火候,反正每道菜都发黑。 房青玄让元宝和小旺财,一起坐下来吃年夜饭。 他们两个连连摆手:「大人使不得,奴才哪有跟殿下同桌用饭的道理。」 房青玄帮他们摆了碗筷:「年夜饭得人多才热闹,殿下不会介意。」 元宝和小旺财最终还是坐下了,两人拿筷子的手都在抖。 元长渊面不改色地夹了一块黑色的东西,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子珩的厨艺见长了。」 房青玄微微一笑:「殿下喜欢就好。」 见太子与大人,都吃得很香的样子。 而且太子还说大人厨艺见长了,应该没上次那么难吃了。 小旺财小心地夹了块带皮的鸡肉,尝了下,直接泪目,比上次还难吃,味道就像是一只刚从粪坑里捞上来的鸡,没有洗,就直接下锅爆炒,然后火太旺,将鸡毛烧干净了,留下了一锅带着臭骚鸡毛味的肉。 「呜呜…大人,真好吃,呜呜……」小旺财一边抹泪一边强迫自己吃,还得违心地夸赞。 元宝也尝了一块,但没小旺财那么大反应,他就是眉头皱了皱,陷入了深思。 见小旺财这么喜欢吃,喜欢到都哭了,房青玄便往他碗里夹了好几块鸡肉:「你还长身体,多吃些。」 「呜呜…呕…谢…呕…谢大人,呕……」小旺财实在没忍住,连着干呕了三声。 元长渊不悦地瞪了过去。 小旺财后背一凉,立即埋头勐吃。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元宝和小旺财怀疑人生。 而宋知章和何小景他们,陪那些乞丐一块过除夕去了,因此逃过一劫。 春节转眼就过去了,天气转暖,冻土已经化开,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派欣欣向荣,即将繁荣昌盛的景象。 房青玄在元长渊的陪同下,去了田地间,田间的绿草已经冒了出来,青翠欲滴。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看着地里劳作的农人,这些农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现在他们都能吃饱饭了,干活很有劲。 「今年若是丰收,殿下手中有粮,便不用忌惮任何人了。」房青玄只期盼今年的雨水能充沛。 元长渊狂妄道:「我本就没忌惮过。」 房青玄慢慢走着:「元京那边怕是要有动静了。」 元京城内,风雨欲来。 春节过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百官吵得不可开交。萧岳一把老骨头长跪不起:「皇上,老臣为官五十载,这五十年间,天下安定,百姓和乐,可自从江参知执意要变法后,这天下就没安宁过了,旧的体系与规定,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哪能轻易就推翻重建。」 江淮民也跪在地上,他冷呵道:「天下安定,百姓和乐,你还是真是说得出口,前徐州知府虽然死了,但他书房里那些罪证可不少,现在那些罪证就在御史台,萧丞相要不要去翻翻看,徐州知府做的坏事里,有多少是你也参与过的。」 吵来吵去,还是没有结果,皇上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下朝了。 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走出宫门。 赵钧佝偻着腰身,飞快钻进萧岳的马车,一坐下来,便道:「那江淮民不能留了。」 「江淮民是要解决,太子也同样不能放过,我从前倒是小看太子了,没想到他那么有魄力,一个月的时间,杀了陆修竹,抄了四大家,他这是撕破脸子,要与我们为敌了。」萧岳的眼睛虽然已经浑浊发黄,但仍然锐利。 赵钧说:「我在徐州瞧着太子日日都寻欢作乐,不是与房青玄亲热,就是与男宠玩耍,我看太子没什么本事,他身边定然是有其他高人。」 「就你这个蠢货,能看出什么,他故意演给你看,你就真信了,赵家从前还出过几个进士,怎么到你这辈,全都蠢笨如猪,你那个小儿子,更是一滩烂泥……」 赵钧被骂得低下头,纵使心中再不悦,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拳头紧了紧,等萧岳骂完了,他才抬起头来,赔笑说:「萧相骂得对。」 萧岳愿意提拔赵钧,除了赵家有钱之外,第二原因就是因为赵钧这个人好拿捏。 骂完,萧岳心里舒坦了,喝了口茶问:「大皇子前日不是去找你了吗?」 赵钧攥着的拳头松开:「大皇子想拉拢我们。」 「想让我们扶持他,他总得做点什么才行。」萧岳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赵钧:「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下官明白。」赵钧把小药瓶收进袖中,随后匆匆下了马车。 夜里,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出现在赵家后门,赵钧亲自去开了门,把人领进去。 第74页 赵钧倒了一杯热茶奉上:「大皇子麻烦您请自来一趟了。」 大皇子摘掉宽大的斗篷,急道:「赵大人,太子肯定不会放过我,我现在能投靠的就只有你们了。」 第42章 剑拔弩张 「大皇子稍安勿躁,坐下慢慢聊。」赵钧挽袖,坐了个请的动作。 大皇子将斗篷交给下人,往椅子上一坐:「赵大人,太子他狼子野心,他现在虽然有意巴结你们,但等到他登基后,肯定会第一个拿你们开刀,万不可中了太子的诡计。」 「太子在徐州大力整改,便能看得出他野心十足,现在太子手中不仅有禁卫军指挥权,还拥有整个徐州,皇上也十分看重太子………」赵钧提到皇上时,停顿了一下,挑眉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果真变了脸色,愤恨地在桌上一砸:「太子分明好色又顽劣,且品性不端,可父皇却一再容忍他,哪怕他败坏皇室名声,也没想过要废掉太子,父皇真是太偏心了。」 说到偏心这事上,大皇子的情绪愈加激动:「我明明才是长子,却一直都要给太子行礼,见了太子得让道,在中秋宴上,太子能挨着父皇坐,而我却只能坐在母妃身旁,我生病时,父皇也只是口头慰问,太子生病,父皇却要亲自去看着太子吃药才安心。」 等大皇子倾诉完了,赵钧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 大皇子拿起来看了看,疑道:「这是……」 赵钧缓缓回道:「只需一小点,便能让人咽气。」 大皇子手一抖,小药瓶从他手中掉落,在桌面滚了几圈:「要我去给太子下毒。」 赵钧摇头:「非也,非也,太子远在徐州,你贸然前去,他哪里会放心吃你给的东西,而且他身边都是禁军,又有贴身侍卫,他若是毒死了,你也跑不了。」 「那…这是要我……」大皇子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但他完全不敢想像。 「皇上待你远不如太子,只要太子还在,皇上就永远不会让你当储君,你这辈子都得低人一等,若是皇上死了,太子远在徐州赶不回来,他赶回来了也不怕,只需要在城外埋伏,让他只能躺着进元京,如此一来,无人能反对你登基,皇位非你莫属。」 大皇子眼睛都亮起来了,将小药瓶重新拿起来,攥在手心,心中暗道:「父皇这是你亏欠我的。」 大皇子刚离开赵钧府上,就又急急忙忙地进宫了。 元庆帝正在案前,批阅奏章,也不知道奏章上写了什么,气得元庆帝额角的青筋都显露出来了。 门外宦官轻轻走进来,拱手禀报:「皇上,大皇子求见。」 元庆帝把那份气人的摺子给合起来,丢到一边:「让他进来。」 大皇子忐忑地走进去,先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自从芸妃死了之后,元庆帝对大皇子也是越看越不顺眼,还一句话没说,就显得很不耐烦了。 大皇子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那么做,可瞧着父皇看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嫌弃,他的心一下就坚定了:「父皇,儿臣想过些日子搬去古寺中,每日为母妃祈福。」 元庆帝突然暴怒,用力将摺子丢到大皇子脸上:「你母妃生性恶毒,残害皇嗣,下毒害得朕的皇后早早香消玉损,她一个罪人,你替她祈什么福,你还期盼着她死后能升天不成。」 大皇子连连磕头:「父皇息怒。「 大皇子一边磕头,一边握紧拳头,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怨恨。 元庆帝知道所有事情都是芸妃做的,与大皇子无关,这毕竟是他的儿子,不该如此迁怒。 元庆帝深吸了口气,语气好了些:「你起来吧。」 「儿臣不敢。」大皇子始终低着头,因为他怕自己抬起头来,眼中的恨意会被父皇给看到。 元庆帝站起身来,行至大皇子面前:「你是朕第一个孩子,你出生时,普天同庆,朕待你也是极为溺爱,因此把你给宠坏了,让你觉得世间所有好的东西,都该归你所有,太子出生后,朕的心偏向了太子,你便在心中恨上了朕,再也不与朕亲近,子骏,该是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不该是你的,你拼死也得不到。」 元庆帝把所有事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大皇子心中有许多不满。 见被识破了,大皇子也不伪装了,仰起头,用那双充斥着恨意与不甘的眼睛,恨恨瞪着元庆帝:「太子哪里比我好,他从小就顽劣,不肯背书,还时常跟太傅斗嘴,皇后死了他都没去看最后一眼……」 「啪!」 元庆帝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大皇子脸上。 大皇子脸颊被打得血红,可他仍然倔犟地仰头,瞪着元庆帝:「皇后死了,太子才发愤图强,要是她不死,太子恐怕还在宫里养猫逗狗,上蹿下跳捉弄宫女,呵……」 元庆帝气得抬脚,将大皇子踢倒在地,声音拔高道:「你还好意思提皇后。」 大皇子坐在地上,慢慢爬起来,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元庆帝,他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父皇你若是真那么在意皇后,又为什么会在皇后宫中宠幸一个宫娥,要我说,你薄情寡义,谁也不在乎,你只在乎你自己。」 大皇子的母妃就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因为被皇帝宠幸了,才有了他。 元庆帝怒不可遏:「住嘴!」 第75页 大皇子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笑完,大皇子围着元庆帝转了一圈,阴阳怪气道:「瞧瞧这天下被你治理成什么样子了,你有什么资格当皇帝,你不配,太子更不配。」 「你!简直大逆不道。」元庆帝拿起旁边的烛台,砸向大皇子。 大皇子赶紧躲到书案后,趁机将毒粉撒在了书案上。 元庆帝气得站不稳了,他摇晃着身子,捂住胸口,喊道:「来人,把大皇子拖下去,关进大牢。」 几个宦官走进来,把大皇子给架走了。 大皇子也没反抗,只是一直在大笑,像是疯了一般。 元庆帝坐下来,大口喘气,缓了缓,拿起书案上的参茶,喝了一口,刚喝下去,便觉喉咙发紧,接着一股腥味涌上来。 「咚!」皇帝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 元长渊骑马带着房青玄,在徐州的田间地里游玩。 这时一个宦官骑马跑来,急匆匆跪下汇报:「殿下,皇上他出事了,请速归。」 元长渊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宦官回道:「皇上与大皇子吵了一架后,气急攻心,倒地吐血,至今还未甦醒。」 元长渊掉转马头:「本宫这就回去。「 房青玄握住太子的手腕:「殿下,先别着急,恐有诈。」 他们与旧派彻底撕破了脸子,现在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刻,太子贸然进京,恐怕会被埋伏偷袭。 「子珩,你留在徐州,我去一趟元京,别担心,我舅舅何鹤还在元京城内,他们伤不了我。」元长渊现在很着急,只想要马上回去看看父皇。 「让何小景护送你回去吧,路上怕是不安全。」房青玄猜到旧派肯定会在路上设埋伏。 元长渊否决了:「不行,徐州若有人造反了,还得何小景镇压。」 「那殿下可让一人穿着你的衣物,假扮成你,先行一步,引出埋伏,殿下跟随在后,再将他们一举歼灭。」 「好。」 太子让身边的暗卫假扮成自己,先一步出发了。 而太子本人则万般不舍地抱着房青玄不撒手:「子珩,我走了,你不要去勾搭别人。」 房青玄点头:「殿下放心。」 太子弯腰低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要保护好自己,我回来之前,你一根毛都不许掉,回来我会检查的,你有几根毛我可都数过的。」 太子还真数过,因为房青玄天生体毛少,底下也就三两根小绒毛,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房青玄瞬间脸红,抬手推了推太子:「知道了,殿下快走吧。」 「这么想让我走?」太子佯怒着在房青玄嘴上咬了咬。 房青玄自然也捨不得,他知道这一趟定然兇险,太子亲完后,他勾住太子的脖子,又主动送上一吻:「殿下万万要保重。」 太子收紧手臂,最后用力一抱。 随后元长渊翻身上了马背,离开了徐州城。 房青玄在原地呆了一会后,也上了马背,紧追了上去,他追到了城门口,没有再追,而是爬到城门上,眺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大皇子真是蠢,这点事都没办好,皇上也是命大,竟然没死。」萧岳重重放下茶杯,吓得旁边的赵钧一哆嗦。 大皇子直接把毒粉撒在书案上,只有极小一点飘到了参茶中,剂量太小了,所以皇帝还没死,同时太医也没查出皇帝是中毒了,只以为是怒火攻心,才导致的吐血。 萧岳觉得大皇子蠢,但大皇子很清楚,自己不能被当枪使,他把皇帝杀了,那他不就担负弒君之罪了,若是萧岳反悔不愿意扶持他,那他到时候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很聪明,故意与皇帝大吵一架,又故意只撒一点毒粉,制造出皇帝怒火攻心的假象。 这样一来,他即做了萧岳吩咐他的事,又没有惹上弒君的罪名,太子回到元京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第43章 反将一军 丞相府,一众旧派官员私下聚集于此。 「太子回元京了,这次无论无何都要让他有来无回。」萧岳满是沟壑的脸,配上狠毒的表情,尤其是在忽闪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丑陋狰狞。 底下一众旧派的官员面面相觑,没人敢出声,太子可是储君,杀太子就等同弒君,他们哪里敢杀,对于臣子来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他们虽然都在为自身利益着想,但如此大不韪的事情,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一个个的都把头低下了。 萧岳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发出冷哼:「太子近一个月的所作所为,还没让你们忌惮吗,他先用障眼法迷惑我们,让我们对他放松警惕,趁机整顿徐州,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徐州的已经被太子完全掌控,太子那把刀马上就架在我等脖子上,又怎能继续坐以待毙。」 「首相,太子未必真敢对我等下手,他在徐州那都只是小打小闹,再说太子要整顿徐州乱象,也是无可厚非,他做为储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 说话之人,是礼部尚书苏又卿,说他是旧派,他更像是中间派,平时倒不怎么提意见,偶尔说一嘴,也都是反对。 萧岳沖他讥笑一声:「太子若是登基了,我等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清算,苏大人别以为自己为官清廉就不会有事,你是世家出生,太子往后定会对世家下手,你也逃不了,倒不如提前想好怎么明哲保身。」 第76页 苏又卿并未再回话,只是淡然一笑,随后就望向窗外,欣赏起了桃花树上,一个个粉嫩娇羞的小花苞。 苏家人的样貌都生得不错,出过几任皇后,在元京城内的世家当中,算排在前几位的,萧岳也不想与苏家撕破脸子,便当苏又卿不存在,继续说道。 「大皇子比太子要更好掌握,让大皇子登基,我等才能继续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所以太子必须死,赵大人,太子就交给你去解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太子活。」 赵钧颤颤巍巍地跪下:「是。」 一身绛紫色圆领袍,头戴金冠的太子,骑在马背上,在黑幕下,朝着元京的方向驰骋,身后仅跟了两名禁军。 埋伏在山谷上的刺客,瞄准太子放了几支冷箭,不一会儿,太子便从马背上跌了下来,马儿仰天长啸后,继续朝着前方跑,而太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面的两名禁军下马检查起太子的伤势。 山谷上的刺客见太子倒下了,便全沖了出去,想要给太子补一刀。 两名禁军见许多黑影冒了出来,忙拔出佩剑,护在太子身边。 刺客将他们三人包围住,被冷箭射中大腿的「太子」也爬起来,拔出佩剑,与他们对峙。 刺客都不认得太子长什么样,以为这个头戴金冠,穿着华贵的就是太子,于是目标明确地朝着假太子进攻。 就在这时,山头上突然响起口哨声,哨声撕破了夜幕下的寂静,几十名禁军举着火把,站在山头上,照亮了半边天,真正的太子骑在马背上,身披大氅,俊美得如同天神下凡,他抬手一挥:「杀。」 几十名禁军举起弓箭,随即一阵箭雨射向那群刺客,十几名刺客悉数中箭倒下,还有一个刺客躲过了箭雨,正朝着山谷里面跑。 宋仁拿起自己的虎皮弓,瞄准那名逃跑的刺客,只听见「咻」的一声,正中那名刺客的头颅,直接将脑袋扎穿了。 元长渊坐在马背上,垂眸看向宋仁:「是把好弓。」 宋仁把弓背起来,说:「这是自己做的,有空,给您做一把。」 「嗯,出发吧。」元长渊不想再耽搁时间,他晚一刻回去,父皇就多一分兇险,而且房青玄还在徐州等着他呢,他不能让人等太久了。 太子离开徐州城后,房青玄就回到客栈,写了一份信交给元宝,让他送去元京,交给一人。 元宝为难道:「大人,我得贴身保护你,不能离开,这信让暗卫去送吧。」 房青玄愣了下:「暗卫?」 元宝吹了一声口哨,二十多名暗卫同时现身,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多人,平时都躲在哪里。 「这是殿下留下来保护大人的。」元宝向房青玄解释了一下,然后把信交给其中一名暗卫。 房青玄狠狠皱了眉头:「太子去元京本就兇险万分,怎么还拨了这么多暗卫给我,你们全都回去保护太子,太子的性命要紧,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听到没有。」 元宝说:「大人…恐怕不行,这些暗卫只听太子殿下的话。」 房青玄指着那名拿着信的暗卫:「那为什么让他去送信就可以。」 元宝挠挠鼻头:「大人有需要的时候,当然可以指挥他们办事,但让他们全都回到殿下身边,这怕是不行。」 「我的命…唉…罢了…」房青玄想起了什么,便没再说下去了,只是挥挥手:「赶快把信送去。」 那名暗卫一下便消失在了屋内,其余暗卫也都消失不见了,周围落针可闻,他们就像是蒸发了般,但房青玄知道他们就在各个角落里,保护着自己。 房青玄顾不上休息,又吩咐道:「元宝将我那套浮光锦袍拿来。」 「大人不怕被殿下…额…撕碎吗?」 会被殿下「撕碎」,就是会被殿下狠狠疼爱的意思,这是元宝领悟出来的,一种委婉的表达。 房青玄听后:「……」 沉默半响后,才回道:「为了殿下的安危,我必须要这么做。」 「是。」元宝去把那套浮光锦袍给拿来了,这是太子给房青玄置办的,据说一小块布料就价值千金。 这料子就像是月光下的湖面,浮光掠影,清冷又潋滟,十分衬房青玄的肤色,穿上后,就像是将朗月的光华给披在了身上,清凌凌,绝美如上仙。 房青玄把头髮半披下来,用一根白玉簪子稍加点缀,腰间则佩戴了一个银铃铛,走起路来,会发出会清越的声响,让元宝明白了,原来摇曳生姿不仅可以形容女子,也可以形容男子。 房青玄穿戴整齐,让元宝把宋知章给叫过来。 宋知章已经睡下了,听到元宝敲门,他赶忙起身,一边系衣带,一边跟着元宝走。 元宝把门推开,请宋知章进去。 宋知章整理好衣领袖口,才走进去,进去后,看到坐在榻上的房青玄时,狠狠愣住了,今日的房青玄格外的清丽,看得他都有几分心动了。 宋知章赶忙收回视线:「大人,有何吩咐?」 「宋兄,我有事要离开徐州,太子也不在,徐州的事务暂且交由你来处理,何小景还在徐州,你有何决策也可以与他商量。」 宋知章没想到房青玄会如此信任自己,一时间感动不已,当即跪下:「宋某定不负大人所託。」 房青玄将他扶起:「宋兄不必多礼,徐州知府的位置早晚是你的,你现在正好适应一下。」 第77页 宋知章再次作揖:「多谢大人。」 房青玄没有再啰嗦,连夜带着元宝离开了徐州城,他没有去元京,而是去了元京城外的一座古寺里,等待一人上钩。 待快要天亮之时,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的少年,独自一人跑到了古寺里,一到就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找人,终于他在一处凉亭内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 房青玄清凌凌地坐在那,望着天边的冷月,像是要乘风而去一般,美得不似人间物。 少年朝着那边飞奔,走到凉亭时,被台阶给绊倒了,直接摔在了房青玄的脚边,他趴在地上,看着这双穿着白靴的脚,想也没想,直接抱住:「美人,你约我出来,是终于想通了吗,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你荣华一生。」 房青玄没有弯腰,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的赵小公子,眼里含着笑意,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赵松远抱着他的白靴,一脸陶醉:「你在信上说让我一个人来,我当然得听你的话,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偷跑出来了。」 元宝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经为大人狠狠捏一把汗了,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大人肯定会被撕得碎碎的,拼都拼不起来。 房青玄往后退了一步,抽出自己的腿,笑盈盈地问:「想跟我玩吗?」 「想,当然想,我做梦都在想。」赵松远朝前爬了两下,抓住他的衣摆。 房青玄用力一拽,把衣摆拽回来,又往后退了几步,赵松远趴在地上追他,像条急不可耐的狗:「美人别走。」 房青玄停住脚步,用玉骨扇戳着下巴,睨着赵松远:「你腰间那块玉佩我很喜欢,可否送我,还有你脖子上的璎珞。」 赵松远脖子上带了一个金色璎珞,上面坠着一把长命锁,据说是某位大师说他命里带煞,得用东西压一压,所以那把长命锁他从小便戴在身上,洗澡时都没脱下来过。 赵松远一刻都没犹豫,就直接把长命锁取下来了,双手奉上:「给你。」 房青玄笑着接过,随即将长命锁与玉佩都给了元宝,等会给赵钧送过去。 第44章 德不配位 天边泛起鱼肚白,山间笼罩上一层薄雾,晨曦穿透下来,形成了一道道光束,如此美景再配上美人,真叫人沉醉。 赵松远被诱惑得失去了自我,蹲坐在房青玄的脚边,一脸痴迷:「美人,我对你朝思暮想多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想当大官,我也可以让我爹提拔你。」 房青玄正仰头看着山巅上的金色光束,有一缕柔和的光落在了他脸上,让他的五官更加美轮美奂,下颚线秀美流畅,像是画出来的一般,他回过头来,瞥向赵松远,淡淡笑道:「是吗?」 赵松远简直要被这个笑给迷得神魂颠倒了,他忙不迭地点头:「只要你开口,我都给你。」 说完,赵松远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渴望了,抬手抚上了房青玄的小腿,就在他想要一头钻进房青玄袍子下的时候。 一旁的元宝忍无可忍了,一个手刀砍在赵松远的后颈,把人给打晕了过去,他看着倒地不起的赵松远:「大人,这人怎么处理?」 房青玄抖了抖袍子,像是沾到了脏东西:「绑在柱子上吧。」 房青玄已经命暗卫将赵松远的贴身物件,还有一封他提前写好的信,都给赵钧送去了,估计这会赵钧已经收到东西了。 赵钧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想着要怎么杀了太子,他大智谋没有,但是小算计一大堆,脑子里已经构思好了一百种杀死太子的方式。 天还没亮,赵钧就起身命人埋伏到城中闹市里,只要太子经过就放毒箭,被毒箭射中,哪怕只是蹭破一点皮,都会中毒身亡。 就算太子躲过了城外的刺杀,也决计躲不过城中的毒箭,太子这次必死无疑。 只要杀了太子,他就能取代江淮民,位居第二了,赵钧心中正幻想着升官,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一个包袱绑着石头砸破了他卧房的窗户,他还以为是暗器,吓得赶紧躲到了床下,大喊:「来人,有刺客!」 外面的僕从全都跑进屋里,却没看到什么刺客。 小胜弯下腰,趴在地上,冲着床底说:「老爷,刺客跑了,您没事吧。」 赵钧身体不发抖了,从床底爬出来,小胜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赵钧看着地上那个小包袱,叫人拆开来。 僕从把包袱拆了,里面是一块玉佩和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封信,僕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小少爷的贴身物件:「老爷,这是小少爷的贴身之物,您看看。」 僕从把那份信和贴身之物,全交上去。 赵钧一看就知道不妙,急急忙忙撕开信封,拿出来读,看完后,他将信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狠狠踩上一脚,表情狰狞道:「好你个房青玄,竟敢要挟我。」 这时一个小厮惊慌地跑过来,扑通跪地,哭着说:「老爷,小少爷不见了。」 「废物,都是废物。」赵钧将地上的小厮一脚踹开,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他捏紧自己儿子的贴身之物,犹豫片刻后,对身旁的小胜说:「将城中埋伏的刺客都撤了,不准伤害太子一分一毫。」 房青玄在信里警告了,若是太子有半点闪失,他儿子的尸体就会被挂到城门上,赵钧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这是他们赵家唯一的香火,决不能断送在别人手里。 第78页 此时太子已经来到了城门外,禁卫军首领何鹤,带着一队人马立在城门口迎接。 何鹤生得英俊魁梧,一身银色甲冑,威武霸气,他按住佩剑,单膝跪地,向太子行礼:「卑职何鹤参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下了马,亲自上去扶:「舅舅,我父皇现在怎么样?」 何鹤回道:「皇上被大皇子气得吐血,一直未醒,太医们用汤药吊着,情况不好说。」 「元子骏那个夯货。」元长渊气得骂了声,随即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位置奔去。 城中埋伏的刺客已经被撤掉了,太子畅通无阻地进入到宫里,来到寝宫,看见元庆帝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他想起了自己母后死时的样子,顿时心口一痛。 太医见太子殿下来了,主动让开位置。 元长渊走过去,立在床边,冷声问:「大皇子呢?」 守在一侧的宦官,跪在地上回话:「大皇子被皇上关进天牢了。」 元长渊怒呵道:「把那个夯货押过来。」 宦官爬起来,连滚带爬跑出去,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把人从天牢里押过来了,大皇子还穿着那日的衣服,只是脏了一些,头髮也有些凌乱,但精神看着还不错,见到元长渊的时候,还在嘿嘿发笑。 元长渊手执深渊剑,下了台阶,一步步走向大皇子,他眼神冰冷刺骨,没有一丝兄弟之间的情分。 大皇子一点都不怕,直视着元长渊:「太子,你回来干嘛,难道你不知道那些人想要你的命吗,你回来了,就别想再活着走出元京。」 「噌」一声,深渊出鞘,剑刃横抵着大皇子的喉咙,元长渊立在他身侧,面无表情道:「凭他们也想要我的命,元子骏,你现在要关心的是你自己的项上人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故意弄死父皇。」 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大皇子的皮肤,血渗了出来,大皇子收了脸上的笑,多了一分警惕,梗着脖子说:「我只是跟父皇吵了几句嘴罢了。」 元长渊执剑的手非常稳:「你平时哪里有胆量跟父皇顶嘴,你是仗着有旧派给你撑腰是不是,你以为父皇死了,他们就会扶持你登上王位吗,他们要的不过是个听话的傀儡。」 大皇子突然激动道:「就算只是傀儡,也总比低人一等好。」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登基之后,只会死得更惨,你以为父皇是因为偏爱我,才让我当太子吗,其实是因为你太狭隘自私,懦弱无能,全无一点志气,你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所以你不是太子。」 元长渊的话字字诛心,大皇子听完直接癫狂了,用手握住深渊的剑刃,任凭手心被划出血来,他的眼睛被血给染红,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了一般:「你就比我好吗,我懦弱无能,那你呢,你纨绔好色,专门养个男宠在身边,美名其曰是侍读,实际上是给你侍寝,太子,男人的屁股好玩吗?」 元长渊抽出深渊剑,抬手一挥,寒光横扫而过。 大皇子僵硬在了原地,干咽了一口口水,刚才那一剑,他以为自己命要没了。 没一会,大皇子的头冠落地,头髮也跟着掉了一地,太子那一剑,削掉了他的髮髻。 元长渊收起深渊,回答道:「好玩,又软又弹还会吸,比你府上那些侍妾,香多了。」 大皇子:「……」 元长渊转过身:「拖下去。」 大皇子被拖走了,走时他的目光,还怔怔地看着元长渊,也不知道他是被太子的剑给吓到了,还是被太子那句话给惊到了。 元长渊哪里真的玩过,房子珩那么害羞,他想亲一口都不行,而且每次都捂住不准他多看,到现在他都还没仔细看过长什么样,只知道像个粉色的小花苞……好像扯远了。 「父皇的身体一直没有大毛病,不至于被大皇子两句话就气到吐血,定是大皇子下了毒,你们去把父皇吐血前喝过用过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一遍。」 元长渊一声吩咐过后,殿内的太医都去查了,宦官也识趣地自动退下。 所有人都退下了,元长渊才慢慢在床边坐下,看着父皇没有血色的脸,他自言自语道:「父皇,儿臣找到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了,虽然他是男子,但他秉性温良,待人宽厚,谋略过人,温柔贤良………心怀天下,他是世间最好的人,儿臣有幸能遇之,这辈子儿臣只要他一人。」 说着说着,元庆帝的眼皮似乎在动,他好像听到元长渊说的话了。 元长渊把手盖在元庆帝的眼皮上,感受了一下,还真的在动,他继续说道:「父皇,儿臣想要娶他当太子妃。」 元庆帝勐地睁开眼,像是迴光返照似的,但睁一下又闭上了。 元长渊笑了下,把被子掐一掐:「您好好休息吧。」 被提到的房青玄,这会正坐在古寺的凉亭里,悠闲地喝着茶,他面前那根柱子上,正绑着赵钧的宝贝儿子。 赵松远醒过来后,也没有大喊大叫,傻傻地冲着房青玄笑:「美人,你喜欢这么玩吗?」 房青玄擒着笑意:「是呀,赵公子喜欢吗?」 赵松远乐呵呵的:「喜欢,喜欢。」 元宝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赵松远眼睛一直盯着房青玄看,被绑了,还傻乐。 房青玄任由赵松远盯着看,心思则飘到了太子那边,他知道太子现在肯定安全了,但他自己怕是要不安全了,他勾引赵松远这件事,若是被太子知晓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79页 房青玄也是一时心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的。 房青玄幽幽一嘆:「元宝,我要在古寺修行一月,别告诉太子我在这。」 元宝一脸无可奈何:「大人,躲不掉的,太子的秉性你我都是知道的。」 第45章 民心所向 太医将皇帝喝过的参茶,验了一遍,发现里面有微量的毒性,还好只是微量,不足以致命。 虽说参茶里确确实实有毒,但这还不足以给大皇子定罪,元长渊便亲自去了一趟天牢。 天牢里潮湿阴暗,瀰漫着恶臭味,老鼠在每个牢房里面乱窜,饿了就啃食犯人腐烂发臭的手脚,这些吃腐肉长大的老鼠,各个都健硕肥大,有些犯人被偌大的老鼠啃得全身没有一块好肉,因为他们太虚弱了,连老鼠都赶不动。 元长渊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圆领袍,袍子上用金丝锈满了繁复的纹样,俊美华贵,他身姿笔挺地走过一个又一个牢房,还有力气的犯人会跑过来,抱着牢门大喊冤枉。 元长渊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最深处,那里有个刑房,是审问犯人用的。 小旺财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元长渊甩袖坐下,抬手示意狱卒把大皇子给押过来。 大皇子的头顶被削掉了,那里缺了一块,显得不伦不类的,他被押过来的时候,极其不配合,不断挣扎,嘴里囔囔着:「你们竟敢这么对我,我可是皇子。」 元长渊冷声道:「跪下。」 大皇子用力瞪着元长渊,没动。 元长渊轻轻使了个眼色,两名狱卒便拿起刑棍,在大皇子的腿弯处,狠狠一拍,大皇子疼得跪地,他想再爬起来,两名狱卒直接摁住他的肩膀。 大皇子被迫跪地,他忍着腿弯处的疼痛,龇牙咧嘴说:「太子,你欺人太甚!」 元长渊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大皇子:「你马上就要被贬为庶人了,还这么硬气,怕是不行了。」 大皇子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元长渊歪下头,两根手指抵着脑袋,挑起眉,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你大逆不道,下毒谋害父皇,罪不可赦,没有将你斩首,只是贬为庶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的话,你这就是诬陷,传到民间,恐怕再也没人会觉得你贤明厚德,只会说你残暴不仁,为了皇位,不惜残害手足。」大皇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阴测测的,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 元长渊仍然是没什么表情:「怎会没有证据,父皇身边的宦官,亲眼看到你将一个药瓶丢弃在路边。」 「呵,你这是想诈我,我哪有什么药瓶,更不可能丢在路边。」 「所以你没丢在路边,还一直藏在身上吗?」元长渊换了个姿势,手指一甩:「搜。」 那两名狱卒在大皇子身上到处搜索。 大皇子不躲不闪,得意道:「你不可能找得到。」 「是吗?」元长渊站起身来,走到大皇子身边:「按照你的胆量,你肯定是不敢乱丢的,东西一定还在你身上。」 两名狱卒把大皇子脱得只剩下里衣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大皇子笑得更加猖狂了。 这时,元长渊却背过了身去,淡淡道:「检查他的肛…门处。」 见狱卒要动手了,小旺财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 只听到大皇子发出嘶吼和谩骂,不一会,狱卒就取出了一个白瓷药瓶,用布包住,给太子过目。 元长渊看都懒得看一眼:「拿去给太医验一验。」 这回大皇子再也硬气不起来了,他瘫坐在地上,冷汗直冒,看着太子那比一年前要高大许多的背影,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太子变强了,他这会心里怕了,颤抖着问:「你是怎么猜到的。」 元长渊还是没有回头,他缓缓说道:「你被押送过来的时候,故意挣扎,就是想掩饰你奇怪的走姿,第一次塞,肯定会觉得不自在,走路就会怪怪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大皇子本来是把药瓶藏在牢房里的,但他猜到太子肯定会来搜,藏在牢房里必然会暴露,丢到外面去也不保险,只有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所以他干脆藏在了自己身上。 他以为这样就保险了,可他忘了太子身边有个男宠,想必太子应该经常给那个姓房的男宠塞东西,才会一眼就识破了他。 太医验出那瓷瓶里面装的就是毒药粉后,元长渊就直接下令把大皇子贬为庶民,并逐出元京城。 大皇子身上的华服被剥下,换了一套粗糙的布衣,接着被赶出了元京,今生都不许再入元京。 大皇子走出城门的时候,城中的百姓还追过来,向他身上丢烂菜叶子臭鸡蛋,连自己亲爹都敢下毒,不仁不孝,根本不配为人。 「滚出去!」 「这辈子别想踏入元京。」 「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百姓们群情激愤,大皇子只得抱头鼠窜,算是彻底颜面扫地了。 萧岳在府中得知自己的棋子,就这么被太子给除掉了,气得头晕脑胀:「太子胆大妄为,竟敢不请示皇上,就直接下令将大皇子贬为庶民,大皇子好歹是长子,长幼有序,他就算是太子,也没那个权利废掉大皇子。」 赵钧弯腰侍立在一侧,说道:「城中的百姓一个个的,巴不得砍死大皇子这个不孝子,把他贬为庶民,都是对他格外开恩了,这是民心所向,我们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80页 萧岳瞪向他:「我让你去杀了太子,怎么太子现在还好端端的。」 赵钧扑通跪了下来,他不敢说自己的儿子在房青玄手里,他只道:「太子身边高手云集,我安排的刺客杀手均被太子残忍杀害。」 萧岳更气了,揉着太阳穴,怒道:「都是干什么吃的,拿那么多银子,养了那么多杀手,结果连太子都杀不掉。」 赵钧趴在地上,把头埋得很低:「是下官无能。」 「现在杀不掉,以后就更没机会了。」萧岳知道他们与太子的关系,彻底决裂了,再无和好的可能,这无疑是将太子往江淮民身边推。 萧岳有些后悔把赌注压在大皇子身上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应该跟太子维持好表面关系,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萧岳的脑子疼得没法再思考,挥了挥手,让赵钧退下。 赵钧退到门口,抬起头来说:「下官府上有位神医,专治头风病,已经根治过几十人了,首相大人要不要试一试。」 萧岳的头风病时不时就会犯,以前还好,针灸一下就没事了,现在针灸也没用了,疼得他都想以头抢地,听到赵钧说有神医可以根治,想也没想便道:「快让他来。」 赵钧走出丞相府后,瞬间变脸,露出了杀意。 房青玄在古寺待了一日,听到元京城内传来大皇子被贬的消息,便知道太子大获全胜了,不会再有性命危险,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赵松远被绑在柱子上一日了,一开始还傻乐,觉得房青玄是在跟他玩捆绑,到后面觉得不对劲了,便开始囔囔起来,元宝就用一块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赵松远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被堵住嘴了,还在不停唔唔唔地叫着。 元宝听得都烦了:「大人,什么时候放了这小子。」 房青玄说:「不放,他还有大用。」 「我再把他打晕过去算了。」元宝作势要打晕赵松远。 房青玄拿起玉骨扇,拨开元宝的手,然后冲着赵松远,莞尔一笑:「赵公子,你安分些,便可一直跟在我身旁,不然可就要将你送回去了。」 元宝:「……」大人这是在哄傻子呢,傻子都未必哄得到吧。 然而赵松远就是这么个大傻子,听到房青玄要把他送回去,他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忙摇头:「唔唔唔!!」 不回去!! 房青玄温柔道:「那就不许再乱叫了。」 赵松远点点头。 元宝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赵松远当真不乱叫了,只要能盯着房青玄看,他就很满足。 等了一天,累得不行,房青玄在古寺的禅房里睡下,而元宝则带着赵松远去了隔壁那个房间。 赵松远强烈反抗,他才不要跟元宝一个房间,他要去跟房青玄睡。 元宝一点都不客气,搬起小桌,就把赵松远给砸晕了。 房青玄不知道的是,太子此刻已经离开元京城,赶往徐州了。 翌日天没亮,古寺内响起钟声,房青玄被吵醒了,穿着妥当后,他走去大殿内,想与庙中和尚一同念经,可他去了大殿,却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只是地上摆了几十个蒲团,像是有人坐过,但刚走不久。 房青玄没想那么多,走上前,跪在那尊庄严肃穆的古佛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 拜完起身,房青玄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抵到了,一回头,就看到了太子的一张俊脸,俊脸上黑云密布,看得房青玄后背发凉:「殿下,您几时来的?」 元长渊眼下一片浓重的阴翳,他一夜都没休息,策马狂奔向徐州,结果发现房青玄不在,是暗卫给他报信,他才知道房青玄来了元京城外的古寺里。 元长渊的眼皮疲惫地耷拉着,让脸色看上去更加可怖:「房子珩,你是真要我把你绑起来吗?」 第46章 泫然欲泣 房青玄往后退了半步,刚退开,太子的手就横在他腰后,勐地将他给拉入怀中,紧接着一道沙哑富有磁性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咬牙切齿:「老是乱跑,嫌我还不够担心你吗?」 他们也就分开了一日,可再次听到太子的声音,却让房青玄感觉像是隔了一个春秋般,再次听到时,犹如往平静的湖面投了一颗石子,心中忍住激盪起来。 房青玄有些动情地撇开脸,赧然道:「殿下,微臣会保护好自己。」 「你是一点都不听话,看来还是得把你绑起来。」元长渊说罢,就直接解下了房青玄腰上的丝绦,然后用这跟丝绦将他的双手给绑在一起。 房青玄轻轻挣了挣:「殿下,胡闹。」 元长渊欺身过去,捏住房青玄的下颌,质问:「你来这座古寺做什么?难不成是为我祈福吗?」 房青玄被压得往后仰:「微臣…的确是想为殿下祈福。」 元长渊的鼻尖已经戳到了他脸颊上:「哦?你真是为我祈福?」 离得太近,房青玄都能感受到太子喉结在震动,他红了脸,弱声道:「微臣担心您的安危,特意来此。」 元长渊微凉干燥的唇,擦过房青玄细腻的脸颊,游离到了那两片红润的唇上,若即若离说:「用不着替我担心,萧岳那个老不死的,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居然撺掇大皇子那个夯货,谋害父皇。」 房青玄倒是没料到:「竟是大皇子下的手。」 第81页 趁着他张口说话,元长渊的舌头一下滑了进去,两人唇舌纠缠在一起,难捨难分。 房青玄被亲得发软,正要沉浸在这个吻里时,反应过来他们此刻正在庄严的古佛前:「殿下…别……」 元长渊退开一些,继续说道:「大皇子可没什么胆子,怕被查出是他谋害父皇,便只敢下一点点毒,制造出父皇是气急吐血的假象,可他这点小计谋,瞒不过我。」 房青玄喘着气,夸道:「殿下英明。」 元长渊笑了笑:「我之前说过,在我没回来之前,不准你掉一根毛,我现在就要好好检查,看掉没掉。」 大殿内高阔空旷,那尊用巨石雕刻的古佛,就坐在他们身后,宝相庄严,垂眸的样子,像是在怜悯众生,古佛座下是上百盏香油灯,豆大的火苗汇聚在一起,将大殿内照得明煌煌的。 香客来此都会不由自主屏住唿吸,不敢冒犯,只想着越虔诚越好,就连小孩来此,小声哭闹一句,都会被爹娘赶紧呵斥,不敢有一丁点不敬之处。 太子倒好,上来便要检查房青玄的毫毛有没有被伤。 大殿外刮来一赶清风,吹得香油灯向后摇曳,房青玄带着哀求道:「不要在这里……」 在青灯古佛之下也就算了,关键是大殿的那几扇雕花红漆门,都还全部敞开着,这时若是进来一个香客,岂不是再无颜面见人了。 元长渊没有要挪地的意思,他将房青玄放在一个草编的蒲团上:「这是对你的惩罚。」 房青玄警惕地盯着那三扇大开的殿门:「殿下,在这若是被看到了,传出去,只会毁了您一世英名。」 「你觉得我在乎吗?」其实元长渊早就命人把寺门给关上了,那些和尚也是他给清退的。 房青玄挣扎无果,眼睛都急红了,泫然欲泣道:「殿下…微臣不想在这里…」 看着房青玄眼尾发红的样子,元长渊更想欺负了:「我就检查一下。」 房青玄说啥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检查。 因为手被绑住了,所以他想捂也捂不了。 这一次元长渊总算是看了个真切,果然房青玄身上没有哪处是不美的。 房青玄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殿下,可以了吗?」 元长渊认真数了数,接着一脸严肃:「少了一根,掉哪去了?」 原本就只有两三根短短的绒毛,结果还少了一根。 看着元长渊较真的样子,房青玄咬着唇瓣摇头:「微臣不知。」 元长渊恶劣道:「我说了,你一根毛都不许少,现在少了一根,该怎么办?」 太子混不吝起来,还真没人比得过他。 房青玄都被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半响才答道:「兴许是骑马时,磨掉了。」 「就是因为你乱跑,不好好待在徐州,才会掉,所以我该怎么罚你。」元长渊说话的时候,视线就没从那两根绒毛上挪开过,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盯着看,生怕这两根也掉了。 房青玄红着脸,为自己求情:「殿下念在微臣是初犯,就饶过这一次吧。」 元长渊却说:「你可不是初犯,你之前还逃到平乡去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就在这时,元宝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大人,赵松远那小子正哭闹着要找您。」 元宝并不知道太子就在里面。 本来只是跟房青玄说着玩的元长渊,在听到赵松远这三个字之后,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真怒的神情。 房青玄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彻底完了。 元长渊怒气沖沖地对殿外的元宝说:「把那个傢伙杀了。」 元宝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来了,这下大人要被撕得碎碎的了。 元宝知道赵松远那小子还不能杀,但嘴上还是应下了:「是,属下告退。」 元宝先跑为敬。 元长渊那双深邃黑沉的眸子,死死盯着房青玄的脸:「赵松远怎么会在这?」 房青玄自知躲不过,撒谎也只能瞒得了一时,便实话实说了:「微臣将他骗出来,用他挟赵钧,让赵钧不敢对殿下您下手……」 出发点是好的,太子却一点都不感动,反而咬住房青玄的唇瓣,恨不得把人撕碎了:「为了我,去勾引别人,你以为我会开心吗?」 房青玄当然知道太子不会开心,但他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微臣并非……」 话没说完,太子就又道:「难怪你穿得那么好看,还精心戴了个银铃铛,当腰坠,你在我面前,都未这么精心打扮过,房子珩,你要气死我吗?」 房青玄能听得出来太子很生气,因为太子越生气,说话反而就越平静,就像现在。 房青玄忙说:「殿下,微臣知错了。」 「知错?你哪次不是知错,可你就是不改。」元长渊的眸子一暗,捏起那颗掉落在蒲团边的银铃铛:「这个银铃铛的声音真悦耳,戴在你身上应该更悦耳。」 房青玄还没听明白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太子将那颗银铃铛含入了口中,过了会,又吐出来。 房青玄突然就明白了,霎时瞳孔一缩。 他想逃,但无处可逃。 元宝再次见到大人的时候,大人满脸绯红地坐在太子怀中,正在用斋饭。 元长渊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小根青翠的野蔬,餵到房青玄的嘴边:「多吃些,等会带你去后山的桃林里游玩。」 第82页 房青玄听着,只觉得口中的野蔬,一点滋味都没有,他并不想去游玩。 元宝瞧着大人与太子殿下相处得挺和睦的,以为没什么事了,就将提着的心放下了,静静侍立在一旁,再也不敢提赵松远那个小子了。 用过斋饭,元长渊扶着房青玄站起身来:「饭后走走罢,消消食。」 房青玄似乎并不想走,故意找託词:「微臣有些乏了。」 「走一走就不乏了。」元长渊牵着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元宝的耳朵非常灵便,他一下就听到了异响,是银铃铛的声音,但要沉闷许多,就像是裹了什么东西般。 元宝挠了挠后脑勺,还觉得奇怪,大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声音,随即他的目光往大人腰上一看,发现原本挂在腰间的银铃铛不见了,难不成大人是揣在怀里了吗? 房青玄跟随着太子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他每走一步,身上就会发出沉闷的铃铛声,声音更像是从袍子底下传出来的。 元宝一脸疑惑地跟在后面,他发现大人的走姿也有点怪,该不会是被殿下给体罚了吧,他小时候没有好好练功,被师父狠狠抽了屁股后,走路也是这个样子。 元宝顿时有些心疼了,先前他就应该英勇地冲进大殿里面,去解救大人。 单纯的小元宝,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房青玄现在是举步维艰,才走了十几步,他便气喘吁吁,走不动路了,他停住脚步说:「殿下…微臣真的知错了…」 元长渊恶劣地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子珩,你身体如此虚弱可不行,得好好锻鍊。」 房青玄欲哭无泪。 走到后山时,房青玄额间都被汗水浸湿了,冰白的肌肤上泛着水珠,像是一件被水洗过的瓷器,元长渊可稀罕了,他抚摸着房青玄绯红的脸颊:「银铃铛的声音真是悦耳,主要还是因为戴在你身上。」 房青玄此刻的脸颊,比身后的桃花还要红:「殿下,微臣不想戴了,请…拿走。」 元长渊语气十分轻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戴着吧,不然你不长记性。」 第47章 君子端方 房青玄被银铃铛折磨得寸步难行,再也无法往前迈步,身体一歪,便倒在了太子怀中。 元长渊揽住他清瘦的肩膀,在他汗湿的额角亲了一口:「这就不行了吗?」 那银铃铛并不大,但房青玄很不适应,只想要太子快点拿走:「殿下,微臣知错…求你…饶了微臣这一次……」 元长渊这次是真生气了,并不想轻饶:「赵松远本就痴恋你,你还主动去勾引他,房子珩,我宁愿让人射我一箭,也不愿看你对别人笑意盈盈,明白吗?」 就算房青玄没有用赵松远威胁赵钧,元长渊在元京城内,也不会出什么事,他身边的暗卫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舅舅带着数百名禁军护送他,如此周全,他能有什么事。 「是微臣关心则乱了。」房青玄太担心太子了,一时顾不了那么多,他从未这么紧张过谁,太子是唯一一个让他没法从容应对的人。 元长渊脸上是生气,心里却是暖融融的:「再罚你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元长渊手中拿着一个湿哒哒的银铃铛在把玩,而房青玄则一脸红润地坐在蒲团上。 元长渊的手腕摇了摇,手中的银铃铛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远没有原本那么清越了,像是在水里泡过了似的。 元长渊玩了会,然后张开薄唇…… 房青玄见状,扑了上去:「殿下,别……」 可他晚了一步,元长渊的嘴唇已经贴在银铃铛上了。 房青玄红着脸,从元长渊嘴上把银铃铛给抢了过来:「殿下,这个脏了,微臣拿去丢了。」 「这么好的玩意,怎么能丢。」元长渊嘴角揣着意味不明的笑,大手一伸,十分轻巧地将银铃铛又给夺走了。 房青玄还想再抢,结果元长渊直接丢入了口中。 房青玄:「………」 「殿下,你……」房青玄穷词了,随即他一个甩袖,背过了身去。 元长渊吐在手心上,贴上去,从后面抱住房青玄:「生气了?」 一向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房青玄,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爱上太子这种放盪不羁的人。 房青玄轻嘆道:「殿下,你能收敛些吗?」 有时他真的会被太子「不拘小节」的行为给吓到,他端方自持了大半辈子了,骨子里是内敛沉稳的,与太子截然相反,所以他每次都会被太子的所作所为给狠狠冲击到,然后不知道该怎么去言语。 「这有什么。」元长渊觉得自己都已经够收敛了,不然他早就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通通都做一遍了,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憋着。 房青玄把脸撇开,有些不想面对太子。 也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生气了。 元长渊当然也知道像房青玄这种读书人,早就被书上的条条框框给限制住了,君子二字根深蒂固,容不得自己做任何不君子的行为。 元长渊咬着房青玄白玉般的耳垂:「子珩,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房青玄说:「殿下淫逸使人颓败,以后……」 元长渊强势打断他:「以后我也会这么做,我不会改,若是这点乐趣也没有了,人生还有什么滋味。」 第83页 房青玄没有再说了,他其实也并不想去改变太子本性,只能自己慢慢接受了。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好好地享受了片刻的宁静。 房青玄见后边没声了,以为太子是睡着了,正想去拿床薄被来,他刚要起身,就被太子摁回去了。 元长渊低声哑气说:「子珩,我好累,让我抱会。」 元长渊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他本可以在元京睡个好觉的,可太思恋房青玄了,就连夜赶回了徐州,发现人不在,又跑来元京城外的古寺里,来回奔波,实在劳累。 房青玄不敢动了,只是轻轻拍了拍太子的手背:「皇上还未甦醒,殿下不应该离开元京的。」 皇上生死未卜,元京城内人心惶惶,大皇子又被贬为了庶民,太子若是也不在元京的话,只怕有人会趁机篡位,毕竟皇上的亲兄弟临王还在元京,临王一直都不是很安分,太子现在若是出事了,临王就是最有可能继位的。 「我只是想看你一眼。」元长渊去了元京之后,心里就总挂记着房青玄,担心人会不会跑掉,会不会又遇到刺客,总之只要人没在眼皮子底下,他就不会安心。 元长渊的担忧也是对的,这不,房青玄真的从徐州跑了。 想到这事,元长渊就生气,闭着眼,在房青玄肩头上咬了一口:「下次再乱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房青玄感觉到肩头有一丝疼,他还是没动,柔声说:「殿下,安生睡会吧。」 「嗯。」元长渊的眼皮越来越沉。 房青玄完全没有睡意,专心地给太子当枕头,手脚发麻了,也没动一下。 隔壁禅房内,赵松远醒来两次了,每次他一醒,元宝就用小桌板再把他砸晕过去,都不给他惊叫的机会。 午时,元宝把午膳端过来,敲了敲房门:「殿下,大人,该用膳了。」 元长渊已经醒了,只是想再抱一会,所以没睁眼,听到元宝的声音后,他才开口:「端进来。」 见太子醒了,房青玄才活动麻痹的手脚,轻轻动一下,手脚麻得他忍不住皱眉头。 元长渊意识到了,伸手去给房青玄按揉:「手脚麻了,怎么不说。」 房青玄感觉正在慢慢恢復:「无碍。」 元长渊说:「是我粗心了。」 房门被推开,元宝端着几盘素菜和素饺子进来,一边摆碗筷,一边问:「大人,赵松远那小子怎么解决?」 太子说要杀了,元宝知道是气话,就没动手,而且大人说过赵松远还有大用。 房青玄把手臂从太子手中抽出,拾起筷子:「把他带去徐州,在古寺这边容易被赵钧发现。」 「是。」元宝拿着托盘先退下了。 房青玄往太子碗中放了一个荠菜饺子:「殿下,我也得回徐州了,虽然已交代宋知章暂理事务,但他没有威望,底下没人会听他的命令,若再耽搁,唯恐生乱。」 元长渊用手拿起荠菜饺子,一口吃了:「回到徐州,别跟赵松远说话,我会让元宝盯着你们的。」 房青玄无奈回道:「是。」 「这饺子好吃。」元长渊就着房青玄的筷子,一口一个饺子。 吃饱喝足,元长渊得启程回元京城内了,他要离开时,特意让元宝把赵松远给带到了跟前来。 赵松远被砸晕后,又被元宝给晃醒,整个人都还处在恍惚的状态里,但是他一见到元长渊,就认出这就是当初跟他赌钱,用出老千赢了他,最后还把他丢进湖中的那个混蛋。 赵松远用手指着元长渊:「是你!」 元宝呵道:「见到太子殿下不下跪,还指指点点,手不想要了。」 赵松远眼睛睁大了几分,太子殿下,他直接腿软跪下了,颤抖着:「太…太子殿下。」 元长渊站在那没动,让房青玄帮他系好大氅。 赵松远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然后就跟元长渊那寒潭似的眸子对上了,他吓得又把头给低了下去。 赵松远额头上肿起好几个大包,都是被元宝砸出来的,配上他那惊恐的表情,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和他爹赵钧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房青玄系好后,退了一步,说:「殿下,回到元京也要多休息,别太操劳。」 元长渊把他拉回来,当着赵松远的面,用力亲了一口,并且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响声,吧唧一下,才放开。 赵松远惊讶地张大嘴。 元长渊从赵松远身边路过身,将右手边的深渊,换到了左手上,并用拇指抵着剑柄,让深渊露出了一小截。 赵松远都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元长渊居高临下地跟他说:「敢用你的狗眼,多看房子珩一眼,我就亲手将你的眼珠子给挖了。」 赵松远的身躯抖得像个筛子:「不敢!不敢!」 元长渊走了。 赵松远也摊在了地上。 房青玄一双不沾尘埃的白靴走到他面前:「跟我去徐州吧。」 「呜呜…」赵松远被太子吓哭了。 房青玄先走了,元宝把赵松远拖起来,跟上。 回到徐州,已经是傍晚了,宋知章得知他回来了,赶忙从衙门跑去找他。 「大人,你与殿下不在,城内那帮有钱人,就趁机涨了租子,许多百姓租不起屋,都流落到了街头上,我人微言轻,那些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第84页 房青玄都来不及坐下歇会,便通知何小景去将那些涨租子的人,全都带过来,一个都不放过。 徐州城内的地价昂贵,许多普通百姓买不起城内的屋子,便只能选择租住,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徐州城内,若是租子涨了,他们真的会活不下去,累死累活挣些铜板,却连租子都交不起,还怎么活。 何小景带着上百名禁军,把那些趁机涨价的东家都给抓来了。 房青玄坐在一把红漆椅子上,看上去温文和煦,那些东家不怎么怕,还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觉得自己没犯法,不会有事,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房青玄轻飘飘地看向他们:「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大板。」 第48章 为富不仁 那些东家根本没把房青玄放在眼里,想着太子已经离开徐州,管不到他们了,便能肆无忌惮,谁知房青玄直接下令每人杖责二十大板。 房青玄话一出,那些东家齐刷刷地跪下求饶:「大人饶命!」 房青玄甩了甩手,示意何小景把他们拖下去。 何小景向房青玄躬身作了个揖,然后按照吩咐,将那些无良东家拖到大街上去,当着百姓的面行刑。 「哎呦…饶命吶!哎呦…」 「我的老骨头,轻一点……」 「嗷嗷啊啊…大人,我们错了…」 才打了两板下去,就都鬼哭狼嚎起来了,围观的百姓看得十分过瘾,有人说活该,有人说接着打,还有人欢唿。 宋知章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有些不解:「大人,他们并未触犯律法,直接对他们行刑,是否有些不妥,这要是落了话柄,得不偿失。」 房青玄当然知道现在正是招贤纳士的时候,名声很重要,万万不能落了话柄,否则那些贤士想要投入太子麾下,还得再三考虑。 房青玄喝了一口清茶,慢悠悠道:「他们敢联合起来集体涨租子,背后定是有人撺掇,目的就是让徐州再次混乱起来,以此耽误春耕,若是误了春耕,徐州百姓乃至江元上下那么多口人,都将面临粮食短缺的问题,一旦缺粮了,天下就会乱,他们试图扰乱天下,其心可诛,又怎能不算触犯律法。」 「大人深谋远虑,鄙人自愧不如。」宋知章完全没想到那么多,他以为这些东家涨租子,就只是想多挣点钱而已,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耽误春耕,真要是误了春耕,砍掉这些东家的脑袋,都是轻的。 那些养尊处优的东家们,挨了二十大板后,各个都是要死不活的样子,何小景命人将他们拖回到大人面前。 这些东家被打怕了,向房青玄拼命磕头:「大人,我们再也不敢涨租子了,念在我们是初犯,就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咳…」房青玄被茶水呛了一下,上面这几话很耳熟,因为他今日还对太子说过,想起太子,他脸色一红。 但很快就恢復了正色,放下茶杯道:「殿下刚离开徐州,你们就开始兴风作浪,这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一为不敬,串通一气集体涨租子,让数名百姓流浪街头,二为不仁,且不说你们的目的是要扰乱徐州秩序,光以上两点,就足够定你们的罪,哪怕是初犯,也不可饶恕。」 这些东家其实就跟宋知章想的一样,涨租子就是为了挣钱而已,至于背后的深意,他们是真的不懂,他们只是被人撺掇了,才敢那么做的,所以他们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没触犯律法,不会有什么事,但听到房青玄将他们的罪证罗列出来了,他们才真正地怕了。 有两个怕死的东家,赶紧把事情全盘托出。 「大人,就在太子殿下离开的那一日,有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说要跟我们合作,便把我们约到了一起,他告诉我们太子现在无暇顾及徐州,可以趁机涨租子,若是再不涨以后就没机会了,因为太子以后可能会将我们的房子都收走充公,所以我们也就想最后捞上一笔。」 何小景听了都来气:「一群蠢猪,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那群东家瑟缩着,生怕给他们定个杀头的罪名。 所有人都在等房青玄一个裁决。 房青玄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问:「那个商人具体长什么样?」 一个东家抢着作答,他描述道:「留着八字鬍,身高只有六尺左右,面方眼小,鼻子像头蒜,穿着一件深色的圆领袍,行事没有商人的阔绰豪放,瞧着更像是读书人。」 房青玄眸底掠过一丝暗光,他低下头,嘴唇放在茶杯边缘:「此人说话是哪里的口音?」 那东家又回道:「像是…元京那边的,也有点平乡的口音。」 房青玄随口说了句:「平乡人才辈出,元京有不少官员的祖籍,就是在平乡。」 其余人都还在云里雾里的,只有房青玄心如明镜。 「事情还未酿成大祸,只要你们将租子降到原来的一半,就饶了你们性命。」 他们哪里敢有什么怨言,降一半就一半。 原本的租子是二十文一月,后被东家涨到了一百文一月,房大人给百姓们主持公道后,租子降到了十文一月,百姓们纷纷拿着米面粮油过来道谢。 客栈外面摆满了百姓们送的东西,还有小姑娘家家送的小荷包小香帕子,房青玄一样都没收,全让何小景还回去了。 忙了一通,已接近子时,夜深了,房青玄上楼去休息,来到楼上时,他却在两个房间前踌躇不前。 第85页 左手边的房间是他的,右手边的房间是太子的,而他极少在自己的房间休息,每次都会被太子给强行拽到隔壁去。 现在太子不在,他再进入到太子的房内,就太不矜持了,可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推开了太子那间房的门,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冷梅香,仿佛太子还在身侧。 房青玄红着脸在太子睡过的床榻上,缓缓坐下,不知为何,他有种背着太子在干坏事的错觉。 房青玄的内心激盪了会,随后让元宝打了一盆热水来。 元宝倒不觉得大人在殿下的房间睡觉,有何不妥,一句话也没问,去打了盆热水。 房青玄脱掉鞋袜,将双足泡进热水中,一天的疲乏顿时缓解了不少,他拿起枕头边的书,一页页地翻看着,直到水凉了,才放下书,擦净双足。 元宝来倒水时,无意间看到了大人的双足,发现上面竟然还有牙印,但印记已经淡了许多,让他分不清这是被人咬了,还是被什么动物给咬了。 元宝关心道:「大人,您什么时候被咬了?要不要上药?」 房青玄用衣摆将双足一遮,说:「无事。」 这还是太子上次咬的,咬得太深了,到现在还没消。 「哦。」元宝端着水盆出去了。 房青玄在太子的床上躺下,本来还挺困的,一躺下就不困了,便再次拿起书来看,这是一本徐州的杂谈。 房青玄想了解徐州的一些习俗,所以找了这么一本书,无事时就翻一翻。 前面的内容都还挺正经的,谁知翻着翻着,就出现了一幅春宫图,画面上,有两人在庭院里欢愉,一人鬼鬼祟祟趴在墙头偷看,仔细看会发现那两人竟然都是男子,而且从散落的衣物来看,这两人身份应该很尊贵。 「啪」的一声,房青玄把书给合上了,他可是读书人,怎么能让这种东西污了眼睛。 「元宝。」 元宝听到召唤,推门而入:「大人怎么了?」 房青玄坐在床头,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将书递过去:「将此书拿去垫桌脚吧。」 元宝问:「大人您不是经常看吗,怎么捨得拿去垫桌子。」 房青玄哪里会知道后面的内容那么涩,还好太子不在,若是被太子看到了,定会照着书上学,所以这本书必须要拿去丢掉,决不能出现在太子面前。 房青玄急道:「拿走,拿走。」 元宝把书拿走了,按照大人的吩咐,拿去垫桌脚,他还特意去问了问店小二,哪张桌子需要垫。 店小二笑着说:「坏桌子怎能拿出来给大人们用呢,店里的都是好桌子。」 「是吗?」元宝只好自己动手,将用膳的那张大方桌的桌脚,给削掉了一小截,再把书垫到下面,完美地执行了大人的吩咐。 店小二:「………」 太子在元京代行天子之事,暂时还不能脱身,一整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用,因为许多去年的事务,都积攒在开春的时候解决,比如城外盗匪横行一事,原本定的是开春就让枢密院派人去围剿。 可枢密院里的几位官员,都是旧派,他们那群人就是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尸位素餐,都不想干事,就一直拖来拖去。 元长渊都想骂人了,想要派兵去围剿,就必须得经过枢密院,但枢密院那些官员的意思就是,现在不是围剿的时候。 元长渊也不敢贸然让舅舅带领禁军离开元京城内,就怕城内会有人趁机造反,于是就只能这么拖下去了。 元长渊无奈又恼怒地丢掉了奏摺,往后一靠,望着房梁,他此刻真希望子珩在身边,他不需要子珩出什么主意,只要能让他抱一抱,亲一亲,就够了。 「殿下,皇上醒了。」一名宦官跑来禀报。 元长渊听后一下站起来,急忙去了寝宫。 皇帝真的醒了,正靠着床头喝粥。 元长渊大步走上前去,掀开袍子,利落跪下:「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抬手:「起来吧。」 元长渊并未起身:「父皇,儿臣自作主张,将元子骏贬为庶民,赶出了元京城,您不会怪儿臣吧。」 皇帝中气十足地说:「做的好。」 元长渊笑着站起身来:「那儿臣先回徐州了。」 说完,元长渊就打算要走。 皇帝差点又被气晕过去:「就这么急着要去看你的太子妃吗?」 第49章 排兵布阵 元长渊再次跪下:「请父皇成全。」 「你那太子妃,可是当初兰台诗案里的房青玄。」皇帝本来都要将此人给忘了,谁知他昏迷时,太子一直在耳边念叨此人,他便又想起来了。 「是他,另外儿臣重申一下,子珩是被诬陷的,他本人品性纯良,文采斐然,心繫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元长渊一提起房青玄,就忍不住滔滔不绝,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词彙都套在他一人身上。 皇帝听得像是在念经,念得他头疼,忙伸手制止:「够了够了。」 元长渊末了,又加了句:「他文采一绝,长得也一绝。」 「少璟,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你们二人都是男子,你让他当个侍寝的男宠,这没什么问题,父皇也不会多加阻扰,但你的正妻必须得是女子,你以后当了皇帝,总是要有子嗣的,不能把心全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第86页 皇帝并不想阻扰他们相爱,可太子妃这个位置,必须得是女子。 元长渊脸上的笑意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父皇,儿臣说过了,我只要他,太子妃的位置是他的,皇后的位置也是他的,若我不是太子,只是一介布衣,我的妻子也只会是他。」 皇帝倒也不生气,他用一双暮色沉沉的眸子,看向意气奋发的太子,将自己年少时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十七八岁时,遇到了你母后,就在元京城外那座古寺里,她当时闭着双眸,在虔诚的摇签,我一眼就相中了她,我同你一样,想让她当正妻,并且发誓以后绝不会碰其他人,可真在一起后,爱意就渐渐被消磨掉了,我违背了誓言,一连娶了几个偏房,你母后善解人意,并未与那些偏房争风吃醋,只叫我别被美色所误,要多读书。」 皇帝提起皇后的时候,眼里闪过泪光。 元长渊听了却只想皱眉,他总算理解为什么他的印象里,母后总是带着股忧郁的气息,只有在见到他时才会笑了,因为他父皇违背了誓言,还在她病重的时候,每日去宠幸芸妃,换谁能开心起来。 事已至此,元长渊再怪他父皇也没用了,只是他突然间就不想再跟父皇说话,有种厌烦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只想马上离开,然后回到徐州去见房青玄。 「儿臣告退。」元长渊起身就直接走了,不管后面的皇帝怎么唤他,都没有回头。 皇帝长嘆一口气:「真是越大越不好管教了。」 一旁的老宦官躬着身子说:「皇上不必太忧心,太子殿下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有些事就放手让他去做吧。」 太子在徐州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证明了他并非庸人,江元在他的手中,必将繁荣昌盛,天下大吉。 元长渊骑上马背,径直朝着徐州赶去。 房青玄正在田地里,检查灌溉渠,几个农官跟在他身后,听他讲,把他说的每一句都记在簿子上。 从田地里忙完回来,房青玄又去了草场那边,看一看何小景练兵。 原先的草场太小了,现在换到了大草场,位置是房青玄亲自选的,在徐州北一处荒山脚下,这里隐蔽性好,关键是离元京较近,并且不远处就是官道,若是元京城内有异变,他们能很快就出兵。 因为徵兵条件放宽了,所以新兵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千人,何小景只在这三千人中,选了一百人当做精锐培养,其余两千九百人就是普通兵。 虽说是普通兵,可也还是按照禁卫军的标准训练。 除了日常训练之外,在春耕忙的时候,得去帮忙,种出来的粮食,可以分一些给他们的亲人,因此没有人有怨言,甚至都想要多干点。 房青玄来到草场,拿出几张图纸,给了何小景,上面是他亲手画的阵法,但还没有实践过,只是空想的。 房青玄问:「小统领,你看这阵法可行吗?」 「妙,真是太妙了。」何小景会的阵法,就是传统的那几种,毕竟他没有上过战场,也就没怎么研究过排兵布阵,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房大人画的阵法十分强悍,能攻能守,简直无懈可击。 每一个阵法,都让何小景赞嘆不已,尤其那是八卦阵,与传统的八卦阵不同,这个八卦阵是分为无数个小八卦,让敌人眼花缭乱,如同进入到迷宫中。 何小景光是看图纸就有种头皮发麻之感,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大…大人,这些阵法都是您想出来的吗?」 何小景的语气越发尊敬,目光也殷切了许多。 「我读过不少兵书,借鑑而来。」房青玄熟读各种兵书,对阵法十分感兴趣,他发现传统阵法有诸多弊端,就自己改良了一下。 何小景都想跪下来磕头了:「这阵法可太行了,我马上就排阵看看。」 何小景拿着令旗,指挥起来,三千人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排着阵,这些都是训练过一段时间的兵,口令都懂了,排起来特别快。 半个时辰后,图纸上的阵法就被摆出来了,三千人的八卦阵,气势磅礴,场面足够壮观,房青玄让元宝这个高手闯进阵法里去试试。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元宝都还未从阵法中出来,又过了一炷香,元宝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出来了。 「大人,这阵法属实厉害。」元宝进去后,就失去了方向,一面面盾牌挡住他的视野,而盾牌后面时不时会有刀剑噼过来,普通人进去了,估计一下就被捅死了。 何小景实在佩服,按住佩剑,向房青玄单膝下跪:「我何小景这辈子跟定大人了。」 房青玄弯腰将他扶起:「小统领,你可是太子殿下的人。」 何小景说:「大人您才是殿下的人,我跟了您,就等同于跟了殿下。」 确实是这么个理,房青玄无法反驳,只是笑着说了句:「殿下若是知道你跟了我,定要寒心了。」 「怎会,只要大人愿意,殿下也就愿意。」何小景心里明白着呢,知道殿下现在对大人一心一意,只要大人开心了,殿下肯定也开心。 房青玄的脸色,突然稍稍变化:「小统领,那话讲讲便罢了,你这辈子唯一要追随的人,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人,我不过只是殿下身边的谋士,殿下功成了,我便会身退,而你却要一直追随在太子身边。」 何小景听完觉得很不对劲:「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87页 他怎么感觉大人好像随时都准备要离开一般。 房青玄并未多说:「只需记住,你追随的人只有太子殿下就够了。」 何小景敛了敛眉,没有再问。 马上要天黑了,房青玄带着元宝离开了草场。 何小景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总觉得不对劲。 元宝骑马跟在房青玄身后,他也带有疑问:「大人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骑着马,不快不慢地跑着:「唉……我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直活着,以后的天下,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太平也得靠你们。」 元宝追着他:「可大人你明明也就比我们大十岁,又不是大了几十岁。」 房青玄问:「大十岁,还不够大吗?」 元宝一时语塞,十岁确实是大挺多了,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过三十几岁的时代,五十岁都算高龄了,而大人今年已经二十八了。 这么一想,元宝都有些难过起来了,小声说道:「大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见元宝伤心了,房青玄便故作欢快,打趣说:「只要殿下不死命玩我,我应该还是能多活几年的。」 单纯的小元宝,一脸天真无邪:「殿下不会的,他那么爱惜大人您。」 每次殿下生气了,元宝都以为殿下会把大人给撕成碎片,可实际上每次殿下都只是用力地吻大人而已,并且吻到最后还会变得很温柔,大人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房青玄笑了笑,没作答。 回到徐州城内,房青玄先在楼下与宋知章一同用膳,顺便聊聊徐州城内的要紧事务。 宋知章聊的时候心不在焉的,目光还总往楼上看。 房青玄放下筷子:「宋兄,你怎么了?」 宋知章摇了摇头:「大人早些休息吧,我还得去衙门一趟,有几个贪污的案子得审。」 「嗯,去吧。」房青玄擦了擦手,起身上了楼。 房青玄推开房门,刚跨步进去,就被一道黑影给抱住,然后身体一转,被抵在了门板上,他的双手被反剪到身后,整个人被禁锢住,无法动弹。 房青玄看不到后面是谁,但猜也猜得出:「殿下……」 身后之人并未回话,埋头在他颈间,着迷地嗅了嗅。 房青玄没有挣扎,轻轻唤着:「殿下用过膳了吗?」 元长渊总算开口了,声音略哑:「子珩,我若是娶了其他女子……」 房青玄把额头抵在门上,说话声低了几分,低到像是在喉咙里出不来一样:「殿下娶妻,也是理所应当的。」 话音刚落,房青玄就感觉太子手中的力道加重了,捏得他手腕疼。 第50章 扑朔迷离 元长渊的脸被黑暗笼罩,显得更加阴鸷可怕,那双墨色的眸子好似出现了红光,十分骇人,他用力钳住房青玄脆弱的手腕,将人抵在门板上,带着怒气说:「我不会娶妻生子,你也不能娶妻生子。」 房青玄那像是被针尖给扎过的心口,在听到太子说不会娶妻生子的时候,一下就不疼了。 他心底自然是不希望太子爱上别的女子,可嘴上却说:「殿下以后肯定得诞下皇嗣,继承王位。」 元长渊本就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徘徊了,结果房青玄还说这种话来气他,气得太过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发泄了,他只是将身体再往前压了压,从牙缝里面挤出字眼:「皇嗣?你给我生吗?」 房青玄被压得,整个人都贴在门板上,他感觉下一秒,门板就要倒下去了,他只能小心一点说话:「微臣是男子……怎生得出。」 元长渊另只手抚上房青玄高耸的喉结,将人往自己怀中一摁:「你不是劝我要皇嗣吗,只要你生得出,我就要。」 房青玄被迫仰起头:「殿下荒唐…」 「你生不出来,就别再提皇嗣的事情,不然我做到你生出来为止,我元少璟说到做到,房子珩,你试一试。」元长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好像并没有多生气,可却让房青玄身体止不住颤慄起来。 房青玄咽了咽口水。 元长渊的手慢慢摸到房青玄的下颌,将他的脸给掰过来,两人的脸颊挨在一起,唿吸也交织着,细微的喘息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房子珩,我再问你一遍,若是我娶了其他女子,你该如何……」元长渊不可能娶其他女子,他这么问,就是想知道房青玄会怎么回答。 「殿下,微臣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房青玄心里自然是不想让太子娶,可为了江元的未来,他嘴上仍然还是会说娶妻生子理所应当。 「你总是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绪隐藏起来,只想顾全大局,房子珩,你什么时候能自私一回,真正地为自己而活,心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委曲求全地活着。」元长渊这话不仅想说给房青玄听,也想说给他母后听。 他母后就是太委屈求全了,明明活得并不开心,却还是选择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将自己囚在深宫里,每日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与其他女人恩爱,为何一定要如此委屈自己,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若是娶了其他女子,你就杀了我,听到了吗?」元长渊说着,还将深渊给塞到了房青玄的手中。 「殿下,微臣做不到。」房青玄只觉得手中的深渊剑,像是烙铁一样,烫得他手心生疼,他手一松,铿锵一声,深渊剑砸在了地板上。 第88页 随着剑落地的声音,房青玄又说:「殿下既然那么想要知道我心里的答案,那微臣便说了,若是殿下你娶了其他女子,微臣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再也不会出现。」 「这比杀了我还难受。」明明说着难过,可元长渊却突然笑了:「不过子珩,你这辈子都没有消失的机会,我不会娶其他女子,就算是父皇强行让我娶,我也不会娶,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的人,必须是你,皇嗣也必须是你生出来的。」 房青玄:「……」后面那句大可不必。 元长渊把房青玄打横抱起,带到了软榻上,两人一齐倒在了上面,在尚未点灯的屋子里,他们肆意纠缠。 房青玄难得主动地抱住元长渊的脖子,将自己的唇舌送上去。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两道交织着的喘息,以及唇舌黏腻在一起时发出来的水声。 屋外的元宝,把藏在柱子后的小旺财给揪了出来,问:「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小旺财拽了拽被揪起来的衣领:「殿下心情不好,一路狂奔而来,回到徐州后,就把自己关在房内了,殿下的脸色太可怕了,我都不敢看。」 「殿下应该不会对大人动手吧。」元宝朝着房门看去,有点想要推门进去保护大人。 小旺财拉住元宝的袖子:「别进去,否则殿下只会更生气。」 元宝只好焦躁地在外面等待。 实际上他们想多了,屋里的两人正恩爱缱绻着,甜蜜得像是一对新婚夫夫。 「子珩,别捂,屋内又没点灯,有什么好捂的,反正什么也看不到。」元长渊的声音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玩味的笑。 房青玄乍然想起,确实是什么也看不到,便渐渐松开了手。 可他一松手,太子就亲了上去,吓得他想要再度捂上,却只能摸到太子的后脑勺。 浓浓的夜色,遮住了房青玄爆红的脸颊:「殿下…住手…」 元长渊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亲着。 房青玄想要躲开,却被太子给控制住了。 今年太子又长了一岁,正好十八了,这个年纪往往会勐窜个头,力气也会变大很多,加之他又是习武的,所以哪怕他只用一只手也能把房青玄给控制住。 房青玄动弹不得了,只得捂住自己的脸颊,声音又沉又闷地说:「殿下,可否等微臣去沐浴了,再…再…」 元长渊只是发笑,然后狠狠嘬了几口。 房青玄羞得差点晕过去。 等屋内点起灯的时候,房青玄身上已经被穿好了里衣,单薄的白色里衣罩在身上,遮住了无数刺眼的痕迹。 小旺财根本不敢多看,把灯点好,就退了出去。 房青玄一张脸红得像是二月花,可还是故作镇定道:「殿下应该还未用膳吧。」 元长渊哪里顾得上用膳,从元京赶到徐州,一刻都未停歇,千里马都要被他跑到累死了,听到用膳这两个字,他的肚子便适时地叫了起来。 房青玄吩咐小旺财去通知后厨,热几碟小菜。 后厨热菜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就端上来了。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的腰不撒手,没有要拿筷子用饭的意思。 房青玄只好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餵到太子的嘴边。 鸡肉被切成小丁子,先炸得酥脆,再放许多香辛料爆炒,吃上去油辣香酥。 元长渊吃得一脸享受,边嚼边问:「我不在,徐州没出什么乱子吧。」 「有人在背后撺掇城内的东家,将租子翻了好几翻,试图扰乱徐州,耽误春耕,微臣已将此事平息了,不过那些人肯定还会继续捣乱,得安排人在耕地旁巡逻,以防有人破坏幼苗。」房青玄又夹了一块,餵过去。 元长渊问:「是谁在背后搞怪,子珩可有头绪。」 其实元长渊心里一猜就猜到了,定是旧派那些人搞鬼。 房青玄细心地用帕子,帮太子擦擦嘴:「有些头绪,可还是一团乱麻,微臣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帮太子擦嘴的时候,房青玄的脸色又是一红。 元长渊笑着亲了他一口:「有什么想不通的,我们与旧派都撕破脸子了,他们自然要想方设法不让我们好过。」 房青玄摇摇头:「旧派他们正在内斗,这次的事情,并非他们所为。」 元长渊的脸色凝固了一瞬:「不是他们吗?」 「殿下你离开徐州的当日,那些人就在徐州搞事了,而旧派那边正忙着刺杀你,只想着刺杀成功后,就直接扶持大皇子上位,根本没把徐州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想要扰乱徐州的,另有其人,微臣思来想去,就是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房青玄隐约好像抓住了一点头绪,可是顺着这点头绪往下,只觉得越来越扑朔迷离,所有的线全都纠缠在一起,叫人理不清楚,但他知道线头的另外一端,一定藏着惊天的大秘密。 元长渊沉声问:「是顺应天道派的人吗?」 房青玄夹了一小颗虾球,餵过去:「不管是谁,殿下都请放心,微臣自有办法。」 房青玄说过,他会帮元长渊扫清一切障碍,他的太子,只需坐在高堂上,看一出太平盛世。 元长渊吃着虾球,问:「子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第89页 「现在还不明确。」房青玄也只是猜到了冰山一角而已,暂时还不好跟太子说。 元长渊没有再问,只道:「不管他们想要什么,只要他们敢伤你,我就饶不了他们,那支毒箭,我还记着呢。」 房青玄放下筷子说:「金银去找那位老仙师,已有多日,殿下传令召他回来罢,这么久了都找不到,说明老仙师现在并不想出世,等时机到了,他老人家自会出现。」 「嗯。」元长渊转头吩咐暗卫,去将金银给召回。 暗卫听令,往天上放了一只鹰,这只鹰会飞行到很远的地方,只要金银看到这只鹰了,就会明白是太子殿下在召他,便会立即赶回。 翌日天刚亮,金银便回来復命了,元宝正打瞌睡呢,脑袋被敲了一下,一睁眼,发现是他哥回来了,激动得差点从屋檐上摔下去。 金银双手抱胸,高冷地问:「殿下醒了吗?」 元宝打着哈气:「没那么快,昨夜殿下与大人在屋里玩了好久,一直到深夜才睡下…」 「………」金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重要剧情。 第51章 神机妙算 春雨绵绵,润物细无声。 窗外的天阴沉沉,下着绵绵细雨,屋内的香炉飘着一缕轻烟,微风袭来,吹起轻纱床幔,露出帷幔后相拥的两人。 元长渊已经醒了,正撑着脑袋,欣赏着怀中人的睡颜,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忍不住凑过去嘬一口。 房青玄被这一口给嘬醒了,一睁眼便瞧见了太子的俊脸,被太子灼灼的目光盯着,没一会他便红了脸,脑子里浮现起昨夜的画面。 昨夜本来把灯灭了,准备好好休息的,可太子闭眼觉得睡不着,就又把灯点亮了,并且一连点了数十盏,将屋内照得如白昼,他还不知道太子这是要做什么,但下意识地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 果然,太子点了灯后,便把他绑了,让他没法挣扎,他身上一点遮掩也没有,就只剩下一根红绳,他就这样被太子给看了个彻底,他都不知道那处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太子足足盯着看了半个时辰。 现在想起来,房青玄简直无地自容,一头缩进了被褥中。 过了会,房青玄听到头顶上发出连续的闷笑,更加不想见人了。 元长渊笑了几声,把人从被褥下捞起来:「子珩,你要躲一辈子吗?」 房青玄无声嘆气:「殿下,别捉弄我了。」 年纪大了,真受不了一点刺激。 元长渊嘴角擒着笑:「你那长得那么好看,就该多让我看看。」 房青玄翻身准备逃下床,离太子远一点。 元长渊笑着把他抓回来:「好了,我不说了。」 屋内的嬉闹声传到了外面,金银挑眉问:「大人与殿下……?」 元宝回答:「大人现在是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 金银当初还以为殿下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是认真的。 元宝看到小旺财端着一盆热水进房里了,便从屋檐上跃了下去,轻巧地落在走廊上,金银的身形比他更轻盈,像是鬼魅般,落在他身侧,一点声音都没有,随后两人一同走进屋里。 金银单膝跪下,铿锵有力道:「属下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大人。」 房青玄正拿着一块热手巾,给太子擦手,他没有回头,用指尖轻轻蹭过太子带着茧子的掌心,茧子并不是很厚,但也能看出来太子日常习武时的艰苦。 元长渊只觉得手心痒痒,并且蔓延到了心口,他垂眸,视线全都落在房青玄的身上,一点余光都捨不得分给其他人。 金银跪了半响,才听到太子殿下开口:「那位老仙师一点踪迹都没有吗?」 「属下沿途一直打听,许多人都说见过那位老仙师,可属下就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是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房青玄用热手巾缓缓擦过太子的指腹:「看来那老仙师是位真正的世外高人,你能打探到他的踪迹,说明他老人家是想要被你找到的,只是时机还未到,才一直未出现,所以不急。」 元长渊被勾得实在心痒难耐,一把就将房青玄给捞进了怀里,问:「子珩,那位老仙师说的,双龙出世,天下大吉,你现在可有参悟出什么?」 房青玄反问:「殿下觉得呢?」 「双龙虽有戏珠的好寓意,可双龙也意味着会相争,两龙一起争夺皇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天下大吉的相。」元长渊觉得那位老仙师多半是故弄玄虚。 房青玄挣脱开太子的手臂,往后退了一大步,用开玩笑的口吻,轻笑着说道:「说不定往后殿下会有一对双生子,双龙或许就是双生子的意思吧。」 「房子珩!!!」元长渊突然发出一声暴呵。 金银元宝和小旺财都被吓得一激灵。 怎么好端端的,太子殿下就发飙了。 房青玄表面上只是在开玩笑,但其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心中应该就是那么理解的,觉得太子以后会有一对双生子,只是不知是哪位女子替太子生下的,太子若是能对那名女子不离不弃,两人白头到老,也算是一大幸事。 这么一想,房青玄倒更希望太子娶妻生子了,能有贤良美妻作伴,又有一对能力出众的双生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圆满人生,他希望太子能如此活着。 第90页 元长渊大步向前,将房青玄逼到了角落里:「房子珩,你那么想给我生一对双生子吗,好呀,今夜就满足你,不,我现在就满足你,你哭着求我也没用了。」 金银元宝一起转过身去,面向墙壁,这墙上的木漆刷得可真平整,工匠的手艺真好。 小旺财则是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悄悄露出一小条缝隙来偷看。 元长渊把房青玄摁在软榻上,狠狠亲。 最后逼得房青玄答应给他生一对双生子,他才罢休。 元长渊高兴了,逗着房青玄:「那老仙师真是神机妙算,竟然提前知道你会给我生一对双生子。」 房青玄嘴唇肿得十分明显,听完太子的话,他无力反驳。 元长渊笑了笑,笑中带着威胁的意味:「子珩,你生不生?」 房青玄咬着唇,从唇缝里轻轻吐出一个字眼:「生。」 元长渊笑得开怀:「等找到老仙师了,我定要封他为国师,算得太准了。」 房青玄:「………」 金银元宝:「………」 小旺财小小惊嘆:「哇呜~」 折腾了半天,都已过了用早膳的时辰,元长渊直接牵着房青玄下楼去用午膳。 房青玄红着脸,想往旁边坐一点,可刚挪一点,就被太子给逮回去了。 元长渊不悦地哼唧一声。 房青玄只得乖巧地挨着太子坐,趁着菜还没上齐,先说两句:「春耕结束后,徐州的事务,可以放心交给宋兄和何小统领,有他们二人在,徐州不会出大乱子,殿下则不必再守在徐州,元京城内还有一堆事,等着殿下去处理。」 元长渊的手臂,强势地搂着房青玄的腰:「你呢,跟我回元京,还是留在徐州。」 「自然是跟殿下一同回元京。」房青玄已经把整顿徐州的计划书,抄写给宋知章了,让他照着去办。 一是要稳定徐州城内粮米的价格。 二要开垦出更多耕地。 三要完善税务制度。 从前纳税的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他们拥有最少的田地,却交了全国九成的税,而那些富绅手中拥有大量的田地,却只交了一成的税。 这也是为什么税收明明那么高,国库却还一直空虚的原因。 想要百姓富足起来,税务制度一定要改革。 房青玄本想留在徐州城内,把新的税收制度推行开后,再回元京,但他又不放心太子独自回去,元京城内里的豺狼虎豹可怕得很,他的太子还小,幼龙就算能唿风唤雨,也抵挡不住那么多勐兽的撕咬,得贴身保护着。 菜上齐了,元长渊没有急着动筷,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子珩,你还是留在徐州吧。」 房青玄神色微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很飘渺,他抓不着是什么,只道:「殿下不放心徐州。」 「我是不放心你,元京城外有数千山匪虎视眈眈,那些山匪的数量还在增加,现在少说都有六千人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攻城,待在元京城不安全,你在徐州有何小景的禁卫军护着,更安全些。」 元长渊固然想让房青玄待在自己眼皮底下。 但若是那些山匪真的攻城了,或者城内有人要起兵造反了,那么待在他眼皮子底下反而不安全,因为那些人肯定会第一个盯上他,从而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最重要的一点,房青玄是他的软肋,得妥善保护在自己的地盘上,元京城内尚且还不是他的地盘,徐州才是,所以待在徐州他才更放心。 房青玄莞尔:「殿下不必为我担忧,我身边有金银元宝二位得力护卫,不会有事的。」 听到大人夸他们二人是得力护卫,元宝在心中暗喜,金银表面冷酷,心里也在风起云涌。 「去了元京,让那些人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了,定会对你不利。」元长渊没办法掩饰自己的眼神,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意。 房青玄红了脸颊,太子一本正经地说他是软肋,害得他都没法与太子好好说话了,忙将头撇开:「殿下,春耕还要一段日子才结束,不急,等到了那时再议吧。」 元长渊点点头,拿起筷子,先给房青玄夹了一些清脆爽口的小菜开开胃:「我先留在徐州,多陪陪你。」 房青玄没回话了,夹起小菜,送入口中慢慢嚼。 元长渊先一步吃完,然后专注地看着房青玄吃。 房青玄吃东西的时候,也很赏心悦目,元长渊就喜欢盯着看。 房青玄被呛了一下,把脑袋转到一边,轻轻咳了两句。 元长渊忙把他按过来:「怎么了?」 房青玄回:「呛到了。」 「喝点水吧。」元长渊亲自起身去倒水,他一起身,才注意到,这餐桌的桌脚竟然是坏的,底下垫着一本徐州杂谈。 元长渊弯腰把那本书籍抽出来:「子珩,这书你不是一直在看吗,怎么拿来垫桌脚了。」 第52章 有辱斯文 房青玄看到元长渊手中那本徐州杂谈,神色显露出几分不易捕捉的慌张,忙站起身,欲要夺回:「殿下,将此书还给微臣吧。」 元长渊何其敏锐,一下就察觉到了怪异之处:「文人皆爱惜书籍,弄皱了一个角,都要心疼半天,又怎捨得拿来垫桌脚,子珩,这书为何会出现在桌脚下?」 元长渊感觉很怪,正要翻开书籍,看一看里面写了什么。 第91页 房青玄伸手过去,在太子要翻阅前,按住封皮:「微臣这就拿去收好。」 「哦——」元长渊促狭一笑,剑眉往上一挑,突然来了兴致:「我也许久未静心看书了,正好看看这本杂谈,了解一下民间趣事。」 房青玄显得更加慌张,慌不择言道:「此书下流,不适合殿下阅读。」 「下流,那我更得看了。」元长渊表现出莫大的兴趣。 房青玄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再说其他话掩饰,只会让太子怀疑,于是便不再言语,只期盼太子不要翻到后面,因为后面全都是春宫图。 元长渊的手翻开前面几页,一目十行,一下便阅完了一则小故事,上面描述的是徐州的风土人情,以及神话故事,第一篇写的是,每年的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徐州城内的百姓都会用黄纸折金元宝,烧给故人。 烧完黄纸后,就得赶快回家,把门窗紧闭,早早睡下,之后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能睁开眼。 等天一黑,外面的街道会变成鬼市,许多鬼从阴间跑到阳间,趴在地上捡金元宝,有些人家用的是劣质黄纸,这种黄纸折出来的金元宝在阴间不值钱,那些鬼捡到劣质元宝还会破口大骂。 元长渊瞧完了这一则小故事,虽然是有趣,但这可一点都不下流。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元长渊继续读起第二篇。 见太子的架势,是要一篇篇读下去,房青玄感觉不妙,躬身作揖,准备告退:「殿下,微臣还得与宋兄,商讨新的税法,就先告退了。」 元长渊没有那么大的耐心看,他把房青玄给抓回来,摁到腿上:「子珩,你告诉我最下流的是哪一篇。」 房青玄:「………」 沉默少许,房青玄一脸正经地劝说:「殿下应当多读圣贤书。」 元长渊不为所动:「这书你不是也在读吗,你都读了,我自然也读得,我倒想知道这本书究竟有多下流。」 「殿下改日再看吧。」房青玄伸手去夺。 元长渊往后躲,手没拿稳,书掉在了地上,书页全都散开了,一页页香艷的春宫图展露出来。 就连一旁的金银元宝都看清楚了,确实很下流。 元长渊弯腰捡起来,打开书籍最后几页,看着春宫图上描绘的都是两名男子,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男子与男子也有那么多姿势。」 房青玄抬手遮住太子的双眼:「殿下别看,有辱斯文。」 元长渊将眼睛上的那只手拿开:「子珩,这可是好书,我得多学学,才能好好疼你。」 元长渊一直未真正碰房青玄,一是怕把人弄疼弄伤了,二是他真的不懂这方面的事情,才不敢碰,只敢眼馋地看着,昨天夜里他就像个二傻子似的,盯着看了半个时辰,最后什么都没做。 房青玄就知道太子一定会跟着上面学,早知道他就应该直接将此书给烧毁掉。 元宝并不知道这书还暗藏了玄机,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书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垫着了,这下他可害苦了他家大人。 元长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学,每一张图都认认真真地观摩半天,还强行让房青玄与自己一起看。 房青玄捂住眼睛,完全不敢看:「殿下,微臣真的要去与宋兄议事了,先行告退……」 元长渊正想要潜心研究一下,便放房青玄走了。 房青玄匆匆离开客栈,跑去了衙门。 宋知章见他形色匆忙,便问:「大人何故如此慌张?」 房青玄擦擦额头上的细汗:「无事。」 宋知章倒了一杯凉茶,双手奉上:「我昨夜看到殿下来了,还未拜见,不知殿下今日得空否。」 房青玄用凉茶润了润嗓子:「殿下今日怕是没空。」 「那我择日再去。」宋知章做了个请,邀房青玄入座。 房青玄坐下,看到宋知章办公的案上,也有一本徐州杂谈,喉咙里的茶差点吐出来:「宋兄,那等下流的书籍,怎能摆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大人是说这本吗?」宋知章把那本杂谈拿起来,他明白房青玄的意思,笑道:「徐州的书籍分为官用版和民用版,民用版后边都会附赠几页春宫图,据说这样能卖得好,我这个是官用版,大人应该是误买到民用版了。」 那都是商人的小伎俩,为了能让书籍畅销,就会悄悄在后面加几页春宫图,大多数买书的人,都是冲着那几页春宫图买的。 房青玄:「………」 见房大人石化了,宋知章又道:「大人若是觉得有辱斯文,可以发布禁令,只不过百姓们都爱看,怕是没办法彻底断绝这一行为。」 房青玄摆手:「罢了。」 太子都已经看到了,禁止也没用,而且这种事越是禁止,就越会滋生事端,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春宫图上画的都是两名男子。 房青玄红着脸,吞吐地问了宋知章这个问题。 宋知章说:「因为城内的女眷爱看这种。」 「她们为何会爱看这种东西……」房青玄属实想不明白。 宋知章说着说着,也脸红了:「鄙人也不知。」 两个读书人讨论这种事情,确实不妥。 房青玄不再发问,清了清嗓子:「对于新税法,宋兄可有其他意见。」 「鄙人不才,只觉大人的新税法十分完善,并无其他意见,只是鄙人有些不懂,大人要如何让那些富绅老老实实把税交上来。」 第92页 让富绅乖乖交税,这是歷朝歷代的难题,每个朝代都是如此,让富绅将税交齐,比登天还难,因为这些富绅有各种避税手段。 最常见的手段,便是贿赂官员,然后谎报自己田地的数量,从而少交税,明明有上百亩地,却只上报十亩,当地官员会给他们打掩护,层层欺瞒,最后收到国库里的税银子少得可怜。 普通百姓没有能力贿赂官员,有时当地官员为了多收税,还会尽可能地榨取百姓,将税金一再提高,于是就出现了百姓赋税沉重,而国库依旧空虚的现象。 「刻剥之法,本朝皆备,财贡用溢,百倍于前,想要改变这一现状,便得重新丈量田地,那些富绅家中有多少亩田地,一分一厘都不能少报,若是少报者,按「度田不实罪」处置,一律死刑。」房青玄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让无数富绅肝胆俱裂的话。 度田不实罪当天发布出去,在城中各处都粘贴了告示。 所谓的「度田不实罪」,就是隐瞒自己实际田地的罪名,徐州城内的私人田地都要重新度量,一旦发现与上报的数量不符,就会按照「度田不实罪」处置,直接处以死刑。 死刑二字,让城中富绅们闻风伤胆,当天衙门的门槛,都要被那些富绅给踏破了,这些富绅都是来重新上报自己田地数量的。 宋知章亲自给他们登记,登记的时候,越记越气,对着一名富绅怒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实际田地三百亩,去年你竟然只交了三亩地的税,以前少交多少税,今年必须要补齐,补不齐,你所有田地都将收为公有。」 富绅跪下来磕头求饶:「大人,我一定交齐!一定交齐!」 房青玄拿着玉骨扇,坐在不远处看着宋知章办事。 经此一事,宋知章在徐州的威望自然会上升,再也无人敢轻看他。 房青玄也是有意在培养宋知章,所以他并未出面,所有事情都交给宋知章一人去办,只偶尔指点一两句。 宋知章凡事都亲力亲为,没有辜负房青玄的栽培,把事情办得很完美,一天时间就让城中几十名富绅,将以前欠下的税银都给交了。 城中的大小富绅有上百个,今日只来了几十个,看来还有些不怕死的,需要杀鸡儆猴,才能吓唬到。 房青玄命人制造了一个假的头颅,泼上血,挂在城门上,再从衙门里放出消息,昨夜斩首了一个没有补齐税款的富绅。 头颅一出现,剩下的富绅连夜赶来衙门,连家门口那一块小菜地有多少丈,都报得清清楚楚,若是不报清楚,后面重新了丈量田地,发现不对,他们可就要被砍头了。 宋知章根本忙不过来,手都记酸了,瞧着外边的天都已经黑了,便起身,走到正在慢悠悠喝茶的房青玄面前,躬身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回去也无事,我再坐一会。」房青玄哪里是无事,分明是不敢回去。 宋知章也不敢多留他,怕太子殿下等会找上门来:「大人再不回去,殿下便要担心了。」 第53章 非礼勿听 刚说到太子,太子就派人过来了。 小旺财急急忙忙跑来,朝房青玄见了礼:「大人,殿下让您早点回去。」 房青玄知道逃不过这一劫,只得起身,向宋知章拱手:「宋兄,告辞。」 宋知章回了一礼:「大人慢走。」 回客栈的路上,房青玄走得要多慢有多慢,一直在欣赏沿途美景,时不时还要驻足观望一下,跟在后面的小旺财不敢催促,只敢在心里着急。 走了莫约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客栈。 房青玄拎起衣摆,迈过门槛,小旺财跟在后边道:「大人,殿下在二楼等您。」 房青玄微微颔首,走上二楼,来到房门口时,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推开房门。 元长渊一身黑袍,斜坐在软榻上,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籍在看,并非是之前那本徐州杂谈,而是一本真正的春宫图册,是太子特意叫人找来的。 房青玄缓缓走过去,在榻边坐下,低着头,露出一截莹润白皙的后颈,声音轻柔道:「殿下,容微臣先去沐浴。」 元长渊的目光落在那一截后颈上:「去吧。」 房青玄叫元宝帮自己备下干净的衣物,随后就去了下面的浴房,这次他不敢磨蹭了,再磨蹭,他怕太子会直接找来。 房青玄着重清洗了隐秘之地,也不知道是被热水熏的,还是怎么了,洗着洗着脸颊就变得绯红了。 元长渊还以为自己要等上许久,他都打算直接去浴房逮人了,谁知他刚打开门,就见房青玄顶着一头湿发,站在外头。 房青玄被水汽氤氲过的肌肤,白润到近乎透明,好像轻轻戳一下就会破开般,头髮湿哒哒地垂落在肩头,有几缕黏腻在脸颊边,像是在浓墨重彩的脸上又添了几笔,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见惯了房青玄一本正经的样子,乍然看到这副刚出浴的模样,元长渊的气血一下就涌上来了,忙把人给拉进了怀中,再「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元长渊的吻铺天盖地般砸过来,房青玄被吻得头晕目眩。 元长渊边吻边探索:「子珩,你怎么一直在发抖?」 「殿下……微臣……」房青玄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别怕,我就亲亲你。」元长渊懂得要循序渐进,要是一下子把人给弄狠了,会直接把人给吓跑,以后很难能哄到了,所以得一步步慢慢来,至少要让房青玄觉得愉悦了满足了,才能真正下手。 第93页 房青玄紧了紧拳头,指甲陷在手心里,像是拿出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不……殿下直接来吧。」 房青玄心想,忍一忍,就过去了。 「怎么能直接来呢。」元长渊研究了一个下午,还特意找了有文字註解的春宫图册,对此事算是了解了,不能一下子就来,那样会很疼:「我亲亲你就好了。」 屋檐上,金银躺着赏月,元宝则趴在瓦片上,试图偷听屋里的声响,见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奇怪道:「怎么突然没声了?」 因为房青玄此刻正趴着,头埋在手臂里,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怪异的声响。 金银的武功更高深一些,耳朵也比元宝灵敏,他能听到更细微的声音,隐约听到了嘬吸的声响,比较早熟的他,一下便知屋内是什么情况了,于是用佩剑敲了下元宝的后脑勺,教训道:「非礼勿听。」 元宝摸着被敲的后脑勺:「哥,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金银枕着自己的手臂:「你说得对,大人的确是殿下的心头肉。」 若不是心头肉的话,殿下那么尊贵的人,又怎会纡尊降贵地取悦一个小小的侍读呢。 「你没回来这些日,发生了很多事,总之大人与殿下的感情,比你想像的还要深。」元宝虽然还只是个懵懂的小少年,但他一点点见证到现在,把大人与殿下之间的情分尽收眼底。 元宝粗略地跟金银说了说这些日发生的大事:「……殿下以为大人被埋在银矿下了,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之后殿下就把大人给软禁在房内,哪有不许去…… 金银侧头看向元宝:「是平乡那一座银矿吗?」 元宝歪头问:「你怎么知道?」 金银说:「那名老仙师去了平乡,我正好找到那附近,听人说银矿塌了,压死了许多人。」 元宝也跟着躺下,看着天边的圆月:「那位老仙师到底是什么来头?」 「神出鬼没,料事如神,他似乎能料到我下一步会做什么,因此他每次都是先一步离开,与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每当我以为要找到他的时候,结果就是扑了空,我追踪着那位老仙师,去了平乡,也去了其他六洲,他像是在指引我什么,可我愚钝,没能领悟出来。」 金银都领悟不出来,元宝就更不可能领悟了,他挠挠脸颊:「你明日去跟大人说吧,大人聪慧过人,肯定能领悟出。」 元宝口中聪慧过人的大人,此刻已经羞晕过去了。 元长渊抱着人,喊了几声:「子珩!子珩!」 房青玄没有任何反应,就算他意识是清醒的,估计他此刻也不想睁开眼面对太子,实在是太羞耻了。 元长渊嘀咕着:「亲你两下怎么还晕过去了。」 人都晕了,自然不能再继续,元长渊索性吹灭了蜡烛,搂住房青玄踏实地睡觉。 翌日天不亮,房青玄趁着太子还没醒,偷偷摸摸穿好衣物出门了。 金银元宝从屋顶上跳下来,跟随在大人身后。 房青玄羞得连金银元宝都不敢面对了,一路快步,走到衙门。 宋知章忙了一个通宵,此刻正趴在案上打瞌睡,听到脚步声了,忙打起精神来,见是房青玄来了,便强撑起身子行礼:「大人。」 房青玄拿起宋知章连夜写的帐本,上面记着城内富绅各补了多少税,一看,数目大得惊人,比房青玄想像中要多很多。 房青玄慢慢翻看着,道:「这些税银,一半用来发军饷,一半用来修桥补路,宋兄意下如何。」 「全凭大人做主。」宋知章恭敬地答了句。 答完抬头,瞄向房青玄时,发现了异样:「大人,您的脸色怎么如此红润……」 本来还只是稍微有些红润,被宋知章一提,红得更加明显了,像是一块上好的血玉。 房青玄躲开宋知章的视线,轻声一咳:「天气回暖,有些上火。」 宋知章也不敢盯着房青玄看:「大人要多注意身体。」 房青玄确实是想多注意身体,好多活几年,可太子总弄些稀奇古怪的方式玩弄他,那些玩法对他来说,实在过于刺激,他感觉自己寿命都短了几年。 房青玄适时转移话题:「田地要尽早丈量清楚。」 宋知章忙应道:「我这就叫人去办。」 田地丈量清楚了,房青玄心里也就有数了,到时便可知道手里能有多少粮,能养活多少人。 宋知章亲自带人去丈量田地,房青玄则留在衙门里,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干,就坐在那算算修桥补路的支出。 元宝给金银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昨夜那件事,说给大人听。 金银上前半步,正欲开口,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处,逆光站在那,就像是皮影戏中,从天而降的尊贵天神。 房青玄一大早就跑了,元长渊也不生气,走过去,当着金银元宝的面,把人给抱起来,自己在那个位置上坐下,再将人放置在腿上。 房青玄都不敢去看太子,因为他只要一看到太子,就会不由自主把目光落在太子的嘴上,然后他就会回想起太子昨夜是怎么对他又嘬又吸。 元长渊笑着问:「子珩,怎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 房青玄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殿下,微臣还有要事……待会再与你闲聊…」 第94页 元长渊调笑道:「我就亲了你两口而已,怎羞成这样了。」 那是亲两口吗,明明亲了一炷香的时间,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给亲了个遍,若是亲嘴倒也罢了,偏偏亲的还是那种地方………房青玄怎能不羞。 房青玄弱声说:「微臣不喜欢那样……」 元长渊贴着他的耳朵,像在说悄悄话:「不喜欢?那你昨夜怎么把被褥都弄湿了。」 房青玄抬手,用宽袖遮住自己的脸,隔着袖子对太子说:「殿下,莫要再提了。」 再提,房青玄以后都不敢看元长渊的脸了。 「好,我不提了。」元长渊笑了笑,随后又追加了一句:「上面和下面都很软。」 说完,元长渊只觉得眼前一黑,房青玄用宽袖将他的脸给盖住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元京吧,微臣会替你稳固徐州的。」 元长渊闷笑着:「这次真不提了。」 房青玄将宽袖拿开,撇过头,再也不理会了。 元长渊拿起桌上的补税帐本,随意翻了两页:「补了这么多税,看来那些富绅都很有钱,不比四大家族差,还可以好好压榨一笔。」 元长渊自己养了一支军队,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自然得想办法弄更多的钱。 第54章 严惩不贷 「殿下,不可竭泽而渔。」之后还得靠那些富绅,发展徐州的经济,所以不能一下子就将他们全榨干了。 元长渊一脸宠溺道:「听你的。」 房青玄脸色泛着红,十分不自在地说:「微臣得办正事了,殿下先回去吧。」 元长渊抱着他不肯撒手:「与我在一起,就不是正事了吗?」 房青玄沉默片刻:「……是。」 元长渊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只要与房子珩相处,他便能将所有烦心事都给遗忘掉,思绪一下放空,便只想着如何逗弄子珩。 房青玄被调戏得满脸红晕,像是将天上的红霞,画在了脸上,多了几分艷丽,更让人挪不开视线了。 宋知章拿着一本簿册回到衙门,一进来便看到房大人一脸娇羞地坐在太子腿上,看到这一幕,他还以为自己是不小心走进城中的楚馆内了。 宋知章的反应倒是极快,掀开袍摆,跪下来叩拜:「草民宋知章拜见太子殿下。」 宋知章在太子面前自称是草民,就是一种隐晦的告知,他虽然现在已经接手了徐州城内所有事务,但太子殿下还未亲自开口让他当徐州知府,那么他就还只是一介草民罢了。 宋知章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房大人的。 房青玄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便顺水推舟向太子提道:「殿下,宋兄文采出众,对于徐州的事情也比较了解,这徐州知府一职……」 房青玄也只是稍加提醒,点到为止。 「子珩不必问我,你觉得合适就行。」太子这一句话,给了房青玄很大的权利,往后太子身边的人要做什么事,都得看房青玄的意思,而房青玄的意思,就等同于太子的意思。 实际上,就算太子不说那句话,大伙也会听从房青玄的命令,他们完全不把房大人当个侍读小官,哪怕房青玄没有一官半职,他们同样会听命,因为大人已经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殿下既然同意了,那今日便正式任命你为徐州知府。」房青玄说这话的时候,正了正脸色,可不管他面上怎么一本正经,都还是让人觉得不正经,毕竟他人还坐在太子腿上。 宋知章俯身跪趴在地,叩谢:「谢殿下隆恩,谢大人提点。」 房青玄伸出双手,隔空做了个扶起的动作:「起来吧。」 宋知章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尘,然后将簿册双手奉上:「大人,这是各县交上来的田地亩数,请您过目。」 房青玄翻开簿册,扫了几眼:「看来各县的知县也得好好整改一番了。」 宋知章不做声,静等下一句。 元长渊把下巴靠在房青玄肩头上,问:「怎了?」 房青玄将簿册给太子看一眼:「各县的亩数都相差无几,一看便是通了气的,他们只怕是没那么多功夫去丈量田地,便随意地填了个数,尤其是离徐州主城远的县级,谎报就更严重,如此敷衍了事,怎能不严惩。」 徐州地方大,县级多,徐州城内的风气已经整改好了,无人敢谎报,记录的都是真实的田地亩数,而那些偏远些的县级,怕是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中,还跟从前那样,随意应付上层下达的命令。 宋知章躬身道:「大人,此事就让下官去查办。」 「那些县丞毫无进取之心,好逸恶劳,贪图享乐,有这样的官员,又怎能让徐州繁荣,百姓和乐。」房青玄温润的脸上,带着薄怒。 宋知章把头低得更深些:「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严惩不贷。」 房青玄点点头,让宋知章着手去办。 一直未开口的元长渊,捏了捏房青玄的耳垂:「子珩,宋知章都升官了,你的官是不是也得升。」 一面对太子,房青玄脸上的薄怒顷刻消失:「微臣不谋求高官厚禄,当个侍读小官便足够了。」 元长渊的手转移到房青玄脸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你总不能当一辈子的侍读。」 房青玄道:「只要殿下肯听微臣谏言,微臣愿意当一辈子侍读。」 第95页 元长渊:「你真的不想升官吗,比如当我的太子妃。」 房青玄:「………」 「殿下又胡闹,微臣怎能当太子妃。」他身为男子,太子若是真要娶他当太子妃,朝廷里那些大臣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能把他给淹死,当然这种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皇上肯定第一个就不同意。 「太子妃确实是当不了……」元长渊话音一顿,接着道:「只能当皇后了。」 元长渊是太子,上面还有皇上压着,他没办法任性而为,但等他当了皇帝,上面没人压着了,到时就算文武百官集体辞官,他也要让房青玄坐在皇后之位,天下无人能拦他。 房青玄只当太子是戏言,没有当真:「殿下,微臣担不起。」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享尽荣华,至高无上……」 元长渊的话堪堪说完,房青玄就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至高无上岂不是冒犯了殿下,万万不可这般说。」 元长渊在房青玄的掌心,轻轻一舔,被捂着嘴,闷声说:「我与你平起平坐,我们一同至高无上。」 「殿下是要折微臣的寿。」房青玄感觉自己的寿命又短了一年,再短下去他活不过三十了。 「不准提折寿,我不爱听。」元长渊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类话了,当初银矿那件事,吓得他魂都要没了。 见太子如此看重,房青玄担心起以后,便想提前给太子一个心理准备:「殿下,若是微臣以后离开了……」 「说了不准提,房子珩,你嘴闲不住,我给你堵上。」元长渊不由分说,直接将房青玄的嘴给封死。 房青玄在心中一嘆,有些事冥冥之中都有定数,非人力能改变的,月盈则亏,万事万物,都得遵循这个规律,他也不能一直待在太子身边。 把人亲得差点晕厥,元长渊才退开一些,两人额头相抵:「子珩,这世间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你不能离开我。」 房青玄喘着气:「殿下最在乎的人,不是还有皇上和欧阳太傅吗?」 元长渊说:「你与他们不一样。」 房青玄微微一笑,第一次对这种无聊的问题,有了想要得到答案的欲望:「哪不一样?」 元长渊说不出是什么不一样,他心里其实早就做好了父皇和太傅会离开自己的准备,毕竟他们二位年纪都大了,但他从未做好房青玄会离开他的准备,父皇和太傅的离去,他可能只会伤心一月或一年,而房青玄若是离去,他却不想再独活。 「总之不一样,子珩,别离开我。」元长渊像个在讨糖吃的孩子,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房青玄心软得一塌煳涂:「只要殿下不嫌弃,微臣便一直都在。」 「嗯。」元长渊轻轻一哼,然后埋首在房青玄的颈间,不再吱声。 房青玄抬手,抚上太子的后脑勺。 太子还年幼,房青玄没必要跟太子说太多悲欢离合,只需要凡事都说好就行了,等太子再大一点了,有些道理自然就懂了,到时说不定他当着太子的面离开,太子也不会挽留他。 房青玄心中像是长了个刺,扎得他一下一下地疼,他既希望太子快点长大,成为一条震慑天下的巨龙,又不希望太子成长的太快,成长得太快了,便不会再像现在这般,整日只顾着与他腻歪了。 房青玄主动在太子的脸边蹭了蹭:「殿下。」 你需要我时,我会一直在。 你不需要我时,我会识趣退下。 元长渊靠在房青玄的肩颈里睡着了,睡得十分安稳,深邃鲜明的五官,像是雕刻般清晰硬朗,青涩在不自不觉间退了个干净,出落得俊美逼人。 房青玄嘴角含着笑,盯着太子看了许久。 金银元宝还以为只有太子喜欢盯着看,没想到大人也挺喜欢盯着看,这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吗,他们不懂。 小旺财拉着两位哥哥去外面,别打扰太子殿下休息。 到了外面,三人一块坐着,吃点花生喝点小酒。 小旺财还太小了,不能喝酒,就一个劲吃花生,花生外面还裹着盐粒,吃起来又脆又咸香。 「殿下再过不久就要回元京了,又见不到你了。」元宝狠狠揉了把小旺财的脑袋。 小旺财嘟了嘟嘴:「好希望殿下和大人一直待一起,因为一旦与大人分离,殿下就不会再笑了,我在身边伺候着,心里怕怕的。」 元宝安抚说:「殿下身份尊贵,哪能对谁都笑,那样还有威严吗,自然只对咱们大人笑,你习惯就好了。」 小旺财嘤嘤两声,抓起一把花生塞进嘴里。 「够了,把花生都给吃完了,我们还怎么下酒。」元宝把那一碟花生抢过来,交给金银:「哥,看好,别让他吃光了,他嘴巴厉害得很,大人最爱的甜糕他都胆敢吃光。」 小旺财气唿唿:「我才没有那么大胆子,是大人赏给我的。」 元宝怼道:「大人摆在那,你非要一直盯着看,大人能不赏给你吗。」 金银看着这两幼稚鬼,很是无语。 房青玄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没有出声制止,只是笑一笑。 第55章 初见端倪 太子在徐州待了几日,这几日整日都与房青玄腻歪在一起,亲吻搂抱都属于正常操作,太子兴致要是来了,说不定会直接钻到房青玄袍子下,看得一旁的几个纯情小少年时常面红耳赤。 第96页 房青玄一个正经的读书人,被太子刺激得经常语无伦次,他心中倒真有几分希望太子快点回元京。 但等太子真的要回元京那天,房青玄心里却极其不舍,看着太子翻上了马背,他上前两步,反覆叮嘱:「殿下回元京要多加小心,不仅是旧派那帮人,新派也同样需要提防。」 元长渊坐在马背上,弯下腰,在房青玄仰起来的脸上落了一个吻,随即他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转交给房青玄:「子珩,此剑名为深渊,削铁如泥,你留着防身。」 房青玄把剑往太子那边一推:「微臣拿不动重剑,留在身边也没用,殿下自己留着吧。」 「见剑如见我,若是有人敢对你不敬,你就用此剑斩了谁。」元长渊知道房青玄不会要,便让金银上前来拿。 金银上前,双手接过剑,再退到一侧去。 「微臣也有一物,要送给殿下。」说罢,房青玄从袖中,拿出一个天蓝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吉祥如意的图案:「这里面是微臣惯用的香料,殿下戴着身上,可安稳入睡。」 元长渊接过来,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实是房青玄身上的味道,一股雪山融化后,青草浆果长出来的味道,清甜得恰当好处,闻一下便会上瘾。 元长渊把香囊放进胸前的暗兜里:「子珩不如直接送一条亵裤给我,我闻着上面的味道,睡得肯定更安稳。」 房青玄脸色一红,羞涩地侧过身:「殿下快些走吧。」 元长渊拉着缰绳,马儿在原地踏蹄,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子珩,我走了。」 房青玄躬身拱手,恭敬道:「殿下保重。」 元长渊抬手朝着马屁股抽了一鞭,扬长而去,衣袂在空中层层翻飞,像是流云般消失在了城门口。 房青玄的心空了一大半,他这次没有去城门上相送了,转头便去了衙门。 宋知章把那些谎报田地的县丞,全都给抓到了衙门,一抓就是十几个,可徐州仅仅才二十个县。 宋知章把他们抓来后,又派人去抄了家,发现这些县丞的家底,竟然不比那些富绅少,县丞每月的俸禄就只有四十两,可这些人家中各个都有黄金万两,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积攒如此之多的钱财。 堂下十几个县丞跪了好几排,一齐磕头求饶:「知府老爷,我们再也不敢谎报了!」 宋知章怒拍惊堂木:「肃静!!」 县丞们不敢再说话,颤巍巍地跪着,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那个天高皇帝远的小地方也会被查,一个个心里慌得不行,有个胆小的,都尿裤子了。 房青玄手拿玉骨扇,款款迈进衙门,他一身粉色圆领袍,腰配白玉平安扣,纤尘不染,绝美脱俗,当他踩着白靴,从那十几个县丞身旁走过时,这些县丞都顾不上害怕了,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像是看到画中人走出来般惊奇。 宋知章拎着紫色官服的袍摆,一路小跑,走到堂下,在房青玄面前毕恭毕敬地跪下:「大人。」 房青玄忙把人扶起来:「宋兄,你如今已是一洲知府,官职在我之上,不必再行如此大礼。」 「大人是殿下的脸面,见了大人,就如同见了殿下,下官怎敢不拜,若是真的不拜,岂不是对殿下不敬。」宋知章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得感谢房青玄的提拔,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房青玄不与他在这事上争辩,转头看向那十几个县丞。 那些县丞刚才还在无礼地盯着房青玄看,等看到知府老爷都向房青玄下跪后,他们就不敢再看了,这会全都低着头,战战兢兢。 宋知章把那些县丞的罪证,全都拿给房青玄过目,问:「大人,这些贪官该如何处置?」 房青玄平生最恨的便是压榨百姓的贪官,若是没有这些人,百姓又怎会活得那么艰苦,汲汲营营了一辈子,最终连解决温饱都成问题。 房青玄看完罪证,闭上眼,长吸了一口气,那两片饱满粉润的唇瓣,轻飘飘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斩。」 「知府老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饶命啊!饶命啊!」 「大人,下官都年过七旬,能否放过下官一命…」 起起伏伏的求饶声,哭喊声,听得宋知章心烦,暴呵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倚老卖老,毫无担当,你们家中养的狗,都比底下的老百姓要肥,你们又怎么好意思求饶的,我要是你们,就直接一头撞死,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宋知章将公案的签桶拿起来,把里面的令牌,一股脑全抛掷在地上,说话时更是掷地有声:「拖下去,立刻问斩。」 几十个衙役将他们拖到了外面,一共三个刽子手行刑。 衙门口很快血流成河,百姓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们看到这一幕,只觉热泪盈眶,为何他们会活得如此辛苦,从朝至暮的忙碌,可他们却仍然养不起自己的父母与孩子,是他们生来卑贱,就该如此活着吗,不是,是因为有人坐享其成,拿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房青玄与宋知章并肩出现在百姓面前。 宋知章穿着一身紫色官袍,百姓一见他,便齐刷刷跪下一大片。 宋知章大声道:「你们才是徐州的主人。」 百姓们惶恐地磕着头:「知府老爷使不得!使不得!」 第97页 虽然百姓们心里面听了高兴,可尊卑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都没读过书,愚昧无知,当不了徐州的主人,他们只想要有个好官,带领他们走向富足的生活。 房青玄在一旁小声提醒:「宋兄,收敛些。」 宋知章现在正亢奋着,他甚至想说一句人人平等,可这个思想太超前了,他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被提醒后,宋知章意识到自己这个新官,好像有点太过忘形了,他听话收敛了回来:「大人,下官失态了。」 房青玄转身走进衙门,宋知章紧跟其后。 两人一起来到了衙门后面的庭院里,房青玄走到假山旁,缓缓开口道:「我在读徐州杂谈时,看到里面有一篇文章,上面写着传说中有一个国家,不是以皇帝为天,而是以民为天,各个阶层之间,没有尊卑贵贱,宋兄,你是否也想要如此。」 这样的话有点大逆不道,若是传到太子耳中,宋知章头顶上的官帽怕是不保了,可他知道房青玄并非小人,绝不会把这事说给太子听,便大胆的点头:「下官觉得皇帝不该有那么大的权利,百姓应该自己做主。」 房青玄道:「完全没有尊卑贵贱是不可能的,你说的百姓自己做主,这种想法更是十分可笑。」 宋知章微微皱眉:「怎会可笑,大人不也十分爱护百姓吗,难道不想看到百姓自己做主。」 「你口中的百姓,当你是官时,他们又敬又怕,当你也是民时,他们会将你毫不留情踩在脚底,你想与他们平起平坐,可别忘了,你是君子,不代表人人都是君子,他们可不想与你平起平坐。」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所说的人人平等,永远不可能存在,人与人之间,就是会有高低贵贱,不是一两句话便能改变的,那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的,就算表面人人平等,实际上在背后仍然有贵贱之分。」 房青玄年幼时,与宋知章一样有那样的理想,想着人与人之间平等尊重,不必总跪下行礼,可年纪大了后,他就看透了一切,明白刻在骨子里的尊卑,永远都磨灭不掉。 宋知章往前迈步问:「大人,若是那样的国,真的存在呢?」 房青玄脸色带着一丝悲悯:「真的存在吗?那只是你以为的存在。」 你以为的平等,就是真的平等吗,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宋知章有些激动说:「那样的国确实存在过,我曾在一本残破的史书上看到过。」 房青玄勐然回眸:「何时?何地?」 宋知章回忆道:「大概是我入赘陆府之后的一两年,我无意间在陆修竹的书房看到了那本史书,可我当时害怕被发现,就只匆匆瞟了几眼,后来这事还是被陆修竹知道了,他把我打了一顿,然后那本史书就不知被他藏哪去了。」 房青玄目光一凛,他想起了从陆修竹书房里搜出来的羊皮卷,有些线索似乎能串联起来了。 房青玄立即让金银元宝去前知府的府上搜,就算是把整座府邸,夷为平地,也要找到那本残破的史书。 宋知章小心问:「大人,您发现什么了?」 房青玄明媚一笑:「你说的那个人人平等的国家,或许是真的存在过,宋兄,多谢提醒。」 宋知章被这一笑,弄得又尴尬又害羞:「大人别对我笑,殿下知道了,是要砍头的。」 第56章 污言秽语 房青玄现在无法去验证那本残破史书上,记载的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王朝,但只要找到那本史书,大概就能看懂羊皮卷上的内容了,这二者必定息息相关。 金银元宝带了些人,把陆修竹的府邸给翻了个底朝天,地砖都全给掀起来翻找了,可仍然什么都没找到。 房青玄略微有些失望:「看来那本史书已经不在这里了。」 宋知章不解:「大人,那本史书很重要吗?」 一本史书,能牵扯出的事情可多了,许多的谜团都可以在上面找到答案,只可惜没有那本史书的下落。 房青玄摇摇头,并未与宋知章过多去解释,只道:「史书一出,必将震惊天下。」 宋知章有许多事都不懂,所以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了解的事,便没再多问。 「宋兄,我可能得回元京一趟。」房青玄想悄悄回去一趟,去万书阁里,将所有史书都翻看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殿下不是让您留在徐州吗,再偷跑的话,唯恐殿下责罚。」宋知章对房青玄老是偷跑,然后惹得太子勃然大怒的事,略知一二。 「我此次偷偷入元京,只要宋兄不告状,殿下便不会知晓。」房青玄显然是一点都没有记教训。 宋知章直接跪了下来:「虽然大人对我有恩,但这次下官属实不能保密,殿下正是因为担心您的安危,才让您留在徐州的,您若是偷跑出去,出了意外,下官不好向殿下交代,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房青玄将他扶起:「我身边有金银元宝贴身保护,不会有危险,宋兄不必担忧,我最多只去一日,很快便回。」 房青玄都已经这么说了,宋知章也没话说了。 房青玄当天直接动身,悄悄赶去元京,金银元宝跟随在他左右,将他保护得十分周全,一只蚊子都别想靠近他周围。 元京城内,元长渊刚抵达,都来不及休息,便先去拜访了太傅。 第98页 欧阳归听到太子来了,赶忙让侍从搀扶着他出来拜见。 欧阳归刚要屈膝跪下,元长渊就疾步上前,将他扶起:「多日不见,太傅怎么与我生疏了。」 欧阳太傅站起身,看着太子俊朗的脸庞:「哪敢,殿下在徐州的丰功伟绩,老臣可都知道呢。」 欧阳太傅由衷地感到骄傲欣慰,这可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多亏了太傅多年来的教导,也多亏了子珩,不瞒您说,徐州能整改得彻底,全都得归功于子珩。」元长渊在徐州的确是什么也没做,都是子珩在一步步帮他谋划。 欧阳太傅摸着自己的白须,点点头:「殿下没有看错人,那房子珩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元长渊让侍从退下,他上去扶着太傅,两人在庭院中闲游,他边走边道:「不仅是人才,也是不可多得的良人。」 欧阳太傅眉峰一耸:「殿下可是看中他了。」 「这辈子能有子珩常伴身侧,足矣!」元长渊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他只要一想到房子珩这个人,心里面就是满的。 欧阳太傅很开明,并不觉着两名男子在一起有何不妥,可他清楚太子的秉性,知道太子是个桀骜不驯之人,刚强又固执,与房子珩的性子截然相反,虽然这二人在一起,正好能互补,但房子珩是有主见的人,并不会一味顺从太子,所以两人之间定然时常有摩擦。 欧阳太傅提醒道:「你呀,可别把人给吓跑了。」 元长渊自信道:「跑不了。」 已经从徐州偷跑掉的房青玄,莫名感觉后背发凉。 欧阳太傅摇头:「殿下的性子还是要多收敛些。」 元长渊现在还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不知道该怎么收敛,他只知道房子珩这辈子都跑不了,身心都必须是他的:「爱一个人为何要收敛。」 「房子珩是个为大局考虑的人,殿下的爱意越张狂,他就越害怕,他怕自己会成为殿下的软肋……一旦成了殿下的软肋,他必然会想办法远离殿下……」 欧阳归知道太子不喜欢听这些话,可还是语重心长地说了。 元长渊没有发怒,只是皱了皱眉,执拗地说:「他不会离开我,他也不能离开我。」 欧阳太傅轻轻一嘆:「房子珩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替殿下铺路,为殿下广纳贤才,积累声望,培养人才,怎么看都像是在做某种准备……所以殿下别太强求了。」 元长渊握紧拳头,他心里都明白,可还是装作煳涂,问:「什么准备?」 「他什么都为殿下铺设好了,殿下只需安然坐在皇位上即可,到时他就没了什么用处,自然就功成身退了……」 元长渊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房青玄总说离开了,原来是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元长渊怒气沖沖地离开了太傅府,回到国子监的居所,一坐下来,就奋笔疾书,写了两三页,上面都是警告的话,比如要是敢离开的话,就要把他抓回来,摁在木马上,没个三天三夜不准下来……诸如此类的话。 元长渊把满篇的污言秽语,塞进信封中,让人送去徐州,务必看着房青玄把信阅完。 元长渊的警告还是太过幼稚了,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房青玄若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了,便不会让太子寻到他一丁点消息,如果他死了,他也不会让太子寻到他的尸骨,一点念想都不会留给太子,房青玄绝情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绝情,而这就是他真实的一面。 不过太子现在可以放心,房青玄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目前并没有要离开的念头。 「大人,休息一会吧。」 骑马从徐州赶到元京,快的话,三个时辰能赶到,可房青玄是个文弱书生,连续骑一个时辰还好,三个时辰肯定会体力透支,但他不想被太子发现,只想尽快把事情办完,就硬生生骑了两个时辰。 元宝很担心大人的身体,便提议休息一会。 房青玄也觉得累了,他手心拽着缰绳,都磨出血泡了,再继续跑下去,身体定然受不了。 房青玄放慢了一些速度:「去前方的茶铺休息片刻。」 三人一起在茶铺歇脚,房青玄用帕子裹着手,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即便再渴,他都始终端方雅正。 而且金银元宝直接干掉了半壶茶,生怕渴死了。 房青玄知道他们二人饿了,便让茶铺老闆上了几盘茶点和凉菜。 「大人,我们不客气了。」元宝急不可耐地用手拿起一块白切肉,丢进嘴里。 金银用剑柄,打了下元宝的手:「没规没矩。」 房青玄伸手按住金银的剑:「无碍,吃吧。」 元宝嘴巴里塞得鼓鼓的,笑嘻嘻说:「哥,快吃吧,不吃等会被苍蝇吃了。」 金银只把持了一会,然后也敞开了吃。 「来一碗茶。」此时茶铺里又来了一人,那人穿着官服,胸前挎着一个小包袱,腰间挂着令牌,往旁边的空桌上一坐。 金银认出来这是太子身边的信使,给元宝使了个眼色。 元宝也认出来了,他与金银一同站起身,在大人茫然的目光中,一左一右,将那名信使给摁住了。 元宝按住信使的右肩:「是殿下派你过来的吗?」 信使自然是认得金银元宝的,他颤抖着问道:「你们二位不应该跟在大人身边吗?」 第99页 金银用身体挡住信使的视线,不让他往旁边看,顶着一张酷酷的脸,说:「大人派我们来办点事。」 房青玄也明白怎么回事了,不动声色地将帘子扯过来一些,将自己遮住。 「哦……」信使没有再多问,这毕竟不在他职责范围内。 元宝伸手:「把信拿出来吧。」 信使捂住胸前的小包袱:「殿下交代了,信一定要交到大人手中。」 金银用拇指抵着剑柄,露出锋利的剑刃,架在信使脖子上,恐吓地嗯了句:「嗯?」 元宝晃了晃手:「快点,只要我们兄弟二人不说,太子殿下就不会知道,你回去復命,就说大人已经看了。」 信使迫于他们二人的淫威,还是把信交出来了,然后赶紧骑马跑路。 房青玄将信撕开,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看到最后,脸色通红,脑子里在想,木马又是个什么东西? 房青玄将信折起来,收进袖中,虽然这封信通篇都是淫词,但他还是捨不得撕毁,暂且收着吧。 元宝担心道:「大人,殿下是不是发现了?」 房青玄摇摇头:「还未,不过也快了,我们得加紧赶路才行。」 「嗯。」元宝把东西拿好。 三人继续朝着元京的方向进发。 可怜的信使在城里熘达了几个时辰,消磨了些时间后,才敢去太子面前復命。 元长渊问他:「子珩看了信,可有什么反应?」 信使颤颤巍巍回话:「大人看了信,就腿软跪下了。」 信使哪知道是什么反应,就胡编了一个。 元长渊发出轻笑:「竟然吓到腿软了,很好。」 第57章 不堪入目 进入元京城时,房青玄戴上斗笠,遮住容颜,金银元宝也都跟着戴了斗笠,三人低调地入了城。 入城后,直奔万书阁,金银元宝用迷药将书阁中整理书册的侍书小官,全都给放倒,房青玄走进书阁,径直朝着摆放史书的那一面书架走去。 金银元宝在门口望风。 房青玄找到江元之前的史料,江元前一百年是江宋国,而江宋前一百年则是吴朝,房青玄着重翻阅了吴朝的史料。 史料上记载,吴朝仅存在了五十年,并且经济十分落后,版图也只有四个洲那么大,那时的制度也不完善,宦官权利滔天,与世家分治天下,皇权被彻底架空,吴朝最后一位皇帝被官宦鸩杀,王朝覆灭。 吴朝覆灭后,中间似乎少了一大段的内容,期间没有建立任何王朝,像是处在乱世之中,只是记载了瘟疫与战争同时发生,正值青壮年的男子全都战死沙场,几岁大的孩童全都感染瘟疫,浑身腐烂而亡。 瘟疫与战争,不管哪一样出现,对人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而这两样居然同时出现,对于那时候的人们来说,绝对的至暗时刻,每天都活在阴霾之下,生不如死。 可能就是因为那段歷史过于残酷,所以史料上只是寥寥几句就带过了,再翻之后的史料,就到了江建立的时候了。 江宋朝前期的人口数量不多,但是经济却发展得空前繁荣,从一个混乱时代,莫名进入到了盛世,连个过度阶段都没有,甚是奇怪。 房青玄合上了史书,以前他抄录这些史料时,也曾怀疑过,认为吴朝到江宋朝之间少了一段歷史,现在他的这种怀疑更笃定了。 为什么那一段歷史会被抹去,到底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以至于让所有史官,都不去记载那一段。 房青玄将史料放回到架子上,决定去城内的书肆,买些野史回来读,野史虽然大多都是杜撰的,但也不全都是空穴来风,有一点点的参考价值。 房青玄戴上斗笠,急匆匆离开万书阁,去元京城内最大的书肆里逛一逛。 书肆的老闆亲自过来招待他们,还没等房青玄开口,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一大段:「几位大人想要找什么书,咱们这儿什么书都有,上仙为爱抛弃苍生,神仙下凡与穷酸书生长相厮守,前朝王爷的风流史,以及最新出版的太子殿下与他的绝美侍读……」 房青玄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元宝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噗!」 笑完后,意识到自己这是对殿下与大人不敬,立马摆正脸色,亮出佩剑,呵道:「谁准你们编排当今太子的,简直胆大妄为。」 老闆吓得双腿一软,当即跪下:「几位大人饶命!」 房青玄抬手,示意元宝退下。 民间就爱写一些风流人物的故事,这一点都不稀奇。 房青玄没有追究此事,温声问:「你们这有野史吗?」 「有…」老闆不敢怠慢,把野史都给找了出来。 这些野史,就跟那本《太子殿下与他的绝美侍读》一样,全都是有名人物的风流史,简称黄书。 房青玄随意翻看了几本,完全看不下去,啪地合上:「有正经野史吗?」 老闆小声地回怼了一句:「正经的野史,那还叫野史吗?」 房青玄:「……」也对。 「我只要吴朝与江宋朝相关的野史。」虽然这些野史上都是歷朝歷代名人的风流史,但仔细查阅,应该还是能找到些线索的,房青玄不愿放弃这一丝线索,因此就算是黄书也得买。 老闆利落地把野史给包起来,边包边说:「大人这本太子殿下与他的绝美侍读,就送给你了,这是我们这卖得最好的一本,上面的内容是考究过的,绝对真实。」 第100页 房青玄忍不住好奇,还是接了过来,简单地扫了几眼,想看看到底有多真实。 一开场便写太子对他一见钟情,然后将他从翰林院调到了身边,而他为了升官,主动去勾引太子,调到太子身边的第一晚,他便爬上了太子的床………… 「嗯…太子殿下…好好疼爱臣吧……」 「子珩,你真让我惊喜。」 ……… 房青玄看到这一段,只觉得十分辣眼,他何时做过此等放浪形骸之事,这简直…简直不堪入目…… 房青玄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要将书撕碎的欲望,把书还给老闆,皱着眉说:「房侍读从未勾引过太子殿下,此书纯属捏造。」 老闆说:「大人又怎会知道房侍读晚上的时候,没有主动勾引过太子殿下。」 「我怎会知道?」房青玄的语气加重了一分,能听得出他有些生气了,差点脱口曝出自己的身份。 金银元宝各自上前一步,将剑拔出来,架在老闆脖子上。 元宝嘴快地说了句:「将那些书全都销毁掉,不要毁坏我家大人清誉。」 老闆看向房青玄那张美得叫人惊嘆的脸,瞬间结巴了:「难道……您…您……就是侍读大人吗,草民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房青玄道:「那些书不许再卖了。」 身份都已经暴露了,再继续逗留下去,必定会惊动其他人,此地不宜久留,房青玄拿好野史,就带着金银元宝朝着城外去了,得赶在戌时前出城,因为戌时一到,城门就会关闭。 现在已经酉时三刻,马上就要戌时了,房青玄用腿夹着马腹,往城门方向疾驰。 快要来到城门下的时候,金银突然说道:「大人不好,前面那人是何大统领,还有……太子殿下。」 房青玄急忙拉住缰绳,头上的斗笠差点掉了,他把斗笠扶正,撩开前面的青纱,看向前方,发现太子与何鹤立在关口处,正在检查来往的行人。 看来今夜是出不了城了,房青玄只得掉转马头。 不远处的元长渊似乎嗅到了什么:「舅舅有没有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 何鹤使劲嗅了嗅,什么也没闻道:「什么香味?」 那缕清香仿佛只是错觉,转身即逝,元长渊之后没有再闻到,那缕清香让他想起了房子珩,心中止不住的开始思念,这才分开没多久,他就想得快疯了。 此时,城门上响起钟声,戌时到了。 「少璟,城门要关了,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今日便先回去吧,那歹人应该还在城内,明日再接着查。」 就在刚不久前,元长渊遇到了刺客,那刺客看着像是个江湖人士,将他的手臂刺伤之后,便跑了。 元长渊摸着受伤的那条手臂:「那名刺客身形单薄瘦小,我猜应该是一名女子。」 何鹤说:「嗯,我会命人多留意的,你早些回去休息。」 房青玄带着金银元宝回到了自己城东的居所,三人把屋内的灰尘粗略地扫干净,打算在此过夜。 房青玄让元宝出去打探一下消息,为什么城门口突然要搜查行人。 元宝出去一小会,便回来了:「大人,殿下遇到了刺客,为了找到刺客,路过的行人都得搜身,咱们这几日怕是无法离开元京了。」 房青玄紧张地站起身,他不在乎能不能离开元京,他只在乎太子的安危:「殿下有没有受伤?」 元宝跪在地上回道:「听人说,好像伤到了右臂。」 房青玄又坐了回去,之前在城门口见到太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应该伤得不是很重,他的心又慢慢放了回去,但过了会,又提起来了,出不了城,那太子迟早会发现他离开了徐州。 与其被太子发现,倒不如去自首。 房青玄揉了揉太阳穴:「太子现在在哪?」 元宝回:「在太傅府上。」 房青玄想起自己还从未去拜访过太傅,便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提着薄礼,带着金银元宝去了太傅府。 元长渊正在与欧阳归下棋,他右臂受伤了,只能把棋篓摆在左边。 欧阳归下得比较慢,每一步都会深思熟虑。 元长渊也不催,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等着太傅落下棋子。 一名小厮跑过来,贴着欧阳归的耳畔,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老爷,门外有来客。」 欧阳归掀开耷拉下来的眼皮,问:「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小厮朝着太子那边看了眼,回道:「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侍读,自称房青玄。」 元长渊手中的黑子掉在了地上,他人迅速站起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衣袂已经飘了过去,朝着府门口大步流星。 房青玄在门外等候,没等到太傅的回话,倒是等到了臭着脸的太子。 房青玄临危不乱,躬身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元长渊刚要抬起手臂,把人抱住,可刚抬起,一阵剧痛传来,他只得收回右臂,改用左手将人搂进怀里:「房子珩,你是不是很想尝试坐在木马上的滋味?」 房青玄被迫埋首在太子的怀中,他脸上泛着绯色,为了安抚太子,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微臣思念殿下,所以追来了元京,殿下莫怪……」 第58章 尊师重道 元长渊仍然摆着臭脸,不过嘴角稍微勾起来一些:「当真是想我了,才追来元京。」 第101页 房青玄不擅长撒谎,不敢去直视太子的眸子,低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句。 元长渊钳着房青玄的下颌,往上一抬,带着一丝怀疑:「可别是骗我。」 房青玄仰起脸,看着太子深邃俊朗的脸,弱声道:「哪敢。」 「你有什么是不敢的?」元长渊凑近半寸,两片微凉的唇瓣,触及到房青玄有些干燥的嘴唇,他没有亲下去,就这么若即若离地贴着,用极其低沉的声线说:「仗着我宠你,这个世上就没你不敢做的事,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迟早有一天让你从天黑哭到天亮。」 本是十分暧昧亲昵的姿态,可房青玄却觉得毛骨悚然,他将头往旁边撇开少许,赧颜道:「殿下,别让太傅等急了。」 元长渊对着房青玄的嘴唇咬了一口:「太傅正好也想见见你,随我来吧。」 元长渊明目张胆地牵着房青玄的手,往府里走去。 房青玄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想将手抽出来,但是抽不动,太子的手就像是铁钳,十分坚固。 房青玄只得小声提醒:「这里不是徐州,殿下需得收敛些。」 徐州是他们的地盘,怎么乱来都无所谓,而这里是元京,周围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若是让敌人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就很有可能会拿他来威胁太子,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如果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只希望太子没那么在乎他,这样就威胁不到了。 元长渊不但没有放手,还与他十指相扣,每根手指都收得很紧:「要是连爱一个人都得小心翼翼,顾这顾那的,那又怎能成大事。」 太子总是有一大堆的歪理,房青玄说不过。 好在这里是太傅府,不收敛也没事,都是自己人。 欧阳太傅还在凉亭里,认真研究棋盘上的局势,脚步声也没能让他分心,直到房青玄上前半步,躬身见礼,他才恍然回神。 「下官房青玄,见过太傅大人。」 欧阳归把视线从棋盘上,挪到了房青玄身上,他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貌美,用貌美来形容男子,有些不妥,可这两个字按在房青玄身上最合适不过,也完全担得起那句君子如珩,难怪太子会陷进去,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谁会不喜呢。 欧阳归的眼里带着欣赏,忙上前去扶:「子珩,我常听殿下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房青玄谦逊道:「太傅谬赞,下官只是略有些文采,远不及太傅博学。」 「少璟看上的人,定然非同一般,子珩不必自谦,快请坐。」欧阳太傅让侍从搬来一把凳子,邀房青玄落座。 房青玄又是一拱手,才挽袖坐下。 元长渊将自己那把凳子拖过来,紧挨着房青玄坐。 房青玄推了推,十分无奈:「殿下!」 元长渊伸手揽住他的腰:「在太傅面前,不用那么见外。」 房青玄瞄向太傅,见太傅只是笑看着他们,顿时就明白了,太子肯定是什么都与太傅说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叫太子收敛也没意义。 房青玄再次拱手:「失礼了。」 欧阳归眼里满是包容,像是在看孩子似的:「只要你不嫌弃少璟就好。」 房青玄笑答:「下官怎会嫌弃殿下。」 「不嫌弃就好,少璟他这人缺点多,我曾担心他找不到那个能包容他的良人,万幸遇上了子珩你,也就只有你能包容他的臭脾气了。」欧阳归完全没有把元长渊当尊贵的太子看,该数落的还是会数落。 元长渊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由此可见,太子是个尊师重道的人,把太傅当成长辈那样尊重。 房青玄自然更得尊重,不敢失了礼数,每次说话都得拱手:「太傅言重了,殿下贤名远播,俊美无双,无人不敬仰,若是没有下官,也会遇到其他良人。」 后面那一句,让太子不高兴了。 太子用力将人一搂,声调拔高一个度:「什么其他良人,房子珩,信不信我亲烂你的嘴……」 房青玄赶紧捂住太子的嘴,在太傅面前怎能说这等下流的话。 欧阳太傅听完,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年轻真好呀。」 房青玄尴尬一笑,慢慢松开太子的嘴。 欧阳太傅虽然很羡慕他们这些年轻人,但他老了,不喜欢看他们秀恩爱,便说:「这盘棋,等殿下有空,再来与我下吧,今日时候不早了,得早些去休息。」 「下官告辞。」 「太傅,我改日再来看您。」 欧阳太傅还想送他们出府,谁知元长渊直接将房青玄打横抱起,像是一支流矢,飞快地消失在了庭院里,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房青玄也是一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太子抱进了马车内,一头摔在了柔软的垫子上,正七荤八素的时候,太子又欺身过来,把他的嘴给堵住了。 房青玄仰躺着,承接太子的吻,等他反应过来后,主动环住太子的脖子,并张开唇瓣去配合。 马车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底下铺的毯子,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就在他们来回翻滚的时候,元长渊受伤的右臂不小心被撞到了,他吃痛地皱了皱眉。 房青玄有所察觉,抵着太子的胸口,提前结束这个缠绵悱恻的吻,喘着气说:「殿下伤哪了,让微臣看看。」 第102页 元长渊在他眉眼间轻轻啄了啄:「小伤,没什么好看的。」 房青玄抚上太子的右臂:「是这儿吗?」 元长渊说:「上了药,没事。」 房青玄还是执意要看,便拉开太子的宽袖,看到右臂上包了一层厚厚的白布,都包得这么厚了,可还是有鲜血渗出来,肯定是刚才太子抱他,让伤口又撕裂开了。 房青玄责备道:「又出血了,殿下怎么如此不小心。」 「说了没事。」元长渊不想让房青玄太担心了。 这可不像是太子的风格,以往受点小伤,太子都要装痛半天,这次却说没事,房青玄不放心,直接一层层解下白布。 元长渊想躲。 房青玄出声警告:「殿下若不让微臣看,那微臣也不让殿下看。」 元长渊挑眉,笑问:「不让我看什么?」 房青玄脸色红了红:「殿下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子珩,你说仔细点,不让我看什么。」元长渊一肚子的坏水。 房青玄还真就诚实地回答了,只是声音很小:「微臣的身子……不让殿下看……」 「不给我看,子珩是要孤芳自赏吗,这可要不得。」元长渊戏弄着。 房青玄说话时,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来过,那层厚厚的白布已经解下来很多了,只剩下最后一层,就在他准备揭开的时候,太子一把钳住了他的手:「子珩,没什么好看的,一点小伤而已。」 房青玄眼神黯淡下来:「殿下是不信任微臣?」 元长渊气笑了:「我有何不信任你的。」 「罢了,殿下瞒着微臣的事,何其之多,是微臣贪心了。」房青玄慢慢转过身去。 元长渊把他转回来,面对面问:「我瞒你什么了?」 房青玄只是看着元长渊,不做回復。 「看吧,看吧。」元长渊妥协了,把白布扯下来,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房青玄面前,伤口没有丝毫癒合的迹象,不但在流脓,而且周围的肌肤都发黑了,这是中毒了。 那名刺客的剑上荼了毒,所以扎一剑便跑了,就等着太子慢慢毒发身亡。 房青玄指尖颤抖着,扶起太子的手臂,头一次失了分寸,骂道:「竟然伤得如此严重,殿下不好好休养,怎还出来乱跑,若是毒发了,江山社稷该交给谁,天下太平又何时得以实现。」 元长渊沉着脸:「你就只关心天下吗?」 房青玄现在没心思跟太子打嘴炮,冲着外面急声说:「金银元宝,去城东将那名姓廖的老大夫请过来。」 「不用去。」元长渊把准备动身的金银元宝,又给叫住,然后直勾勾盯着房青玄:「天下重要,还是我重要?」 「你死了,天下便也不重要了。」房青玄的心,就只能装下一个君王,太子若是死了,他也就彻底死心了,天下太平,他再也不会去想。 元长渊追着问:「把话说明白一点,你要我,还是要天下太平。」 房青玄也直视着太子的眸子,一字一句回答说:「我要你治理的天下,太平昌盛。」 元长渊双手捧起房青玄的脸,蛮横地吻了上去。 金银元宝站在外面,不知道要不要去请那位老大夫,他们等大人开口,可等了半天,一点声响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太子说:「只是普通的毒,我吃了解药,没事了,就是伤口恢復得慢。」 房青玄的心都要被吓坏了,他喘着粗气,把脸扭到一边去:「殿下若再想有意隐瞒微臣的话,就干脆让微臣辞官归隐吧。」 第59章 微末之士 元长渊再度捧起房青玄的脸,对着那两片红肿饱满的唇瓣,嘬了又嘬:「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 太子都中毒了,还精力充沛的很,房青玄相信太子是真没什么事了,高高悬着的心,踏实落下,他侧过脸,在太子的掌心蹭了两下:「殿下可知是谁要害你?」 「我刚来元京,就听说萧岳那老不死的,得了个头风病,整日头痛欲裂,连大朝都没上,现在旧派那帮人如一盘散沙,这次的刺客应该不是旧派那帮人安排的,具体是谁,我也猜不出,等抓到刺客后,严刑拷问,就有结果了。」 一说到萧岳那老傢伙卧床不起,元长渊的心情就大好。 房青玄觉得这次的行刺,很是奇怪,既不像是旧派所为也不像是新派所为,如果是江湖上那个顺应天道派的话,他们真想杀掉太子,肯定会往剑上涂上剧毒,而不是使用普通的毒药。 这次的刺杀,不像是要谋害太子性命,倒更像是一种警告,是在警告太子吗,还是在警告其他什么人? 房青玄思虑片刻后,没什么头绪,便向太子提起宋知章说的那本残破史书:「宋兄曾在陆修竹的府上见过一本残破的史书,那本史书上记载了一个完全理想化的国度……微臣特意查了史料,发现吴朝和江宋朝之间,确实出现了断层,中间似乎少了一大段的歷史,微臣猜测那个理想国度被从史书上彻底抹去了……」 被从史书上彻底抹去了……元长渊听到这一句话时,脑子轰然一片空白,脸色也变得煞白,这句话很耳熟,因为陆修竹死的时候,跟他说过。 元长渊脑子里响起陆修竹那破风箱似的声音,「太子,你以后註定是一位亡国之君,江元国也会从史书上被彻底抹去,这个世界上将永远没有你们元氏的存在。」 第103页 陆修竹濒死时的声音,像是恶鬼的低喃,一遍遍在元长渊脑子里循环播放,将他心底的恐惧给无限放大。 元长渊扶着快要裂开的脑袋,发出低吼:「闭嘴!」 「殿下…殿下…」房青玄见元长渊很不适的样子,所以连续唤了好几声,在听到太子让他闭嘴,他立即闭了嘴,皱起眉头。 房青玄缓缓起身,准备让金银元宝跑腿,去把城东的廖老大夫请过来,给太子看看。 感觉到身边人要起身,元长渊一下从混乱中抽离了出来,他又将人给压回到了身下,极速地喘着气说:「子珩,我刚才不是让你闭嘴,是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说话。」 看到太子脸上满是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恐惧,房青玄有些担忧:「那个声音说什么了?」 元长渊将房青玄的身子,往怀里收了收,似乎这样就能安心些:「是陆修竹……我杀死他之前,他说我註定是亡国之君,江元也会从史书上彻底抹去,与你说的那个理想国度一样,没有任何史料记载,将永远不存在。」 「殿下为何不早点告诉微臣。」 原来早就有线索了,房青玄现在更加确信,确实有那么一个朝代被抹去了,可抹去的原因是什么,这个答案怕是要将线索全都挖掘出来,才能揭晓了。 而陆修竹说江元也会被从史书上抹去,这又是什么原因,江元与那个被抹去的朝代,有什么共同点吗? 房青玄正在思考,太子突然不安地在他脸上亲了亲,将他的思绪都给打断了。 房青玄把手贴在太子的心口处:「殿下莫担忧,陆修竹那些只是空话。」 元长渊没法做到一点都不在乎:「子珩,我若真成了亡国之君………」 房青玄及时堵住元长渊的嘴:「江元在殿下手中,必将走向繁荣昌盛。」 元长渊没有再说不吉利的话,他其实想说,若是他真的成了亡国之君,他希望房青玄能另择明主,若不想再入朝为官,也可选择归隐山林,至于他,亡国之君岂能抛弃自己的子民,苟活于世,他会在元京城破那一日,在金殿内自戕,保留最后一丝傲骨。 元长渊的头没那么痛了,但却很乏,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子珩,我想闻你的味道。」 他们二人完全贴在一起,对方身上的味道,完全能闻得到,房青玄以为太子是想闻到更多,便将脖子往上送了送:「殿下困了,便睡吧。」 元长渊脸皮耷拉着,神情恹恹,特别讲究地说:「不是闻这里。」 「微臣没有戴香囊,殿下……」房青玄话还没说完,太子就猝不及防地钻到了他袍子下。 房青玄刚要把太子推开。 却听到太子闷声说:「头好痛,这样舒服多了。」 房青玄收了手:「殿下要回东宫,还是国子监。」 太子把脸埋在房青玄的腿侧:「去你那。」 马车一路平稳地来到了城东,在一处破旧的矮房前,停了下来。 矮房附近一丝灯火都没有,能听到狗吠的声音,若是一个人独自走夜路,行到此处,心里肯定会发毛。 元长渊第一次来到这里,止不住的心疼:「子珩,你在这住了多久?」 房青玄推开那扇长了青苔的木门:「住了三四年。」 当初房青玄中了进士,是分了府邸的,可他不忍看那些百姓过得悽苦,就卖了府邸,将手中的银子都给了穷苦百姓,之后他便搬到这来住了。 元长渊走进这间破房子,看到屋内到处都发霉了,连承重的柱子底部都已腐朽不堪,这里哪还能住人。 元长渊进来后,眉头就一直皱着:「以后不许再住这了。」 「这房子很好,前后没有高楼挡住光亮,院中还能种些小菜,只是顽童较多,总在外墙上涂涂画画,往后叫人来修缮一下,还能住不少年。」房青玄把元长渊领到自己的卧房内。 进了卧房,元长渊的眉头才松开。 卧房内先前就打扫过了,还点了薰香,屋内没有多余的陈设,清新雅致,一进来这里,元长渊便感觉心中的烦躁被驱散掉了,主要原因是这里全是房青玄的气息,让他觉得很安定舒适。 元长渊往床边一坐,感觉床板很硬,摸一摸才发现,根本没垫什么,只是铺了一块素色的布。 元长渊养尊处优惯了,头一次睡这么硬的床板,他心里其实不介意睡在上面,但一想到房青玄之前的日子竟然过得这么清苦,他就又心疼又生气。 房青玄察觉到太子心情不好,以为是床板太硬了,睡不习惯,便从柜子中抱出一床冬日盖的褥子:「殿下先起身,微臣把褥子铺好。」 元长渊起身,忍着脾气,把房青玄手中的褥子拿来,这冬日盖的褥子也没多厚,薄薄一床。 元长渊一语不发,把褥子铺好,扭头看向房青玄:「过来!」 房青玄往前半步:「殿下若是睡不惯,还是回国子监吧。」 「你心疼死我算了。」元长渊没想到房青玄家中的褥子,就这么两床,一床薄的,和一床不那么薄的,在严冬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以后你要是敢让自己受一丁点苦,我饶不了你。」 「不苦。」房青玄早就习惯了,冬日要实在冷了,就把两床褥子折起来,盖在身上也是暖和的。 元长渊气得都发抖了,把房青玄往怀里一摁,咬着牙说:「你怎么是这种人。」 第104页 房青玄握了握拳:「殿下讨厌……我这种人吗?」 「讨厌,怎能不讨厌。」元长渊心疼坏了。 房青玄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了一把,抿了抿唇:「是微臣卑劣,让殿下生厌了。」 元长渊气乐了:「房子珩,在这种事上,你的脑子怎么还不如我。」 房青玄抬头,略带些委屈,看着太子。 「你还知道委屈。」元长渊心软了,托着房青玄的臀,将人抱起来:「住在这种破地方,怎么不多委屈委屈自己。」 房青玄回:「微末之士,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便可。」 元长渊抱着他往床上一坐:「能说点我爱听的吗,什么微末之士,不许这么贬低我的心上人,我的心上人是这世上最完美无瑕的人。」 房青玄脸一红,不再言语,也无言以对。 元长渊躺下,让房青玄睡在自己身上,嘴上还在说:「我要是真死了,也是被你给气死的。」 房青玄枕在太子胸口上,笑而不语。 元长渊把被子拽上来:「明日给我回徐州去。」 「殿下捨得让微臣走?」 「不捨得又怎么样,我又不能把你绑在身上,走哪都带着护着。」 「微臣还有一些事没有查清,请殿下允许微臣再留几日。」 「你那几根绒毛,怎么一根都不剩了。」说着说着,太子就不安分起来了,话题也逐渐开始不正经。 房青玄羞红了脸,还得给太子解释:「骑马磨掉了。」 「我说你一根毛都不许掉,结果你给我全掉了,房子珩,你以为雄霸天是跟你闹着玩吗?」 「殿下,会长出来的…」 「长出来还是原来那几根吗?」 屋檐上守夜的金银元宝:「………」他们也不想偷听,实在是这破房子不隔音。 第60章 附骨之蛆 翌日,天边刚泛起青灰色,元长渊便已起身。 房青玄被他的动作给吵醒,睁开惺忪睡眼,声音微微发软:「殿下……」 元长渊在他额间印了一吻:「子珩,你再睡会,我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晚些再回来陪你。」 房青玄没了睡意,便爬起身,帮太子更衣:「殿下在外办事,要多注意安全。」 「真想把你绑在身上。」元长渊大手伸到房青玄的后脑勺,将人摁到眼前来,亲了一大口。 房青玄红着脸,目送着太子离去。 太子一走,房青玄收拾妥当后,也出了门。 元京城内的官道干净宽敞,两边茶楼酒馆生意兴隆,房青玄随意走进一家茶楼,在靠近街道的窗边坐下,点了一壶龙井,边喝茶边看着熙熙攘攘的街景。 莫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名穿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的少年,提着一坛酒走进茶楼,他看起来很不起眼,因此周围都没人注意到他。 房青玄并未待在雅间,就在靠窗的位置上,只要一上二楼,便能注意到他,旁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那张美如画的脸,实在是不容任何人忽视。 少年抱着酒罈子,径直朝着房青玄走过去。 金银元宝持剑,往前一拦。 「熟人。」房青玄挥退金银元宝,并站起身,走到少年面前,用长辈看晚辈那样慈爱的眼神看着少年:「酒是自己酿的吗?」 这名少年名叫小杏仁,住在杏儿村,是个哑儿,倒不是天生哑,是后面发了场病,就哑了,与房青玄是近亲,小杏仁管他娘叫姑姑。 小杏仁把酒罈子摆在茶桌上,张着嘴一边啊啊叫着,手上一边比划着名。 小杏仁的手势只有房青玄看得懂,他说有个脸上有大疤的男人来找过他,跟他说了许多山匪的事。 房青玄点点头,问:「大疤脸具体跟你说了什么?」 房青玄之前放走了几名偷马贼,让他们给自己传山匪的情报,那几名偷马贼遵守了承诺,把情报都告诉了小杏仁。 小杏仁的手势变幻得飞快,金银元宝看得都要晕了。 小杏仁一顿比划,说了很多。 房青玄全听明白了,给小杏仁倒了杯茶:「等会让元宝送你回家,有什么要买的,就让元宝给你买。」 小杏仁一双杏眼十分明亮,沖房青玄眨了眨表示感谢,然后把双手叠起来,摆成一对翅膀的形状,在空中扑飞。 房青玄十分无奈:「又想搞木翅膀吗?」 小杏仁从小就对机关术很感兴趣,整日捧着一本捡来的鲁班书在研究,最大的梦想便是弄出一对木翅膀,像鸟儿一样翱翔,为此经常茶饭不思。 想要弄一对木翅膀,不仅需要精力,也需要金钱,小杏仁想让房青玄给他银子,他好去买些小零件。 房青玄身上没什么钱,伸进袖筒里摸了摸,只摸出几两碎银,刚好够付茶钱的。 金银看出了大人的捉襟见肘,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给了小杏仁,问:「大人,这些够吗?」 房青玄想说给多了。 而小杏仁已经把银子给收起来了,生怕被抢走,一直捂着。 房青玄无奈一笑:「你这个小败家子,罢了,别拿银子都去买那些没用的玩意,留些给自己买吃的,那本禁书也要少看,可不要走火入魔了。」 小杏仁摇头摆手地告诉房青玄,鲁班书不是禁书,上面的东西是真的有用,只是他现在水平不够,没办法发挥出那本书的作用。 第105页 「你若不是看了这禁书,也就不会哑了。」 学习禁书上的东西,必定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总会占一样,小杏仁就是捡到那本禁书之后,才大病一场,变成了小哑巴,占到了个残。 小杏仁并不后悔,他觉得这是他的天命。 房青玄早就劝过许多回了,这次懒得劝了,命元宝将小杏仁送回去。 小杏仁走时,指了指那罈子酒,告诉青玄哥,这坛酒是甜的,一点都不辣。 看着小杏仁走了,房青玄也准备离开这,正要下楼,迎面撞上一位生得俊秀的富家公子,两人具是一愣,回过神后,互相拱手见礼。 「下官房青玄,见过尚书大人。」 「房侍读别来无恙。」 苏又卿笑得如沐春风,让本就俊秀的五官,更加明媚,看上去极好亲近,一点架子都没有:「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房大人,既然如此,不如一同坐下喝杯茶,房大人应该不赶时间吧。」 「苏大人先请。」房青玄让开道。 苏又卿往前迈步,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雅间。 苏又卿率先坐下,再伸手示意房青玄也坐。 房青玄脱了鞋,在蓆子上坐下,接过苏又卿递过来的茶,品鑑一番:「清苦浓香,好茶。」 苏又卿端着茶杯问:「房大人不是待在徐州吗,什么时候回元京了?」 房青玄道:「回元京拿些东西,过两日还得回徐州。」 苏又卿的目光一直落在房青玄的脸上,一寸都没移开过:「听闻徐州在太子殿下的治理下,经济日渐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徐州是江元的枢纽,太子能把徐州完全掌控,其实就已经算是掌握了江元,而太子能把徐州治理好,同理,也就能把江元给治理好,苏又卿这个中间派,现在有了想要倒戈的心,所以他才会坐下来与房青玄慢慢聊。 房青玄对苏又卿这人有些了解,知道这位也是正人君子,虽是世家出生,却没有世家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并且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礼部尚书,如此年轻有为,房青玄很乐意与他多聊聊。 房青玄笑着说:「太子殿下想要全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徐州只是第一步。」 「哦——」苏又卿也跟着儒雅一笑:「那下一步,是准备怎么走?」 苏又卿这是在打探情报,同时也是在斟酌,太子配不配让他倒戈。 房青玄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不规整的大圆圈:「这是江元。」 房青玄在那个大圆圈的心脏处,画了一个小圆:「这里是徐州,徐州是七大洲中,土地面积最广,耕地最多的一个洲,离元京最近,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已经被太子殿下掌握,上可守元京,下可挡外敌,唯一的问题是徐州被其他六洲包围了,这就十分危险,但好在徐州西南处有个平乡,能做为缓冲地带。」 「平乡矿产丰富,要是掌握了,不仅能当缓冲,还能得到更多资源,下一步,便是要得到平乡。」房青玄在平乡的位置上,画了一笔,势在必得。 「平乡是许多大臣们的故居,而这些大臣全都是新派忠实的拥趸者,平乡算得上是新派的地盘,房大人难不成是要得罪新派吗?」 平乡那地方山清水秀,曾有高人说那地方容易出文贵,果不其然一个小小的平乡,出了十几个进士,全都入朝为官了,但这些寒门出生的大臣,在朝廷中得不到重用。 因为元京城内的各大世家堵住了他们的上升通道,所以他们面临着与房青玄当初一样的困境,有着满腔的抱负,却无处施展。 直到江淮民提出了要改革,他们才看到了希望,因此他们都选择加入新派,与江淮民一同打压世家,决心要改革。 这么多大臣祖籍都是平乡,平乡自然就成了他们的地盘。 太子若是要把手伸到平乡去,那些大臣肯定会站出来激烈反对,哪怕他们知道太子是为了平乡的百姓着想,可这关乎他们的利益,他们决不能让太子插手。 没错,不管是旧派还是新派,他们追求的都是利益,江淮民倒是唯一一个纯粹只想要改革的人,至于他底下那些党羽,不过是打着他的旗号,为自己牟利罢了。 「新派与旧派没什么不同,得罪了便得罪了。」在房青玄眼中,新派与旧派只是名称不一样而已,内里都是一样的,都是一群附骨之蛆。 「房大人真是有勇有谋,魄力十足,佩服,佩服。」苏又卿还未见识过房青玄的能力,光从外表来看,他以为房青玄应当是个手段十分温和的人,但他似乎忘了一条定律,越美的人手段越狠,美到房青玄这个地步,手段更是不一般。 后面那两句佩服,苏又卿是发自肺腑的,因为他很认同房青玄的观点,新派与旧派的确没什么两样,别看这两党整日为了天下太平争来争去,可他们有干过什么实事吗,并没有,就只知道耍嘴皮子。 新派那些官员路过城东时,根本不会可怜那些正在徒手挖官沟的孩童,他们只会嫌弃地捂着口鼻离去,早就忘了自己当初也是这么苦过来的。 贪官污吏是杀不尽的,因为人心会变。 「苏大人,时候不早了,下官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房青玄站起身请辞。 苏又卿也赶忙站起来:「我送你。」 第106页 分别时,苏又卿小声说:「房大人,苏家在元京日渐式微,能帮上太子殿下的地方不多,还望见谅。」 房青玄笑着拱手:「哪里,少一个敌人,便是对殿下最大的助力了。」 第61章 薪火相传 「房大人慢走,改日再会。」苏又卿朝房青玄拱手一拜,方才只是粗略谈论了几句,可房青玄的胆识已经让他心悦诚服,态度更加尊敬。 房青玄回首一拜:「再会。」 离开茶楼,房青玄去城中其他的书肆,买了不少野史,然后回到城东的居所,坐在院中翻阅。 金银元宝也没闲着,正在修缮屋顶,将断裂的瓦片换新,在屋檐下弄了两条雨链,下雨时,雨水会顺着雨链流到下面的排水沟里,就不会把屋子淹掉了。 房青玄花了一个上午的时候,将吴朝的野史都翻阅完了,吴朝地方不大,但腐败却很严重,还有就是女子的地位极低,那时候的女子露出面部都算是不检点,会被处以极刑,因此女子出门都得带面纱。 女子私会男子被抓到了,会被割乳剃髮,上街游行,受尽折磨,并且女子有身孕的时候,也得伺候丈夫与公婆,一日都不得懈怠,若是懈怠就会被鞭打,就连当朝的皇后也得如此。 房青玄看完,发出一声嘆息,久久未能平復。 「大人,我买了烧鸡回来。」元宝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用荷叶包着的烧鸡,隔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房青玄没什么胃口,看金银元宝忙活了那么久,便把小杏仁送过来的酒赏给了他们,让他们就着烧鸡吃。 元宝撕了个油滋滋的鸡腿,端过来:「大人真的不吃吗?」 房青玄摇头:「你们吃。」 元宝又劝了两句,见大人是真不吃,只好作罢。 金银元宝坐在台阶上,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劳作一番后,吃东西倍香。 房青玄在院中走了几步,平復好后,又去翻看起江宋的野史。 江宋的女子地位就变得极高了,不再需要蒙脸,寡妇私会情郎也是允许的,甚至还出现了许多女子与女子相爱的例子,比如前朝最有名的女诗人,与自己的寡嫂长相厮守了,野史上记载得非常清楚,她们二人没事就会去游山玩水,最终长伴了几十年,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江宋建国后的十年里,女子地位都还算高,可到了后面的几十年间,女子地位又降低了,虽然对待女子不像吴朝那样苛刻,但女子仍然沦为了男人的附属,后面再也没出过女诗人。 房青玄疑惑,为何江宋刚开始建国那十年,女子的地位会那么高,野史上甚至记载了女子入朝为官一事,并且那时候的女子很多都识字,这事值得琢磨。 不过野史终究只是野史,杜撰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申时三刻,房青玄把书合上,回头看向坐在屋檐上的金银元宝,吩咐道:「殿下应该快回来了,金银你去买些新鲜的食材回来,元宝你去烧火。」 金银轻飘飘地从屋檐上跳下来,拿上菜篮子去採购了。 元宝则还待在屋檐上没动,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因为他家大人又要做饭了。 房青玄轻声催促:「快去。」 「哦。」元宝丧气地走进灶房。 房青玄将宽袖扎好,先淘米煮饭。 金银对自家大人的厨艺一无所知,买了很多新鲜的食材回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水灵灵的食材,变成一碟又一碟黑色不明物体。 元长渊这时候正巧回来了,在门外他就闻到了炒焦的味道,还是熟悉的味道。 「子珩。」 房青玄端着两碟黑乎乎的东西,从灶屋走出来,笑着说:「殿下,用饭吧。」 「好。」元长渊坐下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他看着鱼肚子那儿还是鼓鼓的,便问:「子珩,内脏没去吗?」 「嗯?」房青玄也夹了块鱼肉,反问:「要去吗?」 「……」元长渊沉默几秒:「不用。」 金银元宝:「………」你就宠他吧。 小旺财:「………」你就宠他吧。 房青玄认为只有那种大鱼才需要去内脏,像这种手掌大的小鱼没必要,所以就没去。 元长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还能笑着说:「子珩的厨艺又有长进了。」 旁边三人直接无语住了,看卖相,哪里有长进。 房青玄看向他们仨:「你们也坐下来吃吧。」 这句话简直是他们这辈子听过最恐怖的话,三人汗毛倒竖,连连后退。 元宝和小旺财心里的恐惧达到了巅峰,忙说自己已经饱了。 只有金银沉默不语,因为他还从来没尝过大人做的饭,不知道威力如何,无知者无畏吶。 房青玄盯上了没说话的金银:「他们二人不吃,你坐下来吃吧。」 金银觉得自己买的食材那么好,应该难吃不到哪去,便接过大人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刚吃进嘴里,腥味就窜到了脑门上,就像是在吃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鱼,味道真的难以言表。 金银强压着噁心,放下筷子:「大人,我吃饱了。」 房青玄问:「只吃这么一点吗?」 金银的脸色十分冷酷:「中午的烧鸡,吃多了,不饿。」 金银站起身,走到元宝和小旺财面前。 第107页 元宝和小旺财拍了拍他的肩膀:「受苦了。」 金银回头看着正在大口吃菜的太子殿下,崇高的敬意油然而生。 元长渊的五感都有所受损,他的听觉视觉最为严重,有时候会彻底失明失聪,再一个就是味觉,他的味觉没有常人那么灵敏,尤其是对于苦味,不太尝得出,所以房青玄炒的菜到他嘴里,难吃肯定还是难吃的,只是没那么难吃。 房青玄则是吃习惯自己做的饭了,才没觉得难吃。 元长渊每次用饭时,都会给房青玄夹菜,但这次却没有夹,这么难吃,他还是多吃点吧,让房青玄少吃点。 房青玄看着太子狼吞虎咽,便没跟他抢,只是问:「殿下今日累着了?」 「去城门口守了一天,没抓到刺客,累倒不累。」元长渊又吃了一大口:「我与舅舅商量了剿匪之事。」 房青玄放下筷子:「殿下还记得那几名偷马贼吗。」 元长渊抬眸看过去:「嗯。」 「从他们给的情报来看,城外那群山匪必定与朝廷官员牵扯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枢密院迟迟不批准剿匪的原因,那些山匪很有可能是被世家养着,若是变法落实,他们就会与山匪里应外合,起兵造反。」 元长渊放慢了吃饭的速度:「那剿匪一事,事不宜迟。」 房青玄摇头:「枢密院不会同意去剿匪,禁卫军得守城,没法离开元京城,何大统领也必须要坐镇城中,否则皇上危矣。」 元长渊把碗中最后一块肉夹起来:「子珩可有办法?」 太子气定神闲,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知道他的子珩肯定有办法。 「微臣已让何小景把草场移到了徐州北,徐州北距离元京最近,离那些山匪的老巢也没多远,而且旁边就是官道,只需将官道修好,便能更迅速地出兵,六千山匪不足为惧。」 之前山匪是五千,根据最新情报,已经是六千了,可这六千都是没有训练过的普通人,散乱无章法,到时让何小景带领一千新兵,便可清剿完,在这之前,得把官道修好。 房青玄早就想好了对付山匪的策略,故而不慌。 元长渊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再把房青玄整个抱过来,放置在腿上:「子珩,来,亲一口。」 房青玄微微红着脸,慢吞吞地在太子那双薄唇上,亲了一口。 元长渊勐然将他抱起,朝着卧房里大步走去,边走边说:「子珩,我有点口渴了,让我喝点新鲜的……」 房青玄羞得都想要找个缝隙躲起来了:「殿下,微臣还有事……」 元长渊问:「你有什么事?」 房青玄急中生乱,随口答道:「史料还没查完。」 元长渊勾唇笑着:「不耽误,你看你的,我弄我的。」 「殿下…你……」房青玄时常无言以对。 卧房的门被关紧了,金银元宝他们三站在院中,六目相对,知道这儿没他们什么事了,便找个地方躲懒去。 元长渊见房青玄怕死了,就没怎么弄,亲了几口便作罢了,然后欲求不满地咬着房青玄的耳垂:「怎么还是那么小,舌头都进不了……」 「殿下休要再说了。」房青玄从头到尾都红了。 元长渊发出几声低沉的笑:「若不是现在有许多事要处理,保管让你在榻上待个十日,都下不来。」 房青玄从太子怀中爬起来,拿来一本野史,假装翻阅:「微臣真要忙了。」 元长渊凑上来,靠着他的肩头:「这不是前朝的风流史吗,看这个做什么?」 房青玄还红着脸:「殿下可知前朝出过女官。」 元长渊摸着他滚烫的脸颊:「女子为官?倒是没听说过。」 房青玄继续道:「野史上记载前朝不止出过一位女官。」 「子珩,你有何看法。」 「微臣以为,前朝真的出过女官,那时女子地位极高,几乎与男子平起平坐,没有高低贵贱,正如徐州杂谈里描述的那个理想国一样,宋知章说的那本残破史书上也有记载,殿下,任何朝代都不可能从歷史上被彻底抹去,文明薪火相传,一脉相承,后人终会发现被遗失的文明。」 第62章 难辞其咎 夜里,庭院中传来嘈杂雨声,雨水顺着屋檐下挂着的雨链子,流到排水沟中,房青玄感觉到一丝凉意,轻颤了一下,元长渊便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在不知不觉中,太子竟然又长高了些,身形也更加健硕,能完全将房青玄抱在怀中,五官也变得越来越有稜角,线条鲜明得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俊美如天神,贵气逼人。 房青玄靠在太子温暖的怀中,指尖翻动书籍。 小案上的蜡烛被风吹得摇曳,忽明忽暗。 「子珩,你还要看多久?」元长渊似乎等不及想要做某件事了。 房青玄的指尖轻轻刮搔着书面:「殿下若是乏了,便先去睡吧。」 「没有你,我哪睡得着。」元长渊在他颈间蹭了蹭,像只还没有断奶的小狼狗似的。 房青玄只得把书合上,书刚一放下,太子就将他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过去。 元长渊这次什么也没干,就搂着房青玄,并且很快就睡了。 太子有伤在身,又忙了一整日,就算他精力充沛,此刻也都消磨完了。 房青玄仰头,盯着太子的俊脸看,看得眼睛酸涩了,才眨一眨,随后又继续盯着看,只要太子安好,他便安心了,他并不奢望太子能一心一意待他一辈子。 第108页 「殿下,万福金安。」 翌日,房青玄睁眼时,太子已经走了。 元长渊记着房青玄昨日的话,要把官道修一修,才能更迅速地从徐州调兵到元京,所以他早早就去了工部。 工部所有官吏听到太子殿下来了,都瑟瑟发抖。 元长渊一到工部,就说要查帐本。 工部侍郎命人把这几年的帐本都拿出来,全部帐本垒在一起,像一座小山似的。 元长渊随手拿出一本,看了看,随后怒甩出去,「啪」的一声,正好打中工部侍郎的脸。 侍郎赶紧跪下,颤抖着:「太子殿下息怒。」 元长渊睨着他,不怒自威:「竟敢拿假帐本忽悠本宫,你是不想活了吗?」 侍郎双手撑地,不敢抬头去看太子:「帐本都是如实填写的,没有作假。」 「没有作假?你们每年都要从国库拿一大笔银子去修官道,可元京到徐州的官道烂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自己有去看过吗,还敢说没有作假。」元长渊这团火早就憋了很久了,忍不住抬脚,将跪在地上的工部侍郎,一脚踹翻。 工部侍郎被踹翻后,又立马爬起来跪好:「官道……官道确实每年都在修,但这几年银子拨得少了,只能匀一匀,把修徐州官道的钱,拿一部分去修补元京城内的官道。」 元长渊怒道:「每年都拨一千万两银子,这还叫少吗,你们中饱私囊,层层昧下,最后又能剩下多少,只怕真正拿去修官道的钱,连千分之一都不到,此事必须要彻查。」 太子话音刚落,御史大夫便走了进来,先向太子行礼,接着一声令下:「将工部所有官吏,全都带去御史台审问。」 门外走进来两队厢兵,动作利索地将跪在地上的大小官吏,全部给拖去御史台审问。 一听到要被送去御史台审问,那群官吏哭嚎声四起,进了御史台的官吏,就没有几个能活着走出来的,房青玄当初也在御史台里受尽了折磨,最后被放出来的时候,也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罢了。 工部侍郎涕泪交加,挣脱了厢兵的束缚,朝着太子爬过去:「殿下,微臣是一两银子都不敢昧下,为官十载,家中僕从不过三人,官服都是贱内缝缝补补,才勉强可穿,请太子殿下明鑑。」 元长渊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你说,那些银子都去哪了?」 「被……被……」工部侍郎有口难言,他现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烤,左右都没有活路,他的喉咙像是被人遏制住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是谁,最后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全无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微臣逃不过一死!!!」 工部侍郎为了自己家人着想,决定闭口不言,哭了几句后,就自己爬起来,主动让厢兵带走他。 工部的大小官吏都被带走了,而工部尚书此刻却没见踪影。 人都走了,只剩下太子和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再次躬身行礼:「这等事本应微臣亲自来查办,没曾想惊动了殿下,还劳烦殿下今早命人告知。」 御史大夫一大清早的还在做美梦,就被太子派来的人给吵醒了,通知他马上去工部捉拿贪官污吏,他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就带人来了。 自从皇上卧床后,都是太子代行天子之事,现在虽然皇上已经痊癒,但是却没有将权利收回去,太子仍然能行天子之事,不然御史大夫也不会乖乖带人过来。 元长渊转身,在椅子上坐下:「等你查,你敢查吗?」 工部尚书是世家之一,只要他没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御史台就不会主动来查他。 「殿下,微臣也是有苦难言。」御史大夫的出身也不错,但比不上世家,没有强硬后台,他又怎敢轻举妄动。 「我的子珩,你敢随意折磨,那些世家,你却一根毛都不敢动,御史大人,别再说你是有苦难言了。」元长渊还是对这事耿耿于怀,虽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赵钧,可御史大夫也难辞其咎。 御史大夫被说穿了,带着一丝窘迫:「微臣这次保管不会放过工部这群贪官污吏,定会严加审问。」 「你做官还差了一些火候。」元长渊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站起身,从御史大夫身边走过:「对待那工部侍郎……不要出手太狠,留着有用。」 「是…」御史大夫低着头,等太子走了,才抬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清楚,这些年来审的大多都是清正廉明的好官,明知道这些官吏都是被冤枉的,可他却不得不用上酷刑,逼迫他们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错事。 若是他不这么做,就没法跟上面交代,因为一件错事总得有人承担,不管那人是谁,只要担下了,事态就能平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甚至也觉得就该如此,人早就麻木了。 也许太子殿下说得对,他做官还差了一些火候,他根本就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一旁的贴身小吏提醒说:「大人,该走了。」 御史大人仰天一嘆:「走吧。」 「听闻房大人回京了,大人要去见他吗?」小吏总听到大人说起房青玄,便提了一嘴。 「我与房大人相约了要一同吃酒的,他没来找我,怕是在忙,有空再说吧。」御史大夫现在也没心情喝酒,御史台还有一堆人要审。 房青玄回元京的消息,不胫而走,大概率是书肆老闆走漏的风声,因为房青玄只在书肆自曝过身份。 第109页 赵钧一听说房青玄回京了,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身边还带了十几个随从。 元宝敲了敲房门:「大人,赵钧那老混蛋上门来了。」 房青玄早就料到赵钧会来,一点都不意外:「让他进来,在院中稍等片刻。」 金银把院门打开,放赵钧进来。 当那十几个随从也准备要进的时候,金银用剑拦住了他们:「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赵钧回头:「你们在外面等。」 金银把十几个随从关在门外,并警告地扫了他们一眼。 赵钧还是那么怕死,带了十几个高手过来。 不过金银元宝并不把这十几人放在眼中。 元宝态度散漫道:「赵大人等会吧,我家大人还在梳洗。」 赵钧瞧着房青玄身边就只有两个侍从,太子的禁军不在,不由得松了口气。 等了片刻,房青玄穿着一件天青色的襕衫从里面走出来,清冷得像是山巅飘渺的云烟,素净的手中,握着一把价值不菲的玉骨扇,衬得他的手指比玉还要莹润。 不怪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会如此迷恋,房青玄确实长得很美。 赵钧没了往日的虚伪,很直接地说:「房青玄,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照办了,什么时候把松远还回来。」 房青玄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端起元宝泡好的桃花茶,抿了一口:「赵小公子在徐州乐不思元京,赵大人不必担忧。」 赵钧狠狠地咬着牙:「你说让我把城东那名庸医举荐给萧岳,我照办了,现在萧岳被那名庸医治得卧床不起,这辈子怕是都治不好了,既然我的事已经办好了,那你不该按照承诺,把松远送回来吗?」 赵钧气得牙痒,房青玄却风轻云淡地说:「廖大夫并非庸医。」 「我管他是不是庸医,房青玄,你最好今日就把松远送回来。」 「有个事要问你,你如实答了,我便将人送回来。」房青玄轻轻笑着,一脸人畜无害。 赵钧却突然警惕起来:「你问。」 房青玄问道:「陆修竹与江湖上一个叫顺应天道派的教派有来往,此事,你可知晓。」 赵钧如实摇头:「不知晓,陆修竹那傢伙老奸巨猾,阴险狡诈,说什么用女子炼丹可以长寿,萧岳还真信了,帮着他一块抓了不少女子。」 第63章 不守夫道 房青玄脸色稍沉:「你当真不知晓?」 「绝无半句虚言。」赵钧可不敢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他甚至都未曾听过有顺应天道这个教派:「陆修竹早就与萧岳离了心,他是什么时候与那个教派有来往的,就连萧岳都不知晓。」 房青玄的手指摩挲着杯壁:「城外那群山匪,与萧岳可有来往?」 赵钧挠了挠手背,犹豫道:「萧岳倒是派人去找过那群山匪……」 房青玄用温润的声线,威胁道:「赵小公子是否能完璧归赵,就看赵大人你的这张嘴了。」 「萧岳确实是派人找过那帮山匪,可是吃了闭门羹,那山匪头子心气高得很,根本就不把萧岳放在眼里,萧岳为着这事,还气得一天没用饭。」 「若不是你们在暗中给他们粮食,那又是谁在暗中给粮还给兵器,元京城外六千山匪,那么多张嘴,除了世家能养得起之外,还能有谁养得起?」房青玄用眼神警告赵钧。 房青玄瞪人时,眼神也是柔美的,像是一汪清潭,映着朗月清凌凌的光,不带一丝狠毒,让人觉得很生动,像是画中的人活过来了般,但若是真有人被他这样的眼神瞪着,心里会莫名发毛。 赵钧往后退了半步:「萧岳命我给那些山匪送过几次粮食,可那帮山匪不讲信用,十分无耻,粮食他们照单全收,却把派去的人都赶下山去,好几次都是这样。」 房青玄若有所思:「多久给他们送一次粮食?」 赵钧答:「萧岳说他们是一帮无耻之徒,已经许久未送了。」 房青玄没什么要问的了,挥挥手:「你儿子在徐州城内的客栈里暂住,你派人去接他吧。」 赵钧没有派人去徐州,而是自己亲自去了,快马加鞭地赶到徐州,自以为会上演一场父子情深的戏码,结果他的不孝子抱着柱子,囔囔着:「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陪美人!」 赵钧气得扇了他一耳光子:「我看你是被灌了迷魂药了,快跟我回去,你十个姐姐在家中,每日以泪洗面,就盼着你早日回去,你却光想着美人,房青玄到底哪点让你这么着迷了。」 赵松远死不悔改地大吼一声:「他哪里都让我着迷!」 房青玄身上的气质是独一份的,世间罕见,赵松远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他只知道他想要得到房青玄,得不到他就抓心挠肝。 「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不回去是吧,看我不打死你。」赵钧搬起一条凳子,追着赵松远打。 最后赵松远还是被绑回去了,被绑着也不老实,听到僕从说美人就在元京,他才安分下来。 问完赵钧后,房青玄在院中独坐了一会,随后起身,带着金银元宝去买些糕点,分给城东那帮挖官沟的孩童。 金银元宝一人提了两盒糕点,走到城东的那座桥上,官沟的排水口就在桥下,出口极其狭小,一个满身脏污的小孩站在出口前,手中提着一个小木桶,正准备钻进官沟里面,将堵塞的官沟挖通。 第110页 这官沟越来越不行了,三天两头就得堵一次,要是下雨了,雨水排不出,许多人家的屋子都得被淹掉,所以得让这些孩童去挖。 四五岁的孩童本该在田野里玩闹,或者在私塾摇头念经,而不是用稚嫩的双手,去刨恶臭的污泥。 官沟早就应该挖大一点了,可却迟迟未改,只能靠这些孩童帮忙疏通。 「房大人来了!」 有个坐在岸边休息的小孩注意到了房青玄,他大喊一声,很快就有四五个孩童冒出了头,他们甩了甩手上的泥,又在衣服上擦了擦,再跑过去,围着房青玄。 「大人怎么好多日没来了。」 「我去徐州了,过几日又要去。」 「又见不到大人了。」一个只有三岁半的小男孩,抿嘴哭了,把原本就脏兮兮的脸,哭得乱七八糟的。 房青玄拿帕子给他擦干净:「别哭,我很快便回,到时会重修官沟,你们就不用再挖了,都可以去私塾读书。」 其他几个孩童兴奋地举起双手:「好耶!」 小男孩收起眼泪,奶声奶气说:「大人可要早点回来。」 房青玄点头:「嗯,会的。」 以前房青玄没有能力,每次路过,都只能给他们些吃食,却无法改变他们的现状,但现在他有了太子殿下,过不多久,城内的官沟肯定会修,把官沟修宽一些,就不用这些小孩钻进去挖了。 房青玄帮他们把手擦干净,每人分了两块糕点。 监工的小吏气势汹汹地拿着鞭子走过来,见到房青玄了,先象徵性地见了礼,然后在地上甩了一鞭子,冲着几个孩童吼道:「还不去挖,今日要是不把官道挖通,你们就别想吃饭。」 房青玄皱了皱眉。 金银元宝见大人不悦了,便直接拔出佩剑:「大人让他们休息,哪轮得着你说话,滚一边去。」 监工的小吏吓得往后退,尖嘴猴腮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大人不是我不通人情,昨夜落了一场雨,水都漫上来了,若是还不把官沟疏通,上面就要怪罪下来了。」 房青玄冷下脸说:「让他们吃完糕点,还有,他们正在长身体,每日的饭食不能少油水,也不准剋扣。」 小吏说:「可是大人,他们吃多了,长胖了,就干不了这活了。」 金银元宝见他还敢顶嘴,便瞪了过去。 小吏吓得往后一缩。 房青玄倒是没有怪罪:「再过不久,官沟就会重修,不必再差使这些孩童干这种脏活。」 元宝用剑尖在小吏的脸上拍了拍:「我家大人说的话,你最好每一句都放在心上,否则饶不了你。」 小吏吓得不敢动弹:「是…是…」 「走吧。」房青玄负手离去。 金银元宝紧随其后,主僕三人往城南走去。 刚走了不久,就见一妇人牵着两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朝着御史台的方向疾步而行,因走得太快了,没注意看路,直接撞到了房青玄的身上。 房青玄也是来不及躲,他将妇人扶起来,再退后一步:「夫人当心。」 妇人长得温婉端方,可此时却梨花带雨的,小声啜泣道:「误冲撞了大人,还请见谅。」 房青玄见她哭得可怜,便问:「夫人这是要去何处,为何如此慌张?」 「我家官人被抓去御史台了,家中老母亲已经哭晕过去,我想带着孩子去求情,我家官人是被冤枉的,他从未贪污受贿,每月就指望着那点俸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妹子让我接济,我都拿不出多余的银两。」妇人用袖筒擦拭泪珠,旁边的两个少年也跟着哭了起来。 房青玄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方帕:「你家官人,姓甚名谁,是何官职。」 「姓袁,单名一个微字,在工部担任侍郎一职,他过目不忘,心算了得,经常在纸上画一些方方正正的图画,每日都在算些什么,妾身看不懂这些,只知道我家官人不贪恋权贵,就醉心于那些算术,侍郎一职,也是尚书大人看他天赋极高,才提拔他上去的,可那尚书别有用心……呜呜呜……欲要让我家官人顶罪…呜呜…」 袁微,房青玄自然是耳闻过的,在算术上的确天赋极高,元京城内的所有桥都是他一手设计的,不仅美观而且坚固,至今一座都没有塌过。 房青玄说:「夫人可有信物,交个我罢,你且回去照顾老母亲,我替你去一趟御史台。」 「妾身多谢公子好意,但只怕公子人微言轻,劝不动,还是让妾身去求情罢。」说完,妇人不敢再耽搁,拉起两个儿子,就要走。 房青玄想拦都来不及,只得跟着一块去了御史台。 御史大夫正在审问工部上上下下几十名官吏,正是烦心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妇人的哭嚎,他揉着太阳穴,不耐烦道:「是何人在外喧譁,赶出去。」 妇人拉着两个儿子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冤枉啊!冤枉啊!」 房青玄上前去扶:「夫人起来吧。」 妇人执意要跪,并且使劲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 房青玄嘆气:「夫人只需将信物交与我,保管你家官人不会有事。」 妇人哪信,只以为房青玄是想调戏她:「公子莫要玩笑,快些走吧,妾身一心一意跟着官人,官人活,我便活。」 房青玄:「………」 第111页 「房子珩!」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妇人的哭嚎混在一起,房青玄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回头去张望,发现太子带着小旺财,正怒气沖沖地朝这边走来。 元长渊一身尊贵的金色圆领袍,贵气非凡,但脸色极其难看,走过来便道:「房子珩,你出息了。」 房青玄还不知所云。 元长渊怒道:「当着我的面与一名妇人拉拉扯扯,你是想要我当众打你屁股吗?」 房青玄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扶着妇人的手臂,他忙撒开手,略有些慌张道:「殿下…微臣没有…」 御史台门前的小吏全都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那名妇人一脸惊讶地扭过头,看向太子。 而太子则盯着房青玄的脸:「我可是亲眼瞧见了,如此不守夫道,今晚必定要狠狠罚你。」 第64章 贪墨之风 听到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说那些污言秽语,房青玄以拳抵唇,脸露羞涩:「殿下又口无遮拦了。」 元长渊往前迈了两步,那宽阔的胸膛直直地撞上房青玄:「人家是有夫之妇,你是有夫之夫,你纠缠她干什么,她比我更有魅力吗?」 房青玄完全不敢去看周围人的目光,低垂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柔声说:「微臣只是碰巧在城南遇到她,听她说自家官人蒙冤入狱,想到了微臣当初也是如此,便想着搭救……」 想到房青玄曾经在狱中受罪一事,元长渊就心软了,怒气轰然散了个干干净净,把人往怀中一搂,落了两个轻吻:「那个蒙冤入狱的官员,可是工部侍郎。」 房青玄问:「殿下知道他?」 元长渊下巴微仰:「我来这就是想要亲自审他,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冤枉,审过之后才知道。」 长跪在地上的妇人,从惊讶中回神,见太子殿下要亲自审问她家官人,她直接不管不顾扑了上去,趴在太子的脚边,双手紧紧拽着太子的衣摆,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全是泪痕,她大声说道:「太子殿下,我家官人是被冤枉的!还请明鑑!不要让天底下的好人都寒了心!」 房青玄忙弯腰去扶:「夫人快请起。」 妇人一把抓住房青玄的手臂,刚才看到房青玄与太子关系那般亲密,她才意识到此人真的能救她家官人,并非是说大话。 妇人眼中冒着希冀的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抓着房青玄:「大人,你先前说保管我家官人无事的,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官人,求您了。」 元宝那个小碎嘴子,忍不住说:「你不是不相信我家大人吗,方才叫你把信物拿出来,你还以为我家大人是想要找你要定情信物,害得殿下都误会了。」 妇人虽年纪有些大了,但风韵犹存,平日里见惯了想要调戏她的登徒子,便以为房青玄也是。 妇人羞愧地低下头:「妾身多有冒犯,请大人恕罪。」 房青玄儒雅一笑:「无碍,把信物交与我吧,你且快些回去,看看老夫人身体要不要紧,再劝她宽心,莫要担忧。」 妇人在袖中掏了掏,什么也没掏到,于是往头上摸索一会,从髮髻上取下一枚做工精细的步摇,她双手奉上,眼含泪光:「妾身与官人结髮十五年,这是他送给妾身最值钱的一样首饰,今日本想戴着去见妹子,却没想突生变故……」 房青玄也是双手接过步摇:「夫人带着孩子回去吧,金银你去送送,顺便给老夫人送些补品。」 袁夫人感动不已:「大人的大恩大德,妾身一辈子都不会忘,佐儿,佑儿,还不快跪下磕头。」 两个小少年膝行过来,冲着房青玄重重磕头:「谢大人救父之恩。」 「快起来吧。」房青玄一手搀扶一个,把人扶起,瞧着这两少年生得端正,眼神坚毅,一点也不怯场,心中很是满意。 送走了他们母子三人,房青玄回头,正要与太子说两句。 结果刚一回头,就埋到了太子胸口,接着头顶冷不丁响起一句:「房子珩,那两个少年是不是生得很不错。」 房青玄知道太子又要发癫了,嘆道:「殿下别耽搁时间了。」 元长渊抬起他的下颌:「别转移话题。」 房青玄只得回答道:「不及殿下万分之一。」 元长渊发出两声爽朗的笑:「子珩的眼光真不错。」 房青玄:「………」 「殿下快进去吧,可别让御史大人对袁侍郎行刑了。」房青玄体验过御史台的刑具,每一样都是刻骨铭心的痛,他现在再次来到御史台,手脚还是会隐隐作痛,当初那种骨头要被生生夹断的感觉,还尤为清晰。 不过有太子在身边,他心中的阴影,并未对他造成大多影响,他表面看上去仍然是风轻云淡的。 谁都没想到仅仅几个月过去,他从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摇身变成太子身边的红人,并且深受太子殿下……宠爱。 元长渊拉着房青玄的手,指尖在那柔软的手心上挠了挠:「袁侍郎不受点罪怎么行。」 房青玄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若是袁侍郎一点罪都没受,就被放出御史台了,那工部尚书肯定会怀疑袁侍郎是供出了他,才得以被放出,到时必定会对袁侍郎的家人不利。 袁微现在之所以不敢直接招出工部尚书,就是因为工部尚书拿他的家人做为威胁,就算是把袁微放出御史台,他肯定也不愿意离开,甚至会主动揽下所有的罪。 第112页 工部尚书随时都会杀害他家人性命,他赌不起。 「是微臣思虑不周。」 房青玄光想着拉拢袁微了,忘了工部尚书还未落网,若是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是没法逮捕工部尚书的,因为工部尚书的妹夫,正是镇守边关的骠骑大将军。 贸然审问工部尚书,必定惹来大将军不满,此事必须要好好斟酌。 「太子殿下驾到。」门口小吏大喊一声。 正在审问犯人的御史大夫,躬身走来跪拜:「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睨着御史大夫的头顶:「袁微审得如何?」 先前太子已经吩咐过了,对袁侍郎不要出手太狠,所以御史大夫特意命人收了劲,行刑时,看着好像打得很用力,实际上袁微只是受点外伤,没有伤到内里。 但袁微毕竟是个读书人,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被打了几十大板后,人已经快要晕过去了,此刻正趴在地上,疼得脸色胀红髮紫,官袍上也染了血。 元长渊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继续打,打得他招供为止。」 房青玄不忍心看,打开玉骨扇,遮住面,再转过身去。 袁微本来要晕了,被打了几板后,人又清醒了,他仰起头来,手指抓挠着地面,留下十条醒目的血痕,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道:「太子殿下,我什么都招,我确实……贪下了修官道的银子,工部所有的帐本都是我伪造的,其他人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全是我一人所为……」 元长渊道:「将他关进大牢。」 袁微被人拖了下去。 房青玄贴到太子耳边,轻声说:「殿下,微臣先走一步。」 元长渊撩起他鬓边的一缕碎发:「去吧,要时刻记得遵守夫道。」 房青玄:「………」 袁微被扔到了一堆干草上,意识差不多模煳了,就在他要闭上眼的时候,一双白色的锦靴出现在他眼前,并带来一缕好闻的甜香,那香味像是一团柔软香甜的梦,将他包裹住了。 袁微不知道来人是谁,对这个香味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也懒得抬头去看,反正他都要死了,不管来人是谁,都与他无关。 「袁兄,你的妻儿在兰台上替你求情。」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裹着一层薄膜似的,他听得不是很清晰,脑子里鼓鼓胀胀,只隐约听到了妻儿二字。 袁微勐地瞪大眼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握住了房青玄纤细的脚踝:「我什么都招,都是我做的,尚书大人对此毫不知情,都是我…都是我做的……」 说到后面,袁微泣不成声,字眼都被吞了。 房青玄蹲下身,将袖中的步摇拿出来,步摇上的小铃铛摇晃着,发出悦耳的声响:「袁兄,你妻儿都平安无事,我已命身边的贴身侍卫去保护他们了,你且放心,这个步摇是你家夫人给我的,她还在家中等你,你若是死了,她又怎会独活。」 袁微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听到房青玄的话,他爬了起来,将步摇拿在手里,看了看,再扣在心口处,哭道:「我怎捨得抛下她,只是身不由己啊!」 「你不用担心尚书的威胁,好好活着,等一家团聚。」 「你……」袁微擦干净眼泪,才看清楚房青玄的脸,很快便认出来了:「你是太子侍读…房青玄,你怎会来此?」 房青玄没什么架子,半跪在干草上:「太子殿下知道你是清白的,特意命我来此,方才打你那几十板,不过是做戏罢了,让袁兄受了皮肉之苦,真是对不住。」 袁微受宠若惊:「哪里,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房青玄说:「只有扳倒尚书了,你的家人才会真的安全,所以你得交出尚书的所有罪证。」 袁微犹豫了,垂下眸,本不打算开口,可看到房青玄竟半跪在地上,给足了他尊重,他便再也憋不住了:「帐本被我分为阴阳两种,阳帐本全是伪帐,是给尚书看的,而阴帐本是我偷偷写下的真帐,修官道实际只花了十万两银子,剩下九百九十万两,全被尚书拿走了……」 「真正用到的竟然只有区区十万两。」 房青玄想到了那条狭窄的官沟,那条官沟早就该挖宽了,可这么多年来都没重新挖过,正是因为尚书太贪,将大头都拿走了,就剩下一个零头,那点零头修官道都不够,哪里还有银子修官沟。 房青玄悲嘆道:「贪墨之风贯彻上下,朝廷已成天下最大的盗贼。」 第65章 证据确凿 袁微刚受了杖刑,有些体力不支,脸上血色褪尽,握住那枚步摇,趴倒了下来,嗫嚅说:「房大人,真帐本就被我藏在家中,我夫人知道在何处,你去……」 话还没说完,袁微便晕过去了。 房青玄找狱卒要来一件薄被,盖在袁微身上,又吩咐了狱卒不可苛待,要好生照料着。 元长渊坐在一旁,看着御史大夫审问。 御史大夫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时不时往太子身上瞄一眼。 元长渊今日穿得格外华丽,金色袍子上绣满了繁复的纹样,袖口处用金线勾边,尽显奢华贵气,那张俊美的脸彻底脱去了少年人的青涩,眉眼深邃得如雕刻般鲜明利落,可他身上那股强大的威严,会让人不自觉去忽略他俊美的五官,不敢去多看。 元长渊往椅背上一靠:「御史大人,你不好好审犯人,看本宫作甚。」 第113页 御史大夫试探性问:「殿下,这些工部的小官,全都要行刑吗?」 元长渊的指尖在扶手上,有节奏地点了点:「你自己看着办。」 御史大夫知道这些小官没捞什么油水,虽不能保证都是清白的,但至少没犯大错,还没到要处刑的地步,见太子殿下不插手这事,他便命人把这些小官先关进大牢里。 「对这些小官,御史大人倒是心软,当初对我的子珩,下那么重的手……」元长渊说到后面,眼神变得越暗,里面透着危险的光芒。 御史大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他忙拎着官袍起身,跪在太子面前,解释道:「这些小官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真的犯了错,而当初房大人可是被皇上亲自下令关进御史台的……轻重自然不同,殿下,微臣都是按章程办事,绝没有半点私心。」 元长渊自然知道这事不能怪到御史大夫身上,可他一想起子珩脚踝上还有被行刑过的痕迹,心里就恼火得很,再想到子珩出狱那会,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若是他当初没有让小旺财带太医去看,那他今日就亲不到房子珩了。 御史大夫见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便又说道:「还有…房大人被关进御史台时,赵钧拆人给微臣送了一箱银子,让微臣把房大人弄死在狱中,微臣把银子还回去了,并未真将房大人置于死地。」 元长渊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赵钧,我饶不了他!」 「殿下。」房青玄出现在殿外,站在大门处,逆着光,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圣光,美好得像是乘风而来的仙客。 元长渊脸上的狠毒瞬间就收敛起来了,嘴角一勾,又带上了几分少年气:「子珩,过来。」 房青玄边走过去,边说:「袁侍郎晕过去了,得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别伤了根本。」 御史大夫还跪在地上没起来,他转头看向房青玄,回答说:「房大人放心,我命人收了劲,没有伤到骨肉,只是一些皮外伤。」 房青玄冲着御史大夫见礼:「多谢御史大人高抬贵手。」 御史大夫完全忘记自己是二品大臣了,冲着房青玄这个七品小官磕了三个头:「不客气,不客气,是太子殿下仁厚,特意吩咐微臣不能下狠手。」 房青玄见状,慌乱地上前几步,将人扶起:「大人快请起,这万万使不得。」 太子还没开口,御史大夫哪里敢起。 「子珩,他怎么就使不得了,让他再多磕两个。」元长渊就是想要找个地方出出气。 房青玄看向太子:「殿下,不能做这等倒反天罡之事,微臣命贱……」 「嗯?」元长渊脸色一变:「你以后可是我的皇后,身份尊贵,无人能比,哪里就命贱了。」 听到了这么不可思议的话,御史大夫惊呆了。 房青玄把石化的御史大夫扶起来,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殿下就爱说些玩笑话,大人别当真了,下官只是贱命一条,受不起您一拜。」 御史大夫早就知道房青玄与太子的关系亲密了,只是太子一开口就说房青玄是未来皇后,着实是把他给惊到了,缓缓回过神来,迟了半响,才回了个:「哦——」 房青玄:「………」莫不是吓傻了。 「子珩,你在跟他说什么悄悄话,欺负我耳聋是不是?」元长渊大手一伸,一把就将房青玄给拽到了腿上:「问得怎么样?」 房青玄不自在地想要躲,可太子抱得太紧:「我已让元宝去袁侍郎府上拿真帐本了,殿下可命人去捉拿工部尚书。」 元长渊在他侧脸上落了个吻:「好。」 工部尚书宿醉在花船上,禁军来逮捕他的时候,他还未酒醒,躺在一堆美人中间,睡得正酣。 禁军朝他泼了一桶污水。 工部尚书被惊醒,直接破口大骂:「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泼本大人,不要命了!」 禁军拿出令牌:「太子殿下特命我等前来,将工部尚书沈户缉拿归案,带走!」 工部尚书来不及反应,就被拖走了,一路被拖到了御史台,只见太子坐在高堂之上,一身耀眼贵气的金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则透着杀意,看得人后背发凉。 工部尚书被丢在地上,他整个人一下就软了,跪趴在地,冷汗直流:「微臣参见…太…太子殿下…」 元长渊将手中的帐本,丢了下去,径直落在工部尚书的面前,帐本上详细记录了每一笔款项的用途,最顶上用朱字,写了一行醒目的字。 壬申年,农历一月初一,拨出玖佰玖拾万两,后面用途那一栏,写着尚书自用。 接着下面是修官道的详细支出,因为仅剩下十万两,所以没办法大修,只是看到哪里少了,就补一下,花费并不多,总共就花了一万两银子。 剩下九万两,都用于元京城内的主官道,因为皇城内的主官道是给达官贵人用的,要修得平坦宽阔一些,铺设的地砖也都得是玉石造的才行,花费较多。 银子实在是不够用,还必须要完成上级命令,有许多底层的小官员都得亲自撸袖子去干活,有时候还得搭一点银子进去,好给上面一个交代。 袁微把那些帮忙干活的小官,都记在了帐本上,垫了多少银子也都记在上面,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工部尚书看完哑口无言。 第114页 御史大夫站在旁边,仗着太子撑腰,腰杆子硬了很多:「尚书大人,你有何要辩解的?」 「太子殿下…这…这帐本是假的,定是袁微那傢伙欲要谋害于我……」工部尚书说这话的时候,都很没底气,主要是他贪得实在是太多了,银子多得都没地方藏,只需要去他家中一搜,便能证据确凿。 他之所以有胆量贪那么多,就是仗着自己的妹夫,是镇守边关的骠骑大将军,觉得无人敢查他,于是越贪越多。 「轰!!」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惊雷,天色也忽然变暗,很快外面响起嘈杂的雨声。 那一声惊雷就像是冲着工部尚书来的。 工部尚书吓得蜷缩成一团,嘴里神叨叨地念着:「我没贪…我是为了边关的将士们……朝廷给他们的军响太少了……我没错…我做的可是大义之举,不要噼我…不要噼我……」 「轰!!!」又是一道惊雷,电光闪烁,将大殿映得十分明亮,但稍纵即逝。 工部尚书被惊得缩成了球。 方才他嘀咕的那一番话,房青玄听得很清楚。 工部尚书定然是美化了自己,他不可能会因为边关将士军饷太少,而特意贪下银子,去给将士们发军饷,很有可能是大将军在边关养了私兵。 房青玄走上前去,捡起地上的帐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尚书大人做的既然是大义之举,又何故要怕雷噼。」 雷声停了,工部尚书抬起头来,看向房青玄:「哪轮得到你一个七品小官来批判本官,滚一边去。」 工部尚书现在还能狗吠,只能说明他妹夫手中一定握有大量私兵,才敢这么有底气。 房青玄倒是不恼,还真往后退了一步。 元长渊从高堂上走下来,一把揽住房青玄的腰,眼神则兇狠地盯着工部尚书,杀意更浓了:「你一个罪臣,也敢对着本宫的人狂吠,来人,行刑。」 工部尚书怕得满地爬:「太子殿下饶命!」 元长渊走过去,一脚将他踹翻:「把钉床搬上来。」 工部尚书大惊失色,慌不择言道:「你们谁敢动我,我妹婿可是骠骑大将军。」 元长渊冷笑一声:「立即行刑。」 「啊啊啊啊啊!!!」殿内传来一阵阵惨叫。 房青玄闭上眼,不敢看行刑的画面,一看,便会想起自己被行刑时的场景。 元长渊把房青玄的头摁进怀中:「子珩,我们回家。」 这里的事交给御史大夫就行了。 房青玄埋在太子怀中说:「殿下,工部尚书沈户的性命得留着,且他被捕的消息得封锁住,不能传出去。」 元长渊问:「为何?」 第66章 江山为聘 「微臣怀疑工部尚书的妹婿,那位骠骑大将军在边关养了私兵,若是尚书被捕入狱的消息,传到了边关,只怕会打草惊蛇,故而暂且封锁住消息。」 元长渊眉头一压,眼神变得锋利:「竟敢养私兵,他们想要谋反不成。」 房青玄抬手摸了摸太子凌厉的眉峰:「殿下可派人去打探一下虚实。」 「嗯。」元长渊阴着脸点点头。 工部尚书因贪污被捕的消息没人知道,因为他尚书的职位还没有被革去,所以都以为他只是冲撞了太子殿下,才被太子暂时关押。 工部尚书不在,工部所有的事务都暂由太子殿下亲自处理。 工部帐目上已经没有剩下多少银子了,而太子又没急着去抄工部尚书的家,所以徐州到元京的官道,得先让太子自己掏腰包去修,好在先前抄了徐州四大家,兜里不缺银子。 元长渊下令即刻修补徐州官道,只要官道修好了,他养在徐州的兵,就能快速支援元京,到时哪怕世家要谋反,他也不用担忧。 元长渊留在工部算了一天的帐,从自己腰包里掏钱修路,还是有些肉疼的,他看着最终预算上写着的数目,恨不得马上就去抄工部尚书的家,来填补这个大窟窿。 元长渊正烦心的时候,小旺财哒哒跑进来:「殿下,大人给您送鸡汤来了。」 元长渊一下站起身,朝门口走了两步。 房青玄一袭白衣胜雪,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从玉阶下慢慢走上来,感觉到了太子的视线,便抬起伞,仰头看去,正好对上了太子的目光。 房青玄莞尔一笑:「殿下。」 元长渊也顾不上雨,往前迈了两步,弯下腰,将房青玄给打横抱起。 太子的动作太过于突然,房青玄惊得手中的油纸伞掉落,随后被风给刮到了玉阶下。 房青玄没管那把油纸伞,抬手勾住太子的脖子,脸上泛起红晕:「殿下,微臣给您炖了一碗人参鸡汤,趁热喝吧。」 元长渊抱着他边走,边挑眉道:「今日怎么这般殷勤?」 殷勤的地方倒不是房青玄冒雨送来人参鸡汤,而是房青玄主动搂住元长渊脖子的那双手,工部那么多大小官吏都在看着,换做以前房青玄早就抬手推搡了,今日却来搂脖子了。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在案前坐下。 房青玄注意到案上摆着的帐本,上面写了修补徐州官道的预算,这预算比想像中要高很多。 房青玄看完也不免皱了眉头:「要这么多银子。」 「是呀,这些银子不能从国库里拨,只能我先垫着,得等以后抄了工部尚书的家,再来填补窟窿,子珩,我要穷了,没钱给你下聘礼,你还愿意嫁给我吗?」元长渊哭穷的同时,还不忘调戏一下房青玄。 第115页 房青玄不敢回头去看太子的脸色,轻声细语地回了句:「微臣……不要聘礼。」 今日的房子珩实在是太乖了,元长渊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狠狠地亲了两口后,笑着道:「不要聘礼怎么行,我元少璟要娶的人,自然要以山河湖海为聘,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房青玄羞得不行,不知道该如何回復,有些无所适从地用指尖在帐本上摩挲了几下,随后想起鸡汤还没喝:「元宝,把鸡汤拿过来。」 元宝将雕花木盒拿来,从里面端出一碗汤色难以形容的鸡汤,能把鸡汤炖成狗屎颜色的人,也就只有他家大人了。 元宝看着那碗鸡汤,面色稍有些古怪,迟疑几秒,才将汤端到太子殿下面前:「殿下,这是大人炖煮了两个时辰的鸡汤,请…请慢用。」 「子珩费心了。」元长渊拿起瓷汤勺,舀了一口,尝了尝:「味道很浓郁,好喝。」 房青玄的手还在帐本上来回擦拭,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元长渊自然也看出来了,又喝了一口,说:「子珩,你在汤里加了什么佐料吗,你是不是将你的……精元留在汤里了。」 房青玄脸颊爆红:「殿下胡言乱语,微臣怎会做那等下流污秽之事。」 元长渊心情十分愉悦地说:「那下次加点给我尝尝吧。」 房青玄把头撇开,不予答覆,他这辈子都做不出那等下流之事。 元长渊把脸贴上去,轻笑道:「又不是没吃过。」 「殿下,微臣还是先回去了。」房青玄挣扎着要从太子的腿上下来,实在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还不知道太子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元长渊将房青玄牢牢固定在腿上:「子珩,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太子竟看出来了,房青玄不再挣扎,回过头,脸色红润地看着太子,缓缓道:「这两日都在下雨,城东的官沟又堵住了,那条官沟极其狭小,只有几岁孩童身形那么大,每次堵住都得让孩童钻进去疏通,微臣实在是不忍看那么小的孩子做如此累活,所以微臣想重修官沟,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房青玄不知道太子会不会答应重修官沟,因为修徐州官道的预算太高了,那些银子得太子先垫着,而修官沟又得花上一大笔。 见房青玄问得小心翼翼的,元长渊眼神柔和下来:「子珩,你花你的聘礼,不用问我,你想修就修,想花多少就花多少,你想在官沟上种满鲜花,也没人敢拦你。」 房青玄心中被狠狠激起涟漪,情愫像是春日的嫩苗疯长,他主动凑上去几分,慢吞吞地亲上太子的唇。 元长渊也不着急,等着他亲过来。 唇瓣贴在一起时,元长渊勾唇笑了笑:「子珩,你亲我。」 房青玄只是笨拙地贴在元长渊的唇上,两人唇瓣相贴着说话:「嗯,微臣在亲殿下……」 元宝和小旺财一齐转过身去,门外的小官小吏也都假装没看见,继续各忙各的。 元长渊抬手抚上房青玄的后脑勺,另只手放在房青玄臀上,轻轻揉搓着,要不是工部闲杂人等太多了,他真想就在这里,亲眼看着房青玄给鸡汤里加点佐料,让他尝尝比人参鸡汤还要补的精元鸡汤…… 元长渊的脑子里没点正经的东西,之前的烦恼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房青玄在太子唇上贴了一会,就害羞地退开了:「殿下,微臣得去一趟袁侍郎家中,就不多留了。」 元长渊还意犹未尽:「再亲一口才准走。」 房青玄亲了一口又一口,不知道亲了多少下,太子才放他离开。 外面还在下着雨,房青玄并未坐马车,准备步行到城南。 雨滴砸在伞面上,虽然声音嘈杂,却能让人内心感觉到平和。 「大人,有马车驶来了。」元宝走上前去,替房青玄挡一挡飞溅的积水。 那辆马车驶到房青玄跟前,缓缓停下,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挑开,谢千重那张斯文俊美的脸出现在他们眼前:「房大人要去何处,我送你一程。」 房青玄撑着伞不好见礼,只能温润笑道:「不敢劳烦。」 「无事,上来吧,正巧有话要跟你聊聊。」谢千重放下帘子,不给房青玄拒绝的机会。 房青玄把伞给了元宝:「在外等我。」 车夫掀开帘子,房青玄钻了进去。 这辆马车没有太子殿下那辆宽敞,里面容纳两三个人就会显得很拥挤,完全放不下别的东西,连软垫也没有。 房青玄早就听闻谢千重与江淮民都很节俭,平日里他们都穿着官袍看不出来,私底下换了常服,房青玄才发现谢千重穿得是真的朴素,还不如那些小官穿得华丽。 房青玄坐下来,从容问道:「谢侍郎有话要与下官说吗?」 谢千重的目光被房青玄红肿的唇瓣所吸引:「多日不见,房大人气血越发好了,真是明艷动人。」 谢千重说的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房青玄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与太子的关系。 房青玄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烫的唇,之前被太子反覆亲了又亲,现在越来越肿了,一定十分显眼,也不怪谢千重见了要阴阳怪气。 房青玄赧然道:「让侍郎见笑了。」 「参知大人十分欣赏你,你也的确是个人才,光凭一张脸,就能让太子对你死心塌地。」 第116页 房青玄听得出谢千重没有要与他交好的意思,甚至对他有点敌意。 房青玄也不打算与新派交好,便轻笑说:「太子殿下对下官不过一时兴起罢了,他素来就爱与令弟谢道林一起玩乐,有样学样,唉…侍郎真该管管了。」 论阴阳怪气的功夫,房青玄可不输任何人。 谢千重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弟弟确实是很不争气,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整日爱钻研发明那种yin秽的工具,一想到这事他就觉得脸上无光,甚至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 谢千重沉默一会后,又呛了句:「听闻道林给了太子一样…好玩之物,房大人应该亲身体验过了吧。」 房青玄想起了太子经常提到的后…庭珠:「………」 这场互相伤害,最终还是谢千重更胜一筹。 房青玄就是太要脸了。 第67章 盛衰有道 谢千重占了上风,眉毛神气地挑起:「房大人你如今有了太子殿下撑腰,怕是不稀罕与我等结交了。」 房青玄斗嘴上落了下风,可仍然神色自若:「下官只是太子身边的侍读小官,哪里配让太子撑腰,结交一事,下官觉得更像是侍郎不稀罕。」 「我们谋求的都是天下百姓安乐,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谢千重说完一嘆,似在惋惜。 「凭谢侍郎与江参知你们二人之力,想让天下太平难如登天,你们提出的变法,若再早十年二十年,或许可以从根本解决江元的问题,但现在局势变了,变法只会激发更大的矛盾,让世家与皇权之间的问题,愈发不可调和,你们是真的想要变法吗,还是想借着变法……」 房青玄说了一半,就没再继续,因为那层窗户纸还不能捅破。 谢千重听完勃然作色:「房青玄,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与参知大人在变法上呕心沥血,为了肃清朝纲,国纪不紊,毅然决然与那些世家蛀虫为敌,我们做的这一切是大仁大义,岂能容你妄加揣测。」 「还是让你家参知大人与我聊吧,你,庸庸之辈。」房青玄懒得再跟他说,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元宝把伞伸过去,给大人挡雨,看到谢千重追出来了,似乎很不服气,他便伸出佩剑,抵着谢千重的心口处:「我家大人不愿与你谈,你最好识趣点。」 谢千重气不打一处来,可想到房青玄现在背靠太子,他的确是动不了,只得作罢。 谢千重坐回到马车上,马车一路驶到了参知府上。 江淮民有点风湿的毛病,下雨的时候腿就会疼,刚服下一贴药,才稍好一些。 谢千重怒气沖沖走进去,骂道:「房青玄,他胆大妄为,孤高自大,不可理喻。」 江淮民从软榻上起身:「他怎么你了?」 谢千重把房青玄说过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重述了一遍。 江淮民听完,却并不生气:「他的才谋在你之上,你在他面前可不就是庸庸之辈。」 谢千重不服气:「他不就是靠着太子吗?」 「不要轻看了他,他担得起顶级谋士这四个字。」 「那您也觉得他说变法无用是正确的吗?」谢千重不愿相信自己一直支持且深信不疑的变法没有用。 江淮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雨天:「盛衰有道,成败有数,治乱有势,去就有理,一切皆有定数。」 谢千重不理解这段话的深意。 江淮民负手而立,幽幽嘆道:「变法自然有用,可惜……碰上了房青玄吶!」 房青玄太聪明了,年纪轻轻就如此深谋远略,叫人忌惮。 袁侍郎家住在城南较偏僻的地方,房青玄步行半个时辰才到。 元宝上前去敲门,是金银来开的门,先前房青玄特意让金银留在这里保护袁夫人他们。 金银朝房青玄见礼:「大人。」 「可有异样?」房青玄收起伞,走进去。 金银回道:「来过几名刺客,都已被属下斩杀。」 袁夫人从房里走出来,正要问是何人来了,就见到了一袭白衣的房青玄,她激动地上前两步,作势要跪。 房青玄双手将她扶起:「夫人不必多礼,快请起。」 袁夫人站起身,拿出帕子拭泪:「大人,我家官人多久才能出狱?」 「袁侍郎怕尚书会伤害你们,欲要揽下所有的罪,已被我劝住,现在他只有待在狱中才是安全的,若是被放出来了,随时都会被杀害,所以怕是没那么快出狱,不过夫人放心,我担保袁侍郎会平安无事,定能与你团聚。」 袁夫人脸上的愁云消散些许,忙招待起房青玄:「大人快进屋里坐。」 房青玄坐下喝了杯茶,询问起袁夫人,她两个儿子今年多大了。 「已经十五了,妾身这就叫他们来拜见大人。」袁夫人出去了一趟,去厢房将两个儿子带过来。 袁佐袁佑一齐跪在房青玄面前:「袁佐、袁佑见过大人。」 房青玄面露微笑,显得十分亲和:「你们二人平日爱读什么书?」 「回大人,我们什么书都看,也自己写些文章。」 「写了什么文章,拿来我看看。」 「大人稍等,妾身去拿。」袁夫人对自己两个儿子的文采很有信心,平时写的一些废稿纸她都会好生收起来,偶尔拿出来品鑑一番。 第117页 袁夫人拿来一堆文章,兄弟二人从幼年到少年时,写的所有文章都保管得很妥当,捲起来的边角也被压得平平整整。 房青玄看了他们幼年时的文章,十分稚嫩,写的诗带着孩童的天真,不过也能看出他们的天赋高于其他孩童,再大一些,文风逐渐成熟,其中一篇《山河赋》,竟然写得浩浩荡荡,气势磅礴,一句「蜉蝣于天地,山河浩气存」,颇有大文豪之风。 袁佐和袁佑的文风各有千秋,两个都是年轻俊才。 房青玄看他们的目光越发满意:「你们可愿做我的学生,我有一些空谈妄论想教给你们。」 「大人都说是空谈妄论,为何还要教给我们?」说这话的是弟弟袁佑。 房青玄笑着摇头,没回话,此子还需要再开悟开悟。 身旁跪着的哥哥袁佐,用手肘撞了一下弟弟:「先生定有自己的道理。」 袁佐仰头看着房青玄,先一步说道:「弟子愿意拜先生为师。」 房青玄打开玉骨扇,扇了扇:「不用拜我为师,将我当成普通的教书先生那样便够了,我教的,你们可要好好学,学好了,太子殿下必将重用你们,而我接下来要教给你们的第一课,便是一个「忠」字。」 房青玄要他们,忠于太子,忠于江元。 「我过几日得回徐州,你们就好好思考这个「忠」字,待我回元京时,会来考问你们。」 房青玄没有给他们布置其他课业,因为接下来他所教的东西,都得基于这个「忠」字,若是未能理解为何要「忠」,又「忠」于谁人,那就算教再多也无用。 房青玄没有久留,先回了城东。 回到城东发现官沟都堵死了,污水蔓延到了街道上,许多房子都被淹掉了,百姓正拿着锅碗瓢盆,从屋里往外舀水。 「大人,我背你过去吧。」元宝弯下腰。 「无事。」让元宝背,太子若是知晓了,还不得醋死,房青玄提起衣摆,涉水朝着居所走去,边走边道:「官沟经常堵塞,雨水多的时节,家门口常常被淹,我已习惯了。」 元宝看着这街道上发臭的污水:「大人还是早点搬走吧,这里没法再住了,袁侍郎住的地方都比大人要好上许多。」 房青玄一手拎着衣摆,一手提着鞋:「有个居住的地方就够了。」 元宝知道大人也是一根筋,有自己的主意,旁人根本劝不动,于是不再劝说,等着太子殿下亲自来把大人给扛走,到时大人不走也得走了。 回到家中,元宝便开始将物件搬到高处,避免被水给泡坏了。 房青玄也没闲着,拿着瓢盆往外舀水。 元宝把东西搬完,走过去抢走房青玄手中的瓢盆:「大人你歇着,让我来,若是殿下知道了,还不得责罚我。」 房青玄只得回屋里坐着,整理一下书籍,梅雨天气,书籍都有些潮湿,等天晴了得拿去晒晒。 房青玄正在书架边整理,突然听到有细微的咔吱声,像是有老鼠在啃东西,他忙将整面书架挪开,往后一看,发现木墙泡了水后,变得像是豆腐渣,他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头顶上的房梁已承受不住,塌了下来。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房青玄只听到元宝在院子里咆哮着,接着他就被房梁砸得不省人事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恢復一些,迷迷煳煳间,他感觉到水淹到了他的手臂位置,再过不久就要淹没口鼻了。 看来此次大限将至,难逃一死。 房青玄眼尾处落下一行清泪,他还未亲眼看着太子殿下登基,也没有看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有做完…… 山匪还未清剿,旧派世家权利依旧滔天,顺应天道派也还未剷除,大将军还在边关养私兵,敌国正在养精蓄锐不知何时会进攻,内忧外患全都没有解决,如此千疮百孔的元京,让太子一人面对,房青玄于心不忍。 而且……他暗自许诺,要殿下高枕无忧,万福金安,这个承诺怕是没办法再兑现了。 殿下,微臣未能建功立业,还请恕罪。 污水进入到了鼻子里,房青玄呛了几下,彻底昏死,在昏死之前,他清楚地听到了太子的咆哮声,夹带着哭腔,他的太子又哭了。 元长渊掀开沉重的房梁,看到了被污水淹没的房青玄。 房青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元长渊将他抱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都是冰凉的,完全没有温度了。 元长渊把人紧紧摁在怀中,再也抑制不住哭出了声:「子珩,别丢下我!我不准你死!子珩……求你,睁眼看看我……」 第68章 同姓皆诛 元长渊颤抖着,在房青玄苍白冰凉的脸上亲吻:「子珩,子珩……求你,别抛下我,我还没让你享尽荣华,你不能死,子珩,看看我……」 「殿下,太医来了。」元宝单手拎着老太医,一路狂奔过来,老太医在他手里差点一命唿呜。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不愿意撒手,双目猩红得像是一头狂躁中的凶兽,他回过头看着老太医:「救不活子珩,全都得陪葬!」 老太医佝偻着腰,颤巍巍给房青玄把脉,他几乎摸不到脉搏跳动了,无论他怎么摸,都摸不到,他不敢去看太子的脸色,退到一边,扑通跪下:「殿下,大人…大人他已无力回天…」 第118页 「闭嘴,给我闭嘴!什么叫无力回天,我看是你医术不够。」太子已经魔怔了,他不愿意承认他的子珩已经气绝身亡。 元长渊低下头,用脸在房青玄冰凉的脸上蹭了蹭:「子珩,你不是要天下太平吗,你忍心丢下那么多苦难中的百姓吗?」 若只是房梁砸下来,压到房青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水漫进去了,将房青玄整个人都淹掉了,最终他是因为窒息才亡的,老太医把这个原因告诉太子,太子却更疯了。 元宝低下头抽泣着说:「都是因为工部没有及时将官沟修好,污水常年漫上来,将地基泡坏了,加之房梁被白蚁蛀空,才会倒,也是因为这些污水,大人才会窒息,否则定能活下来…呜…」 「即刻将工部尚书斩首示众,暴尸城头,抄家挖坟,同姓皆诛!」 元长渊疯了,他就是要不计后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现在要斩了那个老混蛋,挖祖坟,诛九族。 此等言论一出,在场人都震惊住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殿下,还请三思。」 若只是将工部尚书斩杀也就算了,同姓皆诛,就有点太泯灭人性了,定会招天下人口诛笔伐,那么房青玄费尽心思给太子建立起来的威望,就会毁于一旦。 元长渊一声冷呵:「呵,三思,沈氏全族一个都不要放过,我要他们全去与列祖列宗团聚,斩杀后,将他们的尸身都埋在官道下面,让每一个百姓都从他们尸身上践踏而过,赵氏也留不得,赵钧必死!」 疯了,疯了,全部人都在这么想。 见到太子殿下如此疯癫,不计后果,小旺财和元宝除了哭,也做不了别的。 「草民廖凡参加太子殿下。」廖凡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见了太子先行礼。 元长渊正处在暴怒中,他横扫了廖凡一眼,本不打算理会,但那个廖姓他又觉得有几分耳熟,好像听子珩提起过,便问:「你是何人?」 廖凡跪地快速交代:「草民就住在这附近,与房大人交好,当初房大人在狱中受尽折磨,是草民帮着房大人调理好的,才没有落下病根,还请殿下允许草民替房大人救治。」 难怪当初子珩刚出狱不久,就能下地行走了,原来是有位神医在身边。 元长渊立即让廖凡上前来。 廖凡先扒开房青玄的眼皮看了看说:「大人还有救,殿下赶紧把大人放倒,得将身体里的水排出。」 元长渊照着廖凡说的一步步做,很快房青玄口腔里便冒出了一些污水,并发出几声咳嗽。 廖凡接着又用银针,从房青玄的头顶扎下去。 房青玄还在不断吐水,咳呛的动作也越发剧烈,将腹中的水都给吐出来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元长渊惊慌地看向廖凡:「怎么回事,子珩怎么没醒。」 「殿下,没那么快,先抱大人去休息静养,草民煎几服药喝下便能平安无事了,大人命不该绝,吉人自有天相,殿下放心。」廖凡很笃定房青玄已经脱离了危险,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 元长渊先抱着房青玄回东宫。 廖凡跟在元宝和小旺财身边,一起去东宫。 小旺财拉着廖凡的手,喜极而泣:「廖神医多亏有你,感谢感谢。」 「哪里,我的命是大人救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廖凡当初为一名身患绝症的大官治病,这种必死之人,他也救不活,那名大官因此怪罪于他,将他关了起来,期间房大人一直在为他奔波,去求了不少人,动用了不少关系,才将他救出。 也是因为那件事之后,廖凡就隐姓埋名了,曾经号称神医圣手的他,如今改了名,去掉了廖不凡中的「不」字,改为廖凡,在破旧的城东,专为普通百姓诊治。 前些日,房大人写信求他,让他去给一位朝廷一品大官治病,那名一品大官就是萧岳,当然并非是真的要他把人治好,而是慢慢用药让萧岳彻底好不起来,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待在萧岳的府上,今日才跑回城东,就刚好遇到房大人出事,若是他再晚一步,他也无能为力,只能说吉人自有天相,都是命定。 廖凡煎好药,端上去,元长渊尝了一下温度,觉得合适后,再仰头喝上一口,然后掰开房青玄的嘴唇,亲了上去,缓慢地将口中的药给渡过去,如此反覆,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 廖凡接过空掉的药碗:「殿下,你来检查大人身上是否有骨折吧,我看大人的手有些弯折了。」 房青玄身上还穿着衣物,廖凡都能看出来,确实是很有本事。 元长渊让所有人都转过身去,然后脱掉了房青玄的衣物,发现手臂确实是骨折了,但好在伤得并不严重,不然以后怕是连握笔都难了,不幸中的万幸。 元长渊在房青玄手臂上落了个吻:「子珩,为什么总是让我心疼呢。」 每次都让他心疼个半死,这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元长渊用被褥将房青玄其他地方盖住,就露出一条白净的手臂,手臂上有一大片淤青,骨头也错位了,看着很严重,但也只是脱臼加轻微骨折。 廖凡利索地上了夹板,固定好,叮嘱道:「殿下,大人现在还很虚弱,一些剧烈的动作就不要做了。」 元长渊知道廖凡指的剧烈运动是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从未做过。」 第119页 廖凡还有点不相信:「殿下是……不行…」 要不是这位神医刚救活了房青玄,元长渊肯定现在就让人把他拖下去斩首,竟敢说他不行。 元长渊脸色一黑,冷冷解释:「房子珩不肯罢了,只要他肯,我行得他十天下不来榻。」 元长渊憋了那么多天,可不是他不行,是房子珩太害怕了,每次他碰一碰都抖得不成样子,而且那地方也确实是太小了,他都亲了那么多天了,也没变松软一点,害得他根本不敢下手。 廖凡拱手:「是草民冒犯了。」 「这次饶了你,再有下次,我就要让房子珩亲口告诉你,我到底行不行。」元长渊必须要证明一次才行了。 廖凡觉得自己好像多嘴了,或许他不该提的。 房子珩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才甦醒过来,刚睁开眼,就差点又被太子给亲晕过去。 元长渊激动得再次落泪,猩红着眼说:「子珩,叫我的名字。」 「少璟。」房青玄许久未开口了,声音低哑干涩。 元长渊久久不能落下的心,终于放回肚里,又是狠狠地亲了几口,随后责怪道:「我早就说城东那破房子都被白蚁蛀空,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你还偏要住在那,房子珩,你下次再这样,我就真把你绑在身上。」 房青玄都不敢去想像那个画面到底有多美。 「殿下……微臣早就叫人将屋子修缮过了,不至于这么快就倒塌。」 「修缮过了也是个破房子,被雨水一泡,哪里还能住人,就该早些搬走。」元长渊又心疼又气。 房青玄淡定分析说:「微臣的意思是,有人要谋害微臣。」 元长渊眉头紧蹙,转头吩咐人去那片废墟查查。 过了一个时辰后,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房屋的承重柱都有被锯断的痕迹,里面也被掏空了,加之雨水一冲,必定倒塌。 如何确保要在房青玄回来的时候倒呢,只需要在承重柱上绑一根坚固的丝线,躲在远处用力一拉,就能倒了,所以房青玄在房子倒塌之前,听到了咔吱怪响,并非是老鼠啃东西,而是绷得极紧的丝线正在被拉动。 元长渊狠狠道:「让我查出是谁,我定刨他祖坟。」 房青玄:「……」殿下什么时候喜欢挖人祖坟了。 房青玄还需要静养,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徐州了,其余事情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处理,太子也不会让他去操心。 房青玄就这么在床上躺了几日,感觉身体稍好些了,便跟太子提议要回徐州收一下尾。 元长渊却把他抱在怀里,不咸不淡地问:「你真好了?」 房青玄有些摸不准太子是什么意思:「殿下…微臣该不该好?」 「廖凡说你没好之前,不能剧烈动作,我就等着你好了之后,与你剧烈一番。」元长渊勾了勾唇,笑得意味深长。 房青玄的表情凝固,生硬道:「微臣可能还需要再养几日。」 第69章 自甘堕落 元长渊现在必须要把房青玄放在眼皮子下才安心,晚上睡觉时也抱得格外紧。 房青玄知道这次太子是真吓到了,得好好安抚,所以太子要亲他要摸他,他全都配合。 每天夜里元长渊都会惊醒,睁眼瞧见房青玄还在自己怀里,并且身上还是热乎的,才会踏实地继续睡。 房青玄养病期间,城中的官沟已经开始重修了,徐州到元京的官道也在修补,官沟预计半个月修好,官道则需要三个月。 这三个月的时间很难保证山匪会一直安分地待在山头,房青玄的提议是先让何小景带人去围剿一次,挫一挫山匪的锐气,让他们元气大伤,待他们养精蓄锐的时候,尽快将官道修好了,再一举将山匪清剿掉,这样也能避免山匪在修官道期间捣乱。 元长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写信给何小景,让他从徐州出兵八百,去围剿山匪,挫其锐气就可,不必恋战。 何小景接到了太子的命令,当天夜里就带着八百新兵,直接攻入山匪的老巢,八百人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山匪无一不丢盔卸甲,光听到铁蹄声,就吓得屁滚尿流了,打劫普通百姓他们还行,跟正规军打起来,他们没那么大能耐。 何小景没有追杀山匪,而是将被丢弃的武器都给拾走了,听太子殿下的,他没有恋战,很快便回了草场。 那些新兵第一次打仗就大获全胜,一个个激动得都睡不着。 何小景叉着腰教育了他们一顿:「那些山匪不像你们经过严苛的训练,自然是打不过你们,所以不要太忘形,我们以后要面对的敌人,比他们强上百倍,到那时你们还能有如此信心,才叫真的能耐。」 何小景的话,让这些新兵冲劲更大了,他们要变强,要去与更强的敌人战斗,而不是欺负一群没用的山匪。 何小景把自己这边的战况回復给了太子殿下。 元长渊把信拿给房青玄看:「子珩,看来那群山匪就是一盘散沙罢了。」 「殿下可不要轻敌了,那山匪头子江霸天还是有几分能耐的,这可能是他们的诱敌之计,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一定要让何小景小心行事,不要轻敌。」 元长渊用手托着下巴,很不正经地问道:「江霸天与我的雄霸天相比较,子珩觉得哪个更厉害?」 第120页 房青玄被调戏惯了,现在倒是能自若回答了:「自然是……殿下的比较厉害。」 元长渊挑起房青玄鬓边的碎发,在指尖处绕了绕:「我的什么,要说清楚。」 房青玄不好意思说,便假装很忙,把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像要看出点什么机密似的。 元长渊松开那缕碎发,改玩房青玄腰间的丝绦了,将那根丝绦系在自己的腰带上,说:「子珩,你一定是在奉承我,因为你都没正眼瞧过雄霸天,也没领教过,又怎能空口无凭地说他厉害。」 「雄霸天强壮威武,自然是厉害的,微臣不需要领教,也…也知道…」房青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总之他被太子给牵着鼻子走了,话完全没有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元长渊大笑了两声,心情舒畅得很:「江霸天见了雄霸天都得叫爷爷才行,不对,得叫二太子。」 房青玄:「………」 「子珩,二太子要你摸摸才行。」元长渊抓起房青玄的手。 房青玄吓得手中的信都掉了。 他刚养病那几天,太子还挺正经的,就是每日都要盯着他看而已,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又出事了,现在他病养得差不多了,太子就成天变着法来调戏他了。 最让房青玄心惊的是,他真的越发习惯了,被太子调戏,也不会动不动就脸红,算是被殿下彻底带坏了。 元长渊一直在纠缠,房青玄没办法,只得帮忙摸。 摸完,房青玄盯着自己有些发酸的手看了许久,方才的触感还很清晰,他不敢想像自己居然真的照着太子所说的做了。 元长渊拿来一块湿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子珩,怎么,被二太子吓傻了吗?」 房青玄没说话,只是耳根子有些红。 「等你身体养好了,也让你舒服舒服。」元长渊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房青玄的身体太虚了。 「不……不用……」房青玄还是不习惯做那些事,他脑子里常年都被圣贤书占据,是君子中的君子,对那些事谈之色变,而现在却几乎每天都要与太子谈论两句,有些堕落了。 元长渊亲了亲房青玄,让他躺下,又给他掐了被角:「今日不逗你了,你在殿内休息,我去地牢里,看一下沈户那个老混蛋。」 房青玄是有些乏了,点点头:「嗯。」 地牢中,工部尚书沈户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囚衣,囚衣上都是斑驳的血污,还有一道道被鞭挞的痕迹。 房青玄出事那一天,元长渊说要将沈氏同姓皆诛,但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当天亲自来了一趟地牢,赏了沈户一顿鞭刑,打到解气为止。 沈户现在看到太子就怕,见太子又来了,他惊恐地爬到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元长渊拿着一条十分耐打的牛皮鞭,走过去,用脚踢了沈户两下:「这些年你用贪污得来的银子,替你妹婿在边关养了不少私兵吧,你们想干什么,难不成以为你们沈氏也能坐上皇位吗?」 沈户看着他手中的鞭子,惊慌地捂住脑袋:「太子殿下,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常听妹婿说朝廷给的军饷不够,让我接济他一点。」 「那你倒是很大方,每次接济都是上百万两银子,你还真是大仁大义的活菩萨啊!」元长渊一边说着,一边用鞭子在沈户的脑袋上敲了敲。 沈户缩头缩脑道:「微臣是真不知道。」 元长渊没有耐心了:「看来你还不清楚这鞭子有多厉害,据说骨头都能打断,今日就在你身上试试。」 「不要打…微臣说…什么都说。」沈户流着泪说:「我确实给了不少银子,但每回都是大将军催着要,我是不得不给他呀,我真不知道他是在养私兵。」 「还敢忽悠本宫。」元长渊扬手抽了一鞭子,这一鞭子下去,直接打得沈户手臂上皮开肉绽。 沈户跪下来使劲磕头求饶:「微臣错了……都招,都招……」 元长渊收起鞭子,沈户这回识相了,承认了所有事情。 元长渊给了沈户笔墨,让他把刚才说过的话,全都写在纸上。 沈户不敢有误,一字不差全写上了。 元长渊拿着那份供词,离开了地牢,叫人临摹沈户的字迹,写了一份信,给镇守边关的大将军给送过去。 信上写着最近查得严,银子要晚些才能送到,大将军看到这封信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还写了一封回信。 那封回信送到了太子的手中。 元长渊拆开一看,信上提到了私兵数量是两万,这两万人要吃掉的粮食可不少。 元长渊命人缩减了送去边关的粮草,没有粮食,那两万私兵只能喝西北风,自然是没法造反了。 房青玄在太子东宫住了几日,觉得有些不习惯,主要是那些宫娥总打量他,还会在背后说些闲话,虽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但就是让他不自在,于是提议要搬出宫去。 元长渊便在城内买了一个大院子,与房青玄一起搬进去住。 元长渊还特意让廖凡也搬到了府上住,以便随时帮房青玄疗养。 廖凡一把年纪了,性子却很活泼,与元宝和小旺财也玩得来,关键是他厨艺还特别好,元宝和小旺财简直对他感恩戴德。 小旺财尝了口廖凡做的药膳,直接泪奔:「遇到您真是荣幸至极。」 第121页 元宝点头附和。 廖凡笑着问:「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比大人做的好吃,大人做的饭,只有殿下吃得下。」 廖凡一脸惊奇:「殿下竟然能吃得下子珩做的饭。」 廖凡可以说是第一个尝到房青玄厨艺的人,那菜难吃得他腹泻了三日,他还是个大夫,都泻了三天,从此以后他对房青玄做的饭有了阴影,没想到殿下居然能吃得下去,这绝对是真爱无疑了。 元宝说:「不仅吃得下,每次都还吃光了。」 三人都是一脸佩服的表情。 廖凡由衷感嘆:「殿下真乃勇士也!」 勇士元长渊正在喝房青玄喝剩下的鸡汤,觉得这鸡汤没什么滋味,想让房青玄加点料进去。 房青玄直接跑走了,但跑到门口,就又被逮了回去,然后被太子给压在小桌上,那碗剩下的鸡汤就摆在他面前,是廖凡炖的药膳鸡汤,有股淡淡的药香味。 「殿下…放手……」房青玄大惊失色,不要命地挣扎着,故意把那碗鸡汤给打翻了,想以此打消太子的念头。 太子看着洒了一地的鸡汤,惋惜道:「我还没喝几口呢,就被你弄倒了,是不是要好好补偿我,弄点别的给我喝吧。」 第70章 别有所图 元长渊将房青玄整个都放到了那张用膳的小方桌上,像是要把他给当成一道菜品,好好地品鑑一番。 房青玄如坐针毡,脚尖点在榻上,想从小方桌上下来,那张白瓷般的脸上早就一片绯色,太子殿下玩弄他的花样真是太多了:「殿下,别再胡闹,等会让廖大夫再给您炖煮一碗便是,再不济微臣亲自给您炖。」 「你真以为我想喝鸡汤。」元长渊把他摁在小方桌上,俯身下去,用低沉性感的声音缓缓说:「我想吃你。」 房青玄躺在小桌上,瞳孔一缩。 院子外面,元宝和小旺财蹲在地上玩井字棋,这时他们听到屋里传来大人难耐的低吟,廖大夫叮嘱过的,要他们看着点太子殿下,别让太子殿下冲动,避免伤到大人的身体。 元宝一听到怪声,就第一个沖了过去,他没进去,就只是站在窗边张望一番,刚开始没看清,因为窗户只开了一个小的缝隙,他透过缝隙看进去。 只见大人一身白袍凌乱地躺在用膳的小桌上,一头墨色的长髮垂落在榻上,那张绝美的脸上满是红潮。 元宝没有瞧见太子殿下在哪,先是被大人那张脸给狠狠惊艷了一下,大人现在这副样子他真是从未见过,知道不能多看,赶紧就移开了目光,移开之后,他终于看到太子殿下了,原来是钻到大人袍子下了。 小旺财也想要凑上来看两眼,元宝捂着他的眼睛,把他给带到一边去。 小旺财拿开元宝的手:「殿下他们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元宝瞧着大人也不像是难受的样子,便不打算去敲门了,由着他们吧,他想太子殿下会有分寸,肯定捨不得伤害大人。 小旺财盯着元宝泛红的脸,问:「你怎么脸红了。」 元宝年纪不小了,有些事自然而然就懂了,当然会脸红,他有些窘迫地转移话题:「刚才谁赢了。」 「没输没赢,再来,我一定要把我之前输的铜板赢回来。」小旺财撸起袖子,准备要大干一场,赢得元宝底裤都不剩。 一转眼的功夫,元宝将手中装满铜板的钱袋,抛了抛,听着铜板发出来的声音,大笑三声,嘲讽道:「手下败将。」 小旺财泪眼汪汪:「我不服。」 元宝单手拎起小旺财的后领子,把他拎到假山后的小池塘边:「不服,我就把你丢下去。」 小旺财奋力挣扎着,整个人像是被抓住了两只翅膀的小鸡:「我要跟太子殿下告状,说你欺负我。」 元宝一点都不怕威胁:「殿下才不会理你。」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怎会管这种小事。 小旺财哼哼唧唧:「我去跟大人告状。」 元宝把他丢在了地上:「嘁,玩不起就别玩,还跟大人告状,你敢告,我就敢削你。」 说着,元宝就拔出了佩剑。 小旺财不怕死地朝着屋子那边狂奔,嘴里大喊着:「大人,元宝他欺负我。」 「你闭嘴。」元宝一边追一边喊。 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了,元长渊走出来,他穿着整齐,但是髮丝微微有些凌乱,看到在乱叫的小旺财,他阴着脸道:「元宝,把他丢出去。」 「遵命。」元宝笑嘻嘻地拎起小旺财的领子:「走吧。」 小旺财不敢反抗,哭唧唧地看着太子。 元长渊砰的一声,又将房门给关上了。 元长渊只离开一会,房青玄就从小方桌上滚下来了,打算要跑。 元长渊走过去,抓住房青玄裸露在外的脚踝,抬起来,放在唇边,嘬了两下,在白皙的脚踝上留下两个醒目的痕迹,随后笑着说:「子珩,你好甜。」 「殿下…够了…」房青玄真是要被太子给折磨死了。 元长渊不闹他了,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捏起他受伤的那条手臂:「能使上劲了吗?」 房青玄试着活动活动:「能,就是还有些酸痛,需再养些时日,但不打紧。」 元长渊帮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袍:「等山匪清剿完,我去徐州接你。」 第122页 又要与太子分开了,房青玄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嗯。」 元长渊低落的情绪比房青玄还要严重一些,收了收臂膀,让两人贴得更严丝合缝,嘴巴一刻都闲不下来,想要在房青玄脸上和身上留下无数吻痕,他亲了又亲:「何时才能安心抱你?」 一大堆事情等着要处理,他们能温存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房青玄扭头,主动亲了元长渊一口。 他的主动,换来了元长渊的狂热,一顿勐亲下来,房青玄被亲得七荤八素。 房青玄喘着气,趴在太子怀中,歇一会。 元长渊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抚摸问:「萧岳是不是该死了。」 房青玄原定的计划,是想要萧岳死,这样世家没有了领头人,也就掀不起大浪了,可是前些日碰到谢千重,聊了几句之后,他觉得萧岳还不能死,得让萧岳活着继续与新派制衡。 房青玄轻轻摇头:「新派执意要施行变法,旧派若是倒了,变法必然就落实了,而变法有一条是要重新瓜分田地,将土地归还于民,这极度侵害了世家豪强的利益,他们可能会联合起来造反,更何况世家还在边关养了私兵,这就是在为造反做准备,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拖,等到秋收后,我们手中有粮了,才能让矛盾彻底激发。」 房青玄换了个姿势,靠在太子怀中,又道:「江淮民一心一意变法,多次以大仁大义的名义,要挟皇上,皇上若是不同意变法,就是不仁不义,不为天下百姓着想的昏君,他这一招确实是高,微臣怕皇上会招架不住,最终同意变法。」 元长渊眉头紧锁:「江淮民难道看不清现在的局势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是大义还是别有所图。」 「或许他一开始是真的大义,现在可能觉得天下没救了,便打算破罐子破摔,而且他能得到大批拥趸,就是因为他一直支持变法,若是突然不支持了,必定会招到天下人的唾骂,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下去。」 房青玄还是很欣赏江淮民这个人的,可惜生错了时候,再早个十几二十年,江淮民定会青史留名。 又过了两日,房青玄必须要回徐州了。 元长渊亲自送他出城,马车驶到城门外,停了下来。 元长渊翻身下马,一头钻进了车厢内。 不一会儿,车厢里传来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嗯……殿下……」房青玄的声音里略有些惊乱:「住手……」 元长渊动作极快,一下便抽走了房青玄身上的亵裤,然后收到了衣襟里:「子珩,回徐州后,不要乱跑,我就送你到这了。」 说完,元长渊钻出了马车,骑在马背上,目送着马车走上官道。 房青玄还躺在软垫上,久久都未能回神。 此刻帘子被风给刮起来了,房青玄感觉自己底下凉飕飕的,后知后觉脸色一红,喃喃道:「殿下…真是……」 太子殿下就像是个登徒子,突然钻进马车里,吻了一通后,把他的亵裤给抢走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了。 元宝骑马到马车边:「大人,您还好吧。」 「无事。」就是底下空荡荡的,感觉很不自在。 元长渊还在城门外,没有离开。 何鹤正巧带着禁军巡逻到此处,看到自己的外甥,痴痴地守在城门外,手中还拿着像是手帕又不是手帕的东西在闻。 何鹤打马上前,唤了一声:「少璟。」 元长渊急忙将东西给塞回到了袖中,回过头去:「舅舅。」 何鹤看着他掖着藏着的样子:「是哪名女子送了你帕子吗?」 若真是手帕,元长渊也不会藏起来,他肯定大大方方地告诉舅舅,这是房子珩给他的,但奈何那不是手帕。 元长渊笑着说:「不是。」 元京城里关于太子的流言蜚语,何鹤自然也听过一些,说太子好男色,与身边的侍读关系极其亲密,甚至在大街上都毫不遮掩的亲吻。 何鹤倒是不反对太子养男宠,不过也得娶个正经人家的女子为妻才行:「少璟可有看上哪家女子?舅舅可以替你上门提亲。」 元长渊说:「不用舅舅上门提亲,我的聘礼早就下好了。」 何鹤一听,喜上眉梢:「哦,是哪家女子。」 「我可没说是女子。」元长渊转头,回到城里。 何鹤骑马跟上:「不是女子?」 元长渊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地前行:「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这让何鹤怎么跟自己姐姐交代,没有看好大外甥,让大外甥娶了一名男子为妻,简直荒唐至极:「你下聘礼的那人,该不会就是你身边那个侍读吧。」 元长渊点头:「嗯,除了他,还能有谁。」 何鹤以为他就是玩玩而已,结果来真的:「少璟,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爱他爱得要疯了。」元长渊的心早就被房子珩给占满了,一丝盈余的地方都没有,这辈子他就要一个房子珩,皇位他都可以不要。 第71章 名正言顺 何鹤被元长渊的话给震惊到了,他也是第一次在大外甥脸上看到那样狂热的痴迷,那房青玄当真有这么让人着迷吗,都把人给迷疯了。 何鹤在原地愣了一会后,赶紧追上去,无奈道:「少璟,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母后交代。」 第123页 「我相信母后更希望看到我开心,舅舅,你什么都别说了,我要娶的人就只有房子珩,你不接受也得接受。」元长渊从来都是如此固执,谁劝也不会听。 另一边,马车途径过古寺停了下来,房青玄想去古寺里烧香,为太子殿下祈福。 古寺的小沙弥在清扫台阶,看到房青玄走了上来,双手合十拜了拜:「阿弥佛陀。」 房青玄也合十一拜,随后继续往上走。 走到大殿外,房青玄踌躇住了,因为当初他与殿下就在那青灯古佛之下,行了苟且之事,所以他有些羞于进去。 就在他踌躇不前之际,一名貌美的女子出现在他身侧,同他一起站在大殿前,不过那女子是面向苍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沧桑暮气,让她看上去介于女子与妇人之间,十分违和。 房青玄正要迈步走进大殿内。 那女子突然开口:「打元京来的吗?」 房青玄四下一看,没有其他人,应该是与自己说话,便回首道:「是。」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每一次问话,都是用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若是其他人,可能早就不搭理她了。 房青玄谦逊有礼地回答:「在下房青玄。」 元宝看不惯那女子傲气凌人的姿态:「大人别理她了,咱们还得赶路呢。」 那女子的视线从茫茫苍穹中,挪到了房青玄身上:「我听说过你。」 房青玄对上女子的视线,透过对方的眸子,他看到了一个与那副年轻容貌不相匹配的灵魂,那个灵魂散发着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尊贵气息。 房青玄感觉有几分古怪,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温润道:「在下还要赶路,就不与姑娘闲聊了。」 房青玄走进大殿里,烧了一炷香,便匆匆离去了。 元宝跟在后面,嘀咕说:「那女子真是奇怪,以为自己是谁,竟敢用那种语气跟大人说话,回头我定跟太子殿下告状。」 「元宝,不得无礼,她兴许是某位公主。」 皇宫里那些不受宠或是犯了错的妃子,都会被送到这座古寺里,还有些妃子怀着身孕就被送来了,因此会有公主出现在这也不奇怪。 房青玄觉得刚才那名女子应该是先皇的妃子所生,算是太子殿下的姑姑,对她尊敬些也是应该的。 女子一直站在大殿前望着房青玄离去的背影,山腰上起了薄雾,将房青玄的身影渐渐隐匿了去,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又回到了画中。 另一名清丽女子走过来,轻唤道:「婳姐,你一直看他作甚,莫不是瞧上他了。」 琅婳负手朝着禅房那边走去,宠溺地回了句:「瞎说。」 坐了一天的马车,才终于抵达徐州,房青玄回到徐州第一件事,就是先回房间里穿上亵裤,一想到太子殿下竟把他的亵裤给抢走了,他就羞得脸上发烫。 元长渊此刻正在闻呢,这亵裤可比香薰有用多了,他往脸上一盖,很快便睡了过去,仿佛房青玄还在身边。 小旺财进来换灯芯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脸上盖着一条白色的亵裤,那尺寸大小一看便知是房大人的。 小旺财:「………」 宋知章知道房青玄回来了,赶紧跑来拜见。 「大人怎去了那么久,殿下没有怪罪吧。」宋知章在徐州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房青玄回来,以为他是被太子殿下给逮到了,然后被太子殿下绑在床上那样这样……所以才耽搁这么久。 房青玄把在元京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 宋知章听完一惊:「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索性并无大碍。」房青玄摸了摸还有些酸痛的手臂,又道:「我回元京查了所有史料,发现吴朝和江宋国之间,似乎少了一段歷史,或许有那么一个特殊的朝代曾经存在过,可能是因为那个朝代太过特殊,才会被后人给抹去。」 宋知章问:「大人还要继续查吗?」 房青玄摇摇头:「眼下最重要的是提高粮食产出,待到秋收之后,会有一场恶战,我们手中必须要有足够多的粮食,平乡也得划到徐州来,一起治理,我们需要平乡的银矿和铁矿。」 宋知章问:「大人要如何得到平乡?」 房青玄用玉骨扇在手心敲了敲:「平乡的百姓还吃着二十文一斗的米,他们并不知道徐州的米价已经降到五文钱一斗,你派些人把消息放到那边去,让那边的百姓都来徐州买米。」 「大人这么做的目的是………」宋知章有点不太懂。 房青玄起身,慢悠悠地来回踱步:「收买民心,只要百姓都愿意归顺徐州,那么平乡自然就是徐州的一部分,做任何事都要占个理,顺理成章此乃上策,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百姓,此为名正,而名正言顺,事必成矣。」 宋知章看着他问:「若是有人从中倒卖,花五文在咱这买米,再用二十文卖出去,这该如何。」 房青玄只回了两个字:「限购。」 宋知章一下茅塞顿开:「大人,下官这就去办。」 翌日,徐州粮食价格极低的消息,传到了平乡,这种消息往往都是传得最快的,因为百姓对这类消息最为灵敏,当天就有不少平乡的百姓带着户籍证明来买米了。 这些平乡的百姓来到徐州,见识到了徐州的繁华,回去后,都对徐州十分憧憬嚮往,再听闻徐州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治理,才变得如此繁荣,心中更是对太子殿下敬仰万分,也愈发对本地的制度不满了。 第124页 过了几日,徐州城内出现了许多平乡的百姓,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想要在徐州谋求发展。 宋知章把那些百姓都赶回了平乡,顺带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声称平乡很快就会划分到徐州,到时候会一同治理一同繁荣,用不着他们背井离乡。 就这么潜移默化中,平乡的百姓开始以徐州人自居了,并以说自己是徐州人为荣,民心这一块,是妥妥的了。 朝廷里那些新派的官员们都急了,纷纷在朝堂上谴责徐州知府的做法,说他这是要扩大徐州版图,居心不良。 谁都知道徐州现在是归太子殿下管,可他们不敢明着说太子做的不对,只能把矛头指向徐州知府。 元长渊回头看向那几个新派官员,冷哼一声:「徐州的氏族豪强为什么能在平乡私自採矿,还不是你们默许的,想必他们给了你们不少好处吧。」 那几名大臣吓得一齐跪下:「皇上,微臣冤枉!」 太子成功把矛头都转到了那几名新派大臣身上。 旧派的官员顺势添油加醋,落井下石。 元庆帝一怒,下令将那几名新派大臣停职查办。 房青玄顺利将平乡划为了徐州的一个城,改名为徐乡城,没有谁敢反对,毕竟百姓们都喜闻乐见。 拿下平乡,房青玄只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可以说十分迅速,而他与太子也有十几天没见面了,期间倒是传过几分信,但见不到人,心里总归是空的。 夜深了,房青玄放下笔,活动活动酸涩的手腕,问元宝现在是什么时辰。 元宝回:「大人,快子时了,早些休息吧。」 「殿下的回信还没到吗?」房青玄昨日写了一份信,叫人送去了元京,按照常理,今日殿下应该会给他回信,可他都等到子夜时分了,还没等到,难免有些焦躁。 元宝把窗户关起来:「今日怕是不会送来了,大人先睡吧。」 「好。」房青玄还是难掩失落。 元宝把灯给吹灭,退了出去。 房青玄辗转难眠,一边担心殿下是出事了,才没回信,一边又觉得殿下是烦他了,才不想回信,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难以入眠。 许是他写信太频繁了,三天一封,确实过于频繁,以后还是改成十天一封吧。 房青玄不知自己何时入了眠,就在他睡了之后,房间内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那个黑影朝着床榻走了过去,并慢慢欺身而上。 房青玄在梦里感觉有个湿软的东西在身上游走,从上往下,像是一条带着黏液的毒蛇,钻进了他的衣物下。 房青玄马上惊醒过来了,大喊道:「谁!」 黑暗中响起太子略哑的声音:「子珩。」 「殿下……」房青玄不敢相信太子会突然出现,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有些恍惚地坐在那没动。 元长渊在他嘴唇上咬了咬:「你怎么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若是其他人进来了,早就把你吃干抹净了。」 房青玄靠在元长渊怀中问:「殿下怎么来了?」 「想你,我就来了。」元长渊连夜骑马过来的,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第72章 明升暗贬 十几日未见了,再次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两人都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想要贴得更近一些。 一向都很矜持的房青玄,此刻也有些放浪了,竟主动仰头凑上去些许,靠近太子那双微凉的薄唇,挨得这么近,他能清楚地闻到太子身上有股汗湿味和尘土味,以及另外一股让人发软的气息…… 房青玄保持着仰头的姿态,柔声唤道:「殿下~」 这一声拖长的软音,听得元长渊浑身血液都沸腾了,瞬间感觉到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子珩,怎么十几日不见,你变得这么……盪了。」 房青玄正是迷情意乱的时刻,好不容易大胆一回,结果听到太子殿下说他盪,一下就把他给打回了原形,红着脸,转过头去,在黑暗中摸索着要下榻,显得有手足无措:「殿…殿下,微臣去点灯…」 黑暗中传来太子沉闷的笑声,房青玄更加害羞了,心中一个劲地后悔方才没有收敛住,在太子面前失了态。 房青玄的脚尖已经点在地上了,刚要起身,腰上就多了一只手,那只手轻轻一捞,就将他带过去了,稳稳噹噹地落在了太子的怀中。 元长渊笑够了,用脸在房青玄的发顶爱怜地蹭了蹭,慢慢蹭到房青玄的耳边,随即唇瓣贴上去,在那十分适合带坠子的耳垂上亲吻,然后用极轻的声音道:「子珩,你在我面前想怎么盪都行,你越盪我越喜欢……但你若是敢在别人面前也这样,我决不轻饶。」 「微臣…岂是那样的人…」房青玄方才只不过是情难自已了,才会主动一点,毕竟十多日都没见太子了,对别人,他还是极有分寸的,也就唯独太子能让他失态。 元长渊的嘴巴一刻都不闲着,在房青玄这儿亲一下,那儿亲一下,再极其克制地问:「身体好点没有?」 「殿下想要……便要了吧。」房青玄看太子憋得也确实是辛苦。 元长渊发笑:「我怕你哭。」 「不会。」房青玄当初在御史台,每日都要受刑,受刑时疼得想死都没哭,只有喊冤却无人搭理时,才会哭两下。 「子珩,我捨不得你疼,更捨不得你受一丁点苦。」元长渊感觉他的子珩活得太累了,所以他要对子珩好一点,一点疼痛都不想让他捱。 第125页 太子的话就像是往平静湖面投了一块巨石,掀起了巨大的波浪,房青玄的心湖久久不能平静:「殿下,你叫微臣怎能不动心。」 房青玄一开始从未想过要逾越,只想君是君,臣是臣,一是他觉得太子年纪小,不懂情事,对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二是他怕太子厌烦他后,会不再重用他,所以那时的他极力想要保持距离。 可他却被太子一点点打动,到现在更是情难自已。 他对太子来说越发重要,太子对他来说也越发重要,这样的关系,让房青玄有些担忧,因为他们成了彼此的软肋,一旦有了软肋,人就会变得脆弱,开始畏手畏脚,而如今的情况,哪能允许他们畏手畏脚。 「子珩,你在想什么?」元长渊感觉房青玄有点心不在焉的。 房青玄垂下头:「殿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元长渊感觉不妙:「什么事?」 「微臣想要调到平乡去……」房青玄怕有心之人会拿他要挟太子,所以他要适当地远离太子,把他调到平乡去,不再担任太子侍读,算是明升暗贬,旁人定然会以为他是失宠了。 「为什么要调去平乡?」对元长渊来说,不管房青玄是什么官职都一样,反正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把人给叫到身边来,想跑也跑不掉。 「平乡目前还处在混乱中,需要好好治理,并且那地方是新派那些大臣的地盘,派别的人去,不一定能搞得定,微臣去正好合适。」 房青玄的真正目的,是想着调去平乡后,渐渐与太子疏离开……少了太子侍读那层身份,他和太子的瓜葛也能少一些,只要长时间分离,他与太子的感情自然而然就会变淡。 房青玄不想与元长渊爱得太深了,有一点点情愫便够了,见到彼此还能相视一笑,足矣,别的还是不奢求了。 平乡的矿产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交给别人元长渊不放心,交给房青玄正好合适,于是便答应了:「调去平乡后,若是有人不听你的话,只管拿我去压他们。」 元长渊压根没意识到,房青玄是想远离他。 房青玄的舌根有些发苦,但还是轻笑了一声:「嗯。」 元长渊陪房青玄聊了一个晚上,到了翌日破晓时分,就又骑马赶回元京去了,他真就是因为想房青玄了,所以连夜骑马赶过来看一眼,亲几下,抱一会,他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房青玄站在城门上,目送着太子离去。 殿下,从今往后,君是君,臣是臣。 房青玄当天就赶去了平乡赴任,担任平乡县丞,上任第一天,便将平乡积攒的冤案都给重审了,对待触犯律法的地方豪强一点都不手软,都是当众行刑,这让他迅速获得了好名声。 「大人,太子殿下的信到了。」元宝开心地将信呈上去,想着大人看了信,肯定会高兴好一阵。 却没想到大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只道:「将信放一边吧,我有空再看。」 元宝以为大人是没听清楚是谁的信,就又说了一遍:「这是殿下的来信。」 「殿下应当没有重要之事,就放一边吧。」房青玄知道信上都是调戏他的话,他并不打算看。 房青玄把以前的案子整理完,忙到了夜深时,才拿起太子那封信,他没有拆开看,他怕看了之后,那颗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又要软回去,然后再次放纵自己。 房青玄把信收了起来,再写了一封回信,回信上只有两个字——安好。 元长渊收到信,迫不及待拆开,结果只有两个字,这两个字看得他抓心挠肝的,他马上又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房青玄却迟迟没有再回信。 元长渊等得茶饭不思,准备亲自去找人,刚要动身,信就送来了,还是只有两个字——安好。 元长渊郁闷极了,绷着脸跑去太傅府上。 欧阳归看着他那张臭脸,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元长渊也说不上来。 欧阳归猜道:「与子珩吵架了。」 元长渊摇头,他离开徐州的时候,房子珩还站在城门上念念不舍地看着他,怎么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可能是平乡的事务过于繁忙,才没空多写几个字给他看。 元长渊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欧阳归又猜:「是子珩冷落了你吗?」 元长渊抬起眼皮:「太傅怎会知道。」 欧阳归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早有预料,房子珩考虑问题时,总是想得长远,哪像你,如江水般沖奔,冲到哪算哪。」 元长渊皱眉:「按太傅的意思,房子珩是有意冷落我。」 欧阳归意识到自己坏了房青玄的计划,忙说:「我只是猜测。」 元长渊激动得站了起来:「一定是。」 「少璟,房子珩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他怕与你感情过深,会对你造成影响,他若是女子倒好,可以安心伴你身侧,可他偏偏是谋臣,得忠心辅佐你,他的身份就註定不能与你有太重的私情。」 「太傅你的意思,是劝我尊重房子珩的选择,就此与他疏远开吗?」元长渊眉头深深地皱成了川字。 欧阳归一嘆:「唉,少璟,感情早晚会淡……」 他话还没说完,元长渊就急声打断了他:「太傅,我曾经与你说过,我并不想当什么太子,坐在这个位置上非我所愿,皇位我也从不觊觎,我就算是被贬为庶人了也无所谓,房子珩要是碍于身份要和我疏远,那么这个太子不当也罢。」 第126页 他们都当太子年纪小,只是一时兴起,却不知他一往情深,忠贞不渝。 房青玄好几日都没有收到太子的信了,看来计划很顺利,再过一些时日,太子对他的感情就会淡掉很多了。 「大人,不给殿下写信吗?」元宝都觉得很奇怪,之前不是老是写吗,怎么现在都不写了,太子殿下也有好些时日没来信了,元宝都担心他们是闹矛盾了。 「没什么可写的,殿下与我都安好,就够了。」捨弃这段感情,房青玄心中固然痛苦,但也是无奈之举。 元宝不知道大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大人最近很不开心:「大人,你若是想殿下了,要不要属下护送你回元京去看一眼。」 房青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表现得很明显吗,怎么被元宝给看出来了。 房青玄苦笑一声,口是心非说:「不想,殿下身份尊贵,岂是我能遐想的。」 元宝无情戳穿了他:「那大人怎么老是对着殿下送的玉骨扇发呆。」 房青玄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赶忙把玉骨扇放到了一边:「这扇子贵重,与我身份不符,还是收起来吧。」 元宝就算再无知也看出来端倪了:「大人,你不要殿下了吗?」 第73章 忠贞之士 房青玄被元宝的话给逗乐了,好几日都未有过笑容的脸上,露出半分苦涩半分无奈的笑,这样的笑若是出现在别人脸上肯定难看,但在房青玄脸上却叫人心生怜惜。 「我怎会不要殿下,殿下永远都是我的君主。」房青玄收起苦笑,将玉骨扇交给元宝:「我只是一个小县丞,用此等价值不菲之物,恐生闲话,换把平常扇子来。」 元宝听话把玉骨扇妥当收好,换了一把十文钱就能买到的摺扇。 房青玄把摺扇放在手边,继续处理公务。 随着房青玄在平乡的声望越发高涨,许多贤士慕名而来,想要拜入他帐下当幕僚,谋求更好的发展。 房青玄也是热情款待了他们,不管他们的才学如何,都以礼相待,留宿在府上。 那些贤士见能得到如此礼遇,便知是遇到了明主,更加想要留下来了。 前三日,房青玄日日设宴宽待,宴席上倒没什么山珍海味,但有酒有肉,众人诗词歌赋,尽显才学,好不快活。 后三日,房青玄用平常饭菜招待,三荤一素,他与那些贤士都是一同用饭的。 再过三日,饭菜就变成了一荤一素。 那些贤士看着面前这一荤一素,清汤寡水的,心中自然颇有微词,可无人敢说,因为房青玄面前也只有一荤一素。 房青玄拾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野蔬,就着糙米,一口一口地吃着。 野蔬焯过水后,再放油清炒的,可吃起来仍然苦涩,难以下咽,那些贤士的胃口被前几日的酒肉给养刁了,面对粗茶淡饭,一点胃口都没有。 十个贤士中有八个都早早放下了筷子,还有两位与房青玄一样,认真品味着饭菜中的滋味。 连续吃了三日糙米野菜后,十人中有八人受不了了,主动请辞。 房青玄还亲自去送了他们。 元宝对于大人的做法,很摸不着头脑:「大人为何一开始好酒好肉款待他们,后面却只给他们吃糙米野菜,这不是逼着他们走吗,大人身边缺少贤才,不应该把他们都留下吗?」 房青玄习惯性用拇指在扇柄上摩挲,摸惯了玉骨扇温滑的质地,突然换成了普通的木质纸扇,他有些不适应,索性就把摺扇给收进了袖中,转过身,负手走进府里,边走边与元宝解释。 「我要的是忠贞之士,不会因我败落而离去,前三日设宴款待,他们欢欣鼓舞,后三日平常饭菜,他们热情减退,最后三日粗茶淡饭,他们颇有微词,这样的贤士不忠不坚,纵使才学过人,也留不得。」 元宝恍然大悟:「大人高明。」 府上还剩下两名贤士,房青玄亲自去拜见他们二人。 这两人出生低微,但极有天赋,他们也是真心想要拜入房青玄帐下。 一个名叫张士轻,一个名叫庞怀,二人是同窗,年纪都是二十有余,生得模样清秀,虽穿得清寒朴素,但举止大方。 房青玄邀他们二人落座,闲聊了几句,聊完后,给了他们二人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专门处理衙门的琐事。 招了两个有用之才,房青玄也总算是能闲下来片刻了,只是一闲下来,他便忍不住会去想太子殿下。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太子殿下还没给他传信,元京城内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彻底被太子殿下给忘却了。 房青玄心口像是被一根极小极细的针给扎了似的,疼得很隐秘,其实只要不去想,就尚且还能忍受,但若是细细去品味,就会发觉那是钻心的痛。 房青玄走到书房里,将之前太子送来的信翻了出来,这几封信他当初并未拆开看,都还是密封好的。 房青玄能猜到上面都是什么内容,但他现在特别想要拆开来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去细读,当做太子现在还想着他,念着他。 房青玄的指尖已经撕开了信封,看着里面是两张写满字迹的信纸,写得满满当当的,能感觉到太子殿下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了,可这信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了,现在看,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127页 房青玄终究还是没有拿出来看,以前的情意都只是黄粱一梦罢了,如今他与太子相隔两地,太子都已将他忘得七七八八了,他又何故还要重温旧梦。 房青玄将信收起来,喉咙处像是被苦涩的硬块堵住了,让他的发音变得艰涩:「殿下…真是薄情…也好…也好……」 房青玄走出书房,回到隔壁的卧房,有些疲乏地命元宝去打盆热水来。 元宝去灶房打热水,在窗台上看到一只白鸽,腿上帮着竹筒,他一把抓住白鸽,取下了竹筒里的纸张,打开来看。 房青玄坐在软榻边看书,见元宝气唿唿地端着热水进来,便问:「府上的下人又惹你了?」 元宝生气地说:「大人,金银在元京给我传信,说殿下找了好几个男宠。」 房青玄手中的书籍没有拿稳,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声线微微颤慄:「当…当真…」 元宝知道大人现在肯定很伤心,可事实就是如此:「金银从来不撒谎。」 不撒谎的金银,此刻正跪在太子面前:「殿下,信鸽飞得极快,元宝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信了。」 元长渊侧躺在软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着膝盖,脸上看不出喜怒:「房子珩,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还能无动于衷吗?」 同样的手段,元长渊已经是第二次用了。 可房青玄还是会上同样的当,听到元宝说太子找了几个男宠的时候,他的魂已经离体了,他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呆怔地坐在那,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元宝都心疼哭了,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大人,别伤心,这世间又不止殿下一个好男儿。」 房青玄听到元宝的哭声,才把神收回来,故作轻松地安抚:「没什么好哭的,殿下找男宠也是在常理之中,平常富人家都尚且有几个侍妾,更何况殿下。」 元宝吸了吸鼻子:「大人不难过吗?」 房青玄的指尖翻开书页:「为这事难过,未免太小家之气,而且我只是殿下的臣子,能辅佐殿下治理好江山,让天下太平,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除非国破家亡,否则不必难过,元宝,你也是,把眼泪收起来吧,不要再轻易落泪。」 「是。」元宝低着头,使劲抹干净眼泪。 房青玄嘆了口气:「水已经凉了,端走吧。」 元宝端着水出去了。 房青玄把书放下,魂不守舍地坐了一宿。 翌日,房青玄若无其事地处理公务,看上去与平常无异。 元宝以为大人是真的不难过,松了口气。 远在元京的元长渊派了暗卫去打探情况,想看看房青玄现在是不是已经难过到茶饭不思了,要真是这样的话,他肯定会立马跑去平乡,抱着房青玄好好哄一哄。 暗卫去了一天,回来后,告诉太子,房青玄没有任何异状,该吃吃该喝喝该忙忙。 「不可能!」元长渊不相信房青玄会这么无动于衷,肯定躲在被褥下面偷偷掉眼泪了。 暗卫低头不语。 元长渊气得把桌子都掀了:「本宫要亲临平乡!」 张士轻与庞淮得知太子要来平乡审查,赶紧来与房青玄商讨。 做为房青玄的幕僚,他们二人自然是要为房青玄出谋划策的,二人都觉得太子此次前来目的不简单。 「大人,太子殿下没有去徐州城,直接来了咱们这里,足以能看出太子殿下对咱们这儿十分重视,大人可抓住这次机会,让太子注意到您的能力,往后定会一路高升。」 他们二人没有听说过太子的绯闻,不知道太子就是专门冲着房青玄来的,以为太子真是过来体察民情,一个个都在出主意,想办法让太子赏识房青玄。 房青玄听他们二人说了一堆废话,明知没用,但也没打断他们,就这么听着,思绪则飘去了老远。 等他们二人说完了,房青玄才收回飘忽的思绪,道:「太子殿下要来,二位替我接待罢。」 张士轻与庞怀面面相觑,不懂大人的用意。 「你们二人比我更需要一个高升的机会。」房青玄不容拒绝,就安排了他们二人去接待太子。 元长渊是夜里驾临平乡的,张士轻和庞怀在府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到太子的马车到了,他们二人急忙上去跪迎:「草民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 元长渊从马车里出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圆领袍,繫着镶嵌宝石的黄金腰带,脚上是一双黑金靴,尊贵华丽到让人不敢直视。 张士轻和庞怀头都不敢抬,额头挨着地面,低到了尘埃里,过了一会,只听到头顶上传来带着薄怒的声音:「房子珩呢?」 「大人……有事去了衙门,特意吩咐我们二人来接待殿下。」其实张士轻和庞怀都觉得房大人这样做很不妥,怎能丢下太子去忙别的事情,这对太子过于不尊敬了。 「把他叫过来。」元长渊跨过他们二人,径直走进府里,从语气上能听出来,太子很生气。 张士轻二人战战兢兢地去请房青玄,两人一齐跪下来道:「大人,太子殿下动怒了,若再不去,咱们性命不保。」 房青玄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不保。 元宝更是冷冷嗤笑一声,双手抱胸说:「怕什么,量殿下也不敢。」 张士轻和庞怀一脸惊恐地抬头,没曾想这个小小的侍卫,竟有如此大的口气,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二人更加惶恐不安,他们一腔雄心壮志还没来得及实现,跟了房青玄几日,就要被太子砍头了,这是个什么事啊! 第128页 二人跪在地上,突然开始抽泣。 房青玄弯腰将他们扶起:「放心,殿下仁厚,不会随意要了你们的性命。」 张士轻用袖子抹眼泪说:「大人快去吧,殿下指名要找您。」 房青玄回了府上,看到太子坐在宴席正中间的主位上,一个人在喝闷酒。 房青玄没有上前去,隔得远远的,跪下一拜:「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撑着脑袋,放下酒杯,怒道:「过来!」 「殿下喝醉了,早些休息吧,微臣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就不多陪了。」房青玄拜见完了,就想要熘。 张士轻和庞怀跟过来,见房青玄如此怠慢殿下,他们二人吓得又跪下了,冲着房青玄磕头:「大人,我们二人家中还有父母,实在不想死。」 房青玄:「………」 元长渊再次命令:「过来,我不想说第三遍。」 两边都在威胁他,房青玄攥紧拳头,转过身,朝太子走过去,走到了太子身边,房青玄再次躬身见礼:「殿下,微臣招待不周,请见谅。」 元长渊伸手想要去拉他。 房青玄往后一躲。 元长渊用力将酒杯甩了出去,酒杯被砸得四分五裂,有几个碎片飞溅到了张士轻和庞怀的面前,他们二人立即惶恐不安地磕头:「请太子殿下恕罪。」 房青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殿下,别发疯了。」 「我还没真的发疯呢。」元长渊站起身,朝着房青玄逼近,眼底正在酝酿着什么:「你想看我真发疯的样子吗?」 房青玄往后退,还没退几步,就被太子给抱住了,接着他整个人天旋地转,被太子给摁在了酒桌之上。 元长渊拿起一壶酒,举起来,慢慢往房青玄的身上浇,他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房子珩,我现在疯给你看。」 一股浓烈的酒味席捲而来,房青玄胸膛被弄湿了一片,最近天热了,他穿得比较薄,白色的袍子很快变得透明,隐约看到他那具诱人的躯体。 房青玄用手遮住胸口处,一脸惊恐地喊道:「元少璟!」 听到房子珩叫了他的名字,元长渊更兴奋了,也更癫了:「酒杯摔碎了,你来当盛酒的容器吧。」 看着越来越暧昧的气氛,张士轻和庞怀呆若木鸡,事情怎么朝着他们从未设想的方向发展了。 第74章 神魂颠倒 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许久未好好休息了,元长渊眼眶里满是血丝,看着一片猩红,让他本就癫狂的神态,变得更加疯狂骇人,任谁都不敢上来招惹他。 元宝和小旺财已经屏息退到了门边,跪在地上的张士轻和庞怀则还在目瞪口呆。 房青玄湿淋淋地躺在桌上,满身上下都是浓烈的酒味,呛得他头晕脑胀,听到太子说要他来当盛酒的容器,他惊惧地抬手,想将太子推开,他知道太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元长渊将空掉的酒壶丢了出去,碎裂的声响,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房青玄也被震慑得怔了片刻。 元长渊低下头,将房青玄脸上沾到的酒渍舔干净,从下颌到那秀气的喉结,最终停在喉结处,咬了一口后,嘶哑道:「房子珩,我真是要被你给逼疯了。」 房青玄把头撇到一边,不想理会。 元长渊见他不搭理自己,不怒反笑,笑着大喊一声:「上酒!」 房青玄闭上眼,有种任人採撷的感觉,也可以说是放弃挣扎了。 府上的下人又端了几壶酒上来,元长渊拿起一只金色的酒樽,倒满一杯,送到房青玄嘴边:「子珩,用嘴餵我。」 「殿下,适可而止。」房青玄并非完全没有脾气,太子再这么玩弄他,他也是会生气的。 不止房青玄生气了,元长渊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他们两个现在都是炸药桶,一点就着。 元长渊钳住房青玄的下颌,将脸凑过去,两人高挺的鼻尖挨在一起,眼神互不相让地注视着彼此,两人眼中都盛着一把燃烧着的火苗,气氛暧昧又危险,像是随时都要打起来了,也像是随时都会抵死缠绵。 元长渊并没有使多大的劲去掐房青玄的下巴,即使他现在的理智已经全无,可他仍然不会弄疼房青玄。 他也就只是表面看上去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房青玄咬碎罢了:「不肯用嘴餵是吧,那就用另外一张嘴吧,反正都一样。」 房青玄眼睛瞪大了几分,颤抖着骂道:「疯子。」 元长渊丢掉金色酒樽,拿起旁边的酒壶,倒酒的壶嘴细长,表面光滑圆润,也不怕会弄伤:「我一直都是如此,子珩,你发现得太晚了。」 元长渊从小在深宫囹圄中长大,母妃死之前,他同一般孩童别无二致,天真稚幼,可母妃死后,他就迅速成长起来了,从那刻开始他就已经疯了,只不过身边那些蝼蚁不值得他发疯罢了,所以他平时看上去还算正常。 房青玄听元宝说过,当初他被压在废墟下,太子整个人站都站不稳,把他挖出来后,太子更是说出了同姓皆诛的惊天言论,真是疯得不行。 不知在什么时候,大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元宝和小旺财,以及惊呆了的张士轻和庞怀,都不见了踪影,连大门都已经关上了,周围静悄悄一片,连野猫叫-春的声音都消失了。 房青玄也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他翻过身,欲要逃走。 第129页 元长渊握住他的脚踝,轻松将他拖了回来:「子珩,你知道我这半个月在做什么吗?」 房青玄蹬腿,蹬了半天也没挣脱,他害怕地看着太子:「殿下,你冷静点。」 元长渊自顾自地说着:「这半个月,江淮民屡次在朝廷上要挟父皇,甚至要死谏在父皇前面,他还真是个忠烈之士,那萧岳的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刚能下榻走两步,就遭到了暗杀,现在又是命悬一线。」 房青玄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太子所说的话,给吸引了过去,元京城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房青玄暂时忘记了挣扎,问:「是谁要杀萧岳?」 元长渊将房青玄反压在酒桌上,脸上一本正经的回答说:「可能是旧派内部有了矛盾,想杀了萧岳取而代之。」 房青玄趴在桌上,思考起太子说的话,到底是谁想要杀了萧岳再取而代之呢? 就在房青玄思考的时候,太子已经解下了他的丝绦。 房青玄反应过来,一下把正事全忘了,红着脸说:「殿下…不…不可……」 元长渊发出低笑:「让我好好尝尝吧。」 「疯……疯子……」太子真是疯了。 浓烈的酒味瀰漫开来,空气中都是醉人的气息,房青玄实在不胜酒力,虽然他一口都没喝,却已经有些神魂颠倒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去思考。 这酒怎会如此烈,辣得他肚子疼。 太子疯了,他感觉他也要疯了。 房青玄醉倒在了太子怀中,脸上一片醉醺醺的绯色。 元长渊发完疯了,此刻终于冷静了下来,将自己的袍子解下来,披在房青玄身上,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寸肌肤都捨不得露出来给别人看见。 元长渊叫小旺财去弄了一碗解酒汤。 酒都是元长渊喝了,但醉的人却是房青玄。 看到房青玄醉得不省人事,元长渊也觉得奇怪,明明一口没喝,怎么醉成这样了,该不会是羞晕过去的吧。 元长渊也不知道解酒汤有没有用,先餵房青玄喝了半碗。 小旺财瞧着房大人都晕死过去了,有些担忧:「殿下,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元长渊把手贴在房青玄脸上,轻柔地抚摸:「没事。」 「我家大人喝不了酒的。」小元宝也是一脸担忧的样子,之前宴请那些贤士的时候,大人都是以茶代酒,真是一口都碰不得,也不知道殿下是餵大人喝了多少酒。 元长渊淡然地回道:「没喝。」 鬼才信,没喝怎么醉成这样了。 元长渊懒得解释那么多,抱着房青玄回房去休息了。 翌日清早,房青玄突然浑身发烫,元长渊赶紧命人请了大夫。 大夫被元宝蛮横地拎了过来,丢在榻边。 大夫哎呦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一名穿着华贵的男子坐在榻边,神色凝重,而床上则躺着一名貌美非常的男子,肤白得近乎透明,看上去病得不轻。 小元宝在后面踹了大夫一脚:「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家大人看看。」 「是是…」大夫挽袖,上去把脉,摸了一会后,说道:「大人这是受凉了,虽说现在天热起来了,但夜里还是尽量不要洗冷水澡,不然冷热交替,就很容易生病。」 元长渊大概知道是何原因了,肯定是昨日那酒太凉了。 元长渊有些懊悔,不应该那么玩的………应该把酒给温一温再玩。 只是受凉了,倒没什么大问题,喝了药,房青玄就醒了,但仍然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显然酒还没醒。 房青玄扶着胀痛的脑袋:「殿下…」 元长渊将他抱起:「子珩,我在。」 听到太子的声音,房青玄身体抖了一下,随即抬手去推太子:「不要…」 元长渊拿着帕子,给他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声音轻柔道:「不要什么?」 房青玄恍恍惚惚地摇头:「不要碰我…」 元长渊有些不悦,皱了皱眉:「那我回元京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手还搂得很紧。 房青玄一听他要回元京,又捨不得了,忙回搂住太子的脖子:「殿下当真薄情,对待微臣如敝履,想丢就丢……」 房青玄还醉着,脑子不是很清醒,眼里含着泪点,哭诉太子无情无义。 元长渊听笑了:「是谁半个月里,只给我回了两个字,你主动要求调任至平乡,也是故意要远离我,房子珩,要说薄情,我还比不得你万分之一。」 房青玄更难受了,委屈地埋首在太子颈间:「殿下既然觉得微臣薄情,又为何还要找来,此生不再搭理微臣,任微臣在平乡当个小县丞,岂不是更好。」 「房子珩,你就算是脑子不清醒了,气人的本事也是丝毫不弱。」元长渊被气得发笑,抬起手,朝着房青玄的臀部狠狠地打了一掌。 房青玄发出一声闷哼,然后许久没再发声。 元长渊只觉得自己颈间变得湿热,他意识到什么,忙把房青玄推开一些。 看着房青玄脸上挂着泪痕,元长渊心疼了,柔声细语地询问:「打疼你了。」 「殿下…早有新欢,可微臣还念念不忘,属实不应该……」房青玄从太子怀中爬起来,就在床榻上跪下,向太子深深一拜:「殿下,微臣愿削髮,断了最后的妄念。」 第130页 知道房青玄是在意男宠的事,元长渊倒也不生气,把人拖过来抱住:「哪来的新欢,不过是诓你罢了。」 房青玄生气地挣扎道:「殿下觉得这样好玩吗?」 元长渊把他抱得更紧一些:「都是你逼我的,你要是不刻意疏远我,我会出此下策吗,子珩,你在担心什么?」 房青玄不想回答,把脸转到一边。 元长渊将他的脸掰过来:「我会变得更加强大,足以护你周全,你无需有那么多顾虑,你想要天下太平,我便坐稳皇位,大权在握,让天下任你指点。」 房青玄垂下头,声音又哑又软说:「头疼。」 元长渊把他放回榻上:「再睡一会吧,等你清醒了,我再与你说。」 第75章 如胶似漆 屋外春和景明,云捲云舒,几缕暖阳斜照进屋内,像是洒下了一片碎金,溢彩温馨。 正巧有一束暖光落在了床榻边,透过轻薄的纱帐,投在床上美人的脸上,纤毫毕现,美得如远古壁画上的神灵,让人不由屏住唿吸,生怕将人惊醒。 被日光照得有些发烫,房青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醒来,此刻他只觉得有些脑胀,肚中也还有轻微的灼烧感,其余倒没什么不适。 房青玄在床榻上静静地躺了片刻,昨日的画面席捲而来,如狂风骤雨砸了他一脸,险些又将他给砸晕过去。 太子真是疯得毫无人性,竟往他身体里灌酒,足足灌了一壶,肚子里的灼烧感到现在都还没消退,他是一点酒都不能沾的,那一壶酒直接就将他灌晕过去了,后面太子做了什么,他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很羞耻,不堪回首。 再后来他好像醒过一次,还在太子怀中哭了。 房青玄想起自己的矫情之举,顿时不愿醒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疾快的脚步声,房青玄听得出是太子,忙闭上眼,他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元长渊吩咐了小旺财两句,才推门进来。 见房青玄还未醒,元长渊走过去先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烧已经退了,但脸怎么还那么红。 元长渊察觉出了端倪,便用指尖在房青玄红润的脸颊上轻轻游走,漫不经心地说:「子珩,你再不醒,我就要再喝一次,用你身体酿的酒了。」 房青玄那张粉白的皮,变成了欲要滴血的颜色,他抬手掩面:「殿下,你不知羞……」 元长渊笑着把他抱起来:「这算什么,元京有不少关于你我的佳话,那些话本上更羞耻的事都描述了,改日我念给你听听。」 房青玄赶紧捂住元长渊的嘴:「别说了。」 他总算是知道太子那么多花样都是从哪学的了,估计就是从那些民间话本上看到的,等他回元京了,定要让人把写话本的人都抓起来好好教育一顿。 元长渊撅嘴,在房青玄的掌心亲了亲:「你要是还敢故意疏远我,下次我可要在城门之上,当着所有百姓的面……让你在我怀中哭……」 「殿下,你……」房青玄被太子的言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元长渊笑得嘴角弯起:「我怎么了,我是你夫君,夫夫之间做点该做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吗,让百姓们看,这说明我爱民如子,不把他们当外人。」 房青玄胀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得起身离开。 元长渊把他拉回来,扣在怀中:「逗你玩的,我哪捨得让别人看你,你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房青玄仍是胀红着脸,低声责怪道:「殿下,你快玩死我了。」 「是我的错。」元长渊出乎意料地竟然认了错。 房青玄心软了一些,主动在太子怀中蹭了蹭。 谁知元长渊又说:「应该把酒温热了再灌进去,害你受了凉,都是我粗心所致。」 房青玄大喊一声:「殿下!」 这一声,连屋外的元宝和小旺财都听见了,紧接着他们又听到了太子爽朗的笑声,看来主子们的心情很不错,又和好如初了。 小旺财正吃着平乡特有的梨花糕,吃得满嘴都是渣,腮帮子鼓鼓的,说话含煳不清:「这半个月来,殿下一声都没笑过,每日都忙得身心俱疲才去休息,但最多就休息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还总要惊醒几次,有时候喊大人的名字,有时候喊皇后娘娘,就算盖着大人的亵裤也没什么睡意……」 「等等,盖着什么……」元宝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旺财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事。」元宝转念一想,觉得那确实是太子殿下能干出来的事。 小旺财把掉在衣服上的酥渣捡起来吃:「我在元京,每日都盼着大人的信能送来,让殿下高兴高兴,可大人一连半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殿下的心情也越来越糟糕,还跟皇上大吵了一架。」 元宝双手抱胸,倚在树下,好奇问:「怎么跟皇上吵架了?」 「皇上说让殿下娶苏家之女,就是那个礼部尚书苏又卿的妹妹,殿下不同意,就跟皇上吵起来了,吵得可凶了。」小旺财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打寒颤。 元宝按下不表,朝着屋里看去。 太子并未跟房青玄提到吵架一事,因为他有好多不正经的话要说,把房青玄逗得脸皮一直都是红的。 看到房青玄越害羞,他就越高兴,那些烦躁的事情,都被他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真想就这么陪着房青玄过一辈子,不去想什么天下太平,就在这个小院里,耳鬓厮磨,说几句暧昧私话。 第131页 房青玄背靠在太子的怀中,低头看着太子的手臂绕到他身前,帮他繫上丝绦,他问:「殿下,你说萧岳招人暗杀,到底是谁要杀他。」 元长渊系得很慢很慢:「不排除是旧派内部矛盾,也有可能是江淮民下的手。」 房青玄喃喃道:「江淮民……」 江淮民活成了文人心中的标杆,天下所有有志之士,都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江淮民也确实是个值得所有人钦佩的人,他为了改变朝廷里世家结党营私,尸位素餐的现状,决心要肃清朝纲,不惜与世家为敌,多次受到威胁迫害,也从未想过放弃。 后来世家联合地方豪强,一起压迫百姓,逼得百姓不得不落草为寇,江淮民又决心要变法,主旨是打倒地方豪强,重新瓜分田地,将土地归还于民。 可他一人的力量终究是太弱了,而且那些追随他的新派大臣们,暗地里早就与世家勾结在一起,他或许已经寒了心,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改变不了现状,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不管变法最终能不能成功,他都要让变法落地生效,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他已经顾不上了,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些疯魔。 房青玄摇头嘆息:「可惜可嘆。」 江淮民一开始确实是位为国为民的忠臣,可后来路子歪了,人也疯魔了,脑子里就只有变法,也不管变法是否有用。 元长渊把他抱到窗边的软榻上:「你觉得是江淮民下的手吗?」 房青玄说道:「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更可疑了,萧岳早就对他动了杀心,他若是不先下手为强,早晚会被萧岳陷害。」 午膳已经端来了,元长渊给房青玄夹了一些菜。 房青玄没有急着动筷,又说道:「如今的局势,是新派与旧派的党争,也是世家与皇权的斗争,同时又有寒门与世家的斗争,背地里还有一个民间教派在拱火,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依微臣看,先让他们斗,等有些事慢慢浮出水面了,再下手。」 元长渊手中有个徐州外加平乡,有粮食又有矿产,已经是占据了有利地位,等再把荆州拿到手,任那些党派再怎么争,也不敢掀起多大的浪花。 「子珩说的有道理。」元长渊一副妻管严的模样,房青玄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 房青玄轻笑一声:「殿下一丝己见也没有?」 「我有子珩,便能掌控天下。」元长渊的意思是,他有了房子珩,就不需要自己动脑了,自然没有己见。 房青玄失了笑,敛眉道:「微臣只能辅佐一二,殿下还是得靠自己。」 「先用膳吧。」元长渊不知不觉往他碗里夹了一堆菜。 房青玄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面露难色:「微臣哪吃得了这么多。」 元长渊又给他夹了块肉:「你得多吃些,我一只手都能掐住你的腰,抱你的时候,生怕把你折断了,吃吧,吃不完再给我吃。」 用完膳,房青玄将袖子的摺扇拿出来,想扇一扇。 元长渊看着他手中那把摺扇:「子珩,我送你的玉骨扇呢?」 房青玄解释说:「那扇子太贵重,与我身份不符,叫人看了,怕惹闲话,便让元宝收起来了。」 元长渊隐隐有些不悦,但最终并没有发作。 张士轻和庞怀昨日受了不小的惊吓,一夜未睡,今日过了午时,才来拜见,来的时候腿软手软,还被门槛给绊倒了。 小旺财看着他们两个摔了个狗啃屎,忍不住咯咯发笑:「快起来,快起来,见了殿下再拜。」 张士轻和庞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进去。 房青玄正坐在太子腿上,与太子聊着开採铁矿的事情,两人举止亲密,如同新婚夫妻般如胶似漆,哪里还有昨日的剑拔弩张。 他们二人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文正儒雅的房大人,还有如此……娇羞的一面,更想不到他与太子是那种关系。 二人跪下拜见了太子。 元长渊像是没看到他们二人似的,继续与房青玄说着:「无论是兵器还是盔甲,都需要大量打造,对于铁矿的需求量很大,还是子珩有远见,先把平乡给弄到手了,值得嘉奖,必须得赏你一口。」 元长渊对着房青玄的嘴,狠狠嘬了一口。 跪在地上的二人:「………」 第76章 狗急跳墙 房青玄唰地打开摺扇,半遮住面容,实在是羞于见人:「殿下别闹,有人拜见。」 经提醒,元长渊这才将目光挪到下面那二人身上。 张士轻和庞怀感受到了太子的视线,忙把头压得更低一些,这辈子他们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房青玄这个小县丞,至于太子殿下的尊容,他们想都不敢想。 元长渊只是往他们身上瞟了眼,很快便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房青玄看:「这二人,子珩可有打算。」 房青玄能留在身边的人,定然都是有用处的。 「这二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值得信赖,平乡可以放心交给他们二人治理。」 房青玄不可能在平乡当一辈子的小县丞,所以早早物色好了张士轻和庞怀他们二人,这二人都是经过他考验的,他用着放心。 张士轻和庞怀皆是一脸不可置信,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房青玄沖他们温润一笑:「我相信二位的才能与德性,能将平乡治理好。」 第132页 张士轻和庞怀反应过来,重重磕头谢恩:「我们二人定永不忘大人的提携。」 「不必感激,平乡若是没有治理好,我可是要问罪的,最后还是得看你们自己的能力。」房青玄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是含笑的,看上去平易近人。 张士轻和庞怀却明白,若是真的没治理好,房大人不会轻饶了他们,这算是一句温和的警告,二人铭记于心,往后面对利益诱惑,也得掂量掂量。 房青玄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们两人离开时,都不敢抬头看太子一眼。 元长渊周身散发的威严,越发叫人不敢直视,他的气势甚至已经压过了元庆帝,不像是太子,更像是一位大权在握,至高无上的帝王。 老天有好生之德,在朝代要走向衰败的时候,总会降下一名神人,拯救天下于水火之中,而元长渊就是被老天选中的那个人,这说明江元国必将在元长渊的带领下,走向繁荣昌盛。 双龙出世,天下大吉,元长渊这一条真龙已经显现了,还有一条龙在哪呢,何时才能出现,让天下太平。 元长渊的手臂绕到房青玄身前,夺过他手中那把纸扇,拿在手中把玩:「子珩,徐州到元京的官道快修完了,你跟我回元京吧。」 徐州官道修好之后,何小景可以迅速出兵元京,元长渊便不用再担心世家会在元京城内造反了,可以放心把房青玄给接回元京住。 房青玄惊嘆:「这么快。」 元长渊说:「工部没了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员,做事效率自然高了。」 以前要做什么事情,一层层审批,到最后落实都得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元长渊接手工部,审批工作最多半天就完成。 而且他自掏腰包,拿的都是现银,底下修路的工人每日都能领到足够的工钱,没有拖欠,干活也就更加卖力,加上日夜赶工,省下了一半的时间,莫约还有十天左右就彻底完工了。 事情进展得比房青玄想像得要快,他得重新谋划一番才行。 这天夜里,元京城外的山匪趁夜偷袭了,并不是偷袭元京,而是偷袭徐州。 六千山匪冲进徐州城,没有在城内杀伤抢掠,全都直奔着耕地而去,他们将地里长出来的秧苗都给拔掉,又往水渠中投了毒。 巡逻的禁卫军很快发现了他们,何小景得到消息,飞快带兵过来,杀了上百名山匪,剩下的山匪逃了回去。 谁都没想到那些山匪会来破坏耕地,所以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还是来晚了一步,田地里的粮食被破坏了不少,何小景看着被践踏过的田地,一咬牙:「给我追。」 何小景一时冲动,带兵追杀了过去。 山匪头子江霸天知道他会追过来,叫人在路中间拉了一根钢丝线,只要他们敢过来,必定被拦腰斩断。 何小景带兵追到了此处,发现两边树木掩映,山匪可能埋藏其中,便勒马停了下来,在月华的照耀下,他眼尖地发现前方半空中,有根类似蛛丝的东西,正泛着锋利的微光。 何小景举起剑,一剑噼了下去,只听到铮的一声,钢丝线断裂开了。 何小景发出冷哼:「这种阴险招式,早已经过时了,江霸天,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有本事出来,跟我单挑。」 远处树林里,传来马蹄声,一个留着络腮鬍的男子骑马出现,他一手举着鬼面斧头,一手牵着缰绳,此人就是江霸天,他轻蔑道:「你一个黄毛小儿,也敢跟我单挑,爷爷我可不欺负你。」 江霸天吹了一声口哨,埋伏在暗处的山匪都跑了出来。 何小景只带了八百人,江霸天有好几千人,真要干起来,何小景讨不到好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霸天气焰嚣张地离去。 何小景不甘地握紧拳头:「该死。」 元长渊在翌日清晨得到了山匪偷袭徐州的消息,气得早膳都没用,直接将筷子给摔了:「那群山匪真是大胆包天,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房青玄把手覆在太子的手背上,柔声说:「殿下稍安勿躁。」 那群山匪跑来徐州破坏耕地,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指使山匪破坏耕地之人,与之前在背后教唆徐州东家集体涨租子,试图让徐州出现混乱的,是同一个人。 房青玄心里已经有了眉目,但他并未对太子说,因为这场戏还得跟那人继续演下去,若是太子现在知道了,肯定会立马就冲过去,把那人给杀了,这样戏就演不下去了。 房青玄牵起太子那只干燥粗糙的大手:「咱们进展太快,似乎把敌人给逼急了。」 元长渊反握住房青玄的手,文人的手就是不一样,一点茧子都没有,手心柔嫩,捏起来也极为舒服。 元长渊暴躁的心情一下就得到了缓解,他捏了捏房青玄柔软的手心:「子珩,现在该怎么办?」 「那群山匪不会进攻元京,他们会继续偷袭徐州,让何小统领好生防备着,千万不能让他们再继续破坏耕地,若是没有粮食,天下就真的要乱了。」 一旦粮食短缺,到时候天下一定会大乱,徐州做为天下的大粮仓,今年的秋收至关重要,收成好了,明年就能平安无事,收成不好,明年天下必定动乱。 「殿下,用完早膳,我与你一同去徐州城看看。」房青玄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早点餵给太子。 第133页 元长渊笑了一声:「好。」 平乡的事务都已交给张士轻他们二人,房青玄安心地陪同元长渊去了徐州城。 宋知章第一时间跑到太子面前认罪:「微臣未能及时防备那群山匪,还请殿下责罚。」 房青玄早就知道会有人来破坏耕地,因此也早早安排了人在耕地附近巡逻,只是没想到那群山匪会集体偷袭徐州,而且直奔耕地而去,任谁都没法及时防备。 元长渊没有怪罪宋知章,只是限他在三日内,把被破坏的田地都补救回来。 宋知章领命,当即就去办了。 房青玄跟着去了一躺,看到田地里一片狼藉,好好的秧苗全被拔了,那些山匪还阴险地往水渠中投了毒。 房青玄让人把水渠中有毒的水抽干,再将被拔出来的秧苗暂时放在净水里养着,这些秧苗还未枯死,是能活的,只不过长势可能没那么好了,但能补救一点是一点。 房青玄挽起裤筒,亲自下到了田地里,帮着一起抢救秧苗,若是等到午时烈阳高照的时候,秧苗就都得被晒焉了。 农官看到房青玄露着一双白皙的小腿,踩进了泥泞的田地里,吓得过来劝说:「大人,我们来就行,您快上去吧。」 「不碍事。」房青玄将衣摆扎在腰间,弯腰开始干活。 农官劝说几句无果后,只得跟在房青玄身边照料着。 元长渊与何小景商量完如何剿匪后,跑来找人,看到房青玄露着一双小腿,在泥地里面走来走去,原本纤尘不染,如玉雕的美人儿,变成泥塑的美人儿了。 「房子珩。」 房青玄听到太子在叫自己,抬起头看去,太子已经朝着他走过来了。 元长渊一身华服走在细窄的田埂上,身形矫健,如履平地,没一会就到了房青玄跟前。 房青玄满身泥污,不敢靠近太子:「殿下,你先回去吧,微臣去洗净再见你。」 元长渊将他一把抱起,也不管自己的衣袍上会不会沾到泥:「一会没看见你,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房青玄手上都是泥,实在不敢碰太子,只能举着双手:「将微臣放下吧,别把殿下身上弄脏了。」 元长渊抱着他走到小溪边,轻轻将他放下,再亲手帮他洗干净脚上的泥污:「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亲自干活,我就让小旺财背着扒犁,犁十亩地。」 小旺财放声大哭:「大人,我不要犁田。」 房青玄无奈道:「殿下别老欺负他。」 元长渊用手在他圆润的脚趾上一捏:「不欺负他,那欺负你,你让我犁十回。」 房青玄莫名其妙脸红了。 小旺财一脸单纯,没听明白殿下什么意思。 第77章 一往而深 元长渊亲手帮房青玄穿上鞋袜,没有一点纡尊降贵的姿态,就像是一对普通平凡的伴侣:「我这辈子就服侍过你一人,在榻上服侍你,下了榻也服侍你,看在我这么好的份上,你就不能听话一点。」 那句在榻上服侍,又惹得房青玄脸红了半天:「殿下,还是让…让微臣自己来穿吧……」 「别动。」元长渊单手捏住他的脚踝,动作生疏地帮他穿,穿好后,将他打横抱起,放到马背上。 元长渊随即也翻身上马,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揽着房青玄的细腰,双腿夹着马腹,缓缓前行,朝着集市那边走去:「听说徐州出了一些新的糕点,我带你去尝尝。」 太子竟然还有空留意这些事情,房青玄心下一动:「殿下有心了。」 来到城中最大的糕点坊,还没进去就闻到一股发腻的甜香,最近出的新款,都是以花为题,女子最爱买这种精緻的小糕点,一早便来排队。 房青玄他们到时,队伍已经排到了门外,多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买,他们一来,那些女子便都注目过来,见他们二人的容貌甚佳,纷纷娇羞地用帕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眉目流连顾盼。 房青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端方雅正,一看就知教养极好,气质这一方面就足够吸引人了,关键是他还长得那么美,浑身上下根本挑不出毛病,真就是一块无瑕美玉,那些女子对他格外青睐,还有女子很不矜持地发出了尖叫声。 元长渊的眉目生得像雕刻般俊美,也是那些女子喜爱的长相,只不过他气势太过强劲,一身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叫人根本不敢直视他,也就没几个女子看他,都在看他的房子珩。 见那些女子都在看自己,房青玄沖她们露出如兰花般雅致有礼的笑,他一笑起来,仿佛真的有花在眼前绽放了,叫那些女子怎能不陶醉。 元长渊长臂一伸,把房青玄拉回怀中,低声警告:「还记得不守夫道的惩罚是什么吗?」 房青玄脸上笑容一凝。 他的笑容转移到了元长渊脸上:「是打肿你的屁股。」 房青玄:「……」 那些女子还想看房青玄,但被元长渊的手臂给挡住了。 元长渊本想把所有糕点都买下来的,房青玄说不能让那些女子白来,才每样都只要了两个。 提着一堆糕点,回到以前居住的客栈,叫跑堂的沏了两杯浓茶,就着甜腻的糕点吃。 元长渊托腮,看着房青玄吃,装作随意地问:「子珩,你以前有没有心仪的人?」 房青玄的岁数不小了,二十有八的人,不可能这么久都没遇到过心动的人,元长渊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第134页 房青玄见太子眉头压得紧,知道太子在吃醋,他没急着作答,反问:「殿下有吗?」 元长渊回:「倒是有过一位。」 房青玄眸光一怔,嘴里甜腻的糕点,竟让他尝出了涩味,又苦又涩,他强行咽下去,对于太子曾经心仪的人,他并不想多问,正要提其他话题。 元长渊却继续追问道:「子珩,你还没回答我。」 房青玄喝了一口浓茶,将嘴里的甜腻冲下去,他如实说:「微臣以前没有心仪的人。」 也不知是浓茶太苦了,还是他的喉咙在发苦,苦得他难以下咽。 房青玄素来就是个极度内敛之人,其他多余的情绪,他从不会表现在脸上,现在也一样,心底在发苦,可是脸上一点也不显。 回答完太子的问题,房青玄立马将话转到了山匪身上:「这几日山匪应该还会再来,得增派些人手。」 元长渊换个手托腮,目光定定地看着房青玄,似要在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只可惜房青玄隐藏得太好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子珩,你不想知道我曾心仪过的人是谁吗?」 「殿下想说的话,微臣洗耳恭听。」 房青玄知道这完全就是在自讨苦吃,明明没必要听的,听了只会在心口留下一根刺,每每想起都会被扎一下,又是何必呢,可话都说出去了,就且听着吧。 「十岁那年,因为太傅平日管得太严了,让我有些厌倦,所以我便偷跑出了宫,那天正巧是中元节,大晚上的街道上一个过路人都没有,天上还到处飘着纸灰,我太害怕了,便一个劲往前跑,往有人的地方跑,跑了很久才看到有个白衣人站在河边,他面前摆着几盘祭品,手里拿着一本书籍在念着,像是念给周围的孤魂野鬼听,我当时觉得有趣极了,就在后面躲着观察了他许久………」 房青玄指尖微微蜷缩,攥紧茶杯,刚添的热茶有些烫,他却一点知觉都没有,端起来喝了一口,笑着问:「殿下没有上前与他搭讪吗?」 元长渊莫名笑了起来,笑得促狭:「没有,他当时含泪在朗诵,我要是上前打扰他,岂不是让他尴尬,不过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初真该上去跟他说两句,这样他或许还能记得我,我至今对他也是念念不忘,那月下朗诵的模样,如谪仙降世……甚美。」 房青玄温润的笑意终于是崩不太住了,拿着茶杯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一股强烈的酸涩沖了上来,可最终还是被他给按捺住了,再次露出无懈可击的笑:「殿下想去寻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元长渊扇着扇子,惬意地说:「用不着寻,我知道他在哪。」 房青玄彻底笑不出来了:「殿下既然还对他念念不忘,又知道他在何处,为何不去找他。」 元长渊笑着:「找了呀。」 想起太子待在元京,有半个月未给他写信,估计就是去找那位旧人了,房青玄顿觉心口酸涩难忍,他是真不该早早把心交出来的,他明知殿下年幼,心性未定,却还……… 罢了,罢了,房青玄站起身来:「殿下,微臣还是回平乡吧。」 元长渊也跟着站起身,一转眼就把房青玄抵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忍俊不禁道:「子珩,你的脑子怎么时好时坏。」 太子念着旧人也就算了,还骂他脑子时好时坏,房青玄感觉心上闷闷的很难受,他转过身,将头抵在柱子上,不去看太子的脸,同时也怕太子看到他脸上的落寞:「微臣本就只是个小小的典籍,没什么大用,能得殿下青眼,在平乡当个小县丞,已是撞了大运,平乡还有一堆事等着微臣处理,就先回去了。」 元长渊又往前压了压,把房青玄完全抵在柱子上,两人的身份紧密地贴在一起,他低声笑着:「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房青玄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微臣谨记殿下提携,永不会忘。」 元长渊亲吻着他的后颈:「当初在河边祭奠亡母的人,不正是你吗?」 「………」房青玄想起来了,太子口中那个在月下给孤魂野鬼朗诵的人,就是他自己,不过他是在念给他娘听,念的都是他自己写的文章。 没想到他与太子竟然那么早的时候就相遇了。 元长渊那天晚上听了房青玄写的文章,回去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不仅是对房青玄的文章,同时也是对房青玄这个人,他确实是后悔当初没有去搭讪,所以他都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叫什么名字。 直到去年亥月,小旺财鹦鹉学舌地学了几句诗,在他面前念了出来,让他感觉到几分熟悉,一问,得知了房青玄这个人,便派小旺财去牢里给房青玄送了饭,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情意一往而深,到最后不可自拔。 「你以为我是那么好心的人,听了几句诗,就善心大发让小旺财去给你送饭。」 虽然元长渊当初没有明说要救房青玄出狱,但他派贴身僕人去给房青玄送饭的这个举动,就足以向别人证明,房青玄是他要保的人,所以那见风使舵的御史大夫,才不敢收赵构的钱,最终留了房青玄一口气。 太子平白无故为什么要保房青玄,自然是有原由的。 房青玄还以为太子最初是看中了他的文采,没想到是早就看中了他这个人,只是太子十岁时就对他念念不忘……属实过早了。 房青玄心中的酸涩被甜腻取代,羞道:「殿下为何不早跟微臣说。」 第135页 元长渊把他身体转过来,抱在怀中:「说什么,说我从小就好色吗?」 房青玄沉默了:「…………」 「一开始我还不确定那人是你,否则我定不会让你在狱中受那么多苦,是在国子监对你惊鸿一瞥后,才认出来你,都怪我,要是当初亲自去狱中看你就好了。」 元长渊到现在还是没法释怀,每次想起这事,都想要将赵构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房青玄一下都想通了,难怪太子一见他就开始调戏他,还对他动手动脚的,他还以为是太子这人轻浮,害他总怀疑太子心性不定,容易移情别恋。 是他误会了,其实太子是个用情至深的人。 第78章 声东击西 房青玄再次被太子给撩拨得春心荡漾,绵绵情意从那双泛着春水的眼眸里迸发出来,再也抑制不住了。 不过骨子里的内敛沉稳,还是让房青玄及时收住了,他一垂眸,所有情意都被敛住,又恢復成了往日那副沉静如水,端方自持的模样,轻声一嘆,柔情唤道:「殿下。」 元长渊真是爱死房青玄这副又端正又羞涩的模样了,把人往自己怀中一揽,单手抱起,快步上了楼,简直就像是个土匪从山下抢了个压寨夫人那样野蛮又急不可耐。 小旺财全程都在盯着桌上的糕点咽口水,连殿下和大人什么时候上楼了都不知道。 元宝用剑柄在小旺财脑袋上敲了一下,接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喏,这是我买的。」 小旺财剥开外面的油纸一看,里面是几块香酥的绿豆糕,他两眼放光,往嘴里塞了一块,嘟囔着问:「你特意给我买的?」 元宝双手抱臂:「你既然吃了,就不要再馋大人的了,免得大人见你馋了,又把糕点全赏给你。」 小旺财还是很感激:「谢谢元宝哥。」 屋内的高床软枕上 「子珩,你好甜。」 可能是刚吃完糕点的缘故,所以房青玄的嘴里都是甜腻腻的,元长渊反覆汲取,像是极度干渴的行者遇到了甘霖。 「殿下…」房青玄所有话语都被淹没在了这个吻里,只是片刻,他就被吻得有些发晕了,整个人如同落入了云端般飘然,太子短暂离开后,他又迅速从云端坠落,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房青玄喘着气,看着太子。 太子也在盯着他看,对视了数息后,又狂热地吻了上去:「子珩,我的子珩。」 这是一块独属于他的美玉,他可以抚摸可以亲吻,也可以珍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任何人都不能从他手中抢走,元长渊光想着自己已经拥有了这块美玉,就激动得浑身颤慄。 在激烈的动作中,房青玄头上的髮带松散开了,一头泛着柔顺微光的墨发铺开,衬得他肤色更加雪白莹润,让人不住恍惚。 元长渊托着房青玄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面前摁:「子珩,我想与你融在一起。」 房青玄没有拒绝,只是带着浓浓情意,轻轻唤道:「殿下~」 就在元长渊的吻要再次落下之时,门外传来一名禁军的急报:「殿下,山匪从城南偷袭,将城南的几个村庄还有田地都毁了。」 山匪的老窝在城北和元京的交界处,他们竟然跑去了城南进行偷袭。 房青玄立即起身,脸上仍然还带着绯色,但神色肃然,咳完嗓子问:「他们有多少人?」 门外禀报的禁军回道:「天黑了,看不清,只看到许多火把,粗略估算应该有上千人。」 房青玄皱眉,急道:「无中生有,定不足上千人,殿下需立即派人去城西和城东防守,城北也得加派人手,以防山匪声东击西,攻入徐州城内。」 六千山匪不足为惧,怕的就是那六千山匪背后有军师指挥。 元长渊一点都不急,在房青玄眉眼上亲了亲:「一群山匪而已,打他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殿下若是轻敌,就是中了他们的计了,之前那几名偷马贼说过,山匪不是谁都能当的,能上山的人都得考核,必须要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才行,殿下当初不也说,召山匪比召禁军还严格吗,那群山匪中能人异士不少,需得小心才是。」 元长渊确实是有些轻敌,经房青玄这么一说,便警惕起来:「那我亲自去一趟,与何小景一同将山匪彻底清剿完。」 房青玄来不及拦,元长渊就已经大步离开了。 山匪在城南肆意破坏,用火把制造出人数众多的假象,等到何小景带兵赶过去一看,才不过三百人而已。 那三百山匪见了正规军,就溃散而逃,朝着树林里分散逃去,追又不好追,何小景只得放过他们,留了三百禁卫军守在城南,然后赶回到城北去。 那群山匪果然是在声东击西,何小景刚赶到城南的时候,城西和城东就均遭到了山匪的偷袭,好在太子早就命人去防守了。 何小景回到城北的草场,见到太子殿下正在清点人数,准备要直接攻去土匪的老巢,将他们给一锅端了。 何小景按住佩剑,单膝跪地:「殿下,让我带一千人攻上山即可,一定将他们全部拿下。」 「子珩说了不能轻敌,我与你一同攻上山。」元长渊打算带三千人去攻山,今夜就是山匪的末日。 何小景还想说什么,刚张开嘴…… 元长渊一声气势十足地唤道:「宋仁何在!」 第136页 宋仁现在已经被提拔为了徐州禁军副统领,他穿着黑色甲冑出列,跪下行礼,铿锵有力道:「属下在!」 元长渊高声说:「你带三千人守城!」 「属下听令!」没能去剿匪,宋仁还是有些遗憾的,不过守城的任务也同样艰巨,不容懈怠。 此时客栈这边,房青玄刚将散乱的髮丝束好,一枚银针扎破窗棂,朝着他的面门直逼。 房青玄没有武力在身,反应慢,直到那枚银针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一颗血珠汩汩渗出,滑落下来,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他才感觉到轻微的刺痛。 外面的元宝已经发现刺客了,他急忙冲进屋内:「大人,您没事吧!」 房青玄摸着自己脸颊上那一道细小的伤口,摇摇头:「无事。」 虽然大人说无事,但元宝还是慌了神,太子殿下连一根毛都允许大人掉,现在大人脸上破皮还流血了,这是他严重失职。 元宝扑通跪下:「请大人…降罪!」 房青玄刚要弯腰将元宝扶起来,这时候屋顶瓦片传来轻响。 元宝往上看去,警惕呵道:「谁!」 说罢,元宝便起身,拿着佩剑,跳出窗外。 一名黑衣刺客就立在屋檐上,元宝二话没说,借力跃上屋顶,黑衣刺客没有要与他短兵相见的意识,转头就要跑。 「站住!」元宝非要抓到这名刺客不可,这样才好向太子殿下交代。 房青玄趴在窗边,慌忙唤道:「元宝,回来。」 人已经追着那名黑衣刺客去了,元宝还是太年轻,有一身武力但属实是没什么脑子。 若是金银在就好,就能管制一下元宝,但金银被安排去保护袁夫人他们了。 房青玄感觉颈间一寒,低头看去,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抵在了他的喉咙处,剑刃上沾着太子暗卫的血,数名暗卫都已经被解决了,他彻底没了反抗的余地。 房青玄长嘆一声:「我乖乖跟你走,别伤及无辜。」 身后的黑衣刺客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刺耳:「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走,而不是来杀你。」 房青玄淡然道:「要杀你早就杀了,哪有我开口的机会。」 「你倒是个聪明人。」说罢,黑衣刺客拿起一块黑布,蒙住房青玄的双眼,接着将人扛在肩上,在夜色的掩护下,像是一团不起眼的黑影,离开了徐州城。 房青玄没有发出求救,因为这黑衣刺客跑得太快了,颠得他头晕噁心,哪里还顾得上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将他放下了。 房青玄只觉得身下柔软,像是坐在了软垫上,这可一点都不像是阶下囚该有的待遇。 房青玄的眼睛被蒙住什么也看不清,他只听到有人朝他走过来,并围着他转了一圈,像是在审视他。 房青玄的语气不带一丝慌乱,沉稳得可怕,问道:「你们是谁?」 一个经过特意变声,分不清楚年纪的声音回答说:「你猜!」 房青玄都未思考,就直接猜了出来:「顺应天道,却反天道而行,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人笑了起来,笑得张扬狂妄:「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在反天道而行。」 房青玄不动声色:「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叫顺应天道派?是想要强行标榜你们所做的既是天意吗?」 那人没再说话,沉静须臾。 在漫长的沉默后,房青玄感觉自己下颌被抬起,他只得被迫仰起脸。 隔着一层黑布,他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那人身形高大清瘦,应当还很年轻,可能是顺应天道派里,有点资歷的小头头,不足为惧。 房青玄有了把握,露出一个随性的笑。 房青玄那双美得惊心动魄,又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已经被蒙起来了,可他的美色丝毫没有减弱,他一笑,连皓月都失了色,只能沦为背景。 那人用拇指去摩擦他脸上凝固的血痕:「听闻太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还不信,现在一看,传闻不虚,你确实是有那个实力让人为你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房青玄从不觉得自己多美,他只是很擅长用人畜无害的笑容去迷惑别人,这个笑很纯粹没有勾引的意思,但却总能把人的心给勾过去,就像现在一样,他只是胜券在握地笑了一下,就把人给迷住了,无意识的勾引才是最致命的。 房青玄撇过脸,躲开那人的手指:「是我被殿下所迷,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 第79章 攻于心计 那人发出嗤笑:「心甘情愿做任何事?!太子值得你为他做那么多吗?」 「我早就下定决心会誓死追随殿下,为他荡平一些障碍,包括替殿下剷除你们!」房青玄被蒙着眼,他说话时,会让人不受控制地把视线落在他嘴唇上。 那双粉润饱满的唇瓣一张一翕,隐约能见雪齿和粉嫩舌尖,里面吐露出来的都是清气,就算说出来的话带着凛然杀意,仍然让人想要继续听他说下去。 那人兴致越发高涨,他再次抬手,去捏住房青玄秀气清晰的下颌:「太子要是知道你这么忠诚,一定会很高兴吧。」 房青玄不喜太子以外的人碰触自己,他再次把头撇开:「请自重。」 看着房青玄那副洁身自持的模样,那人心里头痒得厉害,正要用手指去狠狠摩擦那双粉润的唇瓣,这时一个黑衣人疾步走进来,躬身作揖说:「主公有令,请公子即刻将人送去无间狱。」 第137页 「知道了,晚些我会送去。」被称为公子的这人,刚对房青玄起了兴趣,还没玩够呢,哪捨得这么快就送走。 黑衣人又道:「主公说了,此人攻于心计,公子可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了。」 房青玄听到此话,心中微微一震,若非对他十分熟悉,又怎会知道他攻于心计,这个主公到底是谁? 黑衣人不知公子已经被迷惑了,并且甘之如殆,先前听到房青玄说要剷除他们,公子也只是莞尔一笑。 把黑衣人打发走后,公子叫人搬了个椅子来,就坐在房青玄的对面,他完全没有要把人送去无间狱的意思。 房青玄一点也不紧张,用闲谈的口吻问:「无间狱是什么地方?」 公子往后一靠,姿态慵散,眼睛则侵略性极强地注视着房青玄:「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把你关在那,你的太子就算是掘地三尺,将整个江元都翻过来,都找不到你。」 房青玄知道这位公子没有要把自己送去无间狱的意思,因此并不慌:「我一介微末之士,你们为何要关我?」 「这是主公的命令,恕不奉告。」公子只是顺应天道派里的一个小分支,他甚至都没见过主公的真容,所以他也猜不透主公这是要干什么。 房青玄知道从这位公子口中套不出什么话了,便也懒得再开口了,竟闭目养神起来,心静下来后,他听到外面传来笙箫之音,此处怕是游玩作乐的地方。 公子跷着腿说:「能如此淡然自若,你还真是第一个,哦,不对,之前也有一个。」 房青玄摆正身形,侧耳倾听。 公子见他在听,便继续说道:「无间狱也不是谁都能被关进去的,只有主公觉得重要的人才会被送去,在你之前,还有个捡破烂的老头也被主公下令关进去了。」 房青玄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很感兴趣:「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有何用?」 公子摆手说:「有何用只有主公才知道。」 主公什么事都瞒着他们,公子心中对此颇有意见。 房青玄隐隐能猜测出他们这个教派,内部矛盾也不小,只要有破绽,就能找到机会一举剷除。 徐州城北,元长渊已经将人数清点完毕,整装朝着山匪的老巢进发。 元长渊穿着一身轻甲,腰配深渊重剑,年轻俊美的脸庞满是肃杀之气,这是一条刚刚成年的龙崽,威慑力却不输给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身后跟随的新兵都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们拥护的君王,必将战无不胜。 江霸天拎着一把鬼头斧,等候多时了。 元长渊眺望过去,只见山头上竖起好几面旗帜,一个身高八尺以上,留着络腮鬍,肌肉虬结的男人站在一众山匪前面,将一把鬼头斧扛在肩膀上,挑衅地看向元长渊这边,此人就是江霸天了。 江霸天看着太子那张年轻的脸,先发出几声响亮的笑声,再嘲道:「太子小儿,你今年断奶了吗?」 其他山匪跟着一块发出嘲笑声,整个山头像是有一堆猴子在叫。 元长渊单手举起深渊重剑,指向江霸天,气势一点也不弱,问:「江霸天,你可知雄霸天是你什么?」 「江霸天是你爷爷,雄霸天,哈哈哈,就没听过这一号人物。」江霸天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小弟们,笑着问他们:「你们听过雄霸天吗?听过吗?」 那群小弟摇头说:「没听过,从来没听过。」 江霸天又转过头去,看着太子:「呵呵,拿一个无名小卒来吓唬我,太子小儿你也太可笑了。」 元长渊露出浓浓笑意:「雄霸天怎会是无名小卒,他可是江元的二太子,我家子珩最是喜爱了。」 看到太子笑得那么放肆,江霸天也忍不住琢磨起来,真有雄霸天这号大人物吗,这人还是江元国的二太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看着江霸天正在纳闷。 憋得浑身发抖的何小景再也忍不住了,坐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被他给笑疼了。 江霸天恼羞成怒,举起鬼头斧,对着何小景怒斥:「你笑什么?!」 其他人都不懂笑点到底在哪里,只有何小景一人知道,他从小就陪着太子练武,每次练完都会出一身的臭汗,何鹤会让他们一起去洗浴,洗浴时,七八岁的太子仗着自己发育好,总在何小景面前炫耀,还给他的二太子取名叫雄霸天,虽然这是小时候的事,但何小景现在都还记得。 何小景笑得停不下来,没法回答江霸天的话。 江霸天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大呵道:「你说雄霸天到底是谁,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元长渊不急不慢地回道:「雄霸天是本太子的随身之物,因其雄壮霸气,故而取名雄霸天……」 江霸天就算再傻,这会也听明白雄霸天是谁了,霎时勃然大怒,举起鬼头斧就沖了上来,要与太子决一死战。 元长渊用深渊重剑,挡住了江霸天的斧头,兵器相交,发出铿锵脆响。 江霸天的力气非常之大,元长渊挡下这一击后,手臂都被震得发麻。 元长渊缓了一下,然后发力,将江霸天推开,紧接着抡起重剑一个横扫,深渊剑锋堪堪扫过江霸天的喉咙。 江霸天被逼得往后退,稳住身下的马后,再次朝着元长渊冲过去,鬼头斧带着千钧之力,直噼向太子的面门。 第138页 元长渊起身一跃,身体轻盈地跳到了江霸天的马背上,他举起重剑,欲要将江霸天的后心贯穿。 江霸天反应迅速,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元长渊跟着跳下马背,与江霸天在地上过了数招。 江霸天一身的蛮力,那把鬼头斧舞得生风,树都能被他一斧子给砍倒,可惜不太灵活,被元长渊当猴耍了。 江霸天的体力在不知不觉间被耗尽,喘气如牛,行动也越发迟缓。 「你拿着这把斧头,去当个樵夫更合适。」元长渊嘲笑完后,一跃而起,深渊重剑上古朴的暗纹散发着嗜血光芒,江霸天会成为深渊剑下第一个亡魂。 江霸天的力气已经被耗尽了,他跌在地上,眼看着心门就要被贯穿了,他急中生智说了句:「你那个男宠已经被抓走了……」 元长渊剑锋一错,深深扎在了江霸天身旁的泥土里,他神色一凝:「你说什么?」 江霸天喘着粗气,带着死里逃生的惊喜说:「你以为我们声东击西是想要攻入徐州城吗,其实我们是在调虎离山,你的那位男宠恐怕已经被抓走了。」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一名暗卫捂着鲜血直流的腹部,留着最后一口气,及时前来禀告:「殿下…大人他被刺客给绑走了…」 说完,暗卫吐出一口堵塞的淤血,直挺挺倒下,没了唿吸。 元长渊听完顿时暴躁起来,他双眼猩红,拿起深渊剑指着江霸天的喉咙:「你们把子珩带去哪了!说!!」 江霸天警惕地看着剑锋:「不是我要抓他,我只是配合他们抓人而已。」 元长渊怒不可遏,每句话几乎都是咆哮出来的:「他们是谁?!」 江霸天往后爬了爬:「我不知道。」 元长渊的剑锋再次逼近,将江霸天喉咙刺破少许:「你不知道!那为什么要配合他们?!子珩要是回不来,我定将你扒皮抽筋做成人棍!」 江霸天没了之前的霸气凌人,颤颤巍巍道:「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谁……我…」 元长渊暴呵:「别废话,子珩在哪?!」 「他们说事成之后,要我去画舫上拿金子,我猜他们应该把人带去画舫了,其余我什么都不知道……」江霸天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计谋,他就是一个没脑子的莽夫,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带走!」元长渊下令将江霸天给绑了,之后再审问,然后翻身上马,前往淮河边。 淮河在徐州与衡州的交界处,因为这里有码头,所以较其他地方更发达一些,夜里河边停满了精美的画舫,灯火璀璨。 元长渊茫然地四下张望,他不知道子珩在哪一艘上面。 「你的太子来了。」 第80章 难以启齿 房青玄一听到太子来了,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紧张的神色,他微微坐起身:「殿下……」 公子立在画舫外面的围栏旁,一眼就瞟到了岸边一身轻甲的太子,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接,因此太子注意到了他,两人的视线撞上了。 元长渊察觉到不对劲,眉头紧蹙地回望过去,立在画舫上的那名男子戴着黄金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看都很可疑。 画舫正在逐渐地远离岸边,看着越来越远的船,元长渊慌了,他莫名地笃定,子珩一定就在那艘船上,绝对不能让船开走,不能让他们把子珩带走! 元长渊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跳上一只停泊在岸边的小船,奋力地滑动船桨追过去。 何小景带人赶过来了,见太子殿下去追船了,他急忙叫人去占用了几艘民船,帮着殿下一块去追。 「殿下,我们来了!」 元长渊没有回头搭理何小景,目光死死盯着那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你是谁!房子珩在哪里?!」 本以为那人不会开口,没想到他竟然回復了:「太子殿下你长高了。」 何小景:「………」这是什么神奇的回答,搞得像是在叙旧一样,殿下和那个面具男认识吗? 那人戴着面具,还特意变了声,就算是熟人,元长渊恐怕也认不出来是谁,他也不在乎这人是谁,额头暴起青筋,嘶吼道:「把子珩还给我!」 公子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衣袖,拍一拍灰尘:「我奉命将他带回去,怕是不能还给太子殿下了。」 元长渊起了杀心:「你以为你能逃得了?」 公子嘴唇一勾:「过了这河,前边就是衡州,衡州不是太子殿下你的地盘,可不再是你说了算。」 要是留在徐州,或许还真的难逃,可马上就要到衡州了,太子就算是追上去了,也抓不到人,毕竟那儿不是他说了算。 画舫内,房青玄挣扎着从软榻上摔了下来,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闷响,膝盖和肩膀结结实实地磕疼了。 房青玄轻拧眉头,忍住痛,在地上扭动着往前爬,大声唿喊:「殿下!」 他的动静引得公子回眸,公子发出「哎呀」一声,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抱起,怜香惜玉地问道:「摔疼没有?」 小船上的元长渊听到了子珩唿喊,更加急切了,可他的小船距离那艘大船始终有一段距离,就在他想直接游过去的时候,公子搂着房青玄出现在画舫之上。 房青玄双眼被黑布蒙住,手脚也均被绑了,身上的衣服倒是完好无损,看上去没受伤,元长渊刚要松一口气,结果就看到有只咸猪手搭在子珩的腰间,他瞬间暴怒:「拿开你的臭手!!」 第139页 「殿下!」房青玄听到太子的声音后,剧烈挣扎起来。 公子为防他从船上掉下去,把他搂抱得更紧:「元氏迟早要完蛋,你跟着太子没前途,倒不如跟了我。」 「我此生唯一追随的人只有殿下,不管他尊贵也好,落魄也好,我都要让他高枕无忧,尔等卑鄙无耻之徒,怎配!」房青玄就差没往他脸上吐唾沫来表达决心了。 公子却笑得愈发开心:「真是痴心一片吶!」 说罢,钳住房青玄的头,将他面向太子那边:「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臣子,太子殿下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 元长渊眼底暗流涌动,杀气腾腾升起:「你找死!」 何小景已经追上去了,两艘船挨得极近,他一把抓住了画舫上垂下来的精美装饰物,飞身而上,末了说了句:「殿下,我先上。」 元长渊只慢了一步,也飞身爬上了船。 画舫共有三层,房青玄在三层,元长渊想要上去,却被几个不知死活的傢伙给拦住了,正处于暴怒中的他,举起深渊剑,一剑贯穿心口,带着热气的血喷洒在他盛怒的脸上,让本就寒气凛然的俊脸,更加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王。 元长渊简直势不可挡,深渊剑古朴的暗纹上嵌满了肉泥,这把还未饮过血的重剑,今日得以饱饮,沾上血的剑刃似乎更加锋利,剑锋一扫便能割喉。 元长渊所过之地,尸横满地。 看着太子满身血污,拎着滴血的重剑,拾级而上,一步步走到第三层。 公子倒是一点都不害怕,牵制着房青玄一起立在冷风中,那张被面具遮盖住的脸,始终似笑非笑,像是面具之下还有一层假面,他发出怪异的感概:「太子殿下真是长大了。」 元长渊眼底猩红,一字一句暴呵:「你的死期到了!」 公子的手从房青玄的下颌转移到了脖子上,这是一个威胁的姿态:「真羡慕你呀,一长大就找到了心上人。」 房青玄的脖子被掐住,脸色逐渐发红再发紫。 元长渊急了:「住手!」 公子还真就听话地松了手:「抱歉,把美人弄疼了。」 房青玄发出几声咳呛,急促地喘气:「殿下…咳咳…」 元长渊上前半步:「子珩。」 公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禁军已经把整艘船都围着了,船也停了下来,离着对岸的衡州还有些距离,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带房青玄走了,可惜道:「本以为江霸天那莽夫至少能撑过今晚,没曾想他那么快就被擒了,是我失策,美人,我们只能下次再见了。」 公子不舍地挑起房青玄的髮丝,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瞧着对面的太子已经怒不可遏,要一剑上来砍了自己,他邪肆一笑:「太子殿下你这么喜欢他,临走前,我送你一个礼物吧,你一定很喜欢。」 公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用拇指打开塞子,然后将玉瓶送到房青玄嘴边,一口全灌了进去。 房青玄被钳着下巴,只能被迫张嘴,将瓶子里的液体全喝下去了,本以为是毒药会很苦,却没想到像是蜜水一样甜,他的身体没有本能地排斥,全咽下去了。 公子将房青玄往太子那边一推,对太子说:「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说完,公子身形一倒,直直地坠入了湖中,逃走了。 元长渊没顾得上叫人去追,大步上前,将要倒下的房青玄给抱住,失而復得让他捨不得撒手,大力地将人揉进自己怀里:「子珩,子珩。」 太子身上熟悉的冷梅香铺天盖地的袭来,将他全身都包裹住了,房青玄感觉到了安心,心里隐隐躁动了起来,忍不住抬起手臂,勾住太子的脖子,再将整张脸埋入太子的颈间:「殿下~」 元长渊低头检查起房青玄的身体,一脸担忧:「子珩,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房青玄摇摇头:「无事。」 「他给你喝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得马上让大夫给你看看。」如果是毒药的话,元长渊肯定要掘了他家的祖坟,把祖宗挖出来鞭尸。 房青玄感觉应该不是毒药,更像是那种不可言说的药……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身体上的燥…热了。 房青玄不知该怎么跟殿下开口,这事真的难以启齿。 元长渊将他打横抱起,跳到了小船上,命人往岸边划去。 摸到房青玄的脸颊越发滚烫,元长渊以为是毒发了,紧张得都要语无伦次了:「子珩,会没事的…没事的……」 元长渊又把房青玄往怀里摁了摁。 太子还穿着坚硬的轻甲,硬邦邦的,但上面很凉,房青玄便把脸颊贴在轻甲上降降温,安抚道:「殿下,微臣没事……」 房青玄就是觉得有点热罢了,至于那种隐秘的躁动,他是能忍得住的,因为他平常清心寡欲惯了,所以哪怕中了毒也还是能忍得了,不像其他人发作那么快。 房青玄极度克制,只是将脸贴在太子的轻甲上。 元长渊怕他被河面上的冷风吹着凉了,便取下斗篷将他整个裹住。 本来就热的房青玄,被裹住后,更热了,他低低地哀求:「殿下,微臣不冷…不要裹太紧,热…」 房青玄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比平常说话要软了许多。 别看元长渊平常的时候总调戏得房青玄面红耳赤,实际上他啥也不懂,连房青玄这是中了春…药都没意识到,心里急得不行,以为他的子珩是毒发了。 第140页 「子珩,我带你去看大夫…不会有事的…乖…」元长渊低头,在房青玄发烫的额头上连亲了数口。 看到太子如此着急,房青玄不忍心,便缓缓说道:「微臣…微臣中的…是…是…」 好吧,还是难以启齿。 元长渊一个字都没听清,他凑过去问:「什么?」 太子的脸近在咫尺,房青玄再难控制,主动贴上去,在太子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殿下,你想要微臣吗……」 元长渊红了眼,深吸一口气后,略带责备的口吻说:「子珩现在不是勾引我的时候,等看了大夫,没事了再说。」 房青玄好不容易鼓起来那一点勇气,瞬间又瘪了。 第81章 放浪形骸 淮河之上,江月行过中天,一派沉静美好。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坐在船头,催促着划船的小卒快一点。 房青玄细细喘着气,脸色绯红。 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占据了房青玄的脑子,他唾弃这样骯脏卑劣的自己,可又不受控制地去想,实在磨人。 房青玄见四下没有其他船只靠近,这艘小船上也就只有一个划船的小卒而已,胆子便大了起来,仰头亲上太子的下巴:「殿下…」 元长渊感觉下巴被一个温软的东西碰了,垂眸一看,见房青玄正在他下巴上亲,难得这么主动。 「子珩,再忍一会,等看完大夫,我给你买甜糕吃。」元长渊完全就是哄小孩的语气。 被比自己小上十岁的太子如此哄着,房青玄老脸一红,不过他脸色本就已经够红润了,所以也看不出来他在害羞。 见太子一直不开窍,房青玄难受地抿着唇。 那名被称为公子的人,给房青玄下的并非是普通的药,这是专门给男子准备的,而且是专门给雌伏于人下的男子所用,作用就是会极度渴望被填…满,得不到就会抓心挠肝,浑身犹如万蚁噬咬,前一个被下这种药的人,肚子里塞满了泥土而亡,所以这算得上是一种极其恶毒的毒药了。 房青玄残存了一丝理智,死咬着唇瓣,手捏得很紧,指甲陷进了肉里,他不想在太子面前表露得过于放浪形骸。 元长渊见房青玄不出声了,忙低头去看:「子珩。」 把房青玄下巴抬起来一看,却见他唇齿间溢出了鲜血,元长渊彻底慌得了神,分寸大乱,又手足无措,急得沖划船的小卒大喊:「划快点!」 元长渊以为房青玄是中毒吐血了,实际是被他自己咬出来的。 元长渊低头帮他舔干净血的时候,才发现血不是从嘴里吐出来的,是唇瓣上流下来的,知道子珩一定是疼极了才会这样咬:「别咬自己,咬我。」 房青玄实在不行了,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尊卑贵贱,他都顾不上了,抬手去解太子身上的轻甲:「殿下,请恕微臣无礼……」 随着轻甲落地,元长渊也瞧出端倪了,他没有去阻拦房青玄的行为,贴上去问:「子珩,你怎么了?」 房青玄摸着太子结实的胸膛,忍不住蹭了两下,断断续续说:「微臣…失礼了…」 元长渊这下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先前他因为过于担忧了,所以没想到这个事上来,那个戴面具的怪人给他的见面礼,果真是他喜欢的。 虽然这份见面礼他确实是很喜欢,但那傢伙让子珩这么难受,他还是不会放过那人。 第一次见房青玄这么主动,元长渊不急着反客为主,就绕有兴趣地看着,啥也不做。 直到房青玄发出哀求,他才不再忍耐。 「下去。」 元长渊这两个字是对正在划船的小卒说的,小卒听令跳进水中,游到了远处的那只小船上,而他们这一艘船没了人掌控,就那么随风飘在河面上,往下游的方向缓慢飘去。 月光在河面洒下一片粼粼银芒,对岸的灯火变成了萤火般大小的光点,孤零零的船只突然剧烈飘荡起来,盪起一圈又一圈的环形波纹。 萤火虫的微光,星星点点地将他们二人围绕,皓月倾斜,河面上倒影出模煳的人影,船尾上摆放的油灯,烧干了最后一滴香油,逐渐熄灭。 「殿下……呜呜……」 夜色下的江面,响起美人无力的抽泣声,似悲恸又似难耐,哭得人心生怜惜。 黎明将近,河面上起了薄雾,又冷又湿,元长渊扯起散落在一旁的外袍,披在房青玄身上,遮住了春色。 元长渊低哑地问:「冷不冷?」 一向端方如玉的房青玄,此刻眼尾绯红还带着湿意,这副被人欺负过的样子,美得元长渊唿吸停滞,屏息端详了好一会。 房青玄双眼迷离地望着虚空,半天都没有回答,似乎是累了,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的船也不知飘荡到哪里去了,元长渊把房青玄摁到怀里,用衣袍裹严实,再四处张望,看看到了何处。 他们现在应该是位于淮河的中游,前方不远处有个小码头,是渔民捕鱼用的,元长渊一手抱着人,一手划船。 何小景很聪明地带着人沿河一路追踪,避免殿下和大人在河面上失踪了。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上了岸,何小景赶到这来迎接,单膝跪地,禀告说:「殿下,昨夜那艘船上的活口都抓起来了。」 「赶紧找个大夫来。」元长渊瞧着房青玄的脸色还是发烫的,还是得让大夫看看才保险。 第141页 没多久,何小景就逮了个游医过来,那游医只是把了脉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这个毒我见过,没什么大碍,只是症状可能要持续个几日……」游医瞧着元长渊一直搂着房青玄,知道两人关系匪浅,他就接着对元长渊说道:「您得时刻帮他,这几日最好寸步不离,您若是离开了,他找不到可以疏解的人,就可能会乱塞东西,那是很危险的…」 元长渊瞧着房青玄还昏迷不醒,心情沉重了几分:「真的没事吗?」 「有人帮就没事了,没人帮就受苦咯。」游医把药箱背好,准备要告退。 元长渊却又叫住了他:「等等!你说你见过这个毒?!」 「老夫游歷四方,什么样的病都见过,这个毒算不得稀奇,在衡州那一带见过好几例,都是些貌美的男子中此毒,有一个死状极其惨烈,毒发时往肚子里塞了许多硬土,似要填满,最后撑死了,其余几个虽然没死,但身子都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坏了,皆是因为毒发时神志不清,身边又无人相助导致,您倒不必担忧。」 看来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怪人,应该是时常在衡州活动,而且有喜欢给人下毒的爱好,专门迫害貌美男子,恶劣至极,也难怪他会将那种毒随身携带。 元长渊即刻派了暗卫去衡州秘密搜查。 回到了徐州主城内,元长渊打横抱着房青玄,走进客栈内,脸色沉郁地问:「元宝呢?」 留下守城的宋仁,上前答话:「回殿下,元宝自知犯下大错,自行受罚去了,要求挨三千军鞭。」 元长渊冷着脸:「三千鞭?他想死不成。」 虽然元宝这次确实是犯下了大错,可他要真受了三千鞭,等房青玄醒来知道了,肯定得心疼。 「打完三百鞭就让他回来。」元长渊冷冷地丢下一句,就抱着房青玄上楼了。 房青玄隐隐听到交谈声,迷煳地喊道:「殿下……」 元长渊立马换上一副温柔似水的面孔:「子珩,还疼不疼?」 房青玄只觉得浑身滚烫,莫名地空虚:「嗯…要…」 元长渊把房门一脚踹开,房间都是收拾过的,里面很干净。 房内的桌上还摆了几盒糕点,这是房青玄被抓走后,小旺财哭着去买回来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期盼着殿下能把大人救回来,吃上他买的糕点。 元长渊拿了一块糕点,餵房青玄吃,免得中途没体力晕过去,这一点倒是小旺财想得周到。 元宝领完鞭刑回来,无颜面对殿下和大人,立在客栈外不肯进去。 何小景拍拍他的肩:「抓刺客固然要紧,可也不要上头了,下次别再莽撞,刺客跑了不要再追,得留下贴身保护大人。」 元宝抹了抹眼泪,闷闷地点头:「嗯。」 「你哥哥在就好了,你们两个一起保护大人,就不会有差池。」 「大人心善,让我哥去保护袁氏一家了,那群刺客定然是知晓我哥不在,趁机对大人下手。」 其实这些事挺细思极恐的,那帮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一等到合适的机会就会下手,比如上次房屋突然倒塌将大人掩埋了,又比如上上次那支朝大人脑门射来的毒箭,还有这一次,那些人好像无孔不入,稍有松懈,大人就会有危险。 元宝一改之前的颓败,打起百倍的精神,他绝不会再让大人出事了:「我要誓死保护大人,绝不再有任何差错。」 话落,元宝就要去贴身保护大人了。 何小景把他拉回来:「慢着。」 元宝疑惑:「怎么了?」 何小景支支吾吾说:「大人和殿下在……咳,总之你先别去为好。」 元宝甩来何小景的手:「万一刺客又射毒箭该怎么办,我在房外守着,又不会打扰大人和殿下。」 过了一会。 元宝红着脸回来了,和何小景一块蹲在街头。 何小景笑着问:「怎么样?」 元宝大受震撼道:「很激烈。」 第82章 胆大包天 何小景说:「大人被卑鄙小人下了毒,需得殿下时刻陪伴着解毒,这几日怕是都下不了榻了。」 「还得好几日才能解完毒!」元宝担心自家大人那文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别被太子殿下给弄坏了,同时对下毒之人无比憎恨,咒骂道:「别让我抓到他,不然也让他试试这毒的滋味!」 何小景回想起昨夜在画舫上对峙的场景,那名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似乎认识殿下,这一点就十分奇怪,难不成顺应天道派的人,很早就埋伏在殿下身边了吗? 元宝将佩剑拔出鞘,用绢布细细擦拭,看着正在思忖的何小景,问:「你在想什么?」 「随便想想。」何小景是武将,脑子转不了太多弯,很快便不再细思了,他相信太子殿下和房大人肯定比他想得深,所以用不着他去操心。 香炉中清烟裊裊,帷幔下美人啜泣。 房青玄想让太子停下,可一旦真的停下,他又觉得空虚,就这么反覆煎熬着,一直哭泣不止,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毕竟之前在御史台受了诸多酷刑,他都未曾落泪,但现在却泪眼涟涟,止都止不住。 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小旺财送饭菜来了:「殿下,该用晚膳了,您和大人已经一日不曾进食,多少用一些吧。」 第142页 过了半刻,小旺财端得手都酸了,才听见殿下说:「进来。」 小旺财端着简单的一荤一素走进去,头埋得很低,不敢乱瞧,将饭菜摆在窗边的小几上,便退下了。 一只手背露出筋骨的手,挑开床幔,元长渊那张写着餍足的俊脸出现,他身上穿着一件散开的白色中衣,那精壮的胸膛露出大半,让他没了平日的庄严冷戾,多了几分慵懒邪肆。 元长渊抱着房青玄下地,坐到小几边。 那一荤一素都是房青玄素来最爱吃的,虽然简单,却色香味俱全,元长渊用汤勺舀着餵房青玄吃,这种餵饭方式,就像是在给三岁小孩餵饭似的。 房青玄本想拒绝,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了,加之腹中实在飢饿,只得张开嘴,一口吃下。 元长渊舀了些许汤汁浇在白米上,一口一口喂,耐心十足。 「子珩,疼吗?」 房青玄的喉咙都哭得嘶哑了,怎会不疼呢,御史台最兇残的刑具也不过如此了。 元长渊愧疚道:「是我不好。」 房青玄用沙哑的声音说:「殿下不必自责,是微臣…缠着殿下的……」 元长渊从来都捨不得房青玄受一点苦一点痛,一直小心呵护着,可这一次他没能自控住,把人欺负哭了,还哭得那么凶,这让他非常内疚,拿起房青玄的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下,像只犯了错的小狼狗般说:「打我吧。」 房青玄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没能抽动,便主动抚上太子俊美无俦的脸,这张脸他怎捨得打:「殿下也是为了帮微臣解毒罢了。」 元长渊脸色突然一阴:「我才不是为了解毒,我就是想要你。」 房青玄垂首,赧然道:「微臣知道。」 元长渊脸上稍霁:「大夫说你这个毒要持续好几日,叫我这几日都别离开你的身。」 「可殿下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怎能耽误,微臣觉得身体好多了,不必再……」 话没说完,太子打断他:「其他事没有你重要,耽误了便耽误了,而且就耽误几天,天下还乱不了。」 房青玄无法反驳。 元长渊风捲残云般,将房青玄没吃完的给吃干净,匆匆果腹,再回到榻上,只要一发作他就继续,得亏他还年轻,有使不完的劲,所以这个毒轻松就被他解了。 换成其他人中了这个毒,起码得找四五个人轮番上阵,才能够彻底解得了,而房青玄只要太子一个就够了。 江霸天在牢中待了好几日,才等到来审问他的人。 房青玄刚能下地,就急着要来审了,他穿着一身粉色的圆领袍,没有其他华丽的配饰,低调简朴。 江霸天一见到他,以为只是衙门里记帐的先生,胆大包天地调戏说:「徐州竟然有如此美人,我怎没听人说过。」 他要是早听说的话,一定会派手下去把人绑上山。 元宝搬来凳子,让大人落座,见江霸天嘴巴不干净,「噌」的一声抽出佩剑,清亮的剑光闪在江霸天鬍子拉碴的脸上。 江霸天脖子往后一缩:「这位小兄弟,别冲动。」 房青玄款款落座,甫一坐下,后面疼得他蹙眉,便又站了起来,还是不坐了。 第83章 天下大乱 被太子殿下折腾了几天,房青玄现在都还腿软着,但他面上不显,仍是一派光风霁月的美好,睨着被铁链拴住的江霸天,清声问:「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江霸天畏惧元宝那把冒着寒光的剑,不敢再像方才那般轻佻,打着哈哈说:「我已与太子殿下交代了,我只是收了钱,配合那群人,至于他们是谁,我不清楚。」 房青玄轻轻哼笑着,一手执扇,一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般在牢中走了一圈,随后又回到江霸天面前:「萧岳曾向你示好,给你送过粮食和银子,你收了他送的东西,却屡次给他吃闭门羹,可见你并不是能用钱就轻松收买的,你说是收了钱,才配合那群人,这话可信吗?」 房青玄之前盘问过赵钧,赵钧一五一十都告知了他,旧派原本是想要与那些山匪串通一气的,但城外的山匪心高气傲,竟不屑与他们勾结,萧岳还因此气急败坏过。 也就从那时开始,房青玄意识到,旧派世家并不可怕,也并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那个隐藏在深处又渗透进方方面面的邪派,才是让整个国家动盪不安的根本因素,也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房青玄清润的眸子里,闪出一缕寒光,看向江霸天:「顺应天道派,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派,你是如何与他们勾搭在一起的?」 江霸天稍微动了几下,身上的铁链发出叮噹声响,面对绝顶美人的诘问,他没有丝毫的畏惧,若不是元宝在一旁亮着剑,他现在恐怕已经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了。 有元宝在旁,江霸天克制了些,只说:「美人,你靠过来点,我就告诉你。」 元宝执剑上前半步,瞪着他:「嗯!」 江霸天没搭理元宝,目光直勾勾盯着房青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垂涎。 房青玄唰地打开摺扇,斜睨着江霸天,可能是名字太相近了,一看到江霸天他就忍不住想起太子的雄霸天,真是魔怔了。 房青玄甩来其他的念头,冷声说:「你若不说,自有百种刑罚供你选择。」 江霸天有了些忌惮:「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什么邪派,我从未听说过。」 第143页 房青玄问:「那给你送粮食又送兵器的人是谁?」 江霸天:「你口中那个姓萧的送过几次,其余都是我们去抢来的。」 虽说江霸天怕死,但也还是个讲义气的人,两次三番的诘问,都没能让他把那个人供出来,房青玄心自肚明,他早就知道与江霸天勾结的人是谁了,只是他想要亲耳听到而已,既然江霸天不肯说,他也就没再追问。 房青玄问了一个让元宝和江霸天都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曾经可是住在淮河边?」 江霸天觉得这是美人在跟自己闲聊,吊儿郎当的答话:「是呀,美人怎猜得到的?」 房青玄用扇子轻轻扇风:「住在江边,湿气重,你应该也有风湿的毛病,所以手指关节肿胀,有异常增生。」 这个「也」字,就很奇怪,江霸天神经大条还没察觉出异样,不自觉地回忆起少时住在淮江边,那栋小木屋里的事:「湿气确实很重,家中的东西总是容易滋生霉菌……食物放一夜就潮了,还会发酸……」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多了,江霸天停住了嘴,他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很容易就被房青玄给牵着鼻子走了。 房青玄接着江霸天还没说完的话,以自己的猜想说了下去:「发潮发酸的食物,他从不给你吃,他总把最好的给你。」 陷入回忆的江霸天勐然抬头,赤红着双目:「你怎么会知道?!」 房青玄收起摺扇,长嘆一声:「如果他愿意改过自新,我自会留他性命,但还需得你配合才是。」 江霸天勐烈挣扎起来,铁链一阵哗啦乱响,他脸部扭曲咆哮着:「我不准你们动他!我配合!让我做什么都行!」 房青玄一时忘了自己后面的疼痛,往椅子上一坐,坐下去后,他的脸上也扭曲了一分,但很快恢復如常,摆正了姿势,尽量不压着痛处,装出轻松的样子:「把你知道的都说了吧。」 「兵器和粮食,都是你说的那个邪派给我的,一开始我手底下就几百人而已,有了粮食和兵器,自然有更多人愿意跟,也就发展到了现在六千人的规模,本想着等壮大到一万人,就攻入元京城内的,谁知太子在徐州养了一批禁军,让我们腹背受敌,只得放弃元京,改攻入徐州了。」 江霸天只是想着占山为王,等着实力壮大了,就占据一洲,成为一方霸主,而顺应天道派就利用了他这一点,来加剧江元的分裂,让天下变得更乱。 江霸天被利用了,还蒙在鼓里,或许他也曾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利用,但为了曾经相依为命的「他」,他心甘情愿做任何事,的确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房青玄没什么可问的了,一切事他都心知肚明。 牢门再度关上,江霸天没了之前的吊儿郎当,他眼中含着泪光,恳切地看着房青玄的背影:「你说要留他性命的……」 元宝回头看了江霸天一眼,跟上大人的步伐,不解地问:「大人,你是在故意诈他吗?」 元宝全程都在一旁听着,可却越听越煳涂,怎么大人提到了一个「他」字,江霸天就什么都交代了,那个「他」到底是谁。 元宝觉得大人是在故意炸江霸天,才会那么说,可大人又好像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一样,把他都搞煳涂了。 房青玄摇头:「有些事早就露出端倪,细心些就会发现。」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连起来,全都指向了那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他」,房青玄不知道「他」在顺应天道派里扮演者什么角色,但他知道自己与「他」当面对峙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所以谜底很快就会揭晓。 房青玄与太子抵死缠绵的这几日里,元京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元庆帝通过了变法,并且变法已经落地生效。 只因天下文人学子聚集在元京城内,搞起了游行,大喊元庆帝昏庸无能,明明有治国救民的政策,却迟迟不予通过,是彻头彻尾的昏君。 任谁都受不了天下文人口诛笔伐,得罪了文人,比得罪小人还麻烦,因为那些文人留下的文章诗篇,会供后人鑑赏,若是他们在文章里故意描黑,后人就会信以为真,名声自然就随着歷史洪流一臭再臭,彻底遗臭万年。 元庆帝顶不住压力,加之不想臭名昭着,只得同意,而朝廷上,以萧岳为首的旧派,因萧岳病危停职而成了一盘沙发,在朝堂上斗嘴没斗过新派那群大臣,所以变法就这么通过了。 「父皇煳涂!」元长渊收到了从元京送来的信,气得把信给丢了出去。 那封信正巧落在了房青玄脚边,他刚审问完江霸天,瞧见太子脸色难看,便走过去问:「殿下,出什么事?」 他们这几日在榻上确实是耽误了不少事。 原本想着也就耽误几天而已,还不至于天下大乱,没想到这天下还真就要乱了。 元长渊把人往自己腿上一带,脸上稍缓和了些:「子珩,你自己看信吧。」 房青玄把信打开,认真阅览,看完后倒没觉得意外,他早就料到变法会提前了:「变法落地后,除了徐州之外,其他六洲的豪强必然会和元京的世家联合,一起造反,边陲的大将军手里的私兵也会被他们借走,到时一起攻入元京城,眼下已经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一场註定发生的动乱了,只能让禁军御敌,尽快压制住。」 目前的情况确实是十分不乐观,但好在徐州统共招了一万五千新兵,加上元京城内三万禁卫军,以及三万厢兵,足以御敌,守住城门是不成问题的。 第144页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徐州这个粮仓,抄了徐州四大家,他们手中并不缺粮,至少今年的粮食不缺,等徐州今年秋收了之后,局势就能彻底稳住了。 虽然还没传来世家豪强要造反的消息,但各地蠢蠢欲动的架势,还是能感觉到的。 房青玄已经命人秘密去各洲买粮了。 等到一打仗,钱也就不值钱了,赶紧拿钱去换粮食要紧,等打了胜仗,花出去的钱,自然就又会回到兜里,所以不用担心把银子都花了。 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就是徐州到元京的官道已提前完工了。 远在元京的元庆帝,意识到动乱不可避免,便给元长渊写了封家书。 元长渊看完,把脸埋在房青玄的肩窝,久久不能平復,略微哽咽说:「父皇叫我留在徐州,别回元京。」 房青玄在太子后背上轻轻拍抚:「殿下,该来的都会来的。」 「子珩,亲我。」元长渊像个哭着讨糖吃的小孩,仰起头来。 房青玄捧起太子的脸,吻了上去,他的吻技还是很青涩,毫无章法,纯粹又充满爱意,足以抚慰太子不安的心。 第84章 以身献祭 元长渊没有动,由着房青玄青涩地在他唇瓣上缓慢摩挲,他也就只能藉此,寻找到些许慰藉了。 两人的唇还贴在一起,气息交织,元长渊微微张开嘴,无助地问:「子珩,我该怎么办?」 太子今年才十八岁,一个刚脱去稚嫩的少年,不管他平时表现得多么沉熟稳重,在面对翻天覆地的动盪时,还是会表露出少年该有的茫然无措。 房青玄从太子唇上挪开,将太子的头摁在自己肩窝处,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静,没有半点慌乱:「殿下放心,有微臣在。」 房青玄的话就像是定海神针,一下把元长渊的心给定住了。 此时的元京城内,元庆帝自从同意变法后,便有了心病,加上旧疾发作,双管齐下,再次一病不起,他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了,一闭上眼,回忆如走马灯般穿梭而过,回顾这一生,竟毫无建树,他总是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缺乏魄力,两边都想要讨好,却两边都没讨到好,最终只留下了一个懦弱无能的骂名,连中庸都算不上。 他心爱的女子,他没珍惜,他最看重的儿子,他没护好,除了对不起他们母子之外,他更对不起他的子民。 他统治的这几十年里,世家勾结地方豪强,压榨底层百姓,百姓被苛捐杂税压得喘不过气来,各地民不聊生,还没到灾荒的年份,就有许多百姓被逼得卖儿卖女,城中饿殍遍地,城外白骨露于野。 这一切的根源,都归结于他太无能,他没法压制住世家和豪强的无序扩张,又担心会与世家撕破脸子,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同意变法,错过了最佳时期,其实江淮民刚开始提出要变法的时候,是可行的,但却因为他的软弱,害怕现有的稳定局面会被破坏,所以他没同意。 而现在到了快要死的时候,他又因为不想被天下文人学子口诛笔伐,而一时煳涂,同意了变法,但现在变法,只会加剧分裂,世家与豪强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就等他同意变法的这一天。 何鹤收到了太子的信,叫他进宫护驾,等他进宫时,只见元庆帝趴在龙床边,吐出一大口郁结在心口的黑血,一旁的内侍手忙脚乱,拿盆的拿盆,拿手帕的拿手帕。 元庆帝那张脸顶多与太子有一分相似,如今病危垂死之际,那一分相似都不见了。 何鹤对这个姐夫没什么感情,他单膝跪下行礼:「末将何鹤,参见皇上。」 元庆帝一张嘴,唇齿上满是血污:「何统领,你来一下,朕…朕有话要交代于你。」 何鹤上前几步,按剑立在龙榻前。 「少璟年幼时,朕没有看护好他,害他被那贱人伤了身子,朕知道真相后,常愧疚于心,总想着要弥补,可少璟长大后就不再和朕亲近,前段时间朕说让他娶苏家之女,他因这事与朕大吵了一架,跑去了徐州,更加不愿理朕了,朕这些日也想明白了,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载,又何必被世俗所束缚,所以朕有个礼物要送给房侍读,圆福,把东西拿过来……」 元庆帝每说一个字,气息都要弱几分,说到最后,何鹤甚至都不太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了。 圆福倒是听清了,拿来一个雕花小木盒,双手奉上。 「这木盒里装着的,是皇后留下的嫁妆,在少璟刚出生时,她就说要将嫁妆送给儿媳,你拿去…拿去给房侍读……告诉他,朕将少璟交付给他了……」 元庆帝说完,又咳出一大口淤血。 何鹤都还没接受自己的外甥媳妇是男子,皇上倒是比他先接受儿媳妇是男子了,接过姐姐那一盒嫁妆,他有点懵逼,他很想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通的。 这种悲伤的时刻,何鹤不应该腹诽,他忙不迭跪下,哀痛道:「皇上,您现在养好身体要紧,到时您可以亲自将嫁妆赐给房侍读。」 「朕…不想再拖累少璟,何统领,你去徐州保护太子…朕…大限已至。」 何鹤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宫的,骑在马背上,他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枚金镶玉的平安扣,做工极其华丽繁复,密密匝匝的金丝缠绕着玉扣,缠出了凤凰逆磐重生,清啸着欲要冲天的姿态。 第145页 何鹤生怕这么漂亮的东西蒙尘,赶紧又给合上了。 就在他刚出宫不久,皇宫里的内侍叛变了。 一名叫作小庆子的内侍,挟持了元庆帝,他将匕首抵在元庆帝的喉咙上,一步步带着人走上了墙头,走到一个最高的位置上, 何鹤听到皇上被挟持了,立马飞驰回宫。 进宫要经过主官道,他一走上主官道,就远远地看到元庆帝站在宫墙之上,身后是挟持他的内侍,官道旁的百姓也都看到了,全都往宫墙下涌,有人大喊。 「墙头上的人,好像是皇上!」」 「有人要谋反了!」 「造反了!造反了!」 「……」 圆福吓得腿软在地,只能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前爬:「小庆子!你有什么怨什么恨,都冲着老奴来,不要伤害皇上啊!」 小庆子根本没搭理圆福,他看着宫墙之下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便大声地罗列出元庆帝犯下的所有错,每说出一条,底下的百姓都会更加激愤。 为何他们会过得那么苦,都是因为皇帝无能。 一个人无能,本没有错,可他不该坐在天下之主的位置上,他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无能就是有罪,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小庆子大喊道:「元氏一族都是罪人,他们不配贵为皇族!」 元庆帝本已垂危,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听到小庆子说元氏一族都是罪人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所有百姓说道:「皆是我一人之过,今日愿血祭宫门,祈求天下太平!」 说罢,元庆帝不知道打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小庆子的束缚,从墙头之上一跃而下。 人从高处落下,是不可能留着全尸的,整个尸体会摔得粉碎,离得近的百姓,被一阵血雾给迷住了眼,等他们擦完眼睛再睁眼时,只见这天下最尊贵的帝王摔成了血饼,他死前的那一句话,将铭记在所有百姓心中。 以身献祭,祈求天下太平。 得此君,復何求! 何鹤从来都看不起自己这个姐夫,常怀怨恨之心,恨他把姐姐娶走却不善待,恨他被贱妇迷惑屡次传出废太子之意,可如今看到他血祭宫门,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愤席捲而来,他剑已出鞘,怒道:「逆贼!受死!」 小庆子没了人质,反抗了一会,就被制伏了,他还想要嘲笑何鹤几句,可何鹤连他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何鹤提着小庆子的人头,走到元庆帝的遗体旁,缓慢又沉重地跪了下去,悲痛欲绝:「皇上!」 一众百姓早就已经跪下了,哭成了一片。 在小庆子罗列出元庆帝犯下的错事时,他们确实是动摇了,觉得元庆帝的确该死,可他们的君王血祭宫门,只为求得天下太平,他们此刻再无半点大逆不道的心思。 何鹤哭到最后有些麻木了,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沉痛的消息告诉太子,现在元京无主,太子必须要回来,他也必须尽快告诉太子这个消息。 何鹤拄着剑,一点点站起身,吩咐手下快马加鞭,将皇上驾崩的消息告诉太子。 元长渊得知了父皇驾崩的消息,第一时间是愕然,接着悲痛才一点点涌上来。 房青玄也十分悲痛,但没太子那么强烈,他第一时间是将太子抱住,尽管太子长得比他高大许多,但他还是尽可能地将太子纳入自己怀中:「殿下,节哀。」 「子珩,我不该…跟父皇吵架……我不该不回信…我……」元长渊哽咽到几乎失声。 房青玄没听过太子与皇上吵架的事情,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他轻轻擦去太子脸上的泪:「殿下还有我。」 这一句话确实是能让太子想开一点,他还有子珩,不是一无所有,太子勉强收住眼泪:「子珩,跟我回京,一起去看看父皇。」 去元京的路上,太子连马都骑不了了,只能坐在马车内。 房青玄一边亲一边安抚,可太子也不见得好受些,这个事对太子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元长渊几度哽咽:「父皇是为了我,才会跳下去的。」 当时民怨四起,一句元氏一族都是罪人,引得群情激奋,百姓们恨不得把皇宫踏碎,元庆帝不得不血祭宫门,保住元氏一族的名声,这样太子登基时,民怨就能消散一些。 「殿下什么都别想了,睡一会吧。」房青玄让元长渊枕在自己腿上睡会。 元长渊似要逃避什么,没有老实趴着,而是躲到了房青玄的袍摆下。 房青玄现在没有了半点羞意,只要太子能好受些,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元庆帝的尸身已经拾捡好了,入殓师尽量帮他恢復原貌,可碎得太彻底了,只能恢復原来的十分之一不到,元长渊走近去看,他当下拦住了跟来的房青玄:「子珩,你别看了。」 眼珠都爆裂了,一片血肉模煳,面目全非,可元长渊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眼泪夺眶而出,父皇这个皇帝当得的确不出色,但他绝对是位爱民的仁君,当初听到徐州百姓饥寒交迫,饿死街头的时候,他愁得吃不下饭,还病了几日,他很想要当一位万古流芳的明君,可内廷里没有他可用的人,他什么都做不了。 元长渊不知道看了多久,站得脚都麻了。 重重棺椁合上的那一瞬间,太子脸色冷戾兇恶至极:「挟持父皇的内侍是什么身份,立即去彻查。」 第146页 侍立在旁的何鹤听令:「是!」 房青玄不急不慢地开口:「是顺应天道派的人。」 元长渊回头看向房青玄时,脸色柔和下来,但语气却仍然生冷:「子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告诉我?」 房青玄没有因为太子的语气不好,而拉下脸,沉静温和道:「殿下,你累了,去休息吧。」 元长渊不想在父皇的遗体旁做不雅的事情,所以他与房青玄去了太子东宫。 等门一关,元长渊就把房青玄抵在了墙上,霸道兇勐地吻了上去,吻得十分野蛮,像是在发泄。 房青玄被迫承受着,疼的时候,会拧一下眉,但不会喊出声,他想让太子尽情地发泄出来。 元长渊在房青玄嘴唇上又啃又咬了一阵:「房子珩,我不许你瞒我。」 房青玄仍是柔声细语:「殿下,睡一会吧。」 元长渊确实是累了,含着房青玄的唇瓣睡着了。 房青玄抽出自己红肿的唇,轻轻呢喃:「殿下好好睡会吧,微臣现在要去见一人。」 第85章 水落石出(揭开帷幕) 变法第一条,瓜分土地,将土地归还于民。 氏族豪强掌握大量的田地,变法严重侵害了他们的利益,让本来还能继续维繫的平稳局面,出现了裂纹,各地豪强都有了造反的心,天下动乱已不可避免。 房青玄立在元京城最高的一座云台之上,站在这里能俯瞰整个元京城,城中楼房鳞次栉比,官道上人影幢幢,一派繁荣。 云台上风很大,房青玄宽大的衣摆被吹得猎猎翻飞,长至臀下的青丝披在身后,背影看着像是遗世独立的仙客,他仰头望向铅云密布的苍穹,这天变幻得真快,清晨时还见一丝阳光,现在却黑云压顶,天像是要塌下来了一般。 两道身影顺着盘旋的梯子,走上云台。 元宝警惕地把手按在剑柄上,随时都准备拔剑。 那两道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上了云台,为首的那人穿着一身深色的常服,用熟络的口吻对房青玄说:「子珩,好久不见,你约我来此,是想与我讨论变法落实的诸多问题吗?」 房青玄回首,看向身后一脸从容的江淮民:「参知大人,下官有一样东西要归还给你。」 江淮民面色不变:「哦,什么东西需得约我在此处归还,找个雅间一边喝酒一边谈论,不是更好。」 房青玄从袖子拿出一个长形的小盒,双手奉还。 江淮民接过,打开一看,脸色霎时变化,里面赫然是一只小毒箭。 房青玄手里执着太子送给他的玉骨扇,看不出喜怒哀乐,语气也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波澜,但却带着笃定:「这支毒箭,参知大人应该很熟悉。」 江淮民将小盒盖上,即便被房青玄识破了,他也没有立马换成另外一张脸皮,还是那副儒雅随和的皮子:「这毒箭是有些眼熟,但忘了是何时见过了。」 「确实是有些旧远了,参知大人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正常,不妨让下官一一道来。」 房青玄缓步走到江淮民的身侧,与他身后的谢千重对视一眼。 谢千重脸上写着茫然,还有少许敌意,见房青玄看来,他一眼瞪了回去。 房青玄只是莞尔而笑,清润的声音夹在风声里,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为扳倒徐州知府陆修竹,我曾拟了一封检举揭发的密信,特意命人交到你手中,你看了信,自然能认出来那是我的字迹,为了不让我和太子怀疑你与陆修竹有勾结,只得狠心除掉他,你也因此记恨且忌惮上了我,认为我是个棘手的人,必须除掉,于此同时太子在陆修竹的府上找到了一张羊皮卷,你后来派人去找过这张羊皮卷,可惜没找到,你猜测是太子拿走了,害怕我们会调查这上面隐藏的惊天秘密,所以你派了刺客暗杀我,就用这支毒箭……」 房青玄用玉骨扇在装着毒箭的小盒上,点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接着你又暗中鼓动大皇子,让大皇子与旧派一起谋反,先杀皇上再杀太子,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让大皇子继位。」 谢千重从房青玄开口揭穿的那一刻起,就被惊得六神无主了,这回他堪堪收回了神,一声大呵:「这些纯属无稽之谈!」 「谢侍郎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是不是无稽之谈,你很快就知晓了。」房青玄有些口干了,但云台之上没有茶水,他只能咽着口水,再度说道。 「参知大人急着要大皇子继位的原因,是因为皇上对变法一事一拖再拖,所以你迫切想要新王上位,赶紧将变法推行下去,只是没料想到大皇子是个软弱之人,只敢给皇上下微量的毒。」 江淮民没有半点慌张,反而笑问:「你如何知道大皇子继位后,就一定会同意我的变法呢?」 房青玄一语震惊所有人:「大皇子的生母芸妃,是你三妹。」 江淮民再也自若不下去了,在场其他人更是一脸诧异。 芸妃竟然是参知大人的三妹! 这怎么可能! 房青玄又道:「世族豪强把控的天下,寒门再难出贵子,就算一朝高中状元,到了朝廷里也得不到重用,参知大人不也在户部当了多年的八品小官吗,直到芸妃生下大皇子,在后宫得了圣宠后,常给皇上吹枕边风,芸妃倒没傻到说你是她大哥,只说你有恩于她,皇上便放松了警惕,加之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重用了你,让你这个寒门出生的臣子,一路坐到了副相的位置上,仅次于萧岳。」 第147页 江淮民没了笑脸:「房大人从何处得知的这些事?」 「芸妃曾经只是皇后身边的一名贴身婢女,能在皇后身边伺候的婢女,身世来路自然都得清白明了,所以芸妃的出生户籍住址都详细记录在册,我曾调任至户部司,所有人的户籍证明都经过我手,每个人的出生地我都祥知,芸妃生在淮河柳庄,父亲曾是一方父母官,可招遇不测被谋害,家道中落,之后与两个哥哥住在淮河边打渔为生,长至十岁入何府为婢女,贴身服侍在未出阁的皇后身旁,十五岁时随着皇后入宫……」 江淮民再次笑了起来:「房大人您比我想像得还要聪慧百倍,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让人嘆服。」 一个「您」字,从江淮民口中说出,足以说明他是真的嘆服。 房青玄的话还没说完:「你除了要谋害皇上刺杀太子,你还同时派了一名新派官员假扮商人,去教唆徐州的东家集体涨租子,在徐州制造动乱,试图耽误春耕,但你太不小心了,派去搞坏事的官员说着一口元京官话,又带着平乡的口音,让我一下便猜到是新派大臣,平乡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出过不少进士,且都入朝为官,并加入了新派,鼎力支持你,这一个小破绽未免太不小心了。」 当初房青玄审问那些东家的时候,东家把教唆他们的人的外貌描述了一遍,从他们的描述来看,那个假扮商人的官员,就是昔日在花船上唇枪舌剑时,被房青玄怼了一句「我不愿与你这等蠢笨之人争辩!」的那名新派官员,确实是蠢到家了。 房青玄也是从这件事开始,才怀疑上江淮民的。 「我住在城东的屋子之所以会塌,也是因为你派人去锯断了承重的柱子,让我去鬼门关走了一趟,你是真的恨我啊!」说到这里,房青玄却只有惋惜,没有丝毫恨意,哪怕他那次差点死掉,也没想过要报復。 他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嘆道:「徐州城外的山匪江霸天,是你的二弟,也是你一直在暗中给他粮食和兵器,让山匪去破坏徐州耕地的人是你,让天下文人学子聚在元京逼着皇帝同意变法的是你,让内侍挟持皇帝走上宫墙,说出元氏不配贵为皇族的还是你!江淮民,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房青玄勐然回过头去,面向江淮民,只觉十分痛心:「你为何要与顺应天道派的人勾结?!」 房青玄当真是欣赏江淮民的为人、胆识与才智,当初还写过一篇赞美他的文章,将他当做表率,可如今他却变成了十足的恶人,硬生生让江元即将分裂,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淮民啊!江淮民!姓江,生在淮河边,一心向民,故而取名,江淮民……淮民亦有怀民之意,这个名字不是你自己后来取的吗,你不也想要看到天下百姓和乐,过上富足的生活吗,可你为何又要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勾结山匪,毁坏耕地,鼓动学子,要挟皇上,变法落地,加剧分裂,天才动盪……江淮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房青玄越说语气越重,最后一声诘问,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江淮民是让皇上血祭宫门的罪魁祸首,也是让太子伤心欲绝的人,伤害他可以,但不能伤害他的太子殿下。 所以房青玄再也忍不住了,亲自跑来揭穿江淮民,他本来还想再等等,等到后面的大鱼上钩,但江淮民逼着他站在了这里,发出一声声诘问。 在他眼里,江淮民不过只是个鱼饵,可鱼饵还活着,老是跳来跳去,一点都不安分,伤了他的太子。 江淮民负手眺望这整个元京,缓缓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我的初心从未改过。」 谢千重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江淮民的背影,他一直尊敬如师长的参知大人,竟然真的做了那么多坏事,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大人,你所做的事,怎么与你想要的背道而驰了,那些事真是你做的吗?」 江淮民没有看谢千重一眼,自顾自地说:「我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底层百姓的疾苦,我比谁都要清楚,高中状元那一年,我本以为可以改变百姓的现状,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谁知进入朝廷,只能在户部当个八品小官,别说改变百姓的现状了,那点俸禄,生活都难以为继,因为处处都需要银子来打点,不然就会被穿小鞋,将最累的活都给我一人干,这一点房大人应该与我一样深有体会……」 房青玄压着眉眼,一脸愠色。 江淮民道:「所以我决心要改革,先肃清朝纲,我爬上去之后,多次与皇帝提到改革,可是皇帝迂腐至极,为了不得罪世家,一直不同意,后来世家豪强越来越过分,大量兼併土地,让百姓流离失所,我又决心要变法,将土地归还于民,可皇帝仍然不同意,一直拖到现在,现在变法完全不可行了,皇帝却又同意了,呵呵……」 江淮民突兀地笑了两声,又说:「我对朝廷还有皇帝早就失望了,就在皇帝第一次拒绝改革的时候,我就看穿了皇帝本质上就是个懦夫,这时顺应天道派的人,也就是陆修竹主动约见了我。」 房青玄上前一步:「他跟你说了什么?」 江淮民望向灰濛濛的天幕:「江元已经完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补救,就像是一个布满了裂纹的瓷器,处处都是漏洞,就算填补起来也无法再使用,不如将其彻底打碎,再重新造一个全新的,房大人是否也曾觉得江元满目疮痍,这样的江元真的还有救的必要吗?」 第148页 「我们有太子殿下,就还有救,何必那么悲观。」房青玄也曾悲观过,是太子给了他信念。 「太子殿下确实是少年英雄,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可我回不了头了。」江淮民眼底一丝狠厉闪过,他从小盒中拿出那支毒箭,将离自己最近的谢千重薅了过来,毒箭抵在谢千重的喉咙处。 江淮民本想挟持房青玄的,但元宝在旁边盯着他,他不好下手,便盯上了谢千重。 谢千重完全不敢动弹,他失望又惊恐地问:「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元宝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双手抱臂,只觉得很好笑:「你要挟谁呢?」 江淮民摁住乱动的谢千重:「别动,只要被毒箭割破一点皮,就会中毒身亡。」 谢千重顾不得失望了,惊慌地向房青玄求救:「房侍读救我!」 房青玄却一点都不着急,走到云台边缘,往外一伸手:「下雨了,参知大人风湿的老毛病,又要犯了吧,这病确实是折磨人,一到下雨天关节处就疼痛难忍,被太子殿下关在牢里的江霸天,估计更不好受,毕竟地牢本就潮湿阴寒……」 房青玄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他的话足以威胁江淮民束手就擒。 江淮民听到二弟正在牢里受苦,有了些许动容:「房大人真是观察入微,连我有风湿病痛都知晓,是霸天告诉你的吗?」 房青玄收回被雨水打湿的手:「住在淮河边的人,体内多少都会有湿气病,你指关节都增生了,湿气病极为严重,一眼便知,你那个二弟对你忠心耿耿,始终都不愿将你招供出来,他不知道你与那个邪派勾结,他只知道对你唯命是从,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还哭着求我留你一条性命,江淮民,收手吧。」 江淮民一点点松开手,毒箭掉落在了地上:「论智谋,我远不如你。」 第86章 千古流芳 江淮民缓步挪到了云台边缘,望向远方春雨霏霏:「我做了太多错事,已无法弥补,唯有一死……」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江淮民身体往前一倾,他以为自己会极速下坠,与元庆帝一样,摔成一滩肉泥,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及时拽住了他的手臂。 江淮民仰头看去。 房青玄髮丝凌乱地垂落在脸边,因发力而脸部胀红,他实在拽不动江淮民,说话都得咬着牙:「愚者,才选择以死谢罪。」 江淮民悬在风雨飘摇的半空中,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子珩,你我出现的时机都太晚了。」 房青玄的力气快要用尽了:「不晚!一切都来得及。」 元宝比谢千重先反应过来,上前帮忙拉一把:「大人,我来!」 江淮民没有给一个向上的力,所以两个人都拉不住他,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往下坠,眼看着快要脱手掉下去了,房青玄赶紧把在一旁发愣的谢千重也给叫过来。 谢千重犹豫了一会,毕竟江淮民刚才还挟持了他,不过他最终还是决定上前去搭一把手,三个人的力量才勉强将江淮民往上拽了一些。 江淮民看着正在拼命拽住自己的谢千重,眼眶微湿:「逸和,我让你失望了…」 谢千重,字逸和,谢家长子,他们谢家也是元京城世家之一,与苏家差不多,权势在元京城内日渐式微,因此谢家和苏家都很同意改革,苏家选择保持中立,而谢家却选择全力支持新派。 谢千重对江淮民可谓是崇拜至极,一直深信不疑地认为变法一定可行,并且将此奉为圭臬,当房青玄说了变法的诸多弊端时,他还义正言辞地反驳过,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说他是江淮民的头号跟屁虫和拥趸者也不为过。 他如此信任,结果江淮民一直在骗他,其实变法早就过了最佳的时机,现在变法必然失败,还会加剧分裂。 知道了真相,谢千重自然是失望透顶,可那又怎么样,江淮民仍然是他心中的先驱,是标杆一样的存在,底层寒门出生,却坐到了副相的位置上,光这一点就足以给很多寒门学子希冀,就像是一束微渺的光,照进了深渊地底,告诉所有处在底层的学子,他们向上爬的梯子,没有断! 谢千重红着眼眶:「参知大人,您活着,就是一种希望。」 谢家日渐衰弱,不知何时就会家道中落,从世家变成寒门,也只在一朝一夕间而已,所以他需要一缕光,照在他身上,告诉他,沦为寒门并不可怕,他仍然有向上爬的机会。 房青玄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拽断了,可他仍然没有撒手,大声说:「江淮民!不要当愚者懦夫!自己做错的事情,就自己一点点弥补,不要以死来逃避,江元还需要你!」 江淮民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那些将他当做标杆的文人学子必定引发暴乱,到时候乱上加乱,江元就彻底成为一盘散沙了,要是外敌再来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谢千重的眼泪滴落在了江淮民的额间,滚烫灼人,他坚决求死的心渐渐软和了一些:「太子殿下不会放过我的。」 江淮民没想过要让小庆子杀死元庆帝,更没想到元庆帝会从宫门上一跃而下,血祭宫门,祈求天下太平,他认为是懦夫的皇帝,却以这种方式死了,他很吃惊也很佩服,所以他也要以同样的方式,一命偿一命,让太子心里好受一些。 房青玄说:「我会替你求情。」 第149页 江淮民摇头:「没用的,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太子绝非优柔寡断之人」 以太子的秉性,只怕会亲手剁下他的人头。 「我答应会留你性命,就一定说到做到,皇帝血祭宫门一事,太子必然恨你,可元庆帝若是不以这种方式献身,也不会有一个流芳千古的好名声。」 现在坊间都在传元庆帝血祭宫门的事情,原本大家都怨他无能,可现在都在贊他博爱,元庆帝在天之灵,或许也会感到很高兴,他这一死,替太子稳住了民心,对他来说,值得! 江淮民被三人合力给拉了上去。 元宝让谢千重把人给看好,转头去询问自家大人:「大人,您的手臂没事吧。」 房青玄的手臂都发麻没知觉了,拉来袖子一看,手腕处血红一片,拽得都青紫了。 房青玄活动活动臂膀:「无碍。」 「参知大人,我知道你是被顺应天道派给蒙蔽了,这事我会向太子殿下说明,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房青玄的确仁善,但绝不会滥好心,留着江淮民性命,也是因为这天下还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只要是对天下有用的人,他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留下。 「你二弟江霸天不希望你死,天下文人学子也不希望你死,还有一直追随你左右的谢逸和,他们都希望你活着,包括我也一样。」 房青玄对江淮民从来都只有惋惜,没有恨意。 江淮民这一生都在为百姓着想,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都还未娶妻生子,他把自己一辈子都奉献出来了,没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之前,他又怎会甘心去死,只是罪孽太多了,不知从何偿起,只得以死谢罪。 经过房青玄一番劝解之后,江淮民也想开了。 云台上风声很大,雨水被风颳得乱飘,几人身上均被雨水给打湿了。 元宝怕自家大人着凉了,忙说:「大人,赶紧回去吧。」 这时,小旺财撑着伞来到了云台下面,一边顺着盘旋的梯子往上爬,一边着急地大喊:「大人!大人!殿下醒了,正在找您。」 太子被房青玄给哄睡下,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一醒来没看到房青玄的影子,问了身边的内侍,也没人知道房青玄去哪了,他就发了疯般把东宫里贵重的摆设全都砸了,然后派了不少人出去找。 房青玄心道,遭了,没算好时间,随后他赶紧提着湿淋淋的衣摆走下云台。 谢千重看着他着急离去的背影,忙不迭问:「房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带参知大人先回府休息,等我消息。」房青玄还得赶回去哄太子,没空再说那么多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小旺财把伞递过去:「大人快些进宫吧,太子殿下发了好大的火,小奴都不敢靠近。」 「走吧。」房青玄连伞都来不及打了,只顾往前跑。 小旺财追着他打伞,随后被元宝给抢了过去。 元宝拿着伞,替大人撑着。 太子东宫一片狼藉,那些巧夺天工的瓷器都被摔得四分五裂,房青玄一进去看到这样的场景,只觉得肉疼,不过他很快就会有其他地方也要疼了。 元长渊一脸阴郁地坐在榻边,看到房青玄冒着雨狼狈地跑回来,他缓缓站起来,怒喊:「房子珩!」 「殿下,微臣回来了……」房青玄跑得太快了,胸腔还在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刚失去了父皇的元长渊,此刻脆弱到了极致,他再也承受不住任何人的失去,尤其是房青玄,现在房青玄哪怕是出一点事,他都会崩溃到癫狂。 「为什么要乱跑?」元长渊走到房青玄面前,把人往怀里狠狠一揽,手臂像是铁箍,不断收紧,直到快要将人给碾碎了,才收住劲:「哪也不许去!」 房青玄知道现在不能提江淮民的事,便闭口不言,任由太子抱着。 元长渊抱了会,才意识到房青玄湿透了,忍不住皱眉:「你去哪了?」 一边说着,一边去撕房青玄身上湿透的衣服。 元宝和小旺财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本来是想要好好质问的,可当看到房青玄那冰白柔嫩的肌肤之时,顿时哑然,脑子里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 小旺财问:「要不要让膳房备些姜汤,给大人驱驱寒。」 元宝往屋里头一指,屋里头时不时传来剧烈的声响,在门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大人等会指定出一身的汗,汗都发出来了,没必要再喝姜汤,弄点人参鹿茸给大人补补身子倒可以。」 小旺财懂了,转头去通知膳房,好好炖一锅补汤。 现在正是举国哀悼的时候,房青玄觉得不能让太子过度放肆,便一直在喊停,喊到差不多五十句的时候,太子才停下。 房青玄眼里还含着泪珠,泫然欲泣的模样诱人至极,说话声也是沙哑的:「殿下,皇上的灵柩还未入皇陵,怎可荒…淫无度…」 皇帝尸骨未寒呢,太子就在后宫乱来,这不合适,传出去了,民心又要动盪了。 元长渊用温热的帕子给他擦擦汗:「父皇一定很想要孙子,我只是在完成他的遗愿。」 房青玄:「………」 太子能说玩笑话了,证明已经从阴霾中逐渐走出来了。 房青玄松了口气,只要殿下高兴,倒也罢了。 小旺财把补汤端进来:「殿下,大人,这是膳房炖了三个时辰的补汤。」 第150页 房青玄看了眼,这确定是给他补,而不是给太子补吗。 太子万万不能再补了,简直要了他半条老命。 第87章 怒不可遏 底下一直隐隐传来痛楚,房青玄没法端坐,只能倚靠在太子怀中,他身上仅着一件白色中衣,领口处已被太子给拉起来了,看不到那满身骇人的痕迹,不过他脸上的绯色,以及被濡湿成一簇一簇的睫羽,还是能说明一切。 小旺财不敢乱瞧,低垂着头,侍立在一侧。 元长渊舀了一勺炖煮得金黄浓稠的补汤,放在嘴边吹凉,再餵给房青玄喝,他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阴郁,整个都柔和了。 房青玄将嘴唇覆上去,抿了一口。 两人都穿着寝衣,互相依偎着的画面十分温馨,小旺财长出了一口气,果然只有大人能安抚着殿下。 房青玄也放松了下来,将自己融进太子的怀中,享受着短暂的宁静祥和,可他刚一放松下来,头顶上就传来了太子低沉微哑的声音:「子珩,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都如实交代了,不然,我会要到你说出来为止……」 房青玄只觉得某处更疼了,他一点也不怀疑太子的话,因为太子真的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所以他最好还是识相一点:「殿下,微臣本不想瞒你……」 江淮民做的错事实在太多了,单拿出他多次刺杀房青玄这件事来说,就足以让太子将江淮民给千刀万剐了,更何况元庆帝还是被江淮民给间接害死的,太子还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挖出祖坟反覆鞭尸。 而现在天下的局势,还很需要江淮民,只有他才能稳住底层学子,这也是房青玄一直不敢告诉太子的原因,毕竟以太子的秉性肯定会亲自提刀去砍,谁都拦不住。 房青玄反覆斟酌了许久,才扭头过去,主动在太子的嘴唇上印了一个吻。 元长渊眼神微微发暗,刚熄灭下去的欲望又熊熊燃起来了:「看来你瞒着我的事情很多。」 房青玄知道太子肯定会很生气,决定先把人安抚住,于是又亲又蹭了好一会,随后勾着太子的脖子说:「微臣只是有自己的考量。」 房青玄越是百般讨好,就说明瞒着的事情越严重,元长渊的欲-火逐渐被怒火给取代,两团火几乎快要把他给烧干了,他沉下脸来:「子珩,你不信任我?」 房青玄解释说:「这与信任并无关系。」 元长渊还是冷着脸:「那你说。」 「若是殿下觉得微臣做得过分了,惹您生气了,微臣愿意去受罚,让微臣将御史台所有刑罚再受一遍都行,但请殿下听完后,能为大局考虑,只罚微臣一人,莫要冲动。」 房青玄从太子怀中挣脱出来,爬到床榻里边,跪下。 元长渊伸手想要把他拉回来。 房青玄往后一躲:「请殿下允许微臣跪着说。」 「你后面不疼了是吧!」还没等房青玄说事,元长渊就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了,因为他感觉房青玄不信任他,这一点比任何事都更能让他窝火。 刚才勐地挣扎,确实是牵扯到了痛处,但房青玄现在顾不得皮肉上的疼,他就怕太子听完会生气会冲动。 元长渊强行把他虏到了怀里,双臂交叉箍住:「你明知我捨不得你受苦,还故意说要去受罚,是想要威胁我吗?」 「微臣没有威胁殿下的意思。」房青玄长嘆了一口气:「殿下静心听罢。」 房青玄被束缚在太子的怀中,身体动弹不得,只有嘴巴能动,他张开被亲得殷红的唇瓣,将真相告知给太子:「陆修竹曾找过江淮民,告诉他,江元已经无药可救,唯有将其彻底打碎,再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国度,才能真正的天下太平,江淮民因为对皇帝彻底失望,所以就听了陆修竹的建议,想要毁掉江元,让天下大乱,殿下把徐州治理得很好,江淮民就派人去教唆东家涨租子,制造动盪………」 房青玄说了很多,他说得越多,就感觉太子抱着他的那双手臂收得越紧,紧得他快要无法唿吸了。 房青玄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江淮民组织天下文人学子来元京游行,最后逼迫皇帝同意变法……那个小庆子原是芸妃身边的内侍,而芸妃是江淮民的三妹……江淮民安排小庆子去挟持皇上,但没想过要杀害……只是没想到皇帝竟然自己跳了下去,血祭宫门了……」 说到这里,房青玄感觉太子在不可抑制地颤抖,这是愤恨到了极致。 房青玄忙抓住太子颤抖的手臂,轻声安抚:「殿下,我知道你应该很想杀了江淮民,但天下还不能缺了他。」 元长渊双目猩红,额头青筋暴跳,怒目横眉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江淮民,罪不可赦,诛九族都不为过。 元长渊起身,从木架上取下自己的深渊剑,怒气沖冲要去找江淮民:「我要杀了他!」 房青玄想要上前去拦,可不小心扯到了后面的痛处,再加上他腿软,甫一落地就跌倒了,而太子已经走出了殿门,门外的内侍无一人敢拦。 房青玄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大喊:「元宝!元宝!去拦着殿下…」 元宝听令上前去拦:「殿下,失礼了。」 元长渊重剑一挥,竟直接打掉了元宝的佩剑。 元宝见自己拦不住了,只得作罢,回到殿内,将大人扶起来:「大人,属下没能拦住。」 第151页 眼看着太子已经怒马直朝着江淮民府上去了,房青玄慌张说:「我要去御史台。」 元宝不懂大人去御史台干什么。 房青玄推了一把元宝:「快去追殿下,告诉殿下,我会替江淮民在御史台受刑,快去!」 江淮民现在不能死,死了谁来安抚那些文人学子。 元宝听话,骑马去追。 房青玄由小旺财搀扶着,坐上了轿子,前去御史台。 御史大夫正坐在大堂内审问犯人,只见房青玄仅穿着单薄的中衣就跑来了,由于脚软,过门槛的时候,还被拌了一下,竟直接跪下了,整个狼狈不堪。 御史大夫魂都吓没了,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肝宝贝,是未来的皇…皇后……怎能跪他。 御史大夫放下惊堂木,连滚带爬走下去,给房青玄磕三个响头:「房大人这使不得,使不得………」 房青玄顾不上仪表,跪在地上没动,也没去扶起御史大夫,只说:「我犯了错,前来受罚,御史大人将我当犯人对待就可,拿刑鞭来吧,先领一百鞭。」 御史大人又勐磕了三个头:「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万万使不得!」 房青玄不容拒绝地呵道:「快去!」 御史大夫趴在地上:「太子殿下若是怪罪,实在担待不起。」 房青玄说:「就是殿下让我受罚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御史大夫没法再拒绝,只是想不通殿下怎么捨得罚自己的宝贝了。 小旺财也完全不信,在一旁哭哭啼啼地问:「大人,殿下真的让您受罚了吗?」 只是苦肉计罢了,若是他不这么做,怎能平息太子无制的怒火。 房青玄跪趴在地上:「我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受罚也是应该的。」 江淮民害死了皇上,是太子的杀父仇人,可他却要保江淮民,他这么做岂止是过分,别说领一百鞭了,让他受尽所有刑罚,都不足以平息太子的怒火。 房青玄也知道平息不了太子的怒火,当看到御史大夫拿着那条带刺的刑鞭过来时,他咬了咬牙说:「打吧,往死里打,留我一口气在就行。」 「不要,大人…不要…」小旺财张开手拦在房青玄面前,不准他们行刑:「太子殿下根本没说要罚,谁都不准动手。」 御史大夫也是左右为难。 房青玄呵道:「打!」 小旺财急道:「不准打!你们都不要命了,不准打!」 另一边,元宝快马加鞭追上了太子。 太子以为他又要阻拦,直接拔出深渊剑,怒呵:「拦我者死。」 元宝没敢拦,往旁边退了退,道:「殿下,大人已经去御史台替江淮民受罚了。」 「什么!」元长渊勒住了缰绳,将马停下:「你怎么不看好他!」 元宝垂首:「殿下快去拦吧,大人说要把所有刑罚都受一遍……」 元长渊立即扭头前去御史台。 御史大夫迟迟下不去手,房青玄就威胁道:「你若是不想看到江元灭国,就别再犹豫。」 这话把御史大夫吓得不轻,灭国这两个字怎能轻易说呢:「房大人,休怪。」 说罢,御史大夫便转过身去,一挥手,让人行刑。 刺鞭比普通的鞭子抽打得要疼得多,上面带着倒刺,深深扎进肉里后,倒刺会把皮肉都给划开,只需抽几鞭,便会鲜血淋漓。 小旺财哭着扑上去想要挡,但被拦住了,他只能无能嘶吼:「住手!住手!」 房青玄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受着,薄薄的中衣已经被鲜血给染红。 不真的受刑,太子又怎会心软呢。 打了十几鞭,御史大夫就让人停下了,他实在动不下这个手。 房青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他双手撑地:「继续!」 「房子珩!」元长渊大步迈进了刑堂,见到房青玄跪在地上,后背被抽得鲜血淋漓,薄薄的中衣已经破裂,他心脏勐地一抽,又骤然一停,接着发出一声震破所有人耳膜的大喝:「谁干的!谁给你们的胆子!」 御史大夫颤巍巍软倒在地:「太子殿下,是…房大人自己要领罚……」 房青玄没有回头看太子的脸色,趴在地上说:「殿下,江淮民还不能死,微臣愿替他受罚,殿下有多大的怒火,都可以撒在微臣身上,一百鞭不够…就两百鞭……一千鞭……」 第88章 无妻徒刑 元长渊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筋骨暴突,那张俊美的脸被寒霜覆盖,他周身的空气仿佛凝滞,冰冷的气息自他脚下蔓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发抖,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御史大夫更是抖成了筛子。 房青玄没有回头去看太子的脸,但也能想像到是何种脸色,他跪在地上没有动,继续摆着受刑的姿势。 良久,才听到太子殿下压抑着怒火说:「这是在罚你,还是在罚我。」 元长渊真的怒到极点了,他平时一点苦一点疼,都不敢让房青玄受,初夜之时,房青玄那处稍微撕裂开,流了一丁点血,他都心疼了好半天,事后自责不已。 而现在房青玄满背都是血的跪在自己面前,这分明就是在罚他,元长渊心口一阵抽痛,脸上的盛怒和暴戾,让在场全部人瑟瑟发抖,他再度暴呵:「谁打的!」 拿着刑鞭的小卒,冷汗直流,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 第152页 房青玄说:「殿下,是我自愿受罚,与其他人无关。」 元长渊狠道:「房子珩,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房青玄垂首:「殿下要杀要锅,悉听尊便。」 「全都滚出去!」元长渊怒吼一声。 刑堂里的人全都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元宝和小旺财也都出去了,偌大的刑堂里就只剩下跪在地上的房青玄,以及怒到极点的太子殿下。 刑堂里摆着各色的刑具,光是鞭子都有十几种,各种材质的都有,且上面均被沾染上了斑斑血迹,不知有多少人被这些刑鞭打得皮开肉绽,叫苦不迭。 房青玄见太子正在挑选刑鞭,脸上不禁闪过一丝错愕,殿下是准备亲自对他行刑吗? 房青玄心口处隐隐作痛,那种被针扎的感觉,再次出现了,谁对他行刑都可以,反正他只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已,但太子亲自行刑的话,对他来说是身与心的双重折磨。 也罢,就让殿下在他身上把怒火都发泄出来吧,他做的事情的确有些过分。 房青玄双手撑在地上,十指紧握成拳,心情复杂。 元长渊挑了一根新的鞭子,上面还没有犯人的血迹,干干净净的,很适合房青玄。 太子的黑金靴出现在他眼前,房青玄顺着黑金靴往上看,只见太子已经挑好了鞭子,那根鞭子细长且柔韧,是极好的刑具,打在身上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却足以让犯人受尽皮肉之苦,比一般的鞭子疼太多了,看来殿下是真的生气了。 房青玄身体微微颤慄着。 元长渊拿着鞭子,挑起他的下巴:「还没开始,就害怕了。」 房青玄的脸被迫抬起来,他没有去直视太子,眼睛往下看,浓密纤长的睫羽遮住了他发红的眸子,他并非是害怕,而且难过…… 这种感觉,无异于死在心爱之人的手中。 房青玄紧抿着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元长渊蹲下身子,双手捧起房青玄的脸:「你以为我要打你?」 房青玄抬起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看向太子:「?」 元长渊冷笑一声:「没那么简单。」 房青玄:「…………」 他真以为太子会亲自行刑,但没想到太子挑了一根又细又长的刑鞭,只是为了把他绑起来。 「殿下…」房青玄轻轻挣了两下,没挣脱,反而把自己被勒疼了。 元长渊怎么可能捨得动手行刑,但他有另一种惩罚方式,也是他独有的。 元长渊抱起被绑住的房青玄,将人带上了审讯台上。 门外的御史大夫焦急地来回踱步:「太子殿下怪罪下来,我等人头不保。」 小旺财擦干眼泪,不停地往刑堂里面瞄,带着一点哭腔:「大人背上的伤,得及时上药才行。」 元宝双手抱臂,也是一脸担忧:「殿下会不会对大人动手。」 三人各说各话,互不耽误。 而此刻的刑堂里面,没有他们所想像的血腥场景,而是满堂春色。 元长渊俯下身,在房青玄满目疮痍的背上亲吻,好在御史大夫暗中给行刑的小卒使了眼色,收了一些力道,而且只打了十几鞭就停下了,所以伤得并不严重,只是刺鞭上的倒刺把皮肤表皮划开,流了不少血,看上去比较触目惊心罢了。 元长渊将血舔干净后,见并不是很严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估计养个几日就能好了,还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元长渊手臂绕到前面,捏住房青玄的下巴,把人掰过来:「把我气死了,你就得守寡了。」 房青玄总是有各种办法,让他又生气又心疼,有时候他真想直接把人给弄死算了,这样就能乖巧听话地待在他身边,不会做他不喜欢的事,也不会说他不喜欢听的话。 房青玄张开嘴,声音里夹着稀碎的哭泣:「殿下,江淮民还有大用……能否饶他一命。」 「房子珩,你气人的本事又上了一层楼,都这种时刻了,你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那江淮民就这么值得吗?」 一提到江淮民,元长渊眼中的戾气更重了,他狠狠一顶又道:「我就算现在饶了他一命,以后迟早还是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到时你就别想再替他求情了。」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他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殿下,嗯…这其中有许多值得猜疑的地方,不能直接就给江淮民定罪,嗯…」房青玄觉得很多事情都存疑,不能全都盖在江淮民的头上。 「就算父皇不是他有意要害死的,可他曾多次对你下手,我仍是不能饶了他性命。」 就如江淮民所说,太子并非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有仇必报。 房青玄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刑堂外面又多了一人,那人正是廖凡廖大夫,他是被元宝抓过来,给大人治伤的。 廖凡一脸吃惊地问:「太子正在里面对大人行刑?」 他之前瞧着太子分明对大人疼爱有加,现在怎么捨得亲自行刑了。 小旺财一想到大人在里面受刑,眼泪止不住地流:「大人明明没有犯错。」 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旁观者都不懂,只知道太子因为什么事情很生气,然后对大人用了鞭刑,如此一看,太子殿下简直就是人渣,得判无妻徒刑。 过了一个时辰后,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旺财。」 第153页 小旺财一个警醒,走了进去。 片刻后,小旺财又出来了。 元宝上前问他:「怎么样?」 小旺财红着脸:「大人没事,只是有点饿了,殿下让我去备些茶果子给大人用。」 「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先行告退。」廖凡出来打了个酱油,留下一瓶膏药就走了。 元宝拿着那瓶膏药走进去,进去之后,才知道小旺财方才为什么要脸红了。 房青玄披着太子的外衣,坐在太子怀中,露在外面的足,也被太子一手握住,没有一寸肌肤暴露出来,全都被遮掩得严严实实,这样的画面看着倒还好,只是空气里瀰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以及那暧昧的气氛,让人一下就猜到方才发生过什么。 元宝把药膏送上去,便退下了。 元长渊帮房青玄上完药,小旺财正巧端着茶果子来了。 受了那么多苦,得吃一点甜的,茶果子甜甜腻腻,一般都是就着浓茶一起吃的,但房青玄嗜甜,就这么吃也不觉得腻。 元长渊抹掉房青玄嘴边的残渣:「江淮民的命,我暂且留着。」 房青玄虚弱回道:「多谢殿下。」 江淮民听说了房青玄为了保他,主动去御史台受刑的事情,心中又感动又惭愧,当天他就主动进了宫,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 现在太子还未登基,仍住在太子东宫里,听内侍禀报,称江淮民在外求见。 元长渊的杀心又冒了起来。 房青玄握住太子的手:「殿下答应过我的。」 元长渊收起杀心,在房青玄脸上亲了一下,随后让内侍把江淮民给带进来。 江淮民恭恭敬敬地跪下拜见:「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元长渊压抑住暴戾的情绪,冷冷一瞥,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房青玄知道太子殿下生气,不想开口跟仇人说话,便替太子说道:「殿下愿意给参知大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参知大人可要珍之重之。」 「多些殿下。」江淮民俯身又是一拜,停留一会才直起身:「一年前,陆修竹找到了微臣,跟微臣说灭掉江元后,他们会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完美的国度,好比世外桃源,没有战争和瘟疫,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他们还与微臣说了很多治国的策论,微臣觉得确实可行,就与他们暗中勾结,让江元一步步土崩瓦解……」 江淮民一开始坚持要变法,确实是希望江元更好,到后来还在坚持变法,就是希望江元快点分裂,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一直没开口的元长渊,突然开口打断:「那张羊皮卷上藏着什么秘密?」 江淮民说:「陆修竹曾给微臣看过那张羊皮卷,说羊皮卷上画的领域是天赐之地,在这个领域上面诞生过一个神圣的国度,他们要恢復那个神圣国度昔日的荣光,他只给微臣看过几眼,就收起来了,他死后,微臣派人去他府上找过,但已被太子殿下您先得手了。」 元长渊发出嗤笑:「看来你还没得到顺应天道派的认可,他们连这上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都没告诉你,你到底是怎么会相信他们真的能建立一个完美国度的。」 「他们给微臣说的那些治国策论,让微臣嘆服,那是一种前所未有,极其先进的思想,能有此等思想,绝非凡人。」江淮民就是被那种思想给征服了,才会一心一意地帮着顺应天道派。 房青玄忙问:「什么思想?」 江淮民向太子那边偷觊,随后低头说:「取缔皇室…人人均可参与选举…不论性别身份年龄……人人都有机会当统治者…」 太子并未生气,只是冷哼了一声:「你想当皇帝?」 江淮民埋低头,冷汗直冒:「微臣不敢。」 这种思想确实是过于超前了,只要被提出来,就是砍头的罪名。 第89章 受命于天 「顺应天道派里有高人啊。」房青玄觉得这个邪派不简单,要彻底根除怕是不容易。 元长渊冷着脸:「哼,分明就是一群欲要造反的人,却美名其曰是顺应天道。」 房青玄抬起手,在太子胸前顺一顺:「殿下别生气。」 元长渊一点也不顾忌江淮民的存在,直接握住房青玄的手,十指相扣,再轻轻一拽,就将人拉入了怀中:「子珩,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所谓的先进思想,可行?」 房青玄想从太子怀中爬起来,但没成功,只得躺在太子的臂弯里面说话:「取缔皇室,人人都可通过选举当统治者,这样的想法不仅仅荒谬还很可笑,取缔皇室这一点,微臣暂且不论,只论人人都可选举这一点……」 房青玄话说到一半,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江淮民:「参知大人真以为人人都可参与选举,就是公平民主吗?实际上,当每个人都有机会坐在天下之主的位置上时,像你这样的读书人就更没有出路了,因为那些手里握着大量金钱的商人,他们可以砸钱去收买人心,最后能成为天下之主的,必定不会是你们这些人,到时,士农工商的位置会颠倒过来,商不再是最下等,整个国家都将变成利益至上,我承认这个思想很先进,但是弊大于利。」 江淮民魔怔了的脑子,如同拨云见日,霎时空明:「房大人千古奇才,佩服佩服!」 江淮民就是被那个思想给蒙蔽了,就想着有一天人人都有机会当统治者,可这个思想完全不能细想,只要一细想就全都是漏洞,人人都可以当统治者,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被选上? 第154页 真要这么选起来,他们那些底层的寒门学子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纵使他们满腹经纶,博古通今,可比不过真金白银,那些对治国之道一窍不通的豪强最有可能当选,而商人眼里只有利益,他们一旦坐在统治者的位置上,就会成为一个独裁者,伴随而来的是更高的税收,百姓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士农工商的地位是不能变的,一变社会就乱套了。 越是自由,就越不自由。 人人平等,就是最大的不平等。 百姓要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平等和所谓的自由,他们也不想当什么统治者,他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吃饱穿暖,只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了,谁来当这个统治者都行。 房青玄说:「太子殿下登基后,会先将全国所有的世族豪强一一清除掉,让地方的权利集中到中央,再一步步清查掉所有贪官污吏,以及那些虽然没贪,却也不作为的官员……如此循序渐进,江元必定繁荣昌盛,何必去相信那些歪门邪道。」 「是我愚昧,信了他们的话,犯下了许多错,我江淮民愧对江元百姓,愧对太子殿下,愧对房大人。」江淮民俯身,重重磕头。 就算江淮民认错了,太子眼底的杀意也还是一分都没有减弱,反而更盛了,害死了他父皇,岂是一句知错了就能原谅的,若不是房青玄多次劝阻,只怕太子的剑已经将江淮民给砍成碎片了。 元长渊阴鸷道:「是子珩求我,我才暂且留你一条性命,至于你这条命能留到什么时候,还得看你的表现。」 江淮民的头还抵在地上:「臣定会把犯的错,都弥补回来。」 元长渊冷声说:「我父皇的命,你弥补得回来吗?」 江淮民仓皇解释:「臣并没想过要杀皇上,臣是吩咐过小庆子,让他在太子殿下您回京的时候,去挟持皇上,可他不知道怎的,竟将计划给提前了,还挟持皇上走到宫门上,说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话,那些话都不是臣授意的。」 房青玄早就觉得这个事情很蹊跷了,只可惜何鹤当天就直接把小庆子的人头给砍下来了,现在没办法从死者嘴里追问出,到底是谁授意他的,又有什么目的。 不过房青玄猜应该是顺应天道派的人所为,至于目的,认真想一想便能明白了。 在要造反时,若是不想背上乱臣贼子、谋权篡位的骂名,就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能得到百姓的支持,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 若是当今的皇帝是个昏庸无能的人,那么民心自然会偏向造反者,所以小庆子那天才会当着百姓的面,把元庆帝犯的错全都罗列出来,让百姓们都知道当今的皇帝是多么无能的一个人,百姓也确实是被煽动了,就在民心动摇时,元庆帝血祭宫门,祈求天下太平,强行把民心给掰了回来。 房青玄觉得躺在太子怀里说话不自在,几次挣扎后,总算是挣脱出来了,他低头整理被压皱的衣袍,说:「小庆子或许就是顺应天道派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 如此一来,细思极恐。 顺应天道派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因为小庆子已经在宫里待了十几年。 太子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越来越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个邪派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元庆帝的灵柩被送入了皇陵,太子在一众大臣的催促之下,于三日后办登基大典,接手整个江山社稷。 登基大典当日,本来铅云密布,瞧着随时都会下滂沱大雨,可当元长渊顺着天阶,走到祭坛上时,天竟然一点点放晴了,霞光破开云层,抚照大地。 云层之中,隐约还有东西在浮动,似有真龙显身。 元京城内的百姓本来想要去躲雨的,却没想到天空竟然放晴了,霞光比往日都要绮丽,引得他们朝天上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云层里有条金色的龙,时隐时显,堪称奇蹟。 祭坛下的文武百官,都惊唿此为祥瑞,是大吉之相。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江淮民带头跪下,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的百官全都齐刷刷跪下。 太子殿下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再加之登基时出现的大吉兆,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百姓,都对太子心悦诚服。 元长渊抬头看着天上一束束的霞光,他仿佛在云巅之上,瞧见了父皇的身影,可一眨眼,身影便消弭于无形了。 元长渊把祭酒倒在地上,低声道:「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元长渊丢掉手中的酒樽,转身顺着天阶走下去,黑色繁复的龙袍被风吹得鼓起,让他的身形更显高大,气势磅礴,从今往后,他便不再是那个需要装成纨绔的太子了,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元长渊走下天阶后,又径直走向文武百官。 房青玄只是个七品小官,他按照尊卑,跪在六品文官后面,差不多就是队伍的尾巴上了,他一直跪趴着没有动,等待着皇上一句平身。 等了良久,只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却柔和的声音:「子珩。」 就像平日唤他那样。 房青玄略显错愕地抬头,看着元长渊朝他伸来一只手:「殿……皇上……」 其他官员都保持着跪趴的姿势,头抵在地上,没人敢抬起来,也没有人乱瞄。 第155页 元长渊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没有放下,也没催促。 房青玄摇了摇头,示意元长渊不可以。 元长渊还是没放下手,就这么僵持着,周围的风仿佛静止了一般。 百官都跪得腿麻了,又不敢乱动。 房青玄最清楚元长渊的秉性了,他要是不伸手的话,等会他就要被抱起来了。 牵手和被抱之间,房青玄聪明地选择了前者,伸出手来,搭在了元长渊的手心。 元长渊一收手,牢牢握住。 房青玄被牵着,经过文武百官身边,好在百官们都低着头,没看到他。 就在这时,元长渊说了句:「众卿平身。」 百官们纷纷起身,看向皇上,结果皇上拉着一个七品小官走了。 有许多大臣都还不知道房青玄与皇上的关系,但现在满堂皆知了。 房青玄真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可耐不住元长渊任性,估计他以前那点子事,都要被大臣们给扒出来了。 登基大典结束后,元京城内的百姓都在讨论白日里出现的吉象,而大臣们都在讨论房青玄与皇上的关系。 那本《太子殿下的绝美侍读》瞬间在权贵之间风靡开来,他们从这本小黄-书上,得知了皇上对房青玄,两人很久之前就已经情定终生,也难怪皇上会在登基大典上,公然拉房青玄的手了。 那本小黄-书,通篇的剧情都是捏造的,但内核是真的,元长渊确实是对房青玄情有独钟。 「皇上,您今日过于莽撞了。」房青玄觉得元长渊今日之举,有点疯狂。 元长渊挥退殿内的宫侍,将房青玄压在龙榻上:「我已经收敛了。」 要是不收敛的话,他会直接带着房青玄一起走上祭坛,再向文武百官宣布立房青玄为后,那将更加疯狂。 房青玄轻轻推搡:「您现在是皇上了,有些事,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任性,尤其是天下动盪之际,更应该稳重一些,像今日这般冲动的事,千万别再做了。」 第90章 天下之主 「我都已经是天下之主了,自然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元长渊一对剑眉入鬓,微微挑起时,说不出的俊美邪肆,同时又透着九五至尊的贵气,仿佛这世间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如何就能如何。 房青玄知道元长渊并非是那种沉迷于享受的昏君,可也不能任性妄为,坐在天下最高的位置上,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要为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着想,而不是滥用权利为所欲为。 房青玄啰嗦了几句,劝了元长渊一番,可别刚登基,就留下了话柄,天底下那些文人最爱写皇帝昏庸无道的文章了,若是知道当今皇帝喜欢男子,那么房青玄这个籍籍无名的七品小官,恐怕也要青史留名了,说不定会把他写成那种祸国殃民、迷得君王从此不早朝的角色,他可不想担这骂名。 「微臣是男子,身份上多有不便,在外人面前,只能是君臣的关系,像今日之举,万万不能再有,否则朝廷之中定会有许多反对之声。」 江元之前的许多朝代,可都没有出现过皇帝喜欢男子的先例,没有先例就没那么容易说服那些大臣,尤其是那些思想保守的大臣,必然会激烈反对。 房青玄不想招惹那么多的麻烦,在这种天下动盪的时刻,应该把精力都放到治理国家之上。 元长渊却是一点也没有听进去,霸气狂拽地说了句:「我看谁敢反对。」 他都已经是皇帝了,若是还不能跟自己心爱之人在一起,那他这个皇帝当得又有什么意思。 「皇上,你若是不收敛,那微臣只能请求调离元京。」房青玄不想弄坏了元长渊的名声,他们在私下里可以尽情暧昧,但是在外人面前只能是君臣,只有这样元长渊在史书上才不会留下污点。 房青玄只希望他的君主,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房子珩,你又给我来这一套是不是?」元长渊低下头,狠狠咬了上去,将房青玄的唇瓣咬得殷红,像是快要流血了一般。 房青玄疼得微微拧眉。 元长渊动作放轻,在房青玄唇上缓慢吮吸,边吸边问:「除了拿调任威胁我,你还有其他法子吗?」 房青玄抬起手,搭在元长渊的肩头上:「若是不能调任,微臣只能尽量躲着皇上了。」 「哼!」元长渊用力在他臀上揉了一把。 房青玄喘着气说:「皇上,现在时局不稳,不宜留下话柄。」 元长渊问:「那等天下稳定之后呢?」 房青玄羞涩道:「到时,微臣任由皇上处置。」 元长渊噙着笑问:「上朝时,让你坐在我腿上,也行吗?」 房青玄大惊:「这…这怎能行。」 元长渊也就是说说而已,当然,真要他做,他也做得出,只不过他既然做了,就要做好被后世经久谈论的准备。 虽然元长渊刚登基,但要处理的政务特别多,他也就登基当天夜里与房青玄温存了一番,后面就各忙各的了。 房青玄担任的官职是太子侍读,如今太子已经登基成了皇帝,那么他的职位也该升一升了。 元长渊自然想到了这事,他本想把房青玄升到五品的位置上,职务仍旧是在他身边陪侍,可被房青玄给拒绝了。 房青玄并不想天天围着皇上打转,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他自荐去国子监当学正,教化学子。 第156页 元长渊一开始并不同意,他还是想把房青玄放在眼皮子底下,时刻看着才能安心。 房青玄只得软磨硬泡,甚至不惜出卖色-相,陪着太子玩了很多没有尝试过的新姿势,以腰酸腿软的代价,换来了学正这个职位。 学正只是个八品官职,比太子侍读这个七品官职,还要低了一级,这就是妥妥的降职了。 元长渊想给房青玄再加一个虚衔,从八品升到五品去,可还是被拒绝了。 从七品降到八品去,正合房青玄的意。 那日的登基大典上实在是太高调了,房青玄若是直接从七品升到五品,哪怕只是虚职,也会引来闲话,会让那些兢兢业业却迟迟升不了官的官员们心寒。 让他们觉得他是出卖色相才换来的官职,如此还会带坏风气,往后恐怕会有更多官员效仿他,不再想着干实事,就想着怎么装扮得漂亮点,怎么入皇上的眼。 元长渊饱餐了一顿,心情很好,就什么都迁就房青玄了。 于是房青玄就出现在了太学里,穿着一身白色的儒衫,所有学正穿得都一样,皆是一身的白,没有其他任何装饰,简朴至极,但这一身穿在房青玄身上,却如谪仙踏月落入凡尘,他的课上,所有学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房青玄一手捧着书,一手拿着戒尺,经过一名学子身边,见这名学子口水都流出来了,便用戒尺敲了一下他的头:「起来,将我方才讲过的,重述一遍。」 「啊?!」那名学子茫然地站起来,眼神瞟到旁边,想让好友帮一帮自己。 好友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房青玄见他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出去罚站,把书也带出去。」 虽然房青玄看着温柔可亲,但他冷下脸的时候,还是挺可怕的,那名学子只得乖乖听话,拿着书去罚站了。 房青玄讲的都是有用的东西,除了个别看痴了的学子没有在听,其他学子都听得很认真。 房青玄将那群学子中听得最认真的那个,给单独留了下来。 他来太学里,当然不是简简单单来教书,而是为皇上物色有用的人才,将来能为皇上所用。 其他人都走了,那名被单独留下的学子,站起身,恭敬地见礼:「房先生。」 房青玄将戒尺放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学子道:「学生姓孟名晚,家住城西,父亲孟启在谏院任职。」 房青玄说:「我与你父亲没怎么来往过,不过我有一位同窗好友,也在谏院,托他的关系,与你父亲见过几次。」 「先生竟然知道我父亲。」孟晚很是惊讶,他父亲宦海沉浮了十几年,仍然还是个九品芝麻官,属于埋头干实事的那一类型,不邀功也不媚上,所以一直都未能升官,在朝廷里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房青玄笑着点点头:「你父亲是个干实事的好官。」 孟晚不知是激动,还是心酸,竟眼红了:「我父亲在谏院当了十几年的小官,就是因为一直埋头干实事,才升不了官的。」 房青玄失笑说:「可不能这么想,现在不同往日,新规马上就要下来了,只有干实事的官员,才能有出路,那些不作为的官员迟早会被取缔。」 「真是如此吗?」孟晚对朝廷早就失望了,他一度不想入仕,想着要去经商,但被他父亲强行给送进了太学里,逼着他走上仕途。 孟晚以为自己的前途会与他父亲一样灰暗,可他幸运地遇到了房青玄。 房青玄当晚坐着马车,悄悄入了宫。 元长渊叫人把政务都给搬到了寝殿,从早忙到晚,都未休息过,他父皇留下的烂摊子属实有点多,最大的问题就是国库里没有银子了。 元长渊看得头疼。 这时,一阵清甜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鼻腔,等他反应过来时,房青玄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并温柔地唤了他一声:「皇上。」 「子珩,你来得正好。」元长渊放下手中的奏章,将人拉到怀中,笑着说:「有样东西要给你。」 下午何鹤到宫里来了一趟,给元长渊送了一样东西,是元庆帝临终前託付给他,让他送给房青玄的,但元庆帝死后,大伙都在忙,没空送过来,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房青玄斜倚在皇上怀中:「什么东西?」 元长渊从袖子拿出一个雕花小木盒,当着房青玄的面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枚凤凰玉扣,凤凰图样只有皇后才能佩戴,房青玄一下便猜出来这是先皇后的遗物。 「这是父皇送给你的,原本是我母后留下的嫁妆。」元长渊把那枚凤凰于扣拿起来,嘴角带着浓浓笑意,提到先皇时,也没有露出哀伤,因为他父皇认可子珩了,所以他心情特别好,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住。 房青玄却没法同元长渊那般开心,他惊慌地推拒:「如此贵重的东西,微臣受不起。」 「父皇都认可你了,你自然受得起。」元长渊二话没说,就要戴在房青玄身上。 「这可是皇后才能佩戴的,微臣只是臣子,岂能戴。」房青玄一个劲拒绝,眼中惶恐不安,避之不及,仿佛这不是赏赐,而是刑罚。 房青玄从未想过要当什么皇后,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辈子就更不可能了,所以皇后才能佩戴的饰物,他是万万都不会戴的,还是……还是留给真正的皇后吧,毕竟皇上不可能一辈子不娶妻。 第157页 「子珩,没关系,你私下戴给我看就行。」元长渊的笑意一分不减,是打心底的高兴。 第91章 惊为天人 房青玄不想泼元长渊冷水,可私下戴皇后之物也是僭越了,他仍是摇头:「皇上,这不可。」 「私下戴给我一个人看,有何不可。」元长渊的态度十分强硬,将人摁在腿上,强行把那枚凤凰玉扣,系在房青玄的腰间。 房青玄穿着一身白色儒衫,清雅至极,腰上多一枚价值连城的凤凰玉扣后,添了几分贵气,但也不免落了俗,与他并不是很适配,或许换上更华丽的服饰,才能衬得起这枚贵重的玉扣。 房青玄欲要把凤凰玉扣给扯下来,却被元长渊钳住了双手,并将他整个人压到了摆放政务的书案上,高高叠放的奏章散落一地。 房青玄惊唿一声:「皇上!」 元长渊脸上愠怒:「房子珩,你就不能听话一点,我让你戴你就戴着,别说是皇后之物了,就算是我身上这套龙袍,你都穿得。」 房青玄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能说元长渊是真疯了,他怎可穿龙袍,别的事情元长渊疯一疯倒也没什么,这种事情上可不能再那么疯了。 「皇上,请放开微臣!」房青玄力气比不得元长渊,只能一阵徒劳地挣扎着。 元长渊钳住他的双手举过头顶:「别逼我。」 房青玄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弱,随后一动不动地躺在案上,躲闪地将视线看向旁边明明灭灭的烛火。 元长渊起先还挺高兴的,现在被磨完了,阴着脸说:「看着我。」 房青玄眼眸低垂,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撒下一大片的阴翳,听到元长渊的话,他缓缓抬起眼皮,一双被水洗过般明亮的眸子,映出元长渊带着怒气的俊脸。 元长渊被这双含水的眸子看得瞬间心软了,凑上去,落下几个细密的吻。 房青玄被吻得睫羽轻颤。 元长渊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转而问:「那群学子可否有人对你不敬?」 国子监里好多官宦子弟,被家里给惯坏了,一个比一个的骄纵桀骜,一般人可压不住他们。 房青玄自然也遇到过一两个,但他不愿跟皇上告状,便摇头说:「无人对微臣不敬。」 元长渊抬手,将房青玄脸边散落的髮丝,轻轻地撩到耳后:「若是受委屈了,要告诉我。」 房青玄总是因为元长渊一两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而动情,就如现在,他心跳得极快,那股埋藏在心底,被他有意克制的情意,像井喷了般,爆发了出来。 房青玄想抬手勾住元长渊的脖子,将自己送上去。 可双手都被钳住了,于是他抬腿,勾在元长渊腰间,轻轻摩擦了两下,这样的举动稍显放荡,是平常的他,绝不会做的事情。 房青玄又将头埋在了元长渊颈间:「皇上。」 元长渊唿吸一滞,他勐地将桌上的奏章全都扫落在地上。 房青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些期待又紧张。 殿外,小旺财顶着一张娃娃脸,手挽拂尘,故作老沉,其他内侍毕恭毕敬地上前来,给他捏肩捶腿,趁机打探皇上的喜好,这样就能更好地留在皇上身边伺候。 小旺财没什么心机,就什么都跟他们说了。 「皇上喜爱的东西不多,唯爱……房大人。」 房青玄夜里悄悄进宫,并在皇上的寝殿里待到了现在都还未离开,内侍自然也猜到了。 小旺财警告地瞥了他们一眼:「可不要出去乱说,守口如瓶知道吗,守口如瓶。」 内侍们纷纷点头,这点规矩他们还是知道的。 一直到破晓时分,房青玄才被元长渊抱着走出寝宫。 内侍们亲眼看着皇上将房青玄抱到马车上,随后马车一路驶出宫门,那些内侍匆匆瞥到了房青玄的脸,都觉得惊为天人,长得如此貌美,也难怪能得皇上圣宠,只可惜是个男子,若是女子好歹能入宫为妃,有个实在的名分。 内侍们心道可惜,有个嘴没把门的,把这话说给了小旺财听。 小旺财生气地用拂尘抽了他几下:「房大人是男子有什么可惜的,男子就不能入宫当皇后了吗,江元好像没规定男子不能入宫吧。」 被抽了的那名内侍,忙自扇耳光:「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该打。」 小旺财因为生气,所以说得很大声。 正巧被挪步出来的元长渊听见了。 门外内侍惶恐地跪下,宫里最忌讳在背后议论了,背后议论也就罢,若是被皇上亲耳听到了,怕是都要被责罚了。 小旺财发现皇上就在身后,也是一惊,急忙跪下。 其他内侍都以为小旺财要被皇上责罚了,毕竟只有他说得最大声,甚至还说出男子也能为后的话,这种话怎么能说呢。 元长渊啥也没说,抬步走下玉阶,朝着宣政院的方向走去。 小旺财手忙脚乱地拿起拂尘追上去,其他内侍也都跟上。 见皇上并未生气,大伙心里也有个度了,恐怕皇上也有立男子为后的想法。 上台阶时,小旺财想要上前去搀扶,被元长渊一脚给踹开了:「宣六部尚书前来觐见。」 「是。」小旺财在地上圆熘地滚了一圈,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灰尘,麻熘地去宣旨了。 工部尚书沈户还关在大牢里,工部侍郎袁微也还在牢里,所以只有其他五部的尚书来了,其中最年轻的就属礼部尚书苏又卿,他有个妹妹号称元京第一美人,曾被先皇指婚给如今的皇上,可被皇上拒绝了。 第158页 元长渊的视线直接略过了苏又卿,放在其他四部的身上:「工部尚书沈户贪污公款数千万两银子,如此大的数目,叫朕都瞠目结舌。」 元长渊将工部尚书贪污的证据,摔在了他们四人面前,这个证据就是侍郎袁微写的,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任谁来了都没法给工部尚书辩护。 吏部尚书捡起帐目翻阅了几页,再传给刑部尚书,几人传阅完,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传到苏又卿手中,他直言不讳道:「六部如同皇上的手足,手足出了问题,就无法行走,依臣看,不同藉此机会彻查六部。」 其他四部的尚书,一齐瞪眼看向苏又卿,说好一起贪污受贿的,你怎么洗心革面了,叛徒!叛徒! 苏又卿都开口了,他们若是直接反对,反而让皇上怀疑他们做贼心虚,只得硬着头皮附和:「苏大人所言极是。」 「看来众卿都光明磊落,竟主动要求朕彻查,甚好甚好。」元长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 四名大臣只觉得后背发凉,真要查起来,他们就没一个是清白的,到时就要看皇上敢不敢对他们下手了。 几人冷汗涔涔地走出宣政院,被外头的日头一晒,手脚才稍微回温。 吏部尚书狠狠瞪着苏又卿:「皇上若是真查起来,你以为你能讨到好吗?」 「诸位还是想办法把窟窿都填起来吧,皇上可比先皇要有魄力得多,先皇不敢得罪世家,所以一再宽容你们,对你们做的那些烂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皇上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该抄家的抄家,该杀头的杀头,工部尚书沈户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诸位好自为之。」 苏又卿发出朗朗笑声,边笑边走了,还好他提前抱住了房青玄那条大腿,所以就算他被污衊了,苏家也不会有事,这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房青玄被元长渊折腾了一夜,后边疼得没法好好走路,讲课时,他都只能坐着,但也不敢坐实了,得用手撑起上半身,不然压着也疼。 房青玄正在讲前朝的一个典故,底下的学子听得认真。 等他讲完之后,底下有一名学子发问:「为了一名女子而丢弃一座城池,那名女子是不是跟先生一样好看。」 另一名学子说:「要是我,我也能为先生放弃一座城池。」 房青玄听完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一座城池,几十万百姓的性命,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原本嬉皮笑脸的学子,见房青玄生气了,都低下了头。 下了学,那名说愿意为先生放弃一座城池的学子,主动找到房青玄:「先生家住哪里,要我送您回去吗?」 这名学子是吏部尚书的儿子,名叫秦匀。 房青玄拒绝了:「不用。」 被拒绝了,秦匀也没有走开,依然跟在房青玄身边:「先生要不要随我去府上坐坐。」 房青玄摆手:「代我向尚书大人问好便够,今日不便,改日再登门拜访。」 秦匀殷切地说:「我听闻先生之前被赵松远那小子欺负了,要不要我帮先生讨回来。」 元京城内的世家子弟都玩得很好,秦匀和赵松远是好友,他知道赵松远迷上了一个年纪有点大的男子,他还因此嘲笑过赵松远是飢不择食,但现在见到房青玄本人之后,才发现赵松远还真是有眼光,他当初不该嘲笑的。 房青玄拱手,拒绝道:「不劳烦公子,我先走一步。」 房青玄忍着后边的痛,加快脚步先走了。 秦匀在原地站定,痴痴地看着房青玄飘然离去的背影,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谁不想拿在手心把玩几下呢。 第92章 琼浆玉液 马车缓缓驶到一座小院前,元宝轻巧地跳下马车,再回头掀开帘子:「大人,到了。」 房青玄从车厢里出来,搭着元宝的手臂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眼面前那座寻常的小院,几步上前,亲自敲门。 「来了!」院中传来妇人的声音,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过后,院门被打开了,袁夫人见门外站着的人是房青玄时,顿时喜上眉梢,忙错开身,请人进去:「大人近来可好。」 房青玄刚从国子监下学,想起自己之前还交了两个学生,正巧今日得空了,便过来看看。 房青玄一手执玉骨扇,一手负在身后,随袁夫人走进厅房,边走边说:「近来事务繁忙,一直未能得空。」 房青玄说过等他下次回到元京时,会来考袁佐袁佑的,结果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根本没时间过来。 袁夫人邀房青玄落座:「大人,我家官人何时能出狱?」 房青玄安抚道:「夫人无需担忧,等皇上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自然会想起袁侍郎,到时袁侍郎不仅能安然无恙,说不定还能升官。」 袁夫人眉间的忧色一扫而空:「妾身只希望官人平安无事。」 府上的丫鬟把袁佐袁佑给叫了来,两人见到房青玄,一齐跪下行礼。 「起来吧,有些时日不见,似乎都长高了。」房青玄看他们二人的目光,满是欣赏。 袁佐率先开口说话,声音听着沉厚了许多,没了少年时的清脆:「先生,您当初留给学生的题,学生已经理解了。」 房青玄端起茶,吹了吹:「说来听听。」 袁佐挺直腰杆,开口说道:「忠字,上面一个「中」,下面一个「心」,是中心不二之意,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是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忠,如同先生一般尽心竭力地追随皇上,这也是忠。」 第159页 房青玄嘴角微微勾起:「不错。」 袁佐得到表扬,也只是矜持一笑,并未自满。 房青玄又看向一旁的袁佑:「你呢?」 袁佐袁佑虽然是双生子,但是弟弟袁佑却没哥哥那么高,也还没到变声的时候,说话带着明显的稚气:「忠就是忠诚忠心之意,忠于某一个人,或忠于某一件事,都可以说是忠字,学生以为忠就是字面上的意义,但每个人忠的东西却不一样,有精忠报国者,有忠于职守者,也有忠贞不渝者,他们都可以说是忠。」 房青玄抿了一口茶,嘴唇微微湿润,他笑着:「没错,忠就是字面上的意义,关键就在忠于谁,所以……你们找到自己要忠于一生的事了吗?」 袁佐袁佑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异口同声道:「忠于国。」 「不。」房青玄否认了他们。 两人皆是一脸错愕,他们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连旁边的袁夫人都愣住了:「大人,这不对吗?」 房青玄放下茶杯,说道:「忠于国自然是没什么不对,但还得忠于君,仁德之君治理的国家,才有忠的必要,否则就是愚忠,所以要先忠于君,再忠于国。」 袁佐袁佑恍然大悟:「学生明白了。」 房青玄欣慰地点头:「我如今在国子监担任学正,你们二人明日起,去太学报导吧。」 国子监是顶级学府,权贵子弟通过一轮简单的考核就能进去,但底层学子需要通过科举考进去或是本地的官员举荐,元庆帝在位时,对招生制度进行了调整,权贵子弟入学要求更严格了,不仅需要考核,还需要有人举荐,赵松远就没能进去,他倒不是没人举荐,单纯就是考核没通过。 而袁佐袁佑就是没人举荐,他们父亲醉心于算术上,不屑于跟同僚搞好关系,所以没有其他官员举荐他们二人,他们二人本打算等到明年科举的时候考进去,但有了房青玄的举荐,便不需要考了。 袁夫人带着两个儿子再次跪下叩谢:「大人大恩大德,妾身铭记于心。」 房青玄上去扶起她:「夫人,快请起。」 天色不早了,袁夫人硬要把房青玄留下用饭。 房青玄心里念着他的皇帝,便执意要走,袁夫人只得匆匆给他打包了一份糕点送上。 正在与金银叙旧的元宝,走到房青玄身边,问:「大人,金银可以跟我们一块走吗?」 袁氏一家早就没了危险,无需再让金银留下保护他们了,只是这段时间太忙,忘了把金银召回罢了。 房青玄跨上马车,掀开帘子,笑着对元宝说:「准你们一天假,好好去玩吧。」 元宝却摇头拒绝:「我们不能离开大人身边,大人不如让皇上赏我们一壶好酒,据说宫里的酒千金难买,喝一口,神仙都能醉倒,属下真想尝尝。」 房青玄一口答应:「好。」 天黑了,马车在夜色的掩映下,驶入宫中。 元长渊早已等候多时了,一边等一边处理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摺,见房青玄来了,忙放下政务,提前张开手,等着美人入怀。 房青玄俯身,靠进元长渊怀中:「皇上,宫中的酒可否赏微臣一壶。」 元长渊双臂收紧:「你想喝酒?」 「微臣不胜酒力,只是想让金银元宝他们尝尝,他们跟在我身边已有多日,可微臣还未给过他们什么赏赐。」房青玄自身财力有限,给不了好东西,只能来元长渊这里讨要了。 元长渊赏了房青玄十壶宫廷玉液,房青玄再赏给金银元宝他们。 「子珩,你是不是也得赏我点什么?」元长渊厚着脸皮讨好。 房青玄脸色倏然红了:「皇上想要什么?」 元长渊坏笑着:「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房青玄目光躲闪:「微臣愚笨。」 元长渊说:「我的子珩怎么可能是愚笨之人。」 房青玄小声抱怨了一句:「皇上连要好几日了。」 元长渊说:「才没有好几日,前日你不是没进宫吗,算上今日,不过也才连着两日罢了。」 前日房青玄确实是没有进宫,宿在了国子监的号房里,为什么他会宿在号房,还不是因为大前日,被元长渊给折磨狠了,得休息休息吗。 房青玄用极小的声音道:「微臣…疼…」 「我又没有胡来,怎么会疼呢?」元长渊可不是一上来就直入主题,他每回都会先把房青玄给服侍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了,才会进行下一步。 元长渊确实是很细心体贴,也没有胡来,但耐不住他大呀。 一听房青玄说疼,元长渊只得歇了心思,重新拿起政务,两人一同看。 因为元庆帝驾崩得突然,所以刚刚生效的变法,还没来得及全面实施,就被迫中断了。 变法没能及时实施,这让各地蠢蠢欲动的豪强们,都暂时偃了旗息了鼓,目前各地还没有造反的消息,应该是都按耐住了,这对于元长渊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元长渊目光放在奏摺上,可是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他的心随着他的手,一起滑到了房青玄的袍子下,嘴上一本正经地说:「江霸天手底下那六千人都充了军,现在何小景手里已经有了两万余人,人手是够了。」 房青玄摁住元长渊作乱的手:「六洲各要派去几千人镇压,两万余人还是不够。」 第160页 元长渊皱眉说:「可国库没银子了,养不起那么多人。」 房青玄的注意力被这事吸引了过去,没能及时防住那只手,要害之处被一把握住了,他轻哼一声:「皇上可先将大将军一家老小召回元京,充当人质,再抄了工部尚书的家,这样银子有了,也能防止大将军造反。」 元长渊的手还在细细地把玩着,感觉像是在把玩一件温润滑腻的玉器,他心思不在论事上面,就随口问道:「大将军会上当吗?」 房青玄抿了抿唇,双手紧紧揪着元长渊衣襟:「直接召肯定不行,微臣记得大将军的长子,已到娶妻的年纪,皇上不如以赐婚的名义,将大将军长子召回元京。」 元长渊勾了勾唇:「就按你说的办。」 「为了不让大将军起疑,皇上可以用表彰为由来赐婚,嗯…表彰大将军镇守边关有功……嗯……」房青玄有些说不下去了,唿吸变得愈加急促。 元长渊感觉手心已经湿润,拿起来看了看,轻笑着道:「宫廷玉液哪比得上这琼浆玉液好喝。」 房青玄知道元长渊想要干什么,忙爬起来想要制止:「皇上。」 元长渊将他摁住,再当着他的面,舔干净指尖:「苏家有一女,才貌两全,钟灵毓秀,与大将军之子年纪相仿,可谓天作之合,子珩以为如何。」 苏又卿的妹妹据说是元京第一美人,房青玄略有耳闻,因为苏家出过好几任皇后的原因,所以苏家之女都是当未来皇后那样培养的。 若是元长渊要立后的话,也应当首选苏家之女。 房青玄轻轻摇头:「苏家出过好几任皇后了,现在苏又卿就只有这一个妹妹,没有其他姊妹,他断不会把妹妹下嫁。」 一提到苏家出过几任皇后,元长渊的脸色就变了,之前父皇就执意要他娶苏家之女,他为此还跟父皇大吵了一架,只是这事他并未跟房青玄说。 房青玄可能也就是无心这么一提,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元长渊拉下脸来:「我听子珩的意思,怎么像是没人配得上她,只有进宫当皇后才配。」 房青玄说的时候确实是无心,但说出来之后就有心了,只是他不敢那么说,其实他还是希望元长渊能像平常男子那样娶妻生子的,娶妻当娶贤,苏家之女就很不错,可这话他不能说,他怕元长渊又要发疯。 房青玄微微一嘆:「皇上不愿意,微臣也强迫不得。」 元长渊脸色更沉了:「所以你是想让我娶她的,是吗?!」 房青玄怎么捨得将自己心爱之人,拱手让人,他只是觉得男子都该娶妻生子,皇上就更应该如此,所以才…… 罢了罢了,再说下去,皇上今晚又要发疯要他了。 房青玄红着脸说:「微臣自然也想独占皇上。」 这话听得元长渊满意了,俯身在房青玄嘴上啃了一口。 元长渊刚把琼浆玉液给吃了,嘴唇上一股淡淡的湿味,亲吻时,那股味道钻到了房青玄嘴里,虽说那是他自己的味道,但他心中还是略微嫌弃的,便轻轻躲了一下。 元长渊低笑出声:「怎么了?」 房青玄脸颊微红:「皇上不觉得难以下咽吗?」 「不会。」元长渊把他往怀中搂了搂:「我恨不得天天喝。」 房青玄羞得把脸埋进元长渊的胸口,闷声说:「不能喝。」 元长渊抱着他摇了摇:「就这么定了。」 房青玄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元长渊说:「将苏家之女许配给大将军长子。」 「如此好的姑娘,怎能随意指婚。」房青玄只觉得可惜,嫁给大将军长子,往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毕竟大将军造反一事,抄家诛九族都有可能,苏姑娘嫁过去,岂能有安生日子。 元长渊单手捏住房青玄的脸:「这么好的姑娘,难不成你想要。」 房青玄很有觉悟:「微臣已经有皇上了,谁都不要。」 元长渊心情舒畅了,不再揪着苏家之女不放:「先以赐婚的名义,把人召回京,等人一回京,就软禁在家中,赐婚一事就不提了,不祸害任何一位姑娘。」 房青玄笑了笑:「皇上英明。」 殿内烛火摇曳,窗纸上映出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对了,袁侍郎还在狱中,工部现在既没有尚书也没有侍郎,没人做主,皇上分身乏术,也没法亲自处理,不如先将他放出来吧。」 若是房青玄不提,元长渊都将那个袁侍郎给忘了:「嗯。」 房青玄又说:「变法搁置了,百姓和文人学子对此肯定有异议,可以派江淮民去游说他们。」 变法对底层百姓和文人学子很有利,变法要是不执行,百姓定会有怨言,可派江淮民去游说,稳住百姓,等到秋收之后,再提变法。 元长渊应下:「好。」 「皇上没有异议吗,怎么都听微臣的。」 「谁让你是朕的皇后。」 房青玄无力反驳。 第93章 为非作歹 太子登基已有小半月了,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可这不仅没让百官们松懈下来,反而提心弔胆,风声鹤唳,尤其是前些日被皇上召见的六部尚书们。 工部尚书已经下狱,剩下五部现在正在努力填补窟窿,为什么皇上迟迟没有动静,就是在给他们时间把窟窿给填上,贪了多少银两,都得如数吐出来。 第161页 朝廷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汹涌。 房青玄远离朝廷,专心在太学为皇上挑选和培养有用的人才,目前他最看重的学生就是袁佐和袁佑,还有孟晚,袁佐稳重,袁佑直率,两人正好互补,孟晚则心思细腻,三人的才学卓越,忠心不二,可以重用。 直率的袁佑,在背书的时候,抽空看了眼房青玄,眼尖地发现了什么,道:「先生,您脖子上是被蚊子咬了吗?」 房青玄赶紧把领子拉上来一点,将吻痕给盖住,皇上最近欲求不满,就爱在他身上留下一些明显的吻痕,而学正服的领口都较低,不怎么遮得住。 被自己的学生给看到了,房青玄不自在地咳嗽说:「最近蚊虫确实较多,你们也要多注意些。」 转头,房青玄就在脖子上绑了一根丝带,把红痕遮住。 房青玄那欲盖弥彰的做法,吸引了更多学生的注意。 秦匀一直都在暗中注视着房青玄,他一眼就看出来那并非是蚊子叮咬留下的痕迹,而是……被男人咬了。 一想到表面上君子如珩、光风霁月的房青玄,私底下是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秦匀就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房青玄离开了书堂,秦匀还坐着没动,好友谢舒走过来,手掌搭在他肩膀上:「晚上去花间楼玩吧,那儿新来了一批姑娘,一个比一个貌美,比你一直惦记的苏家小姐漂亮多了。」 秦匀撇嘴:「呵,没兴趣。」 谢舒一屁股坐在了秦匀的书案上:「你最近怎么了,是打算为苏羽莹守身如玉吗,皇上现在还没立后呢,苏家就指望着把苏羽莹送进宫里当皇后,好重新在元京站稳脚跟,你根本就没机会了,还是趁早放弃吧。」 秦匀没见过苏羽莹长什么样子,只是冲着第一美人的名号去的,毕竟哪个男人不想把第一美人娶回家,所以他就随口说了句要去苏家提亲,就被好友给记到了现在,实际上他早就不感兴趣了,现在他就想把房青玄那层正人君子的伪装给撕破,看其哭泣求饶的模样。 秦匀站起身,单手拎起书箱:「我对女人没兴趣。」 谢舒惊叫出声:「啊?!」 秦匀勾住谢舒的脖子,将人拉过来,贴着耳朵说:「我看上房先生了,你去把他身边那两个烦人的贴身侍卫给引开,事成之后,我把花间楼买下来送给你。」 谢舒还没能从好友喜欢男子的事情上回过神,但听到报酬是花间楼,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昨晚上又把人欺负狠了,元长渊知道房子珩今晚上肯定又不敢进宫来见自己了,于是他忙完政务后,就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带着小旺财出了宫,亲自去找房子珩。 房青玄如元长渊所料的那样,结束课业后,没有坐马车去宫里,而是打算去拜访欧阳太傅,经过集市时,稍作停留,想给太傅夫人买几匹绢布做衣裳。 就在房青玄停在路边,挑选绢布的时候,一匹马朝他疾驰而来,金银元宝及时地拽着他往后退,但地上刚下过雨,泥泞不堪,马蹄溅起的泥点子,将他们三人的衣裳都给弄脏了,房青玄那一身白袍脏得更明显,这副样子还怎么去拜访。 元宝疾步冲过去,将那匹疾驰的马硬生生拽停,指着马背上的谢舒,怒骂:「集市上不准骑马疾驰,你不知道吗,刚才差点撞到了我家大人。」 谢舒客客气气地作揖:「实在过意不去,是这匹马突然发了疯,我马术不精,没能控制住,万幸没有伤着人。」 元宝冷哼:「把我家大人的衣裳都弄脏了。」 谢舒顺势说:「弄脏了我赔。」 元宝把谢舒带到房青玄面前去:「大人,就是这小子骑的马,他说会赔我们衣裳钱。」 谢舒故作惊讶,浮夸地说道:「哎呀!居然是房先生,学生多有多罪,还请先生见谅。」 房青玄说:「无碍,我回去换身衣裳就行,以后别在人多的地方骑马了,容易撞到人。」 谢舒有礼地回道:「先生教育得是,学生不会再骑了,只是这衣裳钱,学生无论如何都要赔,不妨这样,学生就在这家布店,给先生还有您二位,买一身新衣裳,免得回去换了。」 房青玄连连拒绝。 元宝则说:「大人,就让这小子赔吧,你回去换衣服的话,就来不及去太傅府上了。」 「好吧。」 房青玄倒不想讹人,可谢舒非要给他买。 布店里有成衣,虽然不是量身定做,但也很合身。 房青玄在隔间里换好衣物正要出去,这时隔间里突然冒出一人,捂住他的口鼻。 房青玄闻到了一个难闻的气味,都没来得及挣扎,便眼前一黑,晕了。 金银元宝的衣物也脏了,都在换,等他们换好出来,见大人还没换好,就站在外面耐心等。 谢舒找各种话题跟他们聊,拖延时间。 金银率先察觉到不对,直接上手去掀开隔间的帘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大人不知道去了何处。 金银立即拔剑出鞘,架在了谢舒的脖子上:「你把大人弄去哪了?」 慢了半拍的元宝,一听大人不见了,生气地将谢舒一脚踹倒在地,他弄丢过大人好几次了,元宝发誓再也不会弄丢,结果这次又丢了,元宝生气地拔剑:「你好大的胆子!」 第162页 谢舒看着锋利的剑刃,颤抖着摇头摆手:「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不是他,他只是负责把金银元宝引开而已,绑走房青玄的人,则是秦匀安排的。 元宝怒呵:「一开始你就很可疑,快说!我家大人去哪了!」 为了得到花间楼,谢舒只能继续演,哪怕剑刃已经在他脖子上了,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退缩,装无辜说:「我真不知道!」 金银冷静道:「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谢舒慌了,自报家门恐吓说:「你们敢,我父亲可是枢密院副使,是正二品,你家大人不过就是个八品学正,你们要是敢伤了我,你家大人这辈子都别想在元京待下去。」 金银勾唇,冷冷一笑:「哦!是吗?」 元宝上前,抓住他一只手:「二品而已,只要我家大人愿意,官至宰相,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好大的口气!」谢舒使劲挣扎:「你家大人真这么厉害,怎么还只是个八品小官。」 金银不耐烦了:「别跟他废话,剁手吧。」 见他们真的要动手,谢舒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啊啊啊啊!!!我说!!我说!!」 房青玄短暂失去了意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被一块白布给蒙住了,周围有股刺鼻的香水,甚至能听到隔壁传来娇-喘,一听就知道这里是青楼。 房青玄以为自己又是被顺应天道派的人给抓了,便出声询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只手伸了过来,扯掉他颈间用来掩盖吻痕的丝带。 房青玄感觉不对,质问:「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他。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急匆匆走进来:「不好了少爷。」 小厮贴在秦匀耳边说了两句,秦匀脸色一沉,可惜地看了两眼房青玄,随后转头跑了。 房青玄听到他们走了,想趁机赶紧挣脱,可手脚被牢牢绑在凳子上,他一用力,连人带凳子一块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女人的娇-喘,突然变成了悽厉的尖叫,随后一阵血腥味传到了房青玄的鼻腔。 房青玄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仔细听隔壁房的动静,那个女人,好像死了。 房青玄不敢再发出任何响动,怕隔壁杀人的疯子会过来。 元长渊带着小旺财经过花间楼,遇到了慌慌张张跑出来秦匀。 秦匀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到了元长渊,一句抱歉都没有,就想走。 元长渊敏锐地在秦匀身上闻到了他家子珩的气味,当即用扇子挡在秦匀身前:「站住!」 秦匀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撞上的人生得俊美无俦,穿着一身低调的黑袍,可仍掩盖不住满身贵气,看着比他要年轻几岁,却长得比他高了一个头,让他只能仰望。 秦匀知道此人身份一定不凡,不敢轻举妄动,客气地作揖:「这位公子刚才不小心冲撞,是我不对,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元长渊眉头紧蹙:「你是子珩的学生?」 秦匀还穿着国子监的儒衫,不难认出来。 秦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点害怕眼前这人,连看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知道对方认识房青玄,他心里就更慌了,便撒谎说:「刚才有个歹人,把房先生绑到花楼来了,我正要去抓人呢!」 「子珩在花楼里?」元长渊二话没说,直接冲进了花楼。 门口的老鸨见他器宇不凡,便狗皮膏药地黏在他后面:「公子呀,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是第一次来吗?」 元长渊烦躁地丢给老鸨一锭银子,为什么不是金子,因为财政吃紧,他还得省点钱养兵。 元长渊甩开老鸨,把楼上所有房间挨个踹开。 房间里正在翻云覆雨的人,见有人踹门,赶紧盖好被子,躲在被子里怒骂。 「谁呀!那么大的胆子!」 「滚出去!」 「啊啊啊!大人有人来了!」 「………」 元长渊还听到了一两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朝廷的官员,好呀,下了朝就来花天酒地,等着吧! 元长渊又踹开一扇门,这回踹对了。 只见房青玄四肢被绑在凳子上,眼睛也被蒙住,脖子那一块空荡荡的,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在外,上面还有他昨日留下来的吻痕,明明衣着完好,就一个脖子在外面,可还是有股说不出来的色-气,勾着人上去,狠狠地玩弄。 元长渊转过身,赶紧把门关上,不让别人看见。 房青玄还倒在地上,像是一个快要碎了的瓷器,无助又脆弱。 「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花间楼里那股香气实在是太刺鼻了,加上隔壁房间里还有血腥味瀰漫过来,房青玄又精神紧绷着,所以没有闻到元长渊身上的气味,以为是那个跑了的人,又回来了。 元长渊俯下身,缓缓将房青玄扶起,却没有要解开绳索的意思。 房青玄颤抖着:「走开!」 元长渊抬起手,粗粝的指尖在房青玄秀气高耸的喉结上轻抚。 房青玄往后仰,骂道:「混蛋!」 被骂混蛋,元长渊更兴奋了,凑过去,深深地嗅了一口,随即唇瓣落在那秀气的喉结上。 「滚开!」房青玄使劲摇头躲避。 第163页 元长渊低声一笑。 房青玄感觉这声音有一丝熟悉,便不再挣扎,试探性地喊:「皇上。」 元长渊没应。 房青玄又喊:「皇上。」 元长渊还是没应。 房青玄很笃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还是会让他觉得心慌,他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少璟。」 这一句少璟,元长渊装不下去了,心都酥麻酥麻的:「子珩。」 真的是元长渊,房青玄略带委屈说:「皇上怎能如此欺负微臣?」 元长渊亲吻他的唇:「在宫外不要叫我皇上。」 房青玄配合地说:「少璟,帮我松绑。」 元长渊没有要解开的意思:「子珩,你蒙着眼睛的样子,真是……诱人极了。」 房青玄脸颊霎时通红:「皇…别说了,我得去隔壁看看,好像死人了。」 元长渊也闻到了血腥味,只是没在意,在房青玄的催促之下,他才慢吞吞地松了绑,然后将人禁锢在怀中:「不用管,官府会派人来查。」 第94章 大兴科举 隔壁房里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如果只是简单杀害,又怎会有如此浓烈的腥味,更像是开膛破肚,血流满地后才会有。 房青玄觉得蹊跷,便求着元长渊陪自己去隔壁看看。 元长渊坐在高堂之上,掌管着整个国家,如果事事都亲力亲为的话,早就累死了,所以民间的小事哪里有精力去管:「这种事交给官府办就好。」 「皇上事无大小,青楼女子的命也是命,既然被我们遇上了,就去看看吧。」房青玄温言相劝。 元长渊还想在这里玩点新花样,何奈遇上了命案,在房青玄的劝说下,他只能让雄霸天再饿一饿,然后护着人,去隔壁看看。 如此浓的血腥味,都未引起老鸨的注意,倒也确实蹊跷。 「子珩,站我身后。」说罢,元长渊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 踹破的门板落地,只见屋内那刷了木漆、油亮光滑的地板上,到处都是血,像是地狱里的血海,腥气混合着刺鼻的香味扑面而来,不仅呛鼻还呛眼。 再仔细一看,地上有零落的断肢,元长渊低头一看,一只染着豆蔻的纤细断指,就在他脚边。 元长渊立即回头,捂住房青玄的眼睛:「别看。」 这一地碎尸,谁看了不得做噩梦。 房青玄想进去瞧一眼,但被元长渊抱着走出了花楼。 很快衙门就派人将花间楼给包围住了,因作案手法极其残忍,大理寺也派了人过来,几个仵作将碎尸敛到一块,勉强拼凑出了女子大致的体型,发现其内脏被掏空,人皮也被扒了下来,血肉模煳的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 皇上来花楼的事情,定然不能被人知道,所以元长渊早早就带着房青玄回到了宫里。 大理寺已经介入,办事效率奇高,元长渊前脚刚回到宫里,大理寺后脚就呈报上来了,因为这件案子过于残忍,又是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发生,已经引起了民众的恐慌,必须要尽快抓到兇手。 房青玄看了大理寺的呈报,只觉得疑点重重:「皇上,微臣得去大理寺一趟。」 元长渊说:「那地方煞气重,这种奇案大理寺办过不少,很快就能查到兇手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究竟是谁把你绑到花楼的,那人定是要对你行不轨之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人突然跑了,子珩,你有没有被那人碰。」 房青玄摇头:「多亏皇上来得及时,微臣安然无恙。」 元长渊闪过一丝狠厉的癫狂:「记住了,只有我能碰你,其他任何人都不行,不然……我会发疯的……」 正提到这事,金银元宝就把罪魁祸首给抓来了。 小旺财走进殿内通报:「皇上,金银元宝把嫌犯给抓来了。」 元长渊说:「让他们进来!」 金银元宝一人拖了一个,两个嫌犯没想到自己会被带进宫里直接面见皇上,之前的气焰瞬间没了,他们慢吞吞地走着,后面的金银元宝不耐烦,往他们屁股上踹了一脚。 「哎呦!」 两人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谢舒还趴在地上揉踹疼的屁股,秦匀则已先抬头看向皇上了,看清皇上的脸后,他脸色顿时煞白,再看到房先生竟然靠在皇上怀中时,更是冷汗直流,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这很有可能断送他的仕途,甚至他爹的仕途也就此断送了。 谢舒疼得呲牙咧嘴,等他抬头一看,脸色也变得跟秦匀一样苍白,谁能想到一个八品学正会是当今圣上的心尖人。 「谢某知错,求皇上饶命!」谢舒一骨碌爬起来,跪着磕头。 秦匀还僵直着身体,连参拜都忘了。 谢舒和秦匀都是今年刚入国子监的,而元长渊今年都没去过国子监,所以他们两个都没见过皇上,不过他们倒是听说过皇上还是太子时,曾与身边一名太子侍读在国子监门外公然亲热。 只是他们没想到房青玄就是那个太子侍读,要是早点知道的话,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干出这样的事。 秦匀回过神来,也跟着磕头:「皇上饶命!」 元长渊认出秦匀就是白日里撞他的那人,冷声问:「胆子不小,你父亲是何人?」 第164页 秦匀知道自己犯的事情,必然会牵连父亲,他埋低头,慢吞吞说:「父亲是…是吏部尚书…秦盛年…」 元长渊正准备要清洗六部,将世家官员一点点从朝廷里剔除,吏部尚书的儿子就送上来了。 元长渊冷笑了声:「很好。」 那笑声让人心底发寒,秦匀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发出最后一声无力的求饶:「皇上饶命。」 元长渊转头看向谢舒:「你呢?你父亲何人?」 谢舒战战兢兢地说:「回…回皇上,我父亲是枢密院副使谢千山……」 谢千山与谢千重,都是千字辈的,曾经谢家在元京一家独大,只可惜后来分了家,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分家之后,谢家后运不足,地位在元京一落千丈,现在谢家在朝为官的,也就只有谢千山和谢千重了。 谢家并不是元长渊要剷除的目标,所以元长渊只下令将始作俑者秦匀给关进了天牢,谢舒则打了一百大板就放了。 翌日,吏部尚书得知了自家小儿犯错入狱的消息,知道皇帝这是在威胁他,于是主动提了辞官,就算他不顾儿子的安危,继续待在朝廷里,也迟早会被皇帝剷除,倒不如主动辞官把小儿救出来。 皇上同意了吏部尚书辞官一事,这下刑部、户部、兵部都坐不住了,因为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们了,他们是想要被抄家呢,还是自己主动辞官呢,最终他们选择了集体辞官。 集体辞官会让民间以为是这些官员对皇上不满,所以元长渊没同意他们辞官。 这让几个尚书心里更加惶恐不安,皇上不让他们辞官,难道是已经找到他们的罪证了,就等着要抄了他们的家,一时间人心惶惶。 就在他们慌乱之际,皇上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只要他们主动认罪,就可活命,不然抄家砍头诛九族,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天夜里,刑部、户部、兵部三位尚书,来到宣政堂认罪,一旁的御史大夫把他们的罪证整理好,上交给皇上过目。 元长渊看都没看,眼神锐利地射向堂下三人:「既然你们主动认罪,朕自当从轻发落。」 元长渊下令将他们流放至南蛮之地,一生不能再入元京,子孙三代不得入仕。 比起砍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三人谢了恩,连夜带着家眷离开了元京,若是不早点离开,百姓们可要往他们身上丢臭鸡蛋了。 除了礼部尚书苏又卿之外,其他五部尚书都被罢官,工部尚书因勾结大将军,在边关养私兵,被抄家砍头,吏部尚书辞官后,也没有逃脱被抄家的命运,兵部、刑部、户部尚书则全被流放至南蛮。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朝廷局势就变了,曾经世家占据了大部分高官要职,现在世家高官一下减少了大半。 以萧岳为首的旧派,彻底崩盘。 而萧岳那个宰相,遭遇到刺杀后,就彻底瘫痪在床了,宰相的位置也一直都空悬着,太子登基后,也没及时填补这个空位,因为他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朝廷里最适合当宰相的莫过于江淮民,可元长渊心里膈应,所以一直没有选宰相,就这么空着,其实他还有另外一个人选,那就是他的子珩,但是子珩不愿意。 房青玄并不是不愿意当宰相,只是他现在与皇上的关系暧昧,他当宰相会难以服众,等他得到众人认可之后,再坐在高位上辅佐他的君王也不迟。 此刻房青玄来到了大理寺,他特意找元长渊要了腰牌,拿着腰牌可以随意出入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是个长得很冷峻的年轻人,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为人刚正固执,哪怕房青玄拿着皇上赐的腰牌,他也还是直接拦下了:「大理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房青玄恭敬作揖:「确实不是下官该来的地方,下官不会打扰少卿办案,只是有许多疑点想要来此问问。」 大理寺少卿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你要问什么?」 房青玄问:「那花间楼的老鸨可抓来审问了?」 大理寺少卿回:「自然都得抓来审问。」 房青玄面对少卿的冷脸,也依旧谦虚有礼:「可否让下官见她一见。」 皇上的腰牌在这,房青玄直接闯进去都没事,大理寺少卿犹豫须臾,最终点了头,亲自领着房青玄去了牢里。 花间楼的老鸨头上戴着几朵艷俗的大红花,经过一夜的审问,簪的花已经有些歪歪扭扭了,要落不落的,就像是一朵朵快要败了的残花,看到有人来了,她赶紧上前去,抓着牢门:「冤枉啊大人!冤枉!」 这老鸨其实挺年轻的,只是敷的粉太厚了,平日看不出她真正长什么样,现在脸上的脂粉擦掉了,模样还挺清秀,可惜大理寺少卿不懂怜香惜玉,拷问了老鸨一夜。 大理寺少卿那张一看就为人方正的脸,突然厉害起来:「你冤枉什么?除了命案现场的地板上有血迹之外,其他房间地板缝隙中均有血迹,说明你们那不止死了一个人,可你从来都没报过官,姑娘换了一批又一批,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姑娘,本官问你,以前那些姑娘去哪了?!」 房青玄站在牢门外,打开玉骨扇,轻轻摇着,在老鸨欲要辩解的时候,他插了句嘴:「花间楼里每间房都有薰香,而且都是极其刺鼻浓郁的香味,为什么要用这么浓烈的香,自然是为了掩盖房间里的血腥味,因为那些姑娘都是被家里人卖到花楼的,所以家里人不会再跟她们有联繫,你就肆无忌惮地残害她们的性命,以为没人报官,官府不会查到你们。」 第165页 大理寺少卿回过头,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房青玄:「你去过花间楼?」 房青玄正人君子,怎会去寻花问柳,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心虚道:「偶然经过。」 房青玄又看向老鸨,继续说:「你为什么要害那些女子的性命?还用那么残忍的方式将她们肢解。」 老鸨对上房青玄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她往后退了一大步,慌不择言道:「我……我只是嫉妒…对,我是嫉妒她们的美貌…才会对她们下手…」 房青玄立马拆穿她:「谎话说得漏洞百出,你当真是八面玲珑的老鸨吗?」 当老鸨的人,自然得能说会道,哪里会撒这种拙劣的慌,而且哪有老鸨会嫉妒自己手下下那些女儿的美貌,应该巴不得她们一个个美过天仙,招揽更多客人。 老鸨慌慌张张说:「我认罪还不行吗?」 大理寺少卿审了她一晚上,她就咬定自己是冤枉的,结果房青玄一来,她就要认罪了,因为她意识到房青玄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所以慌了神。 大理寺少卿觉得房青玄很适合审人,便问:「你要不要调来大理寺?」 房青玄却根本没搭理他,目光一直落在老鸨身上,说了句所有人都没料到的话:「那些女子被拿去炼丹了对吗?」 老鸨听完,瞪大了眼睛。 房青玄曾在徐州亲眼见过女子被抓去炼丹,所以他很快就联想到了一起。 青楼里的女子就算失踪了也没人在意,所以顺应天道派就兇残地盯上了那些身世可怜的女子,花间楼恐怕早就不是原来的花间楼了,这个老鸨也是新换的。 房青玄看着老鸨那张年轻秀丽的脸,愠色道:「你们…真是该死!」 老鸨抬手将自己头上东倒西歪的簪花扯下来,丢在地上,然后从脖子上掀起一块皮,在众人的视线下,那张秀丽的美人皮被剥落下来,一张粗犷的男人脸露了出来。 老鸨的嗓音也变回了男子:「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要是想问我其他事情,只能说,恕不奉告,接下来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大理寺少卿惊呆了,竟然是个男人,还好他没有怜香惜玉。 房青玄倒是淡定:「你们之所以要抓那么多女子炼丹,是不是因为你们的主公年岁已高,需要丹药来延寿。」 那男老鸨惊讶了一下:「你竟然知道我们主公?」 不知不觉又被房青玄牵着鼻子走了,男老鸨赶紧闭嘴,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房青玄拜别了大理寺少卿,回到国子监,一回去就得到了一则消息,皇上刚刚颁布诏书,将科举提前了,用不着等到明年,今年就会举行。 国子监的众多学子欢唿雀跃,民间学子也都跃跃欲试。 一朝高中,平步青云。 第95章 颁布新法 皇上颁布诏书,将科举提前了,并且对科举制度进行了全面的改革。 因为朝廷现在急需人才,所以只要是在科举中名列前茅的人才,均可直接入朝为官,这一消息让天下有志之士欢欣鼓舞。 同时皇上还加了武举这一项,给更多底层百姓为国效力的机会。 太子登基一个月后,正式改年号为「圣德」,是为元昭帝。 圣德一年四月,立夏,天地始交,万物并秀。 一辆马车在夜色下,驶入宫中,房青玄坐在马车里闭目小憩,身体跟随着车轱辘摇晃,头时不时在车壁上撞一下,弄得他没法安生小憩。 元长渊正待在政事堂,与几位大臣商量新法的问题,打算颁布新条例,改变江元国库空虚的问题。 可是那几位大臣都只知道见风使舵,看君王的脸色,元长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一点意见也没有。 元长渊脸色越发凝重,政事堂里落针可闻,几位朝中大臣都屏气凝神,生怕说错一个字,惹得皇上生气。 元长渊怒道:「一个个都不敢谏言,朕要你们何用?」 几位大臣低着头,互相偷觊,谁都不敢开口说第一句,暗中推搡着。 主要问题还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才实学,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傢伙,只要一开口,皇上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水平了,因此都不敢开口。 元长渊早就知道朝廷里没几个能委以重任的大臣,唯一一个江淮民,还跟他有过节,让他都不知该与谁商量才好。 正要大发雷霆,小旺财弯腰小跑进来,贴在元长渊耳边说:「皇上,房大人在寝殿等您。」 元长渊脸色稍霁:「让子珩过来这里。」 小旺财退下:「是。」 在房青玄没来之前,元长渊一句话都没再说,政事堂沉寂得可怕,站在下面的几位大臣如芒刺背。 片刻后,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旺财大声通报:「皇上,房学正觐见。」 元长渊抬起头来:「宣。」 房青玄走进政事堂,见有几位大臣木桩似地站着,殿内的气氛也比较紧张,他小心地走进去,往那几位大臣身边一站,再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子珩,免礼。」元长渊当着那几个大臣的面,叫得十分亲昵,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意。 而大臣们早已心知肚明,几人一齐将目光看向房青玄。 房青玄自然不像他们那般紧张,但也没有恃宠而骄,保持着臣子该有的礼节,比起那些得到了圣宠后,就不可一世的人来说,房青玄的做法恰如其分,不会让人生厌。 第166页 房青玄一走进来,皇上的脸色就缓和了很多,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几位大臣跟着松了一口气。 元长渊不仅脸色缓和了,说话也都轻柔了:「国库空虚,子珩以为要如何解决?」 虽然元长渊抄了不少大臣的家,但这没办法从根本解决问题,国库空虚的原因是因为地方贪污严重,收不上来税,不是抄家就能解决的,想要富国强兵,就得颁布新法,从根本解决问题。 「臣觉得可以效仿徐州,重新丈量田地,凡谎报田地者,一律斩首,各洲派一千禁军去监督执行,丈量好田地后,再颁布新税法,将百姓分为十等,下六等家中无男丁、多老弱妇孺者,可免大部分税,上四等则按照田地家产的多少来交税,交税多的富户可以免除一部分徭役,这也能平息一下富户的怒气,最主要的还是监督各地将新法贯彻执行。」 朝廷下达的指令,最后能落实到底层的就没几个,所以将新法贯彻执行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房青玄在底层待了那么多年,最清楚其中猫腻,每次朝廷颁发新法,往往都没办法真正惠及到百姓,比如元庆帝在位时,曾颁布了一项补贴政策,只要多生一个男丁,就能得到每月两斗米的补贴,可他周围那些妇人每每去衙门询问,都说没有米可领,实际那些米都被上层官员给私吞了,可怜百姓空欢喜一场。 旁边几位大臣听了房青玄的意见,心里十分贊成,但嘴上还是要习惯性的反驳,要是不反驳,皇上还以为他们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中书侍郎拱手向皇上说道:「臣觉得房学正的方法有些不妥,太过于激进,势必会引起各地豪强叛乱。」 房青玄不卑不亢地回:「新法损害豪强利益是不可避免的,但豪强若是敢叛乱,徐州的两万禁军可直接出兵去平乱。」 元京城内的世家大臣已经被元长渊清理得七七八八了,用不着担心元京城内的大臣与地方豪强里应外合,而且元京城外盘踞的山匪也都充了军。 唯一要担心的就只有大将军手里的两万私兵,不过元长渊已经以赐婚的名义,把大将军长子及其夫人给召回京了,现在他们人正在回元京的路上,有了家眷做人质,就不用怕大将军会造反。 那些地方豪强最多引起小动乱,只需何小景带三千精锐便可平乱,根本不足为惧。 现在的江元,不再是元庆帝统治下的江元了,元长渊手里有徐州这个粮仓,还有一支精锐部队,在民间也极有威望,占据了如此有利的时机,自然得趁胜追击。 中书侍郎还想再反驳两句。 元长渊掷地有声道:「就按子珩说的办,你们有异议,憋着!」 房青玄说的法子确实有用,大臣们没啥好说的。 元长渊赶苍蝇似地挥手:「退下!」 一群没用的老傢伙! 「臣等告退。」 房青玄也打算同几位大臣一块退出政事堂。 元长渊把他叫住了:「子珩留下。」 房青玄站定脚步,目送着几位大臣离开后,才转身看向皇上。 元长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房青玄坐上来。 殿内的宫侍都识趣地退下了,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房青玄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便走过去,往元长渊腿上一坐:「皇上,科举在即,新法可慢些再颁布。」 元长渊大手往下一伸,脱掉了房青玄脚上的白靴,手指探进了锦袜里,没了刚才的正经:「这锦袜穿得可舒服?」 房青玄一向节俭惯了,吃穿用住比九品官还差,但元长渊不允许他受这等苦,所以赏赐了他不少好东西,周边小国进贡来的上等雪纺布,一年也就能产一匹,元长渊全都用来给房青玄做贴身衣服了。 房青玄并不想要这等贵重的赏赐,但元长渊直接命小旺财把他以前那些破烂都烧了,害他没得穿没得用,只能接受赏赐,好在贴身衣服都穿在里面,别人发现不了。 他脚上那双锦袜也是用的上等布料,穿着不会闷热,自然是十分舒适的。 「皇上,微臣在与你说正经事。」房青玄将脚抽走。 元长渊捏住他的脚踝,手指再度探了进去,一片光滑细腻,有些人就是天生丽质,不仅脸长得好,身体其他地方也长得好,每一处都赏心悦目。 元长渊的手指摩挲着那滑腻的脚背:「你说,我听着呢。」 房青玄被摸得一阵酥麻:「微臣想要向皇上举荐两人,他们都在谏院任职,一位叫沈鸿,与我是同窗旧友,以前微臣向您提过的,另一位叫孟启,是我一名学生的父亲,他们都是干实事的好官,但却多年都得不到升迁,一直屈居在九品的位置上。」 元长渊低头亲了他一口:「你想要给他们升到什么位置上?」 房青玄也主动亲了皇上一口,先给一个蜜枣,再说道:「沈鸿才学出众,从前常与我谈论治国之策,可将他提拔至中书省舍人,孟启此人埋头干实事,不爱阿谀奉承,也不怕得罪人,可出任监察中丞,纠察百官,皇上以为如何?」 元长渊对于房青玄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例外:「都听你的。」 提到中书省,就不得不想到中书令赵钧了。 赵钧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却毫不作为,是时候该整顿整顿了。 元长渊一点点退掉房青玄的锦袜和亵裤,问:「子珩,赵钧可杀?」 第167页 元长渊老早就记恨上了赵钧,而赵钧的名字也早就写在了生死簿上。 赵钧这人为官不行,但经商特别厉害,江元所有钱庄都是他开的,全国各地的贸易都有赵家的影子,赵钧深知商人地位低,想要长久发展下去,必须要在朝廷有一席之地,于是孝敬了萧岳不少银子,才被一点点提拔到了中书令的位置上。 赵钧生了一个儿子,十个女儿,唯一的儿子就暂且不提了,他的那些女儿各个都是经商的好手,全国的胭脂水粉被她们一手垄断,靠着这个让赵家在元京站稳了脚跟。 房青玄一直说赵钧留着有用,就是因为赵家有钱。 现在不是杀了赵钧的时候,得想办法把赵钧的钱袋子打开,让钱流到他们手里来。 房青玄摇头说:「还杀不得,但可贬官,给他一个闲职。」 中书令如此重要的位置,必须要有能力的人来坐,岂能让一个商人误国。 房青玄在认真思考,该如何将赵钧的钱袋子打开一个口子,谁知他的亵裤早就不翼而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雄霸天早就觉醒,并开始攻城略地了。 房青玄背靠在元长渊的怀中,腿架在书案上:「皇上……回…回寝殿吧……」 这里可是政事堂,是皇上与群臣议事的地方,怎么能在如此严肃的地方,做这种事情。 元长渊顾左右而言他:「赵钧留着有什么用,直接杀了岂不痛快?」 房青玄捂住脸,根本不敢直视这座大殿:「嗯…赵钧此人好拿捏,他那十个女儿都是狠角色,可不像他那么好对付。」 元长渊吃醋了:「子珩与她们接触过?」 房青玄呜咽起来:「只是见过一两次……」 元长渊带着醋意刨根问底:「在哪见的?」 「嗯……许久之前的事了,微臣已不大记得了……」房青玄现在脑子里就是一片浆煳,哪里还能想起以前的那些事。 元长渊动作不停,哼道:「仔细想想,有没有跟她们搭讪。」 搭讪确实是有,不过是她们主动跟他搭讪,大概是七八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房青玄还没高中状元,只是一介举人,没有任何官职,赋闲在家,某日天晴,去湖边游玩时,遇到了赵家姊妹十人,被她们给搭讪了,还将他强行请上了船,他从未见过如此奔放的姑娘,羞得直接头也不回的跑了,那时候的他比现在更害羞。 房青玄断断续续把这件事说给元长渊听。 元长渊听完更生气了,用力一顶:「她们竟敢调戏你!」 房青玄再度呜咽:「皇上,呜……够了……」 元长渊说:「还一刻钟都不到呢。」 第96章 年高德劭 在政事堂里似乎更能激发出元长渊的兽性,房青玄求饶的声音在殿内响彻,听得殿外的宫侍们面红耳赤,心想着皇上果然是威风凛凛。 元长渊亲吻着房青玄发红的眼尾,将眼尾处的泪珠舔走:「子珩。」 房青玄带着哭腔说:「皇上明日还要理朝政,早些歇息吧…嗯…」 每日都要处理那么多的政务,可元长渊仍然精力充沛,若不是房青玄喊疼,说不定要大战到天明了。 次日卯时,元长渊早早起身,披上朝服前往金銮殿,接受众臣的朝贺,而房青玄还躺在龙床上安睡,眼尾泛红的样子,当真是诱人极了。 元长渊俯身在房青玄额间落了个吻,又让元宝去向太学监丞告假一日,让子珩好好休息。 等房青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期间元长渊回来了一趟,见他还未醒,坐在榻边看了他一会,就又去政事堂与群臣商量新法一事了,忙得连用午膳的时间都没有。 房青玄醒来得知元宝已替他告了一天假,顿时羞得满面绯色,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就告假呢。 房青玄欲要回太学讲经。 元宝将他拦下:「大人,我替你告的病假,好好休息一天吧。」 「我的身体并无大碍。」房青玄还是下了地,可能是已经适应了,这次不像以往那样酸痛。 金银元宝拦不住,只能跟着房青玄回了太学。 袁佐袁佑还有孟晚,得知先生告了病假,心中担忧不已,于是也请了一日的假,想要上门去探病。 房青玄在城东的房屋塌了,后来元长渊在宫外给他买了一个小宅院,他不进宫的时候,要么宿在太学号房里,要么就住在那个小宅院里。 孟晚他们三人,便是去了那座小宅院探病。 宅院里只有个洒扫的嬷嬷,声称房大人几乎很少回来住。 三人面面相觑,先生不住这里,那住哪里? 没见到先生,三人又回到了太学,在太学门外,正巧与从宫里过来的房青玄遇上了。 房青玄掀开帘子,从马车里出来,身上穿着普通的白色儒衫,头上玉冠高束,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清雅绝尘至极,与平常的他并无二致,不像病了的样子。 三个学生拥上来问安。 房青玄沖他们莞尔笑道:「你们有心了。」 三人见先生并无大碍,一个个都笑容满面,意气风发,能让他们如此高兴,除了先生无恙之外,还有就是他们的父亲升迁了。 袁佐袁佑的父亲,原是工部侍郎,后因为贪污一案,被关在了御史台,今日得以沉冤昭雪,不仅被放出来了,还升迁当上了工部尚书。 第168页 孟晚的父亲孟启,在谏院当了多年的九品记录官,今早皇上将他破格提拔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上。 这一切都是房青玄的功劳,不过三个傻小子还不知道,只有他们父亲知道其中的原由。 房青玄还要去拜见监丞,就先一步进去了。 袁佐袁佑也并肩跟了进去,孟晚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地走着。 袁佐停住脚步,等他一会:「怎么了?」 孟晚也停住脚步,纳闷道:「方才我闻到先生身上的香味,像是宫廷里的御用薰香……」 御用薰香是什么概念,那可是皇上才能用的东西,一个八品学正身上又怎可能会有呢。 「你怎么知道是御用薰香?」袁佐自然也闻到了先生身上有股很别致的香味,不似平常人能用得起的,只是他没闻过御用薰香是什么味,所以不敢断定。 「我父亲是谏官,与先帝接触得多,偶尔能沾到一些气息,我闻到过,只是味道极淡,但先生身上的气味却极重,若不是一直待在宫里,不会有这么重的味道。」 答案已然唿之欲出了,昨夜先生宿在了宫里。 三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一下就全都明白了。 孟启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父亲能被破格提拔,全仰仗先生向皇上举荐,我等应该谨记先生的知遇之恩。」 监丞对待房青玄格外恭敬,因为皇上暗地里提醒过他,不能让房青玄在太学里受一丁点的委屈,所以他哪里敢让房青玄给自己行礼。 房青玄向他弯腰行礼,他就把腰弯得更低:「子珩,落座吧,落座吧。」 房青玄说:「监丞先请。」 监丞率先落座,关心问候了几句,随后提到了科举一事:「以往科举考的无非就是经义、论、策这三种,主要是考治国才能,但今年略有不同,皇上多增加了一项品德考核,子珩对此有何看法。」 品德那一项,就是房青玄让皇上加上的,他回答道:「选拔人才,不能只看中才能,而忽略了其品性,有才有德,心怀天下的人,才能真正入皇上的眼。」 监丞嘆道:「是呀,现在朝廷里有德性的官员太少了,像子珩你这样一心为国为民的,更是少之又少。」 房青玄谦虚道:「监丞说笑了,我一介儒生而已。」 监丞见多了得志小人,朝廷里有不少官员,都是从他这里走出去的,那些人还只是太学生的时候,各个发愤图强,励志要造福百姓,可真走入官场后,就被利慾熏了心,不仅不造福百姓,还想尽办法去搜刮民脂民膏,成了一个又一个可恶的贪官。 像房青玄这种背靠皇帝那座大山,承载着皇帝满心的宠爱,却仍旧能保持初心的人,真是一股清流,让人打心底的钦佩。 「首相之位还一直空悬着,我以为除了参知政事江淮民之外,就属子珩你最合适不过了。」监丞这是要鼎力支持房青玄的意思。 监丞以为江淮民会跟房青玄争,所以他先表态,要站在房青玄这边。 可实际上,江淮民也想拥房青玄做宰相,只是房青玄觉得时机还未到罢了,他凭什么一跃坐到宰相的位置上呢,这势必会引起民间猜忌怀疑、众臣不满,所以他不能那么草率。 「宰相之位还是江参知比我更合适。」房青玄打算等哪天元长渊心情好了,就提议让江淮民当宰相。 「子珩当真是不争不抢?」监丞这是个疑问句。 房青玄轻笑出声:「监丞大人觉得我应该抢吗?天下还没平定,朝堂内就搞起内斗,实非明智之举,只要是有才有德的人,皆可坐在宰相的位置上,我等何必去争。」 监丞被房青玄这一番话震撼到了,他忏愧道:「是我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子珩乃真君子也。」 监丞当真是欣赏房青玄,聊完后,赶紧起身相送。 房青玄去了明嵩堂,给学生们讲经,同时又给学生们灌输要造福百姓的思想,这就是他来太学的第二个目的,让这些太学生就算入朝为官了,也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是要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昌盛。 看清社会黑暗的本质后,仍怀揣希望走下去的人,终将成为千千万万人的表率,有很多人倒在了这条路上,但希望你们能一直走下去,这段话房青玄常跟这些太学生说。 讲了一天,房青玄顾不上休息,又坐马车去了太傅府上。 欧阳归年岁已高,鲜少出门,听下人说,他也就偶尔会去元京城外的古寺拜一拜,其余时候都待在家中逗鸟玩,或一个人下棋。 房青玄来了,正好能陪他下下棋。 欧阳太傅两鬓髮白,鬚眉若雪,面容慈祥:「皇上怎么没来?」 房青玄执着白棋,将黑棋死死围住,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强势,就像是一把尖刀般凌厉,但他的表情却温和有礼:「皇上刚登基,要处理的政务多,等有空了,我再与皇上一同来看望太傅。」 欧阳归笑着回忆往昔:「在国子监时,皇上经常与我下棋,十有九输。」 房青玄继续用白棋进攻:「皇上自然比不过太傅。」 欧阳归摇头苦笑:「不,是老夫十有九输。」 「皇上的棋术竟然如此厉害。」毕竟房青玄跟元长渊下棋,元长渊十有十输,一场都没赢过,偶尔赢一场,还是因为他被调戏得无心下棋。 第169页 欧阳太傅又说:「皇上自从离了东宫,搬到国子监后,各方面都成长了许多,子珩莫不是以为皇上只是表面那般吗,实际皇上藏得很深,若不是绝对信任之人,他不会表露最真实的一面。」 房青玄下棋的动作变得犹豫,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棋盘,手中拿着棋子转了转,他不是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而是在思索欧阳归的话:「太傅的意思是……我还未得皇上信任。」 欧阳归说:「皇上连老夫都未能完全信任。」 房青玄犹豫许久后,将白棋落了下去:「太傅误解皇上了,皇上心里有您,您是皇上最重要的人。」 欧阳归说:「重要是重要,信任是信任,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房青玄不再言语。 两人沉默地下着棋,白棋本来占了上风,可房青玄被欧阳归一席话弄得有些心不在焉,走差了一步棋,被黑棋反攻,直接落了下风,但房青玄很快就扳回来了,并赢下了这一局。 「老夫输了。」 房青玄走出太傅府,元宝早早把马车的帘子给掀开,可房青玄却并未上去,而是扭过头去,面向太傅的府邸,看着门上的牌匾,牌匾上刻着「年高德劭」四个字,是元长渊登基后,亲手赐给太傅的字。 元宝走上去问:「大人,您在看什么?」 房青玄摇头,上了马车,他没有进宫,而是去了宫外那栋小宅院。 到了天黑之时,小旺财被派来,请房青玄进宫。 房青玄以头疼为由,让元宝把小旺财「请」出去了。 小旺财很没有尊严地被元宝拎着,甩到了大街上。 第97章 君臣有别 小旺财被丢到了大街上,觉得很没有面子,囔囔说:「是皇上让我来请大人的。」 要是换做别人,小旺财高低要说一句「尔等岂敢抗旨不尊」,看谁敢违抗皇命。 元宝双手抱臂,满不在乎道:「我家大人不愿意进宫,你回去跟皇上復命吧,就说今日不便。」 「行吧。」小旺财灰熘熘地回了宫,将这个事情禀报给了元长渊。 元长渊听后,以为是自己昨夜在政事堂要了子珩半宿,把人给要怕了,所以今夜才不敢进宫来见他,他想着就让子珩休息一天,别真把身子给弄坏了,于是便没再派小旺财去请。 月朗星稀之夜,房青玄独自步于中庭,看着地面竹影交错,心中升起一种苍凉感,脑子里再度想起欧阳太傅的话,「重要是重要,信任是信任,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的确是元长渊最重要的人,但却不是最信任的,或者说元长渊从未信任过他。 感觉到大人情绪低落,元宝斗胆上前问:「大人在想什么?」 房青玄负手而立,徐徐清风吹起他的袍摆,鬓边的髮丝随风飞舞,犹如仙客,遗世而独立,可仙客也有烦恼:「我在想欧阳太傅…为何要与我说那些话,还有皇上当真有信任过我吗?」 元宝说:「皇上对大人自然是付诸了真心,我与金银都看在眼里。」 房青玄失落道:「你们只看到表象罢了,皇上在背后做的事情,从不与我说。」 房青玄身边能指挥的人,就只有元宝和金银而已,而金银元宝本就是元长渊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尽收眼底,元长渊就像是把他剥光了,然后里里外外看了个透,而他从未看透过元长渊。 能坐在君王这个位置上的人,岂是那么简单的。 房青玄没有忘记当初芸妃是怎么死了,元长渊能在宫里杀死芸妃,还能逼得芸妃将犯的错全都如实交代出来,可见其手段了得。 元长渊在宫里那些日子,完全是在韬光养晦,芸妃对他下毒,他早就发现了,只是将计就计,每日装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对他放松警惕,还能让他父皇对他更加愧疚。 于此同时,元长渊早就与宫外的舅舅联络到了一起,他身边那些暗卫,都是舅舅何鹤亲自为他挑选的,他说他在宫里过得如履薄冰完全是假话,只是在慢慢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罢了。 从东宫搬离的原因,就是因为时机成熟了,他要开始收网了,第一个死在他手里的就是芸妃,第二个是陆修竹…… 元长渊其实早就知道陆修竹是顺应天道派的人了,才会目标明确地去陆修竹的书房,掘地三尺找到了那张羊皮卷,元长渊就是带着目标去的,可房青玄却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房青玄也早就怀疑过元长渊对自己有隐瞒,他还当面质问过,但被搪塞过去了。 经过欧阳太傅一提,房青玄才又想起这事。 以前房青玄并不是特别在乎元长渊的隐瞒,因为那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那时他只想把元长渊当做君主看待,只要辅佐好就行,无需去猜测君心,但现在不一样了,元长渊是他最亲近之人。 房青玄失望地闭上了眼,任由清风拂面。 是他没有守好底线,越过了君臣的关系。 「明日告假一天。」房青玄说罢就转身回屋了。 次日,元宝去太学替自家大人告假一日。 房青玄一早就坐着马车,离开元京城,去了元京城外的那座古寺。 清晨古寺被雾霭笼罩,乍一看,就像是坐落在云巅之上,像是一座古朴的天上神殿,房青玄走上青石台阶,拾阶而上,来到了大殿外。 第170页 房青玄走进大殿里上了一炷香,然后在殿外逛了逛,金银元宝以为大人就是想散散心,便什么也不说,默默跟着。 房青玄走到了后面的禅房,与一名俏丽侍女碰了个正着。 侍女斜了他一眼:「你在这瞎逛什么?」 禅房里传来一个自带威严的女声:「饮玥,你在与何人说话?」 饮玥沖屋里回道:「上次遇到的那个书生。」 琅婳说:「让他进来坐吧。」 饮玥腰间有一柄细长的软剑,元宝可不敢让她靠近自家大人,赶紧上前护着大人进了屋里。 禅房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榻一桌两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坐着一位长相明艷大气的女子,正在看书,听到有人进来了,也没把视线挪开,只说:「坐吧。」 房青玄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打扰了。」 琅婳抬头瞄了他一眼:「你还记得我吧。」 「自然记得。」房青玄与琅婳在这座古寺里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当时他还要赶去徐州,就没有留下多聊几句,但仅一面之缘,他也猜出对方身份不简单。 琅婳说:「看你像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在下昨日去了欧阳太傅府上下棋,听府上下人说欧阳太傅不爱去别的地方走动,但每月都会来古寺上香,经这么一提,想起曾在古寺见过姑娘一面,就想来看看。」房青玄说了一大堆的前缀,像是情郎想要见心上人,才找了那么一串藉口。 琅婳脸色微僵,翻书的指尖一顿。 「在下冒昧一问,您是皇室宗亲吗?」房青玄看她贵气天成,不似一般人。 琅婳摇头否认:「不是。」 房青玄又问:「你之前说你知道我,是听说过我的事迹吗?」 琅婳头也不抬说:「你与那刚登基的小皇帝是断袖,满城都知道,你们俩的话本都从元京城内传到城外了。」 房青玄朝着琅婳手中的书看了眼,发现她手中赫然就是他与元长渊的风流韵事集,当事人就在这里,还这么光明正大的看。 房青玄一阵脸红:「姑娘家的怎能看这种东西!」 琅婳「啪」地将书合起:「闲来无事,看看你与小皇帝是如何颠鸾倒凤的,这书中描写得很精彩详细,还有外篇,外篇写你怀了双生子……」 「……在下告辞。」房青玄只觉得惊悚,起身就跑,就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一般。 琅婳知道房青玄是特意来打探消息的,于是故意将人羞走了。 房青玄回到元京城内,遇上了小旺财。 元长渊得知他今日告假了,担心他的身体,便派小旺财前来打探情况。 「回去告诉皇上,微臣无碍,无须挂念。」说罢,房青玄便进了屋里。 小旺财回宫禀报,如实告诉了皇上。 元长渊听完眉头一皱,无心再处理政务,刚才暗卫已经上报过了,说房青玄去了城外那座古寺,告假一日专门去古寺上香,怎么看都可疑。 元长渊眉头紧锁:「让子珩进宫来见我。」 小旺财又去了一趟,这次直接吃了闭门羹,元宝门都不给他开,真是太不给皇上面子了。 小旺财只能使劲在外面敲门,哭丧着脸说:「元宝哥,这是皇上的命令,开开门吧。」 元宝隔着门说:「大人正在休息,什么时候想进宫了,自然就会进宫,回去等候消息去吧。」 小旺财不肯回去,坐在外边的台阶上放声大哭。 房青玄心一软,便让小旺财进来了。 谁知小旺财是假哭,脸上一滴泪都没有。 房青玄发出轻嘆,叫元宝把家中的糖酥拿出来招待。 小旺财吃完糖酥,临走前往兜里装了几块,甜滋滋地回了宫,踏进宫里才想起自己没把房大人给带回来。 小旺财扑通一声,在元长渊面前跪下,继续表演哭戏:「皇上,奴才办事不力,没把房大人带进宫。」 元长渊看着他嘴边的糖酥渣滓,将奏摺往他脸上一甩:「几个糖就把你收买了,没用的傢伙。」 都到这个份上了,元长渊也明白房子珩是跟他赌气了,还得他亲自上门一趟才行。 夜里,房青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许多纷杂的念头,就在他快要有一丝睡意之际,突然想上茅房了,只得起身,披上外衣。 茅房离卧房有些远,要经过一段漆黑的小路,房青玄倒不怕,手拽着外衣防止滑落,偶尔弯腰躲过垂落的竹枝,在这段幽静小路上,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 可走着走着,房青玄发觉后面有人的气息,是极其微弱的唿吸声,并且越来越近,好似就在耳边…… 房青玄后背上贴过来一人,直把他吓得寒毛卓竖,心脏疾跳。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子珩。」 房青玄惊慌勐跳的心才缓缓平息下来,他没有回头,很疏离地问了句:「皇上怎么来了?」 元长渊将他往怀里摁,双臂箍紧:「我不能来吗?」 房青玄微微挣扎:「微臣要如厕,皇上请挪步。」 元长渊不但不放开,还登徒子似的说:「我帮你扶着。」 「不用,微臣不想脏了皇上的手。」 「我吃都吃过了。」 「………」 一阵哑口无言过后,元长渊咬着房青玄的耳垂:「生我气了?」 第171页 房青玄被禁锢得动不了,他问:「你信任过我吗?」 元长渊眼神一沉:「你说呢?」 房青玄痛心道:「为了皇上的江山稳固,我身为臣子自当尽心尽力,所以皇上不必怀疑我有异心,有些事,既然你不愿说,微臣也不会追问,往后只求一个君臣有别,各在其位,各谋其政。」 这话的意思是要划清界限,这是元长渊最不喜欢听到的话了,同时这也是他的底线。 元长渊压着怒火:「房子珩!」 房青玄不甘示弱:「元少璟!」 两人都是一肚子的怒火,再惹一下就要炸了。 房青玄的怒火显然比元长渊更大一点,但他也更克制一点,他的语气里只有少许怒意,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生气,但要知道他是个极少发怒的人:「皇上还是回宫去吧,以后私下里少与微臣见面。」 元长渊将他整个人往竹树上一压,想直接堵住他的嘴,先狠狠亲一顿再说,把这张气他的嘴亲烂。 房青玄在元长渊的手里完全没有反抗之力,被强吻了,他觉得很屈辱,红着眼,哽咽说:「微臣要辞官。」 元长渊笑了:「辞官正好,进宫给我当皇后吧。」 房青玄最懂怎么气人了:「皇后之位还是留给苏家之女吧……」 这话一出,元长渊脸色大变,他强压住暴怒的情绪,钳住房青玄的下颌:「明天我就抄了苏家,把他们一家流放到极北之地。」 两人互呛,谁都讨不到好,心被对方弄得生疼。 气氛也越发剑拔弩张。 房青玄撇开脸,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元长渊把他的脸掰过来:「我这颗心你还不懂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再无其他可以信任的人。」 房青玄红着眼:「可皇上对微臣隐瞒的事情,岂止一两件,这是信任吗?」 元长渊凑过去,与他鼻尖相抵,低声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房青玄问:「那张羊皮卷的事。」 元长渊轻柔地吻了他一下:「我从前得到过一份,一模一样的羊皮卷,是在我母后的遗物里,这事我不想跟任何人提,所以并非有意瞒着你。」 房青玄能理解元长渊为何不提了,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母亲是邪派里的人。 房青玄劝慰道:「许是小庆子栽赃先皇后的。」 元长渊根本就不把顺应天道派放在眼里,只是因为这跟他母后有关,他才会想要去调查清楚。 元长渊提到伤心处了,情绪有些低落:「子珩,你还有要问的吗?」 房青玄顿时内疚起来,觉得自己是在胡闹,便温言软语道:「少璟,外面凉,回屋吧。」 元长渊扳回了场子,兇巴巴说:「下次不许怀疑我了,你给我下毒,我都甘之如殆,又怎会不信任你。」 房青玄自知理亏:「微臣知错。」 元长渊下令:「嘴一个。」 「啵~「 第98章 全国科举 「我是不是得罚你才行。」元长渊弯腰,勐地将房青玄给打横抱起,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房青玄心一慌,便劝谏道:「皇上,不可荒淫无度。」 元长渊不听,疾步往前走,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搂着自己心爱之人睡觉,也能叫荒淫无度吗?」 说是睡觉,哪能那么简单,今晚上元长渊又玩起了新花样,在房青玄身上系了好多银铃铛,人影交错间,银铃悦耳,直到皎月行过中天,才又归于寂静。 次日天不亮,元长渊便回了宫,走之前还帮房青玄净了身,又吩咐金银元宝小心照料着,出门的话,尽量坐步辇。 房青玄醒来时,皇上已离开多时,他爬起身,吩咐金银元宝去打热水。 待洗漱完毕,径直朝着太学走去。 元宝上前劝道:「大人还是坐马车去吧。」 房青玄负手走在前头:「我一个八品小官,天天坐马车在城中晃,会惹来非议。」 敢在城中大道上坐马车走来走去的,都是大官,而这些大官每次行驶而过,都得街边的百姓退避,这也引起了百姓的不满,名声自然好不到哪去。 元宝委婉地问:「那大人…不疼吗?」 其实元长渊每次都很温柔,就偶尔会兇狠地顶几下,但只要瞧见房青玄疼得皱眉,就会立马有所收敛,因此房青玄适应得很快,除了有些疲乏之外,没那么疼了,走路姿势也叫人看不出异样,仍是翩翩君子之态。 房青玄没回答元宝的问题,但加快了脚步。 马上就要科举了,太学里每一个学子都很用功,走在路上都得捧着书,一边看一边走,连用饭时都在背书,没人敢有一丝松懈。 有些户籍不是元京的学子,还得赶回到户籍地参加乡试,然后再赶回到元京参加会试,如此来回奔波,实在是不利于考试,房青玄便上书皇上,让那些外籍的学子,留在元京参加乡试。 房青玄还从来没有上书过,毕竟他都是晚上进宫后,与元长渊在榻上温存时,直接说的,然而昨夜忘了提这事,便写了一份奏书递交上去。 元长渊要批阅的奏摺很多,各地官员呈上来的摺子加起来有上百封,这些摺子统一送到尚书省,由尚书省的小官分拣,将一些没什么大事,单纯只是问安的摺子挑出来,重要的摺子就加急呈上去。 第172页 朝廷里谁人不知皇上十分宠幸房青玄,所以房青玄的奏书被放在了最上面,呈给了皇上。 元长渊每次看到弱智大臣写的弱智奏书就会生气,因此看奏书时都板着脸,见尚书省又呈上来一叠,他还没看,就不耐道:「朕说过几遍了,一些通篇废话的摺子不要呈上来。」 拿都拿来了,总不能再让人拿回去,元长渊随手抓起一本,想看看这些弱智大臣,到底能写出多惊世骇俗的奏摺,打开一看,竟是子珩写的,写得可谓是文采斐然,叫人看了心旷神怡。 元长渊拿起硃笔,先写了两个字:「准了。」 写完,元长渊就在空余的地方,写了句肉麻的情话「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经过皇上硃批的摺子又回到了房青玄手里,他看着奏摺上那两句用硃笔写的情话,脸色一红,皇上怎能如此大胆,万一被人看见该如何是好。 房青玄赶紧把摺子收了起来。 圣德一年六月,盛夏蝉鸣,科举在全国举行,各地学子在本地的贡院参加乡试,榜上有名者到元京参加会试,会试后的殿试,由皇上亲自主持,前三甲将直接授予高官厚禄。 科举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同时武举也在举行。 武举选拔的都是英勇神武的强者,即要有武力,还要有领兵的能力,同科举一样,名列前茅者直接授予官职,远在徐州的何小景也赶回到了元京,参加武举,因为武举没有身份限制,想参加的都可以来比试比试。 房青玄被皇上特别任命,担任会试帘官(主考官),几位翰林院学士担任同考官,几人皆是明经公正之士,保证科举的公平公正。 房青玄曾在翰林院待过,他的学识,那几位翰林院老臣都是知道的,所以由他来担任主考官,无人有异议。 这次科举的题目,全都是房青玄出的,有关于粮草、水利等策论题,这也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但真正能解决这一难题,想出最佳之策的人始终没有。 时间一到,贡院的大门关闭,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贡院,考生的吃喝拉撒都得在方寸之地里解决。 有三场考试,一场三天,共计九天的时间。 房青玄在贡院里待了九天,期间元长渊天天派人给他送御用糕点,还有各地进贡的鲜果,以及一些上好的御用之物,生怕他在贡院过得不好。 贡院里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元长渊倒好,天天往这里送东西,有一次直接送来一颗荔枝树,因为这荔枝不经放,从树上摘下来后,不过两三日就会变酸,所以元长渊就直接让人把树给送来了,让房青玄吃到最新鲜的荔枝。 最后房青玄只得上书,对元长渊的做法「谴责」了一番。 至于元长渊送来的那些东西,房青玄都让小旺财原路拿回去了,他与其他考官同吃同住,没有因为皇上的宠爱就搞特殊,几位翰林院学士本就欣赏他,见他如此,更是钦佩。 六月天热,考官与举子都不好受。 房青玄的衣襟都湿了一大块,还有举子热晕过去了。 房青玄再度上书,请求皇上给举子们备一些绿豆凉汤解暑。 元长渊很快就批下来了,举子们喝了凉汤,自然不敢忘了圣恩,让圣名在这群举子间传开了,同时他们也记住了房青玄,这是一位关心他们的好官。 九天的会试结束,几位翰林院学士将其中一些优秀的文章挑出来,交给房青玄復批。 批阅完毕后,在放榜前一日,由礼部尚书来填榜,将举子的名字写到榜上,分为甲榜和乙榜。 放榜当天,天下举人以及家眷汇聚在城内,盛况空前,但几家欢喜几家愁。 会试第一名——孟晚 会试第二名——袁佐 会试第三名——袁佑 这三名都是房青玄精心培养出来的学生,他们写的文章也被张贴出来,那些举子看了后,无人不服,排名也是公平公正。 房青玄在监督科举的同时,元长渊则在亲自监督武举。 江元重文抑武的情况非常严重,朝廷里有话语权的几乎都是文官,而武官已经被排挤到了边缘,主要就是因为现在是停战期,周边的国家都在休养生息,无心开战,也就用不着那些武官,所以才地位底下。 若是继续这么下去,以后将没有能将可用,到时敌国的铁骑踏入元京他们都无力抵抗,所以必须把武将的地位提上去,旨在「富国强兵」 元长渊是个有野心的君王,他主张的可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要扩大江元的版图,完成对周边小国的大一统,成为九州之主。 烈日之下,参加武举的上百人中,已经淘汰掉了大半,只剩下二十人,这二十人里,何小景的成绩最为优异,可谓少年英雄。 何鹤也在武举的现场,与元长渊一齐站在高台上。 台下二十人正在比试骑术,何小景拽住缰绳,骑马飞跃过一个又一个的障碍,把其他人都远远地甩在后面,很快这一场比试结束。 骑术、射箭、负重、摔跤综合起来,何小景拿了第一,同为何家人的何小霄拿了第二,一个名叫雷充的力士拿了第三。 接下来的文试,考的是天文、地理、兵法,何小景可谓精通,文试也拿了第一,他弟弟何小霄略逊一筹拿了第二,叫雷充的力士以多年的游走经验拿了第三。 第173页 元长渊把他们三人叫到跟前来,每人赏了五颗荔枝。 何小景和何小霄从小就跟在元长渊身后,做为太子的元长渊偶尔会赏荔枝给他们吃,所以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剥了皮便直接吃了,吃得豪迈。 雷充却没吃,小心翼翼地藏在袖中。 何鹤问:「皇上赏赐的东西,你为何不吃?」 雷充如实答道:「想带回去给弟兄们尝尝。」 这个雷充曾经其实是个小土匪,手底下有十几个兄弟,不过他不像江霸天那样占山为王,而是到处游走,在各地劫富济贫,那十几个兄弟都是跟他吃过苦的,听到有武举这一回事,十几个兄弟省吃俭用,给他弄了点盘缠,置办了件像样的衣服,将他送到元京参加武举。 元长渊看出雷充是个极其有义气的人,又赏了他二十颗,并给了他一个九品武散官的位置,这个位置空有名头而无实权,想要爬上去必须要靠军功。 雷充知道自己已经入了皇上的眼,他相信凭藉自己的实力,迟早能加官进爵,现在他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抱拳单膝跪下谢恩,声如洪钟响亮:「多谢皇上恩典。」 何小景和何小霄都围过去道贺,三人满脸尘土,相视一笑。 元长渊跟着何鹤在校场周围走一圈,聊聊心事。 何鹤始终不能接受外甥是断袖这一事:「少璟,子嗣的问题,你难道不考虑了吗?」 若是没有子嗣来继承大统,百年后的江元又会是什么境地呢,这也是许多大臣担忧的问题,国不可一日无君,元长渊若是没生下子嗣之前就驾崩了,那皇位就得拱手让给异姓了。 元长渊自然也考虑过子嗣的问题,他道:「临王的子孙多得很,从他们中挑一个就是。」 临王是先帝的兄弟,这些年来还算安分守己,只是在先帝气数快尽了的那一段时间稍微有点蠢蠢欲动,但看见太子在徐州发展得那么好了,他就怂了,毕竟有大皇子这个前车之鑑,太子登记后,他就彻底安分了。 何鹤说:「可旁系的子嗣,哪有自家的亲。」 元长渊耍无赖说:「那能怎么办,子珩又生不出孩子。」 何鹤强忍着没有吼出来,只是加重了语气说:「他是男子,当然生不出了。」 元长渊摊手:「生不出,不就只能过继了。」 何鹤无话可说:「…………」 元长渊心意已决,谁劝都不会听,早在登基那一天,他就已经想好要去临王那过继一个了,他想等天下平定,子珩没什么事做的时候,就把临王刚出生的嫡孙给接到宫里养,让子珩教育他成为一代明君,继承大统,延续江元的国祚。 第99章 天生卑劣 何鹤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就是个犟种,固执己见,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情,就算是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便不再劝了,没有子嗣就没有子嗣吧,过继一个小孩过来,从小培养也行。 圣德一年,六月中旬。 房青玄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科举的相关事宜,已许久都没有进宫去面圣了,心中自然是想念元长渊的,但为了自己的老腰着想,决定等殿试完后再进宫。 而元长渊每日要理朝政,还要制定新法,忙得分身乏术,几次都想出宫,去爬房子珩的墙,但都被公务给拖住了,只能把这份想念积压在心里,等下次见面时,一起爆发出来,让房子珩尝尝他的厉害。 元长渊的人虽然没法出宫,但他的信,一天三四封地送到了房青玄的手里。 信上无非就是一些肉麻又害臊的私话,或是催促房青玄快点进宫,放在冰窖里的荔枝要坏了,得赶紧来吃,并且元长渊还在信后保证,只是吃荔枝,不会做别的事情。 已有大半月没有见到人了,房青玄也难以按捺住心中的躁动,便梳洗了一番,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房青玄进宫时,没有事先通报,元长渊并不知道,所以他还待在政事堂里,埋头在一堆奏章中。 现在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的余粮已经吃完了,而地里的粮食还没成熟,没有东西可吃,因此各地都发生了不小的动盪。 可各地的官员却没有如实上报,是元长渊暗中派人去各地调查才得知的,对于这种欺瞒不报的行为,往后自然是要大力整治的。 元长渊自从接手他父皇留下的烂摊子以来,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这个朝廷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腐坏的气息,乌烟瘴气,叫人无从下手。 元长渊从一堆奏章中抬起头来,长嘆了一口气。 旁边伺候的内侍见状,大气都不敢喘。 元长渊并未惩罚过任何一名内侍,不像其他君主那么暴虐成性,他绝对是一位仁德之君,但内侍却还是非常怕他畏他。 「现在什么时辰了?」元长渊许久未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低沉嘶哑。 小旺财吓得一抖,战战兢兢回道:「已经亥时了。」 元长渊站起身:「回寝宫吧。」 房青玄一进宫,就去了寝殿,见皇上没在,便问了内侍,内侍说皇上正在政事堂,他便吩咐内侍不要去打搅皇上,然后一个人坐在寝殿里,边看书边等人。 内侍没有去通报,元长渊自然不知道房青玄已经到寝宫里等着他了,当他走进寝殿时,看到房青玄的那一刻,高兴过头,直接就呆愣住了,站在殿门处一动不动地看着。 第174页 房青玄今日没有穿那件白色儒衫,换了一套粉色的圆领袍,袍子上有极其繁复的暗纹,低调又不失华丽,这件袍子是元长渊让人用最好的料子做的,房青玄平常是绝对不会穿的,今日进宫面圣才穿,往后也只穿给他的圣上看。 华丽的服饰与房青玄很相配,美得叫人根本挪不开眼,每个人都想要贪婪地多看一眼。 元长渊可不允许别人偷看,抬手屏退了所有内侍。 房青玄正在专注地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元长渊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龙袍,头戴金冠,身姿笔挺,气度越发的尊贵了。 多日不见,房青玄发现太子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出落得更加俊美高大,他的视线悄悄瞟了一眼雄霸天,雄霸天可不能再大了,再大就要他老命了。 元长渊正好逮到了他的视线,走上前来,笑着问:「子珩,你在看什么?」 房青玄仓促地把目光放回书籍上,耳根子悄悄红了:「皇上又长高了。「 元长渊弯腰把他抱起,让他坐自己腿上,再顺势抽走了他手里的书,丢到一边去:「雄霸天也长高不少,要不要看看或者摸摸?」 房青玄羞涩地摇头。 元长渊盯着他泛起绯色的脸,眼神一暗,像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能把人给直接吞没。 房青玄能感觉到元长渊灼热的视线,他好像被烫了一下般,瑟缩着躲了躲。 元长渊怎么可能让他躲,大手把人扣了回来,高挺的鼻尖抵在房青玄修长的颈间,着迷地嗅了下:「子珩,你好香。」 房青玄进宫前特意沐浴过,身上的香味浓淡适宜,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香,宫里的御用薰香都比不上。 元长渊最喜欢这个气味了,忍不住凑上去又亲又吸,在房青玄脖颈上留下印记。 房青玄惊慌地捂住脖子:「皇上,微臣还要见人。」 元长渊声音低沉:「那我亲别的地方,其他人永远看不到的地方。」 「皇上在信上说,不做其他事情的。」房青玄有点怕了元长渊了。 元长渊发出几声闷笑,随后勐地亲上了房青玄的唇。 这么多天没见了,元长渊思念得紧,如今食物自己送上来了,心里那头勐兽再也关不住了,他能忍的话,他就不叫元长渊。 「唔……」 一吻毕,元长渊先缓了缓,同时收紧手臂,把人往怀里再搂一搂,简直香得他都想把人全部吞下去了。 房青玄晕乎乎地靠在元长渊怀中喘气。 元长渊想起冰窖里的荔枝,忙让小旺财端上来。 元长渊先前在宫里养了几颗荔枝树,就等房青玄进宫来吃新鲜的,但荔枝在树上挂的时间太长,熟过头后就自己掉了,他只得命人摘下来放冰窖里储存。 小旺财端来一碟荔枝,十几颗小孩拳头大的荔枝,摆在碎冰上,这些都是元长渊亲自挑的,个个果肉丰盈,吃起来没有一点酸味。 元长渊亲手剥了一个,放入房青玄嘴里。 房青玄还是第一次吃荔枝,第一次尝到这么新奇的口感,他并不知道里面还有核,也一併嚼碎了,把核嚼碎后,苦涩的味道蔓延到牙根,甜味瞬间被苦涩给压下去了。 元长渊把手伸到房青玄嘴边,想让他把核吐在自己手上。 房青玄抬头看了元长渊一眼,眼眶突然红了。 元长渊立即捧起他的脸:「怎么哭了?」 房青玄把嚼碎的核,也给咽了下去:「我本不该有这样的待遇。」 嘴里的苦涩,让房青玄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他和母亲被赶出房家后,就住在一间破烂的小房子里,从此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但天意弄人,让他母亲早早便撒手人寰,那时他还只有几岁,太小了没办法养活自己,总是饿着肚子,偶尔有人可怜他,就给他点东西吃,或者他自己去捡些烂叶回来煮,有时候去河里抓点鱼,只要鱼的个头不大,他都不去内脏,直接一起吃了果腹,他什么都吃,可还是有好几次差点饿死。 他自幼就好读书,买不起纸笔,就只能用树枝在地上练字,被人发现他写得一手好字后,就给了他一个抄录的活,天寒地冻的时候,他手上生了疮,又冷得瑟瑟发抖,连笔都拿不稳,但为了挣那一文钱,只能用牙咬着笔端,在纸上写,靠着这个勉强维持生计。 以前经歷的种种,在房青玄心中种下了一个他天生卑劣的根,卑劣的他,不该有现在这样的待遇。 房青玄垂眸,神色淡淡道:「微臣不喜欢吃荔枝。」 一切好的东西,房青玄都不想要。 元长渊发现房青玄把核吃了,笑骂道:「核很苦吧,怎么这么傻。」 见元长渊在嘲笑他,房青玄抿了抿唇,把脸撇开。 元长渊把他的脸掰过来,当看到有两行清泪时,一时顿住了,随即慌乱地帮他擦了擦眼泪:「是我不对。」 房青玄把手抵在元长渊的胸口,推了推:「微臣得回去了。」 元长渊哄小孩似的说:「不哭,我帮你把核去了。」 房青玄脸色沉沉:「皇上,微臣想回去。」 元长渊没有撒手,反而抱得更紧了,没有一点要把人放走的意思,好不容易逮到一回,怎么可能放走。 元长渊也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他沉默地亲了房青玄两口,把人禁锢在臂弯之下,然后开始剥起荔枝,剥完后又将里面的核给取出来,再将果肉堆在盘中。 第175页 等全部剥完了,元长渊把果肉端起来:「子珩,吃吧。」 房青玄把头扭到一边:「微臣不喜欢吃,皇上自己吃吧。」 元长渊凑到他耳边,阴测测地说:「你不吃,是想要我给你从下面塞吗?」 房青玄的瞳孔倏然放大,他回过头看着元长渊,羞得面红耳赤:「皇上!」 元长渊翘起嘴角:「吃吧,吃不完再塞。」 房青玄哪里还敢不吃,元长渊这个疯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房青玄始终没忘灌酒那次,不仅羞耻还难受。 「我餵你。」元长渊拿起一把精緻的小银叉,餵房青玄吃,边餵边说:「以后每年的荔枝都专门为你留着,不赏给其他人了。」 「微臣不喜欢吃。」这已经是房青玄说的第三遍了。 元长渊看着他沾了汁水的唇瓣,低头就是一口,他没有拆穿房青玄,只说了句:「真甜。」 房青玄向来都是不挑食的,掉在地上的米粒都得捡起来吃,炖煮得难以下咽的饭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又怎么会不喜欢吃荔枝,一听就知是假话。 这一晚,元长渊还真的忍住了,什么都没做。 并不是雄霸天不想要,而是房青玄落下的两行眼泪,让元长渊心疼了,他知道他的子珩以前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即便后来中了举人,再到后面高中状元,又入朝当了官,日子也还是过得清苦,拿到的俸禄从不会花在自己身上,光想着去接济别人了。 元长渊轻轻掐了掐房青玄腰上的软肉,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子珩清瘦得像是要随风而去了一般,现在稍微长了一些肉,可还是太瘦了。 房青玄已经睡下,正闭目靠在元长渊怀中,唿吸清浅。 而元长渊还没有睡意,把下巴抵在房青玄头顶,轻声说:「别再让我心疼了。」 第二日,元长渊破天荒睡到了辰时,房青玄早已醒来,并洗漱完毕,坐在榻上看书。 元长渊穿着寝衣走过去,在房青玄脸边亲了亲:「子珩,我带你出宫去玩玩。」 忙碌了那么久,也该去散散心了。 房青玄翻开下一页,很无情地说:「接下来的殿试还得皇上亲自主持,皇上该准备准备了,等殿试完再去散心也不迟。」 元长渊把手盖在房青玄的书上:「会试前三名不都是你的学生,你挑选出来的人才,我都满意,殿试不过走个流程罢了。」 房青玄把书放下,起身为元长渊更衣:「皇上这么说,让微臣觉得像是在包庇自己的学生。」 元长渊笑着说:「这怎么能是包庇,若非贤才,也入不了子珩的眼。」 房青玄脱掉元长渊身上的寝衣,看到那一身健壮有力、均匀流畅的肌肉时,忙闭上眼,不自在道:「他们三人年纪还轻,难当大任,得再歷练几年,歷练出来了,才能真正任用。」 元长渊勾起唇:「子珩闭着眼干什么?」 房青玄红着脸:「皇上的龙体威武霸气…微臣不敢直视。」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但大多都是在晚上看,不觉得有多羞,现在在大白天看,并且还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挠痕,怎能不羞。 元长渊笑了笑,本想再调戏两句,但怕把人调戏走了,只好忍住,毕竟好不容易才见一面。 房青玄拿起一件正红色的龙袍为元长渊穿上,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宰相一职,还空悬着,皇上得早日挑选适合的人上任才行。」 元长渊问:「你说谁最适合?」 房青玄道:「微臣以为江淮民最适合,他安抚百姓有功,可皇上还一直都没有赏他。」 元庆帝一死,江淮民提出的变法还没执行就荒废了,底层百姓自然不干,因为变法对他们有利,要给他们分田地,而现在变法又取消了,不给他们分田地了,他们当然不干,于是民怨四起。 元长渊便按房青玄的提议,派江淮民去各地安抚百姓,这一事,江淮民做得很好,百姓不再抱怨,且都在翘首以待新法的颁布,早日改善民生。 元长渊哼了声:「江淮民这次立了功,但不足以抵他之前犯的过,功过不相抵,不值得赏。」 知道元长渊心里还记恨,房青玄仰头吻了他一下,再温言软语地劝说两句:「赏罚分明,才能得人心,皇上暂且把私人恩怨放一放,给江淮民一个机会吧。」 元长渊经不住房青玄的软磨硬泡,把人狠狠亲一顿后,就答应了。 第100章 指日可待 房青玄的唇瓣被吻得红肿异常,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皇上,若想散心,不如去太傅府上。」 元长渊自登基后,就没去拜见过太傅,确实该去看看。 用完早膳后,两人乘车出了宫,前去太傅府上。 欧阳太傅得知圣上即将驾临,早早便在门外等候。 圣驾缓缓在府门外停下,后面还跟了一长串的仪仗队,元长渊率先钻出马车,再扭头把房青玄给抱了下来。 房青玄觉得这样不妥,刚想拒绝,就已经被抱起,好在元长渊有分寸,没有抱太久。 欧阳太傅上前两步,刚要行礼,元长渊就将他给扶住了:「太傅又与我生疏了,说过多少次,不必向我行礼。」 欧阳太傅扶着元长渊的手臂:「您现在是皇上了,万万不能失了礼节。」 第176页 房青玄跟在元长渊身后,拱手见礼:「子珩见过太傅。」 欧阳太傅笑着:「子珩还真的带少璟来看老夫了。」 前些日房青玄来过太傅府上,当太傅问起皇上的时候,他答应下次会与皇上一同前来,这次还真给带来了。 房青玄回了一笑:「让太傅久等了,是子珩的错。」 「哪里哪里,快进屋吧,我听少璟说你喜欢吃甜糕,特意命府上的厨娘做了不少,待会可要多尝几样。」欧阳太傅做了个请的动作。 尊卑有序,元长渊贵为九五至尊,自然要走在众人前头,但他并不拘泥于那些规矩,扶着太傅往里走:「太傅要多注意身体,以后不用出门来迎接。」 欧阳太傅拄着一根老树根做的拐杖,慢慢往前走,步履艰难,似乎已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怕是……时日不多了。 元长渊刚失去父皇不久,表面上他好像已经释怀了,可心里面还痛着,只是无人知而已,这个时候若是太傅再离开的话,他一定会崩溃。 欧阳太傅蹒跚着前行,上台阶时要费些力气,他扶着元长渊的手说:「去年还能走,今年腿脚就不那么灵便了,真是老咯,一点都不中用了,少璟以后怕是不能再找老夫诉苦了,不过有子珩陪着,老夫可以放心。」 听到这些话,元长渊喉咙处像是被酸涩的硬块给堵住了,他强行咽了下去,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房青玄给打断了。 房青玄在另一边扶着太傅,他道:「我有一位好友,名叫廖凡,医术了得,太傅不妨让他来府上给您慢慢调养。」 元长渊眼里亮光一闪,附和道:「对,那廖大夫的医术高明,子珩的命就是被他救回来的。」 欧阳太傅嘆气:「老夫一把老骨头了,顺其自然吧。」 房青玄温言劝道:「太傅可不要讳疾忌医,以免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在房青玄和元长渊一人一嘴的劝说下,欧阳太傅推脱不掉,只好答应了。 元长渊即刻下令,把廖大夫给请了来。 廖凡发过誓不会给权贵看病,但看在房青玄的面子上还是来了,先给老太傅把脉,把脉时,廖凡的脸色越来越沉,眉头越皱越紧。 元长渊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如何?」 廖凡嘶了一声,深沉道:「太傅体内有股邪气。」 房青玄问:「如何能治?」 廖凡说:「用药辅之,再施以针法,调养一段时间,方可抑制住。」 元长渊脸色回暖,对廖凡说:「那你且留在太傅府上,不能让太傅有任何闪失。」 廖凡跪下领命:「草民遵旨。」 元长渊又与太傅说了几句,廖凡趁机把房青玄拉到一边去,小声说:「子珩,你猜我刚才把脉,把到了什么?」 房青玄心下一紧,忙问:「什么?」 廖凡咬着牙,从牙缝里用力挤出几个字眼:「鬼脉!是鬼脉!」 房青玄低声询问:「何意?」 廖凡尽量压低声音:「鬼脉有两种,一种是将死之人,最多只有三日可活,还有一种就是迴光返照,心已经停跳了,但人还活着,这种脉我之前遇到过一个,是个女子,被我给救活了,不过太傅年纪这么大,我不敢保证能救。」 房青玄朝太傅那边望了眼:「廖兄若是有办法拖延时间,便让太傅多活几日吧,尽力而为,皇上不会怪罪于你。」 房青玄并不想让太傅那么快离开,他怕皇上承受不住,能拖一日是一日罢。 离开太傅府后,元长渊心情一直很沉重,一上马车,便把头埋在房青玄的颈间:「子珩,太傅是不是也要离开我了?」 房青玄拍了拍他的后背:「廖大夫说有救,皇上不用太担心。」 元长渊很清楚太傅的身体好不了了,声音逐渐哽咽:「从我会说话起,太傅就来到了我身边,在母妃离世后,是太傅一直在开导我,有次东宫走水,火已经烧到了床榻边,我被浓烟给呛得无法唿吸,外面的内侍都只是在大喊,无一人敢闯进来救我,是太傅裹着打湿的褥子,跑进来把我带了出去,那次他差点被烧断的房梁砸死……子珩,太傅不仅救了我的命,还教我如何为人,并授予我帝王之术,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 元长渊对太傅是真情实感,因为太傅陪伴他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多,是他一生之师。 看元长渊伤心,房青玄心里也不好受,他有许多劝慰的话,可最终都变成了一句苍白的:「皇上别难过。」 身为皇帝,不可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元长渊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回到宫里时,已看不出异常。 房青玄特意留在宫里,多陪陪皇上,毕竟他的皇上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皇帝,虽说十八岁也不算小了,但一想到他十八时,皇上还只有八岁,难免会心生怜爱。 有子珩陪着,元长渊哪里还有心思理朝政,直接白日宣-淫,饱餐了一顿。 事后,房青玄疲倦地靠在元长渊怀中,眼角边还有泪痕。 元长渊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通体舒畅,还叫人把政务搬到了寝宫来处理。 三日后,迎来了殿试。 殿试对于元长渊来说就是走个流程而已,谁是状元,子珩早已给了他答案。 元长渊坐在大殿之上,目光在他们三人中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孟晚身上。 第177页 元长渊不像其他君王问关于治国之策的问题,他打破常规,问:「你觉得子珩为人如何?」 孟晚毕恭毕敬地回道:「先生德高仁厚,心繫天下,是我等的榜样。」 元长渊走了下去,在他们三人身边踱步:「你们的榜样难道不是江淮民吗?」 江淮民可是天下文人的表率,在那堆文人里,江淮民的声望远超于房青玄,主要因为房青玄不爱跟文人结交,就爱与底层老百姓来往,加之房青玄还太年轻官职又不高,所以那群文人就算心里认可房青玄的文采,嘴上还是要批判两句。 孟晚说:「二人皆有可取之处,但孟某以为先生更值得敬佩。」 元长渊点了点头。 旁边立着的袁佐袁佑一头雾水,不懂皇上为什么要在殿试的时候,聊这种私事。 实际上这就是所谓的品德考核,孟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这一项考核。 接着元长渊又问了袁佐袁佑这对兄弟几个问题。 袁佐袁佑都答得不错。 元长渊让小旺财呈上纸笔,随即在纸上写下了状元郎的名字,榜眼、探花依次写上,排名就跟会试一样。 状元孟晚,榜眼袁佐,探花袁佑,他的子珩早就给他排好了。 殿试结束后,新法即将颁布。 元长渊召集朝廷重臣,在政事堂商量了两天两夜,都还是没能把新法的内容确认下来,到了第三天,房青玄被召来一起议事。 前两日怎么商量都觉得不妥,房青玄一来,大家都茅塞顿开了。 房青玄提了十条。 一是解决「冗官」的问题,可以裁撤一部分无用的官吏,因为现在的官僚体系过于庞大且臃肿,执行起来低效又无能,在职的官吏比前朝多了十倍不止,不仅造成办事低效的问题,还给财政造成了负担。 二是可以向民间发放「官税」,也就是贷款给百姓,在粮食还没成熟之前,给没有余粮的百姓贷些粮食,等到秋收的时候,再从百姓手中把粮食收回来,可以解决民间因青黄不接造成的动盪。 三是解决「漕运」,各地因运输不便,粮食运转不开,有些地方缺粮,而有些地方粮食多得生虫,想要解决这一问题就得修更多的官道,道路四通八达,粮食也就能运到各地去。 ……… 房青玄提的每一条都很可靠,若是真按照他说的执行下去,财政和民生必将好转,江元走向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可问题就在于,不好执行,江元太大了,有七个州,八十二府,三百多个县,一层层执行下去很困难。 房青玄的提议则是一步步来,先解决「冗官」的问题,让整个体系能灵活运转,再执行下一步。 从早上一直商议到了夜里,政事堂的烛火还亮着。 第101章 权倾朝野 朝廷现在一边面临「冗官」的问题,一边面临人才稀缺的问题,这些都是隐患,必须要尽快解决。 人才稀缺可以通过科举选拔,而「冗官」则可以通过裁撤部分无用的官吏来解决。 房青玄提出要先裁撤掉一部分官吏,减轻财政负担。 元长渊便看向其他大臣问:「诸卿以为如何?」 这些朝廷重臣当然是不会受影响的,但他们那些通过走后门的子孙必然会受影响,有不少朝廷重臣,以权力之便,将自己同宗的人都安排进了朝廷,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房青玄对于这事心知肚明,他在翰林院当典籍的时候,有不少大臣把亲戚安排进来,每日都只是挂个值在那里,一个月都不见来一回,俸禄却照拿,而且比他这个干实事的,拿得还更多。 当房青玄提出要裁撤官吏的时候,就有许多的大臣心里在打鼓了。 江淮民出列:「回禀皇上,臣觉得房大人的提议甚好。」 江淮民已被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他都说好了,其他大臣哪里还敢反驳。 元长渊点了点头,目光又四处逡巡了一圈。 苏又卿和孟启,还有沈鸿也都站了出来:「臣附议。」 这三位都受过房青玄的恩惠,自然而然就成了房青玄的党羽。 就连江淮民也是房青玄提拔到相位上的。 所以整个朝堂之上,竟然是房青玄这个八品小官说了算,其他大臣见大势如此,也只能站出来附议。 裁撤官吏的新规还没发布,但风声已经在元京城内蔓延开,小官小吏闻风丧胆。 元京一如既往的繁华,街上熙熙攘攘,茶楼里也是人满为患,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嘈杂的声音渐渐变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说书先生说得抑扬顿挫,引人入胜:「只见那女将军举起手中的剑,手起刀落,斩下敌将头颅,敌军溃散而逃,屁滚尿流……」 二楼的雅间里,房青玄端着茶杯,轻轻一抿:「女将军,还是头一次听说。」 坐在对面的人是江淮民,他挽起袖,恭敬地将桌上的一碟糕点往房青玄那边推一推:「听说子珩爱吃甜食,这是这家茶楼的招牌酥点,你一定喜欢。」 房青玄:「………」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怎么人人都知道他爱吃甜食了。 其实这个事情,只要有心去打探就能知道了,房青玄身边的贴身侍卫元宝,经常出现在各家糕点铺里,由此不难猜测出。 第178页 房青玄随手拿了一块,刚拿到手里,还没吃就开始掉渣了,确实是很酥,里面裹着红豆馅,咬一口,内馅甜腻的味道盈满口腔。 房青玄吃糕点时,嘴角边会有明显的笑意,看着与小孩一般容易满足。 下面的说书先生,还在讲女将军的故事,台下的看客忍不住质疑,女子哪能上阵杀敌,更别提当上女将军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见看客在质疑,说书先生解释说:「古书上还真出过一位女将军,只是被人淡忘了。」 说书先生的故事,大多都是民间流传的事情,然后加以润色,让故事情节更丰富精彩,至于他说的那位女将军是否真的存在过,已无法考证。 随着说书先生换了另外一个故事讲,大伙也就不再讨论女将军的事情。 但房青玄却还在思考女将军的事情,他问江淮民:「真的有女将军吗?」 江淮民说:「我曾在淮河边,见过一位女力士,天生就长得高大壮硕,不比男子逊色,打渔收网的时候,她一只手就能把渔网拉上来,所以女子中不缺有天赋异禀之人,有些女子上阵杀敌不逊于男子,当上女将军也有可能。」 房青玄把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缓缓说道:「现在的徐州知府姓宋,原本是陆修竹的女婿,他在陆府上看到过一本残破的史书,上面记载了一个没有出现在正史上的朝代,在那个朝代,不以儒家的三纲五常为尊,他们信奉的是人人平等,君臣可以平起平坐,父子可以称兄道弟,女子可以不依附丈夫,在那个朝代出过很多女中豪杰。」 江淮民听着十分耳熟,当初顺应天道派给他洗脑的时候,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一下激动起来,差点把茶杯都打翻了:「顺应天道派与我说过,他们就是要创造一个这样的朝代,我倒是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么一个朝代被记载过,子珩,那本史书现在在何处?」 房青玄摇头:「我正在找,可没有任何消息。」 得到了那本史书,就能破解很多谜团了。 江淮民又问:「那张羊皮卷上的内容,子珩看出什么来了吗?」 羊皮卷上就画了一个版图,和江元的版图类似,但比江元多了一条很长的山脉,多出来的那条山脉现在隶属于一个叫「玉贞」的小国,因为有那条山脉做为天然屏障,所以两国多年来互不侵犯,各过各的日子。 房青玄没从羊皮卷上看出什么来,上面就只是一张地图罢了:「得找到那本史书,才能挖出真相,到时便知道顺应天道派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 说完,房青玄转头看向窗外,望着天边若有所思,他很想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君臣平起平坐,父子称兄道弟,女子不再依附丈夫,如此倒反天罡,真的能让天下更太平吗。 江淮民犹豫说:「子珩,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房青玄回过头:「丞相请讲。」 「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还被皇上关在徐州大牢里,子珩能不能向皇上说情,把他押送到元京来,关在元京的大牢里,这样我也好照应一二。」江淮民实在不忍自己的亲弟弟在牢里受苦,毕竟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有责任承担一切。 房青玄对此早就有打算了,今日约江淮民出来,也是准备提这事,他温文笑道:「江霸天使了一手好斧头,听闻他一斧子便能噼开大树,如此奇才,我倒想让他留在徐州,到何小统领手底下效力,戴罪立功,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江淮民提着袍摆,匆匆站起来,在房青玄身边跪下:「子珩的恩德,我与霸天永世不忘。」 江霸天不仅是山匪头子,还曾对皇上出言不逊,并且带着山匪肆意破坏耕地,造成了严重的损失,每一项单拿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 房青玄却愿意给江霸天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重新做人,身为兄长的江淮民如何不感激。 房青玄把跪在地上的江淮民扶起:「你们能为江元效力,我该感谢你们才是。」 江淮民听到这话,霎时老泪纵横:「子珩的德行,强我百倍。」 「坐下聊吧。」房青玄重新把江淮民请上座。 二人就江元如今的形势聊了起来。 先帝算不上是个昏君,但却是实打实的庸人,若他只是平民出身,参加科举可能连乡试都过不了,只能当个普通的秀才,可偏偏这么一个无才之人,当上了皇帝。 坐在天下之主的位置上,无才便是有罪。 就算后期元庆帝清醒过来了,可他前期犯的错,已无法弥补,在他的治理之下,豪强与地方官吏勾结,创建了一个个的小政府,就差直接自立为王。 而豪强和地方官勾结,一起压榨百姓,兼併百姓手里的田地,让百姓无地可种,无家可归,只得落草为寇,从而形成了另外一股动盪的势力——山匪。 总之这个天下是乱套了,治理起来没那么容易。 房青玄用手指沾了一些茶水,在桌上画了几笔,分析道: 「裁减掉一些无用的官吏,减轻财政负担后,国库里有了多余的银子,便能用来招募士兵,徐州两万禁军还是太少了,分散到各地去镇压豪强后,就没有多余的兵力镇守在元京城外,若是有叛乱分子趁机攻打元京,将无法及时防备阻拦。」 虽说元京城内也有三万守城的禁军,但这些禁军都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讨到好。 第179页 江淮民看着房青玄随手画的局势图,认同地点头:「子珩说得在理,当务之急,是要有足够的兵力,对地方豪强进行镇压,这样新法才能贯彻执行下去,不被豪强阻扰。」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要解决各地的豪强氏族,裁减官吏只是他们的手段,而这些还只是刚开始罢了,一场真正的大变革,即将在江元展开,天下终会迎来太平盛世。 圣德一年,七月初,皇上颁布了一条新法,对江元上上下下所有官吏进行政绩考核,不合格者将直接革职。 江元七个州,八十二府,三百多个县,九品以上的官员有上万名,算上那些小吏,起码有十万人,这十万多人不直接参与生产,全都靠老百姓的粮食养着,其中真正有用的官吏,又有多少呢,只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有如此多的蛀虫,在吃着百姓的血肉,百姓的生活又如何能好得起来。 官场上迎来了一场腥风血雨,朝廷里大批的老臣被迫下台,这些老臣都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而先帝前期煳涂,只要是合他心意的大臣,他都授予高官,并不看中个人才能,导致朝廷里都是尸位素餐者。 朝廷里面一下空出来许多的位置,房青玄藉机将自己以前那些干实事的同僚,都提拔上来,而他自己,也被元长渊提到了参知政事的位置上,位同副相。 孟晚和袁佐袁佑,都分别被安排到了翰林院、枢密院、以及谏院,担任执笔小官,没有实权,因为他们还需要再歷练几年。 另外,皇上还下令,撤掉了六部尚书这个职位,这六部都将划分到房青玄的手里,进行统一管理。 江淮民虽然是宰相,但他没有实权。 房青玄虽然是副相,却掌管着六部,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就在一夜之间,房青玄就从八品跃到了二品,并且朝廷里一点反抗之声都没有,因为朝廷里一大半以上的人,都是房青玄亲手提拔上来的,说他现在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房家,在元京算不得世家,只能说是个富户,祖上出过几个八品小官,这个官职还是花钱买的,除此之外,就没出过什么能光宗耀祖的后代了,家族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上万亩的良田,被逐渐挥霍得只剩下几百亩,房家几个兄弟分家后,每人手里就分了几十亩,彻底从富户里除名了。 房青玄的生父,在家排行老九,别人都叫他房老九,也因为他最小,所以分到的田地最少,已经只剩下七八亩,后面又因为经营不善,把最后几亩地也赔掉了,现在房老九就是街头的一个老混混,靠小偷小摸维持生计。 房老九早就忘记他还有个叫房青玄的儿子了,直到有个官员找到他,还邀他去家中做客。 房老九想着有好吃好喝的就去了,在那个官员的嘴里才得知,原来他的儿子竟然那么有出息,当上了二品大官员,他们房家祖祖辈辈那么多人,还从来没出现过这么高的官。 房老九一时神气起来,跟那名官员勾肩搭背,还许诺说:「多亏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一定叫我儿给你升官蛤。」 那名官员看不起房老九粗鄙的行径,但一想到自己能升官了,也就不在意了,拍着马屁说:「令郎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往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喝酒!喝酒!」房老九拿起酒壶直接灌,喝完,把酒壶摔了出去,粗鲁地用袖子擦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想我房老九曾经也在元京城里风光过,可后来家道中落,落得个人人可欺的地步,现在我儿子是朝廷大臣,从今往后,看谁还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房青玄和其他大臣一起走出政事堂,往家的方向赶。 小旺财小跑过来,把房青玄叫住:「参知大人留步,皇上说有事要与您商议,请您再挪步政事堂。」 房青玄官职高了,小旺财也得更尊敬了,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称唿都改成「您」了。 小旺财顶着一张娃娃脸,强行装老成,十分违和,不过很可爱,房青玄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不见长高。」 不像他的少璟,一个月就能长高不少,雄霸天也是日益威武。 小旺财瞬间装不下去了,恢復成了以前的样子:「大人不要摸我的头,不然真的长不高了。」 房青玄一脸温柔:「去回禀皇上吧,事情明日再议,今夜早些休息。」 元长渊那点小心思,房青玄还能不明白吗,他要是现在回到政事堂,就是羊入虎口,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房青玄跟上其他大臣的步伐,一起走了。 马车在月色下,徐徐前进,房青玄靠在车厢里打瞌睡,快要睡着之际,元宝掀开帘子,生气道:「大人,有个醉汉在府门口撒尿。」 元宝想去把那人打一顿,但他知道大人心肠软,一定不会让他下手。 果然,房青玄只说让元宝把醉汉赶走。 元宝便走过去,踹了醉汉一脚,呵斥道:「滚一边去!再不滚,就让你把地上的尿舔干净再滚。」 醉汉爬起来,指着元宝的鼻子:「你谁呀!我儿子可是当朝副相,你算个什么东西!」 副相,说的不就是自家大人吗,元宝上下打量这人,没看出来这个邋遢落魄的醉汉,跟自己大人有哪点相似。 第180页 房青玄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了,掀开帘子一看,那个醉汉正是他的生父,这么多年了,他还一直记着呢。 醉汉朝马车这边看了过来,看到房青玄的那一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这是他儿子,因为他长得一般般,房青玄的生母也只是个村姑,所以他们二人又怎能生出这么漂亮的人。 房老九摇摇晃晃,蛇行过去,打着酒嗝说:「美人,我儿子可是副相,你跟了我,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嗝……」 「放肆!」元宝终于忍无可忍了,一脚踹翻房老九。 房青玄走下马车,看着趴在地上的房老九,身穿破破烂烂的短衣,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怕是已有几个月没洗过澡了。 房老九朝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官服:「你是青玄吗?」 房青玄撩开袍摆,不让他碰:「父亲,多年不见,没曾想你沦落到这地。」 房老九躺在地上大笑:「你现在当大官了,我不就有好日子过了。」 「当初我还小的时候,你把我和母亲赶出家门,后来我因兰台诗案入狱,整个房家又着急与我撇清关系,彻底把我从族谱上除名,剥夺了我的房姓,刚才那句父亲,已经报了生育之恩,从此你房老九与我再无关系。」 房青玄没什么旧情好念,径直从房老九身边经过,头都不回一下。 房老九赶紧爬起来去追:「你不能这么无情,我是你父亲,你不承认也得承认,要是没有我,哪来的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孝子!」 房青玄已经走进府里,对那些骯脏的话,充耳不闻。 这时,一辆镶嵌着夜明珠的豪华马车,缓缓驶来,并在府门外停下,坐在马车里的元长渊听到外面有谩骂声,眉头微蹙,掀开帘子走出去一看,一个自称是子珩父亲的人在拍门,边拍门,边大骂不孝子。 元长渊大步走过去,一脚将房老九踹在地上,不等他爬起来骂,又抬脚踩住他的脑袋,声音冷戾道:「你是什么腌臜人等,也敢自称是子珩的父亲。」 房老九挣扎着,但没挣脱,踩着他的人力气太大了,他被迫趴在地上,怒骂:「我就是他父亲,要不是我,哪来的他,现在他发达了,就忘了我是谁,呸,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 元长渊阴狠一笑,房老九正好猜中他的雷点了,真是找死。 元长渊一声令下:「拖下去,斩!」 随行的护卫军,利落地拖走了房老九。 元长渊让随从给自己擦了擦鞋底,才走进府里。 房青玄正在屋里沐浴,元长渊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皇上怎么来了。」房青玄其实并不觉得稀奇,因为元长渊经常翻墙进来找他,堂堂的天下之主,弄得跟姦夫一样。 元长渊不提在门外遇到的房老九,就好像那人只是鞋子上的脏污,沾上了擦掉就是,根本不值一提。 元长渊走到浴桶边,脱掉自己的龙袍:「你不愿意留在宫里陪我,我不就只能来找你了。」 「皇上,这里挤不下了!」房青玄一个惊唿。 浴桶里的水,因多增加了一人,而疯狂往外溢。 元长渊就跟个强盗似的,一来就攻城略地,房青玄只能被迫坐在他身上。 这个桶浴并不小,房青玄一个人泡很宽裕,可元长渊那个高大的身躯一进来,瞬间变得逼仄,足以见得元长渊是有多壮硕。 「子珩,我帮你洗。」元长渊就像个黏人的大猫,贴着房青玄,又亲又蹭。 房青玄抓住元长渊肆意妄为的手:「皇上,不用。」 元长渊佯怒:「你现在权利大了,都敢违抗我了。」 房青玄无奈:「微臣怎敢。」 元长渊强势说:「让我洗。」 房青玄:「………」 皇上非要伺候他,他做为臣子,只能接受。 洗着洗着,自然就擦枪走火了,一个澡洗了一个时辰,水都彻底凉透才出来,还好现在天热。 房青玄被抱回榻上时,已经昏昏欲睡了,嘴里小声嘟囔着说:「皇上…不要再长了。」 元长渊俯身亲了一口,笑着问:「为什么?」 房青玄带着哭腔说:「太大了。」 元长渊轻柔地给他盖好被褥,却十分残忍道:「以后就适应了。」 元长渊没有留宿,因为还有一堆政务要处理。 回到宫里,元长渊下了一道命令,把房家人全部逐出元京城,一辈子都休完再踏入。 第102章 人心惶惶 圣德一年,七月中旬,一场轰轰烈烈的官场改革接近尾声,裁撤官吏共计五万四千人,直接锐减了一半,让原本臃肿的体系,得到了好转,办事效率更高,也更利于新法的执行。 再熬一个半月,等到秋收过后,有了足够多的粮食,整个江元的情况就会彻底好转过来,可天不遂人愿,还没等到粮食丰收的时候,各地就发生了起义。 因为现在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地里的粮食还没有成熟,百姓手里又没有余粮了,加之朝廷没能及时给百姓发放「官税(粮食税)」,许多百姓无法度过这一艰难的时刻,只能起义,去抢粮食。 除了徐州之外,其他六州均发生了起义,并且有好几个地方的起义人数,超过了一万人以上,前朝覆灭时,各地起义的人数最开始也就几千人而已,而今朝却达到了上万人。 第181页 元长渊听完探子的来报,眉头紧蹙,脸色黑沉到了极点,他愤怒地将手中的奏疏摔了出去。 噤若寒蝉的内侍们赶紧跪下,小旺财跪趴在地上说:「皇上息怒!」 明明就只差一步,马上他就能扭转江元的局势了,却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动乱,这一切都似曾相识,前朝覆灭的时候,也是如此,难不成江元真会走上前朝的老路。 元长渊阴着脸:「把子珩请过来!」 半个时辰后,房青玄脚步匆匆地走进政事堂。 政事堂里一片狼藉,奏书落了一地,房青玄弯下腰把奏书一本本捡起来:「皇上,出什么事了?」 起义的事情,各地官员都还没来得及向朝廷呈上急报,是元长渊派去民间考察的探子率先回来禀报的,所以整个元京城内的人,都还不知道外面的世道乱了。 房青玄不知道是出大事了,他还以为是哪个臣子又在奏摺里催促皇上要子嗣,所以皇上才会这么生气,想着哄一哄应该就没事了。 可元长渊接下来的话,让他手中的奏书又落回了地上。 「除徐州以外,其他六洲都发生了起义,有些地方人数更是达到了上万人。」元长渊现在的情绪,比之前已经稍微稳定了,可说这话时,还是有些颤抖。 房青玄手中的奏书落地,他又惊又急,上前几步,走到元长渊面前:「需得立刻派兵去镇压,让何小景出兵……不…不行……」 房青玄急得在原地来回走,飞快分析:「这一场起义,依臣看,更像是有预谋的,背后肯定有推手,是有人故意制造这场动乱,他们的目的,可能是徐州的耕地,马上就要迎来秋收了,他们一定会在秋收之前,对地里的粮食动手,所以镇守在徐州的兵力绝对不能动,只能从边关调取兵力。」 元长渊把正在来回晃的房青玄,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似乎这样他心里才踏实一点:「子珩,我们只差一点了。」 真的只差一点,他的新法马上就要颁布了。 新法一旦贯彻执行下去,江元的国力会立竿见影的提上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太平盛世就在眼前,可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变故来了,让黎明前的黑暗,变得格外长。 房青玄回抱住元长渊:「皇上,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顺应天道派那个邪派,只要不彻底解决掉,天下就永远不会真的太平,既然顺应天道派主动挑起事端,不如就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元长渊当天下旨,从边关调取五万兵力,前往各洲镇压起义军,至于徐州的两万多禁军,则按兵不动,保护住广袤的耕地,不让人有机可乘。 原先镇守边关的骠骑大将军,因养私兵一事暴露,已经被元长渊给杀头了,现在在边关担任统帅的是宋仁,宋仁接到皇上的指令,立即兵分六路,前去六洲进行镇压,他的小孙子宋子杰一直跟随在他左右。 很快各地发生起义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元京城。 元京城内的百姓就在天子脚下,日子过得还不错,得知其他地方的百姓竟然到了要起义的地步,也是唏嘘不已,同情之余,又担心起义军会不会攻入元京城,江元会不会改朝换代。 前朝就是因为民间起义,才被推翻的,江元会不会也走上前朝的老路呢? 才几日过去,坊间就传出了要亡国的言论,一时间人心惶惶,百姓都在担心起义军会攻打过来。 房青玄走进茶楼里,听到说书先生正在讲商女不知亡国恨,底下的听众们也在交头接耳讨论着,世道是不是不太平了?江元是不是要亡了? 元宝正要上去把说书先生给踹下去,房青玄抬手拦下,然后径直朝着楼上的雅间走去。 雅间里有不少人在谈论,房青玄一进去,所有声音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一齐站起来,朝着房青玄见礼:「学生见过参知大人。」 这些都是房青玄在国子监里教过的学生,其中有不少人中了举人,又正好赶上朝廷急缺人才的时刻,所以房青玄把他们都提拔到了各部门当执笔小官。 房青玄一心为国为民的坚定思想,深深影响到了他们,在这种国家危难的时刻,他们很想出一份力。 房青玄也知道他们想拯救江元,所以才把他们都召集到了一起。 「都坐下吧。」房青玄伸手,请他们先落座。 等他们都落座了,房青玄才坐下来,款款说道:「坊间的传闻,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亡国之论,层出不穷,让皇上彻夜难安,百姓人心惶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将那些言论压下去。」 天下的话语权,向来都是掌握在文人的手里。 因此房青玄把所有顶尖文人都叫了过来,让他们用自己手里那支笔,改变元京城内的舆论风向。 「从三点出发,给百姓分析局势,一、江元与前朝江宋有本质上的不同,江宋灭亡前出现过三年干旱,民间各地颗粒无收,才导致百姓起义,而江元各地并无天灾,徐州的粮食长势极好,今年丰收后,明年的粮食价格还可以往下降,不用担心没有粮食……」 「二、朝廷即将颁布一系列新法,彻底改善民生,三、元昭帝(元长渊)登基时,天降祥瑞,是上天认可的仁德之君,一定能带领江元走向繁荣,诸位按我说的这些写,不要写得晦涩难懂,尽量用白话,这样百姓才能看得懂。」 第182页 一群执笔官整齐回覆:「学生明白!」 房青玄说:「回去写吧,明日我要看到你们的文章被百姓传阅。」 「是!」 人都走了,房青玄还坐着没动,他喝完一杯茶,才吩咐金银元宝去把那位说书先生,给「请」上来。 金银元宝粗暴地把说书先生拖上了楼。 房青玄穿着一身粉色的圆领袍,坐在窗边的位置,悠然喝着茶,看上去儒雅可亲。 元宝将说书先生往前一踹:「大人,人带过来了。」 房青玄放下瓷杯,拿起手边的玉骨扇,轻轻摇了几下,沖一脸紧张的说书先生,道:「坐吧。」 说书先生被凶神恶煞的金银元宝给吓到了,哪里还敢坐,哆哆嗦嗦地跪下磕头:「大人饶命!」 房青玄的笑里像是淬着致命毒药,他温柔又紧迫地逼问:「是谁让你讲亡国恨的故事?还有你之前说的女将军的故事,又是谁教给你的?」 说书先生抬起头来,偷瞄向元宝。 元宝将自己的剑拔出一截:「大人问你话,你最好老实回答。」 说书先生的脸被剑上的寒芒映亮,他赶紧回答:「那女将军的故事,是民间流传过的故事,草民早年走访民间时听到的,那亡国恨则是草民最近这两天新编出来的,因为百姓爱听,所以我才……」 房青玄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说书先生面前。 说书先生低下头,不敢去直视,目光落在了房青玄那双精美的白靴上。 房青玄居高临下,睨着他:「抬起头来。」 说书先生缓缓抬头,眼底写满惊恐。 「两天前,民间起义的消息还没传到元京,你就开始讲亡国恨了,你是如何提前知晓,并提前编造这么一则精彩的故事的?」 房青玄早就注意到了这位说书先生,他的这张巧嘴,真是一把煽动百姓的利器。 说书先生的伶牙利嘴好似生锈了:「我…我……」 房青玄带上一丝恐吓:「还不肯说实话?」 金银元宝适时拔剑出鞘,架在说书先生的脖子上。 说书先生低下头,只是发抖,不肯再交代。 房青玄嘆道:「顺应天道派到底是如何给你们洗脑的,让你们一个一个都这么忠心,连死也不肯交代。」 之前的老鸨,还有这个说书先生,都是顺应天道派的人,即便把人抓到了,仍然无法从他们嘴里套出任何消息。 「把他的妻儿抓过来。」房青玄转过身,冷声吩咐。 说书先生跪在地上,不为所动,完全不装了,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金银按吩咐去抓人,但很快他就回来了:「大人,他的妻儿早已丧命,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床上,已经发臭了。」 说书先生早就料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旦泄露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提前杀了自己的妻儿,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房青玄没想到他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你当真是狠心。」 说书先生想起自己死去的妻儿,一边哭一边笑,怪异又难看:「大人,我告诉你一句谶言吧,江元要亡了!」 「闭嘴!」元宝往他后背上勐踹一脚。 说书先生被踹得咳出一口血,他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痛苦,继续哭笑着大喊:「江元亡,异国兴!」 元宝狠狠地补了一脚。 说书先生被踹得趴倒在地,他嘴里还在说着:「元昭帝註定是亡国之君!」 房青玄让金银拦住愤怒的元宝,然后蹲下身,看着正在呕血的说书先生:「我辅佐的君王,不可能沦为亡国之君,而顺应天道派,必亡!」 房青玄不管说再狠的话,他的脸上都不会有太大的表情,总是保持着那副完美的面孔,始终从容自若,胜券在握,好像任何事情都已经被他掌控。 说书先生被他那副淡定的模样震慑到了,一时不再言语,怔怔地看着房青玄。 房青玄收起玉骨扇,轻轻说了句:「你们的主公快要死了。」 说书先生不懂房青玄为何这么笃定。 房青玄站起身,径直走了,边走边嘲讽道:「江元亡,异国兴,异国兴,呵,异国兴………」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金银元宝随即跟上大人的步伐。 而说书先生则是一脸惊恐又茫然,他还以为自己今日会死在剑下,结果他们就这么走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说书先生感受到了房青玄对于他这种小角色的不屑一顾,连杀都懒得杀他,难道他所做的事情,真的微不足道吗? 说书先生陷入了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一腔孤勇,真的值得吗? 第二日,一篇篇言简意赅又条理清晰的文章,出现在元京城内的大街小巷里,百姓们看不清现在的局势,以为江元真的到了要灭国的地步,可当他们看了那些文章后,才明白过来,江元远没有到要灭国的地步,反而正在走向繁荣昌盛,他们的皇上是老天都认可的帝王,这就是所谓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惶惶不安的百姓,都被安抚住了,他们相信元昭帝会带着他们走向盛世,江元必将繁荣昌盛。 安抚住了百姓,房青玄还得进宫去安抚他的君主。 陆修竹死的时候,在元长渊的心里种下了一个梦魇。 元长渊现在一旦入睡,梦里就会出现陆修竹的声音——你註定是一个亡国之君! 第183页 元长渊已经连续几日都没有睡好觉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身体会垮掉的,在这种时刻,皇上的身体若是出了问题,文武百官还有将士们,以及百姓的心都会不安。 小旺财轻声禀报:「皇上,参知大人回来了。」 元长渊眼底下有一层浓郁的阴翳,神色恹恹,听到子珩来了,脸色才稍好一些。 房青玄走到龙榻边,俯下身,亲了亲元长渊的脸:「皇上,宋仁那边一定会传来捷报,不用担心。」 宋仁可是房青玄亲自挑选的武将,使得一手好弓,又有资歷,一定能平定叛乱。 元长渊把房青玄拽过来,双手搂住:「子珩,我刚才梦到母后了,我问她,为什么她寝宫里会有一张羊皮卷,是不是跟邪派勾结在一起了,母后没有回答,只是捂着嘴哭泣……」 第103章 臣子本分 「皇上,别想那些事了,再睡一会。」房青玄支起上身,在元长渊的额角上落了个吻。 元长渊抬起手托住他的后脑勺,不安地追过去回吻,边吻边说:「母后为什么要跟那个邪派勾结,她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把江元治理好吗?」 房青玄张开唇,伸出一小截舌尖,两人的唇舌湿乎乎地贴在一起,说话含煳不清:「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或许这只是个误会。」 元长渊含住房青玄的唇瓣吮吸,短暂地忘了那些糟心的事情。 房青玄不反抗,乖乖地由着元长渊索取。 亲着亲着,元长渊竟然睡着了,嘴里还含着房青玄的唇瓣,简直就跟个小孩一样。 房青玄轻手轻脚地起开身,刚起来一点,元长渊的手臂就缠了上来,又将他给摁了回去,就算是睡着了也不老实,那只大手上下摸索着,探进了衣摆里。 房青玄:「……」 又过了会,等元长渊的唿吸变得平稳后,房青玄才再度起身,一点点将自己抽离出来,尽量不弄出一点声响,为此他鞋都不敢穿,直接光脚踩在地上。 房青玄赤着足走出大殿,到了殿外才敢出声,先是透了口气,随即把正在打瞌睡的小旺财招唿过来。 小旺财捏着拳揉眼:「大人有何吩咐?」 房青玄说:「去户部司,把先皇后一族的登记册拿过来。」 小旺财领命,去了户部司。 房青玄没有回殿里,就坐在殿外的玉阶上等。 小半个时辰后,小旺财拿着登记册回来了,看到大人坐在玉阶上等着自己,他赶紧小跑过去:「大人怎么坐在外面,快些进屋里去吧,鞋也没穿,要是着凉了,皇上要怪罪了。」 「皇上好不容易睡着,不能把他吵醒。」房青玄接过登记册,打算就坐在外面看。 小旺财劝道:「大人要不去偏殿看吧,外面有风。」 「不了,等会皇上醒了,我好第一时间进去。」房青玄还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吹点风没事。 小旺财见自己劝不动大人,只好让内侍去拿一块毛毯过来,垫在大人脚下,可不能让大人那双干净精緻的足染了尘埃。 房青玄无奈,踩在那块昂贵的毛毯上:「好了,都歇着去吧,皇上我来照料就行。」 其他内侍都退下了,只有小旺财还陪在房青玄身边,他支着脑袋,百无聊奈地问:「大人,您要先皇后的家族册做什么?」 房青玄没顾得上回答,他的注意力都在登记册上,翻了几十页之后,才找到先皇后那一支,先皇后名叫何若烟,与大统领何鹤,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何如烟的生母只是一位不怎么得宠的姨娘,那位姨娘的资料记录不详,上面没有写户籍地。 房青玄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姨娘有问题,必须要调查清楚。 房青玄转头,发现小旺财支着脑袋已经睡着了,他轻轻一推。 小旺财勐然惊醒:「谁!打扰本公公吃龙鬚酥了!」 房青玄笑了声:「口水擦一擦,去把何大统领请过来,今夜他正好在宫里当值,等明日我让皇上赏你一盘龙鬚酥。」 「是。」小旺财脚步轻快地去了。 何鹤穿着一身轻甲,右手按着佩剑,跟随在小旺财身后走来,见房青玄鞋也不穿,而且直接坐在殿外的玉阶上,那副样子很不成体统,他不免皱起眉头,不懂少璟到底看上这人什么了,不就长得好看点吗? 房青玄和何鹤没有正式接触过,话也没正经说过几句,对彼此都不是很了解。 看到何鹤皱眉了,房青玄赶忙站起身来见礼:「见过大统领。」 何鹤抱拳,回了一礼,态度稍显傲慢:「你找我来何事?」 房青玄是个文人,说话都比较迂迴婉转,不会上来就直接说事,因为那样显得很无礼,所以他想先跟何鹤聊几句,等气氛熟络些了,再问自己想问的,便道:「何小统领的领兵之术,想必都是您教的吧。」 何鹤显得很不耐烦:「有事就说事,没事我就走了。」 房青玄看得出何鹤对自己颇有成见:「大统领是对房某人有所误解吗?」 何鹤面对房青玄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心里的成见已经有山那么高了,觉得这个房青玄不过就是空有皮囊而已,就靠着这张皮囊把少璟迷得神魂颠倒,连子嗣都不要了。 想想房青玄之前不过只是个八品小官而已,现在却一跃到了二品的位置上,估计私底下没少哀求少璟,何鹤一想到这,就更厌恶了,冷着脸问:「先皇后那枚凤凰玉扣在你手里吗?」 第184页 那枚玉扣是元庆帝临死前託付给何鹤的,让他交到房青玄手里,可何鹤等了好些日,才把那枚玉扣拿出来交给元长渊。 而元长渊将那枚玉扣硬塞给了房青玄。 房青玄几番拒绝都没用,最后还是收下了,并妥善保管在家中。 见何鹤问起,房青玄先是一愣,随后回道:「在我手里。」 何鹤伸手:「给我,那是我姐姐的遗物,你一个外人拿着做什么。」 房青玄心口处一梗,想了想自己确实是个外人,便艰涩地答应了:「好。」 房青玄把藏在屋檐上守夜的金银元宝给叫下来,让他们回府上,将那枚凤凰玉扣拿来。 金银让元宝留下保护大人,他独自一人回去拿。 金银的轻功十分了得,仅半柱香的时间,就将玉扣给取来了。 房青玄双手奉还给何鹤:「大将军,还给您可以,但房某人有件事想要跟您打探。」 「什么事?」何鹤没有答应,直接把盒子夺了过来,打开检查了一遍,见东西完好,才道:「问吧。」 房青玄问:「先皇后的生母,是哪里人?」 何鹤疑惑:「你问这做什么?」 房青玄不想跟何鹤透露太多,谎称:「登记册上记录不详,我想把资料补全。」 何鹤说:「我姐姐生母是哪里人,我不记得了,但她肯定不是中原人,我只知道这么多。」 房青玄再次拱手作揖:「多谢。」 何鹤挑眉:「你没有要问的了?」 房青玄说:「耽误了何统领这么久的时间,实在抱歉。」 何鹤看他这么有礼,脸色才稍好一些,但临走前,还不忘教育一顿,给个下马威:「漂亮的皮囊终究是会逝去的,别以为凭着这张脸能一直迷惑少璟,我记得你年纪也不小了吧,再过几年,你也老了,到时少璟可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喜欢你,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一点。」 房青玄默默听完:「何统领教育得是。」 何鹤拿着那枚凤凰玉扣走了。 一直憋着不敢说话的小旺财,这时候才敢开口,忿忿不平道:「何大统领怎么能这样说。」 房青玄嘆了口气:「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快老了,总有一天会留不住皇上的心。」 小旺财瘪着嘴:「可皇上在乎的又不是大人脸,还有那个玉扣,明明是皇上送给大人的,何统领怎么能背着皇上要回去。」 房青玄神色怅然:「我是个外人,留着先皇后的遗物,本就不适合。」 小旺财继续愤愤道:「可那是皇上……」 「好了,别说了,我去一趟万书阁,皇上若是醒了,让他先别处理政务,好好休息,我明日再进宫。」房青玄鞋也没穿,就这么光着脚走了。 金银元宝从屋顶上跳下来,跟上大人的步伐。 走到一半,元宝扭过头来,将小旺财拉到一边。 刚才自家大人被何统领欺负的画面,元宝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何统领是皇上的舅舅,他早就拔剑跳下来挡在自家大人面前了。 元宝告诉小旺财:「等皇上醒了,你务必一五一十告诉皇上,可不能让大人白白受欺负。」 小旺财用力点头:「嗯。」 虽然何鹤那些话,让房青玄的心里起了一些波澜,但他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很快就全心投入到了正事里。 房青玄去了万书阁,寻找关于「玉贞国」的资料,他怀疑先皇后的生母,就是玉贞国的人。 玉贞国是个极不起眼的小国,基本没有什么消息从那边流传过来,所以关于玉贞国的事情,书上也只有寥寥几笔,就简单提了一句玉贞国风俗奇特,那边的女子可以一人多夫。 元长渊在半夜又惊醒过来,他满头虚汗,坐在床上大喊房子珩。 小旺财急急忙忙走进去:「皇上,大人回去了,说明天再进宫。」 元长渊不悦道:「子珩回去干什么?」 小旺财吞吐说:「大人是…是被何统领气回去的。」 元长渊皱眉:「发生什么了,舅舅为什么要气子珩。」 小旺财跪在地上,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何统领说大人只是个外人,强行让大人把您送的凤凰玉扣还给他,大人碍于何统领的身份,只好乖乖交出来了,何统领还说大人就只有一副皮囊而已,还说大人老了……大人都不敢反驳何统领,默默受着气,奴才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向您告状的。」 元长渊听完额头青筋暴凸:「让何统领过来。」 元长渊气得连舅舅都不喊了,他本以为舅舅早就接受子珩了,现在看来舅舅还是不贊同他们在一起,想起之前舅舅劝他要子嗣的事情,就忍不住更气了。 何鹤听到皇上召见自己,马不停蹄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一过去,皇上就要他把凤凰玉扣交出来。 何鹤以为是房青玄向皇上告状了,便生气道:「他还敢告状,少璟,你不要被他给迷惑了。」 「何鹤,朕送出去的东西,你有何权利收回。」元长渊第一次对何鹤髮火。 何鹤是舅舅,更是臣子,臣子哪能越过君王,见皇上发怒,他当即跪下,但心里还是不服。 元长渊看着舅舅跪下了,火气也消了些,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舅舅,你知道你一句外人,我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把子珩的心再挽回来吗?你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有多严重吗?」 第185页 元长渊好不容易才让房青玄把心门打开,而现在房青玄的心门又因为何鹤的话,再度闭起来了,他就是个外人而已,他做好臣子辅佐的本分就行,其他不再妄想。 何鹤抬起头说:「皇上,你已经被他迷惑到没有理智了。」 第104章 百步穿杨 「子珩没有迷惑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他想,哪怕是天下之主的位置,我都能拱手相让。」元长渊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本就脸色黯然,加之他此刻的举止,简直就跟疯了般。 如此癫狂,让何鹤陷入了沉默。 元长渊往前迈了两步:「凤凰玉扣给我!」 何鹤不情不愿地掏出玉扣,交到元长渊手里。 元长渊拿着玉扣,即刻转身,一眼都不再看何鹤:「下去吧,这几日你别来宫里当值了,免得和子珩撞见。」 何鹤看着元长渊决绝的背影,失落地垂下头:「卑职遵旨。」 何鹤错估了房青玄在元长渊心里的份量,一时冲动,把跟外甥的关系给弄僵了,想再重归于好,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房青玄彻夜都待在万书阁里,整整三层楼高的书卷都被他翻找过,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如获至宝地将那本玉贞国游记捧在手心,正要拿回去慢慢研读。 小旺财踉跄着跑进来:「大人!大人!皇上宣你进宫!」 房青玄捧着书籍,看着冒冒失失的小旺财说:「待我回去换身衣裳吧。」 在万书阁待了一夜,翻来找去的,身上都弄脏了,总不能这副样子去面圣,房青玄打算回去一趟。 小旺财喘着气说:「皇上着急呢,大人还是先去见皇上吧。」 房青玄不想御前失仪,但看小旺财这副样子,好似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发生,便问:「出什么事了吗?」 小旺财心虚地戳着手指:「也…也没什么事,就是奴才跟皇上告状了,然后皇上就把何大统领给教训了一顿……」 房青玄愠怒道:「你呀,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告诉皇上。」 「奴才不是看大人受委屈了吗……」小旺财没什么心机,他就是单纯看不得大人被欺负。 房青玄气得发抖,教训道:「你可知吴朝是怎么灭亡的吗,皇帝宠信身边的宦官,让宦官权势滔天,当时太子想见皇帝一面,宦官都敢直接拦下不让见,等到了皇帝跟前,便离间说太子有了造反之心,皇帝信了,便下令将太子处死,可太子哪有什么造反之心,他只是想见自己父皇一面而已,却平白无故死了,最后宦官摄政,吴朝灭亡……」 「你的无意之举,让皇上和何大统领离了心,何大统领若是从此记恨上了,又怎会继续效忠,你呀你,下次嘴巴捂严实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该好好去分辨。」 小旺财被说得眼泪涌了出来,这时元宝走上前,拉着小旺财一起跪下认错:「大人,是我让小旺财去告状的,都是我的错,请大人责罚。」 错已铸就,罚谁都没用了,但教训得给,房青玄便让他们两个把万书阁仔仔细细地打扫一遍,而他自己则丢下琐事,赶紧进宫去劝谏皇上。 君臣离心,是大忌,万万不能一错再错。 房青玄风尘僕僕地进了宫,门口的内侍都没来得及通报,他就径直走进了寝宫里。 元长渊正在榻上看着奏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是子珩来了,顿时展开笑颜:「子珩。」 房青玄才靠近,就被元长渊给拉入了怀中。 元长渊生怕房子珩会因为舅舅那些话,而与他生分,忙不迭问:「舅舅是不是欺负你了?」 房青玄说:「皇上煳涂,就算我被欺负了,你也不应该为了我而去教训何统领,更何况何统领并未欺负我。」 「还说没被欺负,旺财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了。」 「小旺财还小,说话没个轻重,他一定添油加醋了,皇上听到的未必是真的,若是因为此事,让你与何大统领离了心,那微臣罪该万死。」 「若是舅舅没有说那些话,小旺财也没法凭空捏造,他说你是外人,这我如何能忍,你对于我来说,是仅此一份的重要,无人可替。」 两人正吵着嘴,元长渊突然说起了情话,害得房青玄语塞住了,好半天都没能续上。 元长渊亲吻着房青玄的脸颊:「子珩,你不是外人,谁都可以抛弃我,舅舅不要我也没关系,但你不能。」 房青玄吵不下去了,发出一声嘆息:「皇上去跟何统领服个软吧,算微臣求你了。」 让皇帝去给臣子主动服软,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帝王能做到,元长渊也做不到,更何况这个事情本身就是何鹤有错在先,房青玄不管怎么说,都是朝中权利最大的人,何鹤出口无礼也就算了,还把皇上送出去的东西,擅自要回来了,这还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元长渊要是主动去服软,只会让何鹤更摆不清自己的地位,忘了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下次肯定还敢对房青玄出言不逊。 元长渊固执道:「此事是舅舅有错,我凭什么服软,我喊他一声舅舅,他就真的能骑在我头上了吗,那我这个皇帝的威严要置于何地,还有你是我的皇后,也是我的脸面,欺负你,就等同于欺负我,明白吗?」 这件事本来不严重的,房青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第186页 「皇上,你为了我做到如此份上,何统领会作何想,他定然以为我是魅惑君王的妖精,把皇上迷得没有理智了,往后微臣怕是不能再与何统领好好相处了。」 「此事就这样吧,子珩,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心意已决。」 房青玄还想再说几句,元长渊直接封住他的嘴。 两人唇舌纠缠之际,元长渊趁机把那枚凤凰玉扣,系在房青玄腰上。 等房青玄反应过来的时候,元长渊已经打好了死结,解不开了,只能把丝绦给剪掉。 元长渊恶狠狠地咬着房青玄的唇:「我送你的东西,不许再交给别人,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利从你手里讨走。」 房青玄看着腰上的凤凰玉扣,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没有好好休息吗?」元长渊才察觉到子珩眼底有乌青,像是一夜没睡。 「那张羊皮卷上多了一座山脉,而山脉后面是一个叫玉贞的小国,这个小国很不起眼,没有多少史书记载,微臣去万书阁找了一夜,也只找到了一本玉贞游记,正打算回去看呢。」 看着子珩这么操劳,元长渊心疼:「那玉贞国,派使者前去便是,让使者去一探究竟,比书上记载的更靠谱。」 房青玄点头:「嗯,也好。」 元长渊搂着房青玄的腰,拿起一封密函,这是探子递上来的新消息:「六洲发生的起义背后,都有顺应天道派的人做推手,他们假扮成百姓,拿着旗帜走上街头,说些鼓动人心的话术,再加以利诱,让百姓跟着他们一块造反,同时他们还与各地的山匪勾结,那群山匪也以起义的名头,明目张胆地造反了。」 百姓起义也就算了,山匪跟着凑热闹,局面就没那么好收拾了,那群百姓很好镇压,可是山匪没那么好对付,毕竟能当上山匪的都不是善茬,现在局面变得越来越不可收拾了。 元长渊怕宋仁镇压不住,有意想让何小景也带兵去镇压。 房青玄坚决不同意:「马上要秋收了,等到秋收完,再派何小景去也不迟。」 各地的起义军是没办法在短短几日里,就成什么气候的,至少都得几个月才行,所以他们还有时间,可以等到秋收之后,再大力度地去打击镇压,现在最要紧的是守住徐州耕地,还有就是守住元京城。 元长渊思索过后,还是同意了房青玄的意见,不过他把在武举上表现优异的雷充,提到了骑军校尉的位置上,并给了他三千骑兵,让他前去与宋仁汇合。 雷充知道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他也把握住了这一次机会,带着三千骑兵去跟宋仁汇合的路上,还顺带将路上的山匪给剿灭了,其出色的领兵能力,让众人都见识到了。 房青玄得知雷充只是顺手就把山匪给剿灭了,感到很惊喜,夸赞道:「这雷充是个人才。」 一看到人才,房青玄就忍不住的高兴,恨不得把天下所有人才都收入囊中才好。 元长渊见子珩对别人那么欣赏,心里有点吃醋,但对于实力强劲的人,他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雷充实战经验丰富,比何小景还有何小霄强太多了。」 行军打仗,最忌的就是纸上谈兵,何小景和何小霄都太年轻了,没打过什么仗,他们理论知识很厉害,但比不过雷充这个有实践经验的人。 元长渊派雷充去支援宋仁,是明智之举。 三天后,雷充到达汾州,与宋仁的主力部队汇合,两人合力将当地的起义军给镇压住了。 捷报传到了元京,元京城内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 汾州已平定,只剩下衡州、辽州,忻州、沁州,这四个州的起义军加起来,规模已达到了八万人,比宋仁手里的兵力多出来三万。 而且起义军手中还拥有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类似连发弩机,但比弩机要更快,叫人根本来不及躲。 宋仁跟起义军交战的时候,手臂不慎被弩箭射中了,他强忍着剧痛,拉弓搭箭,瞄准起义军的领头人,羽箭撕裂虚空,势不可挡,扎穿了领头人的胸膛,一击毙命。 没有了领头人,起义军乱作一团,雷充趁机大吼:「贼首已死,还不快束手就擒。」 起义军里都是些没经过训练的百姓,他们也不想鱼死网破,见领头的都死了,便纷纷丢下武器,抱头蹲地。 雷充派手下去亲点人数,再把他们绑在一根绳索上,防止乱跑。 点完人数,雷充去向宋仁復命,却发现宋仁手臂上还插着一只细小的弩箭。 本来中这一箭不要紧的,但宋仁方才强行拉弓,让血管爆裂开了,鲜血如泉涌般往下流。 雷充赶紧招唿随行的军医过来:「老将军,您不要紧吧。」 宋仁捂住受伤的手臂,嘆惜道:「我这条手臂算是废了,以后怕是都拉不了弓了。」 雷充才见识到宋仁百步穿杨的本领,还没来得及再多看几次,就再也见不到了,也是十分痛心,忍不住发出一句沉重的嘆息:「唉!」 军医急匆匆过来,见血管都爆裂开了,赶紧用草药把伤口塞住,再裹上纱布。 宋仁倒是想得开,笑着拍了拍雷充的肩膀:「不必替我难过,我小孙子继承了我的衣钵,也使得一手好弓,改日让你见识见识。」 雷充见他能乐观面对,心里也好受些了。 继平定汾州后,又传来捷报,忻州也已经平定,但坏消息是宋将军的手臂中箭,以后没法再拉弓了。 第187页 房青玄嘆息的同时,注意到了信上提到的一件事,那些起义军手里有特制的弩机,比普通的弩机快上很多,具有很强的杀伤力,近距离对战,躲都没法躲。 宋仁把收缴上来的弩机,派人送到了元京。 元长渊拿着弩机研究了一日,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房青玄虽然懂一些,但也看不懂其中的原理,便把军器监的人叫了过来,询问他这弩机有何巧妙之处。 军器监丞半天回答不上。 元长渊很失望:「我朝的人才,竟然连民间研究出来的弩机都看不明白。」 军器监丞汗流浃背,赶紧跪下:「皇上饶命。」 元长渊拿着那把弩机端详着:「慌什么,朕有那么残暴吗?」 军器监丞吓得不敢吱声。 好在房青玄出声解救了他:「下去吧。」 「是。」军器监丞赶紧就跑了。 元长渊把弩机丢到一边,将房青玄拉过来:「子珩,咱们连看都看不明白,该怎么办。」 房青玄靠在他身上,眼里闪过一抹光亮:「皇上是不是忘了一人——工部尚书袁微。」 尚书的职位被取消了,但头衔还在,袁微原本是侍郎,出狱后就升到了尚书,一直勤勤恳恳地管理着工部。 房青玄又道:「袁微是个数术奇才,元京城内的桥可都是他设计的,洪水都沖不垮,想必这小小的弩机难不倒他。」 元长渊跟着眼睛一亮,立即召袁微进宫,把弩机给他看。 袁微拿到弩机,也没法一下子就看透其原理:「皇上,请容臣带回去研究,三日之后,必定给出答覆。」 元长渊看到了希望:「好,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若是没有答覆,朕可是要问罪的。」 「是。」袁微拿着弩机回去研究了。 房青玄看到袁微又想起了另外一人,杏花村的哑儿——小杏仁,也是他的小表弟,对机关术很有研究,便跟元长渊提了一嘴。 元长渊得知是子珩的小表弟,想也没想就说:「让他进工部吧,给他银子搞研究,说不定真能弄出点名堂来。」 第105章 捕风捉影 小杏仁是个哑儿,在杏花村里经常被其他人欺负,要不是房青玄时常接济他,可能早就饿死了。 房青玄入朝为官后,每个月的俸银都会分一半给小杏仁,可小杏仁喜欢研究机关术,而弄这些东西很废银子,房青玄的俸银根本无法支撑他的开销,也因为银子不够,不能定制精细的小零件,所以小杏仁的研究一直没有突破。 小杏仁为此很苦恼,甚至打算去偷点铁片回家,自己手搓零件,就在这时候,他的青玄哥派人来接他了,说以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再为银子发愁。 小杏仁嘴巴说不出话,但他的眼睛会说话,听到以后可以尽心研究自己的机关术,眼里像是装了两个小太阳,亮得刺眼。 小杏仁进入工部第一天,就花了一万两。 工部其他官吏见此,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懂皇上为何要把一个哑巴召进工部,还给那么多银子让他肆意挥霍,这不禁让人怀疑这个小哑巴是不是皇上的小男宠。 皇上好男色的流言早就在朝廷传遍了,养小男宠不足为奇。 如此一想,工部的官吏都不敢怠慢了,小杏仁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帮着干什么。 房青玄抽空去了一趟工部,想看小杏仁研究得如何。 谁知他刚踏进工部,就收到了许多异样的目光,那些官吏看到他时,都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房青玄不明所以,不过他并不在乎,径直朝着内院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官吏,他们恭敬地朝他行礼后,再偷偷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窃窃私语。 有一个新上任的小官,什么八卦都不知道,见同僚揣着袖子,一副要看戏的模样,便好奇地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同僚把手比在嘴边,小声地向他娓娓道来:「方才走过去的那位,就是现在权倾朝野的参知政事房青玄,原本他是皇上身边的侍读,后来凭着美貌与才华,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在登基大典上,皇上还拉着他的手走在百官前面,那时候他还是个八品小官,不久后,他就连跳好几级,成了二品参知政事,不过参知大人也确实是有能力,但最重要还是有皇上的宠爱。」 新来的小官,大受震撼,边听边点头。 同僚继续说道:「皇上对参知大人的喜爱是毋庸置疑的,但时间久了,难免就腻了,于是就又养了一名男宠,刚来工部的那个小哑巴,就是皇上新养的男宠,参知大人今天来工部,说不定就是来找小哑巴麻烦的,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们所说的好戏并未上演,参知大人不仅没有找小哑巴的麻烦,还爱抚了小哑巴的头,临走前还给了几块糖。 扒在门外偷瞄的一众官吏,不免有些失望。 一位小官赞嘆说:「早就听闻参知大人雅量容人,现在看来还真是,换成我家婆娘,早就扯头髮打起来了,害我至今不敢纳妾。」 房青玄离开工部之后,关于皇上养小男宠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天时间便在官吏之间传遍了。 次日,房青玄去袁微府上拜访时,袁微一边嘆气,一边欲言又止。 房青玄觉得他很奇怪:「袁兄为何嘆气,难不成那把弩机,你也看不懂其原理吗?」 第188页 元长渊只给了袁微三天时间,三日之后若是没能将那把弩机的原理查明白,就会问罪,而现在已经过去两日了。 「弩机的结构,我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明日就可以向皇上交差。」袁微把自己画的分解图拿了出来。 房青玄看到图后,大赞:「真好,有了袁兄的图纸,便可以大量造出这种弩机,在战场上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是……」袁微再次欲言又止起来,似乎有话想说。 房青玄放下图纸:「袁兄可是有话要说,请直言不讳。」 「房兄,皇上待你如何?」袁微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搞数术的人,但房青玄和皇上是什么关系,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他人就待在工部,工部里传出皇上养了个小男宠的消息,他也是第一时间听到了,不免替房青玄感到不值,才会问出今日这句话。 「皇上待我恩重如山。」元长渊对他没得说,好到他只能以身相许才能够报答。 袁微点了点头:「哦。」 房青玄端起茶杯:「为何要这么问?」 袁微犹豫再三,还是准备说出来:「皇上养小男宠的事情,不知房兄可有听说。」 房青玄自然不信,笑了一声:「袁兄在哪听到的?」 「也不难听到,整个朝廷都在传。」袁微在回家路上,还被其他大臣给拦下,一起讨论了这事。 房青玄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能信。」 「也对。」袁微不再提那事,专心跟房青玄聊起弩机。 房青玄表面不在乎,心里却有微妙的异动。 马车已经驶到宫门口了,房青玄却突然让金银元宝掉头,去了太傅府上,陪太傅下下棋。 太傅经过廖凡的调养,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与房青玄下棋下得有来有回。 太傅缓缓落下一子:「子珩有点心不在焉。」 房青玄从棋篓里拿出一枚白子:「皇上养了一个小男宠。」 太傅一笑:「难怪你无心下棋。」 房青玄也跟着一笑:「皇上想玩点新鲜的了。」 宫里的元长渊正翘首以待,等着他的子珩进宫,明明之前还听到内侍来报,说马车已经到宫门外了,怎么过去小半个时辰了,人还没过来。 元长渊等不及了,让小旺财去看看。 小旺财很快回来禀报:「皇上,大人的马车行到宫门外,又掉头回去了。」 元长渊只好亲自去逮人,听到房青玄去了太傅府上,他便骑马找了过去,结果他来晚一步,房青玄前脚刚走,他又继续去追。 房青玄像是故意在熘元长渊一样,离开太傅府后,先去了夜市逛,等元长渊找到夜市的时候,他又去了城东,把在夜市上买的糖葫芦分发给小孩们,元长渊来到城东,碰到了几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问他们子珩去哪了,他们指向不远处的云台。 元长渊从腰带上扯下来一片金叶子:「我用这片金叶子,跟你们换糖葫芦。」 元长渊拿着两串换来的糖葫芦,快步奔向云台。 云台是元京城的最高点,站在上面可以一览整个元京。 元长渊站在云台下仰头,看到房青玄独自在上面,他抬手,让其他人都在下面等,随即一个人顺着盘旋的阶梯走了上去。 房青玄在风中,凭栏而望,衣摆如流云般翻飞。 元长渊从后面将他抱住:「子珩,你让我好找。」 房青玄像是遛狗一样,将他熘了一大圈。 元长渊却一点也不生气。 「皇上不去宠幸新得的男宠,来找微臣干什么。」房青玄的话听不出情绪,平平淡淡的,但要是结合他今晚上怪异的举动,还是能看出来他吃醋了。 元长渊一脸无辜:「哪来的男宠?」 「整个朝廷都传遍了,微臣竟是最后一个得知,既然皇上都有新男宠了,那微臣以后便不进宫陪皇上了,夜里微臣也能放松放松,去茶楼里听听小曲,与一两名知己秉烛夜谈。」房青玄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过上那种恣意的生活了,不用再担心第二天起来会腰酸背痛。 元长渊勒紧自己的双臂,咬着牙说:「你敢!」 跟别人秉烛夜谈,想都别想。 房青玄道:「皇上都有新男宠了,微臣为何不能有知己。」 元长渊皱眉:「新男宠在哪?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连同你的知己,一块杀了。」 房青玄轻笑出声,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往后靠了靠,温顺地靠在元长渊怀中,注意到元长渊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皇上去抢小孩的糖葫芦了?」 元长渊说:「我有那么坏吗?」 房青玄拿走其中一串:「有。」 「我还能更坏。」元长渊突然把房青玄抱起,抵在了柱子上:「我看这糖葫芦,和后…庭……珠,也差不多,子珩要不要试试。」 房青玄肉眼可见的慌了:「皇上别闹。」 元长渊坏笑着:「正好两串糖葫芦,一张嘴吃一串。」 房青玄惊恐万分:「不要…」 云台上风很大,卷着房青玄的声音飘向远方。 半个时辰后,房青玄虚弱地靠在元长渊怀中。 元长渊拿着一串糖衣已经融化开的糖葫芦慢慢吃着:「子珩,这玩意吃着可真甜。」 第189页 房青玄红着脸:「………」 感觉元长渊永远都不会腻,因为他总有很多新花样,所以养新男宠是绝对不可能的。 房青玄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闹剧而已,毕竟这些天元长渊都跟他待在一块,哪有时间去养男宠。 朝廷里那些大臣可真是爱八卦,得治一治才行。 元长渊吃完糖葫芦,小心眼地问:「子珩,你的知己是谁?」 养男宠是假,知己是真。 房青玄真有几个知己,但都是以前念书的时候了,那时他穷,上不起学,买不起书,有几个欣赏他的人,经常赠书给他,一来二去便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沈鸿算其中一个。 房青玄不敢说出名字,便摇头道:「都过去了。」 元长渊危险地眯起眼:「是吗?」 都过去了的意思,就是曾经有过。 房青玄后背一凉,他转过身,亲吻元长渊的唇。 元长渊脸色却更黑了。 房青玄见状,缓缓往下,贴近雄霸天,这个是他新学的讨好方式,只要他用出这一招,元长渊就算有再大的火气也使不出来。 一顿安抚之后,元长渊果然不生气了。 房青玄摸摸发酸的腮帮子,松了口气,不生气了就好。 两人在云台上做了不少好事,等风越来越大了,他们才下去。 第106章 天下为棋 元长渊打横抱起房青玄,顺着盘旋的云梯往下走,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噹噹的。 房青玄想起在云台上做过的事情,脸上再度泛起绯色:「微臣要被皇上给玩坏了。」 元长渊低头,贴在他的耳边:「糖葫芦还没我大,坏不了。」 房青玄:「………」 元长渊把他塞进马车,带回了宫里。 宫中一大堆的政务还没处理,房青玄主动帮忙分担,两人一起在烛火下批阅奏书,高高一摞很快就处理了大半,所谓夫夫协作,干活不累。 元长渊看完一封奏摺后,心情突然大好,笑道:「那群举子写的文章,从元京传到了各地,效果很好,起义军的势头明显减弱了,还是我的子珩聪明,不需要一兵一卒,就能平定叛乱。」 不久前房青玄将元京城内的顶级文人聚集到了一起,让他们用白话给百姓分析天下局势。 愚昧的百姓什么都不懂,需要有人给他们一个正确的引导,不然很容易就被煽动,房青玄叫人写的那些文章,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被迫起义的百姓,看完那些文章后,才明白江元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们的日子也会一天比一天好,于是起义军势头就这么被削弱了。 房青玄跟着一笑:「皇上可别这么说,宋仁与雷充的功劳,比微臣要大得多。」 「他们二人平乱有功,少不了他们二人的赏赐,宋仁就封安定大将军,兼衡州节度使,雷充剿匪有功,升为骑军都尉,子珩也有功,但官职已不能再升,就赏个誉称吧,号为龙阁大学士,可以每天晚上都来我的寝宫,给雄霸天讲经。」 前面听着还挺正经的,房青玄边听还边点头,觉得元长渊的封赏很合理,结果听到后面,只觉无言以对。 元长渊越过书案,绕到坐在对面的房青玄身边:「子珩不喜欢这个封赏吗?那我赏你点别的,让你兼太子太傅如何?」 房青玄耸眉:「皇上哪来的太子?」 难不成皇上在哪找了个小孩,准备要立为太子了吗? 元长渊说:「太子就是雄霸天。」 房青玄拿起奏摺,轻轻拍在元长渊脸上:「皇上要是再提雄霸天,我便要走了。」 元长渊假模假式地露出伤心:「你不喜欢吗?」 房青玄一时无语:「………」 元长渊凑过去,拼命挤他:「喜不喜欢?」 房青玄撇开脸:「喜……喜欢……」 好吧,确实喜欢,只要是元长渊的东西,他都会爱屋及乌,哪怕雄霸天老是欺负他,他也喜欢。 元长渊就是想逗他一下,没想到房青玄还真开口说了句喜欢,他的心花霎时怒放,立即把人摁在了书案上。 「皇上…还有几本奏书没看完。」 「你看你的,我做我的。」 「………」 千万不要招惹比自己年纪小的,年轻气盛,很容易就变成一头餵不饱的勐兽。 各地的起义军被镇压得七七八八了,但还有一小部分在民间到处躲避,这一小部分自诩是受到上天指引,是上天授意他们取代江元,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房青玄猜测这一小部分起义军的头头,就是顺应天道派里的人,便下了通缉令,只要抓到带头的那个人,就能拿到十万两银子。 通缉令一发出去,就有很多人来到官府报案,说在哪里发现了起义军,还有人把自己二舅抓来,让二舅冒充起义军带头人……诸如此类的。 房青玄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通缉令上,顺应天道派已经存在了两百年,早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发展到了今日,不知道壮大了多少倍,士农工商里,都有他们的人。 房青玄提出的官吏改革,其真正的目的,就是将顺应天道派安插在朝廷里的人通通给拔除掉。 因为朝廷里没有了眼线,所以顺应天道派就慌了,于是赶在秋收前,急急忙忙地在民间发动起义,可是他们这一次的起义根本就站不住脚,民间各地并没有发生天灾,百姓的日子虽然艰苦,但还过得下去。 第190页 若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百姓不会拼死去起义,所以顺应天道派这次的起义计划,才会这么快就宣告失败。 经歷了这么多事,房青玄大概摸清楚了顺应天道派到底要干什么,他们,想要復国。 那是一个被遗失的国度,是一个没被记载的王朝,他们是那个王朝的子民,吴朝到江宋期间有一段空白,他们就是那一段空白上消失的笔墨。 为何他们的存在会被残忍抹去,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值得去深思。 房青玄靠在床头,一手翻看那本玉贞国游记,一手则放在元长渊的脑袋上,轻轻抚摸。 元长渊枕着房青玄的腿已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见他的子珩还在看那本游记,便问:「子珩,这书写了什么?」 房青玄看了一半了,大失所望,本以为这书会写玉贞国的风土人情,但看了一半才发现,这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的意/淫罢了。 书上写笔者穿过高耸的山脉,经歷重重险阻,终于来到了玉贞国,一进入玉贞国就被美人环绕,那里的美人各有千秋,不仅好吃好喝供着他,还每天都有不同的美人侍寝。 这本书的笔者,可能根本就没去过玉贞国,完全是想像出来的。 房青玄把书合上,垂下头问:「皇上打算什么时候派使者去访问玉贞国?」 「子珩着急想的话,那就即刻吧。」 元长渊说做就做,马上就物色起人选,最终决定派苏又卿前去。 苏又卿接到了皇上的圣旨,即刻动身前去玉贞国,走之前他怕自己的妹妹被欺负,便託付给房青玄照顾。 苏又卿的妹妹,苏羽莹,元京第一美人,其真实容颜还没几个人见过,凭着一张流传出去的画像,夺得了第一美人的称号,据说真人比画像上更美,惹得不知多少登徒子爬墙,只为一睹红颜。 为了防止爬墙,苏家的院墙上弄了一排倒刺,还有不少狼狗在院中巡逻,房青玄第一次去苏家,也是被这个阵仗给吓到了。 看着下人牵着的狼狗,獠牙尖利,涎水欲滴,金银元宝纷纷拔剑,挡在大人面前。 老管家驱赶着僕人,让他们赶紧把狼狗拉走,别吓到大人了,若是吓坏了,他们担不起。 「参知大人,您没被吓到吧。」老管家佝偻着腰身来问。 房青玄抬手示意:「无碍。」 老管家坐了个请:「您稍坐片刻。」 房青玄坐下问:「苏小姐方便见客吗?」 「方便方便,奴才这就去请。」老管家快步去了后院。 对于这元京第一美人,金银元宝都不禁期待起来。 半响后,几人听到了步摇叮噹的声响,随即一阵馥郁的花香袭来,帘子被一只纤细的手撩开,一张戴着面纱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看到这,不免有些失望,好不容易看一次,却戴着面纱,若隐若现,勾得人心里痒痒。 元宝死死地盯着苏羽莹看,似乎想透过面纱,看清楚下面那张脸,具体长什么样。 苏羽莹抽出手帕,施施然行礼:「小女子苏羽莹,见过房大人。」 且不说容貌如何,就论她的举止,就让人心嚮往之,说话也十分轻柔,试问哪个男子不喜欢这样的女子,房青玄也喜欢,单纯欣赏的那种喜欢。 房青玄温柔一笑,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苏姑娘国色天香,名不虚传。」 苏羽莹起身说:「大人才是名不虚传。」 房青玄疑问:「哦?」 「小女子听坊间传闻,大人乃天人之姿,世间无人可以媲美,今日一见,当真如此。」苏羽莹所言属实,坊间早就传闻房青玄才是货真价实的第一美人了。 房青玄向来都不在乎坊间的流传,一笑而过:「苏姑娘说笑了。」 此时,元宝贴到金银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哥,你用掌风把她脸上的面纱掀开呗,我想看看第一美人长什么样。」 金银瞥了他一眼,低呵:「无礼。」 用不着耍手段,苏羽莹坐下来喝茶时,把面纱掀开了一角,果真如大人说的那般国色天香。 元宝瞬间脸红了,悄悄跟金银说:「真美,只比大人差一点。」 金银推了他一把,元宝一个趔趄,往前迈了几步,径直撞到了苏羽莹跟前。 吓得苏羽莹手中的茶杯都没拿稳,好在元宝眼疾手快,迅速将掉落的茶杯接住了,里面的茶水也没撒出来多少。 在美人面前露了一手,元宝心里很得意,双手把茶杯奉还:「姑娘,你的茶。」 房青玄低声喊道:「元宝。」 元宝知道犯错了,赶紧站回去。 苏羽莹望着元宝,发出好听的娇笑:「小公子功夫不错。」 元宝挠挠头:「多谢夸奖。」 就在元宝满心期待能有所发展的时候,就听到大人问了句:「苏姑娘想进宫吗?」 金银元宝和苏羽莹都有些怔愣。 房青玄接着又说:「苏家出过好几任皇后,苏姑娘你想吗?」 苏羽莹吓得直接起身,再慌忙跪下:「大人,小女子没有僭越之意。」 坊间的八卦苏羽莹听得可不少,房青玄与皇上的关系,她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以为房青玄刚才那番话是在试探她,若是她说想当皇后,只怕是活不过今晚。 第191页 房青玄也跟着起身,上前扶她:「不必惊慌,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带你进宫去见见皇上。」 「大人为何要我见皇上,您…不是跟皇上…」苏羽莹并不想进宫跟房青玄争宠。 房青玄还一直记得何鹤跟他说过的话,他快要老了,不可能一直得到皇上的宠爱,而且元长渊身为皇上,必须要有子嗣继承大统才行。 房青玄希望元长渊能过得更美满些,身边有贤妻孝子陪伴,总比让他一个「老人家」陪着要好。 房青玄说:「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没办法全心全意侍奉皇上,你比我更合适。」 天下太平之日,便是功成身退之时。 房青玄会在下面看着庙堂上的元长渊,高枕无忧,万福金安。 元宝整个人都石化了,大人居然要把苏姑娘送进宫。 而苏羽莹一个劲摇头拒绝:「大人这不可。」 房青玄追问:「为何?」 苏羽莹仰起头时,脸上多了两行清泪:「皇上会杀了我的,大人何苦要害我。」 见她哭了,房青玄手足无措起来:「怎会,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替皇上寻得一贤妻,今日见苏姑娘举止大方,有当国母的风范……」 苏羽莹哭着问他:「大人为何要把心上人,往别人身上推呢?」 房青玄嘆气:「你还小,你不懂。」 越爱的那一方,总是越克制,房青玄就是这么一个极度内敛克制的人,他只希望元长渊过得美满,他不会为自己考虑,也不会为自己留后路。 苏羽莹却说:「是大人你太懦弱了。」 房青玄抿了抿唇:「………」 苏羽莹:「你是不敢独占吧。」 房青玄嘴角微张,欲要争辩。 苏羽莹又道:「你明知道皇上跟你在一起,才会觉得幸福,你却偏执地把皇上推向你以为的幸福里,你是怕皇上哪天会用厌恶的眼神看你,你才想要尽快脱身吧,这样就能不去消磨皇上的那份爱意,好让皇上心里一直有你,就算你永远消失了,也能让皇上记你一辈子,而不是一想起你就是满心厌恶,是吗?」 女人的心确实细腻,一下就把房青玄矛盾的做法给看透了。 房青玄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想的。 点破后,房青玄坦然承认了:「你说的没错,我那么做很卑劣,可我还是要那么做,苏姑娘随我进宫吧,换身好看的衣裳,让皇上见见你。」 苏羽莹往后退了退:「真要我进宫?到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怪我。」 房青玄眼神坚定:「不怪,只要能被皇上看上,就是你的本事,到时我会力排众议,让你坐上皇后之位,苏家从此就是世家之首。」 苏羽莹不再多说了,配合房青玄,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房青玄与苏羽莹一起坐在马车内,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房青玄才温言安抚:「无需紧张。」 苏羽莹还戴着面纱:「大人才应该紧张。」 房青玄轻笑了一声:「我有何需要紧张的?」 苏羽莹直勾勾地盯着房青玄:「大人确实是不紧张,因为你心里其实笃定皇上根本不会看上我。」 房青玄收敛住笑意:「你很会猜人心思。」 「我天生就会看人脸色……」苏羽莹很自信。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她面前那人,才是玩心术的高手,房青玄就不可能把心思写在脸上,又怎会让一个只会看人脸色的小姑娘给看出来呢。 房青玄想做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 苏羽莹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房青玄要用这一颗棋子,去迷惑对手,让对手看不懂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苏羽莹这个傻姑娘,哪里懂房青玄要干什么。 等到了皇上面前,苏羽莹直接跪下,然后把房青玄出卖了。 出卖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皇上,管好你的人,今日房大人来小女子府上,竟要让小女子进宫当皇后,小女子不愿意,他便直接强迫,小女子被逼无奈只能进宫,请皇上务必要好好「责罚」大人。」 苏羽莹也是一个烈女子,竟然敢这么说话。 房青玄本来就只是想带着苏羽莹过来走个流程,然后迷惑一下暗中的敌人,让敌人以为他与皇上已经离心,结果没想到苏羽莹是真敢说啊。 元长渊的脸色可想而知。 房青玄也紧跟着跪下:「皇上,微臣不是……」 元长渊一脚将面前的书案踹倒,吓得众人皆是一哆嗦,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苏羽莹,目光兇狠地看着房青玄:「房子珩!」 房青玄不敢直视元长渊,心虚地低下头:「皇上,微臣有自己的考量。」 「你想要她当皇后是不是,行,就按你的意思来。」元长渊也不知道是气煳涂了,还是怎么了,竟答应了。 房青玄抬头,露出不可置信,但随即他就收敛住了,再次低下头,袖子下的手攥紧:「全凭皇上做主。」 弄巧成拙也好,一切都在计划里。 苏羽莹不干,她知道皇帝不喜欢她,让她当皇后也只会是将她锁在深宫里,一辈子都没有自由:「皇上,小女子已有心悦之人。」 元长渊看都不看她,继续跟房青玄说道:「册封皇后的大典,就由子珩你来主持操办吧。」 第192页 房青玄心口处紧缩,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是。」 元长渊走到房青玄面前:「把头抬起来。」 房青玄慢慢仰起头来,不知何时他的眼眶红了,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他为何要哭。 元长渊蹲下身:「苏家之女,确实不错。」 房青玄沉默地嗯了一声。 元长渊钳住房青玄的下巴,声音轻缓却带着浓重的怒气:「封后大典,子珩可要好好准备,我父皇喜欢热闹的。」 房青玄:「………」 元长渊又道:「自从我母后去世后,先帝的皇后之位就一直空悬着,父皇在世时,就常念叨着苏家之女,就随了他的意,让苏家女当个冥皇后吧。」 元长渊居然是要给自己父皇迎娶继后,简直疯得没边了。 房青玄瞪大眼睛:「皇上,你疯了!」 元长渊咬牙切齿说:「还不是被你给逼疯的,房子珩,你再逼一个试试。」 房青玄轻声解释:「微臣只是想作戏……」 元长渊逼问:「作戏给谁看?」 房青玄还不能说,估计说了元长渊也不信,只得垂下头,小声认错:「少璟,我错了。」 元长渊嘴角一扯,皮笑肉笑:「错了?我的子珩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出错。」 房青玄挪动膝盖,往前行了两步,贴近元长渊,柔声细语:「我真的错了。」 错就错在,他没有看出苏羽莹那个弱女子,性子那么烈,本来走个流程,让皇上看一眼就行了,谁能想到她会说出那番话。 而苏羽莹快要被他们两个给吓死了,这一天比她过往十几年,过得还要精彩。 房青玄转头看向被吓傻的苏羽莹:「苏姑娘,今日之事只是作秀罢了,你先退下吧,实在抱歉。」 「啊?」苏羽莹懵了。 房青玄说了句只有他们两才懂的话:「我并非懦夫。」 他想独占的人,谁也抢不走。 苏羽莹:「………」 小元宝赶紧走过来,把苏羽莹扶起来:「姑娘请随我出去吧,大人与皇上有事要商量。」 第107章 恃宠而骄 殿内的宫侍悉数退下,只剩下他们二人。 房青玄跪在汉白玉铺成的地砖上,保持着仰头的姿态,望着元长渊那张青筋暴跳的俊脸,颤抖着解释:「皇上,微臣只是想演一齣戏…」 元长渊并不信,压抑着怒火问:「演什么戏?演给谁看?」 房青玄吞咽着口水:「演…给大臣们看……」 元长渊危险地眯起眼:「你在骗我,房子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你和舅舅一样,都希望我有个子嗣来继承大统,那群大臣们也一样,时不时就在奏摺上催我要子嗣,是不是要我自-宫,你们才会罢休。」 自-宫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元长渊有多生气。 房青玄立马贴上去,以跪着的姿势,仰头去亲元长渊的下巴,轻声安抚:「少璟,我没有那个意思。」 元长渊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没有因为房青玄的安抚而消气,反而更气了,瞳孔也一点点变得猩红,骇人地盯着房青玄:「你为何总是把我往外推。」 对上元长渊猩红的双目,房青玄似乎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哀伤,他好像真的伤到元长渊的心了,忙伸手去抱,再反覆认错:「少璟,是我不对……」 元长渊没有回抱过去,红着眼说:「你们为何都与我又亲近又疏离,你是如此,父皇也是如此,还有太傅……甚至是母后和舅舅都是如此,你们真的都是为了我好吗?」 房青玄环抱住元长渊的腰,一点点收紧手臂:「对不起。」 元长渊轻轻往后仰,一点点将腰上的手给掰下来。 房青玄想再抱回去,元长渊已起身并退了几步,决绝道:「房子珩,在你没想好要跟我说实话之前,不要再见我。」 元长渊知道房青玄有事在瞒着他,不肯告诉他实话,那就别怪他用这种手段来逼迫了。 房青玄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半步,无措道:「少璟。」 元长渊一个甩袖,转过身去:「不说实话,别再见我。」 房青玄明白元长渊在逼他老实交代,可他现在还不能说。 房青玄只得爬起身来,躬身作揖,一步步往后退,沉重道:「微臣,告退。」 房青玄退到殿门口后,毅然决然地走了。 他宁愿不见元长渊,也不肯说出今日演的这一齣戏,到底是演给谁看的。 元长渊转过身来,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拳头攥得死紧:「房子珩,你真是好样的!」 金银元宝就在大殿外候着,他们本以为皇上至少都要欺负大人一天一夜,结果没想到半柱香的时间不到,大人就出来了,看上去完好无损,嘴唇也没肿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很不合理。 房青玄虽然没有被惩罚,但脸色并不太好,一丝笑容也没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闷,他走出大殿后,双眼放空,望了一眼远处的天幕:「苏姑娘回去了吗?」 元宝回禀:「还在马车里。」 房青玄走下玉阶,带着金银元宝离了宫。 马车就在宫门外候着,房青玄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苏羽莹见他平安无事,便问:「皇上没有罚你吗?」 第193页 房青玄沉闷的脸上,露出苦笑:「你想皇上怎么罚我?」 「我以为皇上会把你……绑起来…再……」苏羽莹越说越小声,她之所以会这么以为,是因为她一直在追《太子与他的绝美侍读》这本小黄/书,而书上都是那么写的。 房青玄收起苦笑:「皇上让我以后不要再见他。」 「皇上这么绝情吗,传闻里并不是这样的啊。」 小黄-书上的皇上,可是个黏人的小色-狼,一日见不到房大人,都心急如焚的,又怎么捨得以后都不再见,果然书上的内容都是杜撰的,不值得信,苏羽莹有种美好幻想突然破灭的感觉,跟着嘆了口气:「大人你是何苦呢?」 房青玄往车壁上一靠,豁达道:「能清闲几日了。」 苏羽莹疑惑:「见不到皇上了,大人不着急吗?」 房青玄淡然道:「人的一生里,不是只有儿女情长。」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脸上却能看出来,他并不开心,哪怕他知道也就只是短暂分离而已,过不了多久,他们肯定就又会见面了,可他还是莫名的烦躁。 房青玄本以为自己的心性已经打磨得极好了,不管遇到再大的事情,都能沉着应对,可今日却因为元长渊一句不再见面,而弄得心烦意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明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计划里,也是他自己要逼元长渊的,怎么到头来是他的心先按耐不住了。 他甚至想立马回头去宫里,把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元长渊。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摁下去了,为了大局考虑,他不能那么草率,索性忍一忍吧,也就一段时间不见而已,之前他待在徐州的时候,不也经常与元长渊分开吗,那时都能忍,现在为何不能忍。 房青玄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苏羽莹不想打扰他,但还是忍不住想问:「大人,小女子实在看不懂你在做什么?你说的作戏又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闭着眼:「你不用知道那么多。」 苏羽莹能感觉到房青玄的心情很不好,平常那副温润如玉的外表被撕破了,隐隐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比平常要淡漠孤傲许多,没那么好接近了。 苏羽莹果断地闭上嘴。 马车停在了苏家门外,苏羽莹逃似地下了马车,不愿再与房青玄多待。 元宝想要跟她打一声招唿都没来得及,只能对着苏羽莹窈窕的背影大喊:「苏姑娘改日再见。」 苏羽莹头都不回一下,似乎被吓到了。 元宝很纳闷。 「回去吧。」马车内传来房青玄清冷的声音,把元宝的思绪给打断了。 元宝莫名打了个寒颤,大人的声音怎么变得那么冷了。 房青玄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回到府上,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晚膳也没用。 翌日就是大朝会,元京城内有品级的官员,都得去朝贺,房青玄罕见地缺了席,而且没有任何原由,引得诸位大臣们心里纷纷猜测,房青玄是不是权利大了,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了。 诸位大臣去偷瞄皇上的脸色,发现皇上的脸色极其难看,大臣们都为房青玄捏了一把汗,尤其是房青玄的党羽们,他们知道皇上私底下很宠爱大人,但也不能这么藐视皇上,恃宠而骄可要不得。 下了朝后,以江淮民为首的一众党羽们,挨个踏进房青玄的家门,他们都是来规劝房青玄。 房青玄人还在书房里没出来,江淮民他们就耐心地在院子里等。 沈鸿率先等不及了,问元宝:「大人还要多久?」 「大人看书的时候,不喜被打扰,什么时候看累了,就什么时候出来,诸位再等等吧。」元宝没有要去催的意思。 他们又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房青玄出来,又把元宝叫来问了一遍。 元宝这才去敲门。 不过一会,房门开了,房青玄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从里面走出来,飘然若仙。 江淮民虽然官职比房青玄要高,却恭恭敬敬地见礼,见完礼后,问:「子珩,你今日可是身体不适?」 房青玄朝着他们一一见礼:「让诸位担忧了,我身体无恙。」 江淮民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沈鸿上前一步,直言不讳道:「子珩身体无恙,为何没去朝贺,此举只怕有失圣心。」 房青玄故作怅然:「实不相瞒,是皇上不愿再见我。」 一众党羽面面相觑:「这……」 他们没料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袁微摇头嘆气:「皇上怕是忘了大人的好。」 孟启也跟着一嘆:「皇上煳涂。」 沈鸿也道:「是呀,煳涂,皇上如此不识贤臣,江元何时才能昌盛。」 江淮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也没多问,跟着其他大臣一起,安慰了房青玄几句。 「子珩放心,皇上迟早会回心转意的。」 「皇上若是不肯再用你,那我们一起罢官。」 「对,罢官。」 房青玄见他们都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一暖。 临走之前,江淮民回头看了房青玄一眼:「子珩,你……」 房青玄笑而不语。 江淮民瞬间心领神会。 第二日,元长渊与房青玄产生分歧的事情,就闹得满城皆知了,朝廷大臣们通过口口相传得知,而百姓们则通过看小黄-书得知,小黄-书每日更新,最新一篇写了二人决裂。 第194页 为何会决裂,因为皇上非要立苏家之女为后,而房大人不肯,所以两人就此闹了矛盾,房大人心灰意冷,连大朝会都不去了。 深闺中的苏羽莹看到了这最新一篇,气得直接摔书:「简直胡编乱造。」 摔完又捡起来继续看。 房青玄没有任何动作,每日就是待在书房里看书。 而宫里的元长渊已经按耐不住了,想马上就宣房青玄进宫,可是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必须要房青玄主动来求他才行,他绝对不能先示弱。 第108章 一体同心 房青玄的党羽连着呈上十几封奏摺,劝谏皇上亲贤臣远小人,君王应当礼贤下士,臣子才能忠贞不二。 元长渊看到这样的摺子,全都丢了出去,并大发雷霆,扬言谁要是再敢呈这种摺子上来,就罢免谁的官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唏嘘不已,想当初房青玄一身荣宠时,手里掌管着六部,权利盛极一时,而如今皇上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甚至提都不许其他人提起,怎能不叫人唏嘘,果然伴君如伴虎。 月黑风高夜,缠绵悱恻时。 一道高大挺拔的黑影,利落地翻墙而过,轻巧落地,没有发生任何声响,似乎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 窗外徒然掠过一阵强劲的清风,将屋内的烛火吹得疯狂摇曳,「噗」的一声,蜡烛彻底熄灭,屋内陷入在一片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正在灯下看书的房青玄,把书合上,摸黑起身,先去把窗给关上,就在他摸到窗台边的时候,一只大手勐地从后方伸来,捂住了他的双眸,另一只手则强揽住了他的腰身。 一股熟悉的冷梅香钻入鼻腔,房青玄紧绷的身体,随之放松下来。 也就几日没见而已,再次肢体接触时,酥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只是抱一下,都能叫人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嘆。 元长渊急不可耐地摸索到房青玄的唇,并用力吻了上去,含住那两片丰满甘甜的唇瓣吮吸,唿吸急促地喊道:「子珩。」 房青玄回过身,抓住元长渊结实的臂膀,微微仰头,主动将自己送上去。 元长渊足足亲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房青玄被亲得唇舌都麻了。 元长渊又凑上去浅浅嘬了两下,喘着粗气问:「我的戏演得怎么样?」 那天房青玄把苏羽莹带进宫见他的时候,他是真的发怒了,可听到房青玄再三提到作戏两个字,元长渊似乎明白了过来,便配合房青玄把戏给演了下去,制造了一场他们闹矛盾的假象。 元长渊的戏,演得入木三分,房青玄都信了,还以为他的少璟真的不想见他,害他怅然若失了好几日。 房青玄莫名有几分委屈,伤心垂眸道:「我以为……少璟已不想见我。」 元长渊把他抱起:「我怎么捨得不见你,半刻见不到都抓心挠肝的。」 元长渊若是真想逼房青玄告诉他实话,绝对不会用不再见面这种傻方法来逼迫,因为这个方法哪是在折磨房青玄,分明是在折磨他自己,所以他真想逼的话,也只会是在榻上发威,就不信房青玄不交代。 房青玄烦闷了几日的心,在这一刻扫尽阴霾,脸上也有了笑容,抱住元长渊的腰,交颈相拥。 元长渊紧了紧手臂:「子珩,你真的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作戏给谁看吗?」 房青玄说:「有人不想我们在一起,不如顺了他的意。」 元长渊眉头一皱,脑子里想起一人:「是舅舅吗?」 最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人,莫过于何鹤,何鹤打心底看不起「以色侍人」的房青玄,觉得房青玄是蛊惑人心的妖孽,把他的外甥迷得都没有理智了。 房青玄摇头,何鹤还不至于他大费周章演一齣戏:「何统领与皇上是一条绳上的,皇上改日还是去跟何统领服个软吧。」 元长渊说:「只要他肯承认你,别说服个软了,我还能给他唱个小曲。」 房青玄莫名被逗笑,以拳抵唇,偷笑三声。 元长渊将额头抵过去:「子珩,你笑什么?」 房青玄笑道:「我还没听过少璟唱曲。」 「你想听吗,我哼给你听。」元长渊说哼就哼,但哼得不成调调,断断续续的,不过还是能听出一些旋律。 房青玄从未听过这种奇特的旋律,不像是江元境内的民谣:「皇上在哪学来的?」 元长渊答:「母后哄我入睡时,经常哼给我听,但时间太久了,调子忘得差不多了。」 房青玄勐然从元长渊的怀中挣扎出来,将熄灭的蜡烛点燃,借着烛光,把桌上的那本《玉贞国游记》翻开,翻到某一页停下,他伸手指着其中一段话给元长渊看。 「圣女会在狼群的拥簇下,站在山巅之上,面向东边,哼唱安魂曲,让被遗忘的亡魂得以安息。」 这一段话下面,笔者又写道:「安魂曲拥有独特的韵律,像是天神俯身低喃……」 元长渊看完房青玄指出来的那段话,心神一震:「子珩,这是………」 房青玄直直看着元长渊:「你之前跟我说过,先皇后手里也有一张羊皮卷,我便起了疑心,特意去调查了先皇后,便发现她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母,并非是中原人。」 房青玄站起身来,从抽屉中取出那张在陆修竹府上发现的羊皮卷,他将羊皮卷展开,铺在桌面上。 第195页 羊皮卷上就只画了一张地图,地图上还有几个红色的标记,就再无其他任何信息了。 而上面画的那个地图,与江元的疆域图差不多,但多出一条很长的山脉,山脉后面是一个叫玉贞的小国。 房青玄指向山脉后面:「这里,就是你外祖母出生的地方,她是玉贞国人,而且还是玉贞国的圣女。」 「圣女会站在山脉之上,面向东边,哼唱安魂曲,山脉的东边就是整个江元,玉贞国的圣女在用安魂曲,安抚江元土地上的亡魂,这不是很荒诞吗,唯一的解释便是,江元曾经属于她们,江元的国土下埋葬着她们的子民。」 羊皮卷上画着的,就是玉贞国昔日的领土。 房青玄说到这里的时候,元长渊的脸庞完全隐匿在黑暗里,看不出一丝情绪。 房青玄把手伸过去,盖在元长渊冰凉的手背上:「先皇后哄你入睡的小曲,就是跟她母亲学来的,先皇后可能根本不知道这是一首安魂曲,不然她又怎会用安魂曲来哄你入睡,她手里的羊皮卷,也只是她母亲给她的,她并不知道上面藏着什么秘密。」 自从在母后的遗物里,发现那张羊皮卷后,元长渊就一度怀疑他的母后是顺应天道派安排的奸细,因此内心纠结了很多年,一直未能释怀。 他时常在想,母后既然希望江元在他的治理下繁荣昌盛,又为何要与那个邪派勾结一起毁了江元呢? 这个问题他多年都没能想通,直到子珩跟他说了这些话,他才恍然大悟,母后并没有背叛他,母后还是爱他的。 元长渊抬起眼皮,露出赤红的双目,大手一伸,勐地将房青玄给揽到了怀里,用力抱紧,低声说:「子珩,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房青玄回抱住元长渊的腰,沉默片刻后,才道:「少璟,有句话还是得告诉你,虽然你母后并不知道羊皮卷上的秘密,但是她一定和顺应天道派的人接触过,你还记得画舫上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公子吗,他在画舫上见到你时,说你长高了,证明在你年幼时,他曾见过你,可能就是在先皇后的寝宫里见过你,少璟你还有印象吗?」 母后去世得太早了,有些事情元长渊已经记不清,对于画舫上那个戴着面具的混蛋公子,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母后既然是圣女的女儿,顺应天道派的人会来找她也正常,但元长渊猜母后肯定不愿与顺应天道派勾结,所以那张羊皮卷她藏起来了,没有交出去。 「子珩,还好有你。」不然元长渊一辈子也想不通,他母后手里为什么会有一张羊皮卷。 房青玄温顺地靠在元长渊怀中,但说的话却一点也不温顺:「羊皮卷上的秘密,我们已经知道了,少璟做好攻打玉贞国的准备吧,那里就是顺应天道派的老巢,把老巢夷平之后,再将国内的余孽一一除掉,天下便可太平。」 · 吴朝过渡到江宋朝时,出现过断层,中间像是缺少了一段歷史,没有被后人记载。 因为吴朝在歷史上还只是个国土狭小的小国,而吴朝灭亡后,接替它的江宋朝,在没有任何铺垫之下,一跃成了疆域辽阔的大国,经济还出现了空前繁荣,女子的地位也得到了显着提升。 歷史发展必然是有个过程的,一点过程都没有,说明歷史被人篡改了,吴朝到江宋朝之间,还有另外一个王朝存在过,而这个王朝,就是玉贞国。 顺应天道派就是玉贞国的余孽,他们想要復国,让玉贞国在江元的土地上,重新绽放。 所以他们在一百年前,制造了一场百姓起义,害得江宋灭亡,这么做,是想要把江宋给取而代之,復兴玉贞国。 但他们那时候根基还没牢固,復国因此失败了,让带头起义的元太祖占了便宜,只是普通百姓的元太祖成功登上皇位,改国号为江元,从此,江元延续了江宋之后的歷史。 江元建国一百年后,顺应天道派再度冒了出来,鼓动百姓起义,想要再度復国。 陆修竹曾对元长渊说,江元终会被从史书上抹去,其实是因为他们的王朝被抹去了,所以他们要报復回来,把江宋和江元都从史书上抹去。 说到这里,谜团已经解开一半了。 只有找到那本残破的史书,才能把遗漏的真相补全。 玉贞国的歷史为何会被抹去?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度? 房青玄很想要知道。 「等苏又卿出使玉贞国回来后,皇上可找个理由,对玉贞国用兵。」房青玄用清朗温润的声音,说出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话。 战争固然是残忍,可顺应天道派实在太可恶,若是不将他们彻底解决,江元永远都不会太平。 「好。」元长渊早有此意,他的目标就是要统一九洲,就算玉贞国不是顺应天道派的老巢,他也会动手。 房青玄松了一口气,在这场敌暗我明的斗争里,他们总算是占据了上风,把躲在暗中的敌人揪了出来,虽然没能全部揪出来,但房青玄心里已有把握。 蜡烛快要燃烧殆尽,可两人都没有睡意,仍在讨论着。 元长渊说:「我们闹矛盾的戏,还得演吗?」 「自然还得演,顺应天道派很忌惮我们一体同心,这场戏就是演给他们看的,少璟,我现在已经老实跟你交代了,你还生气吗?」房青玄仰头问。 第196页 元长渊哼哼两句:「你这算是交代吗,都不说具体是演给哪个人看。」 房青玄还是不愿意交代,含混过去:「你很快就知道了。」 元长渊狠狠亲了他一口:「给我点补偿。」 「少璟…别…快要天亮了,还是早些回宫吧……嗯…万一被发现了,这场戏就白演了…嗯…」 元长渊硬是要了补偿,补偿就是交换体……液。 元长渊舔干净唇边的白渍,在天亮之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房青玄依靠在榻边,眼尾发红,嘴里全是雄霸天的味道。 元长渊回到宫中,一刻都没休息,把房青玄提拔上来的大臣都召集到政事堂,商量攻打玉贞国的事宜。 房青玄提拔的这些大臣,还在为房青玄忿忿不平,觉得皇上多少有点不识好歹,所以来议事的时候,他们这些人索性都把脸撇到一边,不看皇上一眼。 元长渊见他们能为子珩做到这个地步,心里很高兴,一点也不计较:「诸位爱卿的脖子怎么歪了,是都落枕了吗?」 江淮民小声地呵斥他们:「成何体统,都转过来。」 大臣们这才转过来。 元长渊不多废话,说道:「玉贞国身为小国,却不把江元放在眼里,仗着有太白山这个天然屏障,觉得江元打不过去,便一直拖欠岁贡,诸位对此怎么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自然都懂皇上的意思,是想要给玉贞国一个教训。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最终江淮民站出来说:「与其让玉贞国年年上贡,倒不如直接剷除,把整个太白山都划到江元的版图里。」 元长渊点点头:「朕也有此意。」 第109章 上行下效 江淮民又道:「不过,攻打玉贞国一事,不能操之过急,民间起义才刚刚平定,北边还有匈奴虎视眈眈,随时都会进犯,等到粮食充足,兵马强壮之际,再进攻玉贞国也不迟。」 元长渊私下早就与房青玄商量好了发兵的时机,他道:「苏又卿已出使玉贞国,此次出使,便是去打探玉贞国的情况,路途遥远,需得一两月才能回来,等他拿到情报回来之时,便是发兵之日。」 一两个月后,正是秋收完的时候,手里粮食充足了,别说是西边的玉贞国,就是北边的匈奴,也能一举荡平。 江淮民一听就知道,皇上肯定是与子珩商量过的,便不再多言,有子珩在背后出谋划策,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再动脑子。 元长渊此次召集他们来政事堂,并不是来与他们商议的,更像是在通知他们,让他们有个准备。 说了没几句,元长渊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臣等告退。」 几人退出政事堂,江淮民大步走在最前面,沈鸿小跑着追上去问:「首相方才为何不趁机劝谏皇上几句?」 沈鸿等人每天都在为房青玄打抱不平,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也要在奏摺上批判皇上两句,说皇上有眼不识贤臣之类的。 他们都在努力报答房青玄的提携之恩,而江淮民同样也受到了恩惠,却没替房青玄说过一句话,沈鸿等人心中颇有微词。 江淮民站定不动,看向他们几人:「诸位放心,皇上和子珩是夫妻闹矛盾,床头吵架床尾和,用不着我们掺和,过不了多久,他们自然就和好如初了。」 孟启的小眼睛里充满困惑:「当真这么简单?」 江淮民说:「子珩有自己的考量,你们往后不要再写摺子「骂」皇上了,皇上心如明镜,分辨得出忠奸,你们再那么骂的话,子珩要心疼了。」 他们几个人都是一脸揶揄:「子珩还会心疼?」 江淮民与他们边走边说:「是呀,心疼得要命,当初我欺负了他的少璟,他直接当面把我狠狠批判了一顿,说得我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沈鸿惊讶:「哦!还有这种事。」 江淮民笑着摇头:「往事不堪回首。」 孟启仰头大笑:「哈哈哈,看来子珩还是个情种。」 袁微也跟笑了几声。 一行人穿着朱紫色的官袍,在调侃声中,越行越远。 被调侃的房青玄,正坐在庭院里惬意地看书,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元宝把刚沏好的热茶端过来:「大人可别着凉了。」 眼瞧着快要入秋了,天气也变得凉爽起来。 房青玄今早刚收到了宋知章的来信,信上说徐州有一部分地区靠近南边,气候暖和,那边的水稻已经成熟,可以先收割,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房青玄端起茶,用杯盖刮掉浮起的茶沫,抿了一口:「元宝,待会你买些胭脂送去苏家,苏尚书临走前将么妹托给我照顾,这天凉了,得叮嘱她添衣。」 元宝面露喜色:「是。」 看着元宝心花怒放的样子,房青玄不禁莞尔一笑。 元宝拿着一些银两齣门了,在门外与江淮民撞了个正着。 元宝把失手掉落的银两捡起来,再起身抱拳行礼,行完礼便匆匆走了,连句话都来不及说。 江淮民大步跨进院里,边走边问:「那小侍卫这么着急去干什么?」 房青玄见他来了,忙起身作揖,笑着回道:「着急去见心上人。」 江淮民立即打趣:「原来是上行下效啊。」 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第197页 房青玄听完脸色一红,赶紧转开话题:「快请坐。」 江淮民在石凳上坐下,接过房青玄递来的热茶,正色道:「皇上要攻打玉贞国,是子珩出的主意吗?为何突然想要攻打这么一个小国了?」 「说来话长。」房青玄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再缓缓道来:「两百年前,吴朝灭亡之后,出现过一段混乱的时期,那段时期里,战争和瘟疫一起爆发,弄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经歷完这一段混乱后,江宋朝才正式立国。」 江淮民一面听一面思索。 房青玄继续道:「在那段混乱的时期里,其实出现过一个叫玉贞的王朝,并未被史书记载,或者说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这个王朝的存在,江宋朝建立后,玉贞国剩下的子民,全被赶到了太白山脉后面,他们在那里重建了玉贞国,休养生息了两百年……」 「这两百年里,玉贞国的子民们偷偷翻过太白山,来到昔日的故土上,创立了顺应天道派,那张羊皮卷是他们的精神图腾,象徵的意义便是復国,在这两百年的时间里,顺应天道派逐渐壮大,他们教派里的人,遍布整个江元,上到朝廷大臣,下到平民百姓,都有他们的影子……」 「随着势力的壮大,他们内部也有了矛盾,分裂成了两个派系,一个是復国派,一个是建国派……」 江淮民听完一脸震惊,他打断房青玄的话,疑道:「子珩,你是如何得知他们分裂的?」 房青玄说:「我曾被顺应天道派里,一个号称「公子」的人绑走,与那名「公子」聊过几句。」 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房青玄却从中提取到了有用的信息,猜测出顺应天道派的内部矛盾也不小。 比起顺应天道派,江淮民感觉房青玄更让他震撼,实在是太聪明了,哪怕只是一个微妙的表情,也能被房青玄解读出很多信息,这样的人,若是成为敌人,根本没有一丝胜算。 房青玄确实是聪明,但也并不能凭着几句闲聊,就猜测出这么多东西,而是顺应天道派给江淮民洗脑时,说的那段话,给了他线索——顺应天道派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人人都可以参与选举,无论身份性别年龄,都有机会当上统治者。 说出这种先进思想的人,便是属于建国派,而建国派里又包含着復国派。 陆修竹便是復国派,同是也是建国派,听上去较为复杂,也说明了顺应天道派内部的矛盾很大。 房青玄说得口渴了,把杯中凉了的茶,一饮而尽,接着道:「不久前各洲都发生了起义,便是顺应天道派与地方豪强勾结,一起造反,虽然不幸失败了,但他们很快就会捲土重来,我们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发兵攻打玉贞国,直捣顺应天道派的老巢。」 江淮民听完只剩下佩服:「子珩说得有理。」 房青玄放低音量:「攻打玉贞国的消息,千万不要透露出去,我们身边……有奸细。」 江淮民警惕地朝四周望了一圈,院子里只有他们二人,还有一个执剑的侍卫,他目光落在执着剑的金银身上。 房青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着说:「金银元宝是皇上派给我的。」 江淮民问:「子珩可有怀疑的人了?」 房青玄没说。 江淮民便识趣地不再问,站起身来:「今日先聊到这,改日再会。」 房青玄起身相送。 江淮民上马车前,回过头来:「请子珩信我,我绝无二心。」 房青玄道:「若是不相信你,我又怎会冒着风险保你。」 江淮民放心了,再次作揖,然后上了马车。 元宝回来时,正好看到大人在送人,等江淮民的马车走了,他才走上前来,献宝似地把一盒糕点递到房青玄面前:「大人,这是苏姑娘自己做的糕点,你尝尝。」 房青玄温柔笑着:「她送给你的,你留着吃吧。」 元宝有点不好意思了,赧然说:「那个……我已经尝过了,大人也尝尝吧。」 房青玄闻着这些糕点确实是香,没忍住拿了一块。 元宝给金银也拿了一块。 主僕三人一起吃着甜腻腻的糕点。 房青玄突然来了句:「改日我也做些糕点。」 金银元宝脸色骤变。 元宝惊恐万分,一个劲摇头摆手:「别…别……大人千万别……您的手金贵,还是拿来写字吧。」 房青玄说:「做糕点不费手,待我研究研究,做给少璟吃。」 金银元宝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们吃就行。 元宝想起什么:「对了大人,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皇上的马车停在了太傅府外。」 房青玄一顿:「哦?」 太傅府。 元长渊拿着几颗瓜子,在餵太傅养的鹦鹉,餵完坐下,与太傅继续下棋。 经过廖大夫的调养,欧阳太傅的身体已经好转了很多,不过脑子似乎没之前转得快了,每一步棋都要思考良久,元长渊都餵完鹦鹉了,太傅还没下好。 元长渊便给太傅指了一下:「这里。」 太傅将信将疑地把棋子放下:「少璟可不要诈老夫。」 元长渊捏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我不屑玩阴招,太傅又不是不知道。」 「听说少璟与子珩闹矛盾了。」太傅缓慢落下一子,语重心长道:「子珩他高瞻远瞩,考虑到将来需要有人继承大统,才想为你立后,少璟你可不能因为这事就跟子珩闹僵,他都是为了你好。」 第198页 元长渊脸色略沉:「太傅难不成也觉得我应该要有个子嗣?」 欧阳太傅知道元长渊的秉性,固执得很,劝也没用,便不浪费那个口舌了:「子嗣固然重要,但少璟你不想要的话,可以从宗亲那过继一个。」 「我当然想要。」元长渊停顿一会后,又说:「我做梦都想要子珩给我生一个。」 欧阳太傅:「………」 元长渊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生个跟子珩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这辈子就值了。」 欧阳太傅还以为他们二人真的闹得不可收拾,现在看来并不要紧,说不定过几日又抱在一起亲亲啃啃了:「你们啊。」 元长渊的心思已经不在下棋上了,想着等会去找子珩,努力造个孩子出来。 第110章 不谋而合 欧阳太傅年纪大了,棋下到一半竟然打起了瞌睡。 元长渊轻轻唤了一声:「太傅。」 欧阳太傅勐然惊醒:「老夫输了吗?」 元长渊把棋子放回去:「改日再下吧,我扶您回房休息。」 欧阳太傅在元长渊的搀扶下站起身,朝着卧房走去,经过长廊时,指着屋檐下的檐铃:「少璟啊,你把那个檐铃取下来吧,最近总是颳风,檐铃响个不停,老夫听着像是有人在唱曲,跟催命符似的,让老夫心慌。」 元长渊应了一声好,扶着太傅在床上躺下,正准备要出去把檐铃摘下来的时候。 欧阳太傅抬手抓住了他的袖角:「老夫近来总是做梦,梦到天上降下一条流光溢彩的白龙,那条白龙化作一名容貌绝色的男子,与你这条真龙争夺皇位,老夫忧心忡忡,但唯恐少璟忌讳,一直不敢言明,今日斗胆一言,少璟莫怪。」 帝王家最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若是元庆帝听到这话,恐怕早就满天下去找那条白龙了,势必要将其绞杀,但元长渊不信这些东西,因为他就是唯一的真龙。 不过太傅的话,还是让元长渊陷入了沉思,因为太傅的话,让他想起了民间那位老仙师说的,双龙出世,天下大吉。 而太傅说的那句,白龙化作一名容貌绝色的男子,则让元长渊莫名想到了他的子珩,除了他的子珩,世间无人配称绝色二字。 「太傅,您先歇息。」元长渊若有所思地走出卧房,来到外面的长廊上站了片刻。 小旺财已经叫人搬来了凳子,准备把檐铃给取下来。 元长渊挥退下人,自己亲自去摘。 当把檐铃摘下时,元长渊愣住了。 檐铃内部拨片已经生锈了,用手晃都发不出声响,风就更不可能吹得响了,看来是太傅听错了。 元长渊把生锈的檐铃交给府上下人,并叮嘱他们夜间多注意,别让奇怪的声响打扰到太傅休息。 走之前,元长渊又把廖凡叫了过来,询问太傅的病情。 廖凡在太傅府上待了数日,尽心尽力地帮太傅调养,因为他是子珩的好友,所以元长渊对待他的态度十分亲和。 元长渊直言问道:「廖大夫,太傅还能活多久?」 廖凡低着头,恭敬回禀:「您赐了那么多珍贵药材帮太傅养着身子,再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元长渊说:「辛苦你了。」 廖凡道:「这都是草民该做的。」 元长渊回头瞥向小旺财:「赏。」 小旺财拿出一袋金叶子,赏赐给廖凡。 廖凡跪下谢恩:「多谢皇上赏赐。」 元长渊负手离去后,廖凡才起身,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还以为自己偷听被发现了。 廖凡赶紧从后门离开太傅府,去给房青玄报信。 房青玄正欲去城外的古寺上香,在途中被廖凡拦下。 廖凡神色仓皇地钻进马车,一看到房青玄便道:「不好了!」 房青玄保持镇定问:「是太傅出事了吗?」 廖凡跑得口干舌燥,咽了咽干涩的口水:「今日皇上去看望太傅了,我经过窗外时,不经意间听到太傅与皇上在房里,说什么天下会降下来一条白龙,跟皇上争夺皇位,皇上听完后脸色就变。」 房青玄丝毫不慌,泰然自若道:「你是怕皇上怀疑我就是那条白龙?」 廖凡看他一点都不慌,心里急得不行:「如今你权利越来越大,朝廷里多数都是你的党羽,皇上难免会对你有所忌惮,太傅那番话,只怕会引起皇上的猜忌,子珩,你若想要全身而退,还是主动辞官吧,带着金银元宝,我们几人一块云游四海,岂不快哉。」 房青玄摇头:「皇上不会。」 廖凡继续劝说:「君心难料啊子珩。」 「死有何惧,若是少璟真怀疑我,我会亲自递上匕首,让他杀了我。」要是元长渊真因为几句话,就怀疑他有争夺皇位的心,那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廖凡止不住嘆气:「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 「廖兄,你且回去吧,看好太傅,不必替我担忧。」 「行吧。」廖凡跳下马车,消失在巷尾。 房青玄已没了去古寺上香的心思,吩咐金银元宝打道回府。 回去后,房青玄就看到元长渊那辆华丽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外,忍不住扶额嘆气,他们还在演闹矛盾的戏呢,结果皇上就这么光明正大来他府上了,看来这戏是演不下去了。 第199页 小旺财站在府门外迎接,看到房青玄下了马车,他小跑过去,清甜地喊:「大人~」 因为皇上跟大人闹不合,所以小旺财已有好些日都没见过房青玄了,这会闻着味就扑了上来,真像是一只旺财犬,要是他有尾巴的话,尾巴一定摇得很欢。 房青玄抬手揉揉小旺财的头:「长高了一点。」 小旺财一脸惊喜:「真的吗?」 元宝过来泼了盆凉水:「假的。」 小旺财泪眼辜辜:「呜呜。」 房青玄轻声斥责:「元宝,不许欺负小旺财。」 元宝老实退下:「是。」 「大人真好。」小旺财笑嘻嘻地沖元宝做了个鬼脸。 元宝双手抱胸,瞪着小旺财,跟身边的金银商量:「哥,等会我们把他裤子扒了,一块嘲笑他没有小jj……」 小旺财很大声地喊:「我有!谁说我没有!」 元宝「噗呲」笑出了声,金银也有些憋不住。 小旺财当即就要脱裤子,自证给他们看,好在被房青玄给拦下了。 「成何体统。」房青玄把他们三个都教育了一顿。 三人在门外吵吵闹闹,有说有笑,等一进屋,看到元长渊后,都变得安静如鸡了。 元长渊站在庭院里,拿着一把鱼食在餵鱼,身穿一身黑色常服,配着一条黑金色的腰封,将腰身比例完美的勾勒了出来,肩宽腰窄,挺拔修长,一头墨色长髮披散在肩后,慵懒中透着贵气,不怒自威,只是站在那便能震慑住所有人。 金银元宝和小旺财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去,不敢再嬉戏打闹。 房青玄走上前去,躬身作揖:「微臣拜见皇上。」 元长渊把手中的鱼食,全都撒了出去。 池子里的锦鲤,吃得差点翻起白肚皮。 元长渊回过身来,看着房青玄:「子珩,你去哪了?」 房青玄如实回答:「本想去城外古寺上香,但见天色已晚,便没去了。」 元长渊大手一伸,把人拉到怀中:「我今天去见太傅了。」 房青玄一改刚才恭敬疏远的态度,温顺地靠在元长渊怀里,说话声也变得温柔缱绻了:「少璟跟太傅说了什么?」 元长渊低下头,与房青玄鼻尖相抵:「我跟太傅说,想要你给我生个孩子。」 房青玄羞红了脸:「少璟怎能跟太傅说这些。」 元长渊不要脸道:「为什么不能说,你给我生孩子,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吗?」 房青玄羞得低下头:「除了这个,还说了别的吗?」 元长渊倒是一点都不隐瞒:「太傅说他梦到天上降下来一条白龙,会跟我争夺皇位。」 「皇上信吗?」房青玄也不想绕什么弯子,直接就问了。 「太傅说的话,与那位老仙师说的不谋而合,这么巧,我当然要信。」元长渊一边说着,一边托住房青玄的臀,把他抱了起来。 房青玄顺势搂住元长渊的脖子:「皇上觉得谁是那条白龙?」 元长渊说:「不管白龙是谁,坐在皇位上的,只能是你我,我当皇帝,你就是皇后,你当皇帝,我就是皇夫。」 房青玄笑出了声:「皇夫是什么?」 元长渊笑答:「皇上的夫君。」 廖凡属实是多虑了,不光房青玄是个痴情种,元长渊也是个痴情种,他们二人用情至深,怎会因为一两句话就猜忌彼此。 皇上的马车一直停在外面,惹得路过的百姓驻足围观,皇上亲自上门求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元京城,在坊间成了一段佳话,註定要在野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羽莹躺在榻上看一本叫《男皇后上位史》的书,这书原本叫《太子与他的绝美侍读》,太子登基后,就改名了。 苏羽莹看完最新一篇,心满意足地合上书,再闭上眼仔细回味一下内容,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一旁的小丫鬟:「………」 「那老仙师怎么还不见踪影?」元长渊很想把那老傢伙抓回来,当面问问那句预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窝在元长渊怀中,脸上浮现一片潮红,鬓边的髮丝也被打湿,看上去刚经歷过一场情事,声音沙哑道:「该出现的时候,自会出现的。」 元长渊撩起房青玄肩头上的一缕髮丝,缠在手指上:「子珩,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吧,你就等着我用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做为聘礼,风风光光的娶你。」 房青玄懂元长渊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意思是让他不要再插手,事情到此为止。 可房青玄怎能放心让元长渊独自去面对:「我……」 元长渊出言打断他:「玉贞国我会踏平,顺应天道派的余孽,我会一一除尽,民生问题,我会解决,子珩,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房青玄抬头,深深地看了元长渊一眼:「少璟,你是不是被太傅的梦影响了,觉得我会跟你抢权?」 元长渊眼里只有深情,没有猜忌:「皇位我可以直接让给你,又怎会怕你抢权。」 房青玄垂眸,靠回元长渊怀中,不再多言。 次日,元长渊一大早便回了宫,而房青玄则去了一趟太傅府,但太傅称病没有见他。 房青玄没有就此离去,而站在太傅府外,沉沉地望着那块「年高德劭」的牌匾。 第200页 元宝迷惑不解:「大人,您在看什么?」 房青玄发出一声嘆息:「没什么,走吧。」 第111章 誓死报国 房青玄转身,跨上马车:「去城外那座古寺。」 马车出城之际,被关卡处例行检查的小吏拦了下来。 元宝抱着剑,对那名小吏呵道:「我家大人的马车你也敢拦!」 「有何不敢拦!」小吏身后传来一个盛气凌人的男音,所有人闻言望过去,只见何鹤穿着一身黑红色的护身软甲,右手按着佩剑,迈着阔步,威严十足地走来。 何鹤是守城将军,同时也是殿前侍卫,负责城内的治安和皇上的安全,一般时候都在宫中保护皇上,可前些日他因为对房青玄出言不逊,所以被皇上调来守城门了,心中自然是有怨气的。 今天遇上了,可不就是针尖对麦芒,周围的人都能看出何鹤在针对房青玄,毕竟其他官员的马车都没拦下,就偏偏拦下了参知政事房大人的马车。 房青玄听到何鹤的声音后,掀开帘子,走下马车,毕恭毕敬地见礼,没有丝毫的架子:「见过何统领。」 「哼!」何鹤用力一哼,斜瞥着房青玄:「我奉皇上的命令,例行检查出城人员,房大人可有异议。」 「请便。」房青玄让到一边,让小吏检查马车。 何鹤始终都是斜睨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别以为有皇上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面对何鹤的无礼,房青玄一点也不生气:「何统领对我的误解很深吶。」 何鹤抬起下巴:「少璟还年幼,待心智成熟,早晚看清楚你的真面目。」 在长辈眼里,晚辈不管多大都算年幼,元长渊都十八了,城府比几十岁的人都深,到何鹤这里却还是心智未成熟。 房青玄忍俊不禁:「是吗?」 看他还笑得出来,何鹤不禁浓眉竖起,怒道:「听说少璟想立苏家之女为后,被你给拦下了,你连大朝会都敢不去,强行逼迫少璟独宠你一人,你这个祸害,我必斩之。」 房青玄打开玉骨扇,轻轻摇着:「坊间流传的版本那么多,大统领偏偏听信了最假的一个。」 何鹤怒目而视:「难道不是?」 小吏已经检查完了,房青玄也不再废话,一头钻进了马车里,坐下后,用玉骨扇挑开帘子,对外面的何鹤说:「大统领,你与皇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万不可离心。」 说完,房青玄放下帘子,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何鹤站在原地,眉头紧皱着。 副将小默走过来:「大统领,要不要去喝一杯?」 何鹤把视线收回来,随副将一同去喝酒,皇上把他调来看守城门,他怨气颇深,心里烦闷得很,就想大醉一场。 何鹤抱着酒罈子,仰头勐灌,烈酒顺着喉管,一路灼烧到胃里,迷醉的感觉一下就上来了,何鹤把空掉的酒罈子丢到一边,豪迈地擦了擦嘴:「爽!」 小默也满饮了一杯。 何鹤借着酒劲,抱怨起皇上:「皇上真是被迷晕了头,天下那么多美人不要,非要一个男子,连子嗣也不要了,男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抱起来有女子香软吗?」 小默放下酒碗:「大统领说的是房青玄房大人吗?」 「除了他还有谁,元京城内也就只有他的脸,能把皇上给迷住了。」何鹤一提起房青玄就满心的怨愤,他一开始对房青玄的意见倒没这么大,只是看到皇上被迷得没有理智之后,才有了这么大的意见。 小默站起身给何鹤倒酒:「大统领可以交给我,我一定帮大统领把这个妖臣除掉。」 何鹤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不行!」 他嘴上说要杀了房青玄,但他没想过真动手,因为他不想伤了少璟的心。 小默眼睛一转:「那……给他一个教训如何?」 何鹤还是摇头,他不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人:「不行不行。」 「他害得大统领得罪了皇上,一点教训还是得给的,等他回城的时候,把他拦在城门外打一顿,属下知道怎么打人不留下痕迹,但能让他痛上一阵子,他身上没伤,自然不好跟皇上告状。」 何鹤思索片刻,觉得这个教训不错,便点了头。 房青玄顺着青石阶,一步步走上去,来到寺庙的正殿,虔诚地拜了三拜,金银元宝也跟着拜了拜。 拜完后,房青玄去了后边的几座偏殿,有个扫地的小沙弥已经眼熟他了,看到他来了,放下扫帚走过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大人。」 小沙弥的年纪跟小旺财差不多大,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脸也都是圆熘熘,看着很可爱。 房青玄回了一礼,随后从袖子里拿出几颗酥糖:「后院里住的那两个姐姐还在吗?」 小沙弥吃着酥糖,甜甜一笑:「在的。」 房青玄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拜访她们?」 小沙弥说:「有,有几个女施主来过。」 「那几个女施主长什么样?」 「感觉长都差不多,身上有很重的胭脂味,看上去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女儿。」 房青玄拍了拍小沙弥的小光头,又摸出几颗酥糖给他。 小沙弥接过糖,又多说了两句:「以前有个老者经常来,每次都会在后院里,陪着那两个姐姐下棋,但这段时间没来过了。」 第201页 房青玄微微弯下腰问:「那两位姐姐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的?」 小沙弥摇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们就在这里了。」 元宝插嘴说:「大人为何不直接去问方丈。」 房青玄直起身:「会打草惊蛇。」 元宝不懂,便不再问了。 房青玄拍了拍小沙弥的肩膀:「去干活吧。」 小沙弥把扫把捡起来,殷切地说:「大人要不要留下吃了斋饭再走,寺里种的瓜果都熟了,可好吃了。」 房青玄看了一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等吃完斋饭,怕是都要天黑了,便婉拒了小沙弥,就在他要回去时,徒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 「干嘛非得揪着我来啊,真是的。」 房青玄朝着声源望过去,看到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赵松远。 赵松远被他几个姐姐赶着往前走,一脸不忿。 房青玄迅速藏身到香塔后面,金银元宝见大人不想露面,便也藏到了屋顶上去。 赵家几个姐妹穿得繁复华丽,满头珠钗,个个都不是弱女子,异常彪悍奔放,但对这唯一的弟弟倒是喜爱有加:「你在殿外等我们。」 赵松远敷衍地点头:「得,得,得。」 赵家几个姐妹恐怕就是小沙弥说的那几个女施主了,确实长得都差不多,毕竟是一个爹生的。 赵家几姐妹带着浓重的胭脂味直接去了后边的禅房。 房青玄见她们走了,才从香塔后面现身,轻轻一咳。 赵松远听到声响,扭过头一看,看到是房青玄,他就像是狗看到了那什么,一下便跑到了房青玄跟前,刚想喊一句美人,就见金银元宝的剑已出鞘,他只得后退。 房青玄挂着浅笑:「你来这做什么?」 「是长姐非要我来,说是来给父亲祈福的,幸好来了,不然都遇不到美人了。」赵松远对房青玄有种莫名的执着,大概是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日积月累的,最终形成了心病,一看到房青玄就忍不住犯病。 房青玄知道她们来祈福是藉口,但还是问:「你父亲怎么了?」 「皇上把我父亲贬为了县令,父亲因此郁郁寡欢,美人,你别看我父亲被贬官了,但我家里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你跟了我,不会让你吃苦的。」赵松远生怕房青玄会嫌弃他家道中落,忙把自己的家底露出来。 赵钧是商人出身,贬官影响不到他的家产,而且他的十个女儿都是经商的好手,家里的钱确实是挥霍十辈子都花不完。 赵家人都很精明,但偏偏出了个赵松远这个憨憨,而这个憨憨又偏偏对房青玄情有独钟,这不是上赶着往国库里送钱吗。 房青玄抬起手,抚了抚赵松远肩头上的灰尘:「你家的帐本,可否找来给我。」 美人靠得那么近,赵松远感觉自己都不会唿吸了,脑子里全都是浆煳,想也没想就点了头:「美人,你等着,我去给你偷。」 房青玄温柔一笑:「好,我在府上等你。」 赵松远被这个笑容冲击得神魂颠倒,再也无法思考其他事情。 房青玄带着金银元宝走了,赵松远则还在原地尽情遐想,想着等他拿到了帐本,美人就会乖乖在榻上等他,属实美哉。 奔波了一日,实在疲劳,房青玄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 马车正缓缓朝着元京城行驶,城外的这条官道重修过,路面平整,不像以前那么颠簸,可房青玄还是有点晕,可能是太累了,白天忙这忙那,夜里还得被少璟翻来覆去,他一个「老人家」如何受得了。 房青玄的唿吸不知不觉变得绵长,已陷入了熟睡中。 就在此时,车轱辘掉进了提前挖好的坑里,马车歪倒下去,房青玄的头重重撞在了车壁上,疼得他一下就清醒了。 金银元宝第一时间钻进来扶他:「大人,您没事吧。」 房青玄扶着撞疼的脑袋:「怎么回事?」 天黑了,金银元宝都没看到路上有个坑,明明来的时候还没有的,所以两人都没注意,害得马车翻了。 房青玄下了马车,站到一边,金银元宝两人合力去把车轱辘抬出来。 身后的林子里,一个黑影掠过,金银率先察觉到,手一松,准备摸剑,只听旁边元宝发出一声惨叫。 「啊!!!」 金银一松手,车轱辘碾到元宝的脚了。 房青玄忙上前来搭把手:「怎么了?」 金银警惕地扫过后方那一片林子:「有埋伏。」 他刚说完,林子里就出来几个禁军,那几个禁军是何鹤手里的人,见是熟人,气氛便没那么紧张了。 小默走在前头,朝房青玄行礼:「大人,我们是奉大统领的命,前来追击逃犯,那逃犯躲到了这片林子里,不知可否让这两位兄弟帮忙一起抓。」 这个叫小默的,是徐州来的流民,当初元长渊看其说话不卑不亢,与其他流民不同,便安排到了守城军里,小默也的确有些本事,在守城军里待了几个月,便当上了小副将,很得何鹤的赏识。 见是何鹤的心腹,房青玄便也没有起疑,让金银元宝帮忙去抓逃犯。 金银元宝不放心:「大人,抓逃犯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你。」 小默晓之以情道:「若非人手不够,不会找大人求援,那逃犯就在这片林子里,我们一起围堵,很快便能抓到,不会耽误大人太多时间。」 第202页 房青玄答应了,回头吩咐金银元宝:「去吧。」 他与何鹤不合,帮一把,说不定关系能缓和些。 金银元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去帮忙了。 小默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你们往西边,我们往东边,一起包抄。」 金银元宝朝着西边跑去,小默指挥几个手下去东边,他自己则没去。 房青玄正要开口问,突然看见小默袖口处寒光一闪,他来不及躲,那把冒着寒光的匕首,便扎进了他的腹部。 房青玄用力握住了那把匕首,才不至于让匕首全部扎进去,他忍着剧痛,瞪着小默:「你……」 小默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眼中带着不忍:「大人,你是个好人,可我不得不杀你。」 房青玄疼目眦欲裂,一点点弯下腰,咽下喉间涌上来的血,哑声问:「你是……顺应天道派……」 小默脱下自己那一身禁军装束,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然后跪下,对着那套轻甲磕了一个头:「我娘是玉贞国人,她从玉贞国来到江元,嫁给了我爹,生下了我,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娘就一直告诉我,要光復玉贞,有时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江元人,还是玉贞人。」 房青玄没有打断他,捂着流血的腹部,默默听着。 小默手握成拳,继续说道:「我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玉贞国的事情,可我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是江元人,我在江元这片土地上长大,籍贯在徐州妄县,是土生土长的江元人,我应该报效江元,可新春之日,我娘自戕了,她留下一封遗书,让我与那个邪派联繫,一定要光復玉贞。」 小默转过来,朝着房青玄重重磕头:「去年那个冬天,我和我娘来到元京城,您给我们端上了一碗热粥,告诉我们以后不会再饿肚子了,我一直记在心里,大人,我并不想杀你,是他们要我杀你,对不起。」 「来世,我要做一个真正的江元人,誓死报国!」 说罢,小默拔出自己的佩剑,准备自刎。 房青玄忍着撕裂的疼痛,扑过去,握住了小默的剑,他说话声已经变得极其微弱:「今生……也可以报国。」 小默流着泪:「可我已经是江元的罪人了。」 「大人!」 「大人!」 远处传来了金银元宝的咆哮声。 房青玄在要晕过去前,都还死死抓着小默的剑,手心被割破了也不放,等金银元宝走近之后,他虚弱地吩咐道:「不要…让他死…」 房青玄眼前一黑,陷入到了无尽深渊里。 第112章 肃清余孽 看着大人倒在血泊里,元宝怒而拔剑,要一剑砍下小默的人头。 小默认命地闭上眼,没有抵抗。 就在寒刃即将落下之时,金银抬手接住了这一剑,扭头呵斥元宝:「忘记大人刚才说什么了吗,他现在还不能死,带回去,交给皇上来处置。」 小默到了元长渊手里,只会比死还难受,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释怀了,任由元宝将他拖起。 金银把大人抱上马车,元宝掀开帘子一角,看向脸色苍白的大人,眼眶通红地问:「大人的伤势怎么样?」 金银已经检查过了,匕首没有伤到要害,并无性命之忧:「没有大碍。」 元宝松了口气,随即扬起马鞭,尽快驾车回城。 房青玄眼眸紧闭,额头沁着细密的冷汗,唇瓣浅淡到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像是一件即将要破碎的瓷器。 房青玄始终睁不开自己的眼,只能隐约听到屋内一片兵荒马乱,都在为他着急。 元长渊在宫中得知子珩受伤的消息,一身龙袍都来不及换,直接怒马疾驰过来,看着金银元宝红着眼站在房门外,他快步走上前问:「子珩如何?」 金银回道:「廖大夫在里面帮大人包扎。」 元长渊推开房门走进去,看到子珩上身裸-露,腰部缠了一层纱布,纱布上被血洇湿了一块,格外醒目,狠狠地刺着元长渊的眼。 廖凡见皇上来了,往旁边让了让:「皇上,大人伤口并无大碍,休养半个月就能痊癒了。」 元长渊来到床边,俯身在房青玄腹部吻了一下,随即赤红着双目,咬牙问:「谁干的!」 金银元宝听到皇上的问话,赶紧把小默给拖进来。 小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已经被金银元宝揍过了,即便浑身上下都疼,可他仍然跪得笔直,微微垂着头,一副等着宣判的姿态。 元长渊看着小默这张熟面孔,面色顿时又黑又沉:「是何鹤吩咐你干的?!」 小默的上级就是何鹤,元长渊很难不怀疑到何鹤身上。 小默只是摇了摇头,一个字也不说。 元长渊认定他是在替何鹤顶罪,厉声下旨:「何鹤谋害朝廷重臣,残暴不仁,罪不可赦,即刻打入天牢!」 即便是自己的亲舅舅,元长渊也不会手软。 金银元宝和廖凡都知道皇上这种时刻最没理智,谁劝都不会听,便都按捺着没出声。 小旺财带着皇上的口谕,快步去了守城司,何鹤喝得不省人事,被属下抬到了榻上,睡得七仰八叉,就在他酣睡之际,一盆冰水从头到尾把他浇了个透彻。 何鹤的酒醒了,摇晃着脑袋爬起来,正要怒骂,几个禁军上前来锁住他的双臂:「大统领得罪了。」 第203页 何鹤本来想要反抗,看到小旺财时,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不免心灰意冷,没有再反抗,他猜是因为自己让小默去打房青玄的事情暴露了,所以皇上才派人过来抓他。 「呵。」何鹤冷笑出声,他不过就是让人把房青玄打一顿而已,皇上就生气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他如何不寒心。 小旺财早就看不惯何鹤的所作所为了,但这人毕竟是皇上的舅舅,他只能忍着怒气说:「大统领为何要三番五次地针对大人,从前几次也就罢了,这次居然叫人去刺杀大人,大人现在重伤在床,若是丧了性命,你如何担待得起!」 何鹤收回冷笑:「你胡说什么,我可没有要杀他。」 小旺财怒瞪着何鹤:「那小默可是你的手下,就是他用匕首刺伤了大人,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何鹤皱眉,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房青玄演的苦肉计,还是小默背叛了他,总之他现在百口莫辩,有种中计了的感觉。 「你去告诉皇上,我没有想过要房青玄死。」何鹤知道在真相没有查出来之前,说再多都是苍白无力的,所以他懒得替自己辩解太多。 何鹤褪去一身轻甲,穿上白色囚衣,入了大牢。 「皇上,药熬好了。」廖凡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过来。 元长渊抬手接过,放在嘴边吹凉,凉得差不多时,他含了一口,然后一手托起房青玄的脑袋,俯身亲上去,撬开那两片没有血色的唇,再将自己口中的药汤,一点点渡进去。 如此几次,一碗药就见了底,房青玄的唇瓣也被亲得恢復了一些血色。 元长渊衣不解带地在床榻边守了一夜,眯都不敢眯,一直睁眼盯着房青玄,生怕自己闭上眼后,他的子珩就没了唿吸。 房青玄昏睡了一日,在次日清晨时醒来,一醒来便对上了元长渊充满血丝的双目,红得像是哭过一般。 「少璟……」房青玄唇瓣轻启,唤了一声,声音没有想像中那么沙哑,嘴巴里面也是湿润的,应该是少璟一直守着他,给他餵水,才没那么干。 元长渊低头在他脸颊上落下数个吻,这一夜里,他亲过无数次了,可还是怎么亲都不够,感觉像是再不亲,以后就亲不到了。 元长渊嘶哑道:「还疼吗?」 他不说,房青玄还没感觉到疼,一说就开始疼了,比匕首刚插进去时还疼,但他现在没空在意自己的伤处,急忙说:「小默在哪?」 提到小默,元长渊冷下脸:「杀了。」 「他是顺应天道派的人,可以从他嘴里问出很多消息,怎么能那么草率就杀了,少璟,你真是……唉!」房青玄无奈嘆气。 「他是顺应天道派的人?」元长渊疑道,随后叫金银元宝把小默带进来,他确实是想杀小默的,但被金银元宝给拦下了。 房青玄抬起手,轻轻砸了元长渊的一拳:「皇上,逗我好玩吗?」 元长渊握住他的手:「手上有伤,别乱动。」 房青玄都忘了自己的手心被剑刃划破了。 元长渊在他手心处吻了吻:「反正迟早要杀的。」 小默被金银元宝拖了进来,这次他被打得更惨了,有一只眼睛肿起老高,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房青玄看到惨兮兮的小默,板着脸问:「谁打的?」 金银元宝低着头,不出声。 房青玄看向他们二人:「酒钱扣掉一半。」 元宝抬起头,刚要开口,看到大人是认真的,只能乖乖接受:「是。」 房青玄刚给他们扣掉一半的酒钱,元长渊就让小旺财赏了他们一人一袋金叶子,也算是赏罚分明了。 房青玄依偎在元长渊怀中,看着跪地的小默:「等会让廖大夫给你上药。」 小默受宠若惊:「不…不用。」 「你把你之前说的话,再跟皇上说一遍。」房青玄现在还很虚弱,说几句话都能把力气耗光,越说越没力。 小默双手撑地,一五一十说着:「我娘是玉贞国人,她来到江元,嫁给了我爹,生下了我,从我出生起,她就在给我灌输我是玉贞人的思想,但我觉得自己是江元人,所以内心挣扎煎熬了许多,我娘看出我的犹豫不决,便以死来逼迫,让我完成她光復玉贞的遗愿……我娘死后,我就主动联繫上了顺应天道派。」 房青玄无力地靠在元长渊怀里:「你怎么和他们联繫?」 小默回:「城中有个说书先生,我有次去茶馆时,听到他偶尔会说一两句玉贞话,台下的听客都不懂,以为那是说书先生口头禅,其实那是个暗号,我便是通过那名说书先生,与顺应天道派联繫的。」 「像你娘一样,从玉贞国来到江元的女人应该有不少,她们都嫁给了江元人,生下了孩子,然后逼着自己的孩子为自己復国,那个说书先生每天在那说书的目的,就是把你们这群孝子集聚起来,为他们办事,用孩子来当復国的武器,这个手段即高明又残忍。」 房青玄说完一大段话,有些喘不上来气了。 元长渊拍着他的胸口,顺了顺气:「子珩,等伤好了再问,不急于一时。」 房青玄摇头:「顺应天道派在这段时间里,肯定会有所动作,时间紧迫,不能大意。」 小默垂下头:「大人说的没错,像我一样,流着玉贞人血的江元人有很多,他们都加入了顺应天道派,有的人与我一样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应该效忠玉贞还是江元,而有的人则一心效忠玉贞,想要为玉贞復国。」 第204页 房青玄歪头靠在元长渊的肩头,气息微弱说:「顺应天道派靠着这一招,掌控了半个江元,江元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流着玉贞人的血,这些人必须都得清查出来,不然是个长久的隐患。」 就像是一颗毒瘤,把表面刮干净还不行,得把里面也给刮干净,这样才不会继续扩散。 元长渊挥了挥手,让小默退下。 「子珩,再睡会。」元长渊轻轻把房青玄放下。 房青玄闭上眼,一下便睡了,可能是刚才说太多话,情绪上来了,这会脸色竟然有些泛红。 元长渊抬起手,放在房青玄脸颊边,用指腹擦了擦:「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元长渊站起身,柔和下来的脸再度绷紧,眉眼里是挥之不去的戾气与仇恨,他的父皇死在顺应天道派手里,他的子珩也被那群傢伙所伤,他必定要斩草除根,一个都不留。 「肃清顺应天道派余孽,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这一道圣旨颁布后,民间再次动盪起来,江元的天空像是被血色给笼罩住了,百姓们终日惶惶不安。 两百年的时间里,玉贞国的女人在江元,诞下了不知道多少个孩子,真要算起来,整个江元里血统纯正的,可能连一半都不到,这也是为什么顺应天道派能两百年不衰不灭的原因。 茶馆里,说书先生还跟往日一样,说着女将军的故事,有听客质疑女子真的能行军打仗吗,说书先生就会说古籍上确实是有记载,只是那本古籍已被销毁,再也无从考究。 自从前段时间,说书先生被房青玄请上楼聊了一番,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后,说书先生就有些放飞自我了,什么样的故事都敢讲。 不仅讲女将军,还讲了女帝,甚至还有女将军和女帝的爱恨情仇,把台下的看客听众都被听傻了,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说书先生在台上,说得正起劲的时候,一队整齐划一,带着肃杀之气的禁卫军,闯了进来,台下的听众作鸟兽散。 说书先生不慌不忙,继续讲着:「女将军未能凯旋归来,战死沙场,女帝恸哭,为女将军写下一篇传世之作《红缨枪》,烟云寒鸦呜啾啾,万里远赴戎机处,铁衣浸血人不归,一朝阴阳两相隔,呜唿哀哉,何时得以报国雠,江元亡,玉贞兴!」 「拿下!」 一声令下,说书先生被禁军拖下了看台。 说书先生自知大难临头,便有壮士一去不復还的悲壮豪迈之感,继续大声地喊道:「江元亡,玉贞兴!」 一旁的百姓纷纷往他身上扔烂叶臭鸡蛋,有个小孩憋红了脸,骂道:「你不配当江元人!」 说书先生癫狂大笑:「我才不是江元人。」 他真的不是江元人吗,他从小就在江元长大,说江元的话,吃着江元土地上长出来的粮食,而玉贞国他从来没去过,他都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只是从他娘嘴里得知那是个没有压迫的地方,从此便一心嚮往。 有些时候,他也会醒悟过来,问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他真的是站在正义的那一边吗? 说书先生那句,江元亡,玉贞兴,惹得百姓群情激奋,还没到刑场,在街上就被百姓砸死了,死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他娘的影子,他娘隐匿在人群里,默默注视着他。 每当他动摇的时候,他娘都会出现,像现在这样注视着他,无言地告诉他,一定要復国! 说书先生看着他娘的鬼魂,笑着笑着哭了出来,他为了那个从未踏入过、只存在传闻里的玉贞国,杀了自己的妻儿,他真是昏了头。 「娘,我不想復国了,我想娟儿和小丫。」 第113章 以儆效尤 元京城内,只要是跟说书先生有来往的人,一律被拖到了刑场之上,有些人还没被拖到刑场,就吓得招供了,在恐慌情绪的渲染之下,招供的人越来越多,供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江淮民与顺应天道派的人接触过,所以他被派来负责清除这些余孽。 江淮民与房青玄一样,都是主张以「仁」治天下,但在顺应天道派这件事上,他却罕见的狠下了心,因为他最清楚顺应天道对天下的危害有多大。 顺应天道派为了能够达到目的,他们会先让一个好好运转的国度,慢慢破败腐朽,为此,他们制造了很多个「陆修竹」。 而陆修竹的作用,一是勾结朝廷官员一同腐败,二是勾结世家豪强去兼併土地,三是不作为,尽可能去粉饰太平,欺瞒皇上。 只要做到了这三步,再强盛的国家都会一步步深陷泥潭中,这就是顺应天道派的可怕之处,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却做尽了不义之事,何其恶毒。 所以顺应天道派不除,天下永无宁日。 刑场上血流成河,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江淮民负手而立,沉静地看着这残忍的一幕。 残忍固然是残忍,可一想到这些余孽,害得天下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只能靠卖儿卖女为生,别说杀一百了,就算是杀一万,也不足为惜。 江淮民永远都忘不了从徐州送来的那封密报,那封密报就是宋知章写的检举信,上面揭露了陆修竹犯的所有罪。 其实那封密报并没有被赵构截胡,而是先送到了他手里,他看过之后,才叫人偷偷给了赵构,后来赵构把密报撕毁了,只将一小部分公之于众,至于被销毁的那一大部分,黑暗到让人作呕。 第205页 他当时看完后,缓了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也因为那封密报上写了太多陆修竹做的恶事,所以当初房青玄给他写匿名信,让他向先帝揭发陆修竹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太多,就直接上报了,帮着房青玄剷除掉了陆修竹这个毒瘤,他那时候会帮房青玄,完全是他打心底厌恶陆修竹,没有其他原因。 江淮民因自己的私心,帮助房青玄除掉了陆修竹这个顺应天道派的骨干成员,这让顺应天道派的人怀疑上了他。 于是顺应天道派便不断地给房青玄提供线索。 那个被派去徐州,教唆东家涨租子的新派官员,其实是顺应天道派叫人假扮的,故意用一口元京话,又带着平乡口音的说话方式,让房青玄怀疑到新派领头人——江淮民的身上。 顺应天道派想用房青玄的手,除掉江淮民这个叛徒,可惜他们小看了房青玄。 房青玄确实是一步步被他们引导了,但这一切都太故意太巧合了,很难不让人起疑,更何况房青玄心思缜密,岂是那么容易就被误导的。 房青玄知道江淮民只是被利用了,背后另有其人,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即便怀疑上了江淮民,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去除掉他,甚至都没告诉元长渊,就怕元长渊会一时冲动杀了江淮民。 顺应天道派见房青玄迟迟不对江淮民下手,便安排了一个小庆子,让小庆子挟持先帝,在宫门上演一齣戏,那个小庆子以前是芸妃身边的人,芸妃又是江淮民的三妹,如此一联繫,元长渊必定会因杀父之仇,弄死江淮民,可顺应天道派没想到房青玄极力把江淮民给保下了。 这就是房青玄真正的厉害之处。 顺应天道派也见识到了房青玄的谋略,弄不死江淮民,他们的目标就转移到了房青玄身上,小默便在他们的怂恿下登场了。 但房青玄的仁义救了他自己,小默念及那一碗粥的恩情,没有刺他的要害,顺应天道派又一次失败。 不过这一次顺应天道派没那么幸运了,因为他们惹毛了元长渊,元长渊一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就足以证明他要剷除余孽的决心。 元长渊下旨要肃清余孽的第一天,就斩了几百号人,这里面有朝廷官员,也有青楼舞妓,鲜血从刑台上流到大街上,家家户户闻邪派色变。 肃清余孽的旨意,很快就下达到了全国各地,斩杀余孽的刑台,被置于闹市之中,让更多的百姓看到,以儆效尤。 为了彻底清除余孽,元长渊又下了一条禁令,禁止玉贞国人出现在江元。 禁令一出,在江元做生意的玉贞国人,一夜之间都捲铺盖跑了,因为只要抓到一个玉贞国人,就赏钱五十两,所以那些声称是从玉贞国来的人都消失了,就怕被百姓逮住。 那些嫁给江元人的玉贞国女子,跑得没那些商人这么快,于是百姓们就挨家挨户地去搜玉贞媳妇,一天里就能抓到上百个从玉贞国来的女人,这些女人拼命地生孩子,再教唆自己的孩子加入顺应天道派,效忠玉贞,达到復国的目的。 那些被教唆过的孩子,甚至当众大声说江元该亡。 江元的百姓听了,自然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这一场腥风血雨,不但没让百姓恐慌,反而让百姓越来越团结了,因为这让百姓意识到他们是江元的百姓,他们应该守护江元。 · 房青玄休养了几日,腹部的伤已经结痂了,看上去问题不大,可是他这个人却越来越没精神了,本就白皙的皮肤,这会更是苍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他这个症状倒是和元长渊母后去世时很像。 廖凡又给房青玄把了把脉,脸色逐渐凝重:「子珩,你这像是中毒的迹象,怪我之前没看出来。」 房青玄握拳抵在唇边,重重咳了几声:「中毒?」 廖凡皱着眉点头:「嗯,看来得把小默叫过来问问才行。」 小默现在待在牢里,虽然房青玄给他求过情了,但是他刺杀一事哪能那么轻饶,元长渊就把他关进了天牢。 金银元宝去天牢把小默给带了来。 小默穿着囚衣,恭恭敬敬地向房青玄磕头行礼。 房青玄倒是一如既然的以礼待人,叫他起身。 廖凡却严厉地看向小默:「大人,他往匕首上抹了毒,想要置你于死地,你不必对他那么客气。」 小默刚站起身,又惊慌失措地跪下了,忙不迭为自己辩解:「不是我,那把匕首是顺应天道派给我的,我不知道上面有毒,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起来吧。」房青玄知道顺应天道派不会让自己活,必定还有后招,只是没想到后招这么快。 小默不敢起身,一边流泪一边不停磕头:「我该死,我真该死!」 房青玄温柔道:「不怪你。」 大人越是这么说,小默越内疚。 房青玄挥了挥手,让金银元宝把小默带下去。 「大人,你中的毒与先皇后中的毒一模一样,中了这种毒,会慢慢枯萎而死,就像逐渐凋零的花,这种毒对于美人来说格外残忍,先皇后原本是元京第一美人,中了这个毒后,死时已残败得不成样子。」廖凡止不住摇头嘆息。 先皇后风华绝代,房青玄绝世无双,世间仅此两朵开得极其完美的花,却都招到了毒手,以一种独特又残忍的方法死去。 第206页 而且这两人,还都是元长渊最在乎的。 房青玄用帕子捂住嘴,闷咳几声过后,对廖凡说:「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皇上。」 「子珩,我会想办法帮你医治的,先皇后死的时候,我就对这个毒研究过了,这是玉贞国那边的毒,只要派人去玉贞国寻找解药,就一定能平安无事。」廖凡眼里还有希望。 可房青玄却摇了头:「来不及了。」 廖凡反驳:「来得及,我即刻启程,最多一月,定能把解药带回来。」 房青玄仍然摇头:「你替我保密就行。」 「子珩,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吗?」 「你到玉贞国,未必能平安归来,还是省了这个心吧。」 「省心?你都这样了,我能省什么心?」 房青玄说不过廖凡,索性闭嘴。 廖凡用不着说服房青玄,他带上点盘缠,就直接奔赴玉贞国找解药去了。 房青玄知道自己等不到廖凡回来的那一天,所以他抱上了必死的决心,打算在死之前帮元长渊除掉所有障碍,保管他的少璟高枕无忧,万福金安。 窗外树影婆娑,屋内灯火摇曳。 房青玄穿着白色寝衣,披着一件外袍,盘坐在榻上着书立说,他要将自己一生所学所知写下来,让他的学生们好好参悟,以便更好地辅佐皇上治理家国。 「咳……咳……」 房青玄总是写不了几个字,就得停笔咳嗽,导致墨迹晕到一起,但他没那么多时间重写了,只能将就着写下去,好在勉强能看出来是什么字。 「大人,休息一会吧。」元宝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看到大人一边咳嗽一边着书,就心疼不已。 房青玄扯住滑下去的外袍,唇色苍白道:「药放一边吧,等会再喝。」 守夜的金银从屋顶上跳下来,禀报:「大人,皇上来了。」 房青玄立即停笔,从小屉子里拿出一盒红色的口脂,用小指沾了些,往唇上抹,把原本苍白的唇色盖住,呈现点健康的淡粉色。 元长渊一迈进屋里,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香,瞧见那碗黑乎乎的药摆在桌上,都快要凉了。 元长渊端出一副长辈训斥晚辈的架势:「又没有乖乖喝药,是不是就等着我亲自来餵你。」 房青玄喉咙处发痒,又想咳嗽了,他极力压下去,故作轻松地展开笑颜,说话时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太苦了。」 元长渊走过来端起药,亲自尝了一点:「都凉了,我用嘴给你捂热。」 说着,元长渊已把房青玄托抱了起来,放在了腿上,然后喝了一大口药,含在嘴里,真是一点都不嫌苦。 房青玄笑了一声,随即主动仰头送上自己的唇。 两人用这种黏腻的方式喝完一碗药。 喝完后,房青玄嘴上的胭脂都被吃掉了,但他的嘴被亲肿了,所以比涂了胭脂还要红,倒看不出来异样。 元长渊把房青玄往腿上搂了搂,看着小案上墨迹未干的纸张问:「子珩在写什么?」 房青玄喘着气:「着书立说。」 「难怪你不肯搬到宫里与我同住,你是怕我管着你着书是不是,你现在应该多休息,着什么书。」元长渊生气地抬起手,在房青玄臀上打了一巴掌,打得并不重,这力道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摸。 房青玄脸色一红,这么大人了还被打屁股,不羞耻肯定是假的。 「只是闲着无事,所以……」房青玄想要狡辩。 元长渊又在他臀上打了一下:「闲着无聊,怎么不来找我,我每天想你想得紧。」 房青玄红着脸,弱声弱气道:「我以为皇上忙……」 元长渊确实是忙,肃清余孽的圣旨一下达,各地呈上的奏书就变多了,以前一天一两百封,现在则七八百封,而且都是紧急的。 元长渊不得不把江淮民等一众老臣叫到宫里帮忙批阅,好不容易才忙完来见见他的子珩,结果房子珩也不让他省心,都病殃殃的了,还不好好休息。 「各地余孽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得专心治一治你才行。」元长渊俯身,将房青玄抵在榻上,他并不想干别的,只是想要亲一亲而已。 房青玄没有反抗,看着元长渊褪去他的白袜:「余孽这么快就清剿完了吗?」 房青玄还不知道江元大地被血染成什么样了。 元长渊的方法又快又狠,一点都不手软,余孽见一个杀一个,短短几天时间,就杀了几千人。 元长渊捏住房青玄纤细的脚腕,送到嘴边吻了吻:「当然。」 伤了他的子珩,他怎能放过。 元长渊安插在民间的探子不是吃素的,他花了一年时间摸清楚了顺应天道派盘根错节的底细,这次清除余孽,基本上可以说是精准打击,并没有错杀任何一名无辜百姓,杀的都是顺应天道派的人。 而这就是元长渊瞒着房青玄的事。 从他在母后遗物中,发现那张羊皮卷开始,他就已经在秘密调查了,只不过他还是太子时,势力没那么大,没办法完全调查清楚,他登基之后,权势大了,才终于能大力去调查。 不过他的子珩,比他手里上千名探子还要厉害,仅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帮他把真相给还原出来了,省去了他很多事情。 元长渊说不让房青玄再插手,就是因为他已经有把握,能将顺应天道派一网打尽了。 第207页 第114章 居心叵测 房青玄身上有股药香,十分清苦,元长渊不喜欢药的苦味,但从房青玄身上散发出来,却叫他欲罢不能,甚至还尝出了一丝甜味。 元长渊碰触过的地方,都留下了醒目的红痕,不一会,房青玄脚背上就落满了。 房青玄轻轻踹了两下,想要把脚抽离开:「少璟…别……」 元长渊捏紧他的脚腕:「子珩,你说我该怎么治你才好。」 说罢,元长渊就在他脚心上咬了咬。 房青玄痒得不住发笑,但笑了没两声,就剧烈咳嗽起来,脸呛得通红,连泪水也被呛出来了。 元长渊立即停止了自己幼稚的行为,将人抱起来顺一顺:「怎么咳得这么严重?」 房青玄咳完后,虚弱地往元长渊怀里一靠,将喉咙处涌上来的血,悄悄咽进肚子里,笑着撒谎称:「口水呛到了。」 元长渊跟着一笑,凑上去吻他。 房青玄怕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被尝出来,赶忙往旁边躲一躲,再转移话题:「少璟,我听金银元宝说,何大统领被你关进了大牢里。」 元长渊的思绪顺利被转移走,想起了大牢里的何鹤。 把何鹤关起来也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虽然何鹤并没有杀害房青玄的心,但他的确动过要打房青玄一顿的念头,甚至还安排了小默去城门外拦截。 如果不是何鹤同意让小默去打房青玄一顿,那小默也不可能有机会进行刺杀,因此何鹤有一部分责任,理应跟小默一样关在大牢里,什么时候放出来,还得看元长渊的心情。 「小默去城门外拦你,是舅舅默许的,这事我不能轻饶任何一个人。」他差点就失去了他的子珩,所以他绝对不会心软。 房青玄柔声细语地劝道:「少璟,你这么做,只会让何统领对我意见更大,早些把何统领放出来吧。」 以后他要是离开了,那少璟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何鹤这么一个亲人了,可不能把唯一的依靠给往外推。 元长渊想着何鹤在牢里已经待了几天,教训也算是给过了,便听了子珩的劝,让人把何鹤放了。 何鹤在天牢里没受什么苦,狱卒好吃好喝地招待他,还在地上铺了几层被褥,让他睡得也好。 这些狱卒很明白,何鹤虽然一时犯错,被皇上给关起来了,但这毕竟是皇亲国戚,等皇上哪天念起旧情来了,自然就会下令把何鹤放了,到时阶下囚摇身一变,就又变回了守城大将军,所以他们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这些狱卒都尚且拎得清,何鹤又怎会拎不清。 何鹤心里明白自己与少璟的情分还是在的。 他捨不得让少璟伤心,而少璟也捨不得让他受苦。 即便动了大怒,也只是把他往牢里一关,晾他几日而已,并没有让他受任何刑罚,守城大将军的职位也还帮他保留着。 小旺财跟着一名狱卒都到牢房外。 狱卒拿着钥匙开了锁,将牢门给打开。 何鹤看着打开的牢门,没有动,坐在褥子上问小旺财:「皇上叫你来干什么?」 小旺财没好气地说:「当然是来放你出来。」 何鹤站起身,走向牢门:「皇上消气了?」 「要不是大人替你求情,皇上肯定还得再关你十天半个月,我家大人这么好,你为什么总针对他。」小旺财也不管什么身份尊卑了,自顾自抱怨了一番。 何鹤罕见地关心了一句:「房青玄的伤势怎么样?」 「一直不见好转。」小旺财瞧着大人嘴上虽然有血色,可精气神却越来越弱,肉眼可见的虚,人也瘦了一圈,看得他心疼。 何鹤随口说道:「文人的身子骨就是弱。」 这句话引得小旺财兇巴巴地瞪向他。 何鹤没在意小旺财的眼神,走出大牢,换上属下准备好的常服,直奔房青玄的府邸,他倒要看看房青玄是不是在用苦肉计。 元宝敲了敲房门,禀报说:「皇上,大人,何统领来了。」 屋内传出元长渊冰冷的声音:「不见。」 元宝刚想去回復何鹤,又听见自家大人劝道:「少璟,别使小性子。」 元长渊像个小孩似的:「不见就是不见。」 房青玄主动亲了他几口,极有耐心地劝了劝:「见一面吧,嗯?好不好?」 元长渊心软了下来:「让他等一会吧。」 何鹤听到皇上让自己在门外等,倒也不生气,只是问:「等多久?」 元宝抱着剑,冷冷道:「不知道。」 何鹤撩开袍子,往台阶上一坐,他今天就要亲眼看一看那房青玄,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屋内,仍是一派温存缱绻的画面,元长渊把房青玄身上亲了个遍才餍足。 房青玄将滑落的寝衣拉上来,整理了一下:「少璟,让何统领进来吧。」 「嗯。」元长渊把自己的龙袍脱下来,盖在房青玄身上,遮住那一片暧昧的痕迹。 得到了恩准,何鹤在小旺财的带领下,走进屋内。 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一个很浓烈的药味,何鹤只觉得这个药味有几分熟悉,再抬头朝榻上看过去,见到房青玄虚弱地靠在元长渊怀中时,他才想起来为何会觉得熟悉了,房青玄喝的药方子与他姐姐死前喝的那副药一样。 再一看房青玄那副美人即将迟暮的模样,何鹤脑子里全都是他姐姐死时的样子,不过房青玄还没到那个地步,他现在仍然美得惊心动魄,病殃殃的样子,反而让人更加想要怜惜他疼爱他。 第208页 想起了自己姐姐,何鹤心中对房青玄怨气和偏见,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记得姐姐死的时候,少璟难过了整整一年,后面才在太傅的开导下慢慢走出来,若是房青玄也去世了,少璟又得重新从阴霾里走一次。 何鹤想要跪下行礼,被房青玄叫住了:「大统领不必多礼,坐吧。」 金银搬了个凳子进来。 何鹤坐下,看向皇上,见皇上看都不看他,一心盯着房青玄看,他便知道自己这次是真惹皇上生气了。 何鹤嘆了口气,为自己辩解:「皇上,我没有害人之心,我也不知道小默为什么会去刺杀房大人,我明明只是让他打一顿……」 他话还没说完,元长渊就生气地瞪了过来:「打一顿?我都捨不得打一下,你竟敢让人动手打一顿,说得倒是轻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皇上息怒。」房青玄拍了拍元长渊的心口。 「我……」何鹤自知不占理,说话都虚了。 房青玄一面帮元长渊顺气,一面扭头看向何鹤:「这事不怪大统领,小默受到了顺应天道派的教唆,才会对我动手,与大统领没关系。」 何鹤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小默为何会跟那个邪派有联繫?」 「说来话长。」房青玄把所有事情都给何鹤理了一遍。 何鹤感觉到了背叛,他如此看重小默,结果小默却为邪派卖命,他当即就要去牢里把小默给杀了。 房青玄让金银元宝拦住何鹤:「小默也是被迫的,何统领给他一次机会。」 何鹤早就听别人说过,房青玄宅心仁厚,他之前还不信,现在终于信了,被人扎了一刀子,还帮那人求情,这么滥好心的人,何鹤还真是第一次见。 何鹤只以为房青玄是滥好心,却不知道这是房青玄笼络人心的招数,小默现在对江元绝对是忠心不二,无论房青玄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放心用。 何鹤有点脑子,但在房青玄面前,显得他很憨。 憨憨何鹤再度坐下,看向房青玄:「你真不报仇?」 房青玄回道:「要报仇也是找幕后主使报。」 就这一句话,让何鹤彻底冰释前嫌了,房青玄的确是个君子,无人不嘆服。 何鹤搔了搔鼻头,别扭地说:「那个…之前…是我不对,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喝酒。」 元长渊出来扫兴:「子珩不能喝酒。」 房青玄笑着说:「酒量不佳,确实不能喝,大统领与皇上喝吧。」 何鹤扬起下巴,看向元长渊:「能喝吗?」 元长渊也扬了扬下巴:「能。」 何鹤大笑一声,吩咐金银元宝:「来!上酒!」 金银元宝把皇上赏赐给他们的宫廷玉液搬了过来,他们倒是不心疼,反正宫里多得是,他们想喝了,大人就会让皇上赏给他们,而皇上出手大方,每次都赏好多坛,根本喝不完。 房青玄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与他们一同喝。 这次喝酒,主要是缓和元长渊与何鹤的关系,所以房青玄坐在一旁不吱声,任由他们喝个畅快。 元长渊喝再多都不上脸,看上去就跟没喝一样。 而何鹤已经被酒熏红了脸,看着元长渊一边喝酒,还有一边搂着房青玄的腰,他打趣地问:「男子抱起来有女子香软吗?」 元长渊笑着回:「有,我家子珩又香又软,还很甜。」 何鹤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早看出来你不喜欢女子了。」 元长渊疑惑:「哦?」 房青玄也来了兴致,侧耳倾听。 何鹤说:「你小时候身边有个漂亮的小宫娥,那个宫娥以为你还不懂事,就明里暗里地暗示你,以后想给你当太子妃,结果你很聪明,居然懂她的意思,直接告诉皇上说她居心叵测,然后把她送出了宫。」 房青玄听完,捂嘴偷笑,原来少璟小时候这么有趣。 第115章 鞠躬尽瘁 元长渊酒量好,喝多少都不会上脸,只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些端倪,喝醉的时候,他的眼神会更加不掩饰,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房青玄看,像是含着一把烧红的钩子。 房青玄被看得脸上发烫,都老夫老夫了,可他现在仍然还是受不了少璟炽热的眼神,感觉自己快要被看融化掉了。 房青玄故意闪躲,将脸面向窗外,不与元长渊对视。 「子珩。」 「嗯。」 房青玄应声回头一看,就见元长渊歪头托腮,含笑看着他。 自从登上帝位之后,元长渊就再也没露出过这般少年气的笑了,突然这么一笑,房青玄顿时心神俱颤,周围所有事物都变得模煳,只有少璟的笑越发鲜明俊朗,可惜这样的笑容,他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房青玄抬手,触摸元长渊上扬的嘴角。 「少璟,再…再喝一杯…」何鹤刚举起酒杯,嘭的一声,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两人都没在意醉倒的何鹤,继续望着彼此。 元长渊应当是醉了,就光盯着房青玄看,也不说话。 房青玄也像是醉了一般,盯着元长渊看,待确认他的少璟是真的喝醉之后,他才开口说话:「少璟,我要你高枕无忧,万福金安。」 元长渊听完这话,眉头皱起,随即一把握住了房青玄的手腕,因为这一幕似曾相识,他以前做过这样的梦,梦到他的子珩满身是血的躺在他怀里,跟他说了一样的话。 第209页 元长渊不满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自会高枕无忧,你也一样。」 房青玄莞尔一笑:「嗯。」 元长渊把他抱过来,在他颈间蹭了又蹭,像只黏人的大猫:「子珩,你好香。」 房青玄往旁边躲:「少璟…别…还有人在…」 元长渊把小旺财叫进来,指着碍事的何鹤:「搬出去。」 小旺财搬不动,就让金银元宝进来搭把手,三人合力把何鹤带去了厢房。 没了碍事的人,元长渊不再收敛,钻进房青玄的衣摆下。 房青玄看着自己身前鼓起来一块,抬手拍了拍:「少璟,别闹了。」 元长渊钻到里面找吃的:「我饿了。」 「我做宵夜给吃你。」房青玄想爬起来去做。 刚起身,又被元长渊给摁了回去,之后就再也起不来了。 房青玄被迫当了一回奶妈,元长渊像个小孩似的,硬要吃,最后含着睡着了,很明显是喝醉了,不然哪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房青玄轻轻将元长渊从身上推开,隔着寝衣在身前摸了摸,都肿起来了。 房青玄起身,把元长渊给扶到床上去。 只是这一小段距离,就耗费了房青玄很多体力,眼前发黑,坐在床边缓了许久,才慢慢缓过来。 房青玄知道自己能下床的时日不多了,过不了多久,毒素蔓延至全身,他就没法再下地,所以他得在还能走动之际,把该完成的都做完。 房青玄把榻上收拾了一下,拿出笔墨纸砚,继续着书。 「咳……」房青玄害怕把床上的元长渊吵醒,咳嗽的时候,都得用厚厚的帕子把嘴捂住了再咳,咳完后发现墨水晕成了一团,原本写的字已看不清了。 房青玄来不及改,只能在旁边再写一个,这样的话,字就不工整了,看上去稍显凌乱,可也没别的办法。 笔尖在纸上如游龙般行走,一行行隽秀的字在纸上铺开,这些是房青玄的毕生所学,包括天文、地理、农事、军事,还有改革方针,一共有十卷。 几天时间里,房青玄已经完成了两卷,还剩下八卷,不知道剩下的时间里能不能全部完成。 房青玄写着写着,一根髮丝落在了纸上,他停笔,捏起那根髮丝,放到烛火上烧了。 自从中毒之后,他就经常掉发,怕是再过不久,就要跟小沙弥一样了,他不想让少璟看到那副样子,所以他才会对廖凡说来不及了,因为他要体面的走,在没颓败之前,结束自己,那样至少能在少璟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记。 破晓时,房青玄才钻回被窝里,依偎在元长渊身侧。 今日有小朝会,小旺财到时间了,便来唤元长渊起身。 元长渊一向勤政,带病都得早朝,听到小旺财在外面唤,他很快就醒了,起身时轻手轻脚,生怕把子珩给弄醒,殊不知他的子珩是在装睡。 元长渊走之前,偷亲了几下,才满意离去。 元长渊走后,房青玄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就醒了,拖着被病痛折磨的身体起来,简单梳洗了一下,又投入到了着书中。 一直到午时,有客人到访,房青玄才停笔。 而这个客人就是赵松远。 之前房青玄在古寺遇到了他,让他把帐本偷来,赵松远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把所有帐本给偷到手,光是把帐本搬到马车上就花了不少时间,因为他想让房青玄知道他家的产业有多大,所以一本不落,都带了来。 赵松远摩拳擦掌地走进房青玄的府邸,已经等不及看美人在自己面前脱衣了。 赵松远想直接推门进去,金银元宝将他拦下:「大人的卧房岂是你能随意进入的。」 房间里传来房青玄清润的声音:「让他进来。」 赵松远沖金银元宝轻蔑一笑,随后一脸嚣张地进去了。 房青玄穿着一件白色寝衣,头髮披散地盘坐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像是一件水洗过的白瓷,将上面艷丽的色彩都洗净了,不过这样反而更干净更别致,也更让人爱惜,因为这件瓷器看上去太脆弱了,像是一碰就会碎掉一样,怎能不让人更爱惜。 赵松远看到这样的房青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怎么才几天没见,美人就病成这样了。 赵松远关心问:「美人,你怎么了?」 房青玄闷咳道:「咳…赵公子…帐本你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在马车上。」赵松远上前几步,想去摸房青玄的手。 房青玄轻轻一避,故意吓唬说:「我的病会传染,赵公子还是避一避吧。」 赵松远听完,往后缩了一下,但美色当前,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又伸了过去,鼓足勇气说:「我不怕。」 房青玄笑了声,拿起玉骨扇,挡住赵松远的手:「你主动递交帐本有功,皇上要抄家的时候,我会替你求情,让你以后在一方当个小富户,一辈子不愁吃喝。」 赵松远懵了:「美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用最悦耳的声音,说出最无情的话:「你十个姐姐通敌卖国,罪不可赦,那些帐本就是证据。」 赵松远腿一软,直接摊在了地上,这会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干了件多么傻的事情,他往前爬了爬,拽住房青玄的衣角,颤抖着问:「你骗人的,对不对?」 第210页 房青玄垂下头:「抱歉,我会尽可能让皇上饶你姐姐她们性命,但她们往后不能再出现在江元国。」 赵松远发出一声咆哮:「你骗我!」 房青玄拨开他的手,把脸撇向一边,不再看他。 金银元宝听到赵松远的咆哮后,害怕他会对大人不利,急忙就闯了进来,将欲要扑到大人身上去的赵松远拦了下来,扣押在地上。 赵松远趴在地上,面色胀红,虽然他知道自己被房青玄利用了,可是他看房青玄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恨意,他只能无能狂怒,咆哮着,一遍遍重复:「你骗我!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赵松远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所有人都把他当个宝,以至于把他给宠坏了,这么大了,字都不识几个,就爱玩乐,像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唯一做得出阁的一件事,就是当初脑子发热,把房青玄绑了欲行不轨,也因为这一件事,葬送了他们全家的未来。 金银元宝把失去理智的赵松远丢到了大街上。 屋内安静了,房青玄松了口气。 赵松远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一口饭也没吃,躲到了房间里,他无颜面对家人,只能逃避,把自己藏在被褥下面,什么都不去想。 房青玄翻看了帐本才知道,赵氏十姐妹什么生意都敢做,比他想像的还要厉害。 顺应天道派那么庞大,背后没有足够的资金,是没办法一直良好运行下去的,而赵氏十姐妹就是背后的出资人,就是她们在暗中出钱帮助顺应天道派復国。 房青玄有一点想不通,赵氏姐妹都是血统纯正的江元人,祖祖辈辈都在江元做生意,于情于理,她们都不应该去帮助他国復兴。 房青玄百思不得其解,便让金银元宝去把江淮民给请了过来。 江淮民刚下完朝,就奔着房青玄府上来了。 一进门,看到房青玄脸色惨白的样子,他着实是吓了一跳:「几日不见,子珩怎么病得更严重了?」 房青玄被刺伤的后一日,江淮民来探望过,那日他来看时,房青玄的脸色都没现在这么难看,怎么休养了几天,身体反而更差了。 房青玄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把匕首上有毒。」 看他这么淡然,江淮民以为这个毒没事:「能治吗?」 房青玄摇头。 江淮民明显慌了:「这事皇上知道吗?」 房青玄仍是摇头。 元长渊若是知道的话,哪里还有心思去上朝。 江淮民眼睛一红,把脸偏到一边,发出沉沉嘆息:「唉!」 房青玄尽量表现得轻松:「人固有一死,首相不必替我惋惜。」 「子珩。」江淮民把头转过来,看了房青玄一眼,又发出长嘆:「唉!江元可不能没有你啊!」 房青玄捂嘴轻咳:「有首相大人在,我可以放心。」 江淮民红着眼仰头,大声宣洩:「天妒英才啊!」 房青玄倒没有天妒英才之感,只觉得自己使命快要完成了,他释然道:「我死了,还有你们,江元一样能走向繁荣。」 江淮民用袖子擦拭泪滴,再扭头看向房青玄:「子珩今日请我来,可是要交代什么?」 房青玄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少璟还年少,有时年轻气盛,一意孤行,需得有人时刻劝谏,但吃软不吃硬,首相谏言时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方能把少璟给劝住,若是少璟有做得不合礼数的地方,也请首相能谏言一二,莫要留下话柄,叫后世冠以暴君之名。」 房青玄不仅要元长渊高枕无忧,万福金安,他还要元长渊一世贤名,流芳百世。 房青玄特意写了一封奏摺,给了江淮民:「若是首相实在劝不动,便把这封奏摺呈给皇上。」 江淮民打开一看,这不像是一封奏摺,更像是一篇《与君书》。 江淮民感觉这封奏摺有千金重,他有些拿不住。 房青玄又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能无主,我本想让少璟立苏家之女为后……」 江淮民放下那封沉重的奏摺,打断房青玄的话:「你先前把苏羽莹带进宫,是真想叫皇上立她为后吗?」 房青玄那时是做了两手计划,一个计划是想欲盖弥彰,演戏给顺应天道派的人看,另一个计划就是立苏羽莹为后,苏家在元京的势力不大,立苏羽莹为后,不会对前朝造成什么影响。 哪怕元长渊看不上苏羽莹,但也还是要立后,才不会在史书上留下话柄,他要他的少璟清清白白,不留下任何污点,为了不留污点,他必须死。 所以他的死,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房青玄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他广纳贤才,招揽人心,让像江淮民这样的能臣,对江元忠心耿耿,以完成他想要天下太平的遗愿。 元长渊未来的路,他都已经铺好了,只需坐在高堂上,看一出太平盛世。 房青玄说了太多话,没了力气,虚弱地往榻边一靠:「苏羽莹不愿进宫,得另选一名贤良淑德的女子,家世不能太好,否则会导致外戚干政,我已来不及帮少璟选了,只能交给首相了。」 江淮民无奈嘆气:「皇上不会立后的,选了也是白选。」 房青玄说:「皇上不可能一辈子都想不通,总有一天会立后。」 「子珩,你别说了,好生休息吧。」江淮民已不忍再听下去了。 第211页 房青玄没有休息的意思,又拿出一个帐本:「这是赵氏姐妹通敌卖国的证据。」 「赵氏姐妹?」江淮民翻开帐本看了看:「竟是她们在背后帮助顺应天道派復国,子珩,你是如何查到的?」 第116章 开创先河 房青玄弱不禁风地靠在榻边,轻轻咳嗽道:「城外那座古寺里,住着两名玉贞国的女子,我特意叫寺里的小沙弥帮我留意,发现赵氏姐妹经常去找那两名女子。」 江淮民偶尔也会去古寺里上香,但都没碰到过房青玄嘴里说的女子,他迷惑道:「子珩什么时候遇到的?」 「很早之前,少璟还没登基之时,我途径古寺,正好碰到了她们,她们举止奇怪,我便早早留意起来,本以为她们是前朝哪位公主,但后来我又去见过她们几次,发现她们都有佩剑和留一撮小辫子的习惯,我在一本《玉贞国游记》中,看到过关于玉贞女子的描述,未曾出嫁的女子,都会留条小辫子,并且那边的女子都有持软剑的习惯,民风比江元这边彪悍多了。」 琅婳与饮玥这两人,与江元这边的女子大相迳庭,她们二人身上有江元女子没有的强大气场,散发着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房青玄见她们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特别,顺藤摸瓜查下去,就查到了不少人。 元长渊前几日下令肃清玉贞余孽,元京城内的余孽都已经被清除掉了,可清除掉的都是顺应天道派最下层的小人物,他们只是负责执行命令,真正的决策层,并没有被清除掉。 赵氏姐妹和古寺里那两名贞女子,她们才是背后的主谋,是顺应天道派至关重要的人物。 江淮民听明白了,立即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古寺捉拿她们。」 房青玄把他叫住:「早在皇上下令清除余孽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离开江元了。」 用不着去抓,很快江元就会去攻打玉贞了,到时肯定能在战场上见到琅婳,其实房青玄很想与琅婳当面聊聊,把所有谜团都解开,可是他的时日不多了,再也见不到琅婳这个神秘的女子了。 江淮民再度坐下:「子珩你早就发现她们可疑,为何不早些去抓她们。」 「没必要,顺应天道派江河日下,她们也没法力挽狂澜。」在房青玄眼里,顺应天道派就是个跳樑小丑罢了,他想除,随时都可以除掉,所以他当初才没有杀那名说书先生,因为他知道顺应天道派掀不起浪花了。 房青玄那副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让江淮民跟着安心下来。 国内的余孽清除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攻打玉贞国,而玉贞国不过就是个小国,论国力,江元能轻松吊打这个小国。 以前两国不交战,是因为有太白山脉这个天然屏障,把两国隔开了,所以多年来互不侵扰,但现在玉贞国彻底得罪了江元,哪怕是远隔万里,也必须要将其诛灭,把祸害彻底剷除干净。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赵氏姐妹为何要帮她们復国。」 房青玄还特意去查过户籍,赵氏十姐妹虽然是同父异母所生,但是她们的母亲都是江元人,祖上也没有任何人与玉贞有过来往,她们有什么理由,去帮玉贞復国呢? 江淮民端起茶,喝了一口:「许是与我之前一样,被顺应天道派给忽悠了。」 「倒也有可能。」房青玄扯起一抹苍白的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能让她们放弃故国,去帮别国復兴,说明两百年前曾短暂出现过的那个玉贞盛世,有特殊之处吸引到了她们,你觉得会是什么特殊之处?」 江淮民对女子不是很了解,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摸过女子的手,让他去猜女子能被什么特殊事物吸引住,有些太难为他了,他笑着摇头:「女子心思难猜,我不懂这些。」 房青玄笑意更开了,气色仿佛也恢復了一些:「首相该娶妻了,府上可不能没有女主人。」 江淮民感嘆道:「天下还没平定,哪能娶妻。」 房青玄劝说:「首相大人以前是怕事情败漏,会被杀头,不愿牵连家人,才不娶妻,可现在不必担心那些事,还是早些娶妻生子吧,先成小家,再顾大家。」 「你这人光想要别人美满,怎就捨不得让自己也美满呢。」江淮民想到房青玄时日不多了,眼眶再度一红,心中只恨自己认识房青玄的时间太短了。 「我天生卑劣,能有如今的境遇,已是上天眷顾,不敢再奢求其他。」 房青玄总是把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似乎他就是地上一摊烂泥,因为沾到了皇上的靴子上,才有幸平步青云,所以他从不敢奢望太多。 「你啊!」江淮民总觉得房青玄不是个凡人,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歷练来了。 「天色不早了,便不留你了。」房青玄还得着书,没那么多时间与江淮民闲话下去。 江淮民拿走了那些帐本,让御史台带人,抄了赵钧的家,赵氏所有的产业,都将由朝廷接手,直接从私有变成了公有。 赵氏十姐妹一听到风声,便连夜逃到了玉贞国,走之前也没忘把赵松远给带上。 赵松远觉得对不起几个姐姐,闹着要自尽,被几个姐姐轮流打了一巴掌后,就老实下来了,乖乖地跟着姐姐们去投奔玉贞。 她们逃亡时还带了几马车的金子,因为太沉了,导致赶路特别慢,到中途时,她们不得不捨弃一些,遗落在路上的金子,都被追兵给捡到并上交了。 第212页 抄了赵家,国库瞬间充盈,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元长渊便在徐州大力徵兵,徐州军从原本的两万多,扩充到了十万人,何小景也被提拔成了徐州都尉,只需等时机一到,这十万精兵就会直取西边的玉贞,再取北边的匈奴,完成一统九州的梦想。 江元逐步走向了正轨,元长渊很快就能用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来当聘礼,迎娶他的子珩了。 元长渊特意去给太傅报喜,想告诉太傅,他要立子珩为后了。 太傅府上。 廖凡一声不响便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几张药方子,命下人每日按着药方给太傅煎药,太傅按时喝药,身体已没了大碍,腿脚也利索了。 元长渊来时,看到太傅都不用拄拐了,拎着鸟笼在庭院里散步,教笼里的鹦鹉念诗。 原本还在好好念诗的鹦鹉,看到元长渊来了,用粗糙的大嗓门喊着:「少璟又长高了,又长高了。」 元长渊确实是还在长身体,他自己倒没发觉到,但旁人都能看得出来,尤其是他的子珩,每天夜里都会哭着求他别再长大了,已经够大够用了。 元长渊把手伸进笼子里,捏住鹦鹉开开合合的喙:「闭嘴。」 鹦鹉使劲扇着翅膀,从元长渊的魔爪下逃脱,豆大的小眼睛滴熘熘地转着,像是在思考一般,很人性化,想一会后,才试探性说:「陛下吉祥。」 元长渊笑了笑:「是太傅教它说的吗?」 欧阳太傅摇头:「许是听下人说了遍,便记住了。」 「是吗?」元长渊的笑意凝结在眼底,因为他从未听到太傅府上的下人尊称他陛下,大多都是称皇上或者圣上。 欧阳太傅又说:「亦或是去外头听戏学到的,它喜欢飞去外面看戏听书。」 元长渊感概:「一只鸟都比我轻松自在。」 欧阳太傅夹起一颗小瓜子餵给鹦鹉:「人有人的烦恼,鸟儿有鸟儿的烦恼。」 「对,我有子珩,它没有。」元长渊心里一下就平衡了。 欧阳太傅会心笑道:「少璟和它比什么。」 两人并肩在庭院中闲逛着,元长渊一只手负在身后,边走边道:「有件事我想跟您说一声。」 欧阳太傅看着笼子里的鸟,问:「少璟有什么事?」 元长渊说:「我想立子珩为后,死后一起葬进皇陵。」 「可从古至今都没有立男子为后的先例。」 「那我就开这个先河。」 「少璟,三思而后行啊。」 「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非子珩不可,尤其是前些日,子珩差点丧命,我便更是等不及了,我想要给他至高无上的荣华,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皇后。」 元长渊这个做法非常癫,就算江元有好男风的传统,但那也只是在私底下而已,还没人把这个拿上檯面,让房青玄当皇后势必会惹来群臣反对,百姓议论。 欧阳太傅尽力劝说:「少璟,这事草率不得。」 「我心意已决,子珩是我最在乎的人,我想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谁要是伤了他的话,我会百倍地讨回来。」元长渊这句话像是在警告。 欧阳太傅长嘆一声:「可子珩会同意吗?」 「他说天下太平了,就会嫁给我,当然是同意的。」元长渊说完,嘴角扬了扬。 欧阳太傅沉默,提着鸟笼继续往前走。 元长渊跟在他身旁,问:「太傅晚上睡觉还能听到怪声吗?」 上次欧阳太傅说廊上挂着的檐铃一直响,像是有人在唱曲,吵得他睡不安生,元长渊就亲自把檐铃给摘下了。 摘下后,太傅夜里还是能听到有女子在哼唱,像催命符一样,每天午夜的时候,都会准时从西边传来。 第117章 建功立业 元长渊在太傅府上待了没多久,便离去了,转而乘车去了房青玄那。 房青玄衣着单薄地立在池塘边,见池塘里的荷叶快要败了,便让金银元宝把残荷拔了,将里面的莲藕挖出来。 金银元宝挽起裤腿,撸起袖子,正要下池塘。 末了,听到大人说要用莲藕给他们做藕夹吃,两人对视一眼,把撸起的袖子扯下来:「大人,这莲藕明年还会发新芽,就不挖了吧。」 「挖什么?」元长渊人还没到,声先到。 房青玄回过身看去,笑着回答:「挖莲藕。」 元长渊走到他身侧,手臂轻轻一揽:「外面风大,别待太久了。」 房青玄歪头往他身上靠:「刚出来一会,少璟想吃藕夹吗?」 元长渊把他抱去屋里:「想做藕夹给我吃,等你伤好了再说。」 房青玄像个人偶似的,由着元长渊支配。 元长渊抱着他在软榻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尽:「宋知章的奏章送来了,徐州的粮食大丰收,咱们现在不缺银子不缺粮食,等苏又卿从玉贞国回来,便可直接出兵,还有……」 「每年入冬前,北边沙漠里的匈奴,都会来我江元边境抢掠粮食过冬,今年可不能再放任不管,等占领玉贞国后,就出兵攻打匈奴,将北方统一,子珩觉得如何?」 房青玄欣慰点头:「甚好。」 元长渊握住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笑着道:「天下太平了,你可要兑现承诺,给我当皇后。」 第213页 房青玄没有抬头与元长渊对视,垂着头,声音微弱地答了句:「好。」 「哈哈哈哈哈哈!!」 庭院里传来小旺财捧腹大笑之声,原来是元宝脚下一滑,摔进了淤泥里,整个变成了泥人。 就连一向冷酷的金银看到他此等模样,也笑出了声。 「你们敢嘲笑我。」元宝抓起一把淤泥,朝着他们两个丢了过去。 金银轻飘飘躲过,一点事没有。 小旺财不会武功,成了个活靶子,淤泥全煳他脸上了,他委屈地抿了抿唇,跑去告状:「大人,元宝欺负我。」 元宝赶紧去追:「喂!回来!」 最后元宝用一两银子把小旺财给哄好了,三人坐在院子里,一人抱着一根莲藕生啃,生莲藕吃起来清脆爽口,带着一丝丝甜味。 元宝看着小旺财那张煳了泥的脸,骂了句:「你真是没出息。」 小旺财挺起腰板:「你再说。」 元宝抬起莲藕,在小旺财脑袋上敲了一下:「给你银子,你还这么嚣张,把银子还给我。」 「不可能。」小旺财收紧口袋,跑到金银身边坐。 「你有点出息没有,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你还在乎这一两银子。」 「当然在乎。」 「没人贿赂你吗?」 「我才不受贿赂。」 「那你收我的银子。」 「你这是赔礼道歉,不是贿赂。」 两人斗得有来有回的,让这座寂静的庭院,变得热闹不少。 晚膳是全藕晏,藕夹、莲藕排骨汤、藕丸子……都是府上的厨娘做的,色香味俱全,金银元宝和小旺财坐在小桌上一块吃,房青玄和元长渊在榻上吃。 元长渊夹起一块软糯的藕片,放在房青玄碗中:「子珩喜欢吃莲藕,明年我让人种上几亩。」 房青玄看着元长渊脸上的笑,心中五味杂陈,但他隐藏得很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只是轻笑着点头。 元长渊又说:「等有空了,我亲自在宫中种上几坛,又能赏花又能食用。」 房青玄笑着:「好。」 晚膳吃得有些撑了,房青玄不想动,慵懒地偎在元长渊怀中。 元长渊把手伸到他衣摆下,探了进去,摸到他腹部的伤处,新肉已经长出来了,凸起来一道:「子珩,这里还疼吗?」 房青玄抓住元长渊的手臂:「早就不疼了。」 元长渊的眼神突然暗了几分,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真的不疼了吗?」 房青玄对上元长渊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 自从他受伤了之后,他们两人已经多日都没有欢-爱了,再加之这段时间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他们最多就只是亲亲抱抱,没做其他更剧烈的事情。 元长渊这头怎么餵都餵不饱的勐兽,天天要都尚且还觉得饿,现在忍耐了十多天,怕是达到他的极限了。 房青玄垂眸,睫羽轻颤,带着紧张和羞涩道:「少璟,轻一点。」 元长渊发出一声低笑:「想什么呢。」 房青玄疑惑地抬眸:「?」 「等你身子骨养好了再说。」元长渊只是想亲他而已,其他事情等好了再说吧,可别又被他给玩坏了。 房青玄突然主动去解元长渊的腰带:「少璟想要的话,便要吧,我承受得住。」 元长渊眼里的欲望被撩拨得快要跑出来了,张牙舞爪的,像是要把房青玄整个吞下去,吃得连渣都不剩。 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元长渊捏住房青玄的手腕,放在嘴边亲了亲:「子珩,你再勾引我,我就只能去洗冰水了。」 房青玄一改往常那副君子端方的姿态,抬起手臂勾住元长渊的脖颈,将自己往前送了送。 元长渊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勐地亲了上去。 最终还是失了理智,饱餐了一顿。 房青玄累晕过去了,元长渊内疚不已,抱着他的子珩亲了又亲:「说了不要勾引我。」 翌日元长渊没有去早朝,守着房青玄醒来,再餵他喝粥。 房青玄喝着粥说:「快些去上朝吧,别让大臣们等太久了。」 元长渊一勺勺餵他:「我与他们没什么好商议的,只会气我,每次上朝总有一两个老臣劝我要子嗣,若不是看他们年纪大了,我定要赏他们几十板子。」 朝廷里也就只有一些老臣敢劝谏,其他人可不敢,那些老臣出发点是好的,何奈他们的皇上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除非房青玄能生得出,否则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只能从宗亲中选一个,再从小养在宫中。 子嗣的问题,房青玄也跟元长渊讨论过了。 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所以房青玄现在闭口不言,乖乖将粥喝完。 「子珩,我回宫了,你再睡会。」元长渊扶着房青玄躺下,反覆叮嘱要多休息,别再下地乱走。 房青玄听话地闭上眼,睡上一个回笼觉。 等他再次睁眼时,已经过了午时,屋外阴云密布,天地都失了颜色,没过一会,惊雷轰隆,下起倾盆大雨,房青玄的咳嗽声混在嘈杂的雨声里。 金银煎好药,元宝帮他端进来。 房青玄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刚端起来,又放下了,推到一边去:「拿去倒了吧。」 看着大人身子那么虚弱,还不肯好好喝药,元宝忧心忡忡:「大人若是嫌苦的话,我去买些蜜饯回来。」 第214页 房青玄不是怕苦,而且喝了也没用了,索性就不喝了,但看元宝那么担忧,他还是把药端起来喝了。 元宝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笑着拿走空碗:「我去街上给大人买点蜜饯回来,下次喝就不苦了。」 房青玄把走到门口的元宝叫住:「真是去买蜜饯,还是想去见苏姑娘。」 「当然是去买蜜饯,顺便见一见苏姑娘。」元宝害羞挠头。 房青玄轻笑道:「若是她对你也有意的话,那我跟皇上提一提,为你们二人赐婚。」 元宝摇头:「不,不了,苏姑娘是名门世家出生,我只是个小侍卫,让她下嫁给我,属实委屈她了。」 房青玄说:「你年纪尚小,等你日后立功了,皇上自然会授予你爵位,总不能一辈子当个小侍卫,且苏姑娘通情达理,只要你真心待她,她又怎会觉得委屈。」 元宝摸着剑柄:「可我这辈子就只想在大人身边伺候,没…没别的志向了。」 「顺应天道派的余孽已经除尽,不会再有人对我不利,你们兄弟二人能力出众,应该同何小景一起,去报效江元,建功立业。」 「还是让我哥去建功立业吧,我只想保护大人。」保护大人成了元宝的执念,因为他有好几次都没能把大人给护住,所以他暗暗发过誓,要保护大人一辈子,哪怕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侍卫也无所谓。 房青玄问:「不为苏姑娘想一想吗?」 元宝哑然了。 「等雨停了,买些蜜饯给苏姑娘送去吧。」房青玄挥了挥手,让元宝退下。 元宝五味杂陈地退下了。 房青玄扭头看向屋外的大雨,如释重负地嘆了口气,所有事情都该有一个了断了,在他死之前,他要为少璟除掉最后一个祸患。 房青玄拿出那枚凤凰玉扣,摆在自己着的书上,玉骨扇也放置在一旁,随即他又将金银给叫了进来。 金银平日里沉默寡言,存在感也很弱。 房青玄将他叫到跟前来问:「你应该是见过老仙师的吧。」 金银神色一变,直接跪下:「请大人恕罪。」 当初金银被派去寻找老仙师,可寻了一个月多都没找到,其实他撒谎了,他见过老仙师。 第118章 双龙出世 房青玄没有问罪的意思,语气平常问:「老仙师还活着吗?」 金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房青玄:「还…还活着。」 房青玄从榻上站起身,越过跪在地上的金银,取下架子上的外袍穿好,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淡得像是远山上一吹即散的薄雾:「你的恩情也偿还完了,往后便好好在皇上身边伺候吧,与元宝一起建功立业。」 金银瞳孔倏然放大,一脸惊骇,震惊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原来大人什么都知道。 房青玄穿戴整齐,从门后拿出一把油纸伞,径直走进雨幕中,独自一人离开了府邸。 暴雨还未停歇,前路被雨幕遮挡,变得模煳不清,房青玄一步不停地往前行走,坚定且决然。 半个时辰后,房青玄在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停下,他慢慢抬起油纸伞,仰头看向那块「年高德劭」的牌匾,驻足了一炷香的时间,雨水溅湿了他的脸颊和鬓髮,他也毫不在意。 这时府门打开,府上的管家小步跑过来:「参知大人,您回去吧,老爷今日不便见客。」 房青玄本就体虚,又在雨中淋了一趟,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再加上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美得有些渗人,冷冷地朝管家看了一眼,管家便被震慑得说不出话了。 房青玄拾阶而上,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府里。 欧阳归正在书房中作画,笔尖舔了墨,刚要给画纸上的龙点上眼睛,书房的门「嘭」的一声被风颳开了,寒风卷着雨水飘进屋里,地板很快就湿了一片,桌上的纸张也被吹得四处飘飞。 一张画着白龙的画纸,飞到了门口,落在了一身白衣的房青玄脚边。 房青玄弯腰将地上的画纸捡起来:「这就是太傅梦里的白龙吗?」 欧阳归放下笔:「子珩怎么来了?」 房青玄走进书房,将画纸放回到书案上,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看向欧阳归:「太傅的身体好了许多。」 欧阳归平视着房青玄:「多亏了子珩为我举荐的那位廖大夫。」 房青玄的衣摆还在滴水,他行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滩水迹,可即便他浑身都被雨水给打湿了,却一点都不狼狈,只是没有了往日的端方雅正,多了几分冷冽的气息,而这就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太聪明的人,会习惯性地向下兼容,所以显得他很平易近人,实际上房青玄是在平等地睨视所有人,因为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庸庸之辈,能与他不相上下的,唯有太傅了,可太傅年纪大了,总归是败给了房青玄。 房青玄拿起已经蘸了墨的笔,在白龙空荡荡的眼珠里,点了两下,再拿起来给欧阳归看:「太傅可还满意?」 欧阳归只是看了一眼白龙,便把视线转移到了房青玄脸上:「除了皇上之外,其余人画龙都不许点睛,子珩这可就僭越了。」 房青玄始终带着一点笑意:「太傅不是与皇上说过,我就是这条白龙吗,既然我是龙的本身,又何谈僭越一说。」 欧阳归脸上那慈爱的笑,一点点变淡了:「子珩,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敏锐。」 第215页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房青玄也收敛住了笑意:「是你太急迫了,才会露出马脚。」 欧阳归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等着房青玄说下去。 房青玄绕到他身侧:「我从未怀疑到太傅身上,直到有次你告诉我,说少璟并不信任我,我才起了疑心,你太急切地想要分开我和少璟了,所以用此等拙劣的方法挑拨离间,想让我与少璟离心,可我并未中你的计,你只能再度暗示少璟,声称梦见天上降下一条白龙会与他争夺皇位,而那条白龙就是我,以此让少璟怀疑我有谋权串位之心,我一直想不明白太傅为什么这么做……」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我想到了老仙师的谶言,双龙出世,天下大吉,双龙指的就是我与少璟,对吗?」 欧阳归下垂的眼皮盖住了他眼里的神情,叫人看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什么,面对房青玄的诘问,他却像是走神了一样,一直没有回覆。 房青玄从他身后绕过去:「只要我与少璟一同统治天下,江元必将走向繁荣昌盛,这就是那句预言的真正意思吧,所以你一直想杀我,试图让我与少璟阴阳相隔,这样天下就会继续乱下去,你的建国梦也能得以实现了。」 欧阳归耷拉的眼皮掀开,看向门外的滂沱大雨:「子珩觉得要如何才能让一个国家,一直繁荣下去。」 房青玄负手朝外看去,只看到庭院中那一片快要败了的凌霄花,在狂风骤雨中提前凋落,落得满地都是:「盛衰有道,成败有数,没有任何国家可以永远繁荣。」 欧阳归反驳:「子珩你错了。」 房青玄知道欧阳归有一套诡辩之术,十分了得,当初的江淮民就是被欧阳归的诡辩给洗脑了。 房青玄对此不切一顾,抢先说道:「你想要建立一个没有尊卑之分、人人平等的和平国度,这没有一丝可能性,因为人生来就不平等,那些觉得不公的人,会去努力争取,让自己得到更多的所谓的公平,但他这么做,就会让另外一批人觉得不公平,用不了多久,这套体系就会瓦解,除非把每个人都变成愚昧无知的信徒,不去在乎公不公平,才能得以实现。」 「所以太傅你想把百姓变成一群麻木无知的人,每个人都不争不抢,守着自己的那一份,从而达到一直和平的目的,因此你创立了顺应天道派,给每一个入教的人都灌输你的那些思想。」 「你一开始建立顺应天道派的目的,应该只是想为玉贞復国,但后来你发现復国解决不了民生问题,百姓还是会活得很艰苦,所以你另开了一个派系,从復国派变成了建国派,一心想要建立一个完美的王朝,可那样一个理想王朝根本不可能实现,人是有灵魂有思想的,麻木不仁的人,那就不是人!」 「你的做法,不仅荒谬还很可笑!」房青玄毫不留情地当面嘲讽。 嘲讽完后,又愤怒道:「就为了建立一个想像中完美王朝,你们害得江元民不聊生,还冠冕堂皇地说这是顺应天意,把江元搅得一团糟也就算了,你们还抓了大量的女子来炼丹,吊着你这条命,残害了那么多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自诩是顺应天意!」 「可笑啊可笑!」 就像痛恨贪官的人,最后自己也变成了贪官,怎么能不可笑。 欧阳归一心想要让百姓脱离苦难,想建立一个没有尊卑、百姓平等和乐的王朝,可他却又害得江元那么多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甚至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命,一直在服用以女子为药引,而炼制出来的丹药。 廖凡诊断出欧阳归是「鬼脉」之时说过,拥有鬼脉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将死之人,一种是迴光返照。 而欧阳归属于后者,他不是将死之人,而是已死之人,一直服用那种邪门的丹药,才得迴光返照。 那日房青玄与元长渊一同来探望太傅时,太傅已是行将就木,一副撑不过三天的样子,在廖凡给他调理后,他的身子又恢復如初了,这并不是廖凡的功劳,而是太傅悄悄服用了邪丹。 太傅的年纪,说不定比江元建国的时间还要长。 江元建国一百年了,而太傅少说都有一百多岁。 命是可以保住,可是脑子的衰败是不可挽回的,人越老,脑子运转得就越慢,所以太傅现在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煳涂的事情也越做越多,早就忘掉了自己的初心,然后从亦正亦邪彻底地变成了邪派。 欧阳归听房青玄说了那么多,一点反应都没有,痴呆地望着庭院,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走神了,毕竟年纪那么大了。 欧阳归把手放在耳朵边,神经兮兮道:「子珩,你听,有个女人在唱曲。」 房青玄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外面只有嘈杂急切的雨声,他静静地看着欧阳归,没说话。 欧阳归又说:「从西边传来的,像是扶菱的声音。」 房青玄平静地问:「扶菱是谁?」 欧阳归的记忆似乎被勾回到了从前,其他事情他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唯独关于扶菱的事情,他一直记得,他望着雨幕,笑着回忆说:「扶菱是我的结髮妻子,也是玉贞国的圣女,她唱的安魂曲最为动听……」 房青玄耐心问:「你与她是如何结识的?」 欧阳归知道隐瞒也没了意义,便娓娓道来了:「我本是太白山下一个小小的私塾先生,有天夜里,我听到山脉上有位女子在哼唱,那歌旁人听了觉得诡异,可我却觉得十分动听,便爬上了山顶与她见面,由此生了情愫,之后我经常与她在山顶上私会,她告诉我,她想要復国,我答应帮她,那时候江宋还没灭亡,但天下已有大乱之相,各地都出现了要起义造反的人…」 第216页 「我拉拢那些人,创立了顺应天道派,与元太祖一同起义,推翻了江宋的统治,元太祖想要独揽天下,派人暗杀我,我只得到处躲避,后来元太祖顺利登基,建立了江元,在我东躲西藏的时候,扶菱给我生了个女儿。」 房青玄疑惑:「是古寺里的那名女子?」 欧阳归摇头:「是少璟的外祖母。」 房青玄:「………」难怪太傅从未想过要杀元长渊,只一个劲地对他下毒手。 欧阳归继续说道:「我因到处躲避追杀,没能亲自培养女儿长大,等到元太祖死了,我才找到了她,那时她已入何府当了小妾,并生下了少璟的母后。」 房青玄不解:「少璟的母后既然是你的亲孙女,为何你要对她下毒。」 欧阳归浑浊的双目有些发红:「是她母亲下的毒,因为皇后不愿意帮玉贞復国,所以遭到了毒手,只有玉贞国的国师能救皇后,可我多年都找不到那名国师。」 房青玄神色冷淡说:「皇后死后,你便入宫当了太子太傅,亲自教导少璟,以弥补遗憾,你既然教了少璟那么多治国之道,又为何要亲手毁掉他治理的江元。」 「扶菱死的时候,将復国的重任託付给了我,每天夜里我都会听到她在我耳边唱安魂曲,提醒我,要帮她復国,子珩,我知道少璟很在乎你,可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才能復国。」 说罢,欧阳归颤巍巍地站起来,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房青玄看着他的背影:「所以双龙出世,天下大吉,是真的。」 欧阳归背对着他:「没错,你就是另一条龙。」 房青玄笑了一声,语气却冷冰冰的:「如你所愿,我要死了。」 欧阳归回过身,把手中的书递给房青玄。 这书就是房青玄一直在找的那本残破史书。 房青玄已没了翻开看的兴趣,当着欧阳归的面,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其实少璟真正在乎的人,是太傅你,你告诉少璟,会有一条白龙跟他争夺皇位的时候,少璟也已经怀疑上了你,所以他叫我不要再插手。」 「太傅你说的没错,少璟确实是瞒了我很多,也瞒了你很多,他早知道你就是顺应天道派的主公,可他捨不得杀你,终究还是得让我来动手。」 「杀了你,少璟会恨我一辈子,可是不杀你,天下就永远不能太平,所以我将计就计,让小默扎了我一刀,少璟知道是你指示的小默,可他不知道刀上有毒,不知道我必死无疑,现在你杀了我,我也杀了你,少璟还会恨我吗?」 房青玄为了不让元长渊恨他,故意让小默捅了他一刀,并且不让廖凡去给自己找解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抱上了要与欧阳太傅同归于尽的决心。 若是杀了太傅,他还活着,那少璟必然恨他。 若是太傅杀了他,他也杀了太傅,少璟就不会恨他了。 欧阳太傅没有了垂死挣扎的心,平静如水地看着房青玄,甚至还夸道:「子珩,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房青玄缓慢拔出匕首,扎进太傅的心脏。 他们两人望着对方,俱是一笑。 房青玄将沾满血的匕首拔出来,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干净:「这局棋,你我都不是赢家。」 欧阳归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没了唿吸。 房青玄蹲下身,将欧阳归睁着的双目合上:「都结束了。」 房青玄刚说完,嘴角就溢出了一行黑色的血,在他闭眼之前,他看到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男人走了过来,嘴里说着:「来晚了一步。」 元宝去街上买了蜜饯回来,没看到大人,只看到金银呆愣地跪在地上,而大人书写的小案上,整齐地摆着一枚凤凰玉扣和玉骨扇,这都是皇上送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元宝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放下蜜饯,去摇晃还在发呆的金银:「哥,大人呢?大人去哪了?」 金银元宝都是在太傅府上长大的,元长渊当初从太傅府上挑中了他们两个,把他们送到了房青玄身边。 后来元宝一心想要跟随房青玄,而金银却一直不忘太傅的养育之恩,大人让他去找老仙师的同时,太傅也让他去找老仙师,他为了报恩,就把老仙师交给了太傅,他就只做了这一件对不起大人的事情,但他没想到大人居然知道。 金银失魂落魄地说:「元宝,把我交给皇上处置吧。」 元宝怒吼:「你发什么神经,我问你大人去哪了?!」 金银摇头:「不知道。」 第119章 死而后已 看着大人把皇上送的凤凰玉扣给拿了出来,与玉骨扇一同摆在小案上,下面还压着一封信,元宝有种不好的预感,把信拿起来一看,发现这居然是大人的遗书。 元宝含泪将遗书折好,收进袖中,冒着大雨,朝宫中狂奔。 元长渊在政事堂,与一众大臣商议攻打玉贞国的事,元宝没规没矩地直接闯了进去,门外的小旺财都来不及拦他。 元宝失态地闯进政事堂,双膝重重磕在地上,他从袖中把大人的遗书拿出来,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带着悲怆的哭腔:「皇上,大人…他……」 元长渊沉着脸,从高堂上走下来,拿走元宝手中的信,展开来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子珩的遗书。 太学惊鸿一瞥,从此誓死相随,同往徐州,安百姓,收将才,平叛乱,得人心,自此圣上贤名远播,何奈顺应天道派从中作乱,先帝不得不血祭宫门……… 第217页 顺应天道派乃国之毒瘤,欧阳归是为圣上之师,亦为邪派之主,不除不能安天下,今臣先斩后奏,取其性命,自知罪孽深重,自戕谢罪。 「房子珩!」 元长渊一声暴呵,吓得那些大臣惊骇不已,还不等他们跪下来喊皇上息怒,皇上便疾步走了,众位大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唯有江淮民知道大事不好,忙跟上元长渊的步伐。 外面还下着大雨,元长渊没有坐马车,叫人把马牵来,便直接上马,往太傅府上疾驰而去,他心中祈祷,希望子珩还没做傻事。 可等他冒雨赶到太傅府上的时候,还是来晚了。 欧阳太傅的遗体被抬到了大堂中,盖着一块白布,府上的下人呜呜咽咽。 元长渊看到这一幕,魂都丢了,他慢吞吞地走过去,颤抖着掀开那块白布,太傅遍布老年斑的脸上,血色褪尽,但表情十分安详,嘴角还仿佛带着笑。 元长渊注意到了太傅胸口上的那道伤口,他放下白布,像是要去寻找最后一丝希望,抓起跪在地上恸哭的侍女,吼道:「房子珩呢,他有没有事?」 遗书上提到房青玄会自戕谢罪,元长渊就怕这事会发生,见侍女被他吓得泣不成声,他失控咆哮:「朕问你话!」 侍女像是被堵住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一个劲摇头,头都快要被她自己摇断了。 元长渊推开侍女,把府上的管家叫了过来,他此刻已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每一句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怒气:「房子珩在哪?」 管家也被吓得肝胆俱裂,但好在还能说话:「房大人来到府上,就去书房找…找太傅了,等小人过去的时候,太傅已没了唿吸,至于房大人,小人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兴许是逃…逃了……」 元长渊捏紧拳头,咬牙切齿说:「去找!就算把江元翻过来,也得给我找到!」 元宝跪下来说:「皇上,我家大人不会逃,大人一定是自戕后,被人偷走了尸身。」 房青玄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说会自戕谢罪,就不可能逃,所以元宝说的极有道理,房青玄在杀了太傅后,一定会自戕,至于他的尸身为何不见了,还得查。 大理寺的人很快就过来了,他们在书房里查找线索,很快就有了结果。 大理寺少卿跪在元长渊面前禀报:「回禀皇上,书房内有两处血迹,一处太傅倒地时流的血,还有一处是几滴黑血,那黑血中含有毒素,不可能是太傅的血,极有可能是房大人吐的血,另外臣对比了地上所有脚印,除了府上下人的脚印之外,还有另外一人来过,房大人的尸身应该是被此人带走了。」 元长渊此时双目猩红,脸上因过于悲伤而有些麻木,太傅死了,而且是被他的子珩所杀,子珩杀了太傅,又服毒自尽了,尸身还被人给偷了去,这每一件事都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噗!」一口堵在喉咙处的血,被元长渊吐了出来。 「皇上!皇上!」 「皇上!您怎么了!」 「太医!快去请太医!」 大堂里乱成了一团,好在有江淮民在,他冷静地叫人扶皇上去床上躺下,再叫人去把太医请过来。 老太医为元长渊把了脉,脸上竟然露出了喜色。 江淮民觉得奇怪:「如何?」 难道皇上还能把出什么喜脉不成? 老太医笑着说道:「皇上早年长期服用有毒之物,毒素在体内淤积,一旦情绪失控,潜伏的毒素就会扩散,让皇上失明失聪,虽说只是短暂的,但也困扰皇上多年,一直都未能彻底根治,今日皇上气急攻心,竟把堵塞在心口的毒素给吐出来了,往后再也不必受其困扰。」 这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江淮民是悲喜交加,皇上龙体安康自然是好,可是子珩……唉。 元长渊很快便醒过来了,一醒来便喊房子珩。 在元长渊晕倒的这段时间里,江淮民看了房青玄的遗书,把所有事情都给弄明白了,他在榻边跪下:「皇上,房大人一直瞒着您,小默的匕首上涂了毒,房大人中毒已深,早就回天乏术,所以他才会冒死前来,替皇上除掉最后的祸患,欧阳归乃顺应天道派的主公,实在该除,希望皇上能不追究房大人的过错,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为了我?!」元长渊激动地从床上起身:「他以为他死了,我就能好好做我的皇帝吗?」 房青玄把苏羽莹带进宫里,声称是在作戏,那时元长渊就猜出来了,子珩是在作戏给太傅看,所以他特意跑去告诉太傅,子珩对他很重要,希望太傅能不对他的子珩下手,只是他没想到太傅如此狠心,明知道子珩对他那么重要,却还是派小默去刺杀了子珩。 元长渊一直忍着没有发作,等子珩伤好了一些,他才跑去警告太傅,特意告诉太傅,谁敢伤他的人,他会百倍奉还,他本以为事情能就此平息,太傅可以好好颐养天年,子珩也可以好好当他的皇后。 谁知事情却发展到了今日这一步。 元长渊只怪自己高估了与太傅的情分,他以为太傅会爱屋及乌,不会对子珩下手,但没想到太傅不仅下手了,还下了毒手。 房青玄本来还有一线生机,只要廖凡找到解药,他就能活,可是他主动放弃了这一线生机,因为他觉得自己杀了太傅,元长渊会恨他一辈子,所以他选择以死谢罪,就这么阴差阳错,让元长渊一下失去了所有。 第218页 太傅没了,子珩也没了,要这天下有何用。 天下太平对元长渊来说,没了意义。 太傅下葬后,元长渊自此一蹶不振,他不知道自己该去怨谁,又该去找谁报仇,他像是受了诅咒一样,母后父皇还有太傅和子珩都相继离他而去,子珩最为狠心,把他送的所有东西都还回来了,要与他恩断义绝一般。 房青玄去见太傅时穿的白衣,还是他在国子监当学正穿的那一套白色儒衫,这么做实在太绝情了,死时都不愿穿元长渊送给他的衣裳,凤凰玉扣还有玉骨扇也一样都没带,就连死后尸身也不留,不给元长渊jian尸的机会。 元长渊给房青玄打造了一具黄金棺,就摆放在寝宫里,棺材里放着房青玄初次见他时穿的那套粉色圆领袍,凤凰玉扣还有玉骨扇也放在里面,还有当初房青玄拿去当了换银子的那根玉簪。 元长渊很早就把玉簪赎回来了,一直私藏着,想等以后有机会送出去,可等到现在,也没能送出。 元长渊每天都躺在棺材中,抱着房青玄旧时的衣服发呆,身为帝王,他不能崩溃大哭,眼珠子红得像要渗血,也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寝宫里熏的香,是房青玄一直在用的香,元长渊不管闭眼睁眼,闻到的都是子珩的味道,唯一不同的,便是怀中抱着的,不再是子珩柔软的身子,而是一堆衣物。 小旺财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原本圆熘熘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缝,走路都有些看不清了,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那具黄金棺前,哭着禀报:「皇上,大臣们还在殿外跪着。」 元长渊沙哑的声音从棺材里传出来:「让他们回去。」 小旺财退了出去,对着以江淮民为首的大臣们说:「皇上让诸位回去,都请回吧。」 江淮民没有动,磕了个头,大声说:「逝者已逝,还请皇上节哀!」 身后的大臣跟着附和:「请皇上节哀!」 小旺财上前去扶江淮民:「首相大人,回去吧,皇上现在哀莫大于心死,谁劝都不会听的。」 江淮民嘆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封奏摺:「请小公公把这封奏摺呈给皇上。」 房青玄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他留了一封奏书给江淮民,让江淮民必要时呈给皇上,这封奏摺一点都不官方,上面有许多私话,更像是《与君书》。 小旺财把奏摺呈给皇上,并说明这是大人留下的,元长渊这才打开来看。 ——— 皇上不觉臣卑劣,臣自当生死相随,忠心辅佐皇上平定天下,但奈何臣大限已至,不能再陪皇上走下去。 江淮民乃天下文人之表率,才德兼备,坐在相位,能稳定民心,皇上凡是都要与其商议,孟启、沈鸿、谢千重、苏又卿、宋知章……忠良贤臣,可以重用,袁微数术了得,小杏仁机关术了得,定能为皇上造出比弩机更好的军器,皇上不可怠慢他们二人,袁佐、袁佑、孟晚年纪尚轻,还需要歷练才能重用。 何鹤忠心不二,又为皇亲国戚,皇上还需多担待些,宋仁年岁已高,有心无力,孙儿宋子杰继承其衣钵,将来必是一员勐虎上将,何小景年轻有为,能镇守边疆,雷充经验丰富可派去攻打玉贞,小默为副将一同前往,江霸天为人冲动不可让其手握重兵,以防拥兵自重,金银元宝可为殿前侍卫,护皇上周全……… 微臣有幸能得皇上青眼,此生无憾,来世愿做夫妻,携手共白头。 第120章 成王败寇 山洞中潮湿黏腻,发散着一股草木腐烂的恶臭。 房青玄在干渴中甦醒过来,身上没有疼痛之感,除了有些口渴之外,竟无任何不适,体内的毒也神奇般治癒了,现在他通体舒畅。 短暂恍惚过后,房青玄发现自己躺在一方石床上,四周都是石壁,且都是封闭的,只有顶上开了一处极小的口子,洞口处射进来一束光,仅能照亮一方之地,其他地方均陷在黑暗中。 一位老者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声音苍老发哑:「身上可有不适?」 房青玄从石床上起身,朝着老者一拜:「多谢相救,请问这是何处?」 老者回答道:「这是无间狱。」 「无间狱。」房青玄重复了一遍,他对这三个字有些耳熟,脑子一转,很快便想起来了,当初那位戴黄金面具的公子曾跟他提到过无间狱,并提到无间狱里关了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当时他还不懂为何要关一个破烂老头,现在结合线索来看,他就明白了。 眼前这位老者就是老仙师,金银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把行迹诡秘的老仙师给抓住了,为报答养育之恩,金银将老仙师献给了欧阳归,欧阳归又把老仙师丢进了无间狱,关押到了现在。 房青玄弄清楚身份后,当即又是一拜:「房某拜见老仙师。」 老仙师把他扶起,语气尊敬道:「您身份尊贵,无需向我一介老朽行礼。」 「老仙师说笑了,房某也只是一介平平无奇的儒生,离了君王,再无用武之地,往后只能躬耕于一隅之地,苟且偷安,度过余生。」 房青玄已不打算再回到元长渊身边了,毕竟他杀了太傅,而太傅是少璟的太爷,换句话来说,他与少璟之间已隔上了血海深仇,没办法再重修于好了。 老仙师笑得满脸褶子往上走,看上去红光满脸,哪怕被关在这无间狱里,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可他的眼睛却不像老年人那般发黄浑浊,反而如少年人清澈,若是换上干净衣裳,必然也是仙风道骨。 第219页 老仙师笑得一脸亲和:「欸,老朽可不是在说笑,你有天人之姿,贵气逼人吶,如天上的紫微星,得了府相朝垣,必定要立于万人之上,群臣朝拜,贵不可言。」 房青玄连连摆手:「这话说不得,说不得。」 老仙师捋了捋发白的鬍鬚:「双龙出世,天下大吉,这帝位必须要有两龙共坐,一阴一阳,一柔一刚,方能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若是孤龙在野,必将天下大乱。」 房青玄问:「皇上身边均是能臣,天下怎会大乱。」 老仙师说:「阴阳调和,谓之道,天地不相合,阴阳不相交,天灾必来,万物必殃。」 房青玄对老仙师的话,心怀敬畏,但他并不信,不过他也不反驳,坐下来与老仙师聊些别的事情:「老仙师是江元人吗?」 老仙师摇头嘆息:「老朽本是玉贞国国师,在太子元长渊出生那一日,我卜算出玉贞国大势已去,江元会统一九州,于是我将「双龙已出世,天下大一统」的预言,告知了国主,可国主说我是妖言惑众,便将我驱逐出境,我只得来到江元,乞讨为生。」 房青玄问起他为何会被抓来。 老仙师摸着鬍鬚说:「先皇后在生下太子元长渊后,中了玉贞国的毒,一病不起,只有我能为她治病,欧阳归那个老东西便暗中对我下了通缉令,我只得东躲西藏,先皇后错过了治病的最佳时机,不幸离世,欧阳归便对我恨之入骨,势必要将我生擒住,我躲了十几年,因在徐州留下那句预言,暴露了身份,最终还是被抓来了这无间狱。」 无间狱听着很恐怖,可房青玄看着倒觉得还好。 刚想问这无间狱有什么可怕之处,就有水从头顶那个小口子灌了进来。 老仙师倒是淡然,因为他经歷过很多次了。 房青玄稍微有些慌:「这是……」 「水刑,还有火刑和毒刑。」 水刑顾名思义就是往地牢里灌满水,火刑就是在地牢里放一把火,然后把洞口给堵住,让里面的人逐渐窒息,毒刑也好不到哪去,会从口子里丢进来许多毒蛇毒蝎子,这些刑法都是点到为止,不会真的让人死,但很容易折磨得人精神崩溃,然后主动求死。 不过老仙师何许人也,被折磨这么多天了,精神上也没出什么问题。 老仙师还安慰房青玄说:「莫怕,您吉人自有天相。」 房青玄看着已经淹没到脚踝的水:「………」 就在这时,头顶上响起一人的呵斥声:「住手!」 这话一出,水便不再往里灌了,接着洞口处出现了一张戴着黄金面具的脸。 房青玄和老仙师都在仰头朝上看,视线正好就对上了。 公子挂着浅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美人,实在抱歉,把你衣裳弄湿了。」 老仙师指着公子大骂:「畜牲!快放我们出去!」 房青玄:「………」刚才与老仙师交谈时,他以为老仙师气概不同凡人,没想到也会出口骂人,而且逃出生天的方式,也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本以为公子会嗤笑两声,没想到他还真答应放人了,丢了一根绳索下来,让老仙师自己顺着绳索爬上来。 老仙师利落地顺着绳索爬了上去。 房青玄站在下面:「………」 还不知道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房青玄不太敢轻举妄动,但是老仙师都上去了,他也只能上去。 上去之后,房青玄发现自己立在悬崖之上,仔细一看,这里是太白山顶峰,难怪说无间狱没人能找得到,这地方实在太隐蔽了,他的少璟就算是把江元掀起来找,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公子牵着房青玄的袖角,将他从悬崖边拉过来一些:「美人走吧,女帝要见你。」 房青玄抽出自己的袖角,疑惑道:「女帝?」 公子嘴角总带着诡谲的笑,叫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不久前国主驾崩了,女帝刚继位,她对你很感兴趣,特意叫我来请。」 房青玄和老仙师被挟持着,跟在公子身后,走下了太白山顶峰,前去西边的玉贞国。 走到山脚下,见路边停了一辆华丽的凤辇,四面都用纱帐层层叠叠地围住,纱帐上用金丝锈着繁复的吉祥纹样,并用八匹品相极好的白马来拉,在这荒山野岭,显得别样豪华,叫人嘆为观止。 房青玄本以为女帝就坐在凤辇上,谁知公子上前,掀开纱帐的一角,请他上去:「这是女帝为你准备的,请上坐。」 房青玄踩着放下来的梯子,走了上去,凤辇内十分宽敞,摆放着一张矮榻,还有一张小方桌,方桌上有鲜果和茶,还有几碟玉贞国的特色糕点。 房青玄正襟危坐在其中,时不时朝外面的老仙师看过去。 老仙师做了个让他安心的手势。 房青玄的心却没法踏实,他落入玉贞国手里,势必会被拿来要挟少璟,这可不行,他必须要想办法逃走。 玉贞国不大,很快就进入到了都城,这一路上,房青玄发现这玉贞国的女子穿着都很大胆奔放,露胳膊、露腿、露肚脐的都有,这若是放在江元就要说有伤风化了。 房青玄不敢看,忙用袖子挡住脸,看来那本《玉贞国游记》一点都不夸张,完完全全是纪实。 公子骑马跟随在车辇旁,笑道:「美人不大饱眼福一下吗?」 第220页 「女子的玉体怎能随便看。」他并不是迂腐,只是觉得盯着女子看很无礼。 公子被他逗笑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到了皇宫,房青玄见到了女帝,如他猜想的一样,此人就是琅婳。 琅婳在古寺时,就能看出其贵气不凡,现在穿上龙袍更是威仪堂堂,丝毫不逊色于男子,甚至比男子更胜一筹,若是让她与元庆帝站在一起的话,说她更像皇帝都不为过。 公子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房青玄没有跪下对她行礼,只是躬身作揖。 琅婳倒也没让房青玄跪下,毕竟这可是她手里的筹码,是用来对付元长渊的利器,自然要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怠慢。 琅婳顺着台阶走下来,来到房青玄面前:「朕可以叫你子珩吗?」 房青玄依旧温润有礼:「陛下请便。」 琅婳又看向旁边的老仙师:「老国师,好久不见。」 老仙师也没跪,只是作揖:「见过陛下。」 琅婳扬起下巴,不怒自威:「你们都下去吧,朕与子珩单独聊聊。」 闲杂人等都退下了,连琅婳身边的贴身侍卫饮玥也都退下了。 没了其他人在场,琅婳也放下了架子:「欧阳主公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是经天纬地之奇才,碰上你这么一个对手,几乎没有任何胜算,我还不信,特意去找了话本来看,话本上你不过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我也与你聊过几次,你次次都收敛了锋芒,叫我轻看了你,都怪我轻敌,让你找到了破绽。」 欧阳归常去古寺上香,与琅婳碰面。 琅婳因没把房青玄看在眼里,觉得他只是个花瓶,便没有避让,甚至还主动与房青玄聊过,就因为她这一个举动,让房青玄怀疑上了她,从而牵扯出了欧阳归。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房青玄就是看到了这一失,知道了欧阳归的身份,也知道琅婳的身份,让她们在江元的部署彻底瓦解,本来她们很快就能将江元取而代之,光復玉贞了,结果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们做了一百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琅婳不怨房青玄,只怪自己轻敌。 房青玄看着琅婳:「陛下在顺应天道派里的身份,是復国派的主公吧,而欧阳太傅是建国派的主公,復国派是靠着玉贞国的女子,让她们嫁给江元男子,不断生孩子,再让她们的孩子为她们復国,建国派便是去洗脑江元百姓,让那些被洗脑过的百姓为建立一个完美王朝效力,你与欧阳太傅目标不同,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会产生分歧而决裂,最终土崩瓦解。」 琅婳走到鸟笼边,用小勺子餵鹦鹉吃东西。 那只鹦鹉吃完东西,抓着杆子兴奋地跳来跳去,用难听的嗓音喊着:「陛下吉祥!陛下吉祥!」 房青玄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欧阳太傅养的那只鹦鹉。 那只鹦鹉也认得房青玄,对着他喊:「子珩,子珩,少璟去哪了?少璟去哪了?少璟最在乎子珩!最在乎子珩!」 房青玄想到少璟,神色便黯淡了下来。 琅婳回过头看向房青玄:「鹦鹉都知道元少璟在乎你。」 「我伤了少璟的心,再也回不去了,陛下若是要用我来威胁少璟的话,那我唯有一死。」房青玄宁死也不会当筹码。 琅婳的眼神忽然凌厉:「在我这里,只有我能决定你的生死,连你自己都不能,玉贞国的领土,我势必要讨回来。」 房青玄反驳:「那早就不再是你们的领土。」 琅婳激动起来,头上宝珠乱晃:「我们玉贞才是那片土地上的正统,两百年前,吴朝灭亡后,宦官称帝,导致天灾人祸不断,又是战争又是瘟疫,战争夺走了无数壮年男子的性命,而瘟疫又让无数幼童丧命,并且瘟疫只在男童身上出现,壮年男子战死,幼小男童病死,只剩下一群妇人……」 「她们建立起了玉贞,女子称帝,女官当朝,让动盪的天下稳定了下来,可后世就因为她们是一群女子,便觉得这是一段屈辱史,所以把她们抹得干干净净,当世里哪一位豪杰,不是从先玉贞国女子胯-下生出来的,没有她们,哪来的你们。」 所以琅婳才会让玉贞国的女人都跑去江元,为江元男子生下孩子,再让孩子成为復国的武器。 她们被自己胯-下生出来的孩子灭了国,她们就要用这种方式来復国,狠狠地嘲讽回去。 「王朝更迭,周而復始,都是自然之道。」房青玄没什么好说的,他能理解琅婳的心情,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年的玉贞败了,玉贞便已成了歷史,再说那些也没了意义。 第121章 大势已去 琅婳勐然回头,发出诘问:「我光復玉贞有错吗?」 房青玄回道:「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站在琅婳的立场上,她们玉贞国的国民被驱赶到了太白山脉后面这一处贫瘠的地方,之前的歷史还被无情抹去了,她们自然想要復兴,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土。 站到元长渊的立场上,他们元氏已经统治那片土地百余年,元太祖用起义的方式,光明正大地夺来政权,他们就是那片土地上的正统,而玉贞则是前朝余孽。 可惜房青玄是站在元长渊的立场上,因此他虽然同情玉贞国的子民们,但是余孽不除,江元永无宁日。 第221页 玉贞国就像是一颗枯萎的风滚草,只要碰到一点水,就会重新活过来,生命力极其顽强,若是不能将其彻底剿灭,一百年后,江元的臣民们还会再遭受一次邪派乱国。 房青玄只想要江元的子民过上太平的日子,为此他不惜与挚爱变成血海深仇,甚至还打算自戕谢罪,一些都是为了大义。 琅婳很欣赏房青玄大仁大义,但她也得为了她的子民着想:「子珩,我若是用你来换江元的半壁江山,元长渊会答应吗?」 琅婳的气场很足,房青玄也丝毫不弱,他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琅婳,眼神冷而坚毅:「若是用我的尸身来换,少璟不但不会给你半壁江山,还会将玉贞夷为平地。」 曾经房青玄就跟学生讲过这么一个典故,一位诸侯为了美人,丢弃了一整座城池以及几十万百姓的性命,让敌军进入城内大肆杀伤抢掠,当时他讲完这个典故时,就有一名学生说自己也愿意为了美人放弃城池,结果当场就被他给训斥了。 房青玄跟学生讲那个典故时,都是带着批判的语气,他心中无比痛恨那位诸侯,所以他宁愿惨死,也不会让那样的戏码上演。 琅婳跟他对视:「你的命,我自然会好好保住,岂能让你变成一具死尸。」 玉贞国的国力远不如江元,她们在江元的部署被摧毁之后,更是无力回天,如老仙师所说的大势已去,眼下唯一能解救她们于危难的人,就只剩下房青玄,这是她们最后一株救命稻草,必须牢牢抓住。 琅婳殷红如血的唇瓣一勾,又道:「你可是元长渊的至宝,在你消失之后,元长渊就下了悬赏令,谁要是找到了你,直接加官进爵,并给予封地,若是可以的话,元长渊恐怕连皇位都愿意让出来,听闻他还在寝宫里给你弄了一个衣冠冢,每日都抱着你那堆旧衣,已多日都不曾早朝了。」 房青玄听完竟没有觉得惊讶,因为这就是元长渊会做出来的事,若是他当时真的自戕死在太傅府上,琅婳没有派公子把他带走的话,那元长渊肯定会反覆jian尸,想想都觉得可怕。 可怕之余,房青玄还很心疼,他知道少璟现在一定十分难过,一下失去两位至亲,肯定悲痛欲绝。 琅婳低头看着自己鲜红的甲片,玩味道:「我若是把你还活着的好消息告诉他,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话落,琅婳将饮玥叫了进来:「去把那位使者请来。」 不一会,饮玥就领着一人进来了,这人正是苏又卿,元长渊派他来出使玉贞国,可他一直都没消息,因为他被琅婳给关押起来了。 苏又卿被关了数日,以为自己再也回不了江元了,每日都在牢里吟诵诗歌,表达自己的思乡之情。 乍一看到房青玄这个熟人,他直接泪如泉涌,哭得像个孩子:「房兄!」 苏又卿要跪下,房青玄上前把他搀扶住:「苏兄,你受苦了。」 苏又卿抹了一把辛酸泪:「房兄,你是来接我的吗?」 房青玄嘆气:「我也是被抓来的。」 苏又卿再度泪崩,想与房青玄抱一会,但脑子里突然浮现出皇上吃醋发怒的脸,只得作罢了。 琅婳打断他们的叙旧:「你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后告诉元长渊,想要他的心上人,就用太白山旁边的汾州与忻州来换。」 房青玄暗暗给苏又卿使眼色,用口型说:「不可。」 苏又卿是个聪明人,一下就领悟了,可这让他有些为难,他若是不如实去跟皇上说明,到时害得房兄死于异国他乡的话,皇上必定会大发雷霆,诛他九族。 琅婳清声喊:「饮玥。」 饮玥上前:「在。」 琅婳道:「在子珩身上取一样信物,让使者带回去,交给元长渊。」 「是。」饮玥走到房青玄身边,拔剑出鞘,手起刀落,房青玄头上的玉冠掉落,髮丝如泼墨般散开。 饮玥用剑尖挑起房青玄一缕头髮,轻轻一勾,髮丝便断开了,她接住那一小绺头髮,交给苏又卿:「拿去。」 苏又卿捧着这一缕髮丝,双手止不住地颤慄:「这……」 琅婳扬起下巴,睨向苏又卿,端着腔道:「朕只给你十日的时间,十日之后,若是元长渊没有回覆,那么房子珩的命,就要不保了。」 房青玄披散着发,眉头微皱,不停用眼神暗示苏又卿。 苏又卿瞥了房青玄好几眼,被女帝警告了:「嗯?还不快去,十日期限一到,可就只能给房子珩收尸了。」 苏又卿躬着身告退,拿着房青玄的青丝,快马加鞭赶回江元。 为了不让房青玄自尽,琅婳把他绑了起来,关在偏殿里。 琅婳很有耐心地在偏殿陪着房青玄闲聊,目的其实是为了亲自盯着他。 一名侍女进来禀报:「陛下,几位郡王求见。」 琅婳坐在棋盘前,一个人下着棋,对面坐着的房青玄被五花大绑,动都动不了,也不愿跟琅婳聊,索性闭着眼,听到侍女禀报,他才睁了一下眼。 琅婳专注地看着棋盘,随口说:「让她们进来。」 人还没到,门口就传来了莺莺燕燕的说话声,几位郡王都是女子,房青玄很好奇,朝门口看去,只见赵氏姐妹穿着玉贞国的朝服走了进来。 赵氏姐妹看到他时,也是挺吃惊的,她们可没忘房青玄是如何害她们被抄家的,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第222页 赵家大姐一双漂亮的凤眼直直地瞪着房青玄,向琅婳请示:「陛下,这人能否赏给我们玩玩。」 琅婳对待赵氏姐妹很客气,若是其他男人,她可能直接就赏了,但是房青玄不行。 琅婳委婉拒绝了:「拿他能换江元的半壁江山。」 琅婳的意思也很明显了,房青玄一根毛都不能动,必须要以完璧之身还回去。 赵氏姐妹只能打消了主意,不能动,只能瞪。 房青玄被她们瞪得很不自在,干脆挪过身,背对着她们,他现在弄明白赵氏姐妹为何会帮玉贞復国了,琅婳一定是许诺给她们高官厚禄,让她们同男子一样在朝廷中有话语权,甚至是凌驾于男权之上。 女子被压迫了那么久,她们当然也想翻身。 房青玄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自己还活着,并且还能回到江元去辅佐君王的话,那他一定会想办法颁布一条新法,让女子也有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机会,还有就是把玉贞国被抹掉的那段歷史,编入正史里去。 赵氏姐妹与琅婳商议起拿房青玄换城池的事情。 她们害怕把房青玄还回去之后,元长渊会出尔反尔,反手再攻打她们。 所以赵氏姐妹提议,给房青玄下毒,她们拿着解药,就可以长久地威胁元长渊。 默默听着的房青玄:「………」 琅婳没有採纳她们的意见,让她们都退下了。 等她们走后,房青玄回过身来问琅婳:「她们的法子很好,陛下为何不用?」 「给你下了毒,元长渊若是记恨上了,更不会给玉贞好果子吃,他的秉性,你也是知道的。」琅婳早就通过太傅,摸清楚了元长渊这个人,知道对方就是个十足的疯批,发起疯来,屠城都有可能。 其实房青玄用不着亲手去杀掉太傅,因为元长渊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下去,而对太傅动手,毕竟身在帝王家,个个都冷血无情,只要触犯到自身利益了,亲生父子都能反目成仇。 元长渊曾说过「同性皆诛」这种残忍的话,足以证明他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有房青玄在他身边,安抚住了他暴虐的性子,所以老仙师才会说,一柔一刚,一阴一阳,才能天下大吉,只让元长渊一个人治理天下,只怕会成为下一个纣王,那时江元必亡,这也是太傅想尽办法要杀了房青玄的原因。 另一边,苏又卿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一刻都不敢停歇,跑死了五匹骏马,花了三日,回到元京。 苏又卿都来不及回府上,就直接进了宫。 在快要晕倒的前一刻,把那缕青丝交给了皇上,用最后的力气说:「皇上,房大人他在玉贞国…请…即刻发兵…」 这是房青玄的意思,苏又卿一路上都在迟疑,到底是按房青玄的意思禀报,还是按琅婳的意思禀报,最终他还是决定按前者的意思告诉皇上。 元长渊拿到那一缕青丝,珍重地闻了闻,上面确实是子珩的味道,一直隐忍没有掉落的泪终究还是落下了,他猩红着眼,气势磅礴道:「即刻召集十万大军,攻打玉贞国!」 为攻打玉贞国,江元早就做好了准备,粮草辎重率先运往前线,十万大军也在两日内在徐州集结完毕,元长渊御驾亲征,任命何小景和雷充为副将,清点完毕,即刻挥师西征。 元长渊穿上甲冑,拿着深渊重剑,带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往西边前进,房子珩,你完蛋了! 十万大军势不可挡,消息很快就传回了玉贞。 玉贞国内乱成一片,琅婳一开始也是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集结了一万兵马,这一万人里多数都是女子,只有少部分男子,饮玥被临时任命为镇国大将军。 房青玄被琅婳拉去阅兵,看到英姿飒爽的饮玥时,他想到了说书先生讲的女将军的故事,女将军的结尾是个悲剧,是否早就预示了琅婳与饮玥的结局。 琅婳望着铅灰色的天幕,长出了一口气:「老仙师预言出来之时,我就已经知道了结局,只是我不愿屈服,想要搏一搏,兴许能找到出路,经过多年努力,就在我快要看到曙光时,母皇驾崩了,我只得匆匆赶回玉贞继位,结果不久后,欧阳主公也离世,一切都在告诉我,大势已去,可我仍不甘心。」 房青玄看着那区区一万兵马,心中不忍,劝说:「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现在投降,便是背叛祖辈,努力了两百年,得给先辈们一个交代了。」 不仅仅是琅婳这么想,玉贞国上上下下所有子民,都是这么想,她们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復国而生的,復国是她们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为此她们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第122章 以身殉国 十万大军翻过太白山,来到玉贞国边境,全军在元长渊的带领之下,势如破竹,锐不可挡,乌泱泱一大片,让天地都失了颜色。 听着敌军唿声震天,气势恢宏地越过边境,径直朝着都城包围过来,玉贞国内的百姓,有些自发地拿起武器反抗,有些则携带家眷四处奔逃。 十万铁骑无情地碾压而过,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见了血的何家军,很快就杀红了眼。 何小景带领自己的何家军作为前锋,率先抵达玉贞国的都城,只见城门之上架起一排排的弩机,正瞄准他们。 随着一声号角,所有弩机一齐发射,一阵箭雨在上空铺开。 第223页 何小景咆哮着指挥:「列队!」 前面一排士兵快速将盾牌垒在一起,造了一面铜墙铁壁,挡住了这一阵箭雨,可弩机发射的速度极快,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让何家军损失了不少人。 等到弩机将箭都射完之后,何小景发起反攻,他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一声令下:「给我上!」 何家军朝着紧闭的城门跑去。 有的士兵搭起云梯,试图爬上城墙,有的士兵合抱大树,喊着口令使劲撞击城门。 第一批爬上云梯的士兵,被敌军用石头砸了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可士兵仍然前仆后继。 有三名小兵尤其壮烈,奋不顾身地往上爬,这三名小兵曾在徐州军营里与房青玄说过话,自从那次之后,他们心中就拥有了坚定的信念,想要为了房大人而报效江元。 这三名小兵相继爬到了城墙上,很快更多的士兵占领了城墙。 这时有人大喊:「开城门!快开城门!」 玉贞国都城的城门被打开,何家军沖入城内。 皇宫里,琅婳召集了一万人马,临时任命饮玥为镇国大将军前去迎战。 饮玥戴上头盔,率领一万兵马离开皇宫,与闯入都城的敌军厮杀。 何家军个个英勇神武,尤其是何小景亲自训练的精锐部队,虽说精锐只有三千,但是打一万,绰绰有余。 何小景把路打通了,元长渊率领大军很快便也来到了都城,加入了厮杀当中。 杀敌的事情,交给何小景和雷充,而元长渊的目标则十分明确,单枪匹马地朝着皇宫而去,金银元宝见状,知道皇上是要去找大人,他们立即跟上。 走到半路上,被一个穿着戎装的女子给拦住了。 饮玥坐在马背上,手中拿着一把红缨枪,闪着寒光的枪头戳在地面上,腰间还配了一柄做工精细的软剑,此刻正凌厉地瞪着元长渊。 元长渊看着她腰间的软剑觉得眼熟,很快认出来,她就是那次在元京城里刺伤他手臂的刺客,过招的时候,他就猜出那刺客应当是个女子,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 元长渊眯起眼,冷声道:「当初的一剑之仇还没报。」 「有本事就来报!」饮玥夹紧马腹,提着红缨枪沖了过去。 元长渊抡起深渊剑,挡住她的枪,再用力一掀。 饮玥被掀得往后仰,但很快稳住,再次进攻。 元长渊主动出击,一剑下去,将红缨枪砍成了两段。 饮玥迅速拔出腰间的软剑,可仍然不是元长渊的对手。 元长渊处在暴怒之中,一招一式都是狠劲,深渊剑压得饮玥直不起腰来。 元长渊垂头,高高睨着她,颈间青筋暴起:「房子珩在哪里?把他交出来!」 饮玥也发起狠来,拼尽全力推开元长渊的重剑,然后发出一声嗤笑:「只要你敢灭了玉贞,就等着你的心上人,同元庆帝一样血祭宫门,祭奠玉贞百万亡魂。」 元长渊额头青筋暴跳,盛怒地朝着饮玥胡乱挥剑:「你们敢!」 饮玥有些招架不住,且战且退,一路退到了宫门之下。 就在元长渊把饮玥斩到马下,要给其致命一击的时候,宫门之上有人出声制止:「住手!」 元长渊的深渊剑已来不及收回,削掉了饮玥的头盔。 头盔落地,饮玥一头髮丝披散,她认命地闭上眼。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女帝的声音,元长渊也停止了攻击,仰头看向宫门之上。 琅婳手中拿着剑,架在房青玄的脖子上,以一种威胁的姿态看着元长渊。 而元长渊满眼都是房青玄,他以为他的子珩死了,现在突然看到活生生的子珩,元长渊露出了孩子气般的委屈,抿着唇,红了眼,哪里还有方才的肃杀之气。 房青玄噗通一声跪地,对着元长渊重重磕头:「皇上,微臣有罪!」 「房子珩!」元长渊发出一声怒吼,这一声吼用掉了他全部力气一般,吼完后他有些无力,深渊剑都脱了手。 房青玄跪着不起身,因为他不敢与元长渊对视。 元长渊死死盯着房青玄,眼泪什么时候流出来了他都不知道,他就这么含泪看着房青玄,眼里没有恨意,只有怒气。 琅婳抓住房青玄的头髮,迫使他抬头去看元长渊,并把手中的剑,往房青玄脖颈上靠了靠,要挟道:「元长渊,你若是不即刻退兵,我便让他血溅当场。」 锋利的剑刃紧挨着房青玄白皙的脖颈,轻轻碰上,便划破了一道小口子,殷红色的血溢了出来,流入到衣襟里,元长渊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张失措地喊道:「住手!别动他!」 房青玄大喊:「不要退兵,我的命不值钱,死了便死了,只要史书上留有我一笔,我便死而无憾了。」 喊完,房青玄突然勾唇一笑:「少璟,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 话落,房青玄徒手抓住剑刃,往旁边一推,冲到了宫墙边。 知道房青玄的意图,元长渊一边怒马过去,一边嘶吼道:「不要!子珩,不要跳!」 琅婳也想要把房青玄给拉回来,可一切都晚了。 「少璟,我以身献祭,愿你高枕无忧,万福金安。」房青玄穿着一身白色的儒衫,像是天外仙客,飘然落下宫墙。 第224页 千钧一髮之际,金银元宝出现在宫门下,两人用轻功踩着垂直的宫墙,飞身上去,顺利地将房青玄给接住,并平稳落地。 金银元宝早就先一步抵达宫门,准备要营救大人了,所有的时机都是刚刚好。 元长渊也骑马跑了过来,金银元宝便借力,把大人送到了皇上手里。 元长渊赶忙张开手,一把接住。 房青玄还以为自己会粉身碎骨,结果一睁眼,看到了元长渊挂着泪痕的俊脸。 其实房青玄就是看到金银元宝在下面藏着,才敢往下跳的,但他刚才的举动,把他的少璟给吓坏了。 元长渊摁住他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房青玄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一下,元长渊便已探入他口中,霸道中带着一股狠劲,在他口腔里肆意搅弄,他愣了一会,回过神来,主动抬手勾住元长渊的脖子。 他们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吻了起来。 琅婳趁机架起弓箭,瞄准元长渊的头颅射去。 金银脚尖一点,跃到半空,徒手将那支箭给截住了。 元宝也没闲着,把准备偷袭的饮玥给拦住。 饮玥披散着头髮,与元宝打了起来。 金银元宝一同对付饮玥,饮玥被元宝一剑穿过腹部,她疼得脸容扭曲,发出一声怒吼,硬生生将元宝的剑给拔了出来,忍着疼痛,继续与金银元宝交战。 琅婳怎能继续作壁上观,脱掉一身繁复的朝服,穿上轻装,亲自去迎战。 房青玄脑子清醒过来了,推了推元长渊:「少璟……敌人还未除……」 元长渊暂时松开他的唇,单手搂着他的腰,将他护在怀中。 元宝适时地给他递上深渊剑:「皇上,剑。」 元长渊骑在马背上,一手护着房青玄,一手拿着剑,与敌军厮杀。 耳边刀光剑影,处处都杀气腾腾,房青玄依偎在元长渊怀中,只觉得很安心,他尽量不添麻烦,抱紧元长渊的腰身,避免在激战中被甩出去。 元长渊一剑砍下敌人的头颅,鲜血溅到了房青玄的白衣上。 元长渊索性把房青玄身上的白衣撕扯了下来,用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房青玄觉得莫名其妙。 元长渊说:「你身上都是别人的味道。」 房青玄一直都与琅婳待在一起,身上自然会沾染上一些。 房青玄:「………」 元长渊一面杀敌,一面垂头亲吻房青玄的发顶,这是他失而復得的至宝,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让房青玄离开他身边半步。 何小景和雷充已将敌军一万人马,杀得不剩多少了,他们赶到皇宫这边来汇合。 剩下的敌军都退到了皇宫里去,宫门也被关上了。 饮玥被属下抬到了大殿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琅婳蹲下身,将饮玥半抱起来,眼眶逐渐湿润:「饮玥。」 饮玥喉间含着一口血,颤抖着:「陛下,臣看不到您光復玉贞了。」 琅婳拿起饮玥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再矜贵孤傲的她,都还是掉下了眼泪:「在古寺里度过的十二载,是朕唯一开心的日子,若朕不是母皇唯一孩子,不用当这个女帝的话,朕只想与你常伴一生,可朕身上担负着復兴的重任,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饮玥大着胆子,仰头吻了琅婳的唇,只是简单贴了一下,便撤走了。 她们二人这么好多年来,都未向彼此坦诚过,因为她们背负着復兴的担子,所以她们心照不宣地将情愫藏了起来,直到现在才敢说出口。 能听到琅婳说想与她常伴一生,饮玥就已无怨无悔了,她含着笑,用最后的力气说:「陛下,臣…未能守住家国,先一步下去,向先祖请罪了……」 琅婳抱着饮玥的尸身,放下了自己身为女帝的尊严,发泄似地大哭出声,为何她们要一出生就带着那么重的怨念,下辈子她们只想要为自己而活。 皇宫外,何家军已经撞破了宫门。 琅婳将饮玥的尸身抱到殿外,她遣散了宫里的女官,愿意留下的,就与她一同战到最后,不愿留下的,可以带走宫里值钱的物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等元长渊带领大军闯进皇宫的时候,宫内大部分人都跪下主动投降了,而琅婳身边就只剩下几十个护卫。 房青玄知道琅婳宁死也不会投降,可他还是想要过去说两句。 元长渊不肯让他去,但房青玄还是执意下了马,朝着琅婳走过去了。 元长渊也跟着翻身下马:「子珩,回来!」 房青玄像是没听到,走到琅婳面前。 琅婳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看着房青玄笑了:「你想与我说什么?」 房青玄并不畏惧琅婳手中的剑,往前走了几步:「我会把玉贞国被抹去的那段歷史,编入正史中,也会善待玉贞国的子民,并颁布新法,让天下所有女子都有机会考官,从此无需遵从夫纲,能以自己为纲。」 琅婳把剑收了回来:「多谢。」 元长渊刚想动手的,见琅婳收了剑,他也暂时收住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琅婳缓缓把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打算自刎。 房青玄没有去拦,琅婳要以身殉国,才能对得起先辈们,这是她最后的荣耀。 房青玄不忍心看,回过身去,背对着琅婳:「玉贞国已成歷史,未来将由我们书写。」 第225页 「好。」琅婳答应了,这么多年来,她负担得太多,实在太累了,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琅婳自刎了,她身后那几十个忠心的护卫,全都跪下来痛哭哀嚎,然后一个接着一个都殉国了。 元长渊上前来,抱住房青玄:「子珩,我们回家吧。」 第123章 正文完 房青玄顺势靠入元长渊怀中,如释重负般长嘆一声,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就在他刚松懈下来不到一会的时间,便听到元长渊裹挟着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如魔音般响起:「接下来,该将你我之间的帐给算清了。」 房青玄的背嵴立即僵直,想要逃,可是已来不及了,元长渊的手就像是铁钳,箍在他腰间,一步都离不了。 还不等房青玄开口求饶,元长渊便将他打横抱起,翻身上了马背,朝着江元的方向驰骋。 马儿跑得飞快,房青玄有些害怕,只能往元长渊怀里缩。 元长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揽着他的腰,等跑到无人的地方之后,才稍微放慢速度,然后撩起房青玄的后摆,粗鲁地撕下里边的亵衣,再将撕下的碎布叼在嘴里,咬着牙,冷声问:「房子珩,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房青玄抓着马鞍,心虚道:「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元长渊吐掉嘴里的碎布,低头咬上房青玄的后颈,在那一块软肉之上,又啃又吸,就这么含着那块软肉说话:「怎么责罚?」 房青玄颤慄着:「请…请皇上随意处置……」 元长渊很不客气地开始了自己的处罚。 雄霸天如十万大军一般,势如破竹,锐不可挡,径直地穿过了层层叠叠的阻碍,抵达了最深处。 此刻马儿已经离开玉贞国,踏入了江元境内,房青玄看到这片熟悉的故土,流下了滚烫的泪。 元长渊摸到他脸上有泪水,便明知故问道:「怎么哭了?」 房青玄带着哭腔:「少璟,慢…慢一些…」 「这匹马是我精挑细选的,名叫疾风,一日千里,这已经是它最慢的速度了,子珩,忍一忍。」元长渊将房青玄的脸掰过来,吻干上面的泪,并耐心地哄着,看似温柔,实际残忍。 来到江元境内后,便没有那么荒凉了,逐渐出现一些小村庄,偶尔会碰到一两个农夫或村妇,他们看到元长渊穿着甲冑,器宇不凡,以为是哪位将军,便都会跪下行礼,不敢抬头乱看,等元长渊走了,他们才敢打量其背影,再啧啧称赞,说一句少年将军鲜衣怒马,谁敢与其争锋。 房青玄羞得把头埋进元长渊胸前,用披风把自己完完全全遮盖住,就怕被人看出来,每当碰到人,他都得死死咬着唇瓣,才能不发出羞耻的声音。 忍了许久后,房青玄才哭求道:「少璟…够了…」 「你抛弃我时,那么干脆,我怎能轻易放过你。」元长渊这时候才露出自己暴戾又阴暗的一面。 房青玄瞬间哑口无言,心中多有亏欠与内疚。 元长渊用最兇狠的表情,说出最没骨气的话:「从今以后,你休想再抛下我。」 房青玄莫名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然后抬头亲上去:「好。」 再也不会了,这辈子他要与少璟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回到元京,元长渊没有举行宫宴,而是与房青玄在寝宫里待了七天七夜,连早朝都没有去。 元长渊一遍又一遍地在房青玄耳边逼问:「房子珩,你做不做我的皇后?」 房青玄的嗓子都已喊得沙哑,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他每次晕过去之后,都会被元长渊再度折磨醒,这几天过得昏天暗地、浑浑噩噩,每当他以为会结束的时候,元长渊又会玩起新花样。 寝宫里还摆着一具黄金棺,是元长渊为房青玄打造的,本来是个衣冠冢,而现在他们双双躺在其中,因里面过于逼仄,他们只能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元长渊身躯高大,躺在这具为房青玄量身打造的棺材中,还需要屈起腿,但他丝毫不觉得窄,反而很喜欢待在这里面,可能是因为房青玄离开后,他在这具棺材里躺习惯了,所以已经适应了。 元长渊亲吻着房青玄的唇,把那两片早就肿起来的唇,弄得更加红肿,嗓音低哑道:「子珩,等死后,我们就这么埋着吧。」 房青玄可不想让贼看到他们现在这副样子,便说:「像先帝和先皇后一样,葬在同一个墓室里便好。」 元长渊咬着他的唇:「你不在我面前,我死后会不安心。」 房青玄:「………」难道只有像现在这样交融在一起才安心吗? 元长渊硬是逼着房青玄同意这么下葬。 房青玄无奈只好答应了。 元长渊一点都不犹豫,当天就写了一道密诏,死后要与房青玄共用一个棺椁,甚至连以什么姿势下葬都写得清清楚楚。 房青玄看到这道密诏,直接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不敢去想像多年后,最先看到这封密诏的大臣会是什么表情,而且那时候他们都已经老了,雄霸天还能雄风依旧吗? 房青玄不想因为这封密诏,让自己死后名节不保,只得去哀求元长渊重拟一份。 元长渊说什么都不改,他就是要与房青玄这么下葬,因为死的时候羁绊深一些,来世便能重逢,所以下葬时,他一定要进入到最深处,留下最深的羁绊。 第226页 房青玄听完元长渊的解释,无言以对:「………」 那都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用不着现在就操心。 见元长渊执意不改,房青玄也只好放弃劝说。 · 皇上已经七日都未走出寝宫了,除了小旺财能进入送一日三餐之外,其他人都不得入内,就连何鹤来了,也被拦在了外面,所有的政务都暂时交由江淮民处理。 江淮民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要安置玉贞国的子民,一边要对将士们论功行赏,还要处理江元那些沉疴,比如地方豪强等问题。 由于没了顺应天道派在背后当搅屎棍,再加之顺应天道派的老巢都被灭了国,那些豪强们失去了依仗,哪里还敢与朝廷对着干,很多地方的豪强都主动配合丈量田地,手里有多少地,就老实交多少税。 现在是秋收之后,正是收税的时间,今年收到的税银是往年的五倍不止,国库充盈了,朝廷就能更好地大力实行改革,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各方势力牵扯阻碍。 江元此刻百废待新,只等着皇上批准,便能开始一系列轰轰烈烈的变革,可是已经过去多日,皇上的人大伙都还没见着。 皇上没来早朝,朝廷里无人敢有异议,背后嚼舌根子的也没有。 因为与皇上共赴春宵一刻的人是房青玄,而朝廷里全都是房青玄提拔上来的人,所以没人在背后乱说,反而都在由衷地祝福他们能重归于好。 当初房青玄杀了太傅后,便人间蒸发了,他的党羽们都吓破了胆,人人都在为他担忧,怕皇上会一怒之下诛他九族。 毕竟房青玄杀的人是太傅,那可是圣上之师,而且皇上向来尊师重道,把太傅看得与父皇一样重,杀太傅无异于是惹上杀父之仇,诛九族肯定是逃不过的。 所有人都觉得皇上不会饶过房青玄,可事情却完全相反。 皇上不但没有牵连整个房氏,甚至在寝宫里弄了一个衣冠冢,并赐谥号为「文正」,这可是文人死后最高的评价,但因为皇上不相信房青玄真的死了,所以谥号并未宣告,只有江淮民等几位大臣知道。 房青玄以忠义之名杀掉太傅,不管是现世还是后世,都不会对他这一举动进行批判,如他遗书中所说,太傅乃是邪派之主,不除不能安天下,皇上若是因此诛他九族,必定会留下骂名,好在那样的事情并未发生。 欧阳归三番五次地要置房青玄于死地,元长渊其实早就忍不下去了,他本打算把太傅送去郊外山庄上,并叫些人监视太傅,让他老人家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从此颐养天年。 可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在元长渊还没来得及行动之前,房青玄就已经先动手了。 太傅的死,元长渊一点也不恨,他只怨自己没能早些把太傅送去山庄,如此一来,房青玄便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子珩,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元长渊坚持不懈了七天,房青玄在晕过去之前,胡乱答应了,说了一声好。 翌日,房青玄还未醒来,元长渊便已起身去了政事堂,一大早就把群臣召集起来,商议国家大事,他,要立后了。 皇上立后,这可是头等大事,群臣自然喜闻乐见。 元长渊又说:「子珩品性高洁,德才兼备,是后位当之无愧的人选,诸位大臣有异议否?」 众大臣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反对,也无人敢附议,立男子为后这件事,实在过于超前,搞不好就会在史书上留下骂名,还会被后人拿来反覆嘲讽。 就在元长渊打算不顾众臣反对,直接宣布册封之时,江淮民站出来了。 江淮民第一个出列,撩起朝服,俯身跪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元长渊反应过来,大笑道:「重重有赏!」 江淮民这么有眼力见,直接让元长渊放下了之前的那些恩怨,豪迈地赏了江淮民五百黄金。 其他大臣也赶紧跟着跪下来道喜:「恭喜皇上。」 元长渊大手一挥:「赏!都有赏!」 江淮民微微抬起头来:「皇上,若是直接册封房子珩为后,怕是会惹得天下人闲话,需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元长渊笑容不减:「首相有什么妙招?」 江淮民不急不慢地说道:「那位老仙师在江元各地游歷多年,其人在民间有些名气,百姓把他当成天人降世,他说的话必然能让人信服,皇上只需把他封为国师,再借他之口,让他说出立男子为后,是天神的旨意便可。」 元长渊听取了江淮民的建议,把那位老仙师召来,封为国师。 老仙师不卑不亢地跪下谢恩,还不等元长渊开口,就说道:「老朽昨夜观天象,紫微星入庙,是大吉之相,可紫微星身边少了一颗辅佐的星耀,便由吉转变为了凶,需要立男子为后,补上那颗星耀,才能呈现吉相,请皇上立即封后,让天下大吉。」 元长渊听完大赞:「国师乃真仙人也!」 老仙师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民间,百姓们一开始觉得很荒唐,可当听到皇上要立的人,是房青玄房大人后,就不觉得荒唐了,因为小话本上早就写了,所以百姓觉得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加之老仙师这么一说,就更觉得这是天意了。 立后一事,很快就变成了顺应民意。 都成了顺应民意了,房青玄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第227页 大婚之日,房青玄换上一身金丝满绣的大红袍,头戴金冠,腰上配着那枚做工极其讲究的凤凰玉扣,华丽耀眼,与他往日大相迳庭,现在的他像是一块被打磨到了极致的美玉,让人惊嘆。 金银元宝在旁边看着,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唿吸。 元京城内,千里红妆,几十辆贴着囍字的马车,沿途撒喜糖,小孩们根本不用抢,完全捡不过来,口袋里塞得满满的,只能用衣摆来兜。 元长渊也穿着一身大红喜袍,上面用金丝线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尊贵又俊美,他一刻都等不及,抱着房青玄就出了寝宫,前往祭坛。 房青玄挣扎着:「皇上,这太没规矩了。」 元长渊霸气道:「我就是规矩。」 文武百官已经在祭坛那等候多时了,元长渊抱着房青玄从百官面前走过去,一步步上了祭台,两人站在祭台上,携手面向群臣,接受群臣朝贺。 老国师立在后边,高喊道:「双龙出世,天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