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与天涯》 第1页 [现代情感]《白马与天涯》作者:桑文鹤【完结】 简介 成为繁星巷的「猪肉通」以前,杜瑞通的目标是成为一名有编制的警察。可好兄弟徐歌的被害却让他的人生轨迹被永远的改变。 二十年来,他一边卖猪肉一边苦苦追寻徐歌死亡的全部真相,一个叫游佳的神秘女人的出现给杜瑞通的追查带来了新的方向,与此同时,城市里发生了新的命案…… 如拼图般散落在二十年光阴里的不同事件,能否在杜瑞通的追寻里被拼凑出原貌吗?而真正的原貌又是什么? 第1章 楔子 她记得那是个雨天。天上落下的,是如诗中描写的那般美丽又让人舒服的细雨,每一粒水珠都泛着光泽,每一缕空气都带着被它洗刷后的清新和甜味。她和身边的男孩心照不宣地绕了远路,脚步也越来越慢,高高的男孩举着伞,伞倾向她,他自己的身子被雨淋湿了大半。她知道这是他在笨拙地向自己表露爱意,于是她也回应似地说:「你也进来点,别被淋感冒了。」说着她自己也往男孩的身边靠近了一些。对于自己来说,这样的行为已经是非常大胆了,她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她一点也不敢看他。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河堤边的公园,因为下雨,周围没有什么人。男孩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她走出去两步,也停下来,回头问他,「怎么了?」男孩望着她,眼睛里是波光粼粼,像是伞外面的雨水也落进了他的眼睛里那样。他走了过来,没头没脑地说:「夏天快来了。」 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现在的空气里,泛着隐隐的春天的暖意,除了这个,还有男孩离她越来越近的嘴里薄荷糖清凉的味道。她闭上了眼睛,男孩也闭上了眼睛,她感觉自己在微微发抖,但是心里充满了幸福。 那天她回家有点晚,一进门,妈妈就扑过来,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又说爸爸担心你,差点就要找去学校了。她的目光跃过妈妈,看到了坐在沙发角落里正低头看报的爸爸,他面前的菸灰缸里已经堆满了菸头。爸爸的茶色眼镜很大,让她看不清楚爸爸有没有皱着眉头。但她知道爸爸上个星期才刚刚说要戒菸,今天破了戒,怕是已经因为自己晚回家的事情生了大气。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说,「爸,我今天出门没带伞,回家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我就去躲了一阵子雨,所以回来晚了。」 爸爸没看她,嗓子里发出一声「嗯」,算是回应。妈妈又过来,让她赶紧洗手吃饭。她端着碗,把粥往自己肚子里灌的时候,妈妈就坐在餐桌的另一头,带着有点忧心忡忡的神色望着她。 自从四年前姐姐病逝以后,妈妈就经常用这样的表情望着她。她就剩自己一个了,自己就是她全部的指望。妈妈经常这样对她说。 姐姐死的时候十五岁,她十一岁。这个家已经过了四年没有姐姐的日子。姐姐漂亮能干,是团干部,是三好学生,是文艺骨干,对谁都是热情友善。可偏偏这么完美的姐姐却被查出来了急性白血病,病症兇险,住院不到三个月就死了。 她想姐姐,但也在心里知道,如果姐姐还活着,那爸爸妈妈还会如同过往姐姐还在的那些年一样,永远更爱姐姐。现在他们对自己比以前姐姐还在时好了很多,除了自己毕竟是他们生出来的以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姐姐死了,他们只剩了她这一个孩子,所以他们没得选了。 做完作业后,她关灯睡觉,已经过了十一点,但她还是没有多少睡意,她又想起发生在傍晚伞下的那个初吻,忍不住不断回味。她觉得自己心底的汪洋还在滚热地发烫,她快乐地几乎就要笑出声来,她用被角紧紧地掩住自己的嘴,她不能发出一丁点会让父母警觉的声音。辗转反侧了一阵,她蹑手蹑脚地起来上厕所。夜很静,她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听到对面父母的房间里,传来两个人的低语。主要是爸爸在说,妈妈只是答应。 「她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爸爸说。 妈妈嘆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爸爸说。 「那,那怎么办?」 「我真想打她一顿。」 「别,别打她吧……」 父亲又嘆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当初听了那个算命的,说第二个肯定是个儿子,那也不会留下她。结果还害的你大出血,差点没命了。」 妈妈已经哭了。 「不行,我真的得想个办法,要不然这个孩子就算是毁了。」 妈妈呜咽着说,「我真想珍珍。」 珍珍是姐姐的小名。 她又站在午夜的黑暗里听了一阵,然后悄无声息地缩回了自己的屋里。她手脚冰凉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初吻,却开始为自己刚才回味初吻时胸口里涌起的兴奋和雀跃而感到羞耻。 「淫荡」。她听到爸爸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自己只有十五岁,是已经可以承载这个形容词的年纪了吗? 这件事后来没人再提,她按部就班地上学回家,只是偶尔她会捕捉到饭桌那头,妈妈带着复杂神情投射过来的眼神。她问妈妈怎么了,妈妈总是会立刻换上一张故作的笑脸,然后温柔地让她多吃一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她知道妈妈有事情瞒着她,就像她也有事情瞒着妈妈一样。半个月前学校让缴资料费,因为已经是期限的最后一天,所以她不得不回家去取,到了家她才想起来妈妈回了姥姥家,这几天都不在。她本想转身下楼,却听见屋里传来本该在单位上班的爸爸的声音。他的声音,和一个女人的声音揉在了一起。那是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十五岁的她是明白的。 她如遭雷击,双脚如铸铅般无法动弹。缓了好一阵,她才听到屋内男女欢愉的声音停了下来,只有一个女人喘着粗气娇滴滴地说,「你刚才好棒。」然后是爸爸,他说,「你也是。」 那个声音绝不是妈妈,她知道那个声音,是和爸爸坐在同一间办公室的一个阿姨。她的办公桌和爸爸的并在一起,两个人只要一抬头,就能四目相望。那不是他们故意为之,整间大办公室的桌子都是这样并在一起的,但不知道在爸爸和阿姨的心里,会不会把它当成是命运的一种暗示。 她强迫自己收拾好心情,然后下了楼。还好自己的家在单元楼的最顶层,与他们家住对门的任奶奶年事已高耳朵也背,所以爸爸才敢发出那么猖狂那么原始的声音。 她没有立刻回学校,因为她今天必须得缴材料费,她等在单元门口,听到两个人下来的脚步声时,她赶紧跑回单元楼的旁边,然后再装模作样地往楼道口走。爸爸见了她吓了一大跳,茶色眼镜还是没能完全遮挡住他慌乱的眼神。 「你怎么没去上课?」他口气夸张地问。 「爸爸,老师让我们缴材料费,每个人三十块,我忘记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她说,又望了望爸爸身边的阿姨,「张阿姨好。」 「你好。」张阿姨说,穿着连衣裙的她看起来很美。 爸爸从口袋里摸出三十块钱给她,「你张阿姨是来家里取会议资料的。」然后一挥手,「行了,你快回学校上课吧。」 她接过钱,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淫荡。」她又想起了这个形容词。这个词放在现在的场景里,是不是才更恰如其分呢。 几天后妈妈从姥姥家回来,爸爸关切地揉着妈妈的肩膀,询问她姥姥的病情。这是她所见过的爸爸对妈妈做出过的最亲昵的举动了。妈妈感激地说姥姥好多了,又说这几天爸爸又是上班又是做饭管孩子也是辛苦了。她享受完爸爸五分钟的按摩后就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这里本来就是她的战场,是她的全部。已经好多年了,她早早地就办理了病退,一开始,是为了好好地照顾总是不断生病的姐姐,现在她自己的身体似乎也真的是不好了。她总是看起来很累,脸色苍白,头髮变得稀疏,人也越来越瘦,就算她薄薄的身体还能够承受住很棒的爸爸,可爸爸也不愿意给她很棒的表演了。毕竟每天坐在爸爸对面的爱穿漂亮连衣裙的阿姨,面色红润,唇红齿白,头髮是大波浪,身材如曲线一般曼妙。 她没有告诉妈妈自己听到看到的事,因为她不想断了妈妈的生路。作为一个早熟的少女,她早就看明白了这其中的一切,妈妈没法离开爸爸。离了爸爸,她就连活下去恐怕都很难。所以不告诉她,是为了保全她,而不是保全爸爸。 但她对自己的初吻也不再有任何的负罪感。她和那个男孩打得火热,荷尔蒙如火山迸发般不可收拾,初吻后是再吻,然后是舌吻,接下来是隔着衣服摸一摸,然后是手直接从衣服边缘里伸进去。到了几个月后终于被他们找到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两个人去了火车站旁边骯脏的小旅馆。 这件事没有想像中那般的美好,笨手笨脚的男孩让她除了疼以外没有任何的感觉。男孩从她的身上爬起来,看着她失望的神情,有点懊恼地说,「对不起,下一次会更好。」但他们没有等到下一次,两个人刚手牵着手从小旅馆的那条后巷里出来,就看到了脸色铁青的爸爸。 她叫了一声,「爸。」站在她身边的,原本握着她的手的男孩,就在那一瞬间,放开了她的手。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似乎是一切的开始。那天没有下雨,但很久之后,当她躺在黑色屋子的地板上,当她终于有长长久久的时间来回忆来清算这一切的时候,她总是会想到初吻那天的那场雨。但初吻那天也不是开始,在那之前的很久以前,在某些她还毫无知觉甚至尚未参与的时刻,有些种子就早已被深深地埋下。 恭喜开新文!这个楔子肯定又是一个有意思的伏笔~ 大大又开新文啦,恭喜! 恭喜大大开新坑咯! 期待 投至100 来晚啦 等不了完结了,开始看啦,沖呀!!! 开始追咯 很好看 开看啦 第2章 杜瑞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成个卖猪肉的,就跟他当初压根没敢想自己会当上警察一样。 之所以没敢想,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的体格从小就弱。在他们那一拨一起长起来的孩子里,他的体格一直偏弱,后来到了发育期,别的男娃蹭蹭蹭地窜个儿,他就是不见动静。他妈秦育华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做营养餐,又是炖猪蹄又是红烧排骨鲫鱼汤,不知道的人光看他们傢伙食还以为有谁在坐月子。可诸多努力却都收效甚微。杜瑞通依旧瘦得像个义大利电影里出现的战乱,每次杜瑞通出门上学,秦育华都得忧心忡忡地嘱咐,「通啊,路上可一定得跟小歌一起走啊,别落了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最近路上有不少流氓专门拦路抢劫中小学生。杜瑞通虽然已经上了高一,可他的样子和有些上初中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截道这事秦育华是从管东红那听来的,管东红是秦育华的结拜姐姐,管东红的二哥是派出所的副所长,所以辖区里有什么阴暗角落,有什么风吹草动,管东红总是能在第一时间从她二哥那儿知道。管东红比秦育华早两年结婚,嫁的是徐德亮,后来生了个儿子叫徐歌。 徐歌比杜瑞通大两岁,初中还没毕业就长到了一米八。秦育华给杜鑫良抱怨,说怎么人家儿子长那么高的个,咱家杜瑞通却跟个虾米崽子一样。窝在沙发里看报的杜鑫良说,「你也不看看徐德亮家里是什么身高,这是遗传基因你懂不懂?」 杜鑫良没说错,徐德亮家里弟兄几个,个头最低的大哥也有一米八。徐德亮祖上是东北人,在他爸那一辈因为支援三线全家迁至西北,在小城里和其他热血青年一起从无到有建起了标准件厂。标准件厂的家属院就在杜鑫良工作医院的家属院对面,两家人经常走动。两个娃更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 杜鑫良是南方人,上的是医科大学,毕业以后服从分配来到了秦育华所在的城市,后来俩人经人介绍认识结婚。杜鑫良聪明勤劳,脾气也好,就是个头不高,满打满算刚过一米七。秦育华个头儿也不行,穿上高跟鞋勉强能混个一米六。俩人生出来的杜瑞通自然很难打破遗传规律。老一辈的人为了安慰杜瑞通,都说,没关系,个小,脑瓜子机灵,浓缩的都是精华。可杜瑞通似乎也没能继承父母的聪明才智,杜鑫良正规医科大学毕业,秦育华也上过中专,在那个两口子也算的上是知识分子了,可杜瑞通的学习成绩一直中等偏下,高考后勉强上了个大专。别人上了大学都是翻身农奴把歌唱,杜瑞通不行,他得准备专升本。秦育华每次给他打电话除了让他按时吃饭睡觉少上网吧打游戏之外就是嘱咐他不敢放松学习,要好好复习,要一鼓作气一朝扬眉。 杜瑞通握着听筒,在电话里问秦育华徐歌最近怎么样,秦育华嘆了口气,「哎,前两天见,瘦了不少,你徐伯也刚出院。不过徐歌警校快毕业了,到时候应该能顺利分到繁星路上班。」杜瑞通「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失去挚友的妈妈。 那个时候管东红刚过完七七,她去菜市场买菜,过马路的时候让一辆拉煤的车给撞了,人没来得及到医院就不行了。徐德亮大病一场,去杜鑫良上班的医院里挂了好几天的丹参。秦育华含悲忍痛帮着管家人和徐家人一起给管东红料理了后事。接到通知的徐歌从警校赶回来奔丧的时候,吃住也都是在马路对面的杜鑫良家。秦育华跟单位请了几天假,跑前跑后的,得照顾住在家里的干儿子徐歌的温饱,还得给在医院住院的干姐夫徐德亮送饭。 等到杜瑞通从学校回来给管东红上坟的时候徐歌已经回学校了,警校毕竟纪律严。等到两个人再见面,已经是杜瑞通大三的暑假,他顺利升本,虽然学校不太理想,可总算学歷从大专变成了本科。徐歌问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是继续考研,还是出来找工作? 杜瑞通说不想再学再考了,学怕了也考怕了。徐歌问他,「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杜瑞通说,「说实话,想过,但是一团浆煳,根本想不清楚。实在不行就买套西服去跑招聘会呗,看哪家不开眼的单位看上我了就跟人家走去给人家当牛做马。」 徐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杜瑞通上下扫了一眼徐歌,他穿着警服,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自己跟他没法比。他低下头,说,「有的时候还真挺羡慕我爸那一辈的人,那会大学毕业还包分配呢,人生大事也都可以依靠组织,现在大学毕业顶个屁,屁也不是。」 徐歌跟着他苦笑了几声,安慰他打起精神,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这个哥。杜瑞通点点头。 他记得自己上初中的时候,有的礼拜天,会跟附近技校的娃们一起踢球,他虽然个子小,但身手敏捷球技好,嗖嗖嗖带球过人的样子很飒,技校那伙人玩不过他,就过来找茬儿,过个嘴瘾,一会说他长了个鸡胸,一会说他像个瘪三,还有人说他这么小的个子,怕是那玩意儿也跟只有花生米那么大。反正怎么难听怎么说,就是想激他动手,只要杜瑞通先动了手,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开干了。 可杜瑞通就是嬉皮笑脸地听着,因为他知道压根不用自己出头。后来那几个人还是先动了手,过来推搡他,撩拨他,又是揉他的头髮,又是勾他的下巴。还是徐歌没法忍了,他一出手,就把那几个人弄的是服服帖帖。后来他们不服,组织了人去俩人的中学门口堵人,徐歌不想把事闹大,就给二舅打了电话,好几个片警一到现场,那些混混就作鸟兽散,从此知道这俩人有后台,惹不起。只是打那以后技校的那帮人再也不愿意和杜瑞通一起踢球了。 杜瑞通大学毕业,找工作四处碰壁,不得已闲晃了半年,杜鑫良担心他这样下去会混成个废人,四处给他想办法,后来还是徐歌的二舅管志成说,派出所里有两个辅警的名额,看杜瑞通愿不愿意去。如果愿意,可以先报名,后面还要考试还要面试还要体检,让他抓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杜瑞通对当辅警这事没什么期待,但也不反感,有个事干总比天天在家被父母念叨着强。他去上班的第一天秦育华还是站在他背后嘱咐他,让他有事别单独行动,要和小歌一起。 杜瑞通当辅警的第六个月,管志成被调到了刚由县升成新区的凰吉新区的派出所当所长,离繁星巷开车也得一个多小时的路,临走的时候他嘱咐徐歌,让他好好干,带着点杜瑞通,也让杜瑞通抓紧时间复习,辅警不能当一辈子,还是得考个正式的编制才行。 徐歌帮杜瑞通找来教材,还找了个从辅警考上来的前辈来跟杜瑞通交流经验,一番操作下来,杜瑞通信心满满。那年的春节,他在春晚的倒计时里暗暗许愿,新的一年,要努力,要进步。他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自己不再是辅警了。 从某个方面来说,他的许愿确实成真了。到了第二年的春节,家里没人庆祝。他离开了派出所,胳膊上扎着黑箍,从此和警察生涯告别。 大年初五一开市,他就拉开油腻腻的捲帘门,成了繁星巷农贸市场里一家卖猪肉的商铺的老闆。当辅警的那一年,短暂得像场梦。 现如今,年近四十的杜瑞通眯着眼睛,靠着黏煳煳的椅背抽完了指间的那半支烟。今天的肉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铁钩子上的两条细熘的。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日历,尽量将自己从回忆里抽离,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像是恍个神的功夫,小二十年就过去了。 这是自己卖猪肉的小二十年,也是徐歌被杀后的小二十年。 手机响了,接起来,是强碧云。她在电话里问杜瑞通,说自己明天有点事,没法过去了,问后天再去店里行不行。 杜瑞通说,「行吧,只是我明天中午就得去高铁站,你后天来了就自己开门吧。」 强碧云说,「行。」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杜瑞通说,「事情顺利的话,应该大后天中午就回来。」 强碧云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强碧云曾是徐歌的女朋友。在徐歌的追悼会上,杜瑞通才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嫂子。她和徐歌本来准备十一的时候结婚的,可到了十一的时候,婚礼却成了追悼会。杜瑞通只敢看她一眼,就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没脸见她。徐歌死后,过了好几年,她才肯出去相亲。后来嫁给了张铸辉,俩个人从她生下张羽欣的那年就开始吵,拖拖拉拉的,两年前终于离了婚。 杜瑞通知道,这过去的小二十年,对于强碧云来说,也是混乱萧瑟的小二十年。除非能抓到杀死徐歌的那个人,否则,他们接下来的二十年三十年,怕是还得这样过下去。 杜瑞通把手机塞进兜里,勐嘬一下,吸尽最后一口烟。 加油填坑,养肥了一起看,过足瘾。 好看,养肥点再看。 好强大的回忆之网!三票已投!好好看! 匆匆而过的二十年,其实也很煎熬,只不过无人吐露心声, 从小长大的情分,是真兄弟,是很难割捨的,而且还是被杀,哭死 妈耶,一下子好多人物,好多名字我的笨脑袋瓜都记不住 第3章 梁宝琳找来的时候杜瑞通还没回来,就强碧云一个人在看铺子。她正忙着擦洗案板,余光里见有人进来,以为来了顾客,赶紧说,「今天生意好,只剩下这些了。」手机械地指了指案台上的几块碎肉,「这些熬汤,揽哨子都美得很,都要的话送你大葱。」 来人说了话,「小云,是我。」 强碧云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过脸去一望,是梁宝琳。她赶紧叫,「婶子。」 梁宝琳笑了笑,强碧云把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然后找了个长脚凳给梁宝琳坐。 梁宝琳坐下,强碧云又忙着去找一次性的纸杯子给她倒水。梁宝琳摆摆手,「小云,不忙了,我一点也不渴。」她四处打量了一下不大的铺面。 强碧云苦笑了一下还是把装着纯净水的纸杯子递到梁宝琳手里,「婶子,这个地方不好找吧。」 梁宝琳点点头,问,「就你一个人?他没在?」 强碧云知道她问的是杜瑞通,「他出去收帐去了。」又看了看手机,「应该快回来了。」 梁宝琳「哦」了一声,喝了几口水,开始没话找话地问强碧云张羽欣的事。强碧云说,「这几天孩子跟着爷爷奶奶出去旅游了。」又在手机上找了几张刚收到的照片给梁宝琳看。梁宝琳接过手机,一边看一边不由地赞嘆,「真好,这孩子长得真好。」 她低下头看照片的时候,强碧云注意到了她头顶的髮根有了明显的白色,估计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没有看到。她是知道梁宝琳的,从自己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这个人是多么地注重仪表。现在虽然上了年纪,可每个月还是会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在美容院里,不认识她的人根本就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梁宝琳是张铸辉的三婶,虽然自己和张铸辉的婚姻破裂了,但强碧云还是承认梁宝琳这个三婶的,她对自己一直都很好,当初她和张铸辉闹离婚,梁宝琳还伤心地跑过来两头劝,比张铸辉的爹妈还上心。 去年强碧云的母亲去世了,张铸辉和他父母都没来,倒是这个三婶送了花圈,后来丧事办完后的几天,又来找了强碧云,说毕竟她是张铸辉的三婶,不知道出现在强家的丧礼上合不合适,所以特意现在才来看看强碧云,让她别怪自己。强碧云握着她的手,对这个三婶很是感激。虽然她自己在张家的时间不算太长,那几年也不算幸福平和,可梁宝琳算是这段时光里值得她珍惜的相遇和亲缘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强碧云离,除了去交接孩子之外,和张家的人甚少走动,离婚伤筋动骨,张铸辉那边的亲戚也都难免地自动站队到他那边,只有这个三婶,说起他们俩的离婚,次次都是向着强碧云。她这个婶婆对张羽欣也是真心的好,好几次还专门来强碧云家看孩子。梁宝琳没有女儿,丈夫几年前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儿子跟她算不上亲近。 离婚后,强碧云的工作也出了点问题。公司业务缩水,裁员的时候把她裁了,接下来一直没找到工作。过年回娘家的时候,在老街区那片遇见了杜瑞通,闲聊起来就说到了工作的事,杜瑞通听她说了半天,想了一下,然后问她愿不愿意来自己的铺子里帮忙。反正原本干活的那个人刚走,现在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至于工钱还有工作时间什么的,都好说。 年一过完,她就去了杜瑞通的铺子里干活。杜瑞通给她开的工钱不算多,也就是出来打工一般的水平,主要是工作时间灵活,晚来点或者早退都不是问题。张羽欣肠胃不好,有的时候强碧云会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孩子又吐了,联繫不上孩子她爸,让她赶紧过来接孩子。她就得立刻去学校。像强碧云这样的情况,如果是纪律严明的单位,根本就不会要她。 她领了工钱,去商场给张羽欣买衣服的时候碰到了梁宝琳,见她气色不太好就多问了几句。结果梁宝琳眉头紧皱,说,「是张明天的事。」 张明天是梁宝琳的独。一表人才,重点大学硕士毕业,据说几年前辞职自己创业,现在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应该是相当成功了。强碧云不明白,张明天能有什么事会让梁宝琳头疼成这样。 那天梁宝琳说了个大概,意思就是说张明天要结婚,可她怎么看都觉得张明天要娶的女人有问题。她抓着强碧云的手,说,「对了,上次跟你聊,你说你现在上班的这个店里的老闆,家里有警察的关系?」 强碧云摇摇头,「不是。他就是以前当过警察。」强碧云想起来了,自己去肉铺帮忙后和梁宝琳遇见过一次,说起自己现在在市场的肉铺里给人帮忙看店收钱,梁宝琳提醒她让她一定小心点,又问她那老闆人怎么样,能不能靠得住。她随便提了一嘴店老闆以前当过警察,所以人品没问题,这才让梁宝琳放下心来。没想到她竟然一直记得这个。 她不明白梁宝琳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又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梁宝琳还是皱着眉,「小云,你觉得这个人靠的住不?」 强碧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这个人的人品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梁宝琳念经似地碎语。毕竟是在商场,人多眼杂的,梁宝琳就和强碧云约好,晚上九点的时候视频的时候细说。 那天晚上主要是梁宝琳在说,而强碧云一直安静地听着。梁宝琳说自己的儿子大学毕业以后就一直没有交过女朋友,自己催了很多次都都收效甚微,结果最近却突然说自己要结婚,本来她很高兴,欢天喜地地收拾家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等着儿子领女朋友上门。可这个女朋友却让自己大失所望。 梁宝琳说到这,在电话里不断地嘆气。 「是长得不好看吗?」强碧云小心翼翼地问。 「不光是。简直就是要什么没什么。」梁宝琳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长得不行,没气质,走路驼个背,整个人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一问她现在在做什么,说是自由职业,什么自由职业,不就是无业游民嘛。又问她家里的情况,结果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 「她说她父母在她上大一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所以她大学也没念完就辍学出去打工谋生了。」梁宝琳又是忍不住地嘆气,然后又说,「我又问,那他们去世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说父母以前在一个工厂的不同车间里当工人,后来双双下岗,自己出去摆了个小摊卖炸鸡柳和烤面筋。」 强碧云听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姑娘走后,我就问张明天,到底看上人家什么了?张明天说她什么都好,自己什么都喜欢,又说他们结婚不准备搞什么婚礼摆酒席那套,就直接旅行结婚。然后我就说我不同意,我说你看上了我没看上,结果张明天就跟我急了,他说他自己的事他自己说了算,跟我没关系,我也是被气煳涂了吧,我就说你个没良心的,你出去创业开公司的钱是谁给你的?结果他说他欠我的债会连本带利还给我的,但他和游佳的事,是绝对不可能有哪怕是半分的改变了。我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这么不上道的女人跟我吵,我就说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们不可能结婚。结果张明天给我撂了一句狠话,说跟你说一下完全是尊敬你是我妈,但这是友好的通知,不是来徵求意见的。说完这句话他就摔门走了,好几天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我打电话到他们公司,他们公司同事倒是说他还是准时去上班的。」 「怎么这么严重啊?」强碧云不由地感慨。 「是啊,小云,你是没见到那女的,哎哟,我跟你说,我现在想起来都气得胸口疼。」 强碧云反应过来了,「那您问我我们店铺老闆……是跟这事有关?」 「是啊,他不是当过警察吗?我想让他帮忙调查一下这个叫游佳的女的。」听出电话那头的强碧云口气里有推辞的意味,她又赶紧说,「你不知道,我其实已经去过派出所了,跟那的片警反映了一下情况,结果我话没说完就让人家跟我好一通教育,还给我普法,说婚姻自由,别人无权干涉,又劝我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婶子,那你怎么那么确定那女的一定就有问题呢?」强碧云问。 「因为我知道我儿子喜欢的姑娘就不是那个类型的。」 「你不是说他之前没谈过恋爱吗?」强碧云有点懵。 「我是说上大学之后,在那之前,他是交过女朋友的,虽然条件也一般吧,可比起现在这个,那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又是一连串的嘆气,「我甚至都怀疑小天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让人家捏在手里,被人威逼下才不得不结婚。而且,我也觉得这女的有点来路不明,你想啊,她没工作,没亲人,那她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就是打零工?那她是怎么和小天认识的?」 「你问过小天吗?」 「问了啊,可小天不回答,再问,就是说我疑神疑鬼,让我心胸开阔一点。但我怎么能放下心。都是要嫁给我儿子,当我儿媳妇的人了,我总得知道她的底细吧。小云啊,我现在已经算是病急乱投医了,你看你愿不愿意给我帮这个忙,你帮我跟你老闆说说,薪酬方面我绝对不会亏待他的。」 看强碧云有点被自己说动的迹象,梁宝琳赶紧说,「小云,就算婶子求你了。」 梁碧云点点头,「好吧,我给他说说吧,我会尽力,但不敢确保就一定能成功。」 第二天,趁着一个不忙的空档,强碧云把梁宝琳託付的事说了个大概,杜瑞通听得一知半解,但碍着强碧云的面子,又不想一下子拒绝,他苦笑着问,「你这婶子是不是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能力去调查人的底细啊?」 强碧云看出来了他压根不想管这事,就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我也跟她说了,当警察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她还是不死心。」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然后强碧云问,「那徐歌的事,你不是还一直在查吗?」 「是啊。」杜瑞通说,「我这几天听人说,好像在过云湾那边看见苗春花了。我准备跑一趟去看看。」 「那你跟老康说了吗?」强碧云问,「他怎么说?」 「说了,可他说最近有了个大案子,上面盯得紧,所以现在所有的警力都扑在那个案子上,一时间还没工夫顾这头。」 强碧云嘆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去过云湾?」 「明天一早就出发,快的话,后天就能回来。」 「好吧,那我跟梁婶说一下,就说这个忙帮不了。」她站起身,转身的时候微微地嘆了一口气。 杜瑞通这个时候却在她背后说,「那你想帮她吗?」 强碧云转过身,有点惊讶地望着杜瑞通。 「如果你想帮她,也想让我帮他的话,那我就试试吧。」他躲开了强碧云的眼神,低下头说,「不过这事我还得跟她见个面细说,你看什么时间方便,安排一下吧。」 强碧云点点头。 梁宝琳在店里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杜瑞通终于回来了,他沉默地听梁宝琳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他得好好想想。梁宝琳表示理解,她没再久留,把手里那个装着游佳大概资料的牛皮纸信封放在了自己坐过的凳子上,然后说了声谢谢你,就转身走了。她走后,杜瑞通把那个信封放到了肉铺后面黑屋子里的桌子上。他现在还不想看那里面的东西,旅途劳顿,他想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再说。 强碧云问,「这次怎么样?」 杜瑞通摇摇头,「那女的不是她,确实挺像的,不过不是她。」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他几乎每年都得往外跑好几趟,就是为了打听着苗春花的消息。自从苗春花离开这个铺子,她就如人间蒸发,再无踪迹,这么多年了,杜瑞通一直没有放弃找她的下落。 强碧云一直待到晚饭时间,两个人关了铺子,强碧云用今天没卖出去的一块肉配着青椒炒了盘菜,又凉拌了一个胡萝蔔丝,杜瑞通用电饭锅焖了点米饭,两个人在里屋支起桌子,一人一碗饭,面对面地吃。 「我觉得我应该是快找到她了。」杜瑞通喝了口水,咽下嘴里的米饭,「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种感觉,有某些线索离我很近了,好像只要我伸把手就能抓住了。」 强碧云点了点头,她明白。过了一会,她口气幽幽地说,「有的时候我真的想见见她。」 杜瑞通抬起头望着她。强碧云没看杜瑞通,继续低着头说,「这么多年听你说了那么多遍关于她的事,她在我心里好像是个长了一千张脸的人。我真的好奇,她到底长什么样。」 杜瑞通说,「就是看起来很普通的一个人。」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了饭,强碧云洗碗,杜瑞通收起了桌子。里屋的房间不大,左手是张单人床,右手是一个小写字檯,床的对面是大衣柜,大衣柜旁边的一个小柜子上摆着一个电视机。这就是杜瑞通全部的生活,其实里屋的里面还有另外一间屋,但那扇门被他常年锁着,他从不轻易打开。徐歌当年就死在那间屋里,当年出事后不久,那件屋子就被彻底地打扫干净,可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觉得徐歌那带着委屈的,欲诉而不能神情的灵魂还一直待在那间上了锁的屋子里,每年徐歌的生日和忌日,他会进到里面那间屋里待一会,靠着墙,坐在水泥地板上,一如当年徐歌被人发现时的姿势。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离徐歌很近,仿佛自己的肉身印拓进了徐歌被禁锢在这里的灵魂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兄弟,等着我,你一定等着我啊。」杜瑞通在心里说。「我会抓住那个人的。我一定会抓住他的。」 收拾完碗筷,强碧云走了。杜瑞通在黑暗里抽完一支烟,然后他打开了那扇门上的锁。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他就是想进去坐一坐。 他把头靠在当年徐歌靠过的地方,他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多少次这样做了。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他一边渴望着徐歌的灵魂能给自己一点指引,一边感到无边的冷侵入了自己的肌骨,耳边又想起滴滴答答的雨声,多年前的那个夏夜扑面而至。 求更新!星星眼~ 太好看了吧!最近把所有上架的都看完了?? 我也是 这两三天把作者所有的小说都看了哈哈哈 把作者上架的文都追完了。这篇没完结的,忍了几天,还是打开了。 把作者上架的文都追完了。这篇没完结的,忍了几天,还是打开了。 求更新 第4章 杜瑞通到派出所的头几个月,基本上都是处理一些邻里街坊间的小事,经手过的最大的案子是有个色狼在五路公共汽车上摸了一个女孩的屁股,然后被人扭送了进来。那是个戴着眼镜一脸文气的年轻人,他在被扭送来的路上就被那姑娘的两个哥哥打破了鼻子,鼻血流了半边脸,到了派出所,他低着头,拒不承认自己的流氓行径,直到徐歌带着杜瑞通去找到了公车司机和几个目击证人,那人才终于交待,说自己是个落榜了两年的復读生,这是第三年了,心里压力实在太大,无处宣洩,快要爆炸,所以看见穿着漂亮连衣裙的女孩就没忍住。 那件事后来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杜瑞通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写完那个案件的材料时已经是夜幕微沉,他从派出所的院子里走出来,到外面的巷子里抽菸,那段时间经常下雨,繁星巷的下水不好,巷子里总是一股子味儿,杜瑞通的心里有点惆怅,他觉得自己怎么稀里煳涂地就当了警察了,当了警察好像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伟岸,金色盾牌,热血铸就,那是电视里的艺术加工,现实里只是天天和一些摸女人屁股的流氓瘪三打交道罢了。 过了一阵子徐歌也出来了,杜瑞通递给他一根烟,他说,「算了,我不抽了,抽多了嘴里的味大,怕对象不高兴。」说完还吃吃地笑了。杜瑞通没笑,又把烟放回了烟盒里。徐歌看了几眼杜瑞通脸上的表情,也许是明白了他的心里不痛快,就拍拍他的肩,说,「万事开头难,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更适应的。」见杜瑞通还是不说话,他又说,「其实干什么都是不容易的,我在派出所待的时间越长,见过的人和事越多我越能体会这一点,各行各业都有它必须要面对的破事。你现在没适应所以没想通,等你再待一段时间,你就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 杜瑞通点点头。徐歌又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进了派出所的院子。 天上又开始飘雨了,杜瑞通又皱着眉头紧嘬了几口烟尾,然后趁自己被淋湿前,进了屋。 那场雨一直没停,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下,淅淅沥沥的,下到了第二天的后半夜才停,苗春花就是在那场雨里找来的。 那是处理完公交车流氓的第二天,所长副所长都去了市里面开会,天气不好,一整天除了几个来申报户口和办理身份证的人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晚饭过后,所里就剩下值班的徐歌杜瑞通和另外一个民警康小冠。小康那几天感冒,吃了药,整个人昏昏欲睡。徐歌看他的样子实在难受,就让他去行军床上躺一会,如果有事自己再叫他。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杜瑞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九点,外面的雨声让屋里显得更安静了。他起身去给见了底的茶杯里添水,这时,有人敲门。透过玻璃窗户杜瑞通向外望了一眼,是个头髮湿漉漉的年轻女人。 杜瑞通给她开门,把她让进屋来。徐歌问她这么晚找来派出所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又让她别急坐下慢慢说。她摇了摇头,雨水从脸上落下来,她说,「出事了,我弟,他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什么情况?」 「我弟,他被人送回来,一脸都是血,像被人打了。问他是谁干的他不说。」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就在沙发里,说他头疼,想睡觉。我给他吃了点药,但他都吐了。」姑娘急得脸都是白的,「我想送他去医院,可我一个人弄不动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赶紧上这儿来找你们。」 「你家住哪?离这远吗?」杜瑞通问。 「不远,就在前头的市场里。」 「你打 120 了没?」徐歌问。 「没有,我家里没安电话,巷子里的小卖店也关门了,没办法打电话。」 「那赶紧去看看吧。」徐歌抓起衣服架子上他和杜瑞通的雨衣,临出门的时候又从墙角抓起了一把雨伞递给了那姑娘。那姑娘撑着伞往外走的时候脚底一滑,差点就摔了,是徐歌和杜瑞通一边一个给刚好架住。 徐歌说,「哎哟,您小心点,别着急。」 姑娘尴尬地笑了一声,说,「对不起,谢谢你们啊。」 杜瑞通注意到刚才差点滑倒的那个瞬间,她没举雨伞的那只手一直在捂着肚子。 雨天让路变得难走,夜也显得越发得黑,徐歌和杜瑞通跟着那姑娘一路走,一直到了市场里,一个捲帘门没合拢的铺子前才停了下来,杜瑞通抬起头看了一眼招牌,应该是间卖猪肉的铺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姑娘费劲把捲帘门推起来,沖里面喊了好几声,终于听见有微弱的男人的声音,杜瑞通以为出声的是姑娘口中自己被打的弟弟,结果跟着进到里屋才发现,里面有两个男人,一个倒在沙发里,一个躺在床上,倒在沙发里的那个已经神志不清,刚才答应的是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看他的状态,应该是个高位截瘫常年卧床的病人。他四处打量了一下,屋里很简陋,除了那张被瘫痪男人躺着的床还有那张破沙发以外,就是一些锅碗瓢盆等生活日用品,房间的角落里放着几个堆在一起的纸箱子和旅行袋,整间屋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徐歌没敢再耽搁,赶紧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倒在沙发里的人,他的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头上脸上都是血,有的已经结痂了。 「苗光耀,苗光耀。」徐歌叫他。叫了几声见他没反应,赶紧又拉紧雨衣沖回雨里,走之前他让杜瑞通在这等着,他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杜瑞通听见徐歌这么叫倒卧在沙发里的那个男人,突然意识到了这家人是谁,他刚来派出所报导的那个星期,就听说过「苗光耀」这个名字。 苗家有姐弟俩,父母一直在外地打工,苗家姐弟是留守儿童,但父母明显更喜欢儿子,姑娘刚念完初中就辍学出门打工供弟弟,可弟弟不争气,爱惹是生非,也根本不是学习的料。后来他说要买房,让家里掏钱,父母拿不出钱来,只能逼着女儿嫁人,用讹来的彩礼钱给儿子买了套房子。可这苗光耀确实是个渣滓,他迷上了赌博,到了后面把家里给他买的房子也给赔进去了,老爷子本来就有心脏病,被这事一激,直接犯了病没救回来。 祸不单行,苗光耀他姐夫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高脚架上摔了下来,命是捡回来了,可落了个高位截瘫。工地赔的钱被他的父母紧紧扣着,生怕儿媳妇带着钱跑了。也许他们心里还存留着大儿子有一天还能重新站起来的幻想,可等了一年,儿子的情况没有丝毫的好转,还是个烂泥一样的瘫子。他们不愿意再在他身上花任何医疗费,到了后来,就连每个月的生活费也不给了,赔偿款都悄么熘儿地补贴给了身体健康未来能替他们养老的小儿子。 苗家这边,老爷子下葬后,老太太还是舍不下心不管儿子,她掏出自己的棺材本给苗光耀在市场里盘下了这个肉铺,只要好好干,最起码还能混口饭吃。苗光耀一开始装模作样地经营了一阵子,后来还是难改恶习,还是跟着那帮赌博的人混。苗老太太那个时候已经被查出了胰腺癌,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可还是拖着病体,专门跑到派出所里去打招唿,她虚弱地说,「麻烦能不能请政府跟那些打牌的人都说一声,苗光耀没有钱,苗家也没有钱了,他们就是拉着光耀去耍,也弄不到钱的。」老太太说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脑门上是疼出来的汗珠,整张脸上就没有一块儿干的地方。 老太太走了以后,杜瑞通跟人打听那是什么情况,别人才简单跟他说了苗家的事。后来被婆家逼迫同样快要走投无路的苗春花应该是跟苗老太太达成了个什么协议,如果老太太同意她能带着瘫痪的丈夫搬回来,她可以帮着弟弟看着铺子,生意也不至于彻底黄了,最起码弟弟还有收入。至于自己,她和丈夫只求一日三餐,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老太太想了半天,同意了。不同意也没有办法,自己病入膏肓,从小宠大视若珍宝的儿子根本就指望不上。她趁自己神志清醒的时候让女儿立了字据,苗春花对于那个肉铺只有经营权,肉铺的老闆还是苗光耀。 老太太剩下的日子里都是女儿在端屎端尿的伺候,苗春花除了经营外面的铺子,还得伺候自己生病的老娘和瘫痪的丈夫。苗光耀还是一样的游手好闲,如果非得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优点,那就是,他至少不会直接祸害家里人。每次回到肉铺,见到姐姐,他还是个嘴甜乖巧的弟弟。他就像个总会犯错也总会道歉的长不大的小孩。也许自己父亲的死在他的心底造成了某种威慑,又或者是苗老太太带着血泪的请求确实让附近的赌徒们动了难得的恻隐之心,苗光耀确实再也没有赌大钱,麻将摊上三毛五毛一块两块的麻将还是玩的,但已经不能用赌徒来形容他了,至于真的是他自己良心发现了,还是别人不带他玩了,那谁也说不好。但他整天乐呵呵的,睡醒了就上街转悠,打打牌,到点了就回家吃饭,反正家里的事也不用他操心,姐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杜瑞通记得有次自己和徐歌在外面的面馆吃饭的时候碰见过这个苗光耀,他应该是认识徐歌,舔着脸笑嘻嘻地过来跟他点头哈腰地打招唿。但当时那张油光满面笑眯眯的脸,和现在倒卧在沙发里带着黑色血迹,已经发肿的脸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远处的雨声里传来了救护车鸣叫的声音,杜瑞通走到苗光耀身边,叫他的名字,可沙发里的人还是一动不动。他斗胆伸出手指放在苗光耀的鼻子下面,等了几秒,感到了微弱的鼻息。 这个时候站在杜瑞通身后的苗春花突然哭了起来,「警察同志,你说我弟弟会不会死啊?」 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杜瑞通转过身去安慰他,「他还有气儿。大夫快来了,咱们尽力抢救。你别着急啊。」 女人一脸的害怕和紧张,她点了点头。杜瑞通注意到,她皱着脸哭了半天,眼窝还是干的,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意犹未尽啊…… 何时更新 一个多月不更了 更了没 哦还没~ 两个多月不更了 赔偿款她也有一份,如果换成女的残了,男的铁定逃之夭夭,所以被坑的永远是女人 哇哦,好会写 第5章 苗光耀是在被送到医院的第三天才断气的。大夫说他的颅脑损伤太严重,即使能醒,恐怕也是个废人。入院后苗光耀接受了开颅手术,术后一直昏迷,警方根本没办法问他打他的人是谁。 倒是问过苗春花,她说她也没看清,就是她在里屋收拾,然后听见从巷子那头有摩托车驶过来的声音,后来摩托车在肉铺门前停下来,从后座上晃晃悠悠地下来了一个人,脚步跌跌撞撞地,像是进了铺子里。她赶紧从里屋里出来,结果就看见进来的人是苗光耀,他脑袋上流着血,就快要站不稳。 她赶紧冲过去把他扶进了里屋,让他在沙发里坐下。她去拧了一个热毛巾想给弟弟擦擦脸,可苗光耀一下子就倒在了沙发里,唿唿地往外出气,嘴里好像也冒出来了一点血,她这才害怕了。她问苗光耀好几次,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啊。可是苗光耀的嘴里就只是喘着粗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你就没看清楚送他回来的人是谁?」 苗春花摇摇头,「真的没看清,当时我正在给我丈夫擦身,所以在里屋。」 「你确定送苗光耀回来的是摩托车?」 「听着声音像,平常打我们巷子里过的摩托车也不少,所以声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苗光耀平常都跟谁混?」 「他喜欢打牌打麻将,哪儿有局他就去哪儿,没有特别固定的牌友。」 「那他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过他跟谁吵架或者有过节之类的?」 「没有。他的事很少跟我说,他来铺子里也就是吃顿饭或者来要钱。我听我妈说他有的时候还会在外面过夜,问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如果是,让他带回家来吃个饭,可他就不耐烦地说少管他的事。」 在苗春花那里一无所获。苗光耀死了以后,案子升级成了命案,转到刑警队那里,徐歌写的报告也被交给了刑警队的队长。 苗光耀的后事办得很简单,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死后不久,他本就身体很弱的老娘,受不了刺激,也跟着去了,苗春花短短几个月之内连办了两场丧事。 她戴着孝,捧着老娘的遗像走回繁星巷的时候,邻居们议论纷纷,不是感嘆苗家人的命途多舛,而是都在说苗春花的肚子,有经验的老妇人盯着她的肚子都说,「出怀了,怎么样也有五个月了。」又说,「看那肚子尖尖的,怀的肯定是个带把的。」 确定了她确实怀有身孕的事实以后,众人讨论的焦点很快延伸到她这个肚子是怎么来的?苗春花有老公不假,可谁都知道她男人是高位截瘫,是个废人,他怎么能让苗春花的肚子大起来?但是要说苗春花有别的男人,好像也不太可能。她就生活在市场里的这间肉铺里,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一早就会有人察觉。 那段时间,去肉铺里光顾的街坊多了起来,有的是真的怜悯苗春花的处境,年纪轻轻父母双亡,弟弟横死,她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儿不说,身边还拖着一个夫家也不管的瘫痪的丈夫。另一部分去肉铺里转悠的人就完全是抱着猎奇的心态了。他们往往看了半天,瞅瞅这,瞧瞧那,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苗春花搭话,说了半天什么也不买,眼神还总是往里屋那边飘。外面的铺子和里屋间挂着一个布帘子,他们太好奇布帘子后面的世界了,太好奇那个躺在布帘子后面高位截瘫的病秧子了。他们想像着各种的可能性,说不定他全身瘫痪,但有一个地方还好使。又或者苗春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求来了回春的灵丹妙药,所以奇蹟出现,她得以怀上了丈夫的骨肉。还有久婚不孕的少妇想要拐弯抹角地向苗春花打听偏方。 外界的议论苗春花自然听得到,但她气定神闲,待人接物时并没有一丝慌乱。只是偶尔有人问起她弟弟的案子时,她的脸上会露出一丝哀伤。苗光耀的案子一直没什么进展,打他的人一直没有抓到。徐歌跟刑警队的人打听过这事,他回来后跟杜瑞通小声地说,「这件事怕是不好办,关键是证据太少,找到了几个跟苗光耀打牌时拌过嘴的,可后来都排除了嫌疑,所以现在这事就先搁这了。」徐歌还有点自责,「你说是不是咱们出第一现场的时候没有做好工作,保护好现场什么的,要不然这事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还没有眉目。」 杜瑞通不置可否,徐歌自然是比他能力强的,也更看重警察的工作,可他自认,当天和徐歌一起出现场的时候,自己做得还行。当天,救护车拉着苗光耀去了医院,医生问,谁跟着去?苗春花求他们,问他们能不能先去,自己得先给丈夫餵饭餵药,然后她就会第一时间赶去医院。徐歌想了想,同意了。他让杜瑞通留在肉铺里等着,他自己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苗春花果然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如餵孩子般把做好的鸡蛋汤一点一点地餵进丈夫的嘴里。饭餵完苗春花洗碗,收拾得差不多以后,丈夫又拉了,苗春花又赶紧给他洗给他换。她的脸上是安之若素的平静,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样的事情她每天都在做,已经做了很多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毕竟有关病人的隐私,杜瑞通也不方便再待在里屋,他踱步到了外面的肉铺,四处打量一下,到处都收拾得很干净。案板,台面,收银用的桌子上,到处都是清清爽爽井井有条,就连水泥地面也很干净,没有普遍印象里肉铺的油腻感,看来应该是每天都会用水刷干净。 安顿好丈夫,苗春花才跟着杜瑞通一起去了医院。坐的是所里的车。一路上苗春花细细碎碎地跟杜瑞通聊起苗光耀。说弟弟其实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喜欢学习,但人单纯,心眼也不坏。后面跟不好的朋友混,才让人给带坏了。她的口气越来越软,她说弟弟小的时候父母忙着挣钱,家里的活都丢给她做,她还得负责给弟弟餵饭洗澡。有一次洗澡水太烫,把光耀给烫哭了,爸爸过来就甩给了她一巴掌。那个时候光耀连路都走不稳,他看见姐姐哭了,就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用小手帮姐姐擦眼泪。 说到这的时候苗春花哽咽了,她吸了一下鼻子,说,「我真的希望我弟弟没事。」 杜瑞通和她赶到医院,等了很久,医生才从手术室里出来,他说,「病人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就看他的求生意志了,还希望你们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苗春花当场腿一软,差点就要晕倒。但在自己摔倒前,她一手扶住医院的白墙,另一只手还是几乎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已经接到徐歌的通知赶到医院的刑警过来问苗春花,让她再讲一遍当天晚上的情况。 苗春花脸色惨白地坐在病房外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她说,「警察同志,我现在的脑子很乱,我自己也不是很舒服,我弟弟的情况还不稳定,我还没有把我弟弟的情况告诉给我妈。我能不能先安静地坐一会,然后再跟你说?」 刑警也听徐歌说了苗春花家里的情况,于是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杜瑞通再和苗春花打交道已经是那年的深秋,他接到报案,说市场里有人闹事,好像还动了刀子。他和康小冠赶过去,发现闹事的地方就是在苗春花的肉铺。听周围的街坊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杜瑞通大概了解了情况,一个在附近酒馆喝多了的醉汉不知怎么就转悠进了市场,东看看西瞅瞅的,就到了苗春花的铺子口。他进来,也许是觉得苗春花长得好看,他就想调戏几句,动手动脚之间,就连苗春花头上戴着的白色孝花也给拽下来了。旁边几个街坊看不过眼,就过来劝,结果那人抓起案板上砍肉的刀就乱挥,说谁过来我就剁了谁。街坊邻居没人敢再冲上去,有个跑得快的赶紧飞奔到派出所里报案。 等到杜瑞通和康小冠过去,那人的酒已经醒了几分,见到警察来,知道自己闯了祸。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区手持兇器调戏良家妇女,还是个挺着肚子的孕妇,他知道自己惹了事,拘留是肯定的,恐怕事情传到单位,自己的工作也不保了。恐惧加悔恨之下,他一刀就砍向了自己的左臂。围观的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叫。他扔掉菜刀,右手按着左臂上的伤口,血滴滴答答地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后来杜瑞通和康小冠一边一个,压着他先去附近的诊所里缝针包扎。他的血滴了一路。好几天后,那黑色的血滴印记在水泥地上还是清晰可见,成了目击者向外人讲述这件事时的物证。 那件事后的第二天,苗春花特意来派出所对杜瑞通和康小冠表示感谢。康小冠那天没值班,苗春花就把用塑胶袋包好的五花肉放在了杜瑞通的跟前。杜瑞通赶紧摆摆手,说单位有规定,让她赶紧拿回去。一开始苗春花不肯,说您上次也帮忙,这次也帮忙,所以这是双份感谢。又说她没有什么钱,本来想请他们出去下馆子,可家里也实在离不开人,所以只能挑了块好肉送过来,让杜瑞通自己回去炒着吃。 杜瑞通只能拒绝,他开玩笑地说,「你这样就是要害我。我如果收下你这东西,那我的饭碗就怕是要保不住了。」听他这么说,苗春花才低着头又把那个塑胶袋放回到自己的布包里。她的头上白色的孝花还没取,鼻翼两侧长了不少黄斑,头髮有点油,都贴在头皮上。肚子看起来好像比上次见又大了不少。 杜瑞通有点不忍了,他没话找话地说,「店里一切都好?你身体也好吧?」 苗春花点点头,抬起头的时候带着一丝苦笑,「就是昨天那事,把我吓得不轻。」她后怕地长唿一口气,「现在的人就是太冲动了。」然后她又跟杜瑞通说了好几声谢谢,才手撑着后腰,慢慢地走了。 她的话让杜瑞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肉铺等她给丈夫餵饭擦身的那个晚上,肉铺的水泥地板干净得出奇。如果苗光耀真的头破血流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进来,那地板上不可能没有滴落的血迹。除非是苗春花在去派出所报警前,就已经提前把地面上的血迹打扫干净了。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或者,是苗光耀头上的伤出血不多,或者伤口已经凝固,所以才没有血滴落下来? 杜瑞通想不明白。说实话,这案子自从由刑警队的人接手后,他就没再怎么琢磨过,每次想起来也都是因为徐歌。他看了看桌上的檯历,离徐歌从省里学习回来,还有两天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他得给他好好地说说。 突然的更新,惊喜?? 如果是她杀了她弟弟,为什么还要伺候她丈夫,完全可以不管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又是一个从小心里有创伤迷一样的女人,做事完全没法儿按常理推测的 可能屋里还有来不及处理的证据 孩子是弟弟的,所以杀了弟弟 第6章 那年入冬,下过第一场雪后,杜瑞通接到了杜鑫良的电话,说让他回家一趟,有事要说。杜瑞通回家,看见老爹老娘两个人都黑着脸,在客厅里一人坐东头一人坐西头,背对着,谁也不理谁。看样子老两口像是吵了架,然后让唯一的儿子回来给评理。 杜瑞通分别拉着老爹和老妈进里屋谈话,摸清了基本的情况。原来是秦育华要报名参加一个旅行团,去南方旅游,然后杜鑫良不同意,说,「大冬天的出去旅什么游?」 秦育华说,「要去的地方四季如春,咱的冬天在人家那就是春天。」 杜鑫良又怪她乱花钱,说,「儿子大了,再过几年就要结婚娶媳妇了,你不把钱攒着给儿子结婚买房子,整天想着怎么给花了,怎么出去享受,这像什么样子?」 就是这句话让秦育华炸毛了,本来还是犹犹豫豫试探性的提议现在变成了老娘非去不可的决心。委屈的闸门一打开就收不住了,秦育华开始痛说革命家史,「我享受,什么叫我享受,我享受什么了?天天给你们爷俩做饭洗碗洗裤衩,叫我享受?跟着你们爷俩屁股后面收拾垃圾,叫我享受?!我上一次旅游是什么时候,上一次买衣服是什么时候?我享受?我享受个锤子!难道我到了你老杜家就是要一辈子当牛做马的吗?我也上班,也挣钱,怎么就不能出去玩一圈?这次跟团出去也是人家说打七五折我才捨得花钱的,怎么,我家里家外忙前忙后的,我连出去玩一圈也不配?!」 秦育华喋喋不休,骂得杜鑫良也没法回嘴,只能打电话让儿子赶紧回来。弄清情况后杜瑞通就开始数落老爹,说妈爱出去玩爱出去转是好事,天天在家里待着不动弹才是要生病。秦育华本来血压就有点高,为了哄老妈开心,杜瑞通把自己刚发的工资取出来了大半交给秦育华,让她出门旅游前去买几身漂亮的衣服,到了南方多拍点漂亮的照片。秦育华被杜瑞通哄好了,她没怎么拒绝就接下了那些钱。 「这都是徵兆啊。」后来的一天杜鑫良说,「平常你要给你妈钱,你妈肯定是不会要的,可那天她偏偏就接了,是不是她冥冥之中也知道这是儿子最后一次孝敬自己了,所以才接受了你的心意。」 「而且我也不知道那天你妈跟我提出来想去旅游我怎么会那么生气那么强烈的反对。我也说不上来那感觉,就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就是不想让她去。可是还是拗不过她。」 「你妈平常那么好脾气的人,结果那天就因为那事发了那么大的火,连碗都摔了。那一点也不像她呀。」 「命啊,都是命。通啊,你也别怨自己,即使那天你不回来,你不给你妈钱,你妈也一定还是会去的,这就是命。」杜鑫良抽着烟,摇着头。哭肿的眼泡像烂葡萄,「你就这么想,老天爷在收走你妈之前还特意让你和她见了一面,说了点贴心的话,让她收下了你孝敬她的钱。至少她离开的时候,心里是高高兴兴的……」 杜瑞通听着,心如刀绞。 秦育华确实参加了那个去南方旅游的旅行团,结果坐缆车的时候出了事,半个团的人,二十三个,外加一个导游,都没活下来。杜鑫良和杜瑞通赶去的时候,秦育华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当地的殡仪馆。杜瑞通看到了妈妈有点变形的脸,哭到几近脱水。 这晴天霹雳般的巨变是杜瑞通从未想过的,那段时间他和徐歌一直在关注着苗家的事,一个是苗春花的肚子越来越大,左邻右舍怜悯她的老大妈们都已经开始张罗着把家里棉质的旧秋衣秋裤凑一起,给她撕点孩子的尿片出来,还有自家孙子以前穿过的,还没捨得扔掉的小衣服小鞋子什么的也都给她找了出来。但有个上门给她送尿片的老太太却偷偷跑到派出所报案,说苗家的铺子里进了小偷。 徐歌让她坐下慢慢说,扶她进椅子里坐下。老太太还是吓地直摆手,「可不得了了,你们快点去看看吧。我拿着一兜子尿片进她那铺子里,叫了她两声都没人应,我想着她是不是去上厕所了。就想着把东西给她搁到里屋算了,结果一撩开门帘子,就看见一个黑影刷的一下就从我眼皮底下过去,钻进旁边的那个屋了。我当时吓得就腿软了。看那影子,肯定是个男的,可苗春花家的男的还在那床上躺着睡觉呢。我没敢出声,扭过头我就出来了。你们快点去看看吧,家里肯定是进了贼了。」 徐歌跟副所长汇报了情况,然后带着康小冠和杜瑞通一起去了肉铺。去的时候苗春花在铺子里,对于老大娘说的情况一无所知。听说家里进了贼,她也是吓得脸色泛白。徐歌问她刚才去哪儿了,她说店里的零钱不够了,她就去巷子口的信用社里换一点零钱好给客人找钱用。走的时候跟隔壁铺子的老闆打了声招唿,如果来客人了就先帮着招唿着,可能大娘来送尿布的时候,隔壁老闆也正忙着,没顾得上,所以大娘才进了里屋。 徐歌他们三个一起进了里屋,屋里暗得不行,空气也很浑浊。康小冠还是第一次进来里面,问,「怎么也不开灯?」跟在后面的苗春花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光闪眼睛,他说睡不好,还照的他头晕想吐。」几个人朝着黑黢黢的床里望了一下,陷在里面的男人一动不动,应该是睡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打头阵的徐歌回头说,「你别跟着进来,就在外面铺子等,我们几个进去看看。」又问,「最里面这屋是干什么的?」 苗春花说:「是光耀的房间,以前他有的时候也在这边过夜,所以里面的房间就给他睡。现在里面还都放着他的东西。」 徐歌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开了,里面的光让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正对着房门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立着三张遗像,分别是苗光耀,还有他的父母。三张遗像前面都点着香,还有红蜡烛,不过蜡烛不是真的,而是插着电发红光的塑料蜡烛。三张故人的脸被那光照着,显得很是诡异。 徐歌伸着手在墙上摸了一会,找到了一根绳,拉一下,屋里的灯亮了。环视一周,一个人也没有,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杜瑞通仔细四处看了一下,屋不大,西角放了一张单人床,东边的角落里有一个大衣柜,旁边放着几个纸箱子。 「对不起,忘了给你们说,我把父母弟弟的遗像都放在这里祭拜。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不能常去上坟,所以只能想了这么个办法……」苗春花小声地说。 徐歌又把里屋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床底下,大衣柜里,什么人影也没有。后来跟去报案的老太太说明情况,老太太还嘴硬,说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的,就那么个大活人嗖地一下钻进里屋了。你们如果没看见,那也许就是跳窗户从后面逃走了。 徐歌摇摇头,「我们进屋的时候窗户关的好好的。那个窗户我看了,只能从里面关,都跳出去了手肯定够不着里面关窗户的地方……」他好言好语地劝老太太,「大娘,你说不定是眼花了吧,她家的那里屋光线暗得不得了,我们刚进去的时候也什么都看不清,弄不好是你看错了?反正我们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就只有苗春花她们两口子,没别人。」 老太太将信将疑。 几天后市场这一片就传开了,说老太太看到的会不会是苗光耀的鬼魂。他死于非命,案子到现在还没破,再说这个铺子本来就是他的,所以他冤魂不散,还是盘旋在这个地方不愿离去。这个说法后来传到了老太太本人那里,她病了一场,刚能下地就跑去了附近的庙里拜佛求符。 可倒也有人是不信邪的,这些人的想法绕来绕去,还是落到了苗春花的肚子上,他们死活也不相信在这片破落的市场里,一个常年卧床的残疾人会创造医学奇蹟。可如果苗春花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不是他,又会是谁? 市场里的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彼此有嫌疑,女人们更是天天回家揪着自己的男人们盘问,让他们谈一谈对苗春花的看法。男人们冥思苦想,也只能捡老婆爱听的话说。但摸着良心说实话,他们却是说不出苗春花半句不是的。她为人正派,吃苦耐劳,活在众人眼皮底下的她每天除了守着铺子做生意以外,就是照顾她那个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丈夫。 市场里不少男人都羡慕她男人找了个好老婆,他们望着被自己安抚好,躺在自己身边睡去的媳妇,不知道如果自己有一天也不幸落到了那样的田地,自己的老婆会不会如苗春花一样,对自己不离不弃,无微不至。 可徐歌却不这么想,对于苗春花,他似乎有种挥之不去的介意。他跟杜瑞通说,「总觉得她有问题。苗光耀的死,我觉得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我也跟刑警队的人说了她报案的那天晚上,她店铺的地面上没有血的情况,后来我专门问过他们,他们说找过苗春花几次,让她描述一下苗光耀那天被送回来的情况,她虽然说的都差不多,但在细节问题上还是有偏差,他们问她,你去报案以前有没有打扫店铺?她一开始坚决说没有,后来又说时间过得太久,她也记不清了。再往下问,这个苗春花就捂着肚子,说自己不舒服,有一回,还说自己要晕倒了,被刑警直接送去了医院。」 「那现在这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杜瑞通问。 徐歌摇摇头,「进展不大吧,主要还是没有证据。而且听说隔壁的广飞市最近发了个大案子,团伙里好像有人逃到春溪来了,所以刑警队的人都先忙这个去了。」 杜瑞通点点头,徐歌又说:「我觉得,要不然咱自己也可以查查。」 「怎么查?」 徐歌凑过来,「你觉不觉得那个来报案说肉铺里进贼了的那个大娘说不定没有说错?」 「但咱们那天不是去看了吗?屋里并没有藏人啊?」杜瑞通说。 徐歌揉揉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想了一会,「我还想回去看看。」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记得他那个铺面是租的……」见杜瑞通还在看着他,他又说,「我先去找找,看能不能联繫到那个铺面的房东。」 杜瑞通点点头,他望着徐歌,有点出神了。说实话,他是有点被徐歌的执着打动了。他知道徐歌的目标是好好干工作,争取早点立功,早点被组织认可,然后可以调入刑警队,成为一名刑警。那是他真正的理想。 杜瑞通羡慕徐歌。从小到大,不管干什么,他都跟着徐歌。就连后来参加工作也是。当初之所以愿意当名辅警,多半也是因为徐歌。两个人都是独生子,但在杜瑞通的心底,他一直为自己的生活里有徐歌这样一个人而感到庆幸。他永远走在自己的前面,举着手电,掌着灯,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为自己照亮脚下的路,提醒他面前有水坑。杜瑞通觉得,自己当警察并不是註定,而是自己註定会一直追随着徐歌的脚步。徐歌的斗志也在一定程度上激励到了他,他又捡起了复习资料,每天晚上都学习到深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几天之后,徐歌终于辗转联繫到了那个铺面的房东。房东是个姓汤的老人,耳朵有点背,徐歌跟他好说歹说,他才同意。第一次去的时候苗春花在,苗春花有点不高兴,怪房东怎么没提前跟她打招唿,说这几天她在收拾里屋,乱七八糟的,她也不好意思让人看见,又问过两天行不行。过了两天,房东又得了重感冒,等到他康復,再说起这事,已经又过去小半个月了。房东和徐歌说好,星期三一早就去看看那个铺子,又说苗家人跟他签的五年合同快到期了,他问过苗春花好几次还要不要续租,可她那边一直没有打定主意。房东愿意带徐歌他们过去也是有私心的,说他们片警毕竟认识的人多,让他们帮着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下一任的租客。 徐歌和杜瑞通约好,星期三一早在市场门口见面。结果星期一的傍晚,杜瑞通接到了一个长途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一口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那人告诉杜瑞通,秦育华参加的那个旅行团出了事,希望家属能快点过去奔丧,处理后续事宜。「奔丧」两个字让杜瑞通的两耳轰鸣。他木然地问,「那我妈呢?秦育华呢?她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还是说,「人现在在崇光市的殡仪馆里。」 看着好难过 前面不是写这个卖肉铺是苗母盘下来的,儿子有拥有权,怎么到了这章变是租的了?前后矛盾了 对,我也记得是盘下来给儿子的? 第7章 杜瑞通在火车站排了一夜的队,终于买到了星期二上午去崇光市的车票。他和杜鑫良临上车前,徐德亮和徐歌父子俩气喘吁吁地赶过来送他们。 徐德亮把一个装着钱的信封塞进杜鑫良的内兜里,杜鑫良还想推辞,徐德亮说,「这种时候,就别客气了吧。你们走得这么匆忙,肯定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出门在外,干什么都要钱的。」又让徐歌把手里拎着的一个装着水果的网兜还有一塑胶袋的熟食交给杜瑞通,「你们爷俩路上多少都得吃点,你们要是垮了,谁带育华回家?」杜瑞通努力忍着,但眼泪还是流了出来。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他只能别过头去用肩膀擦干眼泪。 徐歌看着他那样,心里泛起很多不忍,也许自己也想起了干妈秦育华对自己的好,他脸上也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但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你们一定注意安全,回来的车票订下了以后,你给所里打个电话,我们来接你们。」 杜瑞通望着他,点点头。徐歌的睫毛湿漉漉的,他故作轻松地挤出一个微笑,「所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所长那边我帮你请假。」他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听人说今天一大早苗春花去医院了,应该是快生了。我待会自己去铺子里看看。」 杜瑞通说,「你也小心。」 徐歌说,「放心吧。」 绿皮火车慢慢启动,驶离月台。杜瑞通透过玻璃窗望向站在月台上向他们挥手的徐歌,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巨大的悲伤裹挟住了他,他的眼泪汩汩而出,当时的他以为自己掉泪完全是为了自己客死异乡的可怜的妈妈,却不知,那眼泪发出的悲鸣里,也有献给徐歌的那份。 火车载着他们一路朝南,父子俩一夜没睡,疲乏不堪,相继在车轮压过铁轨的轰隆声中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夜幕已至。父子俩吃了点熟食填了肚子。杜鑫良一边吃着,一边跟杜瑞通聊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杜瑞通只知道他们两家人亲近是因为管东红和秦育华是结拜姐妹,谁知道原来在徐德亮和杜鑫良成为结拜连襟之前,两个人还有过渊源。 「你徐伯在厂子里干活是把好手,技术过硬,思想进步,年年都是先进。有一年呢,他们厂里有个外地来的临时工,不知道在哪自己找的私活,想偷着用厂里的仪器给做了,自己又不会操作,结果就把左手给轧掉了半个手掌。厂里看他可怜,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赔了点钱,垫付了一点医疗费,但工作肯定是没了。结果这个人不干,去厂里闹了好几次。最后一次直接带着老婆孩子还有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帮混混把厂的大门给堵了。当时正是上班时间,很多工人被堵着进不了厂,人越积越多,最后都堵到马路上了。你徐伯作为厂里的先进,肯定要帮厂里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结果就让人家记恨上了,那会他刚和你干妈谈对象,有天晚上,俩人去看了夜场电影,他刚把你干妈送回家,自己往厂宿舍走的路上被人在背上捅了好几刀。 说来也巧,那天我刚值完晚班往回走,就看见路边的冬青树丛里倒着一个人,就是你徐伯,我赶紧把他扶起来。他个子大,等我把他弄到急诊去,我自己衣服上也都是汗。那会我还不认识你妈呢。」 「那捅他的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据说是被抓了,然后判了刑,也得亏是你徐伯命大,他扎那几刀但凡是偏一点,你徐伯当时就得走。」 杜瑞通点点头。杜鑫良又说,「后来我认识了你妈,你妈把你干妈介绍给我,我才又见到了你徐伯,当时我就跟你妈说,这肯定是缘分。」 杜鑫良提到了秦育华,两个人又不说话了。杜瑞通望向窗外,黑黢黢的夜幕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玻璃的反光里,他和杜鑫良两张极力忍住不哭的脸。 秦育华的后事办理得还算顺利,旅行社还有景区的负责人都心甘情愿地担责赔偿,保险公司的理赔手续也开始启动。秦育华的尸体在当地的殡仪馆火化。杜家父子将带着她的骨灰回春溪市安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确定了回程的火车后,杜瑞通找了部公用电话,拨通了所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康小冠,听见来电话的是杜瑞通,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不自然。杜瑞通问他徐歌在哪里,让他听电话。康小冠支支吾吾了一阵后说徐歌出去了,这会儿没在所里。杜瑞通说,「那让所长接电话。」康小冠又说,「所长去市里开会了也没在。」杜瑞通嘆了口气,说,「那你给徐歌说一下,我下午再给他打。」康小冠似乎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到了下午,再打电话到所里,响了好久才终于有人接,来接电话的是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户籍警,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听见杜瑞通问起徐歌,她一开始只是说不知道。杜瑞通听出来了她的口气不对,再三追问下,那边才终于憋不住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抽泣声让杜瑞通摸不着头脑,他着急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那边又哭了一阵子,才说,「徐歌出事了。所长他们这几天都去了市局。他们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所以不想让你知道,想让你先平安回来再说……对不起,对不起……」 「到底出什么事了?」杜瑞通简直就是在喊了,「徐歌到底怎么了?」 「他,他死了。就是星期二的事。他自己一个人去了繁星巷市场的肉铺,结果在那被人杀了……」 电话那头接下来又说了什么杜瑞通一个字也没听见。他握着听筒,如全身都落入冰窟窿里的困兽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兽一般的怒吼。 徐歌的尸体是护工发现的。星期一的早上,苗春花见了红,她自己挣扎着去了医院,临走前,她给一个旁边铺子里的大婶留了点钱,让她帮着给自己瘫痪在床的丈夫做几天饭,至于把屎把尿擦身这样的活,她已经找了一个护工,那人每天中午来,会到大婶那取给瘫痪病人餵的饭,然后就伺候病人吃饭,换尿垫子,擦身,每三天换洗一次床单。 因为临近预产期,所以护工已经来过几回,轻车熟路的,唯一变化的无非就是以前都是苗春花做的饭现在改成去隔壁大婶那取。星期二,护工到大婶那取了菜粥,结果端着饭走到病人的床前,才发现病人还在睡觉。放下碗等了一阵,见病人一动不动的样子有点不对劲,于是凑到跟前一看,病人的脸色煞白,嘴唇发紫,护工斗胆把手指凑到鼻下,已经探不到任何气息。 护工大惊,恐惧地后退几步,右眼的余光里却出现了一个人的腿。那腿平铺在地上,也是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里屋的门开着,一个人像是靠着墙坐在了地上。他叫了那人一声,问那人是谁,是不是摔倒了,心里怕得要命,两只脚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往那个方向带,等到他走近,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子,他终于发出了一声遏制不住的惊叫。那人歪着头,睁着眼睛,可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生的光彩。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从里面落下的瀑布般的黑色血液已经凝固结痂,他垂在地上的右手紧握,骨节暴起,那应该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一点力气。 邻居们都听见了那一声似人非人的惊叫,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只见那个护工连滚带爬地从铺子后面冲出来,嘴里来来回回地说着那三个字,「死人了,死人了。」邻居拦住他,问,「谁死了?」他再也说不出什么,哆哆嗦嗦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俩人。」 有胆大的邻居跑进去看了一眼,可也是立刻尖叫,被吓得不轻。他们跑到最近的小卖店,用那的电话打了 110. 徐歌死于失血性休克,从现场的情况看,兇手应该只有一个人,徐歌和那人有过一番打斗,可最后还是被那人控制,然后从背后割喉。伤口很深,从左耳的后方一直到右下颚。徐歌曾经试着用左手压住脖颈上的伤口,可暖流顺着伤口涌出,血已经溢满了整个气管,他唿不上气,跌跌撞撞地靠着墙慢慢坐下,头越来越沉,童年往事,青葱岁月如幻影片般从眼前纷纷闪过。他努力睁着眼睛,还想再看看这世界。可灵魂迅速被什么力量拽着,从他的身体内飞走了。 秦育华和徐歌的丧事办完后,杜瑞通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睡了好几天,醒来以后他跟杜鑫良说自己想辞职,这个辅警他是干不下去了。杜鑫良知道儿子经歷了这两个打击,也许现在说的不是真心话。他劝杜瑞通,「要不然你先停薪留职,好好歇一歇,等休息好了再……」 「不,真的是做不成了。」杜瑞通的语气是经歷过风暴之后的那种死寂,「本来当辅警也是跟着徐歌干,现在他不在了,我也没干下去的动力了。我没他好,当警察是他的理想,我没那么崇高的理想,我就想找个混口饭吃的营生。以前还有他罩着我,现在……」他又想起了徐歌的惨死,「我觉得归根结底还是怪我,如果我不劝我妈去旅游,我妈也不会出事。如果我妈不出事,那那天徐歌就不会一个人去肉铺。我们两个二对一,即使不能保证毫髮无损,但至少不会出人命。」他苦笑了一下,「你说现在弄成这样,我怎么有脸回所里。」 杜鑫良怕儿子想不开,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劝到最后也只能答应儿子辞职,可心里还是担忧的,「没了这个工作,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杜瑞通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把手里的烟尾按灭在菸灰缸里,「我听康小冠说,刑警队的人已经勘察完了那个现场。正好租约到期,苗春花也不想续租了。那我就把那个铺子盘下来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杜鑫良吃了一惊,「盘下来做什么?你要卖猪肉啊?」 「卖猪肉也没什么不好。我总还是要吃饭的。」他长嘆一口气,「徐歌说过,他觉得那个铺子有问题,我想他说不定就是发现了什么,才让人给灭了口。」 「刑警队那边有进展吗?」杜鑫良问。 「他们说有可能是入室行窃,然后被徐歌撞见。但我总觉得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 「那个女人,你说那个姓苗的?」杜鑫良皱着眉,「可是,案发的时候她不是在医院生孩子吗?」 杜瑞通没说话。杜鑫良又说,「说起来那女的命也挺苦的。刚生了孩子,现在丈夫也死了。对了,他丈夫的死,是谋杀吗?」 「法医说他死于窒息,唿吸道里有棉纺织物之类的异物。有可能只是意外。」杜瑞通说,「徐伯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打击太大了,他肯定接受不了。」杜鑫良想起两家近期遭遇的不幸,忍不住老泪纵横。 「对不起,爸。」杜瑞通低下头,「你肯定对我失望了吧。」 杜鑫良噙着泪摇摇头,他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事到如今,他也看开了,只要好好地活着,那比什么都好。 杜瑞通离开繁星路派出所的那天是个阴天。他带着自己不多的东西,低着头离开了。康小冠叫住了他,想跟他说点什么,可最后也只是说,「你,你好好的啊。有事来找我。」 杜瑞通没看他,点了点头,低着头离开了。他直接去了市场里的肉铺,捲帘门紧闭。徐歌的追悼会办完的那天,苗春花在一个夜里背着孩子带着丈夫的骨灰盒离开了。走之前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唿,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杜瑞通死死地盯着那间铺子,他觉得那扇门后面,藏着很多经年的秘密。自己虽然像个灰熘熘的逃兵那般离开了派出所,可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要用尽自己的所有,挖出那些秘密,找到徐歌被杀的真相。 他闭上眼睛,在心底为天上的管阿姨,妈妈,还有徐歌默默祈祷。 准备从头看起?? 作者姐姐加油! 悲伤接踵而至啊! 你的作品总给我惊喜!你真是太棒了!看了你的很多作品啦!继续发挥才能吧! 谢谢你的鼓励! 好喜欢你的作品,每本都精彩! 好看 大大加油 真的好虐啊 世事无常好难过 每个人都好累,好累 第8章 梁宝琳交给杜瑞通的信封里有她能搜集到的那个叫游佳的女人的全部信息。她住在哪儿,平常在哪打工,大概的出生年月日,老家是那里的,仅此而已。剩下的就是几张她找人偷拍的照片。偷拍的人并不专业,有几张都不是很清楚。杜瑞通找到一张相对还算清楚的,仔细盯着看,照片里的女人相貌平平,就是那种混入人群里很快就会不见的普通长相。 杜瑞通心里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心一软,答应强碧云这件事。他掏出手机给康小冠发了一条微信,「明天有空吗?有事找你。」 那边回復了,「那你来我办公室?」 「算了吧,找个地方外面见吧。」 「那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第二天,他在红旗路口的春风茶馆见了康小冠。杜瑞通辞职后的第五年,康小冠被调到了市刑警队,现在是刑警队一组的组长。 「这么着急叫我出来,什么事?」康小冠一坐下来就问。「苗春花的事不是上次已经说过了吗?」 「不是那事,你先坐好。」他给康小冠的茶杯倒满茶,「这是花茶,没有咖啡因,不会影响睡眠。」 康小冠抓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是得好好睡一觉了,最近都没怎么睡,都靠咖啡顶着。」他打了个哈欠,「年纪上来了,还是得悠着点。」 「还是忙那个案子的事吗?」杜瑞通问。 康小冠点点头,「是啊,还是高新路的那个命案,现在还没什么线索。」他看了看表,「我一会还得回办公室一趟,我儿子下个星期过生日,本来说好了要带他去游乐场,我看现在够呛。」 杜瑞通明白康小冠这是催他有话快说的意思,于是他也不再寒暄,「你看,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 「查个人?谁啊?」康小冠接过杜瑞通递过去的那张纸打量了一下,「游佳,这人是谁啊?你查她干什么?」 杜瑞通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康小冠解释,康小冠却压低声音问,「这和徐歌的事有关吗?」 提起徐歌,他就想起强碧云,这事是强碧云托他办的,他也是看在强碧云的面上才勉强答应的,所以也不能说完完全全没有关系。他说,「算吧,算是有点关系。」 「不过看这岁数,当年她也没多大呀,能有什么关系?」康小冠问,「你说实话,这人到底是谁?」 听他一副审犯人的口吻,杜瑞通又好气又好笑,他不再卖关子,三言两语地把情况解释了一下。康小冠笑着摇摇头,「你也真行,说起来也是当过警察的人,也应该知道纪律。我怎么能随随便便查公民的隐私,人家又不是犯罪嫌疑人。我凭什么查人家?」 「我也没让你查人家的隐私。我就是想让你这边能出个证明,就是这个公民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记录,其实跟你说实话,我也觉得是那个老太太有点蛮不讲理,她再看不上人家姑娘,那也是她儿子喜欢的人,我也就是想要这张纸证明人家姑娘没问题,好让她彻底死心……我想她儿子如果知道了她背地里调查未婚妻,非得跟她翻脸不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是啊,就是这个理啊,那你怎么还弄这事。」康小冠笑笑地说,见杜瑞通低着脑袋不说话,顿时明白了几分,他咂咂嘴,「这么多年了,你不结婚也不谈恋爱,不就是等着人家呢么,当初没那勇气娶了人家,现在人家也恢復单身了,你要不然还是把那窗户纸捅破得了。」 「别胡说了。」杜瑞通假装生气地打断他,「这次就当给兄弟帮个忙,过年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聚聚。」 「行吧。」康小冠说,「不过你这无犯罪记录证明,在她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就能开……」 「老太太去找了,结果让人家一顿普法教育,说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是我党一贯的政策,旁人无权干涉,她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康小冠笑了,「现在派出所的这帮娃伙们真不错。那好吧,你交给我吧,不过这几天我估计没工夫弄这个,怎么着也得先把高新路的那起命案弄点眉目出来。」 「那案子难吗?」杜瑞通问。他在网上简单地看到了案情通报,高新区一个旧小区里有一对老夫妻被杀,现在案子还在侦破中。更具体的细节他就不知道了。 「快了吧,曙光在前方。」康小冠打着马虎眼,杜瑞通明白,这是个尚在侦破中的案子,康小冠是不能随便跟他这个外人透露案情的。康小冠喝完杜瑞通满上的茶,然后起身走了。 杜瑞通又在茶馆里坐了一会,每次他和康小冠见面,都是在这个茶馆里。见面的频率不多,有的时候一年也就见一两次。可每次见面,康小冠总会有些变化,结婚,调到了刑警队,当了爹,孩子会走路了,孩子上了学,自己参与破获了大案,得了嘉奖。而自己这边,总是老样子,除了年龄越来越大以外,什么都没有变,像是尘封在琥珀里一样。 不过他是真心地为康小冠高兴,他甚至觉得,康小冠蒸蒸日上的生活简直就像是徐歌原本会有的生活的一种印证,如果徐歌活着,也许他的生活会比康小冠的生活还要欣欣向荣。这样的想法让他惋惜,又有一丝安慰。宇宙这么大,也许在自己尚且无法抵达的那个世界,徐歌正过着这样的生活。 他嘆了口气,叫来服务员买了单,然后从茶馆里出来。 梁宝琳那边,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打发,等这个无犯罪记录的证明一出来,他就去给老太太交差,到时候再让强碧云好好劝劝她这位婶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初强碧云和张铸辉的事双方家长都看好,结果呢,两个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也没有培养出感情的人被硬凑到一起过日子,结束的时候就是一地鸡毛。结婚这件事,不是门当户对了就一定能幸福,感情还是要有的。 他又想起强碧云的脸,好像自从自己初见她时,她的脸上就总是有微微的愁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心底有了一个隐秘的愿望,一次也好,他希望自己能在她的脸上看到真心舒展的,灿烂的笑脸。 杜瑞通等了一个礼拜,康小冠那边一直没有信儿,又等了几天,他有点坐不住了,给康小冠发微信问这事。他说,「小冠,不是故意想烦你,你如果真忙,那你能不能给派出所那边打个招唿,我自己去找他们?强碧云三婶那边已经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问这事了。」 过了一阵,康小冠那边发来一条语音留言,点开一听,康小冠的声音挺严肃,「通啊,这事还有点棘手,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来我们队里一下,这事只能在队里说。」 杜瑞通没耽搁,给康小冠回覆说那自己这会就过去吧。他没跟强碧云细说,就说自己出去买点东西,然后打车去了刑警队。 到了刑警队门口,康小冠已经在那等着他,杜瑞通跟着康小冠去了他的办公室。康小冠没跟他寒暄,杜瑞通一坐定,康小冠也没给他张罗着倒茶倒水什么的,而是开门见山地就说,「帮你查了一下这个叫游佳的,她好像和一起至今未破的陈年命案有点关系。这命案有点年头了,找当时的卷宗费了点力气,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杜瑞通听得有点懵,不就是想弄个无犯罪记录的证明吗,怎么又牵扯到了命案,还是至今未破的悬案。他问,「什么命案?」 「零二年,有个叫张凤美的女的在自己家里被杀,现场很惨,受害者身上被捅了好几刀,还被性侵。这个案子至今未破。」 「那这和游佳有什么关系呢?」杜瑞通摸不知道头脑地问,「还有,零二年的时候,这女的才多大?」 康小冠低下头看了一下手里的材料,「十五。」 「那她能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杜瑞通更煳涂了。 「材料里写着她跑去派出所举报,说她知道杀人的人是谁,还说她有证据。她举报的这个人就是她自己的亲爹,她说她爸和这个张凤美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张凤美为了她跟自己丈夫离了婚,可她爸这边的离婚却迟迟没有办下来。张凤美还来家里闹过好几次,说要告到上头,让她爸身败名裂。她说她爸肯定是为了摆脱张凤美这个麻烦才杀的人。她带来的证据就是一件张凤美的衣服,说是在自己家里发现的。她还说知道现在公安局可以验血型对比抓犯人,她说她愿意抽血,让警察跟犯罪嫌疑人留在现场的样本做亲子鑑定,这样就可以确定杀人犯就是她爸。」 「那后来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后来警方调查了她爸,但她爸的血型和从受害人体内提取到的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生物样本不符,所以排除了嫌疑。」 「她怎么对自己的爸有这么大的意见?」杜瑞通问。 康小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案子呢,到了现在也没破,还是悬案。我是在查游佳的户籍资料的时候,顺带看了一下她的家庭关系,才注意到她爸原来曾经被作为命案的嫌疑人被调查过,后来找到了当年的卷宗资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杜瑞通想起来了,强碧云跟他说过,说游佳是孤儿,父母出车祸去世了。他问康小冠,「那她父母确实是车祸去世的吗?」 康小冠摇摇头,「没有啊,她爸还活着啊,她妈倒是病逝很久了。」 「那她怎么跟别人说她父母双亡了?」杜瑞通有点自言自语地说。 「那肯定是和她父母关系不好呗,老死不相往来了。」康小冠说,「她和她父母的矛盾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想啊,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举报父亲杀人,虽然法理上来讲,大义灭亲是义举,可情理上,哪个父亲能接受,况且他爸也没有真的杀人,就是生活作风方面不检点。」 「那她爸现在在哪儿呢?」 「户籍登记地址还在春溪市,至于是不是还在这住,就不知道了。」康小冠说,「游佳他爸叫游四海,退休前一直是税务局的,我媳妇的小舅也在税务局,我就跟他打听了一下这个人,他说当年这个事在税务里闹得很大,死的那个张凤美也是税务局的一个科员。当年游佳的举报让游四海身败名裂,原本的提拔也泡了汤,后面他多少年都在单位里抬不起头来。」康小冠合上手里的笔记本,「我现在知道的,就这么多。所以怎么说呢,游佳这个人,的确是没有任何犯罪记录的,但她家里这个情况,和她父亲之间的关系,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 杜瑞通点点头,「她跟人说因为父母出了车祸,所以她从大学退学了,那这事是真的吗?」 康小冠摇摇头,「这个我不确定,不过户籍登记的文化程度是高中,应该是没上过大学,或者是上过,但是没毕业。」 「小冠,谢谢你帮忙啊。」杜瑞通说。 「不客气,你也是受人之託,所以我能帮自然得帮。我一开始也觉得那老太太有点不讲道理,可现在我倒是能够多少理解她的心情了。说句实话,我也不怕你笑话,如果是我儿子领这么个对象回来,说要结婚,那我心里肯定也得打半天的鼓。虽说儿大不由娘,但有的时候,当父母的这个直觉还是对的。」 杜瑞通表示贊同地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事,这些年他自己一直为了徐歌的事调查苗春花,可徐歌被杀的案子也一直没破,今年高新区又出了事,怎么现在又出了一起张凤美被杀案?春溪市说起来不大不小,怎么出了这么多命案? 康小冠像是看穿了杜瑞通的心思似地说,「我不能和你聊了。」他看了看腕子上的手錶,「我们待会还有个案情分析会,我得去忙了。」他站起来,杜瑞通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还是高新区的那事吗?」杜瑞通问。 「是啊,今年上面还要开展『积案悬案攻坚克难行动』,所以这件案子结了以后,我怕还是有的忙。」康小冠苦笑了一下,「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联繫。」 杜瑞通点点头,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该怎么跟梁宝琳解释这些事。他自然是不能把张凤美命案的事情说出去的,而且这样只会火上浇油让她跟儿子闹得更激烈。 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先跟强碧云商量商量再说,梁宝琳那边,就先拖着吧。 第9章 杜瑞通没跟强碧云细说游佳曾经去举报父亲是杀人犯的事,只是说游佳说自己父母双亡,这不是事实,游佳的父亲尚在人世,只是父女之间出于某些原因积怨已深,怕是早就断绝了关系,所以从精神方面来说,她说自己父母双亡也没有什么问题。 「其实那女的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的。」杜瑞通说,「我说的没问题也仅仅是代表法律层面,她这个人没犯过法而已,至于生活里,道德层面,人品上她有没有问题,那就不清楚了。」见强碧云皱着眉头,他自己也犯难,「这事是不好办,你想啊,老太太肯定是希望我这边能查出来什么惊天勐料,好让她握在手里再理直气壮地去棒打鸳鸯的。可棒打鸳鸯这事本来就不能说是好事,而且,查了一圈,也实在没有什么惊天勐料……」 见强碧云还是不说话,他又说,「这事也只能先这样,老太太再问起来,我只能说没查出来什么,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这事就算是我义务给她帮个忙,她要是给我钱我也不会要的。」他挠挠自己的脑袋,「你这堂弟……我是说,张铸辉的堂弟,真有老太太形容的那么优秀吗?」 强碧云点点头,「那孩子应该是不错,我跟他不熟,也就见过那么两三次,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话不多,但应该是个有主意的人。」 她沉默了一会,嘆了口气说,「梁宝琳那边的事你不用管了,我去跟她说,麻烦你一次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杜瑞通摇摇头,本想说你我之间不用客气,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问,「那你准备怎么跟她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实话实说呗,就说人家没什么问题。我也只能劝他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放手时就放手,她再不满意,那也是人家张明天自己的人生。」她嘆了口气,「我明天就去找她。」 杜瑞通也不知道强碧云是怎么跟梁宝琳解释的,可梁宝琳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又过了几天,强碧云接了个电话就去接张羽欣了,店里只有杜瑞通一个人在。一个戴着眼镜,书生气很重的人走了进来,杜瑞通以为他是来买肉的,正准备招唿他,谁知道他却开口问:「请问您是不是姓杜?」 杜瑞通说是,又问他是谁。那人笑了一下,说,「我叫张明天。」 杜瑞通一愣,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从柜檯后面找出一个高脚凳,然后招唿张明天坐。张明天没有拒绝,直接在杜瑞通的对面坐了下来,看来他是有不少话要说。 「杜师傅,今天冒昧来找您,主要是想替我母亲给您道个歉。」张明天的语气很诚恳,「昨天我回去看她,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她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我才知道她竟然背着我在调查我未婚妻。」 张明天停顿了一下,脸上是因为觉得荒唐而浮起来的苦笑,「我和我母亲的事,说来话长。她这个人不坏,打心底也是真心希望我好的,只是她的这个方式我实在是接受不了。」他抬起头,「杜师傅,我猜我妈来找您帮忙的时候,一定说了不少我和我未婚妻的坏话,尤其是关于她的。对吗?」 杜瑞通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梁宝琳那天的表情实属苦大仇深。 「她是怎么说的?」张明天追问。 这是个难以迴避的正面问题,杜瑞通不想给已经紧张的母子关系再火上浇油,但又不能什么也不说,他只好说:「你母亲就是觉得按照您的条件,应该可以找个更好的。」 张明天点点头,「那过去这么久了,您调查出来了什么没有?」 话说到现在,张明天口气里已经带点火药味了。杜瑞通有点尴尬地笑了,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获。 张明天的表情舒缓了不少,他说,「我和我妈的关系闹成这样,我自己的问题也很大。只是别的事上我都能让着她,唯独这件事,让我让步,那是绝对不可能。杜师傅,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您却不得不听我们家的家丑,我妈来找您,耽误了您做生意的时间,我只能说句对不起。您看您因为帮忙耽误了多少生意,您跟我说一声,我赔偿您的损失……」 「别别别。」杜瑞通赶忙拦住要掏手机扫码的张明天,「您可千万别这样。跟您说实话,当初同意帮这个忙,压根就跟钱没关系。」张明天又被杜瑞通按下坐好。杜瑞通说,「我本来这两天也准备去找一趟您的母亲,也想劝劝她,婚姻毕竟是孩子自己的事,当老人的,该放手时就放手。」 「我妈如果能真正明白这些道理就好了。」张明天说,「该关心我的时候她不管,现在又事事出来干涉,我有的时候也真的是服了。」他苦恼地摇摇头,「我猜关于我的事,她肯定是跟您说了不少,但是不知道她自己的事她跟您说过没有?」张明天问。 「她自己的事,什么事?」 「我小的时候,她和我爸闹离婚,自己跑到国外去倒腾服装,我爸低三下四地求她,让她看在孩子的面上别离婚,可她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我爸等了她两年,彻底没希望以后才又再婚。结果找的这个女的也不怎么样……」张明天低下头嘆气,「那几年我反正也跟着受了不少的苦。后来,我爸和我后妈又离婚了,我妈从国外回来,又和我爸凑到了一块……你说她自己的个人生活都这么轻率潦草,她又怎么这么有底气来干涉我的事?而且,她完全不能想像,在她抛弃我出国的那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张明天的声音低了下来,「杜师傅,我说这些,就是想让您知道,我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说实话,让我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自我剖析说发自肺腑的话我也觉得很尴尬,但又不得不这么做。所以,不管您之前有没有开始查,查到了哪里,我都恳请您不要再继续下去。我们母子之间的事,还是该由我们两个人来解决。」 听张明天这样说,杜瑞通的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听他的口气,就好像是自己上赶着想趟这趟浑水一样。可他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吧。」 张明天站起来,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他掏出手机,问杜瑞通可不可以加个微信,说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繫,不用通过人传话。杜瑞通说可以。扫码加了好友以后,张明天走了。 第二天,强碧云来铺子里,杜瑞通把张明天来找自己的事说了,强碧云听了,也跟着嘆气,「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挺对不住你的,本来就是单纯地帮个忙,结果却给你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杜瑞通赶紧说,「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这事也总算是了了。希望老太太看开点,能接受她这个儿媳妇吧。」 「我看没那么容易。」强碧云说,「我前几天见她,跟她说你这边调查了半天没查出什么结果,她还不死心呢,说她最近去张明天的公司里给儿子送补品,结果张明天没在,却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看见了一张卖别墅的传单。那别墅在离春溪市车程两个多小时的一个山里。她说自己早给张明天在市里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张明天自己也有一套一室一厅的高层公寓,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要买什么别墅。结果现在这单子却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抽屉里。那你说如果张明天自己没有买别墅的想法,那这单子是怎么来的,是不是被那个女的撺掇的?我当时劝她,说,婶子,那有可能是小天有别的用途,或者是工作上用的着的东西才收在抽屉里的,让她别胡思乱想,结果她说不可能。张明天的公司业务和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而且张明天有洁癖,不管是公寓还是办公室都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多余的东西一样都没有的。思来想去,肯定还是跟那女的有关系。我听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强碧云嘆了口气,「我看还有的闹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说话间强碧云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无奈地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老太太又给我发信息了。」她苦笑地说,「没查出来什么勐料,老太太也不死心,心里还是一团火,天天还是跟我发微信抱怨,说的都是这个准儿媳的事……」说着说着,她突然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然后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惊唿。 「怎么了?」杜瑞通问。 「张明天是不是已经结婚了?你看这婚纱照。」她把手机塞到杜瑞通面前。「他把这照片直接发给了他妈,看样子是故意要气老太太的。」 杜瑞通接过手机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妆加精修的关系,照片里的新娘,那个叫游佳的女人虽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但也绝对不能算丑。照片里,张明天和她摆着亲密的姿势,张明天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但怎么看都有种过分用力的造作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拍这婚纱照的很大一部分动因是为了和自己顽固倔强的老母亲作战。看来这场母子婆媳之战还有的打。 杜瑞通用手指拨动手机屏幕,总共五张照片,有中式汉服,还有西式婚纱。婚纱选的是露肩短款,新娘子侧着身子,被张明天拥在怀里,左臂上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杜瑞通把那张照片尽量放大,眼神都聚焦在新娘的左臂上,那应该是一个青色纹身。杜瑞通盯着那个图案看了好久,然后突然起身,冲进屋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旧照片。 他把旧照片和手机并排放好,然后紧紧地盯着它们看。强碧云注意到了杜瑞通的不对劲,正想问他怎么了,可她顺着杜瑞通的眼神,也注意到了两样东西的对比,几秒钟之间,她的脸色也变了。 那张照片是徐歌出事那天,勘验现场的法医拍的,照片里是被徐歌紧紧握在手里的那个东西,从外形上来看,它像是某个项鍊的吊坠,又像是钥匙扣上面的装饰。吊坠上有个很别致的图案。而那个图案与婚纱照里新娘胳膊上纹身的图案有八九分像。 「游佳……」强碧云听到杜瑞通在默念那个人的名字。 节奏蛮快的 好看好看 看到这里脑子里一团乱麻,游佳就是开篇那个死了姐姐的女孩吧,她在徐歌死的时候应该还很小,和苗春花能有什么牵扯,直接陷进来了,太有意思了这本书 第10章 高新区的刘氏夫妇被杀案发生在三月。警方接到报警的时候,离两个被害人的离世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报警的是住在楼下的邻居,他们说,最近楼道里死耗子的味道越来越重,不少邻居都闻到了,后来挨家挨户敲门打听追查,想找到臭味的来源,这才注意到已经有好久没人看到刘家人了。 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因为刘家夫妻性子冷,一向不爱与人交际。住在他们对门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后来警察来走访的时候他说,「我和他们两口子当了几十年的邻居了,可他们家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一次。有的时候借个胡椒面借点醋什么的,人家最多就是门开着,让我站在门口。人家是知识分子,所以难免清高,估计也不想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们打交道吧。」 后来一群邻居站在刘家门口又是敲门又是打电话的,还是没有动静,有邻居跑下楼去问了小区门口的保安,也说好久都没有见到刘家人进出,众人这才觉得会不会是出事了。而且,在刘家的门口站得越久,越觉得味道就是从刘家门里散发出来的。众人找了物业,叫了保安,物业联繫到了一家开锁公司,门打开后,臭味更浓,保安壮着胆子捂着鼻子,迈着碎步,一边叫着刘师傅,一边往进走,结果刚进客厅就吓得逃了出来,等在门口的邻居们见他脸色煞白,忙问他怎么了,他捂着胸口,哆哆嗦嗦地说,「快,快报警,出事了,死人了。」住在刘家楼下的邻居赶紧摸出手机打了 110. 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上,康小冠和同事们把目前搜集到的情况做了一个汇总。 「刘氏夫妇里男的叫刘志刚,女的叫余晴。退休前刘志刚是水利局的工程师,余晴在一所大专院校里做行政工作。两个人有一个女儿,叫刘向莉,但在十几年前失踪。为了找到女儿,夫妻俩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也一直住在这栋旧的商品楼里没有搬家,就怕女儿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他们。」 「等一下,这里面有几个问题。」康小冠说,「第一,他们女儿在十几年前失踪,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有没有报警?」 「我查了,没有查到报警的记录。问了刘志刚的同事和住在同一个小区的邻居,都说不太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刘向莉的失踪是发生在零四年和零五年这两年,失踪的时候刘向莉大概十七岁左右。据刘志刚的同事说,这个女儿让刘志刚很是苦恼,学习成绩不好不说,人也很叛逆,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衣着打扮都有点离经叛道。刘志刚经常在单位上班的时候就接到刘向莉学校老师打来的告状的电话,气得他经常得把速效救心丸带在身边。后来刘向莉被学校劝退,刘志刚四处找人托关系给刘向莉找愿意收她的学校。至于后来找没找到,刘志刚的同事们也不太清楚。刘志刚结婚晚,生刘向莉的时候已经是年近四十,再加上有高血压心脏病,后来就退休了。这个同事也是偶尔在报纸上看见刘志刚登的寻人启事才意识到刘向莉不见了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寻人启事里写的什么内容,这个还能找到吗?」 「找不到了。但据他的同事回忆,这个寻人启事的内容更像是写给女儿的一封信,劝她早点回家,说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之类的。」 康小冠点点头,「听起来倒更像是离家出走。」 一个同事点点头,「我也觉得像。这样说来,倒也解释了他们为什么没有报警。」 「那现场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康小冠问。 「两名死者都死于失血性休克,致命伤都在颈部,兇器应该是类似于水果刀之类的刀具。刘家的大门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这一点已经和开锁公司的师傅确认过了。窗户也是从里面管好的,上面并没有提取到任何除刘家人外的陌生人的指纹。也就是说,兇手是和平进入刘家行兇的。刘家的抽屉和衣柜确实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但在衣柜和抽屉上都没有提取到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可见这人是有备而来的。至于现场是否有财物丢失,因为刘志刚和余晴两个人都已经去世,所以也无法确认。」 「附近的邻居们都说刘氏夫妻不爱交际,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深居简出,甚至有点排斥外人进到家里来。所以是谁能顺顺利利地让他们开门,然后进屋呢?」康小冠说,「物业那边的监控能查到什么吗?」 「没有,他们这个小区属于老小区了,物业用的监控设备也是老的,视频只能存两个礼拜,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才被告知,两个礼拜前的监控录像刚刚被覆盖掉了。」 「组长,你说会不会是刘向莉回来了?」 康小冠皱着眉,不置可否,「案子破了之前,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刘向莉还是下落不明吗?」 「反正目前还没找到她的下落,她的身份证已经多年没有被使用过的记录,没有银行开户,没有绑定手机号,也没有购票出行和酒店开房的记录。而且她就连二代身份证也没换。我看这人如果不是用别的身份活着,那就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康小冠点点头,他嘱咐大家继续细查刘志刚两口子的社会关系,再细碎的线索也不放过,看有没有日常生活里与刘家有矛盾纠葛的人,另外还是要继续查查这个刘向莉,争取挖出当年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当年她从刘家消失的时候尚未成年,之后十几年不和父母联繫,这背后肯定有原因。刘志刚和余青都是一刀毙命,这里面得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查了几天,再次去走访的组员反馈回来了一条消息,说刘志刚在大概几年前曾有过一次住院记录。住院的原因是受伤。提供信息的就是跟刘家住对门的老头,警察又去拜访他,让他说说关于刘志刚和余晴的所有事,任何事,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事也可以。他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好些年前的某一天,他出门买菜,结果在楼道里见到了拄着拐杖,右腿打着石膏的刘志刚。余晴在一旁扶着他,手里提着标记是市人民医院的病歷袋。两个人都没看我,还是我先打的招唿。 「当时我就问他,这是咋了?结果他说出车祸了。我又问,在哪出的事啊,人家就只笑不说话了。我当时还招唿他,说你腿脚不方便,家里需要什么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帮你跑腿。当时他媳妇还没退休,每天就他一个人在家养伤,结果呢,人家一个电话也没给我打。」老头摇着头,「这两口子的性格就是特别的冷淡,我也不想总是热脸贴冷屁股,所以后来就再也没有打听过车祸的事。」 康小冠联繫了交警大队,近十二年的车祸记录里,并没有事主是刘志刚的记录。又联繫了医院,按照病歷里对伤情的描述,刘志刚的伤更像是被殴打所致。 康小冠闭上眼睛,在心里想像着刘家夫妻生前的生活。他们每日除了起居温饱以外,就是默默等待失联已久的女儿回归家园,而后来,有人敲开了他们家的门,再将他们杀害。 这几天康小冠的全部心思都在这件案子上,中午的时候,他刚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就接到了接待室那边打来的电话,说有人找他,康小冠问是谁,电话那边说是个姓杜的先生,说是你的朋友。康小冠正想说什么,队长过来拍了拍他,让他去自己办公室一趟,康小冠点点头,然后赶紧对着电话说,「你给他说一下,我现在有点忙,回头我会跟他联繫的。」对方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接待室里,放下电话的警察一脸抱歉地对杜瑞通说:「康组长现在正在开会,要不然您留个联繫方式,他回头会跟您联繫的。」见杜瑞通皱着眉头,又问,「是什么紧急的事吗?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杜瑞通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从接待室的办公室里离开。回繁星巷的途中,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记起梁宝琳带来的资料里有关游佳的内容。他想去亲眼见一见这个女人。 这大概是什么年代的故事 感觉像是15年左右? 希望作者加快更新速度,已经迷上了,故事情节不错,非常有悬念 第11章 杜瑞通按照记忆里的地址在张明天家的楼下等了好久,从晌午等到下午,还是没有游佳的影子。梁宝琳一早就跟他说过,说这个女人已经搬去和张明天同居,而且她不工作,全靠张明天来养。 一直等到晚餐的饭点,他注意到张明天从不远处一辆刚停好的车里下来。他赶紧背过身去,假装自己在打电话。他看着张明天进了楼,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张明天又下来,去了一楼的一家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胶袋,然后又上了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这个时候强碧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他说我这就回去。 吃饭的时候强碧云说,「要不然我明天直接去找她一趟算了。」 杜瑞通没反应过来,问,「找谁?」 「游佳。」强碧云说,「我提点东西,假装去给她道歉,顺便问问她纹身的事。」 杜瑞通思来想去,说,「好吧。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第二天,强碧云在十点钟左右出了门,到了张明天住的高层公寓时已经过了十点四十。那栋高层是大概五年前建成的,是时髦的商住两用楼。强碧云坐电梯去了七楼,在 703 的门口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她以为没人在家,提着东西转身要走,却注意到一个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女人正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她想起婚纱照里新娘子的脸,很快就认出了她。 「小游吧?」强碧云笑笑,「我叫强碧云,张明天的母亲梁宝琳是我的婶子。不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 「就是关于你和张明天的。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就怕你误会。」强碧云赔着笑脸说。 「对不起,我现在不太方便,如果有什么事,麻烦你去找张明天谈。」说完她绕过强碧云的身边,就要拿钥匙开门。强碧云注意到她后脑勺的头髮有点乱。 眼看着她就要开门进去,强碧云赶紧说,「我婶子让我找人调查你,然后张明天知道了,他很生气地去找了我们,这些,你都知道吗?」 游佳显然听得有点懵,她说:「什么,调查我什么?」 强碧云说:「张明天没跟你说啊。」 游佳摇摇头。 「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详细解释一下这件事。我今天过来找你,张明天不知道。」看着游佳的脸上有点迟疑的表情,强碧云又问:「我能进去跟你细说吗?你放心,今天来找过你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游佳看着她一脸恳切,想了几秒,说:「进来吧。」 一眼望去,客厅不算太大,强碧云在门口的玄关那换了鞋,然后把带去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屋里有点乱,除了一条毯子,还有不少衣服横七竖八地被扔在沙发上,游佳快速地把他们收到一边,然后招唿强碧云坐下。 「我知道张明天的妈妈看不上我,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找人调查我。」游佳苦笑着说,「那她让你找谁来查我?查出来什么没有?」 强碧云摇摇头,「也没找什么人,就是我打工的肉店的老闆,那人当过几天的保安。」强碧云脸上浮起一个抱歉的笑,「我本来不想答应的,后来也都是碍着面子勉强答应。反正我思来想去也觉得这事确实不地道,所以我就想过来跟你道个歉。希望你别怪我。张明天是我女儿的表叔,你也是孩子的表婶,都是亲戚,我不希望把关系闹僵。」 游佳没有说话。 「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日子定了吗?」强碧云问。 游佳摇摇头,「我们俩都不喜欢热闹,所以不准备举行仪式,就登记结婚就可以了。」 这是强碧云早就知道的事,可她还是假装惊讶地「哦」了一声,又有点没话找话地说,「我看了你俩的婚纱照了,是婶子发给我的,照得很漂亮。在哪拍的?」 「是张明天找的地方,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游佳兴致阑珊地说。 「关于我婶子的事,你也别太在意,她这个人其实不坏,有的时候吧,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妈的都这样,就是有操不完的心,有的时候还没学会放手,孩子一下子就长起来了,所以一时间心理上总有点接受不了。只要你和张明天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她总有一天会接受的。」 游佳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她站起身,捂住嘴,朝着公寓的深处跑去。强碧云被吓了一跳,直到几秒钟后,她听到了卫生间里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她没跟过去,有点担心地坐在沙发里问,「小游,你没事吧?」卫生间那边呕吐声不断,然后又是抽水马桶的声音和洗手池流水的声音。强碧云趁等她的功夫四处打量了一下,茶几上有吃了一半的外卖,一瓶身体乳,一盒维生素 c,纸巾盒,在纸巾盒的下面,有一张被压住了一半的绿色传单。强碧云拿起来一看,是一张别墅的宣传单,上面印着豪宅的照片,旁边还配着字,「庭山居,依山傍水,您的理想家园。」下面是联繫电话和网站。听见卫生间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强碧云赶紧把手里的传单放回远处。 游佳用手揉着脑门从里面出来。刚才她穿在外面的开襟毛衣被她脱掉了,里面穿了一件灰色的短袖 t 恤,她的左臂上,那个纹身刚好露出了一半。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啊?」强碧云问,「要紧吗?」 游佳摇摇头,她走回客厅,在饮水机那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你喝水吗?」她问强碧云。强碧云摇了摇头。 游佳端着杯子,在强碧云的对面坐下。强碧云故意指着她的胳膊说,「诶,你胳膊那好像有点脏东西。」 游佳低下头,向左臂那看了一眼,又自然而然地把 t 恤衫的袖口撸起,「没有啊,在哪儿?」 强碧云看清楚了那个纹身,没有错,就是那个图案,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椭圆形的形状里有类似于 b 和 m 两个覆盖在一起的字母。她与杜瑞通一样,早已把那个图案熟记于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哦,真对不起。我眼花了。我还以为是什么脏东西沾在你胳膊上了呢。」强碧云笑笑,「原来是纹身啊,挺好看的,图案挺别致,是花儿吗?」 「不是。」游佳说。 「那是你自己设计的?」她故意摆出一副多事傻大姐的模样,「在哪做的,疼不疼啊?我听说都是要用针一点一点的扎的?」 「我不记得了,挺长时间以前的事了。图案是我在纹身店里随便选的。」她看起来很累,「对不起,我现在不太舒服,我想回去躺一下。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不送你了。」说完她慢慢地从沙发里站起身。强碧云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令。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指了指桌子上自己带来的东西,「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就买了点水果,你别嫌弃。」说完她走到门口,换上鞋,出去了。 回到肉铺里,杜瑞通正忙着招唿客人,强碧云赶紧过去帮忙。等客人都散了,杜瑞通才凑过来问,「怎么样?」 强碧云说,「纹身的事没问出什么来,不过,那女的应该是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刚说了没几句她就跑去吐了,我一看她那样就知道。和我当时怀欣欣害喜的时候一模一样。」强碧云说,「怪不得要着急结婚呢。」她又想起了那张传单,她记得梁宝琳跟她抱怨的时候也说在张明天的办公室里见过那张传单,看来他们是真的要买别墅。可张明天的公司就在市内,现在生意不好做,他总得跑业务加班。那个别墅离春溪市不算近,就算买下来,又有什么机会去住呢?难道是为了投资? 「那个传单上说的别墅叫什么?」杜瑞通问。 「卧龙山居还是龙庭山居。说是建在山里。」 杜瑞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城市的另一边,游佳头晕脑胀地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刚才医院的化验单。大夫说胎儿一切正常,就是母亲稍微有点贫血让她加强营养。她揉着有点犯晕的头,盯着刚才那个女人坐过的地方。 张明天的母亲竟然找人调查她,这真是可笑。查吧,随他们查。一个卖肉的能查出什么来。她躺回沙发里,从茶几上拿起那张传单。张明天已经打过电话,对方说现在还是预售,但最晚年底的时候就可以动工。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个时候孩子也出生了,不管到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什么,她都得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拿起手机,给张明天发了一条消息,「你今天回来吗,如果回来,几点?」 过了一会,那边回復了一条,「今天要加班,估计会晚点,大概八点半到。」 游佳看了看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中午,她准备吃完午饭以后小睡一会,然后收拾一下屋子,省的张明天回来后会不高兴。 她正在厨房煎鱼,手机上又多了一条张明天发来的消息,「这个周末我想去山里看看。如果可能的话,一起去吧。」 她嘆了一口气,然后回復了两个字,「好吧。」 这两人之间关系不简单,看着像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结婚是为了掩盖什么呢? 难道他们一起杀了真正的游佳吗 第12章 杜瑞通开着他的那辆破面包车,一路向着奇风山驶去。这车是他三年前买的,买来的时候就是二手,中间大修过一次,驾驶舱这边的窗户还是关不严。下了雨,有雨滴顺着窗户的缝隙流了进来,风一吹,飘到了他的脸上,他用手去擦的样子,就像是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最后一次大哭,是在徐歌的追悼会上,他哭得几乎都要站不住,他跪在徐德亮和杜鑫良的跟前一个劲地磕头,这两个人,一个是干爸,一个是亲爸,他觉得自己谁都对不起。 他红着眼睛磕头的样子吓坏了众人,大家赶忙过去搀扶,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泪和鼻涕混成一团黏在脸上,徐德亮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点安慰的话,可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这间殡仪馆的大厅里的上百号人里,现在最惨的就是他,老伴在几年前离世,现如今,自己寄予厚望的独子又横死。他望了望躺在棺材里被鲜花围绕的徐歌。他穿着警服,拉得很直的领口挡住了他那可怖的伤口。自己那从小就优秀,被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呀。他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发紧。 正式成为孤家寡人的那一年,徐德亮进进出出了医院很多次,每次住院,他都尽量不想让别人知道。有几次,杜鑫良和杜瑞通去家里看他,父子两个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他都没去开。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种避世的心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他就是谁也不想见。后来,他有一次在菜市场里晕倒,被人送到医院,杜瑞通听到消息赶去看他,八人一间的大病房里,他也不好意思赶人家走。他在挂点滴,杜瑞通坐在一旁帮他削自己带来的苹果。他看着杜瑞通的手,上面贴着创可贴,不知道是不是砍肉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那个时候杜瑞通接手肉铺还不到一年,他作为杜瑞通的干爹,也一直没有机会跟杜瑞通开诚布公地谈谈关于他职业选择的问题。徐歌的事出了以后,杜瑞通的话变得越来越少,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淡。徐德亮接过他用小刀切好,用牙籤戳好递过来的苹果,望着他,还是忍不住问,「就真的一辈子不当警察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杜瑞通没看他,低着头小声说,「我干不了了。」 「那徐歌的事怎么办?」 「我会查。」杜瑞通还是低着头。声音虽然小,可是语气很坚定。 「你都不当警察了,你怎么查?」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听起来像是有股子愠气。 见杜瑞通没说话,他又说:「你这是在逃避,你知道不?」他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如果真的觉得当天他出事是因为你不在跟前,没和他一起去,那你接下来就应该完成他未尽的事业。」 话一出口,徐德亮就后悔了,话是说得重了,虽然他的心底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怪过杜瑞通,但他终日独居,胡思乱想之间难免产生偏激的想法,冲动的时候话如毒素般喷出,就连他的大舅哥都没能逃过。前些日子,徐歌的二舅管志成来看他,结果话没说两句,他又冒了邪火,他指着管志成的鼻子说,「都怨你,徐歌小的时候你就老是让他戴你那警察的大盖帽,给他讲你抓坏人抓小偷当英雄,看把你神气的!现在好了,徐歌当警察了,也英勇就义了,你满意了?」他继续口不择言,「你如果真的有心,就别来看我。」他把管志成提来的水果和鸡蛋糕又塞回他的手里,「你别整这没用的,你去给你们那些穿制服戴大檐帽的人说,让他们赶紧抓到那个王八犊子才是头号要紧的事。」 管志成被他七推八攘地赶出了家门。现在,在医院里,他没法当着众人的面赶走低头不语的杜瑞通。他吃了手里的苹果,然后说,「你走吧。至少卖猪肉安全,不会死人。」 杜瑞通没走,他又沉默地在徐德亮身边坐了一阵。 后面又过了几年,他心里的火平息了不少。但还是不爱见人,每天在家对着管东红和徐歌的两张照片自言自语,偶尔出门被街坊看到,撞见他的人都会诧异他怎么一下子又老了这么多。 大家都明白他的心结,徐歌的案子一直没破,这是一个坎,他过不去。只有这件事了了,他才能重新上路,只可惜,这样的机会怕是难了。 大概两年前,徐德亮开始出现一些失智的症状,有一次出门就没再回来,杜鑫良的医院里给退休职工发了点水果,他用袋子装了些,给徐德亮拿去,结果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来应,只好留了张条,把袋子放在了对门的邻居家。可第二天邻居也没听见徐德亮回来,给杜鑫良打了电话,都觉得这事不对劲,报了警,一群人找了三天才在城西的一个百货商场附近找到。还得亏是有热心市民报的警。就连管志成和杜鑫良都不知道老徐怎么会去那里。可杜瑞通是知道的,那个百货商场是新盖的,以前的旧址是文化宫,小的时候徐歌曾经在那学过手风琴,有年暑假,秦育华为了让杜瑞通长个,给他也报了一个游泳班。游泳馆就在文化宫边上,所以徐德亮去接徐歌的时候,顺道也把杜瑞通给接回来。杜瑞通个子小,坐在徐德亮自行车的前樑上,徐歌坐在后座上,下了雨,杜瑞通和徐歌一前一后地缩进徐德亮灰色的雨衣下面,两个人闻着产业工人徐德亮身上自带的机油味和汗味,在雨披下面的小世界里小声聊天。徐德亮载着自己的亲儿子和干儿子,吃力地踩着二八自行车,累并快乐着。 此时此刻,杜瑞通擦去落在脸上的雨水,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场景。徐伯现在已经被安置去了疗养院,这个名额是杜鑫良找人托关系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徐德亮的退休金没有多少,每个月的亏空就由杜瑞通来补。他是心甘情愿做这些的,他觉得这是他欠干爸的。 他不知道时至今日,干爸徐德亮心里对自己的怨言少一点了没有。可他知道的是,他不后悔自己不再继续当警察的决定。当警察,尤其是刑警,需要有颗硬一点的心。他知道自己不是,自己太感性,不管再努力,最后也不会像徐歌或者康小冠那样。况且,现如今成了刑警的康小冠越来越忙,徐歌的案子怕是只能占据他越来越少的时间了。毕竟春溪市里未破的悬案也不止那一件。 但对于自己来说,生活里除了卖猪肉,就剩下两件事,一是徐歌的死因,二是强碧云的生活。他要一点一点找出徐歌被害的真相,也要一日一日地确保强碧云能平安平静地生活下去。他喜欢强碧云,这是他一开始从未料到的事。但他们初见的那日,他就哭得不成人样,脸上的皮肤又红又皱,像是刚在羊水里泡过的婴儿,整个人虚弱无助得像是刚被剥了壳的蜗牛。她一开始就见到了自己最脆弱也最真诚的样子。他想自己永远也不会把这些展现给别的女人了。 强碧云结婚的那年,别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外地来春溪打工的姑娘,两个人处了小半年,他也装模作样的把花前月下的那一套都来了一遍。可最后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心。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杜鑫良也已经接受了杜瑞通也许会一辈子单身的现实。这都是命。自从秦育华意外去世的那一年开始,他就信了这个。他也活在自己的悲伤和阴影里,只是,他比老哥徐德亮还好一点,至少他还有个过段时间就提着肉来看看自己的杜瑞通。 杜瑞通沿着高速,一路把车开进奇风山,他上网查了,那个开发别墅的项目叫「龙庭山居」,修建的地点就在奇风山里。他在电话里打听楼盘的价格,对方说出来的是一个在杜瑞通眼里天文数字般的价格。自己这辈子肯定是和这种房子无缘的,可他也无法确认梁宝琳的儿子张明天就真的能负担的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自从梁宝琳来找他,拜託他调查准儿媳开始,强碧云就跟他陆陆续续地提起过那家人的事。当年梁宝琳自己出国做生意确实赚了不少钱,可后来她的积蓄大多数都给了张明天作为他开公司创业的启动资金。现在她自己做的也都是些小生意,这几年实体店铺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她手头应该是没有多少现钱的。除非她和张明天突发横财,否则实在是难以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去买别墅。而且售楼处的人在电话里口气高贵地暗示杜瑞通,他们的目标客户也绝非一般人,去龙庭山居买房的人压根不会按揭,应该都是能一下子付出全款的人。 杜瑞通见过张明天,虽说人不可貌相,可他还那么年轻,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已经富到了那种程度,如果他们没有买房的意图,那那张传单为什么会被张明天如此小心地收着?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但无论如何,杜瑞通都还是想去那个地方亲眼看看。徐歌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自己也着急。徐叔已经被困在他那具混沌的肉身里了,可他知道在那层皮相之下,他依旧顽强地等待着一个消息。 杜瑞通根据高速路的指示牌,将小面包车拐进奇风山。他目光盯着眼前的路,脑海里思绪万千。他没注意的,相反的车道里,一辆载着张明天和游佳的黑色轿车刚刚开了过去。 好压抑啊 总觉得游佳和刘向莉有什么关联 文章开头那个姐姐去世的小女孩是谁,不会就是游佳吧? 就是呀 就是她 就是她 第13章 杜瑞通在奇风山待了半天,等他回到繁星巷,已经接近傍晚。他在巷子口停好车,一路走进市场,却发现自家肉铺门口围了不少人。他不明所以地过去,扒开人群一看,大惊。肉铺里,像是啤酒瓶之类的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强碧云的髮髻散了,头髮落下来挡住了半边脸,若隐若现的可以看出来她的脸有点肿。她正拿着扫帚,神情木讷地一点一点地扫着地上的碎片。 「这怎么回事?」杜瑞通冲过去问她。她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身后围观的一个卖酱菜的大姐就开口了,「猪肉通,你可算回来了,小云那个不要脸的前夫又来闹了。还带着孩子。」 杜瑞通担心地拽住了强碧云的胳膊,问,「他来干什么,他把你怎么了?」又左右看看四处找人,「他人呢?」 「刚带着孩子走了。」大姐气愤地说,「也不知道为了啥,一来就吵吵个不停,没说两句就动手……」 「还动手?」杜瑞通说着就要冲出门去。 「开着车走的,你追不上。」 杜瑞通又沖回到强碧云的跟前,他野蛮地夺下她手里的扫帚,「你让我看看,你受伤没有?」强碧云摇摇头,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才默默地哭过。 「张铸辉那个王八蛋来干什么?他把你怎么了?这一地的玻璃渣子是怎么回事?」他着急地问。 强碧云的情绪显然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还是说不出什么。门口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不少,可附近几个摊位的街坊还在。 酱菜大姐说:「吓死我了,我刚听见这边声音大了,跑过来一看,就看见那个姓张的举着个瓶子就要砸,幸亏有个小伙子见义勇为,拦了那王八蛋的手一下,瓶子才没砸到人。就是把孩子给吓哭了。他也真是可以,当着孩子的面也这么疯。」 杜瑞通让强碧云坐好,然后他用扫帚把地上的玻璃渣都扫到一起,用簸箕盛进垃圾桶里。 「你没事吧?」杜瑞通看着强碧云问。强碧云木然地摇摇头。「我没事。幸亏张铸辉来闹的时候店里还有个买肉的客人。」 「到底是为了啥?」 「上次我去看欣欣的时候,他说话的时候就窝着火。说我每次给欣欣送去的东西都是档次低的便宜货,害得孩子被同学笑话,还说让我没钱就不要去看孩子,省的给孩子丢人。」强碧云嘆了一口气,「今天也是,非得说我给孩子买的酸奶是假冒伪劣,孩子喝了拉肚子,他刚带着孩子去了儿童医院,回来的路上路过这一片就过来闹了。」 「那欣欣怎么样了?」杜瑞通问。 「她被吓坏了。欣欣走之前悄悄跟我说其实是葛阿姨带她出去吃烧烤她才闹的肚子。」 杜瑞通点点头,欣欣口中的葛阿姨叫葛慧琪,是张铸辉现在的女朋友,两个人估计快结婚了。强碧云见过她一两次,她人还行,最起码对欣欣不错。 「今天就关门吧,你回去好好歇歇。」杜瑞通说。他走到捲帘门那,想把捲帘门拉下。他脑子很乱,从奇风山打探到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 「不用,我真的没事。我也不想因为张铸辉的破事耽误店里的生意。」强碧云把皮筋从头上取下来,用手捋了捋头髮,又把头髮重新扎好。 杜瑞通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小伙子从店门口走了进来,他看见强碧云赶紧迎了上去。 「刚才真是谢谢你啊。」强碧云说。 「你没事了吧?」进来的小伙子说。他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我本来就是过来买肉的,结果来闹事的人一走,我也跟着走了,在市场里转了一圈以后我才想起来我肉还没买呢。」 强碧云也笑了,她从案台上挑了一块上好的五花肉,也没称重,就装进塑胶袋里递了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这个您拿着,算我请你的。」 「别别别,可别弄这个。」小伙子急忙摆手推脱。「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您拿着吧,要不是您刚才替我拦那一下,我现在怕是在医院里缝针呢,这块肉不算什么,您回头如果觉得肉还不错,那下次再来买就行,反正我们店一直都在这。」强碧云说得情真意切。 杜瑞通也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刚才街坊嘴里见义勇为的那个小伙子。他赶紧接过强碧云手里的袋子,然后硬是塞给了那个小伙子。 「谢谢您!您贵姓?」他问,然后又伸出手要和小伙子握手。 「免贵姓王。」小伙子笑着说,「就叫我小王就行。」 杜瑞通点点头,「今天真的是多谢你帮忙,我平常基本都在店里,就今天出去办事的功夫,就出了个这事你看看……」 小王接话,「是啊,那人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玩意。」又转过头对强碧云说,「他不会再来了吧,再来了姐你还是报警吧。」 强碧云说:「你叫我姐怕是不合适,你应该叫我姨。我看你也没多大。」 小王笑了,「行,那就叫姨。」又说,「他如果再来你就喊我吧,我从明天开始就在那边卖鱼的那个档口上班了。」他朝着店外面的一个方向指了指。 离肉铺不远有一个卖水产的店,开了有大半年了。本来一直跟着老闆干的杀鱼的伙计前几天辞职去外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招到人了。 小王扬了扬手里装着五花肉的袋子,「今天晚上回去做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我运气好,今天找工作成功,还有姨您送我这块肉。」 强碧云也笑着点点头,「以后都是街坊了,不用这么客气。」 小王笑着跟他们说了再见,然后离开了。 小王走了以后,强碧云说,「那块肉算我买的,你从我工钱里扣。」 杜瑞通有点恼,「你说这话是不是打我脸呢?」见强碧云没吭气,他又说,「张铸辉来闹,你咋也不给我打电话?」 强碧云低着头说,「不想把你搅合进来。」 「你跟我说实话,他以前是不是也来找过你的麻烦?」 强碧云不说话。 「他以前是不是跟你动过手?」 强碧云沉默了好久,才小声地说,「那是离婚以前的事了。」 杜瑞通气死了。强碧云离婚的细节他不清楚,知道两口子闹得不可开交也总以为是两口子打架,互殴,占不到便宜但也不算完全吃亏的那种。他压根没想过强碧云其实是被张铸辉打怕了。 「明天我去找他。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杜瑞通说。 「老杜,别去,行吗,算我求你。」强碧云抬起头,「你一去,他估计更气,那我以后想再见欣欣就更难了。」 「有他那样的爹,欣欣跟着他也是受罪,也学不到什么好。」杜瑞通说,「你就没想过去法院起诉,把欣欣要回来?」 强碧云摇摇头,「我谘询过律师,像我现在这种情况,能夺回抚养权的概率很低。到时候开庭孩子还得出庭,让她从爸爸妈妈里面选一个,我不想让欣欣经歷那样的场合,我怕给孩子留下什么心理创伤。」 「哦,那看着爸爸打妈妈孩子就没有心理创伤了?」杜瑞通着急了。话一出口他又有点后悔,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现在也不想说了。他闭上嘴,从身上摸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 「你今天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强碧云岔开话题。 「人家售楼处的人看我开着个破车,一脸穷酸样,也没给我什么好脸。三言两语就把我给打发了。」他吐出一口烟,「说是拿到了政府的许可证,马上要开山,砍掉一批树,别墅就依山而建。」 「那游佳他们真要去那买房子?」 「我也不知道,我打听了,人家售楼处的人就说他们这种高端的社区都是极其注重客户的隐私的,摆明了就是不愿意跟我多说。我开着车在附近转了一圈,也没觉得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说,「哦对了,我去附近村里的一个小超市买烟的时候,跟超市老闆打听了说附近开发别墅什么的,传单上都说是风水宝地,结果人家老闆都笑,旁边一个和他打牌的人也笑,我问他俩笑啥呢,一开始人家还不说,后来才说搞房地产的老闆不知道从哪请来的二桿子风水师傅,捏着鬍鬚在附近的村里山里假模假式地转了一圈就说这里风水好,其实他们知道什么呀。」 「那他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强碧云问,「难道说风水不好?」 「具体的,人家看我是个外人,也不愿意多说。也有可能是当地人反对破坏山林盖别墅故意这样说的吧,谁知道呢。」杜瑞通说,「我看我哪天得空还得去一趟,我到村里去转转,再打听打听。」他看了一眼强碧云,「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张铸辉这样一闹,我还真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店里。」 「我没事,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强碧云不愿再提张铸辉的事,「那咱们是不是得跟康小冠说一下那个纹身的事?」 「我上次去找了,等了半天人家说他在忙,估计又在开会分析案情。」杜瑞通说,「他现在手头上的杀人案还没破,估计也是忙得要命。」杜瑞通挠挠头,「还是等我自己先研究出个一二三来再跟他说吧,反正我肯定是需要他的帮忙的。」又自嘲地笑了,「说不定弄到最后就是个巧合,什么也不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就是有人喜欢同样的图案也说不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强碧云嘆了口气。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杜瑞通望着她呆坐的侧影,在心底生出一丝心疼。她或许已经习惯了原本以为有结果,可后来发现什么也不是的失望。跟张铸辉的婚姻是这样,见证着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追查徐歌的事也是这样。 他嘬完最后一口烟,在鞋底上把菸头按灭。他不想让自己再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他麻利地站起身,「今天生意就做到这吧,咱关门。」他走到门口,把捲帘门拉下来。 「今天你也累了,我做饭。」他走进里屋,取出围裙繫上。 「我来吧。」强碧云说。 「行了,你坐着吧。」杜瑞通没看她,「我今天没在,让你受委屈了,我做饭,算是向你赔罪。」 强碧云没说话。她听话地又坐回到椅子里。她的心底涌起一丝温暖,可温暖里也有一些说不定道不明的酸楚。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了,有些事,有些心思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她或许已经习惯了原本以为有结果,可后来发现什么也不是的失望。"这句话好像是在写我找工作。5555 第14章 刘氏夫妻里,刘志刚是家里老小,最小的姐姐也比他大将近十岁,早年嫁去外地以后就甚少和娘家人走动,对刘志刚家里的事情更是一概不清楚。对于弟弟和弟媳的死她虽然感到意外和伤心可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至于侄女刘向莉的失踪,她说的最多的就是,「那是个没心肝的孩子。」 这个说法和余晴弟弟的说法倒是挺一致。刚得到姐姐和姐夫被害的消息时,他震惊之余就是自责,他拍着后脑勺说自己这几年过得不太顺,属于泥菩萨过江,所以对姐姐和姐夫的关心也太少了。他握着康小冠的手,恳求他务必一定要破案。 康小冠向他打听关于刘志刚和余晴的具体情况,他说自从莉莉的事情出了以后,姐姐和姐夫就有点变了,性格消沉,也不爱和亲戚朋友来往。最开始的几年,过年过节的时候家族聚餐,姐姐还领着姐夫来参加,但也就是坐一会,往往饭都没吃完就走了,到了后来,就是说姐夫身体不好她得留在家里照顾,或者她自己感冒了不想传染给大家,反正就是各种找藉口不来。再后来,连藉口也不找了,即使我们打了电话发了信息,人家还是不来,我们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也挺自讨没趣的,所以后面再聚,也不再叫他们了,就是大年三十初一的时候打个拜年电话就行了。 「你说莉莉出事,指的是刘向莉失踪的事吗?」康小冠问。 「是啊。那都有年头了。」 「那您还记得当时的事吗?」 「你是问关于莉莉的事是吧?」余晴的弟弟嘆了口气,「莉莉那孩子小的时候看起来还挺乖巧的,梳着俩小辫,穿着花裙子,说话声音柔柔的,和其他小姑娘都差不多,也有礼貌。可就是从上中学开始,初二初三的时候吧,就开始变了。先是没经过父母同意,自己跑到理髮店把长头髮剪成了短头髮,剪得那头像狗啃的一样,让人看着就不顺眼,后面短前面长刘海盖住半边脸。那天我也在,我姐看她那样就不高兴,说了她几句,可她自己说是为了节省梳辫子的时间好好学习。可后面期末考试,还是好几门都不及格。我姐急得都快哭了,她和我姐夫都被老师叫到学校里去训话,这才知道,刘向莉不仅学习成绩下滑的厉害,性格也变得特别暴躁易怒,放学和男同学打架,把人家的鼻子都打流血了。老师训她,她就承认错误,可承认完了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到了初三那一年,莉莉的情况变得更差,基本上离着被学校劝退就差一步了。我姐夫差点给老师跪下,他说莉莉底子不差,如果好好补习的话,考高中还是有希望的,至少不会拖了整个班级的后腿。他一回家就把莉莉狠狠地揍了一顿,莉莉就开始绝食,连着三四天不吃不喝。后来我姐给我还有我妹打电话,家里人轮番上阵跟她做思想工作。也许是有点用,她收敛了不少,我姐给她请了好几个家教,每天都来家里补课。后面中考她虽然没能考进重点高中,但也考进了一个普通高中。可谁知道高一的时候,她就闹了两次离家出走。第一次被我姐夫在附近的网吧里找见,一身烟味,和不知道哪来的小痞子一起挤在网吧的沙发里睡着了。我姐夫揪她回去,就连给了好几个耳光,然后让我姐带着她去妇科检查身体,看是不是让人给欺负了。后面她消停了几个月,可在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她又跑了。这次跑得远,坐长途汽车去了外地,后来是自己身上的钱用完了,她没办法,在网上用 qq 联繫同班同学借钱,被同学报告给了老师,老师才通知了我姐他们,他们才去把莉莉又带回来的。那孩子真的没有心肝。一点也不懂得感恩。」余晴的弟弟摇着头,「我姐姐姐夫给她创造了那么好的环境,结果却换来了什么?」他嘆了口气,「我还曾经给我姐说,我说莉莉会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要不然去庙里拜一拜,或者求个什么东西回来,找人做做法事什么的,结果我姐还骂我,说我封建迷信。但我就是想不通啊,明明小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孩子,后来怎么突然就变成那样,打也打不好,管也管不好,好好劝说也没用,油盐不进的。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莉莉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孩子,那我姐姐姐夫现在也不会出事。我这个人是相信能量的。自从莉莉失踪以后,他们两口子的精神状态就一天比一天的差。你说他们这种浑身散发负能量的人,能吸引来什么好东西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所以你是觉得你姐姐姐夫被害是和刘向莉的失踪有直接的关系?」康小冠问。 「我没这么说。我的意思就是,万物都是有联繫有因果的。如果莉莉争气一点,那说不定现在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快快乐乐,莉莉不说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吧,那也至少是安安稳稳地结婚生孩子了。哪像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关于刘向莉失踪的具体情况,您还能再跟我们说一下吗?」康小冠问。 「具体情况,您要多具体?」 「您想起来什么说什么就行,越多越好。」 「就是那年,有一天,我姐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莉莉上没上我家去。我说没有。我姐又说,如果见到了莉莉,一定想办法把孩子留住,然后赶紧通知她。我听她电话里的口气就不大对劲,我就问她咋了,她说莉莉不见了。我以为又跟以前一样,偷了家里的钱去网吧或者录像厅卡拉 ok 什么的,我就宽慰了她几句,说孩子玩累了没钱了就自己回来了,谁知道她就在电话里哭出来了,她说这回真的不一样,莉莉是真不见了。我撂了电话就去我姐那了,问她具体是怎么回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原来莉莉因为旷课太多早就被高中劝退了,后来她和我姐夫四处托关系都没办法在本地找到愿意收她的高中。实在没办法了,才把她送到外面的一所寄宿学校,结果现在她又找机会熘了。他们也是刚收到学校的通知。」 「那是个什么学校?」康小冠问。 「具体是什么名字我忘了,反正是个私人办的学校。学费还不便宜,一年要好几万。我问他们找学校了没,他们说学校实行封闭管理,一般不让家长进。莉莉刚去的第一个月,我姐去看过莉莉,可也就是在接待室里见了一会。我说这怎么听起来像是坐牢一样的。我姐就说莉莉总是改不好,这是他们最后的办法了。这个学校不怎么教文化课,就是主要把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变好。我姐姐姐夫都是好人,就是太好面子,我当时就说找不到赶紧报警吧,他们还不让,说怕丢人。我说孩子都丢了,你们还在乎脸面吗?他俩也不接我的话,就是低着头,我姐夫抽菸嘆气,我姐哭。后来俩人每天都出去找,印了那么多张寻人的传单到处贴,在本地在外地的报纸上也都登了寻人启事,可都石沉大海。家里电话,他俩的手机号也都不敢换。也不愿意搬家。家具摆设什么的也都没怎么变过。我姐还每天打扫莉莉房间的卫生,说等她回来了以后好住。我和我妹都跟我姐提过,莉莉这孩子找不见了,你俩也年纪大了,日后总得要有个依靠,要不然你俩再抱养一个孩子算了,就当从来没生过莉莉,结果都被我姐给骂了。」 「那刘向莉是从那个寄宿学校跑的,学校应该有看管不力的责任啊,你姐姐姐夫去找学校了没有?」 「肯定去了,但都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人家那边就是说送孩子入校的时候好像和家长签了什么协议,反正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孩子能安心待在这里他们会保证孩子能改造成功,可如果孩子私下跑了,他们不对孩子离校后的人身安全负责。其实我陪我姐去过那学校一次,我记得那学校里好像有不少保安的,个个都人高马大一脸横肉的。负责接待我们的教导主任也是个笑里藏刀的,说话慢条斯理的,可说出来的都是狠话,说如果要打官司他们也不怕我们,他们上面有人。」 「那,那个学校现在还在吗?」康小冠问。 「应该不在了,莉莉出事后没多久,那个地方突然失火了。我姐也是从其他学生家长那听说的这个消息,后来她和我姐夫再去,那个地方已经人去楼空,整个荒废了。后来好像当地人觉得那地方不吉利,就把那几栋小楼给扒了,夷为平地了。」 「小楼?一个寄宿学校就几栋小楼啊?」 「是啊,那地方不大,以前好像是个什么道观还是废弃的破庙什么的,后来被人租下来,修葺了一番,又加盖了一点,就开了这个学校。」 「你姐姐姐夫把孩子放在那样的地方也能放心?」 「哎,当时这个学校的出现对于我姐姐姐夫是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又会出此下策呢。我想说不定他们也后悔过。但是当时孩子的那个情况,真的是没有办法呀……」 「那这学校叫什么名字?在哪儿?」 「名字叫什么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具体地方嘛,离春溪市开车还得有段距离,大概两个多小时吧。反正是在一个什么山里,那山叫什么,我想想啊……叫什么风,哦对,叫奇风山。」 寄宿学校 催更5555 作者大大,你的所有小说都读完了,上头啊 我也是啊,作者所有小说都看遍了 今天在抖音上看到一个一年级的小孩上寄宿学校,放假了,自己把衣服收到一个袋子里等父母来接,等了好久都没来,我就在想,没钱真的别生孩子,生下来让他遭罪,何必呢 为什么我看到那个寄宿学校失火了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就感觉学校就在奇风山? 所以那学校遗址有问题才着急建别野 第15章 那棵树还在。 在过去的岁月里,张明天时不时地会梦到它,梦里的视角,总是他站在树下向上仰望,树长得越来越高,枝繁叶茂,数不清的长长的黑色树杈像怪物的触角一样伸下来,不知道是要吞没他,还是要保护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一开始的时候,他经常从梦里惊醒。然后会在夜半时分捂着被子痛哭。他不想早起的时候被人发现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于是踮起脚尖摸黑起身去卫生间里用凉水洗脸。 路过书房时,那里的面的灯还亮着,有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不知道梁宝琳是不是还在忙着跟时区正好相反的外国客户在线聊天。那时候她的生意蒸蒸日上,她也如打了鸡血般地跃跃欲试,到处寻找商机。她从不回头,似乎总是活在光明里,对于在漆黑一片的地方发生过什么事,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再后来,那棵树陪着张明天一起长大。他彻底摆脱了少年的样子,成了一个大男人。那棵树也在他的梦里越变越高。他抬头望去,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树冠,如密集雨丝般笼罩下来的树枝,它们都不再让他恐惧。反而,他觉得它们很亲切,它们知道自己的一些秘密又会永远的守口如瓶。它们就像是他的亲人一样。 而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树。它并没有梦里的那么神秘和高大,只是站在那里,像是个带着无辜神情的路人。 张明天看了游佳一眼,她的脸上也有种松了口气的神态。他问:「你感觉怎么样?累吗?要不要再喝点水?」 游佳摇摇头,又看向那棵树。 今天两人都起了个大早,开车赶到这里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设在山脚下小镇里的售楼处要到十点的时候才开门营业。他们两个停好车子,检查好穿戴,然后上了山。山路不好走,他们徒步在山里走走停停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走到这个地方。 「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砍下这颗树?」张明天听见她问。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砍下来的树,他们要运去哪里?是就近砍了卖给附近村民当柴火还是卖给木材加工厂?」 张明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半个月前,他偶然间与客户聊天的时候,听说了奇风山要被开发的消息。他当天就开车过去,果然看到了开发商竖起来的gg牌。售楼处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说他们已经拿到了政府发给他们的开发许可,会在这一片的山里盖大概五十套别墅。 售楼小姐给他看沙盘,雷射笔的红点停留在那个小山头上,「别墅群就在这里盖,这里风水好,气候好。最适合修身养性了。」 他笑着问,「风水好这件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当然是有把握才能这么说的呀。」售楼小姐故作神秘地凑过来,「我们老闆请了好几个高人来看过,都说这里风水是特别得好。」 张明天笑着点点头,听售楼小姐的口音,根本不是本地人。很明显的,如果她的老闆真的请来了风水师傅,那这师傅对当地的歷史也是一无所知。老闆如果是本地人的话,或许会知道一点,但对于一心赚钱的商人来说,怕是哪里的地便宜,哪里就是风水宝地吧。 张明天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沙盘。然后取走了几张传单,离开了。 也许等到他们挖掉,移走了这颗树,这里的风水才会真正的好起来。此时此刻的张明天想。上一次他和别人一起站在这里,一起凝望这颗树的时候,身边站着三个人。现在,这三个人里,也只剩下了两个。除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她以外,另一个在哪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但这世上怕是有一个人知道。他们都怕被那个人找到。张明天嘆了口气,在心里想。 用不着闭眼,恍惚间,那几个人的样子就浮现在他的眼前。 张明天有点走神,站在他旁边的女人显然也有自己的心事,她脸上的表情说明,此时此刻,她也正陷在某种回忆里。张明天望着她,在那一秒里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候,他忍不住开口叫她,「姐。」 女人吃了一惊,转过头看了张明天一眼,然后又把头扭了回来,「我现在比你小,你忘了?」 张明天没再说话,他沉默地点点头。 山里不能点火上香,他们两人双手合十,在树前默默祈祷。然后,他们互相搀扶着,慢慢地下了山。 两个人都穿着登山运动服,即使被村里的人看到,也只会觉得他们是登山爱好者。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的脸都是阴郁的,往事在此刻已经追赶上了他们。 「你还恨吗?」她问张明天。 张明天没说话,她知道,这是默认。如果张明天没有恨的话,那几个月前自己去找他的时候,他肯定会将自己拒之门外。张明天本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结婚的,直到自己的出现。按照他的话说,这是报恩的时候。 「你的钱够用吗?」张明天问她。 「够了。」她说。 「你得多吃点,你还是太瘦。和以前一样。」张明天说。 他们的话题渐渐就转移到孩子身上去,她告诉张明天,她已经想好了,等孩子满一岁,她就会带着孩子离开,不再打扰张明天。 「我希望是个女孩。」她摸着肚子说。 张明天说,「男孩女孩都好。只要孩子健康开心就好。」 「那如果他们发现了那棵树,该怎么办?」她问。 「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那么快。」张明天说,「你先生下孩子,以后的事,只能到时候再说。」他把着方向盘,「我觉得我还是得想办法,先找一下吕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能找到吗?」 「总得想办法找。」张明天说,「毛胜军的事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当年,他,游佳,吕坤,毛胜军是在同一个星期被送进奇风山的,后来,又过了一个礼拜,白色面包车又停在铁门门口,几个人拽着一个女孩子下了车。和刚来时的所有人一样,她很不配合,于是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被关进了净心室。 应该是她从净心室出来后的第三天,张明天才终于看清楚她的脸。并排跑操的时候,他偷偷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没看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我叫刘向莉。」 好看,之前的情节都快忘记了,加油更啊~ 作者的几部书都适合改编电视剧。有年代的跨越和一些歷史的宿命感。这样的悬疑剧跟漫长的季节有一拼。尺度也能过,李大发的不好审批。 这是写文的手法,改编电视剧的话得费功夫才有悬疑感,电视剧或者电影一看就知道了,而且跨了年龄的演员也是个挑战 估计这几个人一起烧了学校吧 够呛我看评论那么少,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热门,最起码是比较销量好的书才会被别人看见吧 感觉作者要织一张很大的网,悬疑感十足啊! 第16章 张明天父母离婚的时候他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手续是背着他办的,他一点都不知道。在此之前,他只知道父母吵了架,然后梁宝琳出了国。梁宝琳走的那天,张明天第一次见到父亲流了眼泪。 虽然父亲有稳定的工资,可父子俩还是过了一段失序的日子。以前梁宝琳在的时候,家里总是有烟火气,灶台永远是热的,父子俩的脏衣服破袜子什么的都有人收拾。张明天嘴馋的时候去烦梁宝琳,梁宝琳也总能变戏法一样地拿出几个张明天喜欢的零食。 梁宝琳走后,张明天出门上学的时候脖子上总得挂着一把钥匙。回家后屋里死气沉沉冰锅冷灶的,就连桌子的灰尘都带着一股子丧气的味道。他去厨房翻找,找到上一顿剩下的一个韭菜包子。他去接了点热水,然后就着热水把凉透了的包子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梁宝琳给他写过信,信里面的梁宝琳俨然已经有了新的气象,她向张明天描述着自己在国外的奋斗,还有对未来的嚮往。她很想把自己的这份热情和斗志也通过笔墨传递给张明天。她激昂地写,「孩子,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明天吗?因为我们希望你的明天永远比你的今天好!那么,为了你的明天,努力吧。妈妈永远相信你!」 张明天读着信,身后是来家里帮忙的小姑一边拆被套一边抱怨的声音,「哥,你也是懒得出圈了,是不是以前被别人伺候惯了?要不是我昨天在路上看见小天,看见他那副脏皮猴儿样,我都想不到你们过得是这日子!那小天身上的衣服,那袖口领口黑得都发亮了,你都看不见?你看那球鞋,谁还能看出来那原来是什么色?还有你,你那袜子几天没换了,你穿着那袜子去单位你都不嫌熏到别人?」小姑说到气头上也有点口不择言了,「哎哟哟,我也是没想到,人家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是没走出来,你还真是个情种。当年咱妈是怎么说的,就说人家看起来心就很野,你不一定能镇得住人家,怎么样,不听吧?这叫什么,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行了,别说了。」爸爸听得有些生气了。小姑闭上了嘴,她抱着刚拆下来的被套和床单往洗衣机里塞,旁边的盆里还泡着整整一大盆父子俩的脏衣服。厨房里的高压锅里炖着鸡,刚擦干净的桌子上放着张明天最喜欢的零食。 张明天一点一点地看完妈妈的信。他注意到父亲一直看着自己。眼神很温柔。父母间的感情出了问题,可父亲并没有以此为由来阻断他们母子间的联繫。他宣洩不平和难过的方式似乎就是他的垂头丧气。他集中所有的精气神去单位上班,保证家里的开支平衡。但也仅此而已了。做家务是一件极其牵扯精力的事,往往就是这种看起来微小细碎却又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事最能磨损人的意志。 梁宝琳刚走的那头两个星期,也许是为了表达某种没有她我们依然可以活得很好的立场,他坚持做家务,可两个星期以后还是彻底缴枪投降。出门工作即使要加班也总还有下班收工的那一刻,可家务活却是无穷无尽的。他尚未从爱人离去的伤痛里恢復过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忙活别的。他让聚积在心底的丧气一涌而出,只是张明天成了被牵连的受害者。 父亲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把信藏起来别让姑姑看见。他悄悄地把信放进书包里。姑姑抱着一堆从阳台上取回来的干衣服从张明天背后走过,「小天,过来,来!」她说,「你过来,跟姑姑学怎么叠衣服。」张明天过去,小姑拿出一件他的 t 恤衫,「你看啊,就这样,对摺叠好,然后再这样翻过来,这就好了。短袖汗衫要放在一起,袜子和内裤要分别放,长袖的衬衫和外套要挂起来要不然就有皱褶……」她看着张明天不情不愿呆头呆脑的样子,又忍不住说了,「哎,就是你妈平常把你们惯得太好了,我看你妈这一走也是好事,让你们父子俩也有个学习成长的机会,要不然你俩岂不是一辈子生活不能自理……」眼看着父子俩的表情都变得难看了,小姑赶紧岔开话题,「我看我炖的鸡也差不多了,你俩去摆桌子,咱准备吃饭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那天小姑走之前又在里屋跟爸爸说了一大堆的话,张明天趁着去上厕所的功夫偷听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复合无望,赶紧趁着她下次回国的时候把手续办了,省的两边都拖着,白白浪费大好年华,也连累小天跟着受苦。 小姑一向泼辣,兄弟姐妹中就她嘴最能说,这次上门怕也是得到了家里老人的授意。张明天听见爸爸说他会认真考虑,心底有隐隐的难过。他知道父母的婚姻怕是真的完了。他始终没忘,妈妈离开的时候,拥抱他时,眼角和嘴角都有悲伤,但她真正转身那一刻,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像是压在她身上多年的一种枷锁突然被卸掉了。他觉得心口一疼。他望向父亲,看到了有眼泪从他的眼角落下。 父子俩相依为命的日子过了两年。后来的一个周末,张明天刚从学校门口出来,就看见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人沖他微笑。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梁宝琳。梁宝琳带着他去他最喜欢的餐厅吃饭。他低头吃饭的时候,她又从桌子那头递给他自己刚买给他的新衣服新鞋子,又自顾自地说吃完了饭就带他去电脑城买电脑。 张明天没接她的话,沉默了好久才问,「你还走吗?」 对面的女人像是故意听不懂他话里的悲怆和哀求一般,用轻描淡写地语气说,「我这次回来只能待几天,那边的事很多,我得去处理。」 张明天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吃完手里的汉堡。 后来他才知道,妈妈是特意回来跟父亲办理离婚手续的。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梁宝琳友好地向前夫伸出手,说,「小天拜託给你了。」前夫握住她的手,「我可能会很快再婚。」梁宝琳点点头说,「那祝你幸福。」她迅速又云淡风轻的回答让对面的男人有点愕然。梁宝琳对他笑了笑,然后在他的愕然里收回了手,转身离开。 张明天的继母是在那之后的几个月进的门。婚礼不大,就是两个家族的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爸爸又成了新郎官,梅开二度的他再次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继母是小姑介绍给爸爸的。据说是她同学的堂姐。继母以前也结过婚,不过因为夫妻俩长期两地分居,男方出轨所以才离了婚,她没有生过孩子。 在婚礼上,继母如作秀一般地拥住了张明天,声泪俱下地在双方的亲属面前表忠心,说,「小天,你以后不再是没妈的孩子了,我会永远爱你照顾你,永远都不离开你。」 张明天一直低着头,在心底默默地说,「我不是没妈的孩子,我有妈。」 后来,在众人的起闹中,他不得不小声地叫了那女人一声妈,话一出口,全场掌声雷动,仿佛见证了一场人间至情之景。可也许是等待他开口的那几秒在继母眼里有些太长,让她有了一些尴尬,在张明天抬起头看她的那一秒,她没有来得及把眼底的冰冷收回。 快要十五岁的张明天心底一惊。耳边是众人的掌声和欢唿声,他的整个人却像是落入了冰窟窿里。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将要成为父亲第二任妻子的女人的那一刻,他就有种感觉,这个女人绝非善类。 婚后,继母开始了积极的造人计划。她对丈夫说,她爱张明天,但很可惜的,她并没有参与到张明天的成长里去,所以她想再生一个小天出来,一点一点地把孩子亲手养大,绝不错过孩子成长的一分一秒。这样,小天也有弟弟或妹妹陪伴,不会孤孤单单的。 父亲陷在新婚的幸福里,他自然说好。继母的工作很清闲,总有大把的时间料理家务。父亲终于又回到了当初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他对二婚的妻子很满意,结婚不过半年他就把财政大权百分之百地交到了她的手上。张明天的学校里要教材料费,张明天问他要,他坐在沙发里看着报纸,脚搭在玻璃茶几上,说,「我没钱,去找你妈要去。」张明天低着头说,「我妈又不在,她还没回国呢。」父亲从报纸里露出头来,「你说什么呢?」他朝着厨房努努嘴,「你妈不就在厨房呢吗?」 张明天望向厨房,继母稳稳噹噹地扎根在厨房里,那曾经是母亲待过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成了她的主场。张明天盯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的脑袋后面也长了耳朵,她一定听到了自己刚才和爸爸的对话。 最近她的火气很大,因为她一直没能顺利地怀孕。她逼着丈夫去医院里检查身体,结果一切都好。于是她又弄来很多火气旺盛的补药,吃完晚饭后就给丈夫灌下。 半夜,张明天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作业,可隔壁父亲和继母的卧室里就传来一些不堪的声音。那声音会持续很久。继母的叫声听起来就像是个女妖怪。张明天厌恶地戴起耳机。 爸爸的眼圈变黑了,可继母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张明天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自己的哥们儿听。哥们儿哈哈大笑。他也是有后妈的孩子。只不过他的情况比张明天好太多,因为他一直跟着自己的亲妈住,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见到父亲和继母。他告诉张明天,想要治住那种妖精就得来狠的。 「她不是自己也吃补药吗?那你就给她那药里加点料。」哥们儿提议到。然后周末放了学两个人就去附近小巷野猫野狗多的地方捡猫屎狗屎。塑胶袋被张明天里里外外包了三层,放进书包的隔层里。他准备好好捉弄继母一把,因为他听到了继母在父亲面前说妈妈的坏话。而且,她始终没有给自己要交到学校的材料费。材料费是姑姑给他的。自己的球鞋快要磨破了,想让她给换一双,她也只是嘴上答应,可一直没有动静。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张明天进了家门,低着头贴着墙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他耐心地等到夜里,屋里的灯都黑下来的时候,他翻出那个塑胶袋,把里面的东西抖出来一点到了灶台上的砂锅里。 继母的习惯是补药提前一天晚上熬好,第二天早上加热了以后就会喝掉。张明天沾沾自喜,心里是报復的快感。可他正想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的时候,却听见父亲卧室里传来他们两个人的低语。 「老师昨天给家里打电话了,你没在,我接的。然后我就去了学校。老师说小天这孩子逃课,成绩也下滑得厉害。老师都找他谈了好几次话了,可都没用。」是继母的声音。 张明天确实是因为想去网吧里玩最新上线的游戏而逃过两次晚自习,后来被去网吧里逮人的别的班的班主任发现,一起揪了回来。班主任老师也的确找他谈了话,在他再三道歉并写下保证书后老师就让他走了,并没有提叫家长的事。至于成绩嘛,自己的成绩本来就是中下游,父亲也知道,他总觉得是自己当年闹离婚影响了孩子,所以也不忍心怪张明天。现在继母提起这些,也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张,我来这个家也有一段时间了,你扪心自问,我做得怎么样?」 「你很好。」 「可我怎么就暖不热小天这孩子的心呢?」继母哀怨地哭了起来,悉悉索索的,像抽拉不尽的棉絮,「你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他都是怎么对我的……我说句不该说的,我都怀疑我一直怀不上孩子是不是小天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张明天一惊,手里还装有半包动物粪便的塑胶袋落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大人。张明天捡起塑胶袋,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房里,穿着睡衣的父亲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打开灯,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你干什么呢?」又注意到他手里的塑胶袋,「这是什么?」 「没什么。」张明天想把袋子藏到身后。他扭捏的样子让父亲来气了,他一把就把袋子拽了过来,打开一看,脸色骤变。又注意到张明天身后的地板上还有几块类似的物体,想必是刚才不小心从袋子里漏出来的。站在父亲身后的继母冲进厨房,拿了个漏勺一捞,果然从砂锅的底部捞出了一块异物。她夸张地当场就哭了出来。 张明天鄙夷地望着她,再扭过脸的时候就撞上父亲暴怒的脸。他在此时此刻完完全全地相信了妻子的话,他没有再问张明天什么,一个巴掌就落了下来。 啊!你的故事适合写完了一口气看,反转和细节太多,追文等待太熬人了! 加油?? ??回看好几遍了,但是更新以后又觉得好像错过什么漏看了 第17章 那天天气很好。 这是张明天每次回忆起那天时的第一个印象。似乎每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里,总有那么一个礼拜是这样的天气。那时,漫长的冬天终于结束,寒冷和泥泞快到尽头,即使春天只是在下个路口若隐若现,可风一吹,带过来的风却已经足够暖,暖到带着万象即将更新的希望,像个长相标志满面春风的迎宾小姐,笑盈盈地等着接你。无论是谁,吹到这样的风都会在心底有一丝安慰,一切都会变好的。 张明天也曾短暂地陷入到这样的幻想里。那年春节过后,他明显地感觉到父亲和继母对他包容温柔了许多。他想测试一下父亲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于是又故意翘了一次晚自习。其实他在外面晃荡的时候还从书包里掏出了课本,复习了一下老师课上讲过的重点。后来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足够长,老师一定已经发现了。之前父亲去过学校,跟班主任老师长谈。他嘱咐过老师,如果张明天再逃课,逮住了就可以先揍。如果不知道他去哪,那还请老师第一时间联繫家长。 张明天坐在公园里,想像着已经接到老师电话的父亲此刻一定是暴跳如雷,他又等了一会,想好了自己回家后的说辞,然后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回了家。 来开门的是继母,她脸上的表情一如平常。一边开门一边说,「回来了,饿不饿啊?」 张明天没接她的话,径直走到客厅里,父亲果然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听见他进来,只是把头从报纸里抬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埋下去,什么也没说。 继母让他去洗手,然后从厨房里端出来了给他留的饭。他只吃了几口,就说吃饱了,又故意挑事一般地说,「自己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外面」两个字他用的重音。他注意到父亲举着报纸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可还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张明天回到房间里去做功课。父亲进来,在他背后默默地看了他一会。临走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以后不想上晚自习,还是回家来吧,外面太乱。」 张明天的心底一暖。他望着父亲的背影,竟也有了一丝内疚。他有点想哭,为自己,也为父亲。过年以前,他已经和父亲好久都没有说过话。父子间的每次想要尝试破冰的对话都在互相叫喊中结束,有两次,他都挨了父亲的打,说实话,他在某一刻有想要还手的冲动。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地就落下巴掌来?母亲刚离开的那两年里,也许是歉疚所致,父亲对自己还是很温柔的,那现在呢?就因为他已经再婚,以为自己又为儿子创造了美满的家庭环境,所以那些歉疚,那些温柔就理所当然的没有了吗?可在领那个女人进门,在众多亲友面前逼着自己叫她妈妈的时候,他可曾试着问过一次,孩子,你愿意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他想过要心平气和地跟父亲推心置腹一番,毕竟自己已经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自己已经是少年,离迈入男人世界的门槛也就只有那几步之遥了,他自信如果父亲愿意向自己吐露心声,愿意真诚地讲述自己的孤独和脆弱,那他是会明白的。他虽然看不出继母身上的闪光点,但如果父亲亲口告诉他,他爱她,那自己也会努力接受她。即使永远不会像对待母亲那样爱她,也至少做到尊重。 可他从来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一提到再婚的话题,父亲就如盛怒下的暴君,被火气轰顶,什么也听不到,只想怒吼着,让张明天闭嘴,骂他不知感恩,不懂体谅,与其他人家的孩子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他望着父亲喷火的双眼,心里除了失望以外,还觉得父亲有点傻。 「你是真瞎还是装瞎?」他在心里骂父亲,「你看不到你背后,那个女人沾沾自喜的表情吗?在那个女人到来之前,咱们父子间什么时候闹成过这样?」 张明天忍着眼泪,不想在继母面前示弱。 反倒每次都是继母过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两个人都冷静冷静。」她走过去,挽住父亲的胳膊,「老张,别激动,上次体检大夫说你血压有点高,你忘了?」她挽着父亲,走出房间。独留张明天一个人在原地发抖。 可现如今,不知道真的是新年新气象还是父亲终于想通,他不再跟张明天吵架,每次见到张明天有意无意地对继母说话带刺,他也假装听不见,而继母竟然也没有去告状。 张明天觉得,事情也许真的开始向好的地方变了,他也开始自我反省,觉得自己也别太过分,反正再坚持几年自己就成年了,到时候,继母也差不多生下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他也该出去上大学了,可以把这个家彻底地让给这全新的一家三口。自己大不了去找梁宝琳。 他的确是这样以为的。一直到某一个周五的晚上,他在屋里研究一张自己没有考及格的卷子的时候,父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父亲沉默地盯着卷子上的那个红色的「46」几秒钟,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天,明天咱们去短途旅行吧?就你和我。」 张明天吃惊地转过身来望着父亲,他肯定父亲已经看到了那张试卷上的分数,可他不仅一个字都没有说,竟然还提议要去旅游。 「去,去哪里?」张明天问。 「就在附近不远的一个城市,我听说那里刚开发了一个新的景区,我听我们单位的人说的。」父亲微笑着说,「我也是觉得最近咱们的压力都有点大,过年的时候想出去旅行可天气不好而且赶上春运人太多,我觉得这样两天一夜的短途旅行最好。」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张明天问。 「你今晚早点睡,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咱们会在景区的宾馆住一夜,然后礼拜天的时候回来。」 张明天点点头,又想起来了什么,「不过明天学校里还有补习……」 「那个你不用管,我已经跟你们老师打过招唿了,你不用去了。」离开房间前,父亲又说,「行了,别太晚了,早点睡吧。」 第二天一早,父亲带着他,先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那上了一辆去长途客运站的公车,到了客运站后,两个人又换乘长途车,去了蓬城。出了蓬城的客运站,父亲叫了一辆面的,带着张明天一起去了当地的一个风景区。 说实话,那个风景区挺没劲的,完全没有父亲描述得那么好,但张明天依旧很珍惜这样可以和父亲独处的时光。有好几次,他都觉得时机对了,他想开口和父亲吐露一点心声。可父亲好像有预感似的,每次都岔开话题,或者藉口说看到了什么别致的景致突然走开。 张明天觉得也许父亲还没有做好与自己交心的心理准备,毕竟他人到中年,早已没有少年独有的感性,也无法平静地接住他这个少年突然间真情流露的莽撞。他外面的那层壳总得需要时间才能慢慢破开。他也不强求,乖乖地待在父亲身边,在景区里转完,又去人工湖上划船,晚餐是在景区的特色餐厅里吃的,据说都是现杀的,外面轻易吃不到的野味。晚上睡觉前,两个人还在宾馆的房间里一起看了一部施瓦辛格的电影。 不管怎么看,那都是完美的一天。关灯前,张明天还是没忍住,对父亲说了一句,「爸,如果以后咱们俩能经常这样一起出来玩就好了。」 睡在另一张单人床上的父亲没说话,灯灭了,整间屋子陷入黑暗。张明天安稳地睡去,全然没有听见父亲悄悄起了身,躲进卫生间里,压低声音跟谁打着电话。 「明天九点,知道了,就这样。」 第二天一早,父子俩在宾馆一楼的餐厅吃了早餐,然后坐着父亲叫来的计程车去了城里的另外一个地方。张明天语带兴奋地问,「咱们这是要去哪?」 「一个好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父亲神秘兮兮地说。 他们俩在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下了车。广场很大,零零星星的几个人,看起来像是晨练的,父亲看了看表,对张明天说,「咱们在这遛一遛,刚吃了饭,正好消消食,反正咱们要到中午的时候才回去。」张明天点点头,拔腿就往广场更深的地方走。人少了一些,路人收音机里做晨间操的广播声也变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回头看了一下,才注意到父亲没有跟来。他叫了几声「爸」可是没人应。他并没有紧张,他记得这个广场是有个算是入口的地方的,他觉得只要自己往回走,等在那里,总会看到爸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他一直走到正门,还是没有父亲的影子。刚才他们下计程车的地方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他的车窗摇了下来,见张明天走近了,他说,「小同学,你是找人吗?」 张明天没理他,从车旁边走过,四处张望着。他现在的心里是有点急了。 「张明天,你找你爸,对不对?」司机又说。 张明天疑惑地皱着眉头,又走近了两步,「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话音未落,面前面包车的门突然开了。从上面下来了两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一边一个,像抓鸡崽一样地把张明天架起来,塞进车子里。于此同时司机摇起车窗发动车子,快速驶离。广场上,离他们最近的路人也有几十米远,根本没人听到张明天的唿叫声。 车子在路的尽头转了个弯,很快消失了。张明天的父亲从广场入口西侧的一个树丛后面出来。刚刚目睹了一切的他给在家中等信儿的妻子打电话,「嗯,一切都挺顺利。是的,他会明白咱们的苦心的。你感觉怎么样?什么,已经有胎动了?这么快?!」 车载着张明天一路向奇风山的方向驶去,等他在后座渐渐安静下来以后,司机把车窗摇了一点下来,让人幸福的暖风吹了进来,砸在张明天的脸上。刚才,绑他上车的那两个自称教官的人已经跟他解释得很清楚了,他们要带他去的,是一个好地方,一个新的学校,在那里,所有曾经被人放弃或者自我放弃的人都会拥有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那个学校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白马书斋」。 豫章学院… 我以为他爸要把他卖掉 杨永信?????? 哈哈哈,这么大的男孩子,谁敢买啊。。。 追完了,感觉故事还有好长 我还是等完结吧 请问作者大大,您初步打算写多少章? 多少章不好说,但是故事是还有很长。 嗯,看出来了,盲猜这捲轴才打开大约1/5? 点题「白马」 吓死我了,我以为他爸要把他害了 第18章 大门很小,远远望去就是一个破旧的铁门,门的一侧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木牌,刻着「白马书斋」,另一边的木牌上写着「白马教育集团实验基地」。名字听起来挺唬人,但规模看起来也就像个乡办工厂。面包车驶进去的时候,张明天注意到大门旁边的围墙上都围着铁丝网。 车在一间平房前停下,张明天被前后夹击着进了屋。屋里摆着一张木制的办公桌,坐在桌子后面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同学,欢迎啊。」他笑眯眯地望着张明天,旁边的菸灰缸里满是菸头,空气里的烟味呛的张明天睁不开眼睛。 「你叫张明天,对吧?」那人问。张明天点点头。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张表格,「来,你把这个填一下,这是我们入校的手续。」 张明天往前走几步,拿起来一看,表格上写的是「心理评估报告调查书」。桌子对面的人又扔过来一支笔,让张明天当场填好。表格里的问题不多,除了出生年月,兴趣爱好之外,还有「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和最不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张明天想了想,写了「炸鸡,香菜。」,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认为你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张明天填了,「不知道,被人带到这里来的。」 然后他把放下笔。对面的人拿起表格看了一眼,说,「同学,最后一个这样填不行。你得认真填,这都对你有好处。」 张明天说,「我不明白那个问题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儿。」 「我们这里是注重品德修行的地方,你好好想一想,在你身上,在日常行为品德方面,你还有什么需要改正进步的地方?生活里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行为?」 张明天摇摇头。 那人笑了。把手里的菸头按进菸灰缸里,然后从桌上放着的一摞文件夹里找出来了一个,打开,抽出几张纸,放在张明天面前,「给你看一下别人填的。」 张明天拿起那几张纸看了一下,都是这样的调查表,上面的字迹各异,用的笔的颜色也不一样,张明天着重地看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上面写的有,「打群架」,有「抽菸,喝酒」,「早恋」还有「去游戏厅,撞球厅」,「离家出走」。 「这些都是我们以前学员填的表格。他们都顺利毕业了。」男人笑眯眯地说,「现在的他们走到社会上,谁都看不出他们身上曾经有过污点,那一个个都是温良恭俭让,都是有礼有节的人才。」他又把张明天的那张表推到他的跟前,「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填一下。」 张明天原先的答案已经被他用笔划掉。 张明天悻悻地放下那几张表。正在犹豫着该怎么填的时候,屋子里又进来了两三个人,前前后后地围住他。气氛很压抑,张明天心里害怕了。他握起笔,在那行被划掉的字上重新写,「逃课。」 他放下笔,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们这里呢,一个学期就是一年。这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表现得好,那一年以后你就可以毕业了。」 「那,我是要住在这里吗?」张明天问。 「是的,吃饭住宿都在学校里,你只需要好好上课,别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张明天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木然地点了点头。他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学校,想起那天晚上在他面前提议父子出游的父亲的脸,他感到一种背叛,他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他想吐。 「行了,待会让校医给你体检一下,然后剩下的时间,跟着教官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开始就要正式训练了。」 「训练?」 「就是上课,上体能训练课。再『温良恭俭让』我们这里也不培养书呆子啊。」男人笑了。 体检在另外一间房。帮他体检的校医戴着一个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给张明天量了身高体重,测了血压,又用听诊器听了心跳,让张明天张嘴检查了喉咙和牙齿的情况。最后,他站起来,在房子中间拉起一道帘子,让张明天到帘子后面去脱光衣服。 张明天不肯,那校医倒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喝起了茶。只是陪着张明天一起进来的那两个穿着迷彩服的教官也一直不离开,他们一左一右地守着门,直勾勾地盯着张明天,意思就是你什么时候听话顺利做完体检,什么时候再出这道门。 扭捏了将近有十来分钟,张明天还是脱了,但没全脱,还剩了条内裤。校医跟着钻到帘子后头,让张明天背过去,伸展胳膊。趁着张明天转过身的功夫,校医把张明天脱下来的衣服都交给了帘子外面的教官。 校医倒是没逼着张明天脱内裤,只是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新的衣服,「行了,换上这个吧。我们这里都是统一化管理,你的衣服我们会帮你保管好的。」 张明天有点想发火,可两个教官的脸又让他只能压下怒火。 晚饭是跟着他的两个教官陪他一起吃的,一个馒头,两道菜。一道是青椒肉丝,一道是西红柿炒鸡蛋。菜量不算大,大概就是舀汤的勺子一勺的量,张明天嫌青椒肉丝里的肉不够瘦,就挑挑拣拣地剩了不少。 吃完饭,教官领着他去参观宿舍,路过操场的时候,他注意到有很多穿着迷彩服的学员都拿着碗,在排队等着放饭。却没人说话,队伍沉默地缓慢移动,能听见的,似乎只有铁勺撞击铁桶的声音。 第二天就是站军姿。张明天跟着铃声醒来,然后去旁边的水房洗脸刷牙。水房里有四个水龙头,每天水龙头面前都有人,队伍排成了四列,张明天端着牙缸随便站在一个队列后面,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看了看四周,都是面无表情的脸,昨天带他来宿舍的一个教官正背着手站在水房的一角,水房里还是没有人说话。刷完了牙,他还是没忍住,走到教官面前问,「我是不是要去教室里?我去哪间教室?」 教官说,「先去操场集合。今天要练习站军姿。」 刚升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张明天也参加过军训,知道站军姿是怎么回事。可这次似乎跟以往的都不一样。过去的教官,就是再严厉,也不会亲自上手体罚,最多就是罚学生做伏地挺身或者绕着操场长跑。除此之外,张明天又见到了更多的教官,他们体型各异,有的高点有点低点,但都壮,虽然长着不一样的脸,但神色间都有一样的凌厉和兇狠。 张明天穿着新领到的迷彩制服,听着教官的指挥站在队伍的最后,他用眼神瞟了一下,发现站军姿的队伍里有男有女,个头都不一样,看起来似乎也不都完全同龄。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叫吕坤的男生。名字当然是他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张明天最先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体型。他高,也有点胖,衣服也有点不合身,更像是绷在身上的。天气不算很热,但吕坤的脸上都是汗。他艰难地按照要求将背挺直,手臂垂直紧紧地贴在裤缝上,辛苦地喘着粗气。有教官在他们的背后来回踱步审视。一个小时的时间有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张明天开始注意到站在他旁边吕坤的身体开始微微的晃动。 当晃动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张明天想过是不是应该举手告诉教官旁边这个人怕是要晕倒。在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的时候,一个教官突然冲过来,冲着吕坤的后面就踢了一脚。吕坤像个沙袋一样,倒了下去,身体接触地面的那一秒,他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人群里爆发出短暂的惊唿,张明天注意到,众人的脸上都有了厌恶的神情,但没人敢动,还是站在那里。 这是张明天来到白马书斋的第二天,他还没有挨打,心底的某种东西也还没有开始被磨灭,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被踢倒前吕坤的不适,那根本不是装的。于是在那一秒,他语露诧异地问,「为什么要打他?」 那个踢人的教官抬起眼看了张明天一眼,面露鄙夷的脸上竟然夹杂着一丝隐隐的笑意,「因为我想,因为我可以。」他泛着冷的眼神,紧闭的嘴唇,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透露出了刻薄。 张明天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他正想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又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扶一下还倒在地上的吕坤,愣神间,自己也被谁踢了一脚,倒在了那堆呕吐物的旁边。 「站军姿的时候不准说话!」另一个高个子的教官发了话。「起来,蛙跳 200 次!」 张明天刚一站起来,就被高个子的教官提着领着给提熘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就在这做!」 张明天低着头,他当然不想做,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是要温良恭俭让吗?那自己想要热心地去帮别人,那有什么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他还想再争辩几句,就又挨了几脚。「蹲下!双手抱头,跳!」 跳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张明天窝窝囊囊地抱着头,像个真正的犯罪嫌疑人那样蹲了下来。 「跳!」 他跟着跳了一下。刚才踢他的那个教官在旁边数着数。 张明天的视线跟着身体的颠簸上下跃动。他注意到刚才那个被踢到的胖子正努力地,勉勉强强地挣扎着爬起来,而其他围观他出丑的学员们,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脸上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他们的样子,让张明天想起了古代帝王墓穴里一起跟着陪葬的陶俑。 这个年纪的孩子进去这种学校,出来大多数在某种程度上都毁了吧 当年这样的学校特别多 想起来就可怕 第19章 刘志刚的通讯录是个有巴掌那么大的塑料封皮的小本,这个年代已经鲜有人还用这种纸质的本子来记亲友的电话了。塑胶的封面有点黏手,打开的时候发出声响,一看就是很久以前的东西。本子里的页数并没有用完,纸张有点泛黄,边上打卷。号码记得最密的就是前头那十几页,有的是蓝色的水笔,有的是黑色的水笔,墨水褪色程度不同,但字迹完全一样,可见是刘志刚在不同的时间记下来的。 开头记的都是家里的亲戚和单位同事的电话,后面记了一些个体小商铺的电话,再后面还有跟余晴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的电话。 康小冠和同事们按照电话小本上的号码,一个一个地挨着打过去确定对方的身份以及和刘志刚的关系,发现不少号码都变成了空号。 小本里记的不少号码都是座机电话,现在人人都有手机,有很多人已经用不着座机了。凡是电话里联繫不上的人就只能根据刘志刚和余晴的关系网查到这个人,然后当面去确认。两天下来,除了家里几个已经病故的长辈和几家早已经关门的商铺以外,只有两个人,康小冠他们无法联繫上,也没法确认他们与刘志刚的关系。 其中一个是「小方」,另外一个是「范师傅」。其中,「小方」的名字后面留的是座机号,而「范师傅」则留的是手机号。两个人的号码是一上一下挨着记的。 打小方的号码,果然已经说是空号。康小冠问了所有刘志刚和余晴的亲戚还有同事,都不知道这个「小方」是谁,号码也不眼熟。他们水利系统里倒是有两个姓方的,但都说从来没有用过这个号码。 康小冠的同事跑了一趟电信局,废了点功夫才终于找到当年装座机电话时的单据,根据地址,他们来到了城东的一个旧的商品楼。按照门牌号敲门,屋里一直没有动静,后来是旁边的邻居听见了动静出来,他们才知道那家姓方的早就不住在这里。 邻居告诉他们,这里以前是个小商品批发市场,因为离城东客运站不远,所以生意一直不错。后来客运站改址,客流量骤减,这里也就渐渐荒了。不少以前租住在这里做生意的人家现在都搬走了。邻居指着方家住过的那扇门说:「他家以前就是搞日用品批发的,什么洗髮水洗衣液洗手液之类的。后来就搬走了。」 康小冠问:「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呀,得有个三四年了吧。」 「那你有他家的联繫方式吗?」康小冠问。 「你等一下啊。」邻居转身回屋取来手机,一边翻一边嘴里嘟囔,「我记得好像之前加过微信,但就是好久没联繫了……找着了。」邻居点开一个微信头像,然后把手机伸到康小冠的跟前。 「能不能麻烦你现在跟他联繫一下,我们有挺重要的事要找他。」 「咋了?」邻居神神秘秘地问,「他犯事了?」 「没有,就是了解一点情况。」 邻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直接按了语音通话,接连打了三次,那边才终于有人接。邻居简单地在电话里说了情况,说有刑警队的人找他了解点情况,又说证件自己已经看了,的确是正经的警察。康小冠接过电话,向电话那里的人表明身份,对方问他有什么事,康小冠看了一眼眼前一脸好奇的邻居,问能不能面谈,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报出一个地址。 康小冠掏出自己的手机把「小方」微信主页拍了张照,谢过了邻居,然后开车去了那个地址。 「小方」叫方永嘉,人倒是还在春溪,只是从城东搬到了城北,现在和媳妇俩人正经营着一家卖米线和麻辣粉的小店。 康小冠从车里下来,看了看手机,小店的门脸不大,但收拾得挺干净,现在不是饭点,所以店里的客人不多。康小冠一进门,就有一个圆脸的秃头男人笑嘻嘻地迎上来,「吃点啥?」 康小冠掏出证件给他看了一眼,他愣了一秒钟,然后还是招唿康小冠在角落的一个地方坐下。 康小冠问他认不认识刘志刚,他摇摇头,说没听说过这么名字。康小冠掏出手机找出刘志刚的照片给他看,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还是为难地摇摇头。 「这人以前是水利局的工程师。」康小冠提醒他说,「一点印象都没有?」 方永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康小冠又把手机里刘志刚通讯录小本里记着「小方」电话的那一页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 「麻烦您再看看这个。这上面记的,是你曾经的电话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方永嘉把电话挪近了一点,又用手指尖把图片放大,眯着眼睛看,「对对对,这还是以前的电话。」他说,「你这是从哪弄的?」不等康小冠回答,他又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一样口气惊讶地说,「哎呀,这怎么还有范师傅的电话?」 「你认识这个范师傅?」康小冠问。 方永嘉点点头,「认识啊。」又问,「这是谁记的?」 「是刘志刚。」 方永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摸着下巴皱着眉,「你说这人以前是水利局的?」 康小冠点点头。 「他家是不是住高新那边?家里还有个闺女?」方永嘉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对的。」康小冠的眼神亮了起来,「你认识他啊。」 「不能算认识,见过两三次面,然后电话联繫过几次。」 「那是因为什么事联繫的呢?」 「哦,当时他好像是陪她媳妇来批发市场里买她们单位需要的职工搞福利用的洗髮水护髮素什么的,那天他脸色很不好,他媳妇在店里挑东西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我给他搬了个凳子他也不坐,一直在那不知道跟谁讲电话,到最后直接就是骂起来了,我看他媳妇像是个好说话的,我就悄悄问他媳妇说大哥怎么了,谁惹大哥那么生气。她就苦笑,说他们家的闺女不听话,现在正是叛逆期。」 「然后呢?」 「后来那男的情绪很激动,我旁边店铺门口当时堆了几个空纸箱子,也让他给一脚踢翻了。她媳妇出去劝他,还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还说她们单位以后但凡需要买这些东西的,她就直接在我这儿订了。你别说,后来还真的来买过几回。」 「那刘志刚呢?你说你和他还见过两三面?」康小冠又把话茬子引到刘志刚的身上。 「当时他媳妇付钱开发票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站着。我就劝他,我说,大哥,我懂你,我家闺女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后来还是我狠心掏钱把娃送去了私立学校,才把娃彻底改好的。娃在那里待了八个月,回来以后就知道学了,跟父母说话也不顶嘴了。他当时听着,也没说话。过了有个几天,他一个人又来了,我以为他还是来买东西,结果他就向我打听我说的那个私立学校的事,他当时问我要电话,我给了他一张店里的名片。」 「那,那个范师傅,是谁?」康小冠问。 「范师傅就是给私立学校开车的。当时送我姑娘还有送老刘姑娘去学校的,就是这个范师傅。」 「怎么还有专门的司机来接啊?」 「是啊,要不然孩子不愿意去啊。」方永嘉说,「你不知道,能把孩子送到那个学校的家长真的都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我闺女送去的时候十六,那去之前就天天跟你顶嘴,你说一句她顶十句,还句句不带重样的。我打她,她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我,还说要拿刀割腕要去跳楼。我到学校去找老师,老师说,她我可管不了,让我赶紧把娃带回去。我们都是农村出来在城里打工的,好不容易在城里站稳脚跟,没日没夜地干活,为了啥?不就为了让她将来过上好日子?我那会真的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就差给她跪下了。我还跟她说,你爷你外爷都劝着我们让我们再生一个男娃,可我为了你都没生,让你和其他城里娃一样,都是独生子女,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可都没用,娃就是听不进去,后来还是去了那个学校改好的。」 「那什么学校啊,这么神奇?」康小冠问。 「不在市区,在奇风山里面。现在那个学校不办了,挺可惜的,要不然还能帮助不少家庭。当时娃回来以后,那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没有以前那么狂了,我们帮她联繫学校,重新上了一遍高一,结果娃放了学也不跟以前一样胡跑了,一回家就钻进屋里写作业,成绩也好了。所以我都跟我媳妇说,那七万块钱花得值。」 「七万?」康小冠问,「你闺女去那个学校八个月就花了七万啊?」 「那是一年的学费,后来学校给我们打电话,说娃病了,让我们去接,我们去了,娃得了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后来做完手术以后她就哭着求我们让她回家,说她会好好听话。我媳妇心软,就同意了。但是当初进学校的时候,要和人家签合同,说好了一年的学费是七万,如果提前离校或者退学的话,学费不退。不过,我也不后悔。我还是觉得那钱花得值。要不是他们把娃改好,我说不定也活不到这么长,要不被娃气死,要不就拉着媳妇我们两口子一起跳河了。」 「那你闺女现在在哪?」康小冠问。 「娃研究生毕业以后去了麟庆,自己找了份工作,后来被公司派到国外培训了一年,回来了以后去了邱延那边的一家分公司当主管。」 「邱延,那离春溪挺远啊。」 「是啊,我们都劝她,让她早几年就回来这边,考个公务员,待在我们身边,舒舒服服的。可人家心气高啊,就是不愿意。」方永嘉嘆了口气,「娃大了,自己也有本事了,人家自己在邱延那买了房子,也不要我们的钱。」 「她结婚了没有?娃多大了?」康小冠问。 方永嘉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说起这个也是让我着急,娃到现在都不结婚,一问就说没有合适的。我和我媳妇天天劝,人家就说如果再劝就把我们微信拉黑,后来果真拉黑了。我们没办法,在支付宝上跟人家说,说爸爸妈妈只是担心你,怕你将来一个人孤独终老无依无靠,说了好多软话,后来人家才又把我们解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选择不结婚的年轻人挺多的。」 「哎,说起来,她也不算年轻了……」方永嘉说,「对了,你来问我老刘的事,是为了什么?光顾着跟你聊了,都忘了这茬了。」 康小冠压低声音,「他和他媳妇俩人,被人杀了。」 「啥?!」方永嘉惊讶地长大嘴巴,「是谁干的?」 「我们现在正在找。」康小冠说。 「警官,你不会以为我和这事有关吧?」 「我们每条线索都会查,谢谢你的配合。」康小冠站起来,跟还是一脸震惊的方永嘉握了握手。又问,「关于那个范师傅,您和他还有联繫吗?」 「没有了。」方永嘉说,「不过他家就在奇风山附近的一个村里,你去那一打听就应该能打听到。」 「还有,您看您方不方便把您闺女的微信推给我?」康小冠问。 「干嘛?」方永嘉戒备地上下打量他。 康小冠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我想向她打听一下那个学校的事,老刘的闺女不是也去过那个学校嘛。还有,我有一个堂弟,相貌堂堂,也是单身,我想着能不能给你娃介绍一下。」 「你堂弟?你堂弟是干什么的?」 「他在财政局上班。」 「那行。」方永嘉掏出自己的手机,「来吧,你扫我吧。」 是这个时代造就了这么多问题投射在孩子身上的嘛?好悲哀 是的吧,现在的教育,让孩子们早早的为标答和分数而学习,早就背离了学习的本质 可是,小孩的天性就是玩,不懂社会险恶,如果可以选,他们肯定不会想学习,就像大人也没人想上班一样,都是被生活逼的,小孩体会不到这种,只能强迫他学习,学习才能有机会。家长没有很多财力,小孩再不学者,以后压力很大呀,就是强迫学习这个度,不太好把握, 倒也不是说不学习,学习而解惑、学习而增长知识,从而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深耕、合作学习等等,都是很好的学习方式。我只认为为考试和分数的学习,是背离本质的 是的 第20章 如果单从地图上来看,奇风山确实不大,山区的农村里,基本上除了种地也没有别的生存之道。但地也不是好种的,下苦功出劳力不说,靠天吃饭之外也得防着动物来啃。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挣的钱还不如进城打工几个月挣得多。活是能活下来的,就是活不好。没人甘心。所以住在奇风山这一片的娃们,除了个别学习好能力强家里也愿意咬牙供的,大部分都是早早就进城打工了。 康小冠和同事小李找到范家的时候,范家的老房子已经没人住了。房子在伍星村,从外面看还行,不算太破,至少一眼能瞅见的地方都贴了瓷砖。村长说范秋宝很少回村里来住,他老父亲去世了,家里有一个老娘一个妹妹。妹妹嫁到外乡,很少回来,老娘两年前就被范秋宝接到城里去了。现在估计也是在城里呆习惯了,也不愿意回来这儿了。现在范家这房子都是范秋宝他小叔家的表弟给帮着照看着,一两个月过来看一下,其余时间就空着。 「人家范秋宝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你别看这房子现在看不算什么,当年可是在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现在在城里也买房子了,娶的媳妇还是县里的,那真的是有本事的人。」村长说着,笑嘻嘻地接过康小冠递过来的烟。 「范秋宝盖房子的时候是哪一年?」 「就是大概 04 年吧,应该就是那一年,他房子盖好,请了村里不少人去他家喝酒,我记得他堂屋里那彩电那么大……」村长用手比划着名,「那年夏天不是电视里演那个奥运会嘛,咱国那个谁,就是那个……哎呀名字想不起来了,一个跑步跨栏的运动员不是得金牌了嘛。我记得当时电视里演那个的时候我们一伙人就在范家看的,当时一屋子人都跟着鼓掌欢唿,范秋宝那天高兴得都喝高了,感觉那欢唿叫好声里也有几分是给他的……」 「那范秋宝是干啥的,咋挣这么多钱,盖这好的房子?」 「他初中没上完就不念了,先是跟着邻村的几个娃去南方打工,后来估计挣了点小钱,有一年他回来过年,过完年好几天了,人家其他打工的娃都走了,结果他还没走,我在村口超市见他了,就问他啥时候走,他说不走了,他爹妈身体都不行,他就在附近找了个活。结果第二年过年人家就给家里买了车,到了 04 年就把以前的破房子扒了,直接起了三层的小楼,把别人都眼馋的呀,村里那一伙娃,见了他就哥长哥短地叫,跟在人家勾子后面,说要跟着他一起干。范秋宝也算是仗义的,到最后还确实给村里不少人都找了活干,也都跟着挣了点钱……」 「那到底是啥活呀?」康小冠有点急了。 村长嘿嘿地笑了,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现在是不做这活了,我才敢跟你说说,如果这活他们还做,我还真不敢跟你说。」他抬起眼皮看了康小冠一眼,然后拢起手往近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抓人。」 「什么?」康小冠听得一惊,「抓谁?」 「那几年我听说山里要建学校,一开始我以为又是啥希望小学,我就说不对呀,也没听乡政府的人说啊,后来才知道人家是私人老闆自己来租的地,不是在我们村,是我们附近的村,那村更偏,还得往山里再走。范秋宝估计是去南方打工那几年在外面认识的人,然后人家这个人认识出钱盖学校的老闆,给他介绍去当司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这是康小冠之前就知道的信息,他在意的是刚才村长说的抓人的事。 「那司机就是给老闆开车的嘛,怎么还去抓人?」 「就是带学生去学校。」村长说,「他们这个学校,好像是专门管不听话的娃的。家长教不好了,不得已才送去了。我问过范秋宝,他说抓那些娃都是为了他们好,像他们那些人,如果再不管,基本上一只腿就已经迈进监狱大门了,自古以来的道理,儿子就是得听老子的。那儿子不听话,老子又管不了,那可不得送去让别人管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娃将来进监狱,那就全废了。」 「那干这个能这么挣钱?」 「反正不少给。要不然他范家的房子是怎么盖起来的?」 「那后来呢,他怎么去城里了?」 「学校没了,失火了,给烧了。幸亏没出人命,要不然上面肯定也饶不了。后来范秋宝在村里还待了一段时间,想着看是不是人家老闆还要出资重建,可后来等了好久也没啥动静,他也就不等了。开着车进城了。他现在在城里干啥那我就不知道了。」村长说着说着,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地笑了,「对了,有那么几回,范秋宝大晚上的跑回村里找人,说有活,问谁去,被找的那几户人就问啥活。他说,学校里有学生跑了,校长让找回来,如果谁能找到把人交回去那校长都是重重有赏…… 「这怎么听起来像是抓逃犯。」康小冠皱起眉头。 「当时正好放假,我家那小儿子刚从县里回来,还说要去挣钱呢,傻不愣登地起来就要跟着走,结果让我给拦住了。我说你少出去给我惹事。我当时也怕,因为具体啥情况咱也不知道。我看跟着范秋宝的那几个都是愣头青,那万一逮着人了,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伤了打残了,那以后是要吃官司的。我就硬把我儿子按住,没让他去。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要抓的还是个女娃。」 「那最后抓住了没?」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问。其实,康警官,我给你说个实话,那学校毕竟不是在我们村建的,除了我们村里有那么几个壮劳力在那打工以外,我们村啥好处也没落着,所以我也懒得趟那浑水。跟着范秋宝去抓人的那几个小子里有一个和我小儿子以前是同班同学,关系挺好,他过年的时候还来我家找我儿子玩,他说他现在擒拿散打的技术都练得可好,跟我儿子比划,上去三两下把我儿子手反扣住,疼得我娃吱哇乱叫。他还说他现在挣不少钱,比我儿子上大学有前途多了。后来我就跟我儿子说,让他出去上学就别和这货联繫了,那碎怂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天天打架,在乡里派出所都混了个脸熟,不是个啥好东西。」 康小冠跟着村长在村里转了转,走到一个山头,村长指着一个方向,「就那边,你沿着咱这路一直往里走,那就是奇风山的里面,那里面现在又说要搞开发,说要盖别墅,让有钱的城里人来这住。」村长嘆了口气,「我就说人得信命。你看我们村的命就不行,回回有开发拿钱的好事,就轮不到我们这。都是人家别的村跟着沾光。康警官,你看我们村也不错嘛,对不对,你当警察接触的人多,你认不认识啥老闆的,可以在我们村里也开发个什么项目?我看电视里南方那有的村儿,那家家户户房子修的比城里还好,你说如果农村都能变成那么好,那村里的娃谁还愿意去城里?」 「那你娃现在在哪儿呢?」 「大的那个在县里上班,小的那个大学毕业以后就留城里了。他现在在一家公司里当会计,哦,对人家现在不兴说会计了,叫财务部。还行吧,反正挣的钱够他在城里花销了。」 「结婚了没有?」 「前几年刚结。娶的媳妇是城里的。反正人家城里女娃就是要求高,咋都没咋呢就要房子,还得是城里的房子,本来我准备在县上给他们买套房子就行了,结果人家看不上,说没房子就不结婚。那平常处对象也是得捧着哄着,好吃好喝地供着。」村长苦笑着摇头,「没办法,人家就是喜欢城里女娃,当时我说要不然我在乡里或者县里给你找一个算了,我大儿媳妇就是县里的,也挺好。结果人家小的不,人家就得找城里的,就是觉得城里的女娃好,不同意就一辈子不结婚。你说气人不气人,而且结了婚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过年的时候就顶多住三天就回去了。结婚好几年了也没生娃,去年过年,娃他妈多嘴问了几句,结果人家那脸当场就拉下来了,晚上吃完饭让我儿子去洗碗收拾,她就坐沙发里玩手机,气得我都想扇她。」村长看了看康小冠,「你娃多大了?男娃女娃?」 「我娃还上学呢,男娃。」康小冠笑着说。 「那你得赶紧给娃开始攒钱,人家都说现在是男多女少,到时候你娃找对象结婚估计你也得扒层皮。」 康小冠被村长的话逗乐了,「那你也不容易啊。」 「哪能咋办,儿媳妇毕竟不是自己的娃,你隔着一层,打不得骂不得的,不像过去。而且我看小儿媳那样,那就是家里从小给惯的,家里打得少。你看我农村出来的娃,都是老老实实的。」老头嘿嘿地笑了,「我都想,当初她爸如果给她送到那学校里让好好改造一下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是个这。」 「那有没有附近哪个乡里村里的娃去上那个学校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那没有。」村长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采,「听说那学校还不便宜,有那钱还不如修房子,农村人都实惠,娃不听话,那就是打,总有顺过来的时候。『棍棒底下出孝子』,那是老祖宗说了几千年的话了,那肯定有道理。城里人讲究多,又是什么亲子教育,又是什么心理学,又是啥不能体罚,凡事讲道理,可你道理人家也得听呀。结果呢,小的时候不打服了,等到娃大了,你跟人家讲道理人家不听,你再想打,人家会还手了,你咋弄?」 康小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并不贊同村长的说法,只是他把这几天打听到的关于这个白马书斋的信息汇总起来一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学校,他大概心里有数了。当年,少女刘向莉就是从这个学校里逃出,然后从此音讯全无的。 「康警官,你们单位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姓杜的?」村长突然问。 康小冠想了半天,「好像没有。」又问,「怎么了?」 「前一阵子来了个人,在村子里一个劲地打听事,问的话也怪的很,反正就是问这奇风山附近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之类的吧,你问他什么事,他也说不上来,后来有人跟我说了,我去找那人,问那人是干啥的,他神神秘秘的,说查点事。我以为他是警察,就要看证件,结果他就给我看了他身份证。叫个啥我记不清楚了,反正就是姓杜。」 「那人没说他是从哪儿来的?」康小冠问。 「反正身份证上写的是春溪市,啥星巷,哦,繁星巷。」 「那你跟他说了什么没有?」康小冠问。 「没有。」村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问啥。不过他给我看了一张图片,里面是一个图案,一个圆圈里面画的东西,然煳到一起我也说不清楚是个啥。他就问我以前有没有见过那个图案,我说没有,然后他就走了。」 康小冠皱着眉头听完。姓杜,春溪市繁星巷。虽然不敢百分之百确定是不是他,可他想起了杜瑞通,又想起了上一回他去局里找他,说有事,结果他没见。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他谢过了村长,和小李一起离开。车进了春溪市,在本该回刑警队的路口却开了过去。小李问:「组长咱这是去哪儿?」 「哦」,康小冠带着像是陷入回忆的人刚刚回过神来的表情说,「今天就这样,我先送你回家,我得去繁星巷菜市场那找个人。」 得,忘了谁是杜瑞通了 好像是那个死了兄弟的辅警 投票 留个记号: 山上的树下埋了一位,未知。 据说是刘向丽跑了,未知。 冒名顶替游佳的又是谁?未知。 纹身上bm就是白马吧 最终这些多方零散的会汇合成一个案子吧 哈哈哈村长一开口我脑子里莫名自动转换成陕西话(笑) 离谱了姐妹,是男主角啊 笑死,一开始以为他是主角来着。 可不 后来他戏份还不如康警官多 第21章 繁星街的市场这些年变了不少,大门拓宽了,卫生,下水,照明都有很大的改善。康小冠记不起来上一次来具体是什么时候,但肯定有年头了。那个时候,市场刚进门右手的那家好像是个卖酱菜的,他喜欢吃糖蒜,每次来市场里找杜瑞通,离开的时候都得买点。今天他专门注意了一下,那个门脸儿已经改成了水产店。 他很少逛菜市场,家里都是老婆说了算,自己每个月从老婆那里领零花钱。老婆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一日三餐每周的食谱都有规划,如果需要他买什么东西,自然会提前吩咐,而他时间有限,如果要买菜基本上就是离家附近不远的超市,买的也都是提前打包好,标好价格的菜,他拿起来直接去出口的收银台付钱就行了,他也实在不是个会讲价的人。结婚后,他们小两口把家安在离妻子父母不远的地方。孩子小的时候得亏丈人和丈母娘帮忙,他和妻子这个双职工的家庭过得才不算太狼狈。都是隔辈亲,儿子现在一有机会还是往姥姥姥爷那跑。 走到杜瑞通的肉铺门口时,他看到店里顾客不少,杜瑞通正在忙。康小冠仔细打量了一下,杜瑞通繫着围裙,手起刀落,非常的娴熟。他眯起眼睛,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派出所里见到他时他有点露怯的样子,现在的杜瑞通比那个时候胖了一圈,人也黑了,糙了,憨厚和莽气两种气质很巧妙地在他的身上融在一起,他已经真真正正地属于这片市场了。 杜瑞通刚盘下肉铺的头一年,康小冠常来市场里看他。以前一起在所里上班时,他和杜瑞通还有徐歌的班经常排在一起。很多时候都是夜班。有的时候是他和徐歌,有的时候是他和杜瑞通。他是个喜欢聊天的人,没有太多事的夜班里,他和徐歌聊,也和杜瑞通聊。和徐歌聊的,多半是关于理想,关于工作,关于对未来的打算。 他觉得,他们三个人里,最适合当警察的,是徐歌。最主要是,徐歌信,这个「信」,既是信心也是信念。他就是有歌里唱的那种「金色盾牌热血铸就」的情怀。如果徐歌现在还活着,以他的能力,肯定早就已经当了自己和杜瑞通的领导。 可,世事难料。康小冠收回回忆。他走进肉铺。 强碧云正在柜檯那收钱,见到康小冠进来,她笑着沖他点了点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康小冠四处看看,肉铺跟他记忆里的相比,好像也变了不少。案台换了方向,墙重新刷过,外面的这间比他印象里的小了不少。 「来了。」杜瑞通注意到了他,他手里还忙着给客人切肉,就歪了歪头,「那有凳子,自己先找地方坐。」 康小冠在角落里的一个高脚凳上坐下。强碧云用一次性水杯给他接了一杯水。 他喝着水,想起有一次,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徐歌的案子还热着,所里上下卯足了劲都想着怎么配合刑警队把案子破了,给自己的同事报仇。康小冠也经常跑过来给杜瑞通更新最近的进展,什么「最近逮住一个流窜犯」,「看守所里有犯人举报,说知道市场肉铺那案子是谁干的。」他说着,杜瑞通就沉默地听着,有的时候手里还忙着切肉的活,不发一言。康小冠一个人说得无聊了,随手翻开柜檯上的一个塑料皮的小笔记本,翻了几页,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一些关于猪肉的售卖的知识,「板油留着炸猪油,前腿肉适合做香肠,猪小肠可以做血肠,肋排连五花肉和后腿肉最好吃也最好卖……」 他心里凉了一下,原本他总是觉得,杜瑞通离职是受不了打击,过段时间也许想开了,看淡了,还会回来,反正他还有徐歌舅舅的那层关系,所里谁都知道,他们两家从他们的父辈起就是过命的交情。 现在,他看到这些用原子笔一笔一划写上去的字,他才意识到,杜瑞通是不会回去了。他望着握着刀,站在案板前努力切肉的杜瑞通,想像着他每天望着那些肉上的纹路,顺着它们或者逆着它们切下去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任何感触,有没有觉得,有时,人的命运也如这肉的纹路般,顺着它切下去和逆着它切下去,口感会大大的不同。 那条当警察的纹路,看来杜瑞通已经真的决定彻彻底底地一刀斩断。 他把想要劝杜瑞通回心转意的话彻底咽进肚子里。他还是来,还是说,他希望至少徐歌的案子能快点破了,这样众人才能重新平整上路,他带着充满希望的口气告诉杜瑞通那些关于徐歌案子的进展,可日子长了,这些进展却没有一个发展成实在的线索。杀徐歌的兇手就像个鬼,化成烟没了。徐歌死了,杜瑞通也不干警察了。他的心底除了有被无常命运震惊后的苍茫之外,值夜班的夜晚也变得十分无聊。再也没有人跟他谈理想,也再也没有人跟他谈枪战片武打片了。 杜瑞通终于忙完,他在水池那洗了手,然后把手在围裙上蹭干,「怎么今天有时间过来?」他问康小冠。 「上次你去队里找我,我没见你,不生气吧。」他笑着问。 「那有什么可生气的,知道你忙。」杜瑞通说,「怎么,案子查得差不多了?」 「查了一半,今天来,也是跟这事有关。」他问,「你最近是不是去过奇风山的伍星村?」 杜瑞通有点吃惊地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那回来。村长跟我提了一嘴,我就想着是不是你。」康小冠问,「村长说你给他看了一个图案,具体是什么情况,能跟我说说吗?」 「我上次去队里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他跟强碧云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看一下店,「咱们进里屋说,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他对康小冠说。 他把手机上那张游佳纹身的照片还有那个当年被徐歌握在手里的东西的照片放在一起,「你看,这是不是同一个图案?这个新娘子就是游佳。」 康小冠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脸色也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游佳,不就是上次你让我帮你查的那个谁的准儿媳吗?」 杜瑞通点点头。 康小冠又问:「那她又是怎么和奇风山联繫到一起的?」 「我其实也不确定,强碧云说张明天的妈在张明天那发现了一个别墅楼盘的gg传单,然后在游佳住的地方也看到了。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我就想去那边看看,碰碰运气。遇见了几个当地的村民,就随便聊了几句,也没发现什么。」杜瑞通说,「你怎么也去了奇风山,难道你查的事也跟奇风山有关?」 康小冠点点头,「当年奇风山那有一所私立学校,但听起来更像是私人监狱。据说不少家长都把难管教的孩子送去到那里。」他看着杜瑞通,「你还记不记得,游佳和他父母不和,明明她爸还没死,她却对别人说她父母双亡了,当年还去告发她爸杀人。」 「我记得。那你觉得游佳说不定也曾经被送去那里?」 「有可能。」他压低声音,「而且,我现在查的那个案子里,老两口的女儿失踪多年,当年她就是从奇风山的那个学校失踪的。」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杜瑞通问。 「你把那张照片传给我,我得先查一下那个图案到底是什么。」康小冠说,「还有,我得去找一下游佳。」 「你准备直接去找她,开门见山地问吗?」杜瑞通问。 康小冠摇摇头,「我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我想先去找一下游佳的老爸。对了,」他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那个要查游佳的老太太,你说她和强碧云是亲戚?」 「算是吧。」 「你能不能让强碧云去打听一下,老太太的儿子,就是游佳的未婚夫,他当年是不是也去过奇风山的那个学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好吧。我知道了。」 话说到这,康小冠才有功夫打量一下里面的这间屋。他突然意识到当年徐歌就是在这个铺子里出的事,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没想到,他在追查着的,刘家夫妻的命案竟然和徐歌的死有了某种联繫,这联繫到底是什么,到底说明了什么,他也还不知道,阴郁的情绪像个拳头一样砸入了他的胸膛。他不想再坐着,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站起来,嘱咐杜瑞通要保持联繫,然后,他离开了。 也许是心里有事,康小冠出市场的时候差点被路边的半块砖头绊倒,一个小伙子扶了他一把。小伙子身上都是鱼腥味,康小冠谢过了他,又看着他走进水产店,笑嘻嘻地招唿路过的客人。康小冠总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有点面熟,可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自己是真的在哪见过,还是只是心烦意乱的自己的错觉。 大家多给点推荐票哦 这个小伙子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引起了我的警觉,盲猜他不是无缘无故帮强碧云,他是那个之前猪肉铺女老闆生下的儿子,回来还当个肉铺对面水产的伙计,是为了监视杜的! 做笔记,这个新来肉铺的小伙子肯定有故事 文章开头中:优秀的姐姐白血病死了,那个备受父母嫌弃的女孩应该就是真正的游佳,因为她爸偷情的对象张阿姨应该就是后面被杀的张凤美。后面出现的「游佳」可能是刘向莉,张天明 游佳 刘向莉 他们进那个「监狱学校」的时候,年龄大概都在十六七岁,他们在监狱学校肯定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为了逃生,他们几个人应该做了很多事包括放火烧学校,有可能手里还有人命,大概他们几个自己组合了一个「者联盟」,那个纹身 和徐歌手里拿的吊坠应该就是他们的信物图形。 好复杂的局,徐歌的死和他们几个有关系吧,这个时间线我有点捋不清,他们几个去那个私人学校大概是2015年左右吧,徐歌到底哪一年死的 是不是吕坤 如果水产铺小伙子是肉铺女的的孩子,应该不是吕坤,两人的年纪对不上。也可能是吕坤,但那就不是肉铺出生的孩子。 游佳刘向莉去私人学校应该是05年左右,因为前文提到零五年刘失踪了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出场就觉得他肯定有来路,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再看下去。 纹身上面的字母「b m」就是白马书斋 第22章 说起来,春溪不算是个特别大的城市,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用来承载梦想和指望却是足够了。 汪家人刚搬来春溪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汪广进祖上八辈贫农,家里为他娶了媳妇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极限。赵霞生下汪庆强的第二年,汪广进就在心里有了去春溪城的打算。他眼瞅着自己的爷,自己的爹,一辈子在农村的地里苦刨,结果就刨出来了一辈子的穷命。他不甘心。他对赵霞说,就算不为了自己,咱也为了儿子。赵霞生汪庆强的时候难产,不得已做了剖腹产,受了罪不说,家里还因为手术费借了亲戚不少钱。赵霞心里也急,每天都是唉声嘆气。但她自己也是个山里长大的姑娘,她渴望城市,也惧怕城市。每次汪广进提起来进城生活,她总是嘆气,「啥都没有,咋去?」 可汪广进总是说:「现在是没有,但城里机会多,只要勤快点,什么都会有的。」他还说:「如果一辈子都困在这农村,就在那地里刨,那才是要啥没啥。」 赵霞一直在做思想斗争,直到汪庆强三岁那年,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儿子,跟着汪广进去了春溪。 那个时候冬天刚过,天还是冷的。他们在春溪没有亲戚朋友,汪广进带着老婆儿子,仨人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窝棚里将就了小半年。后来天气暖和了,汪广进能找到的活也多了起来,三口人又在窝棚里一直坚持到冬天快来的时候,才从窝棚里出来,租了一间平房住了进去。 新家就只有一间,赵霞后来自己带着汪庆强在外面捡砖头,收集到差不多了,就用汪广进从工地上偷拿回来的水泥在屋子外面垒了一个灶。赵霞做饭的烟从平房外面裊裊升起,飘啊飘,一直飘到了春溪的天上。赵霞望向那烟飘的方向,看到比烟还高的地方,是春溪的高楼大厦。从此以后她就每天都望着那烟,那楼。她这才觉得汪广进的主意没错,农村有什么好,她希望有一天,她的世界,她儿子汪庆强的世界,都与那比烟还高的楼有关。 后来春溪有家工厂招工,虽是临时工,但也总比汪广进在外面找散活强。赵霞每天带着儿子,在火车站附近捡了破烂去卖。汪庆强到了五岁,该上学前班了。汪广进去求了厂里的领导,各种熘须拍马,送礼也送了不少次,终于求来了一个在子弟小学借读的资格。 眼看着进城几年打工攒下来的钱一下子就出去了不少,赵霞心疼地咂嘴。汪广进说:「你懂啥,这钱得花。你看儿子走在学生娃的队伍里,是不是就跟城里娃一模一样?」 不仅这样,他还不让汪庆强说家乡的土话,「你说普通话,现在都进了城了。」他对汪庆强瞪着眼睛。戴着红领巾的汪庆强熘着墙根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在儿子面前,汪广进一直都是严父。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有的时候在气头上,他也会打赵霞几下。但都不狠,就是拽着头髮或者扇扇脸。这在他长大的那个村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小的时候就见过爹打妈。他不知道汪庆强是不是也见到过自己打赵霞。看见就看见了吧。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汪庆强从小个头就小,这也应该是遗传了赵霞。他上学晚,年纪在班里最大,个头却最小。有的时候,他在学校跟同学打架,打不赢,回来以后就跟赵霞哭。汪广进知道了以后,会再骂他一顿,说:「一个男娃,整天哭哭啼啼的,娘们似的,真是丧气。」汪庆强再哭,他就打。有的时候他在工厂受了气,回来后正碰上汪庆强哭鼻子,说子弟小学那伙人欺负他,他气得抬腿就是一脚。 「妈的,老子上班的时候被他们欺负,怎么我的儿子也要被他们的儿子欺负?」他骂骂咧咧的,赵霞也不敢说话,从他跟前走过去的时候,闻到了他嘴里的一股子酒气。 赵霞知道他在厂里不好混,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是外地的,就是因为他是临时工。厂子里很大一部分人祖上也不是春溪的,可他们都不像汪广进这样落单。他们抱团在一起,团体有排外的力量,汪广进整天赔笑脸,可就是很难融进去。到了后来,汪广进愁眉苦脸地回来,说厂里故意挤兑他,最近给他的记件活少了不少不说,奖金也少了一半。 赵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问:「那咋办?」 汪广进说,他得在外面找点私货干。反正厂里的那些机器他都会用,自己找到活了,趁夜班厂里人少的时候做出来也能挣钱。 他坐在方桌前,吃着赵霞给做的油炸花生米,喝着酒。他斜眼看了一眼坐在床沿边,用一块捡来的木板放在床上当书桌的汪庆强,「小强,你来。」他叫汪庆强,「你记住了,以后谁再骂你打你欺负你,你不用跟他废话,就是打。打哭他,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那要是把人家打坏了咋办?」赵霞在旁边小声地问。 「你懂什么,儿子天天在学校让人欺负,你现在先是操心起别人的事了?」汪广进瞪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儿子,「你不狠,别人就觉得你好欺负。儿子,你记住,欺负人总比被人欺负好吧?你说对不对?」 他看着汪庆强。汪庆强点了点头。 汪广进果然开始偷偷在外面接私活,一开始都挺顺利,可后来还是出了事。出事的时候是个傍晚,汪广进的惨叫声迴响在整个车间里,上班的工友们赶来,看到汪广进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被卷进机器里的左手最终还是被切掉了一半,五个手指头一个也没有保住。拆线的那天,他久久注视着自己残缺的左手,还没来的哭,就收到了厂里的通知,因为他私自违规操作机器,所以他被开除了。这是他没想到的事。他住院的时候,车间主任还来医院看过他,还安慰哭着的赵霞,还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信封,说是厂里给的。怎么现在突然就翻脸了? 他想不通。出院以后他自己去找过厂领导,可都无功而返。厂长和书记都是笑眯眯的,可说出来的却都是无情的话,文邹邹的,根据什么文件,什么精神的,他也听不明白。但意思就是,想要回来工作,不可能。他应该感到庆幸,厂里没有追究他违规使用机器干私活的责任就不错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告诉了赵霞这个消息,工作没了,即使自己再找到私活,也没法完成了,更何况自己还等于少了一只手。赵霞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是哭,细碎绵长的哭,哭得汪广进心烦。她一边哭一边幽怨地说,「早知道当初待在老家就好了,非得进什么城,这下好了,一家三口以后要怎么办?」 其实那个时候赵霞自己在外面也找到了当清洁工的活,但挣得那三瓜俩枣的,根本不够一家三口的生活费。汪广进骂了一句,「妈的,别嚎了!」他用右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头髮,「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得去找他们!」他像头困兽一样地来回在不大的屋里踱步,然后他想到了一个点子。 第二天,他去外面雇了点人,然后带上赵霞和汪庆强,一伙人在第三天的早上堵在了工厂的大门口。那些他雇来的人里,有的人对他的遭遇很是同情,都是农村出来的,他们自然而然地站队,誓要为同为农村来的汪广进讨个公道。他们喊着口号,群情激昂地要求厂领导出来给个说法。 那会正是上班的时间,被堵在门口没法进厂上班的人越来越多,汪广进也越来越兴奋,他觉得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再把什么电视台什么报社的人都引来,让他们好好报导一下城里人欺负外地人临时工的事。 他正这么想着,结果人群里窜出来个大高个。他虽然没跟这人说过话,可他知道这人,这人姓徐,是厂里的先进。姓徐的先是出来,嗓门洪亮地请喊口号的众人停一停。他说大家喊了这么一会,也都累了,先歇一歇听他说几句。他说汪同志的遭遇,大家都很同情,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厂里自然也有厂里的规矩,如果有诉求可以通过合法的手段,厂里解决不了,还有劳动仲裁。如果真的有理的话,这世界这么大,总有个能说理的地方,但如果每个人有点事都想着堵厂门口来解决,那这么大一个厂岂不是乱了套了。 他又说,大家都是靠劳动吃饭的,少上一天班,就少一天的工钱。大家都有家有口,家里都是等着钱用,谁都不是有钱人,都一样的可怜。 看到跟着汪广进一起来的那帮人的脸上已经有了软下来的神色,姓徐的话锋一转,他说那台出了事的机器也不便宜,自从出了事以后,到了现在都还没重新启用,这耽误了生产进度,不说,车间因为出了事故,主任被罚,工人们当月的奖金也都被扣了,这些大家都看在汪广进以往和大家同事一场的份上没有跟他追究。将心比心,大家知道了他的难,他希望汪广进也能高抬贵手,别难为大家,不管怎么说,先让大家进厂上班再说,毕竟不开工就不能吃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原本挡成一排的人墙突然松了个口,有工人顺利进去,后面的人自然也都跟上了,跟汪广进来的人都泄了气,看着鱼贯而入的工人们毫无办法,他们都望向汪广进。赵霞和汪庆强也都看着他,等他发个话。汪广进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大门口已经一个工人都不剩了。最后进厂的那几个工人之一就是姓徐的,他身边跟他一起进厂的人拍拍他的肩膀,说:「德亮,你真行,还得是你。」 姓徐的以为自己走的已经足够远,他对身边夸他的工友说:「本来奖金就扣得不剩了,今天又给耽误成了上工迟到,本来工农商学兵都是一家人,谁知道这农民起义要是不讲理起来,真的是六亲不认。」 汪广进听见了,他死死盯住姓徐的背影,他心中的恨意渐渐有了具体的形状。 他等了几天,耐心地跟着姓徐的,摸清了他的生活规律。然后到了那个周六的晚上,在姓徐的落单的路上,他捅了他。 警察来抓他的时候,他说自己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姓徐的没死成。警察带他走的时候,他问警察能不能让他再抱抱自己的儿子,警察同意了。他抱紧吓呆了的汪庆强,在他耳边说:「儿子,记住老爹跟你说过的话,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来欺负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这还是记忆里,父亲第一次主动抱他,他也张开双臂,抱了抱父亲,他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爸,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父亲被判了五年。第三年的时候,他被查出肠癌晚期,保外就医的手续还没办好,他就死了。 打那以后,赵霞的精神就开始有点不对劲。她没回村,还在春溪当清洁工。但时不时的,她就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她老得很快,汪庆强一天天长大,她却像是在一夜之间就衰老了,有的时候他们母子俩出去,她花白的头髮和单薄佝偻的背影会让人觉得他们是祖孙。就这样坚持到了汪庆强十七岁,有一次她在街上扫着地,突然跟看见了谁一样放下扫帚,直直地就往大马路中间走,卡车司机踩了剎车,可她还是当场毙命。汪庆强成了孤儿。 他从小在春溪长大,可春溪显然不是他的家。他也没法回村里去,老宅早已荒废坍塌,对于务农,他既没有兴趣也没有学习的意愿。 他去建筑工地里找了份包吃住的工作。到了难得的休息日,他不想待在工棚里,就去附近学校的球场里踢球,很快就跟附近技校的一伙人混得很熟。那些人知道他比他们年纪都大,所以都叫他强哥。 有一次,他们去的有点晚,球场被别人占了,在球门那练射球的那俩小子一看就比他小很多,他想过去让他们让地方,却被一个技校的孩子拦住,「强哥,你不知道,那个小孩,就是个子高的,他舅舅是派出所的,我们都吃过亏,你最好还是别惹他吧。」 一股无名火在他心里升腾了起来,他盯着那个男孩的背影,然后问,「他叫什么?」 「他姓徐,叫徐歌。」 莫名的…心酸… 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本来看着不搭边际的…忽然就凑在了一起… 然后就有了故事… 肯定是汪庆强杀了徐歌,因为他爸爸,因为踢球,可能还有徐歌当警察后,俩人遇见有矛盾,等等,积攒在一起,杀了徐歌 前文汪出现过吗,我都不记得这是谁了 人生的际遇,说到底还是命运的安排吧 在给秦育华办后事的火车上,杜爸给杜瑞通讲徐爸年轻的事情,从徐爸那个角度讲他被汪捅的事情。但是也没说出人名 写得太好了!每个人都能看见你的作品!并且不做恶毒的兽!能做温暖的太阳!那么!自己的命也可能长一点了! 靠谱 汪会不会是杀鱼的 第23章 汪庆强二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跟着工棚里的一个老大哥去找了小姐。 掏钱的时候他有点心疼。面前的姑娘已经穿上了衣服,接过钱以后公事化地说,「大哥,下次来记得还要找我。」汪庆强低着头,昏暗的屋子里,气味很奇怪。姑娘涂了太多香水,廉价的酒精味沖得他头直犯晕。姑娘把灯调亮了一点,然后在灯下细细检查纸币的真伪。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看清那姑娘的脸。她涂了太厚的粉,脸和脖子是两种色调。嘴上还没完全掉色的口红色颜色也太红,显得她的牙齿有点黄。而且虽然她刚才叫自己大哥,可她看起来明明比自己大了不少。 汪庆强嘆了一口气,他觉得这钱花得有点冤。之前在工棚里听他们说了那么多女人怎么样怎么样,可自己真的经歷了,也觉得并没有美妙到什么地方去,如果不是因为不想继续被工友们揶揄他还是个雏,他是真的不想来。 回去以后有工友一脸坏笑地凑上来问他怎么样,他笑了笑,说还行。那人问,就还行?他又说,挺美。工友拍拍他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了。他本来就话少,这两个字已经是他能说出来的最好的辞藻了。 过了半个月,老大哥又来叫他了,说最近西鼓街那边好像来了几个面生的,看起来很年轻,都是小姑娘。他摇摇头,说今天自己干活的时候扭了腰,所以得悠着点,下次吧。 大哥没再说什么,自己去了。 工地的活确实累,他也确实腰酸背疼,但这并不是他拒绝老大哥邀约的原因。他不想去,一是因为心疼钱,二是因为他在心里觉得那些女人太脏,太下贱,配不上自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他知道这样想很可笑,有的时候他也会吃惊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此时此刻的自己正睡在狭小的,泛着各种霉味和体味臭气的工棚的一个上铺里,活的像只爬虫,这只爬虫应该为自己还活着,还能吃上饭有地方睡而感恩戴德,至于能有机会爬到哪个女人活生生的肉身上释放,那简直就是神迹了,自己应该跪下祈祷叩拜,感激神明老天爷的恩赐才对,怎么会生出这么不知好歹的念头?他看那些女人下贱骯脏,那些女人也未必看得上他。除了年轻,他什么都没有。他拼死累活卖力气挣来的辛苦钱,那些女人只要脱掉衣服就可以赚到,甚至不用出多大的力。她们比自己强了太多。 可他的心底就是有着什么顽固又挥散不去的东西,这东西让他觉得他与她们不一样。他不想就这样。 可到了夜里,听到工友们又在谈论女人怎么样怎么样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会有反应。他不自觉地握紧自己,尽量不发出声音。结束后他屈辱地把头也缩进被子里,身体如虾米般紧绷。 老大哥又来找过他几次,都被他推脱。为了不让别人笑话他,有的时候他会说自己前几天刚去过。大哥问他去的哪?他说附近的桥上有女的拉客,年纪虽然大了点可姿色不错,谈拢了以后会跟着客人到桥下去,比西鼓街那边的要便宜。老哥说,你小子还真会省钱。 他的确是不怎么敢花钱。他已经没爹没妈,是个孤儿。往后的日子,所有的指望都得靠自己一点一点地攒起来。他是想要女人,但不是妓女。他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在书里看到过的爱情。都说,爱情是伟大的,那如果性想要伟大,就也得跟爱情挂钩才行。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够格。他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女人,不再去想遥不可及的爱情。每个月发工资以后,除了留一小部分现金应付日常开销外,他把所有的钱都存了起来。到了休息日,他偶尔去踢踢球,剩下的时间,他就在春溪的街头闲逛。有的时候,他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饿了就啃两口自己从工地食堂带来的馒头,渴了就街边的水龙头那对付几口。 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可这城市还有这么多他根本不熟悉的角落。从小到大,他们一家畏首畏尾地就缩在那么一小块地界生活,生怕出了那块地届自己会触犯天条,会被恐怖的怪物吃掉或者被火山吞噬,可在他看来,外面很安全。他甚至想,如果父亲当年出事了以后不去闹,而是走出那块地界,在别的地方重新找个工作,那说不定他和妈妈两个人现在都还活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傍晚,最近工地在等一批建材,明天也不用开工,汪庆强不想花钱坐车回去,于是慢慢地往回去的方向走。时间接近午夜的时候,他终于回到了眼熟的地方。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这时,天上微微下起小雨,闷热的天气里,雨丝落在身上,让他神清气爽。 不远的地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他一开始只当是自己听错,可走了几步,那声音又传来,他听清楚了,是个年轻的声音,那声音喊着,「救命!」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恐惧,他四处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稍稍变大的,碎雨落下的声音。 他朝着那个声音走去,一个姑娘的黄色裙角在一条小巷的尽头一闪而过,她的叫声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捂住,然后越走越近的他听到了有布料被撕开的声音。 他有点想逃,他不想逞能,更不想惹事,可就在他准备转身的那一刻,原本挡住姑娘嘴的东西突然松开了,他又听见了她悽厉的哭声。 他是明白此时此刻可能正在发生的事的。那姑娘的哭声让他在那一刻不再迟疑,他迅速朝那个声音冲过去。果然,巷子尽头的破土堆上,一个男人正压在一个女孩的身上,女孩的裙子被他撕烂了,内裤褪到了小腿,那人正一只手压着女孩,另一只手费劲地解着自己的裤腰带。 他想也没想,捡起路边的一个砖头就朝那人的后脑勺砸了过去。他用尽全力,那人一声没吭,轰然倒地。他这才看清那姑娘的脸。她面色惨白,五官都好像是移了位。 也许是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呆,女孩愣在当场,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胸口的纽扣已经被色狼扒开,内衣也抬了上去,白色的胸正暴露在外。 他把头偏过去,说:「把衣服扣好。」 他的话让女孩回过了神,她慌忙地整理衣服,然后用手指把乱糟糟的长髮拨好。可胸口的纽扣刚才被那坏人拽掉了,她只能用手一直挡住胸口。她低下头,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不敢看汪庆强。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到底是来救她的天兵,还是另一个恶魔。 汪庆强看她那模样,说,「你赶紧走吧。」又望了地上被自己拍晕过去的男人,那人好像动了动,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待会儿这人再醒过来,就不好办了。」 听了他的话,像是终于确认眼前的他不是坏人一样,姑娘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眼泪绵绵不绝。他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说:「你要是再哭,我就走了。」姑娘走了两步,右手抹着眼泪,左手还是捂住胸口。他背过身去,脱下自己的短袖衬衫,递给姑娘,他说:「你穿着这个挡一下吧。」姑娘犹犹豫豫地接过去。他又说:「不过可能有点臭。」 姑娘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背心上都是破洞,他有点不好意思。他问:「你家离这不远吧?你赶紧回去吧。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一直不说话的姑娘现在却突然开了口:「我弟弟发烧了,我出来给他买退烧药。」 「那你家就没别人能陪你一起出来吗?」 姑娘摇了摇头。 汪庆强说:「那你快去吧,出了这个巷子往左拐,街对面就有个药房,那地方好像一直都营业。」 姑娘点点头,「我知道。」 汪庆强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摸了摸脑袋,离开了。 他没有刻意放慢脚步,可脚步也不像之前那般赶。他走一阵,就要回头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确定那姑娘没事。他一直走到药房前头大概二十米开外的地方,然后等在一片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一直到他看到那姑娘走进了亮着白炽灯的药房,他才转身离开。 这是个特别的夜晚。在剩下的步行回工地的路上,他每一步都在回味。很奇怪的,他一点也没有考虑过那个被自己拍倒的男人怎么样了。他不想报警,也不担心那人会不会找到自己,报復自己。反而,他一直在想那个姑娘。她的恐惧,她的委屈,她的眼泪,她一直死死按住自己胸口的那只纤细的手。而正因为有了这些,她在他的心里也高贵了起来。 从小到大,即使是在学校里,他也没同哪个女生单独待这么长时间——除了那个妓女。 起了风,再加上下雨,汪庆强微微打起了寒颤。他并不后悔把自己的衬衫给那女孩。他后悔的是,自己刚才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 因为淋雨,他第二天就发起了烧。他硬扛着没去诊所,吃了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到了下午的时候,他感觉好了一点,于是从上铺上下来,吃了工友帮他打回来的饭菜。是白米稀饭,一个素包子还有一份没有什么味道的炒土豆丝。 吃饭的时候,工友们聊起今天工地上的新鲜事,说到有趣的地方,他也跟着笑。直到一个工友说:「你们知道吗?石瓦巷那边,好像有个人被人打死了。」 汪庆强心里一惊。他还是端着碗,什么也没说。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工友问:「咋回事?死的是谁?」 「我也不知道死的是谁,反正是个男的。据说早上扫街的出来了,才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应该还没死,医院的车还没来呢,那人就不行了。」工友说着说着还比划,「地上那么大一摊子血。」 「你咋知道?你看见了?」 「我听老吴说的。他媳妇不是在石瓦街那边给人炸油条呢么,他早上去石瓦街那边找她媳妇的时候刚好路过,看见那围了一河滩的人,也就跟着过去凑热闹,才看见的。我就说一大早的怎么警车呜呜的,原来是死人了。」他咂咂嘴,「现在也真是乱。」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老吴说,那人的裤腰带是松的,拉链也没系好。你说现在这世道啊,真的是男的女的都不安全。」他横扫了围在一起吃饭的几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汪庆强身上,「强娃,你年纪最小,城里乱得很,你可得小心。」 汪庆强点点头。又想起那晚的事,可第一个映入脑海的画面,还是那姑娘花容失色的脸。 他从此有了两件心事。第一,他身上背了人命,第二,他还想再见见那个姑娘。 肉铺姐姐怀的孩子是汪庆强的,汪在肉铺里遇到了徐哥和杜瑞通,起了杀心 应该就是这样了,所以汪杀了人,肉铺姐姐还给他善后了 所以,这是肉铺的那女的,开始有条线把所有人都连了起来 好唏嘘 最好的徐歌?? 难道水产店新来的小伙子就是苗春花和汪的儿子吗 第24章 再见到她的时候,距离那次的英雄救美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半年里,汪庆强一直提心弔胆,担心警察会不会找到自己。有一次,他刚从工棚里出来,就看见工地门口停了一辆警车,他吓坏了,一整天都谨小慎微,心砰砰狂跳。可到了傍晚,警车又走了,第二天,警察也没有来。他故作好奇地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有个小工想偷了建筑工地的材料出去卖,被人捉了个现行,所以才有人报了警。 以后的日子里,他原本高悬的心,被平静到有些枯燥的生活慢慢抚慰,降落了下来。他已经不再去想半年前的那个雨夜了。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只是,他偶尔会在梦里看到某些破碎的画面。比如那姑娘惨白的脸色,比如那夜的雨,还有那个流氓在将死前如肥胖蛆虫般扭曲着的身体。 他找了个机会,再次回到了那个巷子。没错,一切都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就连那个土堆也还在。他盯着那个土堆看了一阵,然后觉得自己脸上发烫。那个土堆让他想起了那个姑娘胸前的一片雪白。他没敢再待下去,而是快步离开。 到了附近一个小商品批发市场,他拐了进去。他需要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越往里走,商贩叫卖的声音,客人讲价的声音就越是鼎沸。这些市井人声像是温柔的海水,包围了他,他觉得自己又安全了。 到了一个卖衣服的摊位,他想起来了自己是不是得添一件像样的衬衫。一个跟他处的不错的工友老胡,他大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老胡邀请他一起去喝喜酒,他也同意了。可他还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可以穿出去。 他低着头挑着摊位上衣服,可渐渐的,他的注意力却被附近传来的某个女人的声音吸引。越听他就越是确信。他放下手里的衣服,觅着那声音而去。那是一个卖袜子和内衣的摊位。一个姑娘正热情地向摊位前的一位大婶推荐一款内衣。他走过去,看清了那姑娘的侧脸,心开始狂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在那姑娘极力的推销之下,大婶买了三种不同颜色的内衣。姑娘麻利地扯下一个塑胶袋,打开,把内衣叠起来然后装进袋子里递给大婶。等到大婶走了,她低下头整理摊位,余光所及的地方,才注意到汪庆强的身影。她抬起头,笑着问:「需要买点什么?」 几乎是话一出口的瞬间,汪庆强注意到她的脸色变了,笑容在她的脸上凝固了。他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他有点尴尬地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可一时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时候,摊位后面又来了一个中年女人,腰上繫着一个腰包,看起来应该是摊主。她见着摊位面前站着客人,可摊子内外的俩人又都不说话,就问汪庆强,「小伙,需不需要袜子?我们这的袜子是整个市场里品种最全的,价格也实惠,你看你要哪种我们都有的。」 那姑娘也像是被老闆娘的话提醒了一样,她接着说:「您看,各种颜色,长短都有的。您看看吧。」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 汪庆强默默地看了一下摊位里的袜子,然后挑了两双出来。他其实不需要袜子,可他老是站在摊位面前不说话,也确实不是办法。 姑娘把袜子用塑胶袋装好,递给他,然后接过他从口袋里摸出来的十块钱,再把找好的零钱递给他。 她说:「谢谢您。」还是没敢看他,「需要什么下次再来。」 注意到姑娘的语气里似乎有了一丝胆怯,汪庆强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浮起了一点心疼。当着老闆娘的面,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笑了笑,然后提着袋子走了。 他的脑袋晕晕沉沉的,今天的再次相遇对他而言是个惊喜,但对那姑娘来说怕就是惊吓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也是个变态,一直找她,现在找到了,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希望以「救命之恩」相要挟,而从她那获取些什么。 其实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那姑娘的,比如,你过得好吗?那天晚上的事你没有跟别人说吧?你帮你弟弟买到药了吗?弟弟的身体也早就好了吧? 再去找她是一个礼拜以后的事。他晌午的时候就过去,那个时候批发市场里的人还不多,他远远地望过去,摊位上也只有她一个人,那个老闆娘不在。 他放下心,走过去,这次还没走到摊位前,姑娘就看见了他。她脸上的神色又紧张了起来。 他走过去,说:「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又用手指了一个方向,「我就在离这不远的工地上干活。」 姑娘还是不说话,他又说:「你,你没事吧?」他低下头,不敢看姑娘的眼睛,「其实我后来觉得那天我应该送你回去才对。可我又不想让你觉得我也是流氓,所以我就走了。我并不是刻意找你,我就是来市场里买衣服,碰巧看到你了,今天来就是跟你解释一下。」他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也觉得自己有点傻。 「你的衣服还在我这儿。」那姑娘突然开口了,只是声音有点小。 「什么?」他没听清。 「你的衬衫。」姑娘说,「我洗好了,一直收着。想还给你,但是找不到你。」她弯下腰,从摊位下面取出来了一样东西,是一个黑色的塑料掉,她把塑胶袋放在他跟前。 他打开一看,正是那天晚上自己脱下来的那件衬衫。被叠得整整齐齐。 「谢谢。」他说。 「上次见你来,你买了袜子就走,我还以为你会再回来,第二天就把衣服带来了,可你一直没来……」她又从摊位里抽出来了好几双袜子,然后找了袋子装起来递给他,「这些你都拿着,你上次买的那两双袜子其实有点贵,可以压价的,但你没讲价,当着老闆的面我也不好说什么。」见他没接,她又说,「你拿着吧,这些袜子都是纯棉的,质量好,平常卖的也很好。你拿去穿。」 「这我不能要。」 「那算我送你的,可以吗?其实我本来应该至少请你吃顿饭的,但说实话,如果要请也只能请你去市场西边的摊位上吃碗饺子。我没有什么钱的。」她看了汪庆强一眼,苦笑了一下。 「你没事吧?」他终于问了出来。 「我没事。」她看着他,「谢谢你。」 「那你弟弟呢,他身体好点了吧?」 「嗯,他也还好。」姑娘又低下了头。 「那就好。」汪庆强点点头,「那就好。」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刚才说,你在附近的工地上干活?」姑娘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汪庆强,三点水一个王字的汪,庆祝的庆,强壮的强。你呢?」 「我叫苗春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名字很土吧?」 汪庆强摇摇头,「不土。」 看见姑娘还在笑,他也跟着笑了。他的心在两个人对视一笑里再次狂跳起来。从那天开始,但凡是有她的梦里,都没有了她胸口的一片白,有的只有她带着梨涡的微笑。 从那以后,他一有机会就去找她,很多时候就是站在她的摊位前跟她说说话。她说她从去年开始就在市场的这个摊位里工作,之前还在饭馆里洗过碗端过盘子。她本来学习还不错的,想上高中,考大学的。可家里条件不好,自己还有个弟弟。父母外出打工,把他们姐弟俩留在春溪,让一个家在春溪的姨姥姥帮着管。可姨姥姥年纪大了,说起来又是远亲,只能偶尔来看一眼,生活里根本指望不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她也问起汪庆强家里的情况,他没瞒她,全都说了。这些并没有吓着她,她反倒很同情。她说,「这世上不容易的人太多。」他点点头,去牵她的手,她没躲。她的手很软。 她带他去看自己住的地方。离那个批发市场不算太远。苗春花的弟弟在上学,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房子不大,背阴,屋里有股潮气。虽然是白天,可屋里很暗,她把房间角落的一盏檯灯扭亮。 「这个房子也不是我们家的。是我爸妈在春溪租的房子。一开始他们从乡下出来,到春溪这边谋生,可打工赚的钱后来做小生意又都赔了。现在就留我和弟弟在春溪,他们两个又去更大的地方闯荡了。他们很少寄钱回来。总是说要攒钱给弟弟结婚用。所以我出去上班赚的工资就是我和我弟的生活费。每个月如果不小心的话,后面的几天总得饿一饿。」 她的口气很轻松,但却让汪庆强心疼不已。他这个时候才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她这个有父母的和自己这个没父母的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说起来他还要比她更好一点,最起码他自己赚钱自己用,而她还得顾着一个弟弟。 他从未见过苗春花的弟弟。但通过她的描述,他总是在心里想像一个自私懒惰痴肥的形象。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姐姐还有父母的供养,没有一丝愧疚和歉意。苗春花对弟弟的感情挺复杂,她时常跟他抱怨弟弟,可时不时也会笑着回忆弟弟小时候可爱的样子,说他的小脸蛋小胳膊小手,胖嘟嘟的,软乎乎的,身上都是奶香味。 汪庆强问过她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见一见她的弟弟。她说,弟弟的嘴不严,像个小密探一样的,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的事,他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父母。一旦她父母知道,那肯定会跑到他工作的地方,把他的情况查个底朝天,再闹一场。他们虽然人在外地,可走之前跟她明确规定,她不能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私自谈恋爱。 听到她说「谈恋爱」,他的心一动,这已经是很大胆的表白了。他心中泛起狂喜,最起码,在她的心里,他们两个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那天,他吻了她,她没有拒绝,只是温柔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里充满着幸福,但在重重幸福下,也有担忧如鞋底尖利的石子般暗戳戳地提醒着他,他与苗春花的未来也许不会那么顺利。因为苗春花说过了,父母不想让她谈恋爱是为了保持身家清白,她未来的丈夫是谁,他们老两口得亲自选。从小到大,他们的注意力都一直在儿子身上,之所以在这件事上这么在乎女儿,无非是想保护她的价值,用她换更多的彩礼罢了。 这些她都知道。知道,却无力反抗。每次和父母吵起来,她总是能被父母治住,要不然是父亲的谩骂和耳光,要不然就是母亲幽怨的眼泪或是要死要活。反正,他们总有办法。 她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找到汪庆强,趁弟弟不在家的时候把他带回家里,然后说要把自己给他。 她说:「其实如果当初你不救我,别说我的清白,怕是连我的命也没了。所以我没什么可顾忌的。」 她凑过来吻住了她,再任由他的手解开自己的衣服。他已经意乱情迷了,可还是喃喃地问:「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管他们的。」她继续吻着他,「我只要你。」 他抱紧她,听到她因为疼痛而发出的一声喊叫。他的动作轻柔了不少,也把她抱得更紧。这是她的第一次,也是自己在心里承认的,自己的第一次。 苗姑娘喜欢上汪有点突兀。。。难道就是因为救了她么 原来他俩认识这么早呢… 可能是过往,两个可怜人心有怜惜。 不会啊,救命之恩啊,而且后面汪来找她也没有强迫她什么,再加上她从小就缺爱,再叠加汪的可怜身世,很容易陷进去 第25章 汪庆强知道,自己是爱苗春花的。可至于她爱不爱自己,他不知道。她从没有说过。 她嫁人的时候是个秋天。新郎官戴着大红花满脸红光地站在摆酒的饭馆门前迎亲。他看起来果然跟她给自己形容的一样讨厌。可她还是嫁了。她说,「十万。这就是我爹妈卖了我的价钱。」 他知道自己出不起这个钱。如果自己能够拿出十万,或者更多,那苗家老两口也会欢天喜地地把女儿送给他的。他们要的只是钱,至于女儿嫁给什么样的人,他们怕是无所谓的。 他跟她说过,「要不然咱们跑吧,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咱们私奔,一起去外地。咱们都有手有脚,一起干活,总不会饿死的。」 他眼光闪闪,深情地望着她。她盯着他看了半天,温柔地笑了笑,还是拒绝了。 她说,他们再怎么不是,还是自己的亲爹亲妈,而且他们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坏人,她与父母间,也总还是有某些温情的时刻的。她渴求的也不多,有的时候,这星火般的温情就以足够支撑她走下去。况且,就算他们跑了,要跑去哪里?茫茫世界里,哪里才是落脚的地方?她始终还是下不了决心,和自己的家人彻底决裂。 他恼过,可后来渐渐的,也想通了。一边是养大自己的父母,一边是相识还不算太深的自己。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其实说白了,归根到底,还是不够爱,或者她压根没有爱上。上学的时候他在书里看到过,如果一个女人真正地爱上了一个男人,如果她对他的爱真的如天雷勾地火,那让她抛弃生命,她怕也是愿意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他黯然地低下头,是啊,自己是个孤儿,还是劳改犯的儿子,没钱没势的,唯一为她做过的,就是在那个下着雨的晚上救下了她而已。武侠剧里,被大侠救下来的弱女子总是说,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那既然这样,两个人算是扯平了。他又凭什么要求别人为自己抛弃一切呢? 而且再次回想起他们那几次亲密接触,想起她忍耐的表情,他总感觉她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跟父母赌气。这件事的行为本身对她的意义怕是远没有对自己重大。她只是想找个靠得住,也看着还算顺眼的男人把自己的身体破坏掉。她想这样来报復父母。她甚至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在新婚之夜恼羞成怒,然后闹到自己的父母那里,让他们丢脸。可她的丈夫偏偏是个迟钝的人,新婚当天,他喝多了酒,整个过程里他也迷迷煳煳,事后就满意地翻身睡去。她躺在他的身边,在他的唿噜声里微微嘆气。 苗春花结婚后就和汪庆强断了联繫。她的婆家不在春溪,酒席也是在婆家所在的县上办的。他废了点功夫,打听出来了办酒席的地方。她和新郎官一起站在饭馆门口迎宾的时候,他就远远地看着。他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哭着说,以后怕是不能再见了。她希望他以后好好的,找个好姑娘成个家。他在她的眼泪里苦笑着摇头。 她的婚礼后不久,汪庆强也离开了春溪,原先一直跟着的工头家里出了事,不干了。他也想趁机换个环境,出去闯闯。他把自己打工几年来攒下的钱都带上,去了火车站,买了去外地的票。绿皮火车载着他,轰隆轰隆地往前驶去,那声音听起来干劲十足,像是某种来自新生活的鼓励之声。 他在一个叫翔原的地方下了车。他听说过,这里有不少木材加工厂在招人,他想先找家厂子干上几年,学到了技术后再自己出来单干。下火车的时候,他摸了摸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装着钱的包还在。下车的人很多,月台上的人肩碰着肩。他的脸也不断地擦过行色匆匆的旅人扛在身后的行囊。他跟着人群走,挤出了一身汗,终于出了火车站。他望着车水马龙的新城市,心里燃起希望,他得在这里大展拳脚,可肚子咕咕直叫。他四处望望,周边有不少小吃店。他握紧背上编织袋的带子,兴沖沖地走进一家面馆。 他要了一大碗牛肉面,还要了一大碗面汤。暖热的食物进肚,旅途劳顿而带来的疲倦也一下子舒缓了不少。他大手一挥叫老闆结帐,老闆笑呵呵地过来收钱,他的手往腰间一摸,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那个装着钱的包没有了。 他也顾不上自己还站在面馆中间,他直接撩起泛着汗臭的衣服,开始检查,果然,他绑在身上的布包被人用小刀割掉了,就连布带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衣服里落下去,掉在了他没有察觉的地方。他不得不感慨,不管做这事的人是谁,都的确是个老手,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发出难以压抑的怒吼,把店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旁边几个桌子的客人们从刚才好奇的打量还有他的反应里也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事,都像看戏一样地看着他。 店老闆也意识到了可能正在发生的事,这个倒霉蛋初来乍到就被人偷了钱,现在要没钱付帐了。汪庆强刚才的怒吼声也把正在厨房里擀面的师傅引了出来,他站在老闆的背后望着汪庆强,手里还握着那根擀面杖。 汪庆强自然没有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一处,可毫无置疑的,腰间那个包里装的是他绝大部分的钱。当初他决定不用存摺是因为他听说在异地取钱的时候要交一定的手续费,他捨不得。现在,他后悔地想要捶掉自己的脑袋。 他带着痛苦的神情,在店老闆还有其他食客等一众人的注视里从汗衫里面的一个兜里摸出了一张十块钱,递给老闆。老闆接过那张已经被汗液浸透的皱巴巴的纸币,干巴巴地安慰他,「年轻人,没关系啦,就当破财免灾嘛。」 他说不出话来,一句也说不出来。破财免灾?没有了财,那就是灾。 他背起行李,垂头丧气地从面馆里出来。马路对面就是车站派出所,可那是他不想去的地方。况且,他说自己丢了钱,警察如果问他丢了多少,有什么凭证能证明是这个数,他又要怎么说?那些在火车站混迹多年的扒手,肯定都是老手,说不定都是有组织的。要不然派出所就在附近,他们怎么敢如此的明目张胆? 他闷着头往前走,像是出气似的,一直走到天色发黑。他跟人打听,哪里有木材加工厂,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最后一个人倒是知道一点,可他说,那些厂子都在南郊。他又问,那现在这里是哪里?那人告诉他,这里是北郊,而且他走的方向是越来越北的。他又问那人去南郊该坐哪一路的公车。那人摇摇头说,你就是坐上下一班车,到了地方人家厂子早就关门了,你去了也白去。 汪庆强没办法,只能又回头,朝来时的方向走。那碗牛肉面带来的能量早已经消耗殆尽,他的肚子咕咕直叫,可他不敢停,一直走到两腿发软,身上都沾上了露水,才终于看到了火车站的亮光。 他又回到了车站里,在候车大厅里,他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对付了一会儿。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行李,也不敢睡得太死。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终于有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去泛着尿骚气的厕所里洗了把脸。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异味,可他不敢停,他怕自己会倒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他朝着南郊的地方一直走,路上遇见有卖馒头的摊位时就买了几个,吃了一个,又把剩下的都揣进了兜里。到了南郊的一家木材加工厂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他在一个工厂门口拦住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工人的人打听,问厂子里现在还招不招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招什么人啊,现在就连我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老闆那个王八蛋都一个多星期没有露面了,怕是卷着我们的钱跑路了吧。」那人说完,见他不说话,又问:「你来找活儿啊?」 汪庆强点点头。 「是谁跟你说这里有活儿的?」那人问。 汪庆强有点茫然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说不上来哪个具体的人名,就是工友们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听人提起过,说是他们老家的谁谁谁就在这边的厂子里干活,待遇不错,现在自己在外面做家具,也挣了不少钱。 「前面那几个厂子都关门了。」那人指着一个方向对汪庆强说,「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听清楚啊。」 他说完这些,不等汪庆强有什么反应,就摇着头走了。汪庆强望着那人的背影,丧气不已。他不想相信那个陌生人的话,还是不死心地背着自己的行李往前走,但凡是路过的看起来像是工厂的地方,都是破败不堪,有的生锈的铁门松松垮垮的,就快从墙上脱落,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木料被随意地丢在墙边茂盛生长的杂草堆里。他还想往前走,可很快就发现这是条死巷子,巷子的尽头,有一只野猫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冲着他叫。 他是真的后悔了,除了后悔,心里也有点怕。他仔细想了一下,就算每天只吃最简单的饭,那他身上的钱也只够他支撑一小段时间的。他必须得赶紧想办法,尽快找到谋生的工作。 下了雨,天愈发得黑,他也已经没有再走回火车站的力气。他四处看看,在路边找了一块破木板,自己缩到墙角里,然后把木板靠墙搭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刷着木板的外侧,有水顺着木板边缘落下来,渐渐地在他的身下堆砌。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太累了。他像抱紧亲人一样地抱紧自己的行李,然后在雨声和木板的霉味里沉沉睡去。 梦里,他久违地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已经有很多年了,他没有想起过他,他尽量不去想,甚至想把他彻底忘记。自从父亲离开自己的生活后,他努力地沉默地生活着,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和父亲是不一样的。可现在他像条流浪狗一样缩在一块木板后面又累又渴又饿。自己还不如父亲。 那个梦很长,梦里,是小时候的自己,他哭着跑回家哭诉说自己被人欺负了。结果父亲飞起一脚,把他踹到屋子的另一边,他黝黑威严的脸像天兵一样压下来,他说,「小子,我告诉过你什么,这个世界上,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会欺负你。」 往事唿啦啦的,在汪庆强半梦半醒的意识里朝他涌来,那些跟着母亲在垃圾堆里捡砖头拾破烂的日子,那些在厂子弟小学里被人推搡被人叫臭农民的日子,还有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断手,又跟着狂怒的父亲,哭肿了眼的母亲,一起去工厂门口闹事的日子,直到父亲被警察铐走的那天,给自己的一个拥抱…… 雨斜斜地被风吹进木板下的空间里,有雨滴落在他的脸上,有点舒服,让他想起父亲断手上的皮肤最后划过自己脸部皮肤的触感。他还在回味的时候,突然感觉木板被人踢开,有一道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干啥的?」有个男人的声音对着他吼,「站起来!」 汪庆强睁开眼,顶着雨,努力地想要看清说话人的样子,可手电筒的光直直地照在他的脸上,他只能勉强看到那人穿着雨衣,个子挺高,左手撑着伞,右手拿着手电,脸则陷在黑色雨衣的阴影里。 「问你吶!干嘛的?!」那人吼着。 「我,我是来找工作的。」汪庆强揉揉眼睛,把脸上的雨水抹去,「结果过来了才发现这里的厂子都倒了。」 「是谁让你在这睡的?」那人又问。 「我,我刚来,不太清楚地形,实在累得不行,就想找个地方歇一歇。」 「这是让人随便歇的地方吗?别看厂子不营业了,那还是人家私人老闆的地界。」汪庆强感觉手电筒的光像人尖酸的目光一样上下来回扫过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来这偷东西的?!」 汪庆强不想再说什么,现在也顾不上雨大不大了,他背上自己的行李就要走。 谁知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你别走,你偷了人家的东西就想走啊!你背上背的是什么?走!你跟我去派出所,得搜搜你的身,说不定你偷了厂里的器材或者木料,就在你身上背着呢!」汪庆强感觉领口被拽得更紧,「走!」 这是个操蛋的世界,如果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要欺负你。爸爸,你说的对。 这几天来在他体内的所有的愤怒,怨恨和委屈此时此刻都聚积在了他的右手上,他的右拳青筋暴起,他使劲全力,朝那个人的脑袋狠狠地打去。 只一下,那个人就趔趔趄趄地松了手,手电从他的左手滑落,他们两个人都落入了光亮照不到的黑暗世界里去。汪庆强扑过去,朝那人狠狠地挥着拳头。这是他第二次打人,如果第一次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有些许恐慌的话,那这一次,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一下一下地打着,直到自己的右手也被打烂,直到身下的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了无惧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他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他要回到火车站去,他要找到那个偷了自己钱包的人。 三个月后再来看是不是就都结束了 熟 这是个狗仗人势想揩油的坏蛋吧,汪这次动手也是被迫。唉。。。人生的际遇 打死没有? 第26章 汪庆强在翔原火车站有了点名气,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那个时候,凡是在火车站混的,都知道那儿有个脑筋不开窍的傻帽。 他先开始是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旅馆里打过杂,给人刷厕所,通下水道,倒泔水。工钱没有多少,基本上就是混口饭混张床铺。可他不甘心,心里一直没忘了要找到那个贼的事,一有机会就跑出去在车站广场和大厅里到处寻找,看到可疑的扒手就过去把人按住,就这样得罪了不少的人。那些人一开始摸不清楚他的底细,以为他是个便衣,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后来,跟了他好几天,才发现,原来他就是个底层臭打杂的。这下旅馆也受了牵连。成天有流氓来捣乱,去车站拉客的旅馆的人也总是被骚扰。等到店老闆弄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汪庆强后,二话不说地就把他开了。 他没有离开火车站,还是在那一片混迹。他知道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可他就是不服。他时常幻想,如果不是被那人偷了自己的包,自己即使不能在木材加工厂找到活,也总可以回到春溪,用那钱做点小买卖,怎么样都不至于有现在这样的狼狈,那人偷走的不只是钱,而是梦,是指望,是路,一条亮着光的路。而这条路是他那么多年忍气吞声,在工地里辛苦劳作换来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沦落成这样,凭什么。 他像着了魔一样地跟火车站的各路扒手较劲,饿了就去火车站的垃圾箱里找吃的,运气好的话,帮别人扛扛大包也能挣个一两块钱。但就是这样的活也是有固定的人在做的。他抢别人的饭碗,总是要被人收拾。 那段日子,汪庆强的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一次,他被人打得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就躺在火车道旁边的野草地里,夜是黑的,耳边只有风声和火车的轰鸣声。他突然委屈地哭了。他像具尸体一样被人扔在这里。这个世界上压根不会有人在乎他的死活。他想回家,可是家在哪里,他早就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了。他又想起苗春花,想起他们之间曾有过的肌肤之亲,觉得恍如隔世。 有人走了过来,蹲在汪庆强旁边,汪庆强问那人是谁,那人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才开口说:「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干脆跟我学手艺吧。」 汪庆强慢慢地坐起来,眼前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汪庆强在这片曾经见过他,他就住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低矮的平房里。有的时候他在这一片瞎转,总能看见这位老人手里拿着根棍,在火车站附近翻找垃圾,他以为他就是个普通的拾荒人。 老人把汪庆强领回了家,黑漆漆的屋子里好像没有电灯,老人熟练地摸出火柴,点燃一根蜡烛,把蜡油滴在桌子上,趁它干涸之前用它把蜡烛固定在旧桌子上。借着微弱的光,老人从一个小橱里找出碘酒给他擦,又从窝棚一样的厨房里端出一碗稀饭和一盘剩菜,让汪庆强填肚子。看着他风捲残云一样地把饭都倒进肚子里,老人开口了,「我注意你有一阵了,听人说你是包被人掏了,所以你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但你这样下去不行,心里面也没个打算,就是胡打胡沖,再这样下去,你要不然真的成个憨子要不然就得让人把你给打废了。」 借着烛光,汪庆强把碗和盘子都舔干净,然后认真地听老人说。 「掏你包的人就是火车站里这一帮人,你一个人弄不过他们。钱他们早就花净了,就算你把他们都找到,都打死打残,他们也赔不出你的钱,日子还是过不活,你这又是何苦?」老人看着汪庆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个吃饭的手艺,但前提是以后你通过手艺挣的钱,咱俩对半平分。跟你说实话,我年纪大了,怕也是没几年好日子了。我就想找个人,能在我死后把我给埋了,不至于让我这个孤家寡人暴尸荒野。」 汪庆强问:「是什么手艺?」 烛芯长了,火苗也愈发的跳动起来,老人的影子映在墙上,长满皱纹的脸看起来越发的鬼魅,「年轻的时候我是山里采参採药的,爬山爬树都是好手。后来跟人进了城,也跟人学了掏包。日子也就这样过了。城里楼房多,很多五楼六七楼的人家晚上睡觉都不关窗户的,你要是爬进去,趁着人睡着了顺点东西,那来钱也快。」老人拍了拍自己的腿,「我现在是年纪大了,有心也无力,楼房刚盖的多的那几年我就试过,成功过不少次,后来一次被人抓住,自己想逃,从四楼上摔了下来,还去里面劳教了三年。出来以后身体就彻底不行了。就只能在火车站这边弄点小的。现在年纪大了,弄点小的人家也都不带我了,就只能拾拾破烂,但我心里还是有冲劲儿的。我观察你这么久,觉得你这个人也是个适合独来独往的性子,那你干这个岂不是最合适。成功一票你就能歇好一阵子。也不用为了和别人抢地盘打破头了。」 见汪庆强的脸上还有犹豫的神色,老人又说了,「你也不用一下子就答应,要不然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我这地方不大,但住你一个还是没问题的。他指了指墙角的木板床,「下面有一个草蓆子,床上的褥子被子你抱下来就可以睡。我这地方虽然破,但是最起码能遮风挡雨,外面还有灶台,可以煮口热乎的饭吃。这总比你在外面强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汪庆强谢过了老人,他跟在老人背后,接过有点发潮的褥子铺在草蓆上,然后就躺下。他现在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他的全身都疼。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一连躺了一个礼拜,他才感觉恢復了过来。这期间老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给他饭吃,还烧水让他洗澡。他说,不管当飞贼还是毛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隐匿在人群里,要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这样才不会惹人生疑。 汪庆强的体力一恢復过来,他就正式开始了学艺的生涯,要攀爬阳台,最要紧的是有臂力和脚力。手要握得稳,脚要踩得实,单臂就要能承受全身的重量,但落地的时候动作还是得轻,身体要单薄,手脚要快慢相宜,绝绝对对不能弄出半分声响。除了这些,眼神还得亮,能在黑暗里迅速分辨出方位,如果处在完全黑暗的室内,那靠摸也得能快速分辨出指尖触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都是汪庆强不得不努力学会的功课。除此之外,老人还传授给了他一些掏包的技巧。手指要轻而有力,食指和中指要像精准出击的镊子,几秒种之内就要完事,然后迅速转移,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些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只能是日復一日的练习。练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时间里,老头供着他吃喝,一年后,他出师的那天,老头说:「按照原来道上的规矩,怎么说也得练满三年才行的,但咱们的情况特殊,时间不等人,再说『实践出真知』,就只能先这样吧。」 他没去火车站,而去了举行交易会的市集,长途汽车站等人流大的地方。果然收穫颇丰。他的收成也都按照以前和老头的约定五五分成。他非常谨慎,除非万无一失,否则不轻易出手。老头的左手少了三根指头,一开始老头不肯说,到了后来才说是自己有一次偷东西被人抓了个现行,手被按到桌子上,然后让人生生地砍了三根指头下来。 不要贪,不能贪。老头告诫过他,见好就收。 每次在他遇到不确定是不是该出手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老头那缺了三根指头的左手。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己的亲爹也是左手少了手指头,到了师傅这里,依然还是。他把这些作为命运的某种暗示和指引。 相比于白天的掏包,他其实更喜欢夜晚里独自在月光下向上爬行的感觉。世界是座森林,在这森林里的都是动物。即使现在他面对的森林都是钢筋水泥铸成。每爬行一步,他都觉得自己动物的某种本能在被唤醒。 他觉得自己像只黑豹,耐心地观察着猎物,掌握他的生活规律,然后挑一个安谧的夜开始爬行。他喜欢从阳台爬进空无一人的家,他慢慢地唿吸着陌生人家的气息,想像着生活在这里的,是怎么样的人。他戴着手套和帽子口罩,在细心翻找财物的同时尽量不留下痕迹。然后关好自己来时开着的阳台的窗户,再打开大门,从大门口堂而皇之地出去,仿佛他就是这家的主人一样。 某个夜晚,他借着月光,爬到了一对新婚夫妻的家里,主卧里,夫妻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很熟。墙上挂着他们的婚纱照。他借着月光,端详着那张照片,他竟然觉得那照片里的新娘长得有几分像苗春花。他的心里泛起一股子酸楚。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也已经很久没有回春溪了。他有点想回去看看。 那年的冬天,师傅病得越发严重,他陪着老头去医院里看过几次,大夫都是说让他们回去好好养着,想吃什么就给做点什么,老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别无所求,只希望汪庆强能在自己死后,把自己的骨灰带回老家的山里埋葬。 「师傅,您的老家在哪儿啊?」汪庆强流着眼泪问他。 「在奇风山。」老头艰难地说出几个字,说完就剧烈地咳嗽,「你不是想回春溪看看吗?奇风山离春溪不远。到时候你正好带着我一起去,咱们爷俩路上还有个伴。」 说完那些话后的半个月,师傅死了。汪庆强按照吩咐把师傅火化,然后带上师傅的骨灰盒,踏上了回春溪的火车。 所以,还是命运的指引 那个卖鱼的小贩就是汪庆强 年纪不太对的上啊 第27章 奇风山很大,走在山间小道上的汪庆强总有一种渺小却又踏实的感觉,风从他的耳边吹过,有鸟鸣声从离头顶很高的树枝间传来。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他觉得自己好似一片树叶般融回丛林,什么都不用做就自然而然地被接纳。周围渺无人迹,他却觉得异常安全。这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保护着自己。 师傅的骨灰盒就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汪庆强抱着它,按照师傅之前交待的,寻找山间的庙宇。师傅说过,他出生在这山里,父母亲都是靠採摘草药过活的人,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在这山里度过。到了青年时代,世代更替人事变迁间他的家也分崩离析,父母双双去世后,他不得已,为了活下去,才离开了大山,开始学着跟外面的人打交道。 他一直跟汪庆强提到儿时记忆里的一座庙宇。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出门採药的时候,他常常独自待在家里的茅屋。只要天气好的话,他就会独自去林间游荡。他也记不清方位,但总是走同样的路,在他的记忆里,山里有座庙宇,那里有鬍鬚很长的得道高人模样的人。见他进了庙,也不驱赶,还拿饭给他吃。那人诵经的时候,他就坐在旁边的蒲草垫上听。有的时候,他在草垫上沉沉睡去,但醒来时,却又回到了自己的茅屋。父母也在家。父亲在整理草药,母亲在旁边石头堆砌成的灶台上煮饭,他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问是谁把他送回来的。可父母都笑他,说他一定是睡煳涂了,哪有什么得道高人,哪有什么庙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但师傅说自己无比确信,他甚至记得从那庙宇的青瓦间穿梭而过的风的味道。汪庆强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味道,但一定是值得留恋又难以忘怀的,它把师傅从将死的恐惧里解救了出来,让他闻不到此时此刻他身上发出的,肉身已经开始从里腐坏掉的恶臭。 那间窝棚一样的破瓦房,师傅留给了汪庆强。他说,你什么时候没有地方可去了,你还是可以回来。反正这小屋就在铁道旁边,待在这里,待腻了,想去远方了,那出了门随便扒上一辆火车就行。 汪庆强握着师傅的手,陪着他,看着他浑浊的眼球终于不再转动。他的手开始变凉。 那间小屋里,师傅留下的东西他都没动。出发去奇风山和春溪的时候,他只带了简单的行囊。这也是他长久走夜路留下的习惯,轻装上阵,来去匆匆。 在山里走了好半天,才终于看到附近似有村落,他找了户人家打听了一下,可没人知道这山里有庙。有人指了指山的更深处,有可能那里面有。他谢过,抱紧骨灰盒继续走。 直到天黑,他在另一个村落外的草垛里睡去,拂晓的时候就听到草垛附近有脚步匆匆赶路的人,他从草垛的缝隙里往外看,是一些带着工具的村民,气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是要去跟谁打架。他们言语间提到了有外地人要来拆庙。他心底一动,可还是耐心地躲着,一直等到天亮。 他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师傅的骨灰盒藏好,然后顺着村民消失的方向一直找。走了一阵,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人在盖房子。他过去打听,问这附近是不是有座庙。那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他吃了一惊,退后三步再看,他们在盖的东西,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半分庙宇的样子。 「这里以前是道观,也不是庙。不过和尚道士都是出家的,都是一家人嘛。」那人大大咧咧地说。 「那现在,是要翻新还是重新盖?」汪庆强问。 「都不是,这里早没人了。荒了好多年了。」 「那你们这是在盖什么?」 「私人老闆出钱,把这一片租下来了,要在这里盖学校。」 「学校?是希望小学吗?」汪庆强问。 「我也不知道。」那人说。又问:「你是干嘛的?」 「我来这边找个亲戚,说原先就在这庙的附近住。」他随便编了个谎话,装模作样地四处看看,「可我看这庙的附近也没什么人……」 「以前有,现在都搬走了。有能耐的都搬走了,谁愿意待在这山里啊。你怎么早几年不来?」 汪庆强没说话,只是跟着尴尬地笑笑。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汪庆强摇摇头,他也没想好。 「是这。」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汪庆强,「你能干力气活不?我们这正缺人。包吃包住,工钱也不少给。」 汪庆强想了想,然后说好。 那人又问,「你从哪儿来啊?」 汪庆强说:「翔原。」 那人又问,「你如果愿意,我领你去见工头。不过他可能要登记一下你的身份证。」 汪庆强说:「行。」 汪庆强身份证上的名字叫「王青」。他刚一出师,师傅就嘱咐他去办了个假证,说是日后肯定有用。 晚上,汪庆强就睡在简陋的工棚里。几年以前,他也在类似的工棚里生活过,只是时过境迁,他的心境早已不同。 工地的活,他早就做得很熟。再加上他话少,手脚麻利,工头很快就对他另眼相看。闲聊的时候,他才了解到,在这干活的,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农民。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他们在这里动土,附近其他几个村的村民也许是看到这个村拿到了租地的钱,纷纷眼红,所以一有机会总是来闹一闹。幸好工头是个圆滑的人,每次见有人来总是赔笑又发烟,又是哥又是叔的叫着,说老闆不在,他们这些干体力活的说了也不算,等到老闆来了一定告诉老闆,让他登门拜访。这些人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毕竟是在别人村里,也不敢闹得太过分,抽了烟,也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工程队沿着原先庙宇或是道观的地形,又重新加盖起多间校舍。干活的人里,没人知道这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学校,就连工头也不知道,他只说老闆人在城里,每隔一个礼拜才来这里看看。老闆带着眼镜,气质文雅,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 汪庆强见过那老闆几次,但没跟人家搭过话。他只想安静地在这里待一阵子,挣上点钱,然后就回春溪去。到了周五,老闆又来了,刚在工地没转一会,外面就来了四五个农民,各个手里都提着锄头和镰刀,他们大着嗓门,说要跟管事的人谈谈。 汪庆强不动声色地听着那伙人在外面吵吵,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就是本村的村民,说是老闆来村里找村长和支书商量事的时候,他们都在外地打工,投票表决的时候他们都没在村里,所以那投票不能算数,要想继续在这盖,条件就得重新谈。 他们给出的理由非常的冠冕堂皇,原本是修仙敬神的地方,现在让人动了土,等于就是破了风水,这会给村里招祸事的。 领头的那个开口就要补偿费,说是他们来的这些人,每家人最少再补偿两万,要不然他们就天天来闹。反正就是要让你这个学校办不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老闆是见过世面的人,他脸上没有多少慌乱的神色,这让那几个人更恼,一个上来就要推推搡搡,被从老闆身后窜出来的老闆的司机挡住,工头也赶紧过来拦后面冲上来的几个,站在工头后面,正低头干活的汪庆强也突然被人从后面用胳膊勒住。 几乎在那同时,某种本能的,下意识的东西促使着汪庆强在瞬间就挣脱了那人的束缚,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已经又把剩下的几个人打倒。 那个领头闹事的爬起来就要还手,可在他看到汪庆强眼里的神色后,又突然改了主意。他的态度软了下来,叫上那几个跟他同来的人,他们一起离开了。 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对他们说,「那人不对劲。」别人问他怎么不对劲,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还是说,「反正就是有什么东西不对,以后见了那人还是小心点好。」 他想起汪庆强望着他时那阴森森的,黑不见底的眼神,脖颈上冒出一丝寒意。那是纯粹的,来自黑暗夜晚的眼睛。他一直没忘记那一秒里那黑暗眼神带来的威慑力,即使在日后他成了汪庆强的同事,与他一起在学校里担任教官时,他也总是有点小心翼翼。 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汪庆强压根没想过会留在这里,学校盖得差不多了以后,老闆专门找到汪庆强,问,「你是王青是吧,你留下来在学校里干吧,反正我们现在也在招人。」 汪庆强说:「老闆,我只会干活,可不会教书。」 老闆拍拍他,「你身体好,还有功夫,这样就行了。」 「那我是在学校里当保安吗?」他问。 「比那个还要好听一点,保安不过就是更夫,当个更夫对你来说太屈才了。你当个教官吧。」老闆笑眯眯地说,「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来这上学的孩子都是欠收拾欠管教的。爹妈没管好,咱们就替他们爹妈把他们管好就行了。至于待遇方面嘛,那你放心,一周七天,你上五天班,加班的话还有加班费。」老闆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传单,递给汪庆强,「你看看这个。」 汪庆强接过来一看,传单印刷的挺精美,上面写着,「白马书斋,专门帮助那些逃学厌学,亲情淡漠,不服管教,有暴力倾向,沟通障碍,迷失未来,自闭抑郁,和有叛逆心理的孩子,指引他们走上光明的未来。」 「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招生了,挺顺利的,再过一个月,第一批学员就要到了。」他志得意满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袋子,「来这个给你,这是我专门找人设计的,你拿着,留个纪念。」 汪庆强接过来,打开小塑胶袋,里面是一支笔和一个小的钥匙扣,笔身上印有「白马书斋」的字样,钥匙扣自带的装饰物很别致,一个圆圈,里面的图形应该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这是拼音 b 和 m,是『白马』的缩写。看出来了没?」老闆笑嘻嘻地问他。 「白马书斋。」他默默地念着。 「好听吗?」老闆问。 「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他问。 「你听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吗?」我特别喜欢这句诗,诗里的少年,武艺精熟,精忠爱国。我希望从我的学校里出来的学生,都能这样。」老闆的口气很是豪迈。 汪庆强自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句诗,但他知道那肯定是句好诗。他笑了一下,说:「您真是个有文化的人,出口成章。」 他拍马屁的话让老闆很受用,他笑了,「我以前是中文系的。」又说,「对了,学校正式开学以后,不能再叫老闆了,你得改口叫我校长了。」 白马书斋正式开学前,汪庆强把师傅的骨灰埋了。庙现在成了学校,他自然也没办法把师傅埋在这里。他带着骨灰盒重新走回到山林间,挑了一棵茂盛的树,把师傅埋在了树枝阴影可以覆盖到的地方。在他的心里,树根不断延伸,最终与师傅的骨灰交汇,融为一体,师傅也会变成枝叶的一部分。他轻松地爬上去,在树顶眺望,风景不错。清冽的风吹过他的脸,他觉得师傅一定会喜欢这里。 是同一棵树嘛? 同问.^^. 第28章 汪庆强的休息日通常不是周末,而且休息的两天根据学校里的情况而经常不固定。有的时候,学校里来了新的学员,而这学员脾气太犟,思想一直不通,那学生就会被送到「净心室」里。而「净心室」主要就由他和另外的一个教官负责看管。 「净心室」不大,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屋子,墙壁和地板上都刷着漆,墙角的地方有一个蹲坑,供学员方便用。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从外面才能打开的小窗。净心室里基本上空无一物,只有几张供学员静坐思悔的棉垫子。本来还有几本类似《道德经》之类的书的,可后来有学员把上面的纸都撕下来吞进肚子里妄图自杀,那些书就被毁了,以后也没有再添置。至于那个想死的学员,自然也是没能死成。 对汪庆强来说,看守净心室是很容易的活,他只要每隔一段时间,从墙上的小窗户里向内看一看,确保学员大致无恙就行。大部分的学员被关进来之后的情况都相似,先是哭,也有吼啊叫啊的,但渐渐的,就会安静下来,即使不能入睡,也会陷入死寂般的沉默。极少数的情况里,「净心室」内会传来剧烈的撞击声,那是学员用头撞墙或者撞击地面的声音。这个时候,他这个教官就要进去,把学员制服,不能让他们再做出更过激的,会危及生命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这项专属的任务只持续了一年,到了第二年,看管「净心室」的工作就分了一部分出去到前一届学员的头上,这样会省下很多教官的工作。而学员们做起这件工作来反而会更尽心,因为如果他们看管得力,并且会及时向上汇报被看管人员的「活思想」的话,那他们也会获得相应的好处和相对的自由。 刚当教官的那一年里,如果汪庆强两天的休息日碰巧连在一起,而且天气也不错的话,那他会在清晨下山,然后到镇子上搭车去县里,再在县里搭车去春溪。 春溪变了不少,汪庆强随便上了一趟公车,跟着车在城里晃悠,原先自己打工的工地已经变成了一栋写字楼,现在都是一些穿戴干净一脸神气的人进进出出。离原来工地不远的市场倒是还在,就是门脸换了,看起来比以前气派了一点。 他又在心里想起苗春花。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婚后的生活是否幸福,现在是不是早就成了孩子他妈。他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气,在心里发出长嘆。这些年他不是没有碰过女人,但都是要给钱的那种。整个过程就是交易,谈好价钱,然后她们就跟着他走。有的姑娘会在进行中突然弄出一个新的花样,然后娇滴滴地说要加钱,他也都同意。他不想和这些女人们多费口舌。完事了以后他就打发她们走,从不留她们过夜。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行为,但身体上,自己又确实真的需要,尤其是在释放完了之后,在月夜里独自爬行的时候会让他更加放松也更加专注,觉得好像污秽的压力都离开了自己,只留一身轻松。 公车上突然有了异响,是在车尾。汪庆强的回忆被打断,他循声望去,叫嚷的是个中年女人,又有个年轻的男人在求饶和喊疼。 汪庆强耐心地听了半天,原来那个男人是个扒手,可惜技艺不精,在掏女人钱包的时候被人抓了个正着。抓住他的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的。汪庆强看着,总觉得有点眼熟。 小伙对司机喊,「师傅,麻烦在前面一站停一下车。」 车停下来的时候,小伙扣着扒手的手腕,「走,跟我回派出所!」 汪庆强的身边,有两名群众窃窃私语,一个大妈对另一个说,刚才勇敢抓贼的那人她认识,是附近派出所的片警小徐。 这话提醒了他,刚才见到的那张脸和记忆里的一张少年的脸庞重合了。他想起来自己曾和那张脸庞的主人间的一次对话: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爸。咋了?」 「你爸应该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给你起名叫『徐歌』,那不管别人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只要叫你名字的时候,岂不是都得叫你一声『哥』了?」 听他这样说,对方竟然没有生气。也许是觉得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竟也跟着他一起笑了。 公车又重新启动,他在下一站下了车,往回走了一点,去了他记忆里苗春花的住处。 在屋子外面的巷子里转了转,顺着围墙尽量地向里面望去,旧房子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他知道这只是苗家在春溪租的房子,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是不是早就搬了。 「你找谁?」一个原本坐在路边打盹儿的老汉终于注意到了他,看见他锁着眉头在巷子里踱步,忍不住地问。 「我找苗光耀。」他说,他不想提苗春花的名字,不想给她的生活招来麻烦。 老头斜着眼睛摆了摆手,「早不在这住了,想要债得去别的地方要了!」 汪庆强听得有点煳涂,但他只是问,「搬哪儿去了?」 老头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在繁星巷那市场里卖肉呢。」 他朝老头指的那个方向走,市场挺好找。市场里卖肉的铺子也不止一家,找到第三家,他终于在柜檯后面看到一个留着平头的男人。他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本书,见他进了铺子,那人眼皮也没抬一下,依旧坐在那里,嘴里机械地说,「来了啊,我们这都是好肉,想要什么自己挑。」 汪庆强没接话,他打量了一下铺子,到处都油腻腻的,案板上的大小不一的肉摆放得也毫无章法横七竖八的。也没个遮挡,有几只苍蝇正围着肉盘旋,店里的水泥地上还有几片也许是客人带进来的落叶和泥块。 汪庆强的目光又落回到那人的脸上,他隐隐约约的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苗春花的影子。只是那些东西,在她的脸上是娇俏可爱,在他的脸上,就是不知怎么的让人生厌。 那人也终于意识到了进店的人不像是来买肉的,他放下手里的《麻将制胜秘诀》,不确定地上下打量了汪庆强一眼,然后问,「您不是来买肉的?」 汪庆强笑着问:「你就是苗光耀?」 苗光耀脸上明显有了一丝慌乱的神色,他慢慢地从柜檯后面站起来,「大哥,您是?」 「哦,我是你姐夫的朋友。」 苗光耀点点头,挤出一个笑,还是有点戒备地望着他。 「不过我和你姐夫也挺久没见的了,前一阵子碰巧遇见一个熟人,提起你和你姐,才说起你现在在这,我正好今天转到这片儿了,就正好过来看看。」他尽量让口气听起来自然,「你姐夫,还有你姐,他们好吗?」 「你还不知道呢吧?」苗光耀说,「我姐夫出事了,就上个星期的事。」 「他怎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干活的时候出了意外,差点摔死,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汪庆强心里一惊,「严重吗?」 苗光耀点点头,「估计够呛,我昨天才刚去医院看过,我妈和我姐就只是哭。要我说,哭有什么用,趁机多要点钱才是真的……」 「那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汪庆强问,「我是说你姐夫。」 「就在西关医院呢。」 汪庆强点点头,就想往外走,苗光耀拦住他,用塑胶袋从案板上装了一块肥肉,硬是把袋子塞进汪庆强的手里,「这你拿着,哥。」他一脸堆笑,「对了,哥,你贵姓?」 「我姓王。」汪庆强说。 「王哥。」苗光耀点头哈腰地叫,「有空常来玩啊。」 汪庆强不想要他递过来的肉,两个人推搡了一番。可最后还是拗不过,也不想惹人注意,他提着袋子出了肉铺。 走出一段距离以后,他又回头望了那铺子一眼,苗光耀已经又捧着书坐回他那脏兮兮黏煳煳的柜檯后面了。 他提着肉,坐上了去西关医院的车,可车快到站的时候,他还是改了主意,又跟着车一路坐到了终点站。他并不知道苗春花老公的名字,就是去了医院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即使知道了,他难道又能真的进去探视吗?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和苗春花的关系? 还是算了。他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 手里的肉有点多余,他提着它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饭馆,用它换了一盘饺子和几个凉菜。吃饱喝足,他在这一片自己不是很熟悉的街区转悠。 天越来越黑,黑暗又在跟他打招唿。自从开始在白马书斋里当教官,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在夜间的钢筋水泥间爬行。他的心开始痒,手和脚也有点痒。尤其是像这样月色明亮的夜晚,他觉得师傅就在那月亮里望着他,他一路安静地爬上去,会离师傅很近。 他耐心地等到后半夜,然后翻进了一个家属区,随便找准一个窗口就往上爬。这是前所未有的冒险,以前,就是再心急,他也会耐心地暗中观察一段时间,最起码要弄清楚这间屋子的主人是否是独居。而今天,就是有种莫名的冲动在召唤着他,他就是想进去那间屋子里看看,看看正常的,有烟火气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那是个五楼,一到四楼的窗口都安装了防盗网,这让爬行变得更加的容易。汪庆强轻车熟路地一路向上,到了四楼的时候却有了意想不到的状况。四楼的窗口里有个黑色的影子,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可就在他爬过那扇窗户,身体离窗口很近的时候,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个影子是个人,一个正站在窗口的人。很明显的那个人影也吓了一跳,他看到那人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就如同被施了法术一样动弹不得。他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记住了他苍白的脸。他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就确定了当前的情况,屋里的男人比他更害怕,他被吓破了胆,甚至连叫喊和呵斥都没有。 于是,他毫不畏惧地继续向上爬。他的腿如同敏捷的爬行动物,很快地就钻进那男人头顶的窗户里去了。 屋里很香,是女人用的香水的味道。他静默地在泛着香气的黑暗里站了一会,让自己的眼睛习惯这室内的黑暗。大床里有个穿着白色绸裙的女人,她很美,小巧的脸陷在长长的黑色海藻般的长髮里。睡得正熟的她也许是被汪庆强进屋时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扰,半梦半醒间她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在看见了立在了床前的陌生人影时,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汪庆强不记得自己捅了她多少刀。他只是想让她尽快地安静下来。后来那女人终于不叫了,也不动了。她好似还有唿吸,但也是越来越微弱。她的伤口都集中在上半身,汪庆强这个时候才看清她白白的长腿和没有穿内裤的隐秘部位。 汪庆强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一股怪异又强大的,从里到外的力量促使着他,让他在这一刻变成了兽。他已经在奇风山里,在庙的旧址上当了好一阵子的和尚。他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女人了,再加上心里总有点无法见到苗春花的遗憾,他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必须得发泄出来。 结束后,他没在房间多留,而是慢慢地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下了楼。一路上他都紧紧地握着那把刀,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刚才和他对视过的,住在楼下的男人会不会与他在楼道里狭路相逢。 可什么都没有。他低下头,快速地按照原路翻出了家属院。找到附近的一个公厕,他把手和脸都洗干净。然后他去了春溪火车站,搭上了去翔原的火车。 虽然以前也有人死在自己的手里,可在他心里,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他心惊胆战。他需要回到师傅留给他的小屋里去。 他在小屋里躲了几天,期间他用离小屋很远的一个公用电话给白马书斋打了电话,说他家里有老人病了,所以自己得请几天的假。他在学校里一直表现不错,那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小屋里落了很多灰,他强迫自己打扫,也借着打扫的功夫让自己平静心绪。在师傅睡过的木板床下,他翻出来了一个旧的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他提着口袋底,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有女士手提包,各种钱包,布口袋,他悻悻地拨拉着它们,直到一样东西捉住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灰色的小布包,正是自己当年从春溪刚来翔原的时候绑在腰间的,他抓起那个布包,在灯下仔细端详,没错,上面的线头看着都眼熟,当时这个布袋有点破了,还是自己找工友借的针线一点一点笨拙的缝好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57页 他拍了拍汪庆强的肩膀,「有的小毛孩子就是贱骨头,但骨头就是再硬,也总能被打碎,我做这一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没有见过改不了的孩子。即使他到时候心里不服,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还是心服口服的样子。家长们花钱,其实也就是为了看到孩子这个样子。」他笑着说,「从古至今,儿子就是要听从老子,说破大天去也是这个理,来这的娃都是不服老子管的,那就是跟天理对着干,咱们教育他们,也是在支持天理伦常嘛。」 校长的意思汪庆强自然明白。打得时候要狠,但不要打要害部位。有的时候扒光了扔进净心室里待几天会比费尽力气打上一顿来的效果更好。 他也知道白马书斋的学费不便宜,能负担得起的家庭,条件怎么说也比自己家的好。最起码吃穿不愁,也不用跟着妈妈出去捡破烂拾砖头,而就是这样,可以好好安稳生活,有饭吃,有书读的人,却一个个的不知道珍惜感恩,反而没事找事,那真的就是欠收拾。 被送来白马书斋的孩子们基本上分为几个类型,要不然就是逃学,沉迷游戏厅撞球室或是录像厅舞厅这类场所的,要不然就是大逆不道,不服管教,和父母顶嘴甚至动手的。再不然就是早恋,过早就沉迷在男男女女这种事里的。 而这最后一种里,往往女孩更多。最新送来的这个女孩就是,不仅脾气大,还牙尖嘴利,办入学手续的时候,她先是哭着求情,说被父母送过来是个误会,本来说好只是转学去外地的寄宿学校的,可她没想到这学校竟然这么偏僻。又说,她和父母间就是有点误会,如果能放她回家,她会好好跟父母说,可后来见哭诉没用,又开始骂人,说这一屋子站着的人都是绑架犯,都是人渣,都该被关起来。有教官过去压她的肩膀,却被她抬手就是一挠。教官当即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她捂着被扇肿的脸,惊讶又恐慌地望着屋子里的人。 有人说,「说你做错了。」 她不吭气。 「说!」 她的手还是揉着脸,她不看那人,只是低着头说,「我没错。」 后来这女孩果不其然进了「净心室」。可她没哭也没闹,就是抱着双腿靠着墙。 她在那里面待了整整五天。一开始,送进去的稀饭和干馒头,她看都不看。到了第三天,她有点撑不住了,把餐盘里有点变味的稀饭喝了,馒头也吃掉了。第四天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地板上,到了第五天,送进去的面汤带着煳味,馒头上也有霉斑了,她也只吃了几口。 五天里,每当需要方便,她就不得不用房间墙角的蹲便器。蹲便器的下水不是很好,等到五天期满放她出来的时候,她早就没了刚来书斋时的嚣张气焰,她的头髮油腻腻地贴着头皮,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像只长久不见光的野鬼。她扶着墙,尽量让自己快点站起来,快点走出这间泛着臭气的屋子。 白马书斋里的学员天南地北的都有,本省里的,春溪的最多。这女孩也是春溪的。汪庆强翻看她的材料,里面写的是,「早恋,被父亲多次逮到与男同学过从亲密,父亲将她锁在家中,限制她与男同学见面,她竟然用割腕自杀逼迫。后骗其母亲开门,她找机会逃出家门后,又多次与男同学发生性关系……」 父亲的工作单位那一栏里,填的是:春溪市税务局。这几个字让汪庆强的心里一惊。他把报名表翻回第一页,紧紧地盯着女孩的照片。 那张两寸彩照应该是家长提供的,那里面的女孩皮肤白皙,留着齐耳短髮,圆脸,大眼睛,一笑嘴边有一个酒窝。一看就是那种细皮嫩肉,没吃过苦,没遭过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惯坏的城里的孩子,再看她的年龄,才刚到十六。 「多次发生性关系……」汪庆强在心里想像着女孩那清纯的脸上可能泛起的淫荡的表情,「这是个小小的贱人。」他冷笑着,在心里想,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他又看了看照片旁,女孩的名字是「游佳」。 有点乱了 我一直以为这是刘文莉 死的是张凤美,游佳父亲的情人,串起来了 第30章 白马书斋里的活分校内还有校外两种,通常来说,校外的活容易一点,无非就是负责招生还有接学生。对于学校内的具体情况,这些负责校外工作的人知道大部分,但不是全部。这其实对于招生工作来说很有益处。因为不知道,所以讲解起来才有更大的自由发挥的空间。 学校的招生除了依赖学员家长们的口口相传外,去各种名师或者教育专家的专题讲座外分发传单也是很重要的一个途径。这些家长们通常被自己顽劣的孩子们搞到心力交瘁,所以一有机会就报团取暖交流经验互相诉苦,如果这时候有谁家的儿子去了白马书斋,然后回来了以后变好了,那这个家长就会把这成功的喜讯散播四方。 那些年,城市里有很多教育专家以教育孩子为主题开展的讲座,负责招生的工作人员会联繫到他们,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在讲座快要结束的时候提起白马书斋,再分发传单。濒临绝望的家长们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地拨打传单上的电话,问各种问题,接电话的知心大姐们就都耐心地一一解答。家长们满腹委屈与苦恼,而接电话的人温言软语,安慰鼓励加保证,通常一通电话下来,这边的家长就已经是心潮起伏热浪翻,等到报了名,签了合同以后,学校就会派人去接学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接孩子通常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上门去接,一种是让家长把孩子带出来,在外面把孩子接走。具体用哪种方法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反正车接到人,把人送到学校里以后,剩下的事情就由校内的人全权负责。 而在校内,训诫学员,纠正学员就是最主要的工作。只是「训诫」是一件意义很广泛的事。一个学员需要训诫,可以是被逼着蛙跳,伏地挺身,长跑,或者被人打耳光,用脚踹,再不行,教官还有工具,皮带,沾了水的毛巾,铁棍等。只是使用重工具之前一定得请示校长,校长觉得实在过分到死不悔改,那也只能上重刑。不过校长总不忘交待一句,打的时候也要注意技巧,有些地方是要害,打下去可能会出大事,所以一定打不得。 而因为白马书斋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学员自从一入校就必须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繫。学校每个礼拜都会跟家长电话沟通这个星期学员在校的表现,如果学员表现好的话,那他(她)也是可以在教官和老师的监督下与家人通话几分钟的。基本上学员和家里人的通话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家长嘱咐孩子好好表现,学员追问家长什么时候才能来看自己,自己想家了。但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学校会定期组织开放日,邀请有兴趣的家长来参观。每到这个时候,书斋里总会组织一些集体活动,像是学员们一起合唱或者一起跳舞做操什么的,总之是一派喜乐融融,空气里都是团结奋进的劲儿。平常学员的菜里少见荤腥,而到了开放日或者上面来检查的时候,食堂里荤菜的花样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有的学员离校的时候,身上还有尚未痊癒的伤痕。但因此而闹到学校里来的家长却寥寥无几。有的即使追问,这边也会说是学生之间打架,或者是体能训练的时候不小心磕的碰的。这样下来,家长们也就不了了之了。 汪庆强听过同事们曾经聊过这个,那是夜里,几个教官聚在一起抽菸喝酒,说起又打了哪些个学员的事,「那些当爹当妈的,花了大钱,送娃进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孩子听话,变乖,他们说什么娃就听什么,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他笑嘻嘻地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自家的娃会被打吗?肯定知道!他们不在乎的。娃受点皮肉之苦他们不难受,娃不听他们的话才让他们难受。」 另一个也听着直点头,「就是的,有的那娃不打就不行,故意找事,就欠打。」 酒过三巡,几个人又开始抱怨起自己的工资待遇。「你说咱们每天干的,也算是体力活了吧,可工资还是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伙食住宿嘛,也就那样。你说老闆挣那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给咱们涨工资?」 「其实要我说啊,如果我现在自己有本钱,我也能自己办一个学校,随便租个地方,盖上点能住人的房子,周围加一圈铁丝网,请点退伍的,会功夫的,身体壮的,把娃看住。再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女的接接电话联络生意。学校里,住的吃的都弄最便宜的,就那,家长们一个个的,都挺乐意的,感恩戴德地把孩子们往这送,几万几万的给钱。就没见过这么容易的买卖!」 汪庆强喝着啤酒,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跟他一起喝酒的这几个人里,有两个是附近村里的村民,有一个在城里当过保安,还有一个,据他自己说以前当过兵,后来因为违反了纪律被开除了。他到处都找不到工作,直到来到白马书斋。 「其实我也知足了。这地方挺好。」那人说,「最起码,很适合我。」 几个人都沉默了,在汪庆强看来,这是默认。虽然这伙人刚才还都嚷嚷着说让老闆涨工资,可听到同事发自肺腑的感嘆,也都意识到了,他说的没错,包吃包住每天打人骂人还有钱拿,这样的好活外面的世界里可是找不到的。 可也有人坚持不下去的。春天的时候,书斋里新来了一个教官,只坚持了两个月就辞职了。辞职的理由是家里的老母亲病了,他得回去照顾。可那人走了以后才有跟那人关系不错的私底下说,「什么老母亲病了,他跟我说过他老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那纯粹是他找的藉口,估计就是心太软。」又说,「我就觉得那人不行,根本干不了这个,哪有人教训完学员自己还难受的想哭呢?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汪庆强听他这么说,不置可否地笑笑。奇风山并不是所有人的乐园。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汪庆强又找到了师傅所在的那棵树。这还是他重返奇风山以来第一次来看他。 他爬上树,安静地坐在树枝上。望向白马书斋的方向。今天他和其他两个教官一起,把一个不听话的学员打到了肉和衣服裤子都黏在了一起。被打的是个胖子,汪庆强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被打,只是要打人的时候他碰巧在,所以被人叫着一起上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傅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如此这般地被好几个人打。但他今天看见那个肥蛆一般趴在地上扭曲的胖子时,心里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就是麻木的抡胳膊踢腿,胖子哭着求饶的时候,他就是想挤都挤不出一分怜悯来。他又想起师傅的脸,父亲的脸。他在心里对他们说,我现在变成打人的那个人了。打得越狠,我就越高兴。你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风犹豫不决,像是个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发出臭味的穷人,不由自主地变得软烂,带着腥味。汪庆强从树上下来,快要下雨了,这风里的味道总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在春溪时经歷过的那些雨季。那回忆里总是有许多画面。有他缩在小屋的床上,望着屋外的雨帘,妈妈在一旁收拾捡回来的破烂,他旁边的被子下盖着母亲给父亲做好的饭。有他在学校路上,没有伞也没有雨衣,他干脆张开双臂,在雨里狂奔,顺便把雨水甩到那些笑话他的女同学的脸上,还有他在雨里看到的苗春花单薄的被人压在土堆上的身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女人,他知道书斋里,有教官下山去镇上和县里找乐子,也有的教官会私底下议论那个新进来的女学员长得确实不错。他压抑着自己,尽量不去想这方面的事,他不想再想起那个张姓女人。 他依旧关注着报纸,每天傍晚也都在书斋的办公室里收看新闻,可新闻里再也没提那件案子的事。他决定回一趟春溪。他想回去探探风头,也想再见一见苗春花。 于是下个休息日,他一早就下了山。他的头髮比上次下山时长了不少,人也黑了不少。他低着头,在县里上了去春溪的车。 到了春溪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随便找了个小摊吃了点面,然后就直奔繁星巷的市场,这是他唯一可以打听到苗春花下落的地方。那间肉铺还在,可是比上次清爽不少。地板擦得干干净净,柜檯看起来也没了油腻灰尘累下的乌黑。案台上的肉按照肥瘦大小用铁钩勾着,还有纱网罩着。屋里有点闷,屋子的角落里有个淡绿色的小电扇,正呆头呆脑地朝着一个方向吐着风。汪庆强望了一眼屋外发黑的紧绷的天,又要下雨了。 这个时候,一个人拨开了连接里屋和外屋的门帘,她说,「您好,买肉啊?」 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原本望着屋外的汪庆强转过身来,与那声音的主人四目相对。 当站在对面的女人看清楚自己是谁后,她一只手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几秒间,泪水就夺眶而出。 然后她说,「你终于来了。」 一直以为苗对他是报恩心态 这还真有感情了?因为有孩子? 现在还没有孩子呢吧 第31章 那天晚上,汪庆强在春溪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他耐心地在房间里等着,直到过了晚饭的时间,敲门声终于响起,他打开门,一脸憔悴的苗春花出现在面前。 他拉她进屋,还没说什么两个人就吻在了一起。她在他的怀里哭了,蹭了他一脸的眼泪。她说:「我丑死了,难看死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闻见了她身上汗味和润肤乳混在一起的味道。 他说:「我知道你男人出了事,现在怎么样了?」 「他废了,现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都是我伺候。」她摇摇头,「我不想提他了。什么也指望不上他。」 他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着她,她看起来的确老了不少,头髮有点油,脸上的斑也多了。但是还是好看的。 两个人很快就抱着倒进了旅馆有点泛潮的床铺里。语言是苍白的,说的再多都不如这个实在。两个人都用尽全力,折腾到了天色彻底黑透,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潮汐褪去后,苗春花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说,「我想你可能还没吃饭,来的时候给你买了点虾肉包子,你以前就爱吃这个。」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把衣服穿上,从落在地上的布口袋里掏出一个塑胶袋。汪庆强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四个包子。 苗春花又去找外套,说包子凉了,她要到楼下去买点馄饨什么的。汪庆强拦住她,「别忙了,这些够了,你吃饭了没?」 苗春花点点头,说她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汪庆强让她在床边坐下,他望着她,问,「那个肉铺不是你弟弟在管吗?怎么你现在在那儿?」 苗春花有点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汪庆强笑了,他说:「我去以前你们家住的那片打听过,有个老头说你弟弟在市场里开了个肉铺。」 「你见我过弟弟了?」 「嗯。上次回来,去过肉铺一次,只有他在。不过我没告诉他我是谁。我就说我认识你男人。他跟我说了你男人的事。」 「那你怎么不去找我?」 「我不想打扰你,也不想给你添乱。」 「你是不是还怪我?」苗春花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当年我就那么嫁了,你肯定觉得我爱慕虚荣。」 「虚荣也不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你弟弟么。」 「是啊,可惜他不争气。」苗春花嘆了口气,「不过,也幸亏他不争气,我现在才能有个容身之地。」苗春花口气悠悠地说,「他又开始赌了,整天都见不到人。我男人瘫了,婆家的人也不愿意管,现在我带着他在肉铺里面住,一边顾着铺子一边顾着他,好歹还能有事做,有个住的地方。我妈的身体也不行了,我也得经常回去看她。光耀他很少回铺子,就是回来,也都是为了钱。每次都是直奔柜檯,拿了抽屉里的钱就走。我其实挺害怕的。他怕是在外面又欠下不少,我怕哪一天,铺子里的钱都不够了,那我们要怎么办?」 汪庆强沉默地听着,苗春花苦笑着擦去眼角的泪水,「你看我,现在怎么成了这样,一开口说话就是倒苦水,这很招人厌的。」她望着汪庆强,「光是说我了,你呢,你怎么样?你说『上次回来』,怎么,你现在不在春溪了?」 汪庆强摇摇头,「我在一个私立学校里当保安,学校在山里,离春溪挺远。」 「那你是不是不能经常回来?」 汪庆强没说话,算是默认。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苗春花问。 「那你男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现在是废人了,全靠我养着他呢。单位里赔的钱,全都让他父母扣着了,我去要,小叔子上来就打我,他们说,当年他家给我家的那十万就算是我男人的养老保险。除非我把那钱退给他们家,否则我男人的生死就是我们家的事。」苗春花苦笑一下,「我还能怎么办?要不是看他结婚以后对我还不错,我说真的,也不想管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汪庆强跟着她一起嘆了一口气。 苗春花又问:「那你这几年就一直在当保安吗?」 汪庆强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他还不想把自己从春溪到翔原,从翔原到奇风山,又从奇风山回到春溪这一路的事告诉她。 「没结婚?」苗春花问。 「没有。」汪庆强说,「没有合适的,而且我觉得我这个人也不适合结婚。」 苗春花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说,「如果当初我不结婚就好了。」 「现在就别说这话了吧。」 「那你还想见我吗?」 汪庆强点点头。他问:「只是,我方便去市场里找你吗?」 苗春花低着头想了一下,然后说,「我每隔一周都要去西关医院拿药。一般都是周一,早饭以后就去。咱们可以在那儿见。」 苗春花没再多留,她看了看腕子上的手錶,说自己得回去了。出来的时候男人在睡觉,现在怕是醒了。 她抱住汪庆强,「不管你以前怪没怪过我,你都别怪了,好吗?」 汪庆强摸了摸她的头髮,「我不怪你。」 「你会来找我的吧。我下下个周一就要去拿药了。」她仰起头,用充满期待的眼光望着他。 他笑着又亲了她一口,点点头,然后看着她出了旅馆房间的门。 两周后,他们又在西关医院附近的钟点房里见了面。自那以后,就是每两个礼拜见一次。 一周一次太频繁,一月一次又太寡淡。这样的频率对汪庆强来说正好。一来是来往车费加上住旅馆的钱不便宜,二来,苗春花也不能总是离开肉铺往外跑。 只是每次他们的见面都很匆忙,但越是赶,就越是让下一次的见面更有盼头。汪庆强挺喜欢这样的状态,他们之间挺有默契,两具寂寞的身体十分契合。这种隐秘的,不被世人所知的关系让他有点着迷。她虽然是别人的妻子,可她的身体只属于自己一个人。这样的想法安慰着他,甚至鼓励着他,让他时刻都期待着下次的见面。 可接下来的两次,苗春花都放了她的鸽子。第二次在西关医院门口等了一整天而不见她人影,打了她的小灵通也没有人接的时候,他还是顾不得她的叮嘱,直接去了市场找人。 很奇怪的,铺子的门关着。他跟旁边的一个摊主打听苗光耀,那人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上下打量他,然后说,「欠了人家一屁股债,估计让人给扣下了。今天铺子不营业,他姐带钱去捞人了。」 他没回奇风山,而是在旅馆里耐心地等着。苗春花一直没来,他再次下楼,用旅馆前台的电话打了她的小灵通,依旧是没有人接。他又联繫了书斋里的一个教官,和他调了班。这样他就可以在春溪多待一天。 第二天一早,差不多是刚到市场开始营业的时间,他就找去了肉铺。只是苗春花的样子让他大吃一惊。她额头髮际线的部分有一块淤青,细看的话,她的嘴角也有一点点肿。天气不算凉,可她的脖子上很可疑地缠着一条纱巾。汪庆强见四处无人,扒开那纱巾一看,苗春花白皙的脖子上赫然有掐痕。 「怎么回事?」汪庆强压低声音问。他知道苗春花的丈夫应该就躺在布帘后面屋子的床里。 苗春花只是摇头,什么也不愿意说。但是眼里有泪花。 汪庆强说:「出了什么事你都得给我说。」他的声音很低,但口气坚定,「如果你还把我当回事的话。」 苗春花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在这里不能说,你还是去旅馆那里等我,我下午忙完了就过去。」 汪庆强在旅馆里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一直到了下午,他还是被苗春花带来的消息震惊了。她在他面前哭了很久,才说她被强暴了。就是一个月前,两个人见完面后的第二天,强暴她的,是个常和苗光耀一起玩牌的人。她本来要去报警的,可那人说这是苗光耀同意的,他欠了钱还不上,又不能被人砍,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还债的办法。 「你脖子上的伤,就是那人弄的?」汪庆强问。 苗春花点点头,「他昨天又来了一次。我不肯,他就硬按着我。」 汪庆强把她脖子上的纱巾取下来,虽然擦了粉,可黑色的淤青还是若隐若现。汪庆强握紧了拳头。 「他尝过甜头了,只要兴致来了,他还会去找你的。」汪庆强努力压着怒火,脑门上青筋暴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苗春花哭着望着他,「我不能去报警的。」苗春花颤抖着说,「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但现在我非说不可了。你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把我逼到后巷的流氓吗?」 汪庆强点点头,「记得。」 「是我杀的他。」 「你说什么?」 「你当时并没有拍死他。你走了以后,我又捡过那砖头狠狠地砸了他好几下,他才彻底不动的。我记得我的手当时被土堆上的沙砾蹭破了皮,流了血,所以那砖头上肯定有我的指纹我的血。我怕,如果去报警的话,警察肯定是要採集我的指纹,说不定还要抽血的。那当年的事就瞒不住了。」 汪庆强震惊了,他努力回想起那一晚的事,很多画面都模模煳煳,只有她消瘦单薄的,独自走进药店的身影格外清晰。他走过去抱住了她,原来在这么多的日子里,她一直背着自己不明白的负累独自前行。自从在春溪杀了那个女人后自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很大的原因也是怕警方把两起案件现场留下的线索并联起来,并终有一日通过它们而找到自己。但没有想到,原来从一开始,在黑暗里走路的人就不止只有他自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自从和苗春花再次开始见面之后,他一直觉得他们间的关系就是抱团取暖,互相排解寂寞。哪怕抛开身体不谈,他们两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寂寞的。而现在,他反而觉得他们之间有了一点互相扶持,相濡以沫的情谊了。 他望着她的脸,心疼,悲伤,不平,恼怒,各种心情被揉在一起,重重地砸向汪庆强。 他跟苗春花保证,这件事他会解决。 「你准备要怎么办?」她有些紧张地问。 「让我想想。」他说。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竟又浮现出了父亲的脸。 「还有一件事。」苗春花说,「我这个月的例假没来,我怕是怀孕了。」 有点疑问 明明是苗杀的人 汪自己背负杀人的负担 为啥还说是苗替他默默承担了一切? 这一段我也许写的有点表意不清,我会再改改。谢谢你! 汪第一次遇见苗的时候就是苗被强暴,现在遇见的时候苗又被强暴了?这样会不会把苗的悲剧写的有点刻意了??? 这个女人的家庭奠定了她这悲剧的一生 第32章 接到杜瑞通电话的时候,梁宝琳很是惊讶。可惊讶过后就是惊喜,她压低声音,口气里带着不死心,「怎么,是不是终于查出点什么来了?」 杜瑞通知道她指的是游佳。他说不完全是,是有些关于张明天的事想问问。梁宝琳在电话里警觉了起来,「张明天?跟他有关,什么事啊?」 「阿姨,您放心,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方便在电话里讲。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咱们见个面,你挑地方,我去找您就行。」 梁宝琳想了一下,「那就今天晚上七点,在经西路的咖啡店吧。我待会把地址发你。」 杜瑞通谢过了她,然后挂了电话。 杜瑞通六点四十的时候就到了,结果一进门就发现梁宝琳正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上。他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里坐下,又叫来服务生,两个人都点了咖啡。 「阿姨。」杜瑞通说,「谢谢您愿意见我。」 「你电话里说,有些关于张明天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我听强碧云说张明天好像要买别墅?」 梁宝琳吃了一惊,脸上浮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表情,「小云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不是也是上次您托我办事,结果不是有点差强人意嘛,后来我们又聊起了这个,她才说您给她说张明天好像要买别墅……」 「是啊。」梁宝琳嘆了口气,故意调侃地说,「怎么,您认识买别墅的人?有内部价?」 杜瑞通没生气,也跟着笑了,「那别墅在奇风山,那地方风水不好,您不知道?」 「怎么风水不好?」 「我认识几个那儿的人,都说那地方以前出过事。不知道死人没有,但是肯定是遇了火煞,所以肯定会影响风水的。」他继续说,「买别墅是大事,还是慎重点好。尤其他现在自己开公司,风水什么的,即使沾不到好风水,也得避着点坏的,您说对不?」 梁宝琳听得有点迷煳了,「听你的口气,怎么感觉好像是劝我说服他,让他别买别墅一样?我压根就不贊成他买什么别墅,也早就劝过他,他现在公司刚入正轨,正是好好发展和稳固的时候,而且那别墅又离春溪挺远,要买也犯不上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买……」她看了杜瑞通一眼,「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个?」 杜瑞通说:「那个别墅区好像要盖在奇风山里。」 「是吧。好像是。」 「奇风山里以前有所私立学校,叫『白马书斋』。」杜瑞通问,「张明天有没有在那上过学?」 「白马书斋?奇风山?」梁宝琳皱着眉头。 「阿姨,跟您说,奇风山里出过事的地方就是那个书斋,失火以后那个学校就关了。张明天跟我说过,他好像去上过外地的私立学校……」 「张明天跟你说的?」梁宝琳问。「你见过他?」 杜瑞通点点头,「他来肉铺里找过我。」 「他找你干什么?」梁宝琳紧张地问。 「就是劝我让我不要再查他未婚妻的事,他说你们母子间的事应该由你们自己解决,外人不要插手。」 杜瑞通的话让梁宝琳不好意思了起来,她问:「他是不是跟你抱怨我,抱怨了不少?」 「也没有。就是闲聊。他就是说他小的时候,你出国做生意,他老是见不到你,挺孤独的。」 「是啊。」梁宝琳幽幽地嘆了口气,「现在这事成了我这个当妈的一生的污点了。只要我俩一吵架,他马上提这个。我知道我那个时候不在他身边,是欠了他,可我又不是出去作奸犯科,我是去给他挣钱去了呀,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当初挣的钱,他哪有本钱自己创业开公司呢?」 杜瑞通没接她的话,「他好像就是那几年去了个什么山里的私立学校,他说那几年吃了挺多苦,过得挺不好的。具体是个咋不好,他也没细说,就提了一嘴。」 「那几年的苦也不是我给的。还不都是怪他爸,给他找了个后妈,那女的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忽悠得老张整天云里雾里的,人家让干啥他就干啥。后来咋样?霸着他的工资接济娘家人,把她那哥呀弟呀的,一个个都餵得舒舒服服的。等到他发现的时候,他的老底基本上都搭进去了。那女的,身体也不行,自己怀个孩子嘛,也没怀住。后来俩人闹离婚,闹了个鸡飞狗跳,人家跑到娘家把她一个哥哥两个弟弟都搬过来撑腰,大舅哥小舅子站了一屋子,跟开批斗会一样,他离个婚活活被扒了一层皮。后来我回来,要不是看他那可怜兮兮求我的样子,我也不想理他,我一个人也有钱,不用靠男人……」话题扯得有点远了,梁宝琳赶紧剎住,「其实张明天那几年去外面上学也是好事,他留在春溪,整天对着他那后妈,他也过不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那他去的是白马书斋吗?」杜瑞通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就记得老张那个时候说张明天成绩不好,他给送到什么专抓成绩进步快的学校里去了。」 「那他去学校的那段时间您去看过他吗?」 「没有,我一直在国外,跟国内有时差,而且老张说那学校是封闭式管理,纪律严,他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话说到这梁宝琳终于意识到了他们一直在聊关于这个白马书斋的地方,她不解地问,「张明天去没去过这个学校,有什么关系吗?怎么一直在说这个?」 「阿姨,不瞒您说,游佳应该也去过那个学校,所以我就想知道张明天是不是也去过,有可能他们俩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这,不太可能吧,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也从没听老张提起过。」她带着陷入沉思的表情说,「我就记得老张说过,花钱送张明天去那个私立学校还是管用的,自从他回来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以前还叛逆,还桀骜不驯,现在温顺得很,让干啥干啥,从不还嘴,乖得很。而且也知道学了,整天放了学回来就在屋子里学,哪也不去,高考复习了一年,但最后成绩也不错。老张还说那钱花得值。」 「那张明天跟您聊过关于白马书斋的事吗?」杜瑞通问。 「没有,我从国外回来,等跟老张復婚以后没多久张明天就去外地上大学了。他跟我俩话都不太多。我倒是想跟他多说说话,可儿子大了,有心事也不跟当妈的说了。我倒是问过他我不在的那几年他的生活学习情况什么的,但一说人家就生气,就要开始跟我吵跟我冷战,时间长了我也学乖了,也不问,不给自己找事了。」梁宝琳又嘆气,「反正当妈就是还债,在孩子眼里,你总是欠他的。我现在倒是有大把时间可以陪他了,也巴不得陪着他,可人家不需要了,嫌弃我碍事了。」 「那您知道张明天在那个私立学校待了多久吗?」杜瑞通问。 「呀,这个,我也不记不太清楚了,我想想啊……怎么说也有一年多,差不多快两年吧。」 「那他是怎么又回到春溪的?」 「这个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也不太清楚,那几年孩子的事都是老张在管,我就是想管也够不着,我那会基本上一年能回国一次就不错了。」 「那他去私立学校那段时间,您都没跟他联繫过吗?」 梁宝琳摇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两个人面前的咖啡早都凉了。可俩人都没动。 沉默一会后,梁宝琳又问:「你不是不查游佳的事了吗,怎么突然问了这么多关于那个学校的问题?就算他俩就是那个学校里认识的,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哎,反正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张明天是铁了心要娶了那个女的,他还说什么如果还想让他继续留在我的生活里,那就让我不要去骚扰他老婆,即使不爱也别去打扰。你听他说的这话,真的是气得我夜里都睡不着觉,我这哪是养儿子,我整个养了个敌人……」梁宝琳边说边摇头,眼睛还是盯着杜瑞通,像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阿姨,强碧云以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怎么又跟小云扯上关系了?她以前的事,你是说她离婚以前?」 「不是,比那还往前,就是她和张铸辉结婚以前的事。」 「那我就知道的不多了,我就知道她和张铸辉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后来结了婚俩人闹啊打啊,说起来张铸辉也不是个啥好玩意,别看我是张家那边的亲戚,可我都跟小云说,离婚离得对,离得好。」她凑过来,「你说她结婚以前的事,啥事?」 「她在认识张铸辉以前,有过一个处的不错的男朋友,是个警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被人杀了,这么多年了,兇手一直没找到。然后现在呢,这个案子有个新的线索,然后这个线索和奇风山有点关系……」 「有什么关系?不会跟张明天有关系吧?」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人家警察办案也要保密,跟我也不能细说。我个人也是想出点力,毕竟死的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也算是帮忙收集一些资料。」他压低声音,「阿姨,这事按理说我不该跟您说,但是是我约您出来又问了您这么多关于您家的私事的,我怎么也得跟您解释清楚。不过查案的事,还希望您能保密。」 梁宝琳点点头,「我以前是听说过小云有个男朋友去世的事的,总以为是车祸,没想到啊。」她望着杜瑞通,「小云这孩子也是命苦。她什么时候能再找个靠谱的嫁了就好了。」 杜瑞通没接话,「阿姨,谢谢你今天出来跟我见面,还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您回去,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确定一下当时张明天去的学校就是白马书斋?」 「那我得回去翻翻老张留下的东西了,看看里面有什么。」梁宝琳说,「那你怎么不干脆直接去问张明天呢?」 「我看他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聊。而且我干什么也不想背着您,毕竟当初就是您先来找我的。再说了,本来就是个收集资料,了解情况的事,我来问您,总比警察直接去他公司里找他,找游佳更好吧?」 老太太点点头,「说的也是。好吧,那我回去找找。找着了就跟你联繫。不过你那头如果要是查出什么跟张明天有关的,你也不能瞒着我,得给我说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阿姨,您放心吧。」 梁宝琳从咖啡馆离开了。天气不错,日头很好,温柔的风吹在脸上很是舒服。她还不想那么快回家,于是决定一个人在街上逛逛。眼前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和繁华的街景,脑海里却不由地回忆起自己和张明天的往事。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又闹得不愉快。她好言好语地劝着儿子,可儿子冷漠的眼神就如尖刀一般剜着她的心。想到这,她心里又是一阵心酸。 拐了个弯,她看到街对面的一对母子,年轻的母亲牵着幼儿的手,儿子正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那个瞬间里,她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是刚才没有想起来的。 那一年她回国,给老张打电话,问什么时候能见一下张明天。老张说,孩子还在学校里,学校一般不放假,后来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说她如果想儿子了可以打这个电话,让老师叫。她打了,也和张明天通了话,她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嘱咐儿子要乖,要好好学习,劳逸结合,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又问他需要什么,她可以给他买。电话里张明天的话很少,说的最多的,就是想让她来学校看看自己,还有问她什么时候能彻底回来。她知道儿子接下来肯定就是求她快点放弃国外的生意,可那段时间她的生意做得正是好的时候,她怎么捨得放弃。于是她打了个马虎眼,说有空了一定去看,又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那次她只在国内待了不到五天。她也始终没有去那个学校看过张明天。 在儿子最需要她的时候 她从没有出现过 现在凭什么对儿子的生活指指点点呢 这样的母亲也挺令人窒息 但游佳确实有问题,她儿子也有事瞒着 第33章 找到游四海不难,可说服他同意聊关于女儿游佳的事却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游四海现在独居,住的房子是他父母留下来的老房子。他自己在税务局家属院的那套,五年前拆迁,新盖的公寓比原先的户型大了一点,如果想要搬新房就得自己出钱补齐差价。游四海出了钱,也拿到了钥匙,却没搬过去住。他找了中介公司,把房子租了出去。除了退休金外,他每个月还收着租金。 妻子病逝以后他一直没再婚,张凤美的事出了以后有很久他都在单位抬不起头来。作风问题闹得沸沸扬扬不算,又牵扯到了命案,他的仕途基本上是废了。茫然麻木地熬到退休,他就从家属院里搬了出去,和以前所有的老邻居都断了来往。 康小冠找到他亮明身份的时候,他以为又是和张凤美的死有关。他脸上带着抗拒又为难的神情,嘴上尽量地保持礼貌,「警官同志,我真的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了,血也抽了,指纹也採集了,不是一早就排除嫌疑了吗,怎么又来找我了?」 康小冠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不是张凤美的事,这次来打扰他主要是想跟他打听一点关于他女儿的事。 「什么女儿,我没有女儿的。」游四海说,他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把着门,还是不打算让康小冠进门。 「你有女儿的。」康小冠说,「你有两个女儿,游珍和游佳。不过游珍已经病逝了,游佳,也离家多年,和你不怎么联繫了吧。」 游四海的脸上有了吃惊的表情,他没想到康小冠早就做足了功课,他有点丧气地放下把着门的手,侧着身子说:「您进来说吧。」 康小冠进了客厅,在沙发里坐下,游四海去厨房里给他倒茶。趁这个功夫康小冠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朴。从客厅的大小看来,整套公寓应该也没有多大。 「康警官,不瞒你说,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搞诈骗的。」游四海端着茶壶从厨房走过来,「这是今年的新茶,你尝尝。」他把康小冠面前的茶杯倒满。 「谢谢。」康小冠说,「突然找你,也是冒昧了。」 「说实话,康警官,我宁可你是来找我说张凤美的案子的。」他无奈地摇摇头,「我是真的不想提起我的那个女儿。」 康小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游佳,也知道游佳当年曾跑去举报自己父亲杀人的事。 「我明白你的顾虑,我来打听游佳的事,也是因为她和我现在在查的一个案子有点关系。」 「是什么?」 「也是一个老案子了。」 「有多老?」 「和张凤美的事差不多同一年。」 「那,那个时候她还小呢,能和她有什么关系?」话音刚落,他又接着说,「不过年龄小也不能说她就是天真无邪,我只能说,那孩子干了什么我都不吃惊。」 「能跟我说说你们父女间的事吗?怎么这么多年了你们也不联繫,你不想知道她的近况吗?」康小冠问。 游四海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摇了摇头,「我对那孩子已经完全死心了,我现在觉得,可能她也早就对我这个当爹的死心了。我们之间这辈子的缘分已经尽了。而且她早就登报说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所以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登报?」康小冠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满十八岁的那一年。她知道我喜欢看哪张报纸,就专门登在那张报纸上,我们单位里也有不少人是看那报纸的。她就是故意要出我的丑。这样还不算,为了确保我看见,还专门寄了一份给我。整封信里除了那张报纸之外一个字也没有,你说她有多无情,有多恨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登报宣布断绝父女关系这是没有法律效应的,该尽的赡养义务她还是得尽……」 「我早就不指望她了。跟你说句实话,三岁看老,从她还是很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孩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且就算她现在重新出现,要和我恢復父女关系,我也不愿意再接受她了。她真的是把我的心伤透了,一辈子不见反而更好,我反而还能清净地活着。」 「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亲父女弄成这样?」 「我肯定也是有责任的。」游四海长嘆一声后陷入久久的沉默。 康小冠耐心地等着,他知道游四海不是完全不愿意倾诉,因为看他沉痛的表情,很明显的,他已经陷入到了某段对他而言不算愉快的回忆里。 「我一直觉得,如果我们只生了珍珍,那我们的日子会好很多。可惜珍珍身体不好,每年都得住上至少一次的院。她从小就挑食,个头也小小的。家里的亲戚总是劝我们再生一个。那年珍珍妈上的环让她有了炎症,就去医院取了,说等养好身体以后再上个新的。结果身体好了,忙工作也忙珍珍,就一直没去上环,就是那样有了游佳。当时她害喜的情况和她怀珍珍的时候一点也不一样,就有人说,这一胎肯定是个小子。我当时听人家这样说,也高兴得不行,为求个心安,还去找了算命的算了一卦,结果也说一定是个儿子。我挺想要儿子的,男人嘛,谁不希望自己儿女双全?我就去单位申请了指标,决定留下孩子。生出来是女儿的时候,说实话,我是有点失望的。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而且我老婆也安慰我,说已经养了一个女儿了也算有经验了,而且珍珍的小衣服啊小被卧啊,玩具什么的都还在,也省的生了儿子还得花钱再买新的。而且她还抱着她,指着她的小鼻子小嘴说,你看这孩子,长得也像你,鼻子是你的,嘴和下巴还有额头,都是你的。 可就是生了她以后我老婆的身体就不行了。她生游佳的时候就是胎位不正,大出血,差一点就死在产房里了。游佳呢,从还是婴孩的时候就很难带。整宿整宿地哭。好不容易带到两岁,又是精力太过旺盛,只要醒着,就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她姐姐。 珍珍从小就乖巧懂事,除了身体不好以外那孩子真的是样样优秀。学习上从来没有让我们操过心。从上小学的时候就是班干部,每次考试都没有出过前三名。游佳就差得远了。从小就坐不住,教她写个字跟要她命一样。三岁的时候就知道跟大人顶嘴。打她屁股她就哭,胡搅蛮缠地在地上打滚。但打了也没用,考试还是吊车尾。我几年前去学校里给珍珍开家长会的时候是正面典型,到了她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反面典型了。每次老师点名批评她的时候,我都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我当时的打算就是,让珍珍读大学,她将来如果要念研究生要读博士要出国我都会供,小的这个嘛,看能不能上个中专,如果连中专也考不上的话,那就去上个技校,实在不行送去跟别人学理髮学缝纫,然后早早出来工作补贴家里。可谁能想到珍珍突然生病,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她就突然病死了。 珍珍一去世,我感觉游佳也懂事了一点。我当时心里悲痛之余还有点安慰,觉得是不是大女儿把乖巧遗留了一点到小女儿的身上,也算是对我们最后一次的尽孝。可哪知道,游佳懂事也就是那么一会,现在想来无非就是被姐姐的死给吓到了,等到悲痛一过,她马上又变回原来那副样子了,而且越来越糟糕,开始发育了以后,心思更加活泛,从小就对那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东西感兴趣,十二岁的时候就被我逮住在看岑凯伦的小说,那是什么好东西啊?那是搞黄色!我把书烧了,还打了她耳光。她看似学乖了不少,后来我才知道她把坏心思都藏起来了。当时珍珍也走了,所以等她初中毕业了以后,我们就让她上了高中。高中也是普通高中,还是我花钱请家教帮她补习很久才勉强考上的。 开学没多久我就被老师叫去,说让我盯紧孩子,说这孩子有早恋的苗头。班上有同学给老师打报告,说游佳生勐得很,刚开学没多久就盯上了高二的一个男孩,给人家写情书不说,还天天跑到人家班门口去给人家送早餐。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把省下来的零用钱都用到了这上头。 后来让我在外面看见了,她和一个男娃单独打一把伞,脸还离得那么近,我当时的火就蹭的一下起来了,恨不得上去就给她几个耳光。但旁边还有别人,她不要脸我还要。我那天就忍住没动手。我后悔啊,我如果当时就把她好好地揍了,收拾好了,她也不会继续堕落…… 反正发展到最后就是她和人家男娃跑到小旅馆里去睡,你说她贱不贱,那么小个娃,就已经懂这些事了。我把她带回家,抽出皮带就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我说你就是淫妇,贱人,卖货。你比人家出去卖的还不如,人家让人摸了睡了还挣钱呢,你呢,你怕是还求着人家摸你睡你,弄不好还是主动的那一个,我当时扇她的脸把我的手都打肿了,我说你怎么不去死呢,我游家的先人都让你给丢完了。你也别上学了,你干脆去卖吧。反正就是什么难听我说什么。 后来我又逼着她带我去找那个男娃,到了那个男娃家,我又和男娃家里人吵了一架。我让他们赔钱,要不然我就去派出所报警强姦,结果就在那个节骨眼上,你知道游佳说啥?她说她是自愿的,她没有被强姦,而且她说她是真心喜欢人家。那人家男娃的家长一听这话,态度一下子就硬气起来了,开始教训我,让我好好管好自己的女儿,反正他家的是儿子,春梦一夜了无痕,哪像我家娃,年纪这么小就这么风骚,会到处勾引男人,弄不好将来要抱着孩子满大街地找孩子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我那天也是给气了个半死,就和那男娃爸动了手,最后邻居都惊动了,人家让我们走,说再不走就要报警了。我没办法,只能拖着她先回家了。 回到家我是真想打死她,可我也真的没劲儿了。我让她跪在搓衣板上,好好忏悔。可她一丝悔改之意都没有,她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樑不正下樑歪,还说她是改不好的,她身上就带着这样的遗传基因。反正就是阴阳怪气的。我问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她就笑了。我跟你说,她那个笑就像个鬼一样。她说,爸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什么都知道的。我跟人睡的时候人家没付钱,你跟别人睡的时候好像也不用付钱吧。你把别人伺候的那么舒坦,人家有没有倒找钱给你? 我知道她说的是张凤美。我承认那个时候我有了外遇。因为我老婆身体的缘故,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夫妻生活了。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自己的需要。我和张凤美也不完全是纯粹的肉体关系,我们是同事,朝夕相处间,也不能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但我这个人也不是没良心的。我不能为了她就和我老婆离婚,不管怎么说,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还给我生了两个孩子。我自认和张凤美的恋情很隐秘,不知道游佳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她当时看着我的那个表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虽然脸被我打肿了,嘴角挂着血,头髮也乱得不行,人也跪在那里,可她看我的眼神让我感觉我才是那个挫败的人。我当时就觉得,这孩子完了,我管不了她了。 我去学校里给她办了休学,然后把她锁在屋里。每天只放她出来吃饭和上厕所。但白天的时候我还要去单位上班。就只有我老婆在家看着她。我老婆是个心软的人,看游佳这样,每天除了哭就是哭。我也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她有没有偷偷放游佳出来过。但每次我回家,游佳还是乖乖地被锁在里屋里。 我让她写检讨,认真检讨自己的罪过。可她不写。就那么僵着。 我当时每天都压力爆棚,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我老婆还说要不然去庙里拜一拜,求个符什么的,说不定这孩子是中了什么邪。然后她还真的去请了一尊观音像,摆在家里,每天早中晚各一炷香。 你能想像吗,我一个在外人眼里在单位里还混的不错的人,每天回到家里面对的是叛逆的不孝之女还有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婆。我唯一的避风港就是张凤美。那段时间,她和我也频繁地吵架,一个是我本来情绪就不好,人比较敏感,二是她总是逼着我离婚,她那个时候已经和她老公在谈离婚的事了。」 「我知道游佳曾经去公安局里举报你,说你杀了张凤美。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又是沉默。很久之后,康小冠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摘掉了自己的眼镜,用手指去拭眼角的眼泪。 你是指谁?游佳杀了谁? 前面有个姦杀案呀,是那人杀的 游佳和刘向莉有点像 哪个?难道是汪杀的张姓女人?我有点忘了 一章章跟fragmented reading的弊端 对 是特别有混淆感,但两个人的家庭情况不同,觉得又不是同一个人,可能是白马书斋的同学 所以警察查证时才不能听一面之词,游佳视角和游父视角的陈述差别不小。游父也是够噁心人了,能用这么刻毒的语言来辱骂自己的女儿。即使她是一个需要正确引导有些走偏了的不优秀的孩子。 张凤美是汪杀的 第34章 「张凤美和我,一开始也真的只是处得不错的同事关系。后来有一次,下了班,她不走,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门后面掉眼泪,被我看见了,我就安慰她,和她聊了起来,这才谈起了私事。她说她的婚姻很不幸福,跟她老公没有多少感情。她说了很多,我都认真地听着。打那以后我们经常聊天,聊一些婚姻和感情方面的话题。 我俩的关系真正有进展是有一次我俩一起去省里开会,晚上的时候她又跑到我住的房间里找我聊天。那天晚上我俩就正式成了地下情人。后来,她离了婚。 虽然在单位的时候我们俩都尽量表现得很正常,可还是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说她离婚都是为了我。其实说句实话,即使没有我,她和她老公也长不了。他老公和她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她跟我说过,她当初之所以结婚也是年纪到了,家里人念叨得她头大,而且碰巧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条件也不错,所以就结了。但结婚以后过起日子来才发现,哪哪都不合适。 她听了单位里的那些闲话,不苦恼,反而有种舆论也帮她造势的感觉。那段时间领导找我谈了几次话,没明说,但拐弯抹角地就是劝我要正确处理这件事。我把她约出来,跟她说了我家里的困境,我说我媳妇现在天天脑子都是迷迷煳煳的,睡醒了就是拜菩萨,我闺女也不省心,整天就是给我俩添堵,你说这样的情况下,让我怎么跟我老婆提离婚的事。她当时没说什么,结果扭头就跑到我家去了,把我们俩的事添油加醋地就跟我媳妇说了,结果可想而知。我媳妇气得住院,我丈母娘家的人也过来兴师问罪。游佳我就更没有心思管了。我觉得我真的是个失败的人。不光是在单位,就是走到大街上,走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都抬不起头来。 等到我媳妇出院,我跟她解释,求她原谅。她抱着我哭了一阵,也就不再提这事了。张凤美这头,说实话,我本来心里还是有些留恋的。但她后来知道我媳妇出院了,也许是想故意气我们似的,就又跑到家里来闹。她一来,我媳妇就哭着躲到屋里去把门反锁。我问她到底想怎么样,她说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你到底是离婚还是不离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她这样一闹,我反而下定了决心,我必须得和她断了。要不然谁也别好过。 我就把里屋的门打开,当着我媳妇的面跟张凤美说,我说咱俩以后别来往了。至于单位上要怎么处罚我,我也认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婚的。我已经够对不起我老婆了。张凤美听我这么说,就死死地瞪着我,说让我别后悔,然后就气沖沖地走了。 她一走,我老婆又因为刚大哭一场,一下子又喘得不行。我扶着她到床上躺下。当时游佳也在,她一直就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我。她什么都不用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那段时间我在街上,在教育书店的门口收到了一张传单,上面是一个教育专家的育儿讲座,我一看票价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凭这个传单入场还能打八五折,于是我就去了,那个专家讲的,和我从书上电视上看的都差不多,都是那种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很难的事。比如说什么要把孩子当成是一个独立的人,要有放手的勇气,要给孩子自由之类的。你说这放到我家姑娘身上,这合适吗?我不给自由就已经混帐成这样,我要给了自由那还了得?那还不得大着肚子跑回来?而且即使我信那些,以我当时的心力,我也真的没劲儿管了。 我愁眉苦脸地从那个讲座出来,觉得钱花得有点冤枉,但在大厅门口,有个人把我拦住,问我家里是不是有难管的孩子。不等我说什么,那人就说她儿子以前抽菸逃课还和社会上那些混混搞在一起,自从她把孩子送去一个私立学校,只一年的时间,孩子就改好了。她手里拿着相册,给我看她儿子去那个学校前的对比照。之前是个黄毛,鼻子上还带着鼻环,后面那张照片就是留着平头,穿着正常的衣服,看起来很温顺的样子。 她说本来她都已经绝望了,可是那个学校挽救了她儿子的前途,也救了他们全家。她现在为了报恩,就自己出来帮着免费宣传。我看她情真意切的样,感觉她都快被自己给感动哭了,于是也来了好奇,就问她那是什么学校,然后她就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给了我。 我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问了问,接电话的也是个女的,很有耐心的,真的是循循善诱。我在电话里就把游佳的事情说了一下,那边认真地听着,然后给我一条一条地分析情况。很多都说到了点子上,说到了我的心里去。更难得的是,从始至终,人家都没有劝我要赶紧报名什么的,就是一直在听我诉苦。临了了我也没提要报名的事,那边也没催,反而说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心里真的是松快了不少。但是我当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钱。我知道那个学校不便宜,当初给我那个名片的大姐也说了,她前前后后花了小十万,但她觉得钱花得值。 她能这么说是因为人家的娃还有的救,就是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我家这个呢?就没有一样能行的。现在有种说法,叫什么,『天生坏种』,我想游佳可能就是的。那电脑设计机器制造出来的东西还有残次品呢,我想可能也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生她的时候不知道她是在腿肚子里的哪块儿转筋的时候卡了一下还是怎么的,才一生出来就是个次品。 康警官,你肯定觉得我这当爹的话说的有点太重,那是你没经歷过。你在外面拼死累活挣钱养大的娃,却是最恨你最愿意看你笑话的那一个,换了你,你心寒不寒? 一直到她拿着张凤美的衣服去公安局举报我以后,我才终于下定决心把她送走。我给我老婆说,游佳不走,咱俩谁都别想过好。那会我基本上在单位已经是身败名裂了,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人家都说这游四海身上可说的东西可多着呢,大女儿早早病死,小女儿又是个小破鞋,又搞婚外恋,自己的婚外情人被人杀了,亲生女儿还大义灭亲,这哪一条单独拎出来都够说道半天的。除此之外,警察还三天两头上门找我问这问那。别人看我的眼神就跟看杀人犯是一样的。 我都给警察说过了,张凤美被杀的那天晚上我在医院的病房里陪我老婆。她也可以给我做证。可真正的兇手一直没抓到,我身上就一直都是有嫌疑的。 游佳去举报我以后,我被叫到刑警队,在那被审问了整整一天一夜。从局子里出来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这个女儿我不要了。我的心底甚至有了一种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很扭曲的想法,我觉得如果她疯了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把她送到疯人院里给关起来。眼不见心不烦。别人花大钱送孩子去那个私立学校都是希望孩子能改好能迷途知返,我已经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奢望了。我就想找个看不见的地方把她送走,让我能清清净净地过日子。反正我的前途,事业,生活,已经全都让她给毁了。都说上辈子父母欠了孩子,这辈子孩子就是来讨债的。那我觉得我也已经还得够够的了。」 「游佳去的这个私立学校叫什么?在哪里?」 「是一个在奇风山的学校,叫『白马书斋』。」 「那她去了多久?」 「送她去的时候她刚刚过十六岁的生日,她在那里断断续续的,待了两年半。」 「断断续续?你的意思是她还回来过?」 「是的,她去白马书斋不到一年,我妻子病危,她求我让游佳回来见见她,我同意了,去学校里把游佳接了回来。她回来待了一个星期,她妈妈就去世了。办完丧事以后,我又把她送了回去。她对我比以前更加的冷淡,基本上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也不与我有任何眼神接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就回来了这一次吗?」 「是的。我当时跟学校签的合同就是签的两年。我的意思就是管她到十八岁,然后十八岁她成年了以后,她爱干啥干啥,爱上哪上哪,都和我没有关系。合同快结束的时候学校给我打电话,问我接下来是续约还是怎么。我说不用了,她反正十八了,是法定意义上的成年人了,到时候她自己离校就可以了。在那之后有一个多月不到俩月的样子吧,我就接到学校通知,说游佳已经离校了。至于去哪儿了,他们也不知道。」 「那她离校了以后跟你联繫了吗?」 「算联繫了吧,就是我收到的那封信,是报纸的一页,折得四四方方规规整整的,一把信皮撕开,把报纸一取出来就能看见,就是报上登的那宣布和我断绝父女关系的那个启事。当时信封上寄件人的地址写的是『内详』,邮戳就是春溪本地的邮戳。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那你就再没找过她?」 「没有。就是我说的那话,我们父女缘已尽了。她伤我的心伤得太狠了,可以说,我的一切都是她给毁了。哎,算了,不想再说了,这就是上辈子我欠的债吧。都是冤孽。」 「那她现在的近况,你不好奇吗?她还在春溪,现在好像要结婚了。」 「我不想再想她了。她结不结婚什么的也和我没关系。反正她已经登报要和我断绝关系了,那她早就不当我是她老子了。」 「那你这么多年,就没有再找?」 「有过女朋友,这是实话,但能结婚的就没有。我生活圈子就这么大,凡是能接触到的,都多多少少听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的人说我命硬,克老婆克女儿,连情人也剋死了。还有人到现在都认为张凤美的死和我有关系。所以谁敢嫁我?倒是有愿意嫁我的,都是县里乡下的农民,有的还带着孩子。那说白了就是看上了我手里的房子了。而且我再不济,也不能跟那样的人结婚吧,那我还不如一直单身。我这房子啊,我已经立好遗嘱了,到时候就给我弟弟家的孩子,反正他家也是儿子,人家也争气。」 「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真的谢谢你。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 「我也是有好多年都没有跟人提起这些了。」他看了一眼康小冠,「你是个有耐心听众。我也谢谢你。不过,关于游佳的事,我以后不想再提起了。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心情。」 康小冠点点头,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他看,「麻烦你看一下,你知道这是个什么图案吗?」 游四海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康小冠划了一下屏幕,找到那张婚纱照,他又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推到游四海跟前,盯着他的脸,等着看他的反应。 游四海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然后问,「这是谁啊?」 「这是游佳的婚纱照。和她结婚的男人叫张明天,是个私营公司的老闆。」 游四海皱着眉头,又死死盯着照片好几秒。然后说:「一点也不像她了。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也是,本来我们就是陌生人了。就是在大街上迎面走过去也认不出来了。」 「那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吗?」康小冠问。他以为游四海也许至少会迟疑一下,可游四海几乎是在当下的那一秒就摇了摇头。 会不会这根本就不是游佳,是刘向莉 可能游佳被杀了,张和刘给她报仇 一口气读完,大大写得太好了!盼更?? ps.最好奇游佳是谁,感觉不是刘向莉吧,明天叫她姐 ,刘应该是同龄人。 大大出手,必是精品 第35章 张凤美被杀的命案,一开始就锁定了两个嫌疑人,她的前夫路某,还有就是情人游四海。可这两个人的血型又与犯罪现场留下的体液里测出的血型不符。dna 技术成熟后,又验了 dna,两个人的嫌疑算是彻底排除。警方曾大面积走访,生活里和张凤美有过交集的男性基本上都被盘问过,也都比对过指纹,可都对不上,只能一一排除作案可能。案子的侦破毫无进展,成了冷案。 康小冠再次翻开卷宗,一页一页地仔细阅读。当初报案的是张凤美的妹妹张凤琴,她说本来约好了和姐姐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可她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好久也不见她,打电话去她的家里也没有人接。她就回了家。可接下来一连几天她都联繫不上姐姐,这才慌了神。不得已之下,她打电话给前任姐夫,从他那拿了钥匙,路某和张凤美的离婚还算得上是和平,而那个时候,他因为经常出差,所以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来得及彻底搬出,而张凤美也没有换锁,所以钥匙他还暂时保留着。妹妹拿了钥匙,开门进屋,结果就见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当时在家属楼里的不少人都听见了楼道里撕心裂肺的唿叫和跌跌撞撞下楼的声音,探出头来看,才知道出了大事。 住在张凤美家楼下的邻居还提供了一条线索,她说张凤美出事的那天,她和丈夫都在外地,因为她的小姑子要结婚,所以他们都去参加婚礼。她的家里养了猫,平日里她和张凤美也处得不错,所以她离开前,就把钥匙留给了张凤美,拜託她趁他们不在家的那几天里去帮她喂喂猫。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家里一切如常,除了卧室。床虽然铺得整整齐齐,可好像有什么不对,枕头的样子,还有床脚床单的折法都不太对,像是被人睡过以后又重新铺的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本来准备问一问张凤美的,再加上她还得去张凤美那要回她留下来的钥匙,于是她就提着从外地带回来的土特产上了楼,但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也没人应。到了单位也没见到,问了领导和同事都说联繫不上她。大家都知道她和老游的事,想着也许她是受了打击去散心什么的。直到几天后她听到张凤琴的惨叫。 她后知后觉,吓得两腿发软,回家以后她就把床上所有的枕头枕巾床单被子全都扔了,把卧室里的家具和地板窗户都深度清洁了一遍。然后又立刻联繫了换锁师傅,把家里大门的锁给换了。 警察来走访的时候,她把上面的情况如实相告,警方也一一记录,但因为床单被褥已经被扔掉,窗户家具地板全部都被清理过,所以这条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之为线索的信息也就很快被淹没在纸间里。 张凤美死了以后,她出事的那间房子常年空置。在巨大的惊吓的潮汐慢慢褪去以后,住在她楼下的邻居发现自己在追忆张凤美时,会常常被巨大的悲伤包围。没人应该那样死去,更何况俩人关系还不错。她抱着自己的老猫,柔声柔语地问它,「张凤美死的那天是谁在咱们家,你又听到了什么?」猫咪沉默不语,它已经上了年纪,在张凤美出事的五年后,它也带着自以为只有它知的秘密寿终正寝了。 和杜瑞通在肉铺碰面后的第三天,康小冠收到杜瑞通那传来的消息,说是梁宝琳在家里床下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旧鞋盒子,里面有一些旧的票据,其中有一张手写的发票,上面写着「白马教育集团」。时间就是张明天去上私立学校的时候。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张明天当年也曾经是白马书斋的学员。 「那么就是说,张明天和游佳很可能就是在白马书斋里认识的。」康小冠在电话里说。 「应该是的。」杜瑞通说。「但游佳身上的纹身图案是什么,现在还不确定。」 「我总有种感觉,那个图案和白马书斋有点关系。」 「如果是的话,那苗氏姐弟俩当年开的肉铺又怎么和白马书斋联繫到一起去的?」杜瑞通问。「难不成杀徐歌的人和白马书斋有关?」 「我也不知道。」康小冠说,「我得好好想想。」 「我总有种感觉,我觉得张明天和游佳好像故意瞒着很多事。梁宝琳也说每次只要每次她问到关于他在私立学校那几年的事,他都会岔开话题。我想会不会在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杜瑞通说,「而且,按照梁宝琳的说法,她以前压根没听张明天提起过游佳这个人,她好像就是凭空冒出来,然后张明天就说要娶她。况且就算他们早就相识,中间失去联繫,现在再度重逢,迸发感情要结婚,这速度是不是也有点太快了?而且游佳好像还怀孕了。」 「是吗?」康小冠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才不得不赶紧结婚。」 「不知道。」杜瑞通说,「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康小冠在电话这头沉默了,他现在的脑子有点乱,是因为他的心里还一直记挂着刘家夫妻被害的案子。刘氏夫妻的女儿刘向莉当年也被送去了这个白马书斋,并且从那里失踪。 现在已知的,曾经在白马书斋待过的人有四个,刘向莉,张明天,游佳还有那个在城北开米线店的方师傅家的女儿。而这四个人里,刘向莉失踪,她的父母被杀,游佳和父亲断绝父女关系,张明天也一直和自己的母亲关系紧张,而白马书斋好像还和徐歌当年的死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繫……康小冠记得,方师傅说过,他的闺女挺出息的,现在事业有成,定居在邱延,还自己买了房子,算是同龄人中生活过得相当不错的了。不管当年在白马书斋里是个怎么样的情况,看起来她都成功的全身而退,并没有留下什么阴影。 他想先找她谈谈。 直到听见杜瑞通在电话那头」餵「了好几声,康小冠才反应过来。他赶紧说:「对不起,走神了。」 杜瑞通笑着说,「想什么吶?」 「没事,最近事挺多。」 「那好,那咱们回头再联繫。」杜瑞通知道康小冠忙,「你自己悠着点,别太累。」 「行了,知道了。」康小冠挂了电话。 他找出手机,打开微信。上次方师傅推送给他了自己闺女的微信,他也发了添加好友的请求,可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一直在忙,还是方师傅一早就跟闺女说要加你微信的这个警察是要给你介绍对象而惹得人家厌烦,反正那边一直都没有通过。现在他又再发了一条请求,内容写的是:「我是春溪刑警队的康小冠,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有关白马书斋的事。」 等了几个小时,手机上终于收到了通知,那边通过了他的申请。康小冠赶紧向对方表达了感谢。然后又问对方什么时候有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视频或者语音聊天。 那边回復过来一行字,「今天晚上九点半,可以吗?咱们可以语音聊。」 康小冠回覆:「没问题,谢谢你。」 到了九点半,康小冠就向对方发出了语音聊天的邀请,接通后,对方先向他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名字叫方楠。还不等康小冠说什么,她又问,「康警官,请问您现在是在调查关于白马书斋的事吗?」 「是的。不瞒您说,我们现在查的案子,有可能跟白马书斋有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在查白马书斋。」 康小冠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失望,他接着问:「为什么这样说?难道说,白马书斋本身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嘆气,然后说:「是的,有很大的问题,很大很大的问题。说实话,我一直在等着这么一天。」 康小冠不太明白,「在等这一天?」 「是的。」手机另一头的女声变得愤慨了起来,「我一直在等着,有机会把我在白马书斋里的遭遇说出来的一天。」 「您都遭遇了什么?能告诉我吗?」康小冠问,「那到底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 对方却沉默了,几秒钟后,康小冠听到了类似是深唿吸整理情绪的声音。 「康警官,如果我都告诉了您,您能帮我们讨回公道吗?」 「您说的『公道』,指的是?」 「让犯罪的人得到法律的审判,让和我一样的受害者的故事被世人所知。」 这是很重的话,也是很严重的事。康小冠不敢轻易地就许下承诺。他只能说:「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是一名警察,如果确实有犯罪的行为发生,我是一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至于审判,那是法院的事了……」 「好吧。有你这句话就行。」方楠说,「其实我要跟你讲的事情会很长,如果就这样跟你说,恐怕说到明天早上也说不完。而且我明天还得早起赶飞机出差,所以也不能再讲太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写着一个博客,里面写了很多关于白马书斋的事。我把博客的连结发给你,还有访问密码,你先看完那些文章,然后咱们再聊吧。」 康小冠说好。结束通话的同时,他点开了方楠发来的那个连结。 一夜无眠。 有希望抓住真相的一个角角。 作者大大,有个问题,张女士被杀那天楼下的男人不是看见攀爬上去的汪某了吗,后来警察了解情况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人的证词? 这个后面会写。 楼下那个女的是独居啊 说明有个男人潜入了她家吧,所以男人才没出来提供线索 不是一层楼哦 作者后面??填这个坑 楼下那个人应该也见不得光,楼下的人当天都出去了 是不是那个男的是拜託张餵猫的老公?明明说出去了其实在家,所以这个线索没有告诉警察 刘向丽一家是怎么回事来着 只记得父母都不予亲戚来往了 第36章 「最近还是只能连续睡最多四个小时。但自从换了药以后至少能睡得着了。有的时候我都想着,如果我睡着了以后再也不用醒来,那该有多好,然后又幻想着我的尸体被人发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应该是不会写遗书的,即使写,也不会写明我不想活了的原因。我就是想死,至于为什么,让他们去猜吧。 其实后面的情节我也可以脑补出来,他们两个肯定要到我公司去闹,去烦我的领导,我的同事,甚至我的邻居,还有我小区的物业,他们会觉得,都是别人压榨了我,迫害了我,才让我有了轻生的念头,否则,我作为他们的女儿,应该是最幸福的,他们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我又怎么会死呢? 哈哈,一定是这样。都是别人的错。他们在我身上是从来都不会犯错的。 太可笑了,别人不去死是因为害怕伤害自己的亲人,让未亡人心碎。而我不去死却是因为我不想我的亲人在我死后利用这个做文章去伤害别人。这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昨天收到我爸的微信,说他和我妈想来邱延看我,问我想吃点什么,他们可以从春溪买了带过来,我说什么都不用。他们就说,你别老在网上买,网上的东西不一定是真货,也不一定正宗,还是他们亲自带过来比较好。那既然你们已经打定了主意,为什么又要来问我?而且,我说的什么都不用也包括了我不用看到你们,你们压根不用来。 想到又要见到他们的脸,我的心里就泛起一阵寒意,恐慌,不自在外加噁心。他们一来,一定又要开始乱翻我的东西,检阅我的生活,然后发表没人需要的意见……光是想想,我就无法唿吸。 烦,烦透了!!!」 这是最近更新的一篇,康小冠看了看日期,大概是在两天前。他又往前翻了翻。 「我不结婚,不是因为我不需要别人的陪伴,我不结婚是因为我不想害别人。 我这样的人,适合结婚吗?我自己一个人当受害者就好了,我为什么要拉别人进入这摊子浑水呢?每次发微信都在说这件事,还撂狠话,让我找不到男朋友就不要回家。这不是正合我意吗?我自己的家就在邱延,我还要回什么家?」 「我恨我自己,真的恨。我为什么就没有魄力和毅力呢,每次只要她一哭,我就会心软,就会让步。多少年了,她就是用这样的方法操控绑架我。我不敢死,可活也活不好。就这样他们还期盼着我能家庭事业双丰收,最好再生两个孩子,再换大房子,然后有一天再把他们接到邱延去一起生活,一家子其乐融融。这可能吗?我现在所有的力量只能保证我自己不失业,不自杀而已。其他的,想都不要想。可他们知道吗?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还觉得我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自我感觉那叫一个良好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当初在邱延买房的时候,我就不应该脑子一热告诉他们地址。如果不是现在行情不好,我真应该把房子卖了,再搬到别的地方去,让他们永远找不到我。」 像是这样发泄情绪的博客还有好几篇。康小冠看的出来,方楠不满意的对象正是她的父母。他想起那一日,方永嘉在自己跟前提起女儿时那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神情。他可知道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怨恨有这么深吗?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他要找的,是关于方楠在白马书斋时的记录。他眯着眼睛,盯着屏幕,一页一页地翻看。终于,在翻到第四页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篇名叫「噩梦」的博文。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至少我没有被强暴。至少,我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时候,还是处女。 虽然让我交付出第一次的人现在回头看,也不是什么良人,但最起码他没有打我的耳光,掐我的脖子。骂我是贱人,是婊子。他和我一样,紧张,莽撞。 没人知道,曾经的我离被强暴也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有的男人为了达到目的,会骗女人说,我只蹭一蹭,不进去。可侵犯我的人却连这一点谎话也懒得编。几个耳光下来,我就已经懵了,等到他脱了裤子光着下身过来扒我的腿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的世界完了。 我等着受死,等着被撕裂。这时候有人来砸门,叫他出去,说那边出了点事,需要人过去帮忙。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穿好了裤子,出去了。只留下爬虫一样的我,卧在地上吓得发抖。 那天夜里我就发了高烧,腹痛不止。我觉得我肯定要死了。后来终于有人觉得事情不对,把我送去了医院。在医院里我见到了方永嘉和赵雨珠,我拉下脸,哭着求他们,我说,我会乖,我会好好听话,我只想回家。求你们带我回家吧。」 「我时常想起那个女孩,她扶着墙,捂着肚子,东倒西歪走路的样子。我觉得她的五脏六腑都被人搅碎了,打坏了。有人说,反正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处女了,再怎么样也无所谓。真的是这样的吗?那如果现在,有人来强暴我,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还是只是因为她当年才十六岁,十六岁的女孩子就不能有性,不该懂性,如果懂了,就是罪过,就活该被人强暴?」 「强暴」。康小冠皱起了眉头。 「我很肯定,不少人都听到了那女孩的尖叫。一开始是尖叫,后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嘴,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到了后面,就没有声音了。我趴在窗口那里,默默地数着从净心室里出来的人影,一个,两个,三个。至于净心室里现在是还有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我也不敢确定。我听到出来的那三个人在月光下轻佻的嬉笑和喘息。他们累坏了,也乐坏了。 我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眼泪从眼角汩汩而出。我不敢想像,现在的净心室里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我知道被关进净心室的那个女孩是谁。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在这里,你最好别让教官发现你跟谁在交换名字,否则你就要遭殃。你能有的只是代号,记住你的号码,你只是个号码,就和别人也只是别的号码一样,你们都无关紧要,你们都不配有名字。名字是人才有的东西。 现在想起她来,我突然意识到,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她之前正常时候的样子,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过得好吗?」 「公司团建,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玩真心话大冒险,我抽到了真心话,有人问,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噁心的事,是什么?我说,我吃过别人吐在地上的饭。大家都被噁心的当场干呕,都以为我是为了追求节目效果,随便胡说的。我当时也跟着他们一起笑。可他们谁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我不吃,那就会有人踢我的肚子,踢我的头。他们就是要剥夺你作为人的基本尊严,扒光你的衣服,让你像狗一样趴着吃饭,大小便的时候也有人一直看着你,你的自尊心再高,也会很快地被击垮,你会觉得,你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何必再争?干脆听话,这样最起码肉体上还能好受一些。」 「有一次,在街上,我好像见到了一个以前同在书斋待过的人。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身边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一家三口看起来其乐融融的样子。我本来还不确定那是不是就是他,直到我看到他看着我的眼神。就是在那一秒内,我确定他也认出了我。虽然我们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可眼底里有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我们像两个混迹在正常人中的残次品一样。而他这个粉饰一新的残次品快速地收回目光转回头,又去做人家的丈夫和父亲,回到了他庸常的幸福里。说实话,我挺羡慕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曾经以为所有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都只会变坏不会变好。可人家看起来不是也挺幸福的吗?哎,这也许就是男女有别吧。」 「都说天道好轮迴,可我觉得这都是骗人的。那些打我们的人,哪些强暴别人的人,那些袖手旁观的人,他们恐怕都还活得好好的。就连我爸妈这样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去被人虐待的人渣父母们也都活得好好的,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我曾在网上隐秘地寻找过和我一样的人,可我的心里也有撕裂般的挣扎。一半的我在黑暗里寻觅,希望找到同样的伤疤,同样的眼神。可另外一半却一直在劝自己,算了吧,忘掉吧。你的人生还很长,你不可能总是把自己困在那一年里。出来吧,重新上路吧。可这样的心理暗示做了无数遍,我还是无法做到。我觉得有些东西已经破了,再也好不了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 康小冠被博客里的描述震惊了。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当年在白马书斋里发生的,不仅仅有强姦,还有非法拘禁,虐待,猥亵。这都是非常严重的事,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一直没有被爆出来? 夜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康小冠却一点睡意也无。他强迫自己躺下,闭上眼睛,可脑海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持续地翻腾。他想起张明天,想起游佳,刘向莉。方楠经歷过的这些,他们也都经歷过,或者至少见证过吗?刘向莉的失踪会不会跟这有关系呢? 天亮之前,他决定了。他要去见一见张明天和游佳。 无效盲猜:游佳没了,刘向莉顶替她了 不记得汪去过有猫的那家睡觉了呀 「那是个五楼,一到四楼的窗口都安装了防盗网,这让爬行变得更加的容易。汪庆强轻车熟路地一路向上,到了四楼的时候却有了意想不到的状况。四楼的窗口里有个黑色的影子,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可就在他爬过那扇窗户,身体离窗口很近的时候,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个影子是个人,一个正站在窗口的人。很明显的那个人影也吓了一跳,他看到那人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就如同被施了法术一样动弹不得。他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记住了他苍白的脸。他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就确定了当前的情况,屋里的男人比他更害怕,他被吓破了胆,甚至连叫喊和呵斥都没有。」 按照我的理解,应该是这个吓坏了的男人去睡的吧! 他睡别人家了啊,咋进去的呢。本章有个小细节,说养猫家的被子和之前摺叠不一样了,有个评註说是不是「教官」的摺叠方式,我觉得有点道理 撒花 第37章 张明天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秘书就过来告诉他:「有位先生已经等了您挺久了。」 他问:「有预约吗?」 秘书摇了摇头。 张明天朝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一个中年人坐在沙发里,正在四处打量。 张明天又问秘书:「那人是谁?」 秘书压低声音,凑得更近,「说是春溪刑警队的。」 张明天心里一沉,可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没说是什么事?」 「没有,一来就说找您,问是什么事,他说只想跟您当面说。」 「我知道了。」张明天说,「再过十分钟,你让他到我的办公室来吧。」 秘书点点头。 张明天进了办公室,瘫进座位里。他掏出手机,想发个微信给她。可想了想还是作罢。敌不动我不动,先看看那警察什么来意再说吧。 他整理好精神,重新坐端。过了几分钟,响起了敲门声,他说了声「进来。」那个刚刚坐在大厅里的灰衣男人进了门。 「您好。」张明天笑着说,「请坐。」 「谢谢。」男人坐下。 「您贵姓?」 「免贵姓康,我叫康小冠。」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打扰您工作实在对不起,我确实是有点事想来问一下您。」康小冠开门见山,「请问您曾经是『白马书斋』的学员吗?」 几乎是话刚问出口的那一秒内,康小冠就注意到了张明天脸色的变化。康小冠面带微笑,紧紧地盯着他,注意到他在瞬息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态。 「是的。」张明天说,「我爸爸和我继母曾经把我送去那里一段时间。」他从桌子后面站起来,走到办公室里的冰箱前,「康警官想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冰水,饮料还有咖啡。」 康小冠摆摆手,「不用了,不用麻烦。」又问,「您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当时的情况?您具体指的是什么?」 「就是您在『白马书斋』里的情景,那是怎么样的学校,你在那里生活学习的细节,在那里生活的感受之类的。」 张明天歪着脑袋,假装是在回忆,然后他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一般的学校。而且那是挺久之前的事了,我记得也不是那么清楚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康警官怎么突然问起『白马书斋』的事了?难道您在调查『白马书斋』?」 「算是吧。我们现在调查的案子和『白马书斋』有关。」 「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案子吗?」 「对不起,因为还在侦查阶段,所以不方便透露,这是纪律,希望您能理解。」 张明天点点头,「我当然理解。不过很抱歉,我怕我自己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康小冠表示理解地笑笑,「没关系,『白马书斋』里当年应该有不少学员。据我所知,您的女朋友,不对,您的未婚妻,游佳,她好像也是那里的学员吧?」 张明天脸色不安的神色越来越多,「您怎么知道我的未婚妻是游佳?」 「刑警嘛,查这些也不算困难。而且您别误会,我没有刻意去调查您隐私的意思。我只是在查『白马书斋』当年的学员名单时看到了游佳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挺少见的。还有,我忘了告诉您,我有一个朋友,姓杜,在市场里卖猪肉的。他跟我说过,说您母亲找过他帮忙,让他去查一个叫游佳的,说是您的未婚妻。」 被康小冠这么一激,张明天脸上也有了愠色,「那是我妈做得太过,我已经和她谈过了,也去找过杜师傅。」他又苦笑了一下,「看来杜师傅和你的关系不错,什么都跟你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你别误会,他并没有在背地里说你闲话的意思。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事,也是因为当初他来找我,拜託我为您的未婚妻出具一份『无刑事犯罪记录』的证明。这样他也好跟您母亲交差。其实他当初也压根不想接这个事,但就是抹不开面子,有的时候啊,人太要面子了,也真的是活受罪……」 「那您还是查了她的事了吧?您也不能查也不查地就把证明给开了,对吗?」 「查了,当然查了,我们警察办事肯定是要严谨。什么犯罪记录都没有,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一公民。」康小冠故意口气轻松地说,「对了,您能方便把她的联繫方式给我吗?我还是得问一问她关于『白马书斋』的事。」 「这个,我得先徵求一下她的意见,毕竟我也不能替她做主。」 康小冠点点头,「那是自然。」他把自己的手机伸过去,「那这样,麻烦您扫我的码,先加我。到时候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她的微信推给我。」 张明天加了他。 「谢谢。」康小冠站了起来,「我知道我今天来这一趟也挺突然的,上来噼头盖脸地就问,您肯定也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这样,如果您想到了关于『白马书斋』的任何事,任何您觉得值得跟警察说的事,麻烦您随时联繫我。」他伸出右手和张明天握了握,「那我就先走了,张总。」 张明天也跟着寒暄了几句,然后送他出了办公室,两个人一直到了电梯门口。 在等电梯的时候,康小冠说:「哦对了,我最近见了游佳的父亲游四海,我知道他们父女俩已经多年不联繫了。但毕竟是亲生的,而且就是以前的恩怨再大,现在也过去这么久了。今天来正好见你了,游四海呢,也是你法定意义上的准岳父,所以得跟你说一下。游四海精神头还行,身体也可以。」 电梯门开了,康小冠走进去,转过身来,按了到一楼的键。 「张总,再见啊。」 电梯门渐渐关上,张明天略带惊慌神色的脸消失在康小冠的面前。 本来他不打算打草惊蛇的。可有的时候,不打草,就没有办法知道蛇到底藏在哪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张明天提前下了班回了家。门一开,她就意识到张明天的脸色不对。 「你怎么了?」她问。 张明天坐进沙发里,等到她关好门,也在沙发里坐好,才开口。 「今天有个姓康的刑警去我的公司里找我,开口就问白马书斋的事。」 「为什么?」 「我问了,他说他们现在查的案子和白马书斋有关。」 「那他想知道关于白马书斋的什么?」 「也没什么具体的,他问得挺笼统,就是问我当时在白马书斋的情况,还有什么『任何值得和警察说的事。』」 「那你都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就是打马虎眼说不记得了,时间过去太久了。」张明天有点懊恼地揉了揉头,「但是现在我想想,我这样回答也太刻意了,像是故意迴避一样。」他嘆了口气,「他还说要找你问呢。加了我的微信,让我把你的微信推给他。」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张明天又继续说,「都怪我妈,当初闲得去找人做背景调查,这下好了,杀猪的刚打发完,又把警察给招来了。」 「不怪她。」她说,「这事只能怪我。我如果不来找你,求你帮我,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她说,「所以怪我。」 张明天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不来找我,你自己要怎么办?毛胜军已经不在了。」 她低下头,「我总觉得我在连累你。」 「别说这样的话吧。当初如果不是军哥,我也活不成。」 话说到这,他们谁都不想再往下回忆了。张明天说:「还有一件事,那个警察说他刚见过游佳她爸。我担心游佳她爸会不会过来找你。」 「应该不会。」她说,「已经这么多年了,要找也不用等到现在。可见当初她说的话是对的。她和她爸是真完了。而且,即使他真的找来,我也不怕。」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张明天放下心来,他问:「那你的微信,我是给他还是不给?」 「再等一等,过两天再给他吧。要不然显得太心急,好像咱们多把这件事当回事一样的。」 「好吧。」张明天说,「你这里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东西都有,谢谢你。本来还想在这里待到孩子一岁,现在看来,说不定我得提前走。」她摸了摸肚子,「希望孩子争气,等到她满三个月,我就带她走。」 「你要去哪儿,能去哪儿?」 「走一步看一步吧。来找你的时候想的是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但现在看来,还是得离春溪远一点。我也不能再连累你了。」 话说到这,张明天也不再劝了,他站起来,「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当心,需要什么东西就跟我联繫。」 她说好。然后看着张明天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张明天给她发了微信,说自己到了。他现在住在市中心的公寓里,那房子是他母亲出资购买的,装修什么的也完全按照老太太的喜好来,说是给张明天买的,可老太太那里也有钥匙,什么时候兴致来了,随时都可能出现。张明天说,他母亲的打算是,让自己娶一个她喜欢才行的老婆,然后结婚后,小两口还有她,他们一起住在这套公寓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张明天本来不喜欢那里,可最近,因为她母亲找人调查游佳搞出来的这些事,他不得不得把老太太盯紧点。母子俩已经大吵了好几次,梁宝琳也跟张明天保证,不会再去找游佳的麻烦了,可他还是不放心。 她放下手机,又拿起来,查看本地的新闻。接连好几天了,刘氏夫妻被害案也一直没有什么新的动向。她放下手机。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欣喜地摸了摸肚子。 她有预感,自己怀的一定是个女儿。 都说只有自己当了父母才能理解做父母的心,可她也快要当别人的妈妈了,她却越来越不能理解当年他们为什么那样对自己。 他们死了,她心里并不快活。因为自从她决定正式消失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告诉自己,自己没爹没妈,跟猴子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两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现在他们被人杀掉了,她知道他们罪不至死,但她能付出的也只有对一般陌生人惨死时才会有的怜悯和怅然罢了。 孩子又跳了一下。她摸着肚子,想起了游佳。 果然是刘向莉替代了游佳 那游佳去哪里了? 等 什么时候更新啊 猜测是埋在那棵树下了 还好不是她杀了她父母,希望她以后可以慢慢正常生活 第38章 在白马书斋里,游佳和刘向莉住同一个寝室。 八人的寝室里,有一个舍监,通常是教官眼里表现最乖的学员担任。她不仅负责维持宿舍的纪律,还会把所有人的任何事,事无巨细地向上汇报。 谁藏了零食,谁没有按照规定搞好卫生,谁在背后说了哪个教官的坏话,这些都会被如实地报告。报告得越多越详细,学员就越倒霉,而舍监能够得到的好处就更多。 整间宿舍里,就只有游佳和刘向莉进去过净心室。这让她们成为了整个宿舍集体针对的目标。除了舍监以外,其他的人也会时时刻刻瞪大双眼,就为了能够不放过她们两个点滴的错处,然后用这样的发现来换取一点好处。 好处包括躲掉教官的体罚,吃饭的时候会分到多一点的量等等。 刘向莉在宿舍里从来没有和游佳说过话。但她的眼光时不时地就可以和游佳的撞上。她们对视的目光里流露出惺惺相惜。唯一可以说话的时机是在每天的跑操中。她们并排站着,可以在尘土飞扬的掩盖里,在尽力不让自己的嘴唇动的太明显的情况下,偷偷地聊一会天。 一开始她们担心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会去打报告,可很快她们就放下心来。跑操的时候都是按照个头大小排队,男女混合。刘向莉很快知道了,站在自己左边的男生叫张明天,后面气喘吁吁的胖子叫吕坤,游佳在自己的右边,在游佳右边的男生叫毛胜军。 她和游佳被这三个男生包围着,一点一点交换着自己的信息。游佳被送进来是因为早恋,而她被送进来是因为她太中性,不管是性格还是打扮都像个假小子,父母觉得她太桀骜不驯,是个欠收拾的刺头。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更小一点的时候,她也是个软乎乎到有点懦弱的小姑娘,后来,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求助无果的情况下,她擅做主张,剪掉了长发,开始粗着嗓子说话,学男生走路,打架,让自己看起来就不好惹。 这是她自己保护自己的办法。她告诉过父母,她说,学校里有人欺负她,可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别人不挨欺负,人家怎么就偏偏欺负你?你是不是得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有好几次,她在学校跟人打架,明明不是她先动的手,可在老师跟前,父母还是骂她,甚至想动手再让她挨顿打。于是,她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也不再有什么妄想。 她和游佳的聊天声有好几次都差点被队伍旁边的教官听到,每到这个时候,三个男生里的某人,总会咳嗽一下,或者假装踩到石头崴了脚,帮她们掩护过去。 关于那三个男生的事,她后来断断续续地也了解了一些。张明天好像是因为家庭关系不和,毛胜军是因为他喜欢骑摩托车不喜欢上学,而吕坤,很大的原因就是太胖,家人看着碍眼,觉得丢人,于是就想把他送进这军事化管理的地方让他好好地减减肥。 而吕坤也是个实心眼的,在入校登记表上为什么会被送来的那一栏里也写了「减肥」。这下好了,他从此没有在自己的饭菜里见过一丝荤腥。等到他从白马书斋出去的时候,他已经瘦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他的父母求仁得仁,高兴地抱着他,他就呆呆地站着,他们高兴,就让他们高兴,他们要抱就让他们抱,反正自己的心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他们的感受。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前的吕坤早就跟着那些被磨鍊掉的肥肉一起死掉了。 刘向莉记得,有天晚上,她从外面洗漱回来,宿舍里却没有了游佳的影子。她没敢问什么,提心弔胆地等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不见她。跑操的时候毛胜军偷偷地告诉她,游佳好像被关进净心室了。她问,为了什么呢?毛胜军说他也不知道,只是路过净心室那里的时候听见游佳的声音了,好像在大声地朗诵古文。 刘向莉说了声谢谢,毛胜军笑了一下,结果就是这一笑,让教官发现了,毛胜军被提熘出来,罚了蛙跳三百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刘向莉回到宿舍,宿舍里的气氛怪怪的。熄灯以后,她假装睡着,又过了一阵,她听到和舍监关系好的一个女孩先开口了,「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舍监说:「这次犯的事不小,估计得关个三五天。」她冷笑了一声,「谁让她发骚,写什么情书,要怪只能怪自己。」 刘向莉知道她们说的是游佳。前几天跑操的时候游佳偷偷问过她,知不知道最近有谁可以出去的,她给自己的男友写了一封信,想让人帮忙带出去寄一下。 可能是她自己没有把信藏好,让舍监搜到,直接交给了教官,她才又倒了霉。至于那封信,应该是道歉信。她知道自己和那男孩没可能了,但他俩的事让那男孩也吃了不少苦头。本来成绩不错的他,后来在学校里被人叫强姦犯。不得已,他留了一级,还转学去了更差的学校。 三天后,游佳从净心室里出来,脸肿了,眼睛也肿了,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她木然地倒在自己的下铺里,什么也不说。 刘向莉知道她肯定受了皮肉之苦。她默默地跑去水房打水,让她先把自己清洗干净再说。可是离得她近了点,她又觉得她身上的味道难闻得很奇怪。在净心室里被打到失禁的人也有,可身上无非就是小便或者大便的味道。可游佳身上的臭味里总带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感觉。 她用摆好的毛巾擦了擦游佳的脸,看到有一颗眼泪从直勾勾望着上铺床底的她的眼角滑落。舍监不在宿舍,她想问,可是宿舍里还有别人,于是她忍住了。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因为这并不是游佳第一次被关进净心室,上一次她回来,背上胳膊上都是皮带和湿毛巾抽出来的血印子,可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第二天一早,游佳发了烧,舍监去找了几片退烧药,让她吃了,也允许她不去跑操。第三天,跑操的时候,刘向莉问她,「你好点了吗?」游佳却什么也没说。 第三天的下午,一个办公室的人来宿舍里叫走了游佳,过了一会,那人又进来收拾了一些游佳的东西。刘向莉再也忍不住了,她问:「怎么,她要走了吗?」 「她爸来接她了。」 刘向莉的心里一阵失落。她注意到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好像在用类似于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她。游佳走了,这下宿舍里最烂的人就只剩你一个了,你最好小心一点。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自己怎么总是在经歷这样的事。一开始,只是有人来拽一拽她的小辫,后来,有人嫉妒她「五一」还没到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裙子,有人说她贱,说她骚,说她每天把自己打扮成那样无非就是为了吸引男生们的注意。后来,她自己也按照男生的样子来打扮自己了,又有人说,她是男人婆,死变态。看她和社会上的小混混称兄道弟,他们继续说,她只是另闢蹊径,看上谁就先跟他称兄道弟,后来的事就近水楼台易如反掌了。 怎么就这么难,左也不是,右也不对。怎么样都会有人来评判来指教。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这审判里有很大一部分也来自女生。 她知道被人骂贱,骂骚货是什么感觉,所以在别人骂游佳的时候,她只为游佳叫屈。 「3 号的运气倒是不错,爹妈还是把她给接走了。」刘向莉听见有人又提起了游佳。 「谁知道呢,可能家里没钱了吧。」 「走了也好,反正我看到她就烦。」 「我也是,不管跟谁说话,都是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常年发骚的样子真让人噁心。」 刘向莉记住了这几个人的声音。接下来的几天,她趁那几个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痰分别吐进那几个人的杯子里。 她想像着游佳在外面的生活。她知道凡是被送进这里的人,即使出去了,也不可能有任何真心的,原谅自己父母的可能。比起那些骂她,动手打她的教官,她自己就更恨父母。 游佳被送回来的前一夜,她又梦见了游佳,梦里,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奔跑的游佳哭着说,「咱们都是渣滓,是烂人。」 自己在梦里对游佳说,「没关系,那咱们就一起烂,烂到底吧。」 那个梦后的第二天,刚刚跑完操的她就惊讶地看到,白色面包车又驶进了,从上面下来的学员不是别人,而是一脸苍白的游佳。 「你怎么又回来了?」刘向莉也管不了自己是不是还在宿舍里了,她知道宿舍里的其他人也想知道。 「我妈死了,死前想见我最后一面,我爸才把我接走的。」游佳说。她的脸上没有多少悲伤的神色,「现在后事办完了,又嫌我碍事了,就把我送回来了。」 刘向莉点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如果游佳不哀,那自己也自然不用说「节哀」。 「我估计我要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爸应该是不打算要我了。」游佳突然换上了一副轻快的口气,「所以你们都听着!」她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还用手在宿舍里指了一圈,除了刘向莉,「你们这些贱人如果有什么事就直接冲着我来,凡事都去打小报告那是下作的瘪三才干的事。哦对了,我忘了,你们本来就是下作的瘪三。」 话一出,空气里有了长久的沉默,众人都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刘向莉也震惊地望向她,她第一次在宿舍里叫出了她的名字,「游佳,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游佳扭过头,望着她,干燥到脱了皮的嘴角挤出了一个苦笑给她。那个笑,嵌在她苍白的脸庞里,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悲凉了。刘向莉的心里一沉,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从此时此刻开始,被游佳真正地放弃了。 第39章 从那以后,游佳进出净心室就成了常事,她的身上常常出现伤痕,通常是胳膊上的淤青还没好,脚踝上就又多了几个。她开始长久地缺席跑操。因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要跑几步就会晕倒。有一次,又到了跑操的时间,她说不想在宿舍里待着,想出去透透气,结果还没完全下床就吐了一地。照顾她本来是舍监的工作,可舍监却一脸嫌弃地从那摊呕吐物旁绕开了。 「5 号。」舍监叫刘向莉,「你不用去跑操了,你把这收拾一下吧。等我们回来之前要收拾好。」然后她领着其他的人离开了。 刘向莉找来扫帚和拖把,一点一点地把地上的污物清理干净。躺在床铺里的游佳脸色蜡黄,可她还是努力地坐起来,说:「对不起。」 「你躺着别动。」刘向莉说,「你是不是又有点发烧了?」 游佳无力地摇了摇头,又倒回到床铺里。她的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在说着什么。刘向莉凑过去一听,她说的是,「废了,已经废了。」 刘向莉摸了摸她的额头,是有点烫。她去倒了点水给她,扶着她喝下。寝室里没有退烧药,她说,「你等一下,我去办公室那边找找人,看谁有退烧药。」 「别忙了,你过来坐下吧,难得可以和你聊聊。」游佳虚弱地说,「我想和你聊会天。」 刘向莉把手里的拖把放到一边,坐在游佳的床边。 「我觉得我可能出不去了。」游佳说,「我们在医院的时候,我爸在走廊里给这里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了,他说了,让他们把我关到十八岁,钱他也只交到那个时候。」 「那你到了十八岁以后就可以出去了,对吗?」 「我觉得以现在我的状态,我可能撑不到十八岁了。」她说,「而且,我出去了以后,能去哪儿?反正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爸了。」 「我也不想见我父母,我宁肯死在外面也不想回到他们身边。」刘向莉说。一股悲伤突然涌上了她的心头,「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被关在这里,受这样的罪。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呀!」 游佳笑了,「我早已经看淡了。你知道我妈病到快死的时候,我去看她,她那会的精神头还行,我说什么她还有反应,我就跟她说,我说『妈妈,你和爸爸送我去那个学校,我被强暴了你知道吗?人家掐我的脖子,还打我的脸,一边强姦我一边骂我是骚货。你知道吗?』我就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跟她说了这些。然后我看见她喉咙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眼珠子慢慢转到我这边,像是想说什么。我就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结果你知道我听她说什么?」 「什么?」刘向莉问。她竟然觉得有点紧张。 游佳笑了,她说:「我妈说,『你要听话,你要乖乖的,就像你姐姐一样。』」 这话说完,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刚刚讲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她一直不停地笑,笑声夸张到有点恐怖。她一直笑,笑到眼泪飙出。 刘向莉一开始没笑,但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游佳疯狂的笑声所感染,她也笑了出来,她觉得,也有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 刘向莉知道自己会记住这一切。绝望的笑声,荒诞的眼泪,她都会记住。这些连同以往还有以后的种种,都被她像种子一样深深地埋在心底。那些种子,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茁壮成长,白日黑夜,生生不息,根深蒂固,成了她活下去的信念。 胎动频繁,让刘向莉从梦中惊醒。她看了看床头手机上的时间,是早上的四点。她翻了个身,逼着自己入睡,可是过了很久,意识反而越来越清醒。她干脆起来,去卫生间洗了脸。水池上的镜子里,她看着自己的脸。如果找到一张少年时期的刘向莉的照片和现在的游佳对比的话,还是隐隐能够看到相似的影子。那是她极力摆脱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她简直希望自己可以刮骨削皮,变成异形人,变成和刘志刚和余晴那两个人毫无关系的生物。 她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左边的眼角。那个伤疤已经很淡,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了。修復它的时候,她顺便割了眼皮开了眼角,尽量让自己和过去变得不一样。修復手术很成功,伤疤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可她时常像个有幻肢痛的病人一样,觉得自己左边的眼角在发痒,发痛,在流血。那是她从那个叫刘向莉的上辈子里带过来的遗物。 她想起自己逃出来的那天,是个起了雾,湿漉漉的早晨,她头也不回地跑着,心脏狂跳,激烈地像是要从自己的胸膛里跳出来。脚一滑,她摔倒,顺着山坡滑了下去,左脸贴着石砺冒出的土地,左边眼角处的皮肤被石子割破,可她没有害怕,心里反而是快活的。就是要流血,就是要疼,才能让她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她不敢停留,爬起来继续朝山外的地方走,只要听见人声她就躲起来,渴了,又找不到水,她就嚼树叶,路过玉米地的时候,她就钻进去,偷几个玉米棒子。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她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她瘫坐在路边,听见好似有自行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赶紧连滚带爬地又钻回旁边的庄稼地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果不其然,有一队人从庄稼地旁边的土路上浩浩荡荡地经过。她没敢探头看,但是光听声儿,至少也得五六个人。领头的那个,声音有点耳熟,听见有人叫他「范哥」,她一下子意识到,那个姓范的应该就是白马书斋的司机,当初就是他领着人把她从家里抓走的。 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就连唿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一直在庄稼地里躲到了太阳升起,她才敢慢慢地出来。结果刚一出来就迎面遇上一个看起来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 「你是谁?」那男孩问,脸上的表情有点紧张。 刘向莉什么都没说,她低下头,绕过他,想要赶紧走。 「他们在找你。你这样走不掉的。」男孩在她背后说。「找到了你他们肯定会打你,然后又送你回去的。」 刘向莉转过身来,望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实,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完了,以前从白马书斋里逃走又被附近村民捉住送回去的人也不少。这男孩肯定知道,只要捉到自己,再联繫学校,他就有钱可赚。 「你得把你的衣服换了。一身迷彩服,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从哪出来的。」男孩说,「你如果信得过我,就在这等着,我回去给你拿一身我妈的衣服。」说完,他转身走了。 刘向莉自然不想相信他。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庄稼地里蹲的久了,肚子也饿,她想走,却晕头转向。没办法,她只能又钻回庄稼地里。 过了一阵,她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又是刚才的那个男孩的声音。他说:「衣服我放在这了,你过来拿,我还给你拿了两个馍和一点水。」 刘向莉摸索着,朝那个声音挪过去。果然看到地上有一件青色的长衫和灰色的裤子。衣服上面还有两个馒头,一个装满了的塑料水壶。 「你为什么要帮我?」刘向莉问,「你怎么不去告密。」 「我没有那么坏。」男孩说,「我知道你们那个学校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过。上次放寒假回来的时候,村里就有人去抓人,后来说好像捉住了一个女孩,还没送回学校呢,就被他们先打了一顿。」男孩继续说,「这是犯法的事,我不敢也不能干。」 刘向莉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女孩被捉回来以后,关了五天的净心室,不过在那之后没几个月就被她的父母接走了。那女孩好像精神出了问题,大半夜的在宿舍里又笑又唱歌,越打她她笑得越开心。 「谢谢你。」刘向莉说。 男孩指了指自行车,「我送你去镇上,到了那里你就可以搭车去县里。」 刘向莉没有拒绝的力气,她把长衫和裤子都套在迷彩服的外面,几口就把那两个馒头吞进了肚子里,又一口气喝完了半壶水,然后她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男孩骑着车,等到他们到了镇子上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我只能送你到这。」男孩说,他从身上摸出来五十块钱,「我只有这么多钱。」 刘向莉接过了钱,现在是雪中送炭,她没法拒绝。 「谢谢你。」刘向莉说,「你救了我的命。」 「没有那么严重。」男孩说,「不瞒你说,上次那个女孩也是在我们村被人捉到的。她哭着求饶的那个样子我一直忘不了。」 刘向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快点走吧。」男孩摆摆手说。 刘向莉上了一辆去县里的车。 车一到县里,她先在车站的厕所里把自己尽量地收拾干净,又在药店里买了创可贴贴在了左眼角的伤口上。然后她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给一个号码打了传唿。 号码是毛胜军的。那个时候他已经被他爸接了出去。毛胜军说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他打传唿。毛胜军家里是做生意的,他从来就不缺钱。 毛胜军很快回了电话,他问了刘向莉现在在哪儿,四个小时后,他赶了过来,在县城长途汽车站旁边的撞球厅里见到了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刘向莉终于哭了。 除夕之夜,等更新 祝你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看到刘向莉和游佳,想到了知晓的一切中的两位女孩子。谢谢大大的作品,特别喜欢。春节快乐! 新年快乐,写的太棒了! 谢谢你!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也祝你新年快乐龙年大吉!谢谢你! 新年如意!写得好棒。 作者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第40章 毛胜军的老爹赶他出门那年,他和刘向莉正式离开了春溪。他拿着老爹分给他的钱,自己买了辆二手卡车开始跑运输。这是个辛苦活,也危险。运气不好的话,赚不了多少还得亏。他再也没回过家。毛家已经没有他的地方了。他这个长子让他老子伤透了心,当年花钱送进去改造,回来以后没多长时间就又是老样子。正好,这个节骨眼上,老爹的小女朋友怀了娃,老鳏夫春风得意,风光再婚,等到可爱的小儿子出生后,他已经把那个不争气的长子毛胜军给忘了。 毛胜军开车的时候,刘向莉就陪着他,为了赶时间,她在驾驶舱后面不大的空间里架了锅做饭烙饼。吃着刘向莉做的饭,毛胜军的心里渐渐安稳下来,他有家,刘向莉就是他的家。 他们两个在一起,很少说起以前的事,都只是专注在当下的日子里。两个人一直没有登记结婚,但过得是夫妻一样的日子。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仅仅是爱情。更多的是,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即使曾经也许有些不同,但现在也都变得一样,有了某种同样的底色,而这底色太沉重,外人无法理解,也无法融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唯一能够谈起过去的时候,是每年的春节,当年和他们一起出来的人里,一直还有联繫的就是张明天还有吕坤。张明天看起来过得还行,从奇风山出去以后继续上学,考大学,后来自己开公司,不缺钱,一副前途无量的样子。吕坤就差点,去学了个做饭的手艺,可因为脾气不好,每份工作都干不长,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书斋里被人打坏了脾胃,他现在就算吃得再多,也瘦得像个吸毒的,他没有结婚,也没有找女朋友,自己开了个小饭馆聊以度日。 他们几个人,平日里偶尔发个简讯,说一说生活里的操蛋事,到了过年的时候,总要抽一天聚一聚。聚的地方就是在吕坤的饭馆里,春节期间他的小饭馆也不歇业,照常营业,只有几个人聚的这天才关门休息。他们凑在一起,边喝边聊,就总是免不了说起以前的事。 「你们还记得不?」吕坤喝得有点高,带着醉意说,「当初咱们几个说好的,将来出来要报復。」他环视一周,「说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结果呢?」他苦笑着摇着头,昂起脖子喝完玻璃杯里的啤酒。 剩下的三个人都无奈地苦笑,当时他们都还是少年,本就有永无止尽的愤怒和冲动。而在奇风山里,那些肉体上的痛楚和精神上的压迫不会让愤怒消失,只会让它变成宏大到一辈子都抹不去的东西。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即使那东西被埋得很深,可它依旧还在,有的时候像个鬼,一旦遇到招魂的东西,马上就要冒出头来了。 他们口中,说要报復的人就是他们的父母,那些心甘情愿甚至欢天喜地送他们来被人虐待被人折磨的刽子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中没有任何人从自己的父母那里得到一声道歉。 「不公平啊。」吕坤说着说着鼻子酸了,「生我出来是他们的决定,而我却要为这个决定负责,来受苦。」话一出口,他干脆俯在桌子上,肩膀剧烈抖动。平常的日子里,他都咬紧牙关皱着眉头过日子,像是这样可以说心里话,可以哭出来的机会几乎没有。 张明天拍了拍他的肩膀,骂人泄愤撂狠话过嘴瘾是很容易的事,但是谁又能做到真正的去报復呢?怎么报復?找人也把他们打一顿?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还可以被冠上「爱」的名义,爱你才管你。而孩子打老子就是不孝,是要造反,要遭天谴。而且他们受过的苦,经歷过的可怕的事,又怎么是打几顿父母就能解决的。打完了,又添了新的恩怨。然后呢? 「你们来春溪不要紧吧?」张明天问毛胜军和刘向莉,「你们看看这个。」他从自己的双肩包里取出一张报纸,然后指着报纸里的一个地方。 毛胜军把报纸拉过去一看,张明天手指的地方是一个寻人启事。他看了几眼,就把报纸递到了刘向莉跟前,他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刘向莉脸上的表情。 刘向莉也看了几眼,「竟然还在找。谁给他们写的这词儿,搞得他们是苦情戏的主角一样。虚伪,噁心。」 其他人都不说话。吕坤说,「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刘向莉,真的,我如果能像你那样下定决心和家里一刀两断就好了。」他摇摇头,「我家那俩老的,女的现在身体不行了,整天就是病歪歪的样子。男的现在老了,在我跟前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了。看他那样子我有的时候还觉得他有点可怜,以前瞪着眼睛打我踢我的时候那个威风的劲头到哪里去啦?」 几个人又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子,刘向莉才提议,「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咱们去看看她吧。有好久都没去了。」 三个男的都有点惊讶地抬头看她。他们自然知道刘向莉说的是游佳。 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更沉重。他们也都记起了当初为什么要说报復的话。报復不光是为了他们报,还要为了游佳。往事不堪回首,虽然每个人都是遍体鳞伤,但至少她们还有机会坐在一起吃饭喝酒,这样的机会游佳是永远也不可能有了。 到了四月,毛胜军开着租来的车,和刘向莉一起去接了吕坤和张明天,他们一起去了奇风山。 路上的风景好似没变,众人的际遇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可眼里的奇风山还是一样的黑暗。 白马书斋原来的校址现在成了废墟,他们离校的那一年,一场大火把这里全烧了。起火原因是电线短路造成的意外,幸亏着火的时候是在白天,所有人员及时逃离,没有伤亡。 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所以所有的学员都被送回了家。至于交过的学费,则需要家长主动联繫书斋的负责人,但据说绝大多数的人压根没有拿到退款。以前招生时供人拨打的热线电话成了空号,有的家长气不过,亲自跑到奇风山来,可除了残垣断壁外,什么都没有。 毛胜军把车在山下停好,然后他们四个一起上了山。沉默地赶路后,他们找到了那棵树。 如果不仔细看,估计很少有人能够意识到,这棵树其实是个空心。仰头望去,一个空洞在头顶大概一米半两米的地方。那个洞有一个脸盆那么大,如果扔了东西进去,可以听到东西落在底部的声音。这个声音让他们四个害怕。 「游佳。」刘向莉摸着树,在心里叫着游佳的名字。那上面的纹路,皱褶里像是已经混进了游佳血肉。「我们对不起你。」这句话也是在心里说的。 四个人在树的周围找地方坐下,然后从背包里取出吃的,有烧鸡,有面包,火腿肠,还有水果。他们把吃的都放在树的周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四个人都坐着嘆气。刘向莉望了一圈,三个男人的脸上都带着相似的表情,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跟自己一样,又想起了那天的事。 那个时候,刘向莉基本上已经明白了游佳在白马书斋的处境,那就不是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什么,她的家人都不会再来问责。而白马书斋与世隔绝,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会停留在这里而已。净心室成了教官们的游乐场,只要来了兴致,就会把游佳带走。 看着每次都带着奇异骯脏气味回来的游佳,刘向莉难过得要命,她是真的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如果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在游佳身上,那这里面的任何一个女生都可能会成为下一个。 游佳很快又病了,瘫在床上起不来,额头滚烫。刘向莉也顾不得书斋里的纪律了,她没有找舍监,而是自己跑到了书斋的办公室里,求他们能送游佳去医院。求了好几次,可换来的都只是那几个男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但至少每次他们都给了刘向莉几片药或是几袋感冒沖剂,让她带回去给游佳吃。 看着游佳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刘向莉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她在跑操的时候把游佳的事情跟张明天和毛胜军说了,毛胜军后来又告诉了吕坤。三个男生想出来的主意,是最好能找个机会报警,只有这样,游佳才能得救。 逃出去自然是不容易的。之前逃出去又被捉回来的人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们也都看到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某个家长打电话来的时候,在电话里说明此事。 但想要这样做也不容易。因为他们接电话的时候旁边总是站着至少一个教官或者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对于书斋里的情况,他们只能说好。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电话会被立刻切断不说,等着他们的还有一顿打。轻则抽耳光,重则耳光拳头加脚踹。而且即使愿意承受这样的后果,也无法保证电话那头的家长就能听清听懂。即使听清听懂,信不信,愿不愿意帮忙也还是两回事。 于是,学员们在接电话的时候想了很多不会让自己陷入麻烦的话术。家长打电话过来查岗,问学员最近在学校的情况,学员就情绪稳定地说,这里的老师和教官们都对我特别好,比我在家时您对我还好。这让我特别想您,也更爱您了。 家长和教官应该多多少少都能听出来这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但因为学员也没有真的抱怨什么,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但这样的话术肯定行不通,报警这事就只能直说。几个人等到了周末,终于有办公室的人来叫张明天,说是有电话找他。张明天跟着教官走进办公室,拿起听筒,梁宝琳的声音传了出来。 「儿子,快过生日了吧!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谢谢。」张明天说,一个主意突然冒了出来,他故意傻乎乎地说:「妈,你的英文说得越来越好了,谢谢你祝我生日快乐,thank you ,thank you!」 他热情的态度让电话那头的梁宝琳也惊喜不小,「儿子,你说,你想要什么,我在这边买了给你寄过去!」 「好啊,让我用英文说啊,我想想啊。」张明天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在有限的时间里拼命想要记起报警用英文怎么说,「i want you call police. please save us.」 他磕磕绊绊一个词一个词地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语法对不对,但这是他能力范围内能想到的极限了。 然后他屏住唿吸,等着电话那头自己亲妈的反应。他知道梁宝琳出国几年,英文水平已经相当不错,能和洋人做生意,那他刚才说的话她一定能听懂。 「你说什么吶,儿子?再说一遍。」 张明天嘆了一口气,他正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电话突然断了。他扭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教官的手里正握着本来插进墙上的电话线。 「我也学过英文的。」教官笑着,像电影里西人那样张开双臂耸耸肩,「sorry.」 然后,张明天看到教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巴掌像暴雨将至前的乌云般直压下来。 多年以后,梁宝琳为儿子买了一套大公寓。和儿子在公寓里一起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她高兴极了,即使餐桌对面的张明天兴致阑珊,她也依旧不停地没话找话活跃气氛。超大屏幕的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被撞出回声。也不知道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什么,可梁宝琳跟着电视里也学会了一个新词,「中二病」。 她俏皮地跟儿子说,「我觉得你是不是也得过这中二病?我记得有一回,你过生日,我打国际长途祝你生日快乐,结果你说什么让我报警,还说要救命什么的,你还记得不?」 张明天愣了一下,然后带着震惊的表情问,「你当时都听懂了?」 「是啊。我英文多好啊。洋人说的我都能听懂,更别提你说的了。」梁宝琳笑着说。 张明天望着她,一时语塞。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已经太晚。梁宝琳被儿子诧异的目光看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又笑着说,「所以说啊,你看你是不是中二病。」 张明天放下筷子,默默地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不够看呀 好可怜,父母和子女之间的障 犯了大错,还洋洋得意。 这个梁宝琳才是害了张明天的祸首啊 她要是不赌气出国 或者一早带上他 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有后妈就有后爹,亲妈不懂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悲惨,可怜 即便是亲爹送他去那里, 即便是亲爹永远不关心, 即便是亲爹不分辨是非, 但是罪魁祸首还是亲妈呀! 但说到底是他爸把他送去的,他妈为什么不能追求事业,有家庭,那分居的异地也多了去了,也没见几个家庭因为这么几年的时间就闹着非得离婚,还不是他爸受不了一个人没人伺候 说到我心里去了 说得好!!! 好难受啊,这些家长有没有报应啊 第41章 有一年的春节,吕坤失踪了几天。年前就约好还是老地方老时间见面,可等到其他三个人按照时间赶去他的饭馆时,饭馆却关了门。捲帘门上光秃秃的,也没贴是因为过年暂时停业之类的告示。打他的电话,也是关机,简讯都石沉大海。 整条街上的商铺基本上都关门了。张明天拦住一个过路的,问人家知不知道这家店是什么时候关的。过路的人摇摇头,绕开他,走了。 毛胜军,刘向莉和张明天都站在店门口不知道怎么办。心里一阵紧张,怕吕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商量了半天,毛胜军决定和刘向莉再在春溪待上两天,再等等看,看吕坤是不是会回来。 毛胜军和刘向莉找了家宾馆开了房。用的是毛胜军的身份证,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年期间查得更严些,前台让刘向莉也出示一下身份证,说是凡是入住的客人都得登记。她皱着眉,犹犹豫豫地从包里取出身份证,然后递给了前台的工作人员。 接过身份证的中年大姐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刘向莉,想要和手中那张名为」游佳「的身份证上的照片找不同。可对比看来,确实是一个人。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在登记簿里写上了游佳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然后把手里的房卡和两张身份证都递给毛胜军。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张身份证。她的衣食住行基本都和毛胜军在一起,遇到需要身份证件的事,也基本上都是用毛胜军的身份证来办。平常她跟着毛胜军跑车,走熟悉的路线,住的都是常去的旅馆,也有很多时候,为了省钱,他们两个就在车里将就一下。只是每次有外人在,毛胜军在不得不叫她名字的时候,都叫她游佳。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才叫她小莉或莉莉。 刘向莉把身份证放好,跟着毛胜军去了房间。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太好。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吕坤。 「你说吕坤能去哪儿?」她问毛胜军。 毛胜军摇摇头,「我也想不通,明明两天前还给我发过简讯。」他把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翻出那条简讯,看了又看,「看这语气,就是吕坤发的呀。」他有点懊恼地挠了一下后脑勺,「当时要是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就好了。」 刘向莉说:「你说,会不会是他找来了?」 毛胜军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了,都没事。应该不会吧。」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安顿好了以后,两个人一起出门,去附近找哪里还有开门的饭馆。后来找到一家马上就要关门的超市,两个人买了点方便面火腿肠滷蛋啤酒,又回到了旅馆里。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他们才终于从张明天那收到了吕坤的消息。张明天说吕坤给他打电话了,说还是在他的餐馆见面。毛胜军和刘向莉赶过去,几个人见了面。 几个人都问吕坤这几天去哪了,出了什么事。吕坤的神色很难看,他抬起头,看着刘向莉说,「他去找你爸了。」 刘向莉说:「你说什么?」 「他,去了你爸的单位,估计是去要钱吧,然后还把你爸给打伤了。」 「我爸?你是说刘志刚?」刘向莉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来找我了,就前天的事。他给我说的。」 刘向莉的心里咯噔一声,怕什么来什么,他还是出现了。 「他怎么跟你说的?他现在在哪儿?」 「他来问我要钱,然后顺便就说已经去找过你爸了。估计他也看到了报上的寻人启事,知道你家里人一直在找你。而且他说当年的学生家庭登记表他还都有,所以他知道你爸的单位。」吕坤低着头丧气地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真是倒霉。」 「那他这么多年没出现,怎么现在突然来要钱?」毛胜军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老了不少,看起来也不太好。估计也是遇到了什么需要用钱的事吧。」 「那你给他钱了没有?」刘向莉问。 「给了啊,抽屉里有多少现款,他就拿走了多少。妈的。」 「那这以后岂不是无底洞?只要他想起来了,就会过来找你?」 「我就担心这个。」吕坤点点头。 他们嘴里的「他」,是一个叫王青的教官。白马书斋失火以后,他们几个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也不用再和这个人打交道了。 「那他问刘志刚要钱就要钱,怎么还把他打了呢?」毛胜军问。 吕坤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钱没给够吧。」 「那刘志刚没有报警?」毛胜军问。 吕坤摇摇头,苦笑着说:「怎么报?他给刘志刚看了那些照片。」 众人都不说话了。 「我准备把这个店盘出去。我不想在春溪待了。」吕坤说,「以后要再聚,怕是难了。要聚也不能在这聚,咱就发简讯联繫吧。」说完他举起酒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那果然成了他们几个人的最后一次聚会。吃完那顿饭后,四个人就散了。 毛胜军和刘向莉回到旅馆,分析着眼前的情况。吕坤的父母一直是个体商贩,买卖换过,家也搬过,张明天入校时登记的是他父亲的信息,他父亲也已经过世。他们母子也早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住。毛胜军的父亲再婚后也搬去了新的住处。只有刘向莉的父母一直住在原先的老房子里,而且还大肆地在报上登过寻人启事,寻人启事里清清楚楚地写过他们的所有地址和联繫方式都没变,希望女儿早日回家。王青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才找到了刘志刚。至于找到吕坤,也许只是纯粹的巧合。但吕坤平常进货,做买卖,日常生活都在春溪,这么说,王青应该也一直就躲在春溪。 刘向莉在心里暗暗感慨自己用游佳的身份这个决定是对的。她无法像哪咤一样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但至少她可以永远不再用刘向莉这个身份生活。刘志刚和余晴伤透了她的心,他们总说是爱自己的,可他们的爱,既没有让自己长成一个健康的人,又让她痛苦一生。 她自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此生已经再无修葺的可能,可他们偏偏一直过着苦行僧的日子,坚贞地寻人,还是不肯放开她,还她自由。即使在看到了那些可怖的照片以后依旧抱着父母的立场保护她而不去报警。刘向莉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想像着王青给他们看那些照片时他们的反应。那些照片里的自己很难看,扭曲的五官上,满是惊恐,在自己的旁边,就零零散散地躺着游佳的尸体。 那是他们几个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夜。那个晚上,他们几个人分别带着游佳,跟着他,穿梭在奇风山的鬼风里,几个人麻木地走着,像是走在阴曹地府里,一直到了那棵树跟前。他们才听到那人说,「好了,就在这,放下吧。」 精神几乎已经涣散崩溃的他们瘫坐在地上,那人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相机,对着他们拍起照片。然后,他们看着他如猕猴般轻松地爬上那棵树,让树下的人把东西一包一包地递给他。黑色塑胶袋不是很结实,游佳的一只胳膊早就从一个破掉的洞里漏了出来,他也毫不在乎,把那包东西扔进空心的树洞里。 刘向莉望着游佳的手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像是在跟自己挥手告别。 她想起来游佳最后清醒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你如果不想活了,就用我的名字替我活吧。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会想找我的人了。所以如果你变成我,也没有人会发现的。你替我,好好地活,自由地活吧。」 见刘向莉哭了,毛胜军赶紧凑过来问,「你怎么了?」 刘向莉摇摇头,「我有的时候都在想,如果咱们当初再勇敢一点,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毛胜军摸了摸她的头髮,「咱们当时也都还是小孩子。」 那天以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吕坤。每年的聚会取消,后来,连简讯也很少发了。直到有一天,毛胜军收到张明天的简讯,简讯里说,他给吕坤发的简讯他从来不回,再打他的号,已经成了空号了。他们不知道吕坤去了哪里,但都在心里隐隐担心,他的消失会不会和王青有关。 毛胜军每次去外地跑车,也都会沿途打听,试着寻找吕坤的消息。最后一次跑车的时候,刘向莉病了,上吐下泻,没法跟他一起去。他就自己去跑那一趟。本来说好几天后就能回来,结果就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事。毛胜军车祸,当场死亡。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毛胜军有个同居女友叫游佳,联繫上了她。她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见到毛胜军面目全非的尸体后嚎啕大哭。 她作为未亡人,替毛胜军办了丧事。毛胜军正式下葬的那一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例假已经很久没来,买了验孕棒一测,果然已经怀了孕。 她从未想过放弃毛胜军的孩子。她自己也不排斥当母亲。毕竟毛胜军曾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现在亲人走了,还好,他留了一个小亲人给自己。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手机这个时候却响了,打电话来的是张明天,她一接起来他就说:「姐,军哥呢,我给他发了好多简讯他都没回。」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漱漱落下。 非常棒的文章,对我这样面临家庭教育的妈妈来说,是警示,也是启发。 啊??就这样追完了啊。 ?? 求更求更,每天追着看,写的太好了! 真的很好看,这是看作者的第二篇文章 似的,将来如果我有了孩子,只要他她平平安安快快乐就好,其他的真的无所谓了 第42章 一入雨季的时候,市场里的生意就会淡了一点。雨水落下,坑坑洼洼的地方就有了小水坑。深的地方被人摆上砖头,人踩着砖头,像走着独木桥一般,举着伞,踮着脚,眼睛还得注意着脚下的路,越往市场里面走,鱼腥味越重。市场里卖水产的有好几家,摊位经常易主。坚持最久的是对父子,在这市场里也有好几年了。原本的摊位在市场最里面,后来市场门口卖酱菜的那家不干了,他们才联繫了市场管理处,把摊位移到了门口。爷俩里,老爷子的身体不太好,腿脚不利索,走路得拄拐。他们爷俩在市场附近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商品楼。这几年儿子到了找女朋友结婚的年纪,老爷子不想耽误儿子搞对象,于是就自己搬到了水产店后面的一间空屋里住。人们从水产店门口过,时不时地会听到从铺子深处传来的咳嗽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儿子自从交了女朋友后,就对卖鱼的这件事不是很上心了,于是家里又招了一个外地的小伙子来铺子里帮忙,小伙子干了一年,也辞职。这才又招了小王。 自从上次在肉铺里帮了强碧云的忙以后,小王时不时就跑来店里,有的时候是买肉,有的时候就是过来聊聊天。最近天天下雨,出门的人少了,愿意冒着雨来逛菜市场的人也少。市场里的客人稀稀拉拉。到了下午市场快关门的点,小王又提着一个塑胶袋进了肉铺。 「叔。」他叫杜瑞通。小王的嘴一直都甜。他把手里的袋子扬了扬,「给你拿了条鱼。」 原本在椅子里抽菸的杜瑞通站起来,「拿啥鱼呢?」 「这鱼今天不卖就不行了,可到了这会了也没啥生意。我们老闆就说算了,自己拿回去炖了吃了算了。就让我给装走了。我自己一个人也不想弄,我就过来看看,看你和我姨在不,要不让我姨收拾收拾,我也过来蹭口饭?」小王笑嘻嘻地说,又左右看了一圈,「我姨呢?」 「她今天没在,去看她闺女了。」 小王点点头,压低声音问,「她那孩儿她爹,没有再来找事吧?」 「你说她前夫啊?」杜瑞通接话,不知道为什么,「孩儿她爹」这个词让他听着很不舒服。「我最近天天都在,他也不敢再来了。」 「哎,我姨那么好个人,咋找个那样的男的?」小王撇着嘴直摇头,「我觉得她应该找个更好的。」沉默了一会又问,「他俩当初咋认识的?」 「我哪知道。」杜瑞通从小王手里接过装鱼的袋子,找了个盆,把鱼带着盆一起放进水槽里。 鱼挺大,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也没死透,在盆子里打挺。杜瑞通转过身对小王说,「你去隔壁铺子叫一下你万大娘。你万大爷今天出去收帐了,没在,她也一个人,让她过来,咱仨一起吃饭得了。你来之前我已经把米饭都闷上了。」 小王点点头,乐呵呵地出去了。 杜瑞通叼着烟,拿起刀,刮着鱼鳞,因为又想起了张铸辉的那张狗脸,他的心里挺不痛快,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快了,蹭蹭蹭地,剐的像是张铸辉的脸皮。 强碧云来肉铺里帮忙前,张铸辉应该是没有来过这个市场的。强碧云也没有。一开始,强碧云和自己都是徐歌的未亡人。徐歌出事后的好几年里,她每时每刻都带着眉间淡淡的愁容过日子。自己曾在街上碰见过她几次,她一个人走在对面的马路上,阳光透过树叶落下,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可她身上却是一点阳光也没有。后来又有一次,两个人迎面走过,想假装没看到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才先打了招唿,看见对方手里拿着超市的购物袋,就说,「去买东西?」 强碧云点点头,嘴角是淡淡的礼貌的微笑,「买了点肉和菜。」 杜瑞通说:「我现在就在那边的市场里,需要什么你就去找我。」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那个市场是徐歌丧命的地方,她应该唯恐避之不及。 她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杜瑞通望着她穿着长裙的背影。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消瘦,那么孤独。他攥紧拳头,他想追上她,说点什么。可还是没有勇气。他觉得自己不配。 大概在那之后不久,她被家里人逼着出去相亲,就这么认识了张铸辉。她对张铸辉的感觉与以往见过的好几个相亲对象并无不同,但张铸辉与那些人不同的是,几乎从一开始,他就对她报以了极高的热情。她的那些在外界看来所谓的缺点在张铸辉这都不算是事。年纪大点更成熟,没有刚出社会的小姑娘那么娇气。歷经坎坷才更知珍惜生活。他热烈地追求她。搞定她之前就一早搞定了她的娘家人。到了后来,她如果不嫁就成了家里人眼里没良心的人。 她就嫁了。可大概从她怀上张羽欣开始,张铸辉就开始在外面胡搞。强碧云原谅过他一次,因为他哭着跪下说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找别的女人纯属发泄生理上的压力。接下来他老实了一阵子,可张羽欣刚满月,他又被强碧云捉到出去偷腥。对方是一个他在麻将桌上认识的女人。强碧云也不想再忍,任凭死男人再怎么求情,就是铁了心要离婚。婆家和娘家的人都来劝过,都没用。离婚大战一打就是好几年。等到强碧云终于在法律意义上摆脱了张太太的头衔,她自己也憔悴得像是被谁活剥了一层皮。 这些细节,都是强碧云在后来的相处里一点一滴告诉他的。他知道她寂寞。身边能说话的人没有几个。以前有几个小姐妹,但人家都比她结婚早,孩子也比她的大,而且一直婚姻和睦生活美满,没人总有时间来听她诉说生活里的不如意。人人都喜欢正能量,她也知趣,很少主动联繫她们。关系也就渐渐的淡了。 只有杜瑞通。他是个很好的听众。她说什么,他都安静地,稳稳地听着,踏实得像片温暖的湖。她刚和张铸辉结婚的那年,两个人去外地旅游,就在候车厅里碰见了杜瑞通。杜瑞通坐在硬邦邦的蓝色塑料靠背椅里,脚边放着一个旧的行李包。强碧云原想着假装没看见他,谁知张铸辉却在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包。 「师傅,对不起。」张铸辉说。 「没事。」杜瑞通说着,又把脚边的包往里面挪了挪,一抬头,看见强碧云,再一看,她的手正被刚才跟自己说对不起的男人紧紧牵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小杜,你好。」强碧云说,「这是我丈夫,张铸辉。老张,这是小杜。」 杜瑞通伸出手,「你好,我叫杜瑞通。」 张铸辉放开强碧云的手,跟他握了握。他的手很暖,很热,上面还有他新婚妻子的余温。 「你们这是,去外地?」杜瑞通问。 「哦,我们去南方旅游。算是新婚旅行吧。」张铸辉说,脸上是开心的笑。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杜瑞通说。他看出来了强碧云脸上有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怕她开口问自己是要去哪里,赶紧把地上的包拿起来,「我的车好像快检票了,我先走了。」他摆摆手。 他是要去找苗春花。市场里有人说,在过年回老家的火车上曾经见过她,不过当时车厢里人太多,而她在车厢的另一头,所以没机会搭话。但她剪短了头髮,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 杜瑞通细细问了那个街坊,坐的是哪一列车,下车的时候苗春花还在不在车上。然后他把那列车之后停靠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想尽一切办法打听一个带着男孩留着短髮的苗姓女人。可这样的寻人办法如大海捞针,毫无结果。 「你不知道,当时我在候车厅里看见你那个样子,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是在忙徐歌的事,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叛徒。」强碧云说。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来到肉铺里帮忙,说话的时候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吃着饭。徐歌去世多年,她和张铸辉的婚姻也完了,她再说起往事,口气里才有了些许的云淡风轻。 「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把徐歌忘了,然后自己去追求幸福去了?」她笑着问杜瑞通。 「即使是真的,那也没什么错。」杜瑞通说,「徐歌的事,你也是受害者。」他点了一根烟,「咱们都是受害者。」 杜瑞通手起刀落,很快就利落地把手里的鱼给拾掇干净。小王带着万大娘进来,俩人有说有笑。杜瑞通的回忆被打断。 万大娘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已经支好的方桌上,是一叠酱菜,还有一盘青菜炒香菇。杜瑞通开火,鱼下锅红烧,小王去拿碗筷,乘米饭。一番忙碌后,三个人在桌前坐定。 「小王,谢谢你请我们吃鱼啊。」万大娘笑呵呵地说,「你多吃点,看你痩的。『猪肉通』,你也吃啊。」说着还把自己带来的两样菜都往两个人跟前推了推。 「谢谢大姐,吃着呢,吃着呢。」杜瑞通说。 「小王啊,你来市场里也有一阵子了,习惯吗?喜欢吗?」万大娘问。 「挺好的,主要是大家都对我好。」小王笑嘻嘻地说。 「你家是哪里的呀?」万大娘边吃边问。 「我家在翔原。」 「那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我妈,我后爹,我弟。」小王大大咧咧地说。 万大娘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没再问,给小王碗里夹了一勺菜,「多吃点,年轻小伙子吃多了才有力气干活。」 小王很快扒干净了一碗米饭,他自来熟地又跑去给自己添饭,「叔,你这店里什么时候缺人手你可得跟我说一声。」 「咋?你想来这跟我干?」杜瑞通笑着问,「你不是说你老闆对你可好吗?」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鱼,「鱼也白给你吃,你不能忘恩负义啊。」 「我肯定得好好干,不过其实我自己将来的目标就是也开一间肉铺。」他四处环视了一下,「不用大,就跟你这间这么大就行。」他端着米饭又在桌子跟前坐下,「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当时我们那条街上最有钱的人就是杀猪的,他家那几个娃,每个人都吃得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的,零花钱也多,把我羡慕的,当时我就给我妈说,我长大了也想杀猪卖猪肉。」 小王的一句话把其他俩人都逗笑了,小王像受了鼓舞似的继续说,「我妈当时还说我,说,你以为杀猪卖肉是多么容易的事吗?她说她当年也开过肉铺,说辛苦得很,一个人得干好多事……」 「你妈也开过肉铺?是在翔原吗?」 「不是。说是在外地,在我出生以前了,具体是哪她应该跟我说过,但我太小,记不起来了。谁知道呢。」 「那后来为什么不干了?开肉铺不是挺挣钱的吗?」万大娘问。 「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我亲爹出事没了。」小王说,「忘了跟你们说了,我是个遗腹子。」 杜瑞通听得皱起了眉头,「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小王有点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她叫王影。怎么了叔?你认识我妈?」 杜瑞通盯着小王的脸看了好几秒,然后有点失望地摇摇头,小王的脸上并没有半点那个女人的影子。 「我妈说起来也是个奇女子,她说她以前不姓王,因为我亲爹姓王,她也改姓王了,她老说她以前的名字特土,她根本就不喜欢。」 「那她以前叫啥?」万大娘问。 「我也不记得了,估计就是啥招娣盼娣来娣引娣之类的吧。」 杜瑞通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兴趣,他吃完碗底的饭,然后掏出一根烟,站在屋檐下抽。雨越下越大,天也暗了。他有点想念强碧云。 更新太少了。小王不会是苗的儿子吧 小王铁定是春花的儿子。 第43章 康小冠收到张明天推送来的游佳的微信,是在与张明天见面的三天后。他加了那个微信,表明了身份,然后和对方约好见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见面地点离游佳的住所不远。康小冠先到,坐定后不久,就见一个中年女人进了咖啡店,来回张望了半天后,看见了坐在靠窗座位里的康小冠。她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康小冠注意到,她扎着马尾,没有化妆,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朴素。 「你是游佳吧?」康小冠站起来,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你好你好!谢谢你愿意出来跟我见面。」 「康警官,你好!」她在康小冠的对面坐下。 店员这个时候过来点单。康小冠问:「这家咖啡和奶茶都不错,看你喜欢喝什么。」 游佳摇摇头,对着店员说,「麻烦您给我来杯柠檬水。」 「你不喜欢咖啡啊。」康小冠语带遗憾地说,「早知道就不约这了,怪我怪我。」 「没事的,康警官。您约我出来见面,说是有关于白马书斋的事想要问我是吗?」 「我去找过张明天了,他跟你说了吧?」 游佳点点头,「当然。我也知道你还去找了游四海。他肯定跟你说了我不少的坏话吧。」 康小冠没否认,他知道父女俩的关系已经彻底破裂,他也不是来做和事佬的。 「不说他了。」康小冠说,「你能跟我讲讲白马书斋的事吗?」 「可以啊,你想听关于白马书斋的什么?」 「你在书斋里的生活,那里的校园生活是什么样的?你在书斋的那两年,过得开心吗?」 「如果我说过的还行,甚至开心,那肯定是骗你的。张明天跟我说你已经拿到了当时的学员名单,也是因为那个名单您才知道我曾经也是那里的学员。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想,我不是第一个被问这个问题的人,张明天恐怕也不是。我觉得您恐怕已经知道了一些白马书斋的情况,现在只是来向我确认。我说的对吗?」 「你很聪明。」康小冠不想说谎,「是的,我还问过别的去白马书斋的学员。说实话,得到的情况让我很震惊。」 「但也就只能是震惊而已了,对吗?时过境迁,已经找不到能为白马书斋负责的人了。」她嘆了口气,「那个开学校的老闆,好像很多年以前就带着全家移外了。」 「你找过他?」 「我没有,是当时有些学员的家长,书斋还欠着他们很多学费没退,他们就动用一切关系四处打听找人,然后才发现的。消息就发在 qq 群里。当时那个群我也加入了,但后来又退了。」 「那你和以前白马书斋的同学还有联繫吗?」 「就只有张明天一个。」 康小冠点点头,说:「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恭喜你们。」 游佳笑了一下,「谢谢。」 「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我们不打算举办仪式。我们俩都讨厌那些繁文缛节。」游佳说。 「我看了你们的婚纱照,拍得很漂亮,我注意到了,你左边的胳膊上有个纹身。」康小冠直接问出了口,「那个图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我知道那曾经是白马书斋的校徽。」 有那么一秒钟,游佳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您不是都知道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白马书斋给你留下的都是痛苦的回忆,那你怎么还会想要把这个图案纹在自己身上?」 康小冠盯着游佳。纹身的事他是从方楠那里问出来的。她的博客里详细记录了当时白马书斋校舍的各种情况,其中有一篇提到了她曾经在办公室里见到他们招生用的传单,传单上就印着这个圆形的图案。设计那个图案的人是书斋的校长,他本来正和身边的老师吹嘘自己的设计灵感,结果听见这边来报名的方楠跟教官顶嘴,上来不由分说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所以她对此印象深刻。康小冠给她看了游佳左臂纹身的图案,她肯定地说,没错。 游佳没慌,没否认也没随便编一个藉口搪塞过去。她沉默了一阵,才说:「就是不想忘记吧。在白马书斋里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从那里出来以后,我花了很久的时间问自己,我究竟是谁,我还是不是我自己……」她嘆了口气,「康警官,如果您没有为我们这些学员伸张正义的能力,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查白马书斋的事。您当警察这么多年,肯定比我更能理解,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着很多不可言说的灰色地带和困局。对于这些过多的了解,不仅不会让一个人变得更强大,反而只能增添更多的痛苦和无奈,或让你更加绝望。」 「那你为什么还纹它在身上,为什么不干脆忘了?」 「因为忘不了,所以我得记住。永远不能心软地原谅。」游佳说,「所以,像我这样的人,是一辈子也不会回到原生家庭里去的。」 「当初是不是真的在那里受了很多的苦?」康小冠有点同情地望着她,「他们打你了吧?是不是打得很严重?」 他看到坐在对面的女人微微点了点头。 「哎,我也想不明白,怎么有人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到那种地方去受苦?」康小冠摇了摇头,「我也有孩子,我儿子也调皮捣蛋,但谁敢打我儿子我就是拼上性命也得保护他。」 「你是个好父亲。你儿子肯定也是个乖孩子。」她说,「不过『乖』这个字很奇妙,『乖』就是听话,听谁的话呢,听父母的话。父母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就是『乖』,否则就是『不乖』。康警官,我不知道你儿子有多大,不过,你有没有打过你儿子的屁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打过,他小的时候,有那么一两次吧。」 「看吧,你打你儿子就可以,别人打你儿子你就要去拼命。但说白了,白马书斋里的那些人就是父母出钱请的打手。孩子大了,他们打不动了,够不着了,但是还是想让孩子『乖』,还是想让孩子因为『不乖』而得到惩罚,所以就借用这些人的手来打,他们反而可以逃避良心谴责,反正自己没有亲自动手,而且我为了把你改好,为了你未来的前途,花了大钱,你即使遍体鳞伤,还是应该感恩戴德,否则就是不孝,就是狼心狗肺。」她的口气激动了起来。 话题越来越沉重,康小冠嘆了口气,「是不是从白马书斋里出来的孩子们,心里都有对父母的怨气?」 「恐怕是的。」她说,「只不过是多一点或者少一点的区别罢了。像是我们这种和父母彻底切断老死不相往来的,都是一些脾气犟的人。其实当时在书斋里,也有一些会来事的学员,他们就很少挨揍,哄得老师很高兴。这些人,心里怨父母肯定会少点吧。」 「是吗?还有这样的人?」 「人有九曲心肠,有的学员一入校就能装得特别无辜特别乖巧,让教官喜欢和信任,就连负责看管他的老学员也喜欢,这样就少挨了很多打,即使有别的学员讨厌也没关系,因为学员再怎么欺负,也不敢下死手,但教官会,所以教官的喜欢才是你能从这种地方出去的唯一可能。」 「那你当初是怎么出来的?」康小冠问。 游佳笑了一下,「我也是在里面挨够了打,才悟出这些的。后来自己才学着慢慢会来事。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所以你一直不能原谅游四海,他把你接出来以后你就直接登报和他断绝了关系?」 「这是游四海跟你说的?」她冷笑一声,「他是不是到了现在还觉得自己才是受害人?」 「对不起,我不该又提他。你们父女俩之间的恩怨,也是你们的私事。」康小冠说,「不过你只是和他断绝了关系,没有和你母亲你姐姐断绝关系吧。」 游佳摇了摇头,「我上上个星期才去给她们扫过墓。如果我姐姐还活着,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康小冠一仰脖,把杯子里已经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手机上来了一条简讯,他看了一下,对游佳说,「对不起,我得先走了。今天谢谢你,打扰你了。」 他买了单,然后离开了。 游佳没走,又坐了一会。她细细回想着自己今天说过的话,想尽量确定自己的话里没有任何纰漏。说实话,她不明白这警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既然他已经知道游佳曾经去过白马书斋,也已经见过游四海,自己就不能再扭捏隐瞒,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样反而更自然可信。 她长出一口气,慢慢地从座位里站起来,其实今天她也借着游佳的口,说出了一些自己的心里话,她觉得堵在自己胸口的一团乌云散了不少。她离开了咖啡馆。 半个小时后,康小冠又返回店里。服务生把一个塑胶袋交给了他。塑胶袋里有刚刚游佳用过的杯子。他连忙道谢,然后带着那个塑胶袋直接回了队里去找鑑定科。 自从上次游四海说觉得游佳的婚纱照看起来像陌生人时,就有一个想法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心里,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诞,但却总是挥之不去。直到今天终于见到了这位游佳,他才觉得心里的那个想法变得越来越清晰了。游四海说过,游佳长得挺像他的,但他在这位游佳的脸上并没有找到哪怕一丝一毫游四海的影子。再加上刚才游佳说过她给母亲和姐姐扫过墓,他就更怀疑了。因为见游四海那天,游四海就说要去给亡妻扫墓,他也跟着去了,墓碑上积了很多的灰,墓碑前面空荡荡的,一看就是很久都没人来看过。那就是上个星期的事。所以,她压根没有在上上个星期去扫墓。这个游佳说了谎。可是,为什么?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他想,自己还得再去找一下游四海,得从他那找一些游佳曾经用过的东西,如果没有,那游四海自己的也可以,至少可以做一个亲子鑑定,确认一下身份。 他想掏出手机看时间,才注意到有一条杜瑞通发过来的微信,内容是问他关于那个纹身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他给杜瑞通回信息,「那个图案是白马书斋的校徽。」 刘文莉为啥纹校徽呢,如果是想纪念游佳,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呀。前文看来游佳是死了,还被分尸了,汪掌握了他们几个抛尸的把柄。不管游佳怎么死的,分尸抛尸自己的朋友,有点可怕了吧。。。等作者大大后面的故事 根据前文猜测: 游佳被折磨快要死了,分尸可能是被汪庆强逼迫的!而且还被拍了照。 校徽也许是在地狱学校里被迫像炮烙一样印在胳膊上的呢? 等一个月,看有什么进展 看到这里特别沉重…展现出的人性的恶,太压抑了… 不会 要不她可以说呀 而且其他几个人又好像没有这个 最后终究都会有结果,太沉重惨烈了…不想看下去了…作者的文风根据以往的故事推断,总是会让一个关键的罪人在真相大白之前莫名死掉…会不会在这里也让汪庆强早早game over,留下一段空白给大家猜测… 就这样吧! 第44章 刘向莉一回家,就给张明天发了信息,张明天看到后打来电话,两个人聊了一阵。听她说了见面的具体情况,张明天渐渐地放下心来。最近公司里有一个大项目,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他忙得脚不沾地,也实在没有心力管别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对于张明天,刘向莉一直心有愧疚。她现在的生活全都靠他。她本来已经去便利店里找了一份兼职,可孕反太严重,张明天干脆就让她辞职在家休息。为了尽量不给张明天添麻烦,就是有什么不舒服她也是坚持自己去医院,倒是张明天,每天都要给她打好几个电话,问问她感觉怎么样,孩子好不好。 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刘向莉问过他,为什么愿意帮自己这么大的忙,跟她结婚,当孩子名义上的爹?即使他们之间没有夫妻之实,即使他和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可这在被蒙蔽的世人的眼里都会成为阻挡他再婚的极大的障碍。 张明天笑着说:「姐,你真的以为,现在的我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努力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平静的过日子吗?」他的脸上有了一种麻木的坦然,「所以,你肯愿意让我帮这个忙,也算是成全我完成了我的社会责任。至少将来『离异』有个孩子,听起来比『未婚』还正常一点。」 刘向莉没再说什么,以前聚会的时候听张明天提过,他上大学之前是试着交往过女朋友的,倒不是他真的寂寞或者真的爱上了某个女孩,而是因为他急需创造一些新的内容来替代掉自己在白马书斋的记忆。那时已经离开了白马书斋的他被父亲安排去了新的学校,他的年龄比同班同学都大。有人问过他这个,他说自己因为生病,所以不得已休学了一阵子。他的个子挺高,稜角分明的脸上有着少年恰到好处的莽气,再加上他的话很少,成绩也不错,每天就是埋头看书,烦了闷了就一个人去操场跑步。时间久了,就有几个女孩对他好奇了起来,好奇后来又发展成心动。其中的一个,没有像别的女孩那样大胆地递上情书,而是每次在他独自在操场上一圈一圈跑步的时候,总是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像是一个顽固的温暖的小点,一直存在于张明天的余光里。 有的时候跑步的时候下起了雨,张明天也不会停下,还是照样跑,那个小点也不走,依旧还在那里。终于有一天,张明天鼓起勇气,走过去,问她,「放学的时候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女孩笑了,然后点点头。 这本应该是少年的心动时刻,那个笑,足以淹死某个情窦初开等待初吻的少年。可张明天的心里只有苍凉,还有愧疚。他明白,他根本不喜欢这个笑起来很甜的女孩。他只是想利用她,让她帮自己快点摆脱白马书斋的影响,她对他笑,她牵着他的手,他们亲昵地肩并肩头靠头,这样的画面越多,他才越有可能把那些狗皮膏药一样的阴影一点点撕掉,再次变回一个正常的高中男生。 那个时候梁宝琳也从国外回来了,前夫正忙着跟他的现任离婚,所以张明天就跟着她。她注意到,几年不见,儿子真的长大了,做起事来颇有些沉默干练的成熟男人气了。而且每次考试,成绩排名都还不错。她想起老张几年前跟他说过的,张明天不听话还逃学的事,觉得老张纵有千错万错,但当初把儿子送进那个私立学校却是一点错也没有的。它的确让儿子变得更加懂事,更加听话了。 唯一让她有点不高兴的,就是有一回她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的两个穿着校服一高一低手牵手的背影。她瞅着那个背影有点像张明天,而那个低一点的,虽然也留着短髮,但一看就是一个女孩子。 她开着车超过他们,然后把车停在路边等着,不一会果然看到张明天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了过来。她气得当场就想下车质问,可又怕伤了儿子的面子,自己刚回来没多久,总感觉儿子和自己还没有那么亲近。虽然在家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从不跟她顶嘴,可这乖巧里也总带着一丝疏离。 她坐在车里深唿吸了好几口,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又仔细看了看那个女孩的样子,看起来很一般,眼睛有点小,塌鼻子,嘴巴也有点大,配不上张明天。 憋了几天,到了周末,母子俩相对而坐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和你牵手的那个女孩子,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张明天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吃惊的神色,他早就知道梁宝琳看到了,他慢悠悠地说,「她爸好像是工程师,她妈妈是公务员。」 「她学习好吗?」 「上次月考,她是班里第五。」张明天不看她,扒拉着碗里的饭,云淡风轻地说,「我是第三。但她的英语比我好。」 「哦,那,那你们都要好好学习。」梁宝琳说。 她没再跟张明天讨论过这件事,只是在暗中关注,不过张明天一直争气,学习成绩并没有被谈恋爱所干扰。而且,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张明天形单影只地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在心里苦笑,毕竟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地谈恋爱,说玩完也就玩完了。 分手是张明天提出来的。前一天,在下了晚自习的路上,他和女孩走到了一处人少的后巷。月亮很大,月光落在女孩身上,让她看起来比白日里更可爱。女孩抬头望着张明天,双臂箍住了他的腰。他低下头,闻见女孩身上甜甜的香气。四目相对的时候,女孩突然闭上了眼睛。他明白,她在期待落下来的吻。他想,这样也好,于是,他也闭上眼睛,把脸贴了下去。 可就在嘴唇快要挨上,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女孩鼻息间的温暖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由分说地就用力推开了她。然后他在女孩震惊的目光里,拼命用袖口去擦自己的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他做不到,就在刚才的那一秒,他想到了那件事,那件很不好的事,那件他无法与人诉说,并将终身感到耻辱的事。 他异样的,激烈的反应让女孩吓了一跳,同时感到耻辱。她哭着转身离开,压根不再理会在她背后叫她名字并连连道歉的张明天。 那天晚上,张明天做了噩梦,梦里,又是奇风山,又是白马书斋。萧瑟的山风里,他像是一只被人拔掉了羽毛的小鸟,插翅也难飞。他尽力忘却的往事,却又被噩梦带出。 他被一个粗壮的教官拽着,去了书斋一个隐秘的角落,那是职工宿舍后面的臭水沟。那个教官年纪有点大,也许是常年做粗活,所以力气很大。他把张明天按在红色的砖墙上,一张泛着烟臭味的大嘴不由分说地就压了上来。张明天的大脑一片空白,想叫,却出不了声。有条臭烘烘的舌头正在他的嘴里搅拌。眼泪从张明天的眼角落下。他感觉过了好久,那人终于松开他,他噁心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吸气。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又扇了他两个耳光,然后大手按住他的头顶,把他一路往下按,正对着一条被迅速解开的皮带。 张明天意识到了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他想站起来,可是腿软到站不起来,他干脆像狗一样,也顾不得地上的污物,想要爬着逃走,可那人的脚却踹了上来,力气太大,像发了疯的兽,张明天被他连踢了好几脚,疼得像个单薄的虾米一样,弓着腰。那人又过来,拽起张明天,把他像布娃娃一样地挨着墙角放好,然后继续把皮带解开,把裤子褪到膝盖。 看到自己面对的东西时,张明天觉得自己完了。他在那一刻就想死,他闭上眼睛,他真的不想活了。 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听到沉闷的一声响,然后那个像巨塔一样的野人轰然倒塌。张明天睁开眼睛,看到了手握砖头的毛胜军。 毛胜军没说什么,过来搀起他,「快走。」 他被毛胜军拽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开,他回头看去,毛胜军拖着那人的两只脚,尽力地把他拖拽到更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 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太清楚,但张明天没有再在白马书斋里见过那个教官。也许他光着屁股倒在地上的样子被住在职工宿舍里的某个同事或者领导看见,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风波,所以开除了他。 关于这件事,刘向莉隐隐约约知道一点。她跟毛胜军聊天,说张明天也上大学好几年了,怎么也不见他谈个恋爱。毕竟聚会的时候,说起过去,常常哭的人是吕坤,张明天大部分的时间看起来总是那么冷静,最多也就是沉默地一杯接一杯喝酒。而且他也没有和自己的父母完全地切割,她觉得张明天应该是他们中恢復最快的人了。 后来毛胜军才说张明天在白马书斋里怕是遇到了比被打还更可怕的事。具体是什么,他说他也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但他不用说,刘向莉应该能够想像到,毕竟在那样的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稀奇。 只是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都说时过境迁,她也想,有没有可能,有一天,张明天作为一个男人,在他真正地感到自己的人生是多么的孤独的时候,他会勇敢地跨过那个水潭,去寻找感情,寻找陪伴。可现在她明白了,他需要跨越的不是水潭,而是深渊,深渊宽且不见底,还有黑色的雾气源源不断从深渊里升腾起来,贴附在张明天的身上,让他变得冷峻,也变得温柔。他不能连累任何一个不知情的无辜之人,所以,他终究只能是一个人。 刘向莉嘆了口气,她收起回忆,起身进了厨房,把冰箱里的肉取出来解冻,又找出绞肉机,张明天说了明天有空可以过来一起吃个晚饭。她想先拌好馅,明天蒸点包子。 忙活到一半,却有人敲门,她洗了手,到猫眼那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门外站着一身警服的康小冠。 「康警官。」刘向莉打开门,「咱们不是刚见过吗?您怎么找到这来了?」 「真不好意思打扰你。」康小冠抱歉地笑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没进门,就站在门口,「你看这两个人你认识不?」他从手机上调出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交给她。 刘向莉接过手机,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大事不妙的感觉一下子被证实了。照片里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拍照的时间大概是在她上初二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去公园里看菊花展时,拜託热心的路人帮忙拍的照。她站在刘志刚和余晴中间,对着镜头的脸上带着真正开心的笑,那个时候,在学校里还没有人欺负她。岁月还是静好的。那张照片记录的,差不多就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的幸福时光。 她看着照片里女孩的脸,如果仔细看的话,的确能看出自己的影子,况且,她现在的样子和照片里的那个母亲也有几分相似。 「刘向莉。」站在面前一身警服的康小冠叫她,「我知道你也许恨父母,可你为什么要用游佳的身份活着?」 所谓的「父母」们,对自己的太残忍了。 刘家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父母似乎也是知识分子 也很爱她,为什么就任由女儿被霸凌继而出现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 很多做父母的都自以为是,其实他们根本不了解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会遇到多少困难和挫折,他们只会认为自己最了解孩子,自己都是为孩子好,像个君王一样的高高在上,跟孩子缺乏有效沟通,而且有些知识分子更加盲目自信,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有文化,觉得自己可以规划孩子的未来和人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这些根本不是正常父母,正常人知道孩子被欺负会杀到学校去,把老师学校烦的团团转让他们认真对待孩子被霸凌的事,垃圾父母只会来一句(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人家又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你) 第45章 游四海那根本没有任何游佳留下来的东西,妻子和大女儿亡故,小女儿消失,前半生的不幸像部悲惨却又无法完全丢弃的巨书,他没有心力也不想总是打开来看,能做的就只有把那本书里自己不想看的页面全部毁掉。 接到康小冠的电话时,他很是不耐烦,「康警官,上次跟您说了那么多,我以为您已经很清楚我的意思了,我说过了,游佳和我没关系了,我这里也没有任何她的东西,她用过的东西,她的照片,我在多年前就全都毁掉了。所以,如果您打电话来还是为了这个,那我就只能先挂了。」 知道康小冠想要收集他的生物检材,他更是抗拒,在电话里就冷笑起来,「当年为了办张凤美的案子,我是血也抽了,唾液也让你们的人採集了,指纹头髮丝也全都给了,后来也没有查出来什么结果。怎么,现在想起来了,就要再来一次?」康小冠能听出来他正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康警官,我也不是故意针对你,不过,你是不是也可怜可怜我这个命苦的老实人?我现在就想安安静静的,自己多活几年,不想再去想以前的事。至于游佳的事,更是别来找我。她是生,是死,都跟我没关系,如果她犯了什么罪,那她该坐牢坐牢该枪毙枪毙,我也不想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康小冠也不想再说什么刺激他,只能说了一声打扰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抓耳挠腮的从办公室里出来,在走廊里迎面撞上了一个同事。那同事开玩笑地跟他打招唿,「老康,高新区的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就是在一瞬间,康小冠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赶紧回到办公室里,在电脑里调出刘家命案的资料,然后他看到了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然后跑到法医室,拜託法医同事先从之前送过来的杯子上提取 dna 然后再和刘家命案受害人的 dna 比对一下,越快越好。同事告诉他,得五天,就算是加急,也得三天。 「康警官,说话要讲凭据的。」刘向莉说,「不能你说我是谁,我就该是谁吧。」 「我自然有凭证。」 「就凭着这一张照片?」刘向莉故意夸张地笑了,「你是觉得我长得像照片里的人?那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还有人说我化了妆长得像张曼玉呢,难不成我真的就是张曼玉?」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康小冠说,「对于你在白马书斋里可能经歷过的事,我也感到非常的同情。我是真心地想帮你。」 站在面前的女人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这样,我给你一点时间,说实话,像我这样愣头愣脑跑过来确实也太莽撞,怎么说也得给你留个思想斗争的时间嘛。三天,三天后,我们再联繫。你也和张明天商量一下,到时候如果咱们三个能一起坐下来聊一聊那就是最好了。」他看了一眼刘向莉的肚子,「你,保重身体。」说完,他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刘向莉赶紧关门,她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差一点就要站不住。 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或者,一开始自己就不该回到春溪来,不该和张明天假扮未婚夫妻。现在怎么办?那个警察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她在沙发里坐了好一阵子,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然后她给张明天打电话,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她说,「都怪我,也许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才让那个警察起了疑心的。」 张明天沉默了半天才说,「不怪你,归根到底,还是我妈去找人调查你,才把警察招来的。」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不知道他是真的手上有什么凭证,还是只是使诈。」张明天说,「警察都很狡猾的。」 「我现在的脑子很懵,晕乎乎的。」 「你别着急,先好好地睡一觉吧。让我也好好地想一想。」张明天说,「晚上我回去一趟,到时候咱们再细谈。」 挂了电话,刘向莉从沙发里站起来,晕晕沉沉地就往卧室的方向走,路过厨房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做包子用的材料还都零零散散地摆在案台上。它们看起来乱极了,狼狈极了。 望着它们,她才第一次觉得心慌。吕坤与他们失去了联繫,毛胜军没了,她也一直咬牙坚持,可此时此刻,她觉得,多年来一直努力才使之保持的某种平衡怕是终于要打破了。又或者,那平衡从来就不安稳,一直都是摇摇欲坠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再害怕,再恐慌,身边还有毛胜军可以依靠,还有张明天和吕坤可以倾诉。而现在,她为自己曾经的心安理得感到羞耻。出来混果然都是要还的。 三天后,康小冠收到了法医室那边的消息,他的猜测没错,以游佳身份出来和他见面的女人就是刘向莉。她与高新区刘氏夫妻命案两名受害者都有亲子关系。 几乎是再拿到检测报告的同时,康小冠收到了张明天发来的微信,约他见面,微信里有个定位,康小冠没有耽搁,抓起车钥匙就往那个地方赶。 见面的地点是个饭店的包间,康小冠赶去的时候,张明天和刘向莉已经等在了包间里。康小冠不想再跟他们卖关子,直接把那份报告放在他们面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你看看这个。当然,你可以说,也许我用的生物检材不是你的,但我有咖啡店服务生的证词,也有视频可以证明那个杯子……」 「不用了。」看过报告的刘向莉摆摆手,她把那份报告书又重新放回到桌子上,「我承认。我压根就不该自作聪明地出去跟你见面。」 「那我现在可以叫你刘向莉了吗?」 「随便吧,反正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个名字。名字也只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刘向莉说,「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 「是的,你说的对。」康小冠接话,「你为什么要用游佳的身份活着?」 「因为我想彻底摆脱我父母的控制。只要我还用刘向莉这个身份,哪怕我跑得再远,只要我没有跑到国外去,他们都可以报警寻人,然后警察在顷刻间就可以查出我的身份证最后一次使用的地点,然后告诉他们,让他们找到我。为什么?就因为他们生了我。这太不公平。」刘向莉说,「难道我毫无选择权地被他们生下来,这一辈子就必须和这两个人有关系吗?我就没有选择逃离他们的自由吗?」 「所以你就盗用别人的身份?」 「游佳跟我说过,她和她的父亲早已经决裂,她的父亲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去找她。说实话,这一点,我真的很羡慕。」 「你知道盗用别人的身份是违法的吗?」 「我只是用这个名字活着,并没有做什么会给本人带来麻烦的事,我没有用这个名字去申请贷款,去买车买房註册公司,我和张明天也还没有登记结婚。我只是想重新活一次。」 「你这么做,游佳知道吗?」康小冠问。 「我想她应该是知道的吧。」刘向莉说,「如果她有的选,她也不想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有那样的父母,她也不想当游佳。」 康小冠没接话,沉默了几秒钟,问:「刘志刚和余晴的事,你知道吗?」 「他们什么事?」 康小冠在手机上找出那条关于命案的新闻,然后在微信上发给了她,「你看手机。」 刘向莉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又把手机放下说,「我知道。」 康小冠知道凡是去过白马书斋的学员,大多都应该与父母的感情不佳,可他还是被眼前刘向莉的冷漠震惊,「你一点都不难过?」 「我不难过也犯法?」刘向莉说。 康小冠摇摇头,「他们出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您是怀疑我与他们的死有关,那您尽可能去调查。我连他们具体是哪一天死的都不知道。不过那个时候我应该还没有回到春溪。」 「那三月份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肃迁市,你可以联繫一下肃迁的隆顺运输公司,查一下一个叫毛胜军的司机。当时我就和他在一起跑车,我记得我们当时跑车的路线应该是没有经过春溪的。」康小冠注意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刘向莉锐利的口气似乎软了下来。 「毛胜军?」康小冠问,「胜利的胜,神圣的圣还是盛大的盛?军队的军还是君子的君?」 「胜利的胜,军队的军。」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张明天开口了,「不过你怕是找不到他本人了。他几个月前车祸去世了。」 康小冠惊讶地抬起头,张明天继续说,「他是我们的好朋友。」 「他家也是春溪的?」 「是的。」 「那他知道你的真名是刘向莉吗?」 刘向莉点点头。每次想到毛胜军,她的心都会软下来一点,她没法在跟毛胜军有关的地方撒谎。 「难道你们和毛胜军也是在白马书斋里认识的?」康小冠问。 「是的。」张明天说。这是很容易就可以查出来的事,只要联繫到毛胜军的老爹,自然就会知道。 「那认识游佳自然应该也是在那儿。」康小冠自言自语地说。又问,「你说她应该知道你在用她的身份活着,那她人呢?我查过了,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没人在用刘向莉的身份。难不成她也盗用了别人的身份?你们还有联繫吗?」 「没有了。自从离开白马书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刘向莉说,「她现在,应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 康小冠望着刘向莉,总觉得说这话的她的脸上有种不可名状的神情。她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给出了看似合理的解释,可康小冠还是觉得她似乎隐瞒了什么。而在过去那么多年里都死死守住的身份之谜,难道就这么轻易地被他解开了,这似乎有点太容易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得先找到游佳。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身份被盗用的受害者。」康小冠说,「还得麻烦你们跟我回一趟队里。虽然你们和真的游佳失去了联繫,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提供一些当年她在白马书斋里的情况。还有你是怎么盗取她身份信息的过程。希望你们配合。」说完康小冠站了起来。 刘向莉知道自己躲不掉,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和张明天一路跟着康小冠的车。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刘向莉望向窗外,天气很阴。云像棉被,压下来,温柔又沉重。这样的天气,总是适合追忆的。 她看了一眼张明天,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又想起了游佳。 本章,太少了…… 点赞 如果游佳是自杀,他们没必要被这么重的包袱;如果游佳是被那些人残害死,他们不用分尸。。。所以只能,他们几个导致了游佳的死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会不会是他们看到游佳生活的太痛苦了,是游佳请求他们杀掉自己。 这是有可能的 但dismember有点没法理解 这些父母们有罪吗?会收到惩罚吗? 游佳怎么会让朋友为她背上命案啊 第46章 游佳最后一次被人带进净心室里,等在那里的有四个教官。游佳被他们折腾得很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爬起来,他们干脆让她就趴在净心室的地面上昏睡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一个教官把她叫起来,让她自己回到寝室。可她挣扎着扶着墙想要站起来,却还是一下子又倒了下去。教官皱起眉头,走过去把趴在地上的她翻过来,她的脸色很不好,皮肤上像是敷了一层薄蜡,教官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很烫。他放下她,又走了出去,过了一会,他又进来,把游佳搀扶起来,从后门出去,绕路去了一个暂时没人住的房间。 游佳还是快要晕倒的状态,她的身子一直往下滑,教官吃力地拽着她,跑操的一列队伍刚好从不远处经过。大部分的人对这个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也没工夫关注那个倒霉蛋到底是谁。但刘向莉也看到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她知道那是游佳。 「得救救她。」她对毛胜军说。 「怎么救?」毛胜军低声问她。张明天试着让他妈妈联繫报警,可换来的只是一顿毒打。刘向莉咬住嘴唇,心急如焚,可她却也没什么办法。 游佳昨天晚上被人叫走,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整个晚上,她躺在自己的床铺里,一直没睡踏实。她知道在书斋的某个角落里,在游佳的身上,正发生着某些可怕的事情。而比这个更让她揪心的是,似乎除了她,毛胜军,吕坤和张明天外,整座奇风山里,整个世界里,没人在乎这个女孩的死活。白马书斋是个隐秘而独立的小小王国,有它自己的运作体系。他们几个渺小如虾米,被巨浪按在海底,只能看着它捲走另一只虾米,就连默默流出的泪水也被海水吞噬,表面上,他们看起来波澜不惊,但只有他们知道,他们其实一直在哭,只是眼泪都溶进了海水里。 「我觉得自己不对劲。」不久前游佳对刘向莉说。 「你怎么了?」刘向莉问,「是不是头又疼了?」她摸了摸游佳的脑门,好像不烫。 游佳摇摇头,「我现在天天都很累,总是想睡觉。」 刘向莉当时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觉得游佳本来就瘦,在白马书斋里伙食很差不说,还要经常挨揍,所以身体自然不好,疲劳虚弱都是正常。可直到现在,她即将成为人母,她才明白了游佳当初说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这世上的每个通过自然受孕而出生的人,在他尚未长出人形之前就已经跟性有了脱不开的关系。不管这性里有爱还是无爱,是自愿还是被迫,但生命在这个行为后产生。他们每一个进入白马书斋里被改造被重塑的人都是由生物学父亲发射进生物学母亲体内的精子变成的,这是生命产生的第一课,是严肃而自然的事情,可大人们却讳莫如深,从未向他们讲解过,全靠他们跌跌撞撞地胡乱摸索和面对。作为可能承载生命的女孩子们的游佳和刘向莉,当时对于怀孕这件事更是一知半解。 刘向莉觉得,恐怕就是因为这样,游佳才会有后面的悲剧。 那天,有办公室的女老师来到宿舍叫游佳,说知道她身体不舒服,想带她去检查一下,刘向莉披着衣服追出来,假装天真地问,「老师,我肚子也有点疼,怕是吃坏了东西,能不能也带我去?」 女老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吃坏了肚子最好就是去厕所里蹲坑,把有毒的脏东西拉出来了就好了。」她笑眯眯地揽住游佳的肩,转身离开前又口气温柔地对刘向莉说,「女孩子家嘛,还是别那么贪吃。病从口入,你说对不对?」 刘向莉还想再说什么,可舍监就站在她的背后,说:「5 号,今天轮到你打扫宿舍卫生,你手脚麻利点,熄灯前把垃圾倒了,把地拖了。快点!」 刘向莉望了一眼游佳和女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揣着隐隐的担心去找拖把。那个女老师不经常来书斋,据说一直是负责招生的,说话轻声细语循循善诱,经常三两句间就能给你留下挺好的印象。她以前应该是有过从医的工作经验,张明天说他见过这个女老师在办公室里给别人打针。 刘向莉打扫完卫生,去水房那把拖把涮干净,回宿舍的路上,熄灯了,楼道里漆黑一片。远远的,她听见水泥地上有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慢慢地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她压低声音,轻飘飘地叫,「游佳,是你吗?」 那个人走得越来越近,直到刘向莉听到她沉重的喘息声。那人就是游佳。 「你怎么了?」她问她。 「给我量了血压,把了脉,然后说我有点消化不良,让我吃了点药。」游佳虚弱地说,「我现在挺难受,就想好好睡一觉。」 刘向莉把拖把放下,扶着她,她扶着墙,两个人一起进了宿舍。当天夜里,睡梦里的游佳就开始发出疼痛的呻吟,到了早上,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跑操自然也不能去。舍监说,「得,咱们宿舍又少一个人跑操。文明宿舍是永远也评不上了。」刘向莉举手,「报告舍监,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 3 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舍监瞥了一眼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游佳,「她不是已经在休息了吗?你不要找理由逃避跑操。她说不定就是来例假了。晚了这么多天才来,肯定是要兇勐一点的,有什么可担心的,跟谁没来过例假一样?」 舍监的眼里泛着狐狸一般狡黠的光,只要刘向莉再多说一句,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抓住刘向莉的错处,然后用这个去打小报告,再用这个小报告换来一袋话梅或者一听可乐。 刘向莉不想让她得逞,只能在她的注视下,跟着她们一起出了宿舍。等到她终于回到宿舍,游佳的身体因为疼痛已经弓成了虾米。她着急地掀开被子,发现游佳身下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染红。 在外人看来,那只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例假,它如一把秀气的小刀,一点点地剜着游佳,有温热的血绵绵不绝地从她的身体里流了出来。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痛经似乎更加厉害,游佳苍白的脸都因为疼痛变得扭曲。而这一切似乎都是从游佳吃了那些治疗消化不良的药才开始的。这一次,不顾舍监的警告,刘向莉兀自跑去办公室里找那位女老师,想问一问游佳到底吃了什么药。可办公室里的人说新一季度的招生工作开始了,那位老师已经下山去忙了,近期可能都不在学校里了,又问她,「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刘向莉注意到办公室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正端着茶杯喝茶的教官,他正冷着脸,对着自己虎视眈眈,她赶紧说,「没有什么事,上次她来我们宿舍,跟我说最近接到了我家里的电话,让她转告我说我姥爷的身体好了已经出院了。我当时高兴得昏了头,忘了说谢谢,我就是想来感谢一下她。」 跟她说话的那个人的表情松快了不少,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 刘向莉按照规矩,对着他们鞠了一个躬,然后离开了。 她不敢再跟他们说游佳现在的情况,如果说了,恐怕情况只会更坏不会更好。没有谁会费尽心力去修补一个已经裂了缝的碗,更简单的办法是干脆丢弃它,或者丢弃它之前还要再利用一次,听个响,摔碎它。想要修补挽救的,只有把这个已经受到伤害的碗当成举世无双珍宝的人,但是很可惜,自从游佳被丧妻的父亲再次送回这里后,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晚上,刘向莉趁着宿舍其他人都睡着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熘到游佳的身边陪着她,她知道游佳也没睡,她在黑暗中摸了摸游佳的脸,她的眼角有泪。刘向莉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煮熟的鸡蛋,这本是自己晚餐的一部分,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它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现在它被压得有点扁。她把鸡蛋皮一点一点用指甲抠掉,然后把鸡蛋送到游佳的嘴边,「你得吃点东西。」 好几天了,游佳被疼痛折磨的,只吃进去了几碗菜粥和半个包子。 游佳连抬起头咬鸡蛋的力气都没有,刘向莉轻轻地把她的脸转过来,把鸡蛋凑得更近。游佳咬了一小口。她的眼泪还是一刻也不停地流。 「我觉得我是替我爸还债的。」游佳突然说。 刘向莉有点吃惊,她们之间几乎从来不谈起过父母,因为父母带给她们的都是伤害。 「我爸杀了人。」游佳又说。 刘向莉被她这话吓到了,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烫,不像是在说胡话。 游佳又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更小了,像是呓语一般。刘向莉把耳朵贴了过去。 「……我妈死的前一天,精神突然好了一点,但也就那么一阵。她平常都不敢跟我爸大声说话的,可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觉得自己的病快要好了,还是她觉得大限将至所以不想再忍,她就问我爸,和那个姓张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承认了,说他就是一时没有忍住,我妈又问,那女的被杀的那个晚上,你到底去了哪,警察找来的时候我跟警察说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现在你给我一句老实话。我爸低着头,过了好久才说,我去见了她,她已经同意和我分手了,但是还想再见我最后一次,人家为我离了婚,我毕竟也伤害了人家,所以不想太无情,我就去了,她说她前夫还有她家里的钥匙,弄不好会回来取东西,所以在家里见面不方便,她当时帮着楼下的人看家呢,就开了楼下的门,让我在楼下等她,说她要洗个澡,结果我左等右等都不见她来……」 游佳嘴里温热的气一直喷在刘向莉的耳廓上,痒痒得有点难受,可她不敢动,因为她听见了游佳正在说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差不多半夜的时候,我不想再等了,准备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她是洗了澡以后自己睡着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见窗户下面好像有动静,走过去往外面看,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正松了一口气,就看见一个人影挂在外面,吓得我差点都叫了出来。那人也看见了我,死死地瞪着我,几秒钟后,他又往上爬了。我不敢再在那里呆,赶紧走了。我没敢上楼,也不敢去想楼上正在发生着什么。 珍珍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无情?但是我如果当时上去,或者报警,那我的工作,还有咱们的家就彻底完了,我要不然会被杀人犯杀死,要不然也得跟着进到局子里,好好地,彻底地解释我和她之间的关系,那以前我还可以说是别人捕风捉影,现在就有实实在在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了。所以,我逃走了,她被杀,我也挺难过挺内疚的,但说到底,我还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我不想失去这个家,也不想失去你……而且,袖手旁观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我就不相信当时整栋楼里就没有一户人家听见有奇怪的动静?他们不是照样没有见义勇为没有报警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游佳突然笑了一下,「你说我爸是不是个混蛋?当时我妈一直在哭,在发抖。估计她的心里也害怕,她也终于看清了,自己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当时就站在病房门口,听见他这么说,我心里反而更笃定了。当初我就去跟警察说过,我爸很可疑。到了现在,我是一点也不后悔了。他也是因为心虚,所以才把我送到这种地方来受罪。我现在受的苦,说不定就是父债女偿……」 游佳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又疼晕了过去。鸡蛋她只吃了小半个,刘向莉帮她盖好被子,又在她的身边坐了很久,等到天色有些发亮的时候,才又爬回自己的床铺里。 游佳有气无力地躺了将近一个星期,脸色才渐渐地好了起来。那个让她吃药的女老师一直没有回来,刘向莉也不知道她在离开书斋前有没有跟教官们解释清楚游佳身上可能已经发生的事,或者他们压根就不在乎。总之,在那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游佳又被他们带进了净心室。 她在那里面跟四个教官待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被人搀出来的时候,被在跑操的刘向莉看到。 怎么救她?刘向莉在心里问自己。她沉默地,犹如木讷的机器一般跟着大部队一起跑,心底却发出振聋发聩的喊声,「谁来救救她?谁又来救救我们呢?」 那一刻的她还不知道,游佳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47章 刘向莉和张明天在康小冠的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一天。康小冠的同事小李联繫了肃迁的隆顺运输公司,核实了刘向莉交待的,关于毛胜军的情况。 刘向莉嘴硬了一会,还是向康小冠坦白了她和毛胜军的关系。她说,「对于我来说,毛胜军不仅仅是一个好朋友,他还是我的爱人,我的亲人。」她嘆了一口气。再隐瞒也是无用,只要到运输公司里去一打听,谁都知道毛胜军一直叫那个陪他一起跑车的女人老婆。 只是车队里的人都以为她叫游佳,毛胜军刚入车队的时候他们俩就是以一对年轻夫妻的形象示人的。车队里的人对他们的了解不多,但都说这两口子性格腼腆,话少,人很和气,而且两口子看起来关系很好,从来没有红过脸。一起跟毛胜军跑一条线的人也说,有的时候到了休息站,就能看见毛胜军的媳妇帮毛胜军揉肩按摩,她自己在车里做的饭,还请一起跑车的兄弟们吃。夫唱妇随的样子让人看了羡慕,有人问过毛胜军这么好的媳妇是怎么认识的,他就说是以前的同学,他们都以为俩人是中学同学什么的。 刘志刚和余晴出事的三月份,刘向莉跟着毛胜军跑了一趟很远的长途,一起去的还有同车队的另一个司机。那个司机姓邵,是个很喜欢拍视频的单身汉,他基本上每天都拍,算是用拍视频的方式来记日记了。那次出车,他也拍了不少,在休息站拍的视频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毛胜军的那辆卡车。在一个一晃而过的镜头里,甚至可以看到刘向莉的侧脸。根据视频拍摄的时间和地点,还有邵姓司机的证词基本可以确定,刘志刚和余晴遇害的时候,刘向莉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在命案现场採集到的生物痕迹和证据里,也完全找不到属于刘向莉的生物检材。刘向莉的犯罪嫌疑可以排除。 接下来还有游佳的事。刘向莉说,自己在白马书斋的时候和游佳是同一个宿舍的,当时宿舍里的人经常聊天,互相吐苦水,说一些家里的事。宿舍里,因为她和游佳都是春溪的,所以关系更好一点,当初两个人还说过出去以后要像电影里面演的那样换个身份生活之类的话,所以最开始这个主意也就是打这来的。她觉得像游佳这种,已经跟家里人断得清清楚楚的人的身份最理想,所以就开始刻意地接近她,开始套话,问一些关于她的具体的情况,比如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等等。她每次都问得不多,一点一点地问,再一点一点地默默记下来。有一次聊天的时候,她开玩笑地说,我现在出去都可以假扮是你了。结果游佳就说,好呀好呀,反正我早就不想当游佳了,这个位置正好你来填。 从白马书斋逃走以后,刘向莉果然就找了一个办假证的,向对方提供了游佳的信息,办了个身份证,从此开始用游佳的名字生活。但她办证也只是为了应对必须要使用身份证的情况,一般她很少用身份证,和毛胜军在一起后,他们两个人赚的所有的钱都存在毛胜军的名下。至于真正的游佳去了哪里,她也不清楚。 「你说你离开白马书斋以后就和游佳失去了联繫?」康小冠问。 「是的,我并没有能联繫到她的方式。」 「那你和毛胜军还有张明天是怎么联繫上的?」 「毛胜军在我之前就离开了白马书斋。他是学费到期然后他爸也不愿意再续费了,所以就被他爸给接出去了。走之前他给我说了他的唿机号码,我一离开书斋,就给打了那个号码,才跟他联繫上的。跟张明天联繫也是通过毛胜军。」 另一个房间里,张明天的说法和刘向莉的差不多,当被问到明明知道刘向莉不是游佳却用着游佳的身份,为什么不报警不举报的时候,张明天说,「她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而且游佳也同意,那我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呢?」至于他和刘向莉现在的关系,他更是不愿多说,他说那是感情问题,属于个人隐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跟张明天聊天的过程里,张明天的手机不停地响,都是公司打来的电话,说的都是公司业务上的事。接电话时张明天焦灼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毕竟自己做着生意,事事都得自己操心,康小冠也表示理解,不想再耽误他更多的时间。再者,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和刘向莉确实知道游佳的下落而故意隐瞒。 刘向莉确实盗用他人的身份不假,按照法律应该罚款加拘留,但她现在是名孕妇,没法拘留,所以只能罚款,并且让她写下保证书,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使用游佳的身份,而是用自己真正的身份刘向莉生活。她需要去补办二代身份证,还有,作为刘氏夫妻被害案的受害人家属,警方也希望她能够在以后的侦破工作里向警方提供必要的帮助,即使她对那两个人的死毫不在乎。 事情又卡在了这,除了帮助已逝的刘氏夫妇找到了他们苦觅多年无果的女儿外,案子似乎毫无进展。康小冠总觉得刘向莉和张明天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左思右想,毫无头绪。 事情的转机却是在梁宝琳身上,张明天跟着康小冠去队里问话的时候,她正好煲了汤提到了张明天的公司里,她也知道儿子最近工作压力大,所以特意去慰问,也想趁机缓和一下母子关系,结果到了公司才知道儿子不在。她没着急走,把汤放在张明天的办公室里,在公司里待了一会。后来,有人给张明天打电话的时候,被她听到了。她怕自己隐隐约约听到的内容不靠谱,又特意问了张明天的秘书。 平日里梁宝琳就很关照这个秘书,经常时不时地给点好处,遇到年节还有生日之类的日子,又是礼物又是红包,见了面也是笑脸相迎,真正是如春天般的温暖。作为秘书,不了解他们母子间的过往,看到的只是一个为了支持儿子的事业,又出钱又劳心费神鞠躬尽瘁的母亲,再加上每次见到梁宝琳时,老太太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于是情感上自然更偏向梁宝琳一些。 果不其然,梁宝琳一问,秘书就说了,说,「刚跟老闆通电话了,他现在好像在刑警队。」又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为难地说,「他女朋友也在。」 「具体是为了什么事啊?」梁宝琳问。 「不太清楚,反正就说是陪女朋友去的,说是人家有些问题想问游小姐,他不放心,所以才陪着一起去的。」 梁宝琳听罢,谢过了秘书,然后离开了。 她就知道这女人是个麻烦。现在不知道又惹上了什么事,警察要问话还不够,还直接带到警察局里去了。警察局那是什么好地方啊?梁宝琳恨恨地想。 上一次,自己跟杜瑞通见面的时候,那个卖肉的就说了什么他有个警察朋友,还是强碧云以前的对象,后来被杀了,然后又问了一大堆关于奇风山的事,还让她帮忙查一下张明天以前是不是也上过那个学校。 现在张明天被人带进了警察局,会不会也还是跟这件事有关。这个领悟让她紧张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给张明天打了好几个电话,可那边一直没接,发过去的微信也不回。梁宝琳没法再忍,她在手机上查了刑警队的地址,然后直接开车赶了过去。 到了接待室里,她不知道该找谁,但她跟接待处的工作人员说了自己的儿子张明天被带到这里来了,张明天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错,让他们不要冤枉了好人。说到着急的地方,老太太还红了眼眶。 等到康小冠收到接待室的电话,赶过来的时候,老太太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知道就是他把张明天带过来的,她上去就攥住了康小冠的手,「康警官,您听我说,我们家张明天是一个特别单纯,特别老实的孩子。他就是有什么,也是被人带坏的。你们不应该调查他,应该去找游佳,自从她跟我儿子在一起后,我儿子就没顺过……」 康小冠哭笑不得,「阿姨,您别激动。」他把老太太扶到椅子跟前坐下,「我们找张明天来也就是了解一些情况,他已经回去了。」 「已经回去了?」梁宝琳问,「那游佳呢?」 「她也回去了。俩人一起走的。」 「那您找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事?」 「这个嘛,目前还不方便跟您说,但是您放心,张明天没什么事。」 「哦,那就好。」梁宝琳又问,「游佳呢?她也没犯事?」 康小冠没说话,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你看,我就知道,这次把我们张明天叫过来肯定也是跟这女的犯的事有关,对不?」梁宝琳说,「那女的就是个祸害,给他说了多少遍了就是不听啊,嫌我烦嫌我唠叨。总有一天那女的会把我们家张明天给坑死。人家就是图他单纯,好控制罢了……」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康小冠给身边的小李使了一个眼色,小李立刻心领神会地进到里屋给张明天打电话。说起来张明天和梁宝琳也就正好打了一个时间差,他这头刚走没多久,老太太就杀了过来。 康小冠给梁宝琳接了一杯水,耐心地陪着她,等着张明天再回来接他妈。看老太太的架势,今天如果不能从警察这里打听出来点什么实事,怕也是不会那么轻易地走了。康小冠明白老太太的意图,当初她就想调查这个游佳,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可以抓把柄的苗头了,怎么会轻易放过。所以来来回回地说车轱辘话,绕到最后就是想从康小冠这里挖一点关于游佳的黑料。康小冠也只能打马虎眼,装听不懂,说一些模稜两可的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等了大概四十分钟,张明天才回来。他的脸色很不好,估计是开出去没多远,接了电话就立刻气沖沖地掉头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神情有点紧张的刘向莉。 「妈,走,回去吧。」张明天过来搀梁宝琳。 梁宝琳一扭头,看见了皱着眉头的张明天,她慢慢地站起来,「儿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咱们走吧。」张明天说。 老太太没接话,这时她越过张明天的肩膀看见了「游佳」,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直接扒拉开了张明天,三两步就到了「游佳」的跟前,「你说,你干啥好事了?连累着张明天跟你来这地方耽搁了一天?他公司里有多少事你不知道啊?」她瞪着眼前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女人,「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在张明天跟前那小嘴不是能说得很吗?让张明天供着你吃,供着你穿,供着你住,你自己啥事都不干,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服啊,张明天事事还都向着你,你心里肯定得意得很吧?!」 梁宝琳的嘴像机关枪一样,犀利伤人的语言如一发发子弹射出,弹无虚发,击得「游佳」毫无反抗的能力。如果她真的是游佳,真的是张明天的爱人,那她一定会站出来反抗斗争,但她没有这个立场,她给张明天的生活里带来了麻烦,这是她欠张明天的。 她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却让老太太更是窝火,她以为这又是她在男人跟前装柔弱可怜博同情的手段,她忍不住上手推了「游佳」的肩膀一下,「你在那装什么装,你心里肯定把我恨透了吧,怕是恨不得我早死,给你腾地方,让你搬进大房子里去,对不对?告诉你,没门!我就好好活着,我气死你!」她越发地口不择言了,「来啊,你也别装了,你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你说呀!你跟大傢伙说你是怎么恨我的……」 「够了!!」张明天突然大喊一声,声音大到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他走到老太太跟前,把刘向莉挡在自己的身后,「说就说。」他盯着自己母亲的眼睛,「我恨你,不管时间怎么流逝,我的心里总有一份对你的恨意,永远也无法抹去。」 梁宝琳望着张明天,震惊到失语,以前他们母子俩就是再吵,张明天也没有对她说过这么严重的话。 「就是直到现在,你也完全意识不到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在我最需要被人拯救的时候,你为了追求你的个人理想抛弃了我,对我的唿救视而不见,或者你沉醉在你个人的成功里,压根就没有心去意识到那是唿救。我到底经歷过什么样的事,你根本无法想像。我现在还能活着,还能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地参与社会劳动,已经是个奇蹟了,而你,现在还想继续操控我的人生,替我做决定做选择,我一有不同意见,就立刻用『不孝』,『白眼狼』这样的词来压着我。事到如今,你还是陷在对自己的歌颂里,觉得你在我创业初期给了我钱,你就是世界上最伟大付出最多最不容易的母亲了,其实呢,你只是在满足你自己的幻想,你已经事业成功了,所以就要让我也配合你,母慈子孝,把你作为女人的形象变得更完美。你总是说你最爱的人是我,其实你最爱你自己。不过那也没什么错,但请你别把我也拉进来,你去好好地爱你自己吧,别再妄想干涉我的生活。你不配!」张明天几乎是毫无间断地一口气就说出了这些话,梁宝琳的脸也在张明天的话里变得越来越白。 「我手头的这个项目做完以后,我就把公司卖了,当初你投给我多少创业资金,我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你给我买的房子我也不要。」他揽过刘向莉,「还有,她其实不叫游佳,游佳是她的假名字,她叫刘向莉,不管她叫什么名字,我都要娶她,照顾她,我还要照顾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她。如果让我发现你再去打扰她,我会报警,绝对不会再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了。」 梁宝琳被儿子的话彻底击垮了,她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一软差点就要摔倒,幸亏旁边的一个女警察扶了她一下。 梁宝琳老泪纵横,「老天爷,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我在国外辛辛苦苦又是洗盘子又是给人刷马桶当保姆的,天不亮就爬起来去进货,晚上就睡在仓库里,冻得我牙齿打颤,挣得钱都给你攒着,你说你要创业要开公司,我马上二话不说地就把钱都拿出来给你,结果却换回来了你这样的话。你这孩子真的是没心没肺啊!当初我如果不出国挣钱,你以为你上私立学校的钱是怎么来的?你如果不上那个私立学校,你能学好吗?你说不定早就成街熘子成小流氓了,你还考大学?你考个鬼!你真是不知道感恩……」 听到母亲又提到白马书斋,往昔的种种像邪恶的默片一样一下子又涌上了心头,奇风山里的血,奇风山里的痛,奇风山里的凌辱,还有奇风山里永远长眠却无人知晓的鬼,这些回忆都如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瞬间向他扑过来,他被咬的毫无招架之力,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顺着眼角汩汩而出。 「我宁肯自己成了街熘子,小流氓,或者进监狱,也比现在这样好过!」张明天冲着梁宝琳怒吼,「我早该进监狱了,那样最起码我还能踏实地吃饭睡觉,总比现在这样每天被负罪感折磨好!」 此话一出,他也几乎就要晕倒。本来为了公司里的事他就连着加了好久的班,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过囫囵觉,再加上为了刘向莉的事劳心劳力,早就是心力交瘁。现在,他用大到几乎失真的音量沖梁宝琳这么一喊,更是耗尽了自己当下所有的力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康小冠从背后扶住了大脑缺氧几乎虚脱的张明天。他搀着他,把他带进里面的房间,又嘱咐小李,赶紧去给张明天倒点水。 更重要的是,什么叫「我早就该进监狱了?」还有「每天被负罪感折磨」,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他得好好地问清楚。 离开前,康小冠望了一眼刘向莉,她还站在刚才一直站着的地方,一个女同事过去把她引到一边的座位上休息。她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很难用语言形容,有苍凉,有木然,甚至还有一丝尘埃落定时的解脱,慌乱却是没有的。也许她早就在心里默默地,长久地,等待过这一刻。而现在,这一刻终于到来。 看见这章0.3,太开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张酣畅淋漓,倒还是不够啊 所以他们应该快把游佳的事撂了吧 自以为是的「母亲」 我其实不太懂,为什么所有孩子面对送他们进地狱的「父母」(啊 好不想用这个本词啊)都选择了沉默呢,应该就明明白白一件一件告诉他们在白马书院发生的事情,讲得越详细越好,让这两个老畜生后半生都活在痛苦里。 抱抱抱抱 ?一,那么多出去的孩子,那些圆滑的,为什么没有一个匿名报警 报警我估计可能有点难,你看那个着名的杨教兽不也逍遥法外呢吗 有黑手那就没办法了,我还没看完,就目前看,只是这些孩子被刺激太害怕了才没去 你都说是畜牲了他们能听懂人话吗??他们自以为是认为是对孩子好,你就算说一万遍那里的悲惨遭遇他们也会觉得是你矫情,孩子们心已经死了,不想再一次把伤口揭开再被这些禽兽们重伤,当然是有多远走多远 第48章 张明天慢慢安静下来后,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对刚才说过的话反悔或者抵赖的意思。他拜託康小冠,让刘向莉进来,让他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康小冠同意了。 刘向莉进来,在张明天的旁边坐下,两个人沉默地坐了一会。然后张明天说,「姐,对不起。」 刘向莉摇了摇头,「不怪你。」她嘆了口气,「真的不怪你。」 「那你觉得军哥会怪我吗?」张明天说,「我真想他。如果他还在,那有多好。」 刘向莉像个真正的姐姐那样握住他的手,「我也想他。他也不会怪你的。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 这是真心话。曾几何时,她和毛胜军至少还能算幸运,还有着彼此。即使现在毛胜军不在了,她也可以说,自己拥有过一段有人陪伴着走过来的路。而长久以来,张明天和吕坤一直都在孤独地对抗世界,并且几乎没有可能可以找到一个伴侣,如自己和毛胜军这样共同患过难,并且深深珍惜,深深懂得。 想到销声匿迹很久的吕坤,刘向莉说,「只有一件事,咱们怕是得靠他们帮忙。」 张明天自然明白她说的「他们」指的就是站在门外等着进来跟他们谈话的康小冠和他的同事,他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咱们得找到吕坤。」 张明天点点头,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两个人又沉默地坐了一会,都各自在心底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做着思想建设。今天这一天可算是跌宕起伏,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压根没有想到会在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不得不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重新拉回到日头下面。 过了一阵子,康小冠进来了,左手提着一个装着外卖和水的塑胶袋,右手拿着一个棉垫子。他把垫子递给刘向莉,「这个给你,你现在是不是不能长时间坐硬椅子?」 刘向莉接了过去,放在了自己的后背和椅子中间,她的确是有点不舒服。 「来吧,给你们买了点饭。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他把饭盒拿出来,「这有宫保鸡丁,还有青椒牛柳,水煮鱼片……」 张明天摇了摇头,「我不饿,谢谢你。」他望着刘向莉,「你吃点吧,饿着不好。」 刘向莉没有拒绝,把装着一份米饭的外卖盒打开,掰开筷子,就着菜吃了起来。 康小冠坐在他们的对面,两个男人的目光都盯着吃饭的刘向莉。刘向莉快吃完的时候,张明天才开口,「康警官,我妈呢?」 「哦,她情绪有点激动,没办法自己开车,我们一个女同事已经把她送回去了。刚给我发的消息。」康小冠说,「说是还要陪她待上一会,等到她心情平復了以后才走,你放心。」 张明天点点头,「谢谢你们。」 刘向莉吃得差不多了,张明天把桌子上她用过的饭盒都收拾好,扔进房间角落的垃圾箱里。然后他又重新回到座位里坐好。 看着张明天踌躇的样子,刘向莉开口了,「康警官,我们确实有事得跟你说。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得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希望你帮我们找一个人。」张明天开了口。 「谁啊?游佳吗?」康小冠问。 「不是游佳,我们要找的人叫吕坤,他和毛胜军一样,是我们在白马书斋时认识的朋友。离开那里后,我们四个人一直都有联繫,但是他失踪了,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们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所以希望能藉助您的力量寻找一下。」张明天说。 康小冠从口袋里取出本子和笔,「吕坤,双口吕,坤是哪个坤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干坤的坤。他家也是春溪的,父母是做小生意的。吕坤自己以前经营着一家餐馆,后来餐馆关了,手机号也换了。」张明天接话。 「你们想要找到他,就仅仅是希望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康小冠问。 「我们就是担心他,他的情绪不是很好,每次我们聚会,说起白马书斋的事,他都会哭,我怕他会做傻事……」张明天说。 「不仅仅是这样。」刘向莉打断张明天,「其实我和张明天要给你说的事,也跟吕坤有点关系。而且除此以外,我还有一点私心。」她低下头,又抬起来,「说是私心也不确切,但是我有点担心,吕坤会不会跟刘志刚和余晴的死有关系。」 康小冠的背一下子直了起来,他把身子紧紧地贴在桌子上,眼睛盯着刘向莉,「怎么回事?」 「只是一种感觉,我没有什么证据的。多年前的一天,我们四个人聚会,吕坤喝得有点多,又说起来要报復父母的事。也许就是酒精的刺激吧,他就有点口不择言,他说,想起他受过的那些折磨他就恨不得他的父母死,可他自己又下不了手。他当时又哭又笑,说,『要不然咱们几个交换着来吧。他指着圆桌旁边的四个座位,我弄你家的,你找人弄毛胜军家的,毛胜军弄张明天家的,张明天再帮忙解决我家的。反正咱们几个平常联繫也不多,警察也不好查。』我当时只觉得他就是喝高了说的胡话,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坐在刘向莉旁边的张明天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显然这是他也不知道的事。刘向莉望向张明天,「当时你和毛胜军去上厕所了,没在。」又说,「毛胜军也不知道这事,我没跟他说过。」 康小冠问:「那在那之后,你和他又聊起过这件事吗?」 「从来没有。我没提起,他也没提过。」刘向莉说,「直到我在报纸上看到刘志刚和余晴出事,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我又突然想起了吕坤说过的话,再加上这么多年他一直销声匿迹,手机号也换了,我就觉得,他会不会是犯了什么事才躲起来了……他其实是个性子很绵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懦弱。心里唯一的火,就是白马书斋给的,就是他的父母给的。」 「你们能再给我提供一点关于他的信息吗?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越多越好。」 张明天和刘向莉想了一下,又给康小冠说了几个他们记忆里吕坤父母曾经经营过的店铺的名称和地址。康小冠都一一记录下来。他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他说:「要不然今天就先这样,你们也在我这待了一整天了,就先回去。我呢,帮你们找人,找到吕坤后我会第一时间跟你们联繫,还麻烦你们的手机一直保持开机。」他望着眼前这两个人,「我是愿意相信你们的,你们也得信得过我才行。」 张明天点点头,他自然明白康小冠的意思,「康警官您放心,我会一直待在我的公司里,您可以随时来找我。」 康小冠点了点头。看着他和刘向莉从房间里离开。 过了一会,小李进了屋,「怎么让他们走了?」 康小冠说:「现在还没什么证据,逼得太紧,人家反而会改口,玩一些文字游戏,说刚才说的都是比喻,是语言艺术,那到时候怎么办?而且,人家女朋友还怀着孕,咱也应该有点人道主义的精神嘛。」 「那你就不担心他一觉睡起来,想通了,后悔了,打好了腹稿再来跟你玩语言艺术?」小李开玩笑地说。 康小冠摇摇头,「不会。」他紧紧地盯着本子上的那个名字,「吕坤。」 找到吕坤花了两天时间,其中的一天是康小冠自己开着车去吕坤父母所说的,吕坤现在所在的地方去见他,证实他们说的话。从那个地方一回来,他就给张明天和刘向莉打去了电话。 他说,「吕坤的情况有点复杂,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我手机里有些经他家属同意拍的视频,我可以给你们看一下。就看你们俩什么时候方便,来找我。我再跟你们细说。」 挂了电话,康小冠又自己看起那些视频。吕坤是不可能杀人的。他现在的状态,就是让他自己剥一根香蕉皮都困难。 大概就是在吕坤把餐馆盘出去后的半年,他就因为精神分裂被父母送到了临城的一家精神病医院。这么多年了,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情况虽然没有持续恶化,但出院的希望还是渺茫。 联繫到吕坤父母的时候,一开始,他们很抗拒,即使康小冠亮明了身份,说是查案需要,他们还是不愿意多说,对吕坤为什么会得病更是讳莫如深。康小冠苦口婆心,说自己也是父亲,家里也有一个儿子,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或者病了那真的是比自己出事自己病了还难受。将心比心,他能够体会他们的心。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吕坤的朋友们一直在找他,在担心他。说明吕坤这个朋友值得交,他能成为一个让朋友们记挂,放不下的人,那更是说明了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这也是父母亲养育得好,教得好的缘故…… 康小冠的马屁让吕坤的爹有点招架不住了,他苦笑着说,「也就只有外人才这么想,吕坤那孩子,对我们恨着呢。」 康小冠装着不明白,「他恨你们?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那个私立学校嘛,自从他从那个学校出来,整个人就变了,以前还算个活泼的人吧,时不时还跟我们搞个笑,后来整个人就阴沉了,也不爱说话,年纪越大,脾气越暴,一点就着,弄到后面我们都不敢跟他说话,而且,他看我们的那个眼神,我都没法跟您形容,那真的是,赤裸裸的仇恨,每次见到,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剜去了一块肉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您说的那个私立学校,是不是白马书斋?」 吕坤的父亲有点吃惊,「怎么,康警官,你知道那个学校啊?」 康小冠点点头,「要找吕坤的那几个人,就是和他在那个学校里认识的。」 「哦,那这么说,至少他在那个学校里还交到了朋友,那应该也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嘛。」 「那当初是为什么要把吕坤送进去呢?」康小冠问。 「还不是为了他好?」本来一直没吭气的吕坤的母亲接茬儿说到,「他太胖了,在学校里同学都笑话他,有的人还欺负他,放学路上踢他的屁股,他还得跟着一起笑,后来我听人说这个学校是军事化管理,我就想着军训一下,再控制一下饮食,不就可以正好帮他减肥么,我就打了那个招生电话,接电话的那个人跟我吹得天花乱坠,说他们那里伙食也好,条件也不错,教官都是当兵出身的,定期还有开放日,可以组织家长去参观。送吕坤去那之前,我还专门坐着他们安排的大巴去看了一下,那地方山清水秀的,空气品质也好。我们去的时候学校里正在开联欢会,教官和学员互动,欢声笑语的,气氛也是很好的。后来到了吃饭的时间,我们去参观的家长们也跟着学生娃们一起在食堂里吃了饭,我看每个人的餐盘里都是三菜一汤。我问了旁边座位上的几个学生娃,这里好不好,他们都说好。回来以后我跟老吕商量了一下,觉得为了儿子将来的前途,这钱还是得花。以前为了帮他减肥,我们减肥茶减肥胶囊什么都给他买了,也督促着他锻鍊少吃,可都没用,这孩子的胃像个无底洞一样。他那样发展下去,身体不好不说,将来长大找工作,找对象都是问题。后来我们给他做思想工作,说他只要辛苦一年,出来就脱胎换骨了,就成帅哥了,以后的路就好走了。我还答应他,只要他乖乖的,好好减肥,等他出来了以后我就给他换新的电脑,新的游戏机新的手机……」 吕坤妈停了一下,声音有点那种突然想起伤心事的哽咽,「后来有一天,我们接到电话,说是学校失火了,人都没事,都转移到山下安全的地方了,让家长去接一下。我和老吕当天就开车赶过去了。去的路上我俩吓死了,就怕吕坤有个好歹。结果见到了以后,我才放下心来,他比我上次去看他的时候又瘦了好多。只不过精神不好。我以为是学校失火他被吓着了。上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见了我还掉了眼泪,说他想我,想回家。我当时还劝他,让他再坚持一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他教官也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后来见我转身走了,他哭得更厉害了,我面子上还有点挂不住,觉得这孩子也太软弱了,这么点苦都吃不了,看来以前我们真的是太惯着他了…… 接他回家的路上,他在车后座里睡着了,老吕开车,我老是忍不住往后看,趴在后座上的他脸瘦了好多,小了好多,看起来就是个清爽的帅哥了。我还高兴地跟老吕说,你看怎么样,咱们把孩子送过去是对的,儿子现在多帅呀……」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孩子变了的?」 「基本上就是一回到家就觉出不对了,一进家门他就直接钻进自己的屋子里,从里面把门锁上,一直待到天黑了才出来,出来也就是喝口水上个厕所,然后又进屋了。他妈在他屁股后面追着问,说儿子你吃不吃肯德基,我给你买了,儿子理都不理,哐当一下把门关上。第二天早上出来,我们仨总算是坐在一起吃了点饭,但我明显感觉他的胃口小了。油条吃了半根,豆浆喝了小半碗,就说吃饱了,然后就又回到屋子里睡觉去了。在家里窝了几天,我就跟他说,让他重新上学,考大学。他什么也没说,我就当他是默认了吧。费了牛劲找人托关系给他转学到新学校,去了不到半个月,老师就说你这娃我们不能要了,说他上课的时候用小刀一下一下划自己的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直勾勾的,把跟他同桌的女孩子都吓死了。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他说啥?他说他只是想看看他还在不在里面。」 康小冠听得直皱眉头,心里是无尽的惋惜和嘆息,他小的时候也是个小胖子,知道被人奚落调侃的滋味,但因为他天生幽默,这胖胖的形象能让他在这方面加分,他只要一说话,就能把人逗笑,用现在的话说,他是班里的「气氛组」。这让他从小就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即使后来上了高中,他渐渐抽条,人也瘦了下来,发小们见了他还是习惯地叫他胖子,他也乐呵呵地答应,心里没有一丝芥蒂。他绝对不敢说世界上所有的小胖子都能如此幸运,也完全相信吕坤确实因为自己的体型自卑过,被人欺负过。但不管他在那方面受到的伤害再大,都一定比不上被父母强制送到白马书斋的那段时光。 他看到了吕坤的诊断报告,原来被确诊为精神分裂以前,他就已经有重度抑郁和双向情感障碍了。 「康警官,你说我们当父母的,哪个不是盼着孩子好?整天奔命一样地在外面挣钱,都给谁奔呢,还不是都为了他吗?结果换回来这样一个结果。对我们来说,太不公平,太冤了。」 康小冠看着手机里吕坤发病时眼神涣散疯疯癫癫的样子,心底泛起一股子寒意。到底是经歷了什么样的事,才能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他不忍再看,放下手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夜已经深了,儿子房间的灯却还是亮着,他敲了敲门,再推门进去,看见儿子还在做功课,老婆坐在儿子旁边,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钩针勾着小衣服,眼睛还得盯着儿子的作业。儿子的脚边卧着他最爱的小狗甜甜。小衣服是儿子拜託妈妈给甜甜织的。 「儿子,累了吧,睡觉吧。」康小冠说。 「不行,他还有几道题没做完,上次阶段测验,又是同样的题做错了,白白丢了那么多分数……」 「老婆,你也累吧,你也辛苦了,行了,今天就先睡觉吧,都这么晚了。」他过去拉老婆。 「哎呀,老康你……」老婆半推半就地被康小冠拽起来,往屋子外面走,边走边给儿子说,「宝,那明天你得把这几个题都补上啊。」 儿子见父母都出了屋,累得把笔放下,倒进自己的床里,甜甜也跟着跳上床,卧在他的脚边。 康小冠又回来帮儿子关上灯。然后去客厅里拿手机,手机上有一条张明天发来的微信,「康警官,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您办公室里找您。」 等更新 哎 还挺担心吕坤遭了王青的毒手,他活着就好。 虽然但是 这样活着他也一定很难受 第49章 看到吕坤的视频后,张明天和刘向莉都沉默了很久。 「这真的是他?」刘向莉问。视频里的吕坤有一种病态的胖,是那种原本已经瘦到皮包骨头的脸在某种药物的刺激下才迅速发起来的虚肥。他们见过胖胖的吕坤,也见过瘦瘦的吕坤,但这种形象的吕坤他们还从没见过,总觉得有些失真。 康小冠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向莉问,「怎么成了这样?」 康小冠说:「他父母说他关了餐馆以后,回家住了一阵子,不过天天在家喝酒,喝醉了就哭着砸东西,什么东西都砸,基本上手能挨着的东西都砸了。还因为酒精中毒住过一次院。从医院出来以后精神就不对了,看人的眼神让人特别害怕,半夜在屋里乱转,摔东西,大声说话,谁去拉他他就揍谁。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他父母也实在是被他打怕了,所以不得不在外地找了个精神病院把他送去了。」 「我想去看看他。」张明天说,「可以吗?」他望着康小冠,「好久没见他了。」 康小冠说可以,他早就想到了,早上从家里一到单位就把车加满了油。他拿出手机,给吕坤的父亲打了电话,吕坤的父亲帮忙联繫了精神病院,约好了可以探望的时间。 康小冠开着车,张明天坐在副驾驶座,刘向莉坐在车后座。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张明天望着前方的路,康小冠望了望后视镜,刘向莉也侧着脸望着窗外的风景,一脸平静。康小冠猜不透他们现在的心情。 到了精神病院后,康小冠停好车,张明天和刘向莉跟着他走了进去,康小冠在前台出示了证件,登记了身份信息,前台联繫了一个工作人员,带着他们三个去了吕坤所在的病房。 「他刚午睡起来,所以现在的精神还可以。」工作人员边走边说,也许因为知道康小冠是警察,工作人员的态度格外的亲切耐心,「他现在的情况还算不错了,洗澡吃饭都挺配合。」走到了一个门口,工作人员走了进去,病房里有好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张明天在心里数了一下,整个房间一共是八张病床,房间还算干净。 「吕坤。」工作人员叫,「吕坤,你看谁来看你了。」工作人员在其中的一张床边停下,对着一个正背对着他们坐着的男人叫吕坤。 被叫的人毫无反应,再凑近一点,可以听见他的嘴里正念念有词。 工作人员绕到他的身边,温和地对他说:「吕坤,有人来看你了。」说完,他指了指病床旁边的三个人。 吕坤终于回过头去看了他们一眼,虽然来的时候早就有心里准备,可张明天和刘向莉还是被转过来的那张脸吓了一跳。倒不是说他的脸变形得有多扭曲,而是他的眼神,已经完全陌生,完全不同了。他和刘向莉见过吕坤各种各样的眼神,委屈的,苦涩的,孤独的,酸楚的,悲伤的,幽怨的,脆弱的,愤怒的,惊恐的,绝望的,崩溃的,软绵绵的,湿漉漉的,它们就算再不幸福,里面也总是有人的神采,是活的。而现在,面前的这个吕坤投射给他们的眼神让他们彻底地相信,吕坤真的只剩下半个人了,活的只是他这副皮囊,他的灵魂早已经死掉了。 又或者像是不甘心被杀掉的鱼一样,在被端上桌,被人类用筷子捅的时候,总还要神经反射地动那么一下,吕坤的皮囊里也许还残留着某些灵魂离开时未完全带走的记忆,他在望着他们的同时,他们也终于听明白了他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什么。 「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对曰甚于妇人太后笑曰妇人异甚……」 张明天望向刘向莉,她的脸上仅仅有那么一秒钟的疑惑,然后她也听明白了,她的脸上有了和张明天一样的心疼和难过。 「……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 这是一篇他们在白马书斋里必须熟背的古文,可现在,它被吕坤像是念咒语的一样念了出来,毫无韵味,毫无章法。康小冠听得一脸懵。他只是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了动容的,悲伤的神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吕坤,坤儿。」张明天叫他。可吕坤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又扭过头去,背对着他们坐着。 几个人又呆呆地站了一会,直到吕坤终于毫无感情地念完整篇咒语。 「要不然,咱们还是出去待一会吧。」康小冠说。他们几个人先后出了病房。 精神病院的院子种了很多花,空气里有消毒水和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显然的,张明天和刘向莉还陷在刚才所见景象所带来的震惊里,康小冠没有逼迫他们开口,只是耐心地等着。 「他不会再好了吗?」张明天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人回答。康小冠是真的不知道,也没有权利给任何人带去虚假的希望。 「他不会好了。」张明天说,「我们也早就不好了。」他嘆气,然后有雾气蒙上他的眼睛。 「白马书斋里,我们五个关系最好,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偷偷地商量,等到我们都离开那个鬼地方,也许可以一起做点事情,开个公司合伙做生意什么的,然后等到赚了大钱,就回来收购白马教育集团,让那些人也好好地吃点苦头,就像演电视剧一样……到了后来,我们什么也不敢想了,就想离开,就想不被打,就想再活得像个人样……」张明天不忍再说。 现在,见到吕坤的他已经无比确定,五个人里只剩下了两个半,又或者,早就连这两个半也不剩了,死亡从来不限于生理。他们五个人早就在那一年一起死在奇风山里了。 「你们五个,是你,刘向莉,毛胜军,吕坤,还有游佳?」康小冠问。 「是的。」张明天点点头。 「你们知道游佳在哪里,对不对?」康小冠看看他,又看看刘向莉,「你们要告诉我的事,也跟游佳的下落有关,对不对?」 他盯着他们。良久之后,面前的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告诉我吧。」 「你确定要我们在这里说吗?」张明天站起来。「我们还是跟你回到队里,在那里说吧。」 离开前,张明天去了精神病院的收费处,往吕坤的帐户上刷了一万块钱。 「这不是住院费。」张明天交待收钱开票的工作人员,「这是让吕坤零花的,他如果想吃什么,麻烦你们给他买,他以前最喜欢吃炸鸡和巧克力味的冰淇淋了。麻烦你们好好地照顾他,谢谢你们了。」他朝他们鞠了一个躬,把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工作人员吓得站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在不知所措里目送他离开。 回去的路上,刘向莉因为疲劳在车后排上睡了过去。她的孕相已经很明显了,就是睡着了,她的手还是习惯性地放在肚子上。 「康警官,今天真的谢谢您。」张明天说,「不瞒您说,我们为了找吕坤,花了很多精力和时间,但毫无结果,没想到您一找就找到了。」 「不客气。」康小冠说。他知道张明天不傻,寻找失踪人口最快的方法就是报警,可他们一定有什么不能报警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和游佳有关。 他的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也许刘向莉在被揭穿冒充游佳身份的时候给出的解释并非撒谎,这个主意的确是游佳最先提出来的。她对作为游佳继续活下去这件事已经心灰意冷,并且完全不想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她把这个可以不被亲人继续打扰纠缠的机会留给了无比想要终生摆脱原生家庭的刘向莉。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的年纪,不能完全的被称为是小孩子,可也远远没有如成人一样独自在社会上好好生存的能力,张明天和吕坤都不得已,回到了父母的身边隐忍过活,刘向莉有了游佳这个新身份,又和毛胜军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么游佳呢?她没有回到游四海的身边,也捨弃了游佳这个身份,她能去哪里呢?康小冠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但他不想相信。 车上了高速,向窗外望去,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它不是奇风山,但让张明天想起了埋在山里的秘密。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青色的影子,记忆的闸门打开,在他的心底流淌出湍急幽深的长河。 在某个也是有着如此清淡夜色的黄昏,负责打扫教室卫生的他提着铁皮桶子去水龙头那里打水,水哗哗地流,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身体上的疼痛总能带来精神上的脆弱。他的心里一阵心酸,有点想哭。水装满了,他关上龙头,提着铁把手,费劲地把铁桶从水龙头台子上提下来,左腿的膝盖还是很疼。他低着头,艰难地向教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尽量低着头,假装是在小心翼翼地关注着水桶,其实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快要哭出来的脸。这个时候,游佳提着拖把,走了过来,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 后来他才知道,那块巧克力是某个占了游佳便宜的教官给她的。她这个非处女小骚货的身体在这里,在被冠上了需要被改造的名目后,廉价的就只值一块巧克力。后来在从别的教官那里得知,那女孩基本上就是个孤儿,怎么拾掇她都不会有人来闹以后,就连巧克力也没有了。 游佳自己当然不会动那块巧克力,但她又不想像垃圾一样把它丢掉,所以她把它送给了对此事尚且一无所知的张明天。虽然来的不齿,来的羞辱,但是至少它在物理层面上甜,尚且能给无辜的人带去一丝安慰,一线希望。 那块巧克力张明天给了吕坤一半。吕坤几乎是吞一样地就吃掉了,巧克力入胃以后他还不舍地用舌头使劲舔自己沾了巧克力的牙缝,甚至晚上睡觉前都不捨得刷牙,想要就着巧克力的味道入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张明天忍着眼泪,在心底默默许愿,他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了灵魂上的煎熬,吕坤能够经常被巧克力的香味围绕。 车载着各有心事的三人朝着春溪的方向迅速驶去,那深色的山影一直笼罩着他们。 绵绵其山,幽幽无言。 真好看 哪天会多更一些 是不是要揭开尘封往事了 在等着 第50章 「那天夜里,游佳没有回宿舍,我担心得要命,早上跑操的时候我看到她了,她那个样子就很不对劲,等我跑了操回到宿舍,她没在,在教室里上了一天的课,回到宿舍里,还是没在。她床铺的样子还和她被叫走时一模一样。我一整天心神不宁,但我知道她一定还在白马书斋里。因为白马书斋的门禁很严,平常离开书斋都是在出校门前就坐上车,能进出大门的车也就是书斋里负责接学员的面包车或者组织家长来参观的大巴车。可这几天书斋里都没有什么车辆进出。 路过净心室的时候我看见门开着,有人正拿着拖把在里面拖地,所以游佳肯定不在净心室里。晚上的时候游佳还是没回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游佳一定是出事了。我一夜没睡,想起毛胜军问我的,怎么救?我一直在心里琢磨到底该怎么办。到了第二天早上,跑操的时候我对毛胜军说,游佳不见了,说不定是被藏起来了,得找到她。当时张明天在我的左边,也听见了。毛胜军说,那今天晚上咱们去找找她吧。 张明天和吕坤是一个宿舍的,跑操的时候吕坤常常听不清我们说的是什么,张明天总会找机会跟吕坤说。于是那天晚上,偷着从宿舍里跑出来的也有吕坤。」刘向莉说。 「当时吕坤他妈刚来看过他,给他带了点零食,可他妈一走,零食就被跟着的教官收走了,他只偷偷地藏了一小包牛肉干。现在,为了不让舍监去告密,吕坤不得不把那包牛肉干给了舍监。舍监问我们这么晚了出去干啥,我们俩就开玩笑地说想去女生宿舍那里转转。舍监以为我俩想去偷窥什么的,也没阻止,就是吃着牛肉干坏笑着骂我俩是变态,让我俩早去早回。我们就出去了。」张明天说。 「我当时是一直在假装拉肚子,每隔一会就捂着肚子爬起来开门去上厕所,熄灯以后也是如此,舍监被我搞烦了,她也困了,就说让我上下床的时候动作轻点,等到我最后一次拿着卫生纸出去的时候,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了。因为每个宿舍里都有舍监,所以我们的宿舍楼里没有宿管阿姨。晚上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几个教官拿着棍子在校园里转一转,就算是巡逻了。但也不是每个教官都尽职尽责,大部分的时候他们就转那么一次,意思一下就算是交差了。然后就跑回职工宿舍里抽菸喝酒玩牌。我和毛胜军约好了,就在净心室后面的花坛那里见。」刘向莉说,「我到那的时候,毛胜军已经在等着了,我们俩又猫着身子等了一阵子,才看见张明天和吕坤也偷摸着过来了。 我们都知道,如果被抓住会死得很惨,一顿毒打肯定是免不了的。但说实话,除了想要找到游佳以外,我的心里就是有一种想要冒一回险的欲望,就是一种,想要跟所谓的权威对着干的心情吧。而且当时白马书斋夜里的情况,说白了,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平常一点点的小错就会被人抓把柄,但是像是这种深夜从宿舍里熘出去的大事,一般人压根不敢做,这反而让做了的人变得安全了。 后来我们四个先去净心室那边看了一下,没有人。又顺着净心室后面的小路一直绕到一栋学员宿舍楼,那个楼有三层,但目前只有二楼的几个宿舍有人住,一楼很多的房间都空着,有的房间还需要粉刷,连上下铺和桌子柜子都没有。 那是我想了半天,把白马书斋里里外外所有的犄角旮旯都琢磨了一遍后觉得唯一可能长时间藏人的地方。我就带着他们三个男生一起进了那个宿舍楼。因为一楼没有人住,所以那么长的楼道里只有在进门处有一个瓦数很低的灯,我们就借着那个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推门,谁也不敢说话。但是被我们推过的门上都挂着锁,后来我们也不推门了,就看,看不清就摸,看门上有没有挂锁。走了大概整个楼道的一半,凡是摸过的门上都有锁。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是吕坤说,那边有点亮。我们四处看看,果然,离走廊尽头不远的一个房间里,有点亮光,但是很昏暗,不像是正常的屋里开着灯的状态。 我们慢慢地摸过去,果然,门上没有挂锁,但是使劲推门,门还是推不开,是被人从里面锁住的。我们谁也不敢敲门,也不敢喊游佳的名字,就只好屏住唿吸站在楼道里。过了一会,我听见了那间屋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我的心里越来越害怕,因为我知道那个走路的人不可能是游佳。我和他们三个在微弱的光里互相看看,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其实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做,什么计划也没有,我们只是想找到游佳,但是找到了以后怎么办,却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的,即使我们考虑过,有打算,事情也不一定能按照我们的计划走,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自由,打不过他们不说,还被切断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繫,基本上就是处在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地步。唯一和游佳不同的是,如果我们死了,或者残了,我们的家长也许会找来,会闹事。正因为我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才觉得,游佳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大事不妙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我们几个愣神了一阵,然后我看到毛胜军对着我偏了一下头,我明白那是让我们离开的意思,于是我们就都转身踮着脚尖离开了。我们最终谁也没有勇气敲响那扇门,看看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刚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开门的声音。门里的人怕也是听到了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好奇,门上没有猫眼,所以只能犹犹豫豫地打开门。 我们都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去,屋子里的光一下子打在了我们的脸上,我们的样子被前来开门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人背光站着,脸陷在了阴影里,他说,『是你们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听得出来,他是书斋里的一个教官。 毛胜军反应比较快,他说,『教官,最近书斋里闹耗子,到了夜里动静最大,我们做值日的要到各个楼里看一下哪里有动静,好放点耗子药。』我感觉他拽在背后拽了我的衣角一下。『教官,我们就先走了。』正要转身的时候,我突然听见吕坤倒吸了一口气,差点叫出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还是让我们所有在场的人都听清了。我扭过脸望着吕坤,看见他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看见了一只脚。」 「一只脚?」 「是的,没有穿袜子的脚。而且,脚没有连着小腿,就只有一只脚而已,脚的下面还有血……」刘向莉微微发抖,「我觉得他们三个肯定也看见了,因为我们几个人当时就像是被谁瞬间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喉咙里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然后,那个教官就笑着过来,一个接一个地把我们拽进了那间屋子里,把门重新锁好,然后,我就看见,就看见……」刘向莉深唿吸了好几口,「那是我一生里最接近精神彻底崩溃的时刻,你也许在恐怖片里看见过相似的画面,但你还是根本无法想像当你真的走进那个场景里,那个画面,那些颜色,气味,阴森恐怖的氛围,还有站在你旁边的兇手,他们会对你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终于哭了出来。 张明天也哭了,康小冠没催他们,他把纸巾往他们两个的方向推了推,耐心地等着。 好一阵后,张明天说,「屋里当时没开灯,但是点了几根蜡烛。后来我才意识到,他这样做一是蜡烛没有灯那么亮,不会太引人注意,二是点蜡烛还可以记时,不会因为太全情投入而忘记时间。当时屋里影影绰绰,我们几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活像阎罗殿里出来的鬼。地上躺着一个人,衣服已经全部脱了,刺眼的白色里带着血的黑色和深红。刘向莉是第一个哭的,我想她可能先我们一步认出了那个人就是游佳。我只敢看那个脸一眼,闭着眼睛,皮肤是灰白色的,甚至还有点泛紫。吕坤当时就吐了一地。」 康小冠听得心惊肉跳,他觉得自己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嗓子里也干得冒火,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强迫自己咽下去。 「当时那个教官就说,怎么办呢,你们也看到了。让你们回去怕是也不合适。我们都吓死了,吕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然后我们三个也都跪了下来,就求他,边哭边求,磕头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身后的地板上有斧头,还有两把菜刀。上面都沾了血。其实当时我们有四个人,如果真的拼起命来,也不一定都会死,但是当时我们的精神基本上都已经崩溃,意志已经瓦解,整个人的身体软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基本上就是听之任之的状态……」 「然后呢?」康小冠问。 「他看我们那样,也没再说什么,笑了一下后又继续拿起斧头,我知道他要继续忙他没有忙完的事了,但我压根不敢看,就哆哆嗦嗦地跪坐在那里,一直闭着眼睛,他每砍一下,剁一下,我就跟着那个声音抖一下,到了后来,我整个人都瘫在地上了。房间里除了斧子刀子还有他的喘气声之外,就是我们四个抽泣的声音了。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是忙完了,装满了七八个黑塑胶袋,他累得气喘吁吁,转过头来说,你们几个别愣着了,过来帮忙。我们没人敢动,也动不了。他又大喊了一声,快点!毛胜军才第一个爬过去了,真的是像狗一样,也顾不得地板上都是血了,就那样爬过去了。我跟着毛胜军,爬了几步,就瘫在地上,下巴和手上胳膊上粘的都是血,我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呕到口水也跟着流,我不敢看他的脸,就敢盯着他黑色的鞋看。 『反正你们也看到了,除非你们也想变成这样,否则,就乖乖听我的话。』他把黑色塑胶袋的口一个接一个地扎紧,『别人问起来呢,就说她已经离校了,反正每个学期都有学生逃跑,总得有那么一两个跑成的,对不?』他指挥着我们,每个人都提上一两个袋子,有一个袋子特别重,我根本提不起来,后来他就把那个袋子交给了吕坤,吕坤也是哭着接过去,脸上的表情比死人还难看。 后来,我们跟着他,从书斋的后门带着东西离开,我听老学员说过,说书斋里有个后门,可是从来没见过,原来那个隐蔽的后门就藏在书院后面小树林的灌木丛后面。我们扛着袋子过去的时候,他还嘱咐我们要小心,不要让灌木丛把袋子刮破。 后来就是在山里走了很久,真的有一辈子那么长。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吕坤摔了一跤,还把膝盖磕破了。我手背上也不知道在哪蹭开了一个口子,但也都没感觉,精神世界也许已经,已经崩塌了吧,就成了机器人了,反正就是机械地走着,一直跟着他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你们把游佳的尸体丢在山里了?」康小冠问。 张明天点点头,「说得准确点,是一棵树里。」 「树里?」 「一棵空心树,就在奇风山里。」 「那个地方是临时找好的,还是?」 「我也不清楚,但是看当时的那个情况,不像是临时才发现的,他是一路毫无停顿地引领我们到了那棵树跟前的,而且他爬那棵树的动作很熟练轻巧,像是经常爬的样子。」 「你说这个人是白马书斋的教官?他叫什么名字?」 「王青。大王的王,青春的青。」 「然后呢,你们又回到书斋里去了?」 「我们又跟着他,按原路返回,从后门进入书斋。后门上有锁,进出都需要钥匙,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钥匙。我们几个人都脏得不行,仔细一看手上和迷彩服上都沾了血。他让我们先蹲在灌木丛后面别动,他去给我们找衣服。后来他先离开了。那个时候天早就已经亮透了。学员们正在跑操,估计他也是故意避开人群,去找的衣服。其实他就是被别人看到了,也不会太让人惊讶,他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血迹,后来他回来,扔给我们每个人一套迷彩服,让我们就地就换好,又把脏的迷彩服给他。走的时候他说,你们几个今天不用跑操了,校长那里我会打好招唿。管好你们的嘴,以后在书斋里就没有人会找你们的麻烦了。 我们几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了宿舍,我和吕坤都病了,在宿舍里躺了好几天,饭也吃不下。后来那件事过去后大概有半个月吧,毛胜军就被他爸给接走了。」 「那他为什么不报警?」康小冠问,「还有你们,我不管你们后来是怎么离开白马书斋的,你们都应该报警啊,法律会制裁……」 「报警?法律?」刘向莉冷冷地说,「我们在白马书斋里被人虐待的时候,法律在哪里?每年书斋里都有跑出去的学员,大多数没有成功,是因为他们都被附近村子的村民给捉住送回去了,那些村民难道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地方?如果学生们在里面开心幸福,为什么要逃跑?学生们肯定也哭了也求了,可怎么没见他们其中有谁报警?」刘向莉情绪激动地说,「而且,当时我们被他拍下了照片,他还说,那些袋子上有我们的指纹,就是警察找来,我们也逃不了干系,再说,有了那些照片,谁能证明我们和游佳的死没有关系?」 「游佳是怎么死的?」 「说实话,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是我觉得她就是被他们折磨死的。」 「折磨?」康小冠问,「怎么折磨?」 「一个孤立无援的女孩子,落在一群人渣男人手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你应该不难想像,做你们这种工作的人,经常接触的不就是这种作奸犯科的人吗?」刘向莉说,「我觉得书斋里杀死游佳的人绝对不止王青一个人,她恐怕在那之前就已经怀了孕,又被学校里的老师骗着吃下了流产的药,身体还没彻底恢復,又被好几个教官带走轮番彻夜侵犯,就算王青没有用暴力手段杀死她,她怕也是根本活不长的。而且,那天他还带着相机,什么样的人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在和女孩子独处的时候带相机,他想拍什么?」刘向莉不忍再说。 「毛胜军是被他父亲接走的,那你们是怎么离开白马书斋的?」 「我逃走了,毛胜军离开以后,我就想着我也要逃走,大不了被他们逮住然后打死,死了就死了,我宁肯死在外面也不想在书斋里像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刘向莉说。「我天天晚上做噩梦,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哭,我觉得我离疯也不远了。」 「白马书斋失火是怎么回事?」康小冠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天,大白天的,突然一栋宿舍楼就着起来了,就是当初我们一起进去的那一栋。那天风大,火势很勐,书斋里根本没有救火的能力,学员们都从四面八方涌到操场,最后烟实在太呛人,教官和老师就都组织大家排成队伍,集体往山下走。」张明天说,「我总有种感觉,这场火也没有那么简单。」 太残忍了?????? 好可怜啊,这场火是不是和王青有关系 可怜的游佳!这个王青就是恶魔,杀人放火无法无天,没有人性。 汪这个人渣!和苗那段看着还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到游佳这里怎么这么恐怖了 游佳太惨了,看完好难过 我也觉得,不过看他爬楼上去杀人奸尸,就应该能感觉到这个人骨子里是没有人性的,家庭教育不行,先天也不善良 可怜的游佳,畜生的父母,恶魔王青,而且我忍不住想,饭店卖鱼的小子也姓王 张和刘说的是实话吗?如果只是被迫抛尸那罪又不重,他们几个这几年提心弔胆还被汪威胁勒索是为啥呢?汪不怕他们被吓得报警吗?(不过变态的脑迴路确实和我等常人不一样,也说不准他就是享受这种玩虐弱者的快感) 汪从杀了游佳父亲的情人那里,就像野兽第一次吃到肉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第51章 「那火不简单?」 「是的,我总觉得那火和王青也有些关系。」张明天说,「不过,我没有什么证据,只是一种感觉。」他苦笑了一下,「也说不定就是我精神错乱,胡思乱想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康小冠对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就连作为听众的他自己,也还陷在对刚刚听到的事情的震惊之中。 「那件事出了以后,书斋里很快来人到宿舍里打包了游佳的东西,舍监问了,3 号怎么了,又走了?那老师还说,3 号退学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当时我就缩在自己的床铺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和那个收拾游佳东西的人有任何的眼神接触。晚上,宿舍里的其他人还说,说 3 号运气还挺好的,可以出去什么的。我就用枕头紧紧盖住自己的耳朵,咬着被角,无声地哭。 逃跑的那天是个阴天,天上的云很大,压下来,像是想要把我盖住一样,我就对着那云说,游佳,如果你能在天上看见我,你就保佑我今天顺利地离开这个地方吧。离书斋后门不远,有一个地方的围墙比较矮,但是问题是在书斋里面想翻上去不难,但是想要翻过去,还平安地在书斋外面那一边平安落地就比较难了,因为那个墙外面就是一个土坡,很陡,从墙头到地面有很高的距离,跳下去很有可能会摔伤,如果是关键部位落地还有可能摔死,反正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睛一闭,我就跳下去了,我命大,没死,也许是游佳真的听见了我的祈祷吧……」 「那你们和游佳的关系这么好,就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她报仇,为她伸张正义吗?」 「当然想过,但是康警官你要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要怎么做?我们当时都如惊弓之鸟一般,闭上眼睛就觉得有人拿着斧头拿着刀要来砍我们,把我们也剁成一块一块的。那件事之后我在书斋里还见过王青,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拿着棍子在书斋里晃悠,还和别的教官一起抽菸,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他那样我就觉得是不是我自己的精神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看见的,经歷的都是我的幻觉?但恍神间,王青又朝我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就是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就觉得,完了,不是幻觉,是真的发生过的。那夜的种种又全都重回脑海。我去水龙头那拼命地洗手,我真恨不得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盐酸,或者硫酸,把我的手指头都腐蚀掉,这样我的指尖就不会总是记得那触感,手指头碰到黑色塑胶袋里东西的触感……」张明天抱着头,「失火那天,所有的学员都被转移到了山下,办公室的人举着一个大喇叭,说让大家不要乱,要按照宿舍号站好,再由舍监统计每个宿舍的人数。我和吕坤两个人也都木然地跟着大部队,人家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就怕被别人看出来我们不正常,我们有心事。我和吕坤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吕坤又瘦了一圈,已经跟我第一次见他时,那个圆滚滚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烟很大,顺着风的方向飘,还有的烟就直直地升上天去。站在我们身边的学员有的抱怨,说自己的东西还全都在里面,有的被烟呛到了,在捂着嘴咳嗽,还有的人异样的兴奋,看热闹一样地叽叽喳喳。我和吕坤都没有说话,都望着那烟出神,烧吧,烧吧,我当时在心里说,全都烧得干干净净,一点脏东西也不剩。 那天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王青。他和别的教官一起,正维持着秩序,就像个正常人一样。我看着他,就觉得,他能做出那样的事情,现在还一点思想包袱也没有,云淡风轻的,这绝对不会是他第一次杀人。这个领悟让我毛骨悚然,我不敢再想。」 康小冠一早就联繫了白马书斋所隶属乡县的消防部门,消防部门给出的结论是,书斋起火的原因的确是因为电线短路,当时一个学员的宿舍楼里有人在搞装修,不知道是不是操作人员的不当操作才引起了火灾。幸亏当时火着起来的时候,附近的不少村民都赶过来救火,而且当时修建书斋的时候,为了防止学员攀爬树木逃跑,就把所有离书斋外墙近的树都砍掉了,这样书斋里的楼着起来的时候才没有把火给引到山林上去,否则那可真的是不得了了。 「如果你们再回到奇风山里去,你们觉得还能顺利地找到藏着游佳的那棵树吗?」 刘向莉点点头,「可以的,我和张明天在不久前才刚去过,那棵树还在。」 「你们经常去看她吗?」 「不经常,我们对不起她,也没脸见她。我们都不是忍辱负重的侠客,就是一些胆小懦弱千疮百孔,如爬虫一般的普通人而已,我们只能先让自己活着。」 康小冠嘆了一口气,关掉视频。这段视频他已经看了好几遍。当初杜瑞通带着梁宝琳的嘱託过来找自己调查游佳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他又想起那一日梁宝琳激动控诉儿子的癫狂神情,不知道她在知道了这样的故事以后,心态会不会有所改变。 找到游佳的尸骨费了点功夫,那棵空心树也不得不被砍掉了。警方在山里砍树找尸骨的事让几个村民发现了,回村一宣传,又引来了不少村民围观。为了不引起恐慌,原本准备就地砍开树身寻找袋子的计划被临时改变,刑警队租了一辆皮卡车,把树身一路运回了春溪。几个法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个接着一个地从树里把那些袋子取出来。袋子上盖着枯树叶,还有一些类似是松鼠之类的小动物的粪便,除了自然的腐蚀之外,袋子上也有被小动物啃食过的痕迹。 破碎的塑胶袋里,装着的是已经白骨化的游佳。康小冠把这个消息通知了游四海。当年为了调查张凤美命案时从游四海那採集的血样和唾液早就不復存在,现在为了确定尸骨的身份,康小冠不得不把游佳在白马书斋的遭遇全盘托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游四海木然地听着,呆坐在沙发里,很久都没有出声。康小冠带来的法医又问了一遍可不可以採集一下您的唾液时,他只是以极其微小的幅度点了一下头。然后木然地配合张了嘴。康小冠看着他,觉得他几乎是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衰老了下去。 「那,那个登在报上的启事,是她登的吗?」过了很久之后,游四海终于开口。 康小冠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游四海说的应该是那则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 「是刘向莉发的。她说,她顶了游佳的身份,虽然游佳告诉过她,早已经和家里决裂了,但她还是害怕你会找游佳,而且……」康小冠停顿了一下,「她说这也是游佳的意思,游佳以前跟她说过,想要这么做,所以她说自己是出于对游佳的愧疚所以愿意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游四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看起来累极了,他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说了。康警官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反而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已经无话可说。 康小冠没久留,谢过了游四海以后,就离开了。出去的时候他带上了门,游四海还是呆坐在沙发里,没有跟来。 康小冠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游四海会做什么,会哭?会内疚?会反思?他会吗?他能意识到正是自己把游佳推向了那个魔窟,又一手剪断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机会,所以也许直到死,游佳最恨的人都不是别人,而是他。 领悟到了又怎么样,太迟了。他还活着,但游佳不会再回来了。 康小冠心里沉甸甸的,像是一口气憋在胸口,正巧到了饭点,他不想回去吃单位的食堂,他想找人聊聊。拿出手机,翻了翻,就看到了杜瑞通的微信,发了语音问,「这会儿在市场吗?能去那蹭一顿吗?」 等了几分钟,那边回復,「来吧。」 康小冠到的时候强碧云也在,也许是知道他要来,方桌已经支好,桌上已经有了两个菜,强碧云在外头忙着招唿客人,把客人挑好的肉称重收帐,杜瑞通正在炒菜。 「来了?」杜瑞通说,「坐吧,还怕赶不上趟,没想到刚刚好。」他把锅里炒好的菜落盘,然后把盘子放好在桌子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又看康小冠的脸色凝重,「咋了,有事?」 康小冠本不想多说什么,但一想,徐歌的事也多多少少和白马书斋有点关系。再加上一开始梁宝琳就是通过强碧云找到杜瑞通才又找到自己的。康小冠挠了挠头,说,「算是刚了了一件事吧,心里堵得慌。」 「高新路的那个案子破了?」杜瑞通问。 「还没,是别的事。」康小冠说。 「行了,别想了,先吃饭吧。」杜瑞通从筷子篓里取了三双筷子,塞了一双到康小冠的手里。这时候强碧云也忙完了,笑着进来跟康小冠打招唿。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最近挺好的?」康小冠没话找话。 「还行吧。」强碧云说,嘴角还是有着笑意。 「怎么了?这是有好事儿?」康小冠看了看杜瑞通,又看了看强碧云。 「哦,那啥,欣欣回来了,现在跟她住呢,她天天都能见到女儿,心情当然好。」杜瑞通接话。 「是吗?那真的是好事。」康小冠也笑着说,「恭喜恭喜。」 「谢谢。」强碧云笑着说。 铺子外面又来了客人,强碧云听见动静赶紧放下碗出去招唿。康小冠压低声音问杜瑞通,「不是说离婚的时候娃判给男方了吗?」 「是这么判的,但最近那怂遇到了点事,跟他处着的那个女的也把他给蹬了,所以他焦头烂额,也管不了娃,就把娃给送到她这边来了。」 「那抚养权能要过来不?」 「估计八九不离十,那怂遇到的事应该不小。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过这事还得找律师,要起诉什么的。」 「他咋了?」康小冠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具体啥情况不知道,反正是在外面欠了不少钱,现在跑到外地躲债去了。」 「咋欠了那么多钱?」 「不知道。」杜瑞通摇摇头撇撇嘴,「那怂贪心的很,可能是跟人做生意发了点财以后还想越做越大,结果收不住了,然后玩了票大的,就成这样了。」 康小冠没再问什么,总觉得杜瑞通脸上有着一种压不住的喜色。他在心里暗笑着,端着碗继续吃饭。强碧云也回来坐下了,康小冠问,「最近那个谁的婶,就是那个梁,梁宝琳,有没有找你?」 强碧云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康小冠岔开话题,「今天这菜不错。」 张明天的事强碧云还不知道。虽然张明天和刘向莉都属于自首,但现在办案子都是重证据轻口供,在所有的证据被检测处理完之前,只能先把张明天拘留处理。刘向莉因为是孕妇,所以还是先回家,但事情了结前不能离开春溪市。 他无法想像梁宝琳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本来这样的事情,普遍来说,母亲的反应都会更强一些,他想像不出,在梁宝琳知道儿子当年的遭遇后,内心会感受到什么样的天崩地裂。不知道她会不会意识到,对于张明天的不幸遭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是始作俑者。 但是,话说回来,张明天的不幸也只是他的个人不幸。对于外面的世界而言,没有张明天,还有李明天,王明天,总会有父母犯错,也总会有孩子被送去那里受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那些被送到白马书斋里的孩子们,他们的原生家庭大多都有伤痕,而这些伤痕是父母一手创造出来的,但因为他们是家长,所以不会承认。 康小冠忘记了在哪里刷到过这样的说法,当时他就是扫了一眼,现在再想起来,却是另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权力,是这个国家的很多家庭里根本绕不过去的东西,而且权力的极致就是做皇帝,不管是男皇帝还是女皇帝,想体验一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生个孩子,指挥他(她),打压他(她),你必须按照我说的来,不然你就得接受惩罚。皇帝也是可以爱孩子的,皇帝可以非常爱你,但你别想从皇帝那里得到尊重,因为你们根本不平等。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在他见证过方楠,吕坤,游佳还有刘向莉和张明天的悲剧后,他作为父亲发自内心的,深刻的自省。 又来了买肉的客人,强碧云坐得离外面的铺子最近,她又自告奋勇地起来出去迎客。 「上次你说那个图案是白马书斋的校徽?」杜瑞通突然说。 康小冠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那个东西?」 这个康小冠倒是问过刘向莉和张明天,他们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见过哪个学员有钥匙链,最大的可能就是招生的时候被当做纪念品小礼物送了出去。但现在,在知道了那个叫王青的教官的事后,他总觉得突破口就在这个王青身上。他是教官,自然可以轻易地接触到学习里的招生材料。而且,像他那么阴狠的人,奇风山里恐怕难再出第二个。 这事不能瞒着杜瑞通。晚上的时候,康小冠又过来了一趟,跟他说了王青的事,不管怎么样,得找到这个人。 沙发 沙发2 游佳被分尸后,袋子上有没有留下王青的痕迹呢,不过时间久远估计是没有了,警察最后到底怎么发现王青就是汪呢,好好奇。(每天早晨坐地铁都能看到的新的章节,幸福!) 希望作者能加快更新速度,每天更两章 盼望快点抓住王青,拔萝蔔带出泥。 黑色塑胶袋不知道是否能有指纹啊油脂的 但这么久了风化加动物啃噬 肯定不会有可用的dna信息了 本来以为杜是主角 这么多章过去了竟然都快忘掉他了 第52章 通常至少每隔一周,杜瑞通就得回家去看看老爹。 杜鑫良的精神状态还可以,毕竟是多年的医务工作者,老爷子吃饭很注意,平日里也坚持锻鍊。天气不好的话,就在家里做做广播体操,写写毛笔字。杜瑞通回去了,也就是陪着老爹吃顿饭,收拾收拾屋子,然后两个人就坐在沙发里,如果电视里演了什么值得看的,就一起看两眼,如果没有,俩人就喝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会。 「欣欣怎么样了?」老爷子问。 「前天已经出院了。」杜瑞通说。 「那就好。」 一个星期以前,强碧云突然在半夜给杜瑞通打电话,说欣欣不对劲,杜瑞通赶过去,孩子已经疼得捂着肚子疼得直哭,杜瑞通开着他的破面包车,两个人一起把孩子送到了急诊。后来一检查,是急性阑尾炎。当即住院手术。 那个周末,老爷子在家没等来本该回来看他的杜瑞通,打了电话才知道孩子病了。他买了点小孩子喜欢的吃食送到医院,在病房外面见到了一左一右陪着欣欣的杜瑞通和强碧云。 杜鑫良在病房外面站了好一阵子,他有点不忍打扰眼前的这个景象。杜鑫良自然不傻,也能看得出来儿子的心思。他想过干脆大大方方地劝儿子和强碧云再成个家,如果不想再生孩子,那就把欣欣照顾好也行。唯一的担心是,欣欣人家有亲爸,杜瑞通将来指望不上这个孩子。但有欣欣也总比没有孩子强。半路夫妻也总归是比孤家寡人听起来要好一些的,更何况杜瑞通是真的喜欢人家。 他在门口站着出了神,直到一个护士过来问他找几号病房时,他才赶紧说就是这间。杜瑞通听见了老爹的声音,去门口迎,强碧云也有点侷促地站起来。 「杜伯伯,」强碧云对跟着杜瑞通一起进来的杜鑫良说,「您来了。」她的脸上有拘谨的笑。 杜鑫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压低声音说,「没事,你坐你坐。」又看了看病床里的孩子,「娃睡着了?」 强碧云点点头。 「大夫没说恢復得咋样?」 「刀口不大,昨天已经通气了,刚刚吃了点东西,这会困了,刚睡着。」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子心疼地说,「娃受罪了。」 杜瑞通找了个椅子,搬过来让老爹坐好。又找了个杯子,给老爷子倒了一杯热水。 「今天铺子不营业了?」杜鑫良接过水的时候顺嘴问。 「歇两天,等孩子彻底好了再说。」杜瑞通说。他知道老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纯属好奇而已。 强碧云却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冲着杜瑞通说:「我一个人在医院也可以,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没事,就让他在这儿给你帮忙。」杜鑫良接话,「娃还这么小,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你,他在这你俩还能换着咪一会,要不然等孩子出院你也得累病了。」 杜瑞通点点头。强碧云不再说什么,开始坐在一边削苹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杜瑞通也看的出强碧云有点尴尬了,他没话找话地问老爹,「爸,你这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 「没有,我去疗养院里看了看你徐伯。」 杜瑞通注意到强碧云削苹果的手停顿了一秒钟。他问,「徐伯咋样?」 「还是老样子,估计最近胃口不行,人瘦了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也去看看吧。」杜鑫良说。 「行。」杜瑞通说。强碧云把削好皮的苹果递过来,杜鑫良不好意思拒绝,接了过去,咬了一口。强碧云又说暖瓶里没热水了,就提着保温瓶出去了。 杜鑫良吃着苹果,望着病床里孩子小小的脸,从里面确实能看出几分强碧云的影子,那其余不像的,就都是孩子爹了。他没忍住,脱口问,「孩子她爸,来看娃了没有?」 杜瑞通吃了一惊,「没有。他能指望得上还能轮得到我在这儿忙活?」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他挠了挠头,「我去上个厕所。」然后就出去了。 杜鑫良也看出来了,他的不期而至让这俩人都有点手足无措了。也怪自己,有点唐突了,怎么说来之前也该打个电话的。他的目光又落向孩子可爱的小脸。如果当初没有徐歌的事,那强碧云就是自己的侄媳妇,这孩子也不会出生。而现在,这漂亮的小东西就这么活生生地躺在这,像是存有徐歌的那个世界已经消失的证据。也是自己儿子人生轨迹已经彻底改变的证据。 都是命啊。 又过了一阵,强碧云终于提着保温瓶进来。杜鑫良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伯伯,再坐一会吧。」 「不坐了。我待会还有个事。」他站起来往门口走,「不用送不用送,你陪孩子吧。」怕她不知道杜瑞通去哪了,他又说,「他去上厕所了。」 强碧云点点头,说,「伯伯你慢走。」 杜瑞通回来的时候,老爹已经走了。强碧云低着头问,「你说你爸不会生我的气吧?」 「他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又不是你让孩子得病的?」 「你老是在医院,肉铺几天都没做生意了。」 那一瞬间,杜瑞通差点脱口而出,「肉铺算个啥,你和欣欣比肉铺重要。」可话都过了喉咙眼到了嘴边,又生生地给咽下去了。他换了句话,「那有啥,到时候再开门么。」 快到饭点了,他说出去转转,看医院餐厅里供应什么,不行的话自己就到外面餐厅里买点吃的带回来。 从病房楼里出来,杜瑞通在花园里绕了好几圈,他怪自己太怂,过了这么久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期盼甚至暗中祈祷般地,希望看到他和强碧云走到一块。他不知道强碧云对自己除了感激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感情,他也怕自己鼓足勇气把话问出来以后,那边如果说只是把他当成亲人,那接下来他该如何自处。 先这样吧。不是每个人都有快意人生,这世上恐怕有不少人是都和自己一样,别别扭扭,煳里煳涂,窝窝囊囊的。 欣欣出院那天,张铸辉那头还是没有消息,欣欣问,「爸爸呢?他怎么也不来接我?」 强碧云编了个谎话,「他出差了,赶不回来。」 「那我能给他打电话吗?」 「他去国外了,有时差,现在已经睡觉了。我给他发简讯了,等到他回来以后就会来看你了。」 欣欣点点头,但是看起来明显地不高兴。张铸辉再混蛋,对自己的亲闺女还是不错的。 嫌自己的二手面包车太破,让欣欣嫌弃,杜瑞通叫了一辆计程车,看着强碧云小心翼翼地扶着欣欣上车,他把东西都放在后备箱里。 第二天,他自己去市场里开张,让强碧云还是在家陪孩子。他发微信问强碧云,「欣欣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要打电话找她爸,我哄了半天,还是哭了一场。」 「张铸辉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没有,现在失联了。」过了一会又发过来一条,「他失不失联的,我无所谓,他估计惹的事不小,就希望别连累到欣欣。」 「他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会是小数目。」强碧云回復,「无所谓,和我无关了。」过了几秒,又来了一条,「幸亏和他离婚了,要不然我现在也得跟着倒霉。」 这次杜瑞通回家,把这事跟杜鑫良说了,老爷子听得直咂嘴,「不会是去赌博了吧?人一沾染上这个,就废了。」又问,「上次你不是还说他跑到铺子里去发疯,还打了小云?像这样的人,当小云是怎么看上的?」 「别人给介绍的。而且她年纪也大了,家里人都说如果再不结婚,放在家里就要馊了,她爹妈脸上也挂不住,嫌丢人。她说她那会在家里就不能坐下来吃饭,一端起碗家里就要说这事,没说几句老太太就开始哭,弄得她实在是怕了。」 「那就没别人了?就非得是那个张铸辉?」 「人家当时条件也算不错,而且对她一直很热情。可以说是上赶着追求。每个周末都提着东西去她父母家,还帮着干活,老两口满意的不得了……」 「这都是强碧云跟你说的?」杜鑫良问。 「嗯,有的时候店里不忙,我们也聊一些以前的事。」 杜鑫良点点头,「婚姻这事,真的不好说,有的时候就是表面看起来风光,外人不知道里面的心酸,能闹到离婚那一步的,基本上都是没救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杜瑞通有点诧异地望着老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你估计都不知道,当初你管阿姨和你徐伯,俩人也闹过离婚。」 「什么?啥时候?」 「呀,那会徐歌都上高中了吧。」 「为啥要离婚?」 「你管阿姨以前有个对象,俩人没成,是因为男方家里不同意,后来他和管阿姨就分手,各自结婚。结果他老婆跟别人跑了,儿子也带走了,他又成了孤家寡人,又回过头来找你管阿姨。也不管她是不是也结婚成家了,经常去单位里找她,还给她送吃的,送电影票。你徐伯肯定吃醋啊,天天在家里跟你管阿姨吵,你徐伯那人你也知道,脾气上来说话就有点口不择言,先不说管东红有没有那意思,他先上来把人家骂得狗血喷头。你管阿姨也是气急了,也是为了故意气你徐伯吧,就还真的跟人家出去吃了一次饭,还跳了一次舞。结果就更说不清了。我记得你徐伯找我喝酒诉苦,边喝边哭,说大不了不过了,散伙就散伙,不过离婚前他得拿刀把那男的剁了。当时我就劝他,说你剁人家?剁了人家你也活不好,你忘了,以前捅你一刀的那人,后来都进监狱了,你也想进里面?你进去正好给人家腾地方。」 「那最后是怎么和好的?」 「最后还是徐歌他二舅管志成出头,警察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先去找了个那个前男友,也不知道说了啥,反正把那人吓跑了,回来以后再各打五十大板,让两口子都下保证,以后不再提这事,也不再提离婚的事。」 这是杜瑞通以前根本不知道的事,他努力回想徐歌上高中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自己应该还在上初中,两个人虽然常常见面,但他从不记得徐歌跟自己提起过他父母闹离婚的事,也压根记不起来徐歌曾有过情绪低落的时光。回想自己的初中时代,跟徐歌有关的最多的回忆大概就是周末的时候徐歌带着自己去附近的球场踢球了。高中男生徐歌,高高的个子在风里跑着,看起来是那么的威风,那么的器宇轩昂。看起来总是那么自信,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并且,他的生活里总是充满积极的阳光。 但或许,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徐歌就已经是一个会把心事都在心底谨慎藏好的人了。杜瑞通嘆了口气,心底怅然所失,他或许没有自己想像中那样了解徐歌。 这章好像写了,又好像啥都没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嘴替 等更新一天,几分钟看完了 哈哈哈,希望作者加快更新速度,多更 心声啊 心声啊 这段不好看…这是可以说的吗 当然可以说啊哈哈哈。(谢谢你!真实的反馈很重要我也很珍惜。) 一口气追平,好看 第53章 大概是在高二会考以前,徐歌决定最后再去球场踢一次球。那天下着小雨,就他一个人,他没叫杜瑞通。杜瑞通成绩一般,快要中考了,干妈秦育华给他请了两个家教,每个周末轮流上门给他补课。现在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而且杜瑞通跟他在一起也就是踢球而已,俩人毕竟一个初中部一个高中部,学习上各有各的烦恼,大部分杜瑞通在经歷的烦恼,他都是过来人,可以帮忙解答,但到了自己这里,就只能只靠着自己了。更何况,自己在生活里也有想要瞒着他的事。 半个月前父母又吵了一架,徐德亮把一碟韭菜炒鸡蛋朝着管东红的方向就扔了过去,碟子没砸到人,倒是油兮兮的韭菜和鸡蛋煳到了墙上,后来,俩人和好了,墙上的油渍也被管东红尽可能地全部擦去,但是徐歌每次走近那面墙,似乎还是一眼就能看见那片形状不规则的油渍。那像是一种不幸的提醒,每当全家人又坐在那间屋子里看着电视节目欢声笑语地吃吃喝喝的时候,徐歌的余光里都会出现那片油渍,他又会想起父亲愤怒时额头上的青筋,口水横飞的指责还有母亲苦大仇深的抱怨,他怕。他再也不想见到那副场景。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感谢那块油渍。它忠诚且沉默,诚实地记载着这个家里发生过的事,也提醒着自己要居安思危,不要得意忘形。 最近一次拿回家的物理试捲成绩不是很理想,老师让家长签字,徐歌没敢找徐德亮。趁着管东红做饭的时候他熘进了厨房,把卷子给她看。管东红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接过徐歌手里的笔,在试卷上头空白的地方签了个「阅」字,然后又转过身去忙着切土豆了。 徐歌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谁知道吃完饭后,徐歌帮着把桌子上的盘子端回厨房的时候,管东红突然问:「怎么才考了那么点?」她声音压得低,不想让屋子外面正在看电视的徐德亮听见。 徐歌说:「粗心了。好几个本来能做对的题都错了。」 管东红点点头,「你现在也上高二了,学习上该怎么办,自己心里要有个数。」她嘆了口气,「别让家里的事影响你。」 徐歌说,「知道了。」趁管东红还要再说什么之前,赶紧说,「那我回屋写作业了。」 管东红没再说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跟徐德亮提起徐歌那张不及格的物理试卷。她和徐德亮才刚和好,俩人才又同在一张床上睡,她不想开启任何可能又会引发战争的话题,徐歌物理学得一直不错,上初中的时候还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进了高中课业虽说更难更重,但也从没考过这么低的分数,唯一的解释就是,最近自己和徐德亮吵架,影响了孩子的心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去上厕所的时候,她看到徐歌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凑近了一听,屋里有翻书的声音。她心里有了一点安慰。这孩子也是自觉的。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的大床里躺好,黑暗里,徐德亮的手摸了过来。管东红小声说,「儿子还没睡呢。」那手收了一下,还是又探了过来,撩起她的衣服,伸进去,扣住她的胸。她不想再拒绝,虽然这次吵架不完全是自己的错,但就像二哥嘱咐她的,别人给了台阶就要下,给了梯子就要接好,要不然会没完没了一发不可收拾。兄弟姊妹里管东红跟二哥关系最好,也最信赖二哥,都说外甥像舅,有的时候她会带着许愿般的欣喜望着自己的儿子徐歌,越看越觉得徐歌沉稳的性格有点像他舅管志成。 徐德亮的整个身子已经凑了过来,管东红虽然心里还有点别扭,但还是决定好好地听二哥的话,她顺势伸出手勾住了徐德亮的脖子。徐德亮像是受到了鼓舞般地更加起劲。两个人都尽量压抑,不弄出太大的声响,吵到还在学习的儿子徐歌。 徐歌站在球场,天气不好,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球场原本踢球的几个小孩也走了,他不想回家,在雨里一遍又一遍地练射门,使劲一脚,球穿过空的铁架子球门,飞出去好远,他再跑过去把球踢回来。玩了几次以后,他注意到远处有个人,正慢慢地走过来。那人比自己离球近,看他跑过来找球,顺势一脚把球踢给了他。 「谢了。」徐歌说。那人笑笑。 「一起玩吗?」徐歌问,看那人点头,又一脚把球传给他。 两个人玩了一会传球,又练射门,徐歌当守门员,扑倒了几次后,裤子上已经沾了泥。他爬起来,使劲拍了拍。 「雨太大了,先不玩了。」那人说,「我看你眼熟啊,你也是技校的?」 「不是,我是十中的,刚才有几个技校的在这边踢,后来走了。」徐歌说。他抱着足球,跟着那人一起走到足球场边的树荫下避雨。 「你经常过来踢球吗?」那人问。 「以前常来,现在来的少了。」徐歌说,「你呢?」 「我也是,好几年没来了,今天也是心血来潮,过来看看。」 「你是技校的?」徐歌打量他,但心里又觉得不像,这人看起来怎么也比自己大好几岁,除非这人是技校里的年轻老师。 「我不是,我都上班了。」那人说,「你叫什么?」 「徐歌。」 那人笑了,「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爸。咋了?」 「你爸应该是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给你起名叫『徐歌』,那不管别人比你大还是比你小,只要叫你名字的时候,岂不是都得叫你一声『哥』了?」 那人笑了,徐歌也笑了。 「那你叫什么?」 「汪庆强。三点水一个王字的汪,庆祝的庆,强壮的强,以前技校里的娃都叫我强哥。」 「强哥。」徐歌说。 「得,咱俩现在都是哥了。」 俩人又等了一会,雨还是没有变小的意思,干脆各回各家。离开前那人问徐歌下个礼拜还来踢球吗?徐歌摇了摇头,那人没说什么,冲着他摆了摆手。徐歌笑了笑,转身走了。 汪庆强望着徐歌的背影,隐约想起了什么,那是几年前了,好像也是在这个球场,技校里的几个孩子说有个姓徐的小孩家里后台很硬,局子里有关系什么的。他倒不是介意这个,而是他老爹汪广进当初用刀扎的就是一个姓徐的。老爹出事的时候自己还小,对于很多细枝末节完全不清楚,只记住被捅的那个人姓徐,是个工人。但天底下姓徐的多了,他也不确定这个小孩和那个姓徐的是不是一家人。 他笑着摇摇头,在雨里走回工棚,他已经和苗春花约好了,下午见面,他得洗一洗,再换件衣服。想起苗春花柔软的嘴唇和纤细的手指抚着自己胸膛时的触感,他觉得自己被一阵幸福击中。 后来,汪庆强又在不同的地方看见过徐歌几次。有的时候是在工地附近的小卖部,有的时候是在卖砂锅米线的小摊边,两个人都互相笑笑,徐歌还叫他一声强哥。有一回,挺晚了,他在路边的烟贩子那买烟,看见放学的高中生正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他一眼就认出了徐歌,他个子高高的,穿着和周围人一样的校服,但看起来明显比其他人显眼。 他望着徐歌,心里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嫉妒和酸楚。这才是真正的春溪小孩。汪庆强在心里想,曾几何时,自己或许也有过这样的可能,也能穿着这样的校服,心无旁骛地和同学们一起走在一起。但自从父亲出事那一刻开始,这个可能就被永远地打破了。 看着徐歌从自己身边路过,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叫了一声,「徐歌。」 徐歌听见他的声音,抬头也看见了他。他笑着抬手给他打招唿,「强哥。」 「怎么这么晚了才放学?」他问。 徐歌跟原本一起走的同学挥手说了拜拜,然后走过来跟汪庆强聊,「晚自习,马上要模拟考,高三了。」 「哦,那你要考大学了。」 徐歌点点头。 「你想考什么大学啊?」汪庆强语带羡慕地问。 「我想学文学,但是我家里想让我考警校。」徐歌的口气里有点无奈,「谁知道呢。」 「你想当警察?」汪庆强有点紧张,他想起了自己在石瓦巷拍死的那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我不想。」徐歌苦笑着说,「但是我说了不算啊。我爸说男的学文学没前途,当工人都没人要的。他是个大老粗,对升学就业这种事都摸不着头脑,我妈也只听我舅的。」他无奈地摇摇头,脸上都是倦意,「强哥,我先走了啊。」 汪庆强点点头,撕开纸质烟盒,捉出一支烟来点上,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别人在担心该考哪个大学,他却得操心生计的问题。今天工地上的人说,工头家里出了事,儿子被查出了大病,凶多吉少,现在工头忙着凑钱带儿子去首都的大医院瞧病,所以工地上的活就不干了。这几年他一直都跟着这个工头,现在工头要走了,他也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换条路走了。 他抬头,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他又想起了苗春花,在这寂静漆黑的夜里,她在干什么?她的新婚丈夫对她好吗?对着虚无的夜,汪庆强幽幽地吐出一口烟。心里被幽怨和思念填满。他想好了,他要离开春溪,去外地闯闯。 坐在离开春溪的绿皮火车上时,他从邻座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模样的人那里借到了一本杂志。杂志里有不少励志的小故事,其中一个讲的是,一个曾经一文不名甚至穷酸潦倒的年轻人经过自己的努力奋斗终于成了事业有成的老闆,并且不计前嫌聘用了一位曾经看不起他的大学生当员工的故事。故事很恶俗,但依然让汪庆强心潮起伏热浪翻,伴随着车轮的声音,他在心底想像着几年以后,自己再见到苗春花的情景,再见到以前工友的情景,甚至还有再见徐歌的情景。这些幻想安慰着他,他几乎光是想着,就要热泪盈眶了。那时的他万万不会想到,几年后的自己会改头换面的如此彻底,生活里没有什么积极的正面的光亮在等着自己,他学会了压低帽檐,不动声色地在人群里穿梭,在暗夜里爬行。 回首过去的几年,他谈不上后悔。他只是一天接着一天地活下去,但不知怎么的,光明就是突然决定在中途的某一刻选择离开他的世界,然后一闪神,他就成了现在这样。 但光明有光明的希望, 暗夜也有暗夜的力量。所以当几年后的苗春花哭着告诉自己她被人强暴的了时候,他才可以毫无畏惧地想要找到那个人报仇。他问苗春花,「那人是谁?叫什么,住哪儿的?」 苗春花只是摇头,「我不知道,他就说是苗光耀的牌友,还给我看了光耀签字按手印的欠条。那确实是苗光耀的字迹。」 「那你问问苗光耀,这人是谁,他不会不知道。」 苗春花点点头,把头再次埋进他的怀里。 他耐心地等了两周,再次去了春溪,在旅馆里等着苗春花,可她带来的消息让人丧气。她的确是问了苗光耀,可他却死皮赖脸地问,「是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就是你欠钱,还写了借条的那一个!」 苗光耀无所谓地挠挠头,「我欠的钱多了,写的欠条也多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 「你!」苗春花气得嘴唇直发抖,「你是不是跟人家说凡是你还不上的钱,我都可以帮你还?」她屈辱地压低声音,「让我陪人睡觉还?」 「我可没说得这么直白,那是他们自己理解的,那我有什么办法。」苗光耀翻了个白眼,「姐,当初我也是可怜你和我姐夫,才同意你们搬进我这肉铺里住的,你看你进进出出,一副主人的架势,来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肉铺是你的呢!如果不是我,你们两口子现在就要露宿街头了吧,你看你现在非但不感激我还对我这么大唿小叫的。」他浮起一个坏笑,「再说了,我姐夫现在成了废人了,你就不空虚?不寂寞?有男人陪陪你也是好事,要不然你岂不是一辈子就守活寡了?而且那些和我打牌的人都挺有钱的,万一跟你处着处着处出感情来了,等我姐夫一死,你岂不是刚好就找到下家了吗?而且,我这头的麻烦不也就解决了吗?这一举多得的事你怎么想不明白呢?」话落苗光耀还白了她一眼。 苗春花被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旅馆里,汪庆强问她。 她点点头,「我担心他说的是真的,就是,不止一个。万一再有人去找我,我怎么办?」 「我去找苗光耀,我亲自去问问他。他虽然是你的亲弟弟,但把你害成现在这样的人,不就是他吗?」 苗春花沉默了,她知道他说的都对,当初如果不是父母想要给苗光耀买房子而贪图彩礼钱,她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嫁掉,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什么时候去?」苗春花问。 「他今天在铺子吗?」 苗春花点点头,「快到月底了,他说了晚上要回来拿钱。」 「那就今天晚上吧。」他搂住苗春花,「你放心,一切有我。」 苗春花点点头。 旅馆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居然以前还认识啊,命运啊 再往前十来章就产生过交集~ 等更新。 徐歌和汪在肉铺相遇,然后徐歌认出了他,放松了警惕所以被杀了吗,感觉徐歌作为警察不会轻易被杀死的…… 第54章 汪庆强到肉铺的时候苗光耀还没有回来。苗春花跟他说过,她一般都是下午六点左右吃饭,苗光耀如果回来的话,也是掐着饭点回来,他特意晚了快一个小时到,结果还是只在肉铺里见到苗春花一个人。他问,「人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还没回来。估计又去打牌了。」苗春花皱着眉头说,「明明说今天要回来的。」 「那我再等等。」汪庆强说。 下着雨,市场里没什么生意,但不少店铺还是倔强地开着门。天色越来越沉。汪庆强为了不让市场里的其他商贩看见自己在苗春花的肉铺里呆得太久,他装模作样地在市场里转了转,买了点滷味,还跟着急收摊的菜贩子讨了一会价。直到他再转到离得肉铺近了,注意到周围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才又提着手里的塑胶袋重新进了肉铺里。雨一直下,天色已经全部黑透了。苗春花把捲帘门拉下来一大半。两个人坐在铺子里小声地说话。 「你吃点东西吧。」苗春花说,「好几个菜都没动。」她站起来,准备去布帘后面把菜端出来。可是刚掀开布帘,她就又退了出来。 「稍等一下。」苗春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得先给他洗洗。」汪庆强点点头,看着她又钻进那布帘子后面。有男人低声呻吟的声音,好像还问了她什么,她说,「一个熟人,来找光耀的。」 伴随着水盆里毛巾绞动的声音,有一股子异味隐隐地从布帘后面传了出来。汪庆强坐在外面,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就是苗春花每天的生活。布帘前面是油腻腻的肉铺,布帘后面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瘫痪男人,两种都不是她选择的生活,但她却不得不这样活着。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从布帘后面出来,看到还坐着的汪庆强,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你等着,我去把菜给你热热。」 「没事,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他说,「你坐下歇歇吧。」 她以为是汪庆强闻到了异味才没了吃饭的兴致,有点不好意思,她说,「你坐着吧,我得去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说着又站起来,往布帘后面走,「我明天一早还得去我妈那看看,她现在也不太行。」汪庆强把她拽住。 「你坐下。」他说,「你不累吗?」 她笑了一下,「习惯了。」 那个笑还是好看的,但也更让汪庆强心疼,她看起来苦极了,累极了。 苗春花刚进到后面,捲帘门那边就有了动静,像是被人撩起的幕布一般,在越变越大的空间里,汪庆强看到一双男人的腿,然后是上半身,然后是脸。苗光耀回来了。 看见坐在凳子上的汪庆强,他皱了一下眉,然后赶紧笑着过来握住他的手,「哥。」他想了一下,「王哥,对吧?好久没过来了。来看我姐夫?」他问。 汪庆强点点头。 苗光耀开始四处找什么东西,「你看我姐这人木的,也不会招待个人,我给你泡点茶,我记得有茶叶是放在这下面……」 「不麻烦了。」汪庆强站起来,「我不是来喝茶的。」 「您坐,您坐。」苗光耀笑嘻嘻地转过身来。 「听你姐说,你现在还玩牌啊?」汪庆强说。 「啊,没有啊。」苗光耀摸着头,本来还想抵赖,但看到汪庆强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于是又改口,「也就偶尔玩几把,玩得都是小的。」 见汪庆强没说话,他凑过来,「王哥,你喜欢玩牌不?我知道有个地方,特有意思。你如果过去的话,他们还可以……」 「你欠了多少钱?」汪庆强打断他。 「谁欠钱了?」苗光耀又直起身子,朝着布帘子的方向瞪了一眼,「你听我姐在那胡说。」 「这么说你不缺钱啊。」汪庆强笑嘻嘻地说,然后他慢慢地往走到捲帘门跟前,「我还以为你缺钱呢。」 「缺啊,缺钱呢。」苗光耀又换上一副笑脸,「现在在外面混,干啥不需要钱呢。王哥,我这个肉铺呢,基本上就是够我姐姐姐夫吃喝,其实根本不赚钱的,我呢,准备下个月跟人合伙再做个生意,现在就是手头还缺点本钱。」 汪庆强伸手把捲帘门拉下来,黑夜和雨都被彻底地关在外面。 「还缺多少?」汪庆强问。 听他这么问,苗光耀眼里的光更亮了,「十万。」他说,见汪庆强一直盯着自己,又说,「八万……五万也行。」 见汪庆强不说话,他又说,「王哥,你是我姐夫的朋友,那也就是跟我哥一样。你看啊,我姐夫现在这个情况,如果不是我好心收留,那他和我姐不就得流落街头了嘛……我这个人啊,就是心太软,我姐一哭,我就狠不下来心了。」 「五万。」汪庆强说,他走到苗光耀跟前,突然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五万你就把你姐卖了!」 他眼里的怒火终于让苗光耀有点害怕了,「王哥,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刚才我姐跟你说什么了?」 他一把揪住苗光耀的领子,「说!你都欠谁的钱了?」 苗光耀想挣脱开来,可眼前的男人力气大得吓人,「王哥,王哥,有话好好说。我欠别人多少钱那是我自己的事,跟我姐夫没关,当然您也不用操心了。」 「都是谁来肉铺里找过你姐!说!」汪庆强又攥得紧了些。 这个时候布帘掀开了,苗春花从后面走了出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她也吓了一跳。她过来劝架,「庆强,有话好好说。」 苗光耀望着姐姐看着王哥的样子,听她的口气,再看王哥望向她时瞬间就变得温柔起来的眼神,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趁着王哥望着姐姐走神的瞬间,他奋力挣开汪庆强的手,走开几步,把衣服领子整了整,上下打量了汪庆强几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你是我姐的熟人吧。」他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我姐夫怕压根就不知道你是谁吧。」 「光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苗春花说。 「我知道我回来的不是时候。」苗光耀笑笑地说,「妨碍你们了。」他望着苗春花,冲着汪庆强的方向一偏头,「他谁啊?" 「我是王……」 「我问我姐呢!」苗光耀的口气突然硬了起来,他瞪着苗春花,「你说。」 「他是我朋友。」 「朋友?」苗光耀笑了,「什么关系的朋友?男朋友?」 「这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跟我没关系?」苗光耀说,「当初说好了,你和我姐夫可以在铺子里住,这人是我姐夫吗?那后面躺着的那位又是谁呢?我到底有几个姐夫啊?」 汪庆强听不下去了,上来从后面就把苗光耀按住,苗光耀的脖子被压住,整个人都直不起腰来,他着急地叫,「姐,姐!」 「你喊你姐干什么,你害的你姐还不够惨?」汪庆强说,「我告诉你,我今天过来就是来找你的。你跟我说实话,你都欠了谁的钱,都给谁写过借条,都跟谁说过你还不上的钱可以来肉铺里找你姐让你姐帮你还!」 汪庆强感觉自己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都嵌入了苗光耀后脖颈的肉里。大概也是怕出事,苗春花过来劝架一般地扒住汪庆强的胳膊。汪庆强用力按了一下,顺势松开了手。 苗光耀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正面倒地,他揉着自己的脖子,已经彻底恼了,「好啊,我明白了,你是我姐的姘头吧。」 他谄笑着说,「苗春花,你不得了啊,平时看起来蔫了吧唧的,不动声响地搞了个大的啊,我就说么,我姐夫那废人样你也能忍这么长时间,原来是一早就让人给餵饱了啊。」他自说自话地坐下,「事情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咱们就把话往开了说,王哥,我看在你比我大的份上,我叫你一声哥,算是给你个面子。我,你的小舅子,就代表我姐的娘家人,今天正式地跟你谈。我姐呢,虽然算不上是国色天香,但收拾收拾也算是风韵犹存。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是有名有姓的,所以呢,我姐也不是说睡就睡的。怎么着也得经过娘家人同意吧?」他大度地拍拍胸脯,「我也不想为难你,还是我说的那话,你给拿十万,拿十万我就当你是我亲姐夫。到时候你和我姐在这屋里头想干啥干啥,想咋玩就咋玩,谁也不会说什么。至于我里面那位姐夫,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现在连气都喘不顺,不知道那天一翻白眼就完逑了,你们俩办事的时候如果嫌他碍事,就用枕巾蒙住他的嘴就行了,他就是看见什么也发不出什么声儿的……」 「苗光耀,你住嘴!」苗春花哭着呵斥道。她再也听不下去了,「你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人话吗?当初为了给你买房子,家里逼着我嫁人,后来房子让你输了,家里又帮你弄了这个铺子,如果不是我,这铺子你现在也保不住!你不但没有一丝感恩的心,继续赌不说,还让我用身子替你还债!你,你简直不是人!」 「别说的这么难听。和谁睡不是睡啊。」他一脸无所谓地说,「谁出去找女人不得花钱?再说了,你可比那些女人值钱多了,外头那些女的跟人睡一次才能挣多少钱,你比她们强多了。你知足吧,再多睡几次我欠的就差不多还清了……」 话没说完,苗春花就见他从凳子上横着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还不等他发出什么声音,汪庆强就像一匹狼一样飞了过去骑在他的身上,拳头快得像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苗光耀的头上。一开始,身下的苗光耀还能发出哀嚎声和求饶的声音,到了后来,也许是嘴里和喉咙里都是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听见他的嗓子里冒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汪庆强的手也破了,他气喘吁吁地从苗光耀身上爬起来,不解气地又踢了两脚,苗光耀的身体跟着那两脚发出的力的方向动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你快走吧。」苗春花说,「我怕有人听见。」 「那这边怎么办?」汪庆强问。 「你放心,我自己会处理好。」她说。然后她让汪庆强帮忙,把已经昏迷不醒的苗光耀给架到里屋的沙发里。 「快走吧。」苗春花说,她望着汪庆强的眼睛,「谢谢你。」 里屋虽然开着灯,但光还是很暗,汪庆强注意到了,在黑暗的屋子的一角里,还有一个活人正在谨小慎微地唿吸着。他没看他,洗了手,然后掀开布帘,从里屋出来。苗春花跟在他的后面,小心地帮他把捲帘门拉开,等他出去了以后,又再拉下来。 雨还在执拗地下,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让他原本有些癫狂的意识又渐渐归位。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原本没想动手的,但苗光耀太可恨,让人忍无可忍。 他回到了旅馆,第二天天一亮就退房,离开了春溪。他一直耐心地在奇风山里等了大半个月,才下山到镇子里找了个公用电话打了她的小灵通。她的声音听起来比自己想像中要冷静平和许多。她说,「苗光耀死了,我妈也快不行了。你放心,他们查不出来什么的。」 苗春花挺恐怖的。我感觉弟弟没被打死,而是后面被弄死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两次了,苗春花让别人替她背负杀人的罪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12页 「我真想你。」她说。 「我也是。」他的手摸上她的胸,却被她轻轻地打掉,「不行。」她说,「孩子大了。」 他骄傲地摸着她尖尖的肚子,「我的儿子。」 吻了一会,铺子外面有人进来买肉,苗春花赶紧迎出去。过了一会,她进来说,「零钱不够了,我去外面换点,一会儿就回来。」 汪庆强点点头。 床里的男人这个时候咳嗽了一声,他下意识的顺着那个声音望过去,当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那个角落的黑暗时,他吓了一跳,那个男人,苗春花的丈夫正瞪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他的眼睛因为脸颊的过分消瘦,有点突出,像是一只倔强的,快要被风干的昆虫。 「孩子可能不是你的。」那男人说。 第一遍的时候,汪庆强没听明白,他压低声音,凑近了问,「什么?」 「有好几个人都来找过她,就在里屋里办她,有一个还专门当着我的面。」男人咳嗽了好几声,「就在你现在站着的地方,就那样把她按在墙上。」 汪庆强以为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气自己,谁知道男人话锋一转,「苗光耀,他该死,你替我……做了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我……谢谢你。」他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不管汪庆强再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汪庆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愣神之间,外面的铺子里却有了动静,是个老太太的声音,叫着苗春花的名字,汪庆强以为她叫了几声没人应就会走的,谁知道却听见有人过来掀门帘,他快速地躲进旁边的屋,可他知道自己还是被老太太给看见了。因为那人快速地转头离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汪庆强也想赶紧从肉铺门口离开,谁知躺在床里的男人又发话了,「她肯定是把你当贼了,估计一出铺子就给街坊四邻嚷嚷了,现在你一出去就会被人给抓了。」他尽力,却语速很慢地说,「过一会说不定会带人来捉你。」 汪庆强在里面的这两间屋里到处找,可没有后门。 「你藏我床底下吧。」男人说,「他们不会发现你的。」见汪庆强不动,他又说,「我如果想害你,那天警察上门调查苗光耀的事的时候我就什么都说了。」 汪庆强不再说什么,弯腰缩身钻进男人的床底下,尽量把身体靠墙,这样别人即使望向床下,视线所及之处也不会看到有人。 黑暗把他掩护得很好。他听见苗春花回铺子的声音,她进了里屋,但没有看到自己,发出了失望的嘆息。然后她出去,不到五分钟,铺子外面果然多了好几个男人的声音。 然后那几个声音又都进了里屋。 有人问,「怎么也不开灯?」 「光闪眼睛,他说睡不好,还照的他头晕想吐。」是苗春花的声音。 他的心里紧张了起来,他能感觉有人往自己的方向走了几步,他用手捂住嘴,连唿吸的声音也不想发出。 「你别跟着进来,就在外面铺子等,我们几个进去看看。」一个男人的声音,「最里面这屋是干什么的?」 「是光耀的房间,以前他有的时候也在这边过夜,所以里面的房间就给他睡。现在里面还都放着他的东西。」 然后就是几个人进到那间屋的声音,光听声音也能感觉出来,他们像是在找人。大衣柜门被打开然后又合上。过了一会脚步又纷纷退了出来。 「什么也没有。」一个人说。 「准是那老太太眼花了。」另一个人说,「得,白跑一趟。」 「不好意思打扰了。」第三个声音说,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估计是老人家看错了,待会回所里我跟她好好解释,你也可以放心了,家里没进什么坏人。」 「谢谢你们,辛苦了。」苗春花说。 「没事,有什么情况还是直接来派出所找我们,我是小徐,这是小杜,那是小康。你弟弟的事我们也一直放在心上呢,也一直催着刑警队那边,你放心。」 「嗯,好的。慢走。」苗春花跟着他们出了铺子。 他又在黑暗的地板上躺了一会,等确信确实没人再杀回马枪的时候,才慢慢地爬了出来。爬出来的时候,他对着陷在床里的男人说了声,「谢了,兄弟。」男人什么反应也没有,估计是真的睡着了。 苗春花进来,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他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苗春花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耐心地在布帘后面待着,直到趁着铺子里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忙着挑肉买肉的客人时,才趁乱从后面出来,然后跟着人群离开了。 回到奇风山下的镇子上时,他想起来了什么,给苗春花的小灵通打电话,「来肉铺的那三个警察,那个姓徐的,叫什么?」 苗春花正难得地给自己的丈夫按摩下肢,她把小灵通夹在脸和肩膀中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我听见其他两个人都叫他徐哥。」 汪庆强的心底动了一下,想起了那个个子高高的,在雨天里跟自己一起踢球,叫他强哥的少年。 他现在是派出所的警察了。汪庆强嘆了一口气,他果然还是没能学成文学。 苗的丈夫竟然能说话啊。徐歌他们好像没问过他。 是啊,居然可以开口说话,还以为是个活死人?? 春花丈夫,实实在在的可怜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第56章 警校的录取通知书来了的时候,全家最高兴的就是管东红。她和徐德亮在如意楼里摆了好几桌,请了亲戚朋友还有徐歌高中的班主任。管东红张罗着让徐歌挨着桌地敬酒,因为今天高兴,也由着徐德亮,他想喝就让他放开了喝,酒席结束的时候徐德亮已经有点飘了,一到家就吐了一地。管东红让徐歌把徐德亮扶到里屋的床上去躺着,她自己收拾,虽然嘴里骂骂咧咧的,但脸上还是挂着笑的。 二哥已经跟她说好,只要徐歌安安分分地从警校顺利毕业,到了操心工作的时候他肯定会出力,毕竟有了这么个长脸的外甥他的脸上也有光。二哥家里是个女儿,可小姑娘对女从父业没有兴趣,所以二哥对徐歌格外上心。 晚上,父子俩都睡了,管东红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没开大灯,就开了一盏橘色的檯灯。灯光很暖,她的心里也热乎乎的。她似乎已经可以看见未来带着橘色的,暖意的生活了,儿子的前路清晰,只要他按部就班,前方就是坦途了。更重要的是,在她心底隐秘的角落里,在她无法光明正大承认的地方,她觉得她赢了,至少赢了一次。自己总算在秦育华面前扳回了一局。 一直以来,面对自己的干妹妹,她的心里总有点自卑之感,觉得比起秦育华来,自己生活里的方方面面都欠那么一点,自己嫁的是工人,人家的丈夫是医生,自己住的房子也没有秦育华住的房子大,他们两口子挣得钱更没法跟人家比。看自己的干妹妹过得好,她虽然也是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但也难免时不时地生出自怜自艾的心境。可她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愧疚,觉得自己的内心真的阴暗。 但后来她也想开了,人不就是这样,只要年纪相仿,性别相同,就算关系再好,也很难从来不生出攀比之心。说不定秦育华也在心里跟她暗暗地比过呢。 自己的确是什么都不如秦育华,唯一稳赢的一点就是有徐歌这个好儿子。说起来杜瑞通也是个好娃,但和徐歌还是不能比。秦育华想,这下好了,儿子的前途已经有着落了。自己之前受的那些苦也算没有白费。她长吁一口气,欣慰地关上檯灯,心满意足地在漆黑里走回泛着徐德亮鼾声的卧室。 她不知道的是,徐歌压根没睡。他知道自己的父母还浸泡在今天宴请宾客带来的振奋的余温里,可作为主角的他真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填志愿的时候,他曾经隐晦地表达过要不然他报考一个中文系怎么样,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父母一致打断,「男生学什么中文,说话文邹邹一套一套的男的看起来就像个油子,我不喜欢!」徐德亮大手一挥说。 「娃呀,你就听你舅的,咱踏踏实实地考个警校,将来工作也有着落了。要不然你学个别的专业,将来咱家也没有关系也没有钱的,想帮你忙都没办法,你说对不?」 管东红忧心忡忡的脸凑了上来,嘴里的热气都扑到了徐歌的脸上,他能闻到妈妈嘴里的酸气,他知道管东红的肠胃不好,每次一着急一有心事,她就吃不下饭,嘴里的味道就会更重。 他不忍再说什么,挤了一个看起来尽量自然的笑容,「我就当考警校,当警察了。放心吧!」 管东红也笑了,她的脸撤回去。徐歌感觉浮在他脸上的热气消失了,他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徐歌在警校的生活很不适应,第一次有退学的想法时是在入校的三个月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不是自己选择的生活,但他给了自己三个月的时间,他想,就坚持三个月,三个月以后实在不行,那就再说。现在,到了三个月了,他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这样的心情他自然没法跟家里人说。每次和家里人通电话,父母说的话都差不多,除了提醒他要按时吃饭,注意身体以外就是鼓励他好好学习,有好几次他差点就要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了,可电话那头的管东红语带兴奋地说,「我今天在街上碰见你三姨姥了,还问起你在警校里怎么样了,说他家的那个小孙子将来也想考警校,说等你寒假回来了,要带着孩子来家里跟你取取经呢……」又说,「对了,你干妈也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也给小通打个电话,说一下你在大学里的美好生活,也激励他一下,本来还说让你写信,但我觉得写信太耽误时间了,你现在还是学习要紧,咱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也不能一下子就放开了,还是要珍惜机会好好学习的,你说对不?」 徐歌习惯性地点点头,手指紧紧地扣进听筒里。电话那头的管东红听到这边半天没动静,又赶紧问,「餵?小歌,你在听吗?」 「我在听,电话的信号有点不太好。」他找了个藉口。 「哦,我是说,要珍惜机会,好好学习。」 「嗯,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我放心,我当然放心,你一直都那么听话,那么优秀。」管东红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喜爱和骄傲,「好了,儿子,妈不跟你说了啊。你保重身体,好好学习啊。有啥事就给你舅打电话。」 徐歌说,「好,知道了,妈再见。」然后他挂了电话。他从背景音可以听出来妈又是用舅舅所里的电话给自己打的长途。家里还没安电话,妈妈每个礼拜天的早上都会去所里,在舅舅的办公室给自己的宿舍打电话。他想像着妈妈挂了电话后依然神采飞扬的脸,她会沉浸在跟自己谈话带来的幸福里,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里。他不想毁了那幸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事实上,即使妈妈不说刚才那些话,他也完全没有勇气把自己想要退学重考的想法说出来。他无法想像,那将会是怎么样的一场天崩地裂。徐德亮会火冒三丈,说他不知好歹,有可能还会动手,这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管东红的眼泪,还有她的委屈,她的隐忍,她绵长不绝的哭诉,哭诉她的牺牲,她的奉献,她的不容易。这些都是债,她似乎随时都可以提起,而他则一辈子也还不清。 他失落地打开自己的日记本,写完了今天的日记。每当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声响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了一点被安慰的感觉。这个世界上,他似乎只能跟这些纸推心置腹,它们温柔地张开双臂,迎接倾诉,像个真正的亲人一样。本子每次写完,他就再买一本新的。等到警校毕业那年,他已经写完了满满八个本子,正式参加工作之前,他独自去陵园给管东红扫墓的时候,他把那些本子都带了去,然后一本接一本地在管东红的墓前把那些日记全部烧毁。 「妈妈,现在的你应该可以看到我的心里话了。」徐歌说,「我从来都不想当警察。但是为了你,为了我爸,为了我舅,我当了。」他望着墓前的黑烟,他终于在妈妈面前说出了那番话,即使已经晚了。 书上都说,如果有什么东西是改变不了的,那就尽自己所能地去接受它。徐歌把这句话牢牢记住,它激励着自己,麻痹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他在自己的工作日记里这样写着。 日子久了,他也觉得自己的洗脑工作做得不错,已经没人能看出来自己真实的想法,即使杜瑞通也没有。有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真的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真正地爱上了这一行。 工作里他耐心负责,敢拼敢闯,领导对他很是看好,不完全因为他是管志成的外甥。杜瑞通和康小冠也视他为榜样,只是偶尔,在面对着别人的表扬甚至奉承的时候,他会微微走神,会觉得心虚,觉得自己其实压根不配,这都是演出来的。 他决定跟杜瑞通谈谈,当初,撺掇杜瑞通当辅警的时候,他也是出了力的。但他看的出来,杜瑞通对这份工作也不是那么的确定。人家至少诚实,能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和迷茫。这点要比自己强得多。 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干妈秦育华就出了事,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悲伤吞噬了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得往后推。干爸和杜瑞通去奔丧了,自己也不能闲着。苗光耀的案子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他觉得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既来之则安之。」他对自己说,既然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他联繫了肉铺的房东,决定还是要再去肉铺里看看。 捲帘门半开着,差不多到人的腰部,他敲了敲,没有人应,他钻了进去,铺子里很黑,明显是没有开张的样子,只有布帘后面似乎隐隐有光。徐歌问,有人吗?还是没人应。他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有一个纸盒子落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七零八落地都撒了出来,徐歌踩在了一本书的光滑的封面,差点摔倒。他弯下腰,想把书捡起来,却见有一个圆形的,钥匙扣一样的东西落在那杂志的旁边。他捡起来,看了几眼,突然觉得那东西有点眼熟,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 他注意到角落的阴影里,苗春花瘫痪的丈夫还躺在那里,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醒着,但觉得总得过去打声招唿。他走到床跟前,男人的样子却让他吓了一跳,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动不动,不像是还有生命的样子。徐歌的脑子嗡的一声,不详的预感逼了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勐地转过身。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握着刀的男人。 屏住唿吸读完了 徐歌就这么没了?? 第57章 苗春花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出院那天,是市场里几个热心的大娘去接的她。因为铺子成了命案现场,她也没法回去住,就在一个大娘家将就了下来。不过还好孩子的个头不大,苗春花的生产也还算顺利,所以她的身体恢復得挺快。她在大伙的帮扶下,为自己的丈夫办了后事。她没钱买墓地,可也知道自己不方便把骨灰盒长期的存放在好心收留自己的大娘家,于是在某个众人都熟睡的夜里,她给大娘留下了五百块钱,然后带着孩子和东西离开了。钱放在一张事先就写好的表达感谢的纸条上,但上面除了感谢的话以外,什么也没写。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苗春花带着孩子去了翔原,按照地址,找到了离火车站不远的一间小屋,钥匙就在从左往右数第七片瓦的下面。她用钥匙打开房门,屋子虽然不大,但她来之前,汪庆强就已经把这里打理好,他们娘俩在此生活也算绰绰有余了。 再见到汪庆强是一个星期后,他从奇风山下的镇子上买了一只鸡和一些土鸡蛋带了回来。晚上他亲自下厨,和苗春花在翔原的小屋子里对酌。 夜里,他和苗春花并排躺在床上,旁边的小床里躺着一个刚满月不久的男婴。他睡得很实,他觉得自己终于过上了理想里一家三口的生活了。 他在翔原逗留了两天,然后就不得不走了。「我得出去挣钱。」他说。 「就必须得回奇风山吗?」 「那地方隐蔽。」他说。苗春花没再追问,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最近一段时间我怕是回不来,书斋里的事有点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是学员们不好管吗?」苗春花问。 汪庆强点点头,「几个人惹出来的事,结果老闆让我收拾残局。」他苦笑着说,「也算是老闆看得起我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个你收好,这里面有不少钱,需要用钱的时候就去自动提款机上取,密码是孩子的生日。」看着苗春花一脸疑惑地接过卡,他又说,「我得等事情了结了以后才能回来。你把孩子照顾好,自己也当心啊。」然后他亲了亲苗春花的脸,离开了。 两个星期后,苗春花背着孩子,第一次用那张卡取钱,卡里的余额让她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汪庆强要在奇风山里做什么样的事,才能拿回来这么大一笔钱。她取了几百块钱,作为她和孩子的生活费,然后她把那张卡小心地贴身放好。 一直等了将近三个月,汪庆强才终于在一个夜里给她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说,自己明天就会回去,让苗春花在家里等着他。苗春花欢天喜地地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做了一桌子菜,到了第二天的傍晚,终于有人敲门,她飞奔着过去开门,看见了瘦了一大圈的汪庆强。 「是不是很累?」苗春花心疼地摸着他的脸,「你刚才都没怎么吃饭。」他们并排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吃饭的时候苗春花注意到凡是肉菜他都没怎么动,只是随便扒拉了几口素菜,「你是不是病了?肠胃不舒服?」 汪庆强没接她的话,「以后不用回奇风山了。」他说,「白马书斋不办了。」 「真的?」苗春花高兴地坐直,看着汪庆强的脸,「那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不走了。」汪庆强说,「但是我也不想在这里长待。咱们得换个别的地方住。」 「为什么?」苗春花说,「这房子不是你的吗?虽然小,但是挺好的,干嘛还搬?」 「换个地方吧。」汪庆强说,「毕竟你也在这住了一阵子了,我也怕被人盯上。咱们俩去外地,去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 苗春花还想再说什么,但她就着灯看见汪庆强坚定不移的表情,最终也只能同意。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带着孩子离开了。 他们到了离翔原很远的田秋市,汪庆强在建筑工地找了个活,还用自己在白马书斋时赚到的钱帮苗春花盘了一个小卖部,日子平淡地过了两年,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平凡的一家三口。直到那一年的冬天,孩子得了肺炎,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差点没救回来。打那开始,孩子就频繁地生病,几乎每年都得至少住一次院,到了冬天和换季的时候,就更是难熬。在某次孩子住院的时候,汪庆强第一次知道了儿子的血型是 b 型。他知道自己是 a 型血,苗春花也是 a 型。他也自然知道,两个 a 型血的人是生不出 b 型血的孩子的。 他站在医院散发着消毒水的走廊里,怅然所失了一会,自从知道苗春花被苗光耀的债主强暴过后,他的心里就埋下过这种担心,他想找到那个王八蛋,然后亲手宰了他。可直到苗光耀被自己打死,他也没能问出来那人的真实身份。苗光耀死后,那人也像鬼一样地消失了,他本想,只要肉铺还在,那人肯定还会再来偷腥,可谁想到后来肉铺里出了事,这条线也算是断了。 现在孩子自己养着,也叫自己爹,那自己就是这孩子的爹。什么血缘不血缘的,经过白马书斋那一遭,他早就看淡了。 就是亲爹亲妈,明明知道白马书斋是什么样的地方,不照样把孩子送进去,就是为了让自己出口气,凭什么我生了你养了你,你却不听我的话。我对你好,你就得领情,就得听我的,否则,你就是不孝。 这不是爱,这叫放债。 而那些学员提起自己的债主们,哪一个不是咬牙切齿?如果这就是血缘,那这血缘就成了原罪。逃不开,躲不掉,就算是死了,被人挖出来,一化验,还是能够连上。 想到这,他甚至有点开始庆幸这孩子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了,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会被所谓的血缘而绑架。他对这孩子的付出,完全是心甘情愿,是白给的,不图回报的。他就是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爱一回。自己已经在黑暗世界里打滚已久,觉得自己早就脱了人皮,成了夜里的鬼,可在某些疏忽而过的瞬间,他也会痛苦,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在镜子的那一边,有着曾经是懵懂少年的自己投来的审视的目光,那个时候,爸爸刚刚坐牢,自己和妈妈相依为命,生活虽苦,可他的心里还有着正直和希望的火花,他要好好活。 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镜子,再睁眼,他就看到余光里,摆在厨房案台上的刀,想起在那之后自己做过的事,想着想着就想给自己也来上一下。苗春花看到他的神色不对,什么也没说,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 「孩子醒了。」她说,「你去看看他吧。」她的口气像个真正的温柔的母亲了。 他走到孩子的床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孩子时的样子,他抱起他,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摸到他嫩嫩的小手时,就觉得自己被拯救,被净化。觉得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活下去的机会。他得彻底忘记自己的前半生,下半辈子就为了这孩子而活。 因为这孩子带给自己的已经足够的多,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孩子长到六岁的时候,苗春花被查出来乳腺癌。两边的乳房都割了,也进行了好几个疗程的化疗,可人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汪庆强开始变得迷信,动不动就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老天爷让苗春花再多活几年,可每次抽的签都是下籤,解签的人说,如果想要转运,就得故地重游。话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意思要施主自己去参透。 他带着签文回到家,问苗春花想不想回春溪。苗春花笑了,艰难地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孩子在学校里上课,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苗春花说,「这么多年了,真的谢谢你。」 汪庆强笑了,「干嘛说这个。」 苗春花摇了摇头,「我必须得说。我知道你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他本来是不应该被生下来的。可我不信,偏想赌一赌,可是,我输了。」她嘆了口气,「如果我身体好了,我真的还想再给你生一个孩子。」 「别瞎想了,有他就够了。」 一滴眼泪顺着苗春花的脸落了下来,「我知道你是个好爹。我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对得起你的好。只是我每次一想到他是那个人的种,我就恨。」 「别想那么多了,该吃药了。」他扶着她,艰难地坐起来。 「你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你信我。」 苗春花点点头,她当然信。 汪庆强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儿子越来越大,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头等大事就是要为孩子买房子。他手头的现钱不够,翻箱倒柜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张白马书斋的传单。 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苗春花在什么时候收起来的。想赶紧把那东西扔掉,可这传单却让他有了某种灵感。他想起了曾经和自己一起在山间穿行过的四个人。他试着找了找,很快就打听出那家姓刘的人家的信息。 他又回了一趟奇风山,在那颗树下挖出一个铁质的饼干盒,饼干盒里是被他用层层塑胶袋小心包裹好的一沓照片。他想起了自己正式离开奇风山那天曾经来过这里,他对埋在树下的师傅的骨灰说,「你要帮我镇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这是你欠我的,如果没有你,我绝对不会变成这样,站在这里。」 一阵风吹来,懵懂少年被风吹散,阴冷的鬼似乎又爬进了他的身体。 看到这里觉得恶人太多了,一个角色的恶和其他不具名的恶混淆一起 汪真是害人不浅,他都杀了多少人了 汪庆强就是王青 期待后续剧情! 看起来汪不是杀徐歌的兇手? 看起来汪不是杀徐歌的兇手? 第58章 汪庆强在水利局的传达室里等了一会,然后才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男人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 汪庆强先伸出手,「你好。」 刘志刚带着犹豫的神情跟他握了握手,「你找我有事?」他带着有点戒备的神色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您贵姓?」 「免贵姓王。」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工作业务上的事,应该先联繫我们局里的……」话还没说完,站在对面的人就递了一样东西给他。他接过来一看,脸色一变。然后把接过来的那个东西迅速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那是一张白马书斋的学员证,上面有刘向莉的照片,还有刘向莉亲笔写下的名字。学员证在学员办理入学手续以后发给学员。它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用途,反而更像是为了使这个过程显得更加的正规才添加的又一道手续。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时候,在学员一办好入学手续,它就会被放进学员的档案袋里,学员连摸到的机会都没有。 白马书斋付之一炬之前,他特意熘进了档案室,按照学号找到了那四名学员的档案袋,打开一看,果然,学员证都在,一张身份证大小的绿色硬纸片,左边贴着一张二寸彩照,彩照旁边写着学员的名字,入校时间还有学号,外面有塑料贴膜。他把它们小心地收好,和那些列印出来的照片一起放进铁盒里,埋在那棵树下。那不是钱,却可以是带给自己源源不绝收入的宝藏。 他跟着刘志刚一路到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径直在沙发里坐下。刘志刚一关上门,就神色紧张地问,「你怎么会有刘向莉的学员证?」 「我在白马书斋里工作过,是刘向莉的教官。」 「白马书斋不是被烧毁了吗?我们当初跟学校联繫过,说学生的档案全都在火灾里被烧掉了。」他盯着那张学员证看了好久,二寸彩照里的刘向莉在笑。他记得,这张照片是他交给白马书斋负责招生的人员的,那是他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法和孩子平心静气地沟通,自然也没办法骗她去拍证件照片。幸亏他记得在某个装着相册的抽屉底部还有可能有几张以前她拍过的证件照,这才找到。 照片里的刘向莉比入白马书斋时的刘向莉要小好几岁。去白马书斋的时候她就是个孩子。但说起来已是少女,可照片里有着天真笑容的刘向莉就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童。刘志刚透过卷了边的塑胶封皮望着孩子的笑脸,心里浮起一阵疼。这疼里有遗憾,也有眷恋。他透过小小照片里那个女童的笑,想起她更遥远的孩提时代,每当她软乎乎的小手摸在自己已经长了皱纹的脸上,他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而且,未来充满了希望。可现在,他早已坠入到仿佛另一个时空般的现实里,他有时都会痛苦地怀疑以前的那些幸福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个也许来者不善的陌生男人面前失了态,他赶紧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王教官,您来,就是为了还给我这个?」 「自然不是。」男人笑了笑,「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他笑着说,「我看了你们登在报上的寻人启事,很感人。」 「是啊,我们是在找她。」刘志刚顺着他的话说,他的心里有隐隐的期待,但也不想表现得太过激动。毕竟在过去的这么些年里,他们两口子上当受骗了太多次了。在女儿失踪的第一年里,他们就接到过很多次电话,说是有了女儿的消息,有的甚至还说出了一些类似女儿的相貌特徵,他们激动地按照来电人的要求带着钱去找人,毕竟寻人启事上写了「有知其下落者,有酬谢。」,可每一回都是失望而归。 有一次,一个骗子把刘志刚引到了一个后巷里,往巷子里走了几步以后他才觉得不对,想转身跑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一前一后又出来了两个人,三人围住刘志刚,一把把他推到在地,夺了他手里的公文包就跑。他一屁股摔坐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屁股上青了一大片。 唯一万幸的是,幸亏他机灵,带来的钱没有全部放在公文包里,但除了包里被抢走的钱以外,那包也是他喜欢的,虽然不新,但是是真皮,他一直在用,很是顺手。 惊魂未定的他扶着后巷里脏兮兮的墙爬起来,赶紧往回走,往大路上,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一瘸一拐,每走一步,心里的悲痛委屈就多一分。自从女儿一天天长大后,他就开始不断地在失去。女儿的乖巧,女儿的优秀,女儿的亲昵,这些都离他而去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她,还有对生活的绝对的掌控。他自己也是从贫苦里奋斗出来的高级知识分子,有着自己的固执和清高,他觉得身边人听取自己的意见是理所应当又利人利己的事,可女儿偏偏是个例外。她的犟仿佛经歷过提纯,是升级版的。她用自己的失踪完成了对自己最大的一次忤逆,现在又因为她,自己还在日復一日地经受着折磨,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所发生的,都是失去。 「我劝你们还是别找她了。」那个自称姓王的男人说。 这话出乎了刘志刚的意料,「为什么?」他问,眼神还是警惕的。 「我觉得她不值得。」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你心里也应该清楚,能被送到白马书斋里去的孩子都是有问题的,那地方说是教人向善的学校,但说白了就跟监狱差不多,而你肯定也明白,凡是进过监狱的人,很多都会越来越坏,而不是越来越好。」 「我不明白这和莉莉有什么关系。」不管自己和女儿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但听见自己的孩子被一个陌生人这样说,心里还是有点不乐意。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敢回家吗?」男人又问。 「为什么?」 「因为她在白马书斋犯了事,事很大,如果她不跑,现在怕是早就在真正的监狱里待着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挑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甩到了刘志刚面前的桌子上,他拿起来,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很黑,一时之间不是很好辨认,他找出眼镜戴上,然后皱着眉头盯着那照片看,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看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吓得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手一松,照片落到了地上,被男人迅速地捡起来,又收回了衣服口袋里。 「这,这照片……是怎么回事?是假的吧,电脑合成的吧?」刘志刚说。 「当然不是。不信咱们可以找人鑑定。」男人口气轻松,「不过我想你肯定也不愿意让人看见这张照片吧。」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照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事儿呢就是你在照片里看到的那样。你女儿什么样的性格你应该很清楚,大概的情况就是,她在白马书斋的时候也不安分,和宿舍里的同学也处不好,一个刺头遇到了另外一个刺头,冲动之下,事情就成这样了。然后,总得收拾残局,不过幸亏,奇风山够大,埋点东西还是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 「可是,可是怎么会有照片?」刘志刚哆哆嗦嗦地问。 「照片是我拍的。」男人顶着刘志刚惊恐的眼神说,「当时,那事不巧被我发现,也算我倒霉,走路走的好好的,结果踩了一脚屎,想甩也甩不掉,所以只好帮忙。但我也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对不对?你想想,你女儿,那么小的年纪,那样的事她都能做出来,那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我也怕她呀,跟您说实话,她在书斋里的时候,我确实也打过她,所以我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的,怕她打击报復。」 刘志刚瘫在椅子里穿着粗气,他打开了左手边的抽屉,摸到自己硝酸甘油的瓶盖,「你拿这样的照片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不瞒您说,确实是有事要请您帮忙。」男人凑过来,「我吧,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跟你借点钱。」 「是借钱还是要钱?」刘志刚吞下一片药。 「我心里肯定是想还的,但也得等到我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才行。自从白马书斋没了以后,多少年了,我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正经工作,外面还欠着一大笔债。哪像您啊,一个人有这么大的一间办公室。」他啧啧称赞,「连沙发都是真皮的。」又摸摸办公桌,「这桌子一看就是高级货,是不是红木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刘志刚知道了来者不善,而且比起以前的虾兵蟹将来,这人就是条勐鲨,他胸口疼头也疼,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对了,刚才我和门卫聊,听说您现在其实已经退休,是又被返聘回来了?哎呀,那多好,除了退休金外您额外还挣着工资,双倍收入,真是不错。」 「你要多少?」刘志刚还是闭着眼睛。 「三十万。」 「我没有那么多钱。」 「你有,你肯定有。就连你们门卫都说,你不容易,为了找女儿那么多年还是住在老房子里,不肯挪地方,局里混的不如你的人,人家都买了大房子了。」 「如果我不给呢?」刘志刚缓缓地睁开双眼盯着他,「就凭这一张破照片?谁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不信的话,那还有一个笨办法,我现在出了这个水利局的大门,我就坐车去奇风山,我把那些东西亲自挖出来,然后带着那些东西就直奔警察局,顺便把这张照片也交给警察,让他们鑑定这事是真还是假。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帮你找到你心心念念的闺女。」 「无所谓。」刘志刚已经稍微冷静了下来,「随您的便。即使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刘向莉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和我们也算是断得干干净净了,她在外面杀人放火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您能这么想得开还真不错,刘向莉如果能有您的一半就好了。我来的时候就劝过她,说你爸说不定早就不知道你是谁了,更别提借你钱了。可她还不信呢。说她这么久了不敢回家就是怕牵连你们,还说你们肯定还记挂着她,就跟她一直念着你们一样。」 刘志刚的嘴唇抖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男人撇了撇嘴,「好吧,刘工,今天算我白跑一趟。不过我也算完成任务了,至少跟您见面了,回去以后呢我至少还有话可说。」说完,他转了身。 「等一下。」刘志刚叫住他,「刘向莉在哪里?」 「您放心,她现在还行,最起码有个温饱,机会合适的时候,你们会见到面的。」 「那钱,是她要的?」刘志刚问,「让我亲眼见到她,要不然我不会拿钱的。」 「好吧。」男人想了想,「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去筹钱,下个礼拜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定见面的地点。」说完这些,男人走了。 刘志刚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硝酸甘油还没有开始发挥效用。他明白自己遇到了大麻烦。 迫不及待下一章 好看 汪太坏了,简直恶魔 毁了多少个家庭了啊恶魔 感觉在我看过的作者的三本书都涉及到了身份互换,虽然每本故事都不一样都很有新意,但是也可以考虑换一换题材~ 看不下去了,游佳让我心里一抽,等大结局吧。 e=(′o`*)))唉!大结局啥时候呢,提我一下。 不过我还是喜欢这本的。这本真的挺揪我心的。 作者写的真好!我深深与在「白马」里的每一位人的遭遇有着深深的共鸣。 我是单身家庭,我觉得我就是没人要的孩子。我深深和游佳共情了。遭遇过一切!每当我想根张明天一样抱怨。来的都是我要感恩,父母辛苦之类的。让我变成了哑巴。此刻我的心在抽痛,已经哭不出来。作者写的角色我在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看到自己的影子。我真的挺羡慕有人能有勇气zs!而我能已经过了zs的年纪。不然我也想用这种方式告诉父母,原生家庭对我的伤害。 写的很好,我觉得游佳那里不会反转了!我也不能和自己和解了。 为啥看到女儿的学员证要迅速藏口袋里,不是正在找她吗 第59章 一个星期以后,刘志刚果然接到了王姓男人的电话。让他感到更加紧张的是,电话是打到家里的。想想也是,那人能搞到刘向莉的学员证,能找到自己单位,自然是什么都打听好了的。更何况,自己在寻人启事上也写过,家里的电话号码一直没变。 他压低声音,左手握着听筒,右手拢住嘴,神色紧张地接完了那个电话,站在他身后的余晴看了他半天,然后问,「怎么了?谁来的电话?」 他转过来,「没什么,是单位里的事。」 「你都退休了,还把你当主力军使哪?你们局里的领导也要拎拎清楚啊,你是愿意干,才返聘的,你要是累了,不想干了,你就回家来了,他们还能硬把你绑回去不成?」 刘志刚无奈地笑笑,「再干几年我就不干了,趁着现在脑子还行,还可以多用用。要不然我整天在家,也是胡思乱想。」 听他这么说,余晴不吭气了,她默默地嘆了口气,离开了。她进了厨房,把本就干净的灶台又擦了一遍,然后又找来扫帚,开始满屋子扫地。 刘志刚知道自己的话又让她想起来了不愉快的事,她心烦意乱,根本坐不住,所以她得找点什么东西,让自己的双手忙起来。 刘志刚趁着余晴扫地拖地打扫卫生的时候,偷偷进了里屋。他考虑了半天,自己是有一个余晴不知道的帐户,里面的钱再加上自己零零碎碎的私房钱,加起来早就超过三十万了。他也知道,这钱一旦送出去,再见可就难了。可他还是想试一试。不单是因为自己现在被那个男人变相威胁别无选择,更重要的是,自己确实还想再见女儿一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他想看一看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时过境迁以后,变成成年人的她是不是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她心里的愤怒和桀骜是否已经散去,即使时至今日,他依然不清楚当初她的愤怒到底是从何而来。 更要紧的是,他要亲口问一问那张照片的事,如果她真的做了那样的事,那他对她也就彻底死心,此生不会再找她,再等她。他也会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在心底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人,因为自己生出了一个这样的女儿。 带着钱去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他一直在脑子里想着这些。他的心底也有期盼,也许已经快到中年的女儿在饱经了来自世界的凛凛冷箭后会终于意识到父母的好,会体谅父母的不容易,会真心实意地对自己说一句对不起。 只要她说一句对不起,那过往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原谅,他也会尽自己所能的去保护她,照顾她。 他陷在那短暂的美好的幻想里,觉得自己的脚步也跟着轻快了一些。他就这么头重脚轻地赶到了约定好的见面地点。他专门比约好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到,因为他要先看一看这个人是不是有帮手,会不会有形迹可疑的人一早就已经埋伏在这里。 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一个棚户区,他四处望了一下,很快明白为什么那人要选在这里见面。因为这里压根没有监控。他钻进路边的一个灰濛濛的小卖店,花三块钱买了一瓶瓶盖上都落了灰的饮料,拧开盖子喝完。然后假装迷路地向老闆娘打听附近的情况。老闆娘正在盯着店里的电视机追剧,眼皮也没抬一下,「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好吃的,说是快要拆迁了,谁知道呢。」 刘志刚自讨没趣地点点头,从小卖店里走了出来,天是阴的,看来过一会可能要下雨。 今天这事他没给余晴说,怕她激动,也怕她硬是要跟来。他不敢想像,如果余晴看到了那张照片,那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走神间,有人在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刘志刚回头,看见了那个男人,他朝男人背后望了一下,他的确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刘向莉。 「刘向莉呢?」刘志刚问。 「她不在这。」男人说,「你跟我来。」说完男人就转身走了。刘志刚愣了一下,只能赶紧跟上。 两个人顺着路往前走了一阵,街上的人更加的少。男人拐到路边,在一间没开门的店铺跟前终于停了下来,「东西你带来了吗?」 刘志刚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带来的小包,包是他从批发市场买的便宜货,准备用完就扔。 「带够了吗?」男人又问,「说好的,三十万。」 「我要见刘向莉。」刘志刚护住包,「这钱既然是她要用的,那就让她自己来拿。」 「她今天不方便见你。」男人说,「等时机成熟了,会让你见她的。」男人伸出手,想要刘志刚手里的包。 刘志刚摇摇头,「不行,我把钱给了你,你带着钱就跑了,那我还怎么找你,怎么找她?今天除非我见到她,否则这钱你拿不走。」 男人冷笑了一下,上来就开始抢刘志刚手里的包,刘志刚惊恐地大叫了起来,「抢劫啦,抢劫啦!」谁知道那男人叫得比自己还大声,他一边踢刘志刚的腿,一边喊着,「你这个老色狼你还有脸喊有脸叫警察啊,你睡我老婆的时候你怎么不叫警察?」他越骂越凶,手上打人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不过一会刘志刚就被打得爬不起来了。 离开之前,男人凑过来恶狠狠地对他说,「刘志刚,我可是知道你家住在哪儿的,你别不知好歹,惹急了我,你们两口子都活不成。」 就是这句话让刘志刚一下子害怕了,他原本还拽着包带的手松了,整个人也像被推倒的沙堆一样,一下子散了。 等到余晴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的时候。她带着哭腔奔过来,看着腿上打了石膏,头上缠着纱布的他,问,「怎么会突然出车祸了?是谁撞的?肇事司机呢?」 刘志刚艰难的,用微弱幅度摇了摇头,「撞了我就跑了,没看清楚车牌,那地方也没有监控。」 「报警了没有?」余晴问。 「你别急,你先听我说。」刘志刚声音虚弱地说,他望向窗外,雨终于下起来了。余晴的刘海湿漉漉的,像是来不及打伞就在雨里狂奔过来的。他心疼地用手摸了摸余晴的脸。 余晴哭了,他握着她的手,把自己在心里编好的故事告诉余晴,他说自己听说那一片马上要拆迁了,到时候那一片的水利工程建设他们局里肯定还得管,他今天也是闲着没事,所以想着去那边转转,没想到就让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野车给撞了,当时也没有什么目击证人,就连 120 还是他自己用手机打的。他也不想报警,因为报了也没用,那地方也没监控。一报警还得做笔录,说不定闹到单位里的人也知道了,他不想让单位里的某些人议论,说自己爱表现,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未雨绸缪,瞎积极,想抢功劳。 他抬起手抹去老伴脸上的眼泪,「行了,没啥大事,我住几天医院就好了。」 余晴埋怨地说,「腿都断了还没大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刘志刚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后来出院后就回家疗养。石膏拆掉的那天,他对余晴说他不想再去水利局上班了,每天就在家里养养花看看报也挺好的。余晴说,早就该彻底退了。过了一阵子,他又说,要不然咱换个地方住吧。咱把这房子卖了,换个有落地窗的高层,阳光好视野开阔的那种,光是住着心情就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但是这话却让余晴变了脸,「老刘,怎么突然说这话?」她一脸诧异地过来坐在刘志刚跟前,「怎么,你不想找莉莉了?她万一哪一天想通了,回来了找不到咱们怎么办?」 刘志刚尴尬地笑了笑,他说,「我就是随便一说,行了,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说完他闭上眼睛假装小寐,他感觉余晴又气鼓鼓地盯了自己一阵子,才又站起来离开。 他知道这是老婆的底线。当妈的,似乎在找娃这件事上通常都比当爹的更执着感性。一开始的几年,他们两个人经常吵架,吵到互相埋怨口不择言。后来,在一次摔摔打打的哭闹过后,他答应老婆,会一直找,而且他们永远不搬家,不换电话号码,等着女儿联繫他们。 但经过了这次的事,刘志刚的心里有了一种感觉,刘向莉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那个男人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仅凭一张照片,可以猜测分析出来的故事本来就有很多,也许女儿根本就是被逼的,又或者,刘向莉也是受害者,在拍下照片的那一天也就不在人世了。 自己这么多年苦苦的寻觅和等待都是徒劳罢了。 夜里,他想着这些,辗转反侧老泪纵横。 没法劝说妻子搬家,那他就得守着这个家,那个男人随时都可能会找来,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伤害自己的老婆。 他本就是不爱交际的人,现在更是深居简出,到了夜里睡觉前,他就会拔掉家里的电话线。如果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都会吓得一激灵。 余晴退休以后,老两口的生活习惯还是一样没变。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只是,与刘志刚不同的是,余晴的世界里还抱有微弱的幻想,想着刘向莉终有一天还会敲响那道门。 刘志刚提心弔胆地又过了几年,那男人一直没有找来,他觉得也许那男人是忘记了自己这回事,又或许,老天开眼,那人死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找机会,跟老伴好好说一说当年的事,自己是怎么出的车祸,又为什么会提出要搬家。他想劝劝余晴,放下吧,算了吧。如果闺女死了,那她就是没了,如果她没死,但是是自己选择不回来的,那她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咱们两个这么多年苦行僧般的生活,她不但不会觉得感动,反而会觉得是种负担,甚至有种故意在演苦情戏的虚伪。 那是个三月里的星期天,前几天下了点雨,今天好不容易放晴了,余晴嘱咐他让他把被子抱到阳台上去晒好,他正在阳台上把被子抖开的时候,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余晴去应门,透过门上的小窗,她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白马书斋的学员证。 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女童的微笑让孤寂母亲余晴的心一下子沸腾了。她激动到失语,颤抖着,打开了房门,可门外站着的不是刘向莉,而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男人。 谁?看不够?? 不会是汪儿子吧 30万都拿走了,为什么刘夫妇还是被杀,唉,汪是真的恶 杀老刘夫妇真的很邪恶 我也觉得像。 不够看勒 是吕 一口气追平了,期待更新! 第60章 雨季一过,市场里就开始流传一则小道消息,说是这一片要拆了,市场也要保不住了。杜瑞通也在微信群里看到了,他倒是没怎么当回事,过去的这些年里,这样的消息也传过不少次,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到了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当真的到底还是有。隔壁的万家两口子就急得不行,趁着客人不多的空档跑过来问杜瑞通,「通,听说了没有?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杜瑞通正忙着帮着绞肉馅,「不会吧?前年不是还说要拆呢么?还不是一直没动静?」 「都说这次是真的。说是公告就这几天就要贴到市场外头了。」 「是吗?」杜瑞通抬起头。 「你说这下要咋整?」万大姐急地直跺脚,「我这铺子的合同才刚续上没多久,你大哥还说趁着这个热乎劲要把店里整修一下,这才刚又买了新的柜檯,买的油漆,外头订的货,那订金都付了,人家也不给退,这要真的是要拆迁了,这不都得砸手里……」 杜瑞通皱着眉,「你先别急,再等等,说不定说的是别的地方的市场,怎么着也得等到官方的通知下来再说。」 「我就愁呀,这要是没了这个铺子,我们两口子以后咋整,还有俩闺女的学费,生活费,这都要咋整。」她砸砸嘴,摇摇头,「不行,我不能等,我得赶紧去外面打听一下,看哪里有铺子出租……」她自言自语地说,「但找地段好的铺子哪那么容易找啊,哎,现在好不容易在这里做得熟了,有回头客了,这叫什么事呀……」她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店里。 万大姐走了没多久,杀鱼的小王又来了,「叔。」他叫了杜瑞通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在店里的凳子上坐下。 「你不回店里忙,怎么跑这了?」杜瑞通回头看了一眼,小王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咋了?出啥事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叔,你没听说吗?市场要拆了。」他垂头丧气地说,「我才刚找到这工作,弄不好又得重找。对了,你咋办?如果你这铺子关了,你是不是得去别的地方再开一个?到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这都还没影的事呢。」杜瑞通说,「你别紧张,说不定就是谣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我租的房子马上要交下一季度房租了,家里也催,说我妈身体又不行了,让我再寄点钱回去。我这万一再丢了工作……」 「那你还坐着跟我闲聊啊?」杜瑞通苦笑着问,「你不回去看着铺子,你不怕你老闆今天就把你给开了?」 「那不会。」小王摇摇头,「从昨天开始就没进货,剩下的那点存活我中午不到就卖完了。我还把铺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这会铺子都关了,我也没啥事,就过来跟你聊一会。」 「为啥没进货?」 「老闆这几天都不在,说是去外地走亲戚了。」小王说,「谁知道呢,说不定顺便还考察一下外地开店的行情。其实没有市场拆迁这事,我老闆也说他不想在这干了。所以,叔,你如果打算在哪找新铺子你得叫上我啊,我跟着你干。我就图你人好,哦,还有我姨。」他憨憨地笑笑,四处看看,「怎么,我姨又没在?」 「哦,她今天有点事。」 「不会又是那狗屁前夫的事吧?」小王撇着嘴。 他这话把杜瑞通逗乐了,他摇摇头,「不是。」 「哦对了,上回,就是他前夫来闹事那次,他和我们老闆还差点打起来。」 「是吗?」 小王点点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事的。说是那天骂骂咧咧地出市场的时候,嫌我们家装鱼的盆挡了他的道,就一脚给踢翻了,结果我们老闆的儿子那天在,两个人就吵起来了,最后他也是看市场里过来帮腔的人多,他不敢硬槓,就把盆里的鱼买了几条才算完。」小王问,「那人火气怎么那么大?越看越和我姨不是一路人。」 杜瑞通摇了摇头,对于张铸辉的事,他压根就没有兴趣知道。但刚才他对小王说了谎。强碧云确实是因为张铸辉的事才没来肉铺的。据说张铸辉和张家里人彻底失联了,张家人把平时和张铸辉有来往的人都打听了一遍,可压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家里人已经报了警。强碧云作为张铸辉的前妻,自然被警察细细盘问。今天一大早她接了一个派出所打来的电话,然后简单跟杜瑞通说了一下,就离开了。 从派出所出来,一天已经过去大半,她又去驿站取包裹,欣欣前几天一直嚷着让强碧云买个新的笔袋,后来她自己在网上挑了一个,强碧云下单买了,今天刚寄到。 本来张铸辉的老妈快过生日了,准备大办一场,可现在儿子找不见了,老太太心急如焚,上楼的时候磕了一下,就住院了,她给强碧云发消息,说自己想欣欣了,让她带着欣欣去医院看看自己。强碧云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前婆婆,但毕竟她是欣欣的亲奶奶,对欣欣也很好。 她给杜瑞通发微信,说自己取了包裹以后还得去学校里接欣欣,然后带着她直接去医院,杜瑞通说那你当心点,回去以后给我发个信息。 强碧云回覆说放心吧。她知道杜瑞通总是担心自己会吃亏,张家老太太自然不会动手打她,但言语上的吃亏也是吃亏。其实对于张家,她够仁至义尽了的,如果不是张铸辉太混蛋,他们两个也到不到现在这一步。但不管自己儿子是什么怂样,父母总是要护短的。张铸辉离婚前后没少在父母跟前编排强碧云,所以每次强碧云见到他们,他们总是阴阳怪气话里加刺。 刚离婚的时候,欣欣每次从爷爷奶奶家回来,再见到强碧云的时候,脸上总有种不属于那个年纪孩子的复杂神色,强碧云见到了,很是心疼,可是不明所以。到了后面,欣欣大了一点,她也明白了自己的父母已经彻底分开并再无和好可能的事实。她的班里还有一个男孩也是父母离异的,那男孩也被判给了父亲,并且母亲已经去了外地打工,他总是很想自己的妈妈,可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她一面。 比起他来,欣欣算是幸运的,因为至少妈妈也在春溪,并且在自己需要她的时候,总能及时的出现。后来的某一天,欣欣主动说起了一件事,她说,「妈妈,你知道吗,爷爷奶奶跟我说,说你不爱爸爸,也不爱我,觉得我们是累赘才想要和爸爸离婚的。」强碧云忍住波动起伏的内心,依旧面带温柔地看着张羽欣。欣欣又接着说,「不过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她稚气的脸上带着一点早熟的洒脱,「至于爸爸,你不喜欢他了也没关系的。我知道他对你不好。你如果继续和他在一起你也不会开心的。对吗妈妈?」欣欣问她,「我只想让你开心,只要你开心了,我也高兴。」 强碧云抱住她,她又偷偷地在强碧云的耳朵边说,「妈妈,我觉得杜叔叔挺好的,如果你喜欢他,想和他好,我也同意的。你不用担心我的。」强碧云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 从学校里接了欣欣,强碧云把她带到她奶奶住的医院,她自己等在病房外面,让欣欣自己进去看奶奶。强碧云在医院走廊里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欣欣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哭得一抽一抽的。强碧云赶紧迎上去,问,「欣欣,这是怎么了?」 「妈妈。」欣欣哭着抬起头,「你怎么没告诉我,爸爸不见了?」 强碧云心里一惊,欣欣这段日子没见张铸辉,她总是骗孩子说她爸爸去国外出差,去跑买卖去了。送孩子来之前,她忘了给前婆婆交待一声,张铸辉失踪的事得先瞒着孩子,省的影响孩子心情,让孩子害怕。可也许是病中意志脆弱,也许是思念儿子心切,又或者两者都有。老太太一见到那张和儿子相似的小脸,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搂住孙女就开始掉眼泪,欣欣被吓了一跳,后来在奶奶断断续续的哭泣里才渐渐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妈妈,爸爸到底去哪儿了?」她哭着问强碧云。 「欣欣,咱们先回去,回家去,到了家里我慢慢跟你说。」强碧云带着欣欣回了家。 到了家,强碧云才注意到手机上有杜瑞通发过来的微信,问,「没事吧?」 「没事了。」过了很久强碧云才回復。她已经跟欣欣做好了解释工作,欣欣又哭了一会,写完了作业,现在已经睡了。欣欣哭得厉害的时候,她把自己从驿站里取回来的漂亮笔袋拿给欣欣看,可爸爸不见带来的惊恐远远超过了一个小小笔袋可以带来的幸福。拿到笔袋的欣欣并没有停止哭泣。看见她的样子,强碧云知道,这孩子心里是真的很害怕失去爸爸。 她在心底嘆气,不是那种女儿不能与自己同心同德的失望,而只是一种对生活的感慨,张铸辉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对欣欣来说,他还是谁也不能替代的亲爹。 第二天送欣欣去上学后,强碧云赶到肉铺。杜瑞通问,「欣欣怎么样?」 她说,「怪我,忘了跟孩子奶奶提前说好。昨天晚上欣欣哭了很长时间,今天早上早饭也只吃了一口就说吃饱了。」 「那派出所的人怎么说?」 「也没跟我细说,就问我最后一次见到张铸辉,跟张铸辉联繫是什么时候的事。还让我回忆说跟张铸辉生活里有矛盾的人都有谁。我也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以前他的事就不怎么让我管的,更别提现在了。」 「张铸辉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杜瑞通问,「是不是故意躲着谁?」 强碧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躲债吧,谁知道呢。」这时店里来了客人,她赶紧站起来招唿。 杜瑞通还没来得及跟强碧云好好商量如果市场真的要拆的话,他们的后路是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帮着强碧云维持局面,让她能有稳定收入之外,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接送孩子,照顾孩子。至于张铸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只希望不管后来的结果是什么,都不会让强碧云和欣欣太痛苦。 杜瑞通陷在自己的心事里,放在里屋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他才终于听见。走进去,拿起来一看,几个未接的音频电话都是康小冠打过来的。下面还有一条语音消息,让他什么时候有空了给自己说一声。 杜瑞通并不知道康小冠找自己有什么事,但他现在还不想立刻就给他回电话。他坐在有点暗的里屋里,感觉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着自己。当初他接手这个肉铺的时候,虽然对当警察的事早已心灰意冷,可内心里觉得自己一定有能力很快地就找到杀害徐歌的兇手。一周变成一月,一月变成一年,一年变成十年,时光如白驹过隙,马上就是又一个十年了。时间快得像指间流沙,握不紧,抓不住,而自己唯一的成就似乎就是默默地活了下来。苗春花在哪里自己不知道,徐歌到底为什么会死自己还是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临死前手里抓着的那个东西,跟白马书斋有关。他为什么会抓着那个东西?是打斗的时候从对方的身上抓下来的吗?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遗言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杜瑞通抓耳挠腮,不得要领,自己和强碧云都是徐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物。但自己这个遗物其实并不合格。他嘆着气,望向徐歌临死时坐着的方向,忽然明白了自己心底的厚重感从何而来。他不想离开这个肉铺,因为他不想失去徐歌,虽然在肉身的世界里,他已经失去他这个兄弟和朋友多年,可他知道,徐歌的灵魂有一部分永远萦绕在这个肉铺里。别人听说这个肉铺里死过人,通常的反应都是害怕,觉得晦气。可他却觉得亲近,因为在这里流干最后一滴血的人,是徐歌。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照顾自己,维护自己,指引自己,鼓励自己的哥哥。 他拿起手机,决定不再伤春悲秋,他给康小冠打电话,徐歌的事不能再等再拖。他想要好好问一问康小冠,关于白马书斋,他到底都查出来了些什么。 急得抓心挠肝,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有个狗血的猜想?? 感觉那个小王是故意接近杜,而且对他父母干了什么事肯定知情,不然干嘛隐瞒自己妈妈苗春花不在的事情,说不定老刘夫妻俩是他杀的 张铸辉的失踪和他有关吧… 我感觉应该也是故意接近。但是杀人的应该是他爹,不知道他爹汪魔鬼还在不在世,太可怕了 张铸辉不会被小王or老王杀了吧 小王会不会是张猪辉的儿子? binggo,我就是这么想的。?? 苗春花的儿子肯定就是张的,都是赌博的人 第61章 「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王青的事,现在有啥进展没有?」康小冠刚在肉铺里坐定,杜瑞通就问。 康小冠摇摇头,「王青十有八九是个假名字,春溪市里叫这个名字的人不少,查了半天,不是年龄不对,就是性别不对。」 「那他有没有可能就不是春溪人?」杜瑞通问。 「大概率应该就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他的口音就是春溪的。而且他对春溪市里的情况好像很了解,轻车熟路的,不像是从外地来的。」康小冠说。 「那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我找了个画像专家按照刘向莉和张明天描述的样子画了一副。」他把手机里的一张照片调出来,把画面放大,放在杜瑞通面前,「你看,就是这个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杜瑞通把手机拿起来,眯着眼睛盯着那张照片看。画像里的男人脸颊消瘦,眼神冷静,盯着画外人的样子里总释放出一些咄咄逼人的什么。 「眼熟吗?」康小冠问。 杜瑞通又看了一会,然后才摇了摇头。 「目前已知的情况,这人已经杀了至少一个人。我怀疑,除了徐歌以外,高新区那老两口遇害的案子怕是也和这个人有关。」康小冠吸了一口烟,「这事怎么都绕不开白马书斋。」 「你说这人还活着吗?」杜瑞通说,「会不会已经死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康小冠说,「或者,就像我说的,王青是个假名字,他现在压根不用王青这个名字生活了,所以我们按照王青这个身份找,自然不会有任何结果。」 「那你说徐歌是怎么和白马书斋的人有关系呢?」杜瑞通说,「你说他会不会认识这个王青?」 「他认不认识王青你还不知道啊?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你们关系那么好。」 「他毕竟比我高两届,他上警校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他那会给我打电话也总是鼓励我好好学习什么的,他自己的事很少说。当时没感觉,现在我再回顾那段日子,我才发现,他知道我的事远比我知道他的事要多得多。」 「也是。」康小冠点点头,「咱们现在这个年纪觉得差着两岁没什么,人生进度不会有太大的不同,但对于青少年来说,两岁就是挺大的距离了。」 「我不记得他在我面前提起过哪个叫王青的人,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白马书斋。他如果真的认识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在警校的那段时间吧。」杜瑞通说,「他毕竟是我哥,一般都是我向他吐露心事,他当哥的应该也不会把生活里所有的事都跟我这个当弟的说。」 杜瑞通低下头,又想起了他爸告诉他的,管阿姨和徐伯伯曾经闹过离婚的事,那件事如果不是老爹告诉自己,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从徐歌那里知道。人人都会有想隐瞒的事,但想隐瞒的事,除了不好的,就是捨不得与人分享的。不好的事会让人难堪,而捨不得与人分享的即使不是珍贵如宝藏,也总有它的特别之处。 「那接下来咋办?」杜瑞通问。 「我已经申请把徐歌案的现场物证又送去法医实验室里进行二次检测了。当年的技术肯定没办法跟现在的比。」康小冠说,「还有,以前在白马书斋里工作过的人我们也在找,小李昨天就去奇风山了,再跟当地的村民打听一下,当时村里出人帮着抓逃跑学员的人也不少,说不定有人知道这个王青。」 「那人家能配合吗?」杜瑞通说,「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 「我也担心这个。」康小冠皱着眉头,「据说骨头一挖出来,那村里都炸了锅了,传言纷纷,说是政府现在要开展清网活动,凡是以前跟白马书斋打过交道的人,政府都要抓,所以现在说起这个都是讳莫如深。小李这次过去就是陪着村长一家一家地做工作,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那你那个高新区的那个案子是不是也没什么进展?」杜瑞通问,他知道也许康小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犯罪嫌疑人在现场留下的 dna 我们採集了,可在资料库里什么也没比中,这次重新检测徐歌案里的物证,我就是希望能提取一组完整的 dna 数据,到时候看能不能比中。」康小冠说,「到时候一旦确定作案的是同一人,就可以併案了,上头也会更重视。」 杜瑞通点点头,看着康小冠面前已经见底了的纸杯,「你还喝水不?我再给你倒点。」 「不用了,不喝了,喝多了老要跑厕所。」康小冠摆摆手,「我刚才进市场的时候可听说了,说这一片要拆。」 「现在都这么传,谁知道呢。」 「那这如果要拆了,你接下来咋办?」他四处望了望,没看到强碧云,「今天还是你一个?能忙的过来吗?」 「还行。这几天生意一般,而且市场那头的小王这几天有时候过来帮我一会忙。」他指着屋子一角已经打包好的一包肉肠,「那肉肠都是小王灌的,小伙干活挺利索的,干什么一教就会,跟人说话也和气。」 「小王?哪个小王?」 「就是市场那头,进门第一家卖水产的,这几天他家铺子没营业,他就过来在我这里帮忙。他说将来有条件了也想开个肉铺。」 「那他今天怎么没过来?」 「不知道,有可能老闆交待的有事吧。现在都说,这要拆了,人心惶惶的,都忙着出去找出路呢。」 「那强碧云什么时候回来?」 「欣欣这几天情绪不好,昨天晚上又发烧了,折腾了一宿,今天也没去上学,她得在家顾娃。」 「你说张铸辉那王八蛋能去哪?」康小冠问。他也不喜欢张铸辉。之前见过几次,总觉得那人虚张声势,华而不实。 「谁知道呢,反正他这次惹的事可不小,张家人已经报案了,就看能找到不了。」杜瑞通说,「他也真的是会给人找事,还嫌你们警察的事不够多。」 「需要我打个招唿不?」康小冠问。 「你不管,你管他干啥。说的跟你好像可闲一样。」 「毕竟是欣欣的亲爹。」康小冠说。 这话让杜瑞通的口气软了下来,是啊,毕竟是欣欣的亲爹。自己在意强碧云,而欣欣是强碧云的命。更何况强碧云在微信里说孩子心情不好就是因为知道了张铸辉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行吧。」杜瑞通说,「你要有功夫了,你帮着问一下吧。回头我也跟欣欣说,说她康叔叔也帮着她找爹,让她别着急了。」 康小冠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得走了,本来过来就是跟你说说画像的事,结果又聊这么久,我得赶紧回队里。」 杜瑞通点点头,跟着他站起来,目送着他离开肉铺。 康小冠出市场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刚才杜瑞通说的水产店,铺子像是没有营业,门口的几个水盆里有水,但是没有鱼,玻璃缸里也是空空的,什么活物都没有,不过店里的捲帘门没有全部拉下来,顺着那缝隙往进去,隐约可以看见有脚步匆忙来回,像是在收拾什么东西。 市场果然要拆了啊。他又回头望了一眼杜瑞通的肉铺,再回过头走路的时候,差点一脚踏进一个小水坑里。他这时候想起来,似乎也是在不久之前,也在差不多的地方,他差点被砖头绊倒,当时扶了他一把的那个小伙子,应该就是杜瑞通口中的小王。他当时还觉得人家面熟,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几年前春溪破获了一起团伙盗窃电瓶车的案子,其中的一个后来还交待了在翔原犯过的几次入室盗窃,当时就是他和小李去翔原落实情况的。这个小王倒是有点像那个姓王的犯罪嫌疑人,不过那个偷电瓶车的是个老汉,后来被判了几年他记不清了,但现在肯定还在监狱里关着。 康小冠走出市场,手机响了,是小李。接起来,康小冠正要问他在奇风山的工作开展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效线索时,却听见小李严肃的声音,「师傅,有人去过砍树的地方。」 「什么情况?」杜瑞通问。 「我刚才去看了,那棵树附近的一块土颜色不对,比周围的都新,像是刚被人动过。」 「啥?」康小冠站住了。 「我问了村长,他们说自从咱们把那棵树砍了带走以后,村里就没人敢往那一片去了,都怕被政府怀疑,就算是小孩子也不敢去,因为知道那埋过死人,都害怕。那你说,还有谁会去那呢?」 康小冠的脑子飞快地转,当时树被砍,树身被带回,由法医取出了树里的遗骨。树根后来也挖了,但并没有在树根的下方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那块土离原来树根所在的树坑大概有多远?」康小冠问。 「大概五六米远的样子吧。」小李说。 「好,我知道了。你让村长帮忙,找几个信得过心也细的劳力,再把那块土挖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埋着什么。还有,动手前先多拍几张那块土现在的样子,挖的时候一定格外小心,全程录像。」 「知道了,师傅。」小李挂了电话。 这世界上,知道那棵树的特殊意义的人,除了已经去世的毛胜军,已经疯了的吕坤以外,就是刘向莉张明天还有王青。刘向莉一直居家安胎,张明天还在看守所。这么看来,只有王青。他没死。又或者,他把关于那棵树的事告诉了其他的什么人,这个人知道了白马书斋和王青的事,帮王青跑了一次腿。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考虑想下去,那刘家的案子也不一定就是王青本人做的。 康小冠心事重重地赶回队里,还没坐定,一个小警察就过来说,「游四海来了,坐了有一阵了,说有事要跟你说,我问他是什么事,他说他只想跟你聊。」 康小冠走到接待室,把游四海带到会议室里,他以为游四海是来问什么关于游佳的事的,可游四海沉默半天才说,「关于张凤美的案子,我有些情况,必须得跟您说一下。我知道已经晚了,说白了,我现在说这些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就算是我这个糟糕的人再自私一次,让我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吧。」 「到底是什么事?」康小冠问。 「其实,在张凤美被杀的那一晚,我见过那个杀人犯的样子。」游四海脸色苍白地说,「他恶狠狠瞪着我,那个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康小冠一下子坐直了,他耐心地听完了游四海的讲述,然后立刻打电话叫来了局里的画像专家,让游四海仔细描述一下那个人的样子。画像画到一多半,康小冠就默默地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王青的画像,和现在的这个画像一比,果然有八九分像。 他的心底一颤。 终于良心发现说出来了?? 魔鬼汪 抓耳挠腮等更新。 抓耳挠腮等结局 我又追平了,恳请作者大大加快更新速度呀,日更两章吧,抓耳挠腮等待着…… 翔原偷电车的老汉是谁啊 估计是小王的生父 徐歌是不是汪杀的? 想等更完一次性看完的,实在是忍不住啊 跟我一样,更太慢了 第62章 徐歌第一次见到那个图案,是他刚从警校毕业,准备去繁星路派出所上班的时候。 警校毕业再次回到春溪,他的心境已经大有不同。正式入职之前,他按照舅舅的吩咐去了派出所跟所长政委打招唿。那几天舅舅去了上面开会不在,所以不能陪他去。他穿着管东红生前给他买的正装,手里提着徐德亮硬是要他带去的烟和酒,有点拘谨地进了派出所。 表明身份后,他被安排在一个小的会议室里,政委不在,有人去帮他叫所长。他有点拘谨地坐在屋子里等了一阵,后来所长来了,可也没陪他聊太长的时间,就被别的警察叫走去忙了。他又等了一会,所长还没有回来。他有点尴尬地站起来,从小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大厅里,果然人很多,他留意观察了一下,除了给孩子上户口的,补办身份证的,还有来报案说他老丈人打了他的,旁边的长椅上还躺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喝多了的老人,身边的年轻警察正一边用扇子给他扇风,一边试着寻问他的姓名。 徐歌想,这就是我以后的日常啊。他呆呆地看了一会,然后决定回去。他本来想跟谁打个招唿,说自己就先走了,可看一屋子的人都忙着,哪个他都不好意思打扰。他把带来的烟和酒都留在了小会议室里,然后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 刚出了派出所的门还没走几步,却听见背后有人叫「小徐」,他回头一看,刚才替他去叫过所长的人追了出来,手里提着自己带去的烟和酒,「小徐,这个所长让你带走。」他笑着说,「我们所里都有规定,你可不能让人犯错误。」他把袋子塞回到徐歌的手里,「你真不用来这个。」他压低声音说,「你的心意所长都明白。」他拍拍徐歌的肩膀,「你放心,所长人不错,所里的人都不错,都会关照你的。」 徐歌有点尴尬地跟着笑笑,那人又问,「你什么时候来报导?」 「后天。」 「那好吧,后天见。」 徐歌说,「后天见。」然后他看着那人又跑回了派出所的院子里。 他提着来时手里就拎着的袋子,茫然无措地从繁星巷里出来。天气不错,他还不想回家。走到一个公交车站,他随便上了一辆驶入站台的车,车载着他一路晃,最后到了春溪市的少年文化宫。他下了车。 文化宫的礼堂里好像刚刚结束一场活动,徐歌看见有人群陆陆续续地从礼堂里出来,沿着台阶下来,台阶上还零零散散地散落着颜色各异的传单。有的已经被人们踩得稀烂。徐歌注意到,大部分的人手里也都拿着同样的传单。 在愣神的时候,有个大婶凑到了自己的身边,「小伙子,你也是来听讲座的?」 徐歌摇摇头,不明所以。 「我看着也不像,你这么年轻,也不像是已经当爹的。」大婶笑眯眯地说,「那你家里有没有弟弟妹妹,正在青春期的?」 徐歌摇了摇头,「我家就我一个。」 「那你爹妈有福气啊,看你这小伙子,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的,上大学了吧?」 徐歌点点头,「大学毕业,马上要参加工作了。」 「哎呀,真好,真好。」大婶忍不住从头到脚又扫了他几眼,咂咂嘴说。 然后不等徐歌再说什么,大婶像是瞅准了下一个目标,又热情地迎上去了,只是转身的时候,一张黄色的传单从她手里那一沓传单里滑落了下来。 徐歌弯腰捡起来,正想叫她,也意识到这传单几乎遍地都是。他也好奇,于是就看了传单几眼。 「白马书斋,专门帮助那些逃学厌学,亲情淡漠,不服管教,有暴力倾向,沟通障碍,迷失未来,自闭抑郁,和有叛逆心理的孩子,指引他们走上光明的未来……」他一字一句地念着传单上的字。又翻到背面,页面的上方是一个圆圈,里面有看起来像是 b 和 m 交织起来的图案。下面写着白马书斋的招生办的联繫电话。 他显然对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学校都没有任何兴趣,可也不想就随手把传单扔在地上。找了一圈,注意到了路边有一个垃圾箱,他把手里的纸捏成球,走到路边扔了进去。 抬起头,看见停在一旁的一辆大巴车,一个坐在窗口的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他想了一下,然后朝那个方向挥手,「强哥,强哥。」徐歌叫了几声,可强哥没有听见,在徐歌仅能看到的他的侧脸上,流露的是心事重重的表情。 大巴的司机上了车,车门打开,有好几个人都排着队。刚才过来跟徐歌说话的大婶正帮着招唿大家上车。 徐歌凑过去问,「阿姨,这车去哪儿?」 「这是白马书斋的校车,今天是家长开放日,你看,这么些个家长,想给他家孩儿报名的,都想去看看。」 「哦。」徐歌点点头,「那这车上坐的都是家长啊?我看还有年轻人也上车呢。」他有点没话找话地说,「我还以为是上哪儿的长途车呢。我看这车还怪好的,这么新。」 「那是,我们白马书斋的条件也很好,校舍都是新修的。」大婶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歌,眼睛一转说,「小伙,你要是干你的工作干的不顺心了,你也可以来我们白马书斋发展呀。」她又指了指大巴,「包吃包住,上班的地方空气好,待遇好,教职员工还可以免费坐大巴车往返学校。」 「那白马书斋,是干什么的学校?」 「你看啊。」大婶把手里的传单翻过来,「这里不是写了吗?我们是专门帮家长排忧解难的学校,家里如果有管不好的孩子,都可以送到我们这里来的,我们保证让误入歧途的孩子都能重新回到正轨上来。学校里有老师教文化课,还有教官负责军训和体育锻鍊,已经有不少孩子都被挽救了……」 徐歌指了指汪庆强所在的方向,「那人也是你们白马书斋的?」 大婶看了一眼,「啊,是啊,他是我们那的教官。做得很不错的。」她又忍不住夸徐歌,「我看你去也合适。」她又往徐歌手里塞了一张传单,然后又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往外掏东西,徐歌见她掏出来了一支原子笔,一个小的笔记本,还有一个钥匙扣。这些东西上面都印着和传单上一样的图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小伙子,你看这些都是我们白马书斋的纪念品,你看你喜欢哪个,挑一挑,都挺实用的。或者都给你吧,也算是跟你有缘……」 「不用了不用了。」徐歌摆摆手,「谢谢阿姨。」 这时有家长过来问大婶问题,徐歌趁机走了。走到街的拐角处时,他又回头望了一眼那辆大巴车。车子已经启动,正慢慢地汇入到路中间的车流里。他的心里小有遗憾,好几年没见强哥了,刚才应该上车跟他打个招唿的。 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只不过几年而已,人的境遇就可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但不管怎么样,他能找到不错的工作,他都为他高兴。 他又在街上转了一圈,然后去了干爸杜鑫良的家里。他把菸酒都留给了干爸,又交待他这东西没送出去的事得瞒着徐德亮,省的他又得挨顿批,说他人太木,不会来事。杜鑫良笑呵呵地答应了。他又问起杜瑞通在学校的情况,杜鑫良说,「还行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是任其发展,倒是你干妈,整天着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嘴里还长泡。我都劝你干妈,让她别有事没事地总给小通打电话,省的人家孩子烦你,男娃嘛,都这么大了,今后的路怎么走,还得看他自己,就算要栽跟头,也得给人家栽跟头的自由嘛。」 徐歌点点头,干爸的话深得他的心,他多希望自己的爹妈能有干爸一半的开明。 「其实小通也没有什么值得让干妈操心的吧,那么老实一孩子。」 「是老实。」杜鑫良说,「但也有点怂,都是让你干妈从小给管的,胆子也小了,声音也细了,有点畏首畏尾的了。我倒是觉得,做人可以不用那么听话,一个人的骨子里总是要有点反叛的东西的,要不然人生软绵绵的,有啥子意思,你说对不?」杜鑫良说,「哎,他如果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徐歌什么也没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干爸还是不了解自己,自己其实比杜瑞通还怂。杜瑞通不喜欢什么,做不好什么,至少会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可自己呢,被迫上了警校,没有勇气说不,也无法改变,所以就只能天天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杜鑫良留他吃饭,他找了个藉口,说是上班需要的东西他还没置办齐,然后他离开了。 过马路的时候,他有点分神,没看清红绿灯,一辆迎面驶来的大巴车朝他按了喇叭,声音把他震醒,他赶紧后退到安全的地带。望着大巴车,他又想起了白马书斋。他在心底自嘲地想,如果当初自己当初真的像干爸说的那样,硬气一点,反叛一点,不知道自己的爹妈会不会也把自己送到像白马书斋那样的地方去? 他在心底想像着那样的场景,他们一家三口剑拔弩张,父亲青筋暴起,握紧他那产业工人的拳头,母亲哭天抹泪,痛说革命家史。光是想一想那副画面,他就要窒息。 算了,就这样吧,已经到了这一步。既来之,则安之。 几年后,他在繁星巷市场的一个肉铺里从一堆散落在地上的杂物中捡起了一个钥匙扣,那上面的图案让他觉得眼熟。他一直在努力地回想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图案。直到他后来倒坐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胳膊也散落下来,他被自己的血呛到难以唿吸,鼻子里都是铁锈般的血味时,他才想起来了。 白马书斋。强哥。他在心里想。灵魂离开了他的躯体,他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地流逝。打斗中落在一旁的钥匙扣被人捡了起来,重新放回了徐歌的手里,并帮他紧紧地握住。 汪鬼为什么把钥匙扣放回徐歌手里呢 五分钟!我就错失了沙发 猜不出谁。 对啊,为什么又放回徐歌手里?一直以为是徐歌临死前特意留的线索。 不够看 扑朔迷离的剧情。 一直好奇书名《白马与天涯》的含意,已经知道白马就是白马书斋,天涯是什么意思?如今这章终于写天涯了,估计快大结局了。 这本书适合一口气看完,但每次都忍不住追平。 作者更太慢了,这样断断续续的,阅读体验不好 作者大大,祝你节日快乐! 第63章 包装游佳遗骨的几个垃圾袋的分析报告出来了以后,鑑于在几个垃圾袋上并没有找到张明天和刘向莉的指纹和 dna 的事实,对于张明天和刘向莉,检察院决定不起诉。张明天被从看守所里放了出来。 出来的那天,刘向莉去接他,她的肚子又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大了不少。 张明天问,「姐,你感觉怎么样?」 刘向莉摸着肚子,「我都挺好的。昨天才去做过产检,孩子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他微笑着说。 「走吧,回家。」刘向莉说,「我炖了汤,回家就能吃。」 张明天坐上了刘向莉叫来的车,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家,刘向莉让张明天先去洗澡,等到他换好衣服出来,刘向莉已经把餐桌摆好。他们面对面地坐下。 「多吃点。」刘向莉说,「你受苦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张明天淡淡地说,「就这样让我出来了。」他低下头,「我觉得很对不起游佳。」 刘向莉点点头,「我也对不起她。」 「如果能早点抓住那个人就好了。」张明天说,「如果能让我面对面的见到他,我说不定真的会一刀捅了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为了那样的人渣,进监狱不划算。」刘向莉说,「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张明天端起碗,吃了一点,「明天我得去公司看看。」 刘向莉说,「你用不用休息几天再说?」 张明天摇摇头,「已经太久了。现在公司具体是什么情况我都不清楚,我怕我之前在做的那个项目已经流产了。员工知道了我进看守所,说不定有的也不愿意再跟着我干了。」 刘向莉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什么都可以的。」 「不用了,姐,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平平安安地把我的侄子或者侄女生下来。这样我才算对得起我军哥。」他笑了,「名字你想好了吗?」 「还没呢。」刘向莉说,「可惜毛胜军到最后也不知道他要当爹了。不过说实话,我们在一起,从来没聊过孩子的事。我觉得我俩心底都对当父母这件事有一丝恐惧。都在奇风山里待过,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永远都是被父母嫌弃和唾弃的孩子,连自己都没办法好好长大,怎么能从孩子变成父母,对另外一个人的生命负责呢?更重要的是,我们俩都怕自己会变成像我们父母一样的父母,那样不就太残忍,太可怕了吗?」 「不会的。你能这样想,就不会。」张明天望着刘向莉的肚子说,「而且,我这个当叔叔的也会一直守着这个孩子的。这是我军哥留给咱们的礼物,咱们都得好好地珍惜才行。」 刘向莉点点头,「真的,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在毛胜军刚出事的时候,我怕我也撑不住跟着他去了。」她眼圈有点红了,「孩子的小名叫毛毛,大名等到孩子生出来以后再取吧。」 「所以我得好好地奋斗,为了咱们共同的毛毛。」张明天笑着说。 从看守所里领回来的手机一直放在一旁充电,现在也充得差不多了,张明天过去拔掉充电器,把手机开机。手机上一下子冒出来了很多消息的提示音。他注意到有好几条梁宝琳发来的微信。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点开了一条。 很长,打眼一看,至少有几百字。 「亲爱的儿子,我是抱着很复杂的心情给你发这条微信的,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 只看了一眼,张明天就退出了那个页面,他不想看,也看不下去。 目前他还不想和梁宝琳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他知道自己的精神世界还根本承受不住。在他自己的天花板都摇摇欲坠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能力再顶起别人扔过来的任何东西。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要回到公司里收拾整理一下,他想尽快还清当初梁宝琳投给他开公司的钱。至于市中心的大公寓,他不会要。现在自己和刘向莉住着的这个小一点的公寓,虽是自己买的,但必要的话,也会卖掉,把钱都给梁宝琳。他会先租房子住,照顾好军哥留下的孤儿寡母。 「床我已经铺好了,床单和褥子都是新换的。被子我也洗了。你快去休息吧。」刘向莉说。 「不行,我不能让你睡沙发。」 「没事的。」刘向莉笑笑,「现在夜里孩子动得欢,我又只能侧躺,而且我不一会就得起来上厕所,所以睡在沙发里还舒服些,方便些。」 「能行吗?」 「放心吧。」刘向莉说,「我这样拖累你麻烦你我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所以你也允许我为你做一点事吧。」 「姐,说了多少次,不要再讲这样的话了。其实说句实话,从奇风山里出来了以后,如果不是有你,有军哥,还有吕坤,我也撑不到现在。其实,我想过烧炭的。光是炭都在网上下单过好几次。但最后还是下不了狠心。我心底还是想活着的。我觉得坤儿也是想好好活的,但是太难。」张明天望着穿着 t 恤衫的刘向莉,目光落在她胳膊上的纹身上。 「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张明天说,「你胳膊上这个纹身,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呀,是毛胜军拉着我去纹的。」她说,「那是我刚从奇风山里逃出来没有多久的时候,那会他还在毛家住,从家里偷偷拿了钱给我。把我安排在一家小旅馆里住。结果有一天,他来找我,说领我去一个地方。我就跟着他到了一家专门给人纹身的小店。我俩的胳膊上都纹了这个。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要纹这个?他的脸色挺难看,说让我先别问,纹了再说,他不会害我。我也就纹了。在那之后没有多久,他就故意在家找茬,和他爸闹翻,被他爸赶出家门,然后我就跟着他离开春溪去外地跑长途了。」 「军哥让你去纹的?」张明天皱着眉头,「为什么要纹这个图案?」 刘向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俩都纹了这个纹身以后,还专门拍了露脸的照片,两个人的胳膊都露出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纹身的那种。」 「你没问过他吗?」 「问了。但他好像有点不想说。就老是嘱咐我,他不在的时候不要乱跑,更不要轻易回春溪,如果要回,也得他陪着一起去才行。」 「我觉得他会不会是被人逼的?」张明天皱着眉头说,「会不会是王青?」 「他为什么要逼着我们纹身?」 「也许是为了满足某种操控欲。他不是还去找过吕坤吗?」张明天说,「你知道他那个人,很变态的。说不定他一早找上了军哥,军哥不想让你知道,才没跟你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刘向莉点点头,她轻抚着肚子,「孩子出生之前,我得找个地方把这个纹身去掉。我不想再看见它了。」 「姐,你说王青现在在哪里?他这么多年没有露头,为什么今年会突然出现,杀了你的……我是说,杀了刘志刚和余晴?」 「我觉得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现在肯定不叫王青了,样子说不定也变了。」刘向莉神色冷峻地说,「不管他现在在哪儿,我都希望他快点死。」 康小冠专门跑了一趟精神病院,採集了吕坤的指纹,他的指纹和留在黑色塑胶袋上的半枚指纹比对成功。但鑑于他现在的情况,依法也无法追究他的责任。黑色塑胶袋上能採集到的,除了吕坤留下的半枚指纹以外,还有其他两人的指纹和掌纹,这些生物证据都和刘氏夫妻命案现场还有徐歌命案现场採集到的证据做了交叉比对,可都不匹配。 按照张明天和刘向莉的说法,当天去抛尸的除了王青以外,就是他们四个。现在在塑胶袋上没有找到张明天和刘向莉的指纹,但找到了吕坤的。那也就是说,剩下两个不知名的指纹和掌纹应该就来自毛胜军和王青。毛胜军已经去世,遗体也已经火化,想要对比确认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无论是剩下的这两个指纹(掌纹)中的哪一个,都没有在其他的两个命案现场出现过。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去过刘志刚家,也没有在徐歌死的那天到过肉铺。 康小冠跟法医聊了这个问题,他说,「不会搞错了吧?你们能不能再验一验?」 法医无奈地笑了,「老康,已经加急给你做了,怎么,你还信不过我们?」 「不是信不过,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我呢,只能给你提供科学检测方面的帮助,至于这里面的不对劲,那就得你们自己动脑去分析了。」 「那还能再做进一步的检测吗?」 「进一步的检测?什么意思?」 「现在只是做了黑色塑胶袋和刘家命案现场,还有黑色塑胶袋和徐歌命案现场的交叉比对,那能不能再做一个刘家命案现场和徐歌命案现场的交叉比对?」 「又要加急对不对?」法医苦笑着说,「经费已经紧张了啊?你不怕上头怪你?」 「那就不加急。」康小冠笑着说,「您什么时候做出来什么时候算。这样行了吧?我回头一定请您吃饭。」 「算了吧,这话说了几十次了,我都不敢信了。」法医说,「您什么时候赶紧把这几个案子都破了,到时候队里给你开庆功宴的时候,咱们再好好搓一顿吧。」 法医去忙了。康小冠看着手里的报告,抓耳挠腮,不能解释。 黑色塑胶袋上为什么没有张明天和刘向莉的指纹?他们四个人不是都拿着袋子吗? 扑朔迷离 望穿秋水~ 啊!原来还没有完结 徐哥不是被汪杀的??? 第64章 张铸辉失联前的最后三个电话,有一个是打给已经和他分手的葛慧琪。剩下的两个都是生意上认识的人。寻找张铸辉的民警分别找到了这三个人,核实了他们和张铸辉通话的情况。葛慧琪说她和张铸辉也没有聊多久,而且张铸辉打电话来的目的其实也不是想要再试着挽回自己,而是借钱。 「当时电话一接起来,他就说『小葛,看在我以前对你还不错的份上你怎么也得帮帮我。』反正大概就是诸如此类的话吧。」葛慧琪说。 「那他没说要借多少?」民警问。 「没说。」葛慧琪摇摇头,「上不封顶的那种。我就跟他说我没钱,然后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就挂了电话。」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借钱吗?」民警问。 「我知道他欠了不少钱,但具体欠了多少,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不会是小数目。以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做生意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过麻烦,但最后都平安地度过去了。我还从没见他这么慌过。」葛慧琪说,「不过他的事我也不是全都知道。」 「你说你们已经分手了,对吗?」民警问,「方便说一下你们分手的原因吗?」 「我想结婚,生个自己的孩子,可他不想,说他未来的十年里没有这个计划。」葛慧琪笑了,「我当时就生气了,我说你怎么早不说呢,你这不是玩我呢么?我还有几个十年可以折腾?然后我们就吵了一架,我气急了就脱口而出我说那咱们分手吧。他愣了一下,然后就说行。然后带着女儿就走了。后来冷战了几天,我以为人家会来跟我道歉,送花啊,发誓什么的,结果事实证明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人家后来倒是打电话来了,可接起来就是问我借钱。把我都气笑了。我对他来说算什么呀,我算是看透了……」葛慧琪谈了口气,「就那,他还给别人说是我嫌他出事了,没钱了,所以丢下他跑了。让别人觉得我才是没良心的那一个,我过去这两年多的时间算是餵了狗了……」 「你觉得他借钱是生意上的事还是私事?」民警问。 「都有可能。」葛慧琪说,「他的事我不清楚。只要你们别怀疑我和他的失踪有关系就行。」 「那你还知道哪些和他有矛盾的人么?」 「除了他工作上打交道的那些人,也就是他前妻,强碧云,还有她现在打工的那个肉铺的店主。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他以前没少在我面前说那俩人的坏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都说些什么?」 「就是怀疑那俩人关系不正常什么的。说是那俩人早就认识,那男的认识强碧云的时间比他认识强碧云的时间还长。一开始我还信了他的鬼话,觉得强碧云是不是那种特别风骚,爱勾人的那种人。后来我也见过强碧云一两次,我觉得人家也没有他形容的那么糟糕。后来有一次,他出去跟人家喝酒,喝多了,回来跟我没头没脑地说起了以前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强碧云还是怎么的,抓着我的手就说他错了,说他知道他脾气不好,以前打人是他不对,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我这才知道,也许那才是他和强碧云婚姻破裂的真正原因。」 「那你没有问过他吗?」 「我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但他嘴严得很。基本上什么也不说。我问得紧了,他就有点烦躁,说就是俩人性格不合。」葛慧琪说,「我那个时候动过想要离开他的念头,但毕竟他家暴强碧云也是我自己的猜想,没有证据,我又不可能直接去问强碧云。而且那段时间他对我不错,对我很体贴,也愿意在我身上花钱。我本来还挺介意他有个女儿这事的,但欣欣很乖巧,见了我也有礼貌,我过生日的时候欣欣还自己做了卡片送给我,这也从侧面看得出来张铸辉前妻这人其实不错,最起码没有在孩子面前说过我什么坏话。而且我知道强碧云其实一直想把女儿的监护权要回去的,所以我觉得,欣欣说不定很快就回到她妈妈那边去,所以她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障碍。但我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就是玩玩而已。」 「张铸辉他现在和所有的人都失联了,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可能会去哪儿?」 「以我对他的了解?」葛慧琪反问,「其实我对他也没有多了解的。是的,我们俩是处对象处了两年,分开前也一直同居,可我知道他还是有事瞒着我。」 「什么意思?能具体说说吗?是什么事?」 葛慧琪嘆了口气,「就是以前的事啊。我以前也结过婚,再遇到同样离异的张铸辉的时候我一开始真的觉得我们俩的缘分不浅,从一确定关系我就是奔着要和他长长久久去的。所以我肯定想了解他的一切啊。同样的,我也一早就告诉了他我所有的事,从我还上学的时候,到我入社会工作,后来怎么认识我的前夫,我们俩的婚姻是怎么破裂的,我对那段关系的反省和我自己的成长,这些我都跟他分享了。他听得也很认真,我觉得他也是听进去了,在那之后对我也更体贴更上心。可他那边给我说的关于他自己的事就很少。每次都是我问一点,他说一点。其实吧,我也不指望他一上来就掏心掏肺,我知道倾诉这种事情男女有别,一般都是女人的话多,男人是听众。但是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两年多,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了,又不是说只认识了几个月。」 「那你觉得他有事瞒着你,具体是什么事呢?」 「他结婚前的事吧。」葛慧琪说,「反正他的事,我断断续续地问,他断断续续地说,前前后后的时间线补齐,好像就缺了那么几年。我这个人吧,也爱较个真儿。他越不想说,我反而越对这个敏感。我就觉得每次提到了那几年,他总会岔开话题,开始说些别的,什么童年趣事,或者家里面哪个亲戚的八卦。我就觉得肯定不对,肯定有事。然后去年过年,我跟着他回他家吃饭,他的一个堂姐夫就有点说漏嘴了,吃完饭我们一起打麻将,那姐夫老是赢,赢到后面估计也是有点飘了,其实吃饭的时候酒也没有喝多少,但说出来的话总像是醉话,他说,『辉啊,你记得不,那一年,有人点炮,然后公安去抓赌,你就被公安给扣了,还是我去捞的你。你那会不就玩的是麻将么,怎么这么多年了,你的牌技还是不见长呢?』当时张铸辉那脸就掉下来了。回去的路上,我本来想问他姐夫说的那个什么被公安扣了,去捞人,那都是怎么回事,可我看他皱着眉头,紧闭着嘴唇,脸色难看得很,我也不敢问了。我还想试着找一下以前认识他的人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还进去过?毕竟我是准备跟他结婚的。但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所以,警察同志,我觉得啊,如果不是偷渡跑到国外躲债,那他的失踪十有八九就跟他要瞒我的事有点关系。当然,这都是我的直觉,我没有证据的。」 「谢谢你跟我们说了这么多,还有一件事。你那里还有没有张铸辉用过的生活用品,像是牙刷啊梳子什么的?」 「没有。」葛慧琪摇摇头,「我都扔了。他老说我的那个房子地段更好,所以我俩好了以后他就搬到我那去住了,就连欣欣也住我那。他自己的那套房子租出去给别人开公司当办公室用了。后来我俩完了,欣欣被强碧云接走,他也搬回他父母那去住了。你们应该去找他的父母。」葛慧琪说。看着面前向她道完谢,准备起身离开的民警,她又忍不住地问,「你觉得我有那么差劲吗?」 「你说什么?」民警没听明白。 「我是说,你看看我,你觉得我这个人有那么差劲吗?我自己也有不错的工作,也有房子,也不缺钱。让男人给我花钱其实是给男人一个机会。我对张铸辉一直不错,对他闺女也一直不错。为了让欣欣住得舒服,她那间房子我还专门找人装修过,我这么真心真意掏心掏肺的,结果换来人家一个『我十年内没有这个计划』。你觉得我这个人真的就这么不值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我觉得您是好人。」民警为难地挠挠头,「感情这个事情,有的时候它很难说清楚,只能说你们缘分还不够吧。你也要想开点。我们现在就想赶紧把张铸辉找到,说不定等他回来了,他也想通了,又回心转意了呢。」 「不可能了。」葛慧琪摆摆手,「好马不吃回头草。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 剩下的那两个人,一个姓郝,一个姓段,都说张铸辉给他们打电话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借钱。当然他们俩都没借。世道艰难,钱难挣屎难吃,谁的钱都不是大风颳来的。张铸辉也没为难他们,说了句理解就挂了电话。 「那他没说为什么要借钱吗?」 姓郝的那个说,「就说现在生意上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一点钱周转一下。」 姓段的说,「我问了,我说你前段时间不是刚做成两笔吗,怎么还缺钱呢?他一下子有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后来说没有就算了,打扰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到了张铸辉的父母家,一听说民警过来是想要张铸辉用过的牙刷,毛巾或者喝过水的杯子,老太太又一下子情绪激动了起来,她知道民警这是要从那些东西上面提取 dna,要对比要化验。她也经常看法制频道,知道凡是验 dna 的,除了为从小被拐现在想要寻亲的人做亲子鑑定以外,就是要认无名尸,最不济也是要给神志不清的痴呆流浪汉找亲人。 老太太激动地问,「张铸辉还活得好好的,你们要这些东西干啥?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搞什么牙刷了,赶紧出去分头找人才行。我都急死了,你们还有闲工夫在这跟我们问东问西的。」 老爷子赶紧出来打圆场,他压低声音说,「老太婆刚出院,脾气大,嘴上不饶人,你们别介意啊。」他趁着老太婆没注意,熘进卫生间里,取了一支蓝色的牙刷出来,「这是新的,张铸辉也就用过一两次,这能行不?」 「能行的,谢谢您啊。有消息了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头紧紧地握住警察的手,「拜託了,辛苦了。我们就这一个儿子。」 民警小心地把那支牙刷放在一个塑胶袋里,离开了张家。 更了????张铸辉和汪认识吧,看守所里认识的? 难道张也去过白马书斋?之前谁提到过,在路上遇到一个以前在白马书斋的同学,结婚了。 脑洞大开,有没有可能是张鲨徐呢?然后用瓢掩盖了,emmm~ 张有把柄在汪手里?被汪勒索? 有个大胆的猜想,张铸辉是不是就是苗春华弟弟那个一起赌博的朋友,强暴了苗春花,所以鱼摊小王应该是他的儿子,杜瑞通他们才会觉得小王眼熟,同时张铸辉也是杀害徐歌的兇手… 汪没有进过看守所啊。 看到这一章如此大张旗鼓地在张铸辉身上费笔墨,就知道此人的存在不普通,加上她前女友的描述,张的人生经歷中间有缺失的几年,现在大胆推测一下,这几年张是否也在白马书斋当恶魔教官,而且他也是当年残害游佳的兇手之一,现在遭到汪的勒索?或者,张是杀害徐歌的兇手,而且是苗春花孩子的亲生父亲? 对,我弄错了?? 前面有提到康见到小王很熟悉,觉得像他之前破获的盗窃电瓶车的嫌疑人,没准儿汪现在在监狱里。「这个小王倒是有点像那个姓王的犯罪嫌疑人,不过那个偷电瓶车的是个老汉,后来被判了几年他记不清了,但现在肯定还在监狱里关着。」 刚看了新的一章,好厉害的推理 第65章 小李发回来的录像康小冠看了好几遍,那个土坑一直挖到了很深,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比起埋进去了什么,反而更像是从里面刨出来了什么。小李也说根据挖土的手感,从地面往下,半米之内的土还是有点软,再往下挖就有点硬了。不管挖开那个土坑的人是要刨东西还是要埋东西,那个东西的体积应该都不会很大。 小李又问了附近的村民,最近有没有在村里见过什么生面孔。村里人的回答模稜两可,附近本来要盖别墅的,主打的宣传语就是风水好,现在公安从树里面找出来了死人骨头,村里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这肯定和以前开在山里的那所最后被大火烧毁的学校有关,再说风水好,那就成了笑话了。 搞开发的老闆估计也是终于听说了这背后的故事,急了,据说找了高人过来奇风山里考察一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所以最近开着车来山里的人不少,但最年轻的也都是中年人,老年人也有,年轻人就没有了。本来奇风山里剩下的年轻娃伙就不多了,如果冷不丁再进来一个,肯定有人能有印象,尤其在这么风声鹤唳的时候。 从奇风山回到春溪以后,小李就跟着康小冠一起去找了范秋宝。一开始范秋宝死活不承认自己和白马书斋有任何关系。直到康小冠说已经找到了当年和他打过交道的学员,方楠,张明天,刘向莉,还有学员家长方永嘉。他们都可以跟他当面对质。 范秋宝其实压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白马书斋对他来说早已是过眼云烟,是一段他仅在夜深人静独处之时才会在心底暗自回味的时光。他无暇去顾及白马书斋这整幅庞大的画面,但对他个人而言,在白马书斋当司机的那几年无疑是惬意的。除了不错的薪水之外,它还给了他在成为人父之前就尝到了无上权利的机会。就是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把孩子送去那里的家长有什么错,孝顺孝顺,什么是「孝」?孝就是顺,顺就是顺服,顺从,就是儿子听老子的。老祖宗留下来的铁一般的规矩,几千年来都是这样,能有什么错。凡是不按照规矩来的人才有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但面对一脸严肃站在他面前的两个警察,范秋宝的脸上还是露了怯。他虽然不认识那些名字的主人,但既然找来的警察能把别人的姓名报出来,可见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也听说了奇风山里挖出来了以前白马书斋学员尸骨的事情,那与自己无关,所以他也没有想着要逃跑,依旧谨慎低调地过着日子。直到两个警察找上了门。 「对,是,我是在白马书斋里打过工,不过就是噹噹司机嘛,那是正当职业,也没有杀人放火。」范秋宝说,「你们来找我有啥事?」 「我们想让你帮忙认个人。」康小冠说。 小李从随身的包里取出来了一张王青的画像。「范师傅,您看看这个。」 范秋宝拿起那副画像看了半天。「眼熟吗?」康小冠和小李都盯着他的脸。 「你说这人以前是白马书斋的?」范秋宝皱着眉头问。 「不着急,您慢慢看。这是按照当年见过他的学员的描述画的。真人和画像可能有点出入。」 「这人以前是当教官的吧?」范秋宝说。康小冠来了精神,「对啊。你还有印象啊?」 「倒不是有印象,是因为长这样的,看起来就凶的,肯定就是当教官的。反正这人肯定没有怎么负责过校外的工作,开车啊,接学生这类的活他应该没怎么干过,要不然我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范秋宝说,「当时学校里教官不少,有的也干不长。来了没几个月就走了。这人会不会就没在书斋里干时间长啊?」 「据我所知,这人在书斋里待了挺久的,应该算是老员工了吧。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这人叫啥?」范秋宝问。 「姓王,叫王青。」 「王青,王青。」范秋宝把这个名字念叨了几遍,然后突然恍然大悟般地说,「哦,小王啊。想起来了。这人不爱说话,独来独往的。周末的时候就下山去城里,有的时候回来的时候碰上书斋在城里开讲座往回拉参观的家长的时候他还蹭车。我跟他关系一般。见了面也就是点个头。那货还抠得不行,蹭我开的车坐,连根烟都不给我发。」 「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小李问,「你说他周末的时候下山去城里,这个城里指的是春溪市吗?」 「应该是吧,反正他坐过几回学校里的大巴,都是在春溪坐的。」 「那他去春溪干什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去找女人吧。」范秋宝说,「他的事都不怎么跟别的人说,学校里跟我关系不错的教官也有,但没人跟他关系近。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那他当初是怎么到书斋的呢?」 「应该是我们老闆自己招来的吧。反正他也不是奇风山里的本地人,办公室里的那些人也说不怎么认识他。他好像是盖学校的时候,他正好来奇风山办啥事,然后让我们老闆看上了,就直接留下了。」 「你们老闆,也就是白马书斋的校长,你们还有联繫吗?」 「没有了。那怂老早就跑到不知道哪个洲去了。是美洲还是澳洲还是非洲的我就不知道了。人家把钱一挣美,就带着老婆带着娃跑路了。我看这辈子也不会再回咱这了,说不定人家现在都改叫外国名字了,都不说咱这中国话了。」范秋宝的笑里有点无赖,「我觉得你们公安想逮人家,也没那么容易了,除非你们去国外,但是说句难听的话,当年的一把火,把啥啥都烧没了。你们现在办案子,不都是说啥,啥重证据轻口供的,光有人的证词也啥都不顶用,你说对不?」 康小冠也笑了,「你为啥会觉得我们要逮白马书斋的校长呢?难道他也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吗?」 范秋宝的笑僵了一下,「我就是这么一说,他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违法乱纪那是你们公安该查的事,跟我这平头老百姓有啥关系。」 康小冠和小李交换了一下眼神,俩人都意识到范秋宝是个滑头。他的话不能全信,而且康小冠总有种感觉,刚才他看见王青画像时的那副样子,像是装出来的。在他的眼神接触到画像的那一秒钟里,他的眼神分明亮了一下。至少,他和王青之间的关系比他刚才承认的要近很多。但很显然,范秋宝今天什么都不想说。 「谢谢你啊,范师傅。」小李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先走了,回头如果我们想起来什么了,可能还会来府上打扰。」 「还有什么事啊?」范秋宝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口气里还是有点掩饰不住的烦躁,「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你们如果要有啥想问的,能不能一下子就全都问出来,要不然你们三天两头地往这边跑,老弄辆警车停到我这门口,让人看了还以为我摊上什么事了呢。」 「我们理解你的难处,范师傅。」康小冠说,「主要是我们对白马书斋的调查还在进行中,现在除了手头的案子,还要查的就是当时学生缴的学费,它的这个收费标准是否合理,税务方面有没有问题,当初到底有没有相应的办学资格,还有当初这个学校发生火灾的原因,会不会是消防设备不达标之类的事,反正吧,我们是要和工商,教育,税务,消防部门通力合作,一定都得查的。这里面肯定涉及到书斋里的教官,员工,涉及到这个叫王青的人,您刚才说您是认识这个王青的,所以我们到时候查到什么,还是要过来跟你核实一下的。希望您能理解,并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先提前表示一下感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那,那我能去找你们不?」范秋宝说,「我是说,如果我想起来了什么的话。」他挤出一个笑,「我就算认识王青,可毕竟也过去那么久了。你也给我点时间,让我翻一翻以前的东西,再回忆回忆,如果我想起来了什么再找你们,行不?」 「也可以。」康小冠掏出手机,「方便的话,加个微信,或者留个电话也行,您想起来了什么,随时跟我联繫。」 俩人加了微信。康小冠和小李离开了。范秋宝望着他俩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当警察,尤其是刑警的人眼睛都贼得很。「目光如炬」,他想起了这个词。刚才那一老一小俩警察的眼睛里都有火炬一样的光,范秋宝有点心虚,不知道那亮光是不是已经照到了他心里某些阴暗的角落。 对于白马书斋,他确实没有什么好心虚的。杀人放火的事他真的是没有做过。打学员的事倒是有,但打学员那也是经过家长同意的。都基本发生在去接人的时候,去抓的学员基本上都已经到了青春期,现在的娃都是营养好,一个个都那么高的个儿,抓住人家硬要往外带走,往面包车里塞的时候,肯定是避免不了有肢体冲突。必要的时候给上一巴掌,肚子上锤上一拳也是必要的。接人的司机也不止他一个,谁敢说在接人的时候没打过学员?如果打人就犯法的话,那白马书斋里没几个人逃得了。法不责众,他们还真的能把所有的人都找到,抓起来,判刑? 不过要说比打人还更要紧的事,那就是假扮警察了,有那么几次,要接的学员是女孩子。估计家长也不忍心让孩子挨打,就让书斋里来接人的人想个不用打人的办法。办法自然是有,最顺利的就是假扮警察,上门敲门,说是在查一个案子,和女孩认识的某个关系密切的朋友有关,得请她去局里配合一下调查。来接人的那天,他们穿着假警服,拿着假证件,当面会跟女孩子核对她的身份信息,还有女孩子在乎的一个朋友的名字和基本信息,让女孩不疑有他,然后把人从家里带走,一路开回奇风山。只要进了白马书斋的大门,剩下的事就交给书斋里的老师和教官了。 但这些都是小事,比起这些,范秋宝真正担心的还是王青。他自然是没对刚才那两个警察说实话,因为他说实话就等于是自首,自首自己犯了故意伤人罪。被他打伤的人就是王青,或者说,是汪庆强。 他最后一次见到王青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具体有多少年,他还真的得板着指头算算。反正是书斋被火灾烧毁以后。本就是萍水相逢,再加上树倒猢狲散,众人都忙着寻找出路,很少在意以前的同事都去了哪儿,在做什么了。 那个时候他自己也开始为生计发愁,在白马书斋里的时候是没少挣钱,可盖房子花了一大半,当时志得意满地以为钱会一直这样源源不断地挣出来,可大火却出其不意的发生了。火灾发生前,他听到过某种流传在教职工间的传言,说是学校里有些色胆包天的教官利用单独训诫的机会玩了不少女学员,有的姿色不错,有的姿色一般。大部分会哭,但也有贱兮兮的估计是被弄得舒服了,到最后还会配合着换姿势。 这些都是酒桌上醉醺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夹杂着黄色笑话,在众人觥筹交错间传进了范秋宝的耳朵里。他虽然不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但自认和牲口还是有点区别的。糟蹋人家闺女的事他干不出来,尤其很多还都是些小处女,所以看见那些一脸红光满嘴酒气的人在酒桌上大言不惭地聊起某些年轻女学员隐秘的身体特徵时兴奋的样子,他只觉得噁心。 很讽刺的,他和王青也聊过这个,王青也觉得噁心。那个时候,王青还叫王青。他俩都去了书斋成立纪念日的庆功宴。俩人都听到了酒桌上让人不适的言论,然后都没说话,就是一前一后地出来抽菸。 「真是噁心。」范秋宝说,「那伙坏怂。」 「是啊,花钱找女人不行嘛,非得搞人家的闺女。」王青附和着说。 范秋宝望着他,王青的脸陷在黑暗的阴影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突然有种感觉,也许他和王青可以成为朋友。他对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有了好奇,什么时候得找他好好聊聊。 但变化来的太快,大火改变了一切,众人如雨点落入大海,很快就消失不见。 几年后,他在街上看到了自己做买卖时认识的一个搞装修的小包工头正在和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人说话。他隔着几米看了一会,才认出来那人是王青。后来,王青走了,范秋宝凑过去和那个小包工头打招唿,问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人是不是姓王。 包工头说,「姓汪,三点水一个王字的汪,那人老早以前和我在一个工地上干过。后来自己去翔原打工了,就没了消息,刚才在街上碰见,一开始还真的没敢认。以前在工地干活的时候还有点文质彬彬的感觉,一看就是个碎娃,现在已经完全成了爷们了。」 「那他叫汪青?」范秋宝问。 「汪庆强。庆祝的庆,强壮的强。」包工头说,「怎么,你也认识他?」 「看起来像我以前一个熟人,但有可能是我认错了吧。」 又跟包工头随便聊了几句以后,他就匆忙告别,然后顺着王青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这还是离开白马书斋以后他第一次见到不是来自奇风山本地的白马书斋里的人。他挺好奇他现在在做什么,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以前叫汪庆强,在白马书斋却叫王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他跟着那个穿着黑衣服的背影走了一阵,看着他走进了一家药房,片刻过后,他手里提着药房的塑胶袋走了出来,又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巷子口跑出来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也有七八岁的样子了。王青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然后和他一起进了一间屋子。他记住了那个门的样子。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本来还以为康警官他们要费点劲才能知道汪化名王青 这下多亏了这个范司机 估计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在就等着范司机交代出来一些隐秘的事,能帮着警察揭开一些尘封往事 恨不得作者爆更十章?? 举手同意???? 所以那个特别恶毒的强姦犯不是王青 那是谁呢 第66章 那段时间,范秋宝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离开白马书斋后,他去了春溪,盘了一个店面,雇了俩人,自己做起了汽车维修的生意。除了辛苦以外,日子自然不比开车进出奇风山时那样的轻松惬意,也少了每次去抓人时的惊心动魄的刺激。但钱还是能挣下的。本来自己媳妇还因为他没了开车的肥差时不时地跟他抱怨拌嘴,但现在一天天的,见男人带回来的钱越来越多,脸上的笑也是越来越多了。 汽车维修铺开到了第三年,他就又把街对面空着的一间不小的店铺盘了下来,又雇了几个人,弄了个洗车行。到了周末,还在县里上班的媳妇哭丧着脸回来,说是在单位里老是被人挤兑,他大手一挥,让媳妇干脆停薪留职不干了,回来帮他管店。媳妇本来在厂里就是管钱的会计,现在店由她经手,每日进出的流水更是清清楚楚。老闆娘亲自坐镇,店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范秋宝自己倒是落了个轻松自在。 那个包工头就是他装修店铺的时候认识的。晚上,范秋宝想着那人说的话,「庆祝的庆,强壮的强,汪庆强。」他翻了个身,又想起王青领着那个小男孩一起进入那道门的背影,心里来了游戏的兴致。身边已经熟睡的老婆泛起了疲倦的鼾声,老婆最近忙着管店管钱管娃根本没工夫管他。他想着,明天得去那儿一趟,找找熟人叙叙旧。 第二天,他找去那里,敲了半天的门,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开。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背后有说话的声音,「你找谁?」 没错,是王青的声音。他在心里笑了一下,转过身来,迎面撞上了一张带着惊讶神色的脸。 「小王。」范秋宝敞开嗓门,「是我,你范哥。」 「范哥?」王青愣了几秒钟之后终于开口了,「怎么是你?」硬是挤出来的笑容有点难看,「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说来话长,只能说咱们俩有缘。」范秋宝笑呵呵地过去揽住王青的肩膀,「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王青没说话,从衣服口袋里摸出钥匙,沉默地开了门,范秋宝想跟着进屋的那一刻,王青在他前面稍微回了一下头说,「范哥,你等一下,屋里太乱,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好。」门在范秋宝的面前关上。 他在外面等了几分钟,然后门再次开了,「范哥,不好意思,请进来吧。」 屋里有点暗,空气品质也不是很好,范秋宝微微地皱着眉,一股中药的苦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范哥,请坐。」王青指了指一张旧的单人沙发,沙发旁边的小茶几上已经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你也坐。」范秋宝坐进沙发里,边说边四处打量这个房间。屋里确实有点乱,孩子的玩具和衣服四处乱放。应该算是餐桌的方桌上还放着几碟剩菜。 「范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王青问。他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椅子里坐下。范秋宝望着他,他的脸消瘦了一点,下巴和侧脸上已经泛起了鬍渣,整个人看起来比在白马书斋的时候憔悴了不少。 「哦,那天我在街上看见你了,我叫你你没听见,后来我看你走到这一片了。我今天没事,就想着过来找找你,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你在这住,敲了半天门,幸亏你回来了。」他笑着看着王青,「这几年过得咋样?都忙啥呢?」 「没忙啥,瞎过呗。」王青笑着说,「你呢,范哥?」 「哦,我,我自己弄了个修车的小买卖,路对面还有一家洗车的。哎呀,一天到晚累得不行,啥事都得自己操心,真不如当初咱们在白马书斋里过得快活。」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有点烫嘴,他连着吹了好几口。一片茶叶沾到了他的牙齿上,被他用手指头抠出来,甩到了水泥地上。这时候,他听见里屋有动静,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嘆气,又像是因为某种肉体上的痛苦而发出的呻吟声。 王青有点尴尬地站了起来,朝里屋走去,范秋宝趁着他开门的那几秒钟,从缝隙里瞥见了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的身影。想必满屋子的中药味也都是因为她。 过了一会,王青回来了。范秋宝问,「咋了,弟妹身体不舒服?」 王青点点头,「她身体一直不太好。」 「呀,那我来真的是打扰了,你看我这个人,就这样空着手就来了。」范秋宝拍着自己的后脑勺,「我在医院有熟人,你看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繫……」 「不用了,范哥。她那都是老毛病了,医院我们都跑遍了,大夫说现在就是得好好养着。」 「诶,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啊?怎么结婚也不说一声,怎么说给你凑个份子钱啊。」范秋宝问,「你有我电话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家里催得急,煳里煳涂就办了。就家里人凑在一起吃了顿饭,没大办,也不好意思收礼钱。」 范秋宝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你娃呢?你不是有个儿子吗?」 「去上学了,还没放学。」王青答。 气氛有点尴尬,范秋宝问一句,王青答一句。但范秋宝最想问的问题他却没办法问出来。 他又坐了一会,说了些有的没的,比如和他同村的,以前也和他一起去接学员的谁谁谁现在在哪,在干啥,还有以前书斋里的哪个坐办公室教古文的女的结婚又离婚了,诸如此类的事。说这些的时候他注意到王青脸上总是带着兴致阑珊的笑。后来他自己也说得没意思了,茶杯也早就见底了。他拍拍腿,「行了,今天就算我来认个门。以后咱哥俩多走动走动。」 范秋宝从沙发里站起来,朝门口的地方走,他感觉王青在后面跟着他。想到也许在过去的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王青都不得不一直忍耐自己的出现,而自己一直不停地在说自己的事,对方的事却没套出来多少。他的心底又冒气了一股子故意想要挑事的调皮。 「行了,不送了,小王,还是小汪?」范秋宝转过身来看着他,「你其实是姓汪,三点水的汪,对不对?」 他注意到王青的眼里有了一丝慌乱,又有点挑衅地问,「那你现在是继续用王青这个名字,还是又改回叫汪庆强了?」 「范哥,我叫王青。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叫王青了,我现在还是王青。」 「汪庆强这名字也挺好听的,咋非要改名?书斋里的人是不是都不知道你原来叫汪庆强呢?」范秋宝笑呵呵地问,见王青没说话,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王青还是没说话,范秋宝收回自己的手,「行吧,小王,那我先走了。」 他出了门,向大路的方向走了十几米,回头看了一眼,王青,或者是汪庆强还站在刚才的地方看着他,他的脸陷在屋檐下的阴影里,范秋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觉得他一直在盯着自己。他赶紧笑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挥了一下,几乎是同一瞬间,他看见王青也向他挥了挥手。 范秋宝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他知道,这实在不能算是一次愉快的会面。王青有秘密,或者是苦衷。但很显然的,都是他不愿意说出来的。也许在人家的心里,自己压根不算多亲近的人,自己实属热脸贴冷屁股了。他的心里泛起一丝自讨没趣的苦恼。 算了,以后不来了。什么认门之类的话也就是那么一说,自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半个月后,他住在奇风山伍星村的老娘给他打来电话,说让他快点回来,去到他老爹的坟上拜一拜,他问,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突然去给爹上坟?老娘说,她总有种感觉,觉得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范秋宝以为又是老太太使小性子变相骗他回家去看她,正想劝她,谁知道老太太口气神叨叨地说,「最近就总觉得屋里有人进来过,我摆东西的位置也和以前不一样。今天早上我起来一看,挂在墙上你老爹的照片竟然上下颠倒了,吓得我赶紧去点香,结果发现香炉前的观音象也是脸沖墙里面,吓得我腿都软了。我赶紧跑出去叫人,叫来隔壁拉续他媳妇,她一看也觉得瘆得慌,拉着我拜了好久,才敢把观音像转过来,她和我说好了,过两天得去庙里拜一拜,进点香火钱,你也赶紧回来,给你老爹上坟。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生。」 范秋宝问,「妈,会不会是你自己打扫卫生的时候动了,然后你忘了。」 老太太大怒,「我还没有老到痴呆傻呢!我就是再活腻了也不敢随便动你老爹的照片和观音菩萨!你赶紧回来,废话少说!」老太太撂了电话。 范秋宝把老娘的话给媳妇转述了一下,说怕是得回去住上几天,看看老太太,店和娃都得先由媳妇管几天。还好媳妇通情达理,准了他的假,还买了一堆营养品,拿了点钱,让范秋宝给老娘带回去。 范秋宝陪老娘去了庙里,又给老爹上了坟,在家里住了三天,给老娘做了九顿饭。走的时候看着老娘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了。他回到春溪,老婆这边却又有了事,说是一辆客人留在店里修的车让人给划拉了。客人的车挺高档,而且客人是回头客,已经给店里介绍了不少的生意。店里没有安监控,就是报案也很难抓住嫌疑人。所以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吃。给客人又是赔偿又是道歉,原本修车的生意蹦子没赚。这事了了以后,范秋宝马上就给店里装了监控。 媳妇气鼓鼓地按着计算器,问范秋宝,「老范,你说我是不是也得去给咱爸上个坟,是不是他怪我没跟着你一起去看他?」 「别胡说。」范秋宝皱着眉头,握着滑鼠点着看摄像头拍下的监控。他心中有了一个模煳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法而已。对于自己最近的不顺,只能当做是流年不利。 但那个原本模煳的想法在一个星期后就变得越来越清晰了。先是老娘那边又出了事,说是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挖了一个土坑,老娘出门的时候一脚踩进去,脚给崴了。又是邻居听见老娘的叫声,才赶过来,给送到了卫生院。范秋宝他妹这几天赶回去伺候了。自从店里出事以后,他每天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前一天晚上店门口和店里的监控。虽然没有照到正脸,但他总觉得一个在店门口闪过一两次的消瘦的黑影就是王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他想起了自己叫他汪庆强的那一秒里,他慌乱神情下那个阴狠的眼神。自己的确是不该去招惹他。当初在书斋的时候就有人说他阴森得很,即使是在笑的时候,眼底的深处也藏着一丝黑色的凉。可自己觉得那些人言过其实了,又或者,自己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天上落雨,没有落在自己头上就不觉得冷。现在自己被雨滴砸中,才总算有点后知后觉。 几天后,他又在监控视频里看见了疑似王青的身影。站在他身后的儿子指着监控说,「这人我见过,就在我们学校门口,穿了一身黑,还戴着个黑帽子,怪怪的。」 范秋宝大惊。他不知道王青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但不管他想干什么,自己都不能坐以待毙。 他雇了几个人,悄摸地领着他们去认了门。然后告诉他们要帮自己教训一下住在这里的男的。一个星期以后,被雇的人里的头用公用电话给范秋宝打电话,说事办成了,就是哥几个下手有点重,人估计不残废也够呛,反正就算他以前再生勐,以后都只能是老弱病残的体质了。 范秋宝在电话里骂了一句,让他天黑了赶紧过来拿钱,然后让哥几个赶紧跑路,去外地先躲上半年再说。 他自己则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地继续过日子。车行的生意依旧红火,老娘的身体也顺利恢復了,每天还是照样抽袋旱菸嗑点瓜子喂喂小鸡晒晒太阳,也不再说要去庙里拜一拜的话了。但他的心里还是紧张,如果王青真的被打成那个样子,他难免不去报警。自己能怀疑到他头上,很难说他就不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到时候警察一来,那俩人过去在白马书斋的关系肯定一查就能查出来。但几周过去,然后是几个月,再是几年,他都再也没有过王青的消息。他后来还去王青住的地方查看过,进出那个门的已经是一对操着外地口音的小夫妻。王青,他体弱多病的妻子,还有那个活蹦乱跳的儿子都搬去了别处。 王青,亦或是汪庆强,他的消失都如多年前白马书斋的那场大火一样的诡异。他把这个人,还有那两个名字都埋在心底,直到那天两个警察带着一张画像找来,他才又和那个阴冷的眼神重逢了。 去找范秋宝后的一个星期,康小冠收到了他的一条微信,说有些事想跟他说,但他有条件。康小冠问是什么条件,他说自己的儿子几天前跟着自己的同学一起去外地打工,但到了现在一直联繫不上,同学也联繫不上。他担心孩子出事,希望康小冠能帮忙找一找自己的儿子,作为交换,他会告诉他自己知道的关于王青的一些事。 康小冠同意了。几天后,沁城的刑警端掉了一个搞传销的窝点,范秋宝的儿子被人解救出来,顺利回到了春溪。康小冠也从范秋宝那知道了王青的另一个名字,汪庆强。 帷幕徐徐拉开。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更新,今天我第一。 终于让这个名字浮现在所有人面前 带出来好些个冰山一角 太好看了 真好看啊。是恢復日更了不? 想问一下作者大大,还有几章? 看了两天追到这里了 打个卡 苗春花的儿子是张铸辉的吧 第67章 按照范秋宝的说法,王青被打伤应该是在徐歌出事的八年之后,如果王青当时的伤势真的有范秋宝形容的那么严重,即使经过多年的休养,他大概率也很难自己去刘家杀人。更何况,在刘家命案现场提取到的生物检材里并没有和从游佳案抛尸的塑胶袋上的生物检材比对成功。 康小冠翻着自己的笔记,脑子里想起了刘向莉和张明天向自己提起过的一件事,吕坤和他们失去联繫前,曾经跟他们说王青去找过刘志刚要钱,还打了刘志刚,而且后来也找过吕坤,目的也是要钱。正因为这个,吕坤害怕被他继续纠缠,才关了饭馆。但当时吕坤的描述里并没有提到任何王青受伤的细节,可见要钱的事情发生在范秋宝找人揍他之前。 范秋宝说王青当时和一个生着病的女人在一起,俩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按照他可以随时去骚扰范秋宝家人的情况来看,王青应该是没有什么固定工作的,那么他从刘志刚和吕坤那里讹来的钱估计就是用来照顾病人和应付日常开支的。 他又看向自己的笔记本,「汪庆强」。这应该才是王青真实的姓名。可小李在户籍系统里搜了好久,却也没有在春溪市找到年龄和王青相配的。只能又找到范秋宝,通过他联繫上了那个姓吴的小包工头。 那个包工头早就已经退休了,现在和老伴儿在家帮儿子带娃。他盯着画像看了很久,又眯着眼睛回忆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了一个被大家叫强娃的小伙儿。 老吴说以前自己和汪庆强在一个工棚里住,睡上下铺。汪庆强年纪最小,刚来工地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副学生娃的样子。 「那娃是个好娃,勤快,干活卖力,话不多,腼腆得很,是工棚里大傢伙都想保护的碎娃。」 康小冠又问,「汪庆强家是哪儿的?」 老吴说,「强娃不是春溪的,他可小的时候跟他爹妈来春溪打工。他家是哪儿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那娃命苦,十几岁的时候就成了孤儿。」 「是么?」康小冠有点惊讶,「家里是出了事?」 「他老爹捅了人,不知道捅死没,最后逮住判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判了死刑,反正老爹是死在监狱了。老妈是犯精神病自己撞车头撞死了。」老吴撇撇嘴,「强娃一般不说这个,有一回我们工棚里有人过生日,买了酒回来喝,他个碎娃酒量不行,喝了几杯白的以后就不行了。我们就逗他,开他玩笑,问他有没有对象之类的问题,结果不知道怎么着,触动了他的伤心事,他说他觉得自己不配有对象,因为自己太穷,还是个孤儿。后来就说了那些事,让我们听着心里还真是难受。那娃挺不容易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那当时他除了在工地上一起打工的工友以外,就没有别的亲戚朋友?」 「反正我没见过。」老吴摇摇头,「他不太合群。」老吴压低声音,「不瞒您说,当时工地上有不少小年轻都出去找女人的,叫他去,他不去,礼拜天都去附近操场那和技校的那伙学生娃踢足球。」 康小冠点点头,想起了范秋宝说的,跟在王青身边的那个体弱多病的女人,他问:「那汪庆强在工地那会就没有对象?」 「应该是没有吧,我不记得了。即使人家有,可能也不跟我们说。」老吴说,「那娃本来就话少,独来独往的。」 「那他离开工地以后你们就再没见过?」 「没有。当时他说自己去外地打工,走了就没再回来过。」 「他去哪儿了你还记得吗?」 老吴摇摇头,「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他掏出手机,「不过你等一下,我记得我微信上还有个那个谁,去年逛花市的时候碰上的,也是以前一起打过工的人,那人说不定还记得汪庆强。」 他拨了几次语音电话,那边接了。康小冠耐心地听着老吴在电话里跟那人聊了一会,挂了电话以后,老吴说,「也没记得多少,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康小冠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老吴又说,「就说什么几年前在个市场里碰见过。」 「什么市场?」康小冠来了精神。 「就在望月西路往过走的那一片,他老丈人家在那住呢。说有一回去市场里的粮油铺给老丈人家里扛面,结果在市场外头碰见了。他看着眼熟,叫了好几声强娃,强娃还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呢。是啊,都老了,都成死老汉了,谁还是娃呀。」 「望月西路往过走的那一片……」康小冠在心里想,「那不就是繁星巷的市场吗?」 「是啊,就是那。」老吴说。 「他确定碰见的那人是汪庆强?」 「应该没错,要不然他叫强娃人家也不应啊。」 「你是说几年前?」康小冠问,「具体是哪一年?」 「那我没问。人家就说几年前。」 「能不能麻烦你再打过去问一下,具体是哪一年?」康小冠说,「这挺重要的。」 老吴点点头,电话又拨了过去,说了一阵,挂了以后说,「具体是哪年真的记不起来了。但是他老丈人是五年前没的。去扛面不是在那之前一年就是两年。」 康小冠说了声谢谢,把这些都记在了笔记本上。 徐歌死后的八年左右,汪庆强被范秋宝找来的人打伤。在此之前,他曾经向刘向莉的父母还有吕坤要钱。他拿着这些钱,去照顾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小家庭。然后大约六年,或是七年前,他曾经在繁星巷的菜市场露面。 徐歌被害案的现场物证里,没有找到汪庆强的生物证据,但被徐歌握在手里的那个钥匙扣的的确确就是来自白马书斋的东西。汪庆强一定和那个肉铺有着某种联繫。但是,如果徐歌的死真的和他有关,他为什么会冒险露头,来个故地重游呢? 康小冠坐回警车里,想抽菸,可还是忍住了。跟他一起去的小李显然也有这样的疑虑。他自我解释地说到,「师傅,我在犯罪心理学的书里看见过,有的杀人者就是会时不时地回到案发现场去看一看,这有助于他们重温犯罪过程,『旧梦重温』。但是呢,绝大部分这样的人的这种行为都跟性有关。汪庆强如果真的杀害了徐歌,如果真的回到菜市场,我觉得也不太可能是去重温去回味的。而且按照徐歌案的现场来看,那绝不是以性为目的的犯罪。一般来说,犯了事的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就是躲,躲得越远越好,可这个汪庆强为什么又出现了呢?那他现在在哪儿?咱们怎么找他呢?」 小李启动车子,问康小冠去哪儿,康小冠说,「去繁星巷市场。」 「那一片儿好像要拆了。」小李说。 「是的,咱得在那之前把有些事了了。」 刚到市场门口,康小冠就感到了市场里的萧条之意。市场外面贴着盖着政府公章的公告。市场门口堆着一堆变形的货架旧柜檯之类的垃圾,他从大门里进去,看见不少店面已经拉下了捲帘门不做生意了。有人进进出出的从店里往停在门口的三轮车上搬东西。杜瑞通的肉铺倒还是开着,但店里除了杜瑞通和强碧云以外没有别人。店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懒洋洋的。 见康小冠进来,杜瑞通赶紧站起来招唿他。强碧云进到里屋里去给康小冠找纸杯子接水。 康小冠没绕弯子,把汪庆强的事跟杜瑞通说了。杜瑞通问他,「你刚才说他去技校的操场那踢球?」 「是啊,怎么了?」 「我以前和徐歌也去那踢过。那经常有一伙技校的娃在那。」杜瑞通说,「说不定我都见过这个汪庆强。」 「那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康小冠问。 杜瑞通摇摇头。 「你也没在市场里见过他?」他又从手机里调出那两张画像。一张是按照刘向莉和张明天的描述画的,另一张是按照游四海的描述画的。 杜瑞通看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的确觉得那两张画里的某些东西让他觉得挺眼熟,但他之前就见过康小冠带来的画像,所以现在心底的熟悉之感也许只是基于那之上。那只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不能实打实地形成肯定的答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康小冠从市场里出来,手机响了,看号码是单位打来的电话。接起来以后是法医的声音。 「老康,你让我做的那个交叉对比的报告出来了,你这会儿是不是不在队里?」 「嗯,我在外面呢。是什么结果?电话里方便说吗?」康小冠问。 「结果挺有意思的。具体的情况我可以回头跟你细说,但一句话总结就是,犯下两起案子的是一对父子。」 康小冠站定,「什么意思?」 「虽然是费了点儿劲,但我从徐歌命案现场收集的物证里提取到了一组完整的男性 dna,然后这个人的 dna 和在刘氏夫妻命案现场提取到的犯罪嫌疑人的 dna 有亲子关系。」法医说。康小冠屏住唿吸,认真地听着。 「也就是说,犯下徐歌命案的嫌疑人是犯下刘家命案的嫌疑人的生物学父亲。」法医冷静的声音从康小冠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字一句康小冠都听得清清楚楚。 「喂,老康,你在听吗?」法医问。 「我在听。」康小冠说,「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回队里,你得给我详细地再说一遍。」 他脸色凝重地坐回车里,小李发动车子,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康小冠望着窗外的车流,眼前浮现的却是小巷里,一个男孩向提着药的汪庆强奔去,汪庆强充满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两个人一起向那扇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门里走去。 沙发 杀死刘家的是小王,杀死徐哥的不是汪,是小王亲生父亲,不会是那个姓张的吧,那他还和强碧云结婚 非常好玩的体验,边看可以验证猜想啦。 又没了 悬念拉满了~ 有意思,小王居然 张和小王干的?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劣质恶毒的基因是生不出好东西的,和先天劣根性以及后天的家庭教育都有关 真相了呀,应该是肉铺对面的青年小王吧。 但是汪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阿 是那些强姦的人的 所以不是汪杀了他们 第68章 「徐歌案里犯罪嫌疑人的 dna 是从徐歌衣服领子后脖颈的褶皱里的一粒血迹里提取出来的。他的那件衣服基本上被他自己的血浸透了,再加上当年的技术有限,所以就没能成功提取到嫌疑人的 dna 样本,现场提取到的只有指纹。但客观来讲,犯罪地点是肉铺,来买肉的客人进进出出的,所以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现场里屋提取到的指纹就一定是犯罪嫌疑人的。但现在有了这个 dna 证据,就没跑了。」法医说。 康小冠点点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地问,「春溪还有一幢没破的杀人案,零二年税务局家属院的张凤美被杀案。当时被害人被性侵,现场是提取到了犯罪人的 dna 的。你确定徐歌案里提取出来的 dna 和这个案子的 dna 没有比对成功吗?」 「dna 提取出来了以后,数据都入库了,如果有比对成功的,系统会有提示的。」法医说,「案情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是完全清楚,但从科学分析的情况来看,这两个案子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做的。」 康小冠点点头。他谢过了法医,然后从法医办公室里退了出来。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可他还不想回家,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静静思索着目前的情况。现在手头的这四起案子,游佳被害,基本可以确定是化名王青的汪庆强做的,虽然在抛尸的黑色塑胶袋上没有提取到任何的 dna 证据,但上面的一枚指纹和张凤美案里的指纹吻合。从张凤美案里提取到的犯罪嫌疑人的 dna 又和徐歌案以及刘氏夫妻被害案里提取到的嫌疑人 dna 不吻合。也就是说,四起命案里有三名犯罪嫌疑人。而这三个人里还有一对生物学上的父子。 这个情况他已经报了上去,明天一大早局里就要为目前掌握的情况再开一次案情分析会。康小冠想趁着这会有空,再整理一下明天会上的材料。 他掏出手机,给妻子发了条微信,说晚上吃饭不用等他,今天还得加班。那边回覆说,「知道了。」过了一会又发过来一条,「你儿子这次月考成绩不理想,今天让老师叫去谈话,现在心情很不好。」 康小冠打了一行字,「那你好好安慰安慰他。」本想点击发送,可又觉得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只会惹老婆生气。自己一直忙着案子,最近回家也就是吃饭睡觉洗澡换衣服。饭是现成的,吃完了站起来就走,碗都不用收拾。干净的衣服也都整整齐齐地放在衣柜里,他需要什么伸手取一下就是。他们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请不起保姆。家里的事,孩子的事,双方老人的事基本上都是老婆在操心,而她自己也还要上班。康小冠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婆。虽然自己的工资全部上缴,每个月只从老婆那里领点买烟的零花钱,可他还是觉得不够。 想到这,他原本有点烦躁的心安静了下来,软了下来,他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仔细听老婆讲述了她这一天的事,在家的事,在单位的事,还有对儿子的担心。他觉得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认真地听着老婆倾诉了一会,她的情绪都已经好了很多了。她每天面对着孩子,如果她的情绪一直是紧张的,焦虑的,那孩子的情绪势必也受影响。而他,作为一个甩手掌柜,是没有资格去质疑孩子怎么会是这个状态的。如果他再反过头来怪老婆没有把儿子管好,那他就是混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育儿很难,即使不是第一次当父母的人,在面对第二个,第三个孩子的时候时不时地还是会束手无策,因为每个孩子都是一个不同的人,这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他也是个普通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孩子成长的一路上肯定犯过错误,在无意间伤害过孩子。见证了白马书斋的一切后,他已经做好了觉悟,在儿子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他要向儿子道歉,要向老婆道谢。他也不需要儿子的感恩和回报,当初他带儿子来到人世的时候,并没有徵求儿子的同意。如果孩子都可以选择父母的话,又有几个真心真意地想要选择自己后来的父母呢? 康小冠离开市场后,杜瑞通和强碧云又等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客人,两个人就关了门。原本只是风雨欲来的传闻,现在乌云已经逼近头顶,市场是真的要拆了。寻找出路迫在眉睫,他却还是像是等待着某种结局一样,固执地不肯离开这个店铺。强碧云擦洗完了案板,又开始扫地,杜瑞通望着她忙碌的样子,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的?」 强碧云没听清楚,「什么?」 「我是说,我觉得我挺没用的。」杜瑞通说,「觉得只要守着这个铺子,守着这个块地界,徐歌的事我就永远不会忘记,而只要我不忘记,这事就终能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可现在,铺子都快没了。等到将来市场变成了平地,恐怕也没人记得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了吧。」 「你别这么说。」强碧云在他跟前坐下来,「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你也要过日子要活下去啊。这么多年你一直记着徐歌,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口气幽幽地说,「你说,如果他还活着,那咱们现在都会是什么样啊?」 「他肯定已经调到刑警队,说不定是刑警队队长了,肯定是我和康小冠的上司。」 「我也不知道,我记得那会他跟我透露过,他曾经想过不当警察了。」强碧云说。 「是吗?」杜瑞通有点惊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刚确定关系不久,我就记得那个时候他的工作很忙,我们一个星期才能见上一次,有的时候见不上了就打打电话聊聊天。他偶尔跟我抱怨过派出所里的工作,说他有点不想干了。说不定就是工作太累了吧。」 杜瑞通点点头,「派出所里的事是不少,虽然都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可每一件都是劳心劳力的。」 强碧云微笑着回忆,「他那个时候还常给我写信,他的字很好看,文采也很好。写出来的句子就像书里的句子一样,那么美,那么漂亮,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好。我把那些信都一封一封的小心收好,他走了以后,我只要想他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杜瑞通有点被打动了,「那,那些信现在你还留着吗?」 强碧云面带遗憾地摇摇头,「那些信我都收到了一个盒子里,放在我房间的衣柜里。徐歌走了的第三年,家里就逼着我出去相亲,我不去,我妈就哭,我爸就骂,说我不嫁人别人都议论我,说我有病,他们面子上挂不住,出去都抬不起头来。后来有一次,我下班回到家,发现我屋里的东西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我装徐歌信的那个盒子也被他们翻出来了。信他们好像也看了。我妈说她去找人算过,我如果再留着徐歌的东西,那他的魂魄就会一直缠着我,让我没办法往前走,说着就把那盒子揣起来放到她屋了。我当时都崩溃了,哭着求她把盒子还给我,她说,除非我同意出去相亲,否则她就把那盒子烧了。我当时真的差点给她跪下了。但老太太竟然也要给我下跪,说我不结婚,她对不起强家的列祖列宗……」 「老人家的思想就是拗不过。」杜瑞通顺着她的话说。 「是啊,你跟她讨论问题吧,那边一讨论不过,立刻就变脸了,马上不孝的帽子就扣下来了。」强碧云苦笑着说,「我离婚那两年也是,只要一说我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老太太马上就捂着胸口说她要犯病了,就怕我要提离婚,幸亏后来我下定决心了,要不然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呢。」 杜瑞通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嘆气。 「后来我问她要过那些信,那会我已经按照她的要求结婚了,她才肯跟我说实话,说是那些信她都烧了,还反过来怪我,说我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还留着那种东西,也不怕姑爷不高兴……」强碧云的声音有点难过。她沉默了一会又说,「不过,如果我不结婚,那我也不会有欣欣。」强碧云说,「我现在没办法想像我的生活里如果没有欣欣会是什么样。」 「张铸辉还是没有消息吗?」杜瑞通问,他其实挺不想提起这个人的,但他知道这是欣欣现在最在乎的事。 「没有。」强碧云说,「欣欣爷爷说警察去家里取了一些张铸辉用过的牙刷,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应该是想提取 dna 入库吧。」杜瑞通说。 「那最起码是要先找到人才能对比 dna。」强碧云说,「如果他真的偷渡出国,躲起来不想让别人找到,那他就是真的没心没肺。」 「我去南孝街那边看了一下,有个门脸还不错,不过我一个人也拿不定主意。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过去看看,帮我跟房东讲讲价。如果都合适的话,到时候我想盘下来。」杜瑞通换了话题。 「还是卖猪肉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干了这么久这个,别的我也不懂,也不会。」杜瑞通不好意思地笑了,「而且我觉得我挺喜欢卖猪肉的。什么东西都摆在檯面上,如果你看上了哪一块,就买走哪一块,需要哪一块我就切哪一块。看着每天的肉一点点的卖完,像是一种证据,证明过去这时间也没有荒废。而且咱这铺子一直做的都是街坊生意。大家吃我卖的肉这么多年,孩子长大,老人变老。也算是信得过我……」杜瑞通觉得自己越说越感性,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这个人特别的胸无大志吧?」 强碧云摇摇头,「我不觉得卖猪肉有什么不好。并非需要拯救世界才是有意义的事,我想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做着在世俗人眼里所谓平庸的工作。但人生不就是来体验的吗?每件事都有它的意义。」她望着杜瑞通笑了,「我问你是不是还想卖猪肉,主要就是想知道如果你改行的话,能不能提早通知我,我也可以提前学习,提前适应。」 杜瑞通的心动了一下,「那咱就继续卖猪肉,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强碧云说。她看看表,到了该去学校接欣欣的时间了。她站起来,看见了房间角落里灌香肠的机器,记起了前一阵子过来帮忙的小王。 「怎么这几天没见小王?」强碧云问,「他不是说等咱搬到别的地方去开店的时候,他要跟着你干吗?」 「我也不知道。他这几天就没在市场里露面。」杜瑞通说,「说不定人家水产店也找到店面了。忙着装修呢。他毕竟是人家店里的伙计,得给东家帮忙,老往咱这跑也不合适。」 强碧云点点头,「小王那人不错。如果能跟咱们一起干也挺好的。」她朝着杜瑞通摆摆手,「我去接欣欣了,明天见啊。」 杜瑞通说,「要我送你不?反正今天咱也关门了。」 「算了吧,答应了接了她以后领她去吃炸鸡的,她可能还要去书店。还不知道要在外面耽误多长时间呢。明天见吧。」 杜瑞通点点头,「那你慢点,路上注意。」 「行了,知道了。」 杜瑞通看着她走出门口,路过一间间店铺,朝着市场的出口走去,路过水产店的时候,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她转过身来,向杜瑞通摆了摆手。 杜瑞通笑着摆了摆手,看着她出了市场的大门,消失在转角的路口,然后温柔地收回目光。不管这世界再怎么不尽如人意再怎么让人丧气,至少自己每天还能看到她。她和自己一样,不再年轻,可她笑起来时带着鱼一样游动的细碎皱纹的脸庞就像独自行走夜路时挂在天边的月亮一样,让他安慰,让他温柔,也让他感伤。 于此同时,在春溪市另一个辖区的法医办公室里,系统里发出了警报,一个人的 dna 和一起陈年命案的犯罪嫌疑人的 dna 比对成功了。 啊怎么停在这里!大大再来一章吧! 很明显了,就是张铸辉强姦了苗春花,杀了徐歌,小王也是他的儿子。真是造化弄人,强碧云嫁给了杀害自己未婚夫的兇手… 快更啊 所以张是想嫁祸给汪咯? 每部作品里都会喜欢一个警官,对家人妻子的体谅真是好好。 太气人了哦!!停在这儿!!作者大大能不能加加班!!!我都是加班看的啊哈哈哈 果然是张害了徐歌吧? 看不够!!!! 同意评论区,大大能不能加更,真是不够看啊。 感觉强碧云可能要遭受什么了 第69章 案情发布会一大早就开,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康小冠主持,光是跟案子有关的资料就有一块砖头那么厚,康小冠按照他个人接触这四件案子的时间线开始讲起,徐歌的死,然后时隔多年后高新区刘氏夫妻被害案,还有自己的老友拜託自己调查一个叫游佳的女性是否有犯罪记录,他由此了解到的张凤美被害案,在继续调查刘氏夫妻的案子的同时,如何发现了白马书斋,由此发现了刘向莉假扮游佳,并且真正的游佳早已经死去的秘密。 对于这四起案子,会议室里坐着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全都知道。年长一点的自然知道徐歌案,张凤美案,年轻一点的也参加过针对刘氏夫妻被害案的案情分析会,甚至也参与过对游佳遗骨的找寻和挖掘工作。但今天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听康小冠从参与人的视角第一次把这个漫长的故事从头到尾讲一遍,心里的震撼自然溢于言表。康小冠望着满屋子震惊,愤怒甚至悲伤的脸,拿出了法医给出的报告,他现在需要发动所有人的力量,要找到这三个人,让这三个人为这四件案子负责。 已知的三个人里,只有一个犯罪嫌疑人汪庆强的身份是比较确定的。根据证人刘向莉张明天的证词,他是游佳被害案的犯罪嫌疑人,并且由汪庆强留在抛尸塑胶袋上的指纹比对串联,外加证人游四海的证词,他应该也是杀害张凤美的兇手。但在抓捕他之后,还是得要进一步的採集指纹和 dna 再次进行对比,做到万无一失。 而其他两名不知名的犯罪嫌疑人,则是一对父子。其中的父亲是杀害徐歌的兇手,儿子则是杀害刘氏夫妻的兇手。他们隐匿在人群里,像普通人一样活着。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该怎么样找到汪庆强,找到这对父子? 副局长一脸凝重地听完康小冠的报告,开会之前康小冠就向他汇报过这些,可再听一遍,依然觉得这件事不是一般的复杂。他点了几个平常就业务能力突出的骨干,让大家都开口说说看法。众人正在集思广益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急匆匆地就往副局长身边赶,俯下身子在副局长耳边耳语几句后,副局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他交待了进来的那个人什么,然后那人又一路小跑出了会议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众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副局长却站了起来,「同志们,刚才收到未滨区那边发过来的通知,一个人的 dna 和咱们一直在追查的徐歌案的犯罪嫌疑人的 dna 比对成功了。」 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沸腾了。康小冠震惊地走近副局长,「是谁?比中的是谁?」 「是一个叫张铸辉的人。这个人目前也是失联状态。我刚才让小文去取未滨区那边发过来的比对报告了,他们那边负责调查张铸辉失联的民警也在赶过来的路上。」 「张铸辉?」康小冠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一样,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副局长听出来了他异样的口气,「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康小冠点点头,「不光认识。」他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他的两耳轰鸣,心下悚然。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他的前妻是徐歌生前的未婚妻。她和张铸辉,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女儿。」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副局长用很小的幅度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他也认识徐歌的二舅管志成。他拉住康小冠,让他先坐下,等未滨区那边的民警过来了以后再说。 康小冠的脑袋嗡嗡作响。张铸辉,怎么会?怎么可能?如果张铸辉是杀害徐歌的兇手,那他的儿子就是杀害刘氏夫妻的兇手,可据他所知张铸辉只有张羽欣这一个女儿,而且,张铸辉为什么要杀徐歌?难道是为了强碧云?可他和强碧云是在徐歌死后好几年才通过相亲认识的。徐歌当时去肉铺是为了调查苗春花弟弟苗光耀的案子,那张铸辉又怎么会出现在肉铺? 想到这,他又勐然意识到,其实哪是四起案子啊,算上苗光耀当年被人不明不白地打死,明明应该是五起案子才对。难道张铸辉去肉铺是和苗家姐弟的事有关?他认识苗春花和苗光耀吗?康小冠有点泄气地望着桌子上厚厚的资料,自嘲地想,准备了这么多,原来还是有这么多疏漏的地方。其实对他而言,整件事情的开始根本不是一开始徐歌的遇害,而是在此之前,繁星巷肉铺里那个爱打牌爱赌博的小混混苗光耀的被害。 康小冠回想起那个潮湿的多雨的夏夜,吃了感冒药的他躺在单位的行军床里,目送着徐歌和杜瑞通跟着那个来报警的女人一起走出派出所的背影。那女人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头髮被雨水打湿,她踌躇又怯生生地说她的弟弟让人给打伤了。 那个雨夜似乎是一切的开始。但其实早在那之前,有些事情就已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发生。 想到杜瑞通知道这件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康小冠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滚。 过了一会,未滨区负责调查张铸辉失踪案的民警赶过来了。他解释说,其实这个对比结果应该昨天傍晚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但是当时负责把张铸辉 dna 输入系统的那个法医昨天请了病假,今天才到,所以早上一来,一发现就立刻向上报告了这个情况。 「张铸辉失联的情况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的家人去未滨区仙湖路派出所报警,说儿子失联,似乎就是一夜之间和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繫。发简讯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手机也已经关机了。警方已经调查了他的手机通话记录,跟他最后通话的那几个人警方也都已经见过面核实过情况。他们普遍反应的一个问题是,张铸辉曾经向他们都借过钱,而且口气也有点急。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张铸辉失联的事情我也知道。」康小冠说,「我认识他的前妻强碧云。她跟我提过张铸辉失联的事,因为这事,张铸辉的母亲还住了院,强碧云还带着女儿去医院里看过孩子奶奶。也因为这样孩子也知道她爸爸失联了,小姑娘哭得很伤心,我还答应帮忙的……」康小冠低下头,不忍再说。 事实上,如果不是康小冠给仙湖路的熟人打了招唿,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地就去张家提取张铸辉的生物检材。最近城外的河里捞出来了一具溺水而亡的无名男尸,样貌已经无法辨认,但从身高体型还有年龄来看都和张铸辉挺像,但后经 dna 比对,那人不是张铸辉。之后也找到了死者家属,才知道那人是一名不幸轻生的抑郁症患者,死前给家人留了遗书。 现在,有了这份板上钉钉的 dna 报告,找到张铸辉就是势在必行,是需要立刻完成的事。找到了他,才能找到他的儿子。当年在那件肉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得听张铸辉好好说说。 案情分析会就开到了这里,剩下的时间里,各组人都听从副局长的部署,分别开展行动。视频组的人把最近春溪市里各个张铸辉以前经常出现的场所的视频再仔细地看一遍,争取在里面发现张铸辉的蛛丝马迹;负责走访的人要再去见一见张铸辉的熟人,家人朋友同事,了解一下张铸辉失踪前的生活状态,从里面找出线索。剩下的人则分别再细细梳理一下当年的卷宗,从苗光耀被打伤致死案,徐歌案,张凤美案,还有刘氏夫妻被害案,游佳案,这些都要看。副局长曾经和康小冠探讨了一下自己对这些案件的看法,两个人都有感觉,即使这里面有三个不同的兇手,可总给人一种感觉,这几起案子其实是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的。 康小冠主动请缨,去接触张铸辉前妻强碧云和徐歌生前好友杜瑞通的工作就由他来做。他不难想像自己要面对的也许会是怎么样的震惊。杜瑞通先放在一边不谈,就说强碧云。她的人生在那一年因为徐歌的横死而被彻底地改变,她孤独地落入黑不见底的泥潭,后来她自己咬着牙坚持活了下来,克服阴影,结婚生子,原本以为会平安喜乐,可婚姻并不幸福,因为自己所嫁之人并非良人。可她怕是万万也不会想到,原来最初害自己落入泥潭的兇手就是最后和自己同床共枕,孕育了女儿的张铸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这是太可怕的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些都告诉强碧云。他想过要不然先告诉杜瑞通,然后两个人再一起慢慢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强碧云。可他无法保证杜瑞通的反应就会比强碧云的好。追兇二十年,结果自己要找的人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不管是杜瑞通,或是这世上的哪个人,恐怕都要发疯,更要命的是,他知道杜瑞通对强碧云的情意,知道他对欣欣的关心。张铸辉不仅杀了他最好的朋友,还在杀死徐歌的几年后夺去了他喜欢的人,更何况,无论世界再怎么变化,张铸辉和强碧云都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有了一层永远也割不断的连接了,那就是欣欣。 不管怎么样,这些事还是得先见了面再说。他掏出手机,给杜瑞通打电话,可拨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他发了几条微信,有语音,也有文字的。那边都没有回覆。他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儿,杜瑞通应该就在市场里。因为市场附近的有些小餐馆也时不时地从他的肉铺里订肉,所以他的手机几乎不离身,而且从不静音。他这样不接电话的情况几乎从来没有过。 不知道是不是还陷在张铸辉是兇手这样匪夷所思的消息所带来的震惊里,康小冠的心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跳上车,向繁星巷的菜市场开去。 又戛然而止了 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催更 决定过一周再来看 被小王杀了? 越来越好看了,就是追更太煎熬了。期待 卡得一手好文,大大明天更新不啦? 急 其实到这里几乎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只有动机现在还不清楚,以及苗光耀是怎么死的。 苗光耀是被汪庆强打伤(致死?)的,前面文里有详细描述这个过程。 第70章 「那女的胸特别大,腰也细,一颤一颤的时候看起来特骚,特带劲。」 说这话的人是姓郑还是姓赵他已经记不清了,反正都是一起打牌的朋友。漆黑黑的屋子里,只有照着牌桌的灯铮亮。嘴里的烟像游龙一样在灯光下面飘,人的脸被绕在里面,让他一开始还真的分不清楚谁是谁。但是张铸辉知道这些人都有点小钱,基本上能混到这个牌桌上的,都是人精。自然也有例外,比如有人问,「怎么最近没见那姓苗的小子出来玩?」 「怕了吧,躲起来了。」有个长着酒糟鼻的,按辈分算张铸辉得叫叔的人说,「那小王八蛋欠了我不少钱呢。」 「我这也是。」有人接话,「最少八张。」 「让他去跟高大毛子借钱啊。」 「去借了吧,借来的钱不是还了秦建国了吗?高大毛子的钱他又还不上了。高大毛子也找他呢。」 张铸辉摸着牌,这时候有人碰碰他的胳膊,「那小子是不是也欠了你的钱?」 张铸辉笑了一下,「没欠多少。」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牌技还不是很熟,他不敢掉以轻心,怕一不小心,欠别人钱的就是自己了。 「没欠多少那也是欠了啊。」那人说,「亲兄弟还明算帐呢。」 张铸辉笑着点点头,表示贊同,但是没说话,他自己打牌技术不行,但姓苗的那小子更臭,臭就算了,还莽撞,毫无规划,敢打敢拼不一定都是勇往直前,姓苗的小子越赌越输,越输越想翻盘,于是越陷越深。欠张铸辉的那次,除了张铸辉以外,牌桌上剩下两个人的钱,他也欠了。 张铸辉只和他玩过那么几次牌,但剩下的人显然对他更熟。见他翻遍全身的口袋还是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有人开玩笑地说今天想走就得留下一根手指头。姓苗的小子当场吓地就跪了下来。 「大哥,大爷,姥爷,老太爷。」他语无伦次地叫着,「我一定还钱,我一定还。」 「你拿什么还?」有人带着逗猴子一样的语气问,「你上次欠别人的钱还没还清呢吧。」 「我今天就去肉铺里拿钱,我姐那儿有钱。」 「一个破肉铺里能有多钱?你就是把那肉铺卖了,怕是也不够。」那人脸上的笑渐渐褪去,露出笑里埋着的刀。 「我就是砸锅卖铁,想尽一切办法我都会还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那人又笑了起来,「看你长这样,就算是出去卖,别人都看不上你的。」又砸了砸嘴,「你姐倒还是不错。」 「我姐?」苗光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哦,是啊,我姐。大哥你如果喜欢我姐,尽管去找她,她每天都在肉铺的,到了晚上市场关了的时候,铺子里就她一个人的……」 「你姐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我姐夫是个废人,就比死人多口气。他什么也做不了的。」他用殷切又讨好的语气说,「你去了以后敲门就说是我的朋友,来取我留在铺子里的东西,她肯定让你进的,到时候你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因为想到了好的办法而开心的笑。 跟他说话那人却恼了,上来一脚踹到他的肩膀头子上,他夸张地叫了一声疼,然后倒在地上。 「你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那可是你亲姐!」他厌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虫子一般匍匐在地上的人,「如果你真的有骨气,真的是个爷儿们,就痛痛快快地自己剁一根手指头。遇到事就把家里人推出去算什么东西!」 听他说这话,原本在地上趴着的人又赶紧起来,跪着抱住他的腿,「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是混蛋我是王八蛋,我不是东西,我没长人脑子我长一猪脑子,您要生气您就再踢我一脚,或者给我两个大嘴巴子都成,可是我这手指头可不能剁啊,我是我们家八代单传,我每次回去看我妈,老太太都要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她要是看见我不再是全须全尾的,怕是要犯病,那我这罪过可不就是更大了吗?」他握住那人的手就往自己涕泪横流的脸上招唿,「来吧,大哥你打我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滚一边去。」那人厌恶地甩开他的手,「什么玩意儿!」使劲蹬了一下腿,苗光耀又夸张地顺势卧在地上。「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您就消消气吧。」他可怜兮兮地说,「您今天就让我走,我回去给您筹钱。拿到钱了我给您送到府上去,这总可以了吧?」 那人瞪了他一眼,绕开他,走了。 后来张铸辉又和那人聊了起来,说起了那个姓苗的小子,那小子有个响噹噹的名字,「光耀」,光宗耀祖的光耀。这可是个了不起的大名字,可见起这名字的时候,父母的心里对这儿子的期盼有多大。是想着他能当市长还是当省长?可现在他这副鬼样子怕是叫狗蛋和狗剩都不配。 后来直到苗光耀死了,那人都没拿回他欠自己的全部的钱,不过他也没去肉铺里找苗光耀的姐姐。可同样的话苗光耀不知道告诉了多少人,所以自然是有人去的。 牌桌上,众人坐在烟雾里,都像是些逍遥的仙人。有的人还喝了酒,有了菸酒助兴,再趁着手气好赢上几把牌,那更是志得意满,说出来的话也有点放肆了。 「你别说,那姓苗的,他姐姐,你别看平日里土里土气的,脱了衣服以后还挺有料。身上白,肉也嫩,手感确实不错。」 别人跟着起闹,让他再多说说。那人又形容了几句,说是别看她嘴上说着不要,身体敏感得很,屁股跟着晃,帮着你找地方。 几句话出口,牌桌上有人就不淡定了。嘴上不说,可眼睛里跃跃欲试的光已经亮起来了。 张铸辉摸着牌,听着众人讲着黄色笑话,心里也有了一丝躁动。他对众人口里的这个胸大,皮肤紧緻,滑熘白嫩的苗光耀的姐姐产生了好奇,第二天下午,他睡起来,打了辆出租,在那个市场附近下了车。 晃晃悠悠地进了市场,一家一家地找那间肉铺。看到苗春花的第一眼,他的心里有了一点失望,迎上来热情打招唿的那女的不施粉黛,头髮像是也有几天没有洗的样子。而且看她的穿着,上头是件洗的掉色的衬衫,下身是一件松垮垮的料子裤。裤子不合身,不知道是谁不穿然后下放给她的。反正光看她的外表,张铸辉是没能看出来她哪里有料。 他的眼光追着那女的来来回回地好几遍,从上到下,前前后后的。直到那女的也觉出来他有点不对劲了,她转过身来,有点疑惑地望着张铸辉。 为了不让自己来的目的暴露的太明显。张铸辉随便指了指案台上挂钩上吊着的一块五花肉,「这肉我要了。」 他看着那女的手脚麻利地把肉取下来,包好,递给他。他面无表情地递过去一张钱,女的说了声谢谢,然后去柜檯那里给他找钱。找回来的钱他看也没看,装进兜里就走了。女人在他身后说慢走,下次再来。他什么也没说。 他提着肉直接回了父母家。最近因为工作的事,和老头儿闹了点不愉快,有好几天都没有回家吃饭了。见他提着肉进门,老太太心里挺高兴,嘴上却还是埋怨,说家里有肉,怎么还买。又把儿子往客厅里推,让他跟老爸好好聊聊。老头正坐在沙发里喝茶看报,那副派头跟他在局里负责领导工作的架势差不多。 「回来了。」老头儿发话了,眼皮抬也没抬。 张铸辉在茶几侧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 「你不是要办公司吗?」老爷子把报纸翻到了另外一个版,「办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张铸辉谁,「还行。」 「遇到什么困难没有?」 「没有。」他说。他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老爷子听见电视里的声音,放下手里的报纸,开始关注国内外形势。 两个月前,张铸辉从自己的单位里办了停薪留职。他的好几个高中同学都下海发了财,过年的时候同学聚会,听见人家说起南方甚至是国外的见闻,他的心里也痒痒得不行。周末吃饭的时候跟家里提了一嘴,马上就遭到了反对。 「你现在的工作这么稳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头儿皱起眉头。 「辉辉呀,你这份工作你爸爸费了不少心的,怎么才做了没有多久,就不做了,那人家要怎么想你爸爸?」 「我要自己办公司。」张铸辉说,「现在下海的人多得很,我已经算晚了。我想趁着自己年轻出去好好闯闯,不想每天上班就是喝茶看报纸。」 「傻孩子,你不懂,喝茶看报纸多清闲,多少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说不通,根本说不通。这件事要做成,只能破釜沉舟。他找到单位领导,说了自己的想法,说想辞职。单位领导看在他老爹的面子上劝了他半天,后来同意给他办个停薪留职。 老爷子知道了以后大怒,父子俩大吵了一架。张铸辉好几天都没在家里露面。后来还是老两口做了妥协,不妥协怎么办呢,就这么一个儿子。年轻气盛的,管了人家不听,不管吧,真怕他在外面碰个头破血流。 张铸辉带回来的五花肉被母亲做成了红烧肉,摆在餐桌中间。饭桌上,老头儿尽量平心静气地问了儿子办公司的想法,主要涉及什么业务,业务准备怎么开展,未来要怎么规划等一系列的问题。张铸辉老实地一一作答。老头有了数,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帮儿子,到时候如果要弄个批文什么的,该跟谁打个招唿的时候,事情该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可张铸辉像是故意要脱离父亲影响似的,他不想从老爹那里得到任何对其他人来说不公平的帮助。他有自己的路子,那就是广结人脉。吃吃喝喝不算,还跟着去打牌,去夜总会里唱歌摸小姐的屁股。 打牌这事一开始他觉得不过如此,可玩得多了,麻将牌越摸越顺手,越摸越离不开了。他也从麻将桌上的新人成了熟客。也有新来的叫他辉哥了。公司的事尚且在雏形阶段。反正他不缺钱,每次回家他被老爹数落,老妈看着心疼,都会把他拽到一边,偷偷给塞点钱。这些钱都是怕他在外面受罪,给他零花的。 到了周末,他又去打麻将。玩到二半夜,有人敲门,三长两短一拍门,是他们熟人的暗号,门一开, 却嗖嗖嗖地一下子进来了好几个便衣,说接到举报,有人聚众赌博。现场又是麻将又是钱,另一桌还有骰子和扑克牌。等于就是被捉了个现行。现场所有的人都抱着头蹲下。更多的警察进来,一屋子人全部被带回局里。 赎人要钱,张铸辉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他想起来了自己伯伯家有个堂姐,她男的好像和这一片联防队的队长是铁哥们。他掏出手机给堂姐夫打电话,让堂姐夫帮忙捞他出去,钱他一出去就还给他,让他千万别跟家里人提这事。 这事过去了小半个月了,老爷子不知道怎么还是知道了,把张铸辉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说张铸辉不知好歹,自己给他铺好的康庄大路他不走,非得自己去走阴暗小巷,走还不好好走,一不小心就掉进粪坑里粘得一身是屎。 「有多大的能力就办多大的事,自己路都还没走稳呢,就想着要跑,好高骛远!鼠目寸光!」老爷子气急了,嘴里喷出来的口水都带着酸味。「丢人现眼!」 说完,一个巴掌噼了下来,老头儿虽然已经不是盛年,但气急了手劲还真不小。张铸辉被这个耳光打得摇摇晃晃。 张铸辉不敢顶嘴,他知道只要是老爹知道了,自己肯定躲不过这一遭。他现在心里生气的就是,自己被抓的那天晚上,到底是谁点的炮。 公安来敲门的时候,暗号都对,如果不是有人把这个敲门法告诉警察的话,那就是熟人先来敲门,然后门开的那一瞬间,他开熘,让警察进去了。 后来有人说点炮的人就是苗光耀。因为他们这伙人被抓的那天,有人看见一直躲着不敢见人的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麻将馆所在的街上,脸上挂着大仇得报的笑容。 张铸辉想起那个巴掌的羞辱,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起。他四处找了找,可苗光耀又像个鬼一样地躲了起来。他想起了那个肉铺。 把那个女人按在墙上的时候,也许是动作太粗暴,她的脸贴在了粗砺的砖墙上,她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哀嚎。但也仅仅就是哀嚎了。剩下的时间里,她都保持沉默。张铸辉在沉默的世界里机械地摆动着身体。除了两具充满汁液的身体发出的进出有致的声音外,他还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屋子的另一角,有男人似有似无的嘆气的声音。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松开了从后面拽着的,那女人细细的胳膊。 那女人颤抖着身体,慢慢地转过来,躲避着他的眼神,见他不再有下一步的行动,慢慢地俯下身,把落在脚踝处的内裤和外裤提起来,穿好。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让张铸辉在那一瞬间升起了一丝怜悯之心。「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知道你是苗光耀的姐姐。」 「春花,我叫苗春花。」她还是有点不敢看他。「你,你今天还买肉吗?」 「我不用了。」他已经把裤子重新提好,不管是样子还是声音又重新恢復了人形,「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吧。」 她低着头,摇着嘴唇,眼里似乎有泪。张铸辉心乱如麻。 趁她再说出什么之前,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一章心急如焚等杜那边呢 这篇文里的好人可真不多啊,除了正面的,几乎每个男性角色都那么可恶该死,恕我愤世嫉俗了 可恶的「弟弟」 命运太残忍了。不过,好看。 第71章 去找过苗春花的事张铸辉跟谁都没有说过。事后他想起来也是有点后悔。被老头儿教训了一顿以后他收敛了一点,牌局也去的少了,但是生意场上的事,有的时候你因为自己的原因不去,在别人看来就会以为你是不给面子,那下一步的合作就不好谈了。 被警察端掉的那个赌局后来改了地方,环境要比以前好很多,也更隐秘安全。外面下着雨,屋里却舒服干爽,众人吸着烟,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哗啦啦的麻将声和淅沥沥的雨声倒是相得益彰。 从几天前就开始下的雨现在越下越大,刚过午夜,天上又响起雷声,牌桌上,有人压低声音说,「苗光耀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张铸辉注意到牌桌上只有一个人点头,剩下的那个和自己一样,一脸疑惑。 「苗光耀的事?什么事啊?」 那人压低声音,「那小子被人打死了。」 「什么?」坐在张铸辉旁边的人炸了,「啥时候的事?谁干的?」 「好像就是昨天的事,送到医院的时候好像就不行了吧,在医院里还急救了好几天,昨天人还是没了。」 「你咋知道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我小姨子就在医院里当护士,给我老婆说的,我老婆回来给我说的,说送去的时候那血唿啦的,脸肿得有那么大。」那人夸张地比划了一下,「然后警察进进出出的,还有人守着门口,怕是行兇的人看人没死绝,再来医院给祸祸死。结果又是手术又是插管的,还是死了。」 「那到底是谁干的?」 「那我哪儿知道?」那人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我给你们说啊,公安现在正调查这事呢,苗光耀以前和谁打过牌,估计都要被问话。高大毛子他们已经都被问过了。其他人肯定也得问,就这两天的事。」 「确定不是高大毛子干的?」有人接话,「他们放贷的人都狠得很,你看他手底下那几个负责打人收债的,哪个不是凶神恶煞一脸横肉的,好傢伙,那一拳过去,还不得把苗光耀那虾米脸给打个稀巴烂。」 「不是高大毛子,人家有不在场证明。说是苗光耀被人打的那天,他姐家的儿子结婚,他去帮忙去了。喝高了,晚上就在他姐家住的,那街坊邻居都看到了。」 「那还会有谁?」 「不知道。」那人摇摇头,「谁知道那小王八蛋在外面得罪谁了。反正啊,跟咱也没关系。」 「妈的。」屋子一角有人骂了一句,「那瘪三还欠着我的钱呢。」 打完牌的第二天下午,有警察找到了张铸辉,说想向他了解一下关于苗光耀的事。他在公司里的小会议室里接待了那两位民警,民警说出一个日期,问他那天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叫来秘书,让秘书帮着看一下自己那天的安排。 秘书拿来记事本翻着看的时候,他一脸苦笑地跟警察解释,「工作太忙,我有的时候我昨天干了什么我都记不起来,更别提那么多天之前的了。」 秘书翻了几页,然后说,「张总,那天您去参加省里的商品贸易会了,第二天才回的春溪。」 他也恍然大悟一样地说,「对,那天我没在春溪。」 「您是一个人自己去的吗?」 张铸辉摇摇头,「不是,我父亲和我一起去的。」 「您父亲?」 「哦,我父亲退休以前是商贸局的,他对我公司的业务也很关心。」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而且,老头儿刚退下来吧,心里还有点失落,所以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带着他跟我去,让他学习学习新形势,也省的他整天在家闹我妈。」 「那除了您父亲以外,还有谁可以为您作证吗?」 张铸辉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装名片的盒子,拿出最上面的几张名片,「这几张名片都是我在会上收到的,给我名片的都是省里几家公司的经理,将来和我们公司可能有业务往来的。」他把名片放得离警察更近了一些,「我跟他们都聊了好久,也给了他们我的名片,我想他们应该对我还有印象。」他又想了一下,「哦,还有,我们当时住的就是省商贸局的招待所,办理入住的时候我和我父亲住的是标准间,我们两个人的身份证都登记了的。」 警察把他说的这些情况都记了下来,后经查实,确有此事,张铸辉没有撒谎。望着警察离开的背影,张铸辉不由地在内心深处感谢多事的老爹。本来这个会他自己都有点不想去,可是老爹知道以后,又硬是逼着他去。本来他的几个哥儿们约他一起去山里新开的度假村,说除了野味好吃以外,山里的土妞也不错,原生态。他如果真的去了山里,那现在就是有口也说不清楚了。 后来张铸辉了解到的情况是,他们这一伙人基本上都被警察问过话,可问了一圈还是没有什么结果。苗光耀的事成了个悬案。张铸辉最后一次听牌桌上的人用惋惜的口气提起他,倒不是因为他的死,而是因为现在风声紧,弄不好就有便衣警察整天盯着那肉铺,谁要是再熘到肉铺里去找苗春花,怕是要被人逮个正着。 张铸辉抬眼看了一下桌子上的人,他在心里琢磨,听他们的口气,怕是都和苗春花有过关系。他想起苗春花含着眼泪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就是想去怕也不行了。」有人说,「那女的肚子大了。」 「是吗?」有人惊讶地接话,「就那谁他姐?」 「就她。我前几天去市场里买菜,看见了,那肚子都这么大了。」他比划着名,「都出怀了。肯定都有月份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那是心照不宣的沉默,估计都在心里回想自己和苗春花办事的时间。终于还是有人打破了这沉默,「你说她这孩子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有人带着坏笑接话,「她男人还没死呢,肯定是她男人的呗。」 有人嗤嗤地笑了。 刚才说话的人接着说,「反正那娃生出来,上户口肯定还是得跟她男的姓。」 有人胡牌了,剩下的人嘆气的嘆气,掏钱的掏钱。长城推倒重建,一切归零。苗春花从此退出歷史舞台。 等到众人再提起那间肉铺,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阵。这次的事更大。一个警察让人杀死在肉铺里。而且那天死的人还不光那警察一个,苗春花的那个常年半死不活的男人也跟着死了。与此同时,苗春花在医院里产下了一名男婴。 「诶,你们说,那铺子是不是风水不好啊?这都死了仨人了。以后谁还敢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我看就是那女的命不好,方人的命,她弟死了以后没多久好像她老娘也死了。现在她男人也死了,我看她儿子以后怕是也好不了。」 众人咂嘴感嘆,摇头嘆气。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张铸辉好像不来打牌了。 张铸辉那几年确实收敛了不少,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的运营上。公司业务也蒸蒸日上。老爹老妈都放心了不少。但操心儿子哪有操心够的时候,事业挺成功了,就是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以前倒是知道儿子在外面有些莺莺燕燕的,但都是玩玩,没带回来过,说实话,就算是带回来了,他们也看不上。觉得那些女的都不正经。 后来老太太托人四处给儿子介绍。儿子倒也是见了几个,但都没什么感觉。直到有一天回来跟他们说,最近见了一个姑娘,他觉得还不错,中专毕业,学会计的。姓强,想带回来让见见。后来老两口见了,觉得那姑娘不错,看起来就很端庄。一打听,家里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吃完饭了以后主动收拾碗筷,手脚麻利,不一会给归置得整整齐齐的。 后来张铸辉回来说要和强碧云结婚。家里就开始给张罗。婚礼结束后,老两口回到自己的家里,提起自己新进门的儿媳妇,新婆婆总觉得其实儿子是不是可以找到更好的。老头说,「你没看你儿子在人家面前那上赶的那样子,你别忘了,是你儿子追求的人家。」 老太太泛起了嘀咕,「你说小云吧,是好。但比起以前跟小辉混在一起那些姑娘,她也没好看到哪去啊。怎么小辉那么迷恋她呢?」 「那是你儿子成熟,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当老婆。找人生伴侣也不能只看长相,更重要的是人品,学识,接人待物。我看人家小云挺好。」他拍拍老婆子的背,「行了,现在儿子结婚了,你也成婆婆了,以后你在儿媳妇跟前说话要注意。人家现在才是小辉最亲的人。」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儿子大了,不再是自己的了。她有点想哭,可想到今天是儿子的大喜之日,落泪怕是不吉利,她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忍住。 新婚之夜张铸辉才第一次见到强碧云的胴体,强碧云要关灯,细胳膊从被窝里伸出去,想要去够檯灯的按钮,被张铸辉拦住。 「让我看看。」他口气温柔地对强碧云说。 搞对象的时候他就知道强碧云是个保守的人,两个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亲亲嘴。他的嘴动,她的嘴不动,他想伸舌头,可她的嘴紧紧地闭着,眼睛也紧紧地闭着。他的原本搂着她腰的手慢慢地摸上来,想要扣到她胸口的那一刻被她拦住。 「别这样。」她轻轻地推开他。 他心里有点丧气,可也有点欣慰。可见虽然她以前有过对象,可出格的事却是没做过的。 新婚之夜他一直开着灯,直到一切都结束。他想多看看她,记住她现在的样子。他想用现在的画面塞满自己的脑子,那就能让一些他想要永远忘记的事情从他的脑子里离开。 后来,灯灭了,他听见睡在自己身边的她发出平稳均匀的唿吸声,她作为新妇的人生开始了。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选择娶她,更多的求个心安。当时介绍人给他介绍的时候,隐晦地提到了强碧云的「一段经歷」。说强碧云也是个苦命人,原本是有个情投意合之人的。可男人遭遇横祸,等于把强碧云落在了半路上。强碧云缅怀了好几年这才终于走出来。由此可见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你好好地对她,她一定掏心掏肺地对你。 他来了好奇,问介绍人她以前的那个是怎么没的。介绍人皱了皱眉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是个警察,去办案的时候让人给杀了。」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案子到现在还没破。」 张铸辉心里一惊,嘴上还在装着无辜,「谁那么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敢杀警察?!」 「说的就是啊。就大白天,在繁星巷那市场里,说是脖子都割断了。」介绍人直咂嘴,「肯定是哪里来的流窜犯,说不定以前就杀过人。像是那样的人,肯定不得好死,死了都得上刀山下油锅,下十八层地狱!」 张铸辉听得心里发颤。介绍人凑上来说,「你也别觉得心里有负担。觉得人家女娃不吉利什么的。小强人不错,端庄大方的,你就先见一面,聊得来就聊,聊不来拉倒,就权当交个朋友么。」 他点点头。见面那天,强碧云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裙,样子和他想像里贤良淑德的样子差不多。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怕第一次见面就说那么多话会吓坏人家。所以他只能主动热情,积极地要求再见面。 等到两个人终于聊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话题终于聊到了过去。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强碧云终于忧伤地提起自己的前男友,提起了那个似乎永远也破不了的案子。 「就真的那么难破吗?」张铸辉问,「我看电视里演的那些神探,还以为破案很容易呢。」他装傻地笑笑。 「破案很难。」强碧云说,「就像一个人在完全漆黑的屋子里走,摸到什么,前方有什么,你全都不知道。最开始的时候好像还有点线索,可到了现在,案子已经彻底凉了。不知道再过十年,二十年,这案子能不能破了。」她嘆了口气,「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你还想他吗?」张铸辉问。 「如果我说我还想,你会生气吗?」强碧云转过头来望着他。 他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他温柔地摇摇头。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想就好,想就会一直关注,而他待在她的身边,她第一时间知道什么,自己也会知道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他没觉得为了找个安全的地儿就把自己的婚姻交待出去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出了肉铺的事后,他也觉得自己的人生跟着完了,惶惶不可终日地等着警察来抓,可过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他谨小慎微地过日子。强碧云的出现像是生活给他的一种提醒,一种怪异的保障。让他不要得意忘形的同时,又有了天然的屏障。他是未亡人的现任家属,那归队也得算是受害人家属这一方了,所以他是安全的。 强碧云很适合做妻子,也很适合做自己孩子的妈妈,干净的身体,干净的心,从未住过人的子宫。可有的时候,面对这样的身体,他也总觉得乏味。她躺在自己的身下,闭着眼睛胳膊搂住自己脖子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上挂了一副刑具。强碧云怀孕以后,孕反强烈,更是碰也不让他碰。他怀念起了以前的莺莺燕燕。他由本能驱使着,像头兽一样闻着骚气去追逐那些肉体。这些一直被他掩藏得很好,直到后来被强碧云发现,她闹了起来,骂他不要脸,他气不过,打了她。 但女儿他还是爱的。这可能是这场婚姻给他带来的,唯一让他真心对待的人。强碧云再无趣,但女儿百分之百是自己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女儿越长越大,出落得越髮漂亮可爱。她是自己生命提纯后得出的结晶,和自己以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不沾分毫。 可现在,他被人绑在一张椅子里,头晕晕沉沉,有血从自己的额头上落下,一路落进自己的眼睛里,模煳的视线里,一个年轻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抓起他的头髮,让他的脸更好地暴露在光下。 「原来你长这样。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那人说,声音听起来就很年轻。「亏得我爸找了你这么多年。」 「你,你爸……」他艰难地说,嗓子疼得像是着了火。 「是啊,我爸。诶,不对。」那人用手里的刀贴了贴张铸辉的脸,刀刃有点凉,「说起来你才是我亲爸。你是不是没想到?当初搂着我妈快活几分钟,结果白捡了这么一个大儿子。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惊喜?」 张铸辉晕晕沉沉,铁锈般的血腥味砸中了他,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经歷过的某个血腥时刻。又或者是在那之前的十个月,他像擒住一只无力反抗逆来顺受的小羊一样,在一个无辜女人的身上释放了自己。他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女人白花花的屁股在自己的眼前晃悠,她瘦弱的身体因为害怕或者兴奋而微微发抖。 就是在那样的颤抖中,一个生命形成。即使他真的是自己的孩子,他也完完全全与欣欣不同。欣欣是在自己光明正大的婚床上,在乏味无趣的正统房事里被创造出来的,身上都是清白,都是光明。而这个人,自己的儿子,则彻彻底底地诞生于黑暗。 「你,你想干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头越来越沉,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倒。 他没能等到那人的答覆,在眼幕落下,他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一个跛着脚的老头慢慢地走了进来。 张铸辉真是贱人,自己出轨还把锅扣在强碧云身上,还家暴,强碧云真是最惨的 张铸辉原来一直都知道强碧云是谁!!!这个畜生 太好看了!通宵看完欲罢不能! 谁能不骂一句畜生啊!!!哎 痛快,张不得house。 汪庆强还活着,太吓人了 我还以为他不知道强的过去呢,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要强知道了,该是多大的打击啊! 还有多久结束呀?我这本来想养肥了看,没想到还是赶半路上了 我也想养,但实在等不及了 张太噁心了??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想的,他干嘛娶强,他应该找个警察结婚,直接来个灯下黑 第72章 康小冠赶到繁星巷市场的时候肉铺的捲帘门是半开着的,大概拉到人腰的那块儿。康小冠弯下身子沖里面喊了几声,没人。他钻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他摸到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屋子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案台上干干净净,一块肉也没有,整个屋子里也没有人气儿,像是今天还没开张。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十一点。 他拨开门帘,借着外屋的灯光走近里屋看了看,还是没人。给杜瑞通打电话,还是关机。他从肉铺里出来,四处望望,市场已经萧条得不成样子,周围的几家铺子都关着门,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前面路对面有个人往外搬着东西。 康小冠走过去,「师傅。」他回过身指了指杜瑞通的肉铺,「您今天见到那肉铺的人了吗?」 那人抬眼皮看了一眼,「你是说猪肉通啊?」他摇摇头,「没有,我也是刚来没多长时间,没注意。你找他有事儿啊?」 康小冠点点头。 「说不定出去找铺子去了。」他指了一下市场,「现在基本上都没人营业了。昨天路口那的一个生鲜超市开业了,现在开业酬宾搞活动呢,原本还来这买菜的人都去那边了。现在市场里基本就没人。」他嘆了口气,「谁能想到呢,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这一下子说没就没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那我看他铺子门还开着一半呢。我还以为里面有人。」 「是吧?那说不定是临时有事,出去了?不过铺子门开着也不要紧,东西也丢不了。我在这进进出出收拾半天东西了,压根就没见到有人。除了你。」 「那您如果见到杜瑞通麻烦您给他说一下,我找他有事。我姓康。」 「行,没问题。」 康小冠回到肉铺,把灯关了,然后把捲帘门拉了下来。他在市场里又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杜瑞通的影子。他想,也许杜瑞通真的是出去找铺面去了。他给杜瑞通的微信上留了好几条留言,让他一看见就立刻联繫自己,然后他离开了市场。 坐回车里的时候他给强碧云打了个电话,强碧云接了,康小冠问她知不知道杜瑞通在哪里。强碧云说,今天一大早的时候还通过话,说他在网上又看到了几家店面,他要去看看,肉铺现在也不营业了,所以让她也不用去肉铺。店面他先去看一轮,觉得有合适的再让强碧云帮着参谋。 这话让康小冠的心情放松不少,他想也许杜瑞通就是忙着去找新的店面,所以才没接自己的电话,他那个破手机也用了有年头了,早就该淘汰了。 康小冠又问强碧云现在在哪儿,强碧云说自己在家,正好今天不用去肉铺,她趁着这个机会在家里搞卫生,大扫除。康小冠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说,「你方便跟我去一趟局里吗?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啊?」康小冠听见强碧云带着笑意又有点惊讶的声音,「怎么这么严肃。是什么大事吗?」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是的。是大事。」 这下强碧云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出什么事了?电话里不能说吗?还非得去局里?」 「这个电话里真的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如果方便的话,我现在就过去接你。我刚从市场里出来,去找杜瑞通了,他没在,市场里的人都说他去外面找门脸去了。」 「那,那好吧。我现在收拾一下。我就在华翠路的嘉盛小区。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差不多十五分钟吧。」康小冠说,「我已经在路上了。」 「那行,那过会小区门口见吧。」 康小冠挂了电话。 原本想先把事情告诉杜瑞通,再由他们两个一起去告诉强碧云。可这事不能等,因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就是要找到张铸辉。 康小冠打着方向盘,向华翠路的方向驶去。他在心里默默地对强碧云道歉,因为她知道她的安稳生活已经是在倒数了。 到了小区门口,强碧云已经等在了那里。康小冠停下车,沖强碧云摆了摆手,强碧云上了副驾驶。 「欣欣下午几点放学?」康小冠问。 「哦,还早呢。现在的学校放学都晚。」强碧云说,「你儿子是不是都上中学了,学习用你操心不?」 「操心啊,怎么不操心,不过主要还是我爱人在管。我是属于有心无力。」康小冠无奈地笑笑,「你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做的那作业,有的那题目出的,刁钻得很,像我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有的时候还真的转不过来弯来。」 强碧云也笑了,她转过脸看了一眼康小冠,总有种感觉,这一路上,他似乎都在刻意说着一些轻松的话题,反而对于为什么要来家里接自己去局里的事情闭口不谈。她知道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也许是找到了张铸辉?张铸辉死了?怕欣欣和欣欣爷爷奶奶接受不了才先找到自己? 有可能。她想。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恐怕也是会难过的,即使不为自己也为欣欣。而且,张铸辉如果真的没了,那自己要给欣欣的就是比现在还要加倍的爱了。想到这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有点紧张地握紧了。她希望杜瑞通能快点找到新的店面,肉铺重新快点开业。她不能再掉以轻心,再过哪怕是一天没有收入的日子。 到了局里以后,康小冠把强碧云安排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有年轻的警察为她倒了水。康小冠嘱咐她等一会,然后他又出去,过了一会,一个看起来年长不少,级别也很高的人跟着康小冠走了进来。 「小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申永吉,是我们局专门负责指挥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康小冠说。 强碧云赶紧站了起来,握住副局长的手,「申副局长,您好!」 「快请坐快请坐。」 强碧云不知所措地坐回椅子里,她不明白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望向康小冠,可他侧着脸,像是故意在躲着什么。 申副局长在强碧云的对面坐定,沉默了几秒钟以后,还是开口了。 「小强,不瞒你说,我是认识徐歌的。那孩子不错,是个好人。」 强碧云没说话,她咽了口唾沫,有点紧张。 「我和徐歌他舅舅管志成也是不错的朋友,所以当年徐歌出事的时候,我除了为我们公安系统里损失了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感到惋惜和痛心以外,更有一种自己家的侄子被害的悲痛感。」他嘆了口气,「当时谁也没想到,这案子一耽搁就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跟你说实话,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没脸去见徐家的人。」 副局长停顿了一下,看着强碧云,「今天接你过来,主要就是想跟你说一下,徐歌的案子有了眉目。是实打实的眉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强碧云勐地抬起头来,她看着副局长,又求证似地看了看康小冠。康小冠沖她点了点头。 「您的意思是,找到兇手了?」 「是的。实验室里刚刚比中了一组 dna,这个人的 dna 当年就在徐歌被害案的现场被发现,而且是以血迹为载体出现的,很可能就是他在和徐歌发生搏斗的时候受了伤才留在现场的。只可惜,当年的刑侦技术还是相对落后,要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那人是谁?」强碧云殷切地问,「抓住了吗?他为什么要杀徐歌?」 申副局长和康小冠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让强碧云有点不知所措了,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两名警察,有点语无伦次地问,「怎么了?难道这人还没抓住,还是怎么了?」 康小冠知道这件事不管怎么来说,怎么遣词造句都不会改变一丝一毫对强碧云的冲击,所以他心一横,还是说了,「小强,前段时间杜瑞通跟我说了,说张铸辉不见了,张家人也已经报了警。然后,看在欣欣的面子上,我给仙湖路派出所的一个熟人打了招唿,让他们多上点心帮着找找。那段时间正好发现了一个无名男尸,为了排除男尸是张铸辉的可能性,民警就上门去了张家,拿到了张铸辉用过的牙刷,后来就从牙刷上提取了张铸辉的 dna……」 强碧云心急如焚,可也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在说徐歌案子的事吗?怎么又一下子提到了张铸辉? 「难道那具无名男尸是张铸辉?」强碧云忍不住打断康小冠。 「不是,不是张铸辉。」康小冠说,「那个已经排除了。」 康小冠停顿了一下,趁自己心软之前一鼓作气地说,「但是张铸辉的 dna 却和徐歌命案现场犯罪嫌疑人的 dna 比对成功了。」 他几乎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地就说出了那段话,见强碧云半天没有反应,他才又小心翼翼地问,「你听明白了吗?」 强碧云木讷地重复,「张铸辉的 dna 和犯罪嫌疑人的 dna……」她的脑子像是卡住了一般,「我不明白……」 「也就是说,张铸辉就是杀害徐歌的犯罪嫌疑人。」 康小冠还是说出来了。 在接下来的几秒里,他眼看着强碧云的表情由疑惑变成震惊再变成怎么压也压制不住的惊恐。她似乎是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可她长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瘦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开始微微发抖,像是只有出去的气儿没有进来的气儿。 「我知道现在一定很震惊,其实我都没法想像你现在的心情,也不敢说我就可以做到感同身受。我今天早上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也被吓傻了,感觉心窟通一声落到个无底洞里了。本来我是想先把这件事告诉杜瑞通,然后我们俩一起再去找你跟你说的。可我现在也联繫不上杜瑞通了,我才直接联繫的你……」 「他还不知道?」强碧云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问,「我是说杜瑞通。」 康小冠摇摇头,「我还没告诉他,我想当面跟他说。」 强碧云茫然地点点头,「那,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现在要找到张铸辉,因为他杀害徐歌的动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那,那我呢?」强碧云问,「他和我结婚,他知道我和徐歌的关系吗?」话一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当时自己和他聊了那么多关于徐歌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那这段婚姻对她而言,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她自认为的,他们之间曾有过的,那些被珍惜过的亲密,交心,就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阴谋,就连欣欣,她最珍贵最宝贝的女儿,也是这段病态畸形婚姻里的产物。 想到这,一股无法被压抑的噁心感终于向她袭来,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差点就吐了出来。可她忙了一上午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她什么也没吐出来,倒是有眼泪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她痛苦又狼狈地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是欣欣刚出生时的样子。 病房里,还是婆婆的张母开心地望着睡在强碧云身边的孩子,「唉哟,长得真好,这小鼻子小嘴儿,一看就是小辉的。又白,腿也长,一看就是张家的人。」 强碧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她伏在桌面上,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康小冠知道,她在哭。 他本想再追问几句关于张铸辉下落的问题,可看到眼前这副景象,他还是决定再缓缓。申副局长和他都先从小会议室里退了出来。他掏出手机,杜瑞通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他烦躁地再次拨了过去。 这次竟然没有关机,手机响了三声,那边接了起来。刚说一个「餵」字,康小冠就忍不住喊了起来,「你上哪儿去了?我找你找了一上午了!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隔了几秒钟才说,「你好,你认识这手机的主人啊?」 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康小冠吃了一惊,但赶紧调整好状态问,「是的,这手机是杜瑞通的。」 「对,我看着就像杜师傅的。」 「请问您是谁?」康小冠问。 「我姓王,和我杜叔是一个市场的,请问,您是谁?」 「我姓康,市局刑警队的,是杜瑞通的朋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哦,知道知道,听我杜叔说起过。我是水产店里杀鱼的小王。昨天晚上我杜叔给我发微信,约我今天一起陪他出去看铺子,我本来一大早就要去找他,可我们老闆交待了我一点事,我忙完以后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我就去他肉铺里看看,捲帘门拉下来了,但是没锁,我进来找人,可叫了他好几声都没人。后来我就回我们店里了。结果在我们店门口的地上发现了这个手机,我看着就有点像我杜叔的。正好你打电话过来了……」 「你说他的手机落在了你们店门口?」 「是啊,就是以前放水盆的地方,老闆让我今天把店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我进进出出搬东西的时候还差点踩了一脚。」 「你现在在哪儿?」康小冠问。 「我就在我们店里呢,你知道我杜叔在哪儿吗?」 「你哪儿都别去,我现在就过去。」康小冠说。 他找来小李,让他好好地照顾一下强碧云,等她心情平復下来的时候再问一问关于张铸辉的事,还有,必要的话,得陪她一起去学校里接一下孩子。她现在这样的状态,自己出门怕是要出事。 小李点点头,「知道了师傅,放心吧。」又问,「您这是去哪儿?」 「我去繁星巷市场的水产店。我怕杜瑞通有事。」 「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先顾着这头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小李点点头,康小冠抓起钥匙,往门口的地方走。 沙发!小王暴露了 捲帘门是小康拉下来的 不是小杜拉的 嘿嘿 我仔细看了下原文,小王只是说捲帘门是拉下来的,没说是自己拉的 杜瑞通千万不要有事啊 恶魔生了恶魔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更新! 悬乎得很 现在其实悬念已经破解,接下来就是看警察如何把各个案子完整连接 我以为完结了才开始看的 呜呜呜呜 给我们留个活口吧 求求了 徐歌手里的那个吊坠误导了我们这么久 第73章 被打伤后汪庆强光是养伤就用了小半年。一家三口的生活费,外加苗春花和自己的医药费,让他从刘志刚那弄来的三十万很快就被用去了不少。他心里有点慌。晚上,儿子睡了,他躺在没开灯黑漆漆的屋子里辗转反侧,苗春花的情况越来越糟,儿子越来越大。本来那钱是要买房子用的,房本上写上儿子的名字,等到儿子大了,他们老了,到时候正好可以重新装修一番让儿子结婚用。 可现在,这个计划得延缓了。被范秋宝找的人打伤后,他想过报復,可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姓范的现在有点钱,也清楚自己一半的底细,又知道自己有老婆有孩子,现在的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他花钱从黑诊所里找了一位大夫,专门为自己疗伤。大夫话很少,嘴很严,只负责扎针拿药换药,其他不该问的一律不问。 为了不再让范秋宝的人找到,他忍着伤痛,带着苗春花和儿子搬了家。日子一天天地过,淡得像天上的流云,时间渐渐失去了刻度,他的心里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有点认了。他承认,自己得意忘形过,命里遭遇范秋宝这一劫倒不像是他和姓范的的私人恩怨,而是老天爷赐给他的一个提醒,别再作了,今非昔比了,过去独来独往毫无牵挂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剩下的日子是该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了。 儿子的小名叫凡凡,平凡的凡。名字是苗春花给孩子起的。她对孩子没有别的期盼,就想让他当个平凡的人。对于养大自己的父母的过往,儿子自然是毫不知情的。在他的眼里,从小母亲就是病恹恹的,父亲没有稳定的工作,话少,人看起来也有点懦弱,而他们也是没有钱的穷人家。这让他在学校里总是有点抬不起头来。 学校里,别的穿名牌衣服的孩子笑话他穿得破,笑话他身上有味。他一开始还忍,忍到后面,他开始动手。老师叫家长,他爸来了也只能卑躬屈膝地跟对方的家长道歉,说自己回去一定好好地管教孩子。 回去的路上,他问儿子到底为什么要动手,儿子不吭气,他又问,「你就不能忍一忍?知不知道这样给家里惹事儿会让父母很难做,你妈她……」 话没说完就被儿子打断,「行了行了行了,忍忍忍,你就会让我忍。那凭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就不用忍,人家骂我笑话我羞辱我我就得忍?凭什么?我就不!」儿子冒着青春痘的脸上漾着愤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走在他前头的儿子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爸,不是我说你,你也太懦弱了吧。你这样下去不行,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别人越来欺负你!」凡凡像大人一样老练地说,「我跟你说,我早就看透了,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来欺负你!」 他决绝地撂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走了,留下嵴背发凉的汪庆强站在原地发愣。 他被儿子最后的那句话砸得有点出神,时光在他眼前哗啦啦地向后退,很多年以前,有一个自己的至亲也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当时也是真的听了进去的。那句话像是一颗安静的种子,一直在他的体内韬光养晦,等待爆发的最好的时机。 而这粒种子是什么时候钻进儿子的心里去的?他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儿子对自己的往事一无所知,自己也从未向儿子灌输过这样的思想。儿子说得对,他现在确实变得懦弱了。那是因为他有无论怎么样都摆脱不了的黑暗的歷史。他常常看电视,看法制频道,里面讲了不少很多陈年旧案被破获的真事。他知道现在的刑侦技术先进了,过去没有头绪的事情,现在只要把 dna 一输到资料库里,那比对出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所以,他除了更加谨小慎微地活着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可这些话,他没办法跟儿子说。就算是说了,儿子也不会听不会信的。中学毕业后凡凡勉强考上了一所破烂高中。可高中只念了不到一年,就因为打群架被学校开除了。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想把儿子再安排进一所别的学校里,哪怕是技校也行。可儿子的态度坚决,他不想继续上学了。学校里的规矩太多,而他自己的性子又太直,学不会虚与委蛇那一套,所以和人发生冲突是常事。 儿子从学校回来以后,在家里休息了半个月。汪庆强怕儿子一直闲下去会成个废人,出去帮他找了份打杂的工作。挣的钱不多,勉强只够儿子自己的花销。汪庆强常常发愁,儿子的未来要怎么办。 自从工作了以后,儿子变得不常回家,回家了以后也很少跟他说话。他经常能在儿子的身上闻到菸酒还有女人的香水混合起来的怪异味道。有的时候他睡到半夜,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他去开,发现门口是醉醺醺的,不知道刚刚被谁抬回来的凡凡。这样的事渐渐变得不新鲜。 有一次,他佝偻着背,用尽全力把喝醉了的儿子弄进屋,正要去倒水,去找被子拿枕头的时候,倒卧在沙发里的凡凡却突然哭了,嘴里还带着哭腔说着什么。他凑过去听了一阵,儿子怕是失恋了,他含煳不清地说,「莎莎你不要离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呜咽了两声后,又说,「我给不了,我买不起啊。」一段听不清楚的叽叽歪歪后,汪庆强听到儿子抱怨地说,「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没钱还要生我,世上那么多有钱人家,怎么我偏偏落进了一个穷窝里?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汪庆强的心里一阵的凉,自己过去的十几年里掏心掏肺地付出并没有换来儿子的半份感恩。他嘆了口气,走进里屋的床上,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给满身酒气的儿子盖上。站在沙发边,望着儿子的睡颜,汪庆强再次在心底想这孩子的亲爹到底是谁。自己对这孩子已经尽心尽力了,可孩子依然长成了这副混蛋样,也许儿子的性情就是遗传了那个男人。这是血脉,是天性,是基因,是他打不败的。 有股子恨意浮上心头。他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那个男人。他不恨儿子,只恨那个男人,如果让自己找到他的话,一定会亲手宰了他。 沙发! 当我看到只需要付1毛钱的时候,我很生气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 明天来个五毛的,别逼我们求你?? 当我看到只需要付1毛钱的时候,我的心凉了半截 我的心,在等待 ------to作者大大 想看小杜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所以我又加更了一章。 我错了,我又加更了一章作为补偿。 不好意思啊。我刚又加更了一章作为补救。 第74章 康小冠再次返回繁星巷的市场,小王果真如约定一般在水产店门口等着。小王把杜瑞通的手机交给康小冠,指着地上的一块地方,「就从这捡的。」小王说,「你说我杜叔能去哪儿?我刚才在市场里转了好半天,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见他。我刚才给我云姨打电话,想问问她,可她也没接。你说他俩不会在一块儿呢吧?」 康小冠摇摇头,「他俩没在一块。」 「你咋知道?」小王问。 「哦,我刚见过强碧云,她说她今天就没来肉铺上班,反正现在也不营业了。」康小冠看了一眼小王,「你们水产店是不是也不营业了?」 「是啊。」小王苦恼地揉了揉头髮,「康叔,你说我倒霉不,我才刚杀鱼杀顺手了,现在又干不了了,我出去找了一圈活了,都没有合适的,现在这工作也忒难找了,我看网上说,人家正经的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工作都不好找,更别提像我这种没学歷的了。我一早就跟我杜叔说好了,说将来他需要人手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他说他不会嫌弃我笨吧?」 「那不会。」康小冠说,「他还跟我夸过你呢,说你勤快,而且学东西一学就会。」 小王有点得意地笑了,「笨鸟先飞嘛。我除了一身力气以外,也没有别的长处了。」 康小冠想起了自己办过的那个偷电瓶车的案子,「小王,你家是翔原的?」 小王点点头,「是啊。」 「家里几口人啊?」 「就我妈,我后爸,还有一个弟弟。」 「你父母分开了啊?」 「哦,我出生之前我爸就死了。」小王说。可康小冠总觉得说这话的他表情有点不自然。 「小王,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面熟,老是感觉以前在哪见过你。」康小冠说,「后来我才意识到你长得很像我在工作里打过交道的一个人。那个人也姓王,不过我不确定他和你有没有关系。所以我才问你家庭情况的。如果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就已经过世的话,那我肯定是认错人了。」 康小冠握着杜瑞通的手机,想往市场外面走。他得赶紧给小李打个电话,让局里的人查一下今天早上市场外面的监控,他现在没工夫闲聊,他得赶紧找到杜瑞通的下落。 谁知道小王却拦住了他,「康叔,我明白了。我杜叔躲起来了,然后故意让你来跟我说这个的,对不?」 康小冠听得一脸迷煳,「啥?" 「你不是公安局的吗?」小王问,见康小冠点点头,他又问,「那你查人的底细肯定一下子就查出来了,对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康小冠越听越迷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 「我杜叔是不是知道我有事瞒着他,所以他不想雇我了,但又不好意思跟我说,才故意躲着我,然后让你来跟我挑破。」小王问。 「你说什么呢?你瞒他什么了?」 「真的不是?」小王问。 「到底是啥意思,你说清楚。」康小冠有点急了。 小王嘆了一口气,又是摸脑门又是挠脖子的,像是在做着某种思想斗争。康小冠本就已经心急如焚,看他这样更是生气,「小王,你有话直说!别磨磨叽叽的,要不然有事我也帮不了你啊。」 「康叔啊,都是自己人,对吧。我和杜叔是自己人,你和杜叔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所以我今天就跟你交个底。首先呢,我不是个坏人,这你一定得相信我。」小王说。他往水产店里走了几步,康小冠也跟着进去,两个人分别在两张旧椅子上坐下。 「康叔,其实我爸没死。我给别人说我是遗腹子是有原因的。」小王低着头说,「我爸是个劳改犯,进出监狱很多次了。每次他出来都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地缠着我妈。我妈后来都再嫁了也躲不开他。他还威胁说要杀了我后爸和我弟。前年,他跟着人家去偷车,后来被公安抓了。他那个人,对家里人横,在外面胡作非为,但在警察面前其实怂得不行,估计你们警察还没怎么使用大记忆恢復术呢,他就把以前犯的事都给招了,所以又在原来的罪上加判了几年。」 「什么大记忆恢復术?」康小冠又好气又好笑。 「哦,对,我忘了,现在审讯都全程录像,不能动手了。」小王说,「反正我也是被他给整怕了,你不知道他没进去的时候,不光去骚扰我妈,还来找我,我被他逼的我学校也没法待,打工的店也没法去。人家都知道我有个劳改犯的爹,还是个软硬不吃的滚刀肉。每次除了给他拿钱没有别的办法呀。」想到不堪往事的小王摇摇头,「康叔,你们都是活在光明世界里的人,你们肯定想不到如果有一个这样的人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亲爹,你的生活会是怎样的黑暗。所以他一进去我就觉得我的世界一下子又光明了。我去年年底来了春溪,我就想着好好在这边干几年,然后攒点钱,把我妈和我后爸也接过来,到时候就算是他再出来,想再找到我妈也没那么容易了。」小王嘆了口气,「我有的时候觉得我自己都对不起我妈,不为别的,就因为我身上流着一半那个人的血。我的存在就像是对她的一种提醒,提醒她曾经做过多么错误的人生选择……」 小王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康小冠不忍心了。他说,「小王,我很感激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但这和我,和杜瑞通有什么关系呀?」 「我这些您不是都知道了吗?」他问,「难道不是我杜叔要出去开新店了,然后又因为我家里这情况不想让我掺和,但又不好意思跟我说,然后才让你来点我的吗?」 「不是。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康小冠说,「无论是我,还是杜瑞通都不知道这些情况,即使知道了,你在我们心里的形象也不会有任何负面的改变。你相信我,你杜叔不是故意躲你,我现在是真的找不着他,我都急死了。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找他,我都找了一上午了。」 小王摸摸脑袋,「那还真的是我多心了。」他站起来,「康叔,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 康小冠也站起来,往出走的时候差点被门口的一个纸箱子绊了一下,「这都是什么呀?」他四处看了看,店里除了一些空架子,空玻璃缸塑料盆以外,地上还零零散散地堆放着好几个纸盒子。 「哦,都是我们老闆的东西,在后面房子的阁楼上放着的。让我先给搬下来,说是等他来取走。市场要拆了,店要关了,我本来以为他们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开店了,心里想着说不定我这个员工也就跟着过去去新店了,谁知道人家说市场关了他们也不打算干了,这个月还剩下十几天,就让我干完,帮着把店里的破烂都收拾了,然后工资照给。所以我现在急得要命,不知道我杜叔的铺子什么时候能够开始营业,要不然我再找不到工作我该断顿了。」 康小冠又安慰了他几句,说找到杜瑞通以后一定跟他好好说说,找到新铺以后让小王顺利跟着他过去干活,自己这边也帮他打听着,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小王连声道谢,然后弯腰搬起一个纸箱子就想堆到门口的那个纸箱子上。谁知道牛皮纸的纸箱子时间长了,已经不怎么结实,小王一松手,一角松散,里面的东西从裂出的缝里滑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呀?」小王捡起一张落出来的纸,眯着眼睛努力看那黄纸上面印着的已经有点褪色的字,「白马书斋,专门帮助那些逃学厌学亲情淡漠不服管教有暴力倾向……」小王嘟囔着说,「这都啥呀。」 已经走出店门口的康小冠却站住了。他沖回来,从小王手里夺过那张纸。在看到那些字时,血往上涌。 「你说这是你们老闆的东西?」他问。 小王点点头,「是啊。」 「你们老闆,叫什么?」 「我们老闆姓李,叫李伟,他儿子,就是小老闆,叫李一凡。」小王有点奇怪康小冠的反应,「康叔,咋了?你认识他们?」 「他现在在哪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反正最近都没在店里,都是发微信联繫我。估计回他儿子家了吧,好像就在市场附近的一个旧小区,我没去过。」 康小冠的脑子嗖嗖地转,李伟,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全中国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叫这个名字,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就是这两天的事。 见康小冠不说话,小王又自顾自地说,「我们老闆不常出门,他身体不行,腿有点瘸,脸上也有伤,好像是很多年前出车祸弄的,脸上都是疤,一般人见了怕是还要害怕。但他人挺好的,话不是很多。」他指了指里屋,「老闆一般都在后面的里屋住,店里的事还是小老闆管的多,不过小老闆脾气有点暴,发起火来我都有点怕他,所以我才觉得我杜叔和我云姨脾气好,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干。」 康小冠像是听进去了小王的话,又像是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掏出手机给小李打电话,「小李,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立刻把我在案情分析会上的材料再看一遍,看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李伟』的,和你同一个姓,伟大的伟,对,然后立刻给我回电话。好。」他挂了电话。他脸色发白,一副心慌意乱的样子。 小王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小李负责脑子也好,过了不到十分钟,康小冠就等来了电话,「师傅,苗春花的丈夫,就是那个瘫痪在床,然后和徐歌同一天去世的男人,他就叫李伟。」 康小冠明白了。但他在那一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小李听出来了他的不对劲,「师傅,你怎么了?」 康小冠赶紧打起精神,「小李,你马上去调监控,就是繁星巷市场附近的,从今天凌晨开始,咱们现在必须得马上找到杜瑞通的下落。还有,强碧云那边,你不要让她一个人去接孩子,你找两个人陪着她去,接到孩子以后先不要让她回家,我在网上给她们订一个酒店,你把他们送到那去。」 「师傅,酒店我可以帮她们订。」小李关切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想,我怕是找到汪庆强了,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呀。」康小冠咬着牙苦笑,「果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傢伙真的是太狡猾了。」 话说出口的那一瞬,想起杜瑞通落在水产店门口的手机,康小冠的心头一紧。杜瑞通怕是先他一步觉察出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放在油锅里煎,他这个唯物主义者在此时此刻也开始在心底默默地对着虚无的神明祈祷,老杜啊,你可千千万万不能有事啊。 小王是不是这个小李? 小王在搞什么 啊 有点吓到了,这个小王真的只是小王,很单纯吗? 这个小王是故意的吧……稍脑 所以汪庆强化名李伟?小王单纯就是小王?汪庆强之前用王青做名字,读者下意识以为小王是汪庆强儿子?作者放的烟雾弹…… 所以追连载有连载的乐趣啊?????? 双更了,谢谢大大!快乐加倍。希望以后都是?? 同意! 咦 苗春花和汪庆强真是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猪肉铺子,不干了还守在附近,简直无语 第75章 杜瑞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徐歌漫无目的地在山里走,阳光很好,风颳在脸上很是舒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像是心照不宣地要去某个地方。后来走到一个山头上,看见山坳下停着一台战斗机。这个时候,徐歌说话了,「我要走了。」 杜瑞通问他,「你去哪儿?」 一阵强风颳来,迷住了他的眼,再睁开,徐歌已经穿上了一身飞行员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山坳里,正顺着飞机的机翼往驾驶舱里走。 杜瑞通在后面叫他,使劲地喊他的名字,他一定是听见了,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回过头来对杜瑞通笑了笑,然后坐进驾驶舱里,拉下了头顶的玻璃罩。 飞机的轰鸣声响起,杜瑞通满头大汗,从梦里醒来。 意识到是梦以后,他坐了起来。扭亮床边的檯灯,他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杯子,去接了点水喝。手机显示的时间是早上的四点四十,他坐在床边,开始琢磨刚才的那个梦。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梦到过徐歌了。梦里的徐歌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那是他永远的模样了,即使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继续长大,杜瑞通也不熟悉他现在的样子了。杜瑞通希望他永远神气,永远气宇轩昂,不要活成满大街人到中年萎靡不振走背字的窝囊男人的样子。 杜瑞通又躺回床里,可翻来覆去,睡意全无。他在手机上看了一会儿店铺的信息,除了南孝街的那个,他又看上了两家,已经发了消息给中介,就等着去看店铺了。 他想好了,盘下新铺子以后,就带着强碧云和小王一起过去。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顾。至于徐歌,他把刚才的那个梦看成是徐歌对他的一种原谅。他要开着飞机暂时离开了,他要先离开他的思绪,让他先专注在自己现实的生活里。只是即使是在梦里,他在走之前依然没有为自己留下只字片语,就像二十年前,他突然中途离开这个世界,而自己无法暂停时间,一闪神,就变成了现在中年人的模样。 他抽了根烟,用昨天剩下的米饭熬了粥,就着榨菜吃下去,这下彻底清醒。从里屋的小窗里望了望外面,天色已经发亮。他摸着黑,从里面打开捲帘门。外面的光洒了进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市场里很安静。原本像他这样,住在市场里的人就没有几家,现在就更少。世界安静地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一样,他有点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刻,站在铺子门口伸了一个懒腰。 远远的,有什么动静。他循声望去,是对面东边水产店的那家,像是有人进出。老远看过去,他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就是小王。 他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看了一下,五点半了。水产店早就不营业了,小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铺子里。他好奇地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只听见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谁在翻东西。杜瑞通叫,「小王,小王,王文博,是你吗?」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下。杜瑞通起了警觉,虽然水产店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周围的人都知道这里要拆了,不少铺子已经搬空,所以有人来闯空门也倒是不稀奇,毕竟水产店里以前摆鱼缸的铁架子要拆下来拿到外面卖了也能捞顿饭钱。 他蹑手捏脚地往门里面走,看见半个人影缩在进里屋转角的地方,他喊了一声,「诶,是谁啊?」 那人露出头,见是他,对他笑了笑,「是我。」 「哦,小李啊。」杜瑞通松了一口气,「感觉好长时间都没见你了。怎么今天这么早来店里了?」 「今天也没啥事,想着早来一会收拾收拾。」 「那你叫小王来啊,你怎么自己搬这么多东西?」 「都是我爸的东西,跟小王说了怕他弄不清楚在哪儿。」 「你爸呢?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哦,他最近身体不行。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大夫给开了点药,说得好好养养,但身边最好别离人。所以就先在我那住着。」李一凡笑了,「老爷子也是心病,都是因为知道这市场要保不住了才急火攻心病倒了的。」他朝四周望了望,「其实这破水产店,我早就不想再继续弄了,挣不了多少钱不说还整天都是一身鱼腥味。可是我爸犟得很,非不搬,这下好了,他想不搬也不行了。」 「那你们不做水产生意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投资。现在都流行聪明地轻松地赚钱。我现在跟人学投资呢,还是那种周期短收益快的。」小李说。 杜瑞通笑笑,「那都是高深时髦的东西,我不懂。」他看了看小李从里屋里搬出来的几箱东西,问,「需要我帮忙吗?反正我这会也没啥事。」 「行啊。」两手都占着的小李用下巴指了指左边地上的一包东西,「叔,你帮我把这个放到我车的后排座去,车就停在市场门口呢。」 杜瑞通说好,他从地上抱起那包应该是旧衣服的东西就出了店门口,小李的车果然停在市场的门口,他拉开车后座,把那包东西放在车的后排座位上。 车里收拾得很干净,有股类似清洁剂的味道。杜瑞通记得上一次见小李的时候他开的还不是这辆车,这车虽不是新车,可也比以前的那辆也是好了不少。平日里,他和这家人来往不多,从没坐过人家的车,第一次看见车子的内部才觉出来小李还是个讲究的人,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难怪他受不了鱼腥味了。 他想起自己那辆破车里乱糟糟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正准备从车里退出来,突然后座旁边的一个没有盖严的箱子里的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纸箱子装得很满,里面杂七杂八的都是一些书啊本啊,用了一半的日用品什么的,那个心形的吊坠就放在最上面,吊坠也是一个小相框,那里面有一张照片。杜瑞通眯着眼睛一看,像是一张全家福。 他向水产店的方向望了望,小李还没有出来,他起了好奇,凑近拿起那个吊坠,仔细地观察那张嵌在吊坠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家三口,年轻的父亲母亲并排坐在椅子上,一个小男孩正坐在他们的腿上。一家三口都在笑。 照片有年月了,虽然是彩色的,可也不是那么清楚。杜瑞通听过一点这家人的事,他们刚来市场的时候就只有他们爷俩,后来有人问,小李才说他妈早就得癌症死了。他父母感情很好,他爸也不愿意再找。不过话是这么说,就是老李想再找,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他早年出过车祸,落下了一身的伤痛,腿瘸了不说,脸上也留了疤,相貌算是给毁了。开个破鱼店,解决温饱,后来终于给儿子买了套二手房,老李也不愿意去住,就自己守着水产店,小王来了以后,基本上什么活都是小王做,他如隐身在屏风后面的丞相一般从里屋指点江山,几乎与外界断了来往。 杜瑞通盯着那张照片,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让自己觉得很熟悉。但也许是早上起的太早的缘故,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他把吊坠放回原处,从小李的车里出来,往市场里走。 在照片里露出无邪笑容的孩子的确是小李孩童时的样子,眼睛啊脸型啊,甚至笑容都能和现在的小李对上号。但让自己感到熟悉的却不是这个,是那个男人的样子,还是那个女人的样子? 他一步一步地走进市场,在拐回水产店的那一刻,他抬起头,余光扫到了自己的肉铺。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打通了自己的大脑。那个女人,照片里的那个一脸慈爱笑容的女人,虽然她比自己记忆里的样子老了一点,胖了一点,也留着不一样的短髮,可那分明就是她。 杜瑞通被这样的发现冲击着,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他的耳边似乎又是那年沙沙的雨声,然后那个夜里,那个可怜的女人一脸惊恐地走进派出所。她说,「出事了,我弟,他出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杜瑞通摸向自己的手机,还未来得及解锁,又立刻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那个男人的样子,他好像最近也在哪里见过。他一边想,一边解锁手机,找到康小冠的微信,他抬头看了一下,没看到小李,他应该还在水产店里。但他不想把自己见到苗春花照片的事说出来,他开始打字,一句写完,没来得及发的时候,他想到了那个男人。没错,康小冠给他见过画像,没错,那个男人就是王青,就是汪庆强。 他在砰砰的心跳声里哆哆嗦嗦地努力在手机上打出汪庆强这三个字,刚要按下发送,手机却被谁从后面打落。他回过头去,是小李笑嘻嘻的脸。 「看来你是我妈的老朋友。」他说,「我妈的老朋友还真多。」 不等杜瑞通反应过来,小李又说,「你对我爸的事知道的也不少。通叔,没看出来啊,这么多年,你隐藏得挺深啊。」 最后那句是杜瑞通想对他们父子说的话。此时此刻他有太多问题要问。可不等他说什么,脑袋后面就挨了一下。杜瑞通倒地,小李扔下手里的砖头,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自己的车里。 杜瑞通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当初买房的钱有限,刘志刚给的三十万只剩下不到一半,再加上他起早贪黑卖鱼挣的钱,也只够买背阴的一楼。可一楼也有一楼的好,最起码带人进来方便。 杜瑞通迷迷瞪瞪,双手被绑在后面,眼皮应该是被脑袋上流下来的血黏住了,听觉却是最先恢復的。他听见两个男人的对话。 「你怎么把他给弄来了?」是老李的声音。 「他知道我妈是苗春花,还知道你叫汪庆强。」小李的声音,「就凭这,你说我能让他走不?他还有个朋友是公安上的,如果不是我手快,他现在已经把警察给弄来了。」 「那个还没处理完,你又弄来一个,这要咋办?」 「反正当时那情况,我只能那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瑞通觉得有人走近了自己,有嘴里带着烟味的热气扑在自己的脸上,「死了没?你下手也太重了。」 「放心吧,死不了。就是晕过去了。」 老李又走开了。杜瑞通觉得头越发得沉,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原来那不仅仅是来自徐歌的一种原谅,更是一种提醒。自己太笨太蠢了,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要找的人原来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他却一直不得要领。徐歌大抵也是看不惯了,于是他用尽自己所有的能量,来梦里找到自己,带他走到视野开阔的山顶,然后再开着飞机离开。杜瑞通的心里泛起一股辛酸,他飞走了,不会再飞回来了。 飞吧,徐歌,你飞吧,高高地飞,飞离这个乌七八糟的破烂世界。剩下的事,就交给我这个蠢货来解决吧。 抓住九分钟前的作者大大 欣喜一早起来就看到更新。话说杜瑞通确实有点那个,早年还是当过警察的,一点警觉性都没有,让坏蛋偷袭。 您以为警察多厉害?也就是在小说里,现实生活中……啧啧,不多说了。 何况杜还只是个辅警?? 杜的肉铺被监视了这么多年,感觉一阵凉意…… 大大一定要让小杜的心愿实现,和自己心爱一直守护的人,还有小王(哈哈,小王这个烟雾弹厉害)一起好好生活。 好傢伙,一家子杀人犯。她妈杀了强暴者,亲爸杀了徐歌和李伟,后爸杀了游佳和舅舅,儿子杀了刘氏夫妇。 原来就一直住在旁边 真是不寒而慄 一家子坏种儿!!! 后爸还杀了张风美 也是,哈哈 第76章 李一凡一直记得儿时自己与母亲的一次单独旅行。他不太确定当时自己的年龄,但却一直记得那是个秋天。母亲带着他走在山里,因为怕他闹,一路上都在给他讲故事。进山之前,母亲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后来棒棒糖吃完了,母亲以为他要哭,他却没有。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完全被山里的景色所吸引。小小的他抬起头,感觉自己被满山不同颜色的树叶包围,像是走进了某个母亲刚刚讲给他的童话故事里的世界。 他从小生长在城市里,可住的地方却一直都在阴暗的犄角旮旯里,那些阳光充足的大房子他只有仰起脑袋看的份。被困在冰冷骯脏的钢筋水泥里的李一凡很难得才走进这不施一丝粉黛的纯真的自然里,阳光从树杈的缝隙间漏下来,洒在他的头顶,不远的地方有鸟叫的声音。他被这一切包围,感觉神清气爽。 出门前,母亲告诉父亲,她要回春溪扫墓,父亲要上班挣钱,所以母亲只能带上自己。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已经去世,而父母也没有什么兄弟姊妹,所以每次年节,相比起街坊邻居还有电视剧里演的人家,他的家里都非常得冷清。他们不走亲戚,父母也没有什么朋友。家里从不来客。所以比起平常的日子来说,过节无非就是桌子上多了几样好菜外加一瓶为他而买的碳酸饮料而已。有的时候爸爸的工作顺利的话,也会给他一点钱。仅此而已,没什么意思。 有的时候,他走在街头,望向茫茫人海,有巨大的孤独感向小小的他袭来。他觉得他们三个像是坐在独木舟里一样,每个人的脸都冲着不同的方向,头顶是广袤的蓝天,身下是无底的海水,伸手一抓,什么也抓不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他问过父母关于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事,可得到的信息寥寥。父母都不是话多的人,而在有限的辞藻里,对于被他问到的亲人,他们表现出来的也是疏离。 他跟着母亲在山里走,路越来越难走,不像是通往某个陵园的路,他不小心被土里窜出来的半截树枝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母亲紧张地拉住他。他自己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说,「妈妈,我没事。」 他一点也不难过,心里反而有点快活。他有种感觉,这次出行是妈妈的一个秘密,如果真的是要扫墓,那么他们要做的,也远远不止扫墓而已。这让他感到了一种冒险的刺激。 果然,母亲带着他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她从随身背着的旧书包里掏出两袋东西,打开其中一包,是一些糕点和水果,母亲把它们都摆在树下。然后他看到母亲对着那棵树跪下,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他不明所以,也跟着母亲照做。 叩拜一番后,母亲站起来,背对着树身沿着树根站好,她对着一个方向,用脚当尺子一般,一步一步走出去一段,然后用脚在站着的那块土上用脚尖画下一个圆。然后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的铁铲子,开始挖土。 李一凡来了兴趣,他凑过去,以为妈妈在做什么游戏,说他也想挖,妈妈对他笑了一下,在周围找到了一块尖头的石头给他。母子俩挖了好一阵子,终于刨出了一个浅坑。然后他看着妈妈拍掉手上的土,把刚才从包里掏出来的另一个塑胶袋放进那个坑里,埋了起来。 「妈妈,你埋的是宝藏吗?」小小的李一凡问。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笑。他们又在树下面待了一会,然后妈妈收起刚才摆开的水果和糕点,把它们放回塑胶袋,又装进背包里放好,领着他,顺着来时的路,下了山。 在山下,他们坐上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到站后又换乘了一辆。期间他睡着了好几次,醒来时他说饿,妈妈就把塑胶袋里的糕点拿给他吃。 「凡凡,你要答应妈妈,今天的事先不要告诉爸爸。」 「为什么呀?」 「因为这是凡凡和妈妈的秘密。」 「那妈妈你埋的是宝藏吗?」 妈妈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笑,「是啊,算是吧。」 「那爸爸为什么不能知道?」 「这是一个惊喜,妈妈想自己告诉爸爸。」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妈妈摸了摸他的脸,他吃完了糕点又吃了一根香蕉,肚子饱了,中巴车晃晃悠悠,他又睏乏地睡去了。 后来,他果然一直遵守着自己的诺言,没有跟父亲提起过这件事。他不确定母亲有没有跟父亲说过,如果有,是什么时候。但他知道父母亲之间一直都是有话说的。有的时候,他起夜,路过父母的卧室,依然能够听到那里面传来父母低声交谈的声音。睡得迷迷煳煳的他听不清父母的话,可那样的声音让自己心安。 父母也有过争吵,也是在午夜时分,他们大概以为他已经睡着,所以交谈的声音比平日里稍微大了一些,他悄悄爬起来,趴在自己的门缝边,想努力听清父母争辩的内容。父亲像是在追问母亲什么,母亲说她真的不知道,可父亲不愿相信。父亲说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母亲就劝他,已经这样了,不能再走回头路。 后来,他听到母亲抽泣的声音,父亲不忍心了,他说,算了,睡吧。 母亲病逝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小小少年。他和父亲从火葬场回来的那天就开始收拾母亲的遗物。父亲直奔一个平日里母亲在管的樟木箱子,因为找不到被母亲藏起来的钥匙,他直接撬开了那上面的锁,打开一看,却都是一些泛着樟脑球味道的衣服,在箱子里捞了一阵,摸索了一番,可还是没能找出自己想要的找的东西。 「爸,你在找什么?」他有点不安地问。 「没找什么。」父亲把樟木箱子的盖子盖好。 他知道父亲不是在找钱,他知道他们家没什么钱的。 那天晚上,父亲喝了酒,睡得很早。他从自己的床下面摸出一个塑胶皮的日记本。那是他从妈妈的房间里找出来的。妈妈有记日记的习惯,即使后来她病得脱了形,每天也还是要写上那么几行字。但大多都是流水帐似的生活记录,早上吃了什么,中午买了什么菜,家里的肥皂和洗衣粉快要用完了,这个月的生活费还剩多少之类的琐事。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谁说,但是不能说,也找不到可以说的人,所以她总得找个法子发泄一下,她不是真的想写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只是有了写日记这个发泄的渠道,即使她想写的话一句也没写出来,有了这个形式,那也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些。 他把母亲的本子拿到檯灯下,仔细研究那些如咒文般难懂的符号。也许离死亡越来越近的距离反而帮她褪去了掩饰,她开始写一些在外人看来模稜两可,可在她看来反而是真情流露的话。只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脑子,她的视力也大受影响,所以写出来的字愈发地难以辨认,不仅字迹潦草,经常写着写着就写到别的行去,几股字拧在一起。 后来她的眼睛几乎彻底失明,她不再握笔。本子被好奇的李一凡偷偷地藏了起来。 母亲最后的状态很差,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昏迷,就是清醒的时候,说的也都是嘱咐的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凡凡,你要听爸爸的话,你要好好学习,在家里要帮爸爸干活。」 「阿强,凡凡我就交给你了。我欠你的,也只能下辈子再还你了。」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母亲叫父亲阿强。平常在家里,他们之间没有称唿,想说话了就直接说。但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叫李伟,他见过他的身份证,身份证上的地址,是春溪市下属的一个县。他从来也没有去过。 弥留的时候,已经失明的母亲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她睁着双眼,满头是汗,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趴在她身边的李一凡看到她的嗓子在动,嘴唇也在动,像是想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点什么,他凑近了一听,母亲说的是,「阿强救我。」 父亲没能救得了母亲,父亲懦弱寡言,缩头缩脑地生活,他自己都陷在这样窝囊丧气的生活里,他救不了任何人。高中辍学以后,李一凡自己四处打工,可每份工作都做不长。后来有一天,他回家,父亲告诉他,自己在繁星巷的市场里盘下了一个店铺,他觉得爷俩还是要有个能来钱的营生才行。最开始的铺面是在市场的里面,生意一直不好,后来搬到了一进市场的第一个摊位,生意才有所好转。在那之后不久,有一天他们吃饭的时候,父亲告诉他,自己在外面买了一套二手房,两室一厅,已经付了全款,房本上就只有李一凡的名字。父亲还说,这本来是件早就想办的事,可因为母亲生病,自己受伤,所以才耽误了这么久,但现在办好了,他的心里也算是少了一件心事。 他放下碗,有点惊讶地望着父亲,不知道父亲从哪弄来那么多钱。他的心里有了一丝感动。那天他们父子间难得地聊了很久,父亲还久违地提起童年的事,他说自己本不是春溪人,但当初跟着爷爷奶奶来到春溪,结果来了就再也没有回去。春溪不是故乡,也不是异乡。至于真正的故乡,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父亲的话让李一凡想起了自己与母亲坐长途车进山的那次旅行。他口气轻松地讲了出来,事无巨细,关于那一天他能回忆起来的所有细节他都说了。父亲安静地听着,脸上是平静的笑容。 第二天,父亲去劳务市场里招了一个伙计。等那个伙计把铺子里前前后后的活计都弄清楚后,父亲突然说他想出去转转,去见见老朋友。父亲离开了两天,李一凡和伙计守在铺子里,直到第三天的清晨才看见父亲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走的时候没有的黑包。父亲像是累坏了,瘸着的腿走起路来越发地抖,咳嗽也更加得剧烈。李一凡做了饭,饭后又到市场外面的药店里给父亲买了点助眠的口服液,夜里,父亲睡得实了,他才敢去翻那个父亲偷偷带回来的包。 打开拉链的那一瞬间,他一下子明白了父亲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那个红色的塑胶袋和自己记忆里,被母亲从背包里取出来的那一刻一模一样。 李一凡的心砰砰直跳,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塑胶袋,里面是几本厚厚的日记。他一夜没睡,坐在外屋的檯灯下面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那些日记。他终于明白了不少如绳结般残留在自己心底的往事。恐惧裹挟住了自己,可恐惧里竟也夹杂着些许异样的兴奋。 当年的父亲做了一些事,这些事时不时地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唯一的朋友就是母亲,于是他把那些事都告诉了母亲,母亲知道了关于那棵树的事。但母亲也有压在自己心头的事,她却不能说,她想起了父亲告诉过她的,自己师傅的骨灰会镇住那一切的说法,她诚心诚意地把那些无法告诉父亲的事情都写在了纸上,迷信地想要藉助那些虚无的力量,让它把自己心底的那些秘密压住,埋掉,永不见天日。 他看到母亲用熟悉的字体描述着自己一无所知的事,石瓦街被拍死的流氓,滥赌的苗光耀,那些来肉铺里要她肉偿赌债的男人们,还有父亲告诉母亲的,白马书斋,刘志刚。 他看的有些入迷了,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眼里寡淡乏味的父母原来经歷过如此波涛汹涌的人生。他惊讶地了解到了父亲为自己买房子的钱从何而来,但最惊讶的还是关于自己的身世,原来自己和李伟并没有血缘关系,而是母亲被人蹂躏后的产物。还有,养大自己的人不是李伟,李伟早就死了,父亲真正的名字是汪庆强,是妈妈的「阿强」。 最后一本日记里,母亲虔诚地写到,希望阿强能够放弃心底的那个想法,一家三口就这样平静地过日子。等到凡凡长大,成家立业,他们当了爷爷奶奶,也可以牵着孙子的手,笑呵呵地走在阳光下面。 妈妈提到的」心底的那个想法「,应该就是阿强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至于找到以后阿强会做什么,却是不好说的。也许是向对付刘志刚那样要点钱,或者干脆弄死。那个男人死了,那自己才会成为李一凡唯一的,真正的父亲。 关于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母亲没有细说,恐怕她也不是完全的肯定。但最有可能的人是一个只来找过自己一次的年轻男人。他应该姓张或者章,叫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他左手的手腕上有一块红色的看起来像云一样的胎记。 最后的那个日记本里还夹着一个旧旧的信封,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几张带着照片的学员证,李一凡拿起一张,上面贴着一个女孩的照片,名字那一栏写的是「刘向莉」。李一凡想到了上本日记里母亲写到的一件事,这个女孩的父亲以前是水利局的,他们家还住在高新区的那栋旧楼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拂晓的时候,老爹还在昏睡,李一凡把那些笔记本都按照原样放好,把红色的塑胶袋放进老爹黑色的包里。他说不清楚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感受,只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新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屋的门一直紧锁,偶尔传出老爹的咳嗽声,李一凡知道父亲在重温一些事情,他有些期待地等着看父亲的反应。可几天过去了,父亲什么反应也没有。李一凡留意了一下,那个黑色的包被父亲塞在了他自己的床底下。 拿到房本以后,李一凡有点飘了,他背着老爹用房子做抵押贷了款,跟人去投资,结果赔了一大笔钱。追债的电话打来,他才有点慌了。父亲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老本,自然没法子再帮他。他借遍了身边所有能借到的钱,可还是杯水车薪。绝望之际,他想到了母亲日记里提到的,父亲多年前的做法。他偷着取出了那个写着刘向莉名字的学生证,用它叩开了刘家的门。 本来只想讹骗点钱就走的,可那家的女的却突然大声地叫了出来。他冲上去,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用匕首抵住她的脖子,冷不丁的,背后却被男人用不知道什么硬物砸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心底的烦躁和愤怒被彻底地勾起,女人又趁机咬住了自己的手,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死手。 在刘家翻找了一圈,确实找到了不少值钱的金首饰和几块好表。他专门坐车去外地,分别在好几个典当行里把那些东西都当了。钱不多不少刚够还债。 回到春溪后,在见到老爹的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当场就看出了老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没有瞒着他,哭着说了自己做出的事,还说自己已经偷着看完了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老爹震惊不已,接着也流泪了。外面是阴天,快要下雨了,父亲的残腿也开始发痛,他锤着自己的腿,闭着眼睛,嘴里不住的感嘆,「躲不过,躲不过,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他问父亲,「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父亲沉默良久,然后才说,「以不变应万变吧。」 他望着父亲的眼泪,忧伤地想起了母亲,他觉得,他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父亲,他最终还是让他们两个人都失望了。 欠母亲的,他已经没法报答了,但他不久之后就找到了报答父亲的机会,那一天,一个骂骂咧咧脾气暴躁的中年男人踢翻了水产店门口的一个盆,他上去跟人家争执,那男的嚣张得不行,推推搡搡地还要动手,他捉住那人左手的手腕,然后看到了一朵红色的云。 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老爹,又说他打听了,那人是在通叔家肉铺里打工的云姨的前夫,姓张。他又强调了一遍,「爸,他姓张。」 老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就不再说话。 李一凡却兴奋得不得了,他说,「爸,我现在明白了,你选择来这个市场里开店,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对不对?人总会回到他熟悉的地方去。」 老爹沉默良久,「不光是这样,我的一个朋友,也死在了这个市场里,我也想找到害死他的人。」 「一个朋友?你是说李伟?」 「不,不是李伟。」老爹摇摇头,不想再多说。他没有再问,老爹已经说的够多了,而他也意识到了,母亲的日记里,并不是记录了所有的事。 后来,他在跟市场周围上了年纪的老人闲聊的时候才听到有人提起,在大概二十年前,有个警察也死在繁星巷的肉铺里了。 ?? 哎 那就不要害杜了?? 汪竟然把徐哥当朋友 或许他最美好的时刻就是和徐哥一起踢球吧 没想到阿强把徐歌当朋友。 李一凡,一个新的恶魔已经养成。 那是谁把白马书斋的标志放到徐歌的手里?张吗 原来汪并不是最坏的那个。他还是有情有义的 对 大大还有多少章完结啊? 看文不认真 忘记了 刘志刚和苗春花有啥关系来着? 第77章 李一凡名下有一套房产,离市场不远,是他日常的居所。监控视频里也看到,他一大早从繁星巷的路口开车离开,行驶十分钟后进入了家所在小区的路口。他的副驾驶座上没有人,但是后排座看起来很满,有纸盒子,还有一个人趴在纸盒子上面,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或是喝醉了。 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可康小冠还是觉得后排座上的人一定就是杜瑞通。他立刻带了几个人去李一凡的家里找人。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开,联繫了物业,又找了开锁公司的人,总算开了门。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康小冠和同事们仔细查看,屋里虽然有点乱,可也没有半点发生过打斗或者伤害的气息,更没有任何属于杜瑞通的东西。整个小区里也没有李一凡的那辆车。 康小冠找到保安,想要调取小区的监控,看李一凡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小区,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小区出口的那个摄像头坏了,已经坏了好几天了。物业经理一脸抱歉地说,这是一片老小区,他们公司也是才接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现在算是百废待兴的状态。像是小区里的绿化,小区的垃圾处理,自行车棚的修建,还有安保设备等等,解决起来也需要时间。 康小冠不想跟他废话,留了两个人在这里,让他们盯着李一凡的家,但凡有人上门,不管是李一凡,汪庆强,还是什么其他人也好,一定要先把人扣住,唿叫支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小李在队里和视频组的同事一直追着看监控,满城寻找李一凡的那辆车。后来,还是盯着高速路口监控的那一边先有了动静,「李哥,你看,这车上了春翔高速。」 没错,视频里,杜瑞通依旧七歪八扭地倒在后排座上,开车的人是李一凡。一个高速公路收费站的视频监控里,可以看出李一凡心情不错,微笑着跟收费员打招唿,收费员问他车后座的人怎么了,他还笑嘻嘻地说,那是他三叔,去春溪参加人家的婚礼,结果喝多了。 杜瑞通躺在后排,受伤的那半边脑袋陷在一个黑色的枕头里,身上还盖着被子,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喝高了的醉汉。康小冠他们找到那个跟李一凡搭过话的收费员核实情况的时候,李一凡的车已经下了高速,进入到了翔原市。 康小冠和翔原那边的同事都熟,一早就沟通了情况,翔原视频组的同事们接力追击,在翔原利民新村外面的一个监控里找到了李一凡的车。 利民新村也是个上了年头的旧社区了,小区很大,物业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是,业主里并没有一个叫李一凡或者李伟的。又在多个业主的微信群里发消息,租户里倒是有一个叫李伟的,可联繫到李伟的房东后,房东却说这个李伟是一个大学毕业不久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在利民新村里与人合租。 利民新村是当年翔原市实行旧城改造计划时建起来的安置房。当年翔原市区的老火车站迁址,离火车站不远的长途汽车站也进行了扩建翻新。原本老火车站附近有很多低矮的平房,有的是早年间铁路上安排职工和职工家属的公家房子,也有沿着铁道走出去一点的自建平房。公房的原住户比较好安置,可自建房的问题解决起来就要困难一点,有不少人拿不出建房凭证,有的人倒是可以拿出些东西来,可拿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张未经公证,只有双方当事人签字按手印的所谓买房合同。而且年代久远,卖房的那一方早就找不到了。后来经过政府人员大量的走访工作,那些拿不出建房凭证但又确实在这里居住的居民按规定都可以被安置到利民小区里,但房型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室一厅。 康小冠又拜託物业和居委会的人查住户里有没有叫汪庆强或王青的。查了一圈,还是没有。康小冠皱着眉头沉思片刻,「那姓苗的呢?」 物业经理在电脑上查了半天,「有两家姓苗的,一个叫苗新宽,一个叫苗春花。」 康小冠注意看了一下苗春花分到这套房子的时间,那是徐歌死后的一年,李一凡大概刚刚一岁的时候。 登记在苗春花名下的是 14 号楼四单元的二楼东户。14 号楼在利民新村的西边,离小区的西门最近。李一凡到达利民新村的时间是晚上的九点,这几天天气不好,那个时间点,小区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摄像监控里,他把车停在了单元楼的门口,然后跟从楼道里出来的一个人一起,从车的后座里拽起了一个人,然后费劲地一左一右地架着,上了楼。大概十分钟后,李一凡再次出现,把车从单元楼的门口移走。 视频里,那个被人从后座里架起来的男人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已经毫无生息的样子。虽然还是看不清楚正脸,但那人无疑就是杜瑞通。康小冠一刻也不敢再等。物业的人跟着他们前去敲门,说一楼的住户漏水,可敲了半天,屋里都没有动静。开锁公司的人刚一把门弄开,康小冠就和翔原的同事一起沖了进去。 几个人虽然都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屋里有四个男人,两个脸朝下趴在地上,沙发里还侧躺着一个,墙角还蜷缩着一个人。四个人里,有一个是杜瑞通,他脸色煞白,眼睛闭着,右手握着左臂,正靠在离大门挺近的墙角坐着,他的头上有血,左边胳膊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靠近他身体右边的地上,放着一把带血的菜刀。 整间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那个躺着人的灰色旧沙发以外,就是一张沙发对面靠着墙放着的木桌子,桌子上摆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骨灰盒的东西。 「老杜!」康小冠冲到杜瑞通身边,用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颈动脉,还在跳,可是鼻息下的唿吸已经很微弱了。他掏出手机打了 120。 翔原的同事们分别沖向那另外三个人,把他们都翻过面来一看,地上的那两个,一个是张铸辉,一个是李一凡,沙发里的那个,是李伟,或者,汪庆强。 张铸辉和李一凡身边的两个警察都分别地摇摇头,汪庆强倒是还有气,但是也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状态。 康小冠简单检查了一下杜瑞通的伤口,头上有伤,右手和左臂上都有伤,脖子上也有被绳子一样的东西勒过的痕迹,但其他地方没有明显的伤口,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失血太多所致。康小冠慢慢地把杜瑞通放平,开始给他做胸外按压和人工唿吸。 「老杜,你挺住,你给我挺住。」康小冠不停地叫杜瑞通的名字,「你还有强碧云,你还有你爸,你还有徐伯,你还有我,你不能像徐歌一样,什么都不说就死了,我没能救成徐歌,我一定得救你。你听见了没有?救护车快来了,你自己争点气啊。」 他不敢停,一刻也不敢停。其他的警察唿叫了更多的支援,不一会,好几辆警车和救护车都驶进了利民小区。救护人员带着担架上楼,把四个伤员分别抬进四辆救护车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于此同时,春溪那边,留在李一凡家附近的警察收到命令,进入李一凡家收集证据,他们在一间卧室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抗癌药和几张医院的化验单和 x 光片。光片里,病人李伟的肺上有明显的阴影,后来的诊断报告上写着,确诊肺癌。 杜瑞通在翔原的医院里昏迷了三天。收到消息的强碧云赶来医院看他。看见他的头被纱布包起来,左边的胳膊和右手上也都是纱布,脸上的肿也尚未消退,强碧云害怕地哭了起来。她问康小冠,「老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小冠陪她到住院部下面的花园里走了走,把他们一直在查的这几件案子都跟强碧云说了说。强碧云的眼泪越来越多,恐惧也越来越多。她现在有太多的事情要消化要面对,流眼泪只是身体和意志为了避免彻底崩溃而做出的自保。 「我刚才问过主治医师,说老杜的情况已经稳定了。等到大夫说他的情况可以出院了,我就把他接回春溪去,他那个肉铺怕是不适合养伤了,我还得给他找个地方……」 「他可以住到我那去。」强碧云毫不迟疑地说,「我可以照顾他。」 康小冠有点吃惊,也有点感动。他和杜瑞通聊过强碧云的事,可从来没有跟强碧云聊起过她对杜瑞通的感觉。事到如今了,他也不再忌讳什么,「如果老杜知道你这样想,他肯定感觉很幸福。他一直都跟我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照顾你,好好照顾欣欣,让你们不再受苦。」 眼泪又从强碧云的眼眶里落了下来,「老康,你说老杜知不知道张铸辉的事?如果他知道了,他还能不能接受我,接受欣欣?」 「千错万错,也不是你的错,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婚姻里,你没有对不起他一分一毫,你和欣欣都是张铸辉的受害者。你们是没有罪的。该死的人是张铸辉。」此话一出,康小冠也不再说什么了,事实上,救护人员刚到现场,就宣布了张铸辉的死亡,并且,他死了有一阵了,身体已经开始僵硬,身上的尸斑也出来了。几个民警去张铸辉的家里跟张家二老沟通张铸辉的情况,刚说到一半,老太太就晕菜了,现在正在春溪的医院里抢救。老爷子的情况也很不好,比起儿子悲惨的死讯,似乎更不能让他接受的,是他的儿子竟然是一个杀害警察的兇手。而死去的那名叫徐歌的警察,竟然还是前儿媳强碧云曾经的男朋友。 强碧云在翔原的这几天,欣欣一直住在康小冠的家里。康小冠的妻子听说了发生在强碧云和欣欣身上的事,震惊之余也更生出对欣欣的怜惜之情,她不仅请了自己的娘家妈妈回来帮忙,一起照顾两个孩子的起居,周末的时候,她还破天荒地没让儿子刷题,而是和自己的妈妈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游乐场。 康小冠给强碧云看妻子发来的,欣欣和哥哥坐在旋转木马上的照片,望着孩子无邪的笑脸,强碧云泪中带笑。 「什么都别想了。」康小冠说,「你现在就是把自己照顾好,你不能垮,你还有欣欣,还有老杜。而你们仨的背后也不是空无一人,你们还有我,还有你嫂子,你侄子。日子还长着呢,咱们都好好活。」 强碧云抹去眼泪,点点头。跟着康小冠一起往杜瑞通的住院楼里走。 她坐在杜瑞通的病床边,守着他,望着他。当天夜里,杜瑞通醒了。 ?? 怎么回事?后面还另有黑手吗? 是小王吗? 游四海?? 嗯???本章节奏很快 还有几个谜底没揭开:1.在白马书院猥亵张明天的教官去哪了?2.白马书院的火是谁放的?3.毛胜军为什么要刘向莉纹身?总感觉白马书院还有一条暗线 快更哦 是的,但是猥亵那个不一定非要写,可能只是说一下他们在里面的遭遇 这个小说没白追啊,真好看,前面很多都快忘记了 因为教官是毛胜军处理的,毛胜军那里还有条暗线 第78章 「你醒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杜瑞通的头疼得要命。意识像是晚了好几秒才终于回到了身体里,他消化了好一阵,才听明白那三个字的意思,他努力扭动了一下脖子,试着睁开眼睛。眼缝里,画面慢慢变得清晰,一个人影在自己的视线里慢慢变得清楚,站在自己面前,弯腰看着自己的人正是水产店的老闆老李。 「李哥。」杜瑞通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脑子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对不住啊,凡凡这碎娃做事没个轻重,下手也太重了。」老李说。他的口气听起来很诚恳,抱歉也像是真的,他把手里的一个杯子送到杜瑞通的嘴边,「你喝点水,你看你嘴唇都裂了。」 杜瑞通是真的渴了,他想去接杯子,动了一下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手还在背后绑着。 他低下头,就着杯子沿喝了两口水。两口水进肚,他才想起来了一大早在鱼店门口发生的事。他简单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自己正半靠半坐在一张旧沙发里,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桌子以外,什么也没有。这绝不是他们爷俩在市场附近的家。杜瑞通觉得情况不太妙。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明白他们带自己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但转念一想,如果要杀自己的话,当时在没人的市场里也可以动手,用不了费这么大的劲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想到这,杜瑞通的心渐渐地定了下来。 「头还疼不疼了?」老李问,「我刚才看了,已经不流血了。」 「李哥,这是哪儿?」杜瑞通问。他又四处看了看,「小李呢?」 「他出去买吃的了。这里是翔原。」老李在杜瑞通的旁边坐下。 「怎么到这儿来了?」杜瑞通装傻似地扭了扭身子,「怎么还把我绑着,李哥,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李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然后笑了,「我听娃说,你认识我老婆。还知道我原来的名字。」 「什么?」杜瑞通决定再装一会傻,「李哥你说啥呢?」 「行了,你也别装了。娃说你当时给人发微信呢,我媳妇和我的名字都明明白白地打出来了。」老李还是笑嘻嘻地说,「你跟谁发微信呢?是不是你那个当公安的伙计?」 见再装下去也没用了,杜瑞通干脆摊牌,「我也是帮小李搬东西无意间看见你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才认出来你妻子就是苗春花。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在找她。只是我没想到她已经死了,也没想到你们父子俩一直离我这么近。」 「你找苗春花?你找她干嘛?」 「我现在经营的这个肉铺,多年以前是她在管,那个时候,有个人死在肉铺里了,我一直觉得她知道一些内幕,所以想问一问她。」 「哦,你是说苗光耀?」老李问,「还是她前夫?」 「不,不是他们。」杜瑞通说,「是徐歌,那个死在肉铺里的警察。」 「徐歌?」老李问他,「徐歌是你什么人?」 「我和徐歌从小一起长大,他爸是我的干爸。他是我的异姓兄弟,是我哥。」 「是吗?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老李说,脸上是不太相信的表情。 「听你的口气,你也认识徐歌?」杜瑞通问。 老李点点头,「是的,我认识徐歌,而且不光认识,在我心里,我把徐歌当朋友。」 「不可能!」杜瑞通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能?」老李有点生气地笑了。 「他怎么可能是你的朋友?如果他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谁跟你说是我杀了他?你那个公安朋友吗?」老李问,「证据呢?」 「我知道你杀过人,还不止一个。」杜瑞通豁出去了。 「那你说,我杀过谁?」 「你在那个白马书斋里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杜瑞通说,「他们把骨头都挖出来了,那上面结结实实都是你留下的证据。你还不承认那件事是你做的?」 「你现在是在审我吗?你现在这样子还真有点像警察。」老李带着嘲讽的笑。 「我以前当过警察,跟徐歌一起。苗春花来派出所里报案,说她弟弟被人打的那一天,就是我和徐歌出的警。」 「哦?」老李来了兴致,「这我倒是头次听说。你叫杜瑞通,对吧?我怎么没听徐歌提起过你呢?」 「徐歌跟你提起我?你什么时候和徐歌的关系那么近了?」杜瑞通一点也不相信老李说的话,「你别胡说了。」 「我和徐歌一起踢过球。」 「胡说,他踢球的时候我也在,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我怎么知道,反正那个时候他上高中,他一个人在球场踢球。」 杜瑞通不说话了,自己比徐歌低两级,徐歌上高中的时候自己还在初中。说句实话,徐歌高中时代的事自己并不是都清楚。 「我后来回到春溪,还见过徐歌,知道他当了警察,不过我没能和他搭上话。」老李说,「其实他都不想当警察,都是家里逼的。」 杜瑞通闭上眼睛,带着觉着对方荒诞的笑容摇了摇头。老李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你们不是好兄弟吗?这些话他都没有跟你说过?他真正想考的是中文系,学文学,当个靠写字吃饭的人,可就因为他舅舅在公安系统里,好像还混得不错,也答应将来帮他搞定工作,所以他家里的人就软硬兼施地逼着他考警校……」 杜瑞通睁开眼睛,有点错愕地望着老李,即使他仍然不相信老李与徐歌曾经是朋友,可他还是惊讶老李为了了解徐歌,做了这么多的工作。至少他有舅舅在公安系统里工作这个事,是真的。 「徐歌是怎么死的?」杜瑞通问。 「你问我啊?」老李指了指自己,「我也想知道。我刚收到苗春花生孩子的信儿没多久,就又听说繁星巷的市场里出了事,肉铺里又死了俩人。一个是苗春花的那个死鬼老公,另一个是一个警察,后来我看了报纸才知道,死的竟然是徐歌。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事到底是谁干的。」 「你演得可真好,这事除了你,还能有谁?」 老李没接他的话,「我确实不能算是一个好人,可我自己没做过的事,我也不想背这个黑锅。」 「随你怎么说,反正你自己做了的事你都不认。」杜瑞通把头扭到一边,「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那么害怕被别人拆穿你原来的名字,现在这个社会,改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想当张三了,去填个申请表,把名字改成李四,虽然麻烦点,但又不犯法。你要是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你把我绑到这里来干什么?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是凡凡把你绑过来的,那孩子头脑一热,就慌了,就不管不顾的。」老李嘆了口气,「简直和他亲爹是一个怂样子。」 「他亲爹?」杜瑞通听得有点懵,「你不就是他亲爹吗?」 「他要是我亲儿子,那我现在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老李说,「本来凡凡把你绑来我还真没想好要把你怎么办,毕竟咱俩一个市场里也待了这么久了,老话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面子还是得给的。可现在你一口咬定我是杀人犯,你说我能把你咋办?」他拍拍自己的腿,「算了,我今天也是难得有机会跟谁聊聊天,说说心里话,有些话我连凡凡也不能说,这么多年也把我憋坏了……」 「你想说什么?」 「你刚才不是问,说我是不是李一凡的亲爹吗?」老李说,「我不是的。事实上,他还没生出来我就已经猜到他不是。但我不在乎,我还是把他养大了。不管发生什么,李一凡是无辜的。我就是恨那个强姦了苗春花,让她怀孕的人。」 老李的话让杜瑞通吃了一惊。他在心里想,这是什么意思?李一凡不但不是老李的亲生骨肉,他还是苗春花被人强姦之后才怀上的孩子? 一时之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静静地望着老李,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 「苗春花一直跟我说,来肉铺里找她的就只有一个男人。她怀孕以后,我问她那人是谁,她又总是说不清楚。我的心里就有了怀疑,去肉铺里找她的怕不止那一个,说不定就是太多了,她才弄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种。说实话,如果我能把那些碰过她,欺负过她的男人都找到,那我肯定会把他们都杀了。苗春花也知道我这脾气,也是一直怕我出去惹事。她想过安稳日子,我不怪她。所以她还在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她走了以后,我才想到,要不然我再回到这市场里,打听着,再试着找找,也是老天有眼,竟然真的让我找着了……」 话说到这,门口突然有了动静,是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进来的人是李一凡,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头上戴着一个灰色的鸭舌帽,左手拎着一个塑胶袋。 「爸。」关了门以后他叫老李。又看了看杜瑞通,「哟,通叔也醒了?」他笑了,「聊着呢?」 老李点点头,「聊了一会。」 「爸,你饿吗?是现在吃饭还是再等一会。」 「再等一会吧。」老李说。 「里头那个,你去看了没有?」李一凡问老李,「晕过去有一阵子了,不知道还有气儿没。」 「你去看看,给他点水。」老李说。 父子俩平淡无奇的口气却让杜瑞通惊出了一身汗,里头那个?难道被绑来这里的除了自己还有别人?他现在开始觉得有点害怕了,老李刚才跟他说了这么多,现在又让他听到这些,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了。他的心砰砰直跳,可理智又告诉自己不要露怯,要镇定下来,就算是要死,也得搏一场,就算搏不过,也得死个明白,去当个凡事都瞭然于心的鬼。 见李一凡进了里屋,杜瑞通压低声音问,「你说你找到了那个男的,他是谁?」他歪着头,指了一下里屋的方向,「里面的那个,是不是就是他?」 「你脑子还挺快。」老李说,「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这个人,你说我能轻易放过他吗?而且,这人你也认识。我敢打赌,你肯定都没想到。」 「我认识,是谁?」 「你等着,我让李一凡把那人带出来给你看看。」老李说,「李一凡,把那个谁弄出来吧。」 过了好一阵,杜瑞通才听见里屋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李一凡像押解犯人一样半拖半拽地把一个鼻青眼肿的男人领到客厅里。他指了指地板,那个男人顺从地坐在了地板上。他头髮凌乱,衣服上有血,身上还有尿骚味,每走一步,嘴里都会发出表示正在忍受肉体疼痛的呻吟声。 杜瑞通望着那个男人,乍眼一看,果真有点眼熟,可因为他脸上的伤势,所以自己也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一时之间还真没认出来那人是谁。 「你不认识这个人吗?」老李问。 坐在地上的男人以为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慢慢地抬起头,望了坐在沙发里的杜瑞通一眼。 「老杜,你怎么也在这儿?」 虽然那人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沙哑,让杜瑞通反应了好几秒,可杜瑞通终于还是认出他来了。 「张铸辉?你是张铸辉吧?」杜瑞通吃惊地说。他又望向老李,「你说的那人就是他?」 老李点点头,「对。就是他。」 「你确定吗?不会是弄错了吧?」 「没有弄错。我们揪了他一撮头髮去做了亲子鑑定,结果都已经出来了。错不了。」老李说,「不信的话你问他,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 「张铸辉,这是真的?」杜瑞通盯着地上的张铸辉,「你说话呀!」 张铸辉突然从瘫坐的姿势变成了跪地求饶的姿势,他对着老李像拜神一样地双手合十一个劲儿地拜,「强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希望你放我一条生路。你放了我,我回去以后,我,我卖房子,我卖血,我去借高利贷,我去卖肾,我把凑来的钱都还你,算是补偿你的精神损失费还有我欠孩子的抚养费,你看行不行?」他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了出来,「你打也打了,我也已经把我能弄到的钱都给你了,我以后这下半辈子就是你们父子俩的奴隶,这样行不行?就求你放我走,我家里还有上了年纪的父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放你走?」李一凡在旁边接腔,「你以为我们傻呀,我一放你出去你立刻就找人报警。」 「我不会,我不会的。我,我讨厌警察,我最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了。」他用接近绝望的表情看了看杜瑞通,「不信你问他,你问他,强哥。他,还有那个姓康的,他俩我都不喜欢,姓康的就是警察,他以前也是警察。」 「你这样说倒还真是提醒了我。」老李说,「正好猪肉通也在,我俩刚才聊天呢,就说到了一件往事,一个我俩都认识的人,一个我俩共同的朋友吧,他以前也是警察,结果苗春花生孩子的时候,他死在苗春花的铺子里了,这事你知道吧?」 张铸辉没想到会突然被问这个,他一时愣住,没什么反应。站在一旁的李一凡上去就是一脚,正好踢在他的肩膀上,疼得张铸辉龇牙咧嘴。 「我,我听说过。」 「听谁说过?」老李问,「当时和你一起去肉铺里找苗春花,让她还债的人,还有谁?」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就是去打打麻将。苗光耀欠了别人不少钱,还到处跟别人说他姐可以替他还,说铺子里经常就他姐一个人,当时知道这事的人有很多,至于谁去了,那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就去找过她一次。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昏了头了……我错了……」张铸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鬼迷心窍的也不止你一个,我看徐歌的事就是你们其中一个做的。我之所以不想放你走,就是还想问问你,当时你们那伙人都有谁。你慢慢想,慢慢说。」 「强哥,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要说你不知道,那我就只能说是你干的。」老李说,「你强姦了我的女人,让我替你养儿子,然后你还杀了我的朋友,你说这事咋办吧。」 「我,我……」张铸辉哆哆嗦嗦,溃不成军。 李一凡上去又是两巴掌,啪啪两下,左右开弓,张铸辉的鼻血又喷了出来,「妈的,我看他这副样子我就来气。我怎么是这王八蛋的种?」 「行了,行了,你去拿卫生纸给他擦擦。我在这正经问他事呢。」 「爸,你都问了他多长时间了?我看实在不行,上刑算了,先剁手指头,再剁脚指头,要不然就是把他全身的皮给剐了,就跟剐鱼鳞一样嘶拉嘶拉地剐掉。那样他就舒坦了,就知道怎么好好说话了。」 张铸辉被吓得浑身哆嗦,「别,别,我说,我说。」 「你说吧,到底是谁?」老李问。杜瑞通也紧紧地盯着他。 「不管是谁,我觉得这个人肯定都不是故意的。说不定就真的是个意外,就是,就是,他本来压根没想杀人,就想去找苗春花,再去玩玩。」 「再去玩玩?妈的,这叫什么话?找孕妇玩啊?」 「他,他不知道她怀孕了,就是那一天路过那了,心血来潮,想起来了,就想去看看,看她还在不在,结果进去没一会,就进来个警察,把他当成是贼,扑过来就要抓他,他情急之下抓起一把刀就把人给弄死了……」 「胡说八道!」一直听着的杜瑞通听不下去了。他知道徐歌绝对不是那种什么情况都没问清楚就鲁莽地扑上去要拼命的人,「那你就不会跟人家好好说说,说你是来找人的,或者是来买肉的,你找个藉口从肉铺里出来不就行了,不至于一见到警察就动刀吧。」 「可他认识我爸!」张铸辉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张铸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懊悔地低下头,再次一言不发。 「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杜瑞通喊叫起来。从刚才老李和张铸辉开始说话时,他就在后面悄悄摆弄绑在他手上的东西。凭手感,绑着他双手的应该是类似鞋带之类的东西,打的结也不复杂,他用右手的中指指尖慢慢摸了摸,就基本弄清了什么情况。刚当猪贩子的那一年,他跟着人去村里杀猪,看见老乡们杀猪绑猪腿时用麻绳打了各种各样的结很有意思,还专门找了个老汉教自己,什么猪蹄扣,猪蹄锁的都很快学会了。后来每到年节,他到县里乡里给人杀猪,绑猪腿什么都是自己拿绳子绑好的,有的结很复杂,绑住了以后越挣扎就会勒得越紧。幸亏老李和李一凡这俩是卖鱼的,不懂这些。 杜瑞通真想马上就把双手挣脱出来,然后冲到张铸辉的跟前,揪住他的衣服领子问个明白。可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背着手坐在那里,提高嗓门问,「你说他认识你爸?是什么意思?」 张铸辉还是不说话。老李和李一凡在一旁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事情十有八九就是张铸辉这怂做下的,刚才一来一回的问话已经让他说漏了嘴。李一凡烦躁不堪,他冲到空荡荡的厨房里,翻找了一圈,才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把有点生锈的菜刀。他提着刀冲过来,把刀架在张铸辉的脖子上。 张铸辉恐惧地哭出声来。杜瑞通趁机说,「老张,我看你还是有啥说啥吧,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看看我,我一个杀猪的,身强体壮的也不是他们爷俩的对手,你也就别叽叽歪歪了,要不然你受的罪更多。何必呢?」 张铸辉抬头看了杜瑞通一眼,从他肿胀的眼皮遮盖下的有限的视野里,总算看清楚了杜瑞通的头上也有血。 「你怎么也在这?」他问杜瑞通,「你也睡过苗春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放屁,我这人虽然没啥本事,但丧良心的事我倒还是没做。」杜瑞通说,「我和李哥……强哥,有点别的恩怨。」 张铸辉突然笑了起来,「挺好,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咱俩可以一起去见阎王。」 「那可不一定,我就算是死了,恐怕跟你去的也不是一个地方。」杜瑞通说,「老张,咱俩说起来也是有缘分的人,欣欣也叫我一声杜叔叔。她前段日子做了个阑尾炎的手术,还是我半夜送她去医院的。她知道你失踪了,担心地直哭……」 「欣欣,欣欣怎么了?」 「现在都已经好了。你放心,人家当妈的很负责,很上心。孩子已经出院了。」杜瑞通说,「眼下这情况你也看见了,反正今天你不把你知道的,做过的事都说出来,你怕是哪也去不了,别说是我,就是人家爷俩也不会轻易饶了你。你要还认为自己是个爷们,你就敢作敢当,也让我真心地佩服一把,到地底下见了阎王爷的时候,人家还可以在油锅下给你少添把柴……」 「行了,别说了。」平静下来的张铸辉说,「死的那个警察叫徐歌。他认识我爸。公安系统在省上举办了打击商务犯罪的学习班,我爸作为商贸局的老领导去给讲过课,估计和徐歌就是在学习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我开公司,四处散名片,我爸那也有我好几盒,他估计是把我的名片给过徐歌,徐歌看过,也记住了。」张铸辉嘆了口气,「那天我是想走的,可徐歌说前一阵就有人报过案说铺子里有贼,他从后面拉住我,让我跟他回派出所登记一下个人信息,以防万一。我挣脱他的时候西服里装名片的名片盒落了出来,摔在了地上,他帮我捡起来,就看见了我的名片。」 「张铸辉?你是张铸辉?」徐歌问。 「你认识我?」张铸辉问。 「我认识您的父亲,张松元是您的父亲吧?」徐歌笑着把松散的名片放回名片盒里,然后把名片盒递给张铸辉。 张铸辉把名片盒塞回原来的口袋,「那既然都是熟人,那我就先走了。回头再联繫。」 「等一下,张同志。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为难您,我也是工作需要。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事,但是这个铺子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有人被打伤,后来不治身亡了。这个案子上级很重视,一直在查,我今天来铺子里也是为了这事。您说我一来,您就在店里,刚才手里还提着刀,您说如果换了是您,看见这副场景,您会怎么想?」 「我提着刀也是好奇。」张铸辉说,「没摸过杀猪刀。」 「好吧,这个我相信,可我问您认不认识这家肉铺的女主人,您说您不熟,问您认不认识苗光耀,您也说你不认识,那您今天来铺子里是干什么呢?」 「我说了,我就是路过,好奇而已,进来看看,没偷没抢的,这也犯法?」 「我没说您犯法,我只是希望您能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的……」 「我还有事,没工夫。」张铸辉转身就走。 「那好吧,那我只能去麻烦一下老领导了。他老人家在学习班的时候就说像他这样的领导,即使退居二线了,也会全力支持我们工作的。」 张铸辉停了一下,没有回头。还是走了。 走出铺子大概十几步的时候,他改了主意,扭头回了铺子。刚才他摸过的那把刀还在案板上放着,他记得清清楚楚。 「我当时,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我就想着,不能让他去找我爸,为了打牌的事我爸已经打了我,如果他知道我对苗春花做过的事,那我真的就活不成了……」 「活不成?难道你爸会杀了你?」 「他不用杀我,他就闭着他的薄嘴唇冷冷地看我一眼,那就比杀了我还难受。从小到大,我一直努力,想要从他那里得到认可,得到肯定,可我得到的,从来都是打压,羞辱。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我就是不入流的下三滥,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我受够了从他那里得到的嘲讽和贬低,所以我绝对不能让徐歌去找我爸……」 「就为了这个,你就杀了他?」杜瑞通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最荒诞的故事。 「我回去,求他放我一马,可他就是不肯退让,他那副坚持革命真理永不移的形象又让我看到了我爸,我急了,上去和他扭打了起来,后来的事,就失去控制了……」张铸辉摇摇头,「我真的没想让他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他最后握在手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是我放的。我就是想误导警方查案,我就随便在地上找了个东西就放他手里了。我也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杜瑞通点点头,一时语塞。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对张铸辉说些什么。 他转过脸,对老李说,「强哥,不瞒你说,就是徐歌握在手里的那个白马书斋的钥匙扣才让警方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白马书斋,落在了你身上,所以,张铸辉他不仅害了徐歌,也连累了你。他自己却开公司,当老闆,娶妻生女,过了这么多年的逍遥日子……」 话音未落,坐在地上的张铸辉突然发了狂,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头顶在了李一凡的下体上,菜刀从李一凡的手里落下,张铸辉握起菜刀,对着杜瑞通的头就砍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杜瑞通彻底挣脱出手上的束缚,左胳膊挡了一下,被砍了一刀,他一脚踢在张铸辉的腿膝盖上,张铸辉疼得乱叫,杜瑞通顺势夺过菜刀,杀猪魂瞬间被点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唉,汪庆强也算有点人情味,还记得徐歌这个朋友,张铸辉真的不是东西,骨子里恶 哈哈哈哈杀猪魂 好看好看,已推荐3票,期待更新中 不会是杜宰了那谁吧!!!!!! 这本书讲了好多对父子之间的教育问题 原来是这样,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四个。 小杜一定要算正当防卫啊 小说里,原生家庭的伤痛伴随了所有人物的一生,所谓因果,莫不如是! 徐歌的死,相较于之前我所设想的蓄意谋杀(之前猜想的是汪出于嫉妒之类的),这种「意外」的死亡似乎是更好的处理方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宿命感和悲情。也更能体现有些坏种如张铸辉之流是如此视生命如草芥,无冤无仇仅仅是「怕被爸爸骂」就能对一个无辜的人痛下杀手。当然,还有原生家庭之恶,坏的教育造就的杀人犯。是不落俗套的处理方式,觉得作者是真有点子厉害。 第79章 「张铸辉要砍我,一刀砍在了我的左胳膊上,我踹了他一脚,夺过菜刀,砍在他的肩膀上,他退后了几步,又倒在地上……李一凡这时候起来扑到张铸辉身上,打了他几拳,把他打倒以后开始掐他的脖子……我左胳膊疼得不行,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结果原本坐我旁边的老李突然拿什么套住了我的脖子勒我,我一下子懵了,愣了几秒才举着菜刀往后挥,在他头顶上来了一下,趁他手松了一下,我赶紧又给了他一下,他才彻底松开,我把套在我脖子上的东西拽掉,才发现那应该是用来绑我手的鞋带…… 李一凡看见我打老李,又扑过来打我,我脑袋上挨了他一拳,原本已经不流血的地方又开始流血,他又过来抢我手里的刀,我眼冒金星,头也越发得沉,感觉都快站不住了,但是我握着刀不敢松手,我知道如果他抢走了我手里的刀,那我今天怕就真的得死在这儿了,我左边眼睛已经被血迷住,看不清了,右眼也有点肿,但我还是找准了机会,对着他来了一刀,具体砍到哪儿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感觉应该有血喷了出来,有一点也喷到了我的脸上,他叫唤了一声,然后往后退了两步,被躺在地上不动弹的张铸辉绊倒了。 我环视了一下整间屋,三个人都倒了,而且半天也没有起来的迹象,我想报警,可我摸了衣服兜半天,没有手机,我才想起来,我手机怕是落在水产店外面了。血滴滴答答地流,热气涌上来,扑在我的脸上,我晕得快站不住了,我走到门口,拉住门把手,想往外面走,可手上都是血,滑熘熘的,转了几次门把手,还是打不开门。我在里面拍了好几次门,想让外面路过的谁听见,可也没什么用。后来我实在是站不住了,就靠着墙,我就觉得我的身子是越来越沉,等我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了。」 杜瑞通在医院里醒来后,向翔原的刑警们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他的供述和现场的情况以及从现场提取到的物证并无矛盾之处。在杜瑞通身边发现的那把菜刀上化验出来了四个人的指纹,也有四个人的血。杜瑞通的头顶有砖头打击造成的伤痕,脖子上有勒痕,左臂上有被刀砍的痕迹。再加上他掉落在水产店门口的手机里尚未发出的那条文字微信,高速公路收费站收费员的证词等,可以确定杜瑞通因为发现了化名李伟的汪庆强的真实身份,而遭到李一凡的暴力绑架并被李一凡和汪庆强二人非法禁锢,后来砍伤现场三人的行为是正当防卫。 张铸辉的死因是因为颈部长时间受压而导致的窒息,在他脖子上发现的指印和另一名死者李一凡的指印相符。李一凡死于失血性休克,杜瑞通那一刀砍到了他脖子上的一条动脉。法医提取了他的血迹,再次做了 dna 对比,确认他就是刘氏夫妻被害案的真兇。而张铸辉作为他生物学上的父亲,则在多年前杀害了民警徐歌。 汪庆强右手的指纹与在装游佳尸骨的黑色塑胶袋上提取到的指纹对比成功,dna 证据显示,他也是杀害税务局科员张凤美的兇手。 汪庆强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星期,然后被正式以故意杀人罪逮捕。对于这个结果,他反而显得很淡然,对于警察的问话也很配合。医院的大夫也向警方证实了,汪庆强确实已经身患肺癌,并且已经到了晚期。 刑警队的询问室里,他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却是关于他师傅的骨灰盒。他说希望政府可以做主,把翔原利民新村的房子卖了,然后用卖房子的钱为他师傅在离奇风山最近的陵园里买一块墓地。墓碑上什么字都不用刻,因为他自己也不太确定他师傅真实的姓名和出生年月。 他说他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当初自己因为低烧和久久不愈的咳嗽去了医院检查,在医院被确诊为肺癌的时候,大夫还鼓励他,给他讲解和分析接下来可能的治疗方案,他却听得兴致阑珊,只是微笑着摇头。老天爷给他的时间到了,不认不行。 只是死之前,他还有事要办。 决定动手之前,他又坐车去了奇风山,费了不少时间才把师傅的骨灰刨出来。 「这是最后一次用到你了,师傅。」汪庆强说,「你毕竟也只是个凡人,能帮我把事情镇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了。这次你也要帮帮我。」汪庆强把骨灰盒装进自己随身带来的包里,「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把师傅带回了翔原,放在了那张桌子上。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解决了张铸辉后,就买块墓地把师傅葬了,毕竟埋他的树已经没有了,风水已破,想必地底下的师傅也不会安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谁知道李一凡却突然带回来了一个杜瑞通,这下之前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套。 「我不后悔杀张铸辉。」汪庆强说,「他本就该死。我只恨没能早点找到他,早点解决了他。」汪庆强说,「从一开始,杀他就是我的主意,跟李一凡没关系。」汪庆强还不知道李一凡已经死去的消息,康小冠他们也不确定汪庆强清不清楚杀死张铸辉的其实就是李一凡。 他们从李一凡车的后备箱里找出了斧子,锯,铁杴,黑色塑胶袋等工具,很明显的,他们父子俩想要如何处置张铸辉已经很明显了。至于杜瑞通,恐怕也是没打算留下的。 「老康,你知道吗?」杜瑞通对来接他出院回春溪的康小冠说,「汪庆强跟我说,他和徐歌是朋友。他说他也想给徐歌报仇,你说这是不是特别的荒唐?」顿了顿,他又说,「他还说徐歌跟他说过,他根本就不想当警察,不想考警校,他想学的是文学。」 「他说的话你信吗?」康小冠把着方向盘,眼睛望着前方的路,「这人半辈子都用假名字假身份生活,恐怕真话是什么他压根都不知道了。」 「我不想相信。但我在医院里躺了这么几天,脑子里总是想着以前的事,我就想着,我对徐歌的了解到底有多少呢?我生命里没有徐歌这个人的时间已经快要和有他这个人的时间一样长了。会不会我自认对他的了解其实都是一种自以为是。从小到大,我凡事都跟着他走,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像是我的灯塔,我的路标一样,这对他来说会不会也是一种负担?因为他背负着的期待里也有我的那份,所以他不能犯错,不能让任何人失望。如果他曾因为这个而感觉活得很累的话,那我岂不是也是造成他痛苦的人之一?」他望向窗外,「他死的时候那么年轻,我也那么年轻,都是刚入社会的年纪,对于人生啊,生活啊,懂什么?如果徐歌现在还活着,跟我谈起他的过去,谈起我们的小时候,还有他年轻时做过的梦,不知道会用一种什么样的口气。」 「老杜,放下吧。先别想这些。」康小冠说,「你才刚出院,大夫说还得好好养着呢。老想以前的事,太伤神了。」他忍不住嘆了口气,「接下来你还有不少事要忙呢。」 杜瑞通想起了强碧云,「她那边,怎么样?」 康小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不想瞒他,「不能算好吧,她自己先不说,最主要的就是欣欣那边,她肯定是要做一些解释的工作的。现在欣欣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总是要说的。张铸辉没了这件事其实相对来说,还好说一点,问题就是张铸辉做过的这些事情,将来要不要让孩子知道?如果孩子知道了,那她自然会质疑她父亲母亲当年的婚姻,进而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我真不敢想,这对她来说将是怎么样大的创伤。而且,即使咱们想把这一部分永远地瞒起来,将来,等欣欣大了,也许有一天,她会对自己父亲的事好奇,到时候她会不会自己去查,去追寻一些问题的答案?到时候该怎么办,怎么帮她?」康小冠不再说下去。 杜瑞通也只能跟着嘆气。他望着窗外,高速路的两边似乎是千篇一律的风景。除了欣欣,他也担心强碧云。他醒了以后他们俩都似乎心照不宣地避免谈论起张铸辉的事。她只是默默地在病床旁边陪伴他,给他拿水餵饭,帮他顾着点滴。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千言万语聚集在他的胸口,如兇勐的潮汐,不停地拍打他,却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出来的路。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杜瑞通又问,「你接下来是不是也不能休息了?汪庆强的案子是不是还有的办?」 康小冠嘆了口气,虽然说好几起案子在一夜之间都有了重大的突破,可三个犯罪嫌疑人里死了两个,这总让他觉得有点遗憾。但总的说来,他还是感恩的,至少杜瑞通活着,他没有再失去一个老友。 「对于税务局家属院的那起案子,他倒是承认得痛快。他说那是他唯一后悔的事。他也觉得自己太混蛋,不是人,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是鬼上身了一样,觉得自己属于黑夜,就想做点像夜晚一样黑暗的事。」 杜瑞通听着,发出一声无法理解的冷笑。 「还有,他后来也承认了,苗光耀就是他打伤的,就是为了给苗春花出气。他走的时候苗光耀还没死,后来他死在医院里,他说是那小兔崽子自己太弱。他不后悔,苗光耀该死。」 「那苗春花呢?她是一直都知道打伤她弟弟的人就是汪庆强的,对不对?」 「我们问他了,他说打伤苗光耀的时候苗春花不在,他也趁苗春花回来之前离开了,所以苗春花不知情。后来又说,他在多年以后向苗春花坦白了这件事,也得到了苗春花的原谅。我觉得他纯属胡扯。苗春花应该不止知情,而且还是帮凶,甚至,真正害死苗光耀的就是她自己。我记得你和徐歌说过,那天晚上出警去肉铺的时候,肉铺的水泥地面上干干净净,像是刚被人用水刷洗过。也怪不得苗光耀被伤害致死案一直没破,因为现场根本找不到任何生物证据,一早就被苗春花擦洗得干干净净了……」康小冠咬着牙说,「可惜啊,晚了这么多年,苗春花死了,现在也是死无对证了。」 「那白马书斋的事呢?」杜瑞通问,「他把人家那么小的女娃害了,弄成一块一块的,还扔到树里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他说那女娃不是他杀的,他见到那女娃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他当时报告了校长,校长知道出了事,就让他赶紧把女娃处理了。看了女娃的档案,得知了女娃家里的情况后,那校长还说幸好死的是这个娃,要是换成别的娃,恐怕事就要闹大了。校长给了他一点钱,又说事情解决完了以后还有更多,他就信了,本想把尸体碎了,然后随便挖个坑埋了,结果没想到让那四个来找人的学员给撞见了,他没办法,只能把他们四个也拉下来。后来,事情了结了以后,他去找校长要钱,结果校长却躲起来了,看样子是想把答应好的那钱给赖掉,他生气了,正想着怎么把校长搞定,实在不行,把校长的儿子绑了。但还没有开始实施计划,书斋就失火了。他觉得那火就是校长自己弄的。反正当时他手里已经有了大笔学员家长缴的学费,火灾被判定为意外以后,他估计也能捞到不少保险赔偿。人家就带着钱,带着老婆儿子跑国外去了。他就是想找人家也找不到了。」 「现在这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了。」杜瑞通说。 「所以白马书斋这件事还没结。到底是谁伤害过游佳,折磨过游佳,白马书斋里还有没有像游佳那样受过侮辱和虐待的学员,这些我都得查,我得先找到更多曾经在白马书斋里待过的孩子,收集更多的证据和线索,还要找到当年在书斋里工作过的教官和老师们……」 「这怕是不容易了吧。」杜瑞通说。 「是得费点功夫,一年半载不好说,弄不好还要更久。但我相信,只要任何一个见过那几个塑胶袋的警察都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这辈子哪怕只能办这一件案子,也得把案子破了。」 杜瑞通点点头。 「你是个好警察,小冠。」杜瑞通说,「这是你真心想做的事吧?」 「什么?」康小冠一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可杜瑞通也没有再问,杜瑞通的沉默反而让康小冠明白了他问这话的意思,「说真的,其实我也没有说从小就有一个警察梦什么的,就是人生的路一步一步地走,走到这条路上来了,然后我就干一行爱一行吧。反正,我觉得当警察挺好。老杜,说真的,即使汪庆强说的是真的,徐歌根本不想当警察,如果徐歌没有死,那么说不定他最终也会真正爱上当警察这件事,毕竟他已经做了,还做得那么好,也许他也会在一日一日的工作中收穫到意想不到的成就感。而且当警察一点也不耽误他学习文学,爱文学。你想,警察每天见证的人世百态,还不够文学吗?那足以支撑他写下好多文字了。」康小冠笑了,「谁说人这一辈子就只能拥有一个梦想,只能实现一个梦想呢?」 康小冠的一番话让杜瑞通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了,同时他也自嘲地说,「我觉得我就没有什么远大理想。」 「那也没什么错啊,我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没有意义的事。活着不就是为了经歷嘛,跋山涉水出生入死是经歷,一日三餐也是经歷。这些事,同样都有意义。」 「我觉得你说话像个哲人。」杜瑞通笑了。 「什么呀,当哲人多累,我就踏踏实实每天把自己要做的工作做好,努力对老婆孩子好就行了。」康小冠说,「这就是我的远大理想。」 杜瑞通说,「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了。南孝街的那个铺子已经租给别人了,我还得赶紧再找地方。」 「需要帮忙不?我可以帮你打听着。」 杜瑞通摇摇头,「没事,你眼下要忙的事比我的更多,你今天接我出院就已经占用你太多时间了。」 车已经下了高速,进入了春溪市。 接杜瑞通出院的时候,康小冠就已经和他说好,接他回春溪以后会直接开车送他去强碧云的住处。强碧云的房子是两室一厅,她已经把自己住的那间卧室收拾出来给杜瑞通,她去欣欣的房间里和欣欣住。 车到了强碧云所住小区的那条街,远远的,杜瑞通就看见小区门口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里。 「我真恨杀死张铸辉的人不是我。」他突然说,「我到现在也还是震惊,杀害徐歌的人竟然是他。」 康小冠嘆了口气,「事情从他去肉铺里找苗春花开始,他起的因,结了一个果,然后这个果在多年以后杀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报应。只是可惜了徐歌,无端被卷进了这因果里。」康小冠说,「但整件事还是从苗光耀出去赌博开始,或者更早,从苗家父母对待他们的一双儿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态度说起……」 车离小区门口越来越近,他们都闭上了嘴。 强碧云离老远就认出了康小冠的车,等车停稳后,她有点紧张地凑过来,看着刚刚开门下车的杜瑞通,「老杜,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杜瑞通对想过来扶他的强碧云摆摆手,「没事,不用扶,我头不晕了。」 强碧云又赶紧绕到车那边,接过康小冠从车后座里取出来的一包杜瑞通的东西。 「老康,你要是单位还有事,你就先去忙。」杜瑞通说,「今天谢谢你了!等我铺子选好,正式开业那天,我要请你们全家来吃饭!」 康小冠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行,这会我还真有点事,得回队里一趟。」 强碧云说,「老康,谢谢你,辛苦你了。」 「没事。」康小冠朝他们摆摆手,又重新钻回车里,「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杜瑞通跟着强碧云回到家里,门一开,欣欣就迎了上来,「杜叔叔。」 「欣欣好!」 「杜叔叔,我听我妈说你出车祸受伤了,那现在还疼吗?」欣欣问。 「都好了,不疼了。」杜瑞通温柔地说,「欣欣,叔叔要来这里打扰你和你妈妈一段时间了,如果叔叔有什么打扰到你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告诉叔叔啊。」 欣欣大度地摆摆手,「妈妈都跟我说了,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復好,不能一个人自己住,你放心,我和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杜瑞通笑了。 晚上,欣欣睡了,强碧云端了杯热水过来,提醒杜瑞通别忘了吃药。杜瑞通点点头,让她过来坐下。 强碧云把水杯递给杜瑞通,「我前两天又去看过杜伯伯了,你的事我没跟他说,我就说你去外地找合作项目了,所以很忙,暂时还回不来。他也知道市场马上就要拆了。但是我觉得他现在肯定已经起疑心了,我觉得你明天至少得跟他视频一下,要不然怕是瞒不住了。」 杜瑞通点点头,「辛苦你了。」他说,「这么麻烦你,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怎么说这些。」强碧云笑了笑,「那么客气,像陌生人一样。」 杜瑞通也笑了。 「行了,也挺晚了,你赶紧休息吧。」强碧云站起来,「我得去洗衣服,欣欣的校服脏了,明天学校让穿,我再不洗,明天干不了了。」 杜瑞通点点头,看着强碧云往屋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你明天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行。」杜瑞通望着她的眼睛说,「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他们两个相视一笑。 快要结尾了 最让我喘不过气的还是白马书院那一段 身为女生 有种身临其境的窒息感 希望杜和强有个好结果 这种两个杀人犯多年后死了,一个还绝症,我真的很来气 所以游佳是病死的吗? 总感觉那条线还没结束 怎么感觉有点虎头蛇尾…前面是家庭伤痛,白马书院非法拘禁人性之恶,后面怎么成了各种偶然的叠加 张凤美是哪一章的怎么忘了 游佳父亲的情人 被汪庆强j杀在家的那个 挺早的,汪第一次从奇风山下山找苗春花,没找到,只在肉铺里遇到苗光耀,苗光耀给了汪一块五花肉,汪拿着肉去饭馆换了一顿饭喝了点酒,夜色降临后,汪趁着酒意干老行当爬楼偷盗,爬到四楼时正巧看到在阳台等候的游四海,汪恶狠狠瞪了游一眼继续往上,进了张凤美家,杀害并强姦了张。 意犹未尽哦! 第80章 汪庆强在知道李一凡的死讯前一直辩称刘志刚和余晴他们两口子的事是他指挥李一凡干的。 「我讹过刘志刚的钱,也知道他们两口子有钱,儿子要买房子,我又弄不到那么多钱,所以就想再去捞一笔,可我现在年纪大了,体力实在不行了,所以我就交待李一凡去。李一凡还不想去,是我硬逼着他去的。所以,我是主犯,他充其量也就是个从犯。」汪庆强说,「还有,把杜瑞通绑到翔原,也是我给他出的主意。我是想把杜瑞通勒死的,可没想到那个杀猪的劲儿还是大,给挣脱了。」 康小冠望着汪庆强,看着他大包大揽地把所有的罪都安在自己的身上的样子。虽然他没有证据证明汪庆强一定就是在说谎,可他那种焦急到有种绝望的姿态倒是真像一个愿意不顾一切保护儿子,代儿受过的父亲。 康小冠嘆了口气,把李一凡不治身亡的事情告诉了他,一开始,他很不屑,根本不信。觉得就是警察在故意使诈。可后来,康小冠给他看了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他才慢慢地信了。他原本有些亢奋的神情几乎是在肉眼可见的速度里变得平静,又变得萎靡。 「真的?」汪庆强说,「李一凡死了?」 「是的。他已经死了。」 汪庆强陷入久久的沉默,像一块被抛进幽暗池塘里的枯石,沉浸良久,泡够了水,原本干裂的表面终于露出一丝柔软的潮湿。 他的嘴唇微启,像是说了什么。康小冠盯着他的嘴唇半天,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对不起。」 他想说对不起谁呢,康小冠在心里想。反正对于他的那些受害者,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除了张凤美,他恐怕是一点抱歉也没有的。 审讯室外,看着监控视频的刘向莉微微发抖,张明天在一旁扶着他,问,「姐,要不然,你去那边休息一下?」刘向莉摇了摇头,她觉得张明天的声音也在微微发颤。 刘向莉已经到了孕晚期,身子越发得沉重,出门变得不是很方便,可她还是执意要来。初见到汪庆强的时候,她被汪庆强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她问小李,「你们确定这个人就是王青?」 小李点点头,「我们做过 dna 比对了,确认了他的身份。」 刘向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可当她清清楚楚地听到汪庆强的声音时,她条件反射般出现在脸上的恐惧神情又将她原先所有的疑虑都打碎了。那个声音一直被她藏在了脑海最深的海底,现在被放出来,她的整个人又好似被拽回到了那些无尽的,漆黑的夜晚。 张明天看她的脸色实在不好,硬是扶着她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小李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等到刘向莉的心情平静下来,小李才又开口,「今天叫你们过来,也是难为你们了。」 刘向莉摇摇头,虽然要直面自己的噩梦,可她还是想亲眼看一看那个魔鬼带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的样子。 「有一个东西,我要给你看看。」小李说着,从手边的文件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刘向莉的面前,是一个白色的信封。刘向莉疑惑地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竟是好几张照片,更让他惊讶的,是照片里的内容,是她和毛胜军露着胳膊上的纹身拍的合影。 「这是我们从留在水产店还没来得及搬走的一个纸箱子里发现的。」小李说,「你对这张照片有印象吗?」 冷不丁又见到毛胜军的脸,刘向莉百感交集,她捂住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她点点头,尽力平復心情,「这是我们纹身后,他带我去照的。我当时还有点生他的气,因为这个纹身也是他带我去纹的。」她又望向那些照片,照片里,她和毛胜军一丝笑意也无。 小李点点头,「我们问过汪庆强了,他说当时他找到了毛胜军,问毛胜军要钱,毛胜军手头上没有他要的那么多,只给了一部分,他就提出来,让毛胜军带着你去纹个身,拍个照交给他,算是留下个把柄在他手上。」 「我不明白,这算什么把柄?」张明天插话,「而且,他怎么知道那个时候军哥和莉莉姐在一起?」 「估计是故意跟踪过。至于纹身,我觉得有可能就是一种精神折磨。他知道当时的你们早已经是惊弓之鸟,而他也很享受看到你们噤若寒蝉的样子。即使你们的肉身已经不在白马书斋了,他仍然能用这个手段来操控,来折磨你们。人一旦习惯了这种权利,让他戒掉就有点难了。」 刘向莉把那些照片又放回信封里,不忍再看。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汪庆强那样的人。她有点耻辱地捂住左臂纹身的那个位置,她去过好几家医院,可都因为她现在正在孕期,所以没法雷射祛除,大夫建议她最好等到孕期,甚至是哺乳期结束后再做。 因为杀害刘志刚和余晴的犯罪嫌疑人已死,所以刘氏夫妻被害案的侦破工作中止,做结案处理。刘向莉作为家属,签字领回了他们两人的遗体,火化后将他们的骨灰盒暂时存放在殡仪馆里。她拿不出买墓地的钱。本来打算把刘家的房子卖了,可市场行情不好,死过人的凶宅就更难出手。至于刘志刚和余晴银行帐户里的钱,她现在还没有任何心力去管。她也不想要。虽然她现在很需要钱,但一想到那些钱是刘志刚和余晴的,她就无法接受,更没法使用。因为她不想让刘志刚和余晴透过那些钱来控制甚至荼毒自己的孩子,哪怕他们已经不在人世。 她知道自己这样想也许有点极端了,但这是她心底真实的想法。人都说死者为大,好像只要人死了,那他所有犯过的错,就理所当然地该被原谅被忘记。可刘向莉知道自己不是圣人,父母对她的伤害,白马书斋对她的伤害都歷歷在目,让她放下,她做不到。 她也拒绝和家里的亲戚见面,拒绝一切不必要的,又註定会给自己的情绪带来波动的事。她现在只想尽量地让自己的内心平静,安安稳稳地生下她和毛胜军的孩子,从零开始,努力学着做一个好妈妈。 和张明天讨论再三,她还是说服了张明天,让他放弃了办理结婚登记的想法。原本张明天提出结婚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照顾她,照顾孩子,也是为了完成他所谓的社会义务,免得梁宝琳唠叨。可婚姻终究应该是要为爱情服务的。都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她不想让孩子出生在不道德的氛围里,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陷入一个谎言。更不想尚未正式为人母,就对孩子犯下这样的错误。 她知道即使不结婚,张明天也一直会以孩子叔叔,或者舅舅的身份出现在她这个单亲妈妈和孩子的生活里。这样更好。真实的残缺比欺骗的美满更让她心安。 只是这样一来,孩子就只能跟着自己姓刘。她不想这样。但张明天劝她,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只要孩子平安快乐,那姓不姓刘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向莉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早上在春溪市妇幼保健院里产下了一名男婴。因为不是预想中的女儿,所以她有点失落。可张明天很激动,他望着孩子的小脸,宽宽的脑门是军哥的,眼睛和鼻子看起来也是军哥的。他觉得自己的救命恩人通过一个小生命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他想起毛胜军,想起他们的兄弟情,抱着孩子潸然泪下。 自从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他还没有跟梁宝琳见过面,汪庆强落网的消息在媒体公布以后,网上也多了不少关于白马书斋的报导,梁宝琳看得心惊。那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事。她虽然觉得自己在做母亲这件事上的确有所失职,可她不认为自己这个母亲的角色在儿子的心里就活该被判死刑,直到她收到了快递送来的一张银行卡。 随着银行卡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封简讯,信上只有一句话,「密码是我的生日。」没有署名,可她知道这一定是张明天送来的。 她带着卡去了银行,用自动提款机查询银行卡里的余额,结果被那个数字吓了一跳。她给张明天发微信,结果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拉黑。打电话过去,还是没有人接。她心里一沉,开车去了张明天的公司。可前台接待的人员却告诉他,公司早已经易主,现在的老闆不姓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梁宝琳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就快站不住。她头晕脑胀地从写字楼里出来,在自己的车里坐了好久。她明白儿子这是真正地想要和自己一刀两断了。悲伤,委屈,愤怒,不甘,种种情绪混在一起,像个拳头,砸得她无力招架。她很想现在就发动车子,去找张明天。可又怕迎接自己的是更冰冷,更无情的对待。又或者,为了彻底地躲开她,避开她,张明天已经和那个女人一起,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伏在方向盘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知道儿子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可自己为了他,劳心劳力,拼死累活,自己又到底做错了什么?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忍着,没有再主动联繫儿子,是因为她的心底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希望儿子能够想通,会主动来找自己,那么,即使儿子不说软话,她也会把儿子的出现当成是一种认错,一种道歉。可现在,她知道,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了。她很爱儿子,后半生所有的期望都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她不知道即使自己拉下脸去不断地解释甚至求情,自己还能不能赢得一个重新回到儿子生活里的机会,更何况,她并不想这样做。她也有她自己的苦,她给儿子道歉了,谁又给她道歉呢?她毕竟是妈,是长辈。怎么自己含辛茹苦一场,到了孩子眼里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呢? 她还是不明白。她为自己叫屈。 孩子满了百天以后,张明天和刘向莉一起带着孩子去给毛胜军扫墓。 「军儿,你看,这是你的儿子。」刘向莉抱着孩子对着墓碑说。 张明天用干净的布蘸上清水擦拭墓碑,又把带来的瓜果香烛纸钱一一摆好。 他们在毛胜军的墓碑前待了很久,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最近的事。一直待到天色有些发暗,他们才从陵园的山上下来。 「我听李警官说,汪庆强到了最后都还是不承认他杀害了游佳,坚持说自己只是帮助书斋处理了游佳的尸体。」张明天说。 汪庆强因故意杀人罪,侮辱尸体罪,绑架罪,故意伤害罪被起诉,数罪併罚,被判处了死刑。可还没有等到执行的那一天,他就病死在了监狱里。 「即使游佳不是他害死的,也是被书斋里的那些人害死的。我真恨,真想替她报仇。」刘向莉说。 「李警官说了,白马书斋的事,他和康警官会一直查下去,他们已经通过网络找到了不少以前书斋的学员,现在在逐个走访,收集证据呢。」张明天说,「我一直没跟你说,怕你月子里又想起不开心的事。」 刘向莉点点头,她明白张明天是好心。 张明天发动车子,车一路向春溪的方向开去。孩子很乖,在座椅里很快睡过去了,刘向莉盯着孩子的脸,捨不得收回目光。等红灯的时候,张明天从后视镜里看着这样的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姐,如果有个机会,可以让你跟别人交换人生,你会吗?」 刘向莉没听明白,「交换人生?和谁啊?」 「就是和那种一生没有受过什么苦,一生都很顺利的人换,你愿意吗?」张明天问。 他等了很久,可坐在车后座的刘向莉却一直没有开口。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并且觉得这压根不用问,答案显而易见的时候,刘向莉却说话了。 「如果你在二十年前问我,我肯定说毫不犹豫地说会,可现在,即使我人生的底色再黑暗沉重,那也是我依靠自己坚持下来的,我不想用它跟轻飘飘的人生交换。」 张明天没再说什么,只觉得心底的某处被这话安慰。车窗外是越来越熟悉的风景,他的心里滋生出一点点的力量,虽然不容易,可他还是要把那些沉痛的记忆尽量更深地埋葬在心底的某处,一日接着一日地生活下去。更何况,他曾被狠狠伤害过的心灵,已经不知不觉被一些新的小东西填满。 他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熟睡的孩子。 沙发 白马的老闆还能受惩罚吗 是不是就结束了? 继续写下游佳是被谁杀的?欺负张明天那个教官最后啥下场? 第81章 杜瑞通彻底恢復了以后,终于回家去跟杜鑫良长谈。徐歌的死因,汪庆强,李一凡,张铸辉,这几个人事他都彻彻底底跟父亲摊牌。父子俩聊了整整一天,杜鑫良落了泪。他为儿子吃过的苦感到后怕和心疼,也为儿子的未来担心。他知道儿子喜欢强碧云,可现在,出了张铸辉的事,他们还能心无芥蒂地相处吗?更何况,还有欣欣,那个有着张铸辉一半血统,长得还挺像他的欣欣。 父亲的担心不无道理。在强碧云家修养的那段时间,他常常会做噩梦,清晨,他满头大汗地醒来,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会在走廊里碰到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上学的欣欣。 「杜叔叔早。」欣欣向他问好。他望着欣欣的脸,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 「老杜,你怎么了?」强碧云走过来问,「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我没事。」杜瑞通赶紧收回自己的神情,挤出一个笑容给欣欣,「路上慢点。」 「我先送她去学校,厨房里有稀饭和油条,你记得吃啊。」强碧云说完,带着忧心忡忡的表情出了门。很明显的,她看到了杜瑞通刚才的表情。 那天晚上,欣欣睡着了以后,他们两个人正式地谈起了张铸辉。强碧云长久以来强撑起来的坚强终于崩塌,她泪如雨下,承认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张铸辉毁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杜瑞通心疼地把她搂紧怀里,他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强碧云从他的怀里出来,望着他,「那你是不是嫌弃欣欣?」 杜瑞通摇摇头,「我没有。」他又解释,「早上的时候我刚睡醒,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就是张铸辉拿着菜刀要砍我的那个时候,所以我刚看到欣欣的时候,有点走神,就是这样。我没有嫌弃欣欣,她才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她有什么错呢?」 强碧云点点头,然后不再说什么了。 杜瑞通又说,「康小冠帮我联繫了一个靠谱的心理医生,我已经和人家约好了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强碧云有点惊讶地望着他。 「咱们都是普通人,都有痛苦的事,都有难以过去的坎,我觉得,张铸辉这件事不是光靠咱们两个人单纯的力量就能在短时期内消化的,如果咱们自己都不好,那咱们怎么去照顾欣欣呢?」 强碧云望着他的眼睛,泪水涌了上来,然后点了点头。 强碧云已经和他商量好,不再对欣欣隐瞒张铸辉的死,可关于张铸辉的死因,他们先只能说成是车祸,必要的话,康小冠会出来配合。至于欣欣长大以后该怎么办,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人生本就是痛苦的,走一路,看到好风景的同时,身上也会多一些伤口,杜瑞通觉得他还算是幸运的,毕竟这破破烂烂的人生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强碧云。他们互相搀扶,一起流下血泪,一起看够风景。 他们一起去见了那个心理医生,两个人也分别预约,与心理医生单独会面治疗。几次过后,杜瑞通终于有勇气,敲响父亲家的门,与他坦诚布公地说明一切。 杜鑫良听完了杜瑞通的解释,内心被冲击到无以言表。他流着泪,拍了拍儿子的手,「小通,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今天我想说。」老爷子哽咽了,「我,我以你为荣。这世上,不是每个人在经歷过那些事以后还会像你一样好好生活的。当初,你妈走了,徐歌死了。你虽然放弃了警察的工作,可也没有一蹶不振,试问繁星巷里谁没有吃过你猪肉通卖的肉呢?而且,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放弃徐歌的事,你照顾你徐伯,也照顾强碧云,你从来没有叫过苦,就是踏实地一天接着一天地过日子。现在,你熬过了生死劫,又主动地为未来的问题寻找解决的办法,就是你这股子踏实,热情的劲儿,就让我感动!」他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我,说着说着还来劲儿了。」 杜瑞通也没有想到老爸能一下子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他也被感动了,他说,「爸,谢谢你,谢谢你这么说,也谢谢你在我当初决定不当警察的时候,没有逼我。说实话,我一直害怕你会对我失望。」 杜鑫良摇了摇头,「我没有失望,从来都没有过。我知道你也许从来都不想当警察。当时当警察的路也不是你自己选的,但是你自己选择经营肉铺,就经营得很好。你也许当不了一个好警察,可你能卖好猪肉,这也是很了不起了。」他笑眯眯地望着杜瑞通,「我娃是好娃。你自己的路,自己走,我知道你会走得稳。就是别忘了带着小云和欣欣常来看看我。我一个人有的时候也挺无聊的。」 第二天,杜瑞通陪着父亲一起,去疗养院里看望干爸徐德亮。他的情况已经很不好,常年卧床,也早已经认不出他们了。可杜瑞通还是坐在他的旁边,握着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跟他说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话。期间,在听到徐歌名字的某个瞬间,杜瑞通觉得干爸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那是他被困在混沌肉身里的灵魂做出的反应。杜瑞通说,「干爸,我哥是一个好人,更是一名好警察。他给我託梦了,他已经飞到天上去了。他已经和我干妈还有我妈团聚了。」 也许徐德亮是真的听懂了,他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可有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半个月后,他在梦中与世长辞。杜瑞通把他和干妈管东红合葬。 繁星巷菜市场正式开始拆除的那天,杜瑞通和强碧云都去看了。在杜瑞通的想像里,他在等待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可那巨响并没有发生,有的只是工人操作铲车的声音和零零碎碎的敲击声。原来的菜市场会变成废墟,然后,在那片废墟上将盖起新的高楼。 来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杜瑞通和强碧云两人站在那里还是久久不肯离去。过去的二十年,他生命里长长的一段时光,都在这里了。而强碧云在青春少艾时真心喜欢过的人,也永远地停留在了这里。他们心里都是满怀感慨,杜瑞通不禁握住了强碧云的手。 灰尘在夕阳里如游动的鱼,出没在他们的鼻息与唇齿之间。这里实在不是一个浪漫的场所,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可杜瑞通却再也不想压制自己心底想说的话。 「强碧云,我爱你。」他目视前方,没敢看她的眼睛,「我很早就想对你说这句话了。只是我太笨了,拖到现在,你别怪我。」 他傻傻的样子把强碧云逗乐了,「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她把杜瑞通的手握得更紧。 新的肉铺开张的那天,杜瑞通搞了一个剪彩仪式,除了杜鑫良以外,还请了康小冠一家三口,还有以前市场的邻居万大哥万大婶。新的肉铺和万大哥的店铺在同一条街,虽然不是相邻,可他们还是街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小王忙得要命,又是忙着给大家照相发群里,又是放鞭炮,还要给周围的邻居和过路看热闹的街坊发喜糖。新开的店铺比以前在市场里的大了整整一倍不说,以前从市场里订肉的餐馆又继续从新的铺子里订肉。生意越来越好,小王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但他们还是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停业一天,杜瑞通穿上新买的西服,跟强碧云一起去民政局里领了结婚证。小王拿着手机一路跟拍,还在结婚手续办好以后热情地给工作人员发糖。他们三个一回到铺子里,小王就乖巧地改口叫杜瑞通和强碧云「叔」和「婶」。 后来的一天,小王和杜瑞通在铺子里忙到很晚,小王突然问,「叔,你说实话,你有没有嫌弃过我,觉得我这个人不吉利?」 「你不吉利?你为啥不吉利?」 「你看啊,我亲爹是个劳改犯,然后我又莫名其妙地去那对杀人犯父子的店里打了那么久的工,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自带霉运?」 杜瑞通笑了,「娃,你得这样想,你现在已经把这辈子所有的倒霉事都遇到了,以后就没有什么倒霉事了。」他拍拍小王的肩膀,「你是个好娃。」 「那你说如果我亲爸将来来店里找我麻烦咋办?」 「有我在,你怕啥。」杜瑞通说,「实在不行还有你康叔,我就不信,你亲爹就算再滚刀肉,他还敢和警察,和法律叫板?」 小王点点头,露出了一个松了口气的笑容。 夜深了,月华入水,慷慨地洒下来,汩汩地流淌了一地。杜瑞通走出铺子,站在月光底下抽了根烟,万物就快要沉睡,杜瑞通的内心平静,坚定,表情安详如银器。 他知道明天的阳光会轰然落下,让万物灿烂。它会照进黑暗的缝隙,照进隐秘的伤口,给他足够的力量,让他为这一天努力。 手机响了,是强碧云发来的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按下回復键,对着手机说,「老婆,我马上就回去了。」顿了顿,又发了一条,「老婆,我真想你。」 那边很快回復过来一颗红心。杜瑞通对着那颗红心笑了。他转过身,望着自己新的肉铺,此时此刻,他终于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了。 几年后 「回中国了就要说中国话,知道不?」一趟目的地是中国的飞机上,一个爷爷正在教训他的孙子。见孙子半天不理他,他一把把孙子耳朵里的耳机扯掉,「我跟你说话呢!回中国了,就要说中国话!明白不?!」 孙子无奈地撇了撇嘴,语气里有点不耐烦,「yes, i understand.」 意识到不对,又赶紧换成中文,「好的,耶耶(爷爷)。」话音刚落,他就又把耳机塞回耳朵里,继续看他的好莱坞大片。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气得拍了拍坐在自己左边的儿子,「都是你给惯的!平常就让你们在家里只说中文只说中文,结果你看,他现在说的还跟洋人说的一样!」 儿子没听清楚,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生气,他把耳机拿出来,问,「爸,怎么了?」 老头却气得什么也不想说了。他自己选了一部中国的武侠老电影,演到少林寺的时候,他突然感慨万千了。电影里寺庙的镜头让他想起来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国内经营过的事业,「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他又想起了这句诗,意气风发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想等到飞机一落地,在酒店安顿好了,他就要跟儿子好好谈两件事,一是要问一问儿子,这次回中国,除了旅游之外,还有没有兴趣投资一项稳赚不赔的买卖。如果他愿意,自己可以帮他联繫一些老朋友,反正以前的那些资料都还在。想当年,如果不是学校里的一些员工玩得太过,出了那个女孩突然病死的意外,他也不会匆忙放弃自己的事业,带着老婆孩子像没落贵族一般流亡海外。第二件事就是孙子的教育问题。这个其实更着急。外国人事多,看见别人打孩子还要报警,学校老师发现家长打孩子也要报警,这都是什么荒唐规定。就是在这松散不羁的环境里,儿子才把孙子养成了现在这副不成器的样子。这次回中国旅游一个月,就是儿子应该要好好珍惜时间,抓紧拾掇孙子的一个月。根据他半生的职业经验,这世界上就没有打不服的娃。 飞机落地了,他们跟着人流一起出关。轮到他的时候,他把护照递给海关的工作人员。那人看了一下他的护照,又对着电脑捣鼓了许久,然后站起身,带着他的护照离开了座位。过了一会,有两名工作人员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左一右地把他请到了一个房间里。 「你们带我来这干什么?到底有什么事?」他问。 工作人员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劝他耐心地等待一会。 他瞪了他们一眼,心烦意乱。他抱着胳膊,靠在椅子里,心里还在提醒着自己,别忘了待会要跟儿子谈的那两件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警车正朝他疾驰而来。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