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纨绔》 第一章 女纨绔 幽州的冬天格外寒冷,此时大雪稍霁,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令人心生寒寂。 清晨的西四街,行人颇少,皆裹着厚厚的冬装,脚步或急或徐。 那街边有汉子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粥,一手拿着包子; 有谁家的娘子,拎着篮子,细声细气的与摊主讨价还价,同那一旁凶神恶煞的婶子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养眼罢。 “嘿,杜家娘子,你可知那女纨绔,又是砸了一处青楼嘞!” 长得壮实的婶子拿手肘撞了撞一旁的娘子。 “自是知晓的,这幽州谁人不晓?” 那长相寡淡的妇人,拿了一根萝卜放篮子里,撇撇嘴又道:“从未见过她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 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那婶子扬扬眉毛,道:“可不是嘛,她不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这有什么用哩!中看不中用!” 杜家娘子不语,那婶子又自顾自的开口:“还不就是有个当官的爹撑腰,我看她...” “王婶子您慢慢看,我先走一步。” 杜家娘子睨了那婶子一眼,将些许铜钱递给了摊主,才拎着篮子提步朝前走了。 王婶子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看着杜家娘子的身影,不屑的嘟囔,“不过是个小寡妇,整日自持清高,笑死人了。” 又转过头看着卖菜的小贩,大声的嚷嚷着:“哎哟小李子,你就少点罢,大家都是邻居,你看着少点儿呗...” 青瓦白墙上还堆着积雪,树枝上也是压着一簇簇白雪,不时吹过一阵冷风,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雪。 屋里烧着地龙,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梅香,令人昏昏欲睡。 窗边坐着一位少女,手里拿着一本传记,正敛眉垂眸,细细的看着。 有丫鬟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珠帘落下,碰得叮当响。 “小姐,老爷回府了,让您现在去一趟主屋。” 丫鬟躬身站在少女跟前,双手置于腹前,一脸恭敬的模样。 正在看书的少女放下书,闻声抬起头来,却教人倒吸一口凉气。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正值豆蔻年华。 观其相貌,面如桃花,肤如凝脂、螓首蛾眉、领如蝤蛴。 眉目流转间带着几分稚气却有着几分英气与傲然。 真真是一位标志的妙人儿。 这乃幽州节度使之女,温时娇,也是幽州声名赫赫的女纨绔,头冠幽州第一美人之称。 少女复又低着头翻开书,檀口轻启:“都有谁?” 玉黛沉吟片刻,后道:“应当各院儿的人都有。” 少女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玉黛抿抿嘴,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有些着急,便小心翼翼的开口说着:“老爷让小姐您现在去主屋...” 生怕惹得少女不虞。 过了一会儿,少女将书放桌上,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外走去。 玉黛见她神色淡淡,心里咯噔一声,急急忙跟了上去,“小姐可否要梳妆?” “否。” 刚行至主屋外,便听得屋内传出欢笑声。 “祖母~您看看,这是我写的字,练了好久呢!”少女娇俏的声音传出。 “来,我看看,哎哟,我的乖孙!写的真是不错,好好好!” 老妇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 温时娇眸子动了动,脚步不停,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屋内的欢声笑语便戛然而止。 温时娇寻了一处座位,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 屋内人心思各异,坐在上方的刘氏,半眯着眼看着温时娇,一脸不悦。 “三妹,为何不问祖母安好?” 那着竖领红梅茸毛镶边缎袄的女子看着温时娇,这是温家长房长女,温如荇。 温时娇闻言,嗤笑一声,将腿翘了起来,双手抱胸,懒洋洋的目光扫过她,最后落在黑着脸的刘氏身上,歪着头看着刘氏,笑道:“问刘老夫人的安。” “放肆!”坐在刘氏底下的年轻妇人,柳眉倒竖,看着温时娇的眼神十分不虞。 “三姑娘可知礼数为何物?” 这是温家长媳,顾青潇。 执掌温家中馈,手却伸不到温时娇所在的二房去,这让她很是恼怒。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上演,就连这说的话,也是重复了许多。 温时娇看着顾氏,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时间一长,看得顾氏险些崩溃。 顾氏实在是忍无可忍,看着温时娇又道:“三姑娘这般看着我作甚?” “今日大伯母甚是端庄明艳,所以我才会看呆了眼。” 温时娇微微一笑,看着顾氏的目光格外真诚。 顾氏一脸诧异,没想到温时娇会夸自己。 今日顾氏着宝蓝色的竖领荷纹茸毛镶边缎袄,头戴靛蓝飞燕梳篦,两支牡丹玉珠钗,看上去贵气逼人。 不管温时娇说的是真是假,顾氏心里还是十分飘飘然。 毕竟,女人都爱听夸自己的。 顾氏觉得今日的温时娇顺眼得多,便一副慈爱的模样看着温时娇道:“三姑娘,虽说有些贪玩,但还是知晓分寸的。” 刘氏冷冷的哼了一声。 顾氏面色未改,看着温时娇的眼神越发柔和。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顾氏轻轻笑了起来,“大伯母哪里的话,我生性顽劣,实在是不堪入目。” 顾氏还想说什么,就见温时娇又道:“大伯母今日分外明艳,往日也不曾失色过。” 听得顾氏嘴角的笑意又是深了几分。 “只是大伯,却不知晓为何忍心大伯母常常一人守空房,忒不知怜香惜玉了。” 顾氏嘴角笑意一僵,随即面色一冷,看着温时娇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长房夫妻不合,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一直以来,也是顾氏心里的逆鳞,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毫无遮掩的说了出来。 这让顾氏气得差点咬碎了牙,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时娇!你胆敢放肆!母亲岂能是你侮辱的!” 站在温如荇身旁的一位少女,一脸嫌恶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敛了笑,面无表情的看着温如徽,突然就笑出声来:“怎么?我不能侮辱,其他人就能了?” 温如徽一愣,又听温时娇下一瞬冷冷开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出,竟敢呵斥于我,看来府中的规矩还未立得起来。” 温时娇转目看向顾氏,挑眉说道:“大伯母,您说呢?” 温家家规,庶出不得对嫡出不敬,违者,掌掴。 第二章 顾氏 “陆嬷嬷,二姑娘无视家规,对三姑娘不敬,处以家法。” 顾氏看着温时娇,面无波澜,只是手中的帕子,已被生生的掐烂了去。 温如徽慌了,“母亲...”看着顾氏的眼神带着乞求。 陆嬷嬷走到温如徽跟前,朝她道:“二小姐,得罪了。” 温如徽张大了眼,“不...不要...”朝后退了几步。 却被陆嬷嬷抓住了衣领,扬起手啪啪打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放开了温如徽的衣领,陆嬷嬷走到顾氏的身后,等候差遣。 而温如徽的脸,则高高的肿了起来,如玉的小脸,不忍直视。 “三姑娘可满意了?”顾氏不咸不淡的开口。 不过一个庶出,打了就打了,只是这温时娇,简直是太可恨。 温时娇眨巴眨巴眼睛,“我就是那样随口一说,没想到大伯母这般认真,看来大伯母是真的大公无私啊!” 顾氏脸一黑,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等会儿就有你好受的。 顾氏垂眸轻轻笑了笑,将手中的手帕理了理,不再开口。 屋中一片寂静,好似在等着谁。 温时娇扫了一圈,发现只有长房的温数春,二房的温数秋未来,今日这场戏,她心知肚明。 屋内仍是安静着,只有温如徽的抽泣声时不时响起。 温如荇不耐的瞪了温如徽一眼,眼中带着警告意味。 吓得温如徽立马捂住嘴,不再发出声音。 温如荇看了一眼温时娇,眼底闪动着嫉恨的情绪。 突然温时娇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温如荇连忙撇开目光。 “母亲,是我来迟了。” 突然,一中年男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身姿修长,挺拔如松,面色温和。 这乃温家长子,温数春。 虽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向来爱流连风月之地,幽州有名的多情浪子。 后跟着一位黑脸中年男子,比温数春还要壮实许多,只是沉着一张脸,看上去不太好惹,这是温家次子,温数秋。 也是幽州节度使,温时娇的父亲。 刘氏却将目光看向温数秋,冷笑一声,“二房当家的,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说完一拍桌,满脸怒气。 温数秋坐了下来,看向温时娇,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就头疼不已。 “二当家的!”刘氏不满。 温数秋转头看向刘氏,淡淡道:“母亲且放宽心,时娇我会教导好,不劳您费心。” 刘氏一听,气急:“放宽心?她这样我放宽心?” 猛地站了起来,刘氏指着温时娇,气得直发抖:“你女儿做的什么好事?不是砸人家摊子,就是去打架,这还不说,竟是去闹了青楼,给人家砸了一通!咱温家,在幽州算是丢尽了颜面!简直,简直就是烂泥!烂泥!” 说完,刘氏气喘吁吁的,满脸通红,一副喘不上来气的样子,一旁的嬷嬷连忙上前去给她顺气,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母亲这话,重了。” 温数秋皱着眉头看向刘氏,“砸摊子,是那摊子做的不良勾搭;打架是替人抱不平;砸青楼,是那青楼逼良为娼。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 “她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她来替天行道么!” 刘氏不耐的打断温数秋的话。 温时娇眸色一深,却没说什么。 又听那刘氏道:“女子本应该在家学女工礼数,像她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实在是丢我温家的脸。” 温数秋脸又黑了几分,刚想说什么,少女平静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温家的脸?温家的脸不是在你逼迫我母亲自尽时就已经丢尽了吗?温家的脸不是在你觊觎我母亲的嫁妆时就已经丢尽了吗?” 温时娇站起身来,走到屋中间,将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刘氏,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你做的事,将丧尽天良这四个字诠释地淋漓尽致,我就想问问,你入土后,能否安好?怕不怕见到我母亲?” 刘氏气得胸膛起伏厉害,气得翻白眼,指着温时娇,话都说得不利索,“你...你...” “够了!”温数春一拍桌,站起来看向温时娇,“三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竟如此不孝,快向你祖母道歉。” 谁料温时娇看也不看他,“各位,我言尽于此,先走一步。” 说完,转身便朝外走去。 给温数春气得不行,看着温数秋不满道:“二弟,你这女儿可要好生约束,这般不识礼数,今后怕是...” “多谢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了。突想起有政事未处理,各位自便,告辞。” 温数秋朝刘氏草草的行了礼,转身也走了出去。 温数春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皆是复杂的神色,最后化为一道狠厉,消失殆尽。 转过身来,又是那位温柔似水的风流浪子。 静姝苑,温时娇趴在软榻上闭眼假寐,秋白正在给她揉肩,屋内一片寂静。 “小姐,小姐!” 挽青掀开珠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张小脸通红,看样子十分激动。 温时娇睁开眼,作势要起身,秋白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什么事这般激动。” 开口才觉嗓子有些干。 秋白见状,给她斟了一杯温茶递给了她。 温时娇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将杯子捧在手里,静静的看着挽青。 挽青笑眯眯的看着她道:“适才纪府的小厮来了,传了口信,纪公子邀您今晚去露华湾看烟火会。” 温时娇微哂,“这就让你激动不已了?” 挽青好似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露华湾的烟火会一直有所耳闻,我一听,便...” “约定什么时辰?” “酉初三刻。”挽青答。 温时娇点点头,见时辰不早了,便笑着道:“摆膳罢。” 秋白问:“小姐今晚可有想吃的?” 温时娇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金乳酥、板栗烧鸡、冰糖百合羹、桂花鱼条、赤枣乌鸡汤。” 秋白笑着应了下来,转身朝外走去。 挽青走到温时娇身后,替她揉起了肩膀,“小姐,你觉得纪公子如何呀?” “问这干甚?”温时娇一脸不解。 挽青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温时娇无奈:“别扭个什么劲儿,有什么事便说。” “奴婢觉得,纪公子与您...” “停停停。”温时娇已经能猜出她想说什么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挽青委屈道:“奴婢说的是真话呀。”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与他是朋友,你越说我越别扭了。” 挽青哦了一声,便再没有说什么了。 第三章 露华湾 刚用过晚膳,见时辰还早,温时娇便倚在桌边看书。 如绛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站到温时娇身旁,道:“小姐,老爷朝这边来了。” “不见。” “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如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小姐!” 挽青风一阵似的跑了进来,珠帘被带起又落下,发出清脆叮铃的声音。 温时娇无奈,放下书看着挽青,“又是怎的了?” 挽青伸手给自己顺了顺气,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温时娇,“小姐,据说今晚露华湾的烟火会,有许多人都会去呢!” 温时娇闻言,挑眉看着挽青,“然后呢?”说罢,将书合上,放在了桌上。 “小姐可要好生梳妆打扮一番,哼,定是要让她们看看幽州第一美人的风姿。” 挽青一脸骄傲的模样,看得温时娇哭笑不得。 一旁的玉黛却是伸出手去拍了拍挽青的脑袋:“你啊!小姐都没说话,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挽青哎哟一声,伸出手去揉了揉脑袋,看着温时娇嘟囔道:“我就是这样说说...” “行罢,我见时辰不早了,挽青、玉黛,替我梳妆罢。” 温时娇含笑看来挽青一眼,作势要起身。 玉黛忙将她扶起来,朝妆镜台走去。 酉初二刻,温时娇带着挽青与玉黛跨出府门,马车停在门口早已备好。 “三妹妹这是也要去露华湾?” 温如荇站在门口,看样子要上马车了,听这话想必也是要去露华湾。 温时娇实在是受不了温如荇的阴阳怪气,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我去哪儿,恐怕与大姐姐无关。” 说罢,便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看也没看温如荇咬牙切齿的嘴脸。 见温时娇的马车行远,温如荇眉间闪过一丝戾气,看你能得意多久,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上去?”温如荇一脸不耐。 最后马车也朝温时娇走的方向驶去。 ...... “小姐,到露华湾了。”玉黛的声音传来。 温时娇睁开眼,挽青上前去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掀开门帘先行出去,下了马车将门帘扶着。 温时娇出了马车,抬首看了一下,此时天色已晚,月上柳梢,街边却是挂着许多灯笼,将月光都比了下去。 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小姐,好热闹啊!”挽青一脸激动,恨不能立马撒开腿儿去玩儿。 温时娇也是看了一下,今晚的露华湾确是热闹非凡。 少女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道喊自己的声音,温时娇一愣,转过头去。 “时娇。” 一少年踏着月光而来。 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头戴白玉嵌珠发冠,着青色圆领长袍,外披一件纯白茸毛镶边披风,脚踩一双白缎竹青皂靴。 眼如丹凤,斜飞入鬓的眉,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盈,额阔天庭饱满,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好一个风流倜傥的青衣少年郎。 “你今日...”温时娇有些看呆了眼。 纪临渊很是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很是俊俏?” “很是风骚。”温时娇瞥了他一眼,随即后退了一步。 挽青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纪临渊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温时娇,“何为风骚?我这明明是...” “行了行了,属你话多,来了就赶快走吧。” 温时娇很是不耐的打断他的话,提步朝河边走去。 露华湾是幽州城内有名的一处地方,虽说是湾,但其实是一条比较小的河。 河边有一座玉仙桥,桥边是一条玉露街,街上是卖河灯的,卖灯笼的,亦或者是些吃食、胭脂水粉等。 再往旁边,是一座玉香楼,其实就是供游玩的公子小姐们饱腹休息、煮酒赏花喝茶的地界儿。 温时娇与纪临渊并排走着,后面跟着丫鬟小厮。 “你今日怎想起约我?” 温时娇双手负在身后,慢慢的走着,头却转到一边,静静的看着那些热闹。 纪临渊本是直视前方,听她这话,便转过头去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嘴上却道:“你这几日,名气又是增长了许多,我便想着约你出来,同你聊聊。” “聊甚?” 纪临渊无奈,“温三,你莫要这般无趣行不行,我好不容易能出来透口气,你偏生这般不给面子。” 温时娇嗤笑一声,将视线收回来,转过头去看向纪临渊道:“怎么?你被禁足了?” 纪临渊对上她的眼睛,心跳蓦的漏了一拍,耳朵染上了浅浅的粉色,连忙撇开视线道:“可..可不是,我娘说什么也不让我出门,不过好在磨不过我,便让我出门了。” “这样说来,倒是我连累了你。” 温时娇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幽州的夫人们,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女儿与幽州女纨绔有接触。 纪临渊虽与自己青梅竹马,但随着年纪渐长,苏清乐,也就是纪临渊的母亲,越发不想让纪临渊与自己往来。 “时娇...”纪临渊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温时娇说的是实话。 温时娇没有搭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凝。 纪临渊看着温时娇的侧脸,心里着急无奈,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然,一道矫揉造作的少女声音响起:“呀,这不是温三姑娘么?” 温时娇抬眸看向前方,见一群少女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自己...以及身边的纪临渊。 方才开口的是云家嫡长女,云芜。 温时娇与她并不熟识,便淡淡的回了一句:“云姑娘。” 云芜这幅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见今日她的装束,心里的妒火烧得很是猛烈,“温三姑娘,今日可真真是好看极了。” 今日温时娇格外明艳,穿了一件绛色梅枝刻丝褙子,娉娉袅袅。 梳了单螺髻,髻上别着两朵双鸾衔红果珠花,后缀着一条红色金丝绢带,耳坠红翡翠滴珠耳环,颈戴鎏金点翠缠丝梅花璎珞。 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今日少女用口脂在眉间点了颗鲜红的朱砂,再加上通身的气派,简直是令人惊叹世间竟有这般美人。 绣面芙蓉一笑开,眼波才动被人猜。 “云姑娘谬赞。”温时娇仍是不温不火的答了一句。 这样反倒让云芜不好开口接话了,有些尴尬的看向纪临渊,“纪公子。” 纪临渊微微颔首,不语。 云芜又是尴尬得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看向他两人,干巴巴又道:“我见温三姑娘与纪公子站在一块,实在是郎才女貌。” 纪临渊眼睛一亮,抿了抿嘴,却是压不住嘴角的笑意。 而温时娇则是冷冷的看了云芜一眼,“云姑娘何时做起了媒婆来,我竟不知。” 云芜面色一白,有些下不来台。 第四章 逗弄 “温三姑娘好生无礼!芜姐姐本就是在夸赞你,你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自云芜身后的一位穿竖领毛绒镶边金丝璎珞长袄的姑娘站了出来,看着温时娇,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琳琅,你...莫要说了,是我不好。”云芜拉了拉那少女的衣袖。 温时娇倚在河边的栏杆上,斜斜的看了一眼贺琳琅,又是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道:“你又是哪家的姑娘?看着眼生得紧。” 贺琳琅见她也不正眼看自己,心里简直气得不行,又是往前走两步。朝温时娇扬了扬下巴,“我的名号,你不配知晓。” 温时娇诧异,没想到幽州城竟还有比自己还嚣张的人。 便抬起头来,将那贺琳琅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温时娇心里起了恶劣的玩心。 “嗯,长得这般...我也的确是不该问,免得消了我的胃口。” 温时娇眼角带着几分桀骜的笑意,看向贺琳琅的眼神意味深长。 许是被她的话给刺激到了,贺琳琅小脸一白,作势要上前,抬手的样子像极了要与温时娇干一番架。 一众姑娘们惊呼,云芜连忙拉住了贺琳琅,朝温时娇颇有歉意的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温三姑娘,琳琅自小在保定外祖家长大,前几日才回幽州,惹得你不虞,可莫要放在心上。” “可我偏要放在心上呢?” 温时娇双手抱胸,看向云芜的眼神充满深意。 还未待云芜反应过来,就见那贺琳琅将手挣开来。 又是上前走了两步,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伸手指着温时娇,道:“温时娇!你莫要太过分!即便你父亲是节度使,你也不能仗势欺人!” 兴许是她表情太过认真,温时娇又是起了逗弄的心思,“我仗势欺人怎么的啦?” “你...你...”贺琳琅气得眼睛都红了。 到底年纪小,将手收回来揉了揉眼角,“要杀要剐随便你,总之是我惹得你不虞,同其他人没有关系,你可莫要迁怒于别人。” 温时娇一愣,见她一脸还是认真的看着自己。 心里方觉好笑,便用手帕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眉眼弯弯。 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教人简直看呆了去。 贺琳琅呆呆的看着少女,脸色蓦的红了,结结巴巴开口:“你...你笑甚?” 温时娇这才止住了笑意,拿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看向贺琳琅的眼神竟十分柔和。 “到底是少女纯真才好,唉。” 说完,便提步朝前走去,与那群少女擦肩而过。 “各位姑娘好生玩罢,我便告辞了。” 少女绰约的风姿教人看直了眼,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加上那一张明眸皓齿的脸蛋儿,实在是配得上幽州第一美人的称号。 “玉黛。”少女红唇轻启。 玉黛连忙应了一声:“小姐有何吩咐?” 温时娇站住了脚,看向河的那边,道:“去安排一条小船罢。” 玉黛一愣,随即躬身应道:“是,小姐。”说完,便提步疾步朝河边赶去。 温时娇侧头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纪临渊,“你这是怎的了?不是说你好不容易出来吗?” 纪临渊一双如墨的眸子看向温时娇,眼底盛着复杂的情绪,“你方才...” “方才怎么?” “......” “嗯?” “方才好似十分嚣张。”纪临渊勉强扯出一抹笑。 温时娇一脸奇怪,“我何时不嚣张了?” 然后又笑着十分潇洒的拍了拍纪临渊的肩膀:“好了,我见你心事重重,莫不是你母亲又替你物色了哪家姑娘?” 纪临渊苦笑:“这倒没有。” “那是为何?”温时娇蹙着眉。 见她有些不耐,纪临渊忙道:“没什么大事。” 转目又见玉黛走过来,便又道:“应当是安排妥当了。” 温时娇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玉黛走近,便问:“可否妥当。” 玉黛笑了笑,“已经安排好了,小姐现在要过河吗?” 温时娇颔首,作势要提步朝河边走去,见纪临渊仍站在原地,便有些好奇道:“你不同我一起?” 纪临渊看着她,笑了笑:“算了罢,我不能在外待许久,去给母亲买些糕点,便回府去。” 温时娇了然,对他点点头,转身继续朝河边走去。 纪临渊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敛了笑,抿紧了嘴,一脸复杂的看着少女的背影,见她上了船,纪临渊才转身离去。 殊不知,这一转身,命运的齿轮便开始转动起来,两个本该同行的人,却越行越远。 不过这乃是后话,暂不提。 “小姐,今晚纪公子好似有心事哎。”挽青替温时娇斟了一杯茶。 温时娇端起茶杯,坐在船头,心里十分舒畅,听她这般说,便笑了笑:“想必是他母亲又同他说了什么。” 看着河边的热闹,温时娇眯起了眼,心里只觉无比轻松,余光见挽青好似又要开口,便挑眉道:“行了,莫要再说了,今晚我兴致不错,可莫要扰了我。” 挽青见她如此,便笑了笑,“行,奴婢不说了。” 月光洒河面,河上一小船,船头有佳人。 这一场景,令许多人侧目,但有些人认出这是谁,眼神中都带着不屑,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突然砰地一声,整个天空都被照亮了。 见不远处有那绚烂夺目的烟花,自空中绽开。 挽青眼睛都看直了。 温时娇也是觉得十分惊喜,可是真真好看极了。 船到了对岸,温时娇扶着挽青的手,下了小船,对周围的眼神视若无睹。 主仆三人便在玉露街上慢慢逛了起来,温时娇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眼中的笑意越发明盛,一副顾盼神飞的模样,更是引得许多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去玉仙桥看看罢。”温时娇笑着要朝玉仙桥走去,却听一声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温三姑娘么?砸了青楼,还有脸出来?” 一女子被许多人拥簇着走了过来,看着气势颇盛,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这是幽州地头蛇孙家千金,孙小婵。 见她着水红色竖领金丝孔雀缎袄,身段妖娆,面容娇美。 竟是梳的一头双螺髻,与温时娇发髻一样,不过是多了一个髻罢了,不过还是能教人知晓她俩是梳的一种发髻。 虽说梳一种发髻无甚,但这两人向来不对头,今日竟是出了这档子事,怕是要有一出好戏了。 围观的群众皆稍稍向后退了几步,生怕殃及自己。 第五章 两人对峙 温时娇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孙小婵,竟是理也不理她,提步就要往前走。 孙小婵见她与自己是一般的发髻,心里本就不虞,又见她无视了自己,心里更是恼怒她。 上前将温时娇拦住,孙小婵嗤笑一声:“温三姑娘见了我就跑,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温时娇皱眉,她本无意同孙小婵纠缠,怎料对方竟紧跟不舍。 少女扯出一抹笑意,看向孙小婵笑道:“孙姑娘今日这发髻,同我一样,莫不是在效仿我?” 孙小婵张大了眼,随即冷冷一笑:“不知道温三姑娘哪里来的自信,竟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是呢,孙姑娘身姿婀娜,发髻却这般幼稚,实在是牛头不对马嘴,徒增笑话,丢了脸罢。” 温时娇毫不留情的将孙小婵给贬了一通,给孙小婵气得一双眼瞪得老大,看着温时娇的眼神,恨不能将她吃了。 孙小婵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温三姑娘这张嘴实在是厉害得紧,我甘拜下风。” 又是看着温时娇顿了顿又道:“不过,温三姑娘在幽州虽是有家世有美貌,但无奈这般年纪了,竟无一人上门提亲,这幽州第一美人的名头,可真真是教人可惜了去。” 说完,便以帕掩唇笑了起来,她一笑,身后唯她马首是瞻的姑娘们,皆笑了起来。 孙家在幽州本就是大家,底蕴深厚,几乎无可撼动。 但这温家又是幽州节度使,两家关系冷淡,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谁知这孙小婵竟与温时娇杠上了。 两家十分有默契的不去管这件事,任由她俩闹个痛快。 温时娇微微一笑,不将她的挑衅放在心上,怎料站在她身后的挽青突然开口:“孙姑娘此言差矣,我家姑娘与纪公子...” “挽青!”温时娇不悦。 挽青被吓一跳,玉黛抓住她的手,对着她摇头。 挽青这才止住了嘴,只不过眼里蓄满了泪。 孙小婵却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了笑,只听她道:“温三姑娘,不是我在嫉妒你,只是这纪公子与你,是绝无可能。” 孙小婵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继续说道:“你这名声,入不了苏夫人的眼,劝你啊,还是早点放弃这个念头罢。” 又是叹了一口气,孙小婵故作惋惜的看着温时娇,假意蹙着眉,“这样一想,温三姑娘,实在是可怜得紧呀。” 温时娇嗤笑一声,看着孙小婵,眉目突然凌厉,“孙姑娘不必替我惋惜,我倒是觉得孙姑娘有些可怜,我听闻孙姑娘的父亲又是纳了第十六位姨娘,那八姨娘还诞下一位双生子,姨娘的年纪,与孙姑娘不相上下。孙姑娘还是好生理一理你现在的地位,莫届时孙府没了你的地位。” 说完,温时娇睨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孙小婵,提步继续往玉仙桥走去,徒留一众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小姐...”挽青跟在温时娇身后,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温时娇没有开口,继续朝前走着,到了玉仙桥,才悠悠开口:“挽青去小厨房待几日罢,磨一磨性子。” 挽青憋着泪,道了一声是。 “你们去桥头等我罢,我一人静静。” 温时娇站在桥上,双手负在身后,抬眸看着挂在天上的一轮圆月。 晚风徐徐,因着穿得不少,温时娇觉无一丝冷意。 看着天上的月亮,温时娇脑海里浮现出一位温柔的妇人,那是她的母亲,盛明珠。 盛明珠在温时娇七岁那年去世的,别人都在说是病殁,温时娇知道,不是的,是有人策划了一切,让盛明珠年仅二十有二,就在这高深大院儿里,香消玉损。 温时娇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她现在都还记得母亲温柔哄自己入睡的场景。 突然一双干净的手,递来了一张手帕,上面有着淡淡的松香。 温时娇一愣,转头看了过去,见那人着素色圆领长袍,头上简单束着一根绢带,眉眼温润,眸如星辰。 温时娇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多谢公子的好意。”温时娇后退一步,拿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眼睛。 那人也并未觉得尴尬,笑了笑,将手帕收回,看着温时娇开口道:“晚间风大,姑娘保重。” 温时娇也朝他礼貌的笑了笑,“多谢。” 那人颔首,便提步朝前方走去,与温时娇擦肩而过。 温时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痒酥酥的,见他走远了,才收回目光。 “玉黛、挽青。”温时娇觉得有些乏了,想着要回府去。 于是三人便上了马车,朝温府驶去。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用了些许糕点,又是细细梳洗了一番,便屏退丫鬟,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沉思。 总觉得鼻尖还萦绕着那股淡淡好闻的松香,温时娇揉了揉眉心,脑海里又是浮现出了那人温润的眉眼。 他是哪里人?听口音,好似不是幽州人士。 温时娇叹了口气,不再去想他了。 转念又是想起了温数秋,心里突然就有一股苦涩蔓延开来。 温时娇七岁到现在,都抗拒着温数秋,甚至是温家所有人。 盛明珠去世的手笔,定是有刘氏参与,说不定顾氏也参与其中。 至于温数秋,温时娇心情复杂。 这些年,温数秋对自己几乎是有求必应。 执掌中馈的是顾氏,温家还未分家,二房本应该也是顾氏在管,但温数秋力排众议,将二房的中馈交给了盛明珠身边的一位嬷嬷。 那嬷嬷十分忠心,将二房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房契地契,还有盛明珠的嫁妆等,都是在温数秋手上。 嬷嬷只负责二房丫鬟小厮的月例,各院儿里的供给,及各种采买等小事。 这让顾氏气得不行,认为温数秋宁愿相信一个下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当然温数秋这番举动,忤逆了刘氏,给刘氏也是气得拿起拐杖打了他几下。 温数秋还是一人抗了下来。 随着年纪渐长,温时娇性子越发跋扈,行事也越发乖张,就像一匹烈马,没有人能拉得住缰绳。 温数秋从不来不干涉她做了什么事,只是在背后默默地替她收拾烂摊子。 刘氏越来越看不上温时娇,大房对二房也颇有微词,但是无法,谁让温数秋是节度使,一家人都要靠他吃饭,没人敢得罪他。 温时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眉间皆是疲惫神色,扬声喊了一句:“如绛。” 如绛掀开帘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小姐可是要就寝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作势要起身来。 如绛连忙上前去将她搀住,扶着她往床边走去。 待她躺好后,如绛又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见她闭上了眼,便将床幔放了下来,吹灭屋中的蜡烛,转身走了出去。 第六章 大房生事端 刚立春没几日,天气便渐渐和暖了起来,积雪大多也消融了。 恰逢今日有太阳,温时娇正在院儿里晒太阳。 少女半眯着眼,双手枕在脑后,好不惬意的样子。 “小姐。”玉黛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温时娇听见动静便睁开眼看了过去,见她手里拿着帖子,心里诧异,谁会给自己递帖子? 玉黛走近,将帖子递给了温时娇,“贺家派人送来的。” 贺家?温时娇有一瞬的迷茫,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少女一脸认真看着自己的样子。 心里已经猜到几分,不由得微哂。 将帖子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便将帖子拿与玉黛,并道:“今日天气甚好,贺家姑娘贺琳琅邀我今日未正三刻去清风楼参加她召集的开春花会。” “可小姐与贺家姑娘素不相识,她怎会这般突然?” 玉黛诧异,她估计是早早地将贺琳琅忘记了。 温时娇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去回帖,就说一定到。” 玉黛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又走了进来,“小姐,帖子已经送出去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但笑不语。 “小姐,小姐!”挽青又是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温时娇无奈扶额,挽青这性子,无论怎么磨都是这般。 “小姐,你可不知,大房又出事啦!老夫人让各院儿的人现在都去主屋呢!”挽青一脸兴奋。 温时娇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大房出事,你这般激动作甚?好似还挺开心?” 挽青噘嘴道:“大房的人总是针对咱们,对咱们也是阴阳怪气的,出事了才好呢!” 说罢,玉黛就去戳了戳她额头。 挽青捂着额头看着玉黛委屈道:“玉黛姐姐...” “小心隔墙有耳。”玉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挽青朝她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我知晓了。” “玉黛随我走一趟罢。”温时娇站起身来。 玉黛恭敬的应了一声。 刚走到主屋外,就听见温数春的声音。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寻了一处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这场闹剧。 “什么?”顾氏尖锐的声音响起。 “老大媳妇,咋咋呼呼成何体统!”刘氏半眯着眼,看着顾氏的眼神充满了不满。 不过顾氏现在可不管她满不满,自己丈夫要纳自己陪嫁丫鬟进门? “我不同意。”顾氏定了定心神,冷静的说着,眼底皆是冰冷的神色。 温如荇表情也不太好看,自己父亲生性风流不说,竟还将手伸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如何不行了?”刘氏冷哼一声,“男人三妻四妾如此正常,老大媳妇,你是什么理?” 顾氏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向刘氏,“母亲,并非我不愿,只是这百灵是我的陪嫁丫鬟,这....” “百灵已经有身孕了。”温数春一句话,将事情弄得十分僵硬起来。 顾氏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那百灵看上去老老实实的,没想到也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刘氏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撼,只是稍微惊讶了一瞬,随即淡淡开口:“既然有了身孕,那便迎进来罢,给个名分,好生养着身子。” “此事有待商榷,母亲还是多多紧着身子,莫要过多操心劳累了。” 顾氏态度强硬起来,将当家主母的气势拿了出来,一脸不容置喙的模样。 这架势看得刘氏心里有些虚,她向来有些怕这个长媳,罢了罢了,不过一个女人的事。 不过心里还是十分不虞,毕竟当众被打脸,很是不爽快,眼神突然锁定了温时娇,“三丫头,不是我说你,咱们家是要破产了吗?还是要办白事了啊?衣服穿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温家亏待了你。” 刘氏向来爱端着长辈的身份对小辈挑刺,若是一般人定是忍了,但是温时娇是谁,幽州女纨绔不是白喊的。 温时娇正在喝茶,听她这话,便将茶杯握在手里,看了她一眼,“刘老夫人还是省点力气罢,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火气不要这样旺。” 刘氏一噎,气得头都疼了,将手中的拐杖用力杵了杵,屋内立马安静下来,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三丫头,你是怎么同我说话的?这就是盛明珠教出来的好女儿?哼,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听她这话,玉黛心道不好。 就见那少女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往刘氏脚下一掷,茶杯顿时四分五裂,有细小的瓷片将刘氏的手划伤了。 “刘安平,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说我母亲。” 少女语气冷冽,眉间充斥着浓浓的戾气,“你信不信,我让你提前入土为安,好让你,早一点去见我母亲?” 刘氏被吓得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尖叫出声,丫鬟婆子连忙去替她包扎伤口,替她安抚情绪。 温时娇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刘氏,不管屋内情形如何,转身便朝外走去。 一出主屋,就见温数秋站在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双手负在身后,正看着自己。 温时娇冷睨了他一眼,突然看见他身边那人,呼吸一滞,随即压下心底的悸动,抿着唇目视前方,疾步而去。 回到了静姝苑,温时娇心底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小姐,下午的花会,可否要推了?”玉黛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温时娇用手支着脑袋,正眯着眼假寐,“推了作甚?” 睁开眼,将手拿了下来,想了想又道:“准备笔墨纸砚,我想练会儿字。” 温时娇心里不舒坦或者平静不了时,就爱练字。 “是。”玉黛转身走了出去。 玉黛将文房四宝拿了过来,将宣纸铺在桌上,在温时娇的示意下,拿起墨条慢慢的磨起墨来。 少女站在桌前,执起毛笔,蘸了些墨,略弯腰落下第一字,稍稍直起身子看了看,微微皱眉,墨浓了些许,放下笔,打算等一会再写。 执笔写下两字,少女又蘸了蘸墨,左手扶着衣袖,直起身子看了看。 练了一会,心果然静了下来,温时娇吩咐玉黛将文房四宝都收了起来,自己一人站在窗边沉思。 秋白见时辰将晚,上前走到少女身后,温声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可要用午膳了?” 温时娇一愣,笑着道:“我倒是给忘记了,摆膳罢。” “是。”秋白恭敬的退了下去。 第七章 赴约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倚在软榻上,打算看一会子书。 秋白一直在旁边候着。 过了一会儿,秋白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探了探身子,温声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 温时娇听后,将书放在桌上,站起身子来,秋白忙扶着她,往梳妆台走去,“小姐今日可想穿哪件衣裳?” “你看着办就是了。”温时娇笑着坐了下来,挑眉又道:“只是莫要太张扬,素净些罢。” 秋白抿嘴应了一声是。 如绛走了进来,“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如绛,你去替我查一个人。” 如绛躬身回道:“小姐请吩咐。” “方才我见老头子身边有一位先生,你且去替我查查。” 温时娇心里有些莫名的期待,那人为何会到自己府中来? 如绛诧异,第一次见自家小姐对男子这般上心,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应了一声:“是,小姐。” 说完,如绛便转身朝外走去。 待梳妆完毕,已是未正二刻,所幸清风楼不远,温时娇带着玉黛与秋白一起出了门。 到了清风楼楼下,温时娇刚扶着秋白的手下了马车,就听见那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 想来今日人不少,说不定又会有一通幺蛾子。 温时娇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楼里有人瞧见她进来,便面露鄙夷,同姐妹丫鬟交头接耳起来。 贺琳琅也是瞧见了她,抿抿嘴,上前去拉着温时娇的手,颇有些别扭道:“时娇姐姐,你总算来了。” 楼里的姑娘们闻言一脸错愕,温时娇也是一脸讶异的看着贺琳琅。 时娇...姐姐? “时娇!”温时娇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笑着看了过去,就见一位少女猛地扑到自己怀里。 温时娇趔趄着后退两步,好在贺琳琅将她抓住了,不然定是要摔倒,温时娇朝贺琳琅笑了笑,随即放开了她的手。 “你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温时娇捏着怀中少女的肩,让她站直了身子。 纪羡鱼嘟嘟嘴,然后抱着温时娇的手臂撒娇道:“我可是许久没有见你了。” “两位,这边请坐,有什么话,慢慢说。” 贺琳琅朝她俩做请的姿势,一脸得体的笑,只是不敢直视温时娇的眼睛。 温时娇觉得好笑,这姑娘请自己来赴会,却是这般别扭。 “琳琅怎么会请她来啊?” “就是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琳琅受了她的威胁?” “......” 贺琳琅见众人窃窃私语,想也不想就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今日在座的,都是贺家递了帖子,一位一位去请的。” 见那些姑娘一脸不可置信,贺琳琅又道:“今日开春花会,其实是虚名罢了,只是召集各位姐妹,在这里聚集,畅所欲言罢了,请大家莫要拘礼,尽兴而归。” “你请了那纨绔来这,如何能尽兴?”有姑娘不满。 “是啊是啊!如何能尽兴!”立马有人附和了。 贺琳琅淡淡一笑,“大家与自己姐妹一起玩便是,不强行聚集,今日花会是我召集,还请大家给几分薄面,莫要弄得尴尬收场。” 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玩儿你自己的,又没人硬拉着你跟谁玩。 贺家到底也算是幽州大家,那些姑娘嘟囔两句,便再没说什么了。 这厢,纪羡鱼拉着温时娇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 “时娇,你可是不知道,我母亲现在整日都在替我物色,我都要烦死了。” 纪羡鱼拉着温时娇的手,一脸郁闷的样子。 温时娇看得不禁失笑,有些逗弄她:“物色什么?” 纪羡鱼闻言,顿时红了脸,“时娇!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来问我作甚?” “我真的不知晓啊。”温时娇一脸无辜。 纪羡鱼心思单纯,见她一脸真诚,便含含糊糊道:“母亲她...替我物色...未来...夫婿...” 说完,顺带着脖子也是红了一片。 “物色什么?我没听明白。”少女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纪羡鱼见少女眼中分明带着几分揶揄,便知晓她在逗弄自己,心里恼羞不已,哼了一声:“我不要理你了。” 温时娇听后,却是面色未改,言笑晏晏的看着纪羡鱼。 果然,没过多久,纪羡鱼就搂着温时娇的手臂道:“时娇,你说我母亲会替我物色什么样的啊?”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女在家关得太久,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定是憋不住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温时娇笑问。 纪羡鱼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没喜欢过谁。” 温时娇点点头,没有说话。 又听纪羡鱼道:“时娇,你觉得我兄长怎么样啊?” 纪临渊? 温时娇脑海里浮现出纪临渊一脸痞笑的模样,微微一笑:“他长得那般招蜂引蝶,心悦他的姑娘想必不会少。” 纪羡鱼见此路行不通,便换了个法子:“那时娇,你喜欢我哥这样的吗?” “太张扬了。”温时娇耸耸肩,“我与他定是合不来,若是往后在一起了,怕是要日日打架,将房顶都给掀了。” 纪羡鱼哭笑不得,又听那温时娇道:“而且...” “而且什么?”纪羡鱼张大眼睛看着她。 温时娇脑海里是那人温润的面容,以及淡淡的松香,“我应当是有心悦的男子了。” “什么?”纪羡鱼突然大叫一声,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温时娇向后一躺,脚翘了起来,双手抱胸,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老是会想起他。” 一向精明的温三姑娘,眼底闪着几分迷茫。 纪羡鱼快要哭了,她一直在撮合自己兄长和温时娇,自己兄长对温时娇也有意,没想到竟是被人半路截胡了。 “那人是谁?”纪羡鱼气鼓鼓道,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把自己准嫂嫂拐跑了。 温时娇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纪羡鱼一脸无奈,“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把心给丢了?” “此事讲究缘分。”温时娇知晓他在自己府上,心里有几分雀跃。 “时娇姐姐...”贺琳琅走了过来。 温时娇与纪羡鱼对看一眼,放下了腿,坐直了身子,将手也放好,笑着看着贺琳琅道:“上次一别,没想到贺姑娘这次竟会给我递帖子,实在是教人惊诧不已。” 第八章 江莲生 贺琳琅坐了下来,抿嘴垂眸道:“我觉得...时娇姐姐应当并非传闻那般。” “不,我就是那般。”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小姑娘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我与传闻无异。” 贺琳琅见她一脸笑意,脸又是不争气的红了,顿时有些腼腆道:“传闻无异,那定是那些评论误导了我,第一次见面,云芜姑娘的话,虽听上去无甚,但却是将时娇姐姐的女儿名声给有意带坏了。” “我还有名声?”温时娇眯着眼,锐利的眼神直直的锁定贺琳琅。 这眼神教小姑娘心生逃跑之意,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女儿名声可不比其他。”一脸倔强。 温时娇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看来贺姑娘还是将我想得十分美好。” 贺琳琅张张嘴,却没说什么,忙起身红着脸同她们告辞了,转身便朝另一桌走去。 “这贺姑娘怎么回事?怎的这般爱脸红?” 纪羡鱼一脸好奇的看着温时娇,“时娇,你们说的上一次,是何时?发生了何事?” 温时娇曲起食指,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你啊,怎么同你兄长一般,话多。” 纪羡鱼哎哟一声,连忙抱住她的手,笑嘻嘻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掌柜的!快给我出来!”突然一群婆子丫鬟走了进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有店小二点头哈腰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贵客,今儿,咱清风楼被包场了,请您...” “哎哟!”只见那婆子狠狠的踹了一脚,那店小二抱着肚子摔在了地上。 那为首的婆子凶神恶煞道:“赶紧请你掌柜的出来!” “哎哟,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有一微胖的中年男子小跑着出来了。 那婆子哼了一声,将那男子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扬了扬下巴:“你就是掌柜?今日我家小姐雅兴即来,想在你这清风楼作舞,你赶紧给清场,别耽误了我家小姐。” “哟!好大的口气!这清风楼是我们先来,且包了场的,你们怎么这般没脸没皮?”楼中有谁家的小姐开口讽刺。 谁料那婆子脸色突变,连忙躬着身后退几步,那丫鬟们也跟着后退几步,留出一条路来。 温时娇支着脑袋,懒洋洋的看着门口。 “实在是抱歉,今日怕是要委屈各位姐姐妹妹了。”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见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女子而来。 那女子生得清丽无双,身穿杏白绣花鸟织金褙子,身姿纤细。 梳了一头堕马髻,簪了两支白玉桂花簪,坠了两颗丁香耳环,颈间带了银环鎏金荷花璎珞。 这是幽州第一才女,江莲生。 江家也算是幽州的大家,不过比起孙家,还是略逊一筹。 贺琳琅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姑娘是?” 还不待对方回答,又扬了扬下巴道:“不管姑娘是谁家的,但还请顾及先来后到,我见姑娘气质非凡,想必不是那等不识礼数之人罢?” “放肆!”那婆子怒目盯着贺琳琅,“我家姑娘是江家的嫡长女,前几日才回幽州,且与当今户部尚书嫡子有了婚约,岂是你能训斥的!” 不过一个户部尚书。 温时娇微微一笑,尚书乃从二品,老头子是正二品,无所畏惧。 且又没有成亲,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真真是惹人厌,嘴巴又有点痒了怎么办呀? 贺琳琅抿抿嘴没有说话,贺家虽在幽州也能叫上号,但说白了不过是商贾人家,如何能斗得过当官的? 那婆子见贺琳琅不说话了,便十分得意,又是看着那掌柜的说道:“听见了没有?赶快清场,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你怎么能这样啊!” “就是,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楼中的姑娘们纷纷不满。 “江姑娘此举,怕是不妥罢?”纪羡鱼不知何时走到贺琳琅身边。 江莲生笑了笑,“是我的不是,不过我十分着急,还请各位姐妹体谅。” “幽州的茶酒楼这般多,你偏偏是选了清风楼,江姑娘,是故意的吗?” 纪羡鱼冷冷的看着江莲生。 纪羡鱼是县令之女,县令不过七品,想来也不会被江莲生放在眼里。 只见那江莲生理也不理纪羡鱼,目光温和的看着掌柜,道:“掌柜的,我出包场的三倍价钱,你看怎么样?” 掌柜的心里紧张得不行,明明是初春,额头上却布满了大颗的汗珠,“这...这...” “不怎么样。”少女慵懒的声音响起。 不知为何,楼里的姑娘们都松了一口气。 温时娇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嘴角带着笑意,站在二楼睨了江莲生一眼,娇笑道:“江姑娘好大的排场。” 江莲生看着温时娇,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嫉妒。 今日温时娇着月白绣鹅黄碎花对襟褙子,梳着一头飞仙髻,简单的别了两朵珠花,簪了一支簪子。 这般素淡的装扮,竟还是教人惊艳得紧。 江莲生是瞧不起温时娇的。她早就听闻了温时娇的那些事,对女纨绔一名声嗤之以鼻,对幽州第一美人称号也不放在心上。 她只在幼时见过温时娇,再加上鲜少出门,没想到今日竟教她给碰上了,她一眼就认出了温时娇。 “自是比不上温三姑娘名声浩大。”江莲生柔柔一笑,“温三姑娘父亲乃节度使,我自是惹不上的,不过,我包场清风楼,想必也算不上是犯了律法,温三姑娘不会回府禀明令父,发难于我罢?” 真恶心。 楼里的一众姑娘纷纷想着,有的人还一脸期盼的看着温时娇,盼她狠狠的给江莲生下一下脸。 温时娇嗤笑一声,“江姑娘,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不过是同尚书之子有了婚约,能不能成亲都是一回事儿呢,竟这般迫不及待的炫耀来了。” 不管江莲生白着一张脸、楼里的姑娘们一脸崇拜的眼神,温时娇又道:“第一,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江姑娘搬出你的婚约,不过是想让我们退一步,将清风楼让与你。第二,幽州这般多的茶酒楼,江姑娘偏生来了清风楼,不过是想炫耀显摆一番。这第三么,你包场清风楼的确算不上是犯了律法,但是。” 温时娇看着江莲生,慢慢道:“清风楼乃是我母亲名下的铺子,所以,这清风楼嘛,我也算个主子,自是有权做主的。” 第九章 已觉春心动 江莲生白着一张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贺琳琅一张小脸都激动红了,却是按奈不住笑意对着江莲生道:“江姑娘,走好不送。” 江莲生虽是白着一张脸,但却没有失态,看着温时娇道:“温三姑娘,我们来日方长。” 温时娇挑眉笑了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中,只要在幽州,她江莲生就斗不过自己。 江莲生带着一众婆子丫鬟狼狈的走了。 楼中花会仍是十分热闹,不少人偷偷的瞄向温时娇,眼中再也没有方才的鄙夷神色。 “时娇,她们好像都不讨厌你了。”纪羡鱼坐在温时娇旁边,一脸喜意。 温时娇闭着眼假寐,听她说这话,便勾唇一笑:“不过是同她们站在一条线上,待明日我又闹出什么事来,她们还是会觉得我同以往一般,不堪入目。” “时娇...”纪羡鱼一脸心疼的看着温时娇。 她与纪临渊、温时娇三人一同长大,温时娇小的时候还好,性子虽略骄纵,但不会做一些自损名声的事。 自七岁以后,也就是温时娇的生母逝世后,温时娇性子大变,变得乖张,那才叫一个飞扬跋扈。 后随着年纪渐长,温时娇性子稍微收敛了许多,却喜怒无常,经常做一些超出大家闺秀应当做的事,导致名声越来越坏。 但纪羡鱼知道,温时娇不会是那般罪大恶极之人。 花会在申正三刻便结束了,温时娇同贺琳琅与纪羡鱼道了别后,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 回府后,温时娇觉得有些乏意,便倚在软榻上,手支着脑袋,闭眼假寐,玉黛在她身后替她揉肩。 “小姐。”如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走近温时娇禀道:“小姐让我查的人有着落了。” 温时娇睁开眼,伸手示意,玉黛便揉肩的手便停了。 “你说罢。” “据查,那人是老爷的门客,名祝庭山,东都人,年至二十有一,无妻无子,家境贫寒。”如绛如实道来。 温时娇听后,想了想又问道:“既为东都人,为何来幽州做门客?” “祝先生是东都一寒门子弟,因东都实在奢华,家道又艰难,便举家迁至幽州,老爷见他气质非凡,便收他做了门客。” 温时娇点点头,又道:“他住在府中?” “平日里是住在府中的,逢休沐日便要回家。” 少女眼角含了几分笑意,“住在府中何处?住在幽州何处?” “祝先生在府中风行楼暂居,家住西三街的杏花巷中。” 如绛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自家小姐怕是动心了。 温时娇抿嘴笑了笑,不再开口。 如绛安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道:“如绛,将我那本未看完的传记拿来罢。” “是。”如绛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传记递给了少女。 将书打开,温时娇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心道这样不行,便强制着屏气凝神,将心中所想都压了下去。 认认真真的看起书来。 很快时辰便过去了。 “小姐,天色已晚,该用膳了。”玉黛笑着说道。 温时娇从书中回过神来,方觉腹中饿意袭来,便将书放在桌上,“摆膳罢。” 玉黛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又是拿起了传记看了起来。 玉黛拿了一件袍子,替她披在身上,“小姐,可要紧着身子,可莫要贪了凉。” 温时娇将身上的袍子拉了拉,笑着应了一声是,后又朝窗外看去:“天气转暖,不碍事的。” “虽是这般,可还是要注意着。”玉黛一本正经的看着温时娇。 少女坐在窗边,但笑不语。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虽不知山寺的桃花开了没有,但温时娇看着自己院儿里开得正艳的桃花,心情十分愉悦。 “秋白,祝先生今日可在府中?” 自打知晓他住在府中后,温时娇却一直没有见着他人,心里有些痒痒,便打算亲自去拜访。 秋白笑道:“奴婢打听过了,祝先生此时正在府中,老爷去了县令处。” 温时娇笑了笑,眉间闪过一丝狡黠,“挽青去小厨房将桃花酥拿来,咱们去会会这位先生。” 挽青一脸激动,她从玉黛口中知道了温时娇对那位先生的不同,一直想着去见识见识那位先生,没想到机会这就来了。 “是。” 挽青一蹦一跳的朝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你们说,先生会见我吗?”温时娇此时心里有点虚。 如绛见今日少女着竖领素桃色广绣长衫,下着杏白花鸟绣裙,梳着一头堕马髻,并排簪了两支玲珑点翠桃花银簪,发髻上还缀着几颗圆润饱满的珍珠,耳朵上坠着细长的银质流苏条,颈间带着一个白玉滕花鎏金璎珞。 少女眉间含娇含怯,别有一番风味,令人移不开眼。 “小姐,您就放心罢,祝先生不会不见您的。” 如绛笑道,毕竟自家小姐是节度使之女,那先生若不是过于迂腐,应当是不会拒见。 温时娇嗯了一声,手无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玉黛失笑,第一次见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竟这般害怕去见一个人。 见挽青提着桃花酥走了过来,温时娇好似感觉也不是那么紧张了。 便带着玉黛和挽青一同前往风行楼。 风行楼离静姝苑不远,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温时娇就站在风行楼的门外。 “小姐请。”小厮伸出手,一脸恭敬的模样。 温时娇踏进了风行楼,四处张望着,风行楼是两进院子,摆设却是十分简单。 那小厮将温时娇请进了风行楼,“祝先生就在楼中,小的便不进去了,小姐请。” 见温时娇点点头,那小厮便躬身退了下去。 温时娇暗暗的长吸一口气,提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见屋中站着一人,着湖蓝色圆领长袍,头发仅用一根月白色绢带束之,眉眼温和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看呆了眼。 “三小姐。”祝庭山行了拱手礼。 温时娇回过神来,朝他颔首微笑:“祝先生,可还记得我?” 祝庭山淡淡笑道:“三小姐风姿过人,祝某自是记得。” 温时娇看着他脸上的笑,好似鼻尖又萦绕着一阵松香,令人顿觉心旷神怡。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第十章 交谈 “三小姐这边请坐。”祝庭山看着温时娇说道。 温时娇点点头,十分淑女的坐了下来,玉黛和挽青站在她身后。 祝庭山也坐了下来,“不知三小姐今日来此,有何用意?” “没有什么用意,不过是来看看,下人可有怠慢的地方?顺便与先生拿了点桃花酥,先生莫要嫌弃。” 温时娇看着祝庭山,一脸恰到好处的笑意,语气也是十分礼貌。 挽青将桃花酥放在祝庭山身旁的桌上,在心中惊叹,这么年来,只有祝庭山一人受到自家小姐这份待遇,实在是罕见。 祝庭山心下诧异,第一次见闺中少女关心门客的,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显,看着温时娇道:“谢三小姐好意,祝某在贵府并未受到怠慢,心里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一说。” 温时娇嗯了一声,似觉这样不妥,便又忙道:“如此便好。” 接下来屋内便一阵静谧。 温时娇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话少。 “三小姐...” “祝先生...” 两人一齐开口,温时娇一愣,见祝庭山温和向她伸手做请势,“三小姐先讲罢。” 温时娇抿嘴笑道:“祝先生仍是孤身一人吗?” 挽青差点笑了出来,哪有这样问人家的。 谁料祝庭山一本正经道:“是啊。” “祝先生可有心悦的女子?” “喜欢哪一类女子?” “可着急成家吗?” 少女一连串问了许多。 祝庭山微微怔了一怔,然后认真的想了想,答道:“祝某未有心悦的女子,喜欢哪一类的未可取,投缘便挺好,暂时不着急成家。” 顿了顿又一脸疑惑的看着温时娇道:“三小姐为何这般问祝某?” 毕竟未出阁的少女问一个已过弱冠的少年的终身大事,实在是有些暧昧。 “啊...并未有什么用意,只是问一问祝先生的想法,届时,好...” 温时娇突然卡住了,想不出词儿来。 挽青在一旁机灵的接嘴:“小姐的意思是,届时好同祝先生物色物色。” 温时娇瞪了一眼挽青。 挽青耸耸肩,不这样说怎么好下台。 挽青这样一说,祝庭山就了然的点点头,看向温时娇的眼神带着几分暖意,“倒是麻烦三小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温时娇连忙摆手。 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时娇又看着祝庭山问道:“上次见面,不知祝先生为何会,做出那番举动?” 指的是祝庭山给当时素不相识的自己递手帕。 祝庭山好似早就料到她会发问,便坦然的迎着温时娇的目光,道:“实不相瞒,当时我是知晓,你就是温三姑娘。” 温时娇一怔,知道她的身份,才特意递上手帕,莫不是心生结交之意? 这样一想,温时娇看向祝庭山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 毕竟一介平民对官宦之女示好,目的不会太简单。 祝庭山面色未改,任由她打量自己。 温时娇突然又想到,若是有意结交,当时为何不报上名号? “不知先生之意是?”温时娇实在是想不明白。 祝庭山微微一笑:“说来甚巧,那日我恰好收到温大人的邀约,来贵府做门客。那晚巧合之下,才遇见了三小姐。不过门客之事,因家中出了点事,这才耽搁了一段时间。” 温时娇皱眉,这人不知为何,给她一种不简单的感觉,但又找不到原因,也无法说起。 “原来如此。”温时娇做恍然大悟状。 又道:“祝先生不必称我为三小姐,毕竟我是想交先生一个朋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少女眼里带着笑,双脸生霞。 少年垂眸,无人看见,眼里竟是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先生?” 祝庭山抬眸看着少女,眼里一片清明,“抱歉。” 温时娇一愣,随即笑道:“无事,也是我太过突然了。” “三小姐乃是千金之躯,为何愿意同我一介布衣相交?”祝庭山看着温时娇道。 少女挑眉,然后低低的笑了笑,看着祝庭山朗声道:“我交朋友,向来是结交人,不是身份。” 祝庭山怔然,没想到少女竟是这般言论,待反应过来,眉眼又是柔和了几分,“能与三小姐相交,祝某荣幸之至。” “叫我时娇罢。”温时娇看着他道:“我有一好友,也是这般称呼我。” 祝庭山含笑点头:“时娇也不必对我以先生之称,唤我庭山即可。”想了想又道:“时娇说的,可是县令之子?” 温时娇一脸诧异:“庭山认识?” “略有耳闻,倒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祝庭山毫不吝啬的给出评价。 温时娇轻笑出声,见祝庭山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便道:“那人你见了便知,也不过是个没脸没皮的。” 少女语气里带着熟稔。 “届时倒是麻烦时娇帮忙引荐。”祝庭山看着温时娇,一脸真诚。 温时娇摆摆手:“庭山客气了,这有什么可麻烦的。”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时娇一副斟酌模样。 祝庭山见状,道:“时娇有话便说罢,既是朋友,无甚斟酌。” “庭山为何不入仕?”温时娇还是问出来了。 祝庭山惊讶,见少女看着自己,便道:“我一向散漫惯了,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样啊。” 最后两人又是说了许多,温时娇越发觉得祝庭山十分适合自己,心里甚是满意。 若不是温数秋要回府了,温时娇又不想见到他,便同祝庭山告了辞,带着玉黛和挽青出了风行楼。 祝庭山站在楼里,看着少女身影愈来愈远,神色莫名的笑了笑,见少女的衣裙隐没在转角,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了屋里。 静姝苑,温时娇坐在窗边,手撑着下巴,远看好似在沉思。 待挽青走近一看,却见少女一脸痴笑。 “小姐,我看那祝先生也并没有十分出众的地方嘛。”挽青实在是没看出来,或许是她年纪小。 话落,玉黛却是含笑摇头道:“我并不这样认为,我见那先生张弛有度,礼貌谦虚,不过分亲热,也不过分生疏,待人接物倒是十分得当。” 挽青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还是觉得纪公子好,生得十分俊俏。” “那要不我替你与纪临渊牵一牵红线?”少女不知何时抬眸看着挽青,幽幽说道。 挽青连忙摆手摇头:“我...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小丫头吓得不行。 温时娇与玉黛对看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十一章 父女 翌日,温时娇正在用早膳,就见秋白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喝了一勺粥,眼皮未抬问道:“何事这般匆忙?” “禀小姐,老爷,老爷知道了您昨日去见了祝先生,现下正往静姝苑赶来。” 秋白抿抿嘴,一脸担忧的看着温时娇。 往小了说,温时娇就是去拜访府中门客,往大了说,就是去私会男子。 说罢,见少女面色未改,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了。 秋白见她不为所动,便有些着急道:“小姐,现在府中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此事若是传出去,定是教小姐名誉受损。” 不知为何,温时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贺琳琅的脸。 将碗筷轻轻放在桌上,拿手帕擦了擦嘴,道:“让老头子去偏厅。” 秋白一喜,这就是同意见了,连忙应了一声是,转身朝外走去。 “小姐,此事...”玉黛将少女扶了起来,一脸欲言又止。 温时娇却是娇笑道:“这也叫事?”见玉黛仍是皱着眉头,又道:“无事,放心罢,老子头会处理好的。” 玉黛叹了口气,扶着少女进了里屋,往窗边走去,“可是以小姐聪慧这般,定是能料见的,可小姐为何还是这样。” “不为何,一是我确是想见见他,二来嘛,气气老头子也是好的。” 少女眉间带着几分乖张,眼角似乎都夹杂着几分邪气。 少女坐在窗边,见玉黛还要张嘴,心里知晓她要说什么,便摆摆手:“可莫要再说了,替我收拾一番罢。” 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玉黛应了一声,细细的给少女整理了仪容。 “才刚,我见有盛嬷嬷身边的丫鬟送来了两匹布,可是?” 少女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玉黛点头:“正是呢,想来是给小姐裁夏日的衣裳。” “盛嬷嬷年事已高,我年纪也不小了,想着去学学管家。” 温时娇脑海里是祝庭山的面容。 毕竟自己早晚要嫁人的。 玉黛笑出声来。 温时娇抬眸瞪了她一眼:“笑我作甚?” “奴婢呀,是觉得小姐变化甚大,这祝先生可是功不可没。” 温时娇哼了一声,佯装恼怒,眼里分明却是带着笑意。 待收拾好了,温时娇带着玉黛朝偏厅走去。 少女跨过门槛进了屋,见温数秋坐在右侧下方的座位上,温时娇斜了他一眼,坐在主位上。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开口。 温时娇垂眸看着自己袖口的花纹,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 “我...我听闻,你去见了祝庭山?”温数秋有些紧张。 温时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算是承认了。 温数秋却是皱着眉头看着她:“你与他怎能私下见面,你可知...” “我知道啊。”温时娇开口,抬眸看向温数秋,挑眉又道:“那又如何?” 温数秋却是一愣,见少女那一副与她生母极其相似的面容,心里的苦涩迅速蔓延开来。 温时娇一见他如此,便知晓他心里在想什么。 少女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看着温数秋道:“现在是觉得后悔了?当年我母亲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温数秋错愕,这是第一次少女明晃晃的与自己说她生母的事。 见少女一脸嘲讽,温数秋连忙解释:“娇娇,不是这样的,我当时...” “我母亲饱受病痛折磨,觉自己大限将至,想见你一面,你却不在她身边,她忍着疼痛去寻你,却见你在那丫鬟房中,行那等苟且之事。” 少女眼眶微红,这些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她不过双十年华,却是在你面前殁了,温数秋,你对得起她吗?” 温数秋抱着脑袋,一脸痛苦:“我并未对那丫鬟做什么,我当时被人敲晕了,醒来时便是你母亲绝望的目光。娇娇,我定是受了陷害,你知道的,我与你母亲鹣鲽情深,我怎会...怎会...” “这些话,等你百年之后,同我母亲去说吧。” 温时娇已经恢复冷静,睨了温数秋一眼,又说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娇娇...娇娇...”温数秋欲叫住她,怎料少女冷着脸走了出去。 留温数秋一人,一脸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 回了主屋,温时娇屏退了众人,一人坐在梳妆台前,不多时,便缓缓留下一行清泪。 脑海里是妇人温柔的声音。 “我的娇娇儿这般好看,将来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女子。” “不知道将来,究竟是谁能得到我娇娇儿的青睐呢?” “我的娇娇...咳咳,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哭,莫要哭...” ...... “小姐,小姐,小姐醒醒。” 耳边是如绛温柔的声音,温时娇缓缓睁开了眼,没想到自己竟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如绛见她眼睛微肿,脸上是已经干掉的泪痕,心里心疼不已。 又见她一脸迷茫,便细细的替她梳洗了一番。 梳洗完,如绛又躬身在她耳边温声问道:“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此时天色已是正午,时辰不早了。 温时娇愣了许久,才点头道:“摆膳罢。” 如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抿抿嘴,许久才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她一走,挽青就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神秘的看着少女道:“小姐您猜猜,我身后是什么?” 温时娇见她一脸活泼,心里好似也有了几分明媚,勾唇一笑:“我如何能知。” 少女神色有几分怏怏的,但是好歹已经有了笑意。 “你看!”挽青将手从背后拿了出来。 竟是一个花环。 温时娇一脸惊喜,将花环接了过来,“这是你编的?” “当然了!”挽青一脸自豪。 “说实话。”少女不信。 “是秋白姐姐编的。”小丫头低着脑袋。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着花环左看右看。 挽青见她面上笑意渐盛,便趁热打铁道:“小姐,我听闻府中花园有一处,那里的秋千尤其精美好看,咱们等会子就去那里罢?” “院子里有秋千,为何要去那里?”温时娇不解。 挽青转了转眼珠,嘿嘿笑道:“自然是那里景致更好啊,小姐,去嘛去嘛。” “行行行,我去便是了。” 挽青见她答应,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千方百计将她哄出去,就是不想让她待在院子里胡思乱想,更添愁绪。 第十二章 蹴罢秋千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小憩了一会儿,被挽青给叫了起来。 “小姐,咱们现在去花园吗?” 挽青将花环替少女带上,心里十分欢喜,少女带上花环,更添几分明媚。 温时娇嗯了一声,作势要起来,挽青连忙上前去扶住她。 少女走到妆镜台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花环是用粉色、白色、鹅黄的小花编成的。 温时娇满意的点点头,“行了,走罢。” 挽青跟着温时娇出了静姝苑,朝府中的花园走去。 行至花园,温时娇便看见了那秋千,果然是与自己院儿中的秋千不同,这秋千是在一众花丛中,两根绳索上面皆是各色的小花,自己竟没发现过。 “小姐,怎么样,可好看?”挽青笑眯眯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笑道:“是十分好看。” 挽青将少女扶至秋千上,在后面慢慢的替她推起了秋千。 “可莫要太高了。” “好勒。”挽青把握着力度。 微风拂过面颊,还夹杂着花香,耳边还有清脆的鸟叫声,温时娇一脸惬意,心里十分舒坦。 应觉这般没劲儿,少女又道:“挽青,再高一点点。” 挽青听后,稍稍用力一推,少女便荡得高了许多。 “小姐怎么样?要不要再高一点?” “不要了,这样刚好。” “......” “再高一点哈哈哈...” 花园里是少女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浅风,送入了谁的耳中。 又是谁,闻声而来。 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一位着墨色圆领长袍的男子负手而立,头戴碧玉冠。 一双剑眉下是细长多情的桃花眼,十分的俊朗飘逸。 这是温家长子,也是独子,温如白。 温如白其实并不是温家血脉,是顾氏的侄子。 但其十分聪敏,又胆识过人,温数春才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不过却是没有入族谱,还是顾家的人,却是冠着温家姓。 此时,温如白正一脸笑意望着花园中的少女,眼底竟是教人诧异不已的浓烈深情。 温时娇今日着杏白色褙子,发髻稍稍一绾,并没有佩戴首饰,只是头顶上戴着一个花环,虽简单,但是少女生得好看,这番装扮,也是生生教人惊艳了去。 “好了好了,停下来吧,莫要再推了。” 少女自秋千上下来,一脸娇态,惹人注目。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挽青扶着少女坐在花园里的凳子上,替她斟了一杯茶,“小姐,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温时娇端起茶,轻轻的抿了几口。 “小姐可尽兴了?”挽青见少女眉间的阴郁皆已散去,心里放心了不少。 温时娇捧着杯子点点头:“自是尽兴了。” 这样一番下来,少女也算是懂得了挽青的用意,便朝她笑道:“你用心了。” 挽青摇头笑:“只要小姐好,就行了。” “三妹。” 突然一道少女的声音传来。 挽青皱了皱眉,很快便松开了眉毛,低眉垂眼站在温时娇身后。 温时娇却是又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敛去眼底的嫌恶,朝来人看去。 见那温如荇领着温如徽走了过来。 “大姐姐,二姐姐。”温时娇懒懒散散的喊了一句,也没有起身。 温如荇在心中冷笑一声,眼底的鄙夷之色越发浓烈。 不过倒是很快敛了神色,朝温时娇道:“三妹妹今日雅兴格外好。” 温时娇嗯了一声,不搭腔。 温如荇咬咬牙,这温时娇怎的这般不识礼数。 “我听说大哥回来了,便想着去迎接大哥,没想到看见三妹妹在此,便想要叫三妹妹一同去迎接大哥,三妹妹你说可好?” 温如荇搬出了温如白,就不信温时娇还不开口。 果然,话音刚落,温时娇双眼一亮:“大哥回来了?” 温如荇含笑朝她点点头。 “那我们...” “娇娇。”一道颇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一愣,转头看去,见温如白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大哥!”少女朝少年奔去,一股脑扑进他怀里。 温如白好似早已做好准备,脚步竟纹丝不动。 颇为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怎还是这般孩子心性。” 温时娇噘嘴,“在哥哥面前干嘛装大人。” 温如白眸色深了深,伸出手去牵住少女的手,“走,我带了许多玩意儿给你,要不要去看看?” 少女一脸惊喜,道:“自是要的。” “大哥。”温如荇与温如徽朝温如白行了行礼。 温如白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又笑着拉着温时娇提步往前走去:“走罢,我带你去看看。” “大哥此次回家,可还要出去?” “要的,只是时间未定,不过此次在家呆的时辰会比较久。” “大哥你都黑了,还瘦了。” “那你请大哥吃好吃的可好?” “......” 少年牵着少女愈走愈远,温如荇掐着帕子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的嫉妒滋长得十分快。 “长姐...”许是被她吓到了,一旁的温如徽呆呆的开口喊道。 怎料温如荇转头瞪了她一眼,随即抬手朝她一个巴掌便打了过去。 “贱骨头。”温如荇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提步便走了。 温如徽站在原地,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眼神却是十分疯狂,不过很快便收敛了起来,捂着脸朝温如荇的方向走去。 没人注意到,在另一条游廊上,站着一位少年,眉眼温润,静静的看完了一切。 这厢,温如白拉着温时娇去了他的院子。 子规楼里,温时娇看着堆积成山的东西,嘴巴张得十分大。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温时娇朝温如白看去,一脸震惊。 温如白笑了笑,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脸,道:“是啊,都是给你的,不够还有。” 温时娇听罢,连忙小鸡啄米便点头:“够了够了,当然够了。” 两兄妹坐了下来,温时娇看着温如白,歪着脑袋问道:“大哥,你这次出去,可有遇见喜欢的女子?” 温如白抿抿嘴,看着少女的眼神幽深了起来,不过少女却什么也没察觉到,又问:“大哥?” “并未。”温如白无奈。 温时娇点点头:“大哥你也不小了,可要紧着婚事。” 顿了顿又一脸羞涩道:“不过我...” 温如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皱着眉头看着她道:“你怎么了?” “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子。”少女眉间含娇。 温如白放在膝上的手顿时青筋暴起,少年沉着声道:“是谁家的公子?” 温时娇摇头。 “连我也不能说?”温如白死死的压抑着心里的戾气。 第十三章 应约 “我与他还未坦白心意,所以先不告诉大哥了。” 温时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顾及一旁的少年。 温如白深呼吸一口气,怕自己吓到了她:“娇娇。” “啊?”温时娇转过头去看着他。 “你可知,我是你堂哥?” 甚至不能算是堂哥。 温如白是顾氏的兄长的儿子,与温时娇毫无血缘关系, 温时娇呆呆的点头:“知道啊。”随即反应过来道:“可是堂哥又怎么啦?还是哥哥啊,这等女儿心思我本不应该同你说的。” 却是没懂温如白的弦外之音。 “为何不能同我说?”温如白皱紧了眉头,自己不在的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时娇看了他一眼:“这是女儿家的心思啊,同你说干嘛。” “可是你以前也会同我说的。”温如白有些头疼。 温时娇叹了口气道:“大哥,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是不能同以前相比。” 想了想又道:“我们还得避嫌呢。” 避嫌。 温如白一听到这个词,就想杀人。 罢了,来日方长。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今日便留在子规楼用晚膳罢?”温如白看着少女道。 温时娇却是摇摇头:“我得回静姝苑去。” “为何?” “可不能留在大哥这儿,会被人说闲话的。”少女一本正经。 “我们是兄妹。” “可是方才大哥还说我们是堂兄妹,还是没有血缘的那种。” 少女这时脑袋灵光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温如白简直没话说了,摆摆手道:“行罢。” 回到了静姝苑,温时娇让如绛去将温如白送她的东西都给拉回来,放在自己的小金库里,充当自己以后的嫁妆。 “小姐。”秋白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帖子。 温时娇撇嘴:“谁家的帖子?” “是纪府的。” 温时娇一愣,随即嘟囔道:“那兄妹俩约我何时递过帖子?” 打开来一看,原是兄妹二人邀她明日未正三刻在城门口见,三人一起去跑跑马。 温时娇想了想,便对秋白道:“你去同祝先生讲,明日未正二刻在府门口见,然后给纪府回帖,应下邀约,并道明我会带祝先生一同前往。” 说完,将帖子拿给了秋白。 秋白躬身恭敬的应了一声,伸手将帖子接了过来,转身走了出去。 “如绛。”少女拔高声音,喊了一声。 如绛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去将踏梅备好,明日要带它出去透透风。”踏梅是温时娇的爱马。 如绛笑着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挽青,挽青。”少女又叫。 挽青连忙走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还能咋了,我饿了,快摆膳。” 挽青摸了摸鼻子,心想,女子的情绪怎的这般快。 上午还是阴阴郁郁,一脸不开心,下午就这般中气十足哦不,应当是生龙活虎。 “愣着作甚?”温时娇皱眉。 挽青回过神来,忙道:“小姐可有想要吃的?” 温时娇想了想,然后看着挽青道:“桂花糖蒸粉糕、花香藕片、清蒸酒酿鸭、炖鸽汤。” “好嘞!”挽青机灵的转身出去了。 温时娇倚在软榻上,嘴角带着几分笑,又是想起了祝庭山,想到明日就能见到他了,心情很是激动。 佳人倚榻,眼波流转着薄薄的羞,双颊染上淡淡的粉,眉梢流露着浅浅的怯。 面晕浅春,颉眼流视,玉姿仙色,神韵天成。 用完了晚膳,温时娇便坐在窗边,手撑着下巴出神。 祝庭山已经应下了明日的邀约,不过他不会骑马,便坐马车前往城门,届时好在商定去哪里。 不过这也让温时娇又是平白添了几分躁动,心扑通扑通跳着,好似要跳了出来。 “玉黛,准备文房四宝罢。”实在是没辙了,温时娇想。 不过是寥寥几面,自己怎会对他这般沉迷?温时娇实在是想不明白。 此时夜色浓郁,有着几分燥热。 窗户稍稍开了一点点。 温时娇站在桌前,拿着毛笔,认真的练起字来。 玉黛站在远处,温时娇不让她磨墨。 没过一会,少女嚎了一声,便丢下毛笔,转身扑在了床上。 玉黛一愣,这场景还是头一遭。 便走几步上前,往桌上看去,怎料桌上竟是一团团晕染开来的墨,一字也无。 玉黛哭笑不得。 毫不意外的,温时娇今晚失眠了。 屋外有着几道蛐蛐声,还伴随着一两道蛙声,应当是院子里的池塘里蛙吧。 天上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无月,多云。 而屋内,香炉里的熏香换成了淡淡的荷香,少女躺在床上,瞪大了一双眼,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看上去精气十足。 翌日,温时娇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正坐在妆镜台前。 “小姐,您昨晚该不会一夜没睡罢?”挽青头一回见自家小姐这副模样。 温时娇有气无力道:“好像总共是眯了一个时辰。” 挽青张大了眼,“您都想了些啥?” 玉黛敲了敲她的脑袋:“这还用问?” 挽青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原来小姐在想着心上人啊~”小丫头一脸坏笑。 “我算是头一遭了。”温时娇无奈,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看向她们:“我与祝先生的事,不准任何人知道,只有我,还有你们四人知晓,可明白?” 少女突然严肃,给几个丫鬟都茫然了片刻。 随即几人皆点头应了一声。 温时娇这才满足了,“赶快摆早膳罢,我要饿得不行了,我要吃玫瑰莲蓉糕、梅花豆腐、牛乳菱粉香糕、藕粉桂花糖糕、水晶小饺儿、糖蒸酥酪。”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这么多,吃得完吗? “记好了没有啊?”少女懒洋洋问道。 挽青连忙点头:“记好了记好了。”答完,便转身麻溜的走了出去。 “今天,你们可得给我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温时娇幻想着自己穿着精美的衣裳,出现在自己心上人的眼中。 几人沉默了一番,秋白才干巴巴的开口:“小姐,您今日要跑马,应当穿骑马装的。” 空气静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才响起少女失落的声音:“那怎么办啊~” “没事的,小姐您天生丽质,我们给小姐添一点颜色,也是足够教人惊艳了。”如绛安慰道。 温时娇将信将疑:“真的?” “自是真的,小姐您就放心罢。”玉黛出声。 温时娇这才放心下来,满心的期待着下午快点到来。 第十四章 城门会面 用过早膳后,温时娇的心压根儿就静不下来,看不进去书,也练不了字。 就在屋内踱步,时不时问一问时辰。 “小姐,您就别晃悠了,我脑袋都晕了。”挽青一脸无奈。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不是你,你当然不紧张。” 挽青眨眨眼,没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午初三刻,温时娇用完了午膳,连忙让秋白给自己梳妆打扮。 “今日我便一人前往,你们不必随行。” 少女今日着一身火红骑马装,腰上束着一根腰带,盈盈细腰,不堪一握,更是凸显了少女婀娜的身姿。 一头青丝尽数用一条绯色绢带高高绾起,眉间神采奕奕,英气勃发,好不飒爽。 稍着铅粉,轻点口脂,微扫胭脂,淡描黛眉。 玉黛上前替她理了理衣领,温和道:“小姐,万事小心。” 温时娇笑着点头,“我先走了。” 见几个丫鬟还欲相送,便挑眉道:“不必送了。” 玉黛几人便看着少女出了院门。 “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挽青看着温时娇离去的方向,一脸艳羡。 玉黛和如绛对看一眼,道:“哟,咱们小挽青可是思春了?” 秋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遭挽青瞪了一眼。 “我不过是替小姐担心啊。”挽青一脸郁闷。 如绛看着她,一脸不解:“小姐有心上人,你担心什么?” 挽青白了她一眼,道:“你们想啊,小姐喜欢祝先生,但是祝先生乃一介平民,这还不说,而且又家境清贫,老爷这般疼爱小姐,怎会让她嫁给祝先生。” 玉黛笑了笑:“小姐向来有主意,不会轻易听信他人。” “可是小姐嫁给了祝先生可不是受苦吗?”挽青叹了口气,“看来小姐的感情之路注定不顺利啊!” “呸呸呸!”如绛伸手去敲了挽青的脑袋,“可莫要胡说。” 挽青哎哟一声,抱着脑袋委屈的应了一声是。 这厢,未正二刻,温时娇刚跨出府门,便见踏梅候在门口,有一小厮守在旁边。 见她走来,那小厮躬身恭敬的将马鞭递给她:“三小姐。” 温时娇接过马鞭,“可有看见祝先生?” “祝先生先小姐一步前往城门,道马车较慢,先走一步。”小厮如实答来。 温时娇嗯了一声,提步走近踏梅,伸出手去摸了摸踏梅光滑的毛发,心里十分满意。 踏梅好似十分通晓人意,将自己的脑袋往少女手心蹭了蹭。 温时娇笑眯眯的拍了拍踏梅的背脊,“走了,伙计。” 说完便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背,拽住缰绳,将身子压低,双腿夹紧了马肚,娇喝一声:“驾!” 踏梅便朝前跑去,街上的人见一人一马急速而来,连忙往旁边靠。 有人看见少女绝美的脸庞,认出了她,便撇撇嘴嘟囔:“也不知这纨绔又是去哪里消遣去了。” ...... 刚出了城门,温时娇拉了拉缰绳,踏梅放缓了脚步,少女吁了一声,踏梅便在原地走着打圈。 “时娇!”一男一女的声音正喊着自己。 温时娇调转马头,抬眸看去,见纪临渊与纪羡鱼骑着马而来。 纪临渊见她今日的装束,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纪羡鱼看见温时娇,便嚷嚷道:“时娇,你今日好生漂亮啊!” 温时娇爽朗的拍了拍她的肩:“你今日也毫不逊色。” “你回帖道你还要带上你家门客?” 纪临渊挑眉,温时娇竟会带上一男子?这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温时娇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但纪临渊却硬生生看出了几丝娇羞,对这位门客产生了敌意。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温时娇三人朝马车看去。 马车停了下来,一双白净纤细的手掀开了车帘,祝庭山含笑直直的看向温时娇,道:“时娇,承蒙邀约。” 此时应当是初夏,树上的蝉鸣不停,温时娇只听见自己胸腔咚咚咚的心跳。 “庭山,你不是先我一步吗?怎的还是比我稍晚?”少女面色绯红。 而纪临渊却是面色发黑。 祝庭山没有下马车,就那样的姿势看着温时娇,笑道:“是我低估了时娇的速度。” 温时娇点点头,对着祝庭山看向纪临渊道:“庭山,这便是纪临渊。” 又看向纪羡鱼:“这是纪羡鱼。” 又对着那兄妹两道:“这是我父亲请的门客,祝庭山,也是我的朋友。” 遂笑道:“我这般介绍了一番,大家便交个朋友罢。” 祝庭山扶着车帘的手紧了紧,看向纪临渊颔首微笑:“纪公子。”又看向纪羡鱼:“纪姑娘。” 纪临渊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味深长的看着纪临渊,眼底携带着敌意,却是拿着马鞭,抱拳道:“祝公子,幸识。” 纪羡鱼也朝祝庭山抱拳道:“祝公子。” 温时娇看向纪临渊:“此行去往何处?” 纪临渊看向她,耸耸肩:“不知道啊。” 温时娇额角跳了跳,瞪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我们便在明月见,如何?” 明月是郊外的一处庄园,用来接待宴会等。 纪临渊与纪羡鱼都没有异议,倒是祝庭山看着温时娇有些为难的开口道:“时娇,马车怕是要晚上一会儿。” “不碍事。”温时娇看着他笑道:“你慢慢来便是了。” 纪羡鱼看着她俩之间的诡异气氛,能肯定这祝庭山就是拐走自己嫂嫂的人,与纪临渊心照不宣的交换了眼神。 “如此便好。”祝庭山看着他们,微微一笑。 温时娇朝祝庭山颔首:“庭山,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祝庭山含笑点头。 温时娇看着纪临渊与纪羡鱼,挑眉道:“可要一比?” 纪临渊嗤笑一声,看向温时娇挑衅道:“比就比。” 温时娇看向纪羡鱼,用眼神示意。 纪羡鱼却是摇摇头:“你俩就是疯子,我可不比。” 温时娇勾唇一下,看向纪临渊,“我数三个数,一齐出发,三...二...一...” 两人便如同离弦之箭,奔向前方。 纪羡鱼见他俩走了,便朝祝庭山微笑,扬了扬鞭子,也驱使着马儿朝前方跑去。 祝庭山看着温时娇的背影,神色有些柔和,又有些复杂,看向纪临渊又看向纪羡鱼,呢喃道:“这纪家,倒是出了两个一腔热血的正直人士,可惜啊...” 少年摇摇头,看向兄妹俩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白净的手松开了车帘,少年淡得快要飘散的声音响起,“走罢。” 第十五章 鲜衣怒马少年郎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温时娇压低了身子,眼底皆是兴奋之色,她许久没有这般了。 稍稍偏过头去,见纪临渊被她甩在后面,心里得意不已,慢慢直起身子来,将马鞭握在手里,向上挥舞着,“哟呵~哟呵~”少女眉间尽是酣畅淋漓之色。 纪临渊见状,也学着将鞭子举高挥舞着,“哟呵~哟呵~” 鲜衣怒马少年郎想来便是如此,但两人不知,他们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甚至也许是敌对。 路过一处草丛,温时娇眉毛一挑,拉着缰绳,身子略微歪下马,折了一根狗尾巴草。 温时娇早一步到了明月,纪临渊到时,见少女仰卧在马背上,翘着脚,双手枕在脑后,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吁~”纪临渊驱使着马慢慢走近温时娇,待走近后,拉着缰绳让马在原地走着。 听见动静,少女将狗尾巴草拿了出来,轻轻笑了笑:“纪临渊,你还是比不上我。” “放屁,那是老子让着你。”纪临渊嗤笑一声。 哼。 少女娇哼一声,音调软糯,少年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温三,你家那门客是什么意思?”纪临渊不动声色的打探着少女的口风。 温时娇手里捏着狗尾巴草,慢慢开口:“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思?” 将狗尾巴草扔在地上,少女将脚放了下来,手撑着身子坐在马背上,看向纪临渊的表情有些玩味,“小渊子,你莫不是...?” 纪临渊一愣,没想到她这般警觉,心里有些紧张,垂眸抿嘴,竟是脸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居然是断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女坐在马背上,双手撑在身旁,双脚不停的来回摆动着,脸上尽是放肆的笑意。 警觉个屁。 纪临渊一张脸又是黑了下来,“滚,老子不是。”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温时娇坐在马上,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纪临渊。 少年翻了个白眼,“我是太热了不行吗?还有,我俩一起长大,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喜欢男人?” 温时娇一想,撇撇嘴道:“好像也是这样。” “说话之前先过脑子行吗?你脖子上长那玩意儿是长着好看的?”纪临渊毫不留情的怼她。 温时娇这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你说个屁,是你他妈动不动就脸红,你一个大男人脸红个什么劲儿?还热?现在吹着风哪里热了?我看你就是骚劲儿上头了。” “我不热我脸红个屁?温时娇你眼睛长后脑勺了?头顶上明晃晃的挂着这么大个太阳你瞅不见?奉劝一句,眼睛不要可以挖掉。” “......” 纪羡鱼一来,就是见两人在唇枪舌剑,你一句我一句的,十分激烈。 小姑娘好似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觉得聒噪得紧,“你俩能不能歇歇?跑了这么久还能骂起来?精力旺盛啊。” 温时娇瞪了纪临渊一眼,驱着马走到纪羡鱼旁边,伸出手去勾住她的脖子道:“小鱼儿,你哥喜欢男人。” “我呸!”纪临渊简直是咬牙切齿的看着温时娇道:“温三,你不要胡乱开口。” 纪羡鱼默然,她哥喜欢谁,她自己早就知道了。 “娇娇,你莫不是喜欢那门客?”纪羡鱼一针见血的问道。 纪临渊拉着缰绳的手,突然青筋冒起,脸上的玩世不恭已经收了起来,紧紧地抿着嘴,看着温时娇的眼神十分复杂。 温时娇不知道说啥,被人戳穿了心事,很是丢脸,总之左顾右盼,就是不好好说话。 纪临渊了解她,见她这样,眸子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纪羡鱼见她这样,也是知晓了答案,余光看见自己哥哥一脸丧气,便心里替他俩惋惜。 不过还是打算替自己哥哥争口气:“你家世显赫,温伯伯不会允许你嫁给祝庭山的。” “我自己嫁谁自有打算,轮不到谁来替我做主。” 温时娇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无所畏惧,她手里有盛明珠留下来的嫁妆,哪怕她日日霍霍,也能过完一生了。 纪羡鱼着急:“万一那祝庭山不喜欢你呢?” 温时娇眨眨眼:“这点我也想过了,没事啊,我去追他便是了。” 纪羡鱼见自己兄长脸已经黑得不行了,心里十分心疼,她打算替纪临渊表明心意。 “娇娇,你知不知道,我哥他喜欢...” “喜欢一位女子!”纪临渊连忙开口,还瞪了一眼纪羡鱼,差一点就说出口了。 纪羡鱼委屈,她这是为了谁啊。 纪临渊庆幸自己及时开口了,不然,自己与温时娇,怕是真的是失之交臂,朋友都没得做。 温时娇诧异,看着纪临渊道:“你有喜欢的女子了?” 纪临渊嗯了一声,再没下文。 温时娇皱眉:“为何没见你说过?是谁家的姑娘?我可认识?” 纪临渊见她皱眉,一愣,心里有些小雀跃,她是不是还是有些在乎自己的? “怎么?你莫不是对我有意?” 少年看着温时娇,插科打诨一点不正经,眼底的一丝期待却是泄露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温时娇却是没有注意到,听他这话,便冷笑一声:“你竟是自恋到了这种境地。” 想了想又道:“我不过是在想你有了喜欢的姑娘,竟没有与我说过,是没有拿我当朋友?” 不想与你做朋友,想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过这话,纪临渊却是不敢轻易说出口的,一脸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与小鱼说漏了嘴,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想着,就没与你说。” 纪临渊随意扯了个由头。 “那你且与我说说,是谁家的姑娘?” 温时娇穷追不放,好像要必须知道是谁了,才肯罢休。 纪临渊也知道她的性子,忙扶额无奈道:“不过是一户农家女,不知道是谁。” “是一见钟情了?” “应该是吧?”纪临渊真的痛恨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一个坑。 温时娇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应该是?你能不能对感情认真一点?” 纪羡鱼想,没有谁,比自己兄长,对待感情更认真了。 纪临渊喜欢温时娇很久了,很久很久。 纪家兄妹与温时娇是一同长大的,纪临渊很小的时候,就有个长大要娶温时娇做媳妇儿的念头了。 随着年纪增长,温时娇出落得越发美丽,纪临渊就陷得越来越深,且无法自拔。 但温时娇却说她有了心上人,让纪临渊满心苦涩,却是不打算放弃。 情字一字,无解。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第十六章 拌嘴 “我哪里不认真了。”纪临渊实在是拿温时娇没法,“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温时娇十分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得了得了,懒得管你。” “抱歉,我来晚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三人见状,皆翻身下马。 纪临渊瞥见温时娇耳尖红了红,微眯着眼看向祝庭山,“不碍事的,祝兄,可介意我这般称呼你?” 祝庭山自马车里下来,听纪临渊这样说,便朝他颔首:“自是不介意的。” 纪临渊见他文绉绉的,心里嫌弃温时娇的眼光。 不过这样想着,却还是上前与祝庭山勾肩搭背,“我与祝兄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我觉得可以拜个把子。” 两人朝明月大门走去。 温时娇看着祝庭山,即便纪临渊一身痞子气勾着他,但还是不影响他满身温雅的气质。 “娇娇,你真的喜欢这种?”纪羡鱼皱眉,她可不喜欢这类的,她喜欢那种勇猛威武的。 温时娇看着祝庭山的背影,低低的嗯了一声。 余光见纪羡鱼还要开口,便连忙拉住她:“好了好了,你就不要说了,我们也跟着进去吧。” 纪羡鱼无奈,她知道温时娇是在故意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但是也便顺着她的话应道:“嗯,走吧。” 四人在明月二楼要了一处雅阁,楼下是一方花园,皆是种着许多花草。 温时娇向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便趴在栏杆上,与纪羡鱼一同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纪临渊给四人皆斟了一杯茶,“祝兄请。” 祝庭山端起茶杯朝纪临渊笑道:“纪兄请。” “我说你俩,来这儿就是看花的?”纪临渊睨了两少女一眼。 纪羡鱼拉了拉温时娇,两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温时娇端了一杯茶轻轻抿了起来。 纪临渊看着祝庭山问道:“祝兄看样子比我年纪大些,不知祝兄生辰?” “庆安一百八十七年腊月初三。”祝庭山应道。 纪临渊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温时娇居然会喜欢这般老男人。 整肃了表情,纪临渊挑眉道:“今年乃庆安二百零八年,祝兄竟是二十有一了。” 见温时娇面色有些不虞,便连忙又道:“我的意思是,祝兄看上去十分年轻,倒是不符合年纪,绝无冒犯之意,祝兄可莫要介意。” 祝庭山摇头轻笑:“我并不介意,纪兄倒是第一人这样说我。” 纪临渊笑眯眯的看着他:“不介意就好。”想了想又道:“我觉得啊,我们几人十分有缘分,要不拜个把子?” 祝庭山眼底划过一丝流光。 温时娇却是在底下狠狠的踩了纪临渊一脚。 “啊~!”纪临渊随即哀嚎了起来,一脸痛色。 祝庭山吓了一跳,“纪兄这是?” 纪羡鱼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祝公子莫要在意,他俩向来如此。” 突然,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一喜,心里有了个想法。 祝庭山见她似乎司空见惯,便点点头,不再多问。 纪羡鱼却是罕见的开口道:“祝公子你可不知,我哥与娇娇可谓是欢喜冤家,整日打打闹闹的。” “这样的感情倒是教人羡慕。”祝庭山的面上满是羡慕的神色,“纪兄与时娇是青梅竹马罢?” 纪羡鱼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感情可好了呢,自小一起长大。” 祝庭山却是轻声道:“若是一方不好,另一方也会十分伤心难过罢?” 纪羡鱼一愣,没想到他竟来了这样一句突兀的话,不过却没多想,附和道:“对啊,他俩感情深厚,哪一个不好,另一个肯定会很难过的。” 小姑娘又笑嘻嘻道:“不过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啦。” 不会发生吗? 祝庭山微微一笑,世事无常,谁也料不到。 “你踩我干嘛啊!”纪临渊故意大声嚷嚷。 果然,温时娇的脸一下就黑了一下来,余光见祝庭山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俩,心里暗骂纪临渊。 少女咬牙切齿的看着纪临渊:“是我不小心踩到的。” 纪临渊却是毫不松口,“那你应当同我道歉。” 温时娇额角一跳,又见纪临渊看向祝庭山,道:“祝兄,你说呢?” 祝庭山一脸认真的看着温时娇道:“纪兄说得没错,时娇,你该同纪兄道歉的。” 温时娇深呼吸一口气,按捺住想要揍纪临渊的冲动,对他嫣然一笑,纪临渊却是看呆了眼。 只听少女缓缓道:“是我的不是,临渊可莫要介意才好。” 少女与他挨得十分近,吐气如兰,纪临渊甚至都能闻见她身上的香。 纪羡鱼咳嗽一声。 纪临渊立马反应了过来,压下心里的悸动,朝温时娇欠扁的说道:“好吧,既然你这般诚心诚意的道歉了,那本公子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了。” 温时娇冷笑一声。 “祝兄可是要在幽州长待?”纪临渊不知晓祝庭山的情况。 祝庭山点点头:“我本是东都人,但因家境清贫,所以才会举家迁至幽州,打算就在幽州落户。” 纪临渊又道:“祝兄家里可有兄弟姐妹?” 祝庭山摇头:“并无。” “祝兄...可有通房丫鬟?” “你傻啊你!庭山都说了他家境清贫,怎会有丫鬟!”温时娇忙道。 纪临渊见她给祝庭山说话,心里不爽,便道:“我与祝兄说话,你插什么嘴?” “嘴长我身上的,我想说就说,你管得着吗你?”少女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我看你脖子上的物什上,只有这一张嘴可以用了,既能说话又能吃饭,其余的怕是摆设。” “总好比过你,你整日穿的花花绿绿,跟个女人似的,跟我在一起别人都以为你是我妹!” 纪临渊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顿时炸毛了。 “你说什么啊你,本公子俊美无双,怎么可能是女人?反观你,行事粗暴,语言粗鄙,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 在心上人面前被说成这样,温时娇也炸了。 “我这是不拘小节你不懂啊?你就一张脸可以看,其他地方简直不堪入目,你的脑袋,只有前面的那张皮勉强入眼,后面的脑子怕是来看一看这人世间便离家出走了吧?” “你不拘小节?你这是小节吗?你这节都比得上池塘里的大莲藕了,忒不要脸了你,我长得好看是我的本事,你还不如我好看,你除了一张嘴一无是处。” 祝庭山微怔,好似没反应过来。 见一旁的纪羡鱼嗑着瓜子津津有味的看二人,祝庭山便咽下到了口中的劝慰之词,静静的喝着自己的茶,静默不语。 第十七章 四人回城 温时娇气呼呼的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纪临渊,我看你喜欢的那姑娘今后怕是要倒霉了。” 纪临渊心头一跳,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她,见她面色无异,心里放心下来,“我喜欢的姑娘怎么了?能被本公子喜欢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 纪羡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祝庭山则是不动声色的将他们三人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心里有了个大概。 “纪兄喜欢的女子定是十分出色罢?”祝庭山提起茶壶给他们斟满了茶。 纪临渊看向他,神色有些复杂,还未开口,就听温时娇忙道:“他说的是一位农家女。” 祝庭山轻轻笑了起来,看向纪临渊的眼神带着几分调笑:“没想到纪兄也是一位不拘小节之人。” “祝兄谬赞,我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 纪临渊皮笑肉不笑的也回望着他。 不知为何,纪羡鱼突然闻到一股火药味,目光警觉的看向祝庭山,却见他眼底惊现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 纪羡鱼慌了,如果祝庭山对温时娇也有意的话,那岂不是两情相悦,可是自己哥哥怎么办? “娇娇!”纪羡鱼突然大叫出声。 温时娇被吓了一跳,看向纪羡鱼皱眉道:“怎么了?吓我一跳。” 纪羡鱼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祝庭山看向自己的表情似笑非笑,便咽了咽口水干笑道:“那什么,我见天色晚了,我们回去罢?” “现在天色不算很晚,就这般回去了?”温时娇看着纪羡鱼。 见她不语,温时娇又将目光看向纪临渊,“回去?” 纪临渊也是抿抿嘴不说话。 温时娇诧异,这两兄妹怎么了? 祝庭山却是看着温时娇缓缓开口道:“不如我们就回城罢,我见纪兄和其令妹似乎都有些归心似箭。” 怕是坐立不安才对。 “好吧,不过我们回城后,去清风楼吃一顿好吃的罢?” 温时娇有些想念清风楼的菜了。 纪临渊却是拒绝道:“算了,免得又是我请客。” 话虽说着调笑的话,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温时娇无奈:“我请客,总行了吧?” 纪羡鱼却也是忙着拒绝:“不必娇娇破费啦,今日就算了。” 温时娇冷哼一声,一副审视的目光在这兄妹俩身上来回打量:“你们俩突然就不对劲了,说罢,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纪临渊一噎,竟见祝庭山眼底却是弥漫着笑意,他理解为幸灾乐祸。 磨了磨后槽牙,纪临渊刚想说什么,就听纪羡鱼开口道:“不是的...是我哥...我哥他要回去见那位姑娘!” 纪临渊一惊,心道可不要把坑挖得越来越大啊。 温时娇一愣,怀疑的眼光看向纪临渊:“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骗你作甚。”纪临渊垂眸,教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温时娇点点头,“行吧,不过小渊子,你可不要藏得太久,可要让我瞧瞧那位姑娘究竟是何等模样。” 纪临渊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祝庭山放下茶杯,看向温时娇道:“如此,我们便走罢?” 温时娇作势要起身:“走罢。” 四人相继走出了雅阁,纪临渊和祝庭山走在最后。 “祝兄,你可知贪心不足蛇吞象?”纪临渊眼底皆是冷意。 祝庭山却是微微一笑,“纪兄可知,强扭的瓜不甜?”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走。”少女不满的声音传来。 祝庭山朗声应道:“这就来了。” 睨了一眼纪临渊,提步朝前走去。 纪临渊眉间闪过一丝狠厉,却很快便消失殆尽,叹了口气,也是提步跟了上去。 三人翻身上了马,祝庭山则是上了马车。 “时娇,你且小心点。”祝庭山掀开帘子,看向温时娇。 温时娇抿嘴,眼底的笑意越来越盛,脸上竟是带着几分薄粉,“我知道了。” 祝庭山笑了笑,将帘子放了下来。 纪临渊看着马车眼神越来越幽深。 三人一齐扬鞭,马儿皆疾驰而去。 “时娇!” 温时娇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纪临渊的叫声,她一愣,将马速稍稍减慢,转过头去看向纪临渊。 纪临渊却是用力靠近她,大声道:“祝庭山居心叵测,接近你,定是没有好心的。” 温时娇眉心一蹙,“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不简单,你还是慎重为好。”纪临渊着急道。 温时娇见他似乎真的是替自己担忧,便朝他安慰一笑:“我知晓了,我心底有数。” 她向来聪慧过人,纪临渊见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便安心了许多。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耐着疲乏,让玉黛她们替自己好生梳洗一番完后,才嚎了一声,软绵绵的躺在软榻上。 玉黛抿嘴笑了笑,上前去替她轻轻揉了揉额角、肩膀等地方。 少女躺在榻上,舒服的叫出了声。 “小姐今日可顺利?”挽青在一旁道。 温时娇听闻,便有些笑意,道:“自是顺利的。” 想了想,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伸手示意了一下,玉黛便停住了揉肩。 “如绛。”少女眼中带着几分复杂。 如绛见状,连忙躬身恭敬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温时娇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指尖,过了许久才道:“你再去查一查祝庭山,多派些人手,去东都也未尝不可,务必要将他查清楚。” 她始终不放心祝庭山。 虽爱慕他,但也怀疑他,温时娇不想怀疑他,毕竟是自己的心上人,但是又不得不怀疑他,她讨厌抱有目的接近自己的人。 如绛一愣,见她望过来,便立即回道:“是小姐。”说完,便转身走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秋白突然开口问道:“小姐,可要用晚膳了?” “嗯,我想吃藕丝荷粉、酱肘子、百合红枣羹、鲜醋鱼、香米粥。”少女闭着眼懒洋洋的开口。 秋白点头,又道:“才刚,大少爷教人送来了些许蜜饯和糕点。” 温时娇听后,睁眼笑道:“那便好生收着罢。” 秋白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玉黛却是皱了皱眉,她觉得温如白对温时娇的感情,似乎有些不对头。 “玉黛,再替我揉揉罢。”少女撒娇。 玉黛回过神来笑了笑,伸手又是替她揉了起来。 用过晚膳后,少女便挨不住瞌睡,梳洗一番便就寝了。 风行楼。 “大人,三小姐又是派人去查您了。” 黑暗里是一声轻笑,“这小猫还挺有警觉性的,随她罢。” “可若是三小姐真的查到了什么,那......” 空气蓦的一冷,“竟让她查到,你们可是摆设?” “是...是,属下明白了。” 那人叹了口气,“让保护她的人好好看着她,她若是查到了什么,莫要伤害了她,她今后可会是你们的主母。” “是,大人。” “退下吧。” 屋内一片漆黑。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第十八章 续弦 天气越发炎热,温时娇躺在贵妃椅上,闭着眼假寐。 秋白在一旁给她打着扇。 “小姐。”玉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老夫人让各院儿的人现在去一趟主屋。” 温时娇皱眉,“又是怎么了?” “听说...要给老爷重新续一位夫人。”玉黛小心翼翼的开口。 话落,就见少女唰的睁开了眼睛,眼底噙着冷意,教人生生打了个寒战。 作势要起身,玉黛忙上前去扶住她,少女垂眸冷笑:“刘安平到底是老糊涂了,替我梳妆罢。” 一盏茶后,温时娇带着玉黛和秋白前往主屋。 因着天气炎热,玉黛撑着一把伞,秋白拿着扇子在一旁同少女扇风。 到了主屋,竟没有听见一声响动,怕都是在等着自己。 玉黛收了伞,跟着温时娇进了主屋。 温时娇掀起眼皮懒洋洋的打量了一圈,都到齐了。 眼神掠过温如白的时候稍稍一暖。 见温数秋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温时娇面色未改,在他一旁坐了下来。 刘安平着松绿色对襟褙子,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一只手杵着拐杖。 松弛的眼皮略抬了抬,见温时娇进了屋,刘氏淡淡开口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便说了。” 眼神看向温数秋,道:“我打算替二当家的续一位夫人。” 温数秋皱眉:“母亲,我认为此行不妥当。” 刘氏哼了一声:“如何不妥当了?现在三丫头也快要及笄了,却连能操办及笄礼的人都没有,再者,你二房无子,无论如何,也得纳一位进去,哪怕是妾也行。” 温数春在一旁帮腔:“是啊,二弟,你就听母亲一言罢,她老人家也是为了你好。” “大伯此言差矣。”少女坐在椅子上,却是翘起了脚,手搭在椅子边上,“按你的意思,当初刘老夫人逼迫我母亲,也是为了温数秋好?” 竟是直言自己父亲的名字。 温数秋一愣,没想到自己女儿对自己的怨恨竟是如此大,不由得苦笑,想必这一辈子,父女俩真的是要形同陌人了。 “放肆,三丫头,你怎么说话的!” 温数春一惊,没想到温时娇这般大胆,温数秋好歹是朝廷正二品大臣,还是幽州节度使,怎么就这般开了口。 屋内的其他人也是冷汗津津。 温如白垂眸,抿抿嘴,握紧了拳头。 谁料刘氏却是理也不理她,直直的看着温数秋:“二当家的,你意下如何?” 温数秋有些为难,刘氏这话说到他心坎儿了。 他能不顾及自己,但他不能不顾及温时娇,届时行及笄礼,没有操办的人,该如何是好。 大房顾氏又不亲近,幽州各家的夫人又不喜自己女儿,这下,竟是叫他苦恼了起来。 “娇娇...你看?”温数秋看着温时娇,仔细着她的想法。 温时娇却是垂眸道:“随便你。” 温数秋一喜,又听少女道:“我去寺庙里落发当姑子也是极好的。” 脸上的喜意又是僵硬了,温数秋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如荇却是看不惯温时娇恃宠而骄的行为,“三妹妹,二叔也是为了你,你一句话,二叔便能高兴不已,你就不能...” “这是二房的事,长姐还是紧着自己吧。”温时娇眼里的冷意渐甚。 温如荇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顾氏拍了拍她的手,她才不甘心的闭了嘴。 刘氏却是讽刺一笑:“三丫头,我本以为你只是脾气乖张了些,竟没想到人也是这般自私自利,为了你自己,你忍心让你父亲孤寡一生?” “论自私,我是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温时娇面无表情的看着刘氏,那模样竟是与盛明珠生气时如出一辙。 又听她道:“你因不喜我母亲,便逼迫她死去,让你儿子英年丧妻,如今身边空无一人,不就是你想让他当一辈子的鳏夫?” 论耍嘴皮子,幽州怕是只有纪临渊能与温时娇决一高下了。 刘氏简直气急,狠狠的杵了几下手里的拐杖,“无论如何,这事就这么定了!” “随便你,总之,你若是给温数秋塞人,我保证,第二日幽州就会传遍,你在房中娈养年轻俊美的男子。” 屋内的人皆是张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这倒是桩风流韵事。” 又转过头去看着刘氏:“刘老夫人,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你不信,大可一试。” 刘氏胸膛起伏得厉害,双眼瞪得老大,竟是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屋内人一片惊慌。 温时娇冷眼瞧着,起身朝外走去。 温数秋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温时娇正走在抄手游廊里,朝静姝苑走去。 “娇娇。”温数秋赶了上来,与少女并肩而行,“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喜,我便不娶,只是你的及笄礼该如何是好?” 温时娇却答非所问:“你不去看看?”指的是刘安平,“可是你的生母。” 温数秋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才低沉着嗓子答道:“我就是顾及着她是我生母才会这般容忍她,不过,这些年来,她所作所为,倒是将情谊磨得干干净净,如今怕是只剩血脉牵扯着。” “我想听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少女艰涩的声音响起。 温数秋一愣,点点头,“你随我来罢。” 昏黄的烛火照着少女娇美的面容,少女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泪痕,教人心生怜意。 这厢,玉黛几人站在外间直着急得不行了。 “玉黛姐姐,这可如何是好,小姐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挽青急得眼底都是泪花。 玉黛咬着嘴唇,温时娇自回了静姝苑后,便屏退了众人,一天没有进食了,定是温数秋同她说了盛明珠的事。 挽青突然低声开口道:“要不,我去寻祝先生?” 如绛摇头:“小姐定是不想祝先生知晓此事的,再说,外男擅入女子闺房,这可不是小事。” “那怎么办啊!”挽青红着一双眼。 无人应答。 风行楼。 祝庭山正拿着一本书看着,突然窗子响了两声,便低声道了一声进。 身穿黑衣的蒙面人自窗户进了屋,单膝跪在祝庭山身前,语气恭敬道:“主子,三小姐因生母之事已经一日未进食。” 祝庭山一愣,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我知晓了,你下去罢。” 温时娇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只感觉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自己,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松香。 第十九章 盛明珠 盛明珠是益州节度使之女,当年与温数秋互相倾慕,便喜结良缘。 嫁入温家第一年便有了身孕,那那时刘氏还是待她不错,可是后来温时娇出生后,刘氏便立马变了脸色。 三天两头叨叨着温时娇是个赔钱货。 初为人母的盛明珠如何能忍得,说她可以,为何要牵连温时娇? 盛明珠便与刘氏大吵一架,关系便开始变得势同水火。 那时温数秋忙于幽州政事,温时娇出生后,在府待了两个月,之后便鲜少在府中。 幽州对于盛明珠来说人生地不熟,且幽州离益州也是十分远,她除了待在府中,别无去处。 折磨便开始了。 刘氏让盛明珠每日晨昏定省,减了她每日的月例,院子里的嬷嬷丫鬟见风使舵,也纷纷撂挑子,经常使唤不听,温时娇几乎是盛明珠一人带大的。 盛明珠时常一人暗自抹泪,刚生产没多久的身子,迅速衰败了下来,要靠着药物,才能维持着身子。 中途温数秋也会回府,刘氏又是立马变了态度,对盛明珠嘘寒问暖,十分殷勤,这让盛明珠欲向温数秋诉苦都无法。 就这样日子慢慢过着,温时娇也慢慢长大了。 温时娇自小便十分聪明,知道自己不讨刘氏喜欢,不过四五岁的她,小心翼翼的拉着刘氏的衣袖讨好。 刘氏却仍是不待见她,有一次被她缠得不耐烦了,便一甩袖,温时娇便向后倒去,后脑勺磕在了红柱子上。 温时娇为了不让刘氏讨厌,便憋着嘴,没有哭出来,小小的身子爬了起来,朝刘氏笑。 刘氏却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睨了她一眼便走了。 晚间,盛明珠给温时娇拆发髻的时候,发现她后脑勺一片猩红,这让她顿时哀嚎出声,那日恰逢温数秋回府。 查明了事情起因,盛明珠哭晕在温数秋怀里。 温数秋这才发觉事情不简单,便派人去查,怎料,这一查,让温数秋这等堂堂八尺大汉,都落了泪。 刘氏这才觉事情不妙,欲开口解释,怎料温数秋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那日过后,温数秋日日都在府中,将盛明珠院子里的人都发卖了,重新买了一批新的丫鬟。 因着她成亲时没有从盛府带走丫鬟嬷嬷,身边没有可信的人,温数秋便让盛明珠将她的嬷嬷从益州给请过来。 又是在府中警醒了众人一番,温数秋又因政务繁忙而左右为难,盛明珠便劝慰他,让他去处理政务。 这时,温时娇已经六岁了。 距盛明珠逝世,还有一年,这一年教温时娇永生难忘。 幽州恰好有一桩杀人案,幽州县令无法解决,只有请示温数秋,温数秋忙得脚不沾地,更是没有回过温府。 刘氏见状,又是猖狂了起来,逼迫盛明珠将她的嫁妆转移到刘氏名下。 这让盛明珠如何能接受,她的嫁妆盛大,是盛家人筹备了许久的,她是打算留给温时娇的。 盛明珠偷偷将嫁妆转给了温时娇,刘氏每日的逼问,她也是避重就轻的躲了过去。 刘氏无法,毕竟盛明珠旁边还有一位嬷嬷。 可,好巧不巧,盛嬷嬷的一双儿女皆去世了,她得回益州。 盛嬷嬷临走前十分放心不下盛明珠,在盛明珠的再三劝慰下,才安排好一切,启程回了益州。 刘氏见盛嬷嬷一走,便急忙带着一帮人来了明珠苑。 小小的时娇便躲在一旁,看那凶神恶煞的刘氏,命人将盛明珠押住,让她将嫁妆给交出来。 盛明珠的嫁妆尤其丰厚,让刘氏眼红已久。 见她不肯松口,刘氏便上前狠狠的掌掴了盛明珠一巴掌。 温时娇尖叫出声,上前去咬住刘氏的手,刘氏将她推搡在地,冷笑着又是打了盛明珠几巴掌。 一旁的温时娇趴在地上,大声嘶嚎着捶地,手上皆是擦伤的伤口。 有嬷嬷劝刘氏莫要太狠了,刘氏这才让人将盛明珠放了,睨了她们母女俩一眼,哼了一声,出了明月苑。 明月苑里的人,早就被刘氏敲打了一番,皆不敢管,也不敢说什么。 盛明珠衣衫凌乱趴在地上,原本绝美的脸上,印着几个鲜红的巴掌印,脸也是高高肿了起来。 小时娇那时就在想,为什么爹爹不在,若是爹爹在,娘亲就不会被打了,年纪小小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怨恨着温数秋,小手轻轻的摸了摸盛明珠的脸。 这样的场景隔三差五便会上演一番,开始是刘氏一人,后来顾氏也来了,甚至是温数春。 仇恨在温时娇的心里聚集了起来,她渐渐开始不再哭,只在盛明珠被打了后,偷偷跑出府去买药,再轻轻的替她上药。 刚开始她想过去找温数秋的,不过她不知道温数秋在哪里,还被刘氏身边的嬷嬷给看见了。 将她拎回府后,刘氏派人送来了一堆的药,很显然是禁止温时娇出门了。 于是,就在盛明珠被刘氏打了后,用着刘氏送来的药给盛明珠擦上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 温数秋回来了。 温时娇知道温数秋回来后,便上前去打了温数秋许多下,又哭又打。 不过她小胳膊小腿,没什么力气。 温时娇朝温数秋控诉着刘氏等人的罪行,温数秋听得越来越心惊。 忙让人去查,但刘氏早就有所准备,不留一丝痕迹,温数秋的人,什么也没查到,温数秋派人去查了许多次,仍是一无所获。 他以为是温时娇在撒谎。 温时娇大声哭喊着。 温数秋去了盛明珠那里,盛明珠朝他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温数秋一再追问,盛明珠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快灯尽油枯了。 她不想揭穿刘氏,她要是死了,刘氏发难温时娇怎么办? 温时娇刚过了七岁的生日,盛明珠就病倒在床,温数秋衣带不解整日守在盛明珠身旁。 盛明珠昏昏沉沉,说了许多话,最多的就是,让温数秋好好照顾温时娇。 年三十那一日,狂风大作,幽州下起了大雪,温时娇在静姝苑午后小憩。 盛明珠替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擦了许多的胭脂,口脂也抹的有些鲜艳,带了金灿灿的首饰。 她想最后去看看温数秋一眼。 明月苑里有刘氏的眼线,立马去告诉了刘氏。 刘氏却道,要让盛明珠死也不好过。 便派人去给温数秋送一碗汤,温数秋觉得蹊跷,便假意抿了一口汤,却不知汤里根本没有下药。 有人拿棍子狠狠的敲了温数秋的脑袋,他便倒了下来。 刘氏的人将他扒光了,与那同样光着身子的丫鬟放在一张床上。 温数秋乃习武之人,没多久便醒了,醒来后正穿着衣裳。 盛明珠推开了门,却是被刺激得吐出一口血,倒在了温数秋的眼前。 温数秋目眦尽裂得扑向盛明珠,接住了她软绵绵的身子,见她张大着一双眼,眼里尽是绝望。 到底是死不瞑目。 盛明珠的忌日,便是在每年的年三十。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二十章 夏日 翌日,温时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了,睁开眼便是精致轻薄的床幔,上头绣着朵朵莲花,一愣,她何时上的床?不是一直坐在窗边的吗? 温时娇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被子滑到了腰间,“玉黛。” 嗓子有些喑哑,应当是昨夜哭得太厉害了。 玉黛闻声走了进来,给她斟了一杯温茶,走上前去递给了她。 “昨夜我是如何睡到床上去的?”温时娇喝了一口茶,嗓子好多了。 玉黛摇摇头:“昨日小姐让我们没有吩咐皆不要进来,我们都没有进来,大约是快寅正三刻,奴婢实在担心,才进来看了看,小姐就已经躺在床上入睡了。” 温时娇点点头,大概是她哭糊涂了,自己去的床上吧。 玉黛见她肿着一双眼,心里十分不好受,便道:“小姐,可要去拿蛋来敷敷眼睛?” 温时娇嗯了一声,作势要下床,玉黛连忙扶住她。 兴许是哭过,心情好了许多。 温时娇梳洗完,便道:“摆膳罢。” 恍惚记起昨夜萦绕在鼻尖的松香,还有那怀抱,温时娇蹙着眉,那种感觉不像是做梦。 用过早膳后,又敷了敷眼睛,总算是好点了。 温时娇叹了口气,叫玉黛去将游记拿来看看,便躺在贵妃椅上,看起了书来。 因着起得晚,早膳也用得晚,午膳也稍稍晚了一会儿。 温时娇刚将碗筷放下,便听挽青来道:“小姐,大少爷来了。” “快将这撤了下去,请大哥去偏厅罢,如绛替我随意收拾一下罢。”温时娇起身,如绛忙扶着她。 一盏茶后。 温时娇行至偏厅,见温如白负手而立,面上便漾着几分笑意:“大哥。” 温如白转过身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见她肿着一双眼,心里十分心疼,也知晓是昨日的事刺激了她。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娇娇,今日我带你出去逛逛罢?” 温时娇眨眨眼,“去哪里?” “你同我去便是了。”温如白伸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时娇不想驳了他一番心意,便点点头:“那大哥等我一会儿,我去梳妆打扮一番。” 温如白却道:“不必,娇娇向来生得美,即便这样,也是十分好看的。” 玉黛站在温时娇身后,皱了皱眉,抬头去看向温如白,却见他冷冷的睨了自己一眼,眼中带着警告意味。 玉黛连忙低下头,后背一身冷汗。 “好吧,那咱们走罢。”温时娇想了想,跟自己哥哥一起出门,就这样也挺好。 今日温时娇着浅青色白丝镶边对襟褙子,发髻随意一绾,身上无首饰,倒也算是简单大方。 刚出府门,就见温如白身边的小厮疾来:“少爷,有急事需您走一遭。” 温如白皱眉,眼中略过一丝冷意,转头见少女歪着脑袋好奇的盯着自己,心中一软,便道:“回来再说。” “少爷,此事刻不容缓。”那小厮语气十分焦急。 少年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虞。 温时娇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衣袖,道:“大哥,你先去忙吧,我一个人去逛逛。” “可是...”温如白有些头疼,他知道,若非是十分重要紧急的事,自己小厮绝对不会来打扰自己的。 叹了口气,去捏了捏少女的脸,“你小心点,我改日陪你一起去。” 见少女乖巧的点了点头,少年便笑着转身走进府中,转过身来,眼中皆是冰冷的暴戾。 温时娇上了马车,玉黛问:“小姐,我们去哪里?” 少女想了想:“去云梦河逛逛罢。” 玉黛给车夫说了,便放下帘子进了马车,想了想刚刚温如白的眼神,心里依旧怵得慌,但是她还是想要提醒一下温时娇。 “小姐。”玉黛出声。 温时娇正掀开帘子看着街上的热闹,嗯了一声。 见玉黛没有开口,少女便放下帘子,看向玉黛,道:“怎么了?” 玉黛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温时娇严肃道:“您快要及笄了,大少爷也已经弱冠了,你们不能像从前那般亲密了。” 温时娇眯着了眼,看着玉黛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玉黛只觉自己额头上也沁出了汗,但是她必须把话说完:“奴婢只是觉得,您应该避嫌,毕竟,您与大少爷,不是亲兄妹。” 玉黛说完这些话,垂眸抿嘴,不敢去看温时娇。 过了许久,少女才缓缓答道:“我知道了。”玉黛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云梦河,玉黛掀开帘子走了下去,将小杌子放在地上,又将帘子扶着,少女出了马车,又扶着她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此时正值夏季,暑气正盛,河边的人不多。 玉黛一手给少女撑着伞,一手打着扇。 温时娇慢慢的在河边走着,思绪千回百转,想了很多事。 “温三!” 少女转过头去,见纪临渊一脸笑意向自己走来。 纪临渊见少女身姿纤细优美,面容姣好,站在原地等自己过去,心里简直激动不已。 待他走近,温时娇问道:“今日这般炎热,你出来作甚?” 纪临渊耸耸肩:“就是不想待在府中,出来随便逛逛。” 见少女眉眼如画,心中微动,又道:“你向来苦夏,为何出门来了?” 温时娇笑:“我也是随便逛逛而已。” “那倒好,我们可以做个伴。”少年语气有些雀跃。 温时娇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那日回来,说是要去见你的心上人,可见着了?” 纪临渊一愣,顿时有些无奈:“见到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随即慢慢开口说道:“临渊。” “嗯?” “我们虽关系甚好,相交甚密,但你我终有了心上人,言行举止,还是要恰当,莫要逾越了。” 少女说出的话,却教纪临渊面色一白。 少年苦笑,终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温时娇见他不说话,便蹙着眉道:“我同你说话呢,你听着没有?” 纪临渊不想答应,便含糊的说了一句:“世事无常。” 却迎来少女不满的瞪了一眼。 纪临渊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两人缓步在河边散着步,树上叫着蝉鸣,河上开着荷花。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少年朝温时娇狡黠一笑。 温时娇一愣:“去哪里?” 谁料纪临渊伸手拉住温时娇的手腕,带着她向前跑去。 玉黛傻眼了。 “纪临渊,你慢点!”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第二十一章 闻歌始觉有人来 纪临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条小船,朝温时娇挤眉弄眼。 玉黛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小姐...” 温时娇看了一眼她,又转过头看看着纪临渊道:“你要干什么?” 却见他灿烂一笑,拉住少女的手腕,站到了船上。 纪临渊拿起船桨划了划,船便离了岸。 玉黛欲哭无泪,“小姐啊...” 温时娇也有些傻眼了,便道:“玉黛,你寻一处地方歇着,等会儿我们这里见。” 玉黛只有无奈点头了。 温时娇见离岸越来越远,心里摸不着纪临渊的心思,便看向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带你去荷池深处看看。”少年头也不回,只顾着划桨。 温时娇见四处风景十分美妙,加上有浅浅的荷香入鼻,还有微风拂面,非常惬意。 便坐在船头,把鞋袜都脱了,将脚放入凉爽的河水中,顿时舒服的眯起了眼。 周围的荷叶越来越多,很快两人便看不见身影了。 纪临渊勾唇一笑,将船桨放下,转过头去看向少女,却见她这副模样,突然呼吸一滞。 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温时娇闻声看了过来,“怎么了?” 纪临渊却是干巴巴道:“时娇啊,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但是男女有别,你这...” “没事啊。”少女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我们是好姐妹啊。” 纪临渊哭笑不得,也在另一头船头坐了下来。 白云悠悠,阳光正好。 “时娇,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怎么办?”纪临渊突然开口。 温时娇啊了一声,然后道:“嫁人生子,还能怎么办?” 又见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我嫁人一定要嫁我喜欢、喜欢我的,不然,我宁愿不嫁。” 纪临渊笑了笑,抬眸看向前方:“若是不嫁,你怎么办?你爹给你养着?” “为啥要他养我?我自己也可以啊?”温时娇弯腰用手舀了一点清水,又撒向远方。 毕竟她手里有盛明珠的嫁妆,够她霍霍一辈子了。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温时娇转头看向纪临渊。 却见他扯了扯嘴角:“我本来想啊,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也就算了。” 又见他垂眸道:“可是想想还是不行,我得努力往上爬。” 往上爬,才能让自己心爱的姑娘看到自己。 “你现在就挺好啊。”温时娇不解。 纪临渊长叹一口气,道:“我想入仕。” 温时娇眨眨眼,见少年一脸严肃的看向前方,原本打趣的话都咽了下去,嗯了一声道:“那挺不错的,届时我让我家老头子,给你开个后门。” 纪临渊笑出声来:“行啊,你到时候可别忘了。” “啊~”少年舒服的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温时娇见他一脸惬意的躺在船上,心里羡慕不已,可惜小船就这么窄窄的一条。 “温三,你说说,你与那祝庭山罢。”纪临渊虽然很嫉妒祝庭山,但是还是想听听他俩的事。 温时娇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玩水:“你问这个干嘛?” 纪临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满天的白云道:“就想听听呗,怎么?不能说?” “倒不是不能说。”温时娇道,“就是与他偶然遇见了,他又偶然当了老头子的门客。” 纪临渊撇撇嘴:“你这也太简洁了吧?不对,按你这样说,你们都不怎么熟悉?” “对啊。” ‘你这也太草率了罢!’纪临渊皱眉。 温时娇白了他一眼:“我对待感情可是很认真的,喜欢就喜欢上了,这有什么。” 纪临渊感觉有些挫败,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老男人、一个跟温时娇还不怎么熟悉的老男人。 “那你感觉他喜欢你吗?”纪临渊只能感觉到祝庭山对温时娇的些许占有欲,这是男人才熟悉的。 温时娇颇有些苦恼道:“不知道啊,我也想知道哎。” 纪临渊实在是受不了,“你非他不可吗?” “那你有非要不可的人吗?”少女反问。 纪临渊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一脸苦笑,你不就是吗? 两人之间陷入了平静。 纪临渊有种感觉,那些话他现在不说,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娇娇。” 温时娇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喊自己,感觉有些怪怪的:“怎么了?” “其实我喜欢的女子不是农家女。”纪临渊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砰的跳。 温时娇沉默,她对感情的事向来较迟钝,不过现在突然却是脑中灵光一闪。 纪羡鱼的那些话。 纪临渊的表情。 早该猜到的。 纪临渊见她不说话,便继续道:“我喜欢的...” “小鱼有喜欢的人吗?”少女忽然出声。 纪临渊心脏仿佛被人拽住了,蓦的发疼,勉强开口道:“不知道,应当是没有罢...” 温时娇没有说话了。 两人之间,好像有了一道鸿沟,无法跨越。 纪临渊想起他第一次见温时娇,那时候温数秋还在府中,盛明珠和温时娇的处境并不困难。 盛明珠带温时娇去县令纪家,那时温时娇生得好看,嘴巴又甜,完全就是个软糯的奶娃子。 苏清乐当时特别喜欢温时娇,抱着她不肯撒手,弄得盛明珠哭笑不得,苏清乐还扬言要温时娇做纪家的媳妇儿。 要给纪临渊做媳妇儿。 这句话纪临渊直到现在还记得。 他年长些,带着纪羡鱼和温时娇,一起下河抓鱼,一起爬树,一起玩泥人,斗蛐蛐儿。 被苏清乐知晓了,就罚自己跪在院子中。 小临渊第一次见生得玉雪聪明的小时娇看着自己在哭,那滚烫的泪珠就好像砸在了自己的心上。 小丫头鼻子红红的,见四处没有人,小时娇迈着小腿奔向自己,搂住自己的脖子,在耳边悄悄的说对不起。 纪临渊还记得,自己当时鼻尖全是好闻的奶香味。 随着年纪长大,盛明珠去了,纪临渊亲眼看见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得乖张,喜怒无常,常常是漫不经心的一脸笑,眼底却是不符合年纪的狠厉。 他亲眼看见她带着家奴,卸了别人的胳膊。 但是他知道,是那人要去非礼她,所以她才会这般做的。 苏清乐本是十分喜欢温时娇,但温时娇却被冠上了纨绔的名声,便思量了一番,教纪临渊与纪羡鱼少与温时娇接触。 “温三,你唱首歌给我听吧。”少年眼角发红,有些湿润。 过了许久,荷塘里飘出一阵十分轻灵悦耳的歌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第二十二章 宣河决堤 庆安二百零八年夏。 幽州以西地界,宣河堤口破裂,来势凶猛的河水,掀起一丈多高。 无数的房屋被河水淹没,无数百姓生灵涂炭,许多死里逃生的人,无家可归。 远在长安城的庆安帝,听闻此事,气得险些掀了案桌,此时不是汛期,否则怎会这般声势浩大,平白无故,宣河怎会决堤。 所以,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庆安帝下旨,令幽州大开城门,让流落的难民进入幽州,工部水部司前往幽州地界,修缮宣河河堤。 又责令幽州节度使温数秋查明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让刑部比部司运送了许多物资送往幽州。 这番下来,庆安帝十分疲倦,上朝时也是沉着一张脸,给那些臣子吓得兢兢战战的,生怕惹得他不虞。 温时娇听闻温数秋已经许久没有回府了,就连祝庭山也甚少在府中。 幽州局势不稳,难民中混入了歹人,已经抓住了几个别国奸细。 温数秋要查明是谁捣毁了宣河河堤,要安抚难民的情绪,还要派人监督难民动静,实在是分身乏术。 好不容易将局面暂时稳定了下来,温数秋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回府了,便带着祝庭山一同回了温府。 清荣楼。 温数秋与祝庭山相对而坐。 “你说,这人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捣毁宣河河堤,想要做什么?” 温数秋沉着声问道。 祝庭山手指曲起,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幽州是您的地盘,宣河决堤,想必是冲您来的。” 见温数秋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祝庭山便又道:“您不妨想想,您的政敌。” 温数秋皱眉,他远在幽州,很久没有回东都了,幽州又是他的底盘,自己手下的人几斤几两自己完全清楚,会是谁呢? “罢了。”温数秋抬手去揉了揉眉心,“此事急不来,且行且看吧。” 想了想又道:“你刚入府时,时娇来找你作甚?” 祝庭山垂眸,听他问道,便抬眸目光清明的看着他道:“三小姐送了些桃花酥,言我是您的门客,应当多关照关照。” “我听说你还同时娇一起出去跑马了?” 温数秋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倒不是别的,就怕自己的女儿被他拐走了。 祝庭山笑了笑:“三小姐欲结交祝某,纪家公子送来帖子,三小姐便带上了祝某。” “时娇还小,我就怕她遇人不淑。”温数秋言外有意。 祝庭山点头:“您是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温数秋见他言语得当,便转移话题:“我听说,东都的右相是一位少年?” “略有耳闻。”祝庭山答道。 “那人你可清楚?”温数秋又问。 祝庭山沉吟片刻后道:“那人名叫朱宴清,年纪应当是二十有一,未成家,是东都朱家人。” “朱家?”温数秋有些耳生。 祝庭山微微一笑:“朱家是当年的承伯候府,到了朱闵,也就是朱宴清的父亲一代,因朱闵无官职在身,又整日游手好闲,闯了不少祸,天子一怒,便夺了这爵位。” 温数秋一脸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叹了口气,“如今这宣河决堤,我若是处理的不得当,陛下定是会恼我,说不定也会贬了官职,我倒是还好,可是时娇年纪尚小,她该如何是好。” 祝庭山温声安慰他道:“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辅助你。” “你倒是诚心,我第一眼见你,就觉你并非池中之物,怎会甘心做小小门客?”温数秋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欣赏。 “庭山向来闲云野鹤惯了,倒是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祝庭山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温数秋见他不卑不亢,心里又是改变了主意。 清了清嗓子,温数秋红着老脸开口问道:“庭山啊,你觉得时娇,如何?” 祝庭山错愕,才刚,还在暗示他莫要对温时娇有非分之想,如今怎么又问起了这个? 或是他错愕之色太明显,温数秋的脸又是红了几分。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祝庭山还是认真看着他道:“三小姐生得国色天香,且性格不拘小节,庭山倒是十分欣赏三小姐。” “你莫要有所顾忌,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罢。” 温数秋摆摆手,认为祝庭山不好开口。 祝庭山却是一愣,“庭山所言乃真心话,三小姐并非像外界传言那般不堪,倒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子。” 温数秋沉默着,他倒是没有料见祝庭山竟会有这般评价。 “庭山,若是日后我有不测,你可愿代我照顾时娇?” 祝庭山皱眉:“您何出此言?” “你莫要管,你便说,你愿还是不愿?” 温数秋无法,如今幽州城都对温时娇避如蛇蝎,谁会让她进自己家门? 纪临渊本是挺好的,可是那苏清乐... 想到这里,温数秋在心里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屋里一直在沉默着。 过了许久,才响起男子温润的声音:“庭山...自是求之不得。” 静姝苑。 温时娇手里拿着书,正认真看着。 “小姐!小姐!”挽青冲了进来,一脸激动。 温时娇合上书,伸手去揉了揉眉心:“挽青,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敛收敛?万事莫要着急,平心静气的说不好吗?” 挽青很是委屈的哦了一声。 “什么事?你说罢。”少女又是打开了书,看了起来。 挽青咽了咽口水,道:“纪家来人了。” 温时娇头也不抬道:“来就来呗。” 翻了一页书,又道:“来人作甚?” “提亲。”挽青看着她道:“向您。” 屋内寂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少女拿着书,一副石化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眸看着挽青道:“你说啥玩意儿?” “苏夫人带着纪公子上门来了,说是要讨论你与纪公子的亲事。” 挽青听见吧嗒一声,少女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 秋白将书捡了起来,放在桌上。 温时娇在屋里来回转悠,“纪临渊是不是疯了啊,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风行楼。 “主子,纪家前来议亲了。”一黑衣男子跪在祝庭山跟前。 祝庭山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轻轻的捻着,听了黑衣男子的话,冷笑一声:“纪临渊倒是个重情义的,不过他纪家气数将尽,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这门亲事定是不会成,仔细看着,记着他们说的话,届时尽数向我回禀。” “是。” 第二十三章 议亲受辱 前院主屋,刘氏坐在上方,左手边是苏清乐与纪临渊,右手边是顾氏。 “刘老夫人,您看此事如何?” 苏清乐笑着看向刘氏,下巴微抬,眼底无半丝笑意,竟是带着浅浅的鄙夷。 刘氏却是没有看见她眼底的情绪,听了她的话,心里是一百个不满意。 第一是盛明珠的嫁妆她还未拿到手,第二是,她可不想温时娇嫁得这般好。 斟酌一会儿后,才看着苏清乐开口道:“此事我觉得甚好,要不...” “我不同意。” 高大挺拔的少年走了进来。 竟是温如白。 顾氏额角一跳,看着温如白的眼光带着几分质问,少年却是看也不看她,直直的看向刘氏,“祖母,我不同意三妹的婚事。” 纪临渊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他好不容易才求了苏清乐来议亲,早已做好困难重重的准备了,没想到第一个杀出来的竟是温如白。 关于温如白,纪临渊甚少与他结交,自是不知道温如白对温时娇的感情。 苏清乐眯起眼看着温如白,眼底划过一丝流光。 抬眸看向对面的顾氏,道:“顾夫人,这位是?” 温如白常年在外,众人虽知温家有个长子,却从未见他露过面。 “这是长子如白。”顾氏朝苏清乐淡淡笑了笑。 刘氏却是看着温如白语重心长道:“如白啊,你莫要胡闹,你三妹这桩亲事,我看极好,你便莫要插手罢。” 苏清乐低头理了理袖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看来你们还未商量好,不如等你们说好了,再商定此事也无妨。” 纪临渊皱眉,转过头去看着苏清乐:“母亲...” 苏清乐自进来,就端着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与温时娇小时候那个抱着她一脸溺爱的苏清乐,恍若两人。 屋中无人说话,温如白却是讽刺一笑:“苏夫人,不知是谁给你傲气让你做这番模样。” 苏清乐错愕,什么意思? 温如白寻了一处座位坐了下来,“我家三妹,虽名声有损,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她小时候是什么模样,你怕是没忘吧?” 苏清乐皱眉,不虞的看着温如白。 “时娇本是玲珑剔透的人儿,我坚信她会寻到懂她的良人。” 苏清乐嗤笑一声:“如此也是极好的,毕竟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语气里却满是不屑。 温如白冷笑:“倒是你纪家,不过是个七品官,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等着我们温家倒贴上去一般,时娇可是二品大臣的千金,就是放在东都,也是有极多的人追捧,岂容你等人不屑?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自命不凡罢!” 说完这一通话,就是教顾氏心里也是顺畅了许多,她一直看不上苏清乐自持清高的模样。 温如白说完这一番话,站了起来,睨了苏清乐一眼:“我知晓你看不上时娇,但是无妨,我温家,也看不上你纪家。” 说完,便一拂袖提步走了出去。 苏清乐紧紧地拽着手里的帕子,面色发白,好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顾氏见刘氏似乎仍有议亲的念头,便皱眉抢先开口道:“苏夫人,言尽于此,你请吧。” 却迎来刘氏不满的目光。 顾氏在心中叹气,刘氏同那市井老妇一般,就爱咬着二房不放,为了教二房不好过,将自己的脸面丢尽了也是在所不惜的。 顾氏可与她不同,她觉得还是自己面子重要,二房同她又没有大仇大怨。 纪临渊失魂落魄的跟着苏清乐走了出去,心脏好像被划了一道口子,冷风不停的往里面灌,真真是教人心痛得难以呼吸。 回了纪府,苏清乐一进屋就转身打了纪临渊一巴掌:“逆子!若不是你硬要我上门去议亲,我怎会受如此大辱!” 纪临渊被打得歪了脑袋,听了苏清乐的话,随即低低的笑了起来:“母亲啊母亲,你当初嫁给父亲,觉得委屈了你,如今还觉得二品大臣的女儿配不上你儿子,你莫不是忘了,你本是那街边小摊儿上卖豆腐的,您是在做梦呢?” 苏清乐气得浑身发抖,又是给纪临渊一巴掌打过去:“滚!逆子!逆子!” 纪临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就见纪羡鱼站在门口,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见他走出来,纪羡鱼便连忙上前去,看他脸上印着巴掌印,心里心疼得紧:“哥...” 纪临渊扯了扯嘴角:“我无事。” 见少女张大眼睛看着自己,眼底皆是怜惜的神色,心里一软,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小鱼放心,有哥哥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便放下手,朝自己院子走去。 纪羡鱼见他如此,难受得快要哭出来了,手用力的握了握,心里下定决心。 “我写张帖子,你快马送往温府。” 静姝苑,温时娇听完如绛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了一口气,大哥那样说纪家,纪临渊一定不好受罢?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小姐,纪府送来了帖子。”挽青走了进来,将帖子递给了温时娇。 看完帖子,温时娇眉头一蹙,原是纪羡鱼约自己现在去云梦河一见。 可是此时天色渐晚,温时娇无奈,只有应了下来。 到了云梦河,见一抹纤细的背影站在河边。 温时娇朝纪羡鱼走去,“小鱼。” 纪羡鱼转过身来,却是红着一双眼。 温时娇一愣,拉过她的手道:“你这是怎么了?” 两人坐在河边的草地上。 “娇娇,你大概不知道我哥有多喜欢你吧?”纪羡鱼一脸羡慕的样子。 温时娇却是抿抿嘴道:“小鱼...” “你那时候,在幽州得罪的人许多,就算你是节度使的女儿,可还是有没有保护周全的时候,我哥那时候恨不得整日同你在一起,他日日看着你,替你解决了许多人。” 温时娇微微张了张嘴,眼底流露着惊讶。 “还有一段时间,你喜欢芙蓉堂的蜜饯点心,可买的人太多了,店家又不惧强权,所有人只有乖乖排队去买,那是我哥就早早地去排队,替你买了蜜饯点心,还骗你说是小厮去排队买的,可是有关你的事,他向来是亲事亲为,不假与他手。” 温时娇没有说话,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还有你...” “小鱼,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温时娇不想听下去了,“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心肝吗?你以为我没有动心吗?” 纪羡鱼一脸震惊。 第二十四章 明月 温时娇苦笑,她对男女之事才懵懵懂懂的时候,身边只有纪临渊,何况纪临渊生得又好,对她也好,如何能不动心。 可是每次去纪府的时候,当自己与苏清乐独在一处的时候,苏清乐总会说些绵里带针的话,来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为此,温时娇还难过了许久,后来对纪临渊的男女之情,便在刻意之下,渐渐地消散了。 听她说完,纪羡鱼不知是该哭还是笑,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纪府。 纪临渊听完纪羡鱼说的话,愣了好久好久,纪羡鱼走了以后,他才红着一双眼,表情啼笑皆非,最后竟是低低的笑了起来,还带着几分呜咽。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温时娇因着怀着心事睡不着,便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啊荡。 直到困意来袭,这才进了屋,就了寝。 院子里的树枝无风却是动了动 风行楼。 祝庭山听着属下的汇报,眯起了眼:“喜欢过纪临渊?” 那黑衣男子只觉空气都冷了几分,硬着头皮道:“是如此,属下亲耳听见三小姐说的。” “她睡了?” “三小姐在院子里荡了许久的秋千,才进了屋就寝。”那人如实道来。 见祝庭山摆了摆手,才恭敬的退了下去。 为什么要选她呢? 或许是露华湾那一晚,她美得似那掉落凡尘的仙子,他被吸引了,见到了她桀骜乖张的模样,见到了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见到了她在桥上红着眼眶抬首望月的模样。 他不由自主的递出了自己的手帕。 两人之间的命运自那一刻,便纠缠在一起了。 纪府前往温府议亲反被辱之事,在幽州传得沸沸扬扬。 县令府,温数秋正在同幽州县令纪云霄商议政事,不知怎么的就说起了这件事。 “都是内子无礼,教大人见笑了,望大人海涵。” 纪云霄朝温数秋十分诚恳的道歉。 温数秋不在意的摆摆手:“无事,倒是如白说话重了些,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纪云霄笑:“大人不计较便是大人度量大,我等怎会往心里去。” “你说,这宣河,到底是谁的手笔?”温数秋查了许久,也是想了许久,竟是无一丝头绪。 纪云霄想了想:“会不会是柏易?” 柏易是温数秋手下的一位文书,在温数秋的一众手下里,颇有几分能耐。 温数秋皱眉,柏易文采思略极高,对自己十分熟悉了解,若真的是他,倒是教自己头疼了。 “何出此言?”温数秋不想怀疑自己手下的人。 纪云霄伸出手去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我见他对大人您所说的话,常常有所不满,且在众人前反抗大人的命令,想来,心中怨怼不浅。” 温数秋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且让我再着手与他仔细查查。” “大人可要同在下饮一杯?”纪云霄爽朗笑道:“我这儿有一坛上好的清酒,定是教大人满意!” 温数秋听后,也哈哈大笑:“如此甚好,甚好啊!”他向来喜酒。 天气越来越炎热,温时娇常常是半夜被热醒。 静姝苑,温时娇躺在贵妃椅上午睡,昨夜因思虑过重,竟是天快亮了才睡了过去。 “小姐还在睡?”挽青低声说着话。 “小姐昨夜没睡好,怎的了?可是有什么事?”玉黛应道。 温时娇睁开了眼。 又听挽青道:“纪府派人传了口信,说是纪公子在郊外明月庄园等着小姐。” “玉黛。”少女一听这话,便立刻出声。 玉黛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小姐。” “替我梳洗,同我走一遭罢。”温时娇也有些话想要同纪临渊说清楚,今日之后,两人还是少见面罢。 想到这里,温时娇心里闷闷的,很不好受。 他们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 玉黛应了一声是,上前来搀扶少女。 一刻钟后,温时娇上了马车,朝明月驶去。 到了明月,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着明月二字,心里恍惚,上次来,还是同纪家兄妹,还有祝庭山一起来的。 那时多好啊。 叹了口气,提步朝大门走去。 进了庄园,玉黛同引路的小二说了纪临渊所在的雅阁,小二便带着她俩上了二楼。 温时娇站在门前踌躇,对于接下来的场面,她有些不忍心。 怎料门却是突然开了。 纪临渊看着温时娇道:“进来罢。” 见玉黛也要跟进来,便道:“你就在外面候着罢。” 玉黛一愣,看向温时娇,见她对自己颔首,便应了一声,恭敬的站在门外。 温时娇想,等会子说的话,必定伤人,纪临渊定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失态的样子。 少年将门关了起来,竟还落了锁。 温时娇却是粗心的没注意到。 “临渊。”两人在里间,相对而坐,温时娇看着憔悴不少的少年,心里叹息不已,明明就是意气风发少年郎,怎会变成这般。 纪临渊给她斟了一杯茶,“不着急,慢慢说,你先喝口茶罢。” 见温时娇没动,便扯了扯嘴角:“怎么?怕我给你下药?” 温时娇抬眸无奈的瞪了一眼他,见他眼里尽是红血丝,心里一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怎的这般潦倒。” 纪临渊嘴角竟是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温时娇皱眉,“纪临渊,你果然给我下药了。” 说完便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掷,顿时杯子四分五裂,她想引起玉黛的注意。 “别想了,娇娇。”少年一脸温柔的笑,站起身来,“这房间大,外面还有隔间,然后才是外间,何况我落了锁,玉黛听不见的。” 他走向温时娇。 “娇娇,你曾经,也是喜欢过我的,对不对?”纪临渊走近少女,“那你为何不同我说?你同我说了,我定是高兴得发狂。” 温时娇只觉自己身子发软,使不上劲儿。 纪临渊颤抖着握住了少女的手腕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深呼吸一口气:“我自小便认为,你是我的,谁知后来。” 少年冷笑一声,“后来竟来了个祝庭山,娇娇,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纪...纪临渊,你疯了,快...快放开我...” 温时娇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现在的处境又很危险,她就不应该来,不应该来。 纪临渊突然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在她唇上辗转,少女蓦的睁大了双眼,然后狠狠的咬了下去。 少年吃痛,放开了温时娇,伸出手去抹了抹嘴唇,眼角的邪气几乎是与温时娇如出一辙。 温时娇借机离开了他的怀抱,却是摔在了地上。 突然门被踹开,温时娇转过头去。 见玉黛满脸泪痕,以及她身边的... 第二十五章 知与谁同 见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少女如此模样,温数秋简直是气红了眼,大刀阔斧走上前,狠狠的踹了纪临渊一脚。 那一脚正中他心窝子。 纪临渊吐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眼睛却是始终看着少女,眼里含着悲恸的深情。 温数秋又是踹了他几脚,纪临渊只觉自己眼前发黑,有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玉黛哭着上前去扶起了少女。 温时娇坐在椅子上,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微怔,脑海里是几人神采飞扬的过去,不由得热泪盈眶。 终究是回不去了。 “大人请脚下留情。” 温时娇一愣,没见过少年这般冷冽的声音,便抬头看去。 见祝庭山正冷冷的看着纪临渊,眉间是往日不曾有的戾气。 好似感觉到了少女的目光,祝庭山将视线转移到少女身上,眉间戾气全无,眼神也和暖了几分。 温数秋揪起了纪临渊的领子,怒吼着他。 祝庭山走近温时娇,见她唇瓣微肿,眼底又是一片冰冷,却是又很快恢复过来,温和的看着少女问道:“可有大碍?” 温时娇摇摇头:“你们怎么来了?” 玉黛却道:“自小姐进去了,奴婢心中便始终不安,见这庄园里有一位大人,是老爷身边的人,便让他快马回城请老爷来,奴婢心中着急得紧,那人应当是见过我几面,便连忙回城去请了大人,怎料大人和祝先生自宣河正回城,刚好路过庄园,那人便拦下了老爷,请了老爷上来。” 温时娇点头,心里一阵后怕,若不是温数秋及时赶到,怕是自己清白不保。 一声嘶吼打断了温时娇的思绪。 转过头去,见温数秋红着眼睛,正死死的扼住纪临渊的脖子。 纪临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温时娇大惊:“快放开他。” 祝庭山拢在袖中的手虚虚一握,眸色深了几分。 温数秋听温时娇喊道,便咬咬牙,将纪临渊扔在地上。 纪临渊躺在地上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耳边是少女虚弱的声音。 “我们回去罢。” 温数秋有些焦急:“娇娇,你可是中了药?” “大人不必着急,只是少量的普通软筋散,等会子药效便过了,无甚大碍。”祝庭山淡淡开口。 温时娇眨眨眼,这人竟还会医术。 温数秋嗯了一声:“那我们便走罢。” “可是,凭奴婢一己之力,是扶不住小姐的。”玉黛哭着嗓子看着温数秋。 温数秋皱着眉头,看着温时娇的情况,怕是连路都走不了,转过头去看着祝庭山,眼神不言而喻。 祝庭山一愣,抿抿嘴,道:“时娇,得罪了。” 温时娇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祝庭山将自己拦腰抱了起来,少女惊呼。 玉黛愣愣着一张脸,温数秋看了她一眼,“还不跟上?” 说完,便跟在祝庭山身后,玉黛也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纪临渊,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也跟着走了出去。 “时娇...”地上的少年呢喃出声。 温时娇被温家的门客抱入府中,在幽州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说她早已清白不保,有人说她不守规矩勾引男子。 不过倒是有人说温时娇说不定是病倒在外,无奈之下,被人给抱回来的。 众人一想也有道理,毕竟那后面可还跟着温数秋的。 祝庭山将少女抱回了静姝苑,竟是意外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你好生休息。” 温时娇脸一红,闭着眼胡乱点点头,却听见少年温润的笑意,脸又是红了几分。 祝庭山走后,挽青哭红了一双眼扑上来:“小姐...” 温时娇笑着开口:“这是做什么?哭作甚?” “奴婢识人不清,还以为那纪公子是堂堂君子,可竟做出如此卑鄙之事,实在可恨。”挽青不停的抹眼睛。 温时娇脸上的笑淡了淡,脑海里尽是他悲恸的眼神,以及眼底的深情。 玉黛走了近来,见少女神色不太好,便皱着眉道:“挽青,你先出去罢。” 挽青一愣,见少女没说话,便站起身来,朝温时娇福福身,便在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玉黛坐在少女床沿,见少女白着一张脸,心里难受得紧。 温时娇看着她:“我没事了,你也不要哭着一张脸了。” “小姐!小姐!”挽青又是跑了进来,“纪小姐来了。” 温时娇一愣,道:“请进来罢。” 纪羡鱼是哭着进来的,见少女白着脸躺在床上,扑通一声,跪在她床前。 温时娇大惊:“小鱼,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作势要去搀她,怎料自己药效有残余,身子还是有些软,便向玉黛使了个眼色。 玉黛上前去搀扶纪羡鱼,纪羡鱼却摇摇头,一脸坚定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心里尽是悲戚。 纪羡鱼吸了吸鼻子,看着温时娇道:“时娇,我知晓了我哥做的混账事,他也挨打了,遭到惩罚了,你让你爹莫要再出手了好不好?我知道是我哥的错,可是我求求你...” “不会再出手了。”少女喑哑的声音响起,“他怎么样了?” 纪羡鱼又道:“大夫说,若是再晚一点点,怕是...”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一阵呜咽声。 温时娇眼角划过一道泪珠,没入鬓角。 “小鱼啊...我们以后,便...算了吧。”温时娇忍着心里的难过开口。 纪羡鱼突然大哭出声,哭了许久,哭到嗓子都哑了,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温三姑娘,我...便告辞了...” 小丫头白着脸,红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 温时娇嗯了一声:“纪姑娘,好走。”竟是眼睛也没睁开。 纪羡鱼苦笑,转过身朝外走去,过珠帘门时,稍稍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少女,便垂眸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温时娇没想到,这一别,竟是一道鸿沟,再见时,竟是物是人非。 庆安二百零八年初秋,幽州节度使查明宣河主使,竟是幽州县令纪云霄。 当夜,温数秋率领一众官兵围剿了县令府,活捉了纪云霄、苏清乐、纪临渊、纪羡鱼四人,关至大牢。 第二日由温数秋重兵把守,押送回东都。 庆安帝大怒,判纪云霄死刑,择日斩首示众,其余三人发配岭南五年。 由于温数秋求情,庆安帝念及无辜,便酌情减为三年。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第二十六章 撞见 才至初秋,温时娇却是两季交换时教寒气入了体。 整日卧倒在床,脑袋也是昏昏沉沉,不过自己的手却是被温厚的大掌握住。 鼻尖又是那好闻的松香。 大概是睡了半月有余,温时娇的风寒总算是好了起来。 这日,她正在用午膳,夹了一块酒酿鸭入口,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最近...” 几个丫鬟诧异,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最近纪家可有传出什么风声没有?”她还是担心纪临渊,还有纪羡鱼。 那日纪临渊伤得那般重,也不知现在如何了,纪羡鱼也是,哭得嗓子都嘶哑了。 可是啊,幽州已经没有纪家了。 这时纪云霄已经被斩首了,苏清乐三人也是在前往岭南的路上。 温时娇见她们都不说话,便皱着眉道:“你们发什么呆?” 玉黛开不了口。 又是沉默了一阵儿,温时娇心里有些慌张。 秋白突然开口:“小姐,纪家没了。” 玉黛闭上了眼,眼角闪着泪花。 温时娇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扯了扯嘴角,看着秋白道:“什么叫没了?好生同我说清楚。” “纪云霄是主使宣河决堤之人,判了死刑,早已在东都斩首了,苏清乐母子三人则是被发配岭南三年。” 秋白情绪无一丝波动,她向来性子木讷。 少女呆愣着,眼中的光芒渐渐隐没了去,她只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万根针戳着,实在是痛不欲生。 往日里,纪临渊最爱与自己胡闹,两人又爱拌嘴吵架。一起下河抓鱼,一起爬树偷蛋,一起跑马,两人一起干的糊涂事多了去了。 纪羡鱼是跟在他俩身后的小尾巴,她性子胆怯柔软,害怕时,就爱拽住温时娇的衣袖,眼巴巴的模样教人心生怜爱。 那日,他说,温三,你唱首歌给我听吧。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在这幽州,那陪着自己长大,同自己一起玩耍的人,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人,还有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都不见了,不见了。 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温时娇笑着回忆着,又哭了出来。 天气转凉,逢秋风吹来,定会觉骨子似乎都沁着一股寒意。 少女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脑袋靠在一旁的绳索上,目光呆滞,面色发白。 远处,挽青有些着急:“小姐大病刚愈,怎能吹风,这样下去,定是又要伤了身子。” 如绛温声安慰她:“放心罢,玉黛去请祝先生了,祝先生一定有办法的。” “来了。”秋白淡淡出声。 几人朝前看去,见玉黛领着祝庭山朝这边赶来。 祝庭山过了拱门,朝少女走去。 几个丫鬟则是守在拱门处,看着他朝温时娇走去。 “时娇。” 少年温润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眸子动了动,见祝庭山正蹲在自己面前,眼底是担忧的神色。 见她没有动静,祝庭山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将少女的手握在手中,“哭出来罢,好好地哭一场。” 又是熟悉的松香,温时娇好似回到了露华湾那个晚上。 晚间风大,姑娘保重。 心里的委屈好像是满了,有些都溢出来了。 少女自秋千上滑了下来,祝庭山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呜呜呜... 少女的隐忍着自己的哭声,就像一头倔强的小兽。 祝庭山将她抱在自己怀里,看着秋千,神色有着怜惜,有着决绝。 纪家,本就气数已尽,他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 挽青张大了眼,“这...” 好像逾越了吧? 玉黛摇摇头:“今日之事都莫要说出去。” “今日什么事?”少年充满笑意的声音传来。 玉黛一惊,转头看去,见温如白手里拎着些许吃食,正看着她们,“娇娇可在?你们竟无人通报,皆聚在这处,是怎么了?” 说完,提步往前走着,走到拱门处,抬眸看向院内。 玉黛心道不好。 果然,见那言笑晏晏的少年眼中掠过一丝暴戾。 突然反手就是给了玉黛一个巴掌,“竟容小姐与外男待在一处,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怎么?活得不耐烦了?” 温时娇被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和暴喝惊醒了。 从祝庭山的怀里抬起头来,自他的肩膀看去,见玉黛被扇倒在地,温如白正站在一旁。 心里怒火顿时就拔高了,温时娇忙站起身来,但因蹲得久了,有些头晕。 祝庭山将她扶住,两人朝拱门走去。 挽青一脸惊恐:“不是这样的,大少爷,是小姐她...” 温如白又是给了挽青一个巴掌。 温时娇气急:“温如白!” 少年敛了眼中的情绪,转过头去,看着少女,见她仍是倚在祝庭山的身上,心里的戾气越发浓郁。 面上不显,却是看着温时娇道:“你的丫鬟实在是荒唐,竟容你同外男在一块儿,我便替你教训了一番。” 温时娇瞪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冷冽:“我的丫鬟我自会管教,大哥还是不要插手我的事才好。” 温如白被她气笑了,那个最爱黏着自己的小丫头竟会这般冷眼看着自己。 又听少女道:“再者,庭山不是外人,他是我心上人,同自己心上人在一块儿,无甚。” 祝庭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眉间漾着柔情,拉住少女的手紧了紧。 温如白气得额角跳了跳,这下他是真的笑都笑不出来了。 目光落在祝庭山身上,冷笑一声道:“这位好似是二叔身边的门客罢?” “大少爷好眼力。”祝庭山回道。 温如白眯起了眼,眼中带着几分狠厉,“既然是门客,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时娇还小,容易受骗。” 温如白这话说得教人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实在是狠了些。 少女却是被气红了眼:“大哥你什么意思?我竟是不知,大哥这张嘴,竟会对着家里人,想来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与大哥感情甚好,不过是同别人一般罢了。” 温如白皱着眉,道:“娇娇,我...” “我们二房的事,就用不着大哥插手了,还有庭山不管是何身份,我都喜欢得紧,我非他不可,大哥今后莫要再说这般话了,也莫要为难庭山,大哥请回吧。” 少女说完,也不管温如白黑如锅底的眼色,看向几个丫鬟道:“你们先回去敷点药罢。” 说完,便拉着祝庭山往屋中走去。 第二十七章 表明心意 “方才你不该那般。”祝庭山坐在温时娇对面,看着她道:“毕竟是你大哥。” 身为大哥却是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祝庭山眼底缀着些许冷意,走了个纪临渊,竟是又来了个温如白。 自己的小姑娘究竟是多么招人喜欢啊。 温时娇揉了揉眼睛,方才不觉,现在却是有几分羞涩了。 不敢看对面的少年,嘟囔道:“他说话那般难听,我实在气不过。” 祝庭山见少女眉间有着羞意,笑道:“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温时娇的脸简直红透了,她刚才就是气急了,心底话才会脱口而出,如今面对着他,教她怎能开口。 “时娇?”祝庭山想着,今日要将事情都说清楚才好。 温时娇却打定主意当鹌鹑了,硬是不开口。 祝庭山无奈,想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说便不说罢,不过我得教你知晓我的心意。” 温时娇头也没抬。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少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温时娇抿抿嘴,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祝庭山,一双潋滟的眸子,令人沉迷其中。 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少年道:“这下你可知晓了?” 温时娇又没说话。 祝庭山却是道:“我见时辰不早了,我同你待久了对你不好,我先回去了,你莫要太伤心了。” 最后想了想,又是安慰道:“故人终会有再相见的那天。” 说完,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走后,温时娇便似松了一口气,放松身子,趴在桌上,神色怏怏。 她的好友皆被流放,她的心上人又同她表明了心意。 这下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叹了口气,想起祝庭山的最后一句话,故人终会相见。 是啊,总之人都还在,总有再见的那天。 只是,再见,怕已是物是人非了罢。 温时娇摇摇头,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眼睛肿得厉害,脸上皆是干掉的泪痕。 “小姐。”如绛走了进来。 温时娇见状,忙问:“玉黛和挽青怎么样了?” 如绛福了福身回道:“已经擦了药,无大碍。” 玉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还是梳洗一番罢。” “你怎么不去歇着?”温时娇皱眉。 玉黛笑了笑:“不过是小事,无甚大碍,小姐您放心罢。” 温时娇想了想,作势要起身,如绛将她搀住,边往外走边道:“小姐,我派去东都的人回来了,祝先生的身世无甚可查,就是我们知晓的那些情况,其他再没了。” 温时娇点点头,走到了隔间。 玉黛替她好生梳洗了一番,笑道:“今日,祝先生对小姐,可真真是柔情似水啊。” 丫鬟端着盆舆走了出去。 温时娇此时清清爽爽,除却眼睛还有一点肿外。 “才刚,他与我表明心意了。” 少女抿嘴笑了笑,眼底皆是温柔的笑意,眉梢是藏不住的春情。 几人一看便知晓了,皆为少女感到高兴。 如绛却是认真看着少女道:“小姐应该高兴才是。” 温时娇垂眸不语。 “小姐,纪家本就是自食恶果,听说那纪云霄是为了算计老爷,才会谋划了宣河决堤,多少人葬身于那场洪水,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啊!” 玉黛不忍少女还沉浸在伤心难过中。 如绛也继续道:“更何况,纪公子与纪小姐不过是去岭南了,三年之期也不是很长,纪公子向来聪明,定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你们总会有再相见的那天。” 温时娇被她们说的给打动了。 是啊,纪临渊向来是聪明绝顶,定是有法子让自己过得好的。 这么一想,几人三年后又会见面,心里也好受许多。 只是啊,闺中少女到底是单纯,人世哪有那般简单,可是复杂险恶许多。 第二日,温时娇正在用早膳,就见秋白走了进来,“小姐,老爷来了。” 自明月一事后,两人的关系缓和许多,不过也只限于温时娇不再拒绝温数秋的见面了。 “这般早来作甚?让他去偏厅罢,我稍后便到。” 温时娇放下碗筷,拿手帕擦了擦嘴。 一盏茶后。 温时娇踏入偏厅,见温数秋负手而立,便直直的走向主位,坐了下来,道:“找我什么事?” “我听说,你与那祝庭山,有亲密接触?”温数秋黑着一张脸,看向温时娇。 虽说他把温时娇交给了祝庭山,但这祝庭山的动作也太快了吧,他略微有些不爽。 温时娇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毫不意外,这定是温如白告知温数秋的,想借温数秋之手,惩戒祝庭山。 少女双眸一眯,看向温数秋道:“你不要为难他。” 温数秋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还没说什么,就见自己女儿护犊子样,将那祝庭山纳入自己的羽翼。 “你心悦他?”温数秋紧紧地盯着少女。 却见她勾唇一笑:“是啊,我和他,两情相悦。” “若是我不同意呢?”温数秋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温时娇哦了一声:“不同意就不同意呗,我又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啧,这丫头,说话还是这般带刺。 “行罢,我倒没有不同意。” 少女的眼睛亮了一瞬。 又听温数秋道:“只是,你俩凡事有个度,毕竟你年纪还小,还要等两年才及笄,可莫要...” “知晓了知晓了,废话这般多。”温时娇不耐烦的打断温数秋的话。 温数秋也不想耐着老脸说这些,可是温时娇毕竟没有母亲,这些话,他还是要说一说的。 想到这里,温数秋又道:“娇娇,上次老太太说要迎一位续弦...” “怎么?你还惦记着这事的?”温时娇睨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温数秋被她那一眼看得有些无可奈何,“你不喜我便不会再娶,可是你怎么办?我也是个大老粗,你的许多事情,总的有个合适的人来操心。” 屋内沉默了许久,温时娇也是想了许久,最后动了动嘴唇道:“我知晓了。” 见她反应淡淡的,温数秋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便站了起来,看了她一眼:“自己好生紧着身子,这又快深秋了,过了便是要入冬了。” 温时娇没理他,温数秋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身便走了出去。 少女这才动了动眸子,看着他的背影,神色莫名。 第二十八章 斗文会 夜晚,温时娇站在窗边练字。 少女略弯腰,挺直了背,一手扶着衣袖,一手握着毛笔,在宣纸上写着字。 过了一会,少女才将笔放下。 转身坐了下来:“如绛。” 如绛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温时娇想了想,才慢慢开口道:“你明日去寻一寻幽州城内,可否有家世清白的娘子,年纪大些无妨,关键是人要好的,心莫要歪,多打听打听。” “是,小姐。”如绛心里诧异,应了下来。 温时娇想了想,温数秋说得对,自己毕竟是要嫁人的,届时什么也不懂,岂不是闹了笑话? 又是想了许多事,觉得脑袋都有些疼了,便伸出手去揉了揉眉心。 玉黛见天色已晚,又是秋夜,更深露重,便温声安慰道:“小姐,还是歇着罢。” 温时娇点点头:“将这些都收起来吧。”看向桌上的文房四宝。 玉黛使了个眼神,秋白便上前将笔墨纸砚收了起来。 温时娇起身,玉黛忙扶着她,往床边走去。 替她盖好了被子,又放下床幔,吹灭了屋内的烛火,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一夜无梦。 中秋刚过。 最近幽州掀起了斗文会热潮,顾名思义,就是众人聚在一起,对对子吟诗猜谜等。 温时娇在用早膳时接到了徐婉的帖子。 “这个徐婉是谁?”少女舀了一口粥。 玉黛笑道:“是新知县的女儿,新知县是大名人士,据说是大名衙门的一位文书,被老爷向陛下推荐,来了幽州当县令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又道:“这个徐婉如何?” 几人却是纷纷安静了下来。 温时娇头也不抬,“挽青,你来说。” “回小姐,这徐婉...乃是个刺头,大名有名的...的...纨绔...” 挽青说到最后两字,声音明显小了下来。 温时娇却是挑眉,这么巧?两人见面会不会打起来? “她邀我今日下午未正三刻,去露华湾玉香楼参加斗文会,帖子上说幽州的姑娘她几乎都请了。”温时娇垂眸喝了一口粥。 她真想现在就去会一会那徐婉。 玉黛小心翼翼道:“小姐,那您去吗?” “去,为何不去,你去回帖罢。”温时娇拿帕子擦了擦嘴。 玉黛哎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秋白扶着温时娇进了里屋。 如绛走了进来,“小姐,奴婢几乎将整个幽州都查遍了。” “结果如何?”温时娇倚在软榻上。 如绛沉吟片刻后道:“奴婢层层筛去,还剩三人。” “道来听听。”少女掩唇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点点泪花,拿手帕轻轻按了按。 如绛抬眸看着她认真道:“第一人,是西二街小雨巷的李娘子,二十有四,未嫁过人,平日里不爱说话,家境一般,上门求亲的人倒是许多,不过她家父母眼界甚高,一拖再拖,所以未能出阁。” 见少女垂着眼眸,没有说话,如绛便又开口:“第二人,是东六街的沈二娘子,二十有三,未嫁过人,性格泼辣,家境殷实,长相平平,因着一张嘴着实厉害,所以至今未能出阁。” “第三人,也是东六街的王娘子,二十有五,未嫁过人...” “有没有年纪再大些的?”温时娇打断道。 如绛一愣,想了想眼睛一亮,“有一个,就是咱们这条街的齐娘子,二十有八,是街边卖胭脂水粉的,性格颇有些强势,心地良善,但就是嫁过人。” “说说看。”少女一脸好奇的模样。 “她是十六岁出阁,嫁给了西大街的李铁匠,但那铁匠似乎心里有人了,夫妻二人素来相敬如宾,后来那李铁匠与他心上人似乎有了苟且,这齐娘子就要同他和离。” 如绛如实说来。 温时娇诧异:“未曾有过孩子?” 这么多年没怀上,早已犯了七出之条,按理应该休妻的。 “据说那铁匠似乎...不想让齐娘子怀上。” 温时娇沉默了一会儿,道:“下午你同我走一遭斗文会,路过她铺子时,你同我说一说。” 如绛恭敬的应了一声:“是,小姐。” 用完午膳,温时娇便让挽青替她梳妆打扮一番。 “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挽青亮晶晶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要太张扬,也莫要太素了。” 挽青答道:“得嘞,保证您满意。” 未正二刻,温时娇扶着如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 温时娇一直将帘子掀着,如绛还刻意吩咐车夫稍稍慢点。 “小姐,快到了。”如绛道,“就是前面挂红灯笼那处,着素衣的女子就是齐娘子。” 温时娇正看着她,怎料那齐娘子竟抬起头来,与温时娇的视线对上了。 马车过了那铺子,如绛放下帘子,看着温时娇道:“小姐,您觉得如何?” “明日让她来一趟,我同她说说话。”温时娇见她眼神清澈坚定,不像是心思不正的,眉间又有几分英气,向来也是个心气高的。 温时娇想了想又道:“她平日里,是个怎样的人?” 如绛答道:“她爹是秀才,她娘是幽州以前大家的大丫鬟,她懂些诗词,认得字,也有几分傲气,素来是个讲理,拎得清的。” 温时娇嗯了一声,她对这齐娘子目前来看,倒是挺满意的。 “她叫什么?” “齐双双。” 温时娇笑了笑,随即闭上了眼假寐。 如绛在一旁候着。 温时娇是被吵架声吵醒的,不虞的睁开眼:“怎的了?” 如绛忙道:“已经到了玉香楼,奴婢刚想叫您。” “外面在吵什么?” “挽青说,是徐姑娘同那孙小婵吵起来了。”如绛替她整理整理仪容。 温时娇低低笑出声来:“没想到这徐婉倒是个不怕事的。” 徐家不过是个县令,如何斗得过地头蛇孙家? 不过也不一定,徐家是温家推荐当了幽州的县令,想必是温家的人。 这样想来,温时娇倒是站在了徐婉这一旁。 挽青掀开了帘子,如绛先走了下来,伸出手去扶住少女。 温时娇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她刚出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连那吵架的声音也是小了许多,最后竟无一丝声音,那群少女,竟是直直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今日着竖领红色海棠金丝长袄,梳着堕马髻,并排簪了两根簪子,头顶还梳了一个半月形的绯色珍珠梳篦,颈间带了一串鎏金牡丹璎珞圈。 教人看呆了眼去,这温三姑娘竟如此张扬。 温时娇觉得这很平常,并算不得张扬,嗯,挽青也是这般想的。 可见众人的表情,能看出她们却不是这般想的。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第二十九章 打脸 “倒是十分热闹。”温时娇笑着走近。 “时娇姐姐。”贺琳琅上前拉住温时娇的手,一脸笑意。 温时娇也对她笑了笑,眼底却带着几分愁思,一看见贺琳琅,她就会想起纪羡鱼。 “这位就是温三姑娘了罢?” 见一着竖领杏色绣花缎袄的女子上前来,仔细打量着温时娇,眼中带着几分惊艳。 贺琳琅朝她点点头:“是啊。” 又转过头来看着温时娇道:“这便是徐姑娘。” 徐婉长得算是明艳,但远远比不上温时娇。 温时娇朝她礼貌的颔首微笑。 “哟,两纨绔挨一块儿了?”孙小婵发出嗤笑。 温时娇却是睨了她一眼,道:“那孙姑娘何时同你家旺财挨一块儿?” 噗嗤。 周围有些姑娘笑出声来。 孙小婵一张脸红了又白,很是好看。 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徐婉眼中带着笑意,朝她们做请势:“各位请,玉香楼今晚已经包场了,就坐在二楼,大家随意。” “呀,是我来迟了。”江莲生嘴角噙着笑,莲步轻移,缓缓而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江莲生身上,她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对着徐婉道:“这是我家小姐,江家嫡长女,与户部尚书嫡子有了婚约。” “嬷嬷可别再说了,我脸皮薄,可是经不起调笑的。”江莲生娇笑道。 温时娇实在是不想在这秋日寒风里听江莲生显摆,“我第一次见江姑娘这般,来迟了还要报上名号,竟还要报上未婚夫的家门,我倒是觉得江姑娘脸皮挺厚的。” 又是噗嗤一声笑。 这些众人看去,竟是孙小婵满脸皆是笑意,最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江莲生咬着下唇,一脸无措。 温时娇斜了她一眼,道:“江姑娘看来挺喜欢吹风的,我身子弱,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便朝玉香楼走去。 徐婉看了众人一眼道:“大家随意。”话落,也转身朝玉香楼走去了。 温时娇同贺琳琅坐在一起,徐婉竟也同她俩坐在一起了,就是那云芜,也是来与她们坐在了一起。 温时娇眨眨眼,怎么都喜欢挨着自己?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温时娇看着徐婉淡淡笑道:“不知徐姑娘才至幽州城,可否习惯?” “幽州城地杰人灵,我倒是十分喜欢。”徐婉也朝温时娇礼貌笑道。 云芜与贺琳琅交换了眼神,这两人不都是纨绔吗?怎么说话这般客客气气的,还以为要打起来呢,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不知何故,那孙小婵竟与江莲生吵起来了。 “孙姑娘何出此言,莲生以为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孙姑娘。”江莲生皱着眉头,站在二楼的东边。 而孙小婵则是站在西边,见江莲生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心里不耐烦,要说她最讨厌的人,那定是江莲生了。 孙小婵冷笑一声道:“江姑娘何必做这副模样,这楼里满是姑娘们,可没有谁家公子,即便你做出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也不会有人心疼你。” “孙姑娘说话未免太过歹毒了。”江莲生身边的嬷嬷看向孙小婵的眼神尽是不虞。 孙小婵可不唬她们,嫁得再好那也是在东都,幽州天高皇帝远,又能奈她如何? 只见孙小婵目光冷冷的看向那嬷嬷道:“放肆,你不过一个下人,竟敢呵斥与我,看来江家的规矩倒是没有立得起来,仆人倒敢在主子面前撒野了。你等老妇,还是休要张口,否则看我如何收拾你!” 温时娇听得差点拍手叫绝,这孙小婵的嘴上功夫也不弱嘛,给那江莲生听得脸色发青。 江莲生在幽州姑娘们的圈子里不太受得欢迎,温时娇现在的境地已经开始好转了,江莲生还是那般惹人厌。 “孙姑娘,我见你年纪小,不与你争执,不过还请你莫要羞辱我,我家虽非大家,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江莲生看着孙小婵振振有词道。 孙小婵嗤笑一声:“哪儿敢欺负你啊,我就怕那户部尚书的儿子扛着大刀过来替他未婚妻抱不平。” 有姑娘笑了起来。 温时娇眼底也皆是笑意。 “徐姑娘,今日是你召集大家聚此,你不出面吗?” 江莲生实在是不想同孙小婵说话,便转头看向徐婉。 听徐婉道:“江姑娘啊,此事乃你们个人恩怨,我出面算什么?” 那江莲生又不依不饶道:“可是今日若非你聚集,我怎会同孙姑娘闹起来,说到底,徐姑娘你也是有一部分责任的。” 啧,竟是将事情都推到徐婉身上。 温时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懒洋洋开口道:“距上次清风楼一见,江姑娘的练皮之数真是越发精进了,你这不是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吗?这斗文会你自己要来便是,不来便不来,来了又爱出风头显摆,显摆完了又是与人争执,争了半天争不过,又是将事情都推到徐姑娘身上,不得不说江姑娘的脸皮之厚,教人叹为观止啊!” 江莲生气得身子发抖,勉强扯了一抹笑看向温时娇道:“温三姑娘不是向来同孙姑娘不合吗?” 这倒是真的。 不过温时娇同孙小婵对视一眼,便笑道:“哪里算得上不合,不过是年纪小,爱吵吵闹闹罢了。” “就是,我与温三姑娘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如何能当得真。”孙小婵也笑嘻嘻道。 众人沉默,那有一次还打起来了,怎么说? 嗯,也是小孩子打打闹闹,做不得真。 江莲生简直气急了,胸膛起伏得厉害。 徐婉看了她一眼道:“江姑娘可还有事?若是没事,我们斗文会便要开始了。” 意思就是,你闹够了没有? “我...无事了。”江莲生咬着下唇,最后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徐婉站起来,走到栏杆处,朗声道:“各位,今日斗文会...” “时娇姐姐,你可要参加?”贺琳琅看着温时娇问道。 见她摇摇头:“我没什么兴趣,你们玩罢,我看着就是了。” 贺琳琅很是失望的哦了一声,便再没有下文了。 云芜却是看着温时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温时娇转过头去看着她道:“为何这般笑我?” 贺琳琅也看着云芜。 “时娇向来是心口不一,等着罢,她等会子定是会参加的。” 云芜自小在幽州长大,她还是十分熟悉温时娇的。 贺琳琅一脸期待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却是摸了摸鼻子,好像也是这样,听着徐婉说的,她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第三十章 拔得头筹 “第一段便是飞花令了,大家想来也是熟悉,我就简述一番规则,说出带‘花’字的诗词曲即可。” 徐婉端着笑道,“由我这里开始罢,获胜者便是最后一位念出带‘花’的姑娘。” 温时娇看向徐婉,她面容娇美,身段婀娜,却处处皆是端庄,何来纨绔一说?分明就是大家闺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徐婉道了一句,便坐了下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有姑娘接了。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 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这下楼里十分热闹。 不过慢慢的能接住飞花令的人越来越少。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江莲生含笑道来,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徐婉沉吟片刻后道:“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岸花开且落,江鸟没还浮。”云芜接了一句。 “金灶初开火,仙桃正发花。” “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江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徐婉败阵下来。 现在只有云芜,贺琳琅,楼中另外两位姑娘:玉送月,兰素香,再就是江莲生了。 “怎么还要继续吗?”江莲生睨了这几人一眼,眼底皆是不屑。 “自是要继续的。”贺琳琅道。 不过很快,贺琳琅与云芜也接不上了。 贺琳琅看着江莲生一副得意的嘴脸,磨了磨后槽牙,转头看向温时娇,道:“时娇姐姐,你怎么还不出场啊!” 温时娇噗嗤一笑,感情这姑娘把自己当压轴的大人物哩! 结果下一瞬她就笑不出来了,就见那孙小婵,还有云芜,徐婉,楼中许多姑娘都朝自己投来希冀的眼神。 温时娇:“?????”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江莲生见无人开口,咯咯笑道:“这是,我拔了头筹?” “轻轻的飞动,把卖花人扇过桥东。”温时娇开口。 有姑娘惊呼出声。 江莲生眯起了眼,看着温时娇道:“莫不是温三姑娘胡乱诌了一道诗?” “江姑娘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温时娇斜了她一眼。 只听那玉送月道:“这是一句元曲,应当是王和卿的醉中天,咏大蝴蝶。” “王和卿?”楼中有人问道。 “王和卿,生卒年不详,约与关汉卿同时。《辍耕录》谓其“与关汉卿友,常以讥谑加之”。”玉送月笑着说道。 徐婉笑:“江姑娘可要继续?” 江莲生开口:“自是要的。” 又听她道:“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温时娇念出这道词,心里尽是酸涩,这道词倒是十分符合自己现在的境遇。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 “一点青灯人千里,锦字凭谁寄?雁来稀,花落东君也憔悴,投至望君回,滴尽多少关山泪。” 温时娇突然朗声道了一句:“等等,我才想起这对江姑娘不公,你们接了许久我才来接,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倒是我的不对。” 众人哗然。 江莲生则是一脸诧异。 又听温时娇道:“那么,这次飞花令,拨得头筹的是江姑娘,徐姑娘,你说呢?” “自然,大家可有异议?”徐婉轻笑。 温三姑娘果然聪慧。 先是开口接了几句,表露了自己的才华,又主动揭起自己的失误,显得落落大方,怕是幽州的风向要变了。 见无人开口,徐婉便对着面露复杂的江莲生微微一笑:“江姑娘,这局,你乃是头筹。” 楼中响起掌声。 但江莲生总感觉这掌声不是给自己的,咬咬牙看向温时娇,却见她对自己粲然一笑。 温三姑娘,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徐婉站了起来,笑着看了楼中的姑娘,说道:“那我们便开始第二轮罢,这是对诗词,我说上句,指定某人来对下句,一直这般对下去,拨得头筹者是最后一人。” “乱入池中看不见,请玉姑娘对。”徐婉开了头,看向玉送月。 玉送月想了想道:“闻歌始觉有人来。”又听她道:“奉帚平明金殿开,请云姑娘对。” 云芜笑:“且将团扇共徘徊。生憎帐额绣孤鸾,请孙姑娘对。” 孙小婵一愣,没想到云芜会点自己,沉吟片刻道:“好取门帘帖双燕。愿君多采撷,季姑娘对。” 温时娇一恍惚,还以为是纪羡鱼,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得苦笑。 楼中情形越发火热,许多姑娘一脸激动。 温时娇却是有些纳闷,怎么没有点自己呢? “含情欲说宫中事,请温三姑娘对。”江莲生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一愣,竟见江莲生眼中带着挑衅,行罢,同你斗上一斗。 只见少女浅笑:“鹦鹉前头不敢言。可怜无定河边骨,请江姑娘对。” 江莲生眼中燃起了斗志:“犹是春闺梦里人。沧海月明珠有泪,请温三姑娘对。” “蓝田日暖玉生烟。不据山河据平地,清江姑娘对。” “长戈利矛日可麾。他年锦里经祠庙,请温三姑娘对。” 众人眼中的八卦又是熊熊的燃烧了起来,这又是对上了? “《梁父吟》成恨有余。无端嫁得金龟婿,请江姑娘对。” “辜负香衾事早朝。游子乍闻征袖湿,请温三姑娘对。” “......” 两人足足对了有半个时辰,楼中少女眼中的钦佩越发明盛,也不知是对谁的钦佩。 “桑拓影斜春社散,请江姑娘对。” 温时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她敢笃定江莲生定是对不出来。 果然,见那江莲生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看着温时娇神色莫名道:“恭喜温三姑娘,拨得头筹。” 温时娇笑:“桑拓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楼中皆是笑意掌声。 第三十一章 一同回府 “接下来是第三轮...”徐婉笑着站到栏杆边上。 温时娇端着一杯茶轻抿,眼中神色莫名。 而贺琳琅则是一双星星眼看着温时娇:“时娇姐姐,你可真是厉害。” 温时娇放下茶杯,淡淡笑了笑。 “时娇第三轮,你还参加吗?” 云芜问道,语气较之之前,和善许多。 温时娇摇头:“我就不参加了,我看着你们便是。” 楼中热闹至极,赢了的姑娘眉间神采飞扬,输了的姑娘却是握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 温时娇看得一阵恍惚,她又想起纪羡鱼了。 若是她看到了今日场景,定会笑着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夸自己十分厉害。 楼中香炉袅袅,热闹非常。 外面的街上却是下起了雨,无多少行人。 一场斗文会总算是结束了。 徐婉送走了许多姑娘,因着楼里备了伞,倒也不惧下雨。 同贺琳琅道了别,温时娇收回了笑。 此时少女站在玉香楼的二楼栏杆边,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中已经空了下来,无甚人在。 “小姐,我们也回罢。”如绛道。 温时娇点点头,提步欲下楼。 见那徐婉却是含笑走了上来,“今日温三姑娘可谓是大放光彩。” “徐姑娘说笑了。”温时娇态度不咸不淡。 徐婉也毫不介意,“温三姑娘请。” 温时娇看着她慢慢道:“徐姑娘先行一步罢,我怕是要等会子。” 徐婉一愣,见她目光清澈,无其他意味,便道了一声:“那温三姑娘,告辞。” 温时娇朝她颔首:“徐姑娘,告辞。” 又是在楼中坐了一会儿,温时娇提步下了楼,挽青却是着急得小跑了过来。 “小姐,方才我去寻那小二,让他给我们一把伞,他却道,玉香楼里的伞都被拿走了。” 温时娇微怔,后反应过来道:“想来也是,今日姑娘众多。” “那小姐您怎么办啊。”挽青皱着眉。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等雨停。” 如绛无奈:“此时正值秋季,秋日向来雨多且绵长。要不让马夫回去拿伞罢?” 马夫坐在马车上,好歹不会被雨淋着。 “方才还未结束时就应当让马夫回去。” 挽青撅了噘嘴:“回去再来,且不是刚好。” 温时娇走到门口发呆,见远处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秋雨绵绵且无期。 温时娇来的时候马车停在露华湾的右街,因这露华湾不允马车驶入,此时马夫怕是还不知斗文会已经结束了罢。 突然传来挽青一声惊呼,“小姐!你看。” 温时娇心跳突然砰砰砰的快了许多,她抬眸朝前看去。 见一身姿修长的男子朝玉香楼走来,着月白色长袍,左手拿着一把伞,右手执着一把伞,因有些雾气,加之距离稍远,教人看不清容貌。 温时娇抿抿嘴,眼中带着些许期待与笑意。 那人走近,将左手的伞递给了如绛,将手里执着的一把伞朝后扬了扬,露出一双温和干净的眉眼。 他朝温时娇递出手,浅笑:“时娇。” 温时娇只觉天地间仅剩二人,眼中尽是他。 少女眉间荡漾着羞怯,却还是将手放入了他手中。 祝庭山的手微微用力,温时娇就同他站得有些近了。 鼻尖是那人惯有的松香,少女的脸也是越来越红了。 “我带时娇先走一步,你们...” “我们坐来时的马车便行了。”挽青忙道。 祝庭山含笑点头,带着温时娇转身朝前走去。 此时天色将黑未黑,空中飘着薄薄的雾气,抬头看去,见一座座房顶上飘起了袅袅炊烟。 两人的手一直握着,温时娇脸已经红成一片了,耳尖竟也是红了。 温时娇觉得两人一直沉默有些尴尬,便开口问道:“你...为何来此?” “我见下雨了,又想起你们出门时好似没拿伞,我便来了。”祝庭山温声解释。 温时娇却道:“楼里是备有伞的,只是我运气不好,没拿着伞,可若是我拿着伞了,你岂不是白来一遭?” “你在这里,走与没走,我来了便来了。” 你在这里,我便来了,你走与没走,无甚关系。 温时娇的心脏好似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尽是甜蜜。 两人一直往前走着,走到了马车处,温时娇扶着祝庭山的手上了马车,祝庭山收了伞,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空间较为狭小,温时娇的脸又是烫了起来。 祝庭山拿出了一碟点心,看着温时娇道:“应当是饿了罢?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罢。” 温时娇确是有些饿了,抬手去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味道竟是出奇的好。 “你说,岭南是什么样的?” 少女突然开口问道。 祝庭山眸色深了深,道:“具体我也不很了解,据说那边十分潮湿,人烟稀少。” 温时娇点点头若有所思,抬眸看着祝庭山刚想开口,就见他突然探了探身子,手抬了起来,将温时娇嘴边的糕点碎屑的拂了去。 少女一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这下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是激动了起来。 两人挨得越来越近,呼吸交融在一块儿,温时娇见他的眸子越发幽深,便连忙推开他。 “抱歉,是我失礼了。”祝庭山斟了一杯茶递给了温时娇。 少女红着脸接过茶杯,“你...今后莫要再做此了。” 祝庭山笑,“是我不好,没控制住,险些失了态。” 一想到方才若是继续下去的事,温时娇就羞得不行了。 “你竟是这般容易失控,我还以为你十分有定力。”温时娇胡乱开口。 那祝庭山竟是笑出声来:“我平日里定是向来十分好,不过在自己心爱的姑娘前,定力倒是不值一提。” 果不其然,少女又是羞得垂眸不语,眉梢都带着几分羞意。 祝庭山眼底笑意渐盛。 马车很快便到了温府,祝庭山拿着伞下了马车,扶着少女也下了马车。 两人并排走进了府中。 祝庭山将她送到了静姝苑,见她望着自己,便温声嘱咐道:“莫要忘了让小厨房替你熬一碗姜汤,如今秋季寒气重,可莫要教寒气入了体。” “我知晓了。”温时娇看着他应道。 祝庭山笑,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见少女娇嗔自己一眼,忍不住心神荡漾,“好了,我走了。” “嗯,走罢。” 两人的一番行为,教前来看望温时娇的温如白尽数收入眼底,眉间的戾气越发重,教人胆战心惊。 祝庭山同温时娇道别后,转过身来朝风行楼走去,却是含着笑,斜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温如白。 第三十二章 齐双双 翌日清晨,温时娇正在用早膳,就见挽青急吼吼的跑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 挽青一张脸通红,气喘吁吁的。 温时娇头也不抬,道:“让我猜猜,可否是昨日我与庭山的事,教人看见了?现在四处都是流言?” 挽青诧异,没想到少女猜得这般准,“小姐,那可要怎么办啊。” 小丫鬟眉间透着焦急。 温时娇淡淡笑了笑:“这有什么。” 遂不再开口,静静的用起早膳来。 “小姐,还有还有。”挽青又道。 温时娇嗯了一声,“还有什么?” “昨日小姐您在玉香楼的风姿都被传得沸沸扬扬。” “哦。”少女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垂眸继续用着早膳。 见她如此,挽青无奈,只有安静的站在一旁。 用完早膳,温时娇正准备进里屋,就见如绛走了进来。 “小姐,那齐双双,我带来了。” 温时娇抬眸看着她,心里微哂,自己竟把这事给忘了,“带去偏厅,我稍后便到。” 如绛应了一声是,转身便走了出去。 温时娇踏进偏厅时,便不动声色的好生打量了那齐双双一番。 见她所着衣裳的布料虽非上乘,但胜在干净和谐,并非是那般花花绿绿的。 “齐姑娘请坐。” 温时娇坐在上方,言笑晏晏的看着齐双双。 那齐双双抿着嘴唇坐了下来,虽她极力控制,但从她轻微抖动的手可以看出她有些紧张。 温时娇微微一笑:“齐姑娘可知我为何寻你来此?” “民女并不知。” 齐双双道,只是垂眸,不敢抬头看坐在上方的少女。 温时娇笑:“你可有心悦的男子?” 齐双双心里惊讶不已,哪有这般直接问人家的,不过想到少女的身份,便释然了,如实答道:“并未。” “那你喜欢何样的男子?” 齐双双这下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抬眸看向温时娇,定了定心神,道:“一切看缘分。”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三姑娘是何用意......?” 温时娇见她虽有些拘谨,但目光澄澈,眉间开阔,家底又是十分干净,心里还是十分满意,就打算将此事敲定下来。 只见少女笑盈盈道:“温府欲纳你做二房续弦,你意下如何?” 二房续弦,也就是温数秋的妻,也就是温时娇的...继母。 话落,就见那齐双双瞪大了一双眼,看样子并未反应过来。 毕竟也是,温数秋可是正二品节度使大臣,掌管幽州军政,若是今后齐双双得宠,说不定温数秋还会给她挣个诰命回来。 “三...三...三小姐...实在是太抬举我了...”那齐双双低着脑袋,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道:“你好生想想罢,我看你也并非是那等甘愿平凡普通一辈子的,想好了再来找我罢,记住,明晚之前你可得来,过时不候。如绛,送客。” 齐双双走后,温时娇想了很久,她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是好在这人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谅她也不敢翻了天去。 见那玉黛走了进来,朝少女福了福身:“小姐,老太太让您去一趟主屋。” 温时娇冷笑一声:“又不知那老妇在琢磨些什么幺蛾子,玉黛随我走一趟罢!” 到了主屋,又是听见一阵欢声笑语,其中温如荇的声音尤为明显。 温如荇惯会是哄得那老太太开心的。 见温时娇走了进来,刘氏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温如荇也安安静静的站到一旁。 温时娇刚坐了下来,那温数秋同那温数春并肩就走了进来。 “今日,是有两件事。”刘氏不紧不慢的开口,“这其一嘛,想必你们都是听说了那外面的流言,三丫头,你同我说说,你可否是爱慕那男子?”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温时娇。 刘氏今日的态度尤其缓和,目光虽算不上十分温和,但较之往日,已经算是好的了。 “谁说的?” 少女靠在椅子上,手里正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刘氏眯起了眼,眼里迸出阵阵精光,她就巴想不得温时娇同那门房搅和在一起,嫁得越差越好。 只见那顾氏今日也是十分和颜悦色,看着温时娇语重心长道:“三姑娘,你现如今也有了心悦的男子,想来离出嫁不久了,这样想来,我还是挺舍不得你的,毕竟是看着你长大的。” 现在的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精练了。 “大伯母也不必做此,你舍不舍得我,这屋里的谁不知晓,你这场面话说得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我可是要好好地向你学学。” 温时娇毫不留情的戳了顾氏的脸皮。 顾氏却还是一脸笑意,面色未改,丝毫不受影响,“三姑娘这张嘴还是这般厉害得紧,不过,今后可是要收敛收敛了,毕竟是要嫁人的,届时可是要孝敬公婆的,莫要落了面子。” 又听那温如荇笑道:“可不是嘛,我听说三妹妹同那男子十分相配,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温如荇压根就没见过祝庭山,她也不屑去见一个小小的门客,只需知晓温时娇与那门客有了暧昧就完了,说话不过张嘴的事,胡话信口拈来。 正二品大臣的女儿,竟是嫁了个小小的门客,真真是教人笑话了去。 这一屋子,除了温数秋和温如白,没有谁会盼着温时娇好过。 温如白搁在膝上的手已经冒起了青筋,眼底晦暗不明,嘴唇也是紧紧的抿着。 他抬眸看向温时娇,刚想开口,忽觉一道冰冷的视线看向自己。 温如白一惊,转头看去,竟见那顾氏冷着脸睨着自己,眼底带着刺骨的冷意,以及警告的意味。 膝上的手紧了又放,最后还是摊开,稳稳当当的放在膝上。 顾氏见他识时务,心里还是十分满意,转过头去又看着温时娇,眼底带着讥讽。 “原先,我是想着,三丫头同那纪临渊在一起就极好,但是当时如白极力反对,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刘氏手里捻着佛珠,笑眯眯的看着温时娇,“可如今三丫头已经有了心上人,想来自己已经拿了主意,那人虽家境平平,但坳不过三丫头喜欢得紧,我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说什么。” “可不是呢,三姑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们也是多说无益,那便随了三丫头的心意罢!” 顾氏有模有样的说了一番话,不过也是为了附和刘氏,做的一通戏。 第三十三章 一出好戏 “我看也是极好的,庭山那孩子,我也是见过几回,一表人才,配得上咱们三姑娘。”温数春也温声开口。 看着温时娇的眼神格外慈爱,仿佛就是那十分疼爱小辈的长辈般。 不过这里头的龌龊,可是说上几天几夜也不见得完。 温数秋伸手去揉了揉眉心,欲开口,就听那顾氏又道。 “三姑娘此刻想必是心痒难耐了罢?” 顾氏笑吟吟的看着温时娇,“我年轻时也同你这般,要不,咱将那孩子叫到跟前来,敲定婚期如何?” 这般着急,竟是连合八字议亲提亲这等过程都给省略了。 刘氏眼底闪着贪婪:“我看极好,甫一再将嫁妆给备齐全咯。” 真真是一出好戏。 温时娇全程没怎么开口,就冷眼看着他们做戏,刘氏话落,就见她眼底布满了冷意,冷笑一声。 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止是她,就连温数秋也是黑了一张脸。 “可否太着急了?”温数秋沉声问道。 刘氏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如何着急?我看恰恰合适。” 说完,就见温数秋猛地一拍桌,给众人吓了一跳。 “三丫头还未及笄,你们便这般想着她出嫁?” 温数秋冷冷的环视了一圈。 刘氏一时语塞,不停的给顾氏使眼色。 顾氏隐去眼底的嫌恶,看着温数秋道:“哪里的话,我们也不过是为了三姑娘好。” 温数秋冷哼一声,“此事我看商榷一两年也不是问题,你们也莫要在此事上下功夫了,全权有我。” 一语双关。 温时娇的婚事轮不到她们做主,温时娇的嫁妆,也是轮不到她们来染指。 听了温数秋的话,刘氏与顾氏的脸色,顿时都不大好。 “母亲可还有什么事?”温数秋看向刘氏。 那刘氏抿抿嘴,不大想开口,嫁妆这么大一块肥肉,她可是念了许久。 刘氏不开口,温数秋就将视线看向顾氏。 顾氏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温时娇,干巴巴道:“母亲还是为了你续弦之事。” 一提到这,众人皆不约而同想起那日温时娇在屋里掷下的狠话。 生怕她给刘氏房里塞人。 温数秋皱眉,转过头去,看着少女,欲言又止。 “我想了许久,你们说的确是有道理,此事我同意。”少女淡淡开口。 温数秋张大了眼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屋内众人也都这幅表情看着温时娇。 刘氏很是奇怪的看着温时娇道:“你先前不是说不同意?” 想了想又冷笑开口:“我估摸着你又要拿做姑子之事要挟。” 温数秋听闻后,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眼睛紧紧的盯着温时娇。 见少女无辜的眨眨眼:“不会啊,我是认真的,我不反对。” 屋内人此刻心思各异,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又听少女笑道:“不过...” 众人的心又是高高提起,“此事需由我来做。” 给自己父亲找妻子,给自己找继母。 温时娇怕是头一人了。 听她这番话,众人表情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温数秋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几下,见温时娇望过来,便忙放下手道:“这事...你可有主意?” “放心罢,绝不会误了你抱拥美娇娘的。”少女出声,竟是在打趣温数秋。 刘氏额角一跳,这父女俩关系何时变得如此好?怕不是个好兆头,可不能再好下去了。 温数秋老脸一红,“我...并非如此意思。” “三丫头说得对,二当家的,你就该尽快找个媳妇,好生个大胖小子,届时长大了,也好照看照看三丫头。” 刘氏一副为了温数秋好的模样。 看得温时娇心中作呕,刘氏心里的那点花花肠子,她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 温数秋点头:“如此,那便辛苦娇娇了。” 看着温时娇的眼神十分温和。 温时娇实在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她向来是不爱说那些教人肉麻的话,哼了一声,便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下去好生操办着,先走一步。” 话落,利落的转身,带着玉黛走了出去。 不多时,少女就走在了街上,后面跟着玉黛与挽青。 挽青几步上前,跟在少女身旁,道:“小姐,咱们要买些什么啊?” “随意看看罢了。”少女懒洋洋出声。 秋日的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令人昏昏欲睡。 不远处突然传出喧闹声,隐约有少女哭喊的声音。 温时娇顿时眉眼一厉,提步朝人群走去。 “求求您了,不要卖了我...” 那少女约摸十三四岁,应当是同温时娇一般大。 见那少女抱着一中年男子的小腿,满脸泪痕。 虽是快要及笄了,但身子骨却是单薄得紧。那手简直就是皮包骨,瘦得眼眶深陷,教人不忍直视。 到底是何等生活,竟将人磋磨成这样。 那中年男子用力将她一踹,朝那青楼里的妈妈,谄媚道:“您看看,卖多少合适?” 那妈妈撇撇嘴,将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长得这般土气,身材又没有可看的,我看只有贱卖了去。” “别介,好妈妈,她虽然长得不入眼,但有一手好厨艺,可是真真不会亏了你去。”那男子拽着老鸨的袖子,一脸迫不及待。 只听那老鸨冷哼一声:“行了行了,如此,那我便买了去。” 她可是实在是受不得那男子这番纠缠。 周围人不停的指指点点,坐在地上的少女一脸绝望。 “这么点?”那男子看着手里的钱,大叫出声。 那老鸨正要去拉坐在地上的少女,听了男子的话,充满嫌恶道:“五十文钱已经算不错的了。” 少女被她拉了起来,只是不停的哭,却是半句话也不说。 “可使不得,我这姑娘好歹也是喂了十几年的饭菜,你这五十文,怕是连饭菜的钱都不能买得回来。” 那男子不肯,一脸不妥协的样子,看得那老鸨头疼,她就不应该同他纠缠。 温时娇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少女,突然出声:“我出二两银子。” 众人诧异,皆看向她。 只见她伸出手去指着少女,道:“我要她。” 老鸨本是不想买这少女的,但见温时娇出声抢她的人,心里不虞,将温时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扬了扬下巴:“哟,这是谁家的娘子,生得如此好看。” 随即起了龌龊的心思。 她不识得温时娇。 周围人有人认出了温时娇,皆纷纷向后退了两步。 “放肆,我家小姐乃温家三姑娘,你等老妇,可尽快收起那龌龊心思,仔细着你的皮,不然,等会子可是要教你好看!” 玉黛乃温时娇身边的大丫鬟,那通身的气势,又岂是寻常百姓能比的? 那老鸨一听,吓得一哆嗦,她虽未见过温时娇,但那名声可是如雷贯耳,又见周围人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一脸讨好的将那少女拉至温时娇跟前,“姑奶奶,您看,这女子,我便赠与你,可好?” 第三十四章 厨娘满香 那男子一听,心里不乐意了,他是周边的庄稼人,可不识得谁谁谁,一心只想着银子。 “喂,我同你说的,你可是没有听见?” 老鸨眉间掠过戾气,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使眼色,就见那小厮架着男子走进了一旁的巷子里,顿时响起了哀嚎声。 “姑奶奶,您看如何?”那老鸨惯来会看人眼色。 温时娇看着她,眼神不咸不淡,却教那老鸨心里一震。 只听温时娇道:“如此便好,倒是叫妈妈你破费了。” 这话教那老鸨惶恐得紧,“不不不,哪里的话,姑奶奶您高兴,老妇也是心满意足了。” 说完,便推了推那骨瘦如柴的少女,将那少女的卖身契塞给了玉黛,又对着温时娇笑了笑:“姑奶奶,您看...” “没你的事了。”挽青朝她摆摆手。 那老鸨便忙带着小厮进了楼里,竟是有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时娇睨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少女。 提步朝前走去,挽青拉着那少女跟在温时娇身后。 逛了一会,温时娇觉有些饿了,便道要回府去。 这般,出了门竟是什么也没买,白白多了一个丫头。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坐在上方,对着挽青道:“带她下去收拾收拾。” 这厢,午膳也是摆好了。 温时娇刚用完午膳,放下筷子,就见挽青拉着那少女走了进来。 秋白吩咐着下人将桌子上的东西给撤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温时娇倚在椅子上,如绛正给她捶肩。 那少女蓦的跪在地上,细声细气道:“杜小娘。” 温时娇皱眉,竟是连一个正经的名字也不给。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厨房丫鬟,赐名满香,三等丫鬟,每月月钱五百文,你可满意?” 五百文,竟是比自己卖的钱还要多出那么多。 满香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温时娇。 这世道向来如此,大府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可比得上普通百姓家的姑娘。 挽青见满香呆住了,便笑着去推了推她的肩:“嗳,小姐同你说话哩!” “满意,满意,自是满意的,谢小姐厚爱。”那满香回过神来,忙给温时娇磕头。 温时娇点头:“你也不要太开心,我带你回来,可不是教你白白领月钱的,我听说,你厨艺不错?是真是假?” “奴婢不敢多言,也不敢下定论,奴婢的厨艺,小姐一试便知,万万是不敢在小姐面前大放厥词的。” 那满香还是挺会说话的。 温时娇轻笑一声,十分满意满香的态度,“行罢,今晚你就做一顿给我尝尝,若你做得不合我心意,那你便去做个扫洒丫鬟。” “奴婢定是不会教小姐您失望的。” 那满香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温时娇摆摆手,挽青便带着满香走了出去。 玉黛看了大半日,心里十分不解,“小姐,为何要带她回来?” “这人一走,你便来质问我了?” 温时娇笑着睨了玉黛一眼,眼底笑意渐盛。 见她不恼,玉黛也松了口气,继续道:“奴婢只是不明白小姐的心思。” “见她可怜罢了。” 温时娇叹了口气,“明明是同我一般大的,与我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如绛边捶肩边笑:“这世道就是如此,像她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小姐如何能救得过来?” 温时娇抬眸看着前方的屏风,神色莫名,语气竟是有些飘忽:“我又不是那活菩萨转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不过恰逢她合了我的眼缘,便带她回来了。” 见她情绪似有几分低落,如绛同玉黛对看一眼,皆不再开口。 屋里一片寂静。 “小姐可要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细?”如绛突然想到。 温时娇一愣,随即说道:“不过是个丫鬟,有甚可查的。” 想了想又道:“罢了罢了,你还是让人去查查看罢,届时查清了同我说说。” 如绛应了一声是。 晚膳是满香做的。 丫鬟们端着饭菜相继进了屋子。 温时娇看着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心里十分满意,惹得她食指大开。 今日晚膳是:芙蓉螃蟹、七翠羹、蟹粉狮子头,三鲜鸭。 一众丫鬟候在一旁,温时娇将碗筷轻轻放下,拿手帕擦了擦嘴,笑:“满香的厨艺果然是不错的,就好生在小厨房呆着罢。” “是,小姐。”满香含笑应道,能让温时娇满意,她也是开心不已。 少女作势要起身,玉黛忙伸出手去搀她。 两人进了里屋。 秋白吩咐人将桌上的收拾干净,满香也跟着一起收拾,撤了出去。 夜晚,温时娇突然有些想念祝庭山了,有些遗憾的想着,竟是没有拿个他的信物,不然此时还能拿来瞧瞧,睹物思人也是可的。 如绛走了进来,“小姐,满香的生平皆已查清。” “道来听听。”少女懒洋洋的倚在窗边,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如绛定了定心神,道:“那满香原叫杜小娘,年方十三,是幽州郊外的一处农家女,母亲早逝,她父亲本是私塾老师,奈何堕入了赌路,将家里的东西都拿去典卖了,最后竟是沦落到了卖女儿的境地。” 见少女认真听着,如绛又清了清嗓子,“因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满香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所以这才瘦成了这幅模样,她也是识得几个字的。” 温时娇嗯了一声:“你多照看照看她,莫要教旁人欺负了她去。” 如绛应了下来。 翌日,温时娇正用午膳,见挽青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夹了一块红烧肉,咽了下去,不紧不慢道:“这又是怎的了?” 见挽青不说话,温时娇抬眸看去,竟是见挽青红了眼眶。 “说罢。”温时娇问道,“怎么回事?” 挽青憋着不开口。 温时娇却是向来没有耐心,稍微冷了语气:“嗯?可莫要磨我的耐性。” 小丫鬟伸出手去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道:“我说了,小姐您可别生气。” 少女轻笑出声,“得了,该生气的自是要生气的,轮不到生气的,自是不会生气,你赶快说罢。” “才刚,我去找盛嬷嬷要了点香烛,竟是在抄手游廊里见到了二小姐对祝先生出言不逊。”挽青小心翼翼的看着少女。 果然,话落,就见少女立马黑了脸,“说的什么,你可有听清?” “说...祝先生自命不凡...还有什么癞蛤蟆...还说了您的坏话,让祝先生莫要被您的外表迷住了...” 挽青见温时娇眼底冷意越发浓烈,心里为温如徽默默祈祷了一会儿。 “温如徽简直是好日子过够了,我谅她是个庶出,素日里也未主动为难过她,看来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吃些苦头了。” 温时娇将筷子往桌上一掷,“玉黛同我走一遭罢,我去会会她。” 说罢便要起身,玉黛连忙扶住她,替她穿好了衣袍,两人便出了院子,朝归云苑走去。 第三十五章 教训(推荐加更) 归云苑,温如徽刚坐了下来,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几口。 “小姐,奴婢斗胆说一句,您实在是不该去触三小姐的霉头。” 软云在一旁恭敬说道。 温如徽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是个门客,温时娇哪里将他当个宝了?她又怎的会为了一个门客,同我翻脸呢?” “哟,看来二姐姐将自己的地位还是摆的十分高的。” 温如徽大惊,手里的茶杯没端得稳,险些掉了下来。 见少女着大红色刻丝金色璎珞缎袄走了进来,双手负在身后,气势非常,眉目冷厉。 看得温如徽一哆嗦,她知晓,温时娇这是发怒了。 温时娇走进屋来,坐在上方,同温如徽面对面坐着。 温如徽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抬眸看着对面的少女道:“三妹妹此番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温时娇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不语。 温如徽有些尴尬,朝软云使了个眼色。 软云笑着给温时娇奉了一杯茶。 “三小姐请喝茶。” 温时娇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温如徽。 给温如徽看得如坐针毡,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就见少女蓦的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扫在地上,滚烫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温如徽吓了一跳,下一刻却是眼中闪过恼怒,“三妹妹这是作何?一言不发便作此,我虽是庶出,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如何经得起三妹妹的侮辱。” “温如徽,你该庆幸我没有对你作甚,若是换了温如荇,怕是一脚踹在你心窝子上了。” 温时娇睨了温如徽一眼,不管她苍白着一张脸,又道:“你可莫要来寻我的晦气,如若不然,我定是让你尝尝比温如荇更凶残的手段。” 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作势欲朝外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温如徽道:“才刚,我本是想扇你一巴掌,让你瞧瞧厉害。” 见温如徽捂着脸,一脸惊恐的模样,心里不屑得紧。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你是初犯,又是姐姐,如何能扇得?罢了罢了,只是,可莫要再让我看见你对我的人为非作歹,可不然...哼,定是有你的好果子吃!” 温时娇最后看了一眼温如徽,嘴角噙着冷笑,一甩袖走了出去。 徒留温如徽一脸失魂落魄的瘫坐在椅子上。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嚷着头疼,让玉黛给她揉揉。 便躺在软榻上,闭眼享受着玉黛的按摩。 “小姐,您就是太仁慈了,那二小姐常常在府中为非作歹,厉害极了。”玉黛笑。 温时娇闭着眼假寐,听她这话,便淡淡开口:“随她怎么闹,莫要闹到我头上便是了。” 想了想又问道:“温如荇不管?” “大小姐不屑管她,日日都是那二小姐巴在大小姐身旁,这大小姐稍有不顺气的地方,便拿二小姐出气,这二小姐非但不恼,且还舔着脸凑上去。” 少女轻笑一声:“这温如徽绝不会是等闲之辈,受了这般侮辱,想来心思已然歪了,届时她若是翻了身,温如荇第一个不会好过。” 恰好玉黛力度合适,温时娇觉得舒服,便嘤咛出声。 玉黛却说道:“奴婢认为,这二小姐对您也是怨恨颇深,小姐可要对她起个心眼。” “我知晓,她对这府中的人,没一个是看得顺眼的,不过她的手段,远远是比不上我的。” 温时娇又出声:“罢了,莫要说她了,你说,那齐双双今日会来吗?” “这...奴婢可说不准,她的性子摆在那儿,野心也是有的,可不知她的野心能否敌得过这二品大臣的续弦之位。” 玉黛又是想了一会儿,面色迟疑,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若她真成了夫人,那您...?” 屋中一片寂静。 少女还是闭着眼,面上无表情。 玉黛心里后悔着,自己不应该说这话,倒是教少女心里不虞。 “成了便成了,是我将她带进来的,就有本事给她扔出去,她若是歪了心思,我定是不会教她好过半分,若她安安分分的,我与她倒也能相处得和谐。” 温时娇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心里却是在飞快的盘算着。 玉黛见少女面色平静,没有不虞之色,心里倒是松了口气,笑了笑,没说什么。 日过黄昏,天色渐晚,此时就剩天边的一抹绯红的晚霞。 像是少女娇羞时的脸颊,惹人怜爱。 温时娇刚用完了晚膳,今日因着有些饿了,晚膳便用得有些早。 此刻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静静的看着晚霞,神情安静宁和。 拱门处,一丫鬟疾来,站在玉黛身旁,与她低语了几句。 玉黛面露诧异,随即对那丫鬟招了招手。 那丫鬟附耳过去,片刻后,丫鬟提步朝外走去。 玉黛却是想了想,往院子里,秋千少女过去了。 “小姐,那齐双双来了,奴婢让人将她迎去偏厅,可否要见她?” 玉黛躬身,一脸恭敬的模样。 温时娇看着天边的晚霞慢慢隐没下去,漫天只剩昏黄的光,无一丝云朵,天上冒着几颗零星的星星,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偶尔吹来一阵带着桂花味的秋风。 令人心旷神怡。 “小姐?”玉黛见少女发呆,便又是轻声喊了一句。 温时娇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花丛,道:“自是要见的。” 作势要起身来,玉黛忙将她扶住。 两人朝外走去。 齐双双今日着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带着几处新衣特有的褶皱,看来是用了心思的。 见温时娇走了进来,便连忙站起身来,朝她颔首笑:“三小姐。” 温时娇也朝她笑了笑,走到上方去坐了下来,“见齐小姐今日装束,想来是已经打定主意了?” “不错,我对节度使续弦这个位置尤其感兴趣,但心有顾虑。” 齐双双沉吟片刻后说着,竟无一丝怯懦胆小之处。 眉间充斥着野心,但双目仍然是明亮清澈。 温时娇很满意她的态度,对她的顾虑也是有些好奇,“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我不过一乡村农妇,如何能坐得上这个位置?即便是坐上了,怕也是坐不稳当的。”齐双双抬眸直视着温时娇。 坐在上方的少女贵气十足,听她这话,便低声笑了起来,眉目流转的风华,足以教人惊呆。 “你不必担心,我早有安排,你只管做好准备就行了。” 温时娇对她微微一笑,“还有,你可要想清楚,一入侯门深似海,温家虽算不上是侯府,却也是大家,进了这个门,你怕是没有了退路。” “我已然做好万全准备。” “如此便好,你回去等着罢,那一天迟早会来的。” “拭目以待。” 第三十六章 三人行 这天越发萧瑟,院里的落叶片片如新,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要入冬了。 恰逢今日天气正好,温时娇正在房中看书,如绛走了进来:“小姐,大少爷来了。” 自那日温如白对祝庭山说了那一番话,教温时娇气恼不已,便再也没理过他,如今见他主动示好,哼了一声,眼底却是漾着几分笑意:“快快迎进来罢。” 说完,作势欲起身,一旁的玉黛忙将她扶住,两人朝外间走去。 “娇娇,你可还是在生我的气?”温如白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温时娇有些哭笑不得,“生气又能如何?我们终究是兄妹,难不成我还能生你一辈子的气?” 少女意有所指。 温如白眸子一深,拢在袖中的手虚虚握了握,抬眸看向玉黛,眼底带着些许冷意。 玉黛却是装作看不见他的眼神,抿着嘴敛眉垂眸而立。 温如白在少女面前坐了下来,看着她道:“前一段时间,我是去探过二叔的口风,他隐约透露出对你与那门客的事不赞同。” 温时娇却是瞪了他一眼:“大哥还是好生说话罢,届时庭山可是会成了你的妹夫。” 温如白顿觉脑仁儿一疼。 又听少女道:“你少来唬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不同意便不同意?大哥你这是拿他诳我来了罢。” 温数秋可没说过不赞同这话。 温时娇心里清楚地紧。 “罢了罢了,姑娘大了,胳膊肘朝外拐。” 温如白故意做恨铁不成钢状。 温时娇却是笑瞪了他一眼:“大哥可别耍嘴皮子了,今日来寻我作甚?” 温如白却是被她那一眼瞪得心猿意马,“上次本想同你一起出去逛逛,奈何有事缠身,如今得以闲暇,加之今日天气正好,娇娇以为如何?” 温时娇本不想同他单独出去的,男女大防她还是知晓的。 但见少年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脑海里想着的是他对自己好的画面。 算了罢,终究是自己的兄长,“行罢,挽青你去安排一下马车。” 挽青嗳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听闻清风楼新出了菜品,很是美味,我们今日午膳便在那里用罢,你看如何?”温如白含着笑意的眸子看着温时娇。 只见少女眼眸一亮,脆生生道:“如此甚好。” 两人又是聊了有一会儿。 挽青走了进来,一脸激动的看着温时娇道:“小姐,马车已经安排好了。” 温时娇却是心里纳闷,“安排好了便安排好了,你这般开心作甚?” 温如白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才刚,我去问盛嬷嬷给安排马车,恰逢遇见了祝先生,我便与祝先生交谈了几句,他知晓小姐将外出,便询问能否带他一同,奴婢便自作主张应允了他。” 挽青笑眯眯的说着,丝毫没见温如白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 玉黛心道不好。 果然,挽青话落,就见温如白呵斥道:“放肆!你竟随意将主子的行踪透露与外男,这且不说,你还私自替主子应下了,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挽青在他说出放肆二字时就已跪在地上,看着温时娇,一脸无措。 后温如白的话越发的重,竟是教挽青两眼含泪,委屈极了。 她知晓温时娇与祝庭山的事,有意撮合,本以为温时娇会夸奖自己,怎料温如白却是大发雷霆。 “大哥,我起先就说了,庭山他并非外男,且挽青也是为了我好,你如何能朝她发火?”少女已经面露不虞。 温如白一见,心里着急,怒火也是熄了几分,“抱歉,方才是我太过激动了,可是娇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是为了你好。” 见他面色诚恳,温时娇心里的疑虑打消了些许,便笑道:“如此,倒也是教大哥替我费心了,我看我们三人一起,也是极好的,庭山是个不错的人,大哥或许对他心存偏见,相信今日一过,大哥便会对庭山刮目相看的。” 温如白还能说什么,只有无奈道了一句:“行罢。” 祝庭山在府门前等候。 温时娇一踏出门,就见祝庭山候在门口,心里一喜,眉梢都飞扬了起来。 温如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不显,神色淡淡的跟在温时娇身后。 “庭山,让你久等了。”温时娇几步走到了祝庭山身前。 祝庭山却是目光掠过温如白,落在自己跟前的少女身上,笑:“不碍事的,我也才刚到。” “我与先生骑马前往,意下如何?”温如白对着祝庭山勾唇一笑。 温时娇却急忙道:“这可不行。” 两人的目光皆看向她。 就见少女面色微红,拉着祝庭山的手上了马车。 徒留温如白一人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看着祝庭山的背影进了马车。 冷笑一声,不再多言,翻身上了马。 马车里,祝庭山朝温时娇有些疑惑道:“我见令兄似乎对我有敌意,可是为何?” 温时娇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你无须介意,他护妹心切,也就是怕我被骗了。” 说完,便突然凑近祝庭山,教他有片刻的呆滞,却见少女娇声道:“庭山,你会骗我吗?” 会吗? 祝庭山心里为难。 “我不会欺骗你的感情。”祝庭山只有棱模两可的来了这样一句。 温时娇娇哼一声,“男人的话不可信。” 祝庭山却是低低笑了起来,拉过温时娇的手,道:“或许我是个个例。” 温时娇笑睨了他一眼,“行罢,暂且信你一回。” “那我若是骗了你,你当如何?”祝庭山心里有些紧张,面上却是含着笑意,教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温时娇抽回了手,想了一会道:“我的性子想来你也有所耳闻,不会轻易原谅,不会轻易罢休的。” 祝庭山心里微哂,却是有些后悔了。 少女见他沉思,便眉毛一挑,看着他道:“你莫不是在骗我?” “并未,只是想听听你对这事的态度。” 论为人处世,祝庭山显然是老练多了,面容未有半分波澜,说出的话也是相当真诚,可信度极高。 温时娇虽聪明,但还是年纪过小,也还是被他哄了过去。 “原来如此。” 温时娇点点头,又问道:“你家里可有给你介绍姑娘?” 祝庭山心里一凛,生怕自己说错了惹得少女不虞,“起先是有的,不过前一阵儿我同他们说了我有心上人,他们便没再作甚了。” 温时娇却是微微红了脸,娇嗔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祝庭山见她如此,便复又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把玩。 马车里一片安静。 第三十七章 会骗我吗(推荐加更,求票票求支持呀) “经上次玉香楼的斗文会,时娇,你可是名声大噪啊。” 祝庭山笑,眼底是实打实的欣赏。 却是如此,那日参加了文会的姑娘回了家,都说着温时娇的才情,这让她竟是名声大涨。 与往日不同,这次可是好的名声。 有的人说她是在藏拙,有的人说她在扮猪吃老虎,也有人说她不过是运气好。 一时间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少女眨眨眼,随即轻笑道:“不过是些传闻。” “名震益州才女的女儿,怎会是大字不识的草包。” 祝庭山看着她,眼底是复杂的神色。 温时娇一愣,见他认真的看着自己,心里一酸。 是啊,盛明珠可是益州的才女,就连相隔甚远的幽州,对盛明珠也是有所耳闻,不然温数秋怎会娶得盛明珠。 温时娇没有说话,只是垂眸,不去看那人的眼睛。 祝庭山叹了口气,又道:“你向来聪慧无比,心思通透,明明是熟读四书五经,却从不显露,任由别人给你冠上这样的名号,你如何能甘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不敢冒那个险。” 温时娇抬起眸子看着祝庭山,笑:“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千金小姐?” 虽是笑着说出的,但眼神却是无比认真。 祝庭山摇头,“第一眼见你,就见你气度非凡,目光清澈明亮且十分坚定,想来不会是那等不学无术的人。” “可是整个幽州都流传着我是纨绔的名号,你不信?” 温时娇抽回自己的手,双手抱胸,挑眉看向祝庭山。 见她忽然一下气势大涨,祝庭山心里无奈,“我只信我看到的,别人说的,我一概不信。” “你且与我说说,你如何喜欢上我的?按理说,我虽家世显赫,但当时我不过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纨绔,你哪点看上我的?” 温时娇看着他,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倒是不脸红了。 祝庭山不合时宜的想着。 但见少女目光犀利,只有苦笑:“我已过适婚年龄,家中父母着急得紧,我便...” “所以你因为这个将就看上我了?”少女拔高了音调。 她可是接受不了这个。 祝庭山忙道:“不是,你先听我说完。” 又见他沉吟片刻后道:“我应当是对你一见钟情,那晚的露华湾。” “我可不信一见钟情。”少女撇撇嘴。 祝庭山低低笑了起来,最后竟是笑出声来。 温时娇有些无措,随即做恶狠狠状,“你笑甚?” “时娇,你确定,你对我,不是一见钟情?” 少年温润的眸子带着笑意,还有几分宠溺。 温时娇一滞,如今细细想来,自己对他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但少女倔强,不肯承认:“你莫要岔开话题,快快说。” “后觉得你为人豪爽,也去打探了一下你素日的做的事,虽说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但你做的,无一不是好事,至于你的名声,是这个城,给女子的束缚太多了。” 祝庭山很是理解不了幽州人的想法,因为没有做应该做的事,就要被冠上不好的名声。 这一点,在东都是万万不会有的,东都的纨绔,那才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有。 少女沉默着。 祝庭山看着她,想了会儿,才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声,“时娇,你为何不去东都?” “我为何要去东都?”温时娇不解。 祝庭山看着她,想了片刻,后道:“我觉得,东都更适合你。你...要不去看看罢?” 温时娇却是笑出声来:“你当真让我去?我去了,你可就一个人在这儿了。” 祝庭山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毕竟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能让你变得更好,你就该去。”祝庭山朝她微笑。 温时娇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对她来说,东都是那遥远的地方,她从没想过去那里。 可命运,兜兜转转,终会将你送去该去的地方。 少女粲然一笑:“得了,我生长在幽州,觉得这儿挺好的。” 见马车停了下来,便掀开帘子看了看,后转过头来,看着祝庭山说道:“已经到清风楼附近了,我打算去这处逛逛,然后再去清风楼用午膳,你看可好?” “甚好。”祝庭山应道。 玉黛掀开了门帘,祝庭山先一步下了马车,后扶着温时娇下了来。 周围有人见了,便对着他俩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起来。 祝庭山蹙眉,“时娇...” 方才就不该同她上马车的。 只见少女无所谓的摆摆手,“不碍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见她面色正常,祝庭山这才放下心来。 “娇娇,你可是太胡闹了。” 温如白驱马而来,随即翻身下马,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温时娇。 他是在责备温时娇同祝庭山在大庭广众之下相交甚密,方才他一心在祝庭山身上,竟未想到这层。 少女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今日街上有许多新鲜玩意,对温如白的呵斥也不放在心上,“大哥,你可莫要说我了,你们俩快快聊聊罢,我先去四处逛逛,等会子清风楼见罢。” 说完,少女便转身隐没在了人海。 温如白一噎,心里无奈,但也无法。 转头见祝庭山立在一旁,嘴角挂着冷笑,对着祝庭山做请势:“祝先生请。” 祝庭山朝他颔首微笑。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 “早听娇娇说,祝先生谈吐非凡,今日一见,却觉不过尔尔...” 温如白毫不留情的揭着祝庭山的脸皮。 又听他忙道:“啊,祝先生可莫要放在心上,我与娇娇一般,说话向来口无遮掩,你可千万莫要介意才好。” 话虽如此,温如白眼底一分不好意思的意味也没,倒是满满的冷意。 只见少年淡淡笑了笑:“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公子也不必介怀。” “我见祝先生虽算不上潘安之貌,但也是一表人才,如何到了这番年纪,还未娶亲?莫不是家中有娇妻,诓我那心思单纯的妹妹罢?” 温如白字字带刺,语气竟是也带着几分凌厉。 祝庭山就是泥人也恼了,站住脚看向温如白,道:“我知晓公子不虞我同时娇一起,我虽家境清贫,但也是识得礼义廉耻的人,如何能做得出家中已有妻室,再去诓骗旁人的事?我的家世,公子一查便知,公子这番所言,不过是堵祝某的心,可祝某是诚心爱慕时娇,公子多说无益。” 这一番话下来,教温如白眉间戾气顿起。 可祝庭山的下面一句话,却让他更是不虞。 “听闻公子并非时娇兄长,想来公子这番所为,不过是要同祝某在时娇心里,占得一席之地,祝某且看公子如何行事,希望公子能如愿以偿。” “你且看着罢。” 过了许久,温如白才冷声道了这么一句话。 第三十八章 别扭 不多时,两人提步进了清风楼。 楼里的小二惯来会看人气势,见他俩气宇轩昂,便谄笑着上前,弓着身子道:“两位爷可是温家的?才刚东家来了店里,让小的迎您两位进雅阁。” 他口中所说的东家,便是温时娇了。 “正是,劳烦小哥了。”祝庭山对着那小二微笑。 这可把那小二给吓得一惊,“爷折煞小的了,这边请。” 甫一进门,就见少女嘟囔着:“你俩可是慢吞吞的,我都看完了这一圈,在此等了许久,你俩才来。” 不过才半刻钟,显然少女是夸大其词了。 今日少女着鹅黄色对襟梨花褙子,梳的堕马髻,只简单簪了一支白玉海棠簪,未着脂粉,却也处处是好颜色。 见她坐在椅子上,却是翘着腿,一点闺秀的样子也无。 “你啊,好歹是在外人面前,也不收敛收敛。” 温如白上前,颇为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在一旁坐了下来。 祝庭山却是眸色一深,也跟着坐了下来。 温时娇却是不依了,“大哥~” 少女拖长了尾音撒娇,听得人心里痒酥酥的。 温如白笑:“好好好,我不说了,姑娘长大了,一心就想往外跑。” “哪里的话,大哥就知晓埋汰我。” 好一出兄妹情深,温馨十足的场面。 温时娇见祝庭山不说话,以为他尴尬,便替他斟了一杯茶,笑着推给了他:“庭山今日可尝尝这清风楼的菜,定是教你拍手叫绝。” 话落,将茶壶放了下来,再无动作。 这教眼巴巴看着的温如白哼了一声:“娇娇真是偏心,这茶斟得也是有所分别,真真是教人心寒了去。” 祝庭山朝少女笑了笑,眼底溢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看着温如白的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挑衅。 看得温如白额角一跳,恨不得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恰逢温时娇捕捉了这幅场面,心里微哂,没想到祝庭山竟也有这般孩童的一面。 “大哥快莫要说了,说得我都有了羞意,当心我拂袖便走了。”少女娇笑。 话虽这般说,面颊却是干干净净,无一丝那娇羞之意,显然是同温如白说笑。 温如白却是挑眉,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片刻,遂朗笑道:”你看看你,脸皮竟如此厚,说着羞,却见不到一丝羞意。” 温时娇白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看着祝庭山道:“庭山可有忌口?” “未曾有,只是不大爱吃甜食。”祝庭山如实答来。 却见少女眉目竟是有些暗淡,愣了愣又问:“怎么了?” 温如白喝了口茶,笑出声来:“娇娇向来爱吃甜食得紧,你这般,倒是教她为难了。” “无甚为难的,大哥你休要胡说。”温时娇哼了一声,手曲起来,一下一下的敲在桌面上。 屋内一片寂静,几人心思各异。 后来,少女想了几道菜,便招来小二,点了些许菜。 用了午膳,三人又是吃了茶水,畅谈了一段时候。 虽是三人,但说话的基本是温时娇与温如白。 见祝庭山甚少开口,温时娇也拉着他一起说,奈何温如白有意阻着祝庭山插入话题,倒也是偶尔说了几句,再没插话的机会了。 最后几人起身,温如白伸出手拍了拍祝庭山的肩膀笑道:”祝先生可莫要介意,我这人说起话来,就忘了别的,倒是冷落了你。” 温时娇也看着祝庭山道:“是啊,我哥向来如此,下回就不带他了。” 温如白磨了磨后槽牙。 “无妨,你们是兄妹,能说的话多,我在一旁看着也是极有趣的。” 祝庭山不咸不淡的看着温如白。 又含笑看着少女,面色温和。 温时娇一下子就觉得愧疚,方才自己应当多同他说说话的。 见她面露愧疚之色,祝庭山眼底笑意渐盛。 温如白却是觉得有些脑仁儿疼,自家的妹妹什么时候就被这姓祝的勾去了魂儿。 “行了,我们回府罢。” 三人出了清风楼。 祝庭山朝温时娇温声道:“时娇,我今日打算回家看看,你路上小心。” 温时娇一愣,见他看着自己,嗯了一声,“行罢,你回去罢。” 祝庭山看着少女上了马车,同她颔首笑了笑,见马车驶远,便抬眸看向骑在马头的温如白。 “公子,再会。” “先生再会。” 回了温府,少女又是生起气来,理也不理温如白。 “娇娇,你这是怎的了?”温如白心里无奈。 少女伸手推开他,哼了一声:“我无事,多谢兄长关心。” 温如白哭笑不得,都叫兄长了,还无事。 提步跟着她进了静姝苑。 少女先一步进了屋,他刚行至门槛处,门却是蓦的关上了。 温如白这下知晓少女是真的生气了。 “娇娇,你莫要生气了,快开了门...” 谁料少女脆生生道:“开门作甚?你今日竟那般欺负庭山,真真是过分极了。” 温如白听闻后,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哪里欺负他了?” “兄长还是这般睁眼说瞎话,你瞎了我可没瞎,哼,我这小院儿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请罢。” 少女话里都带着几分怒气。 好家伙,在清风楼的时候,竟是没发现她生气了,面上一丝不虞也无,倒是长进了。 温如白耐着性子同她说话:“我那哪里是欺负他,我不过是...” “不听不听,我不听!”少女打断他的话,便再没开口。 温如白还是想同她好好解释一番的,“娇娇,并非那般,我不过是为了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好探探他的素养罢了,你便这般生气,是我不对,你快开开门好不好?” “......” 屋内没声音了。 “娇娇?” “娇娇?” 温如白叹了口气,只有立在门外,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 西三街杏花巷。 一简单朴素的院子里。 老妇手里拿着一封信进了屋,”主子,这是岭南的信。” 干净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信,展开了细细看了一遭。 屋里响起了一声冷笑:“看来这纪临渊倒也算得上是个人才,竟能绝处逢生,且看他如何能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不过可怜了那纪羡鱼,桃李年华,便...说到底,还是那纪云霄做的孽,竟是要后人来还,世道轮回便是如此。” 屋内又是诡异的寂静。 屋外是一地的金黄,已是深秋,竟是下起了细细的毛毛雨,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入冬了。 院子里有一处池塘,开着那残败的荷花,随风摇曳,可怜极了。 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第三十九章 赏菊会(继续加更,求票票求收藏) 快要入冬了,但又没入冬,且那明月庄园里的菊花可是开得正正好。 这日,温时娇正在打络子,突发奇想,又见挽青走了进来,开口吩咐:“你且去盛嬷嬷那里,要一叠烫金帖子,我准备办一个赏菊会。” 挽青张大了嘴道:“那万一无人应约,该如何是好?” 温时娇将手中的络子扔向挽青,娇声喝到:“小蹄子,快快去,莫要多言。” 挽青笑嘻嘻的将络子放在桌上,嗳了一声,转身便麻溜的走了出去。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谨请徐小姐与庆安二百零八年十月廿七未正三刻,城郊明月庄园赏菊会见,具礼。庆安二百零八年十月廿五申初二刻,温三温时娇。” 徐婉收到这幅帖子时,幽州城内各家都收到了。 一时间,众人有的想去瞧瞧,有的仍是不屑与温时娇来往。 当日下午,自徐婉、贺琳琅、云芜、甚至是孙小婵,都应了下约,回了帖。 与温时娇有过些许接触的姑娘们也纷纷应下邀约,也是回了帖,譬如玉送月、兰素香等人。 就连那江莲生也是应下了约,写了回帖送去温府。 有了这些人带头,不少姑娘也写了回帖送去温府。 “小姐!小姐!”挽青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怀里抱着许多帖子。 温时娇正倚在软榻上闭眼假寐,玉黛正同她捶肩。 玉黛瞪了一眼挽青:“说了多少回了,还是这般冲动。” 挽青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鼻子,颇有些委屈道:“人家是太激动了嘛。” “让我猜猜,可是许多姑娘回帖应下了?”少女懒洋洋出声,仍是闭着眼睛。 挽青做小鸡啄米状点头,“是啊是啊,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轻笑一声,“得了,你快把帖子收好,收敛点。” 见小丫鬟笑眯眯应了一声,又抱着帖子走了出去。 “如绛。” 少女睁开了眼睛。 立在一旁的如绛上前两步,躬身应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且去明月,将场子包下来,好生收拾打点一番,届时莫要落了我面子。” 如绛眼底含笑:“是,小姐。” 说完便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如今在幽州的境地,较之以往,可是好了许多。”玉黛笑。 温时娇也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又想了想,抬手示意。 玉黛停下了捶肩,听少女问道:“老爷子今日可在府中?” “今日休沐,未曾听说老爷出府去。”玉黛答。 过了片刻,见少女作势要起身来,玉黛忙将她扶住。 只听温时娇淡淡开口:“玉黛,随我走一遭罢。” 清荣楼。 温时娇跨过院门,走了进去,清荣楼是个三进院子,大是十分大,却是略显萧瑟。 温府的主子们都是三进的院子,除了庶出是二进。 “娇娇。” 温数秋走了出来,面上十分激动,这还是少女在生母逝世后,第一次踏进自己的院子,教他如何不激动。 激动得都主动出来迎接了。 温时娇却是睨了一眼他:“进去谈罢。” “哎,好,好。”温数秋跟在她的身后,一脸笑意。 丫鬟上好了茶,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屋中父女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今日来寻你,是同你说说,续弦的事。”少女垂眸看着茶杯。 温数秋一愣,他早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那日少女说的话,不过是被他当做玩笑话,做不得真的,怎料,少女竟是来真的。 温时娇见他没有开口,抬眸看向他,却见他呆滞着,嗤笑一声:“怎么?以为我是闹着玩儿的?你还是不了解我。” “我...”温数秋欲开口,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少女摆摆手,道:“得了,你不必说什么,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我也选好了,是咱们这条街的齐家娘子,成过亲,但人不错,我已经同她谈妥了,你做好心里准备,可千万莫要声张,等时机成熟了,你便去下聘礼提亲罢。” 温数秋这下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结结巴巴道:“娇娇...我...我...” “有话快说。” 温时娇的耐性向来不太好,想了想又道:“你莫不是心有所属?亦或者屋里有了美娇娘?” 温数秋忙摇头:“并未有,只是我还未能接受得。” “所以我给你时间接受接受,你若是不放心,皆可去打听打听。”少女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茶。 温数秋沉默了片刻:“你选的,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 温时娇没再理他,屋里又是安静了下来。 “同我说说纪家罢。”温时娇自那日得知了纪家的下场后,一直没有细问,她怕自己崩溃了去。 温数秋看着她的眉眼,心里叹了口气,“你也莫要怪我,纪家本就是自食恶果,气数已尽,那纪云霄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因着要算计我,宣河决堤这事他谋划了许多年了,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开始,我并未怀疑到他的身上,可那日庭山与我说了一番,我便心生怀疑,后来设了个局,他便落了网。”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又是响起了少女艰涩的声音:“岭南...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温数秋呼吸一窒。 岭南,算是深渊地狱罢。 那里地广人稀,气候潮湿,有许多的城中王,多股势力混合其中,向来犯了罪的,都会流放至岭南,几乎都是穷凶恶极之人。 那个地方,多的是人性的丑恶,流放至那里的,几乎无一人生还,大多数的下场,惨绝人寰。 不过这话,温数秋是万万不敢同温时娇说的,纪家母子三人,此时怕是已经成了森森白骨了。 “岭南我也没去过,我听闻那里极度潮湿阴暗,其他的,倒没怎么听说了。”温数秋捡好的说,生怕少女伤心。 温时娇张了张嘴,“你...能派人去保护他们吗?” 说的是纪临渊三人。 温数秋垂眸,片刻后答道:“那儿有朝廷的人,怕是不能。” 少女沉默着,敛眉垂眸,教人看不见她的情绪。 “我先走了,我与你说的事,你好生想想罢。” 温时娇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身子本就单薄得她,如今看上去越发纤细脆弱。 温数秋在屋中坐了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后人何罪之有?权当是积德积福罢,不管是死是活,还是去看看罢。 “来人,遣些许人马赶往岭南,暗中照应纪家母子三人。” 第四十章 横着出二房 廿六这日,温时娇正在用午膳,就见秋白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夹了一筷子酒酿鸭,看向秋白道:“怎么了?蹙着眉头。” 秋白闷闷的说道:“大小姐与二小姐来了。” 温时娇一愣,又听秋白道:“小姐还在用膳,我便请她们去偏厅了。” “她们为何而来?” “好似是因为小姐没有给她们递帖子。” 温时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往日,她们都不屑同我一伍,如今竟是眼巴巴的凑上来了。” “可不就是,昨日也没见她们来,分明是瞧见今日回帖的人多了,她们眼红了,也想来凑上一凑。” 挽青在一旁愤愤不平道。 如今回帖应约的人已有三四十来人了,怕是今日下午还得会有一波回帖袭来。 温时娇喝了一口粥:“不睬他们,随她们候着吧,专寻人家用膳的时候来,真真是不懂礼貌。” 玉黛同挽青对视一眼,皆抿嘴笑了起来。 过了一刻钟,温时娇踏进了偏厅。 温如荇与温如徽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只是看着她走了进来。 少女坐在上方,整了整衣袖,看向两人淡淡开口道:“长姐与二姐姐所为何事?” 温如荇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笑道:“我听闻三妹要在明月开赏菊会,不知,我可有那个福分拿到帖子?” 一旁的温如徽也是惴惴不安的看着温时娇。 温如荇竟是这般单刀直入,这让温时娇略感诧异,随即便释然了。 大房的这俩姐妹,因着年纪小的时候,欲结交幽州的姑娘小姐们,奈何因为温时娇的关系,被人狠狠的嘲讽了一顿,遂再也不敢轻易出门了。 即便是出门,也不敢与旁的人结交。 因此温如荇与温如徽年纪这般大了,竟还鲜少有人提亲,还是因为认识的人太少了,幽州都无多少人认识她俩。 幽州有什么花会、文会,也是没有给她俩递帖子。 所以这才觉得情势不妙,打算借温时娇的东风,结识些富庶人家的姑娘。 温时娇微微一笑:“自是可以的,等会子我便让人将帖子送去。” 温如荇没想到温时娇这般轻易的答应了,她以为还要纠缠一阵子呢,如此倒也好,少花些时辰。 “如此便好,倒是麻烦小妹了。”温如荇朝温时娇甜甜的笑了笑,语气也亲近了几分。 她做戏,温时娇便也跟着她做起戏来,“倒也是我的不是,竟是忘了长姐。” “娇娇,还...还有我呢,你可莫要忘记了。” 温如徽手指指着自己,看着温时娇的眼神带着几分期待。 温时娇也朝她安慰一笑:“当然不会忘记二姐姐,你且放心罢。” 三人又虚情假意的聊了一会儿天,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 看得一旁的挽青诧异不已。 待那两人走后,温时娇坐在上方,冷笑一声:“倒是打的好主意,都想拿我做伐子。” 挽青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小姐打算如何整治她们?” “她们若是不起幺蛾子,我便不会出手,若是起了幺蛾子,就算我不出手,在场的那几位,可不是善茬儿。” 孙小婵和贺琳琅可是妥妥的火炮弹药,厉害得紧。 徐婉同那江莲生,一张嘴皮子也能说得人面红耳赤。 “小姐,老夫人让各院儿的人现在赶紧去一趟主屋。”秋白走进了,忙道。 温时娇却是蹙着眉头,不满道:“又不知这老妖婆安的什么心,整天搞些乱七八糟的。”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站起身来,带着玉黛和挽青出了院子,朝主屋走去。 上方的刘氏面色红润,眉间漾着几分笑意,看来心情不错,即便见了温时娇,也并未黑脸。 且她旁边还站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姑娘,看着模样生得不错,但是眼神却是不安生的,四处乱瞄,一看就是那霍乱内宅的事儿妈。 待人都齐了,刘氏笑眯眯的开口:“今日,是有一件喜事要宣布。” “祖母,有什么好事呀?快快说来听听。” 温如荇一双眼十分灵动的看向刘氏,看样子就像是那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乖巧极了。 刘氏就喜欢她这样的,乖巧听话的,像温时娇这样极度乖张的,她向来是看不上眼的。 刘氏拿手虚虚点了一下温如荇,笑骂道:“你这小滑头,怎的这般心急,不急不急,我这就说了。”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拉过自己身边那女子,看向温数秋道:“我仔细琢磨着,二当家的亲事,还是得再三慎重,这孩子是我娘家远方的一位女子,虽成过亲,但好在心实,又是一家人,配老二实在是合适不过了。” 那女子一看就不是老实的,一双眼咕溜溜的转着,眉间还有些奸猾狡诈的意味,一双吊梢眼,尖嘴猴腮,看面相就可以得知。 “我看是极好的,老祖宗向来眼光老辣,定是不会看错人的。”顾氏笑着附和。 “是啊是啊,我见也是挺好的,不如就成了吧。” 温数春的眼睛就没从那女子身上挪开过,眼底的贪欲教人背脊发寒。 顾氏掐紧了手里的帕子,生怕这女子落入温数春房中。 刘氏见他们如此,心里十分满意,“她唤梅云,是我表嫂的姑娘,老来得女,爱惜得紧,二当家的,你看,何日将这事给办了?” 她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刘老夫人,你太心急了。”少女的声音响起,平平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温时娇。 见她勾唇一笑,又道:“上次,我说的那话,你们怕是无人放在心里罢?” 上次,也就是温时娇说要管温数秋续弦一事。 “三丫头,莫要胡闹。”刘氏的眼神带着几分森然的意味,看上去吓人极了。 她就是想将自己的人插入二房,目的嘛,还是为了掌控二房,好拿到温时娇的嫁妆。 贼心不死的老太婆。 少女转过头来,冷冷的迎上刘氏的目光,气势竟不输刘氏半截,隐隐还有压倒过她的趋势。 “此事我说了我管,我便管定了,容不得任何人插手。”温时娇的语气不容置喙。 一下子又踩到了刘氏的尾巴,“放肆!放肆!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片子,竟敢插手长辈的事,真是教人笑掉了大牙!” “你的牙不是都掉光了?哪里还有牙可掉?”少女毫不留情的回怼。 温数秋一点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自己的女儿怎会这般可爱。 屋里其他人也是由于刘氏的威压,憋着笑,不敢像温数秋这般明目张胆罢了。 刘氏又是险些被气得翻了过去,张着嘴,两眼不停往上翻,看上去十分滑稽。 “总之,此事我管定了,谁敢给二房塞人,我就往她嘴里塞泥巴、蚯蚓,竖着进二房,我让她横着出二房。” 扔下这句话,少女便负手提步走了出去。 徒留一屋风中凌乱的众人。 第四十一章 梅云下场(继续加更,求推荐求收藏) “你们当时可是没看见,那老夫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两眼往上翻着,却迟迟不肯翻过去,笑死个人了。” 挽青一回静姝苑便拉着如绛和秋白说。 如绛伸出手去戳了戳她的脑门儿,道:“大太太不生气?” 挽青揉了揉脑门儿,哼了一声:“生气?我看她是吭也不敢吭一声,小姐今日可真真是威风极了。” 屋子的一侧,少女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瞧着呢。 玉黛蹲在一旁,恭敬的给她捶腿来着。 “小姐,这会不会给老夫人气急了,作出有违常理的事?” 如绛皱眉,刘氏向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温时娇的嫁妆,她可是觊觎了良久了。 少女将书放下,笑着睨了一眼如绛:“作便作,我倒还是怕她不作呢,届时我定是让她瞧瞧我的厉害,也好敲山震虎一番,这宅子里的人,个个人心不稳,都看着二房这块肥肉呢。” 几个丫鬟听闻后,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如果我料想得不错,今晚那老妖婆怕是会有动作。你们几人,皆附耳过来,且与我做一出好戏。” 少女娇笑,眉目间暗藏着些许乖张,眼角又是酝酿着几分邪气,眼底闪着精光,再加上惊人的美貌,怕是称为蛇蝎美人也不为过。 天色渐晚,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隐没在了山头,夜色来临,正是人心蠢蠢欲动的时候。 清荣楼,今日格外安静,丫鬟婆子们好似销声匿迹了般,偌大的院子,竟无一丝响动,有些诡异。 那院儿门口,却是出现一位身姿妖娆的女子,正巧是白日里老太太身边那梅云。 “嗤,这温家好歹也是大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不定是跑哪里去偷懒去了,整治如此不严,届时我若是当了二房的主母,定是要这些小蹄子好看。” 梅云一心以为今晚的事是板上钉钉,毕竟那刘氏已经安排妥当了。 远远地见着,一小厮扶着温数秋朝院子走来。 梅云眉间一喜,眼底的贪婪快要泄了出来,好在没有失了理智,躲在一旁的假山后边。 那小厮扶着醉醺醺的温数秋进了院子,又是进了屋里。 看着那小厮端了温水进了屋,又端着盆舆出来,还带上了门,便走了去。 梅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笑出声来,也不怕旁的人听见,提步朝屋子走去。 借着屋里的烛火,竟是见她今日着轻薄的小衣,眼角都是带着媚意,如此深秋,也不怕寒,为了前程,为了荣华富贵,倒也是个狠心的,什么事也敢豁出去。 眼见富贵唾手可得,突然后脑勺吃痛,心道不好,刚想开口喊人,就被塞了什么东西进了嘴里,竟还在蠕动着。 想起白日少女说的话,梅云吓得肝胆欲裂,顿觉恶心之意自腹部而起,想用力呕吐出来,奈何嘴里的东西被人死死按住。 最后竟是被恶心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翌日拂晓,天蒙蒙亮呢,有人见温府门前躺着一位女子,身姿姣好,衣衫单薄。 令人惊恐的是,她嘴里塞着泥巴,身上蠕动着蚯蚓,看上去可怖极了。 有的胆小的女子还惊恐的尖叫出声。 温家,今日又是一出好戏。 “今日那纨绔又是做了一件大事,你听说了没?” “哟,又是什么大事?她不是名声稍有好转?” “噗嗤,倒也不是什么损坏名声之事,听起来竟还觉得有些令人振奋人心呢。” “别兜圈子了,快快说来听听。” “听说有一女子,意图爬上节度使大人的床,却被这纨绔识破了阴谋,当晚便砸了她的脑袋,塞了泥巴到嘴里扔到了大街上,往她身上还倒了蚯蚓呢。” “咦~真真是恶心极了,这...这...” “怎么样?是不是大快人心?这女子本就是个不安分的,若是碰到个性子软的,她便成事了,生米煮成熟饭了,可这纨绔可不是那般好欺惹的,这般便是下场。” “确是大快人心,这女子如何能作出这般有辱家门之事?不过这纨绔的手段也颇老辣狠厉了些,教人心生寒意啊。” “......” 温时娇又一次在幽州城名声大噪。 不过这次,倒也不全是坏的言论,有的人夸她雷厉风行,颇有温数秋的行事风格。 有的人说她心思歹毒,不敢结交,有的人则拍案叫绝,说她干得好。 诸如此类,等等言论,众人议论得十分之火热。 而刘氏刚起了,便听说了这事,竟是喷出一口老血,昏了过去,府里一片混乱。 倒是混乱不到二房来。 静姝苑的睡得正香,还未起。 清荣楼的,早早地便起了,对着门口的人视若无睹,骑马前往官邸处理政事去了。 风行楼的,听了这事,却是笑得开怀。 “本以为是奶凶的小猫,没想到竟是朵食人花,与我,真真是相配极了。” 有些女子本是应下了下午赏菊会的贴,又不好失约,只有硬着头皮准备着下午的赏菊会。 天色大亮,少女嘤咛了一声,悠悠转醒。 挽青伺候着她梳洗,一脸激动:“小姐,您可是不知,您今日又是火了一番,竟也是有许多好的言论呢。” 温时娇还未完全醒来,眼底带着几分迷茫,听了挽青的话,只是娇娇的哼了一声,再无下文。 玉黛见状,含笑睨了挽青一眼。 正用着早膳呢,就见顾氏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玉黛眉间闪过一丝冷厉,看着那没拦住顾氏的丫鬟,提步走向她,拧着她的胳膊朝外走去。 怕是要好生训斥一番了。 “大伯母火气怎的这般旺?” 少女眼皮抬也不抬,只管用着自己的早膳。 因着梅云的事,刘氏大发雷霆,顾氏倒霉的被连累了,遭刘氏一顿炮轰。 顾氏心里气不过,就来静姝苑寻温时娇。 顾氏在一旁坐了下来,“怎么?来了客人,竟也不奉茶?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未经主人同意便擅闯的客人,我倒是头一遭见。” 少女睨了她一眼,眼底皆是讥讽。 顾氏气急,“三丫头!看你做的好事!” “我谅你是长辈,没对你如何,若是别人,我定是教人给扔出去。” 少女微微一笑,放下碗筷,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嘴,抬眸看向顾氏。 “大伯母,你可要好好谢谢我,若不是我,那梅云现在怕是要与你称姐道妹呢。” 毕竟那温数春搁一旁对梅云虎视眈眈呢。 顾氏额角一跳,又听少女道:“我是念着你的,那副药,我如今没有忘,我若是那狼心狗肺之人,你又怎能好好地呆到如今?” 顾氏出了静姝苑,脑海里是温时娇的话,神情平静,竟是想起了往事。 那时她年轻,看不过刘氏整治盛明珠,偷偷的塞了上好的药给盛明珠,竟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记到如今。 罢了罢了,自己竟也是活得老糊涂了,回想曾经,自己如何不是那天真烂漫的闺中少女呢?到底也是被这高深大院,磨去了心性。 可悲,可悲啊。 第四十二章 顾氏母女 用过早膳后,温时娇倚在软榻上,言笑晏晏的看着挽青眉飞色舞的说着外头的传言。 少女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眼底皆是笑意。 “小姐,大小姐来了。”秋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温时娇眼睛一眯,敛了笑,哼了一声,作势要起身,玉黛忙将她扶住。 朝外走去。 温如荇在外间候着,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来。 见温时娇走了出来,便笑:“如此来叨扰三妹妹,倒是我的不是。” 挽青诧异的看了一眼她,竟是没见过温如荇这般真诚,这般心平气和的同温时娇说话。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坐了下来,“长姐请坐,如绛,奉茶。” 屋内一片寂静。 温如荇脑海里想起顾氏的话。 “她若是发了狠,温家可不一定有长房了。” “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好在你只是娇惯了些,倒也无甚坏心思,没被我教歪了去。” “她心是好的,大概是突然没了生母,未定下心性,你是长姐,年纪颇大了,莫要做小孩子的过场,要有大家嫡女的风范。” 温如荇微微一笑:“往日是我的不是,三妹,可莫要放在心上。” “长姐往日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道来听听。” 少女靠在椅子上,眼里闪着恶劣的笑意。 她就是想捉弄捉弄温如荇。 温如荇咬了咬嘴唇,垂眸想了片刻,才道:“往日是我太过幼稚,是我嫉妒三妹,行事言语寻不到分寸,还请三妹海涵,原谅了我去。” 这番话若是搁在以往,温如荇是万万说不出的,奈何顾氏的话一直在脑海里飘着,说完了这番话,脸也是红了个遍。 屋子里一片寂静。 无人开口,温如荇顿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得紧,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嘴唇险些都被咬破了去。 “长姐说笑了,你我本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如何做的了数?到底是一家人,我怎会放在心上。” 温时娇温声道,想来是顾氏同温如荇说了什么罢。 温如荇松了口气,“我...三妹不介意便好,那...下午明月见。” 这是要告辞了。 “长姐慢走,明月见。” 温时娇目送着温如荇走了出去,脸上神情复杂,过了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挽青却是嘟嘴道:“小姐如何这般好说话,那大小姐往日说的话,可是绵里带针,难听极了。” 玉黛瞪了她一眼,她却朝玉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少女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有心改过,倒也是极好的,想来顾氏是良心发现了。” 想了想又道:“如此便也好,那老太婆如今孤立无援,我倒要看她又会作出什么妖来。” “可若是大小姐虚情假意呢?” 玉黛看着少女。 见温时娇笑出声来:“假意便假意,于我又没有损失了什么,不过我看她这样,倒也不算假意。” 是啊,一向高傲的温如荇,竟是亲自朝温时娇道歉了。 想来,是真心实意罢? 百玉苑,顾氏搂着温如荇笑着:“我家阿荇怎么如此乖,来,让为娘的好好疼疼。” 竟是往温如荇身上挠痒痒去了。 温如荇娇笑着在她怀里打滚,气氛和谐极了。 “阿娘,为何要做这般啊?女儿险些丢了脸。”温如荇噘嘴。 顾氏怜爱的捏了捏她的脸:“你啊,她如今在幽州城的名声有变好的趋势,同她交好,岂不是美事一桩?” 温如荇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嗯了一声。 “我听说,你对那庶出,非打即骂,有没有这一回事?”顾氏眉目突然冷厉。 给温如荇吓得一哆嗦,“我...我...” 顾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脑袋:“你今后可莫要再作此了,不只是庶出,对下面的丫鬟也莫要如此。” “阿娘,为何啊?”温如荇颇有些委屈道。 顾氏眼神却是有些飘忽:“我以往一心只想讨老太太欢心,只想讨你父亲的欢心,竟是忘了教养你。” “还好发现了,尚不算晚,再晚些,怕是你必定是要移了性子,届时,就酿成大祸了。” 顾氏一想到后果,就心有余悸。 “再晚些又怎么啦?”温如荇不以为然。 顾氏拉过她的手,又道:“再晚些,你就变成了爱施暴,爱残虐庶妹、丫鬟的恶毒女子,你愿意那样吗?人活一世,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温如荇沉默。 “你看看三丫头,她虽顶着纨绔的名声,可你见过她打过自己的丫鬟吗?按理说,她身份应当是比你还要高些,毕竟是二品大臣的嫡亲女儿,对丫鬟,对那庶出,可有过什么过激的行为?” 顾氏这样一说,越发心惊,她才刚还说温时娇的心性没有定下来,如今想想,她怕是早早的看清了所有人。 温如荇张张嘴,想要开口,却不知晓说些什么。 “自今日起,你莫要再与那庶出挨一起了,我见她忍耐非常人,想来性子已然歪了,届时怕是会作出不利你的事情来。” 顾氏皱眉,她一直不喜欢温如徽。 温如荇本也不想同温如徽一块儿,点点头:“听阿娘的。” 顾氏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有,你每日在屋里跟着嬷嬷学礼仪礼数,多看看书,多去你三妹妹那里走动走动。” “可三妹妹不理我怎么办?”温如荇咬唇,有些迟疑。 顾氏摇头,“她可精着呢,不会的。还有莫要同你祖母对你三妹妹敌对,那老太婆就是疯子,你三妹妹也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可要记在心里。” 温如荇忙做小鸡啄米般点头,温时娇的狠厉,她可算是见着了,生怕自己哪一日会变成梅云。 见女儿乖巧,顾氏心里满意得紧,“我今日说的话,你可万万要记着了,你是温家嫡长女,要拿出嫡长女的风范。” “我记着呢,阿娘。”温如荇一脸认真的看着顾氏。 顾氏嗯了一声,见时辰不早了,便道:“你今儿就在我这儿用午膳罢,下午的赏菊会可千万莫要怠慢了去。” 这厢,静姝苑。 温时娇倚在软榻上,打了个哈欠,眼角泌出些许泪花,拿手帕轻轻按了按,觉腹中有了饿意,便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是午初二刻。”玉黛在一旁笑着回道。 “摆膳罢,清淡些。”温时娇不知为何,近来胃口不佳。 “是。”秋白应了一声,转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第四十三章 迎客(推荐继续加更,继续求收藏求票票) 用过午膳后,已经是午正三刻,温时娇吩咐玉黛和挽青给自己梳妆打扮。 “今日小姐做东,可要好好打扮打扮。”挽青笑嘻嘻的开口。 玉黛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啊,凡事有个什么事,你都激动得不行。” 挽青瘪瘪嘴,没说话。 温时娇却是笑了笑,“挽青性子跳脱,也好也不好,倒也不必拘着她。” 挽青朝玉黛得意的扬了扬眉毛。 玉黛哭笑不得,对着温时娇道:“您呀,就是太惯着她了。” 少女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未正时分,温时娇踩着小杌子,扶着玉黛的手上了马车。 因着今日她做东,得提前去看看,是否有准备妥当。 到了明月,温时娇下了马车,提步进了庄园,四处看看。 倒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快到未正三刻了,温时娇下了楼,走到了明月门口。 恰逢迎面来了人,是那玉送月与兰素香。 “温三姑娘,承蒙邀约。”玉送月对着温时娇浅浅笑了笑。 温时娇手置于腹前,一副端庄的样子,“玉姑娘客气了,两位里面请。” 伸出右手微笑做请势,玉送月与兰素香朝她礼貌颔首,提步进了门,有安排好的丫鬟来引路。 “小姐,贺姑娘来了。”挽青小声的在温时娇耳边说着。 贺琳琅竟是与孙小婵一同来的。 温时娇笑着看着她们走近:“哟,你俩居然还碰上头了。” 孙小婵向来与谁都不怎么亲近。 贺琳琅却是瞪大了眼看着温时娇委屈道:“我也不知为何,她就缠上我了,甩也甩不掉。”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孙小婵瞪了一眼贺琳琅:“快进去罢!” 却是挽着贺琳琅提步进了门。 那孙小婵却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温时娇。 看得温时娇莫名其妙,“她这般看着我作甚?”少女一脸疑惑。 “定是看小姐今日美得很,她自觉形秽。”挽青一脸骄傲。 说来也是,今日温时娇可谓是美得逼人,挽青与玉黛下了功夫打扮她,毕竟还是要拿出气势来。 见她着竖领大红色海棠花金丝缎袄,梳着一头飞仙髻,别着一把飞鸟衔珠的梳篦,缀着些许金黄色的小小珠花,后髻处束着一根红色海棠花样的绢带。 描了黛眉,扫了胭脂,涂了口脂,眉间还点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简直是教人移不开眼。 “温三姑娘。”徐婉款款而来。 温时娇看着她,笑:“徐姑娘。” 徐婉见她今日装束,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今日温三姑娘格外光彩照人,真真是好看极了。” “多谢夸奖,徐姑娘今日也是十分娇美动人。”温时娇也看着她夸道。 她可不是简单的客套,徐婉本就生得好。 简单的说了几句,徐婉就走了进去。 温时娇转过头来,见温如荇与温如徽也来了。 温如荇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她如何才能邀请到这么多的人。 见她笑着上前:“三妹妹。” 温如徽也跟着喊道。 温时娇对着温如荇点头,“长姐来了,快进去罢。” 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温时娇感觉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温三姑娘,许久不见了。”一道轻柔的声音而来。 温时娇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是谁。 见江莲生莲步轻移,徐徐而来。 不得不说,江莲生是生得十分好的。 若说温时娇是那开得娇艳欲滴的牡丹,那江莲生就是那空谷独立傲然的幽兰。 温时娇扯出一抹笑,看着江莲生客气道:“江姑娘,里面请。” “时娇。”云芜含笑而来。 温时娇也笑:“云姑娘。” 云芜站在温时娇跟前,想了想,道:“露华湾那晚,是我的不是,你莫要放在心上。” 指的是烟火会那晚。 “自是不会介意的,你快快进去罢。” 见人都来齐了,温时娇也进了庄园里。 楼里人声鼎沸,不少人在聊着天。 温时娇刚走上去,就见贺琳琅将自己拉了过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贺琳琅那一楼里,有云芜、徐婉、孙小婵、玉送月和兰素香。 温时娇朝她们笑了笑,提步走到栏杆处,往下一看,见皆是一簇一簇的菊花,各色各样,教人看花了眼。 “诸位姐妹,今日十分荣幸大家能来参加赏菊会,赏菊会主要是大家一块儿说会子话,聚一聚,我想着,还是找一处乐子来,所以,一刻钟后,我们就开始来一段菊令,顾名思义,就是说出带菊字的诗词曲,今日若是有不得当的地方,大家也可尽管提出来,温三定是悉心接受。” 楼里一片寂静,过了片刻,才响起了掌声。 温时娇笑了笑,坐了下来。 贺琳琅拉着温时娇笑问:“时娇姐姐,你怎会想着开赏菊会?” “不过是在家闲来无事,突发奇想罢了,我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多的人来。”温时娇淡淡一笑。 她感觉贺琳琅同纪羡鱼越来越像了。 想到这里,她呼吸一窒,不知道他们在岭南怎么样了。 徐婉抬手给众人都斟满了茶,“时娇如今的名声越来越好了,倒是我,竟是闯出了些名堂。” 听她这样说,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徐婉如今也愈来愈有纨绔的名声了。 她与温时娇不同,她素来爱去青楼、赌坊那些地方逛逛,也不干甚,就是去看看,玩玩。 名声也越来越不好了。 温时娇低低的笑出声来,“没想到徐姑娘竟是这般,亏我当初还以为你性子恬静,没想到竟是看走眼了。” “时娇不必喊我徐姑娘,不知时娇生辰日是何时?”徐婉欲结交温时娇。 温时娇眸子一闪,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庆安一百九十五年,冬月廿四。” 徐婉笑:“我也是那年的,却是生在正月。” “如此,我便唤你徐姐姐罢?可使得?”温时娇接了她的话。 徐婉也朝她点头应道:“自是使得的。” “我看你俩不如来个桃园结义。”孙小婵冷哼一声,撇撇嘴。 温时娇挑眉,看向她:“今日孙姑娘心思颇重啊。” 过了一会儿,孙小婵才看着温时娇道:“温三,我有话与你说。” “行罢,只是你等会子可别忘了,届时又要怪我。” 温时娇直觉今日孙小婵情绪低落。 朝她扯了扯嘴角,孙小婵便抱着茶杯不说话了。 见她如此,温时娇抿了抿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四十四章 出风头 一刻钟很快便过去了,温时娇站了起来,走到栏杆边上,朗声道:“这菊会便开始了,由我开头,最后一位说出带菊字诗词曲的姑娘算拔得头筹。” 想了想又道:“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有姑娘接了。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竟是温如徽。 温时娇眸色深了深,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求得人间成小会,试把金尊傍菊丛。”玉送月开口。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我来捡温三姑娘的。” 江莲生笑着接了下来。 不少人默念江莲生没皮没脸,人家写在帖子上的话,你也要捡来说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温如荇微微一笑。 不少姑娘已经把目光投向她,目光中带着打量。 “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徐婉接。 “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 “黄菊枝头生晓寒。” “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 “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 “且欲近寻彭泽宰,陶然共醉菊花杯。” “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粟初开晓更清。” “节物岂不好,秋怀何黯然!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 “......” 一时间,楼内的战况如火如荼,不少姑娘皆是站了起来,走到了栏杆边上。 温时娇眼含笑意,很是满意当下的情形。 “你这蹄子好生恶心,适才这句我已经念过了,你又念了一遭,我未放在心上,岂料你如此脸皮厚,竟是又拿出来念了一遭。” 有姑娘尖着嗓子开口。 温时娇蹙眉,站了起来,看去。 见温如徽白着脸站在那处,“我...我忘记了。” “呸!若说你忘记一次也罢,可我念过一次,你念过一次,接着你又要念一次,诳谁呢!你是谁家的姑娘?” 那女子本就是个尖牙利嘴的,说得温如徽面红耳赤。 “是舍妹的不是,我代她同你道歉。” 温如荇站了出来,落落大方的朝那女子开口。 那女子是宋家的嫡次女,名唤宋音音。 周围人见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宋音音直直的看向温如荇,道:“你是谁家的姑娘?” “我是温家嫡长女,唤温如荇。” 众人哗然,竟是温时娇的那一家。 那宋音音咬了咬嘴唇,这才发现自己踢到了铁板,但是也不甘心就此作罢,“你...你这妹妹怎的这般无礼。” “我是真的没记着。”温如徽还是试图狡辩。 不少人面露鄙夷。 宋音音简直气得不行了,她从没见过这般没脸没皮的。 “是舍妹的不是,还请宋姑娘莫要介怀,权当,权当...” 温如荇想不出什么话来了。 温时娇适时开口:“权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人情这般轻易的就卖出去了,何况还是二品大臣女儿的人情。 宋音音错愕,遂连忙摆手:“我...我不是...” “此事,本就是我庶姐做得不对,我携长姐同大家说声抱歉,并作为本次赏菊会的召集人,我决定取消温如徽的参会资格。” 一句话,却是透露出许多信息。 温如徽是庶出,温如荇是嫡出,今后就是结交朋友,大家也会擦亮了眼。 温如荇面色温和了下来,温温柔柔的说着:“扫了大家的兴,可莫要见怪才好。” 她终于知道同温时娇交好是什么感觉了。 宋音音见温时娇都主动道歉了,且自己还讨了一个人情来,心里舒爽不已,“不碍事不碍事,大家继续罢。” 众人这才又开始了起来。 温如徽则是脸色苍白的被丫鬟架着离开了楼中。 “你还有两个姐姐?”孙小婵一脸诧异。 温时娇嗯了一声,“是隔房的姐姐。” 孙小婵不再接话,只是一副沉思的样子。 温时娇见状,笑:“你今日竟是没有与我吵一番,教我很是惊讶。” 孙小婵听闻后,只是对着她翻了个白眼。 贺琳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时娇姐姐,你不知道,孙姑娘不知为何一直缠着我,我还在想莫不是我哪里给她得罪了去?害得我想了好一遭。”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去参会了?” “我已经接不上了。”贺琳琅耸耸肩。 楼中情势越发严峻,剩下的人只有江莲生、玉送月、云芜、温如荇四人。 “芙蓉金菊斗馨香。”江莲生眼神来回在另外三人身上扫着。 云芜沉吟片刻,笑:“我不行了,接不上了。”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玉送月接。 温如荇沉吟片刻后道:“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 “黄菊开时伤聚散。”江莲生仿佛势在必得。 玉送月摇头:“我也接不上了。” 如今只剩下温如荇和江莲生了。 温时娇倒是觉得温如荇胜算大些,她整日在府中,被顾氏拘着看书,学问自是比旁人好些。 “菊暗荷枯一夜霜。”温如荇一双眼紧紧盯着江莲生,她有些紧张。 江莲生嘴角挂着笑:“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 两人又是接了半个时辰。 有的人越看越起劲,例如玉送月、云芜。 有的人越看越困,例如温时娇、贺琳琅。 贺琳琅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犹喜闰前霜未下,菊边依旧舞身轻。” 温如荇捏着手里的帕子,心快要跳出来了。 江莲生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才笑着开口:“温大姑娘,今日一见,竟是教人佩服得紧,果然会有三姑娘这般优秀的妹妹。” 徐婉蹙眉。 温如荇朝温时娇看去,见她面色淡然,这才松了口气:“三妹妹腹中有才华,却是她自己的真本事,今日多有得罪,大家莫要介意。” 宋音音笑着开口:“介意作甚?都是凭自己的真本事的,输了便输了,如何能怪得了别人。” 她倒是意有所指。 “是啊,怕输就不要参加。”江莲生看着宋音音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虞。 宋音音却是理也没理她,转过头去同别人说话去了。 温时娇可不管她们唇枪舌剑,“那么今日菊会,拔得头筹者是温家大姑娘,温如荇。” 楼中响起了掌声。 温如荇心情格外激动,到底是嫡出,也没有失半分态,只是抿着嘴朝众人微笑。 第四十五章 小婵的心事(推荐加更) 赏菊会到了尾声。 不少姑娘同温时娇道了别,纷纷上了马车。 “三妹,今日多谢了。”温如荇真心实意的朝温时娇笑着。 温时娇却是朝她摇摇头,抿嘴笑了笑。 贺琳琅蹦蹦跳跳的过来了,“时娇姐姐,我先走了,你也快快回罢,路上可要小心。” “我知晓了,你也是。”温时娇摸了摸她的脑袋。 徐婉含笑走了过来,“时娇,再会。” “徐姐姐,再会。” 人都走光了,温时娇摊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脸,今天这一天,可算是将她前十几年的笑都给笑完了。 少女毫不在意形象的摊在那儿,“还不出来?” 挽青眨眨眼,谁啊? 见孙小婵自楼中走了下来。 “你今日常常是魂不守舍,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温时娇转头朝孙小婵看去。 却见她扯了扯嘴角:“我俩不是死对头么?你这般关心我作甚?” 温时娇哼了一声,“也算是从小打到大的死对头,总归是有几分情谊的。” “我想问你,你...如何做的,如何让你父亲不要续弦。” 孙小婵在温时娇身边坐了下来。 温时娇却是勾唇一笑:“别介,可别胡说,我可没让他不要续弦的。” 孙小婵皱眉,“那你...” “不过是让我不喜欢的人,不要进门罢了。” 温时娇大概能猜到孙小婵的意图了。 楼里沉默着。 过了许久,孙小婵才张口:“那...你是如何让你不喜欢的,不要进门的?” 温时娇没有开口,只是转过头来,看着孙小婵,面色平静。 “我...你看着我作甚?快快说来听听。”孙小婵有些不自在。 温时娇却是笑睨了她一眼:“求人就这态度?” 孙小婵的暴脾气差点又蹦出来了,只是被她按捺住了,“你不是说我俩总归是有点情分的?”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少女低着头把玩自己的手指。 孙小婵简直败给她了,“那你开条件罢。” 温时娇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睛一亮,看向孙小婵笑得有些阴恻恻的。 这笑教孙小婵心生不好的预感。 “将你所有家当赠与我罢。”少女狮子大开口。 孙小婵张大了眼,随即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那忠肝义胆之人。” “嗯?说这么多干甚?你究竟是同意不同意?” 温时娇懒洋洋开口,眼底笑意渐盛。 孙小婵在裁度。 温时娇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又是过了许久,见孙小婵深呼吸一口气,“我同意。” 挽青啊了一声。 玉黛瞪了她一眼,她便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 温时娇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灵动。 “你笑甚?”孙小婵皱眉。 温时娇止住了笑,看着孙小婵十分欠揍道:“我改主意了。” “温!时!娇!”孙小婵咬牙切齿的喊出温时娇的名字。 少女哎了一声,“你干嘛这么生气嘛,说不定我下一个条件更好呢。” 孙小婵冷哼一声,“道来听听。” “我要你自今日起,唤我时娇姐姐,你看如何?”少女笑眯眯开口。 挽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玉黛也是有些忍俊不禁。 孙小婵额角跳了跳,她竟是觉得将全身家当给了温时娇,也比叫她姐姐要好。 见她不开口,温时娇坐直了身子,笑着看了孙小婵一眼:“你若是觉得勉强,那便算了罢,我从不做为难人之事。” “我答应你。”孙小婵沉声开口。 温时娇面色不改,好似是意料之中。 “你是想断了你家的红尘事?”温时娇猜的是这样。 毕竟孙小婵的父亲太过荒淫无度了,竟是有十几位姨娘。 孙小婵点头:“是,我想让你帮我想法子。” “你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温时娇笑着看着她:“为何?” 孙小婵又是沉默,过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我娘,因为这个,悲痛欲绝,她不想再看见我父亲房里再多一人了。” “什么方法都可以?”温时娇支着脑袋。 孙小婵坚定的嗯了一声:“什么方法都可以。” “断了你爹的子孙根呢?”少女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另一栋楼里,一双温润的眉眼,弯了弯。 孙小婵吓了一跳,随即不可置信的张大了眼:“你说什么?” 声音有些拔高。 温时娇很是无辜的看向她:“是啊,你不是说,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可是...这...这....”孙小婵有些迟疑。 温时娇叹了口气,道:“你父亲生性风流,没有什么法子能帮你,只有这一个,永绝后患。再说,你家不是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又不会绝了后,顶多是没有性福生活罢了。” 孙小婵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毕竟,再没法子了,可是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毕竟是她的父亲,“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没有。”温时娇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 “......” 孙小婵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她道:“谢谢你,时娇...” 最后竟是转身便走,看着背影,倒是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时娇娇笑着:“嗳,姐姐二字你可还没喊呢,下次可别忘了啊。” 挽青笑出声来:“小姐,您这也太阴了罢。” “我是认真地,即便不断,她父亲这般荒淫,怕是很快便会不行的。” 少女一脸正经。 楼里传出一声咳嗽声。 吓得挽青一哆嗦,莫不是被人给听见了。 温时娇眼底却是闪过一丝笑意。 见祝庭山一身白衣,走了下来。 玉黛拉着挽青,出了门,在不远处候着。 “你何时来的?”少女出声问道。 祝庭山走近了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结束时我便来了。” 温时娇将自己脑袋往他掌心蹭了蹭。 “你可是累了?”祝庭山语气中带着笑意。 温时娇嗯了一声:“太累了,日后,我可不要再做这事了。” 祝庭山却是默想道,今后这事,你定是不会少做的。 “行罢,那我们快快回府,天色渐晚,该回去用晚膳了。”祝庭山温声劝慰着她。 温时娇道了一声好吧,便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却见他不上马车,心里疑惑:“你怎么不上来?” “我坐另一辆便好了,免得坏了你的名声。”祝庭山耐心解释。 毕竟名声好不容易转好了,可不要再坏了。 温时娇蹙眉,却还是道了一句:“那行罢。” 祝庭山朝她笑了笑,便上了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渐渐朝幽州城驶去。 第四十六章 温如白的心思 天儿入了冬,如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院儿里的树枝上、屋檐上皆是堆着积雪。 “小姐,这是满香适才炖的酸萝卜老鸭汤,可香了,让您趁热喝了,祛祛寒。” 如绛笑着拎着鸭汤走了进来。 拿了一个小碗,给她盛了些许鸭汤,递与她。 温时娇正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针线,见如绛如此,便放下针线,接过了鸭汤,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满香的厨艺越发精进了。” 自打满香进了静姝苑,每日的菜都是新花样,可是把温时娇的嘴都给养刁了,她本就是那馋嘴的人。 此时不过申正三刻,天却是黑压压的一片,冷风不停地吹,带起一些积雪,刮得满天都是。 “你们也去小厨房喝一碗罢,我这儿不需人伺候。” 温时娇捧着碗,笑吟吟的看着几个丫鬟。 挽青笑嘻嘻的开口:“我们也是托了小姐的福,才能尝尝满香姐姐的老鸭汤。” “少贫嘴,快快去罢。”温时娇睨了她一眼,又是端起鸭汤喝了几口。 几口热汤下肚,整个五脏六腑的暖和了,身子也渐渐舒展了。 “你这儿怎的一个丫鬟也没有。”一道少年的声音传了进来。 温时娇哼了一声,没开口。 温如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少女着粉色竖领白毛镶边缎袄,颈上还带着一块雪白的围脖,竖着元宝髻,看上去乖巧极了。 少年心里一暖,上前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可还是在生我的气?” 少女竟是看也不看他,端着鸭汤又是喝了几口。 温如白心里无奈得紧:“你啊,性子越发娇纵了。” “我这般娇纵,你还来寻我作甚?”少女斜了他一眼。 温如白伸手去揉了揉眉心,道:“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小祖宗你可莫要生气了?可好?你这都气了许久了,也该消气了。” “明明是你不对在先,好在庭山性子和善。我早早的同你说了,庭山将来可会是你的妹夫。”温时娇蹙着眉。 温如白心里不虞,他听到妹夫这个词他就心里不舒坦。 只见他冷笑一声,“什么妹夫?我可不认。” 论娇纵,温时娇可是信手拈来,见他这幅态度,心里也来气了,“你不认便不认,我又不求你认,我自己认定了便行了。” 说罢,将手里的小瓷碗往桌上重重一放。 温如白眉眼一沉,见屋里只有他们俩,心里有的情绪便蔓延开来。 “我早早与你说了,我不是你亲哥哥。”少年眉目渐冷。 这话意有所指。 温时娇皱眉,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却惊现他表情,与那一日在明月,与纪临渊的如出一辙。 温时娇心中大骇。 小厨房在二进院里,她的闺房在三进院,且此时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丫鬟们肯定不会这时赶来。 不过让她松一口气的是,她现在好在是清醒的。 温如白站起身来,笑得有些放肆:“娇娇,我绝不会让你与那门客在一起的。” 说完作势要伸出手去抓少女。 温时娇伸出手打掉他的手,身子迅速的起身来,朝门外奔去。 却是被温如白拉住了手腕。 随着他的手越拉越紧,温时娇有些吃痛的叫出声来,她的手腕现在肯定一片紫红。 温如白眼底的得意之色越发明盛。 手一使劲儿,少女的身子就往他倒去。 眼看少女就要落入自己怀里,温如白呼吸越发粗重,拉住温时娇的手也渐渐松了。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少女的腰,用力一带,温时娇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带着些许松香味。 她心里一阵庆幸。 “公子今日所为,可是有失君子风范。” 祝庭山冷冷的看着温如白,少年素日里温润的眉眼,如今竟是染上一层寒霜,令人心生寒意。 温如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可不是君子,我见你倒是挺像君子,不过,有我在,你与时娇,必定不会成事。” “是么?祝某拭目以待。” 祝庭山微微一笑,眼底却是一丝笑意也无。 温如白最后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一甩袖,哼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祝庭山将少女放在软榻上,握着她的肩头,温声问道:“可有大碍?” 温时娇却是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眶里包着一大泡泪水,鼻子也是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慢慢的将自己的左手伸出,向上拉了拉衣袖。 却见那左手手腕紫红一片,可怖极了。 少女本就娇生惯养,再加上那温如白那般用力,便造成了这般。 祝庭山眸子一深,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手腕,“届时我拿一副云蓉膏与你,擦上几回,便恢复如常了。” 温时娇点点头。 少年叹了口气,拿出手帕,在少女眼下擦了擦,“你今日是第三回在我面前哭了。” 原来少女早已泪流满面,祝庭山是第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 却是被祝庭山的话吸引了过去,“如何是第三回?应当是第二回才是罢?” 她印象里,第一回便是两人在露华湾初见那晚,第二回便是这回,如何是第三回? 祝庭山不说话。 温时娇突然想到那晚,她想起盛明珠,伤心不已,第二日却是自己躺到床上去了,莫不是? “那晚可是你?”少女聪慧无比,稍稍思量下,便知晓了。 祝庭山含笑点点头。 温时娇却是红了脸:“那时是晚上,你怎能擅闯女儿闺房,更何况,我院子这般多的人,你如何进来的?” “你啊,莫要问这么多了,事情都过去了。” 祝庭山抬手,温柔的给她拭去了眼角的湿润。 温时娇垂眸,“大哥他...” 温如白竟是对自己有别的心思,她以往就发现了些许不对劲,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没想到却是真的。 她突然又想起那日,玉黛提醒自己的话,心里微晒,自己为何不早些发现? “我早就知晓了,他对你的态度,根本不是兄长对妹妹应该有的。” 祝庭山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温时娇却是瞪了他一眼:“那你为何不早说?” 祝庭山笑了笑,“你会相信认识不久的外男,还是自小与你长大的兄长?” 这样想来也是。 温时娇叹了口气,“今后,我该如何面对他啊。”究竟是一家人。 “你无须担心,有我在。”祝庭山将她揽入自己怀里,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第四十七章 生辰礼 (继续加更,求收藏求票票) “你会怎么做?”少女倚在他怀里,好奇的问道。 祝庭山颇有些无奈:“我自有办法。” 见他不肯说,温时娇也不再开口了。 祝庭山突然瞥见桌上摆着针线,便笑问:“你竟还会做女红?” 语气尤为经验。 或是被他的语气给气到了,少女有些炸毛:“你什么语气啊?我就不能做女红啊?” 祝庭山哭笑不得,连忙给少女顺毛:“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 温时娇娇哼一声,没再开口。 屋内气氛温馨。 “你快走罢,我的丫鬟就快要回来了。”温时娇推了推他的胸膛。 祝庭山放开她,点点头:“那我便走了,你好生养着。” 温时娇朝他点头:“我知晓了。” 见他走了,温时娇坐在软榻上,叹了口气,她有些逾越了。 她还待字闺中,如何能与外男这般亲密? 可是她忍不住,祝庭山一对她好,她就忍不住沉迷。 下次定是不会再这样了。 她暗暗想到。 几个丫鬟回来后,发现了温时娇手上的那一圈紫红,个个惊呼不已,知晓是温如白做的,个个又愧疚不已。 “好了,也怪不得你们,此事你们可莫要告诉旁人。”温时娇说道。 几个丫鬟纷纷应了下来。 有小丫鬟走了进来,“小姐,这是祝先生遣人送来的云蓉膏。” 说罢,抬手将手里的云蓉膏奉上。 玉黛接过云蓉膏,朝她摆了摆手,那丫鬟便退了下去。 温时娇突然想起玉黛往日说的话,便道:“玉黛,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他心思不正了?” 玉黛嗯了一声,轻轻的给少女上着云蓉膏,待上好了,便看着温时娇认真道:“可奴婢也没有一定的把握,便只有提醒小姐了。” “是我大意了。”温时娇心里后悔。 如绛见她如此,忙道:“这也不怪小姐,那大公子伪装得十分巧妙,如何能看出?” 挽青也跟着附和:“是啊,亏我还以为大公子是那爱护小姐的好人。” “其实,那日小姐与祝先生在秋千处,被大公子看见后,他的态度过激,我就觉得有问题了。”秋白干干的说着。 挽青看着她,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玉黛抿抿嘴,“秋白也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对吗?” 秋白点点头。 温时娇见几个丫鬟心情都有些低落,便笑:“行了,都已经过去了,大家今后都长个心眼罢。” “可是小姐,奴婢觉得,您与祝先生,过于亲密了。” 玉黛皱眉,她觉得有些话,还是早些说出来才好。 温时娇一愣,随即说道:“我知晓,我也觉得逾越了,下回我会注意的,你们也要注意提醒我。” 几个丫鬟纷纷应了声是。 天色渐晚,挽青见状,问道:“小姐,可要用晚膳了?” 温时娇本是没有胃口的,但怕几个小丫鬟担心,便回道:“摆膳罢。” 草草用过晚膳后,温时娇坐在窗边发呆。 玉黛给她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袍,便退至不远处候着。 温时娇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其实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她一直当温如白是兄长,能让自己撒娇,能做自己依靠的兄长。 竟没想到,他对自己,已然歪了心思。 又想到祝庭山,温时娇就觉自己有些沉溺了。 她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她自小缺爱,旁的人对她一好,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溺下去。 她知晓这样是不行的,久而久之,自己便会依附那人生活,这如何能行? 夜色越发浓郁了。 玉黛见,上前去,温声劝慰道:“小姐,时辰不早了,该歇着了。” 温时娇听后,才觉自己有几分疲乏,便点头,欲起身。 玉黛连忙将她扶住,往床边走去。 替她盖好了被子,将床幔都放了下来,吹灭了屋中的烛火,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里屋,行至外间去。 挽青见这几日,温时娇都拿着针线比划,心里纳闷,问道:“小姐,您这是作甚呢?” “我...就是闲来无事,随意摆弄摆弄。”少女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玉黛拿来云蓉膏,作势要替少女涂上。 却见温时娇对她摇头道:“已经无大碍了,不必。” 玉黛见她拉了拉衣袖,手腕洁白如初,这才笑着嗳了一声,拿着云蓉膏走了出去。 挽青却是撇撇嘴:“小姐您莫要看我年纪小就诳我。” 温时娇却是一怔,随即笑睨了她一眼:“得了,就知道埋汰我,我...打算给庭山做一份生辰礼。” “生辰礼?”挽青眨眨眼,“您准备绣香囊?” 玉黛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绣香囊?” “是啊,是啊,小姐打算给祝先生绣香囊,作为生辰礼。”挽青一脸笑意。 玉黛也跟着笑起来,“祝先生的生辰好像是腊月罢?小姐的生辰是冬月,可比祝先生的要早呢,何不看看他送什么与您,您再斟酌也不迟。” 温时娇想了想,道:“我先预备着罢,我是想着送他香囊的,但又不知绣什么样式的。” “您就想着,您一想到祝先生,就会想到什么?”挽青给出主意来着。 温时娇蹙眉,想了许久,随即啊了一声,一脸激动:“我知道了,绣松枝,我常常闻见他身上有松香,松枝再合适不过了。” 几个丫鬟听闻后,皆纷纷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又道:“如今快要年末了,续弦一事可要提上日程了,务必得在过年前将齐双双迎进门。” “那小姐,可要奴婢去告知老爷?”玉黛问。 少女摇头:“不必,届时我去寻他,顺便...问一问岭南之事。” 一想到这个,她便觉得心痛得紧。 几人见状,皆不敢多言,生怕触得她伤心事。 偏生那秋白,沉默许久,道:“奴婢,听闻,岭南并非那般好呆的。” “你什么意思?”温时娇蓦的抬头,看着秋白。 秋白沉吟片刻后说道:“奴婢听老爷身旁的温行管家道,那岭南乃穷凶恶极的歹人聚集之地,鱼龙混杂,及其可怖。” 少女一张脸煞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玉黛随我去一趟清荣楼!” 如绛皱着眉头看着秋白道:“你说这作甚?偏偏引得小姐伤心。” “我...想着早日说出来,反正小姐迟早会知晓的。”秋白抿抿嘴。 挽青瞪了她一眼:“你这猪脑子,一点不想事,笨死了。” 如绛拉了拉挽青的袖子,挽青却是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岭南 温数秋听闻温时娇来了,心里诧异,也有些开心,自己与女儿的隔阂渐渐变小了,他发自内心觉得开心。 一进屋便见少女沉着脸,温数秋心里咯噔一声。 却听她道:“我听说岭南是那凶险之地,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 少女的眼眶微红。 温数秋看了心疼:“我...我怕你承受不住。” “可是他们怎么办?”温时娇想着纪家三人。 温数秋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苏清乐殁了...” 温时娇张大了眼。 “我派人去暗中护着那兄妹俩了,不过,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他们自己的命。” 想到探子回来说的,他都不忍心告诉温时娇。 温数秋却还是打算告诉她一些:“还有,纪临渊,不是纪家人。” 温时娇蹙眉,“不是纪家人?那他就不用受流放之苦啊。” “哪里会有这般简单,岭南容易进,要出来却是得凭自己的手段了。”温数秋叹气。 温时娇又忙问道:“那...纪临渊和纪羡鱼他们如何了?你莫要骗我,你说罢,我承受得住。” 屋里一阵沉默。 “纪临渊聪明,抓住了城主这一根稻草,到底是没有被如何,不过那城主心狠手辣,脾气暴躁,纪临渊想来也受了不少拳打脚踢,但好在命能保住。” 温时娇略微松了口气,又问:“小鱼呢?” 温数秋没有开口了。 在岭南那个地界,女人是没有存活的能力的,只有依附男人。 见他沉默,温时娇的心好似被针扎一样,“她...她怎么了...” “她爬了城主的床,成了众多小妾中的一个。” 温时娇顿时感觉自己脑袋轰了一声,有什么崩塌了。 “你...你为何要,要将他们逼入绝境....”少女泣不成声,脸上挂着泪。 温数秋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把纪云霄的罪名报了上去,东都那位就下令,全权没有他能做主的余地。 温时娇越哭越凶,最后甚至都喘不上来气,最后竟是两眼一翻,倒在了玉黛的怀中。 温数秋有些惊慌的奔向她,“娇娇!” 她再醒来时,天已经大黑了。 闻着熟悉的熏香,想来应当是回了静姝苑了。 脑海里是纪家兄妹的面孔,纪临渊的桀骜不羁,纪羡鱼的天真烂漫,大家一起跑马,一起玩乐。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涌入脑海,温时娇平躺着,泪珠自眼眶滑落,没入鬓边的髻发。 她知晓,其实怪不得温数秋的。 要怪,只有怪纪云霄自寻死路。 可是她心里实在是难受啊,究竟是一起长大的。 一个是她的闺中密友,一个是,是她懵懂时爱慕的人,是她后来最珍贵的挚友。 如今却是天各一方,他们受尽折磨,每日胆战心惊。 可自己,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了。 她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梦里有盛明珠温柔的抚着自己的面孔。 有纪羡鱼着轻薄的衣衫,眉尾竟是惊人的妖娆。 还有纪临渊,他沉着眉目,直直的看着温时娇,嘴里不停的说着:“温三,我要活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见到你...” 这一晚,少女时不时冷汗津津,时不时蹙着眉哭泣,玉黛整夜守在她的身边。 岭南。 城主府,一位妇人坐在上方,冷冷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女子,“你个下贱胚子,竟是怀了城主的种,哼,有命怀,怕是没命生下来。” 说罢,便朝一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上前一脚就是踹在女子肚子上。 那女子受不住,倒在地上,婆子还在不停的踹她的肚子。 肚子很痛,像是那刀割般的疼痛,暗红的血水自腿根流了下来,染红了衫裙。 孩子应该没了罢? 女子却是吭也不吭,咬着牙倒在地上。 目光空洞,看得人头皮发麻。 另一边,城主书房,一位干瘦阴冷的男子手里拿着卷册,不停的翻阅着,嘴角的冷笑越来越盛。 翻完整个卷册,突然狠狠的掷在对面的少年脸上,“没用的东西!” “城主大人恕罪,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那少年跪在地上,一脸谄笑,尽显油腻,“城主大人何必同我生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哼,你不过是条狗罢了。”那男子一脚踢在少年心窝子。 少年被踢翻在地,又立马骂了起来,卑微的弓着身子,笑道:“嗳,城主大人何必要同我这条狗计较呢,可莫要生气了,不值当,不值当。” “我听闻,幽州的节度使,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你可识得?” 那男子睨了少年一眼。 少年眸子闪了闪,“大人说笑了,小的怎的会识得呢,那般大人物。” “我听闻,他的女儿可是幽州第一美人,据说生得绝美无双,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极尽猥琐。 少年瞳孔一缩,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尽是将手心生生挖烂了去。 温时娇又是病了,躺在床上,身子时冷时热,昏迷不醒。 请了多少大夫,也无济于事。 温数秋急得焦头烂额,竟是将政事尽数都放了下来,时不时跑静姝苑亲自看看。 温如荇、贺琳琅、徐婉等人也都来看望过她。 这样烧了三五天,最后竟是给烧好了。 玉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总之好了就行了。 风行楼。 “主子,三姑娘是生了郁结。”一黑衣男子跪在地上。 祝庭山眉目凛冽,“郁结?你不是已经医治好了?” “但三姑娘已经生了郁结,这是心病,无药可治,今后若是受了关于郁结的刺激,怕还是会如这般模样。” “什么郁结。” “属下,属下隐约听到,听到...临渊二字...” 空气一冷,少年冷笑:“纪临渊,纪临渊,好一个纪临渊,我倒是看看你,如何能翻身。” “好生教人看着她。” “是。” 过了些日子,天气越发寒冷了,温时娇却是没有往日那般活泼了,常常是整日抱着手炉,坐在窗边发呆。 论谁递帖子,她也不接,都给拒了,看得玉黛着急不已。 几个小丫鬟经常是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行楼那位,听了这情况,本想去探探,但少女竟是破天荒的拒了。 只有在夜晚,偶尔翻墙而进,但又怕她发现端倪,只是大概看了一下她,便又出了去。 少女不过几日,便瘦了下来,下巴尖尖,配上惊人的美貌,我见犹怜,真真是美极了。 不过她这般消瘦,却教关心着她的那几人,越发心急了,却也没什么法子。 好在,温时娇的生辰日快要来了,她十三岁的生辰日,就要来了。 第四十九章 蹴鞠(青云推荐加更,求收藏求票票) 临近冬月廿十。 温时娇的生辰在冬月廿四。 这几日温数秋日日在府中,与盛嬷嬷一同商量着,准备将温时娇的生辰大操大办。 静姝苑。 少女着软红竖领缎袄,躺在榻上,手里捧着手炉,正发呆来着。 “小姐,大小姐来了。”挽青扶着珠帘,笑着看着温时娇。 见她回过神来,淡淡的笑了笑:“快快迎进来罢。” 温如荇一进屋就见少女神色郁郁,眸色一深,见她作势欲起身,便忙上前去将她按住:“三妹不必起身,快快躺下。” 温时娇顺应她的话,躺了下来,抬眸看向温如荇:“长姐请坐。” 见温如荇坐了下来,便又问道:“不知长姐今日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你生辰日快到了,可想要什么礼物?” 温如荇抿抿嘴,笑着看着她。 躺在榻上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惊讶,又很快淹没了,笑:“不就是个生辰日,倒是劳烦长姐跑这一遭。” 她这般,倒是教温如荇有些不自在起来,“生辰日一年仅一次,你可要好好想,想要什么,届时我送给你就是了。” 这话倒是透着几分俏皮,带着姐妹之间特有的亲昵。 温时娇笑出声来,笑得眉眼弯弯,春色婉转。 温如荇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她可是真真的羡慕温时娇这一身好皮囊。 “如此,那便麻烦长姐了,送什么不重要,万般是心意。” 温时娇也不想驳了温如荇的好意,便顺意应承了下来。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儿,气氛较之以往,和谐了不少。 挽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温如荇如今是越来越有气质美人的感觉了,整个人如沐春风,与之前的颐指气使简直天差地别。 与温时娇道别后,温如荇便走了出去。 挽青看着温如荇的背影,叹了口气,感叹道:“如今这大小姐的改变,可谓是天翻地覆,教人开了眼去。” 玉黛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啊,多大的年纪,便有这般感叹。” 挽青拂了拂自己被她揉乱的头发,瞪了她一眼:“哼,我也长大了好吧?” 玉黛没说话,只是笑着摇摇头。 “小姐,可要用午膳了?”玉黛看向少女,温声道。 少女捧着手炉,眉眼不复往日伶俐,整个人也没了往日那股精气劲儿。 见她点头:“嗯,摆膳罢。” 用过午膳,温时娇打算小憩一会儿。 如绛掀开珠帘,含笑走了进来:“小姐,贺姑娘来了。” “快快迎进来罢。” 少女欲起身,玉黛忙将她扶住,接过挽青递来的衣袍,仔细替少女穿好。 贺琳琅进了屋,便笑着上前握住温时娇的手:“时娇姐姐,你可好些没有?” 见她眉间带着稚气,眼神清澈,温时娇心里一软,回握住她的手,笑:“本就没什么大碍,站着作甚?你快坐下。” “哎呀,无大碍就好,那先前我递与你的帖子你为何拒了?” 贺琳琅又道:“今日我们去玩蹴鞠罢?你看可好?” 温时娇一愣,她许久没有玩过蹴鞠了,还是年纪尚小时,与纪家兄妹玩过。 见她愣神,贺琳琅抿抿嘴,又笑着拉着温时娇的手晃啊晃,撒娇道:“时娇姐姐,好姐姐,你便应承了我罢,我可是日日盼着同你一起玩哩!今日天气甚好,不出去玩,真真是可惜极了。” 她实在是磨人,温时娇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她的脸,笑问:“罢了罢了,应了你便是。” 见贺琳琅眼里一亮,又笑:“都有谁?” “有徐姐姐,孙姑娘,芜姐姐,还有玉姑娘和兰姑娘。” 贺琳琅笑眯眯道,突然啊了一声,又道:“还有温大姑娘。” 温时娇点头,恰好八人,“那是去哪里?” “去空禅寺山后的蘅芜小筑,那里我去过,玩蹴鞠正巧合适呢,还有茶水糕点,很是不错。” “如此便好,现在赶过去吗?”温时娇问。 “是呢,几位姐姐都往那边去了。” 见她对贺琳琅道:“你先等我一会子,我换身衣服先。” 对着如绛使了个眼色,如绛便上前对着贺琳琅道:“贺姑娘请这边,我们小厨房的玉露糕可是好吃极了...” 如绛领着贺琳琅出去了。 玉黛与挽青对视一眼,终于,温时娇终于肯出门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温时娇就准备出门了。 因着要去玩蹴鞠,她今日着翠青色竖领白毛镶边缎袄,杏白绣花花鸟裙,里头却是着一条素白的宋裤。 梳着元宝髻,髻心插着一柄乳白飞鸟珠花梳篦,无其他首饰。 虽简单,看上去也是娉娉袅袅,简单也是有简单的美处。 手里抱着手炉,笑着和贺琳琅说着话,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 到了空禅寺,温时娇仰头,看着这高大的寺庙,心里滋生起了别样的情绪。 “时娇姐姐,你看什么呢?快快下来罢。”贺琳琅看着她说着。 下了马车,两人一起往空禅寺走去。 到了蘅芜小筑,见几位姑娘都坐着说笑,人人面带笑意,气氛相当和谐。 有人眼尖看到了她们,便开口:“看,时娇来了。” 众人朝温时娇与贺琳琅看去。 贺琳琅却是有些不自在,抿抿嘴,朝温时娇身后隐去。 “抱歉,教各位久等了。”温时娇一走近便是这话。 徐婉坐着睨了她一眼:“你这尊大佛,可算是请来了,站着愣着作甚?还不快坐下来。” 温时娇也没恼,没说话,坐了下来。 却是见远处有温如荇与那兰素香玩着蹴鞠,你来我往的,香汗淋漓。 温时娇看得起劲儿,眼睛也不眨。 徐婉侧过头去看着她,方才见她眉间还是有些郁郁,如今见她,眉间开阔起来,眼底笑意渐盛。 心里叹了口气,人啊,还是得多出来走动走动。 “哇,温姐姐好生厉害啊!” 贺琳琅张大一双眼,看得目不暇接。 温如荇身姿优美,脚尖上勾着蹴鞠,一往上踢,蹴鞠便飞了起来,她又用膝盖去接住,一会儿用肩,一会儿用头,花样百出。 兰素香也不是吃素的,拿着蹴鞠,那蹴鞠便在她食指上转了起来。 又往后抛,立马右脚后踢,蹴鞠又是飞了起来,伸出右手,那蹴鞠便落在右手了,见她身子一歪,蹴鞠便自右手滑过肩膀,落在了左手。 “哇!”那梳着元宝髻的少女拍手惊呼。 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 第五十章 梅子酒 蘅芜小筑里,不时传出姑娘们的笑声。 天色渐暗,见天边雾色蒙蒙,应当是那边的天下起了雪。 温时娇玩了许久,感觉浑身都舒坦了,爽朗笑道:“快快回罢,若是等会子大雪封山,可是不好回了。” 听她这话,几位姑娘纷纷起身,众人一同往外走去。 与她们道了别,温时娇上了马车,马夫扬了扬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往前走着。 温时娇坐在马车里,手支着脑袋,闭眼假寐。 玉黛坐在她身旁,含笑看着她,心里松了口气,这下,总算是将那心里的郁气都吐完了罢? 回了静姝苑,少女就嚷着饿。 挽青麻溜的下去吩咐晚膳了。 “玉黛。” 少女倚在软榻上,突然出声。 玉黛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将那梅子酒温一温,待再晚些,我拿来吃几口罢。” 温时娇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玉黛见状,想了想,嗳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自那日温如白的意外出现后,屋子里无论如何都会留一人守着温时娇的。 如绛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小姐,大少爷...来了。” 少女本是在假寐,听她这样说,唰的一下睁开了眼,冷笑一声:“他还有脸来见我?迎进来罢,我倒是想看看,他想说什么。” 温如白走了进来,一段时间不见,他却是沧桑了不少,整个人都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娇娇。” 温如白见少女身姿婀娜,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如绛与秋白一脸警惕的守在少女身前。 温时娇却看也不看温如白,冷声问道:“大哥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温如白见她这幅态度,心里一抽一抽的痛,那个拉着自己的手撒娇的姑娘,到底是因为自己,同自己生分了去。 “娇娇与我,竟是生分了去。” 温如白扯了扯嘴角,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温时娇却是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眼底是彻骨的寒意,“怎么?你还想我扑你怀里?我都嫌龌龊。” 这话颇有些重了。 温如白额角跳了跳,咬着牙开口:“娇娇...你怎能如此,我好歹也算你兄长。” “这时候想起来是我兄长了?你脸呢?出去了一遭,脸皮就没了?” 少女语气犀利,话里带刺,隐约带着几分嘲讽。 听得温如白头疼,他倒是没想过,少女这般厉害的一张嘴,有朝一日,竟是会对着自己。 温如白抿抿嘴,想起那人对自己做的手段,心里不住的往下沉:“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对,伤了你,也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不过,我想提醒你。” 他抿抿嘴,又道:“祝庭山...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接近你,定是别有用心,你可要小心提防。” 温时娇不说话,温如白见她如此,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便要出远门了,这番要去东都,定是许久见不到的,你...你自己保重身体罢。” 说完,见少女没有反应,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用了晚膳,温时娇倚在软榻上沉思,过了一会儿,朝如绛招招手。 如绛走到她身前,“小姐有何吩咐?” “你且去告诉老头子,续弦之事她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件事该提上日程了。” 少女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如绛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小姐。”挽青挑开珠帘走了进来,一脸兴冲冲的样子。 温时娇笑:“什么事这般开心?” 挽青走到她身后,给她按起了肩来,“这次生辰日,是老爷和盛嬷嬷一手操办的,老爷让您给交好的姑娘递贴儿,让她们来参加您的生辰宴。” 少女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如今倒是得闲了?竟是有闲工夫操心起我的事来。” 挽青笑嘻嘻道:“老爷不操心您,还能操心谁呀,才刚,奴婢去盛嬷嬷那里拿了烫金贴回来,小姐何时兴致来了,奴婢便拿进来,给小姐写一写。” “罢了罢了,你都这样说了,快些去拿进来罢。”温时娇转头笑睨了她一眼。 挽青嗳了一声,转身出去拿帖子去了。 - 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温时娇拿着帖子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差错,便都拿与玉黛,“明日一早,你便亲自去送给各位姑娘。” 玉黛接过帖子,应道:“是,小姐。” “小姐,您都请了谁啊?”挽青一双眼亮晶晶的。 温时娇笑:“自是素日里与我有过交集的,琳琅,徐姐姐,云姑娘,小婵,送月,香香,嗯还有那宋音音。” 宋音音就是上回赏菊会讨了温时娇一个人情的那位姑娘。 “小姐,怎会请她?”挽青诧异。 少女靠在椅子上,“我见她眉间开阔,想来心思纯正,不过脾气有些直,何况我欠她一个人情,与她交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听她这样一说,挽青便点点头,不再开口。 温时娇又道:“你去将温好的梅子酒拿来罢,晚膳前我让玉黛温好的。” 挽青笑着应道:“奴婢这就去,冬日里,吃点酒,暖和暖和身子,也好,也好。” 少女打发了丫鬟们守在外间,任由她们吃酒嗑瓜子唠嗑,她一人坐在里屋,喝着梅子酒,想着往日种种。 想得最多的,还是纪家。 温时娇一想到,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痛。 不知道她与纪家兄妹,还有没有再见的那一日。 她的小鱼,本是那般天真烂漫,虽是小小七品官的女儿,但纪羡鱼自小被纪临渊保护得极好,心气也是十分高。 在如何的情况下,才会做出那不堪的事情来。 她一定很难受罢。 一杯一杯的梅子酒下了肚,肚里暖和和的,五脏六腑都被抚慰了。 还有纪临渊。 两人到底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现在即便是无那男女之情,可十几年的友情,已是深深刻在脑海里,如何能弃之不理? 温时娇脑海里都是那日在明月,纪临渊看着自己的眼神,悲恸且深情。 心里又是一阵刀割。 忽然脑袋又是想起了今日温如白那番话。 “祝庭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温时娇苦笑,不管简单不简单,两人已经是互相爱慕,如何能回得了头? 何况,连温数秋都没察觉到端倪,这温如白是如何得知的? 罢了罢了,随遇而安吧,再过几日,便是自己生辰日了。 又是新的一岁,往事便尘封,万事向前看。 第五十一章 生辰闹事 温时娇生辰这日,温府二房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不为别的,温数秋承诺这个月的工钱涨一倍,所以二房的下人们,干活都十分得劲儿。 给二房以外的下人羡慕得紧,恨不得自己也是那二房的人。 温时娇今日一起来,就摸着枕头底下有一包厚厚的红包,看样子份额不小。 少女一脸错愕的看着正伺候她起身的挽青。 挽青笑眯眯道:“这是今个儿拂晓,老爷来了一趟,给您放枕头底下的。” 温时娇抿抿嘴,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笑意越发明盛。 仔细梳妆了一番,挽青又道:“小姐,今儿个奴婢给您好生打扮一番,今儿个您可是主人。” 温时娇嗯了一声,任由她给自己折腾。 用完早膳,已经是辰正三刻了。 温时娇正倚在榻上看书,如绛肃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大少爷的小厮拿来的。” 如绛将一个精美的红木盒子拿了出来,“那小厮道,这是大少爷给小姐的生辰礼。” 温时娇眼皮抬也未抬,淡淡开口:“你拿仓库去放着罢。” 竟是也不打开瞧一瞧。 如绛一愣,随即应了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看了会儿书,温时娇将书放了下来,捧着手炉,看向站在一旁的玉黛:“今儿个除了我请的那些,还有谁?” 玉黛沉吟片刻后道:“小姐的生辰宴是在主屋操办,主屋左偏房是小姐和一众姑娘们用膳的地方,主屋右偏房是府中长辈用膳的地方。剩下的几个房,便是个院儿里大丫鬟或者是姨娘用膳的地方。” 又想了想,看着温时娇接着道:“右偏房有老夫人,大夫人,大爷,老爷,还有祝先生。” “庭山?”温时娇有些惊喜。 玉黛含笑点头:“是呢,老爷想来也是知晓了您与祝先生的事。” 温时娇没说话,又听玉黛道:“还有老夫人,老爷本是不想请的,但顾及着有外人在,家丑不可外扬,怕教人看了笑话,便也请了那老夫人。” “哼,请了便请了,我谅她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温时娇冷笑一声,眼角带着几分乖张。 玉黛回道:“想来也是,毕竟是小姐的生辰日,还有许多外人在场,老夫人至少也会顾及着温家颜面的。” 温时娇却是蹙着眉头,刘氏可不像是那等会心平气和参加自己生辰宴的人。 毕竟自己,还将她那远房亲戚给扔到了大街上,想来不会轻易罢休。 “玉黛,你附耳过来罢。” 玉黛一怔,反应过来后忙凑了过去。 - 果然如此,刘氏向来看不惯二房,就喜欢整那些个幺蛾子。 主屋里,温时娇冷冷的看着正在耍酒疯的刘氏,眼神像是要将她凌迟了一般。 那刘氏歪歪倒倒的站起了来,看向温时娇的眼神格外慈爱:“我这个三丫头啊!向来是乖的不行,你们,可要好好待她啊!” 眼神看向在场的其他姑娘们,脸上带着潮红,神色迷离。 徐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刘氏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了,演技却是这般拙劣。 “刘老夫人,您还是快快歇着罢。” 贺琳琅心思单纯,看不出来刘氏的把戏。 刘氏却是朝她摇摇头:“这怕是不行,我怕三丫头生气。” 面上居然还带着几分恐惧。 这不是摆明了温时娇仗势欺人嘛。 温数秋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除了那些个年纪尚小的姑娘们,谁看不出来刘氏的把戏。 温如荇眸色一深,她以往怕是猪油蒙了心,竟是会为了讨好刘氏来与温时娇敌对。 顾氏只顾埋头吃自己的菜,破天荒的没去搭刘氏的茬儿。 温数春皱眉看着她,他感觉顾氏不知道从什么时刻开始,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温时娇却是心里略微松了口气,顾氏不帮腔,看这老妖婆还要怎么闹。 “三丫头啊,你从小就生得乖巧,我这老婆子的心啊,都拴在你心上了。” 刘氏还在做戏。 怕是她的心,都拴在温时娇的嫁妆上了。 玉送月朝温时娇微微一笑:“时娇,你还是快快遣人将刘老夫人给扶去歇着罢,今儿个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刘老夫人年事已高,莫要磕着碰着了才好。” “你是谁啊?你说我年纪大是不是?你这小蹄子,真真是没有礼数在身。” 刘氏看了一眼玉送月,嘴里的话,却是一点不干净。 说人家无礼数在身,这刘氏今日怕也是闹了个笑话。 温时娇不知道这刘氏是真醉还是假醉。 假醉,无非就是想要接着酒劲儿发疯。 真醉,也是故意给自己灌醉了,然后发疯。 目的都是一样。 玉送月听后,抬眸看向刘氏,道:“看来刘老夫人,醉得不轻。” 无一丝恼怒,教养实在是好。 温时娇挑眉,朗声道:“来人。” 屋外进来两个臂大膀粗的婆子,朝温时娇行礼:“三小姐。” “将老太太扶下去,歇着罢,可要好生伺候着。” 少女眉毛挑高,眼底是恶劣的趣味,她特意加重了伺候二字。 那婆子将刘氏架起,朝外走去。 刘氏大喊:“我没醉!我没醉!我没醉!” 无人应声。 刘安平落在温时娇的手里,怕是有的呛了。 温数秋适时出声:“家母年事已高,今儿小女生辰,所以这才喝高了,大家继续用膳,莫要客气。” - 未初三刻。 温时娇送完最后一位客人,便提着裙子要进府。 温如荇与她并肩,“今日,老太太可谓是丢尽了颜面,却什么也没捞到,你说,她目的究竟是什么?” “倒是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的生辰日顺利。”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淡淡。 温如荇不解:“可...为何不派人来?非得要她亲自做戏。” 温时娇嗤笑一声:“她估摸着若是派的人被抓了,将自己供了出来,那才叫丢尽了颜面。” 温如荇嘴角挂着一抹笑,眼里却是无甚笑意:“老祖宗究竟是年纪大了。” 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温时娇笑:“人总有脑子不灵光的时候,但我看她,活了大半辈子,脑子就没灵光过。” 温如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时娇也同她一起笑出声来。 最后两人道了别,回了各自的院子。 少女倚在软榻上,神色懒懒。 院子里的水榭旁开了一簇簇梅花,在茫茫天地中,别有一番颜色。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第五十二章 许愿 “小姐,今个儿可是收了许多礼呢,奴婢看了都替小姐高兴。” 挽青跪坐在一旁,正给温时娇捶腿来着。 少女手支着脑袋,笑得漫不经心:“那你且与我说说,谁都送了些什么。” 挽青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笑嘻嘻道:“我记得徐姑娘是送了一套翡翠头面,贺姑娘是送的白玉簪子,大小姐送的是一串红玉手钏...”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都收在仓库里罢。” 挽青点头:“都收着的。” 温时娇摆摆手,挽青站了起来。 少女红唇轻启:“你们都下去罢,我躺一会儿。” - 再醒来时,天边红云漫漫,挂着几颗零碎的星星,皎洁的弯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温时娇愣愣的看着天边的云彩,心里竟是升起了几分悲凉之感。 “小姐,祝先生来了。” 玉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可要见?” “替我收拾一番罢。” 不多时,温时娇便走到外间,见祝庭山着素色长衫,一脸温和的笑意,正看着自己。 少女坐了下来,朝他微笑:“等久了罢?” 祝庭山摇头:“并未,你看起来,精神不太足。” 温时娇接过玉黛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道:“我自来如此,无甚大碍。” 转念一想,又道:“庭山,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祝庭山笑:“倒也不为别的,想了想是许久未见你了,想着恰逢今日是你生辰,生辰礼还未送来,便想着过来亲自送你,顺便同你说会子话。” 温时娇抿抿嘴,就见祝庭山将一个白玉雕木盒子递了过来。 玉黛接过盒子,拿与了温时娇。 温时娇将盒子拿在手中,对着祝庭山粲然一笑:“多谢庭山费心想着。” “时娇不必客气。” 祝庭山也望着她,“不打开看看吗?” 温时娇一愣,旋即道:“不了,等会子我再看看。” 毕竟,当着送礼人的面儿看礼物,实在是有失礼数。 祝庭山也能猜出她心里所想,她既然这么说,自己便也不勉强了。 “时娇的生辰愿望是什么?” 祝庭山看着少女的眼神都噙着几分温柔。 温时娇眨眨眼,“无非就是家人朋友平安,健康昌顺罢了。” 想了想又打趣道:“怎么?庭山是要帮我实现愿望吗?” “嗯,正有此意。”少年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罢了罢了,不为难你了。” 祝庭山却是颇有些认真的看着她:“我说的可是真的,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你实现。” 片刻后,温时娇敛了笑,看着祝庭山说道:“当真?” “自是当真。” 温时娇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想要纪家兄妹,平安。” 祝庭山脸上的笑,一僵。 “庭山,你能助我实现吗?”少女目光清澈的看着祝庭山。 祝庭山呼吸一窒,见少女一脸期盼,心里终究是狠不下心来,“看来你是将我想得十分厉害,也罢,我就试一试罢。” 温时娇一笑,她就知道祝庭山不简单,不过她也不打算逼问,该让她知道的时候,她自会知道的。 “今日倒是教你看笑话了。” 温时娇想起今日刘氏的所作所为,心里就一阵恶寒。 祝庭山知晓她说的所为何事,见她神情郁郁,便笑:“看来你脾性还是十分不错的,竟是能容忍到这个地步。不过我想来,那老夫人也不会好受罢?” 毕竟刘安平落在温时娇手里,可是要好生磋磨一番。 少女挑眉,看向祝庭山:“庭山还是十分了解我的。”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 而温时娇好似没有察觉到似的,仍是和祝庭山聊得火热。 “小姐,天色晚了。”玉黛笑着开口提醒。 温时娇被她这么一打岔,抬眸见夜幕降临,却是晚了。 祝庭山站起身来,朝温时娇拱手:“那我便不叨扰了,回见。” 温时娇也站起身来,朝他颔首:“回见。” 见祝庭山走了,温时娇这才发觉肚中饥饿,便开口吩咐道:“摆膳罢,今晚我想吃酱肘子。” “得嘞。”挽青朝她一笑,转身机灵的跑了出去。 温时娇又坐了下来,喃喃道:“我就说他不简单。” 玉黛站在一旁,皱着眉道:“小姐还是提防一下罢。” “我知晓,若是我独身一人也还好,但老头子位高权重,经宣河一事后,我才惊觉,原来盯着我们温家这块肥肉的,大有人在。” 少女眉目沉沉,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如何能做的了提防?温时娇有些头疼。 怕做得明显了,伤了祝庭山的心。 如绛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小姐,老爷来了。” “请进来罢,一起吃个晚饭。” 少女懒洋洋的开口,她已经对温数秋没有以往那般抵触了。 温数秋沉着脸,负手走了进来:“今日她所作所为,实在是过分。” 父女俩相对而坐。 温时娇嗤笑一声:“她什么德行,你还不知?” “我还以为她念着这么一点情分,还以为会规规矩矩的,没想到仍是闹出这么一通幺蛾子。” 温数秋眉间的褶皱已经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 温时娇垂眸,道:“倒也无甚,总之我已经讨回来了,你也不必为她大动肝火。” 温数秋一听,旋即看着少女出声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是今晚的晚膳有些名头,青菜里面有青虫,菜粥里面有巴豆,够她消停一阵儿了。” 温时娇毫不在意的开口,“趁此机会,你快快将续弦之事办了,免得这老妖婆起了别的心思。” 温数秋眼里含着笑意,“我知晓,你放心罢,打明儿我就去着手办这件事。” 想了想,手握成拳,在嘴边假意咳嗽了几声,见少女望过来,便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你的生辰礼,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好,便给你拿了一个红包,你...莫要介意。” 温时娇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手放在上面摩挲,没有说话。 温数秋有些失落,不过也没说别的。 父女俩沉默的用了晚膳。 温数秋走的时候,看着少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了:“你多穿点,身子越发单薄了。” 倒也不是单薄,只是少女身量开始抽条了,所以难免看上去比以往要瘦些。 温时娇嗯了一声,“多谢...父亲。” 温数秋身体一僵,见少女看往别处,面色还有些不自然,心里一软,便笑着抬手去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转身便走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 刘氏发火 最近,幽州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幽州节度使温数秋,竟是要迎娶那卖胭脂水粉的齐双双入门做续弦。 还亲自上门议亲去了。 这便将这亲事定了下来。 有的人喟叹,说这齐双双今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毕竟这温时娇可是不好惹。 有的人羡慕,这节度使续弦的位置,可有人眼红了许久,怎料被一个农女给捷足先登了。 温府主屋。 刘氏瞪着一双大眼看着温数秋:“你什么意思?你去上门议亲,竟是也不告诉我老太婆,自个儿悄悄的就将这事给定下了,你眼里...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婆!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温数秋抿嘴,沉默不语。 温时娇懒洋洋的双手抱胸看好戏。 顾氏正嗑瓜子儿。 温数春没来,说是那百灵孕吐得厉害,便陪着去了。 温如荇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倒是温如徽,一脸担忧的看着刘氏:“祖母,您快莫要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这话没毛病,但刘氏现在心情不虞,逮着谁就炮轰谁。 “怎么?你这是咒我老婆子?恨不得我早些死了好?”刘氏冷哼一声。 温如徽吓得大惊失色,忙跪在地上:“并未,孙女儿并未是这个意思,只是...” “老大媳妇儿,我们在谈正事,你这是在干什么?” 刘氏一点不想听温如徽的解释,打断她的话,任由她跪在地上,目光却是盯着顾氏去了。 顾氏可不是那般容她任意发火的,好歹也是执掌中馈的主母。 见她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看了刘氏一眼:“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儿媳这不是在认真听着看着。” 刘氏气得杵了杵自己手里的拐杖:“罢了罢了,如今这府里,竟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温数秋皱眉,这话可不是在说他们不孝? “那你老人家何时去行乞呐?我看西六街的那个地界儿不错,你可以去瞅瞅,再不行,我看城门口也不错,容身之处这般多,何必要委身在区区一个温家呢。” 少女歪着头看着刘氏,脸上是天真烂漫的情态,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啼笑皆非。 顾氏忍住笑意,继续嗑自己的瓜子。 温如荇则是继续做发呆状,不过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 温如徽仍是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温数秋倒是很无奈的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将这老太婆惹急了,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温时娇耸耸肩,把她惹急了,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兴许是被她气多了,刘氏只是冷冷的看了温时娇一眼,便又看向温数秋:“此事做不得数,你快快去将婚事消了。” “母亲此言差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是亲事这般庄重的事。” 温数秋可不想做这。 又看那刘氏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你可是幽州节度使,他们不敢造次。” 刘氏的话一点不在意其他,也没把人家放在心上。 这话可把温数秋给气急了,刚想说什么,就见少女又出声呛刘氏来了。 “没想到你的脸皮越发的厚了,此事如何做不得数?我说做数,便做数,你还是仔细想想,如何给自己的新儿媳妇立威罢。” 温时娇这般狂妄的话教屋内的人心思各异。 顾氏神色恍惚,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自己也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闺中少女,性情不羁,肆意潇洒,如何就被这高深大院给磨去了心性呢。 温如荇一脸羡慕,她也想活成温时娇这般模样。 温数秋则是满心复杂,将自己女儿养成这般的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温如徽跪的双腿发麻,也不敢起来,心里别无他想,就想起身来。 刘氏么,则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如常态。 温数秋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刘氏,竟是什么话也不说,走了出去。 几人见状,也纷纷走了。 徒留刘氏一人,坐在上方,一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逆子...逆子...” 一旁的嬷嬷见状,心思转了几回,便凑近刘氏,低声道:“老祖宗,老奴有一个想法。” 刘氏微眯着眼,眼底透着狠厉,“道来听听。” “......” - 静姝苑,温时娇正在用午膳,见如绛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小姐,有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了,说是要见您。” 温时娇诧异,顾氏身边的丫鬟,来见自己作甚? 想了想,便道:“迎进来罢。” “三小姐,我家夫人让我告诉您,最近怕是有不妙的事发生,让您警惕。” 那丫鬟进来便是这么一句话。 温时娇蹙眉,见她神色恭敬,再无其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便摆摆手:“我知晓了,替我谢过你家夫人。” 那丫鬟走后,玉黛皱着眉头看着少女道:“小姐,她是什么意思?” “应当是老太婆有了什么坏水儿,你们也都长个心眼罢。” “是。” - 天儿越发萧瑟,院子里光秃秃的雪白一片,光是看着就觉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意。 温时娇坐在窗边,愣愣的看着这幅光景。 玉黛进来时,窗子就大开着。 便忙上前去将窗子关上,“小姐啊,这如何使得?这寒冬腊月的,要是教寒气入了体,可就了不得了。” 说罢,便又从一旁的木施上取了衣袍来,给少女披上。 温时娇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对着玉黛笑了笑:“我省的。” “小姐可是有心事?”玉黛见少女眉间有些郁色,生怕她又是郁结复发。 温时娇摇摇头:“没什么心事,不过是越来越爱发呆了,也不知怎的。”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便问:“上回我隐约听老头子说,临渊不是纪家的人,你可记得?” 玉黛点头:“我也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 “你去探探口风,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时娇不相信这事,毕竟纪临渊同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怎么会不是纪家的人? 玉黛应了一声:“是小姐。” 说完便出去了。 挽青进了来,手里拿着一支熏香,给香炉里插上。 屋子里便荡漾着浅浅的梅香。 “庭山的生辰日快到了罢?”温时娇笑问。 挽青一愣,旋即笑道:“是快到了,腊月初三,没几日了。” 温时娇抿嘴浅笑,期待他收到自己亲手所做的生辰礼。 第五十四章 流言四起 到了腊月初三这日。 温时娇心情有些激动,祝庭山送她的生辰礼,是一支精致的玉钗,通体温润,一看就是好玉雕刻而成。 她有些惴惴不安的想着,她仅送一个香囊,是不是太轻了? 玉黛好说歹说,她才没用那般纠结了。 祝庭山今日生辰,虽不是休沐日,但温数秋也让他回家去了。 温时娇派人给祝庭山递了帖子,约他今晚在露华湾见面。 祝庭山很快便回帖了,应下了她的邀约。 收到了祝庭山的回帖,温时娇很是激动,一脸春意的样子,看得挽青都不忍直视了。 “小姐,您好歹也矜持一点罢?”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在你们面前干嘛要矜持。” 玉黛笑:“小姐不用在我们面前矜持,在祝先生面前,可一定得收敛收敛。” 少女傲娇的哼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今晚可得将我好生打扮一番。” 挽青翻了翻白眼:“您就放一百个心罢!” 少女美滋滋的哼起歌来,满面春风,十分期待晚上的到来。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敛了脸上的笑问:“最近可有什么事发生?” 玉黛想了想道:“没有啊,小姐何出此言?” “可还记得上回大伯母的人说那句话?” 指的是刘氏要整幺蛾子了。 挽青啊了一声:“我记得,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啊。” “罢了罢了,看来那老太婆收了心思。” - 用了晚膳后,温时娇就迫不及待的让挽青替她梳妆。 挽青十分无奈的给她好生收拾了一番。 温时娇才带着玉黛出了门。 到了露华湾,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此时灯火喧哗,大街小巷都挂着灯笼,不远处还有小孩闹着要糖人。 少女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时娇。”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轻咬下唇,缓缓转过身去。 见祝庭山着月牙白的圆领长袍,站在挂满红灯笼的柳树下,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他眼里都是光。 温时娇有些沉迷了,就盯着他看。 玉黛手握成拳,在唇边假意咳嗽了几下。 少女一下回过神来,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丑态,有些窘迫。 尽力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走近少年,笑着看着祝庭山,少女道:“庭山,生辰吉乐。” 说完,又红着脸,将绣着松枝的香囊,递给了他。 祝庭山含笑接过了香囊,见上面绣着松枝,笑意越发盛大。 将香囊仔细的挂在腰间,抬眸认真的看着少女,:“谢谢你,时娇。” 许是他的眼神太温柔了。 温时娇鬼使神差开口:“你弯一弯腰。” 祝庭山听后,一愣,随即便弯下腰来:“怎么了?” 见少女双脸生霞,略微踮起脚,在他颊边轻轻落下一吻。 祝庭山微怔。 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惊呼。 温时娇立马转过头去,见对面一众人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脸瞬间爆红,作势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跺了跺脚,忙奔向玉黛,两人有些落荒而逃的上了马车。 而祝庭山则是摸着自己被亲过的脸,笑着。 “小姐,明日定是有您不好的传言流出来了。”玉黛有些担心。 少女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有就有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只觉自己脸上似乎还有余热,抿着嘴笑着掀开车帘,往露华湾看去,见那人还站在原地。 温时娇眉眼弯了弯,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都沾了蜜糖,甜意十足。 - 第二日,果然,幽州城里,都是温家纨绔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一位男子。 所有人的炸了,街头小巷,茶楼里,路边摊上,都是关于这事的,传得沸沸扬扬。 又有人说,那女纨绔亲那人,好似是幽州节度使的门客。 众人沉默了,又爆发了。 各种各样的都有。 有人说温时娇不顾身份悬殊,不在意门当户对,是个好姑娘。 有人说温时娇不知廉耻,对她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 总之,一时间,众说纷纭。 而流言的主人,正躺在软榻上,闭着眼小憩,丝毫不受影响。 挽青有些郁闷的站在外间,拉着如绛嘟囔道:“你说小姐,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她刚才都把外面的传言给温时娇说了,谁料她一点也不在意,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如绛笑了笑:“小姐向来如此,若是太过在意,反而使人心情烦躁,你也少提这事,免得小姐不虞,可知道?” 挽青点点头:“我知晓了。” 温时娇刚醒过来,正坐在软榻上,捧着一杯热茶发呆。 “小姐,大小姐来了。”秋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玉黛见少女没有反应,便略弯腰,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小姐,大小姐来了,可要见?” 温时娇回过神来,捧着茶抿了一口:“快快请进来。” “三妹,你昨晚的事可是将我吓一跳。”温如荇一进来就道了这么一句话。 温时娇失笑,抬眸看向她:“长姐请坐。” 说完,便细细的打量起温如荇来。 温如荇被顾氏教得很好,与当初那个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恍若两人。 如今的温如荇,一颦一笑皆是端庄,处处都是端着嫡长女的风范。 “三妹如何这般看我?”温如荇一脸不解。 温时娇懒懒开口:“长姐如今越发风姿绰约,在幽州名气渐长,想来,会有不少人提亲。” 被她这么一说,温如荇一张小脸兀的红了去:“三妹...你还是莫要取笑我了,你且与我说,昨晚的事,可是真的?” “是啊。”倚在软榻上的少女漫不经心,指尖轻轻的摩挲着手里的茶杯。 温如荇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现在名声有好转的趋势,何又闹出这么一庄事来,之前做的,岂不是白用功?” 只见她耸耸肩:“情不自禁嘛,理解一下咯。” 温如荇简直拿她没法,“他可是门客,你们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有苦口婆心的劝她了。 “我拉一拉他,我俩就是一个世界了。” 温如荇一噎,没好气道:“那说不定你拉不动他,他反倒将你拉下去了,届时该如何是好?” “万般皆是命啊。”少女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给温如荇都给气笑了,“好好说话,什么叫万般皆是命,你又不是那等愿意听之任之的人。” 见她还要说话,温时娇忙阻止:“好姐姐,你可莫要说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放心罢,你耳朵不会好过的,我不过是第一个,稍后二叔想来也会来劝你,还有琳琅,徐姑娘她们,我倒是看你怎么应付。” 被她这么一说,温时娇就觉得脑袋疼,“还能怎么应付,只能说一句,我们是真爱。” 第五十五章 和离书 温如荇又是十分郁闷的盯着她看了好一阵。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温如荇才向她告辞,出了静姝苑。 她才走,温数秋接着就来了。 温时娇实在是不想解释这件事,不就亲了一下嘛,还是脸,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 却还是让挽青将人迎了进来。 “你且与我说说,外面的传言可是真的?”温数秋一进来,便是这话。 温时娇心里纳闷,没好气道:“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温数秋搁她面前坐了下来,紧紧的皱着眉头:“你一个姑娘家,如何使得?是不是他勾引的你?” “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不是人啊?他倒没有勾引我,是我自己情不自禁。”温时娇一点不想讨论这个事情。 温数秋瞪了她一眼:“应当是他勾引你,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将他腿给打断了去。” 温时娇冷笑一声:“去啊,届时可莫要嫌弃你女婿是瘸子。” “你你你......”温数秋指着温时娇,说不出话来。 见少女把玩着自己的发梢,懒洋洋道:“你莫要管此事,如今已经是腊月初了,你的事,可要快些提上行程,免得那老太婆整些幺蛾子。” 说到这里,温数秋有些不自在的左瞄右看。 温时娇睨了他一眼,道:“可是看了那齐双双?” 温数秋点头。 又听少女继续道:“可否满意?” “自是满意。”温数秋认真道,“娇娇,你到底是何用意?” 听他这样问来,温时娇淡淡开口:“没什么用意,她若是个安分守己的,我自不会为难她,若她歪了心思,届时,你可莫要怜香惜玉。” 温数秋没说话,沉默着,想了想,开口:“我见她也并非那等爱耍小心思的,应当是不会。” 温时娇哼了一声:“我瞧着也不像,只是这高深大院,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怕是会乱了她的心,不过,若她是个心志坚定的,倒也算好的了。” 温数秋知晓她的话有道理,便沉声附和:“我知晓了,你放心罢,我会仔细敲打她一番的。” 顿了顿又道:“你为何会选一户农家女?” 少女抬眸看着他:“不为何,觉得合适,便行了。” 温数秋见她不想多说,便点点头:“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我再说一句,你年纪尚小,莫要与那祝庭山过多亲密,可要知晓男女大防。” 少女颇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烦不烦啊,说了几遍了。” 温数秋见她乖得紧,手有些痒,没忍住伸出手去在少女头上揉了揉,飞快的收回手,转身大刀阔斧的走了出去。 挽青在一旁笑得乐呵呵的。 温时娇转目睨了她一眼:“什么事这么开心?” 挽青笑嘻嘻的回道:“小姐与老爷的关系越发好了,奴婢瞧着心里欢喜得紧。” 少女娇哼一声,没有接话了。 - 腊月中旬,温数秋低调的将齐双双娶进了门。 虽是十分低调,但还是惹得幽州城里的人议论纷纷。 有的人说这齐双双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毕竟这温时娇太过凶悍了。 至于这刘氏,气得直捶胸膛,但迫于温数秋的威胁,在大喜日子里没有闹出幺蛾子。 齐双双进了门。 刘氏拿出了婆婆的威严,让齐双双每日晨昏定省。 齐双双倒也没说什么,刘氏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刘氏对她冷嘲热讽,她面色未改,尽数接了下来。 日子就这么过着。 临近过年了。 温时娇正在和一群小丫鬟们剪窗花,热闹非凡。 玉黛蹙着眉头走了进来。 见她这样,温时娇一愣,旋即将剪刀放下,看着玉黛问:“什么事?” “老夫人让各院儿去一趟主屋。”玉黛答。 少女冷哼一声:“动不动就是去一趟主屋,这老妖婆又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话虽这样说,还是将手里的窗花放在桌上,“玉黛随我走一遭罢!”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跨出了门槛,玉黛忙拿起披风,跟了上去。 跨进主屋门槛,温时娇粗粗扫了一眼,人都来齐了。 “都来了,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刘氏看向齐双双,神色平静。 却还是教温时娇看出来几分不怀好意。 见刘氏缓缓开口:“我思来想去,二房还是人太少了,老二媳妇儿,你看看给老二招呼几个侍妾,随你安排。” 婆婆亲自发话了,儿媳岂有不尊之理? 温数秋皱眉,看着刘氏欲开口。 刘氏却是瞪了他一眼:“后宅的事,你莫要插手。” 温时娇觉得心很累。 她觉得刘氏做梦,也在想着给二房添堵。 她有时候都怀疑温数秋是不是刘氏亲儿子了。 这样想,便也开口说了出来:“刘老夫人,莫不是二房不是你亲的?” “三丫头!”刘氏用力杵了杵手里的拐杖:“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谁知少女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时娇双手抱胸,懒洋洋的看着刘氏:“你这人真是好笑,我又不是第一次插嘴了,偏生你要端着长辈的架子教训我。” 睨了一眼齐双双,少女又道:“想来是要在新妇面前立威罢?不过拿我立威,刘老夫人,你究竟是老糊涂了。” 屋里一片寂静。 齐双双垂眸,捏着手里的手帕,手心都是濡湿一片。 温数春看向顾氏,皱紧了眉头。 顾氏很不对劲。 无论自己去寻花问柳,还是去百灵那里,顾氏都不闹了,就当没温数春这个人似的。 以往刘氏与温时娇互怼时,顾氏也会帮着刘氏。 怎么如今,倒是变了个性子一样。 不止是他,就是刘氏也是一样的想法。 “老大媳妇,你最近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吭,跟木头桩子一样。”刘氏语气不太好。 这让顾氏心中鄙夷更甚,“我是不是木头桩子,母亲你不知道?不过是近来打理家中事务,有些疲倦,不欲开口。” 刘氏眼底冷意渐甚,看来顾氏也不打算同自己站一块儿了。 那便一起收拾了罢。 “老大媳妇,进门这些年,你也未给温家诞下香火,从你家随意拉了一个人过来,便是充当了长房嫡子?这些年来,如白在温府的这些花销,你看寻个日子,去收回来。” 温时娇差点笑出声来。 顾氏未出阁时,性子便烈,如今又是当家主母,执掌中馈,岂是刘氏能够唬住的。 见她抬眸睨了一眼刘氏:“母亲看来是上了年纪了,如今说话倒是不知所谓。” 话语中夹杂着寒意,教刘氏一哆嗦。 温数春瞥了一眼顾氏,同以往那般说:“如何能对母亲这般言语?没一个儿媳的本分,当心休了你。” 语气不咸不淡,却是有些逼压。 谁料顾氏站起身来,冷冷的看了一眼温数春:“走罢。” “去哪里?” “签和离书。” 温数春差点蹦起来。 见顾氏自顾自的走了出去,他也赶紧跟了上去。 第五十六章 岭南来信 刘氏瞪大了眼,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顾氏有一天会提出和离。 毕竟,顾氏当初是那么喜欢温数春,那般在乎他,才会介意他在外风流。 如今,这顾氏竟是要和离。 刘氏心里有些慌,顾氏若是走了,温家长房怎么办? 真是可笑,将自家一房的希望,放在自己的儿媳身上。 温时娇瞧着大房夫妇走了,见温如荇面色如常,一挑眉,想来这大房母女俩的心思已然通了。 也没有耐心再待下去。 温时娇朝齐双双颔首,便起身带着玉黛走了出去。 见温时娇无视自己,刘氏觉得自己在新妇面前丢了脸子,心里不虞,便又是用力杵了杵手里的拐杖。 无人理她。 给刘氏气得七窍生烟了快。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刚坐下抿了口茶。 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小姐,盛嬷嬷来了。” 温时娇一愣,盛嬷嬷这些年来,打理二房,甚少与人接触,哪怕是温时娇,她也见得少。 “快快请进来。”少女起身来。 盛嬷嬷一进来,就见那熟悉的面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少女身上还有盛明珠的影子。 盛嬷嬷不由得悲从中来,眼角有些湿润了。 温时娇苦笑,知晓她是想起了自己母亲。 上前去握住盛嬷嬷的手,笑:“嬷嬷如今越发精神了。” 两人坐了下来。 盛嬷嬷叹了口气,拿手帕攒了攒眼角的泪花,也笑着说:“这么久没见,你竟是这般大了。” 看着少女的眼神,充满慈爱。 温时娇拍了拍她的手,有些撒娇道:“那您多看看我。” “哎...哎...好,好。”她这么一说,盛嬷嬷又有些心酸了。 温时娇见状,心里柔软,一向没甚耐心的她,拉着盛嬷嬷温声安慰了许久。 两人十分温馨的聊了一会儿。 盛嬷嬷就有些迟疑的望着少女。 温时娇大概知道她为何而来了。 见她面露迟疑,便微微一笑:“嬷嬷有什么事就说罢。” “那齐双双,是你的意思?”盛嬷嬷知道,温时娇不点头,温数秋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见少女点头,“是啊。” 盛嬷嬷皱眉,“傻孩子,何苦如此?” 温时娇拉着她,道:“嬷嬷,我也没什么的,只是二房还是有个女主人的好,何况今后我嫁人了,老头子不就是一个人了?虽然我不想同他亲近,但他毕竟是我父亲,不想看他晚年过得太凄凉。” 盛嬷嬷又是老泪纵横的拉着她:“我说嘛,这么乖巧的姑娘,怎会像外界说的那般不堪。好好好,你自己心里明白着就行。” “还有,嬷嬷,我想着我年纪也大了,准备向您学习管家。” 温时娇可不想自己以后嫁人了,两眼黑。 见她主动与自己说,盛嬷嬷很是欣慰:“好,那你何时有空了,就来寻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府中,你只管来就是了。” - 盛嬷嬷走后,温时娇一人坐在窗边许久。 窗子只支出去了一点,透过一指宽的缝隙,能看见,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 玉黛拿来一件白绒长袄给她披上:“小姐,可得紧着身子。” 少女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长袄,对她笑了笑:“我省的。” “小姐在想什么?可是有烦心事?”玉黛看着少女娇美的面容,心里担忧。 温时娇叹了口气,“没什么烦心事,只不过想起了往事。” 玉黛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旁。 温时娇想起以往,逢大雪纷飞的时候,纪家兄妹俩总会拉着自己去雪地里。 打雪仗,堆雪人。 如今就只剩自己一人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白气,温时娇眼角略红,她想起一件事来。 有一年冬天。 自己生了一场大病,久卧病榻。 后来病好了,自己性子竟是变得阴沉起来。 对什么事也不感兴趣。 碰到一点小事就烦躁不安。 那时候她整日呆在屋子里,任由纪家兄妹怎么邀请,自己也不肯出去。 有一日,她正抱着手炉想念盛明珠。 正值情绪低落时。 突然砰地一声。 温时娇一愣,站起身来,提步走到了院子里。 又是砰地一声,给她吓了一跳,她抬眸看见天上绽放着绚烂美丽的烟火。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所有的草木都被大雪掩盖。 纪临渊和纪羡鱼两人,正站在一个高大的、圆滚滚的雪人身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温时娇只觉,天地之间,就只剩自己和对面两个笑容明亮的人儿了。 那时候的温时娇,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朝那兄妹俩飞奔过去。 三人拥在一起。 - “小姐。” 如绛一脸复杂的走了进来。 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温时娇回过神来,看向她:“何事?” “你之前让我查的纪公子的事,有着落了。” “说来听听。” “据说那年,纪公子是苏夫人从外面抱的孩子,纪云霄也不介意,接纳了纪公子。”如绛如实答来。 温时娇蹙眉:“那他身世究竟是什么?” “这个奴婢无从得知。” 如绛想了想,走近她,抿抿嘴,将信递给了少女。 温时娇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如绛:“谁送来的?” 如绛没有说话。 温时娇看着信封上空无一字,心剧烈的颤抖起来。 手缓缓地伸了出去,将信封接住。 如绛垂眸:“温管家送来的,这是岭南捎回来的,是经过老爷的人,送回来的。” “......” 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少女红着眼角,开口:“你们下去罢,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准进来。” 玉黛和如绛走后。 温时娇看着信封,竟是有些害怕,害怕看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终于还是将信打开了。 第一句话就是,温三。 熟悉的笔迹,熟悉的称呼。 让温时娇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就掉在了信纸上。 迅速的晕染开来。 温时娇继续往下看,越往下,眼泪掉得就越发凶猛,最后竟是哭出声来。 玉黛和如绛在外间,听着里屋的哭声,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很有默契的沉默着。 信总共只有两张。 温时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不知是难过还是开心了。 - “温三,你有没有想我?我好得很,你不用担心,多亏了你爹出手相助。岭南挺好,就是人有点凶,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谁,我可是城主身边的大红人,我现在紧紧抱住城主的大腿,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别提有多舒服了。你怎么样了?小鱼很想你,我也是。重逢的那日,要不要来个热烈的拥抱?这样想着,真的是挺期待的,期待再次相见的那天。”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第五十七章 顾氏的过往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贴满了窗花,挂上了大红灯笼。 温时娇披着绛色白绒镶边披风,抱着手炉,正笑着指挥着挽青贴窗花。 “歪了歪了,往左一点点。” “多了,再往右一点,就一点。” “......” 玉黛站在不远处,看着神采奕奕的少女,心里欣慰得紧。 自打那日岭南的信送来后,温时娇就仿佛松了口气般。 又是写了封信,拿给了温行,是送往岭南的。 此时,想来信已经到了岭南了罢? 如绛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温时娇瞥见了,便笑问:“这是什么?” 如绛走近她,也笑:“这是大夫人送来的点心。” 少女一愣,旋即摇摇头:“大伯母有心了。” 想了想又道:“玉黛,去小厨房让满香做一点莲蓉糕,等会子你随我走一趟。” 玉黛躬身应道:“是,小姐。” 说罢,就转身走了出去。 “小姐,您看看,这正了罢?”挽青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微挑眉,看了一眼窗花,又转目睨了一眼挽青,道:“正了,不错不错。”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带着玉黛往顾氏的院子走去。 见她们走来,有丫鬟忙进去通报去了。 待她们走近,顾氏身边的大丫鬟,立月便一脸恭敬的将温时娇迎了进去。 - 屋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 温时娇见顾氏坐着,看着自己走进来。 对玉黛使了个眼色,玉黛便机灵的将手中的莲蓉糕放在顾氏身前的桌上。 “大伯母,这是我院儿里的莲蓉糕,味道不错,你尝尝罢。” 温时娇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顾氏笑着抬眸看着她:“来便来,拎东西作甚?” 温时娇仔细的打量着顾氏。 见她神色温和,眼底却是带着坚毅。 “以往倒是我猪油蒙了心,你莫要往心里去。”顾氏一脸诚恳的看着少女。 其实顾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不过是拿嘴呛呛温时娇罢了。 她对盛明珠没做过什么。 都是刘氏,那个丧心病狂的老妖婆。 温时娇微微一笑:“大伯母哪里的话。” 顾氏看着她,目光却是缥缈了起来。 “我未出阁时,是同你一样的,性子就像脱缰的野马,谁也拉不住缰绳。后来,他出现了,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我一心以为他是我的良人。不顾家人的劝说,一心要嫁进温家,可是谁能料到,他多情,对所有人都多情,我以为是幸福的开始,结果却是一脚踏进了深渊。” 顾氏口中的他,想来就是温数春罢。 见温时娇认真的听自己说话,顾氏目光又是柔和了许多。 “到底是人心,就是经不住时光的磋磨,加上在这高深大院,我险些,歪了性子,也倒是多亏了你,那日一番话,教我幡然醒悟,如此说来,我倒是还要谢谢你。” 温时娇看着她,道:“大伯母也不必谢我,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顾氏缓缓又道:“我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我现在,一心只有阿荇,她是个好孩子,早先不过是因为我的缘故,没有好生教导她,也差点教她误入歧途,我现在就想着,能给阿荇寻个好婆家,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大姐姐现在很好,在幽州城里,也结识了许多姑娘,如今不也是有人来上门提亲了吗?大伯母就放心罢。” 温时娇见顾氏面露忧愁,便忍不住去劝慰她。 顾氏苦笑:“是啊,我还在担心什么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氏神色有些踌躇。 温时娇见状,便道:“大伯母有什么说就是了。” “如白他...对你...” 顾氏一早就发现了,刚开始只是怀疑,后来注意到温如白看温时娇的眼神。 那实在不是兄长该对自家妹妹的眼神。 顾氏慢慢注意到温如白的言行举止。 越看越心惊。 温时娇脸上的笑淡了几分,抬手描了描自己鬓边的碎发,“我知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也已经和大哥划清界限了。” 顾氏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们俩,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 就是温如白的地位低了点。 顾家是幽州一处县城里的商贾人家。 如何能配得上正二品大臣的女儿? 不过,温如白配不上。 祝庭山就更是配不上了。 “大伯母也不必撮合,我心意已定。”温时娇能看出来顾氏的意思。 顾氏听她这么一说,也知晓多说无益,不过还是多嘴了两句:“那祝庭山,你...还是多想想罢,如今你名声好转,我渐渐又听到幽州那些个太太,准备替自己儿子上门向你提亲,我瞧着有几户还是不错的。” 温时娇知晓她是好意,但是却还是蹙了蹙眉:“于我来说,家世门第,远远没有情投意合来得重要。” 晓得她的脾气秉性,顾氏也不欲多说。 两人又是心平气和的说了会子话,温时娇便向顾氏告辞。 带着玉黛出了百玉苑。 顾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神色又是恍惚了起来。 一阵寒风吹过,立月将她身上的袍子紧了紧:“夫人,咱进去罢,外边儿风大。” 顾氏嗯了一声,垂眸转身进了屋。 松鹤苑。 刘氏听着下人来禀。 微眯着眼,眼里迸出阵阵精光。 蓦的,听她冷笑一声:“顾氏也是个糊涂的,竟是想着同二房搅和在一起,她怕是忘了这温家如今是谁在做主。” 一旁的嬷嬷不动声色的隐去眼底的讥讽。 刘安平总归是年纪大了。 有些倚老卖老的恶心人的姿态,也是自信不已。 这温家,实际能做主的,是温数秋。 毕竟温数秋可是幽州节度使,温家一家子都要靠他吃饭。 第二温时娇也能说得上话罢?温数秋那般疼爱她。 第三怕是顾氏,顾氏向来性子强势,又是执掌中馈,温家主母。 如何能轮得上刘氏来做主? 又听刘氏慢悠悠说道:“我且看她们今后如何,哼,她们最近倒是过得越发舒坦了,我倒是不介意给她们找点事做。” 一旁的嬷嬷却是皱紧了眉,小心翼翼的开口:“老夫人,如今正值年关,快要过年了,怕是...不太好罢?” “呸!你这老蹄子,多嘴作甚?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话这般多,当心割了你的舌头。我就是瞧着这贱人的忌日快来了,想着怎么也不会让她好过!” 刘氏拿着拐杖在那嬷嬷身上用力戳了戳,怒目圆瞪。 那嬷嬷忙低着头认错,眼底闪着狠毒的光芒。 第五十八章 教训刘氏 年三十这日,温时娇情绪有些低落。 今日是盛明珠的忌日。 要去上香祭奠的。 温时娇今日着素衣,加上她没精打采的小脸,看上去越发清瘦了。 她在等着,挽青去安排马车了。 盛明珠的墓是在幽州城外的清云山上。 那里安静清幽,很适合盛明珠。 每年的年三十,温时娇都会独自一人去清云山祭奠盛明珠。 盛明珠性子和软,为人良善,最是不会为难旁人的。 可偏偏,遇上了刘氏这般歹毒心肠的老妇。 想到这里,温时娇就一阵阵难过。 年三十本是和家人团圆守岁,一起迎接新的一年的日子。 盛明珠竟是在这天殁了去。 悲哀啊,莫大的悲哀。 “小姐,小姐!” 挽青急吼吼的跑了进来,一脸怒气。 温时娇看了摊一眼,眉心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见挽青走近,温时娇忙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挽青红着眼眶,显然是气得不轻:“老夫人道,今日是年三十,喜庆的日子,不准咱们带纸钱香蜡出去,还截下了咱们的马车。” 挽青话落,就见少女的脸黑了下来。 “哼!我不去找她的麻烦,她倒是来寻我的晦气,敢来碰我的逆鳞,刘安平,我定是要教你尝尝滋味。” 少女咬牙切齿说出这一番话,眉间充斥着浓浓的戾气。 看上去吓人极了。 说完,提步就要往外走去。 挽青忙跟在她的后面。 松鹤苑。 刘氏手里端着一盏热茶,嘴角噙着一抹笑,听着下人的禀报,心里爽快极了。 “您可不知,那三小姐身旁的丫鬟,给气得脸都青了。” 那下人一脸谄笑,极尽可能的去讨好刘氏。 顾氏和温如荇都站在一旁,那下人说的话,她们都尽数收入耳中。 母女俩皆是脸色发白,这府中谁不知盛明珠是温时娇的逆鳞,刘氏竟是这般堂而皇之的去挑衅。 温时娇年纪小倒不说,如今她性子越发桀骜狠厉,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刘氏冷哼一声,轻轻抿了一口茶,“那死丫头,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如今我就是要让她瞧瞧我的厉害之处。” 想了想又道:“你快快去门口看着,有什么风声,及时来禀。” 那仆人躬身哎了一声,退了下去。 “母亲此举,是否有失妥当?”顾氏皱眉,看向刘氏。 却见刘氏睨了她一眼:“怎么?对我有意见?” 顾氏还未开口,就见方才那退下去的仆人被一脚踹进了屋中,脸上赫然印上一道血印子,正捂着胸口哎哟哎哟的叫唤。 母女俩看得心惊。 “刘安平,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的事动手动脚!” 一少女逆光而来。 见她着素白衣裳,身上干净得紧,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施粉描眉点脂。 手里拽着一条鞭子,满身戾气的走了进来。 刘氏一惊,故作淡定的看着温时娇,尖细的眉毛一挑,作势要开口教训。 就见少女猛地一甩鞭子。 听得尖叫一声。 那上一刻还在刘氏手中的热茶,已经被掀翻了去,尽数淋在她脸上,茶杯掉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那热茶还是滚烫的,淋在脸上,那个中滋味,怕是难受至极。 刘氏不停的尖叫,双手不知所措的摆动着,想要去碰脸,但又不敢去碰。 此刻她的脸,已经是通红一片,看上去可怖极了。 顾氏和温如荇已经吓得呆住了。 刘氏身旁的嬷嬷也都没反应过来。 “快!快将这贱人给我捉住!快快!” 刘氏在忍受满脸火辣辣的痛楚时,不忘教训温时娇。 被她这么一喊,那些个嬷嬷们都回过神来了。 看着站在屋里的少女,她们有些为难。 这都是主子。 谁都不能得罪啊。 “愣着作甚?你们这些老蹄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活腻了吗?哎哟,哎哟...” 刘氏已经被痛得涕泗横流。 嬷嬷们一听,咬咬牙,作势要来捉温时娇。 就见少女狠狠的甩了鞭子,鞭子冷硬的四处乱飞,有的嬷嬷被鞭子尾巴扫了一下,就捂着脸叫唤起来了。 又有嬷嬷迟疑了。 温时娇环视了一周,冷笑一声:“你们可得衡量清楚了,这老东西,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得不得罪无所谓。得罪了我,你们的好日子怕是就到头了。” 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打消了那些嬷嬷的念头。 纷纷都低着头当鹌鹑,不肯动。 刘氏一看,局势不利,忙开口求饶:“三丫头,我是你祖母啊,我是你亲祖母啊!我...我没让她们拦你去清云山啊三丫头!” 少女慢慢走近她,“清云山?” 又听她嗤笑一声:“我可没说我为何而来,你倒是不打自招了。” 刘氏已经痛得吓得失禁了。 一股难闻的气味蔓延开来。 温时娇见刘氏身下的椅子上,都是水渍,有些都滴在了地上,眼底的不屑更是明盛了。 “刘安平,我念你是老头子生母,一直没对你下狠手,本想着你老死了算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底线,我不得不重新思量了,你说,我要不要提前送你一程?” 刘氏已经吓得目光涣散了。 她是真的怕,一来是,她向来欺软怕硬,又胆小如鼠。 二来是,温时娇的狠厉,她是见识过的,如今这份狠厉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这让刘氏如何不怕。 听得她喃喃开口:“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少女抬手,一鞭子落在了刘氏身旁的红木桌上。 吓得她又是哆嗦一下。 “今天这一切,都是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温时娇微扬下巴,“我可没有伤你半分,是你自己没有端好茶杯。” 又转目看了一圈屋里的人,“你们说,老太太的脸如何烫伤的?” 周围一片安静。 旋即众人争先恐后的开口了。 “是老夫人自己失手打翻了茶杯,奴婢亲眼看见的。” “是是是,老奴也看见了。” “就是啊,不关三小姐的事,奴婢可以作证。” “.......” 少女轻笑出声,身上的戾气都消散了,歪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好吧,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我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可要记住今日说的话。” 她脸上的笑纯真无比,却是让人感觉背脊一凉。 有一个胆大的嬷嬷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看着温时娇道:“三小姐快快去罢,这儿一切有我们,放心罢。”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如此便好。” 说完,看也不看刘氏一眼,将手里的鞭子拿给了挽青。 转身负手走了出去。 见她走了,屋里的人才松了口气。 气氛没那般紧张了,竟是觉得自己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 第五十九章 守岁 温时娇带着玉黛挽青出了府。 刘氏还在松鹤苑不停的叫唤。 那些个丫鬟婆子忙给她敷药来着。 温数春一回府就听见了动静,也没回自己院子,直接来了松鹤苑。 看见屋中的狼藉,又听了下人的禀报,温数春皱紧了眉毛。 恰好看见顾氏在一旁,便不由分说的训斥一顿:“你这人怎么没一点眼力见儿?也不知晓帮母亲挡挡。” 顾氏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温数春。 不咸不淡的抬眸睨了温数春一眼:“我不想挡怎么地?她是人我就不是了?再多说一句,你自己就一个人过吧。” 温数春一脸错愕。 那日顾氏说的和离,他还以为不过是妇人的欲擒故纵。 没想到顾氏对他,已经没有原本的热情了,只有冰冷的语气,也不知从何时就变成这样子了。 眼睁睁看着顾氏带着温如荇走了出去,温数春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在红木桌上,咬牙切齿的道出三个字:“温时娇...” 一旁有嬷嬷不动神色的敛去眼底的神色,仔细的收拾着屋里。 温时娇从清云山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马车刚停稳在府门口,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见她眼眶还有些红肿。 如绛守在门口,见她下了马车,便迎了上去:“小姐,老爷让您回来了,便去清荣楼。” 温数秋昨晚是在官邸歇的夜,今日一早便去了清云山。 “去清荣楼作甚?”少女皱紧了眉。 玉黛抿抿嘴,温声开口道:“小姐,今儿是年三十。” 年三十是要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守岁的日子。 只见少女双手负在身后,往府中走去,神色冷清的开口:“我不去了。” 如绛一脸错愕。 温时娇可不想在这个日子,还其乐融融的吃着团圆饭。 她直直回了静姝苑,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吃团圆饭。 如绛只有去清荣楼复命了。 “她不来吗?”温数秋原本期待的神色一下子就失落了下来。 齐双双也有些失落。 如绛实在不忍心,但也不得不按实说:“小姐情绪不大好,加之今日老太太的一番作为,更是让小姐不虞了。” 这事温数秋也听说了,看着如绛沉声道:“你且与我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绛沉吟片刻,一脸恭敬的看着温数秋,将事情原委如实道来。 温数秋脸色越发深沉,到最后,听他冷笑一声:“不必理会!任她自个儿闹罢!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她自己受着。” 不过温时娇没来,温数秋夫妻二人还是有些失望。 如绛走后,两人坐在饭桌旁,皆沉默着。 温数秋叹了口气,想了想,开口吩咐道:“摆膳罢!” 有丫鬟下去安排了。 齐双双见他难受,心里也不好受,本来想安慰他,但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两人就等着上菜呢。 有丫鬟疾来:“老爷,夫人,三小姐来了!” 温数秋眼睛一亮,忙站起身来,朝那丫鬟道:“快快迎进来。” 见他情绪有些激动,眉眼都十分雀跃,齐双双心里也高兴了起来。 - 少女走了进来。 见她着竖领白色缎袄,上面还绣着朵朵红梅,梳着元宝髻。 看上去乖巧极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齐双双拉着温时娇坐了下来。 温数秋也一脸笑意。 恰好下人们端着膳食进来了。 温时娇一看,都是素食,心里十分满意,面上不显,也没说什么。 三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是其乐融融的,倒是挺和谐的。 温时娇本想着吃了团圆饭就会静姝苑的。 但温数秋执意要她留下来,齐双双也在一旁劝她。 所以温时娇也只能留下来,陪他们一起守岁。 刚过午时,温时娇耐着困乏回了静姝苑。 走到院子门口,就模糊见得有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少女一下子就精神许多了,脸上是惊讶的神色,随即一双眸子盛满了笑意。 祝庭山现在应当在家守完岁,准备歇着的罢? 见祝庭山笑着对她道:“时娇,新年吉乐。” 温时娇也弯了弯眉眼,“你也是,新年吉乐。” 两人对视着,祝庭山拢在袖中的手,虚虚握了握。 最终没忍住,伸出手揽住少女的腰,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挽青红着脸拿手捂住了脸,一副不敢多看的样子。 玉黛到底是沉稳多了,脸微微红,含笑看着相拥的两人。 “这般晚了,你怎的穿得这般单薄。”温时娇皱眉,抬眸看向祝庭山。 却见少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事,我就是格外想见你,匆匆便来了。” 温时娇心里一软,“你快些回去罢,天凉。” “我知晓了,你也早些歇着。” 两人依依不舍的辞别了,温时娇看着祝庭山的衣袍隐没在转角,这才转身进了院子。 梳洗了一番,准备躺下歇着了。 如绛笑着进来了:“小姐,岭南来信了。” 温时娇本是已经躺在了床上了,听她这样说,便连忙坐了起来,笑着对她招招手:“快些拿来我看看。” 如绛依言将信拿给了她。 少女一脸期待的将信接过,却是不着急打开。 抬眸见灯芯快要烧完了,想着今晚留一盏灯恰好。 便看着屋里的玉黛和如绛温声道:“你们也下去歇着罢,今晚这灯就留着。” 玉黛和如绛互相交换了眼神,笑着要退下去。 谁料少女又是将她们叫住:“等等,这是红包,我险些给忘了去,快来拿着,你们四人,一人一个。” 就是玉黛这般沉稳的性子,也是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上前去笑着接过红包,对着温时娇道了一句谢谢。 她们走后,温时娇这才迫不及待的将信打开来。 看完信上的内容,少女一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随即将信小心翼翼的叠好,装在信封里,放在枕头下面。 躺了下来,闭上眼,睡了过去。 屋外还是那般严寒,但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令人心生希冀。 “娇娇,我是小鱼,我可想你了,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多亏了你父亲派的人来保护我们,新年将至,祝你快快乐乐,平平安安,我真的很期待我们再次相见的日子。” “温三,你的信我们已经收到了,你竟然给你爹选了个续弦,太生猛了罢!不过想想也对,你就是那般生猛的人,做出这些来,倒也不足为奇。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年三十,我还给了你一个红包,你和小鱼一人一个,话不多说,新年吉乐,我很想你。” 第六十章 拜年讨红包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庆安二百零九年,农历正月初一,新的一年第一天。 恰好下起了大雪,正验证了那句,瑞雪兆丰年,今年必定大吉,大吉啊! 静姝苑。 少女着大红色竖领白梅金丝长袄,梳着元宝髻,髻上别着一朵绯色海棠珠花,手里正拿着一本书,认真的看来着。 挽青笑着说温如荇来了,温时娇回过神来,也笑:“快快请大姐姐进来。” 温如荇一进来,便拉着温时娇嘟囔道:“三妹,你怎的还在看书,快去主屋呀!” 温时娇一脸茫然:“去主屋作甚?” 话落,温如荇就将自己手里的书抽走了,拉着自己出了门。 “去主屋拜年,讨红包呀!”温如荇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倒是教温时娇哭笑不得,没想到一向端庄的温如荇,竟是还有这份面孔。 温时娇紧跟温如荇的脚步,问道:“若是那老太婆也在,不是平白寻晦气?” 昨日温时娇来那一趟后,刘氏就将松鹤苑严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去,她窝在松鹤苑里一天,都没出来过。 “嗨,不是有你嘛,怕甚?”温如荇一脸无所畏惧。 温时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有跟着她往主屋走去。 到了主屋,发现府中的人都来齐了。 温时娇一进屋,刘氏看见她,嘴角直抽抽。 看得顾氏心里爽快不已。 温数春的眼神则是时不时看向顾氏,谁知顾氏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所以温数春有些慌了。 人啊,就是贱。 温时娇落落大方的朝顾氏拜年:“大伯母新年吉乐,祝四季安康,岁岁安稳。” 顾氏抿嘴笑了笑,自袖中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她:“好孩子,快拿着罢。” “谢谢大伯母。”少女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顾氏。 又走到温数春跟前,也说了大致的拜年词,不过语气明显没有那般真诚,倒是挺敷衍的。 温数春也倒是十分敷衍的给了她一个红包。 温时娇挑眉接过红包,道了谢。 转身看向齐双双,笑了笑,颇认真的看着她:“母亲新年好,新的一年望您吉祥如意,事是得心应手。” 齐双双已经适应了温府的生活,时不时同顾氏一起说说话,做做女工。 见她微笑,不慌不忙的拿出红包,递给了温时娇,也是格外真诚的看着她开口:“三姑娘,新年好,也没有什么话说,只希望你,岁岁平安,年年有福。” 温时娇笑着道了谢,转目看向温数秋,哼了一声,道:“新年快乐,红包呢?” 见状,顾氏和齐双双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温数秋也有些愣神了,他还以为温时娇要给她说祝福语呢,没想到就这一句话。 不过想了想,心里也是开心得紧,毕竟这是在盛明珠逝世后,父女俩第一次过年。 见他拿出一个颇为厚实的红包,拉过温时娇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也没有望女成凤的期望,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就行了。” 少女垂眸,心里暖烘烘的,好似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将红包收了起来。 刘氏咳嗽了一声。 听上去就十分假。 温时娇笑了笑,抬眸看向她。 一步步走向她,眼里带着玩味的笑意。 刘氏却是觉得有些瘆得慌,“你...你...你干什么!” 温数春皱眉,忙道:“三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一脸紧张的模样。 只见温数秋眸色一深,手指摩挲着红木椅,看着温数春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虞。 温数春心里一惊,讪讪的朝他笑了笑。 “我没做什么啊,我就是打算给老夫人拜个年。” 少女语气格外认真。 刘氏松了口气,看着温时娇的眼神也是十分慈爱,“三丫头有心了。” 温时娇微微一笑,看向刘氏,缓缓开口:“望您老人家,长命百岁。” 就这么一句话。 刘氏硬生生听出了冷意。 昨日的情形,又是浮现在眼前,呼吸蓦的急促起来,最后慢慢平稳了。 将手里的红包递给了温时娇,温和的开口说道:“三丫头,新年好。” 温时娇笑着接过红包,朝刘氏道了谢。 手却是摸了摸红包,微挑柳眉,这些个长辈里,就刘氏给的红包最薄,想来,以刘氏的尿性,里面怕是什么也没有罢。 - 拜完年,温时娇就回了静姝苑。 “挽青,准备笔墨纸砚。”少女一脸笑意。 她准备给纪临渊写信。 其实现在的情形已经算得上是很不错了。 三人常通信,语气熟稔,不会生疏了去。 温时娇已经很满足,她也是十分感激温数秋,毕竟派人去保护兄妹俩,也是他的一番好意。 写完信,温时娇还往信封里塞了两个红包。 将信拿给了如绛,道:“可要教他们好生保管,莫要丢了去。” 如绛点头:“我知晓了,小姐。”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给岭南和温府之间通信的人,是温行。 温府的管家,也是温数秋最信得过的人。 见信送了出去,温时娇满怀期待的期盼下一次岭南送来的信。 西三街杏花巷。 一老妇躬身进了屋,手里拿着一封信。 “主子,这是东都送来的信。” 苍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一只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信,展开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屋里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幽州终究是要变天了。” 用了午膳后,温时娇见院子里白茫茫一片,起了堆雪人的心思。 便招呼着四个丫鬟和她一起堆雪人。 堆着堆着,几人就打起了雪仗。 渐渐地,周围多了围观的丫鬟婆子。 还有些胆儿大的,也加入了雪仗。 温时娇玩得累了,便瘫坐在红木椅上,一脸笑意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她许久没有这般畅汗淋漓过了。 “小姐,快来快来,雪人还没堆好呢!”挽青作势要来拉她。 温时娇无奈一笑,“这就来。” 原本纤细干净的手,竟是被冻得通红,不过少女好像一点不在意,只是专注着手下的雪人。 有丫鬟拿来胡萝卜,不要的围脖,还有干枯的树枝。 温时娇看着已经堆成的雪人,心里满意极了。 突然一个圆滚滚的雪球砸在她手臂上。 见挽青朝自己狡黠一笑,旋即反应过来,也弯腰团了一个雪球,砸向挽青。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 温时娇不知道,这是她在幽州过得最后一个年。 当再回幽州时,已经物是人非。 第六十一章 卸职赴东都(换地图啦~) 庆安二百零九年农历正月初二。 东都来人,携圣旨,命幽州节度使温数秋,卸职回东都。 封从二品兵部尚书郎,幽州政务暂由幽州县令接管,即日启程,不得耽搁。 温时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用午膳,愣了愣神,看向来禀报的如绛,皱眉问道:“是否属实?” 如绛抿嘴,“应当属实。” 话落,温时娇就将手里的碗筷放在桌上,作势起身来,提步往外走去。 玉黛一愣,急忙将一旁木施上的披风拿着,跟着少女往外走去。 行至清荣楼,温时娇看到了正往楼里走的管家温行,开口喊道:“温管家。” 温行是个微胖面善的中年男子。 听得温时娇喊,温行转过头来,笑着躬身回道:“三小姐,有何吩咐?” “回东都的事,可否属实?” 温时娇紧紧盯着温行,生怕错过了什么。 温行垂眸恭敬开口:“三小姐不如去问问老爷。” 少女眉毛微挑,随即摆摆手,温行便退了下去。 温时娇直直走向楼中。 早有人去通报温数秋了。 一跨进楼中,就见温数秋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她,看来是专程等着她的。 听见动静,温数秋转过身来,看着少女,沉声道:“你来啦。” 温时娇寻了一处座位坐下来,看着他,问:“回东都,是否属实?” “......确实属实。” 温数秋语气有些无奈。 温家人,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如今,竟是要离了家乡去。 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温时娇心里难受,幽州有太多回忆了,自己和纪家兄妹的回忆,自己和祝庭山的回忆,还有盛明珠,若是就这么走了,这些回忆怎么办?盛明珠怎么办?祝庭山怎么办? 仔细思量了一番,温时娇缓缓开口:“我不去。” 温数秋抬眸看向她。 又听少女道:“这里有阿娘的嫁妆,我随意买一处宅子,也是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温数秋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视若珍宝,怎会忍受父女俩两地分别:“我不同意,你在幽州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我走了,谁来护着你?” 想了想又劝慰道:“明珠的嫁妆,我会安排人看着守着,绝不会有半分损失,届时还能转到东都去。” “可是,庭山怎么办?”温时娇心里难以抉择。 温数秋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去同他说一说罢。若是他愿意一起去东都,那再好不过了。” 听他这么一说,温时娇心里又怀着些许希冀。 是啊,说不定,祝庭山也会一起去东都呢? “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 竟是连这个新年也不让过完。 突然有一小厮疾来,“老爷,老夫人在主屋闹,各院儿的人都在,就等您了。” 温时娇看向他:“闹什么?” “老夫人知晓不带她上东都,她便闹起来了。”小厮如实答道。 温时娇又转目看向温数秋,不解道:“不带她?” “总之她年纪也大了,呆在幽州也算是归根落叶了,跟我们回东都,这竟是要葬在外乡吗?” 温数秋怕是第一人咒自己母亲的人。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 幽州是故土,人死了后,葬在故土也是归根落叶了,葬在外乡,怎么想也觉得心有遗憾。 温时娇想了想,看着他又道:“去看看罢。” 父女俩便一同往主屋走去。 - 刚行至主屋,就能听到刘氏的干嚎声。 温时娇嗤笑一声,听着声儿就觉得假的很。 父女俩提步进了主屋。 刘氏见他俩进来了,闹得更厉害了。 “哎哟我的命好苦啊,儿子也不管我,这是要让我活不下去啊!” 刘氏嚎得哭天抢地,生怕别人听不见。 温数秋和温时娇都坐了下来。 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看着刘氏哭闹。 温数春好似看不下去了,抬眸看着温数秋说道:“二弟,还是将母亲给带上罢,你说说话啊?” 无人开口。 温数春无比尴尬,左看右看,只有垂眸不语,眼底是无人看见的狠厉。 刘氏嗓子都嚎干了,也无人理她。 见这招不行,便讪讪的看向温数秋,道:“二当家的,我好歹也是你娘啊!当年是我一把手将你们兄弟俩拉扯大的,如今,儿子大了,竟是要抛弃老母亲吗?” 刘氏说得声泪俱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不过在场的只有温数春和温如徽是红了眼眶的。 其中真假,怕是个人才知道。 温数秋仍是不开口。 “二叔,我求求您了,将老祖宗带上罢!就是不带我,我也认了!”温如徽想努力营造一副孝顺的形象。 温时娇冷笑一声,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行啊,那就不带你。” 此话一出,温如徽慌了。 她不过是在做戏罢了,温家去东都,怎么能没有她! 温如徽忙改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想让祖母留在这儿,你去东都?”温如荇幽幽开口。 刘氏顿时用嫌恶的眼光看向温如徽。 温如徽有些不知所措,本能驱使她跪了下来,一行清泪流下,看向温数春,可怜得紧:“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温数春实在是不想再掺和这出闹剧了,垂眸没有说话。 温如徽又看向温数秋,苦苦哀求:“二叔,二叔求求您了。” “你是大房的人,不该求我。” 温数秋看也没看她,只是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温如徽又转头看向顾氏,就用跪着用双膝走到顾氏跟前,“母亲...” 顾氏心里一点不耐烦,这温如徽也是个蠢笨的,“少说话。” 一听,温如徽觉得有希望,便忙应道:“嗳,嗳我知道了,多谢母亲,多谢母亲。” 刘氏一见,只有自己还留在幽州,心里一点不服气,便又是嚎了起来:“哎哟!温家的列祖列宗啊!您们开开眼啊!” 温时娇实在是觉得聒噪得紧,更何况她等会子还要去找祝庭山,可是没心情陪她在这里闹。 “那就带上吧,闹事直接扔出去就行了。” 少女撂下这么一句话,给众人都惊得不行。 温数秋见她开口,便也点头:“行罢,今日你们快快收拾行囊,明早辰正二刻处出发。” 说完,便站起身来,提步向外走去。 温时娇也起身来,低声吩咐玉黛去安排马车,她要去见祝庭山。 第六十二章 启程前风波 温时娇没有见到祝庭山。 只见有一老妇。 “请问,你们找谁?” 那老妇仔细的打量着温时娇。 玉黛和善的看着老妇,笑:“老人家,我们是来找祝先生的,他今日不在府吗?” 老妇想了想,忽做恍然大悟状,“你们是温家的吧!庭山有事出去了。” 天色渐渐晚了,温时娇有些着急,“那老人家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什么也没说。”老妇摇头,如实道来。 玉黛看向温时娇,皱眉道:“小姐...” 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温时娇抿抿嘴,看着那老妇认真道:“老人家,麻烦您给庭山带几句话。” 不知为何,温时娇却是看见她在喊庭山时,老妇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你请说。”老妇也对上温时娇的目光,神色淡淡。 压根就不像是那农野老妇。 不过温时娇没注意那么多,开口道:“我明日一早将要前往东都,我...希望庭山能一起赴往东都,届时继续在我父亲门下做门客,也是极好的。麻烦您帮忙转达到。” 老妇点头:“你放心,我一定给他转达。” 温时娇同她告辞后,又站巷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在玉黛的催促下,才上了马车。 马车渐远,驶出了巷子。 老妇转身进了院子,将门给关上了。 “走了?”一道少年的声音自老妇背后响起。 老妇忙转过身来,十分恭敬的躬身应道:“已经走了,她还让我给您传话。” 祝庭山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香囊,上面还绣着松枝,“我皆已听到,你下去罢。” 老妇退了下去。 少年微仰头,看着月上柳梢头,心里有股莫名期待。 “时娇,我们,东都见。” - 回了温府,温时娇坐在榻上,心里藏着心事,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小姐,该用晚膳了。” 如绛在一旁温声开口。 见她仍是没有反应,如绛耐着性子又问:“小姐,该用晚膳了。” 声儿稍稍大了几分。 少女回过神来,神情郁郁:“我不大想吃。” 如绛一愣,旋即无奈道:“小姐,明日还得早起,还是稍稍吃点罢。” 温时娇叹了口气,“清淡点吧。” “哎,好。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如绛眼里带着几分笑,转身走了出去。 温时娇又是自顾自发起呆来。 幽州城,是生她养她的地方,这里承载了自己许多回忆。 如何能心和气平的离开。 总之她是做不到的。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还是心不在焉的。 独自一人坐在窗边发呆。 几个丫鬟看了,皆没法,安慰的话也就那么几句。 只有安安静静的收拾行囊,不去打扰她。 “小姐,夫人朝这边来了。”挽青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温时娇眨眨眼,有些怔然。 这才反应过来,挽青说的是齐双双。 定了定心神,对着挽青开口:“好生迎进来罢。” 齐双双进来后,温时娇细细的打量着她。 发现她现在和嫁进温府之前,分别就是两个人。 齐双双现在在协助顾氏,一同执掌温家中馈。 加上有盛嬷嬷在一旁,齐双双更是得心应手了。 越来越有贵夫人的气派了。 二房的一些杂碎小事,也是齐双双在管。 “三姑娘这般看着我作甚?”齐双双坐了下来,一脸不解。 温时娇笑:“看母亲变化甚大,心里感慨。” 齐双双垂眸,也笑:“我也没想到我会有今日。” 想了想又道:“这番,去往东都,我心里竟是有些虚的,这...届时出了岔子,该如何是好?” “实不相瞒,我心里也是没底。” 少女神色惆怅,带着几分自嘲:“往日我在东都,也是能活得肆意潇洒,可这去了东都,就不是能容我撒野的地儿了,那里的贵人如星星那般多,得罪了可不是小事。” 见齐双双愁眉苦眼着,温时娇又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父亲是二品大臣,也不会教人平白欺负了去,初到东都,少言谨言便是。” “我知晓了。”齐双双看着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教你来安慰我来了。” 温时娇忽然想着,齐双双也是生长在幽州的,此行东都,想来也是十分难受罢? 两人又是聊了一会儿。 齐双双想起明日还要早起,便同温时娇道了别,出了静姝苑。 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黑夜里,温时娇越发惆怅了。 “小姐...”玉黛担心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好了,早些歇着罢,明日还要早起。” 转身刚走到外间,就有丫鬟进来了:“小姐,老爷来了。” 温时娇诧异,不知这个时候,温数秋来干嘛? 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道:“请进来罢。” 父女俩相对而坐。 温数秋见少女眉间郁郁,心里也是不好受。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安慰的话。 便干巴巴的开口:“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一切都打点好了。” “你一早就知道了?”温时娇挑眉,看着他。 温数秋假意咳了咳,道:“也不是很早,就早个几日。” 见少女蹙着眉头,便又忙道:“还有,我已经同庭山说好了,他若肯去东都,我定是不会亏待于他的。” 温时娇这才稍稍放了点心,沉吟片刻后问:“怎会让你突然回东都?” 毕竟温数秋掌管幽州许久了。 见他缓缓开口:“也是怕温家独大,那位生性多疑,向来喜欢做未雨绸缪的事。” 温时娇又是皱紧了眉毛:“那我们此行回东都,在天子脚下,定是不会好过罢?” “也不尽然,天子喜欢独臣,最是不喜营结党羽,说不定我们迎合了他,日子也会过得十分滋润。” 温数秋早年也是在天子身边待过,东都也有他的人,那位的行事作风,他还是略微有些了解的。 一般上位者都喜欢独臣,不站位,不支持谁,也不算计谁,只是效忠天子。 同朝中谁走得近了,都会引来天子的猜忌。 - 温数秋走后,夜色已经越发浓郁了。 温时娇看着茫茫黑夜,心里尽是茫然。 东都,是个未知的地方,又要离开故土,真是教人心里五味陈杂。 “小姐,该歇着了。”玉黛又是提醒了一遍。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倦怠的开口:“伺候熟梳洗罢。” 屋中烛火熄灭,徒留一室昏暗。 第六十三章 齐氏怀孕 翌日,天蒙蒙亮。 温时娇正在用早膳。 行礼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丫鬟婆子们都整装待发。 用完早膳,有温数秋的人,过来说可以走了。 温时娇抬眸,将静姝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小丫鬟们情绪也是十分低落。 到了府门口,见刘氏正吵吵嚷嚷,说她的松玉耳坠掉了,闹脾气呢。 温数秋不在,众人即便觉得聒噪,也只有忍着。 温时娇本就心烦,加上刘氏这么一闹,更是不虞了。 见她眉目一沉,冷冷的看向刘氏,厉声道:“实在想要你自己找去罢!再多嚷嚷一句,你就给我留这儿!” 此话一出,刘氏立马就噤声了。 少女扫了一圈,见玉黛几人已经将行礼都安置好了,同顾氏齐氏温如荇颔首,这才上了马车。 见她上了马车,剩下几人也都上了马车。 就等启程了。 温时娇坐在马车里,闭眼假寐,努力控制住情绪。 可当马车缓缓走动时。 少女脸上还是划过一阵湿热。 玉黛瞧了心疼,拿帕子递给了她。 温时娇接过帕子,压在脸上。 不一会儿,泪水就浸湿了手帕。 但马车里仍是一片安静。 少女素来是个要强的。 - 东都路途遥远,怕是要在路上耽搁许多时日。 温时娇百无聊赖,每日都是窝在马车上。 或是到了客栈留宿,也是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肯与人多言。 此举,温数秋可是心疼了许久。 如果可以,他也是不想离开幽州的。 相比他们父女俩,这一行人中,有两人是十分开心的。 至少是那种明面上的开心。 那就是刘氏和温如徽。 温数秋好几次向刘氏看去,眼中带着些许不悦。 可刘氏见温时娇不在,便直接将温数秋无视了。 还惹得温数秋一阵郁闷。 再就是温如徽。 顾氏只是凉凉的看了她几眼,她就立即收敛了起来。 不过想来心里定是怨恨着顾氏的。 正月中旬,温家一行人才至河东,突生变故。 这日,温时娇正在客栈里同众人一起用完了晚膳,打算上楼去歇息。 却听得背后一声惊呼。 她忙转过身去,见齐氏捂着肚子,一脸苍白。 待大夫诊断后,才知晓,原是齐氏有了身孕,快一个月了。 一听了这消息,众人神色各异。 温如徽一脸戏谑的看向温时娇。 却见她冷冷的回望着自己。 不由得心虚,将视线转往别处。 “如今母亲怀着身子,行程可还是要慢些才好,不要出什么差池。” 少女平静的声音在客栈中响起。 温数秋点点头:“娇娇说得对,此时不宜赶路。” 拖累了大家的行程,齐氏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耽搁了大家。” 顾氏见她如此,也知晓怀孕的辛苦,便温声安慰着她:“不碍事的,身子要紧。” 齐氏心里一暖,也朝她笑了笑。 怎料,刘氏竟是阴阳怪气的说起话来:“哟,知道是你的不是,也怪你肚子不争气,早不怀上晚不怀上,偏偏这个时候怀上,谁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呢。” 齐氏抿嘴垂眸,没有说话。 温数秋却是皱紧了眉头,看着刘氏:“母亲这话重了。” 温数秋是典型的孝子,从不会在言语上对刘氏不敬,因着盛明珠的缘故,顶多是不管她罢了。 刘氏哼了一声,她谅温数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温数秋说不出,不代表温时娇说不出。 只见少女细眉一挑,眉间顿起凌厉气势,看着刘氏开口:“你若是等不及了,自己先走一步便是了,偏生要多几个嘴,引得旁人嫌弃,可莫要再让我听到你言语不得当,如若不然,就算是到了东都,也是会教人给你遣回幽州的。” 刘氏动了动嘴,最后便将嘴闭紧了去,没有再说什么了。 兴许是上回被温时娇的鞭子给下着了。 刘氏在少女跟前的气势,都弱了好几段。 因着齐氏的缘故,东都之行一慢再慢。 期间,齐氏反应十分严重,常常是半夜无眠,亦或是孕吐无常。 温数秋跟在她身旁,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温时娇因着这事分了心神,也没有先前那般郁郁了。 与顾氏和温如荇一起来看看齐氏,几人聊聊天,说说闲话,倒也是解了些许闷意。 “不知二婶婶怀的是堂弟还是堂妹。” 温如荇第一次见人怀孕,很是好奇。 温时娇也是第一次,也是一脸好奇,“可能是妹妹罢?”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温如荇失笑,见温时娇活泼了几分,心里也是略微放下心来。 前一段日子,温时娇那般安静,倒是教她们担心了好一阵子。 顾氏笑着看着齐双双:“我见你这几日酸的吃得多,想来是个儿子罢?” “为什么吃酸的就是儿子呀?” 温如荇一脸不解。 温时娇笑嘻嘻开口:“我知道,因为酸儿辣女。” 齐氏看了一眼她,笑问:“你怎的晓得酸儿辣女?” 少女漫不经心的答道:“哎呀,话本子上都写了的,看得多了,就知道了。” 齐氏一噎,没想到少女做此回答。 温如荇没看过话本子,一脸激动地看着温时娇:“你有带话本子吗?我没看过哎,可否借借我看看。” 顾氏扶额,十分无奈。 温时娇含笑看了顾氏一眼。 转目看向温如荇,挑眉道:“挽青怕我闷,给我带了几本,你随我去看看罢。” 温如荇蹦了起来,一脸笑意挽着温时娇的手臂,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留顾氏与齐氏两人坐在屋中,交换了眼神,都笑了出来。 - 终于是在正月底,温家一行人,入了东都。 进了城,就能感觉到街上十分热闹。 温时娇稍稍挑了挑帘子,向外看去。 见这处热闹非凡,这街上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是非富即贵。 她听见外面有人在议论他们。 “这是谁家的马车?竟是这么长一队。” “你还不知道罢?幽州温氏回东都了,据说封了个从二品的尚书。” “幽州温氏?倒是略有耳闻。” “......” 马车停在了一处宅子前。 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下了马车。 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头是明晃晃的温府二字。 今后,怕是再也没了幽州温氏了。 这是一处五进宅,温数秋耗费了不少心血,毕竟是今后的安家之所。 府中个人的院子,还是在幽州时的名儿。 温时娇走进名为静姝苑的宅子,看着熟悉的摆设,心里一酸,差点又是没有控制住情绪。 天色渐晚,温时娇大略用过晚膳,仔细梳洗一番,便上了榻,沉沉睡去了。 东都气候比幽州和暖,倒是有些春日的意味。 犹记上回春日,还是受贺琳琅的开春花会之约,前往清风楼。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第六十四章 应邀 幽州温氏回东都一事,在东都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不过几日,递给温时娇的帖子,都已经有好几张了。 不过倒是没人给温如荇递帖子。 毕竟温数春可没有官职在身。 人还是十分现实的。 因着温时娇是二品大臣的嫡女,所以有意同她结交的人,只多不少。 温如荇倒也落落大方的来静姝苑,找温时娇哭诉了。 “不是,她们咋就那么瞧不起人啊,我怎么啦?哼,真是气死我了。” 温时娇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温如荇,哭笑不得。 拉着她的手,温时娇耐着性子安慰她:“无事,等会子我挑一张帖子应下,你届时陪我一同去便是了。” 因着这帖子实在是有些多,温时娇又不可能全部应下,只有从中挑一个了。 听她这样说,温如荇心情好转了,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那我同你一起挑,可好?” 最后两人挑了一位名叫段初菱的帖子。 “这是何人?”温时娇问道。 一旁的如绛早已将东都的许多贵人熟记于心。 见她抿嘴,笑了笑:“这是翰林学士的嫡长女,性子和善活泼,在东都颇有名气。” 温时娇点点头:“就她了。” 又抬眸看向如绛:“快去回帖罢。” 如绛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唉。”温如荇手撑着脸,叹了口气。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道:“好端端,怎的叹起气来了?” 温如荇扁扁嘴:“就是觉得不大适应,还是想念幽州啊。” 温时娇沉默着,她也想念幽州。 兴许是这个话题太凝重了,温如荇想了想,又道:“方才那段什么,约的是什么时候?”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人家叫段初菱,约的今日未正三刻,在那晚湘楼。” “哦。” 温如荇呀了一声,一脸防备的看着温时娇。 少女被看得一脸茫然:“你做甚这般看我?” 只见温如荇哼哼唧唧一阵儿,“你可莫要太过盛装了,免得我在你身旁,衬得像村姑。” 挽青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迎了温如荇的一个白眼。 温时娇也是想笑。 挽青脆生生道:“大小姐,您也不必过于担心,您要是信得过,今儿奴婢给您梳妆一番,你看如何?” “你来给我梳妆了,三妹妹可怎么办?”温如荇看向温时娇。 挽青眨眨眼,也看向少女。 温时娇哼了一声,“怎么?这时候想起我了?我看你俩聊得挺好的。” 挽青笑嘻嘻的看着她,“小姐想来是不会介意的,我便自作主张了。” “行了行了,我见时辰也不早了,大姐姐便在我这儿用午膳罢,用过午膳,就让挽青给你梳妆行了。” 温时娇又看向挽青,“你就安心给大姐姐梳妆罢,我这儿有玉黛就成了。” 温如荇也是十分开心,拉着温时娇直叫好妹妹。 - 用过午膳后,见时辰还早,温时娇便倚在软榻上看书。 而温如荇最近则是沉迷话本子,天天捧着看得津津有味。 见时辰差不多了,玉黛便上前温声提醒:“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梳妆了。” 温时娇抬眸,应了一声,将书放在桌上,提步走向梳妆台。 温如荇见状,也跟着起身走了过去。 待出门时,已经是未正二刻了。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往前走动。 温如荇拽紧了手中的帕子,有些紧张。 温时娇见她这副模样,便伸出手去拉过她的手,道:“大姐姐不必紧张,没什么的。” 按理说,紧张是挺正常的。 但温时娇看上去却是一点不紧张。 “你不紧张啊?”温如荇看着她问道。 温时娇耸耸肩,“不紧张啊。” “......” 温如荇不知道说啥了,只有努力定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稳了。 “小姐,到了。”玉黛的声音响起。 挽青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给她俩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扶着帘子,让她们下了马车。 帖子中写到,这段初菱邀温时娇来参加鸣春诗会,这晚湘楼,是被包下了的。 温时娇有种在幽州,参加贺琳琅的开春花会的错觉。 竟是又想起往事了。 “三妹妹,走罢。”温如荇携着温时娇的手。 温时娇颔首,朝她笑了笑,提步朝晚湘楼门口走去。 进了楼中,见有一姑娘端站在门口。 那姑娘一见温时娇便眼睛一亮,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笑着迎上去:“看姑娘眼生得紧,想来就是温三姑娘罢?” 玉黛拿出帖子,递给了那姑娘。 温时娇浅笑:“正是。” “我是段初菱,幸识。”那段初菱接过帖子,笑着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有感觉到温如荇的身子僵硬,便不动声色的隐去眼底的情绪,对着段初菱微微一笑,“这是我长姐,素来是个性子好的,我想着便将她一同带来了,段姑娘可莫要介意才好。” 段初菱有些惊讶,仔细的打量着温如荇。 见温如荇今日着竖领浅青色桂花缎袄,绾了一个堕马髻,梳了一个白玉飞鸟衔珠的梳篦,簪了两朵白玉小花,耳坠兰花流苏,颈间还戴了一圈翠青白丝璎珞。 往那儿一站,就是如兰的美人,气质通透,举手投足都是端庄。 段初菱有些歉意的朝温如荇笑了笑:“是我的不是,请温大姑娘见谅。” 温如荇朝她摇摇头,温柔笑着:“不碍事的,段姑娘无须放在心上。” 她这么一说,段初菱对她的好感,又是多了几分。 “咦,段姐姐,这两位是?”有姑娘看到了她们,便走近问道。 皆被温时娇的样貌和气质给惊艳到了。 有一位姑娘年纪较小,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着温时娇,“这位姐姐好生漂亮,不知是谁家的呀?” 段初菱拿手帕掩嘴笑了笑:“温三姑娘可莫要介意,这是宣威将军的嫡幼女,徐春卿,年纪尚小。” 温时娇眉毛微调,莞尔道:“自是不会介意的。” 见她一笑,仿佛周围无论何种美人,都失了色。 少女今日着绯色竖领海棠长袄,梳着垂鬟分肖髻,右边簪了一支红玉流苏簪,左边儿戴了一朵银鎏露滴珠花,结髾尾用绯色红线缠住一截儿,垂于肩上。 真真是娇美极了。 段初菱又一次感叹着,天下竟是有如此标志的人物。 怕是东都第一美人也是及不上她的。 想到这里,段初菱眸色深了深,隐去了神色,笑着拉着温如荇两姐妹往里走:“今儿啊,有可多得姑娘了,大家都想见见你们呢。” “怕是要劳烦段姑娘帮忙引荐了。” 温如荇言语得当,神情柔和,令人如沐春风。 段初菱闻言,笑意又是深了几分:“温大姑娘哪里的话,不必同我客气。” “......” 上架感言 不出意外应该是明天上架了。 虽然不是第一本书,但是心情还是很激动的。 夫人算是我第三本书了。 关于这本书,我是不会太监的,会坚持写下去,毕竟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本书也是投入了大量的心血,请大家放心入坑,我也会努力写得更好,不断进步。 如果有写得不得当,逻辑不通顺,或者文有问题,都欢迎大家来指出,尽情的喷我吧!厌厌也会吸取好的意见,积极改正。 从这本书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在这里,感谢责编绿萝,感谢签约编辑白露。 还要感谢各位读者大大,每天投推荐票的、打赏的、收藏观看的小可爱们。 有了你们的支持,厌厌就有码字的动力,谢谢大家! 希望喜欢夫人这本书的小可爱们,都能支持正版,支持作者! 记得来起点找我玩呀! 上架感言就到这儿了,谢谢观看。 - 以下是加更姿势: 正常更新:每天两更,上推荐三更。 打赏加更:打赏5千加更1章,每日上限5章。 月票加更:月票10张加更1章,每日上限5章。 我是厌纷,期待你能来,支持正版,就在阅文,谢谢您的支持! 第六十五章 掌掴董棠雪(求首订~求月票~求收藏么么) 这楼中的姑娘的确十分多。 见段初菱领着温如荇姐妹俩进来,都十分好奇的看着。 “段姐姐,还不快快介绍介绍。” 有姑娘笑着开口,语气十分熟稔。 段初菱瞪了她一眼,笑:“这就来了。” “这是温家大姑娘,这是温家三姑娘。”段初菱将两姐妹给众人介绍了一番。 众人心里都有了数。 如今兵部尚书的嫡女就是行三,多少人都将目光转向温时娇。 见她生得貌美,不少人都面露惊艳。 段初菱领着两姐妹坐了下来,笑着看了一眼楼中的姑娘,朗声道:“今日鸣春诗会,虽说是诗会,但就是借着名儿,同姐妹们聚聚罢了,不过这诗会也是要有的,我思来想去,不如就已春做题,大家想到了便可说出,算不得是比试,可莫要为此较真儿,伤了和气。” 有不少姑娘跃跃欲试,“我看是极好的,段姐姐,快开始罢。” 段初菱歪着脑袋想了想,开口说着:“那就从我开始罢,五原春色旧来迟,二月垂杨未挂丝。”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有姑娘立马就接上了。 温时娇和温如荇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笑意。 还以为东都有不同的花样呢,结果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护月云轻,嫩冰犹薄。”温如荇道了一句,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那徐春卿也接了一句,却是长大了一双眼看向温时娇去了。 温时娇一脸茫然。 温如荇戳了戳她:“三妹妹,你快快上。” 少女默然,待有人话落,她便抬眸,道了一句:“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许多的姑娘都将目光看向她,目光中带着打量,温时娇作不知状,只是端坐着。 - 楼中情势越发火热,有的姑娘说得起劲儿,都还站了起来。 温时娇却是没有再掺和的劲儿了。 但她见温如荇却是斗志满满,笑了笑。 忽觉有些尿急,温时娇皱起了眉毛,看向温如荇:“大姐姐,我去如厕,等会子便回来。” “去吧去吧。”温如荇摆摆手。 温时娇起身来,带着玉黛走了出去。 刚回来,就觉楼中气氛非常,和自己方才走的时候是两种气氛。 温时娇看向温如荇,却见她眼眶是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刚刚还如火如荼的诗会,现在却是安静得诡异。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温时娇看向她。 温如荇没说话,只是吸了吸鼻子。 温时娇看向挽青,“你来说。” 挽青也是一副气急了的样子,见温时娇问自己,便想了想,理清了思绪,道来:“才刚,大小姐正对着诗会,怎料有一姑娘说,说大小姐...怎会有脸面出来抛头露面。” 温时娇蹙着眉头,“如何不能?” “那姑娘说,大小姐如若要向旁人介绍自己的家世,不说自己父亲,倒是可以说说自己的二叔。” 挽青说完便沉默了。 温时娇额角跳了跳,这都什么事儿啊。 段初菱一脸歉意的看着温如荇,“温大姑娘,是我的不是,未能及时阻止。” “段姐姐,如何能怪得了你啊,分明就是这女子舔着脸来的,我想着段姐姐也不会给她递帖子,竟是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那女子颇为伶牙俐齿。 说得人羞愤难当。 温如荇低着头,眼里又是包满了泪水,摇摇欲坠。 段初菱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低声喝到:“棠雪,休要无礼。” 又转过头来,看着温家两姐妹十分头疼道:“这是礼部侍郎的嫡女,董棠雪,年纪小,你们可莫要介意。” 那董棠雪尤其得意,还哼了一声,以表不屑。 “若我说介意,董小姐以为如何?” 温时娇站在栏杆边上,双手负在身后,眉目冷冽。 董棠雪一愣,旋即毫不在意的开口:“介意就介意呗。” 温时娇对着挽青使了个眼色。 挽青笑着穿过人群走向董棠雪。 董棠雪没看见挽青,就见温时娇没说话,以为她被自己呛住了,便笑了起来:“怎么?你就怂了?” 不少人都皱起了眉毛。 这董棠雪实在是忒不知礼数了。 温时娇冷笑一声。 董棠雪终于看到走近她的挽青了。 “你是何人?”她不识得挽青。 温时娇冷睨了董棠雪一眼,“我本初来东都,不欲惹事,无奈董小姐行为实在欺人太甚,所以,不得不惹事了。” 董棠雪嗤笑一声:“不要光说不做,我看你就只会耍...”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楼中响起。 挽青甩了甩被打疼的手,看了一眼董棠雪,转身便走了。 董棠雪和她的丫鬟都是一脸呆滞的模样。 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段初菱和温如荇也是呆住了。 没想到温时娇这般胆大。 “啊!!!” 楼里都是董棠雪的尖叫声。 温时娇有些嫌恶的开口说道:“董小姐,你的声音很难听,烦请你闭嘴好吗?” “尔等贱婢,岂敢!” 董棠雪想差人去将挽青抓住,狠狠教训一番,却见挽青已经回到了温时娇身旁,眼观鼻鼻观心。 给董棠雪气得不行了。 温时娇声音又是冷了几分:“今日一事,大家有目共睹,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也都明白,我想,董小姐若是扭曲事实,届时,脸上可是一点不好看了,平白教人看了笑话。” 少女眉间带着几分傲然,眼角还有几分邪气,看着董棠雪红肿的脸蛋儿,又道:“哦不,现在也是教旁人看了笑话,即便再来一个笑话,看董小姐这般气势,想来也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罢?” “今日一事,也有我的责任,届时定是会将事原原本本说清楚。”段初菱也开了口。 徐春卿也笑嘻嘻的开口:“我也看见了。” 董棠雪被气得不行,手捂着脸,看着温时娇的眼神皆是怨怼。 温时娇直接无视了她的眼神。 这眼神她见多了。 那些个恶心的小人,想算计自己,却反被算计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温时娇的。 这场鸣春诗会不欢而散。 温如荇白着脸对着段初菱道歉:“倒是白费了段姑娘的一番苦心。” 段初菱本就不喜董棠雪,加上她又是十分喜欢温家姐妹俩。 便笑着拉过温如荇的手道:“温姐姐,无事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今日多谢段姑娘为我们说话。”温时娇对着段初菱微微一笑。 段初菱却是摇头:“没有什么,不过你们可得小心董棠雪,她...总之不简单,小心提防着就好。” 温时娇看着她含笑开口:“多谢。” 同段初菱告辞后,温时娇和温如荇上了马车,朝温府驶去。 第六十六章 人间春雨足(求订阅~求收藏~) “三妹,今日一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一上马车,温如荇就咬着唇,十分愧疚的看着她。 温时娇笑了笑:“长姐哪里的话,我瞧她也是那等惹人厌的,想来我同她也是迟早会对上的。” 她今日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好多人都对董棠雪面露不满,想来她定是得罪了许多人。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就倚在榻上沉思,玉黛给她捶腿,挽青给她捏肩来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女眉目一沉,看向玉黛:“我记着,大哥也是来了东都?” 玉黛想了想,旋即点头:“是的,记得上次大少爷有这样说。” 温时娇又问:“岭南可有信来?” 玉黛摇头。 “幽州呢?” 玉黛还是摇头。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心里烦躁得紧。 任谁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都会不适应。 见天色已晚,玉黛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该用晚膳了。” 温时娇正闭眼假寐,听她这话,便低声应道:“我没胃口。” 玉黛抿抿嘴,抬眸与挽青对视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小姐,我听闻今晚满香做了羊肉蒸笼,可香了,我单是闻着味儿,就要流口水了。” 挽青神情有些夸张,看得人有些想笑。 兴是被她的语气给笑到了。 温时娇睁开眼,似笑非笑的开口:“怎么?要不要你也去要一碗来吃?” 挽青听她这样说,便笑嘻嘻的回道:“不用不用,满香给我留了一碗。” 温时娇哼了一声:“行了行了,挽青快去摆膳罢。” 挽青哎了一声,提步就往外走去。 温时娇收了笑意,抬手示意了一下,玉黛就住了手,站了起来。 “你说,庭山会来东都吗?” 少女幽幽问道。 玉黛愣了愣,才一脸无奈的答着:“奴婢也不知,不过,祝先生也是十分喜欢小姐您的,想来,也是有可能来的。” 温时娇手撑着脑袋,嘟囔道:“即便不来,也要给我送封信来啊,真真是急死个人了。” “呸呸呸,小姐这字可不能乱说。” 玉黛一脸后怕,想了想又安慰:“此事急不来,再等等罢,兴许就等到了。” 温时娇一脸郁闷:“还要等到何时啊,明年我就及笄了。” 玉黛哭笑不得:“小姐,您生辰刚过,还早着呢。” 温时娇生辰在冬月。 如今不过二月初,还早着呢。 “谁又知道呢,时间不过一眨眼的事。”少女叹了口气,一脸惆怅。 玉黛实在没法,只有耐着性子抚慰着她:“即便这样,小姐您才更不能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道:“冷豆腐也是极好的,再不行,我估摸着豆腐渣我也能凑合。” 玉黛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刚好挽青领着人进屋摆膳了。 少女一下子就被饭菜的香味给吸引住了:“好香啊,除了羊肉还有什么?” 挽青笑眯眯的看着她:“还有雪花酥肉,芙蓉酒酿丸子。” 温时娇的馋虫立马就被勾起来了,顿时食指大动。 心里那点郁闷,也都尽数抛之脑后了。 用完晚膳后,少女心满意足的揉了揉肚子。 倚在软榻上,拿着一本书看着。 夜色越发浓郁了。 天上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偶尔吹来一股带着寒气的春风。 “小姐,岭南来信了。” 如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笑意。 温时娇眼睛一亮,对着如绛招招手,“快拿来我瞧瞧。” 如绛走近她,将帖子递给了她。 温时娇倚在软塌上,将信接过,抬眸看向她们,摆摆手:“你们出去罢,没我的吩咐都不准进来。” 屋子里就剩温时娇一人。 见她含笑将信拆开来,发现这次的信格外厚实。 便认认真真的,一张张的看了起来。 越看,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 信封里还有一张手帕和一个小小的贝壳。 爱不释手的将手帕和贝壳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少女才将信装了进去,小心的放在枕头下面,还哼起了歌来。 “你们都进来吧。” 挽青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小姐,信上说了什么呀?看您这般高兴。” 温时娇挑眉,灵动的眸子睨了她一眼,懒洋洋道:“自是令人高兴的事咯。” 玉黛见状,轻轻的拧了挽青一下:“你啊,什么事都爱凑热闹。” 挽青却夸张的哎哟起来:“小姐,你看玉黛姐姐,对我下此狠手,实在是忒凶狠了。” 小丫鬟语气可怜兮兮的,就是眼中没有笑意的话,可能会让人信服了去。 玉黛被气笑了:“我凶狠?你要不要见识见识我更凶狠的一面?” “啊我才不要。” 温时娇笑了起来:“你们快别闹了,我想歇着了。” 待梳洗完毕后,温时娇躺在了床上。 玉黛给她放下床幔,吹灭了屋内的烛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温时娇又侧着身子躺着,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着信封,嘴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少女眉眼弯弯,明艳动人。 最后闭上眼,睡了过去。 “温三,近来可好?我估摸着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快二月了,你现在在东都罢?变化竟是这般大了。我现在一切都好,小鱼也好,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我相信不久后,我们便可以再见了,你记得那日我在云梦河说的话吗?我说我要入仕,只要入了仕,我的罪臣之子这层皮便可以脱了去,更何况我还不是纪云霄的儿子,倒是苦了小鱼,她还这样小。不说这些了,我给你带了岭南的贝壳,很漂亮,我就给你捎回来了,若是有别的有趣的玩意儿,我也会给你捎回来的,还有那条手帕,上面绣的是莲花,这是小鱼给你绣的,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在云梦河给我唱的那首歌,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我在努力,努力变得更好,努力让小鱼过得更好,我还想变得更好去见你,再等等我罢,等等我。” 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多时,便下大了来。 这豆粒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倒是别有一番韵味罢? 最后竟是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不时夹杂着闪电在里头,照得屋里有一丝的光亮。 话说春雨贵如油,怕是人们会十分喜悦罢。 人间春雨足,归意带风雷。 第六十七章 灿灿 温时娇在晚湘楼打人一事,在东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有人说她初来东都便敢这般肆无忌惮,不是草包就是真的胆大。 温时娇还等着温数秋来找她呢,不过等了两天,温数秋却是没有来。 据说那董棠雪的父亲董辙之还在朝堂上写折子弹劾温数秋。 说温数秋家风散漫,教女不严,甚至说温时娇品行不端。 温数秋面色未改,只是说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是那董棠雪出言侮辱在先。 却被庆安帝不咸不淡的揭过了。 还说董辙之小题大做,这不过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顺带还将温时娇夸奖了一番,说她性格直爽,豪迈不羁。 这般分明对待,给董辙之气得差点吐血。 还想再争论争论,却是见庆安帝有些不虞了,只有将话都咽回肚子里。 却是将温数秋给记恨上了。 这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见了这架势,个个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算盘。 这时,段家姑娘和徐家姑娘出言,说那日在晚湘楼,是董棠雪出言侮辱人在先。 温时娇见自己长姐被辱,那董棠雪一再挑衅,温时娇气不过才出手打人的。 有她俩开头,那日在晚湘楼的有些姑娘们也开口为温时娇说话。 还顺带夸奖了温时娇的容貌惊人,和她的才华横溢。 一时间,温家成了东都众人饭后茶谈的对象,被推上了流言的风尖浪口。 而众人谈论的对象,则是正倚在软榻上,怀中抱着一只猫,惬意极了。 “这猫是谁送来的?”温时娇笑着问。 玉黛含笑回着:“那人不肯说,我估摸着,是祝先生罢?” 温时娇一愣,想着祝庭山那神秘的身份,心里也欢喜得紧。 “小姐,这猫叫啥名儿啊?”挽青张大了眼看着温时娇。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苦恼道:“我也没有好的名儿,不如你们说说?” 如绛抢先开口:“我觉得春天或者春春极好。” 挽青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啥名儿?” 如绛瞪了她一眼,道:“这猫不是春日送来的吗?我看挺好的啊。” 秋白也想了想,慢慢开口:“我见它通体白润,长得讨喜,不如不如叫喜喜罢?” 温时娇眼底笑意越发明盛了。 玉黛却道:“我看它也挺圆润的,不如就叫圆润吧?” 温时娇:“???” “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啊。” 挽青一脸鄙夷。 如绛哼了一声:“那你说一个,我们保证不笑话你。” 见挽青清了清嗓子,美滋滋道:“我觉得叫灿灿吧。” “灿灿?这是什么缘故?”玉黛不解。 挽青颇为得意的摇头晃脑解释:“不是说它是春日送来的吗?春日阳光灿烂,极好,极好。” 玉黛一脸郁闷的揉了揉挽青的脑袋。 “我觉着也是极好的,就叫灿灿罢。” 温时娇捏着灿灿粉红色的小爪子,爱不释手。 如绛却是撇撇嘴:“你还不是借鉴了我的,哼。” 挽青也不甘示弱:“我哪里借鉴你的了?我这是自己想出来的。” “春日明明是我先说的。” “现在是春日又不是只有你一人知晓。” “好了,你们快别闹了。” “......” 温时娇纤细白净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灿灿雪白的毛发。 转目看向窗外,见树枝已经抽出绿芽,花园里的草地,也冒起了浅浅的青绿,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耳边是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温时娇嘴角挂着一抹笑,春日真的来了。 日子便这样过去了。 兴许是上回温时娇在晚湘楼太过凶猛,竟是没人给她递帖子了。 不过她也在东都出名了。 不知何故,竟是冠上了东都第二美人的名号。 挽青听了这话,顿时面露愤愤:“第二美人是几个意思?小姐在幽州都是妥妥的第一美人,如今来了这东都,竟是沦为了第二?” 玉黛拍了拍她的脑袋,淡淡开口:“我打听过了,这第一美人,是董棠雪的姐姐,董棠春,据说她生得貌美如花,才华也是令人叫绝,所以才会被冠上第一美人的称号。” 挽青毫不在意的撇撇嘴:“我觉得她定是没有咱家小姐好看的。” 如绛却是皱着眉摇摇头,道:“我有仔细打听过她,在东都,这董棠春可是声名大噪,家喻户晓,我认为她也可能是极好看的。” “哎呀如绛姐姐,你怎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啊。”挽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如绛无奈:“我真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玉黛却是哭笑不得:“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小姐都没说啥,你俩说得倒是起劲儿。” 几人看向少女。 见温时娇正笑嘻嘻的逗着灿灿,一点也没把这“第二美人”的事放在心上。 挽青噘着嘴,不知道说些啥好了。 “小姐,岭南来信了。”秋白笑着走了进来。 温时娇一下子就精神了,将灿灿抱到怀里,对着秋白招手:“快拿来我看看。” 秋白将信递给了她。 少女接过信,对着屋内的几个小丫鬟使了个眼神。 几人都走了出去。 温时娇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看了起来。 这回信中只有信,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少女认认真真的看起信来。 “温三,近来可好?想来,我们就快要重逢了,想想就觉得如梦一般,不过半年光景,竟是发生了许多变化,不过我觉着我们三人的情谊是不会变的。说不定,我还可以赶在你明年及笄前回来,你及笄后,就该嫁人了,时间过得是真的快,我恍惚还记得你小时候哭着搂着我的脖子,像个奶娃子。对了,你可有收到我遣人送来的那只猫?我见实在是生得乖巧灵动,便想着将它赠与你,我将它取名为灿灿,意为春光灿烂,望你,时时春光,日日灿烂。” 温时娇眼角一下子就红了。 接着打开了下一张信纸,这是纪羡鱼写来的。 “娇娇,你可还好?我一切都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必为我难过伤心,你还记得那日,你从明月回来,我来见你的时候吗?你说不要再见了,其实我知道,你也很难受的,当时我没说什么,如今我却是要说,人生苦短,在世之时,定是要随心所欲同自己的所亲之人、所爱之人一起,活得肆意潇洒。” 将信放在桌上,温时娇低头,一下一下摸着灿灿的毛发,一颗滚烫的泪珠掉入灿灿的毛发中。 灿灿好似感受到什么,用自己的脑袋拱着少女的手,发出甜腻的叫声。 像是在安慰她。 第六十八章 旬阳长公主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天气和暖了起来,想来再过些日子,怕是要脱下厚厚的冬装,换上轻薄的春衫了。 这日,温时娇正在同齐氏、顾氏、温如荇用早膳。 几人气氛和谐,满脸笑意。 这些个日子,刘氏也不作妖了,也不知是被温时娇给吓到了,还是在琢磨着其他幺蛾子。 温时娇的日子也是过得十分清闲。 齐氏身边的惊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帖子,毕恭毕敬道:“禀夫人,这是旬阳长公主府递来的帖子。” 齐氏一愣,顿时有些无措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对着齐氏安慰一笑。 齐氏便伸手将帖子接了过来,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片刻后合上帖子,想了想,开口道:“旬阳长公主道,她邀了东都各府的年轻的女眷,后日在听风馆游湖赏花,请我们温府的女眷后日未正三刻,听风馆一见。” 温如荇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齐氏却是看向顾氏,眼底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想来也是,这帖子不递给温家主母,竟是给了齐氏。 若是那脾气火爆的,定是要发难与齐氏。 不过顾氏现在一心只有温如荇,对其他也不甚感兴趣。 更何况,齐氏背后可还有温时娇呢。 见齐氏看向自己,顾氏挑眉一笑:“弟妹看着我作甚?既说了府中女眷一同前往,大家届时就一起去便是了。” 观顾氏神色自然,齐氏心里就松了口气,笑:“那是自然,不过我向来没有参与过此种场景,怕是...有些紧张。” “母亲不必担心,这些日子,你也是同嬷嬷们学了礼仪,届时同旁人交际,不用太过紧张,说出心中所想便是,也不必趋炎于别人。” 温时娇开口说着。 有她在,齐氏也松了口气了。 “可是要同老太太一起?”温如荇问。 温时娇耸耸肩:“都说了是年轻女眷,她一把老骨头了,去了干甚?” 少女这张嘴真是教人又爱又恨。 温如荇捂着嘴笑了起来,想了想笑容淡了几分:“这二妹妹......” 顾氏冷笑一声:“若是不出我所料,这消息散出去后,她定是会来讨好我,让我带她一起。” 温如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看来是十分讨厌这温如徽了。 “你可还在听她来往?”顾氏问。 温如荇乖巧的摇头:“并未,自那日母亲同我说过后,我就不再见她了,即便她来寻我,我也没有见了。” 顾氏点头:“那就行。” 又转目看向温时娇:“带她还是不带?” 温时娇抬眸含笑看着顾氏:“我觉得还是带上罢,不然,定是会传出大伯母苛待府中庶出。” 毕竟这温如徽可不是个善茬儿。 顾氏眸色一深,道:“我知晓了。” - 用完午膳,几人都回了各自的院子。 温时娇站在窗边,手里拿着剪刀,正给自己精心照看的花草修剪枝桠。 “小姐,你紧不紧张啊?” 挽青跟在她后面,少女修剪完一盆,挽青就给那盆花草洒洒水。 温时娇漫不经心开口:“有什么好紧张的,不都是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挽青没话说,只有哦了一声,便乖乖的洒起水来。 “小姐,小姐。” 如绛走了进来,一脸欣喜的笑意。 温时娇的心突然砰砰砰的跳得快了起来。 故作镇定的看向如绛,问:“何事这般欢喜?” 如绛走近她,笑着将一张信纸给了温时娇。 少女愣了愣,接过信纸,抿着嘴将纸打开来。 见上面只有三个字。 东都见。 熟悉的字眼,温时娇一下子就笑起来,眉眼弯弯,春色无边。 挽青笑嘻嘻的打趣她:“呀,终于要相见了,这时隔两月,可是等得人心痒难耐呀。” 玉黛几人都拿帕子掩着嘴笑出声儿来。 温时娇脸一红,却是黛眉微挑,春水漾眸瞪了一眼挽青:“你这小蹄子,休要胡说,仔细着你的皮!” 说着,拿手去捏挽青的脸蛋儿。 挽青眼快的躲开了,看着温时娇脆生生道:“我去小厨房看看今晚吃什么,小姐,你就等着祝先生罢!” 温时娇作势要跟上去。 挽青大叫一声,忙跑了出去。 温时娇瞪了剩下几人一眼:“可别笑了,不然我罚你们去院子里跑几圈。” 玉黛却是难得的俏皮答道:“我是觉着跑几圈也无碍,倒算是锻炼锻炼,也是可的。” “我也是这样子认为的。” 如绛跟着搭腔,眼里皆是笑意。 温时娇扶额:“都出去出去,看着都碍眼。” 待几个小丫鬟都出去了,温时娇又打开信纸看了几遍。 眉梢含娇,令人移不开眼。 - 天色渐晚,太阳西斜。 几缕落日的余晖洒在屋内。 整个屋子都是染着昏黄的光辉。 窗边站着少女。 见她正在练字,背挺得笔直。 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玉黛在一旁安静的磨墨。 少女下笔干脆利落,笔下的字游云惊龙,煞是壮观。 玉黛垂眸磨着墨,时不时看向那宣纸上的字。 笑:“小姐的字越发好了,任谁看了都拍手叫好。” “那自是还要更好,越来越好,顶顶好,人啊,一定要变得更好,无论是哪个方面。” 少女神采奕奕,说的话有的放矢,铿锵有力。 玉黛道:“小姐已经很好了,奴婢再没见过比您还要优秀的人。” 少女放下笔,认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字。 笑着抬眸看向窗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自负,戒骄戒躁,才能更好的往前走。” 玉黛似懂非懂的微微点头。 温时娇看着窗外,见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都隐没在山头了。 漫天只剩绯红的晚霞。 很美的一幕。 温时娇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 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祥和。 “收起来罢。”说了这么一句,少女就走向外间。 玉黛将笔墨纸砚都收了起来。 挽青侯在外间,见温时娇走了出来,便问:“小姐可要用晚膳?” “嗯,摆膳罢。” 少女倚在软榻上,手支着脑袋,闭眼假寐。 挽青哎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一片寂静。 用过晚膳,温时娇便又是倚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书。 玉黛拿过衣袍,给她披在身上。 温时娇笑了笑,拉了拉衣袍,将书收了起来。 站在窗前,探头看了看夜色。 少女抿着嘴笑:“有些乏了,伺候梳洗罢。” 玉黛伺候她梳洗后,就扶着她上了榻,给放下床幔,吹灭了烛火,走了出去。 一夜无梦。 第六十九章 东都第一美人 很快便到了去听云馆那一日。 午后。 温时娇叮嘱玉黛去告知齐氏身边的丫鬟,梳妆打扮莫要太浮夸,轻点即可。 玉黛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挽青笑着看着少女,道:“那小姐,您的妆面如何来?”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随你罢,我向来是信得过你的。” 挽青立马就神采飞扬了,一脸得意样。 看得温时娇忍俊不禁。 未正一刻,温时娇出了府门。 见马车都在门口候着。 此时就自己一人早先到了。 接着她就看见齐氏也出了门来。 今日齐氏妆面端庄素净,不过分张扬,也不显寡淡,恰到好处。 自打齐氏进门,她便跟着嬷嬷学了礼仪,也认了许多字,看了许多书。 如今见她待人接物,倒是十分妥当,并未失了差池。 “母亲。” 温时娇朝齐氏微微一笑。 齐氏见了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旋即抿嘴笑:“三姑娘如今出落得越发令人惊艳了。” 温时娇却是少见的有些羞赧,“母亲可莫要再说了。” 齐氏笑吟吟的站在她身旁。 “今日你们可得仔细看着母亲,毕竟是怀着身子,可是寸步不能离。” 温时娇肃着脸看向齐氏身边的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 见她们都十分恭敬的应了下来,温时娇才稍稍放了点心。 齐氏却道:“我无事,倒也不必这般紧张。” 温时娇挑眉,笑:“母亲可不要放松警惕,只要孩子没落地,都要防着人,毕竟,这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见她这般说了,齐氏也便警醒了过来,道:“我省的。” “三妹妹。” 温如荇和顾氏一同出来了。 后面还跟着温如徽。 温如荇走近,拉着温时娇的手,笑着说道:“三妹妹每次都会让我眼前一亮。” 说罢,便认认真真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眼中带着惊艳。 温时娇笑了笑:“好了,你就莫要打趣我了。” “我可没有打趣你,我说的是真真的实话。”温如荇噘嘴。 她所言不虚,今日温时娇真的是美得教人屏住了呼吸,生怕将她惊着了。 见她着桃红游云刻丝褙子,梳着单螺髻,髻上梳着红玉珠果梳篦,还别了一朵红白相间的莲蕊珠花,两边各垂着一小绺墨发,用红线束之。 描的是弯弯细细的远山眉,眉间点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加上她眉宇的英气和眉尾的桀骜,果真是位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的娇娇女。 见人都齐了,温时娇便道:“走罢,我瞧着时辰不早了。” 几人上了马车。 两位夫人太太做一块儿马车,三位姑娘小姐坐一块儿。 温时娇率先上了马车。 随即是温如荇,最后是温如徽。 上了马车,温如荇拉着温时娇的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温如徽则是垂眸敛眉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温时娇微眯着眼,一壁回答着温如荇的话,一壁打量着温如徽。 见温如徽今日着鹅黄色梨花对襟褙子,梳着双平髻,别着白梨珠花,描了妆,想来是细细打扮过一番的。 这妆面,恰好将她的优势突出的十分明显。 温如徽是那种我见犹怜的面容,清纯伴着妩媚,今日装束,倒是抓住了旁人的眼球。 不过在温时娇身旁,她一下就被衬得暗淡无光。 但温如荇同温时娇在一块儿,倒是不会被比下去。 温如荇是端庄的美,温时娇是明艳的美。 温如徽太过小家子气。 - 不一会儿,便到了听云馆。 温时娇是最后一个下马车的。 见今日听云馆格外热闹,想来也是,几乎东都所有的名门女眷都在此了。 温时娇一下来,便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见她坦然自若的走向齐氏,挽着齐氏的胳膊,往听云馆门口走去。 听云馆门口有位贵气的嬷嬷正在迎客。 见温家一行人来了,她目光扫过温时娇时,被狠狠的惊艳了一下。 旋即掩了情绪,见几人走近,便不卑不亢的开口问道:“请问,您几位是谁家的夫人小姐?” 齐氏笑着将帖子递给了嬷嬷,道:“我们是温家女眷,受长公主邀约来此。” 嬷嬷了然的笑了笑,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齐氏,目光老辣,看得人头皮发麻。 温时娇冷冷的睨了一眼那嬷嬷。 嬷嬷一惊,倏然对上了少女的眼神,便讪讪的笑着对着几人做出请势:“是我失礼了,几位这边请。” 进了听云馆,见这处贵气不已,所装饰的物品都够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的。 温时娇和温如荇面色未改,只是四处看了一下。 毕竟幽州温氏,家大业大,许多东西也是见过的。 不过温如徽乃庶出,这倒是将她给深深震撼住了,眼底是令人心惊的贪欲。 走过转角,过了拱门。 众人见一位模样贵气的夫人坐在上方,正同几位夫人说着话,下方坐着许多人家的夫人和姑娘,想来就是那旬阳长公主了。 那领路的丫鬟走向长公主,恭敬道:“殿下,温家的女眷到了。” 那夫人转目看向温家一行人,神色带着几分傲然,笑:“原是温家夫人来了,快请坐。” 齐氏带着一众人走向长公主,皆向她行礼:“民妇/民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几人落了座。 旬阳长公主依次扫过她们,看见温时娇的时候,眸色深了深,便笑着看着温时娇:“温三姑娘可是?” 温时娇一见,便站起身来,走到中央,福了福身,道:“正是民女。” “好孩子,快起身来,到我这里来。”长公主笑着,面色温和。 温时娇却是在心里警惕起来了,双手置于腹前,背脊直挺,莲步轻移,走向长公主,面色平静。 少女走到长公主身旁,垂眸而立。 那旬阳长公主却是拉过温时娇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早就听说,温三姑娘才貌惊人,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温时娇心里一凛,笑了笑,谦虚的说着:“长公主谬赞了。” “如何能算是谬赞?我看传闻不虚,冠你东都第二美人,怕是委屈了你,我见你可是真的担当得起这东都第一美人的名号。棠春,你说呢?” 温时娇心里一惊,棠春?董棠春? 她听见下方有一道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民女也觉着长公主殿下所言真真是妙极了,这东都第一美人的名号,确是该落在温三姑娘的头上。” 第七十章 陆行之 温时娇转头看向下方。 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有一姑娘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着梨白花鸟对襟褙子,梳着堕马髻,并排簪了两只飞云白玉簪,耳坠丁香小玉,项间带着一圈银鎏白丝缠花桂花璎珞。 眉眼如画,风髻雾鬓。 唇色朱樱一点,鬓云欲度香腮雪。 果真是生得标志极了。 神色安静,正浅笑着看着温时娇。 两人的目光对上了。 温时娇感觉,这董棠春虽是在笑,眼中也有笑意,且笑意真诚,但就是有些不屑在里头。 温时娇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今日一见,我才是有幸看到了东都第一美人的风姿,果真是春半桃花的绝顶美人。” 温时娇黛眉微调,看着董棠春的眼神十分平静。 旬阳长公主眼中笑意越发明盛了,“你这孩子,嘴儿真是甜如蜜。” 竟是同温时娇有了些许亲近之意。 这让温时娇顿时汗毛竖立,心中的警惕越发浓烈了,见她微微一笑,“民女只是实话实说。” “我对温三姑娘一见如故,可不知,能否如得了你的眼。” 董棠春将态度摆得十分真诚,甚至还有些低。 这是有意要结交了。 不过,董辙之官职比温数秋低,董棠春却也是不能做出那等眼高的姿态,如若不然,定是会教人看了笑话去。 温时娇眸色一深,刚想开口,就听见一声少年朗笑,她诧异,闻声看去。 “母亲,今日可是十分热闹了。” 见一着月牙白圆领长袍的少年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位少年。 几人皆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教在场的姑娘们都偷偷红了脸。 温时娇安静的立在旬阳身旁,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未改。 旬阳长公主笑着瞪了他一眼:“你啊,简直胡闹,这儿这般多的姑娘们,你就来了,不识礼数。” “见过长公主殿下。”跟在少年身后的几位,纷纷行礼。 旬阳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了。” 陆行之笑着看着旬阳,道:“我就是来瞧瞧,又不干些什么,母亲,等会子我们也想去一同游湖,您便应允了罢?” 旬阳抬眸睨了他一眼:“怎么?我还敢不应允啊?”语气中带着宠溺。 温时娇默想,看来这少年就是那旬阳长公主的嫡子,陆行之。 她听如绛说过,这陆行之也是个人物,才冠东都,可是赫赫有名的才子。 “咦,这位姑娘生得好生标志呀。” 陆行之将目光投向温时娇,眼中带着好奇的打量。 坐在下方的不少姑娘们都拽紧了手里的手帕,紧紧的看着温时娇和陆行之。 旬阳嘴角的笑淡了几分,看着陆行之道:“休要无礼,这是温三姑娘。” 温时娇分明看见那陆行之眼睛亮了一瞬。 “殿下,民女就先退下了。”温时娇实在是受不住那陆行之的眼神。 旬阳浅笑:“行罢。” 温时娇朝她福了福身,转身朝下方走去,步履轻盈,目不斜视自陆行之身旁经过,入了座。 齐氏拉过温时娇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温时娇朝她安慰的笑了笑。 转头却是见董棠春含笑看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又是对上了,温时娇刚开始面无表情,旋即对着董棠春粲然一笑。 温如荇拉着温时娇说话,温时娇又转过头去,同温如荇说起话来。 转头的瞬间,她是瞧见了那董棠春也敛了笑,神色平静。 少女垂眸敛去了眼中的神色,认真的听着温如荇说的话。 陆行之与旬阳说了会子话,便走了。 温时娇却是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见她蹙了蹙眉头,却还是不动声色。 - 过了一会儿,旬阳长公主站了起来。 下方众人也都站了起来。 就听她笑说:“咱们去游湖罢,今日天气甚好,晒晒太阳也是极好的。” 众人纷纷应好。 温时娇也跟在齐氏身旁,随着众人跟着旬阳的脚步,往湖边走去。 “几位太太一船,几位姑娘一船,这般,倒也好说说话。” 旬阳长公主开口了,众人也都应了一声是。 温时娇拉着温如荇,本以为温如徽也会同她们一块儿的,怎料温如徽却是转身走了。 温如荇一脸呆滞,“她...” 温时娇看了一眼温如徽的背影,道:“不须管她。” 因着方才这陆行之说了,他也要游湖,所以这许多姑娘,都怀着春心,满心期待的上了船。 温时娇拉着温如荇上了船,船上就她两人。 就见段初菱也含笑站在船边,笑问:“不知我可否能与温家姑娘们一同船?” “段姑娘,快快上来。”温如荇朝段初菱伸出手。 段初菱抿着嘴笑了笑:“谢谢温姐姐。” 又转目看向温时娇,朝她颔首微笑:“温三姑娘。” 温时娇挑眉,也道:“我瞧着,段姑娘比我年长,也不必这般客气,我就唤你段姐姐了,可好?” “那自是甚好的,我唤你时娇妹妹罢。”段初菱一脸笑意。 突听得一道软糯的声音传来:“那我呢?” 三人看去。 见徐春卿笑着看着她们,撅嘴道:“我也想上来。” 温时娇一笑,朝她伸出手:“快来罢。” 见小姑娘眼睛一亮,将手放入温时娇手心,上了船。 四人站在船头,风姿各不一,引得人频频侧目。 尤其是为首的温时娇,可谓是风华正茂,身姿绰约。 船缓缓离岸。 这湖中,都是大片大片的荷叶。 有的正枯着,有的已经冒了绿。 阳光和煦,微风徐徐。 温时娇站在船头,望着这满湖的枯荷,还有那新生的小荷。 生机盎然。 少女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双眸含笑。 不远处的一条船上,皆是方才那几位少年。 为首的就是陆行之了。 他站在船上,目光看向温时娇那条小船 “哎,陆兄,这温三姑娘,长得真真是美极了。” 有位少年见他看向那边,便合着他的胃口说话。 见陆行之轻笑一声:“是美极了,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貌美的女子。” “我却是觉得,董大姑娘更胜一筹。” 有一位玄衣圆领袍的少年邪邪笑着:“董大姑娘如那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陆行之哼了一声:“得了,我们都知道你爱而不得,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这长了眼的,都知道这温三姑娘容貌更为出众。” 几位少年哄笑一声。 那玄衣少年却是羞红了脸,倔强道:“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这少年的笑声却是吸引了许多姑娘望了过去。 这一望却是双脸生霞,可爱极了。 第七十一章 温如徽落水 温时娇正同徐春卿说着话呢。 那顽皮的风儿将她鬓边的发丝胡乱的吹着。 小丫头伸手认真的将她鬓边的凌乱的发丝揽回来拨正。 温时娇微怔,她看着徐春卿白玉的小脸,眉间还带着几分青涩。 她想起了纪羡鱼和贺琳琅。 温家走的急,甚至当时许多人都还不知道。 她一心想着祝庭山,竟是也没有同徐婉和贺琳琅还有其他人打个招呼,道个别。 真真是遗憾极了。 还有纪羡鱼。 她的小鱼,眉间应当是没有了青涩,也没有稚嫩。 再见时,她怕纪羡鱼眉间都是风情和妩媚。 那还真是教人难受啊。 “时娇姐姐,你怎么啦?” 徐春卿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可是我唐突了?” 温时娇笑了笑,“并未,我不过一时走神了。” 徐春卿点点头,又道:“时娇姐姐,你以后出去玩带我一起好不好?我喜欢同你在一起。” 见她实在是天真可爱,憨态可掬,温时娇没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好好好,届时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你们俩说啥呢?”段初菱侧过头来问她俩。 徐春卿眼珠转了转,狡黠的开口:“我们在说悄悄话,就是不告诉你。” 温如荇笑眯眯的看着她问:“那我呢?可否能告诉我?” 小丫头顿时有些为难了,眼巴巴的望着她俩,道:“其实也没什么啦,我逗段姐姐的。”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 徐春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几人又是其乐融融的聊起天儿来。 - 突然,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温时娇听得几声尖叫声,她转头望过去。 见有人不停的在水里扑腾。 那人着鹅黄色衣衫,十分明眼。 温时娇眼睛微眯,心里有了个猜测,顿时咒骂出声:“蠢货!” 她与温如荇交换了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又听人惊呼。 温时娇又看过去,见有一少年跳入了水中,她看了看,那人应当是陆行之。 已经有人去救他们了。 陆行之抱着温如徽上了岸,朝一边的厢房走去。 这怕是不妙了。 她已经能预见等会儿的情形了。 温家,怕是又要被舆论推上风尖浪口,不过这回,怕只是不好的流言罢。 有人落水了,众人也没了游湖的兴致,皆下了船上了岸,搁一旁候着。 见丫鬟婆子拥簇着旬阳长公主走了过来。 “落水的是哪家姑娘?”她扫过人群,淡淡开口,却是带着几分威压。 有一姑娘举高了手答:“她说她是温家的嫡姑娘。” 温时娇额角一跳,这温如徽还真的什么都敢说。 其齐氏则是错愕的望着那姑娘,脑子正在飞快的运转着。 落水的是温如徽。 救她的人是旬阳长公主的儿子。 落在别人眼中,这就是蓄意落水,引得一出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闹剧。 温如徽真的是胆大包天,她不过一介庶出,难不成还敢肖想长公主的嫡子? 旬阳的目光看向齐氏一行人。 转目看向那姑娘,又问:“她是如何落水的?” 那姑娘咬了咬嘴唇,颇有几分为难。 “嗯?”旬阳目光忽的冷厉了几分。 那姑娘被吓得一哆嗦,忙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当时是站在她斜后方的,站在她身后的,是...是...董二姑娘。” 众人哗然。 竟是董棠雪。 温时娇抬眸看向对面的董棠雪。 见她面色苍白,眼神躲闪,手在不停的拽着手帕。 这温如徽怕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怕是这董棠雪藏着诡计。 旬阳置于腹前的手稍稍一紧,她还以为是有人想要攀高枝。 见她转过头去,看向董棠雪,问:“董二姑娘,请问,此事与你有无关系?” “当...当然没关系。” 董棠雪因着年纪小,又或者第一回做这事,底气不足,很是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站在温时娇这一边的董棠雪蹙了蹙眉心,却是垂眸不语,看样子是不打算为胞妹出头了。 旬阳好歹是一国公主,自小在深宫之中摸爬滚打,见过的人数不胜数,怎会看不出董棠雪心中有鬼。 见旬阳厉声喝道:“董二姑娘!” 给董棠雪吓得一哆嗦。 “我劝你还是如实道来,今日是我召集大家在此的,自是要查明此事。” 董棠雪快要吓哭了,见她红着眼眶,梗着脖子大声道:“就是我做的如何?总之没有淹死就成了。” 旬阳被气得不行,手指着董棠雪,说不出话来。 顾氏捏了捏温如荇的手。 温如荇眸子动了动,旋即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旬阳落落大方道:“禀长公主,落水的,应当是民女庶妹。” 又转目看向董棠雪,平静问道:“却是不知她是如何惹得了董二姑娘不虞,竟是做出此番举动。” 董棠雪应当是被惯坏了,听了温如荇的话,嗤笑一声,难听的话张口就来:“不过是个庶出,你们这般关心作甚?死了便死了,左右不过一介贱婢。” 在场的也有许多是庶出,董棠雪这一番话,得罪了不少人。 “董二姑娘还是慎言,即便是庶出,也是轮不到你来打杀,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教训与我,我父亲是六部侍郎,你父亲又是何人?”董棠雪不耐的打断温如荇的话。 竟是又拿这话来说。 温如荇顿时就难堪不已。 顾氏脸色也不太好。 温时娇冷笑一声,提步走到温如荇身旁,冷睨着董棠雪,“看来上回的巴掌,董二姑娘,还未尝到苦头。” 见她冷着神色,董棠雪就缩了缩脖子,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顿觉怒火中烧,却也不敢说什么。 “温三姑娘,我以为你是那良善之人,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教人心寒。”董棠春本不想替董棠雪出头的。 但温时娇站出来了,她看不过,便也上前跟温时娇杠上了。 而这旬阳长公主则是安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也没有出声阻止。 董棠春话落,就见温时娇低低的笑出声来。 旋即就见少女黛眉一挑,下巴微扬,眉间气势顿显:“我何时说过我是良善之人了?且我不是良善之人关你何事?你心寒作甚?真真是笑死人了。” 董棠春张大了眼,没想到温时娇这般单刀直入,连客套都不想做了,而她说的话,却是教董棠春气得脸色发白。 “实不相瞒,我在幽州有个不大好的称号,便是幽州女纨绔,与良善二字,可是沾不上边儿的,生性恶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是很苦恼啊。” 少女一脸桀骜的笑,眼角是几分邪气。 第七十二章 丑闻 众人听了她说的话,大惊。毕竟没想到她竟是将自己的坏名声主动公之于众。 温时娇敛了笑,肃着脸转过身去看着旬阳,道:“今日一事,望长公主明鉴。庶姐虽是庶出,但也是我们温家人,却是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还请长公主定夺。” 不知为何,温时娇感觉这长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温和。 “交由官府罢。”见她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断送了一位少女的一生。 闹过官府的人,身上已经有了污点,如何能嫁得好人家。 董棠雪小脸煞白,紧张无措的看着董棠春:“长姐...” “此事,本是幼妹不懂事,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董棠春本不想管的,但是怎奈是胞妹,一母同生的胞妹,如何能看得她沦落至此。 旬阳看了她一眼,道:“今日董府就你们两人来此?” “是,家母身子微恙,便只有我姐妹二人。”董棠春恭敬的回道。 旬阳叹了口气,“此事,你不应当同我说,你还是问问温家罢。” 温时娇无奈,就见董棠春看着自己,垂眸开口:“请温三姑娘,看在幼妹年幼无知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回罢。” 温时娇没有说话。 董棠春渐渐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双目泛红,难堪至极。 董棠雪却是吓得哭了起来,一抽一抽的,十分可怜。 “罢了罢了,再这般下去,倒是显得我们温家咄咄逼人,此事就做罢吧。”温时娇本就不想追究此事。 她真是觉得那温如徽恶心得紧。 见她松了口,董家姐妹也都松了口气。 众人看向温时娇的眼神又是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鄙夷多一点,还是欣赏多一点。 - 温时娇坐上马车时,天色已经晚了。 她们四人坐一辆马车,温如徽单独一人。 都不想同她一起。 “今日可真真是把我吓到了,娇娇怎的将你在幽州的时候给说出来了。”齐氏还拿手顺了顺气。 温时娇漫不经心答道:“这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顾氏却是哼了一声:“这温如徽倒是个恶心人的玩意儿。” 可不是,对外宣称自己是嫡出。 她就没想过这事儿迟早会暴露的。 真是蠢得可怜。 听她说起温如徽,马车里的几人脸色都不甚好。 “她今日可算是露了面了,才刚,我见她还未醒来,想来是吃了些苦头的,如今虽是初春,却也稍带严寒。 温如荇一脸嫌弃,十分不想提及温如徽。 齐氏抿了抿嘴,一向情绪不表的她,眼底也是出现了几分嫌恶,“她已经与陆家公子有了肌肤之亲,这怕是会有风言风语了。” “有就有呗,我想着,要么陆家闭口不谈这事,要么他们上门提亲,不过凭温如徽的身份,只能做妾了。” 温时娇倚在车壁上,懒洋洋开口。 齐氏看向她,颇有些心疼道:“可是乏了?” 温时娇朝她笑了笑:“无妨,只是有些饿了,我瞧着也快到了。” 到了温府,温时娇最后下了马车。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见温如徽被人抬了下来,至今还未醒来。 嗤笑一声,便提步进了府中。 回到了静姝苑,温时娇就嚎一声:“挽青!我饿了!我要吃肉,快快去。” “好好好,我这就去。”挽青机灵的朝外小跑着出去了。 少女倚在榻上,手支着脑袋,闭着眼假寐。 玉黛站在她身后,伸出手去给她揉了揉肩:“小姐,您说,今日一事,是真的假的?” 想了想,又道:“我见那董棠雪也并非那般无脑。” 温时娇被她揉得舒服了,嘤咛出声,听了她的话,笑了笑道:“我估摸着,这是个巧合。” 玉黛眼睛一亮:“小姐,说说罢。” “温如徽定是有那等想法,不过她是借那董棠雪的手,来做这事的。”少女慢慢开口。 玉黛却是蹙眉:“可是...二小姐如何能有那等心机?” 温时娇冷笑一声,睁开眼来:“她可不是个善茬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定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的。” 玉黛点点头,道:“小姐可要防着点儿她,万一将主意打到您的身上,可实在是不大好了。” 少女挑眉,并未托大,笑:“我知晓了,你们也多长个心眼。” 想了想,又叹了气道:“你等会子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打算写几封信,送回幽州。” “是写给祝先生的吗?”玉黛好奇。 温时娇答:“并不,我只是想着,我走时,也未向她们道个别,辞行什么的,还是要写点东西回去,免得辜负了这一场交情。” 玉黛应道:“行,奴婢记着了。”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腹中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刚想叫人去催一催,就见挽青笑着领着人走了进来。 一盘盘精美可口的菜放在自己面前。 温时娇感觉自己今晚会吃很多。 “小姐你可是不知,我方才听说,大夫人狠狠教训了一道二小姐,听说将二小姐训得脸都白了。” 挽青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温时娇一壁用晚膳,一壁听她说。 “我还听说大爷也说了二小姐几句,哦还有,老夫人居然破天荒的替二小姐说话,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温时娇刚咽下一块红烧肉,喝了口汤,头也不抬说着:“想来那老妖婆孤军奋战觉得寂寞,想拉个人同她一起作死罢。” 几个小丫鬟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用完晚膳,温时娇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抚慰了,心里也是满足了。 正准备起身,就见秋白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二小姐气冲冲往这儿来了。” “三妹今日为何不替我讨回公道,难道就这样任由那董棠雪这样得意吗?” 温如徽进来第一句便是这话。 哟,这是来怪起人家来了。 温时娇睨了一眼她,不咸不淡道:“你自己去讨公道啊,挽青送客。” 说完,便转身进了里屋。 给温如徽气得说不出话来。 - 晚风习习,今晚星星倒是有很多。 温时娇探出头去,看了看满天星辰,心里放着太多事了。 “小姐,笔墨纸砚来了。”玉黛走了进来。 将笔墨纸砚放在了桌上。 温时娇转过身来,走到桌边,“你替我磨墨罢。” ...... 写完最后一封信,放进信封里,用蜜蜡封好。 认真的将手里的信都交给了玉黛,“让人送去幽州,务必送到。” 玉黛也十分认真的点头:“我知晓了。” 天色渐晚,温时娇今日有些疲乏,困意来袭,梳洗一番后便就寝了。 第七十三章 温如白的狼子野心 天越来越暖和了,前几日才淅淅沥沥下过一场春雨。 这日,阳光正好,温时娇正在打络子。 挽青眨眨眼,看着她问:“小姐,你这是给祝先生打的络子吗?” 温时娇只顾低着头,开口说着:“不是,这是给纪临渊的。” 玉黛笑:“这样,只怕祝先生会吃醋的。” 少女手停了下来,忽想起那日在清风楼,祝庭山和温如白两人明争暗斗的场景。 这样想起来,就觉得那祝庭山还是有些童心的。 “这又没甚,大不了我给庭山也打一个,我和小渊子是朋友,他又不是别人,我相信庭山会理解的。” 温时娇没想到其他,好似将那日在明月的事忘记了。 玉黛和挽青交换了眼神,才干巴巴开口:“小姐,您和纪公子...” 少女又打起络子来,听了她的话,没反应过来,“嗯?我和他怎么了?” 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温时娇顿觉头疼不已,她竟是将那事给忘了。 是啊,纪临渊心悦自己,如何能甘心做朋友?即便是做朋友,也是浑身不自在。 少女赌气似的将络子往桌上一扔,起身往外走去。 玉黛忙跟了上去:“小姐是要出去吗?” “我去看看母亲。” - “三个多月了罢?”温时娇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齐氏的肚子问。 齐氏含笑点头:“是啊。” 温如荇也在一旁,问:“二婶婶可有觉得不适的地方?我看话本子上写,这怀着身子,可辛苦了。” 顾氏却是瞪了她一眼:“少看点那些东西。” 温时娇摸摸鼻子,感觉顾氏这话好像也在说她一样。 “倒没有什么辛苦的,我这也是头一回,心也有些虚。”齐氏垂眸抚摸着肚子,面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顾氏看她如此,便笑了笑:“不碍事,总之你有什么问我便是,如今你时间短,还没有什么,届时月份一大,可有你好受的。” 齐氏听她这么一说,便有些慌了:“那我...” “不急不急,我会安排好的,你只管放心就是。”顾氏失笑。 齐氏红了脸,看着顾氏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倒是麻烦大嫂了。” 顾氏挑眉道:“怎的这般客气?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立月挑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笑意,看着顾氏道:“夫人,大少爷回来了,老夫人让您几位都去一趟主屋。” 顾氏心里一咯噔,转目看向温时娇,见她面色未改,心里也松了口气。 便转过头去看着立月道:“我知晓了,这就去。” 齐氏作势要站起身来,温如荇和温时娇将她扶住。 听她开口道:“我还没见过大公子呢。” 顾氏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我娘家的孩子,脾气秉性倒是个好的,你等会子见了便知道了。” 几人向外走去。 温时娇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一想到等会子便会见到温如白,心里的烦躁越发明盛了。 玉黛跟在她后方,也能猜到她心里所想,只有在心中叹了口气。 温如白是在外行商的,具体做些什么,温时娇也不大清楚。 几人刚行至主屋外,便听得温如白的声音。 还有温数秋和温数春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刘氏的笑声。 看来温如白此行,收获颇丰。 几人进了主屋,各自落了座。 刘氏面上的笑意立马就淡了几分。 温如白却是明目张胆的盯着温时娇看。 顾氏额角一跳,冷冷的看着温如白,眼中蕴含着警告的意味。 温如白却是毫不在意的迎上顾氏的眼神,还颇有挑衅意味的挑了挑眉。 给顾氏气得不行。 温时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听温数秋温和道:“如白此行,看来是长进不少。” 温如白也朝他十分恭敬道:“哪里哪里,二叔谬赞了,我要学的还很多。” 见他态度谦逊,温数秋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盛,甚至还带着一分惋惜。 这份惋惜被温如白纳入眼中,眼底的炽热越发热烈了。 “如白如今倒也算年少有为,可有想过入仕?” 温数春不满温数秋和温如白交谈甚欢,也想插个嘴。 温如白的态度立马就有了转变,见他微微一笑,不咸不淡回应:“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未下定决心。” 温数春咬咬牙,这小兔崽子怕是忘了自己才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果然,外家的就是养不熟。 对顾氏的埋怨又深了几分,毕竟当初是顾氏提议将温如白过继到温家长房名下的。 顾氏却是在心里大惊,这个长子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怕是会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 自己定是要做些什么才好。 顾氏抬眸,看了一圈屋中的人,斟酌道:“我觉得,该让如白入族谱了,毕竟也是咱们温家养大的孩子。” 温时娇诧异,见顾氏肃着脸,心里一凛,看来温如白让顾氏心生忌惮了。 “不行!” “我不同意。” 温数春和温如白一同出声。 顾氏蹙着眉,没想到温数春也出声阻挠,不过她也不打算同温数春说话了,只有看向温时娇,眼里含着抱歉的意味。 温时娇小幅度的轻轻摇了头,示意无事。 温如白理了理袖子,站起身来,走到屋中央,笑着看着温数秋,神情恭敬。 温时娇眼皮不停在跳,她应该知道温如白要做什么了。 “二叔,我心悦时娇,欲娶她为妻。” 温时娇眸色一深,眼底皆是冰冷的神色。 温数秋错愕,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仔细打量了温如白一阵儿,满意之色越发明显。 温如白心中激动不已,他以为温数秋这般满意自己,定是能同意这般亲事。 只听温数秋道:“第一,你是温家人,即便没有入族谱,也是温家人,此举不妥当。第二,此事你不应当问我,娇娇的亲事,她自己做主。” 温时娇心里一松,她就知道温数秋不会将自己推出去。 温如白却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过些日子,我便会回顾家,冠顾家姓,至于时娇,我会同她好好说的。” “你们是不是都当我死了!” 刘氏用力的杵了杵拐杖,一脸不满,看向温如白:“如白,咱们温家这些年也将你养得极好,你便就这般走了?” 温如白轻笑出声,抬眸看向刘氏,道:“老夫人,我并非是那狼心狗肺之人,我会将我手下的铺子和家当五成尽数归还温家,算是报答这些年的养恩。” 五成。 一听这,温数春和刘氏眼底都是贪婪的神色。 温时娇皱眉,看来温如白所做之事,绝非小生意。 第七十四章 温如徽下场 温如白又看向温时娇,眼底皆是深情,“时娇,我...” 不知为何,看着纪临渊的深情,温时娇只觉得自己愧疚,心疼和难受。 看到温如白的深情,温时娇只觉得恶心,大概因为她一直将温如白当做自己的哥哥罢? “我先前就说了,我有了喜欢的人,旁人一概入不了我的眼。” 少女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是无情了些。 温如白面色一白,旋即笑:“他不过一届草民,如何能配得上你?” 温时娇一下子就恼了,一拍桌,站起身来,看着温如白冷笑一声:“他是草民,那你是什么?你就高贵了?你就配得上我了?配不配得上,得我说了算!总之,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罢。” 看了他一眼,温时娇双手负在身后,道:“我先走一步,各位请便。”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众人。 温如白则是脸色发青,没想到温时娇竟是会这般说自己。 往日的疼爱,终究是喂了白眼狼,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法子。 齐氏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的侄子,竟是肖想自己的女儿,还想做自己的女婿。 温时娇气冲冲的回了静姝苑,坐在椅子上,一脸不虞。 几个丫鬟们都恭敬的候在一旁,深怕惹得她更恼。 “玉黛。”少女红唇轻启,手指曲起,一下一下的敲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玉黛上前一步:“小姐有何吩咐。” 少女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自今日起,院门口的人都白日是壮实的丫鬟,晚间是壮实的婆子,多拨几人去守着。我房门口自今晚起派精明谨慎的嬷嬷守着,还有屋里,外间一人守着,隔间一人守着,白日你们便多歇着,也不用尽数围着我,晚间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如果不出她所料,温如白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玉黛神色一紧,认真答道:“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莫要让温如白进我的院子,你可晓得?” “奴婢省得。” - 当天晚上,静姝苑门口果然站了一个人。 “我要见见三妹,你们快去通报一声。”温如白面色温和,看上去毫无威胁。 婆子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道:“小姐吩咐,大少爷拒见。” 温如白面色一沉:“放肆,你们竟敢拦我?” “还请大少爷莫要为难老妇。” 婆子面色未改,就站在院儿门口,脚步未挪,将门口挡的死死的。 温如白往院子里看了看,冷笑一声:“那我改日再来!” 说罢,一甩袖,转身走了。 他走后,玉黛从一旁走了出来,神色冷冽,看着那俩嬷嬷说道:“打起精神来,莫要教人钻了空子。” “是。” 玉黛往院子门外看了一眼,入眼尽是浓郁的夜色,什么也没有。 收回了目光,转身朝屋子走去。 屋内,少女正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不如意的地方,就紧蹙着眉头。 看到尽兴的地方,就舒展了眉头,眼里皆是笑意。 “小姐,才刚,大少爷来过了。”玉黛走了进来。 温时娇敛了笑,将话本子放在一旁的桌上,“他可有说什么?” “大少爷有些不虞,不过也没说什么,就说他改日再来。”玉黛如实答道。 少女冷哼一声,想了想,转目看向如绛,道:“你明日去打听打听,看他是做的什么生意。” “是,小姐。”如绛应了下来。 温时娇又问:“今日是谁守夜?” 玉黛沉吟片刻答:“是我与秋白。” 温时娇点头,“行罢,我乏了,伺候梳洗罢。” 一夜无梦。 翌日,温时娇见着天气甚好,便起了出门玩耍之意。 “挽青。” 挽青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小姐怎么啦?” “你去拿帖子来,我写几封,你遣人送去。”温时娇想着约段初菱和徐春卿出来逛逛。 又想着说:“顺便去请大姐姐过来。” 挽青机灵的答道:“是小姐。”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温如荇来时,温时娇正在修剪花枝。 “三妹妹。” 温时娇转过头去,见她来了,便放下剪刀,笑着走向她,“大姐姐,快请坐。” 两人坐了下来。 温如荇问:“三妹妹今日要我过来,是如何?” “我想着下午一同出去逛逛,毕竟咱们来了东都,也没怎么出过门,顺便邀请了段姐姐和徐妹妹。” 温时娇解释。 温如荇面色和软,“如此甚好。” “今日午膳,大姐姐便在我这儿用了罢,你看可好?”温时娇笑着问。 温如荇也看了她一眼:“自是极好的,你这小厨房的厨艺真真是不错,吃了一回,还想吃二回。” 温时娇眉眼弯弯:“你只管吃,甭管几回,你来就是了。” 两姐妹又是说了会子话。 不多时,挽青拿着两封帖子走了进来:“小姐,段小姐和徐小姐都应下了今日邀约。” 温时娇点头,“行罢,今日午膳多备一份。” “是。” - 温如荇想了想,问:“你可知,温如徽被我母亲训了一顿?” “知晓的,怎么了?” 见温如荇叹了口气:“那温如徽越发癫狂了,竟是说出,她有一日成了陆夫人,定是不会教我母亲好过。” 温时娇蹙眉:“这话她也敢说?” 温如徽还是日子过得太好了,野心越来越大。 也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大放厥词她倒是信手拈来。 她大概是忘了她是庶出。 庶出一般是没有出路的,都是要依附主母,讨好主母,还能有一份不错的亲事。 像温如徽这般,给顾氏气急了,传出个病殁或者意外卒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不是,给我母亲气得不行了,将她禁足了,并严令派人把守。” 温如荇还是一副愁眉苦眼的样子。 温时娇不解:“温如徽的事,你这般愁苦作甚?” “我五月便要及笄了,如今...却是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 亲事本是女子终身大事,若是说起来定是满面羞红的。 可温如荇却是白着一张脸。 温时娇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到这事。 温如荇是比她大一岁的。 如今是庆安二百零九年。 温如荇是庆安一百九十四年生,温时娇是庆安一百九十五年生。 温时娇初到东都,便声名大噪。 温如荇虽不能说籍籍无名,但还是没人提亲。 “大姐姐,你看我,我还不是没人提亲呢。”少女温声安慰着温如荇。 温如荇叹了口气:“你还小,明年冬月才及笄,不急。” 确是,温时娇还小。 可温如荇不小了,若再没人提亲来,她怕是要被人说闲话了。 第七十五章 东都右相 温时娇也不知道说些啥了,只有一个劲儿的安慰:“无事的,我们初来东都,还没怎么出过门,多出去露露脸,便行了。” 见她这般安慰自己,温如荇心里一暖,点点头,对她笑了笑。 温时娇递的帖子是下午未正三刻,在晚湘楼门口见。 如今时辰还早,两姐妹又是说了会子话。 “小姐,可要用午膳了?”挽青探了只头进来问。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快快摆膳罢。” 两人又是其乐融融的用了午膳,温如荇是真真觉得这些菜味道不错。 一直在夸。 温时娇笑意渐盛,对着一旁的玉黛道:“赏满香。” 玉黛笑:“是。” 两人用完午膳后,见时辰还有松动。 便一起拿着话本子笑嘻嘻的说着话,一会儿说这女子实在太过悲惨,一会儿说那书生太过无情。 总之十分热闹。 温时娇笑了好几回,肚子都笑痛了,伸出手去给自己揉了揉。 玉黛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小姐,该梳妆了。” “今儿个还是挽青给我梳妆罢?我觉着她手艺不错。”温如荇笑问。 温时娇挑眉:“自是可以的。” - 上马车时已经是未正二刻。 马车朝晚湘楼驶去。 “三妹妹,我还未听你说起过你心上人,你..要不同我说说?” 马车上,温如荇一脸八卦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也不脸红,耸耸肩道:“也无甚可说的。” 温如荇不依,缠着她道:“你快说说罢,快说说。” “就是偶然遇见了他,偶然他做了父亲的门客,偶然就两情相悦了。” 少女言简意赅。 温如荇一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可不可以敷衍得认真一点。” “哎呀,是真没什么好说的。”温时娇无奈。 温如荇哼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以往我只觉大哥偏爱你,认为他只是把你当成妹妹,倒是没想到...” 温时娇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也没想到。” 语气平淡,面色未改。 好似说的不是她的事一样。 “其实我觉得大哥也挺好的,三妹,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温如荇真觉得这两人不错。 温时娇却是瞪了她一眼:“可莫要再说了,我都说了我有心上人了。” 见她似乎恼了,温如荇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温时娇叹了口气:“即便是没有心上人,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她口中的他,应当是温如白。 “为何?”温如荇不解。 在她看来,温如白一表人才,又对她一往情深,再好不过了。 温时娇倚在车壁上,道:“我不喜欢。” 温如荇沉默,过了一会儿问道:“你真的,不看重家世门第吗?” “都是虚的,看这些作甚?” 温如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有时候她会羡慕温时娇的肆意潇洒,有时候又觉得她过得很累。 总之,各有各的苦楚罢。 到了晚湘楼,温如荇先一步下了马车,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下了马车。 “时娇姐姐!”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闻声望去,见徐春卿正和段初菱站在一块儿。 正朝她们笑。 温家姐妹俩互相交换了眼神,笑着朝她们走去。 温如荇抿抿嘴道:“教你们久等了。” 段初菱看向她:“我们也刚到不久。” “温姐姐,我们去放风筝罢!” 徐春卿双眼亮晶晶的。 温如荇有些懊恼的开口:“竟是忘记了放风筝去,也没有糊,这...” “无事,才刚,我同春卿去看过,见南街有一家作坊,可以自己糊风筝。”段初菱微微一笑。 徐春卿上前拉住温时娇的手臂,笑:“时娇姐姐,你看可好?” “如此也倒是极好,我们去糊风筝罢,糊好了便去放。” 温时娇也是十分期待,毕竟,她许久没有放过风筝了。 四人说笑着往南街走去。 不知怎么的,温如荇和段初菱说起了心上人之事。 徐春卿一听,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段姐姐!” 段初菱红着脸瞪了她一眼:“春卿,休要胡说。” 温时娇没想到段初菱有了喜欢得人了,便笑:“段姐姐喜欢谁家的公子?” “这...没有的事,你们不要听春卿胡闹。” 段初菱虽是这样说,但脸上却是布满了红霞。 徐春卿噘嘴:“我才没有胡闹。” 温时娇挑眉,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那你说说,段姐姐心悦之人是何人?” “是朱家公子。” 徐春卿笑眯眯的说。 温如荇和温时娇对视一眼,皆看到茫然的神色。 温时娇好奇的问道:“这朱家公子是何人?” 徐春卿哎呀一声:“就是如今的右相啊!可是东都一等一的才俊呢。” 段初菱这时就不开口了。 温时娇见她连耳朵都红了,徐春卿所言应是真的。 温如荇也问:“这右相是何人?春卿,你快快说说。” 见小姑娘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脆生生道:“这右相啊,是朱家的公子,名朱宴清,好像有二十有二了,未成家,且性格温和谦逊,十分得东都姑娘们的青睐。” “那为何迟迟不成家?”温如荇问道。 徐春卿眨眨眼:“我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段姐姐,她同朱公子较熟悉。” 几人齐刷刷看向段初菱。 见段初菱结结巴巴道:“他的事,我怎会清楚?” “快快说说罢,段姐姐。”温时娇也在一旁凑热闹。 段初菱不说话。 温如荇笑了笑,转了转眼珠,眼底尽是狡黠。 ‘“那朱家公子姓甚名谁?” 段初菱诧异,道:“才刚春卿不是说了吗?名唤朱宴清。” “年龄多少?” “二十有二。”段初菱一脸无奈。 “可有婚配?” 段初菱不知道温如荇搞的什么主意,只有如实回答:“否。” “字是什么?” “庭山。”说完,段初菱就立马捂住了嘴,一脸懊恼。 男子的字和女子的闺名,都是不能轻易说出的。 在她说出庭山二字时。 温时娇眸色一深,眼底一冷。 温如荇则是愣了愣,庭山?倒是十分熟悉的名字。 突然灵光一闪,庭山?祝庭山? 温如荇微微侧过头去,见少女面无表情,应当是将这事给记在心中了。 “应当是巧合罢?” 温如荇来了这么一句话。 段初菱没反应过来:“什么巧合?” “是呀,温姐姐,你在说什么啊?”徐春卿也看向温如荇。 温如荇干笑两声,“没什么,咱们快去罢,等会子天色可就晚了。” 温时娇沉默的跟着她们,一言不发。 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久久不肯停息。 第七十六章 以身相许如何 应当是巧合罢? 祝庭山,朱宴清,朱庭山。 应当没有这么巧的事。 温时娇不相信巧合,只相信自己的只觉。 这样想着,心里越发沉重了。 温如荇见她眉间郁郁,便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对她安慰一笑。 温时娇抿抿嘴,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了。 这厢,徐春卿正拉着段初菱,四处逛着。 小丫头十分开心。 段初菱却是怀着心事了,她刚刚是听着温如荇那句话的。 巧合? 什么巧合? “温三妹妹,我与你说会子话罢。”段初菱侧头看向温时娇。 温如荇一愣,旋即走向徐春卿,将温时娇留给了段初菱。 温时娇垂眸,又抬眸看向段初菱:“段姐姐怎么了?” 段初菱道:“你们方才说的巧合,是什么巧合?” 温时娇一噎,没想到段初菱这般警觉。 “会不会与朱公子有关?”段初菱又问。 温时娇苦笑:“我在幽州遇得一人,名唤祝庭山,与他两情相悦。” 段初菱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关系,松了口气,道:“那真真是巧合了,据我所知,朱公子从未离开过东都,且因病卧榻,正在休养呢。” “可是当真?” “自是当真,前一阵子,我爹爹还上门去看望了他。”段初菱一脸认真。 温时娇也松了口气,是巧合就好。 徐春卿见她俩低着声儿说话,便哼了一声:“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呀?” 小姑娘一双眼圆溜溜的看着她们两人。 段初菱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见旁边的少女朗声道:“我家里有只猫猫,名唤灿灿,可乖了,我正给段姐姐说呢。” “正是如此。”段初菱也接住了话。 两人相视一笑。 徐春卿忽的眼睛一亮:“那改日,我也要去看看那猫猫。” 温时娇笑:“好啊,你何时得空了,来就是。” 温如荇也搭话:“三妹妹院子里的小厨娘,厨艺很是精湛,教人念念不忘啊。” 说到吃的,小姑娘眼睛越发明亮了:“那届时,我去看灿灿的时候,顺便吃一吃,温三姐姐,你看可好?” “自是好的,到时候,段姐姐也一起来罢。”温时娇看了一眼段初菱。 段初菱眉毛一挑,笑道:“好啊。” - 几人到了南街的作坊。 糊起风筝来了。 温时娇糊的事白绿相间的鲤鱼。 温如荇糊的是粉嫩的蝴蝶。 段初菱糊的是一只红色纸鸢。 徐春卿糊的是一只青蛙。 几人笑盈盈的拿着风筝出了作坊。 却是遇到了两人。 定睛一看,这不是董家的姐妹花吗? “几位姑娘好兴致。”董棠春微微一笑,来了这么一句。 段初菱也敷衍的笑着,并未开口。 几人就这般僵持着,无人开口。 董棠春也不觉尴尬,就那样站着。 周围有人在看她们了,有人认出了她们,正窃窃私语。 温如荇不耐,蹙眉问:“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却不知她这句话哪里将那董棠雪惹着了。 “你算什么!胆敢口出狂言。” 段初菱不虞,看向董棠雪:“如何算是口出狂言了?董二姑娘,请慎言。” 大概是上回在听云馆将脸都丢尽了,董棠雪也不在意那些了。 见她冷笑一声道:“怎么?我如何要慎言了?我说的不对吗?” 父亲无官职在身,一直是温如荇的一块心病。 董棠雪就跟疯狗一样,每次见到她就咬她。 徐春卿年纪虽小,但说起话来一点不含糊:“我看你哪里都需要慎言,大庭广众之下口不择言,可真真是惹人厌。” 这可将董棠雪惹急了,见她三步做一步上前,抬手欲打徐春卿。 众人惊呼。 董棠春却是面色未改,一字不发。 温时娇哼了一声。 挽青就动了,见她抬手将董棠雪的手抓住,嘿嘿笑了两声,另一只手一甩。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众人捂眼,不忍直视。 见那董棠雪脸颊上,又是多了一个巴掌印。 董棠春眸色一深,置于腹前的手紧了紧,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董棠雪红着眸子看着温时娇,咬咬唇,刚想说什么。 就听董棠春开口了:“棠雪,还不快快给徐姑娘道歉。” “......是我不是,徐姑娘莫要介意。”董棠雪不甘不愿的吐出这么句话。 徐春卿哼了一声,往温时娇的方向走近。 董棠春笑:“不知,我们可否可以同几位姑娘们一起呢?” 几人为难,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否。” 少女冷冷出声,睨了一眼董棠春,提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董棠春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见温时娇走了,另外三人也跟在她身后。 徒留董家姐妹花,和一众看好戏的路人。 - 几人坐上马车,往城外的清河驶去。 到了清河,温时娇发现这处风景不错。 两排柳树,临河而栽。 河边是一大片青青草地,青草已经是长得很茂密了。 “温三妹妹,你可要防着那董棠春。”段初菱摆弄着自己的风筝。 温时娇笑:“为何这般说?” 段初菱回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母亲是这样说的,让我少与她走近。” “可是还是有人在同她交好啊。”温如荇想起上回在听云馆。 那董棠春身边可是拥簇着与多人。 段初菱叹了口气道:“是有人同她交好,巴结她,也有人不屑与她往来,疏远她。” 看来这董棠春也没有那般受人欢迎。 “哎呀,你们快莫要说那讨厌鬼了,快快来将风筝放了罢。” 徐春卿一脸笑意,还拉了拉温时娇的衣袖。 温时娇失笑:“好好好,我们不说了就是。” 几人将风筝拿着,迎风跑着,不一会儿风筝便飞上天了。 温时娇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心情也越发明朗。 很快她便发觉了不妙,蹙起了眉毛。 “哎呀,温三姐姐,你的风筝挂树上了。” 几人收回了风筝,团团围在挂住温时娇风筝的树下。 大眼瞪小眼,一脸无奈。 温时娇叹了口气:“太高了,拿不下来,就让它挂着罢。” 说完,便转目看向别的地方,看有没有其他玩的。 突听徐春卿惊呼一声。 她心中一跳,转过头来,见一位风流俊俏的少年手里正拿着她的鲤鱼风筝,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温时娇一愣,旋即退了一步,伸出手将风筝接了过来:“多谢陆公子相助。” 陆行之双手负在身后,笑问:“那你要如何报答我呢?” 温如荇抬眸诧异的看着陆行之,没想到这人出手相助还主动要回报。 温时娇垂眸,道:“金银财宝,你随意挑选。” “我要你,以身相许如何?” 第七十七章 突生意外 温时娇神色一凛,挑眉看向陆行之,淡淡开口:”我无才无德,如何能入得了陆公子的眼?” “可你有颜啊,我觉配我甚好。”陆行之越看温时娇,越觉得心中满意。 温时娇虽性子张扬,但是也懂得审时度势。 虽然她很想将手里的风筝按在陆行之脸上,但是她还是一副淑女的微笑:“陆公子抬举我了。” 陆行之见她如此,便低低的笑出声来:“我说的是实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实不相瞒,我第一眼便看见你了。” 温时娇真的不想和陆行之纠缠,便轻笑一声,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还请陆公子慎言。” “哦?心上人?是何人?” 陆行之也不失望,倒是十分好奇的看着温时娇。 少女向来没有耐性,“这恐怕与陆公子无关罢。” 段初菱适时出声:“陆公子,不知你还有什么事?” 明显是下逐客令了。 陆行之叹了口气,十分惋惜的看着温时娇,“没什么事了,各位姑娘们慢慢玩。我先行告辞了。” 陆行之走后,温时娇才感觉心中的烦躁少了一点点。 见她好似还是有些不快,段初菱便温声安慰她:“好了,没事的,他虽才情过人,但人却不怎么着调,不过好在没有什么坏心眼,你不必放在心上。” 温时娇点头,将手中的风筝又是摆弄了几下。 几人笑着将风筝重新放回了天上去。 温时娇跑得香汗津津,心里却也渐渐舒朗了起来。 人啊,还是要多走走,憋在屋里,容易憋出毛病来。 天色渐晚,几人又是坐在草地上,聊了一会子天。 丫鬟们见时辰不早了,便出声劝回。 同段初菱和徐春卿互相道了别之后,温时娇和温如荇一齐上了马车。 “今日,可真真是尽兴极了。”温如荇倚在车壁上,一脸满足。 温时娇也笑:“我也这样觉得,看来,今后咱们还是多出来走动走动。”两人相视一笑。 温如荇想了想又问:“那陆行之,我看不错。” “那要不我替大姐姐牵个红线?”温时娇调笑她。 温如荇却是瞪了她一眼:“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我是想着将你和他凑一对。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温时娇无奈:“大姐姐,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可莫要乱牵红线。” “可是...” “好了好了,可莫要再说了。” 温时娇想了想,挑高了眉毛看向温如荇,笑:“我觉着啊,大姐姐你应该紧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可莫要再关心我了。” 温如荇很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我关心你你还不乐意了,哼。” “大姐姐可莫要恼,不过你这实在是太磨我了,我都怕了你了,一见你张嘴,我都吓得不行。” 少女故意往夸张了说。 温如荇给气笑了,笑着张牙舞爪去挠少女痒痒肉,两人笑作一团。 马车里响起了少女清脆的笑声。 - 回了静姝苑,天色已经晚了。 温时娇只觉满身疲乏,一进屋就哀嚎一声要倒在软榻上。 玉黛忙拉住她:“小姐,还是洗洗罢。” 少女幽怨的望着她,任由她将自己拉着清洗了一番。 复又软绵绵的倒在软榻上,舒服的喟叹出声,面上还带着满意的神色。 挽青走了进来,见她如此,便笑问:“小姐可是饿了?可要摆膳?” “容我躺一会儿,等会子摆膳罢。” 少女语调绵软,听得人心痒痒的。 挽青哎了一声,笑着看了她一眼便走了下去。 玉黛站在少女身后,伸出手去给她揉肩来着。 温时娇闭上眼假寐。 屋内一片寂静。 “小姐!不好了!”秋白肃着脸走了进来。 温时娇睁开眼,伸手示意了一下,玉黛便停了揉肩,恭敬的站在一旁。 少女垂眸看着自己的手,问:“什么事这般惊慌。” 秋白定了定心神,旋即道:“才刚,夫人去给老夫人请安,正逢那大房的侍妾百灵也在,夫人没注意,同老夫人请安后,便同百灵一齐走了出去,怎料夫人却是倏的摔了一跤,落了红。” 温时娇眉眼一冷,作势起身来,玉黛赶忙将她搀住。 “现在人在何处?” “夫人已经回了院子,恰好盛嬷嬷在,便去请了大夫,有人去请老爷了。” “秋白玉黛跟我走。” 少女双手负在身后,刚一出屋,就是一阵风吹来,吹得她身上的衣袂纷飞。 - 刚去看了齐氏,好在没伤及腹中胎儿。 温时娇坐在床边,看着齐氏,温声问道:“母亲可还好?” “适才小腹有些轻微痛楚,如今倒是一丝也无,没什么大碍了。” 齐氏苍白着脸,朝她笑了笑。 少女又问:“母亲是如何摔的?” 齐氏抿抿嘴,旋即开口:“我只知道有人推了我一道,并未看清是何人。” 温时娇安慰了一番齐氏,转身来便是眉目冷厉的走了出去。 “父亲还未回来?是在何处?” “已经派人去寻了,说是已经下了朝,老爷应当是与同僚在一块儿。” 少女转目看了一遭,问:“百灵在何处?” 秋白垂眸恭敬答道:“夫人出事的时候,恰逢大夫人过来了,大夫人见情况不好,便将百灵拘在松鹤苑,就连老夫人也是拘在屋中。” 主仆三人朝松鹤苑走去。 温时娇进屋时,温数春还在指责顾氏。 “大伯还是消消气。” 少女平静的吐出一句话,提步走向百灵。 温数春却是一脸警惕的挡在百灵身前,看着温时娇:“你要干什么?” 温时娇叹了口气:“大伯不必担心,我就是问几句话而已。” “不用问了,我相信百灵。”温数春仍是死死的盯着温时娇。 只见少女轻笑出声,“行罢,那我就不问了。” 屋中几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没想到她会这般轻易松口。 温数春也松了口气,笑着走开了百灵,欲去倒一杯茶。 怎料变故突生。 见温时娇眉间气势顿起,转身来,狠狠地掌掴了百灵一巴掌。 温数春目眦尽裂,将温时娇推了一手。 “温数春!”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在温时娇耳边。 她被温数春一推,就恰好落入了刚进屋的温数秋臂弯中。 温数秋将少女扶正,转目看向温数春,冷笑一声:“怎么?倒是欺负上小的来了?” “你..明明是她,她动手打人在先!” 温数春一脸愤愤的看着温时娇。 第七十八章 四品诰命夫人 温时娇冷冷的看了一眼百灵,又看向温数春:“是非黑白,公堂定夺。玉黛,报官去。” 玉黛躬身应道:“是,小姐。” 说完,转身便要走出去。 “等等!”温数春皱眉,看着温时娇不虞道:“三姑娘,你几个意思?” 温时娇扬了扬下巴,看着温数春:“当时我母亲身后,只有百灵一人,你说说,不是她,又会是谁?” “也有可能是丫鬟!亦或者是她自己绊倒的。” 温数春口不择言的给百灵辩解。 却见屋中人一脸鄙夷。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旋即涨红了脸,“我...我的意思,不可能是百灵...” 温时娇冷笑一声,“那我给仔细捋一捋。” 少女冷着脸看向百灵,“百灵是大伯母身边的大丫鬟,待遇可是比一般的农妇要高得多,世面见得也多了去了。” 众人一脸疑惑,不解她为何说起这个来。 “我母亲虽是一介农妇,却是成了二品官员的正房夫人,你们说,这百灵,心里可甘心?” 温时娇看着垂着脑袋的百灵,厉声道:“你不过是一介姨娘,竟敢迫害正室,我今日将你押上公堂,且看你有何话要说!”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也才反应过来。 丫鬟是断没有胆子去推齐氏的。 只有百灵,生了长房庶子,又被抬了姨娘,得了温数春宠爱,心思也渐渐活络了起来。 自是心比天高的。 心比天高,后边儿一句可是命比纸薄。 “我不同意,百灵万万不可押上公堂。”温数春还在维护百灵。 温时娇侧目看向顾氏。 见她面色平静得可怕。 更像是心如死灰的平静。 温数秋哼了一声,威压不小。 温数春感到有些头皮发麻,却还是梗着脖子继续说:“二弟,百灵,无论如何还是你的大嫂啊!” 温数秋实在是忍无可忍,怒吼出声:“什么大嫂?不过是区区贱妾,就容你这般上心了?” 百灵脸色一白,竟是哭出声来,梨花带雨,惹人怜。 “二弟...”温数春不满的看着温数秋。 温数秋深呼吸一口气,又道:“你还想入仕是吧?” 温数春诧异,旋即一脸惊喜问:“你有法子?” “我有。” 温数春有些飘飘然了。 怎知温数秋的一番话,却是将他打入地狱。 “即便我有法子又如何?这些年来,你做的荒唐事可还少了?你若是入朝为官,也保不住你那官帽!你所作所为,会被文臣弹劾,怕是只能做上半天的官儿。如今你宠妾灭妻,更是入不了仕,你这一辈子,也不会与官场有半分关系!” 温数春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 见他这副模样,温数秋看了心烦,转身去看向百灵:“将她拿住,报官罢。” “不可!”温数春还是执意保百灵。 温数秋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已向陛下请命,这两日,宣旨的人怕就要来了。” “宣什么旨?” “双双被封了四品诰命夫人。” 温数春面如死灰。 温时娇看了一眼百灵,“没那个命,就不要有那个病,将她押住,送往公堂。” “是!” - 再回到静姝苑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温时娇方才又是去看了看齐氏,见她神态安宁,面色红润,心里也放下心来了。 “摆膳罢,我饿了。” 少女绣屏斜倚,懒懒开口。 挽青见状,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了。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本就疲乏,梳洗一番,便上了榻,睡了过去。 翌日。 见她正在用早膳,就听下人禀报温如荇来了。 温时娇一愣,颇有些无奈道:“她这时来寻我作甚?带她去偏厅罢,我等会子就到。” 那人欲去回话,又被叫住了。 “将她迎进来,哼,偏生这个时候来寻我,就叫她来看着我吃。” 温如荇进来时,便见她用早膳,蹙起了眉头:“你既在用早膳,为何将我唤进来。” 少女吃了口饺子,喝了一勺粥,道:“你要这个时候来寻我,就知晓我在作甚了,我就让你看着呗。” 温如荇哭笑不得:“得,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了,扰了你温三姑娘用早膳。” “可别打趣我了,我等会子就完了,可再等等罢。” 不消片刻,温时娇便用完了早膳。 拉着温如荇进了隔间。 两人相对而坐。 玉黛给她俩斟了茶,便安静的退至一边。 温时娇靠在椅子上,手指曲起,一下一下的敲在红木桌上。 这是她向来的习惯。 少女漫不经心的开口:“大姐姐来寻我作甚?” 温如荇也靠在椅子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引得温时娇侧目:“叹气作甚?有事便说罢。” “三妹可听了外边儿的传言?” 温时娇诧异,“我这刚起了,还没来得及听呢。”她想了想又问:“怎么了?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有啊。” “快快说来听听。”温时娇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温如荇,有些期待。 温如荇看着她,缓缓道:“是关于你的。” “我?” 温时娇一脸茫然:“关我什么事?” 温如荇叹了口气,又道:“你现在可是东都家喻户晓的人了,一来是旬阳长公主说的你东都第一美人的称呼,这称号便落在你头上了。二来是你昨日当街打人,倒没有人说你什么,毕竟许多人都看见了,都在指责那董棠雪不识礼数。三来....” 见少女看着自己??,温如荇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了:“那陆行之,扬言说心悦你。” 她意料之中的看见少女一脸震惊。 温时娇:“......???!!!” “他有毛病啊!”少女一脸怒气冲冲。 温如荇摊了摊手:“我知晓了便马上过来寻你了。” 温时娇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陆行之!!!他怕是个孤儿吧!” “呸呸呸,可别乱说!”温如荇瞪了一眼她:“他生母可是当今陛下的胞姐,你怎的说这般话。” 少女一下子就瘫在椅子上:“我都口不择言了,你该是知道我有多生气了吧?” 温如荇翻了翻白眼:“你生气也无济于事,这件事也不能解决。” “你说,要不要...”少女做凶狠状,拿手做抹脖子的动作。 给温如荇气笑了:“你去啊,有本事就去呗,就只会口嗨。” “口嗨几个意思?”温时娇一脸茫然。 温如荇耸耸肩:“不知道,我有一回在??马车上听别人说的,还有啥蓝瘦香菇,蛮有意思的。” 第七十九章 怀疑祝庭山 温时娇愁眉苦脸的嘟囔:“我的名声都被毁了。” “你哪个时候有名声了?何况不就说了喜欢你嘛,又没说你怎么了,怎么能算是毁了。” 温如荇毫不在意,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些事,可以很客观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温时娇撅撅嘴:“可是庭山若是来东都了,肯定认为我沾花惹草,届时不管我有几张嘴都是说不清了。” “那这种男的不要也罢,仅凭外界言论便听之信之,想来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 温如荇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又是火上浇油了一番。 温时娇气急:“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倒是教我大开眼界。” “跟你学的。”温如荇一脸笑意。 “......” 温如荇走后,温时娇又是独自一人郁闷了一阵子。 越想越觉得陆行之是个王八羔子。 喜欢就喜欢呗,还拉自己下水,真真是可恶极了。 “小姐!小姐!” 挽青手里挥舞着一张信纸,笑嘻嘻的跑了进来。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你要嫁人啦?这么高兴。” 挽青跺了跺脚:“小姐!” “啥事?你家小姐在思考人生,没有空闲给你物色对象。” 挽青哼了一声,将手里的信纸往少女面前一放,转身便又跑了出去。 温时娇眼睛一亮,将信纸拿起来,看了看,心里的郁闷霎时就烟消云散了。 这时倒是眉开眼笑的将信纸上的内容看了许多遍。 信上写了三个字:近时归。 熟悉的字眼,教少女一下子就双目含情。 倚在软榻上,一会笑一会愁,可真真是像那书上说的那般,女子的脸,就像那变幻莫测的天气。 说变就变了。 “小姐,小姐。” 挽青又折了回来。 温时娇摆弄着手里的信纸,十分敷衍的回道:“又怎么了?” “老爷来了,你快把信收好啊!”挽青可着急了。 温时娇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做贼,这么着急作甚?来了就来了,迎到外间罢,我等会子就出来。” 见她无动于衷,挽青无话可说,哦了一声,便转身走出去了。 片刻后,少女将信纸揣好,满脸带笑的走了出去。 见她一出来,温数秋就忍不住开口:“你昨个儿又打人了?” “是啊。” 父女俩语气平静,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 温时娇睨了他一眼:“他爹找你麻烦了?” 温数秋虎目一瞪:“他敢!” 想了想,旋即又道:“不过那董辙之暴跳如雷,今儿个在朝堂上又是将我弹劾了一番。” “然后呢?” “然后圣上就骂他了,说他一把年纪了,还跟你计较。”温数秋说着,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笑意。 温时娇也有几分诧异,没想到这庆安帝这般维护温家。 “这陛下,为何这般维护咱啊?”少女出声问道。 温数秋瞅了她一眼,又垂眸,道:“先前不是同你说了,他就是希望满朝孤臣,全都效忠于他,这董家,可是站了派的,是那六皇子一路的,我们温家,至始至终都效忠于那个座位上的人,所以他才会这般维护咱们。” 少女哦了一声,点点头。 温数秋看了她一眼,面色温和,“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告诉你,在这东都,你也不必怕谁,除了皇亲和比你爹官儿大的,不要惹。其他的也不要让他们搁你这儿撒野,即便是有那官儿大的,你也不虚,若是占了理,我有法子给你讨回来。” “怎么?你还希望我四处惹事儿啊?”温时娇心里一暖,却是道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向来脾气别扭,不爱说那些肉麻的话。 温数秋笑了笑,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了解她的性子。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见他神色一肃:“我倒是将正经事给忘了,你且与我说说,那陆行之,是怎么回事?” 说到他,温时娇也有些气恼:“我也不知,他就像是那突然冒出来那般,对我穷追不舍。” 这样,她便将那日听云馆、还有昨日清河,陆行之的举动告知了温数秋。 “那日二丫头的事后,长公主府无一丝动静,想来是不承认这二丫头,还有那长公主,在深宫中长大,心机深沉,你还是少接触为好。” 温数秋沉声道来。 温时娇嗯了一声:“我省得。” “你的亲事...” 说到这里,温数秋就想到了祝庭山。 心中一沉,又继续道:“那祝庭山,绝不是等闲之辈,起先我以为他不过是颇有才华的少年,如今回望以前种种,竟发现他做的事皆步步为营,说的话皆有的放矢,且气质绝佳,并非是那等贫苦人家的孩子。” 听了温数秋这样说,将温时娇心底的那些喜悦都冲散了些。 其实她心里也有了答案,祝庭山,并非常人。 会不会是... 温时娇脑海里浮现出了段初菱的脸。 朱宴清? 少女定了定心神,看向温数秋:“你可知东都右相?” “我知晓,先前还在幽州时,我便问了庭山,他与我说的。”温数秋道:“你问他作甚?” 温时娇又垂眸,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只是怀疑。” 听她这么说,温数秋眸色一深,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恍惚记得,那日我问他可知晓东都右相,他平静的将右相的生平缓缓道来,如今想想,那右相仅是少年便身居高位,常人应当是有羡慕或是嫉妒,亦或是仰慕的情绪,可他没有,哪怕是一丁点,我都未曾感觉到。” 温数秋越说越心惊:“且他还说了,那东都右相年纪应当二十有一,竟是与他的年纪相当,怎会有这般巧的事。” 他越说,温时娇的心就越往下沉,不会的...不会的... 理了理思绪,温时娇才发现这不过是他们的猜测,或许等见了祝庭山的那日,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你如今可还是心悦他?”温数秋观察着少女的神色。 温时娇抿抿嘴,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温数秋沉默着。 屋内也是十分安静。 “他若真是右相,那可就是六皇子派了,届时,局势大改,怕是东都有变。”温数秋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疼。 温时娇听后,心里更加沉重了,不过她还是打起精神来:“好了,一切都是猜测,说不定他不是呢?” 不是吗? 或许真是要等到尘埃落定的那日,才是会一切都见得分晓。 第八十章 情圣温时娇 春分刚过,已是三月中旬了。 温时娇这些日子,郁郁寡欢,鲜少言语。 几个小丫鬟看了难受,却也无法。 这日午后,温时娇正倚在软榻上假寐,就听挽青欢快的声音:“小姐!小姐!岭南来信了!” 少女睁开眼,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尤似画中娇。 “快拿来我看看。” 挽青笑着将信递给了她,很是自觉地退了下去。 将信展开来,温时娇细细的看着信中内容,渐渐的弯了眉眼,眼中笑意也越发明盛了。 “温三,近来可好?灿灿可好?可有想我?我如今在岭南越发如鱼得水了,你莫要担心,小鱼也很好,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便能回了东都,以另一个身份站在你身前。你可还记得那日在云梦河,我说我要是入仕,你爹可要给我开后门儿的,可不要失信。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同你说,但又觉得这苍白的文字不足以表达我的情绪,我想着,等再见你那日,给你慢慢说。” 少女想了想,抬眸看向帘子处,朗盛道:“挽青。” 挽青笑着走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准备笔墨纸砚。” “是。” - 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揉着手腕,仔细的看着自己写的信,满意的笑了笑,将信叠了起来,装在信封里,用蜜蜡封住。 郑重的交给挽青,认真道:“让人送去岭南。” 挽青接过信,用力的点头:“我知晓了,小姐您就放心罢。” 将信拿到手里,挽青转过身,提步朝外走去。 温时娇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期待。 期待下一次的来信。 觉有些乏了,便唤来玉黛,进了里屋,准备小憩一会儿。 待再醒来时,少女坐了起来,上好的金丝绒被滑落至腰间。 她却毫无知觉,只是愣愣的看着天边如火的晚霞,只觉心中满是震撼,眼底皆是惊艳。 刚想开口喊人,方觉喉咙有些干。 兴许是听见动静,玉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倒了一杯温茶走近床边,将茶递给了她,温时娇接过茶,喝了几口,才觉嗓子滋润了些许。 “我有些不适。”少女蓦的出声。 玉黛一愣,旋即忙问:“可要请大夫?” 温时娇浅笑摇头:“不必,想来是睡得久了,有些昏昏沉沉的,口中无味,浑身乏力感,你备些蜜饯果子,和温茶,我润润口,提提神便是了。” 玉黛见状,便应了下来,见她要起身,就伺候着她穿衣。 两人行至隔间,温时娇坐了下来,玉黛则是去准备蜜饯和温茶去了。 - 少女坐在软榻上,正吃着蜜饯果子,怀中是那圆滚滚的灿灿。 “小姐,你可不知,如今大夫人正在给二小姐物色夫婿呢。”挽青在一旁,脆生生的开口。 温时娇莞尔:“可有结果?” 挽青歪着脑袋想了想:“有是有,奴婢瞧着许多都是不错的,奈何这二小姐一个都看不上,还说大夫人故意坏她的亲事,给大夫人气得不行了。” “温如徽如今胆子越发大了,竟是敢顶撞主母。” 温时娇眸色一深,想来温如徽心比天高,是看不上那等寻常人家的。 挽青也附和道:“是呀是呀,二小姐如何可是和以往大不一样了,说话也带刺,也不似以往那般畏畏缩缩,大夫人直接扔下一句,让她自己寻亲事,便撒手不管了。” 玉黛笑:“大爷不管?” “大爷可没有心思去管她呢,如今,大爷一心只在大夫人身上,对旁的一概没有心思。” 挽青看了一眼玉黛,“我如今儿啊,可是觉得,这大房个个变化甚大,可真是奇了怪了。” 温时娇微微一笑,手里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灿灿的毛发。 可不是。 大房如今和以往,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顾氏,原是同刘氏在一块儿来对付温时娇的,顾氏本是没有坏心的,对二房也没做过什么,只是爱拿嘴呛温时娇,最后还是识得了自己的本心,一心只在自己的娇娇女儿身上,旁的一概不管了。 后是温如荇,也是顾氏醒得早,将她的性子往正了掰,如若不然,此时定是比以往还要娇蛮任性。 至于这温数春,就是两个字:犯贱。 当初顾氏那般喜欢他,简直是爱而不得,这温数春却是将人家的真心尽数都磋磨干净了去,教人生生心如死灰。 如今顾氏不再围着他转了,这温数春倒是自己贴上去了,整日嘘寒问暖,好不殷勤。 玉黛突然问:“你们说,大夫人还会回心转意吗?” “我看会吧,毕竟曾经那么喜欢的,而且如今两人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如绛也加入了进来。 秋白却道:“我看未必,当时不珍惜,如今失去了再想着补救,可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挽青哼了一声,道:“我支持如绛姐姐,大夫人曾经那么热烈的爱着大爷,即便是伤过心,可也还是爱着啊,如何能做到形同陌路,小姐,您说呢?” 几人都看着少女。 温时娇失笑:“我见秋白说得不错。” “为何啊?”挽青一脸不解。 少女喟叹一声:“就是因为曾经爱过,爱得太深了,所以才会伤得更深,即便是补救,感情这种东西,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而且。” 温时娇垂眸看着灿灿,继续道:“而且我看大伯母,也没有要回到当初的打算,她如今一心只有大姐姐,对大伯,也是没有一丝的情意了。” 玉黛好奇:“那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眼睛。看一个人的眼睛,爱和不爱都可以从眼睛看出的,爱的时候,眼神明亮又炽热,眼中仅剩那人了。不爱的时候,眼神平静又生疏,带着淡漠,不复往日明彩。” 少女神色复杂,满腹心事。 挽青颇有些遗憾道:“可惜了大夫人那些年的一往情深,竟是葬在了这般高深大院中。” 不知为何,听了挽青这句话,温时娇有些慌乱。 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很快这抹慌乱就淹没了。 “爱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不爱也是。如今,这世上,有太多的爱而不得,有太多的得而不爱,或许你弃之如敝履的人,正是旁人的心头爱。” 玉黛神情有些纳闷,“小姐,这些您都是哪里知道的?” 温时娇如今可只是待字闺中的少女,怎会知道这般复杂的情情爱爱。 “哦,也没啥,话本子上看的。”少女眨眨眼,一脸无辜。 “......” 第八十一章 教训 玉黛沉默着,怪不得。她就说自家小姐说着这些,头头是道,好似是经历过了一番。 “小姐,您少看些话本子,整天神叨叨的,一点也不精神。” 挽青扁扁嘴,她觉得温时娇经常的发呆和抑郁,都是因为看了话本子的。 少女娇哼一声,瞪了挽青一眼:“你这小蹄子,如今倒是来说我来了。” “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嘛。”挽青见少女面色如常,便笑嘻嘻的插科打诨着。 少女幽幽的叹了口气:“如今这东都,可真真是没有意思,我瞧着,哪里都没有乐趣。” 见她如此,玉黛温声安慰:“小姐,咱们来了也没多久,说不定可以多逛逛,也好熟悉熟悉,就寻得了那有乐趣的地界儿。” “小姐!”秋白蹙着眉头疾来。 玉黛问:“怎么了?” “如今外面都在传,传您不知羞耻勾引陆行之,一心想嫁入长公主府。” 秋白话落,那倚在软榻上的少女神色就冷了几分,心里有了大概。 温时娇抬眸,睨向秋白:“去查查,是谁的手笔。” 秋白一愣,旋即躬身应道:“是,小姐。” 转身便走了出去。 “小姐这是有怀疑的人了?”玉黛看着少女的神色,猜测道。 温时娇笑:“是啊,你们不妨猜猜?” “或是那董棠雪?她一直对小姐怀恨在心。” 玉黛沉吟片刻,她觉得董棠雪怀疑很大。 挽青却摇头:“我觉着是二小姐。” 玉黛蹙眉,刚想开口问,突然就想通了,舒展了眉毛:“这样想来,二小姐也是极有可能的。” 温时娇冷笑一声:“我看就是这温如徽。” 见她微微扬了扬下巴:“这温如徽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当初是陆行之将她救起来的,本以为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料却被我从中拦截了去,想来她定会心生嫉恨。” “为何小姐不怀疑董棠雪?”如绛问。 少女微挑黛眉,嗤笑一声:“董棠雪没那个胆子,她如今正憋屈着呢,董家斗不过温家,想来也是憋屈不已,不可能是她。” “这二小姐也太过分了吧。”挽青一脸忿忿的神色。 温时娇微眯着眼,喃喃道:“温如徽...”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 天色渐晚,挽青看向少女:“小姐,天晚了,可要用晚膳了?” “嗯我今晚想吃肉。”温时娇神色懒懒,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灿灿毛茸茸的耳朵。 挽青哎了一声,转身便下去安排去了。 用完晚膳,温时娇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慢慢的摸着灿灿圆滚滚的脑袋。 闭着眼假寐,做懒洋洋姿态。 “小姐!” 挽青一脸喜意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温时娇睁开眼,见状:“岭南又来信了?” “不是呢,小姐不妨猜猜?”挽青笑嘻嘻开口。 温时娇抬眸睨了她一眼:“快莫要作神秘了,拿来我瞧瞧。” 挽青走近她,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她,“是幽州送来的。” 一听是幽州送来的信,温时娇蓦的眼睛一亮。 伸出手去将信接了过来。 含笑将信打开来。 “时娇姐姐,我是琳琅,近来可好?这信是我同几位姐姐一齐写来的,故此只有一封,幽州此时刚破冻了,还是有几分冷的,想来东都还是会比幽州暖和许多罢?你可不知,自你走了后,那孙小婵和江莲生逢见面是必定要吵起来的,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她们干嘛这样,好像上辈子有仇一样,百思不得其解。还有徐姐姐,她母亲如今正在给她寻觅亲事呢,我见徐姐姐一脸郁闷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好笑,且好笑之余又有些担忧,担忧我今后也会这样子,我不想嫁人,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了,还有你呢?你如今怎么样了?可有婚配?你若是有了喜事,可得快快写信来,莫要忘了我们,若是得了空闲,便回来看看罢。” 看完这信,温时娇五味陈杂,幽州本是故土,赴东都竟像是背井离乡,她始终放不下幽州。 即便东都再好,她也放不下幽州。 见她叹了口气,将信叠了起来,装进了信封里。 抬手将信又拿给了挽青:“和以往的那些信放一起罢,都放信匣子里,好生锁着。” “奴婢晓得。” - 秋白走了进来,面色难看:“小姐,查清了,乃二小姐的手笔。” 少女眉目冷厉,见天色还稍稍有些早,便起身来,将灿灿递给了挽青。 挽青接过灿灿,抿着唇看着她:“小姐...” 玉黛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沉默着从一旁的木施上取下外袍,给她穿上了去。 温时娇拉了拉衣袍,抬眸看向外面浓郁的夜色,沉声道:“玉黛秋白,走罢,去看看我那二姐姐。” 玉黛秋白躬身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三人朝外走去。 秋白提着灯笼,走在前方,玉黛跟在少女身后,皆敛眉垂眸,大气也不敢出。 归云苑,温如徽准备就寝了,脸上还挂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么晚了,来叨扰二姐姐,是我不对。” 少女声音不咸不淡,却是教温如徽身子一僵。 她转头看去,见温时娇双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温如徽垂眸,伸手去将木施上的衣袍取了下来,笑着看着少女:“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三妹妹快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沉凝。 见她迟迟不开口,温如徽有些坐不住了,勉强扯出一抹笑,看着她问道:“不知三妹妹来寻我,所为何事?” “我所为何事,二姐姐会不知道?”温时娇抬手拂了拂鬓边略微散乱的碎发,神色平静。 她越平静,温如徽就越慌乱。 “三妹妹这话,倒是教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温如徽故作镇定。 屋中响起一声轻笑。 不知为何,温如徽看着她绝美的脸庞,却有种惊悚的感觉。 温时娇叹了口气:“二姐姐,我自认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你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想来,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罢?” “三妹妹说的话,我听不懂。”温如徽面色一白,手心却早已湿濡一片。 温时娇站起身来,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是要给你敲打敲打了。你做的虽对我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就像苍蝇一般,实在让人恶心,我素来也不是良善之人,掌掴有些痛,你多忍着点儿。” 温如徽眼睁睁看着少女走开,又瞧着秋白沉着脸走近自己。 “不...不...” 屋子里响起了巴掌声,还有抽泣声。 温时娇看了一眼温如徽,笑:“二姐姐保重,今后可莫要在做这些个混账事了。” 说完,敛了笑,转身便走了出去。 徒留一屋惶恐的丫鬟和泪流满面的温如徽。 第八十二章 兄妹之间 东都越来越和暖了,人们也都换上了薄薄的春衫。 这日,天气十分不错,玉黛指挥着丫鬟婆子,将屋内的贵妃椅给抬了出来,放在了那石桌旁。 又是备了笔墨纸砚,瓜果蜜饯。 温时娇着梨白银丝对襟褙子,正在院内的秋千上坐着。 “小姐,都安排好了。”玉黛笑着走近她。 少女懒懒的嗯了一声。 想了想又问:“把灿灿带出来,让她晒晒太阳罢。” 玉黛颔首应了一声,转身便朝屋子走去,想来是去抱灿灿去了。 快到温如荇及笄的日子了,温时娇颇有些苦恼,不知该送她什么才好。 想了许多样,都不合心意。 幽幽的叹了口气,起身朝石桌走去,最近自己是越来越爱叹气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见她站在桌前,拿起毛笔蘸了蘸墨,神情专注在宣纸上走笔。 不多时,见一只白猫跃然纸上,实在栩栩如生。 凝眸一看,这不就是那灿灿吗? 挽青笑嘻嘻的抱着灿灿,“来来来,瞅一瞅,是不是感觉挺眼熟的?” 灿灿喵呜了几声,挽青伸出手去挠了挠它的下巴。 那灿灿便一脸享受的眯起了眼,往前探了探脖子。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将笔放在砚台上,伸出去去揉了揉灿灿的脑袋:“懒东西。” 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 “小姐,今儿天气不错,要不出去走走罢?”玉黛提议。 温时娇思忖片刻,道:“行罢,你等会子去告知母亲,问她可否要同行,顺便去看看有没有合适大姐姐的及笄礼。” 玉黛含笑应了下来。 温时娇朝挽青伸出手,挽青便将灿灿递给了她。 少女掂了掂,带着几分嫌弃:“竟是这般重了。” “可不是,这些个日子,奴婢们都好吃好喝的给她惯着,不胖才怪哩!” 温时娇笑着抬眸看向挽青,笑得有些恶劣:“我见你,也是胖了不少,可是夜夜偷吃小厨房了?” “我....” 挽青憋红了脸,过了会子才嘟囔道:“也就那么几回而已,可没有夜夜这般。” 温时娇一愣,没想到这货居然不打自招了,便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一旁的如绛和玉黛互相交换了眼神,纷纷拿着手帕掩嘴,也跟着笑了起来。 挽青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小姐!你就知道取笑我!” “你自己做的事,还不许别人笑了?这是什么理?”少女悠哉悠哉的看了她一眼。 “你可快快瘦下来罢。” 挽青不解:“为何?” “如今年纪也大了,可是要觅良人了,若还是这般,哪个良人会看得?” 少女说起这般来,倒是津津有味。 却是给挽青羞得不行:“你...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完,便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气冲冲的跑屋子里去了。 徒留三人笑得乐呵。 秋白走了进来,面色恭敬:“小姐,大少爷又来了,这几日来得十分勤,说是有话想同您说。” 少女敛了面上的笑。 玉黛和如绛也都收了笑,敛眉垂眸站在一旁。 “有什么话可说的,他日日来,也是烦得紧,让他进来罢,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做些什么。” 温时娇神色已有不虞,与当初那个缠着温如白的少女,恍若两人一般。 温如白进来便瞧见她斜在贵妃椅上,神色蓦的便柔和了下来。 玉黛吩咐丫鬟端了凳子出来,摆在石桌的另一面。 温如白坐了下来。 少女也没看他,只是垂眸把玩着灿灿的耳朵。 谁也没有开口。 “你这般...可还是在恨我?”温如白心中苦涩。 “有话便说。”温时娇一点也不想和温如白说话。 一看到他的脸,就能想到自己当初多么愚蠢。 自己扑向他怀中时,他定是怀着龌龊的心思。 温如白深呼吸一口气,“不管如何,我是你兄长,自小对你的疼爱是真的。” 少女不说话。 又听温如白继续道:“你不愿同我在一起,我无话可说,可那祝庭山,我是断不会同意的,他十分复杂,你同他一块儿,必定会受委屈。” 温时娇冷笑一声:“我与谁在一起,干你何事?” “我想阻止谁和你在一起,也与你不相干。” 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温时娇一噎。 温如白也不想他们两人的关系变得这般僵硬:“我只希望,你能觅得良人,那祝庭山,绝不会是你的良人。” 少女突然动了,见她伸出手去拿着那毛笔掷向温如白。 少年躲而不及,那毛笔便直挺挺的落在他的膝盖上,衣衫上都是溅着墨黑的汁水。 温时娇微挑黛眉:“你想说的就是这些?你可以走了。” 温如白无奈,将毛笔拾起来,站起身来,将毛笔轻轻放在砚台上,最后看了一眼少女,转身走了出去。 温时娇本来心情挺好的,但是让他这么一打扰,顿时就有些阴鹜了。 垂眸看着自己刚才作的画,心情又是奇妙的好了许多。 她一看到灿灿,就能想到纪家兄妹。 也不知,何时才是重逢的那日。 还有祝庭山。 自打来东都以后,祝庭山身上的谜团就越来越多了。 温时娇着实头疼,若是到了同祝庭山再次相见的那日,她都不知该拿什么样的心情去和他相处。 可真真是烦人极了。 - 在院子里坐了良久,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温时娇眯着眼躺在贵妃椅上,怀中抱着灿灿,一人一猫,格外和谐。 挽青见时辰不早了,便问:“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少女抬手覆在眼睛上方,遮住刺眼的阳光,坐直了身子,看向玉黛:“母亲怎么说?” “夫人说可,时辰小姐定就是。”玉黛如实答来。 温时娇点头:“你且去告诉她,未正二刻在府门前见。” “是。” 少女又看向挽青:“摆膳罢。” 挽青哎了一声,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留如绛一人候在温时娇身旁。 斟酌了许久,如绛才低声道:“小姐。” “何事?” “我发现,秋白有些不对劲。” 温时娇蓦的挑眉,抬眸看向她:“何意?” 秋白向来性子深沉,话也少,是四个大丫鬟里,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玉黛主内,做事沉稳,年纪最长;挽青活泼,年纪最小;如绛主外,干事老练; 秋白就素日里看门通报,打打杂事,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奴婢不知该如何说起。” 温时娇蹙眉,她一直没对几个丫鬟有什么格外的关注,至于秋白,就更是关注得少了。 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罢? 第八十三章 不对劲的秋白 “秋白怎么了?”温时娇蹙着眉尖看向如绛。 如绛轻轻摇头:“奴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里觉得奇怪。” 沉吟片刻后,如绛又道:“秋白以往虽寡言,但时不时会说上几句,如今同她一块儿,却是一个字也不愿说了。“ 温时娇想了想,问:“说不定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说?” “不会。”如绛笃定道:“我偶尔会看见她露出凶恶的表情。” 少女一脸沉思,旋即淡淡开口:“我知晓了,此事莫要声张。” “是。” 用完午膳后,温时娇伸了个懒腰,这些个日子,自己都窝在家中,连院儿门都没出过。 挽青笑嘻嘻看着她:“小姐,今日且让我给您好生打扮打扮。” 温时娇抬眸瞪了她一眼:“不过是逛街,有什么好打扮的,简单些就行了。” 听她这样说,挽青扁扁嘴哦了一声,便没再开口了。 温时娇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秋白,倏地出声:“秋白,最近可是有心事?” 秋白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反应过来后,垂眸恭敬道:“并无,多谢小姐关心。” 温时娇笑了笑:“没有便好。” “小姐小姐,你怎么不问问我呀。”挽青撅着嘴,看向温时娇。 秋白却是眸色一深,不动声色的敛去眼底的神色,安静的收着碗筷。 少女无奈:“问你作甚?你整日没个正形儿,能有什么心事。” 挽青哼了一声,便没有开口了。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玉黛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出声提醒:“小姐,该梳妆了,时辰不早了。” 正在假寐的少女睁开眼,面上带着几分娇憨,见她懒洋洋开口:”若不是今日约了母亲一同,我定是睡它个天昏地暗的。“ 说罢,便要起身来。 玉黛含笑将她搀住,取了一旁的衣袍给她穿上:“可使不得,小姐每回午后睡久了,便会不适,可不能睡得太久。” 温时娇长叹一声:“是啊,可不能睡太久。” “不知为何,小姐近来越发爱叹气了。”玉黛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话落,就见少女苦笑:“我也不知为何,想来是习惯使然罢,无甚大碍。” - 未正时分,温时娇带着挽青出了门。 秋白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二人的背影,神色莫名。 如绛却是站在那不远处的拱门旁,仔细的看着那秋白。 这厢,温时娇刚行至府门口,就见齐氏笑着走来。 温时娇上前扶住她:“母亲如今月份越来越大了,可是处处要注意着。” “我省得,你就放心罢。” 两人相视一笑,先后上了马车。 马车上,齐氏思忖片刻:“我琢磨了许久,也不知送阿荇什么才好,你可有主意?” 温时娇抿嘴:“并无,我也正为此事烦恼来着。” “也罢,等会子上街瞧瞧,若是有合适的,那再好不过了,若是没有,我寻思着,给阿荇做个香囊,好歹也是亲自做的心意,你看合适不合适?” 齐氏逢送礼就觉得头疼,她是真不知该送些什么好。 温时娇拉过她的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看极好,母亲也不必太过忧愁,心意到了便好了。” 齐氏心里一暖。 她最初嫁入温府的时候,以为温时娇同外人传说那般。 后来相处了才发现,流言误人呐! 且温数秋对自己也是呵护至极,还给自己挣了个诰命回来,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到了一处脂粉铺子前,温时娇和齐氏都下了马车。 这脂粉铺子名叫花想容,倒是挺有那个味儿。 两人携手并肩进了铺子中。 一进这铺子,温时娇就暗暗称奇,见这铺子里陈列得当,竟不似寻常铺子。 每盒胭脂前都有名称,且名称都十分美妙,倒是教温时娇大开眼界。 “两人贵人,楼上还有新的头面,您二位要不要看看?”小二上前热情的招呼着。 一听到头面,温时娇就有些动心了,若是寻得合适的头面,倒是可以赠与温如荇做及笄礼。 齐氏对她颔首:“你上去瞧看看,我就在楼下看看胭脂水粉。” 温时娇点头:“那我先上去看看。” 又转目看向齐氏身边的丫鬟:“看好夫人,莫要生了差池。” 见丫鬟都恭敬的应了下来,温时娇这才带着挽青上了楼。 - 楼上的头面果然都是精致又特别。 温时娇正拿着一支白鹤簪爱不释手的看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套兰花头面,心里欢喜得不行。 这白鹤簪,她觉着十分适合纪临渊,本想拿给祝庭山的,但想到他与这白鹤气质不符,倒是更适合纪临渊。 兰花头面么,她觉着正配温如荇,恰恰合适。 见她一脸满意,对着一旁的小二开口道:“将这白鹤簪和那套兰花头面包起来,我要了。” 小二一脸谄媚:“得嘞,马上给您包好,先请您稍等片刻,亦或是再看看别的。” 说罢,便接过白鹤簪,端着头面进了里间。 温时娇便打算四处再看看,她打算给齐氏和祝庭山,还有纪羡鱼分别买点礼物。 怎料楼下突然传来嘈杂声,见她神色一冷,同挽青交换了眼神,疾步朝楼下走去。 “你这山村野妇,竟敢顶撞我母亲!看我不给你瞧瞧厉害!” 齐氏也不虚,冷冷的看着她:“这盒胭脂分明是我先看见的,如何能算是你们的了?”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粉衫女子嗤笑一声:“怎么?是你先看上的怎么了?我说我要它,它就得是我的!” 齐氏气得不行,胸膛起伏得厉害。 见那粉衫女子身后的一位妇人慢慢开口了:“阿瑶,休要浪费口舌。” 那粉衫女子哼了一声,伸手去拿胭脂。 齐氏却是快一步将胭脂拿到手里:“这胭脂我已经付了钱,是我的物什,这位姑娘莫不是要强抢。” 何瑶欢心里一恼,泼辣道:“你猜对了,我就是要抢,你能奈我和?” 不少人正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齐氏定了定心神,看着何瑶欢开口:“恐怕是不能如你意了。” 蓦的,那何瑶欢朝齐氏伸出去,有丫鬟挡在齐氏身前,看着何瑶欢:“这位姑娘,请您自重,我家夫人是...”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那挡在齐氏身前的丫鬟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 齐氏一怒,瞪向那何瑶欢:“你胆敢!” 何瑶欢颇不耐烦:“打了就打了,有什么不敢的,快将胭脂给我!” 齐氏死不松口。 何瑶欢冷哼一声,突然伸出手狠狠的推了齐氏一把。 齐氏大惊,捏着胭脂向后倒去。 突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齐氏看去,见挽青朝她安慰一笑。 温时娇走下楼来,站在了齐氏身前,冷眼看着何瑶欢:“你是个什么东西,四品诰命夫人,也是你敢造次的?” 第八十四章 花想容造事 众人一片哗然。 温时娇刚刚有听小二道,那何瑶欢不过是一介文书的女儿。 竟是敢光天化日口出狂言。 或许是那齐氏实在太过朴素。 齐氏向来低调,衣着简单,且鲜少带那些个金银首饰,在这遍地都是皇亲贵胄的东都,确是太过寒酸了。 但这不是何瑶欢仗势欺人的借口。 听了温时娇这一句话,何瑶欢也一脸呆滞。 “你...你...你说什么?” 何瑶欢结结巴巴的看着温时娇,面色发白。 她身后的那妇人也是目光躲闪,一脸后怕的样子。 温时娇上前去扶着齐氏,抬眸看向何瑶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又不知!况且,她又没说她是谁,怪不得我。” 围观的众人都啧啧称奇,这何瑶欢实在脸皮太厚。 温时娇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若不是四品诰命夫人,便可以任由你拳打脚踢,言语侮辱?” 见她好似没什么威胁,何瑶欢就松了口气,便也没将温时娇放在眼里,想来,她定是以为温时娇是个软柿子罢?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怎的还是这般咄咄逼人?” 少女眸色一深,顿时眉目冷厉,哼了一声。 挽青就笑嘻嘻的朝何瑶欢走去。 何瑶欢皱眉看着逼近的挽青:“你干什么?” 挽青眨眨眼,道:“咄咄逼人啊。” “什么?” 啪。 有的女子不忍直视,双手捂着脸,却是从指缝里偷偷看着。 何瑶欢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挽青:“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挽青翻了翻白眼:“打就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这般嚣张的态度,简直和温时娇如出一辙。 却是给何瑶欢气得七窍生烟,见她抬手就要去打挽青。 挽青好歹是个丫鬟,力气可比娇娇小姐大了许多。 伸手捏住了何瑶欢的手腕,冷然道:“这位姑娘,还是好好认清当前的局势。我家夫人是温家四品诰命夫人,如今怀着身孕,你竟是出手推搡,且毫无悔改之意,并对我家小姐出言不逊,真真是可恶极了。” 听了挽青的话,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是温家的人。 何瑶欢气势瞬间的矮了半截,却又是梗着脖子嘴硬:“我如何对你家小姐出言不逊了?” “并无,但是是你招惹在先,我实在看不顺眼。” 温时娇微微一笑。 将何瑶欢一噎。 一旁有姑娘温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可是温三姑娘?” 温时娇抬眸看向那位女子,颔首微笑:“正是。” 众人又是哗然。 虽见她容貌不凡已经猜到了,但是听她这般亲口承认,可还是震惊一番。 何瑶欢的脸则又是白了几分。 人家连侍郎的女儿都敢打,何况她父亲不过是文书。 越想越觉得丢人,何瑶欢转身拉着那妇人,落荒而逃了。 温时娇见她跑了,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问着齐氏的情况。 好在挽青及时到来,不然齐氏定是要摔倒在地上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挽青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众人,摆摆手:“都散了罢,散了散了。” 众人见状,都各自做各自的事了。 方才那位问温时娇的女子下了楼,走近温时娇,笑问:“我是太傅之女,名唤郁秋晗,不知可否同温三姑娘结交一番?” 温时娇一听,微挑黛眉,没想到她竟是太傅之女,太傅可是正一品。 “可是可的,荣幸之至。”温时娇对着她礼貌的一笑。 郁秋晗眼里带着几分打量:“温三姑娘的名号,只怕是明日又会增长几分。” 温时娇毫不在意她的打量,笑:“也无甚大碍。” “温三姑娘倒是性情中人,却是一点不在意名声。” 郁秋晗实在是佩服温时娇。 才至东都,便有了这么大的名声,且也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但是东都的人,却比幽州和善多了。 虽然闹了名声不好,但是始终无人给她冠上纨绔的名声。 温时娇漫不经心道:“名声也没什么用处,倒是也不必过于在意。” 想了想又看着郁秋晗:“郁姑娘,我们今日还有事在身,改日回见。” “回见。” 郁秋晗倒是十分欣赏她这般直来直往爽快的人儿。 见着温家母女走了出去,郁秋晗却是站在原地,喃喃道:“是个可以结交的。” 这厢,温时娇扶着齐氏,说道:“母亲今后还是莫要过于朴素,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法,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我知晓了,今日倒是麻烦你了。”齐氏也有些自责。 温时娇却是不满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家人,可莫要再这般了。” 齐氏嘴角噙着笑:“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那胭脂母亲怎的这般重视?”温时娇不解。 齐氏腼腆一笑:“我觉得那颜色,十分衬你,便想着拿给你。” 温时娇垂眸,心里一软,却是没用说什么。 她向来是个别扭的性子。 两人又是去了另外一间铺子,也买了许多东西,见天色晚了,这才上了马车,朝府中驶去。 -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又叫人把这些东西都拿了出来,她一个一个看着。 “这个白鹤簪,我看着真的是适合小渊子~” “还有这个红玉璎珞圈,是给小鱼的。” “这个青玉坠是给庭山的。” “这套兰花头面,是给大姐姐的及笄礼的。” “这个砚台,是给老头子的。” “这个飞云梳蓖,是给母亲的。” 少女笑着看着眼前的东西,十分满意。 余光看到边上的那盒胭脂,心里美滋滋的。 玉黛笑问:“夫人给大小姐备了及笄礼吗?” 温时娇点头:“本来以为没有合适的,结果就看到了那一对质地通透的白玉镯,母亲便买来了,当作给大姐姐的及笄礼。” 挽青笑着讲着在花想容的事:“你们可没看见,那何瑶欢可真真是讨厌极了。” “得了得了,你讲了好几遍了,不是都打了一巴掌嘛,还这般兴奋。” 如绛无奈。 挽青撅撅嘴,“人家激动嘛。” 她又转目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秋白,问:“秋白,你怎么了?” 秋白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如绛神色一凛,看向挽青:“可不要没大没小的,秋白比你年长,怎能直呼其名。” 挽青莫名其妙:“我以往也是这般啊。” 温时娇看了一眼垂眸的秋白,慢慢开口:“如绛说得对,挽青,可要多注意注意。” 挽青委屈,但也不敢说什么:“我知道了。” 语气却是有些不服气。 如绛觉得有些头疼,挽青被宠坏了,越发没个大小了。 她与玉黛还好,不大在乎这些。 但秋白不同。 如绛有观察过秋白,秋白好似对挽青有些不满,但也不知秋白为何不满。 第八十五章 搞事情的温如徽 翌日,东都果然是流言四起。 说这温时娇实在是太过胆大,有人欣赏她的干脆利落,有人却是觉得她没有女子该有的本分云云。 总之是众说纷纭,觉得她好的,那是十分欣赏的,觉得她不好的,那就是尤其鄙夷的。 而流言中的本人却是优哉游哉的,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秋千呢。 “快快快,用力一点,推高一点。” 少女着素白衣衫,无佩戴首饰,就那般坐在秋千上,笑容明媚。 那一旁的各式各样的花,都比不上少女的半分娇艳。 玉黛正给她推秋千,听她这样说,便又使劲儿用力推高了些。 另外三人正站在不远处候着。 挽青扁扁嘴,转过头去看着如绛:“如绛姐姐,我可是何处得罪了你?” 如绛错愕,也转头去看着她道:“并未,你为何这般说?” “上回我不过是叫了秋白姐姐的名字,你便那般说我。”说道这里,挽青还是有些委屈。 站在一旁的秋白,放在腹前的手紧了紧。 如绛眸色一深,讪讪而言:“我不过是想到便说了,并无其他意思,你...莫要过于介意,我也是无心之举。” 挽青嘟嘴,如绛说得这般真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还是觉得自己委屈得紧:“好吧。” 见她没有再开口了,如绛心里松了口气。 秋白却是一直看着秋千处,并未插过一句话,面色也未改过。 有丫鬟疾来,走到如绛身旁,将一幅帖子递给了她。 如绛将帖子接了过来,问:“是谁家的人送来的?” “那人自称是郁家。” 如绛点头:“我知晓了,你下去罢。” 丫鬟退下去后,如绛捏着帖子看向秋千处。 - 这厢,温时娇觉得有些累了,便出声喊停。 玉黛也没有再推了。 见她从秋千上走了下去,玉黛跟在她身后。 “小姐,来擦擦汗罢。”挽青递过一张手帕。 温时娇接了过来,擦了擦额头和鼻尖的微汗。 如绛开口道:“小姐,这是郁家递来的帖子。” 说着,便将帖子递给了少女。 温时娇一愣,“郁家?” 挽青笑:“是那花想容里的郁秋晗,小姐你忘啦?” 温时娇恍然大悟:“是她啊!我记起来了。” 将帖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原是那郁秋晗约她明日上城外的清尘寺的后山看桃花。 明日未正二刻在城门口见。 还说约了几位其他的姑娘。 温时娇挑眉,想了想,将帖子又拿给了如绛:“回帖就说定是会如期赴约。” 如绛接了过来,垂眸应了声是。 温时娇转身朝屋子走去。 玉黛见时辰不早了,便问:“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少女站住脚,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今日想吃鸡蛋羹。” “好,奴婢这就吩咐去。” - 用完午膳,温时娇便倚在软榻上看话本,时不时发出笑声。 玉黛和秋白在一旁候着。 自打那日如绛说的那话后,温时娇便将秋白唤了进来,留在她身边。 她也不是不相信如绛。 只是这高深大院儿里,勾心斗角的事太多了,她得亲自观察观察。 “秋白,给我捶捶腿罢。” 少女脆生生吩咐道。 秋白垂眸,上前两步,应了声是,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给她慢慢捶起了腿。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将话本子放在了一边,手支着脑袋,懒洋洋问:“秋白今年多大了?” 秋白微怔,旋即答道:“与小姐同岁,十四了。” 温时娇想了想,又问:“你生辰是在几月?” “六月。” 少女点点头,不再开口。 突然珠帘被挑起,挽青笑嘻嘻走了进来。 温时娇觉得好笑,这挽青不管如何,那心里所想的,定是会表现在脸上。 “又是怎么了?这般高兴?是谁倒霉了?” 挽青张大了眼:“小姐,我啥还没说呢,你咋就知道有人倒霉了?” 少女哼了一声,抬眸睨了她一眼:“你那脸上的幸灾乐祸可太明显了,只要是那长了眼睛的,谁看不出来。” 挽青笑着应道:“嗳,对啊对啊,那二小姐如今在主屋被训得可惨了,大夫人让各院儿的人都去一趟。” “温如徽又干了什么糟心事?” “哎呀,我也不清楚,小姐您去了就晓得了。” 挽青从一旁的木施上取下衣袍,温时娇无奈,摆了摆手,秋白便站了起来,退至一边。 少女起身来,挽青便将衣袍给她穿上。 两人朝外走去了。 秋白垂眸而立,眼底是晦暗的情绪。 主仆二人刚行至主屋,就能听到顾氏冷厉的声音。 温时娇挑眉,顾氏向来不屑管教温如徽,如今这般生气,定是温如徽干的事是十分严重了。 她提步进了主屋,见温如徽跪在屋中央,上方坐着刘氏。 除了温数秋没来,温家所有人都在了。 温时娇一进屋便能感觉到一道炽烈的视线,她抬眸看去,见温如白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少女面无表情移开目光,坐在了齐氏身旁。 见人都来齐了,顾氏深呼吸一口气,冷眼看向温如徽,道:“快将你做的那些腌臜事都说出来。” 温如徽跪在地上,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跟当初那卑躬屈膝的样子,恍若两人。 温时娇眸色一深,这温如徽怕是不会安分了。 “我做了什么事?母亲请明言。” 温时娇这才发现温如荇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这事跟温如荇还有关系? 顾氏被气得不行,两步上前,狠狠的打了温如徽一巴掌:“你这贱蹄子,如今自己做的事,倒是不肯承认,想着就这般敷衍过去,你休想!” 温如徽的脸被打向一边,她也没哭,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张脸的下颚,嗤笑:“母亲说的什么,我可是一句也听不懂。” 顾氏浑身发抖,指着温如徽说不出话来。 刘氏适时开口:“二丫头到底做了什么?老大媳妇,你倒是说个明白。” 温如徽却是蓦的变了脸色,见她双眸含泪看向刘氏:“祖母...” 刘氏本来也不屑温如徽,但她突然有了个想法,一脸心疼的看着温如徽:“好孩子,快莫哭了,有什么委屈,告知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温时娇眉毛一挑,她没想到温如徽如今竟是变成了这般,也没想到刘氏会倒向温如徽。 刘氏心里的幺蛾子,在场的人几乎都知晓。 见她低低笑出声来:“刘老夫人,这屋子里,你能做主的,只有温如徽了,你能替她做什么主?” 被她这般拆台,刘氏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温时娇微微一笑,迎上了刘氏的目光。 第八十六章 我还在这儿坐着的 温如荇突然开口:“此事,本就是你对不住我,你...你还如此狡辩!究竟是何居心!” 温时娇心里一凛,温如徽到底是做了何事? “我如何对不住你了?大姐姐,说话可得有根有据。”温如徽朝温如荇笑,眼底却是充满了挑衅。 温时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管二姐姐做了什么事,也别追究了。” 几人诧异。 没想到她会为温如徽说话。 顾氏和温如荇一脸错愕,温如徽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温时娇笑嘻嘻道:“左右不过一个庶出,病殁失足,寻个法子处理了就是,何苦这般生气,倒是伤了身子,不值当。” 顾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看着温如徽的眼神,好像是真的要将她处理了一般。 温如徽面色渐渐白了,她本以为自己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温时娇。 温..时...娇! 定是要寻个法子,将她处理了。 可温如徽显然是忘了,现在究竟是谁要处理谁。 刘氏眼底也是闪过一丝惊骇,没想到温时娇如今越发猖狂了。 “三丫头,心未免太狠了,二丫头好歹是你庶姐。” 温数春也帮着刘氏说话:“是啊,女孩子家家怎的开口闭口就是打打杀杀。” 温时娇叹了口气,一点不想同她们说话,简直就是浪费口舌。 都交给顾氏罢,顾氏好歹是温如徽母亲,她自有主意。 不过,温时娇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想开口问,就听见温如徽开口了。 “母亲,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拿着大姐姐的闺名出去招摇撞骗,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回罢!” 温时娇沉着脸,没想到这温如徽竟是如此恶心的人。 温如荇还是红着眼眶,抿嘴不开口。 顾氏则是目光阴冷的看着温如徽。 屋里的人都沉默着,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刘氏皱着眉头看着顾氏:“到底如何,你也开个口。” 顾氏眼皮微抬,也不理她,独自沉思着。 给刘氏尴尬得不行,面上闪过一丝恼怒,但还是没有张嘴了。 “我寻思着,二丫头还是送回幽州罢。” 顾氏来了这么一句。 温如徽立马就白了脸色,见她跪爬着到了顾氏脚下,拉着她的裙摆哭嚎:“母亲!母亲!母亲我真的知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将我送走,我求您了,求求您了...” 顾氏将脚移开,温如徽的手落了空。 刘氏面露不忍,好似真的不忍心一样:“老大媳妇,你这心也忒狠了,二丫头好歹也是大房的子女,如何能送到那般远的地方?” “祖母这话倒是教我听不明白了,幽州是老家,是故土,如何是那遥远的地方?”温如荇第一次顶撞刘氏。 眼眶虽是红着的,但目光犀利,颇有几分气势。 这可把刘氏气得不行了,温如荇以往那般乖巧,如今却是敢出声顶撞自己了。 “大丫头!以往我见你乖巧聪明,对你抱着莫大的希望,你今日倒是敢出声呛我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哼!” 刘氏说便说,还偏生要扯上温时娇。 少女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看向刘氏,“刘老夫人慎言,我还在这儿坐着的。” 这话无比嚣张,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警告。 刘氏脸色一僵,便将目光转向别处,看样子不再开口了。 温数春面色不太好,“我也觉得此举不妥当。” 顾氏理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看着温如荇,“你快莫要难过了,免得哭坏了眼睛。” “我说话你听不见吗?顾氏!”温数春不满顾氏很久了。 顾氏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温数春:“阿荇才是长房嫡出,何况她才是委屈的那个,老爷莫不是昏了头了?” 温数春面色微沉:“阿徽也是我的孩子,我如何不能说了?” 顾氏虽对他心凉,但是没想到他竟是黑白不分,为了让自己不顺心,就要与那温如徽一头。 罢了罢了,也是自己往日识人不清。 这厢,温时娇正拉着温如荇安慰她,两姐妹站在一块儿,低声说着话。 顾氏见了,心里也安慰了不少。 转目看向温数春:“你说罢,爱说什么说什么,我管不着,温如徽我也不管了,她自生自灭吧,若是再有下回,我定是让她病殁在这高深大院,届时可莫要怪我无情了。” 说罢,顾氏便朝齐氏和温时娇颔首,拉着温如荇,便走了出去。 温时娇叹了口气,垂眸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温如徽,笑:“大伯母作罢了,我可没有。” 温如徽一脸惊恐:“三...三妹妹...” 顾氏走了,温数春的心思也没在温如徽身上了,也不打算管她。 刘氏就更不可能为了温如徽,去招惹温时娇。 见少女转头看了一眼挽青,勾了一抹笑,哼了一声。 挽青笑着走近温如徽。 温如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作势要起身来,却被挽青抬手一个巴掌,打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又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她吃痛的捂着脸,落下两行清泪,又一只手去揉了揉膝盖,面上十分痛苦。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走近齐氏,扶着她起身来,两人也朝外走去。 沉默了许久的温如白站起身来,看向少女的背影开口:“娇娇...” 温时娇面色未改,扶着齐氏跨过了主屋的门槛。 -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招来了如绛:“你去查查,温如徽干了什么事。” “是,小姐。” 玉黛见天色晚了,便要上前来。 少女抬眸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玉黛身子一僵。 又见她眼神扫过秋白,玉黛心里顿时明了。 又是过了一会儿,温时娇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我好饿啊...” 玉黛没有开口。 秋白看了看她,抿抿嘴,又转目看向少女:“小姐可要用晚膳了?” 温时娇笑:“是啊,你快去安排罢。” “是,奴婢晓得了。” 秋白转身走了下去。 见她下去了,玉黛看向温时娇,问:“小姐可是有心想让秋白做事?” 少女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了。 玉黛点头:“如此也好,我见她寡言,多见见人,也是极好的。” 温时娇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多带带她。” 玉黛笑着应道:“奴婢省得,小姐您就放心罢。” 见她如此,温时娇也稍稍放心了些,她也觉着那秋白有些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第八十七章 顾氏要和离 翌日,温时娇刚用了早膳,倚在软榻上看书,秋白在给她捏肩,玉黛候在一旁。 如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让我查的事,已经查明了。” 少女放下书,抬手示意了一下,秋白便停了手,安静的站在一旁。 “道来听听。” 如绛沉吟片刻后,道:“二小姐用大小姐之名,与东都各府千金结交,且行事却是教各府千金不满,坏了大小姐的名声。” 温时娇冷笑一声:“这温如徽倒是越来越不要脸皮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真真是恶心极了。” 如绛温声安慰她:“小姐莫要恼,此事大夫人已经公之于众,说不定这时,大小姐的名声好转了也说不定。” 只见少女摇头:“怕是不会。” 如绛诧异:“小姐何出此言?” 毕竟真相已经明白了。 温时娇叹了口气,幽幽道:“人啊,就是这样,哪怕真相摆在面前,但她们还是会趋向于那个假的。” “可..若是如此,大小姐该如何自处?”如绛皱眉。 少女无奈:“此事定是会对她造成影响,却也无法挽救,只能就此作罢。” 如绛也叹了口气:“这大小姐的处境,可是越发艰难了...” 温时娇不语,却是沉思着。 是啊,在这天子脚下,皇亲贵胄这般多,温数春无官职在身,温如荇的前景就不大好。 毕竟,这当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即便不是婚事,就是这结交闺秀,也是要看门第的。 越想就越心疼温如荇,但是她也没办法,总不能按着温数春的脑袋,叫他去入仕罢? “小姐,大夫人来了。” 温时娇一愣,旋即起身来,“快快迎进来。” 顾氏进来时,温时娇就敏锐的发现她脸色不大好,不由得感慨。 “大伯母,快坐罢。” 两人相对而坐,玉黛沏了两杯热茶,便退至一旁。 这样坐了下来,温时娇又见顾氏眉间皆是疲惫的神色。 “我要和离。”顾氏平静的道了这样一句话。 温时娇心里一凛,看顾氏的神色,不像是气话。 心里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大伯母,若是和离了,大姐姐该怎么办?” 顾氏深呼吸一口气:“我会带阿荇一块儿走。” “这怕是不行。”少女蹙眉:“入了族谱,只怕是没那么好行事。” 顾氏道:“无事,我自有法子,我想要你助我。” 温时娇点头:“若是有能帮的,定是不会袖手旁观。” “你可有想做的?趁我还在,可以帮你。”顾氏看向少女。 温时娇抿抿嘴,沉默着。 顾氏也不催她,只是垂眸。 过了良久,少女才低声道:“我要分家。” 顾氏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隐没了去,只见她沉吟片刻后道:“这怕是很难,如今老太婆尚在人世,此时分家,不妥。” 温时娇微微一笑,学着她的话,道:“我自有法子,届时还望大伯母看我眼色行事。” “如此这般,可。” 两人相视一笑。 温时娇想了想,又问:“和离后,大伯母打算回幽州吗?” 顾氏嗯了一声,“我始终放不下幽州故土,想着回去开一处铺子,带着阿荇过日子,想着倒也算安稳。” “可是...大姐姐的亲事...” 顾氏眸色一深,抬眸扯了扯嘴角,看着对面的少女:“一开始我就想着和离,但是顾及着阿荇,便忍下来了,可是如今这幅光景,倒也不必忍了。” 是啊,即便是不和离,温如荇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回幽州去。 “大伯母想清楚便行,回了幽州也算是没有遗憾。”温时娇只得这般安慰她。 顾氏心里的苦楚,怕是不少。 年少时嫁给了心爱之人,本以为夫妻琴瑟和鸣,谁料自以为的良人竟是多情浪子。 如今女儿已是桃李年华,自己却是要历经和离,试问,谁心中不痛苦。 且那温数春还是顾氏真心实意爱过的人。 但好在,顾氏懂得及时止损,不想在这高深大院儿里,断送自己剩下的光阴,也不想白白浪费了温如荇的大好年华。 顾氏叹了口气:“只是你,可要多长点心,东都可是吃人的地儿,万事都要多裁度。” “我晓得,谢过大伯母提醒。”温时娇看着顾氏:“大伯母打算何时和离?” 顾氏面色淡淡:“总之,在阿荇及笄前,我是不会和离的,待她及笄后,我立马提出。” 温时娇却是想到了别处:“可若是大姐姐不愿,该又如何?” “我探过她的口风,她似也无心在此,等时机成熟,我便会和她说,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 - 顾氏走后,温时娇一直在思量,想着自己这时的处境。 除却名声大了点,不好了点,其他倒也没什么了。 旋即少女就幽幽的叹了口气。 玉黛端了一碟糕点放在她跟前,无奈道:“小姐,如今越发爱叹气了,可不好。” “我晓得不好,但也没法子,我尽量控制便是了,你们也多看着我。”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最近觉事事不顺心,脑仁儿有些疼了。 秋白见状,站在她身后,伸出手给她揉着脑袋。 少女闭上眼,享受着秋白的按摩。 见时辰不早了,玉黛便问:“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温时娇估摸着时辰还早:“不是还早着么?今日怎的这般早?” “小姐怕是忘记了,今日您应下了郁家姑娘的邀约,可是要赴约的。”玉黛提醒。 她这么一说,温时娇就想起来了,“我给糊涂了,快摆膳罢,清淡些。” 玉黛应了声是,转身便下去安排了。 温时娇闭着眼想了想,道:“秋白你和玉黛等会子同我一齐出去罢。” 秋白一脸惊讶,没想到她会带着自己。 “怎么?不愿?” 秋白忙答:“愿意的,愿意的。”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准备小憩一会儿,便躺在榻上,闭上眼睡了过去。 屋内桃花味的熏香袅袅升起,屋内都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几个小丫鬟守在外间,低声说着话呢。 “好想快快出去看看啊。”挽青一脸期待的神色。 玉黛睨了她一眼:“整日就想着往外跑。” 挽青笑嘻嘻的回道:“好在下午小姐会带我一起出去。” “小姐要带我和玉黛姐姐一起。”秋白来了这么一句。 挽青脸上的笑就淡了,看向秋白的眼神莫名。 玉黛也不说话。 几人气氛沉凝。 第八十八章 春日游 “小姐,该起了。” 玉黛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 少女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作势要起身来,玉黛伸手将她扶住。 上好的兰花绒被滑自腰间。 伸手揉了揉眼睛,温时娇有些懒意,脑海里冒出了推了邀约的念头。 但帖子已经送过去了,且快要到时辰了,如何能做出那等无礼之事? 艰难了起了床,又半眯着眼坐到了梳妆台前。 睡眼惺忪间突然发现今日给她梳妆的不是挽青。 那小丫头叽叽喳喳的话多得很,如今这屋里却是半点没她的声音了。 “挽青去何处了?” 少女问。 候在一旁的秋白抿了抿嘴。 玉黛正给她梳发髻,听她这样问来,便笑答:“闹性子了。” 温时娇哼了一声:“她闹什么性子?” “知晓您今日不带她出门,便心生不快,不知躲哪里去生闷气了。” 少女气笑了:“这小蹄子,我就是给她惯坏了,以往常是她同我出门的,如今只是一回没带她,她便这般,啧。” 玉黛点头:“正是呢,她年纪轻,小姐又纵容着她,难免将她养成骄纵的性子。” 温时娇摆摆手:“莫要管她,且替我梳妆完就走罢。” 玉黛哎了一声,便安静的给她梳妆。 屋内十分安静。 安静得秋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像是在水底不停冒泡的声音。 咕咚咕咚... - 出门时已经是未正一刻了。 温时娇带着秋白和玉黛出了门。 上马车时,玉黛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秋白,“秋白,快快上来,发什么呆呢?” 秋白回过神来,平静的哦了一声,提步一跃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朝城门口驶去。 温府静姝苑的花园里,那一处池塘里,皆是茂盛的、绿油油的荷叶,一大片一大片的,好似要遮掩什么似的。 而池塘边的树枝上,站着一只黑漆漆的乌鸦。 嘎嘎的声音,在午后有种惊悚感,即便是有着充足的阳光,却还是教人背脊一凉。 马车轱辘不停地转着。 温时娇正坐在马车里,支着脑袋沉思。 也不知祝庭山到底何时才会来东都。 也不知自己和纪临渊、纪羡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刚想叹气,又是生生给憋了回去。 到了城门口,玉黛掀开帘子,走进来给温时娇整理了一下仪容。 突然听得一道悦耳的声音:“可是温三姑娘?” 温时娇一愣,旋即掀开帘子看去,见郁秋晗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郁姑娘,多谢邀约。”温时娇朝她颔首微笑。 郁秋晗想了想道:“我们再等会,春卿还未来。” “温三妹妹。” 是段初菱。 温时娇有些惊喜,没想到段初菱和徐春卿也来了。 郁秋晗转目看向段初菱,挑眉:“没想到大家都认识。” “是啊,都认识。”段初菱笑眯眯的回望着郁秋晗。 见一辆马车朝城门口驶来。 多半是徐春卿了。 见帘子掀开来,一张如玉的小脸映入眼帘,“温三姐姐,段姐姐,秋晗姐姐!” 温时娇失笑,朝徐春卿眨眨眼。 “既然人都齐了,咱们就走吧。”郁秋晗朝几人微笑,遂放下了帘子。 见状,温时娇也放下了帘子,朝玉黛吩咐了一声。 几辆马车便朝前驶去。 - 到了清尘寺,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 抬头看着清尘寺的寺门。 清尘寺并非是东都的名寺,不过因环境清幽秀美,特别受一众公子姑娘的喜爱。 是那踏青游玩和聚众赏花的好去处。 “哥哥!” 温时娇听得郁秋晗的声音,便转过去看了一眼。 见一位着月牙白圆领长袍的男子正看向她们。 今日郁秋晗邀请了除温时娇外的段初菱、徐春卿,还有三位姑娘。 郁秋晗唤的那人是她兄长罢,温时娇听徐春卿小声跟她说着。 “这是秋晗姐姐的哥哥,名郁嵩,可是东都有名的才子呢。” 见那郁嵩扫了她们几人一眼,眼神看到温时娇的时候有惊艳了一把。 郁嵩走近郁秋晗,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万事注意点。” “我知道啦。”郁秋晗在家人面前倒是有些小孩子气。 郁嵩身后还跟着几位公子哥儿,都在暗地里打量着几位姑娘。 却是频频看向温时娇。 倏的,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温三姑娘?” 温时娇额角一跳,磨了磨后槽牙,装作没听到。 见她没反应,陆行之上前两步,离她近了点:“温三姑娘,许久不见了。” 这么多人看着,温时娇又不好落他的面子,毕竟还是长公主的公子。 只有朝他微微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 郁嵩也掺合进来:“陆兄认识?” “你没听传闻?” 陆行之朝郁嵩挑了挑眉毛。 郁嵩一愣,旋即笑了笑,没有说话了。 温时娇实在不想在这里干站着,只有将视线投向郁秋晗。 郁秋晗能猜出几分来,见她看着自己,沉吟片刻,便看向郁嵩:“哥哥,那我们先进去了。” “等等等等!” 郁秋晗看向陆行之,面露疑惑。 陆行之笑嘻嘻的看着她:“不如,结伴而行如何?” 温时娇:“???” 这人有毛病吧。 郁秋晗有些为难,郁嵩也跟着陆行之来劝她:“你们走你们的,不用管,不过我们也是要去后山的,应当是同一路。” “行罢,那我们就先走罢。” 几位姑娘朝清尘寺寺门走去,温时娇身边跟着徐春卿和段初菱。 徐春卿拉着温时娇的手,嘟囔道:“这也忒不要脸了。” 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颊看上去乖巧极了。 温时娇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触感是意外中的柔软。 小姑娘瞪了她一眼,抬手打掉了她的手:“温三姐姐,不要捏脸。” “为何?” 温时娇笑眯眯的看着她。 “脸会变大的,变大了就不好看了。” 徐春卿煞有其事的说着。 温时娇和段初菱互相交换了眼神,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徒留徐春卿一脸幽怨的看着她俩。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清尘寺后山。 温时娇一脸惊艳的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桃花。 “如何?很好看吧?” 郁秋晗不知何时走到了温时娇身边。 温时娇点点头:“是啊,可真真是好看极了。” 徐春卿抱着温时娇头上的那棵树,笑着使劲儿摇了摇。 这就摇了少女一身的桃花。 却是将不远处的少年给狠狠的惊艳了一番。 郁嵩和陆行之对视了一眼,又十分有默契的收回了眼神,各自的眼底都有着几分势在必得。 温时娇却是转过身去,看着徐春卿恼道:“春卿!可莫要胡闹了。” 谁料小姑娘朝她扮了个鬼脸,笑着跑向别处去了。 温时娇笑着要去抓她。 两人便在这桃花林里追逐嬉闹起来。 春日游,桃花吹满头。 第八十九章 桃花诗会 几人闹了一番,有些累了,便寻了一处亭子坐了下来。 “这是开封尹的嫡女上官海棠,这是正奉大夫的嫡女斯云梦,这是中书舍人的嫡女邱妙葶。” 郁秋晗给温时娇介绍着。 看段初菱和徐春卿的神色,想来几人都是认识的。 温时娇朝她们三人颔首微笑。 那上官海棠是个爽朗的女子,眉间都带着几分英气,见她笑着看向温时娇:“温三姑娘初到东都,便将我们都给震惊了一番。” 温时娇挑高了眉毛,笑:“都是无奈之举啊。” 几人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都能明白温时娇话里的意思。 “不知温三姑娘芳龄?可否能结识一番?”郁秋晗看向温时娇。 没想到她们都会主动结交自己,温时娇还是略感诧异。 不过她面上不显,朝郁秋晗含笑说道:“虚十四了。” 郁秋晗又问:“我也虚十四,不知你是几月?” “冬月。” “可巧,我也冬月,你是几日?”郁秋晗有些激动。 温时娇也有些激动了:“廿四。” “啊!” 郁秋晗叫了一声,“我也廿四。” 见她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也十分惊喜,没想到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想了想,她望着郁秋晗问:“你是何时?” “戌初三刻左右。” 温时娇笑:“我是戌正三刻。” 郁秋晗拉过她的手:“这么说来,我还是比你大。” 这样说来,两人有种莫名的感觉,同对方也更亲近些了。 “你俩可以结拜。” 那邱妙葶打趣道。 “什么结拜啊?谁要结拜?”那陆行之听到一点风声,就眼巴巴的凑了上来。 温时娇无奈扶额,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 邱妙葶见他凑上来问,便笑着说道:“秋晗姐姐和温三姑娘同年同月同日生,是一桩极美的事,是我说的可以结拜。” 郁嵩也走近了,见他笑了笑:“这也倒是可巧,但结拜一事不可取。” 郁秋晗一脸好奇的看向他:“为何不可取?” 温时娇也望向郁嵩。 不知为何,少年面对少女好奇的目光,却是有些紧张起来了。 “我...觉着说不定你们有更妙的缘分在呢?” 郁嵩来了这么一句。 温时娇一时摸不着头脑。 那郁秋晗却是瞬间明了了自家兄长的意思,看向温时娇的眼神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在一旁的陆行之好似感觉自己被忽视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假意咳了咳。 引得众人皆看向他。 段初菱睨了一眼温时娇,又转目看向陆行之,问:“陆公子可有什么事?” 见有人理自己了,陆行之松了口气,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我觉着此处桃花烂漫,不如,来场诗会罢?” 斯云梦是第一个赞同的人。 温时娇看了她好几眼。 徐春卿见她如此,便微微靠近她,小声道:“这斯家姑娘是个诗痴,以往那东都的诗会,定是有她的身影。” 温时娇顿时了然,朝徐春卿颔首。 “不知,温三姑娘意下如何?” 那陆行之目光灼灼的看向温时娇。 段初菱差点笑出声来,搞了半天,这陆行之还是为了温时娇。 郁家兄妹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交换了眼神,不动神色的转开了目光。 郁秋晗看向温时娇,温声道:“你就来玩玩罢,总之也无甚大碍。” 温时娇朝她笑:“如此,我来玩玩就是了。” 见温时娇不理会自己,陆行之有些沮丧,不过立马就恢复了精神,笑嘻嘻的说着诗会的规则。 “以桃为令,每人须说出带桃的诗词曲,最后一人胜出。” 又看他将目光投向温时娇:“不如,温三姑娘起个头罢?可好?” 温时娇咬咬牙,朝他礼貌一笑,“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斯云梦赶快接上了。 徐春卿想了想,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段初菱接着。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玉桃偷得怜方朔,金屋修成贮阿娇。” “料想故园桃李,也应怨月愁风。” “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 “......” 最后胜出的竟是郁嵩。 温时娇惊叹他的才华,看了他好几眼。 却被有心人记在了心中。 陆行之心中不甘,突想起什么,朝温时娇粲然一笑:“我记着,温三姑娘是有心上人的罢?” 郁嵩脸色微白。 温时娇搞不清这陆行之弄什么幺蛾子,便如实答道:“是。” 郁秋晗朝自己兄长担忧的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温时娇:“那人可是在东都?” “并未。”温时娇有些茫然,为何他们都在问自己这事? 郁嵩扯了扯嘴角:“能让温三姑娘心悦的人,定是才情横溢罢?” 温时娇还只当他是不大熟悉的朋友,朝他微笑:“不管才情是否横溢,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心中自是顶顶好的。” 郁嵩和陆行之皆是有了危机感。 段初菱只晓得陆行之的心思,却是不知这郁嵩的,也不知他们再干什么,便拉着温时娇聊别的。 “幽州是什么样的啊?可有好玩的地界儿?若他日得了空闲,你带我们去瞅瞅呗?” “是啊是啊,我也想去。”徐春卿也跟着说。 温时娇哭笑不得,东都到幽州,可是十分远的,哪能是说去就去的。 徐春卿突然想到了什么,旋即眼睛一亮,看向温时娇撅嘴道:“前一阵子我还说去看灿灿,吃吃美味,竟是忘记了。” 段初菱也跟着她的话走:“是啊,我也忘记了。” “可是你们自己不来,我可没有说不允你们来这话。”温时娇笑着揉了揉徐春卿的花苞头。 陆行之在一旁,看着她们说话,听她们说这,便问:“这灿灿是何物?” 温时娇不欲理他,段初菱也没有开口。 倒是徐春卿,小丫头脆生生说道:“是温三姐姐的一只猫儿,十分乖巧,我和段姐姐一直想去看看。” “届时前往,可否捎上我?”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郁秋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想去看看。” 温时娇对她温和一笑:“自是可以的,你们只管来就是了。” - 几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便流逝了去。 天色渐晚,众人纷纷下了山,上了马车,互相道别,马车也朝自家府中驶去。 徒留后山一地落花,风声过,花轻飘。 第九十章 不安 这回了温府第二日,刚用完早膳,温时娇就收到了那三个姑娘的帖子。 不禁失笑:“今日吩咐小厨房先不要干别的,有客来,让满香好生歇着。” 玉黛含笑点头:“奴婢省得。” 说罢,就要转身走出去。 温时娇突然出声:“那挽青可有看见?从昨日到现在竟是一点影子都没瞧见,这小蹄子胆子大了。” 少女话虽这般说,却是带着几分笑意的,看来还未恼。 玉黛想了想,应道:“奴婢也没瞧见,待等会子得了空,奴婢便去瞧瞧。” 温时娇摆摆手,玉黛便退了下去。 少女手指着脑袋沉思,秋白安静的候在她身旁。 屋子里十分安静。 温时娇懒懒出声:“秋白,你可看见挽青了?” “并未看见,奴婢也不知她去处。” 秋白平静的说着。 少女嗯了一声,便再没下文。 过了一会儿,温时娇又问:“秋白生辰是六月几日?” “六月廿十。” 少女颔首,便没有说话了。 - “小姐,段姑娘、徐姑娘还有郁姑娘来了。”玉黛笑着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温时娇有些惊喜,忙起身来:“快快迎进来罢。” 见她刚走到外间,三位少女便走了进来。 “温三姐姐!” 徐春卿笑着上前拉过她的手。 温时娇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来了就好。” 又转头看向段初菱和郁秋晗,朝她们颔首。 “时娇,你家那灿灿呢?” 没想到段初菱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弄得温时娇都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笑睨了一眼段初菱,道:“你是怎么一回事儿,倒是教我吃了一惊。” 几人都坐了下来。 “我可没有胡说,春卿这小丫头,一路上都在嘀咕着灿灿,可把我给听腻了去。” 段初菱故做嫌弃状。 徐春卿却是不依了,直直的瞪了她一眼:“我哪里又做错了?” “没错没错,是我错了。” 段初菱笑着捏了捏小姑娘圆润的脸颊。 温时娇笑,侧目看向秋白:“去将灿灿抱出来罢。” 秋白福了福身,转身进了隔间。 郁秋晗一脸好奇的看着温时娇:“这灿灿真有这般神奇?” 温时娇颇有些无奈:“有什么神奇的,不过是一只猫罢了。” 她虽这样说,但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宠溺。 秋白将灿灿抱了出来。 徐春卿哇了一声,朝秋白伸出手:“快给我抱抱。” 秋白看向温时娇,见她点头,便将灿灿递给了徐春卿。 小丫头十分的小心翼翼,将灿灿抱入怀中,慢慢的顺着她的毛发抚摸。 段初菱和郁秋晗没养过小猫,偶然见得这般乖巧可爱的猫,都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灿灿的爪子、脑袋还有胖乎乎的身体。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她们逗弄着灿灿。 “诶,温三姐姐,你那个很厉害的丫鬟呢?”徐春卿开口问道。 温时娇一脸茫然:“很厉害的丫鬟?” “是呀。” 徐春卿一手抚摸着灿灿茂盛的毛发,一边抬眸看向温时娇:“就是那个打了董棠雪两次巴掌的那个,我见她可厉害了。” 温时娇抿嘴笑了笑,“你说的挽青啊,她如今跟我闹性子,不知跑哪里去了。” 秋白放在腹前的手紧了紧。 “跟你闹性子?”郁秋晗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毕竟谁家的丫鬟能在主子跟前闹性子的,这温时娇怕是第一人。 温时娇嗯了一声:“是我将她惯坏了,她素来如此,我倒是无甚,有个活泼机灵的小丫头吵吵闹闹倒也挺好。” “你竟是这般放纵丫鬟。”段初菱朝她看了好几眼。 温时娇耸耸肩:“我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郁秋晗却是不赞同:“对丫鬟可不能如此,不然她们定是会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的,威信还是要竖起来。” “你且看看我,我是那等会让人随意爬我脑袋上的人吗?” 郁秋晗一愣,旋即失笑:“是啊,我倒是忘记了。” - “时娇姐姐,灿灿是何处得来的啊?” 徐春卿问。 温时娇含笑答道:“是我一位朋友赠与我的。” 话落,她便见几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温时娇简直无话可说:“你们想哪里去了,真的只是朋友。” “真的只是朋友?”段初菱斜了她一眼,面上带着打趣的神色。 她这么一说,温时娇就沉默了,毕竟,纪临渊心悦她这事还僵着的,两人通信时好像都十分默契的将这事给遗忘了。 可是,真的是遗忘了吗? 且不说这,在温时娇小两三岁时,她还心悦过纪临渊。 哎,两人也是青梅竹马,情缘关系如缠丝般,剪不断,理还乱。 见她沉默,几人都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了。 气氛有些沉凝。 温时娇回过神来,见她们如此,心下也能猜到几分,便道:“可莫要误会了,我不过是想起了往事。我同他自然是朋友,你们莫要瞎猜。” 见她神色不似作假,众人也都放弃了八卦的心思。 又说起了其他的话来。 温时娇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头疼了。 她与纪临渊,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 若说是朋友,未免太牵强了,毕竟两人都心悦过对方,还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可若说其他的,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温时娇也不知该拿什么心情去和纪临渊重逢。 唉。 见面前的三人面上都带笑意。 温时娇也不好做唉声叹气状,便笑着说道:“都饿了罢?今儿让你们尝尝我们满香的厨艺。” 她又抬头看向玉黛,吩咐着说:“快去摆膳罢。” “是。”玉黛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徐春卿笑嘻嘻的开口:“也罢也罢,今日来此,一则是看灿灿,二则是尝尝你这院儿里小厨房的厨艺,听你那蛮厉害的丫鬟道,厨艺可是十分拔尖。” 说道挽青,温时娇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安。 挽青不会这般不知分寸。 顶多闹一会子便罢了,如今却是快要整整一天了,都不见人影。 不过有客人在,温时娇也不好说什么,只有压下心中的不安,打起精神来招呼她们:“是与不是,你等会子便可知晓了,我说了可不算。” 几人相视一笑,都期待着这午膳。 静姝苑的池塘里,一大片一大片的荷叶,随着偶尔的一阵风,轻轻的摇曳着。 不知为何,这风里恍惚带着几声呜咽,在这正午时分,令人毛骨悚然。 第九十一章 挽青没了 用过午膳后,段初菱、郁秋晗、徐春卿同温时娇说了会子话,便同她告辞了。 送走她们三个后,挽青的行踪还是没有风声。 少女沉着脸坐在屋里,不知在想什么。 玉黛走了进来,躬身恭敬道:“回小姐,府中没有挽青的身影,有婆子说,自昨日午时后,便再没有见过挽青了。” “小姐,我去周围的大街小巷都看过问过,都没人看见过挽青。”如绛走了进来。 温时娇面色越来越黑,旋即冷笑一声:“怎么?你们想告诉我,挽青是平白无故消失的?” 少女话语中带着几分冷厉,听得人直冒冷汗。 玉黛低眉顺眼站着,斟酌片刻,道:“小姐息怒,我同如绛再去查一查。” 说完,便朝温时娇福了福身,带着如绛走了出去。 她俩走后,温时娇向后靠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秋白上前去给她揉了揉太阳穴和后颈,温时娇顿时觉得舒服不已。 “说不定挽青只是出去逛逛了?小姐也不必太过恼。” 少女叹了口气:“我并未恼,只是有些担心。” 秋白想了想,又道:“挽青那般机警,应当不会出事的。” “但愿如此,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定是会教害了她那人好看!” “是啊,挽青那般乖巧的人,还是希望她好好地。” 这话带着几分期盼,好似是真的期盼挽青能好好的一样。 但说这话的秋白,却是面无表情的吐出这一番话。 不过温时娇没有看到,还为秋白这一番话欣慰:“以往见你寡言,如今你为了挽青说这番话,倒也令人刮目相看。” 秋白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奴婢只是平日里不知说什么好。” 快要来了,就快要来了。 “小姐!小姐!” 如绛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她鲜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温时娇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重,抬手将秋白的手挥向一边,看向如绛问:“到底是出了何事?” “才刚,满香也帮着找挽青,她行至院子里的池塘边,却是见树枝上站着乌鸦,且那池塘边还有淡淡的怪异气味,便寻了人在池塘里搜罗了一圈,竟是抬出一人来,那人...就是挽青...” 少女怔住了,面色苍白。 挽青是四个丫鬟里最小的,因着几人的宠爱,她性子活泼,成了温时娇身边几乎最得宠的人。 温时娇深呼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我们都未闻得怪味,怎的满香闻得见?” “满香,是厨子,嗅觉灵敏。”如绛小心翼翼的答来。 少女苦笑,自己竟是糊涂了,这般浅显的原因都给忘了。 如绛见她如此,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挽青的尸体在池塘边放着,玉黛姐姐正在那处处理,请了仵作来,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温时娇不想去。 她不想看见挽青往日总是笑嘻嘻的脸,如今却是惨白毫无呼吸。 但这是最后一面了。 “走罢。” 少女眉间带着几分疲乏。 - 温时娇走近池塘边,见那处围着一群人,玉黛面色沉重的在与一位年老的先生说着话。 想来那先生就是仵作了。 见她来了,玉黛抿抿嘴,没有说话。 少女看着地上躺着一人,果真与自己想象中的是一样的。 尸体因在池中泡了一天,如今有些发皱了,挽青的脸是灰白色,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如今却是紧闭着。 “她是如何死的?” 仵作沉思片刻,旋即答道:“依老朽初见,这位小丫头,是失足掉落池中的。” 温时娇皱眉,挽青虽大大咧咧,但一般不会这般不小心。 她注意到仵作的话,“那现在呢?” “应是被人窒息而亡,后扔进池中。” ...... 温时娇站在院子里,集结了静姝苑的所有丫鬟婆子,冷冷的环视一圈,“你们是最后一次是何时见的挽青?” “奴婢是昨日早晨。” “奴婢也是昨日早晨。” “奴婢也是。” “老奴也是。” “......” 温时娇有些头疼,这绝大部分人见挽青的时间,都是昨日早晨,可她见挽青,却是昨日午时之前。 挽青,到底是怎么落入池中的?亦或是,谁是害了挽青的凶手? 不耐的摆摆手,转身进了屋子。 玉黛看着一众丫鬟婆子,便道:“都散了吧。” 温时娇一脸烦躁的在外间踱步。 “小姐,盛嬷嬷说让人去选些夏日的布料,届时好替小姐裁衣裳。” “玉黛去便是了。”温时娇此时正不虞。 “可是玉黛姐姐不在。” 玉黛应是去处理挽青的尸体去了。 如绛也在一旁帮忙。 “那秋白去跑一趟。” 秋白一愣,应道:“是。” 秋白前脚刚走,玉黛和如绛就走了进来。 温时娇看了她们一眼,道:“都处理好了?” 玉黛和如绛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温时娇蹙起了眉头,直直的看向她们。 却发现她俩身后还有一个年纪较小的丫鬟。 “这是何人?” - 秋白从盛嬷嬷那处回来后,便见有一丫鬟从屋里出来。 看见她回来,那丫鬟面上闪过一丝骇色。 脚步凌乱的跑了。 秋白微眯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轻手轻脚的跟上了那丫鬟。 静姝苑一处水榭里。 秋白平静的看着自己的指甲,淡淡开口:“你都看见了?” “我...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丫鬟不停的颤抖着身子,看上去害怕极了。 秋白叹了口气:“怎么一点也不实诚呢?” 抬手去捏了捏那丫鬟的脸蛋儿。 丫鬟被吓得放轻了呼吸,一双灵动的眼里包满了泪水,摇摇欲坠。 这双眼... 秋白突然一巴掌打了过去。 丫鬟惊叫一声,被打在了地上,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 秋白站着睨了那丫鬟一眼:“你都说了罢?” “你说的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丫鬟捂着脸小声的哭着。 秋白啧啧两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弯腰拎起小丫鬟的后颈的衣裳,浅笑着走到水榭边上。 下方就是一条铺着鹅卵石的浅水湾。 “虽然淹不死人,但这石头,也够你疼的罢?” 秋白笑着说着,面色温和。 丫鬟忘记了哭,一脸苍白,好似被吓呆了。 “秋白。” 一道声音传来。 丫鬟松了口气。 秋白将丫鬟扔在一旁,转过身去。 见少女站在水榭外,负手而立,面色平静看着水榭里发生的一切。 秋白也是十分平静的回望着她。 第九十二章 秋白是凶手 秋白死了。 死状之惨烈,传遍了整个温府。 她就在静姝苑门口,被杖毙,被活活打死。 不知怎么就传遍了东都。 这一下子就传出了温时娇滥打滥杀的恶名。 温家又被送上了风尖浪口。 温数秋丝毫不在意,该干嘛干嘛。 不过,董辙之那伙人还是在朝堂上弹劾了他。 说他教女无方,草芥人命。 却被庆安帝草草的揭过了,还说董辙之一伙人闲事管得宽,有这心还不如多操心操心国事百姓。 且这温数秋常常与庆安帝密谈至深夜。 兵部尚书如今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得罪不得。 有不少人看见风向,忙着对温数秋示好。 温数秋却对这些人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走自己的道儿。 也有人拉他站位。 有的是太子派的,有的是这个皇子,有的那个王爷。 总之,温数秋成了朝堂上的香馍馍。 - 四月底了。 天气也越发明媚了。 静姝苑里,如今各个都是提心吊胆的。 那日秋白被杖毙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就在静姝苑门口,鲜血流了一地。 那秋白竟是一声未吭,硬生生被打死了去。 也不知这秋白是犯了什么错,曾经的大丫鬟,如今却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且这温时娇的手段,实在狠厉,让人头皮发麻。 玉黛垂眸,端着一叠糕点进了屋子。 如绛正给温时娇揉肩。 “小姐,这是满香新做的糕点,您尝尝?” 少女正闭着眼假寐:“放这儿罢。” 玉黛将糕点放在一旁的桌上,便恭敬的退至一旁,屏气凝神。 温时娇在想挽青。 若是以往,那小丫头定是笑嘻嘻的夸张的说着这糕点有多么美味,盼她能吃两个。 终究是以往的事了。 秋白为什么害挽青呢? 温时娇想着就有些想发笑。 因为挽青受宠,性子活泼,秋白心生嫉妒,便拿手帕捂了挽青的口鼻。 让她窒息而亡。 后扔入池中,欲掩盖尸体。 温时娇想不明白,玉黛、挽青、如绛、秋白,四人伺候自己有些年头了。 秋白下手如此干净利落,难道对挽青无一丝情意吗? 她下手的时候会犹豫吗? 没有。 如绛去查过秋白的身世。 秋白是农民所出。 自小生性薄凉,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加上性子阴沉,最是容易走上歪道的。 温时娇难过,替挽青难过。 这些日子,她就抱着灿灿发呆。 玉黛感觉,温时娇越来越,越来越不似以往了。 往日那个,桀骜乖张,张扬明媚的幽州女纨绔,到底是一去不复返了。 有丫鬟探了脑袋进来。 玉黛蹙眉,提步走了出去。 “何事?” 小丫鬟手里拿着一封信,道:“这是温管事遣人送来的,说是岭南的信。” 玉黛看着信半晌,才抬手将信接过来。 少女看了信,心情会好点罢? 但愿心中的内容是好的。 - 玉黛走了进去,将信递给了温时娇,含笑道:“小姐,这是岭南送来的信。” 听到岭南二字,少女眸子动了动。 抬眸看向玉黛,伸出手,去将信接了过来。 只听她低声道:“你们都出去罢。” 如绛和玉黛交换了眼神,皆应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少女一人坐在榻上,怀中是圆滚滚的灿灿。 见她将信打开来,细细的看了起来。 她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最后竟是笑得眉眼弯弯。 笑了一会儿,便将信叠了起来,装进了信封里。 敛了笑,突然就幽幽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低头顺了顺灿灿的毛发,神色平静。 很快便到温如荇及笄的日子了。 这个日子一过,温家就要变天了。 温时娇也期待着纪家兄妹来此,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也期待祝庭山。 不知道他到底何时才能来东都。 前些日子以为快了,如今想想,再见怕是遥遥无期。 想着信中的内容,少女面色一下子就柔和了起来。 “温三,可有想我?我快想死你了,岭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真的呆够了,想念幽州,那里处处都是回忆,可你在东都,我就得来东都了,你说你好好的幽州不待,跑东都干甚?虽说也不是你能做主的,但是我还是想说你两句。怀念以往我俩斗嘴的时候,可真是年轻,可真是好时光啊,我若是来东都了,哼,定是吃香的喝辣的,届时带你一起出去玩啊,跟我混,绝不会亏待你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还有那祝庭山,我本不想说这事的,但是温三,人总要面对自己的感情,我要争取,努力争取,你可不要疏远了我,如若不然,我定是将你扛进深山做压寨夫人。总之,我还是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往那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娇娇,我可想你了,你可不知道,我为了将信一起拿给你,求了我哥好久,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总归是要将信拿给你的,将我的一起捎上不行吗?是不是感觉他没变?我也没变,我们都没变,我一点也不想呆在岭南,这处十分潮湿,且没有好吃的,关键是没有你在,一点也不好玩,你可要等等我,等等我们,等我们来东都了,再一起出去好好玩一场,好想跑马啊,我想到以往在幽州时,我们三人常常城外跑马,潇洒肆意,唉,不过还是有时日的,待我们来了东都,也一起去跑跑马罢?” - 玉黛询问温时娇可否再提两个丫鬟上来伺候。 “不用了,就你们俩人挺好的,若是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多寻些人帮你们就是,莫要往我身边塞人。” 少女这般说了,玉黛也不再提了。 她与如绛每日都伺候在温时娇身旁。 比以往更加用心,更加恭敬了。 五月初,再过几日,就是温如荇的及笈日了。 这几日顾氏忙得不行。 又是准备府内的笄礼事宜,像酒具、冠笄、舆盆等。 又要去请人来,甚至是求人来。 赞礼、赞者、有司、正宾、宾众。 几乎是能请到谁就是谁,身份越高越好。 毕竟笄礼一生只有一回。 顾氏可不想就这般草草的就给办了。 可温数春无官职在身,这般贸然的上门去请人,不被人轰出来都算是好的了。 但一般都是被拒绝。 顾氏愁得不行了。 便想到了温时娇,只有舔着脸去找温时娇。 让她去请人,并且不要告诉温如荇。 温时娇哪里不知道她的苦心,便应承了下来。 第九十三章 温如荇及笄 五月初六这日,温府已经是安排得井井有条。 关于及笄的宾客等,温时娇已经请了。 赞礼是顾氏结识的一位夫人,地位虽不高,但好在有官职在。 赞者是段初菱和徐春卿。 有司是温如荇的四个大丫鬟。 正宾是段初菱的母亲。 段初菱可是翰林学士的女儿,她母亲可就是学士夫人。 这个身份可是十分高的。 还请了一些宾众,大多都是顾氏和温如荇结交的夫人姑娘。 温时娇还请了郁秋晗来此。 倒也不算寒酸。 顾氏可是十分高兴的。 温如荇却是有些紧张,来了静姝苑找温时娇。 “大姐姐不用紧张,都是相熟的人。”温时娇耐着性子安慰温如荇。 温如荇却是苦着一张脸:“即便是相熟的,我也紧张啊,你不是我,不知道这种感觉。” 温时娇无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紧张紧张就过去了,你先上,明年我及笄,你再给我传授经验。” “啧,还搞得这般严肃,有什么经验可传授的。” 温时娇笑:“那你就别紧张,无甚大碍的。” 温如荇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那温如徽最近真的是越发猖狂了。” 温时娇不解:“她又干了什么糟心事?” “我母亲给她选的亲事,她全都拒了,扬言要自己寻,这些个日子,我见她花枝招展的出了门,活像那窑子里的,丢死个人了。” 温如荇一脸嫌恶。 温时娇却是若有所思:“她应当是想结识皇亲贵胄,好为自己谋出路。” 却听得温如荇嗤笑一声:“就她?我都这般境地,何况她,即便结识了谁,也只有做妾的份儿。” 温时娇微微一笑:“你与她所想不同,她觉得即便是高门妾,也比百姓妻要好。” “她是想荣华富贵想的魔怔了。” 温时娇想起顾氏的话,斟酌着言语,看着温如荇问道:“大姐姐...” “嗯?怎么了?” 温如荇见她不说话,便笑:“你干嘛这副模样?” “大伯母都和我说了。” 温如荇脸上的笑僵了僵,旋即敛了笑:“嗯,我觉得那条路也挺好的。” “你是真的这样想的吗?”温时娇紧紧的看着她。 温如荇耸耸肩:“当然是真的,幽州乃故土,重归故里有什么不好。” 见她神色坦然,温时娇才略微放下心来。 “可若是你回了幽州,这东都,便只剩我一人了。”温时娇也想回幽州。 见她情绪倏的低落了下来,温如荇心里一软,拉过她的手,温声细语道:“你在东都挺好的,可以回幽州看看,我们也可以叙叙旧,倒也不是什么生死离别,可莫要太伤感了。” 温时娇不说话。 温如荇没法:“行了行了,你不是幽州女纨绔吗?怎的这般没精打采。” 说到这儿,温如荇确实有一些发现。 见她认真的打量着温时娇,神色莫名。 温时娇被她看得起鸡皮疙瘩了:“你作甚这般看着我?” “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温如荇喃喃道。 温时娇眨眨眼,道:“何处变了?我怎的不晓得?” “你自己当然不晓得,要旁人才能看得出变化。” “那你说说,我何处变了?”温时娇看着她。 温如荇看了片刻,摇摇头:“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凭感觉,感觉你变了。” “哟喂,你自己都说不出来,那就别说了。”温时娇一脸鄙夷。 给温如荇气得翻了个白眼:“还有啊,你那丫鬟怎么回事?” “什么丫鬟?”温时娇一头雾水。 温如荇瞪了她一眼:“前一阵子闹得那般厉害,你不知道?还有,我怎么没见着挽青了?” 少女敛了笑,神色平静的看着温如荇:“秋白害死了挽青,我便将她杖毙了,一命抵一命。” 温如荇背脊一凉,结结巴巴开口:“害...害死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 见气氛有些沉凝,温如荇又道:“那陆行之可还在骚扰你?” “并未。”温时娇摇头看向温如荇,打趣笑道:“怎么?大姐姐有意于他?” 谁料温如荇竟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见他是个不错的。” 温时娇一脸错愕,旋即又反应过来:“若是你觉得好,那不如我替你们牵线?” “又不在这处长呆,牵线有什么用?”温如荇哂笑:“怪我怪我,不该提起这。” 温时娇看着她,轻声道:“今后的事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 - 到了温如荇及笄那日,温府十分热闹。 一切都十分顺利的进行了。 好在没出什么乱子。 几个少女还在一起说了会子话,见天色不早了,这才像温府辞行了。 这一日给温时娇累得不行,一回屋便摊在软榻上。 玉黛笑着给她梳洗了一番,问:“小姐可要用晚膳了?” “不急,我还不觉饿意。” 温时娇倚在软榻上,自顾自的沉思。 想了一会子,抬眸看向玉黛,“你说,大姐姐和那陆行之,相配否?” 玉黛一愣,反应过来后失笑道:“这奴婢不好说,毕竟对陆公子了解甚少,不过,若是两人有情义在,倒也可以凑一凑。”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是突然有些失落:“大姐姐走了,这东都就剩我一人了。” “小姐莫要难过,如今您也是结识了不少的姑娘们,也不至于太孤单,且那纪公子和纪姑娘也快回了,想来,定是不会只剩您一人的。” 玉黛安慰她。 一提起这个,温时娇就有些郁闷:“庭山和纪临渊他们一般,说的是近时归,可迟迟不见来,可真真是给我急得不行。” 如绛正给她捏肩,听她这话,笑道:“小姐何必这般恼,总归是要见面的,或许是有事儿耽搁了?” 少女哼了一声:“若是有事耽搁了,晚点回也无妨,可他们却是早早的在信中说不日将要归来,可给我盼得厉害了,整日心心念念想着。” 玉黛同如绛交换了眼神,都抿着嘴笑了笑。 过了一会子,温时娇觉得有些饿了,便吩咐着:“快摆膳罢,我今晚想吃香酥鸭和莲蓉包。” 玉黛含笑应道:“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用完晚膳,天色还早,温时娇便倚在窗边拿着话本子看着,看着看着便入迷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如绛见天色晚了,夜色渐浓,便上前温声劝慰:“小姐,该歇着了,夜深了。” 温时娇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朝窗外看了看,这才将书放在桌上。 如绛伺候着温时娇就寝,吹灭了烛火,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间。 第九十四章 和离书 五月来,天儿就开始热了。 温时娇向来是个苦夏的主儿,整日嚷嚷着热,玉黛忙吩咐人往屋里堆了些许冰块儿,又时不时在她身旁给她扇风。 这才不叫唤了。 满香做了冰甜牛乳酪,少女一勺一勺往嘴里送,面上皆是满足的神色。 玉黛在一旁看得笑意连连,但见她还没停着,便出声劝到:“小姐,这冰的可要少吃。” 温时娇摆摆手:“我知晓了。” 语气却是满不在乎,手里的勺子却是没停。 知晓她的性子,玉黛只有无奈的立在一旁。 如绛走了进来,笑:“听说,今日夫人胃口不错,老爷也挺高兴的。” 温时娇将瓷碗放下,抬眸看向她:“今日父亲没有上朝?” “今日休沐。”如绛答。 少女点点头,又听如绛道:“昨日,东都有位公子来,向大小姐提亲了。” 温时娇一脸喜意:“那大伯母与大姐姐是何态度?” 如绛抿抿嘴,回道:“大小姐给拒了。” 少女神情一下就平静了下来,见她蹙着眉头,问:“那人是何人?” “是翰林院的一位修撰的公子。” 修撰,乃正七品官。 对温如荇来说,也算不错了。 可惜... 温时娇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在红木桌上:“大房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如绛一愣,沉吟片刻后答:“大爷时常去大夫人的院儿里,却是经常沉着脸出来,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也不知和离的事,什么时候被揭开。 温时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顾氏以往虽与她有些不虞,但如今却是十分好的。 且那顾氏还格外照看齐氏。 温如荇也与自己交好,大房若是分了,怕是这母子俩都不好受罢? 可,温时娇也没办法去改变温数春。 温数春本就是那等风流浪子,性格又有些毛病。 罢了罢了,或许分了,会比如今更好也说不定。 有丫鬟走了进来,“小姐,老夫人请各院儿的人去一趟主屋。”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知晓了。” 又看向如绛:“可知什么事?” “应当是二小姐的事。” 少女一脸疑惑:“她又怎么了??” 如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也还是没有说这,只道:“小姐去了就知晓了。” 见她如此,温时娇也不多问,起身来便往外走去。 一脚踏进主屋,看了一圈,发现只有刘氏没来,其余的人都在了。 温时娇朝温如荇颔首,坐在齐氏身旁。 这才发现温如徽站在顾氏身后,面无表情的沉思。 少女挑眉,却见温如徽直直的看向她。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嬷嬷扶着刘氏走了上来。 刘氏坐在上方,微眯着眼扫了众人一眼。 温时娇好整以暇的看着刘氏,不知她又会闹什么幺蛾子。 “此番,我请你们来,是想商定二丫头的婚事。” 没人搭腔。 刘氏有些挂不住脸,继续道:“二丫头虽未及笄,但也快了,我想着,给她安排一门妥当的亲事,你们,可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罢?” “老太太可真是爱护小辈,不过一个庶出,您便这般劳心动力,可是真真教人感动。” 顾氏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刘氏面色一沉,以往顾氏虽未同她站一块儿,却是没有拿话呛过她。 如今,却是来了这么一番怪话,让刘氏一下子就冒火了。 见她冷笑一声,看着顾氏厉声喝斥道:“老大媳妇,我以往谅你是当家主母,平日里辛劳奔波,对你多有体谅,如今你倒是越发猖狂了,我估摸着,七出之条你一犯两出,无子乃其一,口舌乃其二,我儿已有休妻之理,你...你...你与数春,好聚好散罢!” 这么一番话,却只教温数春和温如徽变了脸色。 其他人仍是一脸平静,好似不受影响。 顾氏点头,淡定道:“老太太说得不错,我觉得可。” 说罢,便在温数春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宣纸,递给了温数春。 “这是和离书,签了罢,若是要休妻书,我也可以重新拟一份。” 刘氏大惊,她不过是吓唬顾氏的,怎料...怎料... 她马上说道:“虽无子,但...但如白也算是了,因此...” “刘老夫人,你可知覆水难收的理?温如白并未入温家族谱,我看,大房分了得了。”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斜了一眼刘氏。 刘氏有些慌了,若是顾氏走了,温家大房该如何? 她定了定心神,看着顾氏温和道:“老大媳妇,我不过是气话,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顾氏笑:“我已经放在心上了,且这和离书已经放这儿了,白字黑字,可是明明白白的。” “老大媳妇!你若是和离了,这大丫头该怎么办?大丫头,你还不快快劝劝你母亲?” 刘氏急得不行。 温如荇一脸平静:“我尊重母亲的选择,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温数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顾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莫不是到现在还认为顾氏是在做戏? 顾氏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和离书我放这里了,明日我来取,若是不肯签,我们便公堂见罢。” 温数春眼睁睁看着顾氏带着温如荇走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温数春冷冷的看向温时娇:“三丫头,大房的事,可用不着你来掺合。”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大伯何需这般恼我,下回我便不说了就是。” 少女表情无辜,眼底却是带着几分讥讽。 温数春看了一眼温数秋,深呼吸一口气,提步便往外走去。 温时娇感觉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眸看去,见温如徽正看着自己。 温时娇可没心思和她玩儿对视,朝她翻了个白眼,对着齐氏和温数秋告了辞,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便坐在窗边发呆。 “玉黛,我可是变了?” 少女突然发问。 玉黛有些怔住了,片刻后反应过来道:“小姐...是与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何处变了?” 玉黛有些迟疑:“这...奴婢也说不上来。” 温时娇叹了口气,可能真的变了吧。 可谁是不会变的呢? 望着窗外和煦的春光,少女神色平静,夏日就要来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云梦河,她给纪临渊唱的那首歌。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第九十五章 顾氏母女回幽州 近来顾氏和温数春闹得十分厉害。 温数春这下是真的知道顾氏是来真的了。 他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让他去公堂,也是坚决不肯去,只道不愿和离。 给顾氏烦得不行,只有来寻温时娇,让她拿法子。 “你快快给我想想办法罢,我多待一天便觉难受不已,现想幽州,只觉归心似箭。” 静姝苑里,顾氏拉着温时娇说着。 温时娇转了转眼珠,眉间尽是狡黠,见她笑着凑近顾氏,小声的说了一段话。 顾氏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精彩了。 最后两人皆是笑得有些得意。 顾氏走后,温时娇一人坐着,撑着下巴发呆。 玉黛一直站在旁边,见顾氏走了,便看向少女,问道:“小姐和大夫人可是要对大爷做些什么了?” 温时娇回过神来,听了玉黛的话,笑嘻嘻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是挺懂我心思,不错,大伯不肯松口,我便使个法子。不过,这分家之事我想了想,还是不妥当,暂且搁着罢。” 玉黛点点头,没有开口了。 “小姐!有信来了!”如绛一脸笑意,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少女一听,双目一亮,笑着对如绛招招手:“快拿来我看看。” 将信接过来,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温时娇脸上的笑意越发明盛。 玉黛见此,也含笑问:“见小姐这般高兴,信可是岭南的?” 少女摇头,“并不,这是庭山遣人送来的,说他快要到东都了。” “可上回小姐还说,说他们老是说近时归,却一直看不见人,小姐不是挺郁闷的?”玉黛一脸好奇。 温时娇哼了一声:“自是郁闷的,不过这回,庭山是已经到了河东地界了,很快便会到东都了,想来,不会很久。” 想起信上的内容,少女面上带了几分娇羞,眉梢尽是春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时娇,我与你可是许多秋未见了,可还好?先前我是有些许事耽误了,如今正在回东都的路上,这封信,是我在河东的一处客栈里写的。期待再见那日,保重。” - 东都最近掀起了一阵流言。 主人公嘛,当然还是温家咯。 不过这次流言,可不是针对温时娇来的,而是大房,温数春。 据说那王家有一女,长得明艳动人,对这温数春一见钟情,怎料温数春已有妻室,那姑娘伤心欲绝,此事便不了了之。 王家虽是商贾,却是和皇室有些许沾亲带故。 这传言却是教温数春激动不已,也不巴着顾氏了,整日去打听这王家姑娘的消息。 亦或者整天在王家附近晃荡。 可人家已经说了,因着温数春有了妻室,不欲再说此事。 这可把温数春给急坏了。 那日一回府,温数春便直奔顾氏的院子,两人谈了许久。 温数春才从顾氏的院子里出来。 翌日,两人便签了和离书。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 顾氏要回幽州了,要将温如荇一起带走。 临行前,母女俩来静姝苑找了温时娇,三人说了许久的话。 待她俩走后,温时娇倚在门边,看着那母女俩的背影,凝望了许久。 到顾氏二人启程的那日,齐氏和温时娇叮嘱了许多的话。 温如荇抱着温时娇哭得十分难过,差点就打消了顾氏的念头。 温如徽也来相送了,假意的抹了下眼睛便算完事儿了。 温如荇看着她,红着眼眶,十分平静的说着:“二妹妹,祝你心想事成。” 在温如徽复杂的神色中,又转过身去,同温时娇说了会子话。 立月来催了。 顾氏和温如荇上了马车。 温时娇眼眶泛红,齐氏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少女吸了吸鼻子,看着马车驶远,便扶着齐氏进了府。 这顾氏大约走了两三日,怕是已经驶出了东都地界,温时娇才招来人耳语了一番,笑着期待明天。 第二日,又是一出好戏。 据说那王家根本没有姑娘,还说这一切都是温数春自己谋划的。 给众人又是乐了许久。 不过,这却不关二房的事。 温家大房与二房是各过各的,东都人尽皆知。 - 静姝苑,温时娇正吃着一颗颗樱桃,笑着听如绛说的话。 “小姐,您可不知,那大爷回了府,扔了许多贵重物品,满屋都是狼藉,据说还打了几个丫鬟泄愤。” 少女拎着一颗水灵灵的樱桃放入口中,脆生生道:“他也只会做此了,哼,我倒是看看,他如今孤寡一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儿来。” 如绛继续道:“还有那老夫人也是气得不行了,直骂他败家,如今这老夫人正给大爷物色新夫人呢,且这大房如今是老夫人在管家。” “温数春如今这般名声了,还有那个要嫁给他?不过,也不尽然,毕竟这世上的人,没脸没皮的,多了去了。” 少女漫不经心的说着,脸上尽是嘲讽的神色。 玉黛有些担心:“大爷会不会怀疑咱们?” 没错,这一切,都是温时娇策划的。 “就凭他?若说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他能查到倒也有可能,不过父亲也是有掺一脚的,还收拾了尾巴,尽管他如何查,也是查不到我身上的。” 温时娇有些得意。 玉黛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小姐,这王家可是真的?” “是啊。” “啊?那...”玉黛有些诧异。 拿人家做文章,人家不会恼怒吗? 温时娇耸耸肩:“我也不知晓,总之父亲尽数都打点好了。” 听她这般说,玉黛才放下心来,若是将人家这般戏弄,可莫要上门来讨说法。 有丫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温时娇看着,立马就放下了手中的樱桃,伸出手去将信接了过来。 少女迫不及待的打开信,“你们出去罢。” 玉黛和如绛对视一眼,笑着并肩走了出去。 看完信,温时娇满脸都是笑意,甚至还笑出了声儿,将信叠了起来,放进了信封里,将信拿在手里,脸上的笑迟迟未消散。 “温三,我们快来了,你近来可好?如今岭南的事宜我们都已处理完了,还剩一些后续,待处理完,我们便来东都,我估摸着,应当是七月初到东都,还有一个多月,你激不激动?我猜你现在定是一脸傻笑,能不能矜持一点?好吧我现在也是一脸傻笑,灿灿可还好?你莫要饿着它,届时我可是要来看它的,瘦了我定是要问你要理儿的。你不用给我回信了,等我回来就好。” 第九十六章 解元纪临渊 温如荇走后,温时娇越发无聊了。 整日窝在静姝苑里,煮煮茶,修剪花草,打络子,看话本子,练字作画。 倒也算十分清闲。 偶尔也会出一趟门,应下了郁秋晗、或是段初菱亦或是徐春卿三人的邀约,日子就这般过着。 这日,她正在窗边作画,少女神情认真,聚精会神。 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她面上含笑,手里端着一碗冰糖燕窝,“小姐,快来尝尝罢,这是满香做的,冰镇过的,说是定会十分和您胃口。” 话落,温时娇便也作完了画,将笔放在砚台上。 转过身来,看着那碗燕窝,笑问:“满香近来如何?” 她素来爱吃甜食,且怕热,如今这碗燕窝可是真真到她心坎里去了。 如绛将碗递给了她,道:“一切都好,她日日钻研着新菜品,时不时出去逛逛,尝尝人家做的菜,心里琢磨着,亦或是教教下面的小丫鬟做些简单的花样儿,日子也算是十分悠然恣意。” 少女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着燕窝,神情满足。 得了空嘴来说话,问如绛:“最近东都可有什么流言啥的,说来解解闷。” 如绛沉吟片刻,旋即说道:“有的,据说董家姐妹起了冲突,好似十分严重,这两姐妹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 “为何起冲突?” “这就不得知了,外面的人传得沸沸扬扬,却也没说为了何事。” 温时娇点点头,董棠春和董棠雪不和,她第一次见知晓了,那日在听云馆,董棠雪那般被羞辱,到最后时刻,董棠春才为她出头,可见这姐妹俩有些许龌龊在里头。 如绛又笑道:“还有那大房,如今大房只剩大爷和二小姐了,老夫人日日想着给大爷物色新妇,可大爷的名声皆已败坏了去,我想着也寻不到什么良人了。” 突然如绛止住了话,面带迟疑。 温时娇向来讨厌这些吊胃口的:“有话就说罢,可莫要如此了。” “这..奴婢也不敢肯定,只是说来小姐听听,前几日,我去夫人那处送了点糕点,见二小姐从大爷的屋里出来了。” “这有什么?” “关键...二小姐面带潮红,还有些许妩媚和春意...” 如绛仔细的看着少女的神色。 温时娇却是一脸错愕,这温数春不会和温如徽搞到一块儿去了罢? 这样想着,温时娇就有些莫名的期待今后了,也不知,这刘氏知晓了此事,作何反应。 少女满脸笑意,“此事莫要声张,你多注意注意,能抓住大房的把柄,也是极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奴婢省得。”如绛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是和段小姐有关的。” “说罢。” “据说,东都右相身体渐愈,已经可以出门见客了,这东都右相朱家好似与段家有些渊源,应当是要将段小姐,和这右相凑一对儿。” 如绛说完这,便见少女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此刻就敛了笑,肃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把如绛给吓一跳,这怎么不过就说了段初菱和右相之事,自家主子怎么就不虞了呢? “你下去罢。” 冷不丁少女说了这样一句话。 屋内气氛的转变,让如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恭敬的福了福身,“是。” 如绛下去后,温时娇心里的烦躁越发明盛了。 祝庭山前一阵儿才给自己写了要回东都了,这东都右相身子骨就痊愈了。 又是巧合。 温时娇不相信巧合,世间怎会有这般巧的事。 可现在祝庭山正在回东都的路上,要向他证实,也不是现实。 这个事实,让温时娇心里的烦闷越来越重,见她沉着一张脸,眉头紧蹙。 - 自打那日如绛说了那话后。 玉黛就发现少女整日都是心不在焉的。 “小姐,您就别想了,总归祝先生就快到了,您届时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玉黛只有时不时劝劝她,希望她能想开点。 温时娇却是蹙着眉头看向她:“你说,庭山万一真的是右相,该怎么办?” 这把玉黛也问住了,她从来没这么想过这个,在她心里,祝庭山不会是东都右相。 可温时娇这么一问,玉黛也有些慌了,若祝庭山真是东都右相,那自家小姐怎么办? 据说那朱家与段家是世交,段初菱和朱宴清还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 这么一想,玉黛就有些头疼了,若真是这般,自家小姐算什么? “此事不一定呢,小姐您就是想太多了,才会这般患得患失。”玉黛自己也拿不定,只有耐着性子劝着少女。 温时娇听她这样说,也知晓她是在安慰自己,心里也有些侥幸,万一不是呢?万一真的是巧合呢? 天儿越来越热了,温时娇每日必定是有一道冰甜的点心,以此来抚慰她燥热的心。 “小姐!小姐!!” 如绛一脸激动的跑了进来。 温时娇听了,忙抬眸看向她问道:“可是庭山回来了?” 如绛一愣,旋即哭笑不得道:“并不是,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温时娇眨眨眼,“令人高兴的事?是什么事?” 如绛抿抿嘴,笑:“如今有一位公子,过了乡试,得了解元,声名大噪,如今正赴往东都,参加明年的春闱。”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少女一脸疑惑。 如绛但笑不语。 温时娇突然心就跳得很快,“你...” 脑海里想起那人坚定的话语:“我要入仕。” “可是纪临渊?” 温时娇迫不及待的看向如绛。 如绛含笑点头:“正是呢,纪公子如今可是人尽皆知,明年春闱若是能过,就要殿试,殿试若是能拔得头筹,可就是状元郎了。” 状元郎,可就是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 温时娇一脸喜意,她替纪临渊高兴,嘴上却道:“这小子,在信中竟是一声不吭,也不透露点风声与我。” “想来纪公子也是怕若是乡试过不了,便可丢人了,因此这才隐瞒的。” 少女突然想起往事来,喟叹一声:“好啊,如此好啊,真真是好极了,能看到他即将平步青云,我也是替他高兴。” “小姐,那您和纪公子之间...” 想起这个,温时娇就想到信上的话:“将你抗回深山做压寨夫人。” 少女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欢喜:“此事,往后再说罢,好不容易重逢,就将这事暂时搁后,你们可不许再提了。” “是。” 第九十七章 两人相见 六月,一轮骄阳似火,晒得人生疼。 温时娇越发不爱出门儿了,就连院子都很少出。 “母亲身子可是六个月了?” 少女倚在贵妃椅上,怀中抱着灿灿,正揉着它的脑袋。 玉黛在一旁,听她问,便道:“正是呢。” 温时娇点点头,刚想又问,就见如绛一脸喜意走了进来。 如绛走近她,笑:“小姐,有位贵人想见您。” 少女毫不在意的开口:“见我?是何人?” “是小姐一直想见之人。” 温时娇猛地抬头,面上慢慢溢出了笑意,按捺住心中激动,问:“可是庭山回了?” 如绛抿嘴,道:“小姐见见,就知道了。” 少女忙把灿灿给了玉黛,起身来便要朝外走去。 玉黛接过灿灿,同如绛互相笑了笑。 温时娇一走到外间,就见一男子含笑而立。 他着月牙白圆领长袍,腰间还挂着自己赠与他的那个香囊。 少女激动不已,却是定了定心神,故作平静的看向他:“可算是见着你了。” 祝庭山面色温和,眼底皆是笑意,望向自己的姑娘,“抱歉,是我来晚了。” “我有好多话想要问你。” 两人相对而坐,如绛上了茶,便退至一旁。 祝庭山仔细看着少女的眉眼,道:“我大致能猜到你想问的。” “那你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我...名朱宴清,表字庭山。” 温时娇蓦的心里就是一凉,看着祝庭山问道:“我记得有一日我问你,你会不会骗我,你是如何回答我的?” “我是说,不会骗你的感情。”少年面色平静,细看还蕴含着几分无奈,“时娇,你知晓的,我身份特殊,不能以真身份示人。” 少女哼了一声,她其实也没那般生气,只是有些郁闷罢了,“那你当初为何会去东都?” 祝庭山见她目光澄澈,心里一软,温声回道:“巡查罢了。” “你和段家的事...” 温时娇心里有些闷闷的,没想到话本子中的情形,也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自己和段初菱是朋友,喜欢的男子,竟是同一人。 可真真是教人头疼不已。 祝庭山料想到她会问这,便胸有成竹的向她保证:“我拿初菱只是当做妹妹,别无他想。” “当真?” “自是当真。” 见他面色诚恳,温时娇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两人又是说了许久的话。 期间,屋内笑声不断,看来交谈十分和谐。 祝庭山却是见了少女眉间有些许郁郁,便蹙眉问:“时娇,我见你精气神不复往日,想来心中有事,积怨颇多,可有大碍?” “你们都这么说,说我不如往日了,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无甚大碍,不必担心。”温时娇朝他安慰一笑。 祝庭山见她这般说,也就没多么在意了。 两人畅聊快两个时辰,有丫鬟来禀,说是温数秋要见祝庭山。 温时娇挑眉,看向祝庭山,似笑非笑:“你快去罢,骗了我们这么久了。” “实属无心之举,那我先去了,回见。” “回见。” 看着少年出了院子,温时娇倏地敛了笑,眉目沉沉的进了屋。 玉黛和如绛则是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 直觉告诉她,她该结束这段感情。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她该如何面对段初菱?自己才至东都时,第一个认识的人便是段初菱。 段初菱也待她极好,如今,却是来了这么一出。 她没想到,自己终有一日,也会为情所困。 对以往看的那些话本子中的情情爱爱嗤之以鼻,如今自己倒是沦为别人嗤之以鼻的对象了。 真是可笑。 - 东都右相重回朝堂,掀起了不少流言。 有人说,朱家和段家快要联姻了。 有人说朱宴清和段初菱已经情根深种啦。 ...... 总之众说纷纭,十分热闹。 温时娇面无表情听完如绛上禀的话,摆了摆手,如绛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玉黛,垂眸退了下去。 “小姐...”玉黛开口安慰少女:“您也不必太过难过,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少女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转机?” 见她深呼吸一口气,又慢慢道:“段家和朱家是世交,他们两人又是青梅竹马,别人眼中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算什么?” 玉黛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见少女面容苦涩,心里也不是滋味。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呢? “你先下去罢,我一人静静。” 玉黛出了屋子,站在外面,和如绛大眼瞪小眼。 如绛叹了口气,“小姐该怎么办啊。” “我昨日看见有人上门来了。”玉黛倏地说了这么句话。 如绛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呢?” “是给小姐提亲来的。对方是太常寺掌寺的公子,一表人才,在东都也小有名气。”玉黛看了一眼屋子,低声道:“倒与小姐十分相配。” 如绛瞪了一眼她:“快莫要说了,若是被小姐听着了,又会训你。” 玉黛无奈:“我说的是实话,以小姐的条件,在东都定是会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可是小姐都不喜欢,再多人来提亲又能如何啊?” 如今温时娇年纪渐长,名声满东都,虽未及笄,但前来提亲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因着温时娇与齐氏通过话,说了自己有心悦之人,齐氏都将上门提亲的,一律推了去。 玉黛看了一眼如绛,说道:“好在,纪家公子就快回来了,他们兄妹俩一回来,小姐定是会十分高兴的。” 如绛噘噘嘴,看了看屋子,拉着玉黛的手,低着嗓子说:”我一直觉着,小姐和纪公子才是绝配,他俩可是青梅竹马,且小姐前几年还对纪公子动过心,我觉着再合适不过了。“ “你觉着合适,可小姐没那想法,小姐现在对祝先生,可谓是一往情深。”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屋子,皆无言。 过了几日,温时娇都快闷出毛病来了,正打算出去走走,就见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段家递来的帖子。” 原是段初菱约她下午未正三刻到晚湘楼一聚。 少女看着烫金的帖子出神,没有说话。 如绛咽了咽口水,又道:“小姐?” 温时娇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她:“我知晓了,你去回帖罢,就说一定到。” 说罢,转身进了里屋。 如绛一人拿着帖子,怔住了。 第九十八章 朱宴清与祝庭山 段初菱约她作甚? 温时娇有些为难,她该不该同段初菱说,其实祝庭山和朱宴清是同一人? 她们俩喜欢的男子,是同一人。 少女倚在软塌上,自顾自的出神。 灿灿突然跳入了她怀中,对她喵喵的叫着,嗓音甜腻,让温时娇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抬手笑着揉了揉灿灿的脑袋,嘟囔道:“也不知道你主子啥时候才回来...” 自是说的纪临渊了。 灿灿听不懂她说的话,安慰似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被一只猫舔得有些痒,少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玉黛一进屋便见她如此,心里也松了口气。 见时辰不早了,玉黛便问:“小姐,可要用午膳了?” 少女还在跟灿灿玩着,听她这话,便摆摆手:“去吧去吧。” 玉黛看了她一眼,含笑走了出去。 用过午膳后,见时辰还早,温时娇抱着灿灿准备小憩一会儿。 “小姐?小姐?” 如绛轻声的叫着她。 温时娇悠悠转醒,神色有些懵然。 如绛笑:“小姐,该起了,等会子还要赴约。” 少女抬手揉了揉眼,作势欲起身来。 如绛忙将她扶住。 - 梳妆后,温时娇便带着玉黛出门了。 刚行至府门口,就见温如徽对着一位男子,笑得有些谄媚。 见她出来了,温如徽心里一紧,转目看向男子。 果不其然,那男子一脸惊艳的看向温时娇。 “这...就是温三姑娘罢?” 温时娇看了那男子一眼,又睨了温如徽,收回了目光,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驶远。 温如徽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复又被一脸恰到好处的笑意给掩盖了。 “公子莫恼,三妹向来是被宠坏了,有些不识礼数,她年纪还小,公子可莫要介意。” 那男子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挑眉笑着:“我自是不会介意的,这般美的女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可真真是跟仙女儿一样的人物。” 温如徽咬咬牙,没想到这人被美色迷昏了头。 这厢,温时娇正在马车里小憩,突然开口问道:“刚才那男子是何人?” 玉黛沉吟片刻,后答:“是陆家庶出,名陆启源。” “那温如徽也是昏了头,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家的门口,同一位男子拉拉扯扯,关系甚密,想来,是不把她的名声当回事儿。” 少女语气漫不经心,好似没将这放心上。 玉黛抿抿嘴,又道:“这陆启源,好似是跟六皇子是一派的。” “说这作甚?” “......” 玉黛不语,温时娇睁开了眼,脑海里正飞速想着,玉黛不会说不相关的闲话。 “他若真是右相,那可就是六皇子派了,届时,局势大改,怕是东都有变。” 温数秋的话蓦的跳入脑海。 少女目光阴冷,可真真是烦死了,偏生这般麻烦的事,教她碰上了。 温家不参与夺嫡,不拉帮结派。 若是同朱家结亲了,东都局势定是会变。 温数秋本就不愿站队,虽说他会支持尊重温时娇的想法。 但他本心是不想的。 温时娇不想让温数秋为难。 究竟要这么办才好啊! 马车渐渐驶向晚湘楼,停在了门口。 温时娇扶着玉黛的手下了马车。 抬首看了一眼晚湘楼的牌匾,神色平静。 犹记她刚至东都,应了段初菱的邀约来此,同徐春卿交好,走时心情也算是愉悦。 也不知,今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离开。 提步进了晚湘楼,跟着小二上了楼,进了段初菱所在的雅间。 “时娇,你可算是来了。” 段初菱一见她进来便笑着拉过她的手。 温时娇坐在她对面,扯了扯嘴角,问:“我估摸着我也没晚了,你是等了许久了?” “也不是啦,我只是觉得想快些见到你。”段初菱笑嘻嘻的看着她。 却发现她脸色不大好,便开口问着:“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对?” 温时娇轻轻摇头:“没事。”又笑着看向她:“为何想要快些见到我?” 段初菱一下子就被引走了话题,微红着脸对着她说:“我...我与他,就快要定亲了。” 少女眉间荡漾着春意,眉梢含羞。 温时娇的心却是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对着段初菱这张脸,她实在说不出祝庭山就是朱宴清这话。 可不说那怎么办? 见温时娇没有说话,段初菱蹙着眉,认真问她:“时娇,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你便说,我们是朋友啊。” 温时娇苦笑,怕她说了之后,朋友定是做不成了,还会变成情敌。 “我...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的我的心上人吗?” 段初菱眨眨眼,旋即点点头:“我记得啊,你说你们是在幽州相识的,叫祝庭山,他怎么啦?” 温时娇没有说话,就那般幽幽的看着段初菱。 段初菱还未反应过来,仍是一脸疑惑,“你到底...” 这时,脑海中就蹦出了那日在街上她们俩说的那话。 “他...他...”段初菱一脸不可置信,语气飘忽。她不愿承认。 温时娇嗯了一声,接着道:“祝庭山就是朱宴清,你和我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段初菱眉目一沉,抿抿嘴,神色复杂。 两人皆没有开口了。 屋内气氛沉凝。 段初菱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女,原本拉着她的手也松了去,“我没想到,竟是如此。” 温时娇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声音有些艰涩:“我也没想到...” 她们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生疏了。 温时娇不想如此的,她不想为了个男人,同自己的朋友疏远了去。 “段姐姐,我...” “好了,温三姑娘,你容我冷静冷静罢。”温三姑娘都说出来了。 温时娇一愣,看着段初菱平静的侧脸,心里有些恍惚。 她好像突然突然明白了。 因着她身份,所以段初菱愿意同她结交。 又因为朱宴清,段初菱不愿与她结交。 至始至终,段初菱都是一个,利益分明,心思缜密的人。 东都的水,果然很深,倒是自己,有些自大了。 这么一想,温时娇定了定心神,神色淡淡的看向段初菱道:“此事我也不知情,且我也是被骗了去,不过若是庭山选择了你,我别无他话。多谢段姑娘的照拂,回见。” 温时娇站起身来,睨了她一眼,提步往外走去。 段初菱看着她走了出去,面上神色复杂,过了一会儿,见她突然将桌上的茶壶尽数扫落在地上。 热茶皆在地上四处溅开来。 却是捂着脸呜呜的哭出声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九十九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生气。 越想越觉得委屈,明明自己也是被骗了的。 “小姐,祝先生来了。”玉黛站在珠帘处,弓着身子,十分恭敬。 温时娇一想到他就觉得满心烦躁,便摆摆手,颇不耐烦道:“不见不见,谁都不见!” 玉黛退了下去。 少女此刻一脸不虞,看上去骇人极了。 她脑海里已经有了要同祝庭山分道扬镳的想法了。 莫名其妙她就变成了插足朱宴清和段初菱感情的人。 可这是一段真挚的感情,温时娇又是十分重感情之人,如何能割舍? 玉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一脸为难:“小姐,祝先生执意要见您。” 温时娇抬眸看向她,神色不太好的样子,便道:“那就让他进来罢。” 祝庭山一进来,便见少女气势汹汹的瞪了自己一眼。 少年无奈的坐在她对面,问:“可是心情不虞?” “你都看到了还问我。” 祝庭山斟酌片刻后,说道:“时娇,我并非是那等对感情儿戏之人,我对初菱只是兄妹之情,之前我前往幽州,就是要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所以才会认识了你。” 温时娇见他神色认真,便收敛了一下情绪,“她已经知道了,与我也划清了界限,你如今说说,你们两家就要议亲,这置我于何地?” “我会将此事处理妥当,你给我一些时日可好?” 少女冷笑一声:“那你且说,需要多少时日?” 祝庭山一噎,好言说道:“此事我也不能保证,不过我尽快解决,你莫要生气了,可好?” 温时娇沉默,她没有生气,她是难过。 “罢了,便信你这一回。”少女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祝庭上见她松口便放下心来了,笑吟吟问道:“你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呢?怎么没见着了?” “死了。” 祝庭山一愣,旋即站起身来,看着她说道:“我先走了,此事我会尽快处理妥当,你...还是好生歇着,我见你精神不似往日了。” 见他走了出去,温时娇坐在屋内,神色莫名。 - 天色晚了。 玉黛听屋内一直没有动静,心里有些担心。 终于没忍住走了进去。 见少女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心里就止不住的心疼。 若是挽青在,该有多好。 “小姐,可要摆膳了?” 玉黛仔细观察着少女的神色。 温时娇回过神来,淡淡开口:“嗯,清淡点。” 玉黛退了下去,如绛走了进来。 见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一脸笑意。 温时娇瞧见了,有些诧异,便问:“这是谁送来的信?” 祝庭山已经回来了,不可能是纪临渊。 如绛笑:“这是幽州送来的,小姐您快看看。” 说罢,便将信递给了少女。 温时娇抬手接过了信,打开细细看着。 “这是大伯母和大姐姐写来的。” 如绛含笑说着:“看来她们已经平安到达幽州了,小姐您也可以放心了。” “是可以放心了,不过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少女手里拿着信,神色忧愁。 如绛能够猜到她心中所想,便安慰道:“小姐,您要相信祝先生,他不是都说了他会处理好吗?你就莫要担心了。” 温时娇叹了口气:“是真的希望他能处理好。” “小姐!小姐!” 玉黛忙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惊讶。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问:“你这是怎么了?” “有人来提亲了。” 如绛没反应:“如今日日都有人来向小姐提亲,你这般大惊小怪作甚?” 玉黛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温时娇额角一跳,心里有了个猜测,又问玉黛:“可是陆行之?” “并不。” 得到拒绝,少女也松了口气,却是有些想不明白:“那是谁?教你这般。” 玉黛看着她,缓缓开口:“是郁家公子。” 温时娇一脸迷茫:“郁家公子?谁啊?” “小姐你忘了?是那郁姑娘的兄长啊。”玉黛提醒她。 温时娇则是一脸复杂,她想起来了,那郁秋晗的哥哥,叫郁嵩。 念此,她便无奈扶额:“怎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真是无可奈何。” “小姐,这...” “不用在乎,莫要四处嚼舌根。” 如绛玉黛心里一凛,恭敬应道:“是。”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沉思。 怀中还有一只白白胖胖的灿灿。 她本是不愿抱它的,怎料那小家伙死活要往她怀里扒拉。 给温时娇弄得哭笑不得,无法,只有将灿灿抱在怀中,一起坐在秋千上。 如绛和玉黛侯在不远处。 少女着白裙,未施粉黛,未佩金钗,怀中是一只乖巧的白猫。 荷风轻过,荡起少女的裙袂。 不远处的拱门前站着一位少年,剑眉斜飞入鬓,眉目如画。 他痴痴凝望着院中的少女。 目光十分贪婪,好似要将她的容貌深深刻入自己骨血中。 温时娇好似感觉到什么,她转头望去,见那处却是空无一人。 她蹙了蹙眉头,自己的精神越发恍惚了。 - “可是在怪我?” “并未。” “罢了罢了,你如今羽翼渐丰,将来势必会直上青云。” “我同那位已经见过面儿了。” “如何?” “且再看看。” “如此也好。” “我想问您要一个宝贝,不知您,能否舍得割爱。” “什么?” “我要娶温时娇,为妻。” “哼,野心倒不小!” “......” 终于到了六月下旬,温时娇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要盼来了七月。 一想到几人就要重逢,少女忍不住激动。 但又有些害怕,害怕三人不能一如往初。 温时娇正用早膳,玉黛走了进来。 斟酌再三,玉黛开口说着:“小姐...外边儿的传言越发强烈了。” 温时娇挑眉,抬眸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据说朱家和段家见过面了,众人便连忙一阵猜测。” 少女放下了碗筷,拿手帕轻轻擦了擦嘴,神色平静的哦了一声。 她倒要看看,祝庭山如何处理这件事。 温时娇不去想这事,看向玉黛,问:“纪家可有消息?” “并没有,奴婢一丝风声也没有听闻。” 话落,就见少女眉眼一下子就耷拉了。 玉黛有些忍俊不禁:“小姐莫要难过,如今离七月还有几日,说不定再等几日,纪公子他们就回来了呢。” “但愿如此。” 第一百章 又见江莲生 过几日,是郁秋晗祖母的生辰日。 她给温府下了帖子,请齐氏和温时娇一同前往郁府参加寿宴。 温时娇本不想去,因着段初菱也会去。 届时,可多尴尬。 可齐氏先一步将帖子应承了下来,温时娇无奈,只有同齐氏一起前往郁府。 谁料这温如徽竟是厚着脸皮也要跟着去。 她知晓温时娇不是个好说话的,便跑到齐氏那里去了。 温时娇听到风声,忙去了齐氏的院子。 齐氏正为难时,就听见温时娇朗声拒绝了温如徽。 温如徽便灰溜溜的走了。 想来,她现在也后悔顾氏走了罢?顾氏不在,她连出去抛头露面的机会都没有,顶多就是跟三五个庶出一起出去逛逛罢了。 温时娇可没把她放在心上,她现在日日盼着纪家兄妹快快回来,再就是膈应着在郁秋晗祖母的生辰宴上见到段初菱。 “娇娇,你怎的了?”齐氏见她眉目不似往日神采,便关心关心她。 温时娇回过神来,见她望着自己,笑着说:“没什么,您别担心。” 又低头看向齐氏的肚子,问:“母亲如今可要小心点,我本想着劝您拒了帖子的。” “无甚,我会多加注意的,我整日在府中,也觉得闷得慌,如今能出去走走,你可莫要再拘着我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聊起其他的来。 不知怎的,就聊起了婚事。 齐氏仔细的打量着少女的脸色,斟酌着用词,问她:“娇娇,你...对你的亲事,是如何想的?你让我拒了那般多提亲的人,你心悦之人,却是不在其中。” 齐氏也不想这般说的,她怕温时娇伤心,但是不得不这般说,她只希望温时娇能早一点认清这份感情,莫要越陷越深。 毕竟,明年温时娇就及笄了,今年若是来提亲,是最好不过了。 温时娇脸色僵了僵,她抬眸看向齐氏,见齐氏是一脸认真的望着自己,心里苦笑,自己也觉得有些挂不住脸。 是啊,在这众多的提亲的人中,就是没有祝庭山。 再等等罢,若是有希望呢?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辜负这份感情。 但齐氏这般关心自己,温时娇也不好说得太清楚明白,只有含糊的带过:“母亲不必担心,我晓得。” 她这般说着,齐氏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了,便笑着扯到了别的地方去。 - 六月廿九这日,温时娇同齐氏一起上了马车,马车朝郁府驶去。 府门后,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是盯着二房的母女。 温时娇同齐氏坐在马车里说笑, 见齐氏欲言又止,温时娇浅笑:“母亲有什么但说无妨。” “我想问,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齐氏有些忐忑。 少女耸耸肩:“皆可,要是都有就最好了。” 齐氏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说笑间,就到了郁家。 温时娇扶着齐氏下了马车,两人朝门口走去。 见她俩下来,众人都将眼光看向她们。 温时娇毫不在意,扶着齐氏往里头走着。 见郁秋晗站在一位妇人身旁,正笑着跟女宾说话。 那妇人应当就是太傅夫人了罢? 这太傅夫人岳氏,据说是个厉害的人物,还有诰命在身哩! 郁秋晗见温时娇走近,眼睛一亮,笑着上前去迎接,她看向齐氏,喊了一句伯母,又看向温时娇,朝她颔首。 温时娇也朝她笑了笑。 岳氏见状,也走上前来,看向齐氏,道:“想必,这位就是齐夫人罢?” 齐氏朝她礼貌一笑:“岳夫人。” 简单寒暄了几句,因着郁秋晗还要同岳氏招待女宾,和温时娇说了会子话,便又忙去了。 温时娇和齐氏寻了个地儿坐了下来。 两人坐着的时候,有人家将她们认出来,便上前来打招呼来了。 温时娇感觉自己脸都快笑僵了。 想起自己去年在幽州办的那个赏菊会也是如此,自己当时还说不要再这般了,现在看来,她这一辈子,都会在这样的环境中活着了。 “温三姐姐!” 温时娇转过头去,见徐春卿一脸笑意,还朝自己挥了挥手。 少女也露出一抹微笑,就见小丫头向自己跑来。 她跑来时,腰间的铃铛在不停响着,头上的绢带随风飘荡着,加上她一脸明媚的笑意。 温时娇又想起纪羡鱼了,还有贺琳琅。 她们都是这般,单纯干净的人儿。 徐春卿笑着拉过温时娇的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齐氏在一旁看着她们,一脸笑意。 温时娇见她有些闷,便嘱咐着丫鬟婆子看好齐氏,让齐氏去寻人说话。 见齐氏走了,徐春卿也放开了许多。 “温姐姐,你和段姐姐是不是吵架了啊?” 小丫头张大了眼看着温时娇,一脸好奇。 温时娇不知该如何去说这件事,正值此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温三姑娘,别来无恙。” 那声音轻柔,十分温和。 温时娇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双眼,她望过去,见一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那女子着浅青色花鸟刻丝白纹褙子,梳着堕马髻,有十足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是... “江姑娘?” 温时娇眨眨眼,好似没反应过来。 江莲生轻笑,走近了她:“正是呢。” 徐春卿看着她俩来回摆动脑袋,脆生生问道:“温姐姐,这是你朋友啊?” 朋友? 先前在幽州,两人明里暗里,冷嘲热讽来了多少个回合,如何算得上是朋友? 但说不是朋友吧,两人也没到那般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地步。 “我是海棠街江家,名江莲生,这位姑娘是...?”江莲生一脸和善的看向徐春卿。 徐春卿本不想理她,但想着她万一是温时娇的朋友,便勉强开口应和道:“我是徐家女,名徐春卿。” 见她语气有些生硬,江莲生的眸子有些黯淡了去。 她以为东都和幽州一般,谁料,她一介商贾之女,在这东都,可谓是混得十分艰难了。 因着与户部尚书的嫡次子有了婚约,江家才会举家迁往东都。 江家在幽州也算是家境殷实的,不过来了东都,却是有些寒酸了。 有些宦官女又是眼高于顶的人,江莲生听了许多人议论自己,说自己高攀了户部尚书家。 憋屈了许久,江莲生本想来寻温时娇的,但又没有由头,便一直搁着,如今两人相遇,江莲生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她高兴,温时娇却是一脸复杂,她现在和江莲生,是朋友?还是塑料姐妹花?还是仇人? 难搞哦! 第一百零一章 三人终重逢(求收藏~求票票) 自郁家回府,温时娇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如绛给她斟了一杯温茶递给了她。 温时娇蹙眉,“江莲生竟是也来东都了。” 如绛一愣,旋即开口说道:“她是与户部尚书的公子有了婚约,自是要来东都的。” 温时娇端起茶抿了几口,她一点也不想同江莲生打交道。 今日在郁府,那江莲生凑在她跟前,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都让温时娇有些怀疑了,那个在东都清高自傲的江家大小姐,竟是变成这般了。 不过想想也说得过去,江家毕竟是商贾,在东都没有人脉,定是会举步维艰的。 温时娇沉思之际,玉黛一脸笑意走了进来。 “什么事这般高兴?”少女望向玉黛。 玉黛眼中笑意又是盛了几分,看着温时娇轻声道:“小姐,有贵客想见您。” 温时娇撇撇嘴:“什么贵客?我可不认识什么贵客。” “唷,这竟是不想见我们了。” 一道女子声音在珠帘外响起。 温时娇霎时就红了眼眶,她站起身来,看着珠帘外的那一抹身影,死死的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小鱼?是小鱼吗?” 一只纤细干净的手挑开了珠帘,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温时娇的眼中。 她眼角没有惊人的妩媚,她也没有死气沉沉,她还是一如往昔,笑容纯粹又干净。 这还是她的小鱼。 纪羡鱼也是红着眼眶,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走了进来。 见温时娇没有反应,纪羡鱼挑眉:“怎么?你是吓傻了啊?” 话落,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少女们紧紧相拥。 纪羡鱼眼角湿润,眼底是重逢的欢喜,也用力的回抱着温时娇。 两人拉着手,看着看着对方的脸,相视一笑。 “你...过得可好?”温时娇看着纪羡鱼的脸,心中又酸又涩。 纪羡鱼还是和以往不同了,她眉间过了几分坚毅,也多了几分傲然。 见她笑嘻嘻的说着:“还行还行。” 她见温时娇又要开口,便忙拉着她往外走:“哎呀,我光顾着我俩说了,我哥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温时娇跟在纪羡鱼身后,听了她的话,心砰砰砰的跳着,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般。 她们出了屋子,就见院子的拱门处站着一位少年。 他着青色圆领长袍,头戴碧玉嵌珠发冠,脚踩一双白缎竹青皂靴。 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纪羡鱼松开了她的手,还推了她一把。 温时娇往少年所在的地方慢慢走去。 她离少年还有几步之遥时,怎料一只大手揽过她的腰,她落入了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 纪临渊感觉到自己胸膛前的衣衫都湿润了,他用力的抱着自己怀里的姑娘。 失而复得的心情他已经深刻感觉到了。 “温三,我回来了。” 纪羡鱼在不远处,眼中有泪,笑着看着相拥的两人。 - 温时娇笑着给他们俩斟了一杯茶:“你俩也是,回来也不跟我说一说,我好去接你们。” 纪临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接我们作甚?我们有手有脚的,费那劲儿。” 温时娇瞪了他一眼:“那你自己爬回来,我和小鱼坐马车。” 纪羡鱼笑嘻嘻的拉着温时娇的手,问道:“你如今怎么样?” “我啊,挺好的啊。”温时娇朝纪羡鱼俏皮的眨了眨眼。 少年看着对面的姑娘,神色有些复杂,倏地出声:“你还是和以往不同了。” 温时娇一愣,耸耸肩道:“你们都这般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纪临渊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少女,道:“你比以往少了些精神气,眉间是散不开的郁郁之色。” 温时娇见他一脸正经的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我...年长了些,精气神定是不会如以前的。” “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少年嗤笑一声,朝温时娇微微扬了扬下巴。 温时娇微恼,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岭南呆得久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纪羡鱼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俩能不能好好说话?久别重逢不应该是挥泪诉说思念之情吗?怎么到你们这儿,这味儿就变了?” 温时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纪临渊倒是轻笑出声:“是啊,我觉得这个味儿也变了,有点别种感情掺和在里面,当然变味儿了。” 他边说还边看向温时娇,眼神带着几分暧昧。 不知为何,温时娇一下子就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只觉得羞赧不已,不敢看人。 “小姐!小姐!” 玉黛疾步进了屋,一脸焦急。 温时娇蹙眉,玉黛不会这般不识分寸,定是有重要的事:“是何事?” 玉黛看了一眼纪临渊,欲言又止。 少年的眸色深了几分,却是不动神色的垂眸看着自己的袖口。 “有事便说,吞吞吐吐作甚?” 玉黛迟疑片刻,后道:“陆公子来提亲了。” 温时娇此刻简直想骂人,陆行之压根就是个神经病! 她深呼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见一个小丫鬟进来了,气喘吁吁的接着玉黛的话:“回...回小姐的话,夫人已经婉拒了,说...说小姐已经有了心上人,那陆公子的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玉黛见屋中气氛沉凝,便拉着那小丫鬟退了下去。 纪临渊莫名的眼神在少女身上来回扫荡,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温时娇实在受不了他,便恶狠狠的朝他说道:“你这般看我作甚?” “哎呀,时娇,你如今在东都可是十分受人欢迎啊。”纪羡鱼笑着调侃她。 温时娇假意咳了咳嗓子,摆摆手道:“不过就...提亲而已,又没什么的。” 话落,就见那纪临渊冷哼一声:“可不是,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提亲,又没什么的。” 他说话阴阳怪气,给温时娇气笑了:“是啊,怎的了?怎的了?” “时娇,你不当我嫂子了?”纪羡鱼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顿时给温时娇羞得不行,纪临渊还跟一旁坐着呢,这....这怎么就说到这里来了。 她定了定心神,压住心中的情绪,看着纪羡鱼说道:“我可是有心上人的,你莫要胡闹,被人听见了不好。” 谁料这句话教少年恼了去,见他冷然开口:“听见了就听见了,怎的了?怎的了?” 温时娇看他学自己说话,心中无奈,只得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略备薄酒,为你们接风洗尘,可莫要嫌弃才好。”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第一百零二章 你只能和我好 玉黛发现,自打纪家兄妹回来后,温时娇的情绪明显就好了许多。 不再常常叹息,不再对窗出神,连胃口也是好了许多了去。 玉黛由衷的为少女高兴。 纪家兄妹在东都有一处房子,纪羡鱼日日往温府跑。 这日,温时娇正同纪羡鱼打络子,她送纪羡鱼的那红玉璎珞圈正在小姑娘项间带着。 两人笑着说着话。 “娇娇,你给我哥的礼物是什么啊?”纪羡鱼一脸好奇的看向温时娇。 少女停下了手中的络子,看向纪羡鱼,说道:“一只簪子。” 纪羡鱼笑着嘿嘿两声,便再没下文了。 温时娇却是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她觉得自己应当同纪临渊保持距离,但好不容易才重逢,总不能跟人家说要少来往这样的话罢? 真的是愁啊! 不过,温时娇打算找个时间,同纪临渊说清楚,让他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 “小鱼,你有喜欢的人吗?”温时娇看向纪羡鱼。 小丫头愣了愣,旋即垂眸低声道:“没有。” 温时娇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问,懊恼不已。 见她如此,纪羡鱼扯了扯嘴角,笑着问她:“那你呢?和那祝庭山如何了?我哥还有没有机会?” 说到祝庭山,温时娇就有些烦躁,便将关于他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纪羡鱼听。 “右相?” 纪羡鱼一脸诧异,没想到去年在幽州遇见的祝庭山,竟是如今右相朱宴清。 温时娇点头:“我也没想到如此,如今正因为他,教我心烦不已。” 纪羡鱼轻笑一声:“好了好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你哪怕是拼尽全力,也动摇不了它半分,且看着罢。” 她说的话也有道理,温时娇朝她颔首。 纪羡鱼转移了话题,和她说起了其他的事,两人说说笑笑,好不和谐。 用了午膳,纪羡鱼便走了。 温时娇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静姝苑,心里一阵欢喜。 故人终会有重逢的那一日的。 “温三。” 温时娇微怔,转头看去,见纪临渊朝自己走近。 “你怎么来了?小鱼刚走了。” 纪临渊走近她,笑:“正是让她走了我再来的。” 少女没有说话。 “你这是,让我这般干站着说话?”少年微挑剑眉:“这可是盛夏,炎炎酷暑,我又是细皮嫩肉的。” 温时娇有些不大想和他同处一室,毕竟之前在明月的那一幕还印在她脑海中。 但见他这般说来,温时娇一噎,想了想,让玉黛和如绛守在外间,她与纪临渊进了隔间。 两人相对而坐,玉黛给他们斟了一杯温茶,便退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 纪临渊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听她这样问,便漫不经心说着:“没有什么,不过是想同你说会子话罢了。” 温时娇感觉现在气氛有些暧昧,她有些招架不住。 “我...我与庭山两情相悦,你...你还是休要纠缠的好,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天知道,温时娇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说了这么一句话的。 说完这话,她还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纪临渊的表情,生怕他冲动。 见小姑娘打量着自己,给纪临渊气笑了:“怎么?能狠心说出这话来,还怕我伤心不成?” 温时娇嘟囔:“怎么说我们也是朋友啊...”眼神却是止不住的飘忽,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对面的少年。 “我可不想与你做朋友,你可知道?”纪临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女,目光火热。 温时娇有些头疼,“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嘛。我已经...” “我知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可你还没成亲啊?即便是成亲了,还可能和离啊?” “纪临渊!” 温时娇咬牙切齿的喊出他的名字:“你就盼着我不好过是不是?” 少年嗤笑一声,倏地收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微微靠近了少女,极其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是啊,我就是不能盼着你和别人好,你只能和我好。” 他眼底蕴含着深情,就这么直直的望入少女的心中。 温时娇蓦的想着,那日在明月,他被温数秋揍倒在地上,眼底也是悲恸的深情。 那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温时娇的心头,让她觉得沉重,觉得难受。 “临渊,你不要这般,我希望你能去寻一个好姑娘,比我好的大有人在,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温时娇苦口婆心的劝慰着他,希望他能看开点。 “在我心里,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你说的话,除了甜言蜜语,我一概听不进去。”少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脸上又是痞痞的笑意。 这样温时娇有些恍惚,好似她又回到了在幽州的时候。 见她出神,少年笑得有些肆意,突然就凑近了温时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唇。 少女睁大了双眼,捂着嘴看向偷腥的少年,“你干什么!” 站在外间的玉黛如绛心里一凛,问道:“小姐,可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你们不要进来。” “你们家小姐被我亲了。” 玉黛如绛皆是张大了一双眼,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脸不可置信。 “纪临渊!!!!!” 隔间,少女正用手帕一下一下的擦着嘴,一脸嫌弃的样子却是刺痛了对面的少年。 纪临渊状似不在意的问道:“那祝庭山可有这般对你?” “他才不似你这般,孟浪无礼。” 看来是没有了,这让少年松了口气,结果少女的下一句话,却教他咬牙切齿。 “不过我主动亲他了。” 少年一下子就炸毛了:“你亲他了?你干嘛要亲他?你能不能矜持一点?” 见他不虞了,温时娇就开心了,笑得有些欠揍:“我怎么不能亲他?我心悦他,亲他又怎么了?” 她这幅嚣张的模样可把纪临渊给气到了,作势又要来亲她。 温时娇吓得不行,忙抵住他的胸膛:“我我我...我亲的他的脸...你不要乱来...” 结果还是教他得逞了。 温时娇拿手帕不停的擦着微肿的唇瓣,时不时瞪向对面得意的少年。 “我同你说,你与那人,不会成的。”少年突然出声,却是说的这么一句话,且见他神色复杂,不似作假。 听了他这话,温时娇心里有些堵,却是不肯接着他的话说:“你以后不要这般了,我还要嫁人的,以免坏了我的名声。” 说完,便起身进了里屋。 徒留阴沉着一张脸的少年坐在隔间,他眉间尽是戾气,骇人极了。 第一百零三章 求你离开庭山 纪临渊走后,温时娇独自一人坐在里屋,使劲儿的挠自己的脑袋,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 玉黛候在她身旁,见她如此,忙劝慰道:“小姐,您可莫要如此了,好好的头发,都给挠掉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少女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不想和纪临渊分道扬镳,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又招架不住他来势汹汹的感情。 快要郁闷死了。 玉黛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也只有苦着脸不说话了。 东都的天儿越发热了,温时娇常常是半夜被热醒哀嚎,玉黛如绛又赶忙安排人送了些冰块儿放屋子里,玉黛又守在窗边给少女摇扇扇风。 这日,温时娇正在逗着灿灿,笑意满满。 如绛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小姐。” 温时娇抬眸看她,见状,便问:“什么事这般?” “外边传言,朱家和段家已经在议亲了。” 话落,如绛就见少女敛了面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沉思着。 温时娇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灿灿的毛发,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沉。 她与祝庭山,到底是有缘无分,“我知晓了,你下去罢。” 如绛担忧的看了一眼少女,却还是弓着身子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少女垂眸看着怀中的猫儿,眼眶微红。 “祝先生,您不能进去,祝先生...” 外面一阵嘈杂声,温时娇蹙着眉头抬首向外看去。 突然珠帘被挑开,祝庭山一脸焦急的看着温时娇。 见他来了,温时娇别开脸,没有说话。 祝庭山叹了口气,提步进了屋,坐在她的对面,“时娇,我特意来告诉你,我与段家绝无可能了,外面的都是传言,当不得真的。” 少女还是没有说话。 祝庭山无奈,继续温声说道:“我怕你担心,一听到传言我便来寻你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声音有些喑哑,温时娇转头望去,见他额间鼻头都是汗珠,且气息不稳,显然是急忙跑来的。 少女心里一软,低声说道:“我没生气。”顶多是有些难受罢了。 见她这般说,祝庭山就松了口气:“你放心,我回府了就与家人提此事,届时便寻人来提亲,你一定要应下这门亲事,好不好?” “好。” 祝庭山笑着拿出了一幅画,递给温时娇:“你快看看,定是会很喜欢的。” 温时娇一愣,抿抿嘴抬手接过了画,打开一看,惊呼出声。 画中竟是自己与他,这是去年祝庭山的生辰那晚,在露华湾,她亲他的场面。 “你...”少女吸了吸鼻子,看向对面含笑的少年。 祝庭山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猜你会喜欢的,临摹了许久,如此看来,倒是值了。” 两人相视一笑。 - 祝庭山走后,温时娇还拿着那副画看了许久,越看心里越欢喜得紧,甚至还哼起歌来。 看得玉黛忍俊不禁:“看来小姐是好事将近了。” “那可不。”少女眉飞色舞的模样,教玉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如绛又走了进来,一脸无奈。 温时娇收了画,问:“又怎么了?” 如绛手里拿着帖子,递给了温时娇:“这是段府遣人送来的帖子。” 温时娇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原是段初菱约她今日下午去晚湘楼一见。 她已经猜到段初菱约她干甚了,一点不大想去。 “小姐,要拒了吗?”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罢了,说一定到。” “是。” 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小憩了片刻,醒后便带着玉黛出了门。 温府马车渐渐朝晚湘楼驶去。 到了晚湘楼,温时娇直奔段初菱所在的雅间。 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刻,温时娇竟是在段初菱眼底看见了一丝晦暗。 “坐罢。” 段初菱朝她颔首。 温时娇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火药味。 过了许久,段初菱垂眸,突然开口:“温三姑娘,你才至东都时,是我将你介绍给众位姑娘的,你同董家的人对峙时,也是我出来为你说话的。” 温时娇没说话。 “你可知我爱他多久了?我与他自小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我对他的情愫一天比一天深刻,我从小就以为,我长大了定是会嫁与他的,不止我是这样认为,我们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般认为的。” 段初菱说着渐渐有了哭腔,蓦的,她跪在温时娇跟前,一双眼含泪一字一句说道:“我求你了,你...你就不要再纠缠庭山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介入我俩,我怎会...怎会如此!我知晓你也是无辜的,可是我...我更没有做错什么啊!” 温时娇面无表情看着段初菱,过了片刻,她才叹了口气,幽幽开口:“这些话,你去与他说罢,他若是肯放手,我定是不会纠缠。” 段初菱看着她,好似要辨别真假,“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就把自己关在屋中,不许任何人看望。 如绛和玉黛急得团团转,却还是没法子。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 玉黛转头看去,见纪临渊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见两个没反应,纪临渊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回事?” “纪公子,小姐自回府,便将自己关在屋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也不肯用晚膳。” 纪临渊看向玉黛:“她为什么会如此?” 玉黛有些迟疑,但见纪临渊有些不虞,忙道:“今日小姐出府去见了段家姑娘,回来便如此了。” “她们说了什么?” “说了...说了...” “嗯?” “段姑娘让小姐不要再纠缠祝先生了。” 玉黛话落,就见少年眸色一深。 纪临渊看了一眼屋子,提步便要进去。 玉黛将他拦住:“纪公子...此举不妥。” “你家小姐都要饿死了,还管妥不妥的。”说罢,少年便不顾玉黛阻拦,进了屋子。 他一进去就见少女坐在窗边,眼眶泛红,神情郁郁。 “喵~喵~” 灿灿在他脚下喵喵叫着,用脑袋去蹭他的腿,音调甜腻,十分乖巧。 少年挑了挑眉毛,弯腰将小家伙抱在怀中,朝少女走去。 温时娇感觉颊边有些痒酥酥的,她转头看去,就见灿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还拱了拱她的脸。 “你干什么啊!纪临渊。” “你看,灿灿可是你和我,的第一个孩子啊!” “纪!临!渊!” 第一百零四章 五不娶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事情吗?”温时娇看向纪临渊。 少年垂头抚摸着灿灿的毛发,含糊说道:“是啊。” “你在做什么?” 纪临渊抬首看向她,挑眉笑得有些暧昧:“这么关心我?又重新喜欢上我了?” “少来,快快如实说。”温时娇瞪了他一眼。 少年耸耸肩:“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你知道太多,对你不好。” “你是不是要参与夺嫡?” 温时娇紧紧的盯着他,生怕错过什么。 纪临渊嗤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温时娇看着他,道:“你可知温家不参与夺嫡?若是你参与其中,温家会与你划清界限。” 她是温家人,也应该同他划清界限。 少年面上的笑敛了,突然凑近她,轻声说道:“温三,那朱宴清可是当朝右相,与众多人有虬枝盘曲的关系,且还可能是六皇子的党羽,你怎么不和他划清界限?” 温时娇一愣,两人靠得十分近,鼻息混合,这般亲密,教她蓦的脸红了。 “我...我...定是...我...” 纪临渊又坐了回去,睨了她一眼,“温三,你别掩饰了,你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即便他是六皇子那一派的,你还是想和他一起。” 温时娇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本就心悦他,自是想和他在一起的。” 少年微眯着眼,眼底暗潮涌动,十分复杂。 “那你就不为你家想想?不为你爹想想?届时教他怎么做?” 温时娇蹙眉,她就是不想让温数秋为难。 可这... 见她一脸迟疑,纪临渊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温三,你以往也是喜欢过我的,不如,再喜欢我一次?我不参与夺嫡,不会欺负你不会教你难做,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以为感情是能受控制的啊?我说喜欢谁就喜欢谁?” 若是有别的选择,她就不会这般为难了。 纪临渊轻笑一声,看着她,说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无疑是最合适你的人,你考虑考虑?” 温时娇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你不在考虑范围。” “温三!” 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看向纪临渊,有些纠结的说道:“我爹将你爹送入东都,我们...这...” “这有什么,第一这是纪云霄自作自受,第二是他不是我父亲,对我也不好,所以你不要有心结。” 纪临渊说得毫不在意,好似真的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说起他的身世,温时娇就有些好奇:“你...怎么会不是纪家人呢?” “想知道啊?” 少女小鸡啄米般点头:“想啊。” “嫁给我,你就知道了。” 温时娇抬手去掐他:“你就不能正常一点!你整天脑子里都是什么啊!” “想的是你啊。” 被他一噎,少女顿时就焉了。 - 过了几日,温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温数秋和一位婢女同房,害得齐氏动了胎气。 温时娇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她看向如绛,一脸不可置信。 “老爷和一位丫鬟同房了,夫人动了胎气,大夫正在把脉。”如绛又重复了一遍。 温时娇蓦的将手里的书扔向一边,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冷厉。 如绛一愣,垂眸一脸恭敬的跟了上去。 “我要听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说与我听。” 两人疾步往齐氏的院子走去。 如绛定了定心神,沉声道:“说是那丫鬟勾引了老爷,还点了催*情的熏香,被进屋收拾的丫鬟撞见了,府里都知道了,夫人知晓了,情绪一激,便动了胎气。” “那丫鬟如今在何处?” 少女声音有些冷,想来心情不虞。 如绛如实答道:“盛嬷嬷将她绑住,扔柴房了,老爷去了夫人院里,老夫人也去了。” “刘安平?” “是。” 温时娇嗤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这件事定是有她的手笔,这老妇...!” 刚进了屋,就见温数秋沉着脸站在外间,旁边站在不停絮叨的刘氏:“你就听我一言罢,那姑娘也是清白人家,你若是太过,定是会教人说了闲话去,届时可就覆水难收了。” “真是可笑,不过一个丫鬟,打杀了就是,何苦还要在意她?” 少女声音冷厉,带着几分嘲讽,“我可不知,刘老夫人竟是这般菩萨心肠的人。” 见他俩都在外间,想来大夫还在里屋诊脉,温时娇便坐了下来,双手抱胸,看向刘氏。 刘氏看向温时娇的眼神十分复杂,一脸失望:“三丫头,我以往只看你是顽劣些,如何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 少女叹了口气,挑眉看向刘氏,“若是我父亲不对在先倒也罢了,可我听闻,是那丫鬟心怀鬼胎,这种丫头,留着作甚?何不发卖了去,好敲打敲打府中的人。” 温数秋适时出声:“我与她,什么事也没有。” “刘老夫人,这手笔,是不是似曾相识啊?”少女含笑看向刘氏,却是皮笑肉不笑,眼底一丝笑意也无。 刘氏却是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的开口:“问我作甚?我又不晓得。” 不知怎的,刘氏看向温时娇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三丫头,我见你也不小了,明年就及笄了,可有喜欢的男子了?” 温时娇还没说话,就见刘氏继续说道:“我看你也是个命苦的,如今这许多人家都有五不娶的规矩,你怕是难啊!” 温时娇心里一凛,她见刘氏眼底的幸灾乐祸可不是装的,便问:“五不娶?何为五不娶?” “一来,丧妇长女不可娶,二来,世有恶疾不可娶,三来,世有刑人不可娶,四来,乱家女不可娶,五来,逆家女不可娶。你这就应了一来,可是教人心酸啊。” 刘氏给她解释了五不娶的释义,还假意抹了抹眼睛,替少女惋惜。 可到底惋惜是否,在场的人都知晓,这刘氏还是个爱做戏的。 温时娇垂眸不语,她已经可以料想了,朱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朱家好歹是高门大户,有一定的规矩,家风森严,即便是祝庭山权势滔天,也坳不过家里人。 这样一想,温时娇就愈发烦躁了,偏生这刘氏还在不停絮絮叨叨:“照我说,你便寻个不错的人家,嫁了就行,毕竟女子还是找个夫婿才是头等大事,你...” “闭嘴。”父女俩一同开口,心思各异。 刘氏的脸色僵了僵,旋即轻轻哼了一声,倒是也没再开口了。 第一百零五章 温数秋发怒 大夫走了出来,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大夫,我夫人怎么样了?”温数秋抢先开口。 大夫估摸也是个有脾气的倔老头子,瞪了温数秋一眼:“怎么?现在知道心疼了?那干嘛还要惹她生气!” 温时娇看着一脸委屈的温数秋,觉得好笑,她看向大夫,问道:“我母亲如何了?” 那老头子抬手顺了顺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沉声道:“她本就底子弱,如今月份也大了,可莫要再生事端了,你们这大宅内人心复杂,若再是不注意,这孩子怕是落不了地了。” 说罢,也不顾几人的脸色,他又道:“寻个丫鬟同我去拿药罢,吃一方药就行了,主要是好生休养。” 话落,他提步就往外走。 温时娇同如绛使了个眼色,如绛便吩咐小丫鬟跟上大夫了。 刘氏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来。 温时娇看了一眼她,便进了里屋,温数秋也跟上去了。 刘氏站在外间,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齐氏还在睡着,呼吸平稳,无甚大碍。 父女俩又一起出了里屋,走到外间。 温时娇看着一脸疲色的温数秋,心里有了个大概。 看来,这刘氏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当年盛明珠也是这般,被刘氏设计了,到死都不瞑目。 如今,刘氏故技重施,想要将齐氏也害了去。 温数秋再怎么孝顺,也做不到心平气和的一笔带过。 刘氏也看出不大好的苗头了,她咽了咽口水,去拉了拉温数秋的衣袖:“老二,你这是怎的了?” 温数秋动了动手臂,甩开了刘氏的手,淡淡开口:“去主屋罢,我有话要说。” 说完,便提步往外走去,“去请各院儿的人到主屋。” 温时娇看着温数秋的背影,不知为何,硬生生看出了几分悲凉之感。 也是,被自己亲娘如此设计,还是两次,温数秋大概也心如死灰了。 温时娇看了一眼呆愣的刘氏,扯了扯嘴角,也走了出去。 见不得自己儿子好的,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刘氏一人了。 有时候温时娇都有些想不明白,刘氏究竟是如何想的,将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四分五裂。 后来才明白了,刘氏这是贪心,自私自利,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她的内心都已经扭曲了。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刘氏也是真会折腾。 - 其实温府也没什么人了。 大房只有温数春,还有温如徽,温如白都很少出现了,要么就是那些个小妾。 再就没了。 突然就觉得,以前吵吵闹闹的温府,竟是这般冷清了。 温时娇扫了一圈,都来齐了。 刘氏坐在上方,神色平静,但估计她心里已经慌得不行了。 “二弟,将我们叫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温数春一脸和煦的笑,看向温数秋。 温如白则是看向温时娇,含着笑意,深情款款。 温时娇直接将他忽视了去,免得消了自己的胃口。 温如徽则是坐在温数春身旁,几日未见,她竟是有些妩媚妖娆在眼角,怕是已经人事,破罐子破摔了。 见温时娇望向她,温如徽还朝她抛了个媚眼。 给温时娇恶心的不行,还了她个白眼,便转头看向别处了。 温数秋斟酌了用词,看了一眼众人,不慌不忙说道:“我打算分家。” “什么!” 刘氏惊叫出声,一脸不可置信。 温数春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这温家所有人都是靠着温数秋活着。 如今要分家,大房和刘氏怕是日子难过了。 “二弟,你怕是糊涂了,怎能说出分家这话。”温数春看向温数秋,试图拿出兄长的架子。 刘氏也跟着劝说:“是啊,老二你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就是,都是一家人,互相迁就着,日子可不就是这样过着的。” “我觉着分家挺好。” 温如白看向温数秋,神色带着几分恭敬,这可是温数春这个挂名的父亲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这可把温数春给气坏了,“温如白!你记着你是谁的儿子!” 虽是同顾氏和离了,但温如白还是在温家长房名下。 “我只是就事论事,父亲莫要激动。”温如白微微一笑,不为所动。 刘氏显然是被气得不行,“此事我不同意,做不得数!” 温数春点头:“我也不同意,二弟,你莫要再说傻话了。” 温数秋好歹是混迹官场多年,如何能被他们给压制住,淡淡的看了温数春一眼,站起身来冷然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五日后,咱们便分家罢。” 说完,便提步向外走去。 刘氏用力的杵了杵手里的拐杖,气得满脸通红:“孽子!孽子!我还没死,就想着分家,这...这...” 温如徽看向温时娇,柔声道:“三妹,你也劝劝二叔罢,想来,他定是一时冲动,分家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姐姐还是紧着自己罢,莫要露出马脚,教人知晓了去,届时,纵使你有万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温时娇看向温如徽,目光冰冷。她已经知道了,温如徽和温数秋有一腿儿。 真的是丢死人了。 谁料温如徽却是一点不慌张,笑吟吟的看向温时娇,“我晓得了,多谢三妹好意。” “你们是在说些什么?”刘氏眯着眼来回打量两姐妹。 温如白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温时娇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屋龌龊,心里泛着恶心,一拂袖,转身便走了出去。 徒留一室心思各异的众人。 齐氏醒后,温时娇同她说了会子话,又安慰了她一会儿,便回了静姝苑。 她走后,温数秋便守在齐氏身旁,同她解释。 “小姐,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抬眸,见纪羡鱼笑着扑了过来。 将她接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还跟小孩似的。”话虽如此,语气却是十分宠溺。 “娇娇,明日我们去跑马好不好?”纪羡鱼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一脸期待。 温时娇一愣,旋即蹙眉道:“好是好,但东都我也不是很熟悉,万一出了什么事。” “没事啦,我哥今日去观察地势了,有他在,不会出事的。” 见她兴致勃勃,温时娇也不好扫她的兴,便点头应了下来:“行,那你今日就在静姝苑歇着罢,明日我们一齐出去。” “好啊!”纪羡鱼高兴的搂着她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 温时娇笑着搂着她,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了。 第一百零六章 情敌见面 翌日上午,温时娇正与纪羡鱼聊天,灿灿还在温时娇的怀中打盹。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和谐。 有阳光探了进来,照在屋子里,十分明媚。 “小姐,纪公子来了。” “快让他进来罢。” 纪临渊一进来,这幅画面便入了他的眼,见他眸色一深,若是这幅美好能永远持续下去该多好。 温时娇见他站着发呆,便朝他嚷嚷了一句:“你愣着作甚?” 纪临渊笑着坐了下来:“我看了一圈,发现城西外的一处林荫大道很是不错,十分适合跑马。” “那就这般说定了,下午未正三刻一起出发。” 纪羡鱼笑着拉过温时娇的手:“娇娇,今日让我哥也在这处用午膳可好?用完午膳,我们三人便一齐出门,多方便啊。” 虽然知晓纪羡鱼是有撮合之意,温时娇还是不忍心拒绝她,笑着回握她的手:“好,依你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 玉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面色有些难看,却是站在温时娇旁边,欲言又止。 温时娇挑眉,出声说道:“有什么说便是了。” “我们还是回避一下罢。”纪羡鱼说道。 温时娇摇头,拉着她的手:“不必。” 转头又看向玉黛,示意她有事便说。 玉黛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说道:“外边儿都在传言,说您介入朱家和段家之间,要拆散段姑娘和祝先生。” 纪羡鱼心里一凛,她转目看向纪临渊。 见少年垂眸沉默,面上没有表情。 温时娇却是有些烦躁:“无人知晓此事,可是段初菱说的?” 毕竟段初菱是东都唯一知晓此事的,且她还希望自己和祝庭山分道扬镳,是最有可能做这事的人。 玉黛不语,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并不是。” 温时娇错愕,不是段初菱,还能是谁? “是大少爷。” 温时娇顿时就有些恼了,温如白简直是混账。 不过,温如白怎么知道祝庭山是朱宴清的? 应当是猜中了她心中所想,纪临渊适时出声:“温如白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你长点心。” 心里却是有些恼怒,自己竟是这般没用,看来是要尽快做成那事,才能将权势握在手中,如若不然,自己想要的,怕是会眼睁睁看着失之交臂。 “我省得。” 温时娇见两兄妹神色不大好,便抿抿嘴,说道:“好了,不过是小事,你们莫要如此了,不必在意。” “可是,娇娇,你真的要与那祝庭山在一起吗?我瞧他,不是个好的。” 纪羡鱼并非是挑拨离间,她在岭南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祝庭山如今虽是心悦温时娇,但他是个头脑清醒的,说话有的放矢,做事干净利落,不像是那等为了儿女私情会不顾一切的人。 温时娇正与祝庭山浓情蜜意之事,陷入情感的她,压根就听不进去劝慰。 只是点点头,心不在焉道:“我晓得,你放心罢。” 纪羡鱼颇无奈的与纪临渊交换了眼神,便都没有再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莫要你看我我看你了,且不说这了,我们还是说一说下午罢。”温时娇不想再说这事了。 纪羡鱼沉吟片刻后道:“可有歇脚的地界儿?” “有一处庄园,名唤海棠庄,可以去那里歇歇。”纪临渊应道。 纪羡鱼转过头去看向温时娇,问:“可行?” “可。” - 三人又是聊了一阵儿,多是纪羡鱼和温时娇在说,纪临渊就坐在一旁喝茶,听她们说,目光多半是落在温时娇身上的。 温时娇有些不自在,纪羡鱼却是心里越来越满意。 若是将这两人凑成一对儿,那是最好不过了。 “小姐,可要用午膳了?”玉黛见时辰不早了。 温时娇点头,看向兄妹二人:“你们可有想吃的?” 纪临渊耸耸肩:“皆可。” “我想吃菱粉糕、酱肘子、酒酿清蒸鸭、胭脂鹅脯、糟鹅掌。”纪羡鱼看向温时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 温时娇莞尔,抬眸看向玉黛,“可记着了?” “记住了。”玉黛应了一声,便含笑走了下去。 纪临渊靠在椅子上,睨了温时娇一眼,又看向她膝上的灿灿,撇撇嘴道:“你这是怎么养的?竟是这么胖了。” 温时娇垂眸看了一眼灿灿,遂又看向少年,脆生生道:“就那般一日三餐喂养着呗,胖些才好呢,多乖啊。” 说罢,还去揉了揉灿灿的圆滚滚的脑袋。 小家伙还发出甜腻的叫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温时娇越来越喜欢灿灿了,整日抱在怀里玩。 本是苦夏的人,如此看来,倒是真的喜爱。 “嗳,娇娇,你身边那叽叽喳喳小丫鬟呢?没在你跟前伺候了啊?” 纪羡鱼说出了她心里的疑惑,她一直没看见挽青,还以为温时娇将她贬下去了。 温时娇苦笑,这挽青看来还是有很多人记着的,个个都问。“她死了。” 听她这般说,纪羡鱼一脸诧异,旋即点点头,也没再多问了。 纪临渊倒是看了一眼温时娇,不过也没说什么。 “你们打算今后如何?”温时娇看向兄妹二人。 纪临渊笑嘻嘻的看着她:“混吃等死。” 纪羡鱼只笑笑,不说话。 温时娇瞪了一眼纪临渊,看向纪羡鱼:“到底打算怎么办?总得有条路走不是。” “你就放心吧,有我哥在,他不会让我饿着的,即便他让我饿着了,不是还有你的嘛。”纪羡鱼一脸漫不经心,好似对前面的路一点不上心一样。 温时娇无奈,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翻了个白眼,也没说啥了。 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咽了咽口水,看向温时娇:“小姐,祝先生来了。” 温时娇下意识的看向纪临渊,却见他也看着自己,吓了一跳,又忙转过头去看向如绛,道:“我有客人在,不便相见。” 如绛硬着头皮说道:“祝先生说,今日下午能否同行。” 温时娇有些头疼,一个纪临渊都搞不定,这祝庭山又凑什么热闹啊,万一两人打起来,她该帮着谁? “让他进来呗,一起用了午膳,下午同行,也是行的。”纪临渊语气平淡,好似没将祝庭山放在心上。 温时娇思来想去,便只好开口说道:“去将庭山请进来罢。” 在她说庭山二字时,没发现对面的少年眸色一深。 祝庭山走了进来,面容含笑,看见纪家兄妹也丝毫没有惊讶,只是十分礼貌的朝二人颔首:“纪公子,纪姑娘,好久不见。” 纪临渊对他笑了笑,“祝先生,别来无恙。” 纪羡鱼只是掀了掀眼皮,朝祝庭山很是敷衍的颔首。 屋里的气氛十分奇怪。 第一百零七章 分外眼红 “是我叨扰了。”祝庭山坐了下来。 温时娇看了一眼纪临渊,道:“是纪临渊让你进来的,我本想着不大方便。” “哦?竟是纪公子出言,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毕竟在幽州时,我俩就见过了。”祝庭山笑着开口,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温时娇有些后悔了,她就不应该将他们聚集在一起。 届时打起来,若是损坏了自己屋子里的物件儿怎么办? 温时娇也有些佩服自己,事到临头,还有心思想这些。 纪羡鱼看向温时娇,问道:“你在想什么?还不快快去吩咐丫鬟,多备些菜,莫不然你让我们饿着肚子去跑马?” “哦,哦玉黛,你快去吩咐罢。”温时娇转头看向玉黛。 玉黛应了一声,又下去了。 几人都沉默着,气氛尴尬。 纪临渊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祝庭山,问:“朱大人,不知,您准备几时向时娇提亲?” 此话一出,给温时娇吓一跳,这这这...这是说的啥? 祝庭山看向温时娇,目光温和,见他浅笑道:“此事急不来,好事多磨。” “是要多磨,我看您这,铁杵都磨成针了,这得是多大的好事啊。”纪临渊笑眯眯的说着。 祝庭山又看向他,反问:“纪公子打算何时向喜欢的姑娘提亲?” 温时娇抿抿嘴,垂眸顺了顺灿灿雪白的毛发。 纪临渊看了她一眼,眼中盛满了细碎的笑意,见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得须她同意才行,不然我提亲也没用啊。” “所以,感情得两情相悦才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纪公子,你说呢?” 纪羡鱼看着他俩,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温时娇则是内心焦灼,她真的很后悔把他俩凑一块儿了。 纪临渊歪着脑袋想了想,十分认真的点头:“是啊,强扭的瓜不甜。” 顿了顿又笑道:“可总比没有瓜好,苦瓜,也是瓜。” 两人你来我往,气氛暗潮涌动,教人的心高高提起。 “纪公子所言,甚有道理。”祝庭山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话。 纪临渊却是踩着他的话说:“不过,朱大人也可要注意一下。” 祝庭山一脸好奇,问道:“注意什么?请纪公子赐教。” “赐教谈不上,只是一点拙见。”纪临渊语气尤其潇洒:“大人可要好好珍惜当下,毕竟,万事皆有可能,或许明日,这一切,可都尽数不属于大人了,往日种种,皆付诸东流,教人喟叹啊!” 祝庭山微眯着眼,眼底皆是冷意,“纪公子所言极是,教人茅塞顿开,我定是好好珍惜当下,不负韶华。” 后面两句话,却是加重了语气,好似有几分挑衅一般。 “够了!”少女蓦的出声,给纪羡鱼吓了一跳,“娇娇,你怎的了?” 另外两人也一脸疑惑的看向她。 温时娇哂笑:“我...我说你们能不能聊点别的,我跟小鱼都插不上话。” 祝庭山有些歉意的笑着说道:“是我不是。” “哎哟,男人说话,你们女人插什么嘴。”纪临渊摆摆手,一副不想跟她们说话一般。 温时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我们女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哟你是女人吗?我怎么看不出来,顶多一小丫头片子,装什么女人。” “纪临渊!我看你才是,整个一豆芽菜,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豆芽菜?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看过?啧啧,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小丫头片子也是小丫头,一点不害臊。” “我呸,我看你?你怕是在白日做梦,整日没个正形儿...” “.......” 祝庭山看着他俩,想要插话,却是有心无力。 这时他才发现,温时娇同纪临渊的关系,非常人能比。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这样想着,祝庭山却是看见纪羡鱼正望着自己。 祝庭山朝她笑了笑,纪羡鱼也朝她甜甜一笑。 见他俩还在吵,纪羡鱼无奈,“我说你俩,能不能消停点,欢喜冤家也不是这么吵的。” “小鱼,你说什么啊!” 温时娇有些恼羞,她知道纪羡鱼是故意这般是说的,当然是说给祝庭山听的咯。 纪临渊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唇瓣被茶水染得嫣红,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向温时娇,“我觉得小鱼说得挺对。”又看向祝庭山,挑眉问道:“朱大人,您觉得呢?” 温时娇也看向祝庭山,神色有些紧张。 祝庭山朝她安慰一笑,说道:“我是很羡慕这种友情的,自小一起长大,不是亲情,更胜亲情,教旁人生出你俩是兄妹的错觉。” 纪临渊神色未改,笑着插科打诨:“哎哟,朱大人,你羡慕我们作甚,你不是也有吗?不过我觉得你们和我们可不一样哦。” “纪公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纪羡鱼接着话说道:“就是那段姑娘啊,听说与您一齐长大,说是情谊深厚呢。” “庭山,你家可有五不娶之说?”温时娇倏地出声问道。 祝庭山一脸疑惑:“五不娶?未曾听说。”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温时娇松了口气。 纪临渊却是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泛着苦涩。 “时娇,上回我赠与你的那画,你可收着?” “自是收着的,怎么了?”温时娇看向祝庭山,不明白他提这个作甚。 祝庭山微微一笑:“还是拿出来给纪公子、纪姑娘看看罢,毕竟,大家都是朋友。” 温时娇有些脸红,这还是不要了吧? 纪临渊却是心生警惕,看向温时娇问道:“什么画?” “没...没什么。”温时娇有些含糊的回答:“不过是一副夜景画而已。” 纪羡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缠着温时娇撒娇:“娇娇,你快给我们看看罢,好不好?嗯?” 到底是坳不过这两兄妹,温时娇将画取了出来。 祝庭山要去拿画,却被纪羡鱼先一步抢走了。 温时娇眼睁睁看着纪羡鱼打开了画,心里想着,这样也好,说不定,纪临渊就放弃了呢? 纪临渊凑近纪羡鱼,看着画被打开。 这是的的确确是一副夜景,灯火阑珊,河畔边有佳人才子,佳人轻踮脚尖,在少年侧脸落下一吻。 即便是一副不太明显的画,但纪临渊还是看出了,这是在露华湾,画中人是温时娇和祝庭山。 纪临渊却是一点不恼,笑着看向祝庭山,有些肆意道:“挺好的,我与我喜欢的姑娘,怕是比这还亲密的都有。” 祝庭山脸色微沉,温时娇却是心道糟糕。 第一百零八章 三人跑马 “纪公子的心上人,可是那农家女?”祝庭山笑问。 纪临渊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就不方便多言了。” 祝庭山还想说什么,就见一位小厮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他面色难看了起来。 温时娇有些担心的看向他。 纪临渊则是把玩着空茶杯,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一样。 那小厮说完,便低着头安静的站在一旁。 祝庭山有些歉意的朝他们说道:“实在抱歉,有要紧事要处理,不能一同游玩了。” “无事,你有事便去处理罢。”温时娇朝他看去。 祝庭山与她对视一眼,笑:“那你们玩得尽兴,再会。” 纪临渊与纪羡鱼都与他颔首致意,他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一出屋子,就见少年温和的脸庞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甚至还带着几分阴鹜。 祝庭山走后,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温时娇探着身子去掐着纪临渊的手臂。 “啊啊啊!疼疼疼!温三你快放手!!”纪临渊哀嚎着,却是不敢还手。 温时娇气得咬牙切齿:“纪临渊!你胡说些什么啊!若是我与庭山误会了,都怪你!!” 纪临渊还是不住的哀嚎:“疼啊疼啊!祖宗快放手!!” 温时娇哼了一声,这才放了手。 “你至于嘛,不就是个男人。”纪临渊揉了揉自己被掐的手臂,还不长记性的来了这么一句。 温时娇气得又要去掐他。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温时娇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胡说,你今后就莫要来我这儿了。” “不是,你也不能这样重色轻友吧?”纪临渊有些不满。 温时娇冷笑一声:“你好好说话。” “你俩莫要吵了,我都饿得不行了。”纪羡鱼有气无力的看着他俩。 恰好饭菜都上来了。 纪羡鱼一下子就精神了。 温时娇也有些饿了,不再和纪临渊吵闹,安静的等着摆膳。 纪临渊则是垂眸沉思着。 这空隙,见温时娇叹了口气:“也不知庭山怎么了,才刚,我见他脸色不大好。” 纪羡鱼眼巴巴的看着一道道精美可口的菜端上桌,听了温时娇的话,便颇有些无语:“他能出什么事?他可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你还是多关照关照我的小可怜哥哥罢。” 温时娇一转目便看见纪临渊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你们快莫要闹了,我是说真的。” 纪临渊嗤笑一声:“温三,我见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原是那般聪明的一个人,如今蠢笨如猪,真是可惜了去。” 温时娇气急,抱着怀里的灿灿就朝他扔去:“你能不能闭嘴!” 纪临渊伸出手,将睡的正香,毫无清醒之意的灿灿抱入怀中,哼了一声,没再开口了。 “娇娇,你担心什么啊,他位高权重,有什么让你好担心的?”纪羡鱼实在看不下去了。 温时娇蹙眉,“我就是有些担心啊,他位高权重,定是会树敌无数。” “喏,是这个理儿,那你想如何?去给他当军师?去给他挡刀子?”纪临渊这张嘴是真的毒辣。 温时娇习惯了他这般,竟是还若有其事的点点头。 看得兄妹俩无奈扶额。 好在饭菜都齐全了。 三人提起筷子用起午膳来了。 总算是不说祝庭山的事儿了,气氛倒是尤其和谐。 纪羡鱼同温时娇笑做一团,险些撒了饭菜。 纪临渊则是只顾吃自己的菜,偶尔抬眸看她们一眼,眼底皆是温和的笑意。 还好活着回来了,不然,这美好的一幕,就见不到了。 - 三人用完午膳,温时娇按例要小憩一会儿,便让如绛领着纪家兄妹俩到院子一进院儿里的厢房歇着去了。 将两人送至厢房处,如绛便退了下去。 兄妹俩临栏而立,纪羡鱼面容沉静,巡视了一圈,低声道:“你还在等什么?若是再迟疑下去,可就白白错过了。” “我晓得。”纪临渊垂眸,看着自己搭在栏杆上的手,过了片刻,又道:“小鱼,你...” 纪羡鱼蓦的转过身去,道了一句:“我无事。”说完,便提步推开了自己的房间的房门,进了屋。 廊中只剩纪临渊一人。 此时正值盛夏,纪临渊却是听见自己的心在一下一下的跳着,鲜活的感觉让他深呼吸一口气。 是啊,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了,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念及此处,他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转身提步进了自己的屋子。 午后,温时娇同纪家兄妹出了温府,各自上了马,朝城门驶去。 他们走后,温府府门后站着一人,正一脸阴沉的看着他们。 温时娇很久没有这种畅意的感觉了,她压低了身子,眉间皆是畅快淋漓的神色,眼角还带着几分邪气和桀骜。 幽州温氏温时娇总算是重现了。 三人驾马刚行至城门口。 “温三姑娘。” 突听一人唤自己,温时娇拉了拉缰绳,闻声看去。 竟是见一行人都一脸惊艳的看着自己。 为首的是陆行之,还有郁秋晗兄妹,段初菱,徐春卿,还有几人她不认识。 出声喊自己的是陆行之。 温时娇朝他礼貌一笑,“陆公子可有什么事?” 陆行之仍是一脸惊艳的看着她,往日见她,眉间都是带着几分郁郁和懒散。 今日一见,却是教他大开眼界。 少女今日着火红骑马装,腰间束着腰带,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墨发用一根白玉簪高高绾起,眉间再没了那郁郁神色,倒是十足的意气风发。 “温姐姐,你们是去跑马吗?”徐春卿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温时娇含笑点头,同她和郁秋晗都颔首致意。 郁嵩满脸笑意:“不知,我们可否同行?” 陆行之也点头附和。 纪临渊抓住缰绳的手一紧,没想到她身边的人竟是这般多。 “实在对不住,今日我有客远来,需得招待,怕是不便同行。”温时娇朝她们歉意一笑。 陆行之还想说什么,纪临渊就有些忍耐不住了:“温三,可莫要误了时辰。” 有什么时辰误不误的,纪临渊这是在给她找借口。 “如此,我先行一步,各位,再会。”温时娇朝他们爽朗一笑,娇声驱着马尔前行。 三人挥舞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撒蹄往前疾奔。 此时阳光明媚,少女明盛灿烂的笑容,好似印在了谁的心尖上。 第一百零九章 意气风发少年郎 徒留一行人站在原地,徐春卿还望着她们三人的背影,一脸艳羡道:“我也好想去跑马啊,可是我不会。” 郁秋晗揉了揉她的脑袋,笑:“我也不会,不如,我们约个时间,一同学学?” 徐春卿拍手叫好,她转头看向段初菱,问道:“段姐姐,你可要一起?” 段初菱扯了扯嘴角:“我就不掺和了。” 徐春卿嘟着嘴哦了一声。 倒是郁秋晗看着段初菱若有所思。 这厢,三人出了城,往城西奔去。 “可以啊,温三,我还以为你身边只有那祝庭山一人,如今一见,倒是教我大开眼界。”纪临渊与温时娇并行。 温时娇翻了个白眼,任由发丝飞舞着:“你以为我想啊?可真真是给我郁闷得不行。” 此时太阳正在头顶,十分毒辣。 三人却是跟没知觉般,额上鼻尖上都布满了汗珠。 纪羡鱼笑道:“娇娇,我瞧着喊你的那人,恨不得眼睛贴你身上去了。” 她说的自是陆行之。 “得了,快莫要说了。” 听她这般说,纪羡鱼吐了吐舌头,笑着转过头去看向前方。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温时娇眼底的得意之色越发明盛了。 夏风徐徐,绿荫繁盛,阳光明媚。 纪临渊心里的饱胀感好似都要溢出来了。 这幅场景,他在岭南时,只在梦里见过,终于是美梦成真了。 三人一齐行至海棠庄,皆翻身下马,有小厮过来伺候马匹。 温时娇将缰绳给了小厮,提步便朝庄内走去。 纪羡鱼两大步到了她身边,同她勾肩搭背、挤眉弄眼。 温时娇有些没理解她的意思,便问:“这是作甚?” “我瞧着,方才在城门口,说是要与我们同行的那男子生得不错。” 温时娇幡然醒悟:“啊,他啊。”又斜了一眼纪羡鱼,“你是什么意思?” 纪羡鱼撇撇嘴:“我见他生得不错,比我这哥哥好太多,你若是实在看不上我哥,他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纪羡鱼,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纪临渊跟在她俩身后,听了纪羡鱼的话,顿时就不满了。 温时娇却是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纪羡鱼没搭理纪临渊,见温时娇不说话,她就有些急了:“我说真的,娇娇,你考虑考虑呗。” 温时娇抬眸打量着这处庄园,见这里十分清幽,别有一番韵味,听了纪羡鱼的话,她冷笑一声,“怎么?你们当庭山不存在?” 纪羡鱼就没法了:“我说,你怎么就是王八咬人,死不撒嘴啊你,那祝庭山有什么好的,让你这般心心念念。” “他哪里都好,我就是忘不了。”温时娇提步上了楼:“你且与我说,纪临渊有什么好的,非让我选他?” 纪羡鱼一愣,旋即转头看了纪临渊一眼:“你快说啊,你有什么好的。” 突然被点名,纪临渊有些茫然,不过他很快便理解了纪羡鱼的话,见他得意洋洋的开口:“我嘛,长得不赖,又有才华,又喜欢你,又...” “像你这般脸皮厚的,我倒是第一回见,小渊子,你倒是让我很惊喜。” 温时娇撂下这句话,便过了转角。 纪临渊被嘲讽了,刚要辩解,就见纪羡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温三!” - 三人寻了一处雅间,临窗而坐,小二上了茶,便退了下去,一句话也没说。 这让温时娇频频侧目。 往日她去的那些酒楼茶楼,那些个小二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的话。 这小二倒是个寡言的。 这楼中也是十分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看啥呢?”纪羡鱼给她斟了一杯茶。 温时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只是觉得这处有些特别。” 纪临渊也抿了一口茶,一脸正经的看向温时娇:“温三,我正经与你说,你与那人,不会成的。” 温时娇挑眉,“你为何这般笃定?你这是第二回说这话了罢?” “总之,我有我的道理,此事我可以笃定。” 纪羡鱼也跟着劝温时娇:“娇娇,我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即便你不与我哥在一起,也不要同那祝庭山一起,当然,你能同我哥一起,是最好不过了。” “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温时娇有些头疼。 纪临渊同纪羡鱼互相交换了眼神,没有说话。 温时娇刚想开口,纪临渊就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纪羡鱼侧耳听了听,对这两人做口语:“祝庭山。” 温时娇一喜,作势要起身来,纪临渊忙拉住她的手腕,让她不要出去。 “庭山,你就不要在倔了。”这是段初菱的声音。 温时娇眸色一深,坐了下来。 听声音,他们应当是在隔壁,加上此处异常安静,三人能听见很正常。 “阿菱,你莫要闹了。”听祝庭山的声音,有些无奈。 “可是,伯母不会同意你和温时娇的亲事的。” “你未免说得太多了。” “我是说真的,温时娇乃属五不娶其一,你...” “我不想听这些。” 祝庭山的语气尤其冷冽,和素日有些不同。 温时娇垂眸看着茶杯上的花纹,心思有些沉重。 沉默,楼中十分沉默。 无人开口,就连段初菱也真的没有开口了。 温时娇蹙眉,刚想开口,就听见隔壁有人说话了。 “总之,我是不会让这门亲事成的,庭山,你还是想明白罢,我先走了。” 听着声音,段初菱好似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祝庭山也跟着出了门。 这下隔壁是真的没人了。 纪羡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娇娇啊,那女子好似知晓你在这处,那些话,都是特意说给你听的。” 温时娇诧异:“你如何得知?” “方才我们在城门口可是见过了,且城东没有亭子可歇息,城西也只有这一处可停脚,还有我们的马也是在这庄子里,她怎会不知?”纪羡鱼懒懒开口。 温时娇想了想,又道:“那庭山是不是也知道了?” 纪临渊耸耸肩:“未必,我看他说话可是有些心不在焉,想来是没注意到,不过我也不敢打包票。”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同祝庭山有交集,也不会有接下来的这些破事了。 可她现在心绪已乱,凡是有关祝庭山的事,她都冷静不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 明年春闱 见她似有些烦闷,纪羡鱼便给她斟了杯茶:“好了好了,顺其自然罢,我看你眉心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你说这等糟心事,怎么就被我给碰上了。”温时娇抱怨了一句。 纪临渊轻笑一声:“我瞧你起先还挺开心的。” 温时娇瞪了他一眼:“当然开心了!”又垂眸捧着茶杯闷闷不乐道:“他若是平常人家,我倒是更开心一点。” 纪羡鱼神色温和,去拉过温时娇的手,“你啊,就是顾及太多,所以才会郁郁不得志。” 温时娇点头:“是啊,一来他是参与夺嫡,我不想让父亲为难,二来是他与段初菱的事,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 “当然。” “那你还想嫁给他吗?”纪羡鱼问她。 纪临渊也看向她,握着手里的茶杯,心里有些紧张。 温时娇沉默,片刻后道:“我不知晓,心里很乱。” 纪羡鱼安慰着她:“好了,你也莫要为此事纠结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有缘分,你们自是不会错过的。” “嗯,谢谢小鱼。”温时娇心里一软,朝她笑了笑。 纪羡鱼下一句却是又插科打诨起来:“若是你能做我嫂子,我觉得更有诚意。” 温时娇:“......” “你明年春闱,有把握吗?”温时娇又看向纪临渊。 今年春闱不知什么原因,给推到明年去了。 若是落榜,那又要再等上三年了。 纪临渊嘴角咧了一抹笑,凑近她,笑问:“担心我啊?” 见他又不正经,温时娇尤其头疼:“你什么时候才能正常一点?” 纪羡鱼笑得乐呵呵的:“他对谁都正常,就对你不正常。” “还行吧。”少年来了这么一句。 温时娇却是蹙眉:“什么叫还行?若是落榜了,你.....” “你以为我说有把握就能上啊,此事我可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力咯。” 虽是在说着十分重要的春闱会试,可纪临渊却是一点不紧张。 纪羡鱼见温时娇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就觉心里好笑,“你就放心罢,也不知他往这上面下了多少功夫,若是落榜了,他定是无颜见人了。” 纪临渊冷哼一声,睨了一眼纪羡鱼:“什么他他他的,我是你哥,没大没小。” 纪羡鱼扁扁嘴,没再开口。 温时娇趴在桌上,自顾自的发起呆来。 突然纪临渊也跟着趴在桌上。 两人是相对而坐的,这般都趴着,显得十分亲密。 这给温时娇吓了一跳,立马直起了身子,“你干什么啊!” 见她一脸不满的看向纪临渊。 少年慢悠悠的也直起了身子,漫不经心道:“跟你学的啊。” “那你就不能不跟我学啊,真是的。” 纪羡鱼笑着看着他俩斗嘴,也不插话。 “我跟你学怎么了?你就反应这么大?” “你...我就看不惯你学我,怎么地吧?” “啧,那我还看不惯你和那祝庭山卿卿我我呢。” “你看不惯我就非要,你管得着吗你!” “那我学你就学你,你管得着吗你!” “......”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晚了,太阳渐渐西下,也没那般燥热了,倒是偶有一阵凉风吹来,很是舒爽。 天边冒出来几朵红云,十分惊艳,如那女子娇羞时的脸颊,尤其惹人爱。 纪羡鱼抬首望去,眼底尽是破碎的笑意,耳边是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声音,眼前是美丽的晚霞。 若是时光能在此刻停滞,该有多好。 温时娇见她望着远处发呆,也朝远处望去,就被那一幕火烧云给震撼到了。 纪临渊见状,也转头看去。 见他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又转过头去看着两位少女,心里一股十分温暖的满足。 - 见时辰不早了,估摸这个时候回城恰好天黑。 三人起身来,朝外走去。 几人说说笑笑下了楼,小厮已经将马匹牵了出来,温时娇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 “温三姑娘。” 一道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看去,见不远处,段初菱坐在马车里,正掀开轿帘,一脸笑意看着自己。 温时娇眸色一深,却是面色未改,朝她礼貌的颔首微笑:“段姑娘。” 段初菱笑得有些古怪:“温三姑娘可是听见了我方才在楼中说的话?” “段姑娘说的,我听不明白。” 话落,就见段初菱低低的笑了起来,片刻后,见她一脸温和的看向温时娇:“没关系,有朝一日,你总会明白的。” 她眼底却是丝毫笑意也没有。 温时娇有些恍惚,她想起才至东都时,段初菱对自己照顾有加,“段姑娘,我们却是不该如此的。” 她看着段初菱的脸一点一点的面无表情。 段初菱呆呆的看着温时娇的脸,好似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子,温时娇见她有些惆怅:“是啊,我们是不该如此的,不过,各有各的路,温三姑娘,你好自为之,我们各凭本事。” 说完,便神色复杂的看了温时娇一眼,放下了轿帘,马夫驱马,向前驶去。 温时娇看着段初菱的马车驶远,却是一言不发。 纪羡鱼看着温时娇,说道:“娇娇,此事...” “呀?这不是纪公子和纪姑娘么?” 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 温时娇额角跳了跳,却还是朝来人看去。 见江莲生正坐在马车里,一脸诧异的看着纪家兄妹。 想来,是路过此地。 纪羡鱼朝她敷衍的点头:“江姑娘。”好似一点都不惊讶江莲生在东都。 纪临渊更是理也不想理江莲生。 江莲生也不尴尬,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纪临渊:“听闻纪公子可是乡试解元,可是教人大开眼界啊。” “有什么事就快快说罢。”纪羡鱼一点不想在江莲生身上浪费时间。 江莲生较之以往,脸皮更厚了,“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就是许久没见你们了,这就走,这就走。” 江莲生的马车也驶远了。 温时娇见天色已晚,便蹙着眉对着另外二人说道:“还是快快回城罢,免得生了意外。” 几人纷纷颔首,扬了扬鞭子,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撒开马蹄往前面跑着。 回到温府时,天已经大黑了。 玉黛一直候在院子门口,见温时娇回来,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忙拉过少女,吩咐人备好饭菜,又草草梳洗一番。 用完饭菜,温时娇觉得有些乏了,便闹着要沐浴,但刚用过晚膳如何能沐浴。 玉黛好说歹说,这才又熬了一会子。 换上亵衣,这才感觉清清爽爽,倚在床头看了会子书,便架不住疲乏,倒头睡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分五裂的温家 庆安二百零九年七月廿十,广平侯陆燮清卖国通敌,被收押至刑部大牢,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顷刻间,广平侯府陆府全族下狱,侯夫人旬阳长公主在房中自尽身亡。 往昔声名赫赫的陆家公子,也在府中病殁,年方二十有一,未婚娶。 庆安二百零九年七月廿九,天子下令,广平侯府全族,于午正三刻,在南街市口,斩首示众。 南街市口那满地的血,久久不曾干涸,晚间无人敢路过此处,风声里竟是恍惚带着几分呜咽声。 偶有打更人路过,一阵冷风吹过,吓得他魂不附体,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那处。 温时娇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半晌,脑海里是旬阳长公主带有笑意的脸,还有那陆行之带着几分痞意的笑意。 明明是酷暑当头的夏日,温时娇硬是感觉到了几分凉意。 虽说陆行之往日对她有些骚扰,但也并未过分。 且那还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不知为何,温时娇突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 她不禁想着,若是温数秋有朝一日惹怒了天子,温家是否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样想着就觉着,这东都哪哪儿都不好,还是在幽州过得逍遥自在。 “小姐,老夫人让各院儿快去一趟主屋。”玉黛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温时娇蹙眉:“你这是作何?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黛抿抿嘴,才道:“奴婢也不知,只见那传话的丫鬟脸色十分难看,想来,是不大好的事。” 温时娇沉思片刻,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 玉黛一愣,旋即立马就跟了上去。 刚行至主屋,温时娇就听得温如徽呜咽的声音。 想来,这回又是事关温如徽。 见温时娇进了屋,刘氏哼了一声:“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便说说。” 温数秋却是先她一步开口:“上回我说了分家,后因政务繁忙,此事便不了了之,如今,我再提,望母亲和大哥都能配合。” 他语气不咸不淡,却是带着几分威压。 刘氏气得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拐杖用力杵了杵:“老二!你非要闹得这个家四分五裂才乐意吗?” “不是我要闹,是你行事让人心凉,我不得不为之。”温数秋面色未改,也不去理会刘氏涨得通红的脸。 温数春脸色也不太好看:“二弟,你这又是何必呢?都是一家人,闹得这般难看,平白教人看了笑话去。” “行了,此事我心里有数,今日究竟是何事?”温数秋有些不耐烦。 温数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温如徽正坐在他身旁哭泣,声音有些幽婉,听得人心里烦躁。 温时娇蹙眉:“闭嘴。” “三丫头,二丫头好歹是你姐姐,你怎可如此?”刘氏看着温时娇的眼神有些不快。 温时娇才不想理她,见温如徽不出声儿了,这才没说什么。 刘氏有些恼怒,被她这般无视,着实没面子。 可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刘氏就觉得自己老脸挂不住了,朝一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便带着下人都退了下去,只剩温家各院儿的主子。 嬷嬷还将门给带上了。 温时娇心里有了猜测,神色戏谑的看向温数春和温如徽。 - “什么?”温数秋沉着脸看向温数春:“大哥竟是做出这种罔顾人伦的事。” 温如徽看向温时娇,却见她眼底带着几分嘲弄,却无一丝惊讶,想来,是早早的就知道了。 温时娇睨了温如徽一眼,刘氏果然是说的这事,看来温数春和温如徽的奸情是瞒不了咯,且看他们如何解决这事。 温时娇含笑又看向刘氏,也不知这刘氏知晓此事时,是多么的崩溃。 好好的一个温家,如今竟是变成这般模样了。 刘氏抬手揉了揉眉心,颇有几分疲倦道:“你们都说说罢,此事该如何。” 众人沉默着,无人开口。 温数春突然开口道:“此事,我思来想去,是我不对,不然,重新给如徽做个身份,迎进来罢。” 温时娇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温数春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说话怎的还是这般没谱。 刘氏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果不其然,就见刘氏猛地将桌上的茶杯都扫落在地,看向温数春冷冷道:“老大,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竟是要迎自己亲生女儿进门,你...你...” 说着说着,刘氏就翻着白眼,好似要晕过去。 不过此刻屋中没有仆人,刘氏做这般姿态,也没人去理她。 好在她自己又翻了过来,没晕过去。 “罢了,既是如此,不如今日就分家罢。”温数秋倏地出声。 刘氏和温数春都一脸震惊的看向他。 温数春咽了咽口水,“二弟,此举...不妥。” 温数秋不管他,自顾自的说着:“母亲是由长子赡养,我想着长房有些吃力,便将我名下的三处铺子,五亩良田赠与你们,分家后,便各过各的了,大哥还是莫要这般糊涂,还是好生过日子罢。” 温数秋本是打算将分家之事搁一搁的,但今日竟是出了这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将他弹劾一番,他估计不会好过。 所以不妨今日就分家了罢。 刘氏直言道不同意,却是无人理她。 温数春听了温数秋的话,心里有几分心动,毕竟这三处铺子和五亩良田可是块儿肥肉。 刘氏仍是喊着不同意的话,若是这铺子良田落在温数春手上,按他的毛病,定是没几日就会被嚯嚯干净了去。 但温数春可不这样想,他仿佛看见自己家缠万贯的样子,眼底尽是闪着贪婪的光芒。 “老二!我们再说长房之事,你如何就扯到分家了!”刘氏试图引开话题。 温数秋叹了口气,“此事是大哥的事,他自己定夺便好。” 此话一出,刘氏只觉满心绝望,温数春却是眼睛一亮,朝温数秋挤眉弄眼,一脸得意。 温时娇看得有些好笑,只怕是这温数春今日会后悔今日所为。 却是见温如徽正看着自己。 温时娇见温如徽无声的朝她说了两个字,“伯母。” 温时娇差点就蹦跶起来了,这温如徽的意思是,她成了温数春的人,温时娇就该喊她伯母了。 疯了疯了,大房疯了。 温时娇只觉心里一阵恶寒,怎会有这般恶心的事。 加之温如白回了顾家,便不再温家住了,还赠了长房许多铺子和珠宝,自己在东都寻了个地界儿住着。 如今,温家可真真是四分五裂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温家分家 温数秋是有官邸的,在梅花六街,当日分家后,就立马叮嘱二房的婆子丫鬟收拾,又吩咐着盛嬷嬷好生照看着齐氏。 不过半天时候,温家二房就搬到了梅花六街。 这温府,只剩温家大房了。 众人看了好一阵儿热闹,后为区分这两房,温家大房是大温氏,温家二房是小温氏。 温时娇还记得,二房搬走时,刘氏站在府门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温如徽则是面带得色,好似已经看到温时娇落败之时。 温时娇扯了扯嘴角,这温如徽怕是已经魔怔了。 待院子收拾完,已经是酉初三刻。 温时娇坐下来,接过玉黛递过来的温水,一口就喝光了。 玉黛笑着又给她斟了一杯:“如今这般倒是好极了,小姐也得了清静。” 少女往后靠在了椅子上,懒懒开口:“我估摸着,温府今后不会安宁了,有温如徽在,定是会闹出许多幺蛾子来。” 如绛走到她身后,笑着给她捏起了肩来:“不管如何,总之是闹不到小姐这儿来了。” 温时娇闭上眼,淡淡开口:“这温如徽也是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虽是庶出,但总归温家是大家,她嫁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如今这副样子,她怕是不能善终了。” 有小丫鬟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小姐,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睁开眼,笑着看着那丫鬟:“快快迎进来罢。” “娇娇!”纪羡鱼一进来就扑向她。 温时娇拉着她坐了下来:“这般晚了,你来寻我作甚?” 纪羡鱼笑嘻嘻的开口:“我听了消息后,就想着过来看你了,估摸着你这时应当忙完了,我也顺便来讨个晚膳吃,你可不许撵我。” 温时娇抬手轻轻刮了刮她鼻尖:“你啊。”笑着睨了她一眼:“好了好了,不撵你就是了。” 纪羡鱼笑着抱着她手臂撒娇。 两人说说笑笑,尤其温馨。 - 两人用过晚膳后,天色已经晚了,只剩天边几丝红云。 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 “你今晚便歇在我这儿罢,太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温时娇与纪羡鱼躺在贵妃椅上,两人面上都是满足的表情。 纪羡鱼嗯了一声:“好呀,我可是许久没跟你一起睡过了。” 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皆笑出声来。 纪羡鱼躺在贵妃椅上,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心里有开心,她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这般毫无防备的同别人这样聊天了。 “娇娇,你就没想过再喜欢我哥哥吗?” 纪羡鱼蓦地出声。 温时娇沉默,过了片刻才十分无奈说道:“小鱼,这个问题,你问过我许多遍了。” “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和我哥在一起啊。”纪羡鱼撅嘴,她小时候就认准了温时娇是她嫂嫂。 谁料被祝庭山给截胡了。 温时娇侧目看了一眼她,笑了笑:“感情这事谁也说不准。” 看着满天繁星,温时娇幽幽的叹了口气:“小鱼,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任由你怎么挽回,也是无济于事。” “可是事在人为。”纪羡鱼不服。 温时娇失笑:“感情这事,你想怎么为?” 感情可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纪羡鱼想了想,脆生生道:“让你和我哥整天待在一块儿,你们总会有感情的。” “有的人待了一辈子,也没有生出感情来,倒是多了许多的怨怼愤恨。” 温时娇神色平静,她不想和纪临渊走到这一步。 “小鱼,你能给我说说岭南吗?” 自打二人回来后,三人就一直避讳着这个,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过。 如今温时娇实在忍不住,她真的想知道纪家兄妹的情况。 一阵晚风吹起了发丝。 纪羡鱼将被吹在脸上的发丝拂开,看着夜色缓缓开口:“岭南很潮湿,衣裳洗了许久都没干,墙壁上也是水,秋日里是更加磨人的,阴冷的寒气直往骨子里钻,阴雨天教人浑身酸痛。” “小鱼,你知道的,我想听什么。” 纪羡鱼梗在心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她沉默着,温时娇便等着她说。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道艰涩的声音响起。 “哥哥是在城主手下做事的,城主向来喜怒无常,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对哥哥常常是拳打脚踢,哥哥没办法,寄人篱下,只有尽力忍耐着。我记得有一回,有人惹了城主生气,那城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哥哥撒气,就那样硬生生打断了两根肋骨,哥哥在床上躺了半月就被拉起来做事,我见他忍耐着疼痛,同我说话时,我就恨不得,杀了那猪狗不如的东西。” 温时娇已经落下一行清泪,她一双含泪的眸子在夜色里尤其明亮。 纪羡鱼的眼眶也有些红,见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本是怀了城主的孩子,却是被城主夫人给落了去,怀了有两回,落了也有两回,那种痛,我想着我毕生也不会忘记。好在有一日,城主被杀了,城主夫人也被人吊死在屋中,哥哥接管了岭南城的事务,为新的城主。我们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后来哥哥就去参加了乡试,后中举得了解元,便带着我赴往东都了。” - 翌日,温时娇正笑着与纪羡鱼说笑,两人各拿着话本子,笑作一团。 玉黛一脸喜意的走了进来:“小姐!” “什么事这般高兴?”温时娇将话本子搁在一旁,抬眸看向玉黛。 玉黛定了定心神,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说道:“朱府来人了,请了人来提亲。” 温时娇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纪羡鱼却是顿时捏紧了手里的话本,指节泛白。 “是何人在招待?” “老爷和夫人都在。” 温时娇笑着看了一眼纪羡鱼:“你且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起身来,朝外走去。 纪羡鱼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平静,可拿着话本子的手,却是泄漏了她的真实情绪。 媒人在主屋。 温时娇带着玉黛,走向主屋。 玉黛看着她平静的侧脸,莞尔道:“小姐,您不要太过紧张。” 温时娇却道:“我没有紧张啊。” 玉黛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您的脚步却是很凌乱的。” 温时娇沉默,只是脚步不停。 一主一仆往主屋走去。 刚行至主屋,温时娇就听见齐氏的声音。 按捺住心里的激动,故作平静的跨过了门槛,进了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朱家提亲 见一位老妇人坐在齐氏下方,笑着正与她说话。 温时娇一进来,那老夫人就转过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就是温三姑娘罢?可真真是长得标志极了。” 温时娇朝她笑了笑,提步走到了齐氏身旁。 提亲此事,当事人本应不能在场的,但温时娇心里痒痒,就想来看看。 老夫人应当是见过大场面的,对此也没有什么介意的,只是继续同齐氏说着话。 “朱家那孩子我是见过的,气宇温润,待人和善,对温三姑娘也是十分上心,此事,你不妨考虑考虑。” 老夫人就怕她拒绝。 毕竟以往齐氏拒绝人,不在少数。 朱宴清虽是权倾朝野的右相,但温数秋也是天子身边的红人。 哪个不能居高,哪个也不能落下。 算是持平了去。 今日温时娇竟是亲自来了,又带着笑意。 齐氏大概也是明白了她的心思,抬眸朝她看了一眼。 少女向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齐氏便明白了她的心思,捋了捋思路,齐氏朝老夫人颔首微笑:“我看这门亲事倒是十分不错。” 老夫人大喜:“那便这般定下来,可好?” “可。” 那老夫人走后,温时娇还在笑着。 她脸上笑就没断过,看得齐氏哭笑不得。 抬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就这般喜欢那人?” 温时娇点头:“是啊,可喜欢了。” 齐氏面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这年头,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可着实不容易了。 朱家来向小温氏提亲的消息,飞满了整个东都,众人议论纷纷,街头小巷,茶坊间,都是在讨论着这事。 很快,小温氏应承了这门亲事,又是教众人诧异不已。 这小温氏连长公主的提亲都敢拒了,竟是同意了朱家的提亲。 看来这倒是一门极为合适的亲事。 不过也有很多人说,温时娇拆散了段家与朱家的姻缘,许多人都为段家感到不公。 一时间,这个流言越来越大,都说温时娇横刀夺爱,小温氏被推上了流言的风尖浪口。 静姝苑里,温时娇听了如绛的禀报,神色有几分难看,她挥挥手,如绛就退了下去。 玉黛在一旁见她脸色不太好,便安慰她:“小姐,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了,您就不要难过了,您与祝先生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知晓玉黛是在安慰她,便低声道:“我晓得。” “小姐,纪公子来了。” 温时娇一惊,就见纪临渊沉着脸走了进来。 玉黛抿抿嘴,自发的走到隔间守着。 少年与温时娇相对而坐,一时间,屋里十分沉默,气氛有些凝重。 温时娇垂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纪临渊则是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吓到了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温时娇以为纪临渊走了。 可那双黑缎皂靴还在自己眼皮底下,迟迟不肯离开。 温时娇刚想开口,就听纪临渊先道:“你......决定好了?” 温时娇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艰涩,又想到了纪羡鱼那晚说的话,心里一疼。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嗯。” - 纪临渊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温时娇还独自一人坐在没有点烛火的屋子里。 玉黛也不敢进来扰她。 温时娇耳边还想着纪临渊的话:“好,既然如此,那祝你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犹记得她第一次对纪临渊动心,大概是十二岁那一年罢。 她时不时偷看少年,他看开心大笑,自己也抿着嘴笑,他皱眉烦忧,自己也蹙眉难受。 总之自己就跟在少年身后,当一个小尾巴。 在别人面前,她是桀骜不驯、手段狠辣的温三姑娘,幽州女纨绔。 可在纪临渊面前,她就是乖巧的小姑娘。 后来,许是被苏清乐知晓了此事。 每当她去纪府寻纪临渊的时候,苏清乐说话总是含沙射影,绵里带针。 那时的纪家兄妹还不懂,丧母的温时娇却是一下子就懂了苏清乐的意思。 再后来,因着苏清乐的话,温时娇便渐渐的逼着自己,磨去了对纪临渊的爱慕,两人又是变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好朋友。 回忆至此,温时娇心里一抽一抽的,脑海里又是那日在明月,纪临渊看着自己的眼神,悲恸又深情。 但缘分如此,不能强求。 错过了,只能作罢。 ...... 这几日都是风平浪静,平静得温时娇觉得有些诡异。 段家怎会没有手段?那日在海棠庄,段初菱那势在必得的话语,她绝不可能放弃祝庭山的。 想来,是有更大的手段,需得细细谋划罢? “小姐。”如绛手里拿着一张烫金帖子,走了进来。 温时娇疑惑,这个时候,谁会给自己递帖子?不过还是将帖子接了过来。 打开帖子一看,原是郁秋晗约她明日下午未正三刻,在晚湘楼白玉间见面。 温时娇若有所思的将帖子合上,拿给了如绛。 如绛见此,便问:“小姐,可要应邀?” “嗯,去吧,就说明日见。” “哎。” 玉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小姐,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一怔,没想到纪羡鱼会来,也不知是为何事。 纪羡鱼一进来,便扁扁嘴,抱着温时娇的胳膊,闷闷不乐。 “你这是怎么了?” 纪羡鱼哼了一声,“还能怎么了?明知故问。” 温时娇无奈:“小鱼......”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也理解你,只不过,我还是有些惋惜。”纪羡鱼叹了口气。 温时娇沉默,没有开口。 纪羡鱼又道:“娇娇,这几日我哥将自己关在屋中,无论如何也不肯出门,吃的饭菜少得可怜,有一回我去见他,他眼睛里皆是红血丝,看上去骇人极了。” “小鱼。” “嗯?” 温时娇深呼吸一口气:“我知晓你和临渊的意思,可是我现在已经有了未婚夫婿,怕是...不能去看他了,只能说有缘无分。” 纪羡鱼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子,她才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我晓得了。” 温时娇这是在同纪临渊划清界限,毕竟孤男寡女在一块儿,有失声誉。 且温时娇还是有了未婚夫婿的人了。 纪羡鱼突然想起,小时候三人在一起的画面。 她还想起,自己哥哥看见温时娇眼底明盛的炽热。 到底...是有缘无分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当街鞭挞温如徽 翌日下午未正二刻,温时娇带着玉黛出了门。 马车驶向晚湘楼。 温时娇正倚在马车里假寐,突然马车一个颠簸,她差一点就往前扑去了。 好在玉黛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了。 温时娇蹙眉,示意玉黛去看看。 玉黛掀开轿帘走了出,温时娇坐在马车里能听见她冷静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马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脸为难的看向玉黛:“我就驾着驾车,怎料这...姑娘就这般冲了出来。” 玉黛看了一眼这马夫说的姑娘,神色一冷,旋即冷笑道:“不知这温姑娘是何用意?光天化日竟是当街拦下马车,成何体统。” 她喊的温姑娘,自然就是温如徽了。 坐在马车里的温时娇神色冷厉,手边是常备在马车里的鞭子,以备不时之需。 温如徽抽泣着,没有说话。 玉黛见时间紧凑,可容不得在此浪费时辰,便冷声喝道:“温姑娘!还请速速离开。” 周围已经有人在驻足观看,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温如徽终于开口了:“三妹,求求你,不要这般绝情,我们好歹是一家人啊。” 众人哗然,看向温时娇马车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了。 温如徽这一句话,可是蕴含着许多消息。 “温姑娘还请将话明说,这般含沙射影,可是引得人猜测,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玉黛扫了一圈,果然,她此话一出,有人就沉思了起来。 温如徽咬咬牙,又哭喊着说道:“不过是求三妹看在是一家人的份儿上,救救我们罢!二叔给的那一点点银子,实在是不够我们一家上下老小啊!祖母已经许久没能吃得肉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个惊天消息。 温家二房无情,草草打发老母和兄长,不孝至极。 不过,温如徽说得也没错,刘氏真的是许久没有吃得肉了,却是因为温数春得了温数秋给的东西拿去典卖,银子都拿去花天酒地了。 还剩一下尤其贵重的铺子,刘氏坚决不许温数春典卖,这才有些收入,好维持这一家的生活。 其实这铺子收入不菲,够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了,即便顿顿吃肉,也是能吃上半年的。 但那温数春不知为何,又是沉迷赌钱,又是花天酒地。 大温氏,实在是入不敷出。 温如徽这才觉得不妙,寻了法子去见温数秋,怎料都不见她,她才出此下策。 玉黛气急:“温姑娘可要慎言,凭你一人所言,简直胡说!” 温如徽还是嘤嘤嘤的哭着。 周围的人皆面带怜悯,有的人还大着胆子说小温氏的不是。 给玉黛气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突然,马车轿帘被掀开,温时娇走了出来,见她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冷然。 她一出来,周围的人都噤声了,只是拿一双眼还在她身上打量着。 温如徽见她出来了,哭得更是可怜了。 就在众人重新议论纷纷之时,站在马车上的少女动了。 见她眉目冷厉,甩出一根鞭子,狠狠的抽向温如徽。 “啊!!!” 有些胆小的都捂着眼睛不敢看。 温如徽脸上赫然印着一条鞭子印,血淋淋的,看上去可怖极了。 温如徽不停尖叫着。 温时娇面无表情的抬手再用力挥了一鞭子。 啪 温如徽另一张脸上,又是印上了一条鞭痕。 温如徽已经口不择言了,见她尖叫着说出了一些令人不快的话,还有很多恶毒的字眼:“温时娇!你个小贱人!竟敢如此对我!我是你二姐,你...你就是这般对家中姐妹的吗?你抢了段姑娘的夫君,还和旁的人有所暧昧,你..水性杨花!实在是不配为我温家人!哎哟,哎哟...” 周围人看向温时娇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鄙夷,好似已经认同了温如徽的话。 温时娇不知何时,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扬了扬下巴,看向不停哎哟的温如徽,冷静开口:“你说的有几点不对,其一,你乃家中庶出,我敬你年长,便客气喊你一声二姐,你倒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其二,我与朱家公子,情投意合,实乃天赐良缘,如何能算得上是抢?其三嘛~” 温时娇笑得有些桀骜,眼角都是不屑:“你与你父亲,温数春的腌臜事,我都没脸说出来,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温如徽瞪大了一双眼,没想到温时娇竟是连这都敢说。 见她呆滞住了,温时娇哼了一声,不管一脸震惊的众人,转身就要进马车去。 怎料那温如徽又忙道:“你与那纪...” 温时娇眉目一沉,瞬间的时间就转身回去,咬着牙狠狠的又是抽了温如徽一鞭子。 众人吓了一跳,怎么又抽起来了? 温如徽不停的嚎叫,温时娇冷着脸继续抽着,一鞭一鞭抽在温如徽身上。 满街都是温如徽痛苦嚎叫的声音。 待她身上的衣物都抽烂了去,温时娇才看了一眼满身是血、晕过去的温如徽,平静的进了马车。 马夫将温如徽往边上挪了挪,上了马车,驱马往前驶去。 留下一众嘴巴张得老大的围观人群。 这小温氏的姑娘,也着实凶悍了些罢! - 到了晚湘楼,已经是晚了时辰,温时娇忙向郁秋晗所在的白玉间奔去。 “秋晗姐姐,是我不好,来迟了。” 温时娇进屋见了人,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郁秋晗拉过她的手,坐了下来,“不碍事的,我已经听说了。” 想来,她说的是温如徽当街拦马车的事罢? “不知秋晗姐姐今日请我来,是为何?”温时娇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郁秋晗沉默了一小会儿,才低声道:“初菱来找过我了。” 温时娇敛了面上的笑,“所以,你今日寻我来,是想劝我的吗?” 郁秋晗斟酌了一会子,道:“并未,我只是想说,你与初菱都是我朋友,我也不偏袒谁,朱家向你提亲了,定是喜欢你些,不过,我想说...” 见她望着自己,郁秋晗抿抿嘴,继续说道:“那朱宴清,你还是注意一点为好。” 温时娇心头一跳,看着她,问:“何出此言?” 郁秋晗勉强笑了笑:“并不是为何,只是我觉他身居高位,定是没那般简单,你莫要多想。” 她这般说了,温时娇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好了,你也别多心,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郁秋晗安慰着她,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见她幽幽叹了口气:“至于初菱,只能说是与朱家公子,有缘无分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段初菱做妾 齐氏快要临盆了。 温数秋担心得不行,派了许多的丫鬟婆子守在她身边。 产婆也早早的预备上了。 下了朝一回来就守在齐氏身边,看得温时娇哭笑不得。 因着齐氏月份大了,不能随意走动,温时娇便常常来寻她,陪她聊天,解解闷。 “母亲不用担心,父亲都已吩咐妥当。” 见齐氏有些紧张,温时娇便温声安慰她。 齐氏拍了拍她的手,笑:“是有些紧张,不过想想,总是要生的,这样想着,也没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 “前些日子,朱家来议亲了,你可知晓?”齐氏看了她一眼。 温时娇点头:“晓得。” 齐氏抿抿嘴,继续说道:“婚期定在明年腊月廿一。” 温时娇垂眸,见她有些脸红,小声道:“嗯。” 齐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十分温柔:“明年冬月廿四,你也及笄了,倒也算合适。” 两人相视一笑。 温时娇又陪齐氏坐了会子,便回了静姝苑。 这些日子,纪临渊和纪羡鱼再没来找过她了。 这让温时娇有些心慌,她并非是想吊着纪临渊,只是终归是一起长大的,终归有些情谊不是? 纪临渊不来倒好说,纪羡鱼也不来,温时娇有些纳闷。 这些日子,她的名声又在东都重新翻了翻新。 那日她当街将温如徽打了一遭,众人十分惊讶,当日就传出了她手段狠辣、性格乖张的流言。 对此,温时娇嗤之以鼻,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些? 除此之外,还有说她不配与朱宴清的传言又蹦了出来。 不过没怎么引起众人的注意。 天子身边红人的嫡女,如何配不上? 温时娇却是注意到了,忙派人去查,谁料竟是段初菱教人散播的传言。 听得来禀丫鬟的话语,温时娇沉默了一下,旋即摆摆手,丫鬟一愣,便退了下去。 小丫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应该报复回去吗? 温时娇不知该如何对段初菱,她知晓段初菱也是无辜的,可是她也无辜啊?她压根就不知祝庭山是朱宴清。 且她也不是那圣人,能将自己喜欢的人拱手让人。 而那祝庭山也选择了她,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 “小姐!小姐!” 玉黛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温时娇正在吃莲蓉糕,见玉黛如此,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将手里的糕点放下,拿手帕擦了擦嘴,抬眸看向玉黛。 玉黛定了定神色,平稳了一下凌乱的呼吸,才道:“有传言道,段姑娘也要嫁入朱家。” 温时娇蹙眉:“这....如何嫁入?” 她已经是祝庭山的未婚妻,自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段初菱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 就见玉黛缓缓开口:“即便做妾,也无妨。” 温时娇没反应,心里却是一沉。 段初菱是翰林学士的嫡长女,正三品大臣。 可如何能有三品大臣的女儿去给当朝右相做妾的道理? 即便这朱宴清是正一品。 古今来往,从没有这样的先例,也断没有这般道理。 这不是,平白教人看了笑话去?段初菱的父亲怎会同意如此荒唐之举? 若是当真,那温数秋该如何在朝堂之上,同段初菱的父亲相处? 那段初菱的父亲,可否会发难于温数秋? 温时娇有些头疼,不过是因为自己感情之事,竟是牵扯出这一大堆烦心事。 “小姐,老太太那边儿来人了。”有丫鬟进了来。 温时娇正为段初菱之事烦心,如今又是来了个刘氏,愈发不耐了:“来此作甚?不见不见,轰了去。” 那丫鬟有些为难,旋即又恭敬的应了声:“是。” 说罢,便退了下去。 温时娇见状,沉思片刻,对着玉黛道:“你跟上去,看看那些人究竟是怀的什么心。” 玉黛哎了一声,也退了下去。 温时娇看着桌上精致的糕点,顿时没有了胃口。 只觉心中腻得慌。 她竟是忘了一事。 温数秋是向来专情的,不管是对盛明珠还是齐氏,身边都没有小妾姨娘甚至是通房丫鬟。 温时娇自小便认为男子一生只有一妻。 后来长大了,晓得了一夫多妻。 可心里还是没当回事,应当是温数秋影响了她,她便以为世上男子皆如温数秋这般专情。 但骗得了自己一时,骗不了一世。 温时娇知晓,像温数秋这般的人,世上已不多,能碰见一个,与之相爱,便是毕生修来的福气。 可祝庭山好似不是这样的人。 温时娇虽没打听祝庭山的房中有没有人,但自觉告知她是如此。 正巧,如绛进屋来问她可否要用午膳。 温时娇不答,反问:“你可知庭山房中有人与否?” 如绛一脸茫然:“并不知。” “那你去打探打探,看看是如何的,尽快。” 如绛应了一声,又问:“小姐可要用午膳?” “随意随意。” 如绛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草草用过午膳后,温时娇坐在窗边,虽是一脸平静的抱着灿灿沉思。 但心里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也不知如绛打探得如何了,也不知祝庭山房中到底是否有人。 珠帘被掀开,温时娇倏地抬眸看去。 见如绛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温时娇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忙问:“如何了?” 如绛接过茶,尽数饮下,稳了稳心神,才缓缓道:“祝先生房中,有两位姨娘,两位通房丫鬟。” 温时娇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她沉默着,垂眸不知看向何处,眼神恍惚。 见她摆摆手,示意如绛退下。 如绛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了下去。 留少女一人坐在屋中失神。 如绛出了屋子,走到院儿中,她思来想去,祝庭山不是自家姑娘好的归宿。 便心生了别的想法,招来一小丫鬟,与她耳语了几句,便拍拍她的肩,让她去了。 小丫鬟机灵的点点头,转身便朝外走去。 如绛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希望自家小姐能有个好的归宿罢。 她始终觉得,纪临渊才是最好的。 自小一起长大,知根儿知底儿。人又不错,对自家小姐又好,也还有大好的前途,且对自己小姐又十分深情。 祝庭山嘛,倒也不是不好,喜欢自家小姐,也对她好,但是,不知为何,如绛就感觉祝庭山这个人,像是蒙了一层纱布,教人看不清真面目。 不过也是,年纪轻轻就是当朝正一品权倾朝野的丞相,如何能被人轻易看透?如何能是简单的人物?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阳王妃 “小姐,纪公子来了。” 温时娇一愣,纪临渊来此作甚? 她道:“迎进来罢。” 纪临渊一进来就见少女坐在屋中,怀中还抱着灿灿。 玉黛候在一旁。 温时娇看向少年,问:“你怎的来了?” 纪临渊挑眉:“我怎的不能来?” 温时娇无奈,她此时心情不快,不想同他插科打诨,便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少年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看着温时娇:“温三,你这不是自讨苦吃?那祝庭山并非良人,我同你说过许多遍了。” 温时娇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你知道什么就胡说。” 纪临渊耸耸肩:“我可没有胡说。” “那你且说说,他为何不是良人?” 少年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见你父亲向来是只有一位妻子,你自小被影响,可这祝庭山并非那般专情的人,你想要的,他给不了。” 少女嗤笑一声,目光顿时有几分冷厉,见她直直的看向纪临渊,扬了扬下巴道:“怎么?他给不了,你就能给得了?” “能。” “胡扯!” 温时娇抬手揉了揉眉心,“此事木已成舟,你就不要瞎折腾了,改变不了什么的。” 纪临渊满不在乎:“怎么就木已成舟了?你俩又没成婚,即便成婚了还能和离,且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不急不急。” 温时娇气急,随手拿起一旁的书就扔向他。 “你混账!” 纪临渊轻轻松松将书给接住了,笑吟吟的看着她:“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想了想又道:“小鱼最近闷得慌,你也不去看看她。” 温时娇撅嘴:“我去了,她定要同你一般,说庭山不是良人诸如此类等等,我可不想听。” “这是实话。” 温时娇没理他,自顾自的低头摸着灿灿的毛发。 纪临渊见状,嘴角挂着一抹笑,也上前去挠了挠灿灿的下巴。 少年面色温和,“你说说你,竟是变得这般胖了,那日我送你来时,你还是瘦巴巴的。” 温时娇也笑:“你好意思说,以往在你那里都是那般瘦小,看来你对人家不好。” 纪临渊笑得有些狡黠:“是啊,我只对你好。” 见他又不正经,温时娇翻了个白眼,想了想问:“小鱼她,她的终身大事...” 纪临渊敛了笑,温时娇顿时心里就有些发慌。 两人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子,少年低声道:“小鱼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也没有别的想法。” 温时娇垂眸,眼眶有些发红。 本是那般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如今竟是成了这般模样。 见她如此,纪临渊心里心疼,便道:“好了,她如今也挺好的,不受感情牵绊,整日只想着你我,其余一概不放在心上,倒也算是清净安稳。” 温时娇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我听说,那段家也要嫁入朱家?” 少女又是嗯了一声。 纪临渊也不在意,只是皱着眉头道:“此事只怕是会成。” 温时娇错愕,抬头看向他:“为何会成?这般荒唐的事,应当是不可能。” 少年笑了笑,道:“今年春闱推后,你可知为何?” “不知。” 纪临渊挑眉,看向窗外,眼底划过一丝晦暗,遂又看向一脸茫然的少女,笑得有些欠揍:“我也不知。” 还以为是什么呢,温时娇瞪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要瞎说,害得我瞎想。” 纪临渊叹了口气,“但是,段家那丫头嫁入朱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见少女又要开口,他补充道:“你且不要管为何我会知道,你只要晓得,你若是嫁入朱家,会和段家丫头,成为姐妹,届时你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他所言非虚,虽不想让温时娇嫁给祝庭山,但就现下局势来说,对温时娇并不利。 温时娇见他面色认真,无一丝玩笑意味,心里有了个底,自己若是嫁给了朱宴清。 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此事,我心里有底,你...不必担心。”温时娇梗着脖子道。 纪临渊一噎,没想到她还跟自己倔起来了。 罢了罢了,少年起身来,看了她一眼道:“我先走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罢。” - 纪临渊走了后,温时娇一个人想了很久。 想得头都疼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她紧蹙眉头,一脸烦躁。 玉黛小心翼翼的上前去:“小姐,要不要去查查?” 温时娇有气无力道:“没那个必要,算了罢。” 玉黛点点头,没再开口。 “你说,我与庭山,究竟配与不配?”少女神色有几分迷茫。 玉黛沉思,片刻后道:“奴婢们都觉得,您与纪公子,更相配一些。” 说完,便小心翼翼的看了少女一眼,生怕惹得她不快。 温时娇没说话,只是沉默。 玉黛也摸不清她的想法,只有安静的站在一旁。 温时娇摸着灿灿雪白毛发,心里一寸一寸的冷了去。 到底该怎么办? 她现在心里除了发冷以外,就是茫然,乱糟糟的。 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和祝庭山一起。 可是,她真的喜欢啊。 见她难受,玉黛也不忍,便劝慰道:“小姐也不用太难受了,关键还是看您的心,您过得开心就很好了。” 可温时娇不知晓,自己走的这条路,到底会不会开心? “小姐。” 如绛走了进来,恭敬的福了福身,向她递去一张帖子。 温时娇疑惑:“这又是谁?” “这是南阳王妃给东都众位姑娘们都送了帖子。” 温时娇歪着脑袋想了想,南阳王妃? 如绛笑:“这是天子胞弟,南阳王的王妃。” 温时娇恍然大悟,便将帖子打开看了起来。 原是约她三日后未正三刻在城外的天香苑参加小荷会。 温时娇其实不大想去的。 她现在心里已经够乱了,还要去见那般多的人。 但这可是南阳王妃,若是拒了帖子,那定是将人给得罪了去。 便摆摆手,道:“去回帖,就说定是按时赴约。” 如绛哎了一声,又道:“奴婢听说,这小荷会还有男子参加呢。” 温时娇一愣,旋即蹙眉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聚一方,可是不太妥当?” “奴婢也想到了这个,不过既是南阳王妃,定是会安排妥当,小姐放心,届时我们会照顾好您的。” 如绛笑眯眯的看着少女。 温时娇失笑:“罢了,你快快去罢。” 如绛下去后,温时娇转头,看着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生机盎然。 只是自己这心里,却是一点没有生机的样子,反而更有几分死气沉沉。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喜欢我 翌日,恰好今日无阳,温时娇觉着心里郁郁,便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去坐着,晃荡着发呆。 一小丫鬟疾来,在玉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垂首等着她说话。 玉黛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坐在秋千上的少女,沉吟片刻,后提步走了上去。 “小姐,小姐。” 温时娇抬眸睨了她一眼:“何事?” 玉黛笑道:“是徐姑娘和江姑娘来了。” 江姑娘?哦,原是那江莲生。 温时娇诧异:“她们来此作甚?” 玉黛只摇头:“奴婢不清楚来意,不过想着只是来看看您,同你说会子话而已。” 如此,温时娇便点点头:“快快迎进来罢。” “是。” 徐春卿和江莲生笑着进了静姝苑。徐春卿本是不想同江莲生交好的,怎料这江莲生一张嘴尤其会说。 徐春卿不知不觉就被带进去了,还与江莲生以姐妹相称。 两人进屋时,温时娇正倚在贵妃椅上上,怀中抱着灿灿。 见她两人进来,便笑道:“快坐罢。”又转目对如绛道了一句:“上茶。” 江莲生虽是一脸平静的笑着坐下来,只是她眼底的艳羡,却是泄漏了她的真实想法。 行商有何用?不如入仕为官来得风光。 “温姐姐,我可是许久没有见你了,你也不来寻我。”徐春卿噘着嘴看向温时娇,有些不满。 温时娇无奈:“是我不好,只是我这阵儿有些忙,忘了你了。” 徐春卿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继续道:“我就说你与段姐姐不对劲,你偏生不肯与我说半分,倒是没将我拿做朋友看,可真真是过分极了。” 这小丫头一张嘴就是数落她的话,温时娇哭笑不得,却也知晓是自己不对。 她沉吟片刻,后道:“并非如此,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着此事让你知晓了,会为难。” 徐春卿年纪虽小,却是个聪明人,听她这样说,嘟囔了一句:“可我如今还是晓得了,倒也没有特别为难。” “为何?” 温时娇不解,按理说,自己与段初菱都是她的朋友,她不应该为难吗? 徐春卿有些郁闷:“段姐姐也不理我了,我给她递了许多回帖子,她都拒了,我上门去拜访她,她也是不咸不淡敷衍我几句。” 温时娇蹙眉,这段初菱实在是过于精明了。 这样想来,段初菱会结识温时娇,不过是因为她身后的温数秋。段初菱会结识徐春卿,因为她父亲是宣威将军。 如今,因为祝庭山,段初菱不欲与温时娇交好。也顾及面子,不愿与徐春卿交好了。 徐春卿明显也是想到了这层,也只是伤心了一阵儿,便再无大碍了。 江莲生见自己终于能插进话了,便笑着看向温时娇:“温姑娘这怀里的猫儿着实可爱。” 温时娇朝她笑了笑。 “温姐姐说这猫儿是他朋友赠与她的,我想,这朋友该不会就是朱公子罢?”徐春卿一脸打趣的看向温时娇。 江莲生一愣,反应过来,也拿手帕掩嘴,笑了起来。 温时娇有些羞赧,却还是瞪了一眼徐春卿,道:“春卿莫要胡闹。” 徐春卿笑嘻嘻的开口:“我可没有胡闹,那你且说说,这猫儿,是何人赠与你的?” 温时娇脑袋里是纪临渊的脸。 “我先前不是说了,是朋友。” “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徐春卿是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了。 温时娇简直无话可说了,也不想这般冷了徐春卿,便道:“你且莫要管,总之是就对了。” 小姑娘一愣,扁扁嘴哦了一声。 江莲生见她们没有说话,便挑开话题,同她们说起话来。 江莲生的确是比较能说的,为人又是懂得分寸,倒也没有在幽州时那股傲气。 徐春卿被她逗得咯咯咯直笑。 温时娇时不时应和一句,手一下一下摸着灿灿的毛发,神色沉思着。 这两人恰好说到了小荷会。 “**姐,你可有收到小荷会的帖子?”徐春卿一脸好奇的看向江莲生。 江莲生心一紧,有些低落道:“并未。” 徐春卿见状,也有些低落,她又看向温时娇,问:“温姐姐,小荷会的帖子你收到了吗?” 江莲生也眼巴巴的看向温时娇。 温时娇嗯了一声,又反问:“怎么了?” 江莲生有些窘迫,同时又有些气愤,若是她家里也是有入仕的人,今日这小荷会,定是也有她参与。 温时娇却是睨了她一眼,两人在幽州多年,温时娇也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这江莲生就是个心比天高的人,可绝非良善之人,若是有朝一日,她要上位,定是会踩着人上去的。 可要提醒提醒徐春卿了。 “也没什么,只是问问。”徐春卿这样说了一句:“我还听说有男子也会参与呢。” 江莲生有些诧异:“这是什么理?男女怎能同处一地?” 徐春卿歪着脑袋想了想:“起初我也不大明白,后来听说,这王妃自有法子,总之不会出错就是了。” 温时娇笑了笑:“我怎么觉着,这小荷会,倒像是给各位公子物色夫人的呢。” 徐春卿脸有些红,“这个....我也不甚清楚。” 温时娇见她如此,有意调笑她:“春卿,莫非有了喜欢的男子了?” 江莲生也看向徐春卿,眼底是薄薄的笑意。 本来温时娇只是打趣徐春卿的,谁料小姑娘只管脸红,却是不理她。 温时娇一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么说,还真有了?快快说来听听,是谁家的公子?” 徐春卿扭捏着不肯开口。 温时娇使了好大的劲儿,她才低声说道:“是那新解元。” 温时娇眨眨眼,新解元?纪临渊? “可是姓纪?” 徐春卿有些讶异,抬眸看向温时娇,问:“你是怎么知晓的?” 江莲生笑着开口:“在幽州,纪公子和温姑娘可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 温时娇眼睛一眯,眼底迸发出些许精光,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着。 “呀?竟是这般巧合?温姐姐,你快与我说说,他可有喜欢的人?”徐春卿张大一双眼看向温时娇,眼底尽是期待。 温时娇无奈,回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不会不会,你快说吧。” “他喜欢我。” “!!!!”徐春卿一脸受伤的神情,看向温时娇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幽怨。 温时娇看了心疼,便道:“只是我并不喜欢他,若不然,你若不介意,我将你俩凑一对?” “好啊好啊,我不介意。”徐春卿一双眼亮晶晶的,单纯又美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媒婆温时娇 温时娇有些忍俊不禁。 正当此时,有丫鬟来禀:“小姐,纪公子和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眼看着小丫头的眼睛亮了一瞬。 “快迎进来罢。” 徐春卿有些不知所措:“温姐姐,我...” 温时娇安慰她:“不碍事的。” “什么不碍事啊?”少年爽朗的声音传了进来,让徐春卿本就通红的脸,又是红了几分。 见纪临渊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纪羡鱼。 见屋内还有两位女子,纪临渊一愣,旋即道:“既然你在迎客,那我们便等会子罢。” “等等,你俩就进来罢,认识认识就都熟悉了。” 见她这般说,两兄妹对视一眼,皆坐了下来。 纪临渊发现那长相乖巧的女子时不时偷看自己,眉梢还带着几分娇羞,这让他心里一凛,抬眸看向温时娇,却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 纪临渊顿时有些头疼了,这祖宗怎么又给自己牵起红线来了。 纪羡鱼也是发现了这个,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被自己喜欢的姑娘牵红线,自己哥哥怕是头一个了。 想罢,便带着几分戏谑看向纪临渊。 感受到自己妹妹的眼神,纪临渊简直无话可说。 论自己喜欢的姑娘给自己牵红线,自家妹妹还看热闹怎么办? “这位姑娘是?”纪羡鱼好奇的看着徐春卿。 知晓她是纪临渊的妹妹,徐春卿有些紧张:“我...我...” 温时娇看不下去了:“这是徐家姑娘,叫春卿就好了。” 没想到在纪羡鱼面前,这徐春卿还是这般紧张。 纪羡鱼好像嫌事儿不够大,哦了一声,尾音却是拖得十分长,其中的意味深长,教人脸红。 纪临渊磨了磨后槽牙,这丫头,该收拾了。 屋中气氛有些暧昧,有些尴尬,无人开口。 温时娇作为主人,自是要带头的。 见她笑吟吟说道:“今日也是十分巧的,大家也都认识认识罢,多个朋友也挺好的。” 纪羡鱼挑眉:“是啊,我也觉得挺好的,是不是,哥?” 说罢,还拿肩膀撞了撞纪临渊,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到纪临渊身上了。 “我一介男子,就不与你们在此了。” 徐春卿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下来。 温时娇有些头疼,她是有意撮合纪临渊和徐春卿的,两人甚是合适,可惜纪临渊不配合。 江莲生适时开口:“纪公子不必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倒也没什么的。” 话落,就见徐春卿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生怕纪临渊走了。 纪临渊觉得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了,想了想,便道:“我是无大碍的,可我怕我喜欢的姑娘生气了。” 徐春卿一下子就转头看向温时娇,眼神十分可怜,看得人心里一软。 温时娇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自己要说,我不生气? 纪羡鱼笑得有些得意忘形:“好了好了,哥你就别扫大家的兴了。” “是啊,纪公子。”徐春卿罕见的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去劝纪临渊。 这让温时娇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徐春卿是十分羞涩的,没想到倒是主动去搭话。 看来还是十分喜欢纪临渊的。 一想到这里,温时娇就更头疼了,可纪临渊完全不搭理人家啊。 果不其然,纪临渊就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再没下文,这让徐春卿有些难堪,咬了咬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温姐姐,我...我先走了。” 温时娇还没反应过来,徐春卿就起身来,朝外走去。 江莲生也起身,跟在了徐春卿身后。 温时娇有些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黛跟了上去。 “纪临渊你咋回事啊?”温时娇看着少年。 纪临渊冷笑一声:“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你倒反问我来了。” 温时娇有些心虚,遂又梗着脖子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整日孤寡一人,我就想给你寻个女子,人家春卿挺好的。” 纪临渊哼了一声:“倒是不劳你费心了,若是你肯以身相许,我倒是十分开心。” 温时娇被他一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了。 转目却见纪羡鱼笑得十分乐呵。 温时娇手痒痒,拿手去捏了捏纪羡鱼的脸蛋儿,咬着牙道:“你个没良心的,倒是在一旁看戏看得热闹。” 纪羡鱼任由她捏自己,脆生生道:“我觉得挺好的。” 却是迎来了二人的白眼。 小丫头又掩着嘴笑起来了。 “不是,温三,你能不能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啊,整日就想着给我找不痛快。”纪临渊忍不住抱怨。 温时娇顿时就炸毛了:“什么叫找不痛快?我这还是为了你好啊?你这人真的是一点不懂人家的好。”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纪羡鱼忙劝着他俩,又转头看向温时娇,问:“你可收到了小荷会的帖子?” 温时娇点头:“怎么了?” 纪羡鱼笑着道:“没怎么呀,我也收到了,不过是一个人有些无聊,便来问问你,届时我俩一起。” 温时娇有些惊喜:“你也收到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哥哥是谁!”小姑娘一脸骄傲的模样。 看得纪临渊和温时娇皆是笑意连连。 少年抬手去揉了揉纪羡鱼的脑袋,神色温和,还带着几分坚定。 纪羡鱼也转头看着他,两人神色一具。 温时娇看着他俩,神色也是十分柔和,三个人能在一起,就真的很好了。 纪羡鱼见她如此,转了转眼珠,笑嘿嘿说道:“娇娇,不如你就依了我哥罢?嗯?这样我们三人也能经常在一起啦?你说好不好?”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你真的是见缝插针,整日都在想着这事。” 纪羡鱼还煞有其事的点头,认真道:“当然啦,这可是事关我哥一生的幸福啊!” “少来,你们可别说了啊。” 纪羡鱼笑着又道:“我听说,那小荷会上也有男子参与呢,娇娇你长得这般好看,可莫要被贼人惦记上了。” 温时娇冷哼一声:“我看谁敢,我抽死他我。” 纪临渊却是看了她一眼,道:“还是莫要掉以轻心,这般聚会,人是最多的,也是最杂的,还是长点心较好。” 见他这般说,温时娇也肃了神情,“我省得,你放心罢。” 纪临渊这才作罢了,不再开口说其他。 三人说说笑笑又是聊起了其他的事来,屋中气氛轻快,令人愉悦。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赴往天香苑 到了要去小荷会这日。 温时娇刚用过午膳,纪羡鱼就来寻她了,说是要一起前往天香苑。 两人说了会子话,见天色还早,便一起躺榻上小憩。 玉黛见状,笑了笑,将帷帐都放了下来,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午正三刻,温时娇起身来了,又吩咐丫鬟们给她与纪羡鱼梳妆打扮。 因着时辰还有松动,温时娇与纪羡鱼说说笑笑,待出门时,已是未正一刻多时。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马车咕噜转动着,朝城门口驶去。 马车里,纪羡鱼正同温时娇说着话,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尤其悦耳。 大都是纪羡鱼在说,温时娇只是一脸笑意看着她。 也不觉得吵闹,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美好。 大概是曾经失去过,才会更珍惜如今。 马车停了下来,纪羡鱼也没有再说了,只是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见天香苑外已经有许多人了,估计都是这个时辰才到的姑娘们。 如绛掀开轿帘,温时娇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后边儿跟着纪羡鱼。 她一下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董棠春正享受着众人对她的讨好,温时娇一下马车,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了。 董棠春却是还笑着,只是手里的手帕已经被掐变了形。 在温时娇还未来东都时,明明她才是那个众星捧月,受众人瞩目的人,可当温时娇来了后,这一切都没了。 董棠雪却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情绪,稍稍凑近了她一些,笑着说道:“要不要,让她消失?” “你有法子?” 董棠雪撅嘴,好似一个天真的闺中少女,嘴里却道:“光凭我一人,定是不行的。” 说罢,她便朝着董棠春甜甜一笑。 董棠春微眯着眼,眼底是晦涩的情绪,见她抬手摸了摸董棠雪的脑袋,笑道:“好。” 董棠春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粉衫少女,正背对着她们。 姐妹俩相视一笑,携手走向那少女。 董棠雪拍了拍那少女的肩,娇声道:“段姑娘呀!” 那少女身子抖了抖,缓缓转过身来,正是段初菱。 “段姑娘,不如同我们一起?说说话?”董棠雪勾住段初菱的脖子,看上去与她亲近极了。 段初菱有些僵硬,只是垂眸不说话。 董棠雪拉着她,往天香苑里走去。 正与徐春卿说话的温时娇则是看了一眼董家姐妹和段初菱,心里疑惑,段初菱怎会和董家姐妹一起? 可巧,这厢江莲生也来了,正与温时娇搭话。 温时娇实在佩服江莲生的手段,这等也是寻了人将她捎进来,想来,定是这江莲生忽悠着徐春卿将她带进来的。 “温姑娘,又见面了。”江莲生朝温时娇投去善意的微笑。 温时娇实在不想同她虚与委蛇,便朝她敷衍的笑了笑,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但这江莲生,并非是那等薄皮之人,好似看不懂温时娇的敷衍,又继续说道:“温姑娘今个儿可是美极了。” 纪羡鱼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道:“娇娇什么时候不美了?” 徐春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莲生也不恼,只是笑吟吟的,没说话了。 今个儿温时娇较素净,却还是如那出水芙蓉般动人。 见她着杏白花鸟对襟褙子,梳着垂髫堕马髻,髻上并排簪着两根白玉芙蓉簪,梳着白玉杏花梳篦,耳坠丁香流苏耳环,项间还带着一圈银鎏兰花绕枝璎珞圈。 如那空谷幽兰般清高,只可远观。 温时娇含笑嗔了纪羡鱼一眼,拉着她和徐春卿往前走着。 江莲生跟在徐春卿身后,时不时插上一句话。 纪羡鱼可讨厌江莲生了,那日幽州清风楼,江莲生的态度很是教人心生不快,纪羡鱼本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她是如何也做不出对江莲生微笑的。 倒是徐春卿,却是在隐隐同纪羡鱼打听纪临渊的事,纪羡鱼心里偷笑不已,眼神也是时不时看向温时娇。 “哎呀,我哥哥这个人啊,是个死脑筋,喜欢的姑娘就喜欢了,可是绝不会轻易动摇的。” 纪羡鱼还是十分喜欢徐春卿的,跟自己以往的性子比较像,知晓纪临渊不可能喜欢她,所以纪羡鱼便含沙射影,告诉徐春卿,她与纪临渊绝无可能的意思。 可徐春卿也有几分倔,道:“那挺好的,我还是十分欣赏这样的人物,那般轻易移了感情的人,我还不屑。” 纪羡鱼无奈,没想到这徐春卿还是这般倔强之人,只有将视线投向温时娇。 温时娇却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转头看向一边,给纪羡鱼郁闷得不行。 忽见有一女子上前来,朝温时娇道:“问温三姑娘的好!” 这给温时娇吓了一跳,这人是谁? 看着她脸上的谄笑,温时娇就不想搭理她,竟是打算绕过她。 “哎哎哎,温三姑娘可莫是记不得我了?”那女子忙拦下温时娇。 徐春卿不耐:“什么温三姑娘?如今这东都,可只剩这一位温姑娘了,你可好生说说。” 温时娇终于记起这人来了,原来这人是那日在花想容的何瑶欢,顶撞了齐氏的那人。 想到此处,温时娇有些不快,冷冷的睨了那何瑶欢一眼,就要往前走去。 何瑶欢刚想跟上去,就被姑娘们的丫鬟给拦下了。 “那人是谁?”纪羡鱼歪着脑袋,一脸好奇的看向温时娇。 温时娇笑了笑,不打算多说,便道:“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无甚。” 纪羡鱼哦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见一道少女的声音响起。 “时娇,春卿。” 纪羡鱼转头看去,见一位女子朝她们走来。 温时娇挑眉,道:“秋晗姐姐。” 徐春卿也朝郁秋晗笑着喊了一句。 郁秋晗同她们说了几句话,便看向纪羡鱼和江莲生二人,意思不言而喻。 温时娇笑,拉着纪羡鱼的手道:“这是我发小,纪羡鱼。” 郁秋晗眼睛一亮:“可是那位解元的妹妹?” “正是呢,这位姐姐好眼力。”纪羡鱼朝郁秋晗笑眯眯道。 这让郁秋晗对她的好感蹭蹭蹭的往上升。 徐春卿也不知晓该如何去介绍江莲生,只是草草的介绍了她是商贾之女,便再没下文。 这让江莲生有些恼怒和羞愤,今日就不该来此! 于是四人行又加入了郁秋晗,五人说说笑笑,往天香苑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段初菱出手了 到了天香苑正厅,发现已经有许多姑娘都到了。 段初菱正和董家姐妹在一起说话,看样子倒是相处得不错。 徐春卿见此,有些难过:“段姐姐怎么会和她们在一起啊。” 温时娇同郁秋晗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五人皆是寻了个地界儿坐了下来。 纪羡鱼倒是拉着温时娇,未曾松手,好似怕她跑了一般。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遂又拉紧了她的手。 纪羡鱼感觉到了,便朝温时娇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的模样。 温时娇拉着纪羡鱼正在说话,两人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坐在董家姐妹身旁的段初菱,看着一脸笑意的温时娇,就觉心里难受。 明明朱宴清是自己的,为何就被她中路拦截了呢? 她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一定要将朱宴清抢回来,只要温时娇不在了,朱宴清就是自己的了。 段初菱眼底闪着疯狂的笑意。 冷冷的看了温时娇一眼,她便转头同董棠雪说起话来了。 南阳王妃还没来,这期间一直有姑娘来同温时娇一行人说话,有人还偷偷把目光看向和温时娇十分亲近的纪羡鱼。 温时娇便大大方方的将纪羡鱼介绍给众位人。 这下大家都知道了,这纪羡鱼可是解元的妹妹,看着她的眼神也热络了起来。 不过江莲生倒是没有人注意到。 徐春卿也拉着纪羡鱼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温时娇和郁秋晗正招呼着前来说话的姑娘们。 江莲生好似跟她们不是一起的。 偶尔面对着别人好奇的打量,也让她有些窘迫,恨不得将头埋得低低的。 不多时,突传来一道道爽朗的笑声,还有男子说话的声音。 温时娇蹙眉,同纪羡鱼对视一眼,这不会真的男女同席罢? 见一众男子坐在姑娘们的后方,能看清脸,却也是隔了些许距离的。 温时娇看到了纪临渊,那小子还朝自己挤眉弄眼,转过头去,又是那等高傲冷淡的解元,看得温时娇哭笑不得。 她还看见了祝庭山,却是见祝庭山首先将目光投向了段初菱,看到这里,温时娇有些不快,其次,祝庭山才将目光看向自己,少女哼了一声,没理他,自顾自的和纪羡鱼说话来着。 祝庭山一愣,旋即低低的笑了起来。 周遭有人问:“大人这是?” 少年脸上的笑淡了几分,眼底却还是有细碎的笑意,道:“不碍事。” 一众少年们也落了座,这给姑娘们脸红得不行,皆都小声的说着话,也不似方才那般大大咧咧。 南阳王妃此举倒也不算出格,但也不算分明,马马虎虎罢。 也不知,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南阳王妃膝下无子无女,也不能够说为了自己孩子物色夫婿或是妻妾罢? “是我来迟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这来人怕是那南阳王妃。 见着水红色华服的夫人笑着走了上去,见众人有些拘谨,她便笑着说道:“大家不必见外,今日此会,不过是召大家来聚一聚,无甚。” 此言一出,下面的气氛有些松动,不似方才那般沉凝。 纪羡鱼拉了拉温时娇的衣袖,凑近她,悄悄说道:“我看这南阳王妃,可并非等闲之辈。” 温时娇也有此意,南阳王妃面色虽十分柔和,但目光犀利,眉间皆有一股傲气,不似旬阳长公主那般温和。 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温时娇心里暗暗有几分警惕。 “我今日召大家来此,除去聚一聚以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南阳王妃一脸笑意,扫过底下一众人。 温时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王妃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正当她疑惑之时,忽然殿内响起一道清丽的声音。 “民女参见王妃,王妃金安。” 段初菱站在殿中央,一脸恭敬的朝南阳王妃行礼。 温时娇额角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南阳王妃面色未改,笑着说道:“快快请起。”打量了段初菱片刻,后又道:“诶?这不是翰林学士的姑娘吗?可是有什么事?” 段初菱直起身子,抬眸看向南阳王妃,目光真挚,缓缓开口:“正是有一事想要王妃做主。” “你且道来听听。” 纪临渊靠在椅子上,神色带着几分懒散,看向段初菱,还有几分讥讽。 段初菱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心悦朱公子,且还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情谊,还请南阳王妃做主。” 温时娇面无表情的看着段初菱,神色平静。 却是感觉到有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南阳王妃扫了温时娇一眼,道:“可是,这朱公子可是和温家有了婚约,你想如何让我为你做主?” “民女不求多想,也不愿做那拆散姻缘之人,若是能与别的身份留在朱公子身边,也是心满意足,无憾了。” 段初菱说的话,字字诛心,又带着几分悲戚,听得众人心生怜悯。 董棠春嘴角勾着一抹温婉的笑,朗声开口:“民女也觉得段姑娘尤其情深,不应该被辜负了去。” 南阳王妃好似有些为难,又是看了温时娇一眼,遂即又看向朱宴清,浅浅笑道:“此事本不是要我做主的,段姑娘应是向朱公子说与此事,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也可以做个公证人,免得他日反悔了去。” 好似有了她的话,自己就胜券在握了般,段初菱转头,朝朱宴清看去,一脸期待。 所有人都在看朱宴清。 温时娇却是垂眸沉思,并没有看谁。 “此事,我觉得,还是要未来夫人同意了,方可。”朱宴清面色温润,一点没有被影响。 段初菱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又转目看向温时娇,温声道:“温姐姐,此举可行与否?” 姐姐都出来了。 按年纪,段初菱是比温时娇要大些的,但是若是一同嫁进了朱家,那温时娇也的的确确是她的姐姐。 可见这段初菱野心勃勃,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 这下所有人都在看温时娇。 纪临渊神色平静,但是拢在袖中的手却是握得紧紧的,纪羡鱼也在看她,神色平静。 过了许久,众人都以为温时娇睡着了,段初菱面上的笑也都快僵硬了,南阳王妃却是怡然自得,好似都忘了这茬儿。正当此时,少女开口了:“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南阳王妃认妙人 众人哗然。 段初菱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她没料到温时娇会拒绝。 毕竟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温时娇竟是拒接得这般干净利落。 利落到段初菱都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她,殿内许多人都是没反应过来。 都是一脸呆滞。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纪临渊,见他面色有些无奈,还有几分宠溺。 再是祝庭山,见他含笑看了温时娇一眼,并无其他表情和话语。 然后是南阳王妃,她却是无多大震惊,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待众人尽数反应过来时,都以一种十分错愕的眼神看向温时娇。 没想到她会众目睽睽之下,落段初菱的面子。 “温姑娘倒是个有气性儿的人。”南阳王妃赞赏的看了温时娇一眼。 温时娇荣辱不惊,认真道:“民女不过一介俗人,王妃谬赞。” 说罢,又面带歉意的看向段初菱,道:“段姑娘,实在抱歉,我向来性子直,多有得罪,还请谅解。” 段初菱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什么。 倒是董棠雪,是个急性儿的,忙道:“温姑娘未免太过小气了罢!” 温时娇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几分狠厉。 董棠雪立马就焉儿了。 段初菱垂眸坐了回去,一声不吭,看上去打击不小。 南阳王妃对此事也不敢兴趣,笑吟吟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我聚大家来,还有一事。” 见她目光扫过温时娇、纪羡鱼、纪临渊三人,道:“我膝下无子无女,便想着认一对妙人儿,来我膝下承欢。” 温时娇挑眉,没想到这南阳王妃竟是打的如此算盘,可是,她看了自己一眼,这又是打算拉自己入南阳王府吗? 众人都跃跃欲试,若是被南阳王妃认了干女儿或是干儿子,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南阳王虽不理朝事,但十分受一众皇子的尊敬,就连当今天子,也是十分尊敬他的。 南阳王妃将底下所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中,又道:“倒也不是干女儿、干儿子那般简单,若是得了眼缘,入族谱也是有可能的。” 众人一下又凉了下来。 他们都是有父母生养的,怎会不顾一切入南阳王府? 不过还是有人期盼着自己能被选中。 “其实,我心里是有人选的。”南阳王妃说了这么一句话。 却教下面的人都沸腾了,个个都希望是自己。 温时娇撇撇嘴,说不定皇室也没那般好呢,都说天家无情,尔虞我诈颇多,届时,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纪羡鱼垂眸,面无表情的沉思,眼底是一片晦暗。 纪临渊面上仍是一片笑意,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有姑娘大着胆子问道:“王妃娘娘,您就快说罢,可莫要再吊我们了。” 姑娘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南阳王妃也笑:“好好好,我便说来,你们听听看罢。” 众人都一脸期盼的看着上方的夫人。 见她沉吟片刻,后缓缓道:“我本是想,当今的乡试解元纪公子,倒是不错的人选,当然,还有他那机敏乖巧的妹妹也是不错的。” 众人一脸羡慕的看向纪临渊和纪羡鱼。 温时娇也是十分惊讶,没想到南阳王妃会选纪家兄妹。 不过想想也对,在场的,只有纪家兄妹是孤寡无亲的,恰好是南阳王妃的最佳人选。 却见她突然看向温时娇,笑得有几分和善,“可是我想着,温姑娘也是极不错的。” 温时娇愕然,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自己父母亲健在,如何能使得? “不过,温姑娘应当是还想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我瞧着纪家的两个孩子也是极好的。”南阳王妃好似是故意拉出温时娇出来一般。 她明明知晓温时娇不肯去南阳王府,却还是说了出来,教众人听见。 这...是何用意? 正当她一脸疑惑时,众人纷纷向纪家兄妹道喜。 纪临渊笑着和来贺喜的人交谈着,目光故意扫过朱宴清,却见他笑着回望自己,两位少年皆是微笑着看着对方。 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这般对视着。 相比,纪临渊的游刃有余,纪羡鱼就差太多了。 她应当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忙躲在温时娇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温时娇见状,便替她应下了姑娘们的道喜。 虽然在场的大部分人都不是真心来道喜,但表面还是要有做派,温时娇礼貌的笑着接下来所有人的道喜。 郁秋晗和徐春卿皆是笑得真心实意,她们皆看向纪羡鱼,道:“小鱼,这下可是好好恭喜你了。” 她俩好歹是相熟的人,纪羡鱼也不似方才那般拘谨,只是有些腼腆的笑着回了她们:“你们可莫要再说了,我皮薄,可是禁不住的。” 郁秋晗和徐春卿相视一笑,两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江莲生,面上带着僵硬的笑,心里却满是不忿。 纪羡鱼乃罪臣之女,不过是有个解元的哥哥,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是有这般福气。 自己不如温时娇也就算了,为何连纪羡鱼这个小丫头片子也不如? 她若是入了南阳王府,这东都,就无人看不起她了。 可是,南阳王府怎是那般好入的? 江莲生垂眸,心里有了个计划,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意。 温时娇看了江莲生一眼,若有所思的撤回了眼神。 纪羡鱼一脸不解,问:“娇娇,你看她作甚?” 温时娇蹙眉,道:“你可要小心她,莫要被设计了。” 纪羡鱼笑得甜甜的,嘴边的梨涡尤其可爱,见她抱着温时娇的手臂,脆生生道:“我知晓啦。” 眼神却是看了着江莲生。江莲生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敛了心事抬眸看去。 见那以往巧笑倩兮的少女,面无表情的用看死物的眼神冷冷的盯着自己。眼底皆是阴冷的神色。 江莲生打了个颤,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意,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女。 又见少女听见了谁的呼唤,脸上扬起一抹纯真的笑意,转过头去与旁的人说话去了。 这一幕无人看见,谁也无法理解江莲生此刻的心情,纪羡鱼怎么会?怎么会是如此模样?仿若换了个人般,这哪里还是以往那般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明明就是那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幽魂。 可不就是,那岭南称之为地狱,也一点不夸张过分。 纪羡鱼看着自己靠着那人,心里皆是满足,将脑袋靠在她身上,看向对面的少年,又是甜甜一笑。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段初菱下跪 说是小荷会,还以为要游湖或是诗会什么的,谁料南阳王妃说完这事,便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说是让他们好好玩,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就是了。 还留下了一位嬷嬷。 众人还有些呆怔。 温时娇笑了笑,给郁秋晗使了个眼神,拉着纪羡鱼和徐春卿就出了殿。 江莲生却是没跟过去,只是看着纪羡鱼的背影,神色复杂。 殿中不少的姑娘也起身出了殿。 这也不合规矩。 将一众姑娘和男子放在一处,着实不妥。 不过,好似南阳王妃一点也没注意到,也可能是毫不在意罢。 温时娇几人走到一处水榭中,周遭都是大片大片的荷叶,其中还夹杂着朵朵莲花。 纪羡鱼笑着拉着徐春卿趴在栏杆边上,两人对着一池的荷叶笑得十分开怀。 温时娇同郁秋晗对视一眼,两人皆笑了笑,坐了下来。 水榭里还备有蜜饯糕点和茶水。 郁秋晗抬手替她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斟满了茶水。 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事,没想到竟是如此,倒是教我吃了一惊。” 温时娇也笑:“我也是没有想到的,不过,小鱼有了个好的去处,倒也是挺好的。” 忽见有三人朝这边走来。 温时娇挑眉看去,见董家姐妹和段初菱朝自己所在的水榭走来。 郁秋晗也看着她们三人走来,与温时娇对视一眼。 “又有好戏看了呢。” 温时娇微微一笑,她不介意今日一巴掌打三个。 这边的动静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这场好戏。 纪临渊与几位少年在温时娇旁边的水榭中,能将她所在的地方,尽数收入眼底。 纪羡鱼见纪临渊看来,还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 纪临渊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宠溺。 董棠春先一步进来了,见她浅笑道:“叨扰了,不知温姑娘可介意?” 温时娇手里捏着茶杯,垂眸看着茶杯口的花纹,漫不经心道:“介意啊,你倒是出去。” 董棠春脸色一僵,她是知晓温时娇的口舌之厉害,也在她嘴下吃过几回亏,即便如今再来一遭,也不能心平气和的与之相处。 “温姑娘好生傲气,竟是这般不给我们脸面。”董棠雪可没董棠春那般好心机,想到什么话,立马就说了,也不在脑子里过一遍。 徐春卿不知何时也坐了下来,笑嘻嘻的看向董棠雪:“你还有脸面?不是都丢没了,还好意思谈脸面。” 说罢,便拿手帕掩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温时娇眼中也带着几分笑意。 周围看戏的姑娘们也都纷纷笑了起来,尤其热闹。 董棠雪被如此对待,脸给气得通红,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徐春卿一眼,便没再说话了。 水榭中一片安静,无人开口。 董家姐妹一行人坐在水榭的另一边,心思各异。 温时娇也不打算和她们再有什么交谈,便作势要起身来。 就在此时,突见一人猛地跪在了温时娇的脚下,哭得那叫声泪俱下:“温姑娘!求求你了,你就让我留在朱公子身边罢!求求你了!” 温时娇有些恍然,段初菱何时竟是变得这般了? 转念又有些恶心,自己与祝庭山不过是有了婚约,还未进门,这人就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心里也烦躁不已,段初菱这般经常缠着她,教她愈发不耐了。 “你同我说作甚?你去求朱公子,你去求朱夫人,求朱老夫人,也不该来求我。” 温时娇睨了段初菱一眼,提步就往外走去。 剩下三人见状,也跟着走了出去。 徒留董家姐妹,和跪在地上抽泣的段初菱。 纪羡鱼挽住温时娇的胳膊,哼了一声,脆生生道:“这三人着实讨厌,整日在眼前晃荡,可烦了。” 温时娇转头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圆鼓鼓的脸蛋儿,笑:“好了,同她们气什么,免得气坏了身子。” “只是觉得对你不公平啊,是那朱公子选择了你,你又没有办法。”纪羡鱼撅着嘴,替她打抱不平:“我虽不喜你与朱公子在一起,但她们实在是过分了些。” 徐春卿和郁秋晗对视一眼,有些迷惑。 “小鱼,为何你不喜时娇同朱公子在一起啊?”徐春卿看着纪羡鱼,一脸好奇的问道。 纪羡鱼咯咯咯的笑了几声,旋即道:“因为我想让娇娇做我嫂嫂啊。” 温时娇心里一咯噔,就见徐春卿本亮晶晶的眸子,一下子就黯淡了去,心里无奈,看了纪羡鱼一眼。 纪羡鱼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她嫂子只能是温时娇,虽然徐春卿也很好,但是纪临渊不喜欢啊。 “秋晗。” 一道男子声音传来。 温时娇额角一跳,却还是闻声看去。 见郁嵩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虽是喊的郁秋晗,但眼神却是频频看向温时娇。 郁秋晗余光瞥了温时娇一眼,又正眼看向郁嵩,“哥哥,等会子可要等我一同回家。” “我省得,只是你,可莫要玩得忘了时辰。”郁嵩神色温和,语气也是十分温柔,温润如玉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 他看向温时娇,刚想开口,就听见一男子声音传来。 “时娇。” 温时娇看去,见朱宴清含笑看着她,身边竟是跟着纪临渊。 徐春卿看见纪临渊的时候,眼睛都放着光,可她看见,纪临渊正看着温时娇,眼底还有笑意。 这让她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 温时娇有些不知所措了。 纪羡鱼和郁秋晗对视一眼,先后开口。 郁秋晗看向郁嵩,“好了好了,我们先去那边瞧瞧去,一会子见。” 纪羡鱼看向纪临渊,朗声笑道:“哥,我和娇娇先去那边,你等会子可莫要忘了我。” “知道了。” 说着,纪羡鱼就要拉着温时娇走了。 温时娇见状,便对着朱宴清颔首,朝另一处走去了。 见她们走了,朱宴清才对着郁嵩和纪临渊微微一笑:“二位还是紧着自己的身份,如今时娇是我未婚妻。” 郁嵩笑了笑,看了他一眼,转头走了,这就显得朱宴清有几分幼稚。 纪临渊哼了一声,看了朱宴清一眼,突然就笑了,且还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朱大人,您还是好生珍惜当下,毕竟,风水轮流转呢。我可是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少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挑衅。 朱宴清看着他,也笑,“拭目以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千里共婵娟 这厢,四位姑娘皆坐在凉亭里,吃着果子。 徐春卿一直是闷闷不乐的,温时娇有好几次想要开口,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娇娇,你与纪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啊?”徐春卿低声道了一句。 温时娇眨眨眼,她嘴里还嚼着果子呢。 纪羡鱼替她开口了:“我和我哥,还有娇娇,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呢。” 一听到是青梅竹马,徐春卿就更难过了。 温时娇忙将果子吃完,想要安慰她,却不知怎么安慰。 郁秋晗见状,道:“娇娇是不喜纪公子吗?” 温时娇一愣,见三位姑娘都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将他拿做朋友看。” 纪羡鱼却嘟囔道:“可是我哥却是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徐春卿更难过了:“那我就没有机会了啊。” 小姑娘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哭腔,温时娇一下就慌了,“这...这...你不要难过了,万事皆有可能的。” “真的?”徐春卿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憨憨的,乖巧极了。 纪羡鱼却是笑出声来,温时娇这是给自己挖坑了。 郁秋晗也在一旁,含笑看着一脸无可奈何的温时娇。 温时娇也知晓不能给自己挖坑,便忙又道:“这...我也说不准的,其实。” 徐春卿扁扁嘴,作势又要哭。 温时娇一慌,忙拿了一块糕点塞她嘴里。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抬手拿住糕点,也不哭了,竟是吃起了糕点来。 温时娇见她这样,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纪羡鱼和郁秋晗也是笑出声来了。 亭子里都是姑娘们娇俏悦耳的笑声,尤其活泼动听。 又是聊了一阵儿,几人见天色不早了,便说说笑笑往外走去了。 温时娇同几人告了别,笑着上了马车。 马车朝温府驶去。 马车里,温时娇手支着脑袋,正假寐来着。 玉黛在给她扇风,马车里一片寂静。 温时娇突然出声了:“玉黛。” “奴婢在呢。” 少女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你觉不觉得,小鱼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只是觉得纪羡鱼跟往日在幽州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温时娇如今同纪羡鱼在一起时,偶尔会捕捉到她眼底的狠厉和晦暗,可下一瞬,小姑娘又笑得十分的天真无邪。 玉黛沉默,过了一会子才沉声道:“小姐,您大概是被纪公子和纪姑娘回来的事给刺激了,太过喜悦了。” 温时娇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小姐您忘了?那岭南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想进去容易,出来怕是难了,纪姑娘那般单纯的人进去了,定是见了许多险恶,心境怎会始终如一。” 玉黛垂眸,只是给少女扇风,说出的话不疾不徐,却是一下一下的砸在温时娇心上。 见她神色恍惚,有些没反应过来。 玉黛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知晓温时娇心中难受,却没说出安慰的话,这也安慰不了,还是得靠自己想明白。 - 中秋这日,温时娇收到了朱家和纪家送来的礼物。 如今,这纪家成了南阳王府的人,可是有许多人登门拜访,成了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 “小姐,老爷让您去一趟主屋,说是一起过中秋呢。”如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她笑得十分欢喜。 温时娇正窝在贵妃椅上看话本儿呢,见她怀中还抱着灿灿,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嫌热般。 但实际却又不是这般回事,见两边各站在丫鬟,正给她扇风呢。 少女懒懒回道:“我晓得了,你去吧。” 如绛笑着候在一旁。 过了会子,少女作势欲起身来,玉黛上前将她扶住,温声问道:“小姐可是此时去主屋?” “嗯。” 温时娇带着玉黛一起往主屋奔去。 刚行至主屋,就听得温数秋哄齐氏的声音。 温时娇神色有些柔和,这样的日子就是挺好的,可若是,盛明珠在,就更好了。 这样想着,便进了主屋。 见她进来,齐氏娇嗔了一眼温数秋,又转目看向温时娇,笑道:“娇娇来啦?快来坐,今个儿可是吩咐了厨房让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呢,都是满香亲自掌厨。” 如今温府只有他们一家三人,温时娇想着就将自己院儿里的小厨房给撤了,将她派去了府中的厨房。 齐氏见状,也听说了满香的厨艺高超,便让满香做厨房的掌勺,每日各院儿里的一日三食,都是由满香亲自操办的。 满香如今过得挺好的,嫁给了管家温行的儿子,在府中也越来越受人尊敬了。 温时娇也挺开心的,自己当初在街上拎了一个小姑娘回府,如今生活倒是过得越发滋润了。 见齐氏挺着肚子,温时娇又有些担心:“母亲,小家伙可还闹腾?” 齐氏抿嘴笑了笑,“哎,偶尔闹一闹,如今也知晓快要出来了,便不怎么闹了。” 温时娇点头,想了想,又问:“产婆可有说大概几日落地?” “约摸是十月初,不过也不太准。”齐氏笑了笑,见她转目笑睨了温数秋一眼,道:“你父亲日日在我身边看着,那丫鬟婆子也拥簇着我,好似我明日就要生了般,尤其紧张,弄得我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温时娇听罢,笑得眉眼弯弯,“父亲这是担心您,如今临近临盆,可真的是要多加小心呢,可莫要马虎了去。” 齐氏嗯了一声,“我省得。” 见一桌子的菜都上齐了,温数秋笑着扬了扬手,“快用膳罢,我见今日天色不错,想来用完晚膳,倒可以去游廊里看看月亮,倒也不负今日中秋佳节。” 一家三口相视一笑,皆提起筷子,用起晚膳来了。 饭桌上,温数秋说些怪话来逗着两人开心,温时娇咯咯咯的笑着,险些翻了饭碗去。 齐氏也是一脸笑意,偶尔肚子有些许动静,她低头用手抚着肚子,面上皆是温柔的神色。 温数秋在一旁也看着她,一脸温柔。 温时娇看着这场画面,心里一软,也不知,自己将来和祝庭山,是否也是如父亲母亲的姻缘这般美好? 这样想着,对未来,又有了许许多多的期盼,但愿事如人意。 用完晚膳,三人再屋外的游廊里仰头看了一会子圆月,夜色浓郁,便都回屋歇着去了。 温时娇在回静姝苑的路上,心绪百转千回,路过拱门时,她抬头看了一眼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圆月,笑着道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一百二十四章 泼粪治恶 东都发生了一件笑话。 那大温氏温数春,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被人打得抱头乱窜,多少人都看了这个笑话,在那茶楼、街边小摊都是对这事津津乐道。 许多人都在说,温家分家分得好,免得温数春又要替这温数春收拾烂摊子。 这温数春本就是自作自受,因此,即便是被人打了,也只有忍着。 静姝苑。 如绛正说给温时娇听呢:“如今大府的日子可不好过,大爷日日花天酒地,捅了不少窟窿,都要银子去补,大府越发入不敷出,我瞧着再过几日,怕是都快要吃不起饭了。” 小丫鬟正剥着葡萄,一颗一颗放入碗中。 温时娇抬手拈了一颗放进口中,只觉清甜无比。听了如绛的话,见她笑得有几分讽刺:“就凭温数春那个样儿,还想入仕,我看他是在做梦。” 话落,就见满屋的丫鬟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你等会子遣人去告知母亲和盛嬷嬷,若是大府来人了,一律赶出去,可莫要让他们踏进我们府中半步。” 温时娇看到大房的人都觉得心下恶心,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如今温府二房是齐氏管家,盛嬷嬷协助她,倒是十分和谐的。 如绛哎了一声,应了下来。 玉黛走了进来,看着温时娇欲言又止。 温时娇抬眸睨了她一眼,道:“什么事,这般吞吞吐吐,说就是了。” 玉黛斟酌片刻,后道:“奴婢听说,段姑娘去朱家了。” 见少女面色如常,玉黛又继续道:“有人说是她去求朱夫人和朱老夫人允她进朱家门。” 屋中一片寂静,丫鬟们都屏气凝神。 温时娇淡淡开口:“去就去呗,能不能进门,又不是我说了算。” “小姐...” 玉黛一脸担忧的看向温时娇,她是知道少女对朱宴清的感情的。 少女笑了笑,道:“我无事,我是很喜欢他,但若是有朝一日我受不了了,我便也能抽身而出。” 玉黛苦笑:“小姐,感情之事,岂是这般简单的,哪里会是说抽身就抽身的,届时若是您与朱公子成亲了,这...” “我晓得,我晓得感情之事不简单,但我有自己的法子。” 温时娇面色平静,好似这件事对她没有影响一样:“我活了十几年了,从没有谁给过我委屈受,没给过我气受,我可不会为了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 她语气虽是淡淡的,但其中蕴含坚定,想来,心中自有定数。 玉黛见状,松了口气,笑:“小姐能这样想就太好不过了,奴婢可怕您为了感情之事,将自己折了进去,可是划不来。” 温时娇挑眉,哼了一声道:“这么些年,那般多的话本子我也看了不在少数,对感情,心里也是有着是非黑白四字,不必担心。” 玉黛还想说什么,就见一小丫鬟挑开珠帘走了进来,她恭敬的站在温时娇跟前,细声细气道:“小姐,大府来人了,正跟府门前闹呢,已经聚了不少人在看热闹了,夫人身子不便,嬷嬷便让奴婢来请您的示下。” 温时娇蹙眉,这大房可真是快,她还以为会等几天,怎料这般快便找上门来了。 少女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笑着看了一眼如绛,朗声道:“去将我那鞭子取来,看我来会一会他们。” 如绛笑嘻嘻的哎了一声,转身去取鞭子去了。 温时娇带着玉黛和如绛走到了府门口,手中还捏着一根鞭子,赫然就是那日她打温如徽的那根。 门口有许多小厮守着的,大房的人也没能闯进来。 只不过温时娇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刘氏嚎叫的声音。 “哎哟老天爷!这是什么理啊!儿子不管老母,这是要让我活生生饿死啊!我的天哪!”温时娇朝外看去,见刘氏正坐在地下,嚎得惊天动地。 温如徽正在她身旁,坐着暗自抹泪,着素衣,未着脂粉,看上去身姿单薄,又十分憔悴。 温数春没来。温时娇冷笑一声,看来这是让一个老的一个小的来闹事儿了。起码也能博得人的同情。 温时娇想了想,将手里的鞭子塞给了如绛,对着她招了招手。如绛一愣,旋即凑近了她。 温时娇在如绛耳边低语了几句,如绛眼底的笑意越发明盛了。待她说完,如绛笑着朝玉黛挤眉弄眼,转身往一边的游廊上走去。 玉黛一脸疑惑:“小姐,您打算怎么收拾她们啊?” 温时娇笑得有几分狡黠,只盯着府门前的刘氏和温如徽看,漫不经心道:“等会子你就知道了。” 如今已是八月下旬,天还是十分热的,太阳尤其毒辣。 刘氏额头上鼻尖上都是汗珠,温如徽也热得不行了,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上,让她十分不舒服。 不过,虽是这般热,但看热闹的人只多不少,有许多人都坐在不远处的树下,亦或是摊边乘凉,这目光却是统一看向温府大门。 喊了这般久,也无人出来,温如徽有些扛不住了,“祖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罢。” 谁料刘氏狠狠的掐了她一把,瞪了她一眼:“这才多久你就没出息了?要不是你那没出息的爹,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温如徽十分委屈,那不仅是她的爹,还是你的儿子啊,不过这话温如徽可不敢说,她生怕刘氏又给她掐一把。 大温氏如今府里已经没多少下人了,因着拖欠工钱,多少人都跑了去,要么就是不肯干活。 到现在了,刘氏自己吃的饭还是她自己做的,因着米菜少,温如徽只能分得一点点吃,温数春则是三天两头不在府里。 这也忒惨了,与当初那个刘老夫人可是差得远了。 刘氏到如今了,也没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她只想着自己没饭吃,没钱花,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叫:“这是什么天理啊!有没有人来做主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的老天爷啊!” 众人都相互看了一眼,笑了起来,这温府分家,怎么个分法,东都几乎都传遍了,温数秋已经做得仁至义尽,还贴了许多银子进去,没想到,没几日就被霍霍光了。 温如徽只觉得自己脸上臊得慌,旁人戏谑的目光简直教她头皮发麻,恨不得寻个地界儿钻进去。 突然有人开口了:“老夫人,您别哭了,我们呐,都给您备好了。”有小厮笑着看着刘氏。 刘氏眼睛一亮,眼底尽是贪婪,见她哼了一声,道:“那还不快快来扶我?将东西都给我备齐全咯。” 小厮笑得十分狡猾,“好嘞,这就给您。” 众人不知为何都离得远远儿的,刘氏蹙眉,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浑身一凉,眼前是一股散发着恶臭的屎粪,一股恶臭冲进了她的鼻子了。 温如徽也是一脸呆滞,旋即两人披着屎粪,捂着嘴蹲在街边呕了起来,路人都离得她们远远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嫂嫂 大温氏去小温氏要银子,被泼了一身的屎粪之事,传遍了整个东都,温家又一次成为了饭后余谈。 不少人都看见了当时的情形,只说大温氏自作自受,却无一人说小温氏的不是。 “当真这般做了?”齐氏摸着肚子,一脸错愕的看着来禀的丫鬟。 那丫鬟笑着回道:“是呢,夫人您可是没看见,那老夫人和二小姐满身屎粪四处乱窜,看上去恶心人极了。” 齐氏眼底含着笑意:“娇娇向来凶悍,如今又是教我大开眼界。” “就是,小姐实在厉害得紧,奴婢们都十分佩服。” 静姝苑。 如绛跪在少女跟前,一壁给她捶腿,一壁笑着说道:“小姐,外边儿都是关于咱们的传言,更多的,却是关于您的,您可是又在东都干了一件大事。” 少女正躺在贵妃椅上假寐,神色懒散,“啧,我这般和善的性子,如何能做得出那等仗势欺人的事?怪那大房,贪心不足蛇吞象,真真儿是谁见谁打。” “正是呢。”如绛给她捶着腿,眼底笑意越发明盛,她也早就看大府的人不顺眼了。 玉黛挑开帘子走了进来,道:“小姐,纪公子和纪姑娘来了。” 躺在贵妃椅上的少女睁开了眼,朝她颔首:“迎进来罢。” 旋即要起身来,如绛忙扶着她。 玉黛哎了一声,便又出了去。 纪羡鱼一进来,就扑往温时娇,笑得十分爽朗:“娇娇,你可真是厉害了。” 纪临渊也笑着坐了下来:“可真是勇猛,幽州女纨绔,当之无愧。” 不过,温时娇来了东都这般久了,做了这么多事,竟是也无人给她冠上纨绔的名声,想来,这东都对女子实在宽容。 “可是她们活该,干我何事?”温时娇给他们斟了茶,哼了一声:“若是下回再来,我就将那玩意儿倒她们嘴里去。” 纪羡鱼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快莫要说了,免得消了我的胃口。” 温时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摸了摸纪羡鱼的脑袋,温声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了。” 见她又转头望向纪临渊,问道:“差不多半年左右,便要春闱了,你可有把握?” 纪羡鱼无奈的和纪临渊对视了一眼,这话,她上回就已经问过了。 想来是,一定要纪临渊说个肯定的话来,才会作罢。 少年也不插科打诨,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放心罢,我心里有数。” 见他这般说,温时娇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心里有数就好了。 纪羡鱼笑着说道:“我哥必须得有把握,明年你及笄后,可就要嫁人了,他若是不捞个官儿当,届时怎么好将你抢回来?” 温时娇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见缝插针啊?我说个啥你都能扯到这个话上面去。” “当然,我可是一心想要你做我嫂嫂的,有机会可就得提出来说一说,免得你忘了去。”纪羡鱼神色狡黠。 纪临渊只顾着喝茶,就笑着看着她俩说话,温时娇没话说了,只有哼了一声,再没下文。 “哎?娇娇,你...母亲,可还好?我和哥哥都没有拜访过伯母哎。”纪羡鱼看着温时娇,也不知她是什么心情。 温时娇耸耸肩,道:“母亲怀着身子,月份大了,不便见客,届时孩子满月,你们来瞧瞧,倒也算好。” 纪临渊看着她,想了想,问道:“你怎么,对你还未出生的弟弟妹妹?” 温时娇看了他一眼,满脸的莫名其妙:“当然是该怎么就怎么啊?你还以为我是那等心思歹毒之人啊。” 见她一脸娇憨,纪临渊手有些痒痒,没忍住,抬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却受了一个白眼。 少年轻笑出声:“我自是晓得你并非那般心思歹毒之人,只是这高深大院,人心难测,你可要防着点儿。” 温时娇挑眉,看着他,却见他虽一脸笑意,但语气十分认真。 心里一跳,见她点头:“我晓得了。” 纪羡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撅了噘嘴道:“好了好了,快莫要说了,娇娇,我想吃糕点。”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望着温时娇。 温时娇有些哭笑不得,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着抬眸看向玉黛:“去拿一些罢,顺便告知厨房,今日做三人份。” 玉黛哎了一声,便笑着走了出去。 纪羡鱼笑嘻嘻的抱着温时娇的胳膊:“你这是要留我俩吃饭啊?”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不然呢?吃点糕点先垫垫肚子罢,可莫要吃多了。” “知晓了。” 纪羡鱼双手捧着脸,一双眼就那般圆溜溜的,一会儿看着纪临渊,一会儿看温时娇。 温时娇被她看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抬手去挠她:“小鱼,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我不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好痒!” “我叫你胡闹!我看你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哈娇娇,快放过我罢,哈哈哈哈,我知晓错了哈哈哈...” “.....” 玉黛一进来,就看到笑作一团的两个少女,她愣了愣,转目对上了少年深不见底的眸子,玉黛咽了咽口水,看着纪临渊:“纪公子......” 纪临渊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糕点放这儿罢。” 玉黛走近,将糕点放在桌上,就麻溜的退了下去。 纪临渊看着她俩,无奈道:“别闹了,不是要吃糕点吗?” 虽是在劝慰,但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宠溺,听得人心里痒酥酥的。 少女俩这才听了下来。 纪羡鱼脑袋靠在温时娇肩上,嘟着嘴一脸不满道:“娇娇,你就莫要嫁与那朱宴清了,你若是嫁了我哥哥,我俩日日这般要好,岂不妙哉?” 温时娇叹了口气,拿自己的脸去蹭了蹭她的脑袋,无奈道:“说了也没用,感情之事,不能勉强。” 纪羡鱼撇撇嘴:“好吧,你即便不同意也没用。” 温时娇不解:“为何没用?” “因为我哥明年春闱过了,得了进士,届时可就会入朝为官,就会和朱宴清敌对,就会去把你抢过来啊。” 纪羡鱼一番话,却是在温时娇心里翻起了巨浪。若是纪临渊入朝,定当是会和朱宴清敌对,两人说不定还要有一场恶战。 况且纪临渊身后还有南阳王府,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这可不是过家家,输了的人,搞不好要丢掉小命的。 温时娇顿时有些头疼:“你们怎么就冥顽不灵呢?” 她不希望谁输,也不希望谁赢,只想要大家都好好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世事如此 少年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温时娇,说道:“你又不同我在一起,我自是要努力。” 温时娇瞪了他一眼:“你努力也也没用,你努力了我就会和你在一起了?” “总要试试看,不是吗?” 少年面上挂着笑,一脸漫不经心,好似没把温时娇的话放心上。 温时娇实在无话可说,白了他一眼,便又转头同纪羡鱼说起话来。 小丫头嘴巴里正吃着香甜的糕点,瞪大了双眼听温时娇说话。 见她吃完了,温时娇端给她了一杯茶水。 纪羡鱼接过茶水,对着她甜甜一笑,仰头咕噜咕噜就把茶水喝了下去。 见她嘴边还有些糕点碎屑,温时娇便抬手去给她擦了擦嘴角,神色温柔。 纪羡鱼面色微怔,过了一会儿,见她又抱着温时娇的手,撒娇道:“娇娇,你就不要嫁给那朱宴清了,好不好?” 温时娇笑了笑,捏捏她的脸,没说话。 坐在对面的少年眸色一深,只是喝自己手里的茶,也没开口说什么。 玉黛走进来了,笑问:“小姐,可要用午膳了?时辰不早了。” 温时娇点头,“传饭罢。” “是。” 纪羡鱼伸长了脖子看着玉黛走了出去,一脸好奇。 温时娇见状,便笑:“这是做什么呢?看玉黛作甚?” 纪羡鱼收回了目光,看着温时娇问道:“你这儿好似冷清了许多,你先前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去哪里了?好似你大丫鬟是四个罢?怎么如今就只有一个了?” 温时娇耸耸肩:“先前不是都说了嘛,死了。” “如何死的?”小丫头就那般看着她,一脸疑惑。 温时娇有些无奈,想了半晌,后缓缓开口:“那丫头名唤挽青,被我屋中的丫鬟秋白嫉妒,杀人灭口了。我想着一命抵一命,便将秋白也送去陪她了。” “啊,这有什么嫉妒的,不都是一同在你身边伺候的吗?”纪羡鱼面上带着几分惋惜。 她还挺喜欢挽青的。 温时娇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惆怅道:“我也不晓得啊,怎么就嫉妒了呢?” 见她如此,纪羡鱼忙岔开话题:“那你就没想着再招两个进屋?如今你身边可只有两个人了,哪里能使唤得过来。” 这时,饭菜都已上齐全了。 温时娇笑了笑:“不碍事,有玉黛和如绛在就挺好的。”她抬眸看了一眼沉思的少年,挑眉道:“快用午膳罢,等会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纪家兄妹俩皆点了点头,提起筷子用膳来。 三人其乐融融的用完午膳,又是吃了一会子茶水,打闹了一会儿,纪临渊见少女眉间有些许疲乏,便同她告辞,拉着纪羡鱼走了。 温时娇看着珠帘门,发了好一会子呆。 玉黛见她如此,便安静在一旁候着,过了许久,也不见少女回神来,玉黛看了她一眼,温声问道:“小姐,可要去睡一会子?” 温时娇本来没有睡意,听了她这般说,立马就打了个哈欠,见她眼角还溢出了点点泪花,她拿手帕按了按眼角,起身来,“嗯,去睡会子精神些。” 玉黛扶着她走进了里屋。 给她盖好了薄纱,玉黛便坐在窗边,望向窗外。 - 温时娇再醒来时,天边已是大片的火烧云,令人震撼不已。 “玉黛...” 没有人在屋里,温时娇蹙眉,起了身来,又喊了一道:“如绛?” 玉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她斟了一杯温茶,端着走向床边,掀开帷帐,将茶杯递给了温时娇,“小姐,喝点茶水润润嗓子罢。” “你这是怎的了?脸色不大好?”温时娇将一饮而尽的茶杯拿给了玉黛。 玉黛将茶杯放到桌上,伺候她起身来,“奴婢有事要禀报小姐,小姐先洗洗罢。” 温时娇看着她,神色平静,“好。” 待收拾好了,已经是一刻钟了,“有什么事,便说罢。” 少女坐着,抬眸看向玉黛。 玉黛张了张嘴,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是吐不出口。 “我无事,你说便是了。”温时娇垂眸,看着自己的袖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这时,灿灿跑了进来,喵喵喵的叫着,声音十分甜腻,见它一下子就跳入了温时娇的膝上,盘着身子打起盹儿来。 温时娇一愣,旋即笑出声来,伸手去顺了顺灿灿的毛发,又重复了一道:“你快说罢,难不成是天塌了?总归我是要知道的,你这般藏着掖着,也没甚意思。” 玉黛点头,“那奴婢说了,小姐,可莫要生气,莫要激动,也千万莫要难过。” “我已经能猜到了,你说罢。” 少女的神情是诡异的宁静,好似对玉黛即将要说的一点都不上心。 玉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慢慢开口:“奴婢听说,段姑娘上朱家去求朱夫人和朱老夫人让她进朱家,朱老夫人已经,松口了,并且还应允了她。” 屋子里一片安静,有些许的余晖洒进了屋子里。 玉黛低眉垂眸,不敢抬头去看少女的脸色。 过去了一阵儿时间了,玉黛估摸着都有一刻钟了,也不知少女是不是睡着了。 时间缓缓流失,玉黛感觉自己的脖子酸痛不已。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有屏气凝神,站着等候吩咐。 “我晓得了。” 少女只道了这般一句话,便再没下文了。 玉黛抬眸,见少女神色平静,好似没有一点难过、生气的情绪,就那般坐着,十分安静。 感觉后颈有些酸痛,玉黛抬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安慰道:“小姐,您可莫要生气,免得伤了身子,此事还尚有回旋的余地,您可千万要保重才是啊!”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好,想了想,又低声道:“你先出去罢,今个儿我不想用晚膳了。” “小姐...” 玉黛蹙眉看着她,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怜惜。 温时娇笑了笑,也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你可莫要指望我这般了,还能吃得下饭去,还有,可千万莫要去请旁的人,也莫要放临渊进来了,谁都不许进来,可知晓?” 玉黛垂眸,恭敬应道:“是,奴婢晓得了。” 玉黛退了下去,出了外间,她转身看了一眼坐在屋中的少女,见少女满身孤寂,心下叹息,却也还是无可奈何。 世事如此,循环可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房逢绝路 段初菱在朱家,伏小做低最后朱家同意她进朱家门的流言,飞遍了整个东都。 竟是不知为何,这段家,也不管段初菱的所作所为,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好似也丝毫不在意,面色未改,让人感觉这段家,压根就没有段初菱这个人一样。 不少人都对此深感疑惑。 这些日子,齐氏快要临盆了,温时娇也无暇顾及其他,整日就守在齐氏身旁。 “小姐,徐姑娘和郁姑娘来了。” 有丫鬟来禀。 温时娇正在同齐氏说话,听罢,她便有些微怔,没想到她俩会这时来寻自己。 齐氏见她发呆,便拿手指去戳了戳她,“发什么呆呢,快去吧。” 温时娇回过神来,见齐氏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心里微哂,“母亲...” “快去罢。” 温时娇同齐氏告别,旋即起身朝外走去了。 跨进了屋子,温时娇就见两名少女正坐着,便笑:“秋晗姐姐,春卿。” 两人抬眸看着她,郁秋晗先道:“你这些日子竟是过得这般滋润,都圆润了些。” 徐春卿也笑嘻嘻的看着她:“是啊是啊,我见你下巴比先前还要尖些。” 温时娇无奈:“你们快莫要打趣我了。”又看向如绛:“快上一些糕点茶水。” 如绛含笑点头:“是。” 三人相对而坐。 徐春卿细细的看着少女,斟酌了许久,才开口:“温姐姐,我打算不喜纪公子了。” 温时娇讶异:“为何?” 她不是那般喜欢纪临渊吗? 小姑娘撅了噘嘴,“我是喜欢他,但还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且我见他对你用情至深,我觉着我做再多,他也不会看我一眼。” “春卿...”温时娇看着她,有些不忍。 徐春卿见她如此,便笑:“好啦好啦,我没事的,不过,我觉着那纪公子也不错,又对你深情,你为何不同他在一起?” 温时娇哑然,过了一会儿,才干巴巴说:“我不是喜欢朱公子嘛...” 郁秋晗见她们一直说这,便笑着插嘴:“好了,你们便莫要说感情之事了,我一直插不进话,无聊得我。” 温时娇和徐春卿相视一笑,三人又说起别的来。 都对段初菱的事,只字不提。 灿灿迈着小短腿走近了她们,徐春卿看着它便眼睛一亮,弯腰去将她抱入怀中,“灿灿好胖了,可见它伙食相当不错。” 谁料小家伙却是喵喵喵的叫,还在挣扎。 徐春卿扁扁嘴,便放开了桎梏着它身子的手,手一松,见小家伙蹭一下就跳入了温时娇的怀中,还拱了拱她,发出亲近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乖巧极了。 温时娇一愣,旋即哭笑不得的将灿灿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徐春卿撅嘴:“我也要养一只。” 郁秋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们今日来,是寻我聊天的?”温时娇问了问她们。 郁秋晗摇头:“并未,只是春卿念着要跑马,所以来寻你,说是一起出去跑马。” 温时娇抿抿嘴,她还没有同纪家兄妹以外的人跑马。 “你们可会骑马?” 徐春卿笑得有些得意:“会啊,我学了好一阵儿呢。” 郁秋晗也道会骑马。 温时娇见今个儿天色有些晚了,不宜跑马,便道:“那明日未正三刻,在城门口见,如何?” 徐春卿有些激动的开口:“好啊,好啊。” 想了想又道:“你们可莫要跑太快了,我可追不上。” 温时娇莞尔:“好好好,定是等你。” 三人又是聊了一会子,温时娇本想再多留她们一会子,好一起用晚膳,两人都推辞,温时娇不得已,便作罢。 郁秋晗便拉着徐春卿,同温时娇告辞了。 温时娇站在院儿门口,看着她俩的背影,陷入沉思。 “小姐在想什么?”玉黛见她久久不肯回屋,便温声问道。 这天儿还有些暑气,可不能一直站在太阳底下。 温时娇摇摇头:“没什么,走罢。” - 用过晚膳后,温时娇负手站在窗边,看着愈渐浓郁的夜色,心里的烦躁也越发明盛了。 她不知道怎么去评价段初菱。 若说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子,可。若说是丢掉家族脸面的女子,可。也是那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愚蠢的女子,也可。 无论如何,温时娇实在是做不到为了一个人,去甘心做妾。可能她不理解段初菱对这份感情的执著罢? 想着许久没有练字了,温时娇吩咐道:“准备笔墨纸砚罢。” “是。” 晚风习习,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屋子里燃着烛火,满室昏黄。少女站在桌前,正聚精会神的写着字。昏黄的烛光照在她的脸颊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了一片剪影。 过了半个时辰,见她深呼吸一口气,将笔放在砚台上,提步走向别处,问:“大府如今怎么样了?” 玉黛回道:“据说闹得鸡飞狗跳,大爷时常见不得人,老夫人和二小姐整日明争暗斗,抢米油肉菜,宅子里乱成一窝。” 温时娇点点头,她并非是那等尤其良善之人,刘氏与她,中间隔了个盛明珠。至于温如徽么,纯属是自作自受。 如绛走了进来,神色带着几分笑意。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问:“这是有什么好事?” “奴婢听说,大府的宅子卖了。” 温时娇诧异,“卖了?谁卖的?”若是卖了,大府的人,可就没有安身的地方了。 如绛抿抿嘴,道:“是二小姐,她偷了房契地契,私自卖了,如今不见了人影儿,老夫人被人赶出了门外,如今正在大街上谩骂呢。” 温时娇挑眉,嗤笑一声:“这温如徽也是个胆儿大的,温数春去哪里了?” “奴婢不知,但听说是在那等花街柳巷的地界儿。” 少女抬眸,看向窗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大府...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了,明个儿,你们去大府门前守着罢,若是温数春还没回来,就把刘氏的尸首找人运回幽州罢。” 如绛错愕,刘氏活不过明天吗?不过想来也是,孙女跑路了,儿子不管她,想来只有死路一条了。 “是,小姐。”温时娇也并非那等绝情的人,刘氏好歹也是温数秋的生母,送一程,也无可厚非。 刘氏这辈子,做的都是那等腌臜龌龊的混账事,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她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刘氏殁了 翌日,温时娇正在用早膳,丫鬟们都候在一旁。 屋子里十分安静,今日天气正好,有阳光洋洋洒洒的探进了屋子里,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屏风上,有的落在红木桌上。屋里一片明朗。 有丫鬟走了进来,在如绛耳边低语了几句,如绛面色平静,她摆摆手,丫鬟就退了下去。 “小姐,老夫人殁了。” “什么时候。” “官府的人说是,昨晚丑初三刻,被出来觅食的野狗给...咬死了。” 少女只顾往嘴里送着膳食,她淡淡开口:“去打发了官府的人,遣人将她送回幽州,死了,还是落叶归根的好。” 如绛恭敬的应道:“是。” 用完早膳,温时娇带着玉黛去了齐氏的院子。 少女笑吟吟的抚摸着齐氏的肚子,问:“母亲近来可好?” “挺好的,也不怎么闹腾了,就是晚间有些失眠,胃口也不错,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齐氏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发现她比以往要活泼些了:“你呢?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温时娇无奈的笑笑:“能有什么烦心事,就那些罢了。” “我见你精气神比以往好了很多,应当是同那经常来府中的两个孩子有关罢?”齐氏说的应当是纪家兄妹了。 温时娇点点头,她以往最是担忧记挂纪家兄妹,如今他俩平安归来了,她自然就松了口气了,不过,段初菱的事,却还是教她头疼不已。 兴许是看出她的想法,齐氏拉过她的手,拍了怕,温声道:“好了,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感情之事,顺其自然便好。” 温时娇朝她笑了笑,“我只是想不明白。” “感情的事谁又想的明白?谁也说不明白,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齐氏看着她,斟酌片刻,又继续说道:“若我没有猜错,此事,应当还是有变数的。” 说的自然就是温朱段家的姻亲之事了。 温时娇蹙眉,一脸不解的看着她:“还请母亲名言。” “你那般聪明,却是想不到了,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女子在感情里,向来是会迷失的。”齐氏只是一脸温和的看着她:“我不敢说肯定,你届时就晓得了。” 见她如此,温时娇也不知说什么,只好点应是。 母女俩又是说了一会子话,齐氏垂眸,张了张嘴,话没有说出口,过了片刻,她才低声开口:“老太太,殁了...” 温时娇嗯了一声。 齐氏刚想说什么,就见温数秋走了进来,他眼眶泛红,显然是已知刘氏不在人世的消息。 虽说刘氏往日做了那般脏污事,却到底是他生母,生他养他的母亲,有着浓厚的血脉亲情,这让他如何能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 不过,温数秋也没多大情绪波动,只是见他扯了扯嘴角,看着温时娇,“娇娇也来了?今日怎的不出门去逛逛?我见你许多日子都不曾出门了。” 温时娇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也很是难受,她站起身来,朝齐氏和温数秋皆颔首,温声道:“下午我约了姑娘们跑马,父亲母亲,我便先回院子了。” 温数秋看向她:“万事小心。” “嗯。”温时娇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喃喃了一句:“父亲...请节哀。”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就捧着一杯茶,坐在窗边发呆。 “小姐,这是朱家递来的帖子。” 如绛拿着帖子走进来了。 温时娇回过神来,有些诧异,朱家? 她接过,打开一看,原是朱老夫人后日六十大寿,让温家前去赴宴,其中还特意让温时娇去呢。 温时娇揉了揉眉心,合上帖子,问:“母亲知道这事吗?” “夫人已经知晓了,已经派人回帖了,道她后日不便前往,便让老爷同小姐一起往朱家,她会将礼品准备齐全。” 如绛一脸笑意。 温时娇沉默,自打东都传出了段初菱进朱家门的流言后到现在,朱宴清都没有来寻过她,些许是被什么事缠身了罢? 温时娇有些不想去,但人家指明了想见她一面,想来,是想看看未来孙儿媳妇罢? “我晓得了。” 温时娇将帖子随意丢在桌上,幽幽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惆怅。 如绛见了,也不知该如何去劝慰她,便沉默的将桌上的帖子拾起,退了下去。 草草用过午膳后,温时娇便进了里屋去,打算小憩会子。 玉黛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紧着去叫她起床来。 少女面色有几分慵懒惺忪,一副不愿起床,还没睡醒的样子,看得玉黛笑意连连。 “小姐今个儿打算穿哪套骑马装?”玉黛正给她梳妆,这样想着就问了。 温时娇懒洋洋开口:“还是那套红色的罢。别的都不好看。” 玉黛失笑:“小姐哪里的话,如小姐这般花一样的人物,何样儿的不衬您?” “好了,快莫要贫嘴了,快快收拾罢,以免误了时辰。” 待收拾好了,已经是未正二刻,少女对镜看了几眼,笑着拂袖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后,便大步朝府门走去。 不多时,街上便出现了一位英姿飒爽的红衣骑马少女。 温时娇拉着缰绳,扫了街边的小摊儿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道路。 只见那街边的一处楼阁中,一道阴鹜的视线一直在少女身上打量。 温时娇全然不知,只是神情专注的看向前方。 突然见她面色有些惊讶,前方还传出了众人惊呼的声音。 见一少年,骑着大马,斜靠石桥,周围楼中街边的姑娘都对他投向倾慕的目光。 不知是谁认出了他,喊了一句:“这是纪解元呐!” 周围姑娘们的眼神又是炽热了几分。 温时娇眼中的少年,正嘴角含笑,双目明亮清澈,看着自己,面上有些燥热,别过头去,只将视线看往别处。 待少女骑的马儿走远了,她才回头往那石桥看去,见少年仍是驻足在石桥,见自己回望,眼底笑意越发明盛了。 温时娇心下微恼,娇喝一声;“驾!”马儿便撒蹄朝前奔去。 纪临渊见少女打马走远,便敛了笑,神色慵懒的驱着马儿朝另一头走去。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不知谁入了谁的眼,谁入了谁的心房,谁又一人暗自忧伤,谁又设局损娇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受伤 待三人在城门口聚齐。 徐春卿张大一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温时娇。 温时娇有些不自在,笑着瞪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你这般看我作甚?” 小丫头笑嘻嘻的开口:“我见你双脸霞飞,可莫是,在来的路上,遇见了谁?” 她这般说了,温时娇脑海里便是纪临渊的面容,不过,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 见她故作镇定,道:“不过是天气暑热,脸上这是晒得,我可没有遇见谁,你少胡说了。” “好了好了,没有便没有罢,我们快走罢。”郁秋晗笑着打断她俩的对话。 徐春卿扬了扬下巴,脆生生道:“我觉着,我们三人一同跑马,实在是没意思得紧。”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撇撇嘴道:“你这人,好生没有意思,可是你说的要来跑马,如今,你又说没有意思,可是究竟如何才好?” “哎哟好姐姐,快莫要埋怨我了,我可是还没有说完了。” 徐春卿笑得有些狡黠,见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不如,我们三人分三路,往那城西、城东、城南跑十里,谁先回来,谁便赢了,今晚晚膳,输的二人在晚湘楼设宴,你们看,如何?” 郁秋晗挑眉,笑:“你说十里便十里?我若是跑个七里八里便回头了,你待如何?” “哼,若是这般,你们可都不要脸皮了?我寻思着,两位姐姐,也并非那等不识规矩的人罢?” 徐春卿一张小嘴,得理不饶人,好似谁若是这般做了,她便要批个没完没了似的。 温时娇却是有些不耐了,她向来没什么耐心,何况是这毒日下呆着,只听她道:“我无异议,若是这般,我便走城南罢。” “我也无异议,我去城东。”郁秋晗也这般说来。 剩下只有徐春卿走城西了,“那好,我们一会子见。” 小姑娘扬了扬鞭子,道:“一起走罢,我数三个数,三、二、一。” 三人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马蹄扬起了阵阵灰土,过往行人纷纷拿手帕掩鼻口。 见那不远处的小摊后,有人正盯着城门的方向,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意,“原来是城南...” 温时娇驾着马奔向城南,正压低身子紧盯着前方时,突然,路中间突然有了一个人。 少女大惊,忙拉住缰绳,却不料被摔下了马背,马儿却是像是发了疯,嘶吼着乱跑乱撞,一会儿就没见了踪影。 温时娇蹙眉,咬着牙站了起来,左手去轻轻碰了碰右手的胳膊肘,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应该是擦破了。 “姑娘,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不是有意的。”那是个瘦小的男子,只在一个劲儿的道歉。 温时娇忍着不耐,“无事,你走罢。” 她这下感觉腰又有几分痛,都有些直不起身子了,只有佝偻着,才能减轻痛楚。 “哎哎,多谢姑娘,多谢。”那男子朝她笑了笑,挠了挠头,便朝前走去了。 温时娇一人站在原地,想着该怎么回城才好。 突然一声惊呼:“娇娇!” 温时娇一愣,旋即转过头去,却见那方才一脸憨厚的男子,眼底淬着毒辣,举着一把尖刀刺向温时娇。 事情太过突然,温时娇没能来得及反应,再加上她身上有伤,便眼睁睁看着那人的刀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她闷哼一声,剧痛从胸膛传来。 她瞧着纪羡鱼驾马,红着眼奔来,狠狠的踢向那人持刀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那刀还是没入了少女的胸膛。 温时娇朝后倒去,她感觉自己的腰正在剧烈的疼痛,痛得好似快要断了,胸膛上的那把刀还明晃晃的插着。 她昏迷前看到的景象,是纪羡鱼在与那人互博。 纪羡鱼招招狠辣,处处致命,面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狠厉,还有浓厚的戾气。 温时娇笑了笑,她的小鱼,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呢,下一瞬,她就陷入了昏迷。 - “怎么温姐姐还不回来啊。”徐春卿和郁秋晗坐在城门口一边的小摊儿上,皆时不时的望向城门。 郁秋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 徐春卿瞪大了双眼,嘟囔道:“不会吧...” 这话说得,她也没有底气,以温时娇的速度,不会这么晚还没回来。 “我们去看看罢?”徐春卿站起身来,走到马儿身旁,看向郁秋晗。 郁秋晗也点点头,拉住马儿的缰绳,作势要上马。 突听见一道疾来的马蹄声。 徐春卿笑:“温姐姐回来了。”郁秋晗却是一脸凝重的看着城门口。 徐春卿不解,也看去。 见纪羡鱼沉着脸,骑马进了城,她身前,是昏迷的温时娇。 怕她掉下去,纪羡鱼还将她与自己绑在了一起。 “小鱼,温姐姐怎么了?”徐春卿有些着急,忙叫住纪羡鱼。 谁料纪羡鱼却是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轻喝一声驾,便骑着马,急速的朝前奔去。 徐春卿有些呆怔,她没见过纪羡鱼还有这幅面孔,方才温时娇苍白的脸色,教徐春卿有些慌张。 “秋晗姐姐,我们...”小姑娘眼中含泪,一脸无措的看向郁秋晗。 郁秋晗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慰道:“无事,我们先回去,等明日,我们一起去看时娇。” 如果她没猜错,今日,温府得乱了。 这厢,纪羡鱼驱着马朝温府奔去,见她一双眼又红又肿,想来是哭过的。 她踢那男子一脚,应当是将刀尖移了位,应当,没有刺中要害罢? 纪羡鱼也不敢肯定,只是咬着牙看向前方。 却是见纪临渊正笑着同一位少年说话,那少年,纪羡鱼恍惚记得,好似是郁嵩罢? “哥!” 看见了纪临渊,纪羡鱼就坚持不住了,见她哭喊着看向纪临渊。 纪临渊皱眉,转头看向她,却是看见了她身前的温时娇,见少女奄奄一息的垂头昏迷,一脸苍白的模样,教纪临渊心中一痛。 来不及问什么事,纪临渊看向纪羡鱼,厉声道:“快去温府,我去请柳大夫。” 柳大夫是东都最出名的大夫,医术高超,几乎没有他救不活的人,但也是出了名的难请。 纪羡鱼抬手擦了擦眼泪,驾着马继续朝温府奔去。 纪临渊朝郁嵩道:“在下还有事,失陪。” “无碍,回见。”郁嵩看着沉着一张脸的纪临渊,心里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一百三十章 兄妹审讯 温家温时娇,昏迷着被人抬进了温府的事,在东都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出了何事,却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 玉黛红着眼眶,给温时娇擦着伤口。 伤口在锁骨下方,差一点到胸口,还好。 纪临渊把柳大夫带来了,可以说几乎是连拖带拽的。 柳大夫脸色不太好,温数秋一脸焦急的看着他:“烦请您老给小女看看。” 温数秋可是朝廷重臣,柳大夫若不是过于迂腐,也不会给他甩脸,加上他语气态度不错,老头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须,哼了一声,便提步走了进去。 纪临渊同温数秋对视了一眼,两人皆看向纪羡鱼。 “小鱼,这是怎么一回事?” 纪羡鱼眼眶还是红的,见她吸了吸鼻子,道:“下午我在城中遇见了哥哥,你与我说娇娇出城去了,我就骑着你的马追去了,我刚出城门便见她的身影朝城南驶去,我就跟在她身后,娇娇甩出了我一大截,我追上她的时候,就见那人对她欲行不轨,最后,我制服了那人,再就是你们看到的情况了。” “那贼人在何处?”温数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他听说了温时娇受伤的时,脑袋一下子就懵了。 纪临渊低声道:“在我这里。”少年语气平静,可拢在袖中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纪羡鱼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温数秋刚想开口,纪临渊就直直的对上他的目光:“人交给我,您放心。” 两人就这般对峙着,好似空中暗潮涌动,十分激烈。 “如此,那便随你罢。” 温数秋收回了目光,视线看向别处。纪临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屋中三人,心思各异。 柳大夫出来了,神色有几分凝重。 三人皆是心里一咯噔,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纪临渊看着柳大夫,抿抿嘴,道:“大夫...她怎么了?” 那大夫沉默,顺了顺胡子,没有说话。 这副模样看得人急得不行,纪临渊不耐,伸出手去拽了拽他的胡子,冷然道:“瞎磨蹭什么,还不快说。” 那柳大夫哀嚎两句,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看也不看纪临渊,只对着温数秋说道:“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 见他又是吊人胃口来,纪临渊作势又要去拽他的胡子了。 “不过!不过她气虚血亏,精气神不旺,很是容易想不开做傻事,你们可得想想法子。” 柳大夫直接走到温数秋身旁,躲着纪临渊去了。 温数秋皱眉:“她是精气神不如以往了,这...这也有这般严重吗?” 那大夫叹了口气:“若是身体疾病,药石医治即可,若是心上的病,无药可救了,你可莫要掉以轻心,若是一个不小心,给她刺激了,怕是...” 他后面的话都没说了,点到为止,可在场的人都知晓他的意思。 “那有什么法子?” 温数秋看向大夫,希望他能说出个好法子来。 柳大夫撇撇嘴:“这是心病,能有什么法子,关键是要她自己看开,多让她去散散心,游山玩水什么的,也莫要整日窝在院子里,很容易憋出毛病的。” “可这...也没依据啊?多少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出什么事啊。”纪羡鱼不解。 柳大夫摇头晃脑的说道:“这是要看人的,每个人的心境不同,自然想法也不同,话已至此,你们吩咐丫鬟来拿药罢,心病,你们自己想办法,老朽无能为力。” 大夫走后,纪羡鱼便让人去跟着拿药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罢了,如今最要紧的,是教她好生休养着,至于心病,还请纪姑娘时常来看看她,莫要教她一人孤单了去。” 温数秋没有法子,他本就与温时娇不大亲近,只有努力让她休养好,才是正事。 纪家兄妹俩亲眼看见温时娇喝了药,又坐了一会子,才走了。 温数秋也站在少女床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想起了盛明珠,若是盛明珠在天有灵知道了她这一个宝贝女儿成了这副模样,该是多么的绝望。 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看了一眼守在床边的玉黛:“好好看着小姐,莫要出什么差池。” “是。” - 纪府。 一道幽深的密室里,响起了惊悚的尖叫声。 “招不招?嗯?问你招不招?” 见那刺杀温时娇的男子被绑在刑架上,一脸痛苦的神色。他身上遍布鞭痕,上边竟是充斥着辣椒水的味道。 小厮一鞭一鞭的抽在他身上,“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那男子倒也算是个硬气的,只是咬着牙,双目赤红的看着坐在一旁的少年,啐了他一口:“就你...就你这副模样,还是解元,我呸!你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你根本就不配!我要去告你,告你滥用私刑!” 那小厮面色一白,忙抬手又要去抽他,突然一只白净的手抢过了鞭子。 小厮看去,见少**冷的扫了自己一眼,便一哆嗦,退至一旁。 纪羡鱼拿着鞭子,往一旁烧着木炭的火盆走去,将鞭子半截探进火盆里,见鞭子被烧得通红,少女才满意了。 将鞭子提了出来,落在地上,冒着白烟。 那男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纪羡鱼,扯了扯嘴角:“你...你...” 纪羡鱼抬手,扬了扬鞭子,那鞭子便落在男子身上,发出了嗞嗞的声音,见男子身上的皮肉都黑乎乎的,好似都烧焦了去。 “啊!!!” 整个密室里都充斥着男子的尖叫声,见他一张脸都因为疼痛扭曲了,那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他的身上,教他痛苦不堪。 纪羡鱼面无表情的挥舞着鞭子,“招不招?不招,我将这一盆子的木炭都搁你身上,你看,可不可?” “我招!我招!我都招了!”那男子痛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还瞅了装着木炭的盆子一眼,眼底是无尽的恐慌。 听他说要招,坐在一旁的纪临渊站起身来,自黑暗中走出去,见他冷冷的看着男子:“可莫要耍花招,可有的是办法教你痛不欲生。” “我...我说,那人...那人...那人是...” 纪羡鱼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鞭子,随手扔到了火盆里,提步朝外走去。 纪临渊垂眸沉思,也跟着朝外走去,还不忘叮嘱一旁的小厮:“处理得干净点。” “是。” 男子一脸惊恐的看着朝他走来的小厮。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外祖家 温时娇第二日就醒了,她醒来时,徐春卿正在她床前红着眼流泪,郁秋晗也在一旁坐着,也是红着眼眶的。 “这是做什么?”她扯了扯嘴角,却是发现腰间还有胸口有些疼。 徐春卿一愣,旋即又是哭了出来:“温姐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郁秋晗见状,忙倒了一杯温水,过去将她扶了起来,让她靠着枕头,将水递给了她。 温时娇朝她笑了笑,接过水尽数喝了下去,这才感觉嗓子滋润了很多。 见徐春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温时娇失笑:“好了,我无事,你也不用自责。” “是我叫你出来跑马的,是我不对。” 小丫头一脸愧疚,说着说着又要掉金豆豆了。 温时娇无奈,看向郁秋晗:“秋晗姐姐,你快帮帮忙罢。” 郁秋晗笑着摇摇头,去摸了摸徐春卿的脑袋:“你还没醒来时,我便劝过她多回了,也不见她听过。” 温时娇又看着徐春卿,温声劝慰道:“快莫要哭了,我这不是也没什么大碍,再哭,仔细我今后可不寻你玩了。” “正是呢,快莫要哭了。”郁秋晗也跟着劝徐春卿去。 徐春卿拿着帕子,擦了擦泪,好在是没有哭了,只是一双眼还盯着温时娇,“温姐姐,你是哪里伤着了?” 见温时娇面露迟疑,又带着哭腔道:“你还是快快与我说罢,免得我心存不安。” 她这副模样,让温时娇哭笑不得,忙道:“不过是腰和胸口上,没什么的。” 听她这样说了,小丫头扁扁嘴,好似又要哭了,温时娇及时制止她:“你可莫要哭了,再哭,我就不同你说话了。” 话落,就见小姑娘拿手捂着嘴,一双眼圆溜溜的,十分灵动的转着,娇憨极了。 温时娇见她这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纪姑娘来了。” 温时娇眼看着徐春卿的脸色僵了僵,不动神色的敛去眼底的诧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珠帘被人挑开又放下,碰得叮当响。 纪羡鱼一脸开心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你可算是醒了,若再不醒,我可都要哭成泪人了。” 温时娇看着她纯真的笑意,与那日在城外,神色狠厉的少女,恍若两人。 “咦,你这人,醒了怎么一点也不清醒,我瞧着可没有伤着脑袋啊?”纪羡鱼盯着她,左瞧瞧又看看,说出的话俏皮又幽默。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可要好好说,尽说些乱话,我是瞧你,怕是我昏迷时,你已经是哭成泪人了。” “娇娇和小鱼的感情可真真是教人羡慕得紧。”郁秋晗在一旁看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温时娇一愣,旋即笑笑没有说话。 倒是纪羡鱼,十分傲娇的哼了一声:“当然,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可是旁人能比的?” 这话好似意有所指,又好似只是寻常一句话。 温时娇看了一眼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徐春卿,如今竟是像鹌鹑一般,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春卿,你这是怎么了?”温时娇看着她,温声问道。 却见小姑娘又是红了眼眶。 纪羡鱼撇撇嘴:“许是我上回将她吓着了。”真是不经吓。 温时娇挑眉,看着她,问:“你做什么了?将她吓成这般模样?” “也没什么啊,我就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这样了。”纪羡鱼歪着脑袋回想,喃喃道:“许是,我上回神情太过凶狠,教你做噩梦了?” 她又是说些怪模怪样的话来,逗众人开心。 果不其然,听了她这话,徐春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顿时就笑逐颜开。 郁秋晗也笑出声来,拿手去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温时娇也笑,纪羡鱼也笑。屋里笑作一团,尤其热闹。 珠帘外,见站着一位少年,一脸和煦的笑意。 - 温时娇醒了,齐氏知晓了,便要来看看她,那日她浑身是血的回来,温数秋怕吓着齐氏,便没让二人见面。 如今温时娇醒了,齐氏当然要来看看她了。 不过,温数秋又是及时的制止了她,齐氏估计就是这一段时间临盆了,可不能走来走去。 温数秋好说歹说,齐氏才打消了来看温时娇的念头。 温时娇卧榻这些日子,纪羡鱼日日来看她,有时还歇在了静姝苑。 徐春卿和郁秋晗也是三天两头来看她,皆是带了上好的补品来,给温时娇这些日子,喂养得白白胖胖的。 精气神也是十分不错了。 但是温数秋还是琢磨着让温时娇出去走走,想了许久,还是想着,让她回外祖家去玩几日,这样想着,他便同温时娇说了自己的想法。 温时娇听他说完后,有些没反应过来:“外祖家?” 温时娇的外祖,也是盛明珠的娘家,是益州节度使府,离东都远着呢。 自打盛明珠走后,盛家和温家,也鲜少有来往。 为了盛明珠,盛家还与温家大吵大闹了一番,后来盛家还想将温时娇接到益州去。 但温时娇不愿前往益州,加上她与盛家的人不是很亲近,便没想着要去。 这些年来,盛家每每有书信传来,温时娇也是草草的看了一眼,随意挑选了几封信,敷衍着回了过去。 后来,她索性也不回信了,这样时间长了,盛家也甚少寄来书信了。 想起这个,温时娇就默然,心里尤其愧疚。 这些年来,她只顾着和刘氏闹腾,去幽州玩耍,也鲜少空出时间来,同外祖家的联络联络感情。 想来,自己在外祖一家,怕是一个活生生的白眼狼罢? 也罢,自己不是,那谁是呢? 温时娇苦笑,若是这般贸贸然前去益州,怕是,不会受人待见罢? “你放心,你若是要去,我便修书一封送往益州,打点好一切,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温数秋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这般安慰着她。 温时娇摇头:“没什么要紧的,父亲也不必费心打点,既是外祖家,又何必这般见外,只是...我怕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寒了心,不肯见我...” 说到这里,温时娇就一阵鼻酸。 “好孩子,无事的,你外祖家,都是和善的人儿,你不必忧心,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不会的。” 温数秋有些笨拙的安慰着她,生怕她难过。 温时娇知晓他的用意,吸了吸鼻子,看着他道:“好,我想着年底去外祖家过年罢,这些日子母亲也要临盆了,便想着看着孩子出生。” “这样也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 董棠雪之死 温时娇的伤势慢慢好转了,也能下地走动了,只是不能太过用力,免得拉扯了伤口。 这日,玉黛正同她说笑,就见如绛笑着走了进来。 温时娇见了,便问:“何事这般开心?” 如绛抿抿嘴,道:“小姐可不知,如今东都城里,大街小巷可都传遍了。” 温时娇瞪了她一眼,笑道:“快快说来听听,可莫要再兜圈子了,真真是讨厌极了。” “哎哎,我这就说,说是那董家的董棠雪,昨晚,没了。” 温时娇蹙眉:“怎么没了的?” “据说,是董棠春对这个胞妹一直心怀不满,后来实在是不耐了,便使了法子,将胞妹,给活生生用枕头,捂死了。” 如绛说得十分激动,好似董棠雪是她的仇人一般。 温时娇觉得不对劲,董棠春可并非那般能对胞妹心狠手辣的人,即便再恨董棠雪,也不至于让她丧命。 “小姐,纪姑娘来了。” 纪羡鱼来了,温时娇刚好有话想问她。 “娇娇,你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小姑娘蹦蹦跳跳着进来了,脸上带着笑意。 温时娇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丫鬟们都退了下去。 纪羡鱼不知所以,便一脸疑惑的看着温时娇。 温时娇朝她招了招手:“快来坐。”纪羡鱼又笑着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脆生生问道:“我见你气色不错,想来,可是恢复得不错罢?” “是啊,再过几日,就能痊愈了。”温时娇抬手,去摸了摸纪羡鱼的脑袋,心中的话,还是问不出来。 纪羡鱼却主动问她了:“娇娇,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咱们之间,就不用支支吾吾了,有什么,说便是了。” 温时娇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纪羡鱼的眼睛,问:“小鱼,董棠雪死了,你知道吗?” 少女眨眨眼,道:“知道啊,活该她死了,谁叫她欺负你来着。” “可是。”温时娇故作平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根本就不熟悉董棠雪是谁啊。” 屋子里十分安静,安静得温时娇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眼看着纪羡鱼敛了笑,突然又笑,“哎呀,我就是看不惯她嘛,你这回受伤之事,她可是参与其中的,我顺便帮你报仇咯。” 站在外间的如绛和玉黛一脸惊骇。 温时娇突然眉目冷厉,看着纪羡鱼,冷然道:“胡闹!临渊明年就要参加春闱,如今他正在东都结识青年才俊,好明年得了进士,能顺利入仕,你做这,万一毁了他如何是好?” “娇娇,你莫不是以为,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小姑娘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复又垂眸轻声道:“比起仕途,还是你重要些罢。” 温时娇抬手去揉了揉眉心,“小鱼...” “那是她罪有应得!”纪羡鱼突然神色凶恶的来了这么一句,看得温时娇有些恍惚。 见她不说话,纪羡鱼便笑着又道:“好啦,总归是死了,不会有什么把柄的,也查不到我和我哥身上,何况,我们身后还有南阳王府呢,你就不要担心了。” 温时娇叹了口气:“是我不好,连累你们作此。” 纪羡鱼蹙眉:“你可莫要再这般说了,再这般分你我彼此,我可就生气了,以后就再不来寻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便罢,只是以后,你们可莫要再做这些个了,可知晓?” “嗯呀,知晓了,知晓了。”纪羡鱼抱着她的手臂,又笑嘻嘻的同她撒娇。 温时娇心里柔软,神色温和,拉着小姑娘的手揉啊揉。 “小鱼,等我母亲生下孩子后,我就去益州了。” 纪羡鱼不解,去益州干什么? 温时娇笑了笑,又道:“父亲说,让我去益州外祖家过年,教我多散散心。” 听她这般说,纪羡鱼就记起那日柳大夫说的那话,要教她多出去走走,心境才能开阔起来。 可一想到要许久不能见到她,纪羡鱼就有些闷闷的:“好吧。” 温时娇见状,便笑着说道:“好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何况,这不是还有些时日嘛,再就是,我去了益州,明年再回来时,就能看见你哥金榜题名了,届时,可不是皆大欢喜?” 纪羡鱼虽然对纪临渊很有信心,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娇娇,若是我哥春闱过不了可怎么办?” 温时娇一愣,旋即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啊,若真过不了春闱,就让我爹给他寻个差事,能够温饱就行了。” “哎呀我不是说的这个,这个他自己心里有打算。”纪羡鱼撅嘴:“我是问,若是他过不了春闱,你怎么办?” 温时娇:“???” 她有些不解:“什么叫我怎么办?” “哥哥若是过不了春闱,就不能娶你了啊。”小姑娘一脸苦恼,还说得煞有其事。 给温时娇弄得哭笑不得:“小鱼,你莫要胡闹。” 小姑娘撅嘴,哼了一声:“行罢,我不说我哥了,说说你,你当真要嫁给那姓朱的?他可有姨娘通房的,你不觉得委屈?” 温时娇淡淡笑了笑:“有什么委屈的,这般多的人都是这般,怎么我这般了,就要委屈吗?” 纪羡鱼摇头:“娇娇,你不一样,你自小受你父亲影响,便以为天下男子房中仅有一人,如今竟是教你这般,你心里,如何能过得去这个坎儿?” “以前是我太天真了,在如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又不能让他只有我一人,青天白日的,怎的就做起梦来了。” 温时娇打算就这样子罢,忍一忍就好了,总之自己喜欢就好。 纪羡鱼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娇娇,你今后,会后悔的。” “我知道。”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你为何还要这般?这条路你走上去了,一辈子也不会开心的。”纪羡鱼有些着急,试图将她从沼泽里拉出来。 温时娇真的不知该如何抉择了:“小鱼,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感情之事,我说了不算。” 纪羡鱼却是一脸不赞同:“可你不该为了感情,去放弃你想要的人生和底线。” “可是,人活在世上,总要有取舍,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但是取什么,舍什么,你心里还是要想清楚,一旦决定了,可不能回头了。” 纪羡鱼看着她,有些难受:“即便你不嫁给我哥,我还是希望你快乐,娇娇,你嫁给朱家,不会快乐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结局 纪羡鱼走后,温时娇独自一人想了许久。 她说的话,还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 “可你不该为了感情,去放弃你想要的的人生和底线。” “但是取什么,舍什么,你心里还是要想清楚,一旦决定了,可不能回头了。” “即便你不嫁给我哥,我还是希望你快乐,娇娇,你嫁给朱家,不会快乐的。” “......” 温时娇想得有些头疼,她做了取舍,是要取爱情,舍快乐么? 这样想着,脸上就泛着苦笑。 玉黛走了进来:“小姐,朱大人来了。” 现在她们从祝先生,改成了朱大人,温时娇总觉得有什么变了一样。 “请他进来罢。” 朱宴清进来后,就看见坐在窗边沉思的少女,便抿抿嘴,斟酌了用词,坐在了她的对面去。 少年想了想,看着她,道:“时娇。” 温时娇有些恼他:“怎的?可是被小青梅给缠住了,怎的这时脱开身来,可太不值得了。” 听出她话中浓浓的酸味,朱宴清愣了片刻,笑了笑:“时娇,你听我解释。” 温时娇也不闹,就那般沉默着。 朱宴清理了理思绪,缓缓道:“初菱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她日日在我祖母、母亲膝下伺候着,她们见了心疼,便想着同意她进门来,可当时我在处理一桩非常棘手的案子,压根不知这事,更别说同初菱纠缠了,后来我晓得了这事,也来不及向你解释,赶忙就去求祖母和母亲收回这话,谁料她们皆是不同意,道初菱对我情深,我若不喜,届时将她当做妹子,也是可的。” 温时娇冷笑一声:“那你怎么不认成干妹妹啊?偏生要娶进来,然后才是妹妹,这可真真是笑人极了。” “时娇,我晓得你生气,可我即便能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可在家里,我也只是听从长辈安排的小辈。” 他语气真诚,目光专注,神情又是十分诚恳,看得温时娇心里一软。 罢了罢了,他说得也是,他在外本事再大,在家里,也不过是个小辈。 温时娇到底是不如朱宴清老谋深算,若是真的爱,怎会连自己的亲事也做不了主。 可惜,那时的温时娇还不知晓这个道理。 见她神情有些松动,朱宴清便继续开始趁热打铁:“我心里一直是你,你又不是不知,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届时她进门了,我同她拿妹子看待,绝不碰她,你说可好?” 温时娇早就被他哄得找不着北了,嘟囔了一句:“随你的便。” 话虽如此,眼底却是带着几分笑意,看上去,也并非是那般生气了。 朱宴清松了口气,便笑着与她说起了其他的话来。 两人在屋里说话,气氛也是十分和谐,时不时传出温时娇笑得十分开心的笑声。 珠帘外,站着一位少年,见他敛了脸上的笑,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却是见他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个十分漂亮的花环。 过了许久,里面的人还未出来,纪临渊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花环扔给了如绛,转身走了出去。 如绛拿着手里的花环,叹了口气,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 朱宴清在静姝苑呆了许久,若不是温行来请他去温数秋那里,怕是还要聊许久。 他走后,温时娇仍是一脸笑意坐在窗边,眼角都还荡漾着几分春意,看上去就是那怀春的少女,惹眼极了。 如绛挑开珠帘走了进来。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突然眼睛一亮:“这花环可真好看,这是你编的?” 如绛垂眸嗯了一声,将花环递给了她,这时温时娇正沉浸在爱情中,倒也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是接过花环,往脑袋上去比划。 如绛看着她一脸笑意的脸庞,不愿说出这是纪临渊给她编的,如若不然,她定是又不会接受的,可怜纪临渊一片深情了。 “小姐,这是满香给您做的松瓤鹅油卷,又香又甜,您快尝尝看?”玉黛端着糕点进来了。 温时娇笑着看着那一盘精美的糕点,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 玉黛看着那花环,诧异的问:“这是谁编的,竟是这般好看。” 温时娇拿了一卷糕点,道:“这是如绛编的。”说罢,便将糕点往嘴里送去。 玉黛挑眉,如绛编的?不可能罢,这样想着,她便拉着如绛往外间走去。 “这是你给小姐编的?”玉黛一脸疑惑。 如绛无奈:“怎么可能。”她便将朱宴清与温时娇在屋内交谈,然后被纪临渊听到了,将花环扔给了她,她又为什么说花环是自己编的,前因后果通通给说了一遭。 玉黛一听,就十分头疼,这纪临渊越陷越深,最后,怕是不得善终。 如绛看着她,有些忧心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姐喜欢朱公子,但又不想同纪公子生分了去,可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啊。” “是啊,小姐已经是有了婚约的人了,可不能轻易同外男见面。”玉黛也蹙着眉,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温时娇。 如绛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旁的人还好,可这人是小姐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份浓厚的情谊,如何能割舍得掉?” 玉黛握了握拳,坚定道:“不行,我们还是要劝小姐,若再不同纪公子保持距离,怕是会有损她的声誉了。”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先后进了屋子。 温时娇正捧着一杯茶,眼神看向窗外。 玉黛上前,道:“小姐,如绛骗了您。”温时娇不解:“骗了我什么?” “这花环,是纪公子给您编的。” 温时娇脸色一僵,转目又看向如绛:“为何骗我?” 玉黛又走近了她几分,苦口婆心道:“小姐,您如今可是有婚约的人了,不能与外男相交,更不能独处一室,即便是朱公子,也不能如此,您...可要紧着自己的名誉啊。” 温时娇沉默,过了许久,她才垂眸低声说道:“我晓得了,今后纪临渊若是来了,你们就莫要让他进来便是。” 玉黛如绛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应了声是。 “你们下去罢,我自己待一会。” 两人出来后,皆聚集了静姝苑的丫鬟婆子,玉黛扫了众人一眼,道:“自今日起,外男一律不得入内,若有急事,请到主屋等候,若是谁放谁进来了,严惩不贷,可知晓?” “知晓了。” 玉黛满意的点点头,摆摆手,众人便散了去。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段时间。 齐氏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可把温数秋给急得不行了。 按理说,还没到临盆的时日,也不用太过担心,但不知是哪个老婆子给温数秋说了什么,教他惴惴不安。 天也渐渐凉爽了起来,不过下午偶尔还是会有几分暑气。这是初秋了。 温时娇的伤已经大好了,这些日子,她就同齐氏说话,或是自个儿煮酒赏花,或是作画,或是逗弄灿灿。 有时,徐春卿和郁秋晗也会来静姝苑,同温时娇聊聊天这样子。 这日,温时娇正在小憩,就听耳边是玉黛的叫唤声。温时娇蹙眉,睁开眼,有些不快:“做什么这是?” 玉黛脸上皆是笑意:“小姐,快起来罢,夫人发动了。” 温时娇还有些茫然,发动?什么发动了?她任由玉黛把她拉起来,出了静姝苑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什么发动?” 玉黛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是夫人啊,您这是怎么了?” 温时娇蓦的反应过来,原是齐氏要生了,这样想着,忙笑着往齐氏的院子奔去。 “父亲呢?” “老爷正守在门外呢。” 温时娇又问:“今日又不是休沐,怎的他不去上朝?” “哎哟我的姑娘,您可还没醒呢,夫人都要生了,去上朝作甚?” 温时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脸上又扬起一抹笑,疾步往齐氏的院子奔去。 刚跨进齐氏的院子,就见温数秋再不停来回踱步,面上尤其焦急。她还听见了齐氏痛苦的叫声。 温时娇蹙眉,“父亲。”见她来了,温数秋便道:“你来作甚?你伤刚好,便不要四处走动。” 温时娇无奈:“我无事的,父亲,母亲怎么样了?”温数秋叹了口气:“进去一个多时辰了,现在还早。” 温时娇错愕:“还早?这要生多久?” 玉黛拿帕子掩嘴笑了笑:“小姐,少说也有半天一天的,生孩子可没那般快。” 温时娇心里有些发憷,听着齐氏的叫唤声,她都觉得十分疼,竟是要这般疼上半天一天的,可真真是受罪啊。 这下成了父女俩一起来回踱步了,温时娇心里也是十分焦急,生怕齐氏出了差错。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是听到了婴孩哭啼声。 温时娇松了口气,温数秋也松了口气。 直到产婆说可以了,父女俩才走了进去。 见齐氏正躺在床上,产婆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孩走到温数秋身旁,脸都笑开花儿了:“恭喜老爷,是位小公子。” 温数秋眼眶微红,却是接过孩子,笨拙的将孩子抱着,温柔的哄着孩子。 温时娇笑着看着她们,扬声道:“赏,都重重有赏,留两个婆子照看母亲,你们去盛嬷嬷那处领赏钱罢。” 众人都朝她道谢。 温数秋看向温时娇,温声道:“娇娇,你给孩子起个名儿罢。” “小名吗?我仔细想想。” “都由你来。” 温时娇一愣,见温数秋一脸温和的看着自己,心里一暖,便歪着脑袋想了想:“如今初秋,小名就叫秋秋罢,大名...就叫怀瑾。” 温数秋泪目:“好好好...好啊..好啊...” 温时娇看了他一眼,抿嘴笑了笑,提步朝齐氏走去:“母亲可还好?” 齐氏面色有些苍白,但好在精神不错:“我无甚大碍。” 又看了看温数秋,道:“将孩儿抱来我看看。” 温数秋笑了笑,走进她,将孩子给她看了一眼。 一家三口,幸福的笑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