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速滑天才陨落后》 第1页 《当速滑天才陨落后》作者:屿桉沅【完结】 简介:【短道速滑运动员攻x非遗漆器传承人受】 本文又名《当黏人精恋爱脑遇上清醒事业批》 路鸣野,一个被世界誉为顶级天才的短道速滑运动员,连续六年无一败绩,是当今短道速滑界最耀眼的存在。 然而一场意外,他因伤摔倒在赛道上,无缘奖牌,结束了他多年不败之王的传奇。 面对网上突如其来的谩骂,以及世界各大媒体对他的「陨落」报导,他陷入了自我怀疑和挣扎,回了老家。 却没想到重逢了早被他遗忘的儿时好友——程玉书。 两人重逢当天,程玉书看他一脸的落魄样,笑着朝他挑了挑眉,调侃:「怎么?你真陨落了?」 路鸣野没理会他,尴尬得落荒而逃。 后来,路鸣野偶然发现了程玉书的秘密,得知了他就是他追了很多年的漆器博主,是他以前缓解压力最有效的药剂,与此同时,他还发现,原来他手机里那个一直不愿意见面的死忠粉,竟然也是他。 食用指南: 1、无原型,很,攻受互宠,非典型; 2、作者非专业人士,私设较多,部分内容可能并不严谨,欢迎各位看官们批评指正; 3、双向治癒,双向奔赴,强强,1v1,he。 —— 第1章 陨落 「比赛开始!」 「路鸣野出发了!」 「路鸣野冲到了第一的位置!」 「路鸣野继续保持在第一的位置!」 「路鸣野,加速!加速!」 「路鸣野,冲刺!冲刺!快冲刺!」 cctv-5演播厅里,短道速滑专业解说员正激情澎湃地叫喊着,为正在体育馆内比赛的路鸣野加油助威。 与此同时,短道速滑馆内坐满了观众,大家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最前面的那位青年身上,那是中国短道速滑界的不败之王,是此次冬奥会五百米男子短道速滑冠军的最有力竞争者。 然而,就在大家屏气凝神地等待路鸣野跨越终点线,夺取金牌时,他毫无徵兆地从赛道上摔了出去。 事件发生得很突然,解说员和观众们都没反应过来。 「……路鸣野,摔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体育馆内瞬间人声鼎沸。 「路鸣野,败了?」 「不是吧,他可是路鸣野啊,他也败了?」 「路鸣野!加油,路鸣野,加油!快站起来!」 「我就说嘛,明明有新生力量,干嘛还用老将啊!真的是,明明是可以拿到金牌的。」 「艹,什么人啊,国家拿给你们的钱,就是让你们养这种废物的吗?」 「路鸣野居然输了?我去,今年冬奥又爆冷啊!」 「路鸣野!起来!加油!」 路鸣野抬头扫了观众席一眼,低头看着自己痛到发抖的小腿,咬着牙强撑着身体再次站了起来,红着眼眶看着不远处的终点线,快速调整好姿势,准备再次起步。 但是,他刚出发,还没滑出去两米,就再次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观众席传来一片唏嘘哀嘆。 路鸣野从没觉得地上的冰道原来可以这样刺骨,头顶上耀眼的白炽灯原来可以这样灼热,曾经争相向他涌来的粉丝和记者们原来也可以这样冷漠。 「刘子燃!刘子燃赢得了冠军!」 「恭喜中国短道速滑队在此次冬奥会上又摘得了一枚金牌!」 听到是自己的队友赢得了比赛。 路鸣野有一瞬间的庆幸。 随后,他便被铺天盖地的失望所包围。 他拖着疼痛难忍的身体滑向了出口,静默地离开了这场不属于他的热闹。 也许竞技体育本就是这样残忍的存在,它可以一瞬间把你抛上顶点,同时也能让你一瞬间摔得体无完肤。 毕竟任何一场比赛,任何一个参赛者都想成为冠军,而那冠军,却永远都只有那么一个。 路鸣野坐在更衣室内,脑袋上搭着张毛巾,耳边传来升旗的国歌声,他侧目呆呆望了一眼,而后情不自禁地弯腰哭出了声。 他一直都知道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一直都知道他自己肩上担负着国家的期望,担负着夺冠的重任,所以对于每一场比赛,他都全力以赴,每一天的训练,他都无比刻苦。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他能拥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全都是他的毅力,是他的刻苦和努力。 他热爱短道速滑这项运动,热爱这份为国家争光的事业,他享受在冰上驰骋的感觉,喜欢和冰融为一体,自由自在地交流。 可是,伤痛是每一个运动员都要歷经的磨难,是每一位运动员都难以跨越的阻碍。 他也曾期盼过自己能成为例外,只可惜,他终究没能够成为那个例外。 「好点了?」总教练王林递了瓶水到他手里,坐在他旁边,「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他抬手擦掉眼泪,勐灌了两口水,闷闷道:「不知道。」 「鸣野,比赛是很重要,但它没有你的身体重要」王林侧头看着他,语重心长地劝他:「你最近这段时间先去医院把手术给做了,然后回去好好休息几个月,调整一下心态后再回来训练。」 路鸣野低着头没吱声。 第2页 「鸣野,你才二十四岁,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在前面等着你」王林拍拍他肩膀,继续补充道:「我也还等着你伤好了,回来再给我拿个冠军,你可别现在给我说你想不开,想要退役,知道吗?」 「路鸣野,你记住,那个站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路鸣野低着头没吭声。 他的确是有退役的打算。 他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或是从哪场比赛开始的,他觉得他无法在冰场上获得快乐了,而且,对于他每一次的拼尽全力向前沖,他都总觉得他自己有点力不从心,再也不復当年勇往直前的激情。 王林还在劝他:「鸣野,你别逞能,身体要紧。」 外面的国歌声停了下来,路鸣野终于有了反应,他低声道:「教练,我想先回我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行!」王林爽快答应,拍了拍他的肩:「等你休息好了,马上回来给我好好训练,知道吗?」 他尽力憋住眼泪,轻轻点头,闷声应他:「嗯,我知道了。」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失利,路鸣野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粉丝和观众,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各种犀利提问,于是他在队友们都从前门乘车离开了以后,他才从体育馆后门熘了出来。 此后一周,他关掉手机,屏蔽掉外界所有信息,自己把自己给彻底关了起来。 而后等他整理好心情,调整好状态,他买了回老家的机票。 经过一番换机换车的折腾,他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成功地抵达了河州。 「小伙子,到了。」计程车司机踩下剎车,回头看他。 突然而来的视线让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脑袋上的帽檐拉得更低,脸上的口罩捂得更严。 「到了。」司机又提醒了他一次。 他赶忙打开车门下车,从后备箱里提出行李箱,接着目送计程车离开他的视线,然后他才站在路边摘下了口罩,张嘴深唿吸了好几下,感受着这乡镇特有的清新空气。 街道上没什么人,他脑袋里紧绷着的弦得到了暂时的放松。 就在此时,有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那人左手提着一份炒饭,右手拿着一份体育时报,报纸将他的脸完全掩盖,路鸣野不知道他的长相,但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好奇。 或许是旅馆老闆特有的,对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很敏感,那男人突然停了下来,放下报纸,抬头看着路鸣野。 四目相对,那男人先是一惊,而后是生气,再然后,一切归为了平静。 路鸣野看清了他的脸,说实话,那男人长得不算太优秀,但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也绝对能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路鸣野对他脸上错愕的表情很是不解,再加上看久了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所以微微歪了歪头,张嘴想要问他,他两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 可他的话还没问出口,那男人就对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接着笑着朝他挑了挑眉,说道:「怎么?你真陨落了?」 路鸣野被他的话弄得哑口无言,满脸尴尬,最终什么也没说,拉着行李箱落荒而逃。 「路鸣野!」那男人还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喊,「路鸣野!你这个缩头乌龟,这点事就把你给打趴下了,你可真没骨气!我他妈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了!」 路鸣野没理会他,拐弯回了他外婆家。 外婆对于他的到来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不停地问,不停地说,像是要把她这十多年来藏在心底的思念,全都要在今天宣洩出来一样。 「鸣野啊,你去见过玉书了没?」晚上,外婆一边炒菜,一边回头看他。 「谁?」路鸣野铺好床,收拾好房间,坐在房间里休息,没听清他外婆的话,「外婆你刚才说谁?」 「玉书啊,你两小时候不是天天腻在一起玩吗?你不记得了?」 路鸣野小时候脑袋受过伤,记忆出现过问题,忘记了以前很多事情,但他对玉书这个名字倒是还有些印象,只是对这个人的脸,已经完全没概念了。 他摇了摇头:「没,外婆我刚回来,哪里可能遇得到其他人?」 「正好你回来了,今天我又炖了排骨,那你等会儿替我跑一趟,给玉书送过去一些吧」说着,她从碗柜里拿出来了一个保温桶,打开炖排骨汤的锅,用勺子舀出一部分汤和肉,「玉书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你最近没事就多去找他玩会儿,我怕你一个待着无聊,也怕玉书他一个人在家闷久了会生病。」 「他怎么了吗?」路鸣野走过去扶着保温桶。 外婆和他解释:「玉书他爸妈前几年出车祸走了,他妹妹最近又一直都待在医院里没回来」说到这,外婆惋惜地嘆了口气,感慨道:「那孩子啊,真是可怜。」 虽说路鸣野从没经歷过父母去世的伤痛,但他也同样备受生活折磨,因此,在听到外婆这样和他介绍儿时好友的近况后,他突然在对这久未重逢的朋友心生出一份同情,一份惺惺相惜,甚至还有一份感同身受出来。 得到外婆的指示,路鸣野提着保温桶和打包好的饭菜,来到了隔壁街道的一家旅馆门口。 「拾光客栈?」路鸣野站在门口望着牌匾,对许久未见的好友有些期待,有些好奇,嘴角情不自禁地挂起了一抹淡笑,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第3页 旅馆前台内坐着一个男人,背对门口,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爱情电影。 路鸣野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柜檯外,抬手敲了敲桌面。 听到声音,那男人回过头来。 「你……」看到那张和下午骂他那人一模一样的脸,路鸣野难掩惊讶,「你是……玉书?」 程玉书关了电视,从前台走出来:「呦,还记得我呢?我看你下午那么躲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路鸣野此刻倒真想说,他猜得没错,他是真的不记得他了,但他没有。 「你这个时候跑来我这儿,有事?」程玉书给他端了张椅子出来,「你坐会儿吧,站着怪累的,还挡我光。」 路鸣野原本不想坐,一听他这么说,只好拉过椅子坐了下去。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小木桌上,解释:「我外婆说你一个人在家,她怕你饿着,让我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去?」中午那家炒饭不好吃,程玉书只草草吃了两口,现在早就饿了,他急忙打开盖子闻了闻,「哇,好香。」 路鸣野没听懂他的问题,问他:「回哪去?」 「你说呢?」程玉书从厨房里拿出来一个大碗,把排骨汤全部倒了进去,「当然是回去训练了,不然能回哪去?怎么?你真打算不干了?」 路鸣野低头抿唇没说话,心中苦涩不堪。 程玉书扫他一眼,无视掉他的尴尬,继续说:「现在世界各大媒体都在报导,说我们国家的速滑之王就要陨落了,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点也不为之所动?」 路鸣野抬头看着他,无奈地嘆了口气。 对于他现在这副伤痕累累,走几步路都会传来痛感的身体来说,能为所动和不为之所动,又有什么区别? 体育竞技,靠的是实力,靠的是成绩,靠的是在赛道上和对手紧咬的每分每秒,而他现在这副模样,根本没这个实力,也达不到那个成绩,更别提能不能做到和对手在赛道上紧咬每分每秒了。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溺在了水里,不愿沉下去,又不能浮起来,只能陷在水里多做些无谓的挣扎。 但挣扎久了,如果还是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话,那么,等他体力耗尽,哪怕他再不愿意沉没,他也终将会被海水吞噬,变得再无天日。 -------------------- 第2章 逃避 从程玉书那离开,路鸣野顶着大雪快步跑回了家。 听见门开的声音,外婆从沙发上坐起来,掀开餐桌上的罩子,招唿着他过去吃饭。 路鸣野忍不住问:「外婆,那个什么玉书,他真是我朋友?」 「人家叫程玉书」外婆给他舀了碗汤放他面前,「他和小时候长得不像吗?我觉得挺像的啊。」 「不是」路鸣野摇头,嘀咕一句:「我就觉得他说话还挺伤人的,怎么能一见面就揭朋友伤疤呢?」 外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可是我们这脾气最好的孩子,你是不是先说错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他话还没说话,就听到客厅的电视机里突然播报起体育新闻来,不由地一愣。 外婆赶忙走过去关掉了电视,故意说着:「这电视节目真吵,还是关了好。」 路鸣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再说话,埋头认真吃饭。 从籍籍无名到家喻户晓,他花了整整九年。 而从众星拱月到遭人唾弃,他只花了一场比赛。 十五岁入选国家队,十八岁就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世界冠军,他把他的青春,把他的激情,把他人生前二十四年里所有的一切,全都献给了短道速滑,献给了训练场上的每一圈冰道。 别人都说他是天赋异禀,说他是上帝站在他嘴边给他餵饭,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天赋,远没有他的努力重要。 从有幸进入国家队,接受更高层次的比赛指导,他每天都是最早到训练场地的那个,也是最晚离开训练场地的那个,除了他的教练,他的队友,没人知道他在拿下那些荣誉的背后,骄傲地往他身上披上一次又一次国旗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没日没夜的高强度训练,又承受着多少令人难以忍受的病痛折磨。 人们总觉得,他为他们带来过荣耀,所以他就应该一直为他们带来荣耀。 他是世界冠军,他理应一直成为冠军。 可是,这世上没有人能一直都是冠军。 路鸣野他滑不动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但他不甘心属于他的时代就此落幕。 他才二十四岁,短道速滑的黄金年龄是在二十到二十八岁,他还有差不多四年的时间可以拼,刚好可以参加下一届的冬奥会。 只是,现在的他不确定,那时,他是不是还有那个能力和实力去参加。 他觉得,网上对他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被选上后,又在全世界观众面前实实在在地摔一跤。 因此,在他看来,哪怕他再不甘心,但属于他路鸣野的时代,也许真的会在此次遗憾中落下帷幕。 …… 第二天一早,等路鸣野从床上醒来,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他茫然无措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良久后才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 透过玻璃窗,看到外婆正在院子里铲昨晚的积雪,他赶紧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走过去,「外婆,以后这种事你就交给我来做,你多休息休息。」 第4页 「我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外婆从他手里抢回铲子,义正言辞地问他:「鸣野,你爸说你到现在都还没去过医院看过医生,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你的身体了,是吗?」 「外婆……」 「你爸说你那腿要是再不去做手术,你以后就别想着滑速滑了,甚至以后走路都有可能会成问题」外婆又心疼又着急,「孩子,你听你爸妈的话,先回去把手术给做了,然后再来外婆这儿玩,好不好?」 「我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路鸣野往旁边走了两圈,跺了跺脚,「外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不知道吗?你不用太担心我。」 「鸣野,外婆不需要你赢,也不需要你成名,外婆就只希望你身体好好的,健健康康的。」 「我知道」路鸣野点点头,态度诚恳地回她:「外婆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看自己劝不动他,外婆打扫完院子后洗了洗手,接着问他:「那你最近还要去训练吗?」 「嗯?」 「我看电视上的那些纪录片,说你们运动员每天都会有各种体能训练」她用干毛巾擦干手,「你受伤了还要训练吗?」 路鸣野其实也闲不住,但他不敢拿身体开玩笑,于是说道:「不训练,但我待会儿准备出去走走。」 「要我陪你吗?」 「不用」路鸣野怕自己到时候在半路上走不动路,让她平生担心,委婉拒绝:「我找得到路,而且我就去我小学那儿还有体育馆那边看看。」 「行,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路鸣野吃完早餐收拾好自己,进屋往他右脚脚踝处喷了喷镇痛剂,在那裹上一层绷带,而后选了顶灰色的毛线帽戴上,又从抽屉里拿了张医用口罩出来,甚至还用厚围巾把脖子也给紧紧包裹住了,做完这一切,他站在镜子前仔细瞧了瞧,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能认出他是路鸣野了以后,他才正式推开门走了出去。 河州这么多年还是没变,风土人情依旧温暖人心。 路鸣野慢悠悠地从槐安路拐去了桃山广场。 走远了,他觉得脚腕开始发疼,便随意地找了张长椅坐下,掏出手机搜索河州小学的位置,又查看了一遍他到河州体育馆冰训练基地的距离,确定无误后,他收了手机,一抬头,正好对上了程玉书的视线。 程玉书移到他身边坐下,楞楞地盯着他的腿看。 路鸣野觉得他的视线有些太过于炙热,下意识地把腿往后缩了缩。 「上次伤得很严重?」 路鸣野想了想,摇头:「还行。」 「你这次为什么要回来?」程玉书把视线移到他脸上,认真问他,「路鸣野,你是来这儿逃避的吗?」 路鸣野克制住心里的怒意和烦闷,态度冷漠地回他:「我是不是来这儿逃避的,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程玉书被他问得一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后摇头苦笑,「你说得对,你去哪,做什么,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把手里的水和面包强行塞到他手里,接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场。 瞧见他走了,路鸣野拿着东西走到垃圾桶旁,却最终还是没能扔下去。 其实程玉书说得也没错,他就是在逃避,就是用回老家修养的藉口在躲避外界对他的谩骂。 他不是一个害怕挫折的人,相反,越有挫折,他越往前,只可惜,他现在对速滑的激情已经快要彻底耗尽了,因此比起克服困难,他更愿意当会儿咸鱼,就此摆烂,至少这样,他心里能对他的失败找上几个有理有据的理由。 看吧,我就是因为太懒散才没得到冠军的。 看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不败的神话。 广场上的大屏幕上还在播放着冬奥赛事,路鸣野快速扫了一眼,收回视线,低着脑袋,平静地走出了广场,去到了训练基地。 河州这地方小,短道速滑和花样滑冰使用同一训练基地,基地早上练短道速滑,下午练花样滑冰,路鸣野进去的时候,李振严正在调整学员的姿势,教他们摆身的技巧。 场馆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层层包裹的陌生男人,李振严赶忙走了过去,想要劝离。 「老师。」路鸣野取下围巾和口罩,率先和他打了声招唿。 没料到是路鸣野,李振严有些激动,二话不话地就把人抱进了怀里,「鸣野,好久不见,你怎么回来了?回来休假的?」 路鸣野指了指自己的腿,「养伤。」 「路鸣野!是路鸣野!」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先喊了一声,基地里的孩子们纷纷回过头来看他。 「你们好。」路鸣野脸上带着笑,温和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好好努力,好好训练,好好加油。」 「看什么看!训练!训练!」李振严冷着脸朝他们吼了一声,接着和对面的副教练使了个眼色,便拉着路鸣野走出了训练馆,去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给路鸣野倒了杯水,关切地问道:「你那伤还好吧?」 「还行……」他点点头,捧着纸杯,看着杯子上冒出来的热气,落寞地道:「……老师,我觉得我好像老了。」 李振严抬手拍他脑袋,「你老了,那我呢?我该入土了?」 「不是,我是说……」 第5页 「我知道」李振严打断他的话,「鸣野,你已经很优秀了,真的,真的特别优秀,你是我带过的最好的一个学生,所以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毕竟失败这件事,是每个运动员都会经歷的,你又不是神,为什么不可以失败呢?」 「你身为国家的运动员,是有义务为国家为祖国争光,但你同时也是你自己,你作为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随时随地把自己架得那么高呢?」 「鸣野啊,这世上永远没有一直的一帆风顺,也没有哪个运动员能从一开始就拿奖拿到手软,大家都是普通人,谁都有失误的时候,所以,重要的不是你失败了,而是你在失败之后,到底能不能够重新振作?」 「体育竞技嘛,本来就没有谁会是永远的冠军,也没有谁会是永远的垫底,因此你要明白一点,你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永远都不是你顺风顺水时站在领奖台上,功成名就的那一刻,而应该是你在歷经绝望和痛苦后,重新迸发出生机来的那一刻,是你直面你人生中最大挑战的那一刻,懂吗?」 「你像是在给我喝鸡汤。」路鸣野喝了口水,笑笑。 「你七岁时进来,十二岁时离开,在我这待了五年,我了解你,你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孩子」李振严从自己桌子里掏出一张照片,「如果你只是暂时找不到目标,不想滑了,那你就停下来歇一歇,也许某一天,你自然就看懂了。」 路鸣野捡起泛黄的相片,「我的照片?」 李振严点头,回他:「你十岁那年参加省里的比赛,得了亚军,不过笑得倒是挺开心的。」 是啊,刚学速滑的那几年,他的确没少输。 「这个……」他指了指照片上站在他旁边举着冠军奖盃的少年,「是程玉书吗?」 「对,程玉书,说起他我倒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可惜啊,他当时可是我们这儿除了你以外,最好的苗子了。」 路鸣野呆呆地盯着照片上的少年,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和对方并肩作战的画面。 路鸣野不由地追问:「老师,我以前和他跟他关系很好吗?」 「那肯定啊,你两当年可是每天都同进同出的,说得好笑一点,你两简直跟小姑娘似的,连上厕所都要跟着一起,那时候,你输了比赛,谁来劝你都没用,就他有招」说起从前的时光,李振严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时的光景,满脸堆笑,「不过也挺神奇的,你和别人比赛,每次输了你都哭丧着个脸,就你输给他,不仅不哭,反而还乐呵呵的,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李振严嘆了口气,感慨道:「你两当时啊,可是我们这的速滑双子星。」 路鸣野想起现在缩在旅馆内「养老」的程玉书,好奇问道:「那他为什么后来不滑了呢?」 李振严摇摇头,同样纳闷:「不知道,反正你走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我们速滑馆训练,当时我还以为他和你一样,也搬家了,直到前年我在槐安路那块儿遇到他,我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河州。」 路鸣野静静地看着照片上笑容璀璨的两人,从李振严的只言片语去努力去回忆那段被他遗忘了的时光。 他对程玉书这种浪费天分的人,平白生出了一份嫉妒和惋惜。 李振严看他看得入神,提醒他:「要不你去找他试试看吧,说不定他真能帮你重振士气,让你很快恢復状态也说不一定。」 -------------------- 第3章 休息 下午两点,路鸣野再次回到了槐安路。 他手里捏着从李振严那要来的照片,站在拾光客栈门口,犹豫不决地左右踱步。 他想进去问程玉书当年为什么要放弃短道速滑,也想进去问他,既然他两是好朋友,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都没主动联繫过他?他还想问他,他浪费天赋,放弃短道速滑,现在有没有一点后悔?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踏进旅馆的大门,沉默着转身直接回了家。 程玉书刚从楼上下来,正巧看到他离开,追到门口,想要开口叫他进来坐坐,却又想起他两上午刚在广场闹了不愉快,他拉不下脸叫人进来,索性眼睁睁地看对方拐进了隔壁街道。 「回来了?」他推开门的时候,外婆正坐在院子里摘菜,抬头见他回来,赶忙从屋子里拿出一张凳子来,「怎么样?这么多年没回来,好玩吗?」 路鸣野捡起放在地上的菜,回她:「街道翻新得太快了,我都差点迷了路。」 「嗯?你没和玉书一起去吗?」外婆看着他,解释:「他早上过来给我送东西,问我你去哪了,我跟他说你去体育馆那边瞎晃悠去了,他不是出去找你了吗?」 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和他又闹了矛盾,于是面不改色地撒谎:「是吗?可能是我没看到,错过了吧。」 「那你下次记得直接去他们家叫他和你一起去。」 路鸣野笑着点头答应,抬头看了看这大雪瀰漫的天,长长吐出一口气,没再接他外婆的话。 …… 那天之后,路鸣野每天早上都会有意无意地路过拾光客栈。 他每天都站在马路对面往里瞧,却又每次都在看到程玉书转头看向他时,迅速低头转身,当做无事发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 直到这周末的早上,他再次晃悠到旅馆门口,程玉书坐在前台柜内,主动开口叫住了他。 第6页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充满期待地走了过去。 「帮我看会儿店,我中午就回来。」程玉书直截了当地提出诉求,从柜檯内拿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串数字,「有事打我电话,有客人来遇到了什么不懂的,你也让他们打我的电话。」 程玉书说得很快,路鸣野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急匆匆得往外跑。 「你去哪?」瞧见他钻进车里,快速启动车子,他追过去问了一句。 程玉书侧头瞥他一眼,着急忙慌地说:「我妹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得过去看看,你今天帮我一下,回来我请你出去吃大餐。」 路鸣野倒是不在意他的大餐,但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请求。 拾光客栈是个有些年头的小旅馆,开在河州不上不下的位置,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来。 路鸣野守了一上午,旅客登记表上一字未动。 他有些不明白,程玉书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么一个破旧的,经营惨澹的,收入甚微的旅馆里。 路鸣野没带手机,一个人坐在旅馆里有些无聊,索性翻开程玉书放在前台的帐簿,以及那些被他压在帐薄下面的一张接一张的欠条,仔细看了看。 那些钱零零总总地加起来快有三十万,是他这间破旅馆正常经营好几年都还不上的债务,再加上他还有个妹妹在住院,医院开支巨大,所以路鸣野搞不明白,他程玉书入不敷出地死撑着这家店,到底有什么必要?还不如把店卖了,把债还了,然后找份高薪的工作。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程玉书的。 「你让我把这家店给卖了?」程玉书刚从医院回来,还没坐下休息,就听路鸣野劝他让他把旅馆给卖了,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路鸣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路鸣野认真和他分析:「你看,你这间旅馆平时根本就没什么人来,但每年的维修费还是要出,而且你妹妹住院,医院那边也需要钱,你赚钱的旅馆不仅不能为你分担债务,反而还加剧了你的债务,既然是这样,你留着这间店还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知道它对我没有意义?」程玉书生气地反驳他,「这是我爸妈留给我和我妹妹唯一的东西,我留着它,从来就没考虑过它能不能为我赚钱,也永远都不会考虑它能不能为我赚钱,它是我的念想,是我这辈子除了我妹妹以外,唯一不可割捨的东西,你明白了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路鸣野舔了舔唇,喉结滚动。 两人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他对程玉书道歉:「对不起。」 程玉书意有所指地说:「路鸣野,遇到问题,我们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抛弃问题,总有一天,我会让这家旅馆再次回到巅峰时期的。」末了,他又低声补充了句,「当然,我希望你也是。」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缓缓开口道:「……那天和你在桃山广场见过后,我去了短道速滑馆,李教练送了我张照片,他说那是我和你一起参加省赛,得奖的时候拍的。」 程玉书静静地看着他。 他终于提出了他这几天憋在心里的问题:「程玉书,你让我不要放弃,那你呢?你以前赢过我,而且不止一次,所以你比我更有天赋,那你又为什么不继续滑了呢?又为什么要选择放弃呢?」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程玉书愣了片刻,正色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放弃速滑是因为我不喜欢,我不热爱这项运动,当年我和你一起去速滑馆,和你一起参加比赛,只是因为我没有朋友,想要和你多待在一起一段时间,多和你玩一会儿,仅此而已。」 「那既然你都可以放弃,为什么我不可以,你为什么总是逼着我去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事情?」 「我没有逼你」程玉书为自己辩解,「路鸣野,你现在只是摔了一跤,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对以前的你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还记得吗?就你十岁那年,你比赛输给我,第二天早上五点,你就跑来我家把我从床上给拉起来,非逼着我陪你练习,和你比赛,你不赢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对速滑没什么天赋,当然,你也是,你能拿奖,能站上世界舞台,能登上国内外各大媒体纸报,那全都是你一直以来不断练习不断拼命的结果,所以路鸣野,你的天赋不是速滑,而是刻苦,是不服输。」 「你不是不能选择放弃,你可以放弃,但你不能因为摔了一跤就放弃,也不能因为别人否定你你就放弃,短道速滑是你所热爱的事业,是你每次提起来都会觉得幸福的运动,你要是在现在还有机会可以拼的时候选择了放弃,那你以后要是想再捡起来,就更难了,就像我……」程玉书顿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反正,我不希望你一直藏在这个小镇里,我希望你回去,我希望你去接受治疗,然后在下一场比赛里,拿回属于你的奖牌。」 路鸣野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打岔:「你说我能拿,我就能拿吗?」 程玉书笃定回他:「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路鸣野与他开玩笑:「那我下次比赛前跑来问问你,不能得奖我就不去。」 听到他说下次比赛,程玉书往他靠近了些,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你是准备回去了吗?」 第7页 路鸣野没承认,也没否认,反而问他:「你刚说的那些话,是我外婆让你这么跟我说的吧?」 「其实你们根本不用劝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说我也没说我要现在放弃啊,我只是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休息。」 「……而且,我也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除了短道速滑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能激起我的兴趣了。」 他抬头认真看他:「程玉书,你说得没错,我是很喜欢短道速滑,也觉得速滑时很幸福,可是,我滑不了一辈子,总有一天,我还是会面临这样的困境的。」 听到对方这么真诚地和他解释,程玉书闭了嘴,不好意思再开口劝他。 两人安静下来,空气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尴尬,这时,路鸣野转移话题:「你说你不喜欢短道速滑,那你后来又去学了什么?」 程玉书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抬头不经意地往楼上看了看,故作神秘地回他:「秘密。」 路鸣野露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 程玉书不愿意和他说,因为他后来学的,就是他现在正在放弃的热爱。 「饿了没?出去吃饭?」他走进前台柜檯,收好帐簿和借条,将他们全部锁进抽屉,问路鸣野道。 路鸣野倒是真饿了,简短甩给他两个字,「随你。」 「你变得这么好养活了?」 「我以前很挑食吗?」 「那倒没有」他关上店门,给隔壁面馆的老闆做了个帮忙看店的手势,嘴里吐槽路鸣野:「只不过你以前吃一顿饭,可以把我一周的零花钱都花光。」 「程玉书,这么多年你……」你为什么不联繫我? 他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终是没能问出口。 如果不是这次受伤回家,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程玉书再相遇,他说对方没主动联繫过他,那他呢?他不仅没主动联繫过,而且还把人给彻底忘了,既然这样,那他有什么立场,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对方不联繫他呢? 程玉书选的饭店在镇中心,是一家很平常的菜馆,他怕别人认出路鸣野,于是跟老闆要了个包间。 进到房间,脱下外套,拿到菜单,他特意避开了运动员不能吃的食材,选了几个他觉得路鸣野会喜欢的炒菜。 路鸣野看到他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就直接把菜单给递了回去,忍不住问:「你不是请我吃饭吗?怎么都不让我点菜?」 「让你点?你要是想不开点了违禁食品,那你就真得和你的事业说拜拜了」程玉书拿起他面前的碗筷拆开,用桌上的温水清洗了一遍,而后放回到他面前,「你要是参加不了比赛,我可负不起那个责任,承担不了各大媒体的争相指责。」 「那到时候,你丢了工作,赚不到钱,难道你不会赖上我,让我赔钱?我可养不起你,也没钱赔你。」 「你脑洞可真大。」路鸣野被他逗得一乐。 「路鸣野,我们快十二年没见了……」程玉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点上,眼神淡淡地看着他,「我一直都以为我们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但命运这东西,有时候是真挺有意思的。」 路鸣野盯着他嘴里吐出来的烟雾发了会呆,看他夹在指尖的猩红明明灭灭,闻到空气中瀰漫开来的苦淡烟味,他的视线再次落回到程玉书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的目光和程玉书的再次撞在一起时,他突然有些紧张,心口一紧,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被羽毛轻轻扫过一般,让他莫名有了片刻的失神。 良久后,他说:「程玉书,你要不要考虑给你的那个小旅馆转下型?」 -------------------- 第4章 误解 闻言,程玉书手上动作一怔,随即浅笑着勾了勾唇,对他摇头。 旅馆生意不好,维持经营很难,转型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他现在拿不出什么闲钱。 因此他强撑着面子说:「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路鸣野心里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之感,认真且严肃地对他说:「程玉书,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你那家店做到现在全都是赔本的买卖,你还不打算做点改变?」 知道他认真了,程玉书吸了口烟,给了他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没钱。」 路鸣野蓦地一愣,思考片刻,而后态度真诚地回他:「我帮你,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程玉书掐了烟,悠悠问他:「你真准备耗在这儿过下半辈子,不打算回去训练了,是吗?」 看他还在揪着让他回去的这件事情不放,路鸣野郑重其辞地说:「程玉书,我和你说实话吧,现在就算是我想回去,我也没有回去的实力,你那天问我我腿上的伤怎么样了,我跟你说没事,那其实是骗你的。我现在只有两种解决方式,一是静养等它自动恢復,二是开刀做手术。」 「那你什么时候动手术?」 路鸣野胡诌道:「做手术的效果没它自动恢復的好,所以我在等它自动恢復,顺便也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商业头脑。」 程玉书看到他低着脑袋,右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按压食指指尖,他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谎,却没有打算拆穿。既然他现在这么不想回去,那就等他再休息一段时间以后再说吧。 第8页 路鸣野有私心,但也是真的想要帮他,瞧见他对他的解释没有任何反应,他继续说:「玉书,我拿钱给你旅馆翻新,不管以后你生意好不好,我都不用你还我钱,但如果生意好了,你得每年给我一点分红。」 程玉书笑他:「你当我这是开公司啊?还每年给你分红。」 「也就意思意思一下」路鸣野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紧接着问他:「你就说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投资做改变嘛?玉书,你仔细想想,你真的不会吃亏的。」 他不希望路鸣野的钱打水漂,沉默半晌后,他回道:「你等我再考虑考虑吧。」 看他还在犹豫,路鸣野没再穷追不捨地说下去。 他明白,只要程玉书不傻,那他就一定会接受他的提议,而他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而已。 两人后来又在饭桌上闲聊了些其他的,路鸣野不记得以前的事,对以前的话题含煳不清,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扯回现在来。 而程玉书呢?他话不多,且很不愿意提及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索性对现状的话题能避就避。 他两一个躲着过去,一个躲着未来,最后只剩下了沉默,埋着脑袋夹菜喝汤,好好吃饭。 …… 从饭店里出来,程玉书开车送路鸣野回了家,而后回了旅馆。 他站在店门口仰头数了数楼层,计算着里面空出来的房间,接着掏出手机看了眼网上屈指可数的预订,最终,他去了二楼那间被他紧锁起来的房间。 房间开着窗,没开暖气,寒风一吹,冷得程玉书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冷颤。 这房间是他以前在河州生活时所住的房间,承载了他儿时的所有美好回忆。 那时候,他爸妈还在,妹妹还很健康,路鸣野也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生活没有出现一丝偏差和不幸,然而,这样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便随着路鸣野的不告而别,逐渐发生了难以承受的巨大改变。 他坐在床边,看着柜檯上放着的各种漆器工具,思绪万千。 他明白,路鸣野说的一点没错,与其守着一个一成不变而且是负担的旅店,不如赌一把,做点改变,说不定,他真能瞎猫碰到死耗子,一步步地做大做强呢? 路鸣野知道,程玉书总有一天会想通,会主动找他商量旅馆转型的事,但他没想到的,这一天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当他第三天早上出门散步,再次路过时光客栈店门口时,程玉书坐在店里,扯着脖子开口叫住了他,随后看他走过来,他给他端了张椅子出来,拿出他这几天精心做好的笔记,放在他两面前的桌子上。 他给路鸣野分析。 拾光客栈地理位置不太好,前不挨学校,后不挨车站,最近的活动区域还是桃山广场,而一般去桃山广场玩的,除了各种节假日以外,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跑到他那儿住。 而且,除了地理位置不太行以外,拾光客栈还有一些其他的缺点,比如,没电梯,房间结构一般,装修风格一言难尽…… 程玉书越说越心虚,末了给自己找补了一句:「但每个房间里的生活用品,我都准备得特别齐全。」 「这不是一个旅馆应该做的吗?」路鸣野毫不客气地反问他。 「那是因为你去的全都是五星级酒店,有些店,他真没有。」 路鸣野懒得反驳,示意他继续说。 「……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如果我们要把这旅馆全部翻新,那有些房间的风格和布局也得稍作改变,大大小小地算起来,这不会是一个小数目,你确定你要出钱给我装修?」 路鸣野拿起本子仔细浏览了一遍,食指摩挲着下巴,真心实意地夸他:「你这字写得还挺好看的,笔锋不错。」 「哈?」 「没事」路鸣野正经问他:「这店以前生意好吗?」 「前几年我爸妈他们在的时候还行,能维持生计,这几年嘛,就……」 「那就换个风格吧」路鸣野放下本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直言不讳地评价:「你们家这装修太老气了,根本就不能够吸引年轻人,还有你那放在网上的照片,简直惨不忍睹,你自己拍的吧?」 程玉书无法反驳,那还真是他自己拍的。 「你说的房间布局要改,我同意,装修风格要变,我也同意,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路鸣野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还是只打算做个普普通通的旅馆吗?」 程玉书接话道:「不然呢?」 「如果是这样,那你完全没有必要改」路鸣野说,「就像你刚才说的,你这店地理位置不太行,让你换地方你肯定又不愿意,那既然这样,你就得有点特色来弥补它距离远这个缺点,不然凭什么让客户大老远地跑来你这儿住?」 「特色?」程玉书淡淡回他:「我这小地方的旅馆,能有什么特色?」 「现在没有,不代表它以后也不会有。」路鸣野望着他,提醒道:「玉书你再仔细想想,你这店里到底有没有什么可以被你用来制作噱头的东西,或者你本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程玉书对虚假宣传很膈应,「我们开的是旅馆,目的是让人住着舒服,那我们直接做好服务不就好了吗?」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顾客要的不只是这些」路鸣野和他好好解释,「……就拿我们出去吃饭这件事情来说,玉书,有一家饭店别人都说它服务好,但离你这特别远,而且网上搜到的图片也不怎么样,下面的评论也没几条,店里的装修还完全没有吸引力,你说,这样的店,你会去吗?」 第9页 程玉书毫不犹豫地晃了晃脑袋。 「你这店就是这样。」 「那我们把装修搞得有点特点?」 「这只是其一。」路鸣野说了半天有些渴,程玉书察觉到他四处寻找的视线,从前台柜后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拧开瓶盖,递到他手里。 路鸣野勐灌了两口,接着说:「除了这个,你还得有一个长久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我这人学什么都不精,这店也和我一样……没什么特色。」 「要不,你利用我来制作噱头吧?」路鸣野看他情绪低落下来,低着头闷闷不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怎么利用你?利用你的名气吗?」程玉书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这店一旦打上了你的烙印,和你扯上了关系,那到时候我这店里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得跟着遭殃,我不要。」 「难道我还能比现在更落魄吗?」路鸣野无所谓地耸耸肩,「再说就你这小破店,能出什么大问题?」 「那我也不能让你因为我的店而被别人说三道四。」 路鸣野想要打消他的顾虑,平静回他:「我可是世界级的运动员,不管我做什么,都会有人说三道四的,有没有你这个店,完全没有区别。」 「不一样,这不一样。」程玉书坚持己见。 瞧见他脸上无比认真的表情,路鸣野慢慢敛起笑容,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暖意,涨得他心脏发疼。 他移开视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那我们先不讨论这个,我们先联繫装修公司,让他们尽快把设计图给弄出来,然后等装修风格定下来了,其他的也都弄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们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被用来当做特色的,反正要实在不行,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嘛。」 听到他这类似于妥协的话,程玉书点了点头,「行,那等我下午先去医院看过我妹妹,我再去找装修公司问问。」 路鸣野来了快一周了,到现在还没见程玉书总挂在嘴边的妹妹,难免有些好奇,「你妹妹,她还要在医院里住多久啊?」 程玉书纠正他:「你该问的是她住了多久,而不是她还要住多久?」 「那她住了多久?」 「我这么和你说吧,我爸妈去世快三年了,这期间,我妹妹住在家里的时间不超过六个月。」 这样的结果让路鸣野有些吃惊,「她是得了什么病?要住这么久?」 程玉书无奈地嘆了口气,「抑郁,再加上受了点其他的刺激,反正她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好起来。」 路鸣野忍不住问:「你没想过把她接回来住吗?」 「试过,但她一回来就……」程玉书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没再说下去,抿唇长唿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去见见她?」 「不是,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程玉书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我听我外婆说你把老家的房子给卖了,那你平时就都住在这儿,是吧?」路鸣野看到他点头,接着对他说:「那过段时间你这装修,还要重新刷漆什么的,甲醛肯定会超标,不能住人的,你准备去哪儿?」 「你放心,我肯定会有地方去的。」 路鸣野哪里可能会信? 租房子?他肯定捨不得。 找朋友?这刚开春的季节,其他人都返工上班了,哪里可能还顾得上他? 「你要去哪住?」 「我说了,会有地方住的,你不用管我。」 看他依旧不愿意正面回答问题,路鸣野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去处,于是他斟酌片刻,向他提议:「要不,你搬来我家,和我一起住吧。」 这爆炸性的话语让程玉书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不确定地问他:「你说什么?」 路鸣野怕他拒绝,赶忙解释:「这是我外婆的意思,那天和你商量了旅馆的事后,我回家把这事和我外婆说了一下,她让我跟你说,你这店装修的时候,搬来和我们一起住,这样,即能省钱,大家又能互相有个照应,关键是我们家离你这店很近,要是装修的时候有什么事,我们也方便一起过来。」 程玉书在心里尴尬地笑了笑,收了面前的小桌,揶揄道:「我就说嘛,这完全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我换种问法,你觉得,什么样的话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 程玉书唇边飞扬起一抹笑意,回他:「就像现在这样死咬着问题不放的,这就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程玉书,我总觉得,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程玉书直截了当地回他,在他看来,他对当年不辞而别的人心存幻想,这就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 第5章 期待 程玉书那天到最后也没给路鸣野一个准确的答覆。 路鸣野从他那离开,回家的路上一边想,一边觉得,程玉书这人可真神奇,明明很需要别人的帮助,别人也很愿意为他提供帮助,可他又偏偏不愿意去接受别人的帮助,非得守着他那没什么用的自尊心,固执地去坚持一些他不该去坚持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还总有办法含煳其辞地跳过那些他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把别人的劝诫全都当做耳旁风,逃避问题倒真是个一顶一的高手。 第10页 不过,说实话,路鸣野并不讨厌他的这种固执,因为他很清楚,当一个人越是落魄的时候,他就越是不愿意让他的朋友对他产生同情,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同情往往会比嫌弃更让人觉得难受。 对此,他深有体会。 「你不是回家修养的吗?怎么成天都在往外跑?」注意到他进屋了,在厨房忙活的外婆扯着嗓子问他。 他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锅铲,站在灶台前翻动,老实回她:「我今天去玉书那坐了会儿。」 听到他是去找程玉书,外婆对于他出去了半天都不回家这件事,也就没那么介意了。 她站在旁边,眼睛盯着锅里的菜:「他最近怎么样?你回来了,他心情应该挺不错的吧?」 路鸣野转身拿起盐罐,往菜里加盐,好奇道:「我没回来之前,他心情不好?」 「有几天闷闷不乐的」外婆淡淡扫他一眼,「可能是他妹妹那边出什么事了吧,反正问了他,他也不说,那孩子,犟得很。」 「那倒是。」路鸣野附和她,「我今天还跟他说,让他过段时间搬来我们家住,他都一直岔开话题不回我。」 「你跟他说都没用?」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的结果,外婆有些震惊,「他拒绝你?你怎么说的?」 看菜色差不多了,路鸣野抽出一双筷子餵外婆尝了一口,把他刚对程玉书说过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 外婆拿起旁边的盘子递给她,顺手拍了下他脑袋,为他捉急,「你笨啊,你说是我说的做什么?你得跟他说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啊。」 「有什么区别?」路鸣野缩起脖子象徵性地往后躲,「反正都是让他过来住,我说的,你说的,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你说是我说的,那意思就是说你根本没考虑过让他住进来,你跟他提这件事,完全就是被我给逼的,他过不过来住,你完全不在乎,甚至有可能你根本就不愿意让他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毕竟你最开始问了他有没有地方住。」外婆接过盘子,将旁边的蔬菜递给他,接着好声好气地解释:「而如果你说是你说的,那就是说你愿意让他和你一起住,你不希望他在外面休息得不好,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路鸣野点点头。 心里只觉得,矫情,真矫情。 他可不觉得程玉书会是这样矫情的人。 因此他反驳她:「外婆,事情没你想的这么复杂,程玉书他是个成年人,是个比我还大一岁的成年男人,他不会这么矫情,想这么多的。」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脑袋里除了训练就是比赛啊?没半点人情味。」外婆万分嫌弃地给了他一个白眼,「玉书那孩子从小就心思细,从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话没明确地跟他说,那他肯定是不会轻易答应你的。」 路鸣野是真觉得他外婆想多了。 朋友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啊? 又不是在探讨比赛战术。 「我说的,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路鸣野关火,把菜移到客厅,故意对她说:「那我现在就过去找他好不好?和他说明白。」 外婆皱着眉眯了眯眼,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你刚回来又要出去?你是没他电话吗?」 「我还真没……」路鸣野掏出手机想要证明,却在打开手机后神色一顿,赶忙回了卧室,捡起放在床尾的羽绒服,从口袋里拿出了前几天他在程玉书本子上撕下来的小纸条。 回来都快一周多了,他居然才想起来要储存程玉书的号码。 「鸣野,我问你个事,你好好回答我」外婆跟在他身后,神色凝重:「鸣野,你要不要过两天去医院看一下医生?」 路鸣野以为她还在担心他的腿,索性单脚站立轻轻往上蹦了蹦,忍着痛回她:「外婆,我的腿真没事。」 外婆摇头,用手指了指脑袋,「不是,我说的是你的这儿……」然后又指着心脏,「还有这儿。」 「嗯?」一瞬间,路鸣野满脸错愕,哭笑不得。 他倒是真没想到他外婆居然会觉得他脑袋出了问题,觉得他心理出了问题。 他想,他也没在家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啊,怎么就让他外婆产生误会了呢? 看他不说话,外婆是真的担心:「鸣野,你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的,记忆力也不太行了,做什么事也都迟半拍,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比赛的事啊?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你的人生还很长,想开点。」 路鸣野想说,他正在想开,甚至为了开解他自己,他都开始转移注意力,跑去帮程玉书解决旅馆的事情了,同时还也在为他自己的将来做打算,难道这样,他想得还不够开吗? 「外婆,你真的想太多了,我是真没事。」他储存好程玉书的号码,收好小纸条。 外婆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别讳疾忌医。」 「我一直都这样。」 「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这样,你小时候可活泼了。」 「……外婆,我已经长大很久了。」 听到他这么说,外婆认真审视了一遍他的脸,小声嘀咕了句,「是啊,你长大很久了,外婆已经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怕她多想,路鸣野赶紧辩解:「外婆,我不是那意思。」 第11页 外婆对他苦涩一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路鸣野心觉不妙,立即转移话题,地和她开着玩笑:「外婆,你这么担心程玉书,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你的外孙?」 外婆没否认,反而埋怨他:「你小时候和你爸妈他们一走就是十二年,这期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过?人家玉书照顾我的时间,可比你们多多了,要真算起来,他绝对能抵得过我半个外孙。」 闻言,路鸣野沉默良久,接着给她许下承诺:「外婆你放心,等他那边开工了,我一定把人给你弄来,」 「这可是你说的」外婆放了心,提醒他,「你记得好好跟人家说。」 「知道了,我好好说。」 既然他外婆这么看重程玉书,那他就一定得把人给她好好请回来。 这时,他打给程玉书的电话也被成功接通了。 程玉书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坐在二楼捣鼓他那些已经快要积灰了的漆器工具。 看到是陌生来电,他还以为是顾客打过来谘询的,因此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比平常温和了不少,也软了不少,让路鸣野差点怀疑他是不是输错了号码。 路鸣野犹豫地叫他:「……程玉书?」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玉书蓦地一愣,随即回他:「路鸣野?我还以为你不会联繫我。」 路鸣野问:「你在等我给你打电话?」 「那倒没有。」怕他误会,程玉书赶紧否认,「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而已,说吧,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跟你说,我早上跟你说的……」路鸣野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外婆走到他旁边,耳朵贴着他的手机,张嘴朝他无声地说道:「你叫他现在过来吃饭,边吃边说。」 对于外婆的「命令」,路鸣野不敢不从,因而他话锋一转,回程玉书:「我外婆……不对,你今天中午不是没时间做菜嘛,我刚好多做了些,想让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程玉书有些意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他到底要不要过去。 「你说你做了他最喜欢吃的京酱肉丝」外婆低声给他支招,却又突然想起她灶上还炖着汤,大喊了一声:「遭了,我的猪蹄。」 说着,她走出了房间。 外婆说话的时候贴着手机,程玉书不可能没听见。 他放下手里的抹布,开口直接问路鸣野:「刚才那些话,是你外婆让你这么说的吧?」 虽然路鸣野很不愿意承认他外婆说的程玉书心思细,但他还是选择了隐瞒,撒谎道:「没,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程玉书从鼻间发出一声哼笑,语调轻快,直截了当地笑他:「路鸣野,你以前可不会什么都撒谎。」 「我没撒谎。」路鸣野在床边坐了下来,缓了一会儿后接着说:「程玉书,你过来吃饭吧,我说真的。」 他话说完,手机便迎来了一阵沉默。 程玉书被他极具温柔的语气给弄得耳尖发麻,起了一脖子的鸡皮疙瘩,于是他本能地把手机拿远了些,左手下意识地开始摩挲刮刀刀柄。 久久都未听到回应,路鸣野以为他挂了,却又看到手机页面还在显示通话中,他再次询问,态度比刚才强硬:「程玉书,你听到了没?我说让你过来吃饭。」 「听到了。」程玉书想要拒绝,但他的确有点饿,再加上这是对方真诚邀约,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我马上过来。」 随后,他挂断电话,快步跑到楼下卧室,从衣柜里挑了好几套衣服出来,却在换上的时候,勐地觉得自己有病,多此一举。他又不是去约会,搞这么隆重干什么?再说,两人刚见过面,换衣服也很容易被发现,那到时候要是听到了路鸣野调侃他,他又可以拿什么话来进行反击呢? 想明白后,他把衣服给换了回去,然后担心旅馆中午会有客人来,于是跑到对面面馆,客气地跟老闆递了支烟,打了声招唿,让他看到有人过去住店时,请他帮忙照应一下,给他打个电话,他很快就回来。 面馆老闆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以为是他妹妹那边出了事,再加上大家本来就都是街坊邻居,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所以爽快接过了他的烟,点点头同意了,让他早去早回。 -------------------- 第6章 粉丝 从那场比赛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冬奥会也在前两天成功完成了闭幕仪式,tv—5依旧还在循环播放着各大比赛的赛程。 路鸣野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客厅的电视在放他的比赛片段。 外婆察觉到他的身影,眼疾手快地按动了遥控器,把电视调到了某个正在播放爱情电影的频道。 「玉书喜欢看。」外婆自顾自地解释。 路鸣野扭头看了眼电视,对里面那两爱得死去活来的演员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嫌弃,这时,他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了他回家第一天去找程玉书时,对方好像还真在看狗血爱情剧,于是他低声吐槽了句:「这种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假得不能再假了。」 外婆回他:「萝蔔青菜,各有所爱,是你不懂。」 路鸣野收回视线,撇撇嘴,坐到餐桌前,打开了他久未使用的微博。 私信很多,骂他的,鼓励他的,都有。 他习惯性地从上到下快速扫了一眼,而后和以前一样,把全部的未读消息点成已读,接着再随机点开几个眼熟的帐号查看。 第12页 「鸣野,你人去哪儿了啊?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早上也不来训练了吗?」 「看到消息后立刻回我!」 「鸣野?回我一下。」 「我听教练说了,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去送你?」 「鸣野,你要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陪我一起训练呢,你不能撇下我,单独跑出去潇洒快活啊,知不知道?」 「等你准备好了,记得回我消息。」 看到这横跨了快一周的私信,路鸣野沉闷的心情有了一丝好转,回对方道:「队长你放心,我没事。」 接着,他又看到了刘子燃发过来的消息。 「师兄,你好好养伤,我们在基地等你回来。」 他想起他这个活泼有趣的师弟,浅笑着回了句,「知道了,等我伤好,一定回去看你们。」 再接着,是他的一个铁桿粉丝。 「路鸣野,别灰心,你是最棒的。」 「鸣野,你是旧伤復发了吗?去医院看过了没?医生怎么说?很严重吗?」 「你要好好休息,好好恢復,我等你回来。」 「我们下个赛场见。」 路鸣野点开输入框,打了一行又一行的字,却又在准备发送的时候,把他们给全删了。 说实话,其实他没见过他的这位粉丝,虽然对方从他有微博号开始,从他参加第一场大型比赛开始,就一直关注着他,对于他的每一场比赛,对方也都表现得比他还认真,甚至还会在他每一场比赛结束后,第一时间给他发消息,有时候是鼓励,有时候是指出不足,但更多的,还是祝福和赞许,可即使这样,他也的确没亲眼见过他。 不是路鸣野不愿意见,而是他的这位粉丝不愿意见。 路鸣野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呢? 那是他十九岁时在国外参加比赛,比赛前,他买了很多礼物准备送给粉丝,所以他联繫了他,想要把东西寄给他,或者让他自己过来体育馆拿,结果对方说他不要,也不希望他和他靠得太近,说他只要专心比赛,专注对手就行,不用管他。 那时的路鸣野觉得他简直有病,不过现在看来,这样的粉丝,其实比那种暗中给他施加压力的,要好太多了。 几番纠结后,他还是打下了一行字,回他,「如果我还有下一场比赛的话,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随后他退出消息页面,点开了他的关注列表,找到了一个名为「漆器之树」的博主。 他在他的主页上不断地把屏幕往下拉,反覆刷新。 当然,无论他往下拉多少次,对方的更新也都始终停在了三年前。 路鸣野这人有个习惯,每次比赛前紧张的时候,他就喜欢躲在更衣室看别人做手工艺品,漆器、木雕、竹编、刺绣、玉雕、泥塑……等等等等,只要他感兴趣的,他全都看了个遍,但看完后,他发现他最爱的,还是看人制作漆器,看别人把那平平无奇的材料给弄得金光闪闪,看别人把那粗糙无比的模具给打磨得精緻平滑,那种感觉,就像是他自己心里的破洞也被对方给好好整理了一番一样。 这「漆器之树」,是他最爱的博主,也是他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手工艺品后,唯一一个点了关注的博主。 「你看什么呢?」他看得入神,全然没注意到程玉书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的。 察觉到他在看他的手机屏幕,他快速翻过手机,按下息屏,抬头看他,「来了,吃饭吧。」 程玉书笑着接过外婆递过来的碗,坐到椅子上,侧目看着旁边的路鸣野,「你刚看什么呢?我叫你你都没反应。」 「没什么。」 看他不愿意说,程玉书也明白自己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索性收回视线,一边吃菜一边夸赞起外婆的厨艺来。 对于他的夸奖,外婆全都笑呵呵地接受了,而后等人饭吃到一半,她才和他说:「是吧,我也觉得我们家鸣野挺会做菜的,尤其是你最爱吃的这道京酱肉丝」说着,她还起身把菜移到了他面前,「这菜他不能吃,你全吃了吧,还有这个猪蹄汤,也是你爱吃的,鸣野也吃不了。」 瞧见外婆这么热情地对待程玉书,路鸣野盯着面前的青菜连连嘆气,「外婆,你给他准备了那么多,那有什么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 「吶,玉米排骨。」外婆把一罐玉米排骨汤端到他面前,「怎样?外婆对你不薄吧。」 路鸣野乐道:「果然还是外婆好。」 外婆得意地回他:「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外婆。」 被当做背景板的狗血电影还在播放,屋内三人其乐融融地享用着午饭,快到结尾时,外婆给路鸣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跟程玉书提搬家的事情。 接收到信号,路鸣野放下筷子,拿着勺子一边喝汤一边瞄程玉书。 「有什么事吗?」实在是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太过于明显,程玉书侧头一脸懵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外婆。 路鸣野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他:「我早上说让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发问,程玉书愣了愣,有些尴尬,却还是努力平静回他:「我以为我早上已经跟你说得足够清楚了。」 「早上那是我外婆的意思」他把碗里的汤一口闷了,补充道:「现在是我的意思。」 第13页 程玉书不想和他在这争辩,静默半晌后,抬眉笑道:「我真有地方去,你别担心。」 电影放到了部分,主角们正声嘶力竭地吼着情话,路鸣野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认真问他:「你真有地方去?没骗我?」 「嗯,真有。」程玉书点头。 没办法,路鸣野转头看向他外婆,用眼神告诉她。 看吧,我就说程玉书他不是那么矫情,那么容易多想的人吧。 既然我这么说他都不同意,那我也是真没辙了。 作为听了全程的旁观者,外婆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劝程玉书。 就在这时,程玉书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毫无徵兆地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快速扫了眼备註,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 「明哥,怎么了?」打电话过来的是面馆老闆,周明。 周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玉书,你店里刚来了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像是来住店的,像是来故意找茬的,你看这要怎么解决?报警还是……?」 听见他的描述,程玉书问他:「他们前面是不是还有一个男人,瘦瘦高高的,戴个眼镜,挺白一人?」 「是,还真有那么一个人」了解到程玉书知道他们,周明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下来,好奇追问:「怎么?你认识他们啊?他们是你的朋友?」 程玉书面色凝重地嗯了声,然后侧过身体,捂着说话口轻声提醒他道:「无论他们做什么,你都不要去管他们,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客气地给路鸣野和他外婆道了谢,接着说他旅馆里来了几位重要的客人,他要过去看看。 事关程玉书的经济来源,路鸣野和他外婆不敢继续耽搁他,点头让他注意安全,随后目送他离开了路家。 一出路家大门,他几乎是立刻就跑了起来。 听着周明的描述,他大概能猜到来的人是谁。 要说他们是他朋友,不太像,要说他们是他敌人,也不太像。 站在最前面的,高高瘦瘦的,长挺白的那人,是教他漆器的师父的独,名叫温向松,他两以前其实相处得还挺好的,但是后来他们一起上了高中,程玉书每次考试都在排名表上名列前茅,成了他师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再加上温向松当时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他,所以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越走越远。 再后来,他师父去世,温向松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谣言,说他父亲临走前把他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程玉书,此后,他便开始处处针对程玉书,给他各种找茬,逼他把东西交出来,还给他。 可事实是程玉书根本就没拿过他师父的东西,也根本就不知道那所谓的他师父此生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因此,他哪里能够拿得出来? 虽然他每次都说得情真意切,无比真诚,但在温向松眼里,那全都是他的託词,是他想要霸占东西不归还的一派胡言。 程玉书跑回旅馆的时候,温向松正坐在门口翻看他的帐簿。 瞧见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停在他面前站着,他傲慢地甩开了本子,翘起二郎腿,朝他伸手,说着一如既往的开场白:「程玉书,把我爸的东西还给我。」 「……」程玉书调整好唿吸,捡起脚边的帐本,语气有一丝不耐烦:「我说了很多次了,师父去世前没给过我东西。」 「他们都说他们当时看见了,听见了,你当他们是瞎的、聋的吗?」温向松极度冷漠地看着他,「而且我爸要真没给过你什么东西,你至于跑这么远,躲这么久吗?」他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逼近程玉书,「程玉书,我不想和你动手,我只想要拿回我爸的东西,你乖乖给我,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你。」 程玉书是真烦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我说了,我没有,无论你来我这问多少次,我都没有。」 -------------------- 第7章 钥匙 程玉书越是否认,越是平淡的回应,温向松就越是情绪激动,越是觉得自己不受控。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给还是不给?」他紧绷着张脸,极度的不耐烦,「程玉书,我劝你最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东西老实给我。」 看自己解释无用,对方依旧还咬着他所认为的事实不放,程玉书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没理会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走进了店里。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温向松再也无法克制心底里的怒气,一瞬间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勐地朝对方扑了过去。 他一手死死按住程玉书的后脖颈,把人强押在柜檯桌面上,另一手则抓住他的双手手腕往后掰,接着回头扫了旁边那群男人一眼,朝他们厉声吼道:「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呢?关门!找房门钥匙,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听到老闆发出命令,有两人识趣地走过去关上了门,拉上了窗帘,其他人则快速跨进了前台,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旅馆钥匙。 冰凉的木板刺激着程玉书的脸部神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外力的压迫让他脑袋无法动弹,于是他侧目横了温向松一眼,却没有挣扎,反而平静地劝他:「温向松,我这人特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所以趁我还没生气,你最好带着你的人赶快从我店里滚出去。」 第14页 「我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他得意地对他挑了挑眉,挑衅道。 程玉书没开口回他,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 他站定位置,身体往□□斜,利用体重的优势让温向松松开了脖子上的手,而后他双手用力往外挣开,转身,凑上去紧紧抓住了温向松的脖子,把他「嘭」地一声压倒在了后面的桌子上。 事情发生得很快,除了两个当事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喂,还不住手?」程玉书警告着那群正在翻动他抽屉的男人,「我这店里有监控,你们应该也不想为了这个没什么用的老闆而跑去蹲监狱吧?」 温向松用力挣扎,却被他给压制得始终一动不动,急吼道:「艹!你们快点把他给我拉开!」 瞧他还不死心,扯着嗓子在那叫喊,程玉书眯了眯眼,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虽说这一巴掌他是收了力的,但温向松的脑袋还是偏到了一旁,眼镜也从鼻樑甩到了地上。 他恼羞成怒地吼:「程玉书!我一定要弄死你!」 此时,那群男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明白他们眼前的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人,其实是个狠角色,而他们那个嚣张跋扈空有其表的老闆,根本就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于是,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原则,他们甩开了手里的东西,全朝着程玉书靠了过去。 以一敌众,这事程玉书不是没有干过。 可是以前的那些众都只是花拳绣腿,和眼前的这群人相比,那完全有着质的差别。 这样的以一敌众,他不可能会有胜算。 既然靠蛮力不行,那就靠智取。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 他不能跟那群人动手,那么,他就得好好利用利用他们所服务的「王」。 他牢牢扼住温向松的喉咙,把人拉起来挡在身前,然后带着人快步往后退,等退到墙根无路可退时,他则利用另一只手从墙角的工具箱里拿出来了一把水果刀,举着它毫不犹豫地抵在了温向松的脖颈边。 他对那群男人说:「你们应该不想和我一起去见警察吧?」 被程玉书拿刀威胁,温向松气得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骂他们道:「都愣着干什么?他不敢杀我!你们这群怂货,真他妈的废物!」 「我不敢?你确定?」程玉书故意诡异地笑了一声,嘴角上扬,刀片往他脖子贴得更近,随即眼神凌厉地扫过那群男人,云淡风轻地提醒着他们:「我劝你们最好都别乱动,毕竟我现在这属于自我防卫,要是我一不小心杀了他,顶多也就被判成防卫过当,去蹲几年大牢,而你们呢?你们觉得温家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们,让你们好好过日子吗?」 刀尖太过锋利,温向松的皮肤被割破,脖子上浸出了几滴鲜血。 那群男人拿不准程玉书的性格,不敢拿他们老闆的性命来做赌注,听话地不再往前。 「程玉书!你要是敢动我,我妈绝对不会放过你!」 「三年没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听不懂人话。」程玉书没理会他那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威胁,厌恶地盯了他两秒,掐着他脖子的手骤然收紧,生气地道:「温向松,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师父他没拿东西给我,没拿,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咳咳……」可怕的窒息感让温向松憋红了脸,本能地抓住了程玉书的手开始剧烈挣扎,「你他妈放开……放开我……咳咳……」 「今天要不是你们,我本来可以在我朋友家多待一会儿的,都他妈你,败坏老子心情。」他的手继续往里收紧,直到感觉温向松在生死一线快要晕过去时,他才松开了手,「温向松你给我记住了,我今天放过你,那全都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你要是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你,听到了吗?」 温向松特有骨气地抬高脑袋,咬紧牙闭口不答。 对于他的倔强,程玉书倒是没多在意,毕竟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他求饶时被迫答应下来的承诺,他想要的,是给他一个教训,一个让他不敢再轻易招惹他的深刻教训。 说实话,他以前并没有觉得温向松这人有多烦人,有多令人讨厌。 他以前只觉得,温向松就是一长不大的小屁孩,没事就爱到处招惹人,以此来吸引他爸和他妈的视线,进而获得他爸和他妈的关心,在他看来,他就是一寻求关注的缺爱儿童。 可唯独今天,当他在路家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接到电话说他跑来找茬,他当时真是恨不得把他给搞死,让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温向松这人,实在是太欠揍了。 「你!把门打开。」程玉书冷着脸,朝站在最外面的那人发布施令,「快点!把门给我打开。」 老闆的命在,工资就在,那男人识时务地拉开了窗帘,打开了门。 门开的那一剎那,程玉书无意中瞥到了对面街道正伸长着脖子往里张望的周明,他立马收起刀,松开温向松,把人推回到那群人手里,接着装出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模样,拉动前面的椅子镇定地坐了上去。 随后在对方再次朝他扑过去时,他转头笑呵呵地看着对方。 语气冷漠地道:「怎么?你还想再试一次?」他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热络地回应着不远处的周明,「对,他是从云川过来的,我两都快有三年没见了,人大老闆嘛,忙。」 第15页 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把事情闹得太难看,这不是温向松的处事风格,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程玉书才会第一时间让人打开门,拉开窗帘。 温向松没想到他居然可以这么坦然自若地说出他两是朋友的这种话,忍不住低声嘲讽:「说这种谎话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那也总比某些人不懂礼貌强行惹事、听不懂人话要好得多,对吧?」程玉书学着他的语气回他一句。 「你……」温向松想骂他,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身后的人给拦了下来,「少爷,夫人还在家等着你吃午饭呢,你要是再不回去,夫人她该着急了。」 没办法,温向松不得不撤,临走前,他恶狠狠地剜了程玉书一眼,随即对他说了句让他等着,便带着人快步走出了旅馆。 整个过程,程玉书连眼皮子都没抬。 半晌后,他低声骂了句,「真他妈的有病!」 他语音刚落,起身准备收拾前台的烂局,却还没动,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搭腔:「你骂谁呢?」 路鸣野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不解地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他立马收起冷脸,朝他淡然一笑,快速从椅子上起身,把椅子移到了他面前,「坐,别站着挡我客人进来。」 注意到前台的凌乱,路鸣野问他:「你这刚被人给打劫了?」 「我这能有什么好打劫的?」说着,他跨进前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杂物,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怎么过来了?」 「我外婆怕你晚上没饭吃,让我把中午多做出来的菜给你送过来,你待会儿把它们放进冰箱,晚上饿了,开火热一下就行。」他走到柜檯前,把保温桶放在柜檯上,手支着桌面,「玉书,刚从你店里走出来的那群人是谁啊?你的顾客吗?」 程玉书摇头:「不是,就一群走错了路,跑过来问路的。」 「是吗?」 「不然能有谁?你该不会以为我这种小破店,还能引来那种开路特斯的人特意过来吧?」 路鸣野往后退了两步,坐到椅子上,回他:「你别太看不起你这旅馆,也别太看得起他们那群人,你这旅馆可是我决定花大价钱投资的店,你说它不行,那不就是间接地说我眼光不行吗?」 一听他这么说,程玉书刚还烦闷的心顿时好了些,对着他轻笑出声,「你眼光本来也不怎么样。」 「谁说的?」路鸣野也跟着笑:「你可别听别人乱说,你要充分相信你的投资人。」 「你有钱,你有理,谁让我还得抱你的大腿呢。」简单整理好前台的东西,程玉书从柜檯里走了出来,去到对面的房间,从厨房里拿出来了几个盘子,「我中午把网上的预订给关了,等月底的客人一走,我们就开工吧。」 路鸣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说起这个,你今天下午直接去医院陪你妹妹吧,我明天得去体育馆给李老师送点东西,正好下午有空,我就去装修公司逛逛,和对方商量一下怎么改怎么弄会比较划算。」 程玉书觉得这样太麻烦他了,推辞道:「不不不,还是我去吧,你好好休息……」 路鸣野打断他,给了他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我花钱,我去。」 路鸣野这理由实在是太充分了,程玉书只好妥协。 「对了,你给我一把你这店里的备用钥匙吧,万一以后你去医院照顾你妹妹了,装修公司那边又来了人,我怕别人等太久,耽搁了大家的时间。」 程玉书弯腰拉开对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按动密码打开后,扔给路鸣野,叮嘱他道:「这里面的全都是,你随便挑一把顺眼的拿走,然后其他房间的钥匙,在我房间的书桌抽屉里,你到时候要,直接进去拿就行。」 -------------------- 第8章 尝试 目送程玉书开车离开,路鸣野站在原地久未回神。 他知道,程玉书刚才对他说了谎,那些人绝对不可能只是来问路的这么简单,只是他想不明白,能让他程玉书连饭都没吃完就急匆匆跑回来见面的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对方闹得这么不愉快? 还有,既然程玉书有钱有势的朋友,那他为什么还会欠那么多人的钱?他直接找他朋友借不是更好吗? 当然,这些问题如果他不亲自问程玉书,那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但同样的,他也明白,他现在没有任何资格跑去干涉程玉书的生活,程玉书选择做什么,怎么做,其实都跟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除去小时候模煳的记忆,他跟对方认识的时间也就两个星期,他根本就不了解对方以前的生活,也根本就找不准对方现在的脾气和性情,甚至可以说得再直白一点,他对程玉书,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知。 翌日一早,路鸣野抱着个大纸箱子去了训练基地。 站在训练馆门口,他腾不开手,转身藉助背部的力量推开了门,而后径直走到李振严面前,毫不客气地把箱子递给了他。 「鸣野,你怎么来了?」他去之前没给李振严说,李振严看他受着伤还拿着重物到处走,赶紧朝他走了过去,懵懵地接过箱子,「你这拿的是什么?」 「上次来得太急了,都没给孩子们准备点什么礼物」他拆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他看,「所以我回去后买了些防滑手套、头盔、硬壳护膝什么的,你等会儿分给他们吧。」 第16页 「路鸣野!」第二次见到路鸣野真人出现在训练场,有一个胆大的女孩儿从赛道上滑了过来,「你真是路鸣野本人吗?」 李振严笑着给他介绍,语气是止不住的骄傲:「这是我们女子短道速滑队的队长,林敏。」 「路老师,我是你的粉丝,你冬奥会的比赛我看了快有二十遍了,你前面和中间都滑得实在是太好了,要不是最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你肯定能拿金牌的」林敏没注意到他尴尬的脸色,接着说:「你真的太厉害了,每次拐弯提速的时候,都比别人快那么多,而且你整个人看起来还特别的轻松,路老师,你是有什么秘诀吗?」 李振严用手里的记录板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眼神示意她闭嘴,侧头对路鸣野说:「鸣野你别管她,她就一小屁孩儿,说话没大没小的,一天天的不想着训练就想着走捷径。」 「哪有?教练,我每天训练都很努力的好吗?」林敏反驳,视线却没有从路鸣野的身上离开。 路鸣野被她闪着光的眼神给盯得一愣,不由得笑了笑,开口淡然回她:「除了平时好好训练,加倍努力以外,我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秘诀。」 李振严拉过她的手腕转身,把她推回赛道:「听到了没?快回去训练!」 林敏再次滑了回来,态度诚恳地对路鸣野发出邀约:「路老师,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滑一圈?」 「我……」路鸣野嘴唇蠕动了几下,说不出拒绝,也说不出同意。 「小孩子胡闹,你别当真」李振严看出了他的犹豫,给他找了个台阶,同时觉得林敏今天格外不听话,于是黑着张脸对她皱了皱眉,警告她:「林敏,你要是再不过去准备训练,那你今天就给我留到下午,等花滑的结束了,给我加倍补回来。」 听到加时惩罚,林敏不悦地撇了撇嘴:「知道了,教练。」随后,不情不愿地转身滑了回去。 路鸣野看着不远处站在起跑线上的两个孩子,看着他们在一声令下后以雄鹰展翅般的速度沖了出去,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那时候,他刚从省队调到国家队,面对周围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队友,以及陌生的教练,他总是会克制不住地产生紧张情绪,所以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每次小组比赛,无论他怎么拼尽全力往前滑,他都永远追赶不上同组的另一个人,不仅如此,他还总在最不该犯错的地方犯错。 但庆幸的是,这段时间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当时的教练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把他从队伍里提了出来,让他站在外面好好看看,好好注意每一个人是怎么发力,怎么滑到最后的,然后等到所有人小组比赛结束,他再把他叫过去,问他有没有观察到队伍里每个人的优缺点。 路鸣野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的教练在听完他的分析后,给他说了这么一段话,他说:「鸣野你看,每个运动员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那么一两个缺点,大家也都会因为这些缺点而感到害怕,但是你要记住,我们永远都不能够因为觉得害怕,就妄想着不去出发,你没挺到最后,你怎么就知道你自己一定不能赢呢?当你踏上赛道时,你不能自己吓自己,也不能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你要明白,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不是逃避,而是接纳。」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路鸣野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发生了蜕变,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自己心态容易崩坏的缺陷,用加倍的努力,加倍的训练,换取了往后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终点压哨声响起,路鸣野也从记忆里回神过来。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越长大越愚笨,什么都比不上从前。 从前能很快悟透的道理,现在不行。 以前能毫无畏惧地在赛道上一往直前,现在,居然也不行。 「老师」观察到孩子们身上那股不顾一切往前沖的气势,路鸣野说:「我大概能明白,你为什么会愿意这么多年都留在这教这些孩子了。」 李振严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轻笑:「人老了,就喜欢欣赏年轻人身上的那一股子拼劲儿。」 路鸣野认同他这句话,心里来了兴趣,低头看了看右脚,抬了抬腿,发现并没有什么不适后,他转头认真看着他,「老师,你这有没有多余的冰刀?我想上去滑两圈试试。」 「有,有冰刀。」上次来还在说想放弃,这次居然想上冰了,李振严害怕这机会消失,急忙让人给他拿了双符合他尺码的冰刀过来。 路鸣野在场外简单地做了下热身,随即坐在休息凳上一边换鞋,一边听李振严在他旁边念叨叮嘱,让他注意安全。 等一切穿戴完毕,他起身左右往返走了两步,轻松回他:「老师你放心,我有分寸。」 随后,他便朝着入口大步走了过去。 跨入冰道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耳朵自动屏蔽掉了场上的一切喧嚣,微微一闭眼,深唿吸了下,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乌黑的眸子变得异常明亮,仿佛藏着光,浑身上下的气场也都变了,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独属于王者的压迫感,只一剎那,他就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给牢牢吸引住了。 重新踏上冰面,感受着它传来的「炙热」温度,路鸣野情不自禁地往上勾了勾唇,放松下来。 「路老师!」林敏滑到他面前停下,咧着嘴朝他笑得很高兴,再次询问:「路老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滑几圈?」 第17页 路鸣野眼神凌厉地盯着终点线,心里却泛起犹豫。 就在这时,林敏毫不客气地拉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他带到了起点,央求他:「偶像,你就帮我实现一次我的愿望吧,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滑一次。」 路鸣野终究还是无法对小孩子的请求给出拒绝的答案,索性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瞧见他两站在起跑线上,蓄势待发,训练基地彻底安静了下来,冰道上的学员们都无比默契地退到了场地边缘,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上的两人。 哨声一响,路鸣野勐地沖了出去。 拐弯、加速、滑行。 再拐弯、再加速,再滑行。 只一圈,他便将林敏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然而,这样的势头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便感觉他右腿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让他不得不放缓速度。 但是,他始终没有停,始终没有放弃继续向前滑动。 他死死咬着牙,强撑着身体又滑了两圈,最后,在他小腿止不住地发抖、身体又开始摇摇欲坠有摔倒的趋势时,他才赶紧收住了脚,滑向了出口。 李振严站在出口处看着他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毫无血色的脸色,又察觉到他颤抖的小腿,一瘸一拐的奇异走姿,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他,把他带去了休息室,轻轻关上了门。 注意到对方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路鸣野捂住右腿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以为我可以的。」 「路鸣野!」李振严是真的生气了,噼头盖脸地一顿数落:「你到底有没有把你的身体当一回儿事?把你这腿当一回儿事?」 很久没见过他发火了,路鸣野心里发憷,低着头抿着唇,闭口不答。 「三圈,你只滑了三圈」李振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你都这幅样子了,居然还有心思和林敏瞎玩?」 「老师……我没玩……」 「路鸣野,你到底还想不想继续滑了?」 闻言,路鸣野再次沉默下来。 李振严看着他微红的眼眶,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有些心疼,态度缓和下来,好言相劝:「鸣野,听老师的话,去医院检查检查你的腿,好吗?」 「……」他依旧没说话。 「你现在拖着不去治疗,恶化了怎么办?以后走不动路了怎么办?」 「老师,我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听见反驳,李振严皱着眉吸了口气,问他:「那你觉得要多严重才算严重?」 「……好,我知道了。」 「你今天就去,我明天得看到你的检查结果。」 「老师,这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你不去的话,我就给你爸妈打电话。」 「我都二十四了,你还打电话给我爸妈告状?」 「不管你多大,你都是我的学生。」 没办法,路鸣野只好妥协。 不过他昨天答应了程玉书,今天下午得去装修公司找设计师,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于是他再次开口推辞:「老师,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去?我今天有事。」 「你有什么事是比你的腿还重要的?」李振严没有丝毫的退让,反而问他:「你比赛结束,你教练应该也让你去医院检查了吧?你去了吗?」 退无可退,路鸣野不再做无谓的挣扎,答应下来,说他明天一定把检查结果发给他。 听见他的肯定回答,李振严这才放了心,转身打开了门,去外面给他拿了两个冰袋进来,又回训练场地把他的鞋子给他拿了过来。 冬奥比赛的时候打了封闭,痛感并没有今天强烈,路鸣野现在才是真情实感地体验了一次什么叫做苦不堪言,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为了快速缓疼痛,他坐在休息室里伸长了腿,不停地揉捏放松肌肉,而后过了快半个小时,他感觉脚踝好了些,小腿也不再发抖了,便穿上了鞋,慢悠悠地从训练馆后门熘了出去。 时间紧任务重,又害怕在外面吃到不干净的食物,索性一出门,他就直接拐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几个面包和两瓶牛奶,当做午餐。 他刚在超市的椅子上坐下,就听到旁边的人开口叫了他一声,「路鸣野?」 -------------------- 写得好慢啊,好慢…… 剧情好淡啊,好淡…… 情绪好平啊,好平…… 我在写啥啊,写啥…… 第9章 偶遇 他悠悠转过身去。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上鬍子拉碴,眼底垂青,胸前挂着一个单反,瞧见路鸣野转头看他,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伸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 路鸣野觉得他的脸有些熟悉,盯了两秒,随后想起来他是个喜欢剑走偏锋、抓别人花边新闻的记者,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甩手挣开他,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超市。 那男人快步跟了出来,追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记者工牌,「路鸣野,你好,我是体育时报的记者刘默,我想问你一下,你是怎么看待你在冬奥会上的失误的呢?你当天比赛结束是去哪里了呢?你摔倒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脚踝处的伤还在泛疼,路鸣野走不快,心里有些急躁,「我不是路鸣野。」 刘默穷追不捨地问:「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呢?下半年的短道速滑世界盃你还会参加吗?冬奥会比赛结束你就一直没在公众平台出现过,是一直都待在了河州吗?你此次回河州又是因为什么呢?」 第18页 「先生,你真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路鸣野始终埋着脑袋快步往前走。 刘默无视掉他的否认,明白他不愿意回答,便擅作主张地举起单反决定拍他,然后自己杜撰稿子内容。 可他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就被程玉书用掌心死死挡住了镜头。 程玉书取下脑袋上的鸭舌帽盖在路鸣野头上,冷漠地觑了刘默一眼,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道:「你没听见吗?他说他不是!」说着,他还把路鸣野强势地拉到了身后,用身体隔开了他和刘默。 刘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用手肘推开他,再次往路鸣野跟前凑。 被轻视,程玉书无语地哼笑了声,而后用力抓住他脖子,干脆利落地夺走了他手里的相机。 没了吃饭工具,刘默急了,「把我的相机还给我。」 「玉书,别冲动。」不想招惹上麻烦,路鸣野在程玉书耳边低声提醒了句。 「我知道」程玉书压声回他,随即朝刘默歪了歪头,挑眉,唇边勾起一抹邪笑,「先生,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规定,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这都属于违法行为,你作为一个记者,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我没有偷拍,我这是在採访。」刘默辩解。 「採访?我朋友就一普通人,有什么好採访的?再说,我朋友同意你採访了吗?」他扭头看向路鸣野,问他,「你同意了吗?」 路鸣野果断摇头。 「看吧,你这就是偷拍。」 「我没拍,不信你看我相册。」 「我不爱窥探别人隐私」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拆开了单反电池仓,把里面的储存卡给取了出来,然后把再把单反递还给他,「吶,还你。」 那储存卡里有刘默这一个月的素材,他不甘心就这样被程玉书抢去,想都没想便气势汹汹地朝他扑了过去,但他的手还没碰到他,他就被路鸣野勐地从后面扯住了衣领,一把扔到了地上。 程玉书已经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却没料到路鸣野会突然出手,有一瞬间的错愕。 「先生,你真认错人了,我不是路鸣野。」他阴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刘默,眼里满含杀气。 「还不走?」程玉书担心路鸣野真对刘默动手,索性跨过去挡在路鸣野身前,给地上的刘默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滚。 工作重要,命更重要,刘默不服气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路鸣野和程玉书一眼,随后抱着单反识时务地跑了。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他今天所受到的屈辱,以后他一定会找路鸣野亲自讨回来的。 等他彻底消失在他两的视线范围以内,路鸣野这才松了口气,走到旁边的长椅坐下,身体放松下来。 「你怎么来了?」他问程玉书。 「我送客人过来这边玩,顺便赚点外快。」程玉书跟着他坐下,微不可察地扫了眼他的腿,朝他指着不远处的车,「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路鸣野摇头,拆开手里的面包包装袋,递了一个给他,「刚才谢谢你。」 程玉书咬了两口面包,觉得干,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两瓶牛奶,毫不客气地拿了瓶过来拆开,笑他:「你刚还让我别冲动,怎么自己倒是先动手了?」 「他要是打到你,就你这小身板,能抗得住?」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程玉书看,心里为他刚才护着他站在他身前的行为升起一股暖意。 程玉书挥动手臂,摆出迎战的姿势,「要不我们练练?」 「别,我怕把你打到住院。」 「这还真不一定,我可是……」他还没说完,就听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眼备註,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他背对着路鸣野,路鸣野听不真切,只知道对方是个女人,而且程玉书很尊敬她,对她的态度很好、很温和,但她应该是说了什么让程玉书觉得为难的事情,所以到了后面,程玉书语气里多出来了几分紧张和无措。 瞧见他挂断电话,转过头来,路鸣野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随口问:「你妹妹打来的?」 「不是」程玉书小幅度地摇摇脑袋,「我倒真希望是我妹妹打来的。」 「……那是你女朋友?」 程玉书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路鸣野撕开包装纸的手一滞,表情微变,「为什么不可能?」 自知说漏了嘴,程玉书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往嘴里狂塞面包。 「你该不会是自卑吧?」路鸣野抬手碰碰他胳膊,安慰他,「没事的,以后跟着我多练练,等身体好了,肯定能找到的。」 「呵呵……」程玉书嘴角抽动,哭笑不得。 看他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路鸣野也害怕自己再说错话,引来尴尬,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刚解决完面包和牛奶,恰巧这时,程玉书接到了客人的电话,说让他送他们回旅馆。 而路鸣野则忙着去装修公司找人,得了空还得去医院做检查拿药发给李振严交差。 于是,他两简单客套了一番后,往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路鸣野昨天在网上提前联繫过设计师,把拾光客栈的情况和对方简短地做了个汇报,再加上他今天到得很及时,因此,他和对方相聊甚欢,意见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第19页 设计师说他明天会去实地考察一次,回来后就立马给他设计图纸,确定房屋结构的修改图案,以及后续的装修过程。 作为一公众人物,路鸣野不方便把他的私人联繫方式透露给别人,于是临走前,他给了对方一个程玉书的电话号码,说他明天到了旅馆,直接那打上面的电话就行,反正旅馆的最终方案,还得对方答应了才能实施。 设计师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说他一定会尽力劝对方答应他两今天商定下来的方案的。 得到满意的结果,路鸣野走出了装修公司,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人多嘴杂,他害怕又遇到上午那样的事情,因此在进门前,他压低了帽檐,跑去对面的生活用品店买了个口罩戴上,而后才安心地走了进去。 挂骨科的人没几个,检查很快就轮到了路鸣野。 拍ct、抽血、做核磁共振……能做的检查项目,他都做了。 因为要的是加急,当天晚上他就拿到了所有结果。 医生皱着眉举着他检查报告反覆看,面色凝重,说他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路鸣野知道自己大概是怎么回事,也明白摆在他面前的解决方法就只有那么一个,手术,尽快手术。 不过他同样清楚,除去手术有风险这件事以外,像他这种半月板和跟腱都有问题的,术后的康復过程不仅会很煎熬,而且能恢復的程度也难以预料,所以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可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他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 如果不尽快治疗,尽快让伤口恢復正常,那么,别说是继续参与短道速滑了,恐怕就是单纯的跑步和打球,他都有可能无法做到。 「路先生,你最近平常走路应该也挺难受的吧?你这腿的情况是无法自愈的,只会越拖越严重」医生抬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劝他:「你要是现在还不抓紧时间治疗,后面再想恢復,就很困难了。」 「如果我做手术,那我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復?」 「术后好好做康復训练,没彻底好之前不做剧烈运动的话,一般来说也就三到四个月,最多半年。」 路鸣野嘴唇抿成一条线,接着又问:「恢復后我还能继续参加滑冰吗?」 「可以先试试低强度的训练,如果低强度的训练没出现什么不适,那就再试试高强度的训练,如果高强度的训练也没出现什么不适,那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知道他身份的特殊性,医生再次耐心提醒了句,「但你千万不要在没彻底恢復之前就参加剧烈运动、恢復高强度的训练,那样会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的,到时候,你的情况会比现在更严重、更复杂,腿也会更难恢復。」 「医生,我真的只有做手术这一条路可以走吗?保守治疗一点也不行吗?」路鸣野还在挣扎。 医生无奈地嘆了口气,反问他:「路先生,你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吧?对于你们这种顶尖的运动员来说,你觉得你的病情能靠磨时间来慢慢恢復吗?更何况现在採用保守治疗对你来说也根本没用。」 「……」路鸣野低了低头,眉毛拧成一团。 「路先生,如果你还想回赛场继续参加短道速滑的话,那就尽快做手术吧,拖得越久,恢復越难。」 要不要因此彻底放弃短道速滑? 丢掉以前的所有光芒,把自己变成一实实在在的普通人? 这是路鸣野现在最纠结的事情。 短道速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短道速滑在他心里到底处于什么位置? 他是不是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要耗在短道速滑上的准备? 他无从得知,或者说,他在刻意迴避这样的问题。 「要不你再回去好好想想吧?」瞧他还不愿意现在就做决定,门外又有新的病人在等待,医生把手里的检查报告稍微整理了下,递还给他。 路鸣野明白他这是在赶他走,起身接过检查结果,轻声道了句谢,便往门外走。 但他刚走到门口,手刚握上门把,那医生就又叫住了他。 「路鸣野」那医生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请求他:「你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什么?」对方突然变换的态度和形象让路鸣野有些懵。 「我女儿是你的粉丝,你的每场比赛她都看,她一直都很喜欢你,所以我想……」说着,他拿起桌面上的药盒撕开,「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这还是路鸣野第一次遇到有人拿药盒来要签名的,他轻轻笑了笑,接受了这别致的签名纸,甚至还附赠了对方一张完美的合照。 末了,那医生又说:「希望你的身体能尽快恢復。」 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掩盖在口罩和鸭舌帽下,路鸣野这才放心地走出了医院,在马路边随手招了辆计程车。 他脑袋抵着车窗,觉得自己这一天都过得无比玄幻。 先是被孩子们的冲劲儿勾起胜负欲,滑了三圈后又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接着被儿时的速滑老师发现病情,强迫着去看医生,却在半路偶遇到「狗仔」,幸好得了程玉书的帮助,得以成功脱身,最后帮他看病的医生,居然还是他粉丝的父亲。 他这一天,当真是享受到了人生中的各种滋味,过得那可真叫一个无比充实。 -------------------- 第20页 申榜成功了,本章随机掉落红包,欢迎大家多多评论 第10章 答案 吃过晚饭,洗过澡,路鸣野把自己锁进了房间。 他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浮肿的脚腕,脑袋里循环播放着那医生的劝告,以及他曾经夺冠时来自观众和媒体的唿声,两种相差巨大的声音撕扯着他的神经,拉扯着他的理智,让他顿时觉得他自己仿佛掉进了海里,耳朵嗡嗡作响,房间里平白生出一股莫名的窒息。 他心里很闷,很烦躁,很想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好让他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以及让他从这无边的焦虑里快速逃脱。 于是他和往常一样,打开了手机,再度登上微博,点开了那个名叫「漆器之树」的博主的主页,但很不幸的是,对方依旧还没更新,这为他心底里的郁闷和惆怅,又加了一把烈火。 正当他压抑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客厅电视传来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这时,他想到了程玉书。 他扫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这对开旅馆的人来说,算不上早,也算不上晚。 他估摸着对方应该还没休息,从床上站起来,穿上衣服,关掉电视,叫醒了睡在客厅的外婆,然后慢慢踱着步子去了拾光客栈。 他到的时候,程玉书正坐在前台打盹,忽然瞥到他走进来,还以为是他又在做梦,索性勾着唇轻笑,呆呆地盯着他看了两秒。 路鸣野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笑什么呢?」 程玉书一下子清醒过来,震惊得从椅子上勐地站了起来:「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这来做什么?」 「不欢迎?那我走了。」他转身佯装要走,程玉书立马拉住他,「我就随便问问。」 「家里太闷了,我过来坐坐……」说着,他往后退了两步,拉过椅子坐下,往四周环视了一圈:「你今天准备什么时候关门?」 程玉书抬头看了眼时间,从柜檯里走出来,回他道:「再等会儿吧,五楼的那对小情侣还没回来呢。」 「你这有酒吗?要不你陪我喝一杯?」看他不急,路鸣野提议。 「嗯?」对方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找他喝酒,这倒是个新鲜事,「你遇到什么事了?」 「没,就是觉得闷,心里堵得慌。」路鸣野不知道他应该如何向他倾诉他心中的烦闷,打算先喝点酒热热身,再次问他道:「玉书,你这儿有酒吗?」 「有倒是有,但是我并不打算给你,你那腿还没好,喝酒伤身,对恢復不好」他走到冰箱前停下,拉开冰冻层从里面取出来一盒冰激凌,「你吃这个试试。」 路鸣野没接,疑惑道:「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吧?」 「我要是真把你当小孩子就好了」没办法,他又转身回前台取了几罐啤酒出来,「你尝两口就得了,别贪多。」 初春的河州渐渐回暖,街上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大街上偶尔会有几个闲人经过,道路两旁亮着的彩色霓虹驱散了刺骨的寒风。 路鸣野拉开拉环,背抵着墙,眼睛盯着对面的商铺,仿佛在考虑他该从何说起才好。 他不说话,程玉书也不主动问,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他旁边陪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和他碰着杯勐灌。 但他到底还是关心路鸣野的伤,害怕他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于是在他准备开第二瓶的时候,他伸手夺走了他手里的酒。 「说了就给你两口的,这都喝一瓶了。」 「不喝点我难受。」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再度把冰激凌推向他,「吃这个是一样的,解压。」 看他好像真的不会轻易松口,路鸣野只好拿起冰激凌盒拆开,从里面夹层里取出一个全新的勺子,颳了层甜腻腻的雪泥来吃。 入口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香芋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冰凉的刺激感侵袭舌尖,让他忍不住身体一颤,觉得有些丢脸。 「好冷啊!」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吧?」瞧见他发抖,程玉书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接着自己拉开了手里的啤酒罐拉环,喝了口,正经道:「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路鸣野不声不响地又吃了两口冰激凌,心里的压抑感减轻了些,一团乱麻的心绪也似乎找到了新的出口。 他看着程玉书,眼神幽幽的:「我今天早上去训练馆的时候,没忍住上冰滑了会儿……程玉书,你知道我滑了几圈吗?」 「三圈,我只滑了三圈」他伸着手指头朝程玉书比着数字,整个人看起来即气愤又难受,「我才滑了三百米就又差点摔了,我以前可是个世界冠军,拿过奥运会金牌的,整整六年,我就没输过,更没有滑不动过,可是现在,我居然……」 他红了眼眶,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唿出,接着往嘴里狂塞了两口冰激凌,「……下午我去了趟医院,医生说如果我再不去做手术,那我以后就不能再滑冰了,甚至连走路都可能会成为问题。」 程玉书皱着眉咬着牙,轻轻捏了捏手里的易拉罐,有着生气,「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拼命克制眼底的泪水,哽咽道:「我害怕……」 「你个大男人,做个手术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小时候大半夜跑去墓园也没见你害怕过啊?怎么现在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第21页 「要是我做了手术也没恢復呢?要是我以后也跟今天一样只能够滑三百米呢?」他吸了吸鼻子,侧头看着他,「要是我要是再也回不去了,我该怎么办呢?」 这毫无逻辑的发言让程玉书眼前一黑,「路鸣野,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你现在拖着不去治疗,那你以后老了走不动路了应该怎么办?」 「是,你是有可能恢復不了最初的状态,但那也总比你现在滑都滑不了要好得多吧?你说你害怕?放屁!你就是站在顶峰太久了,突然掉下来,然后又听到了太多关于你的负面评价,让你有了心理压力,觉得你自己再也无法回到巅峰状态,所以你就觉得,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不如就趁此机会放弃吧,至少现在还有一个伤病的藉口可以让人产生同情,让别人对你的失误多一分谅解。」 「路鸣野,那些只在意你成绩不在意你伤痛的人的评价,对你来说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不懂……」路鸣野鼻音有些重,「语言是会杀死人的。」 闻言,程玉书沉默下来,彻底没了脾气,心里满是怜惜。 是啊,语言是会杀死人的。 无意的恶意,才是最大的恶意。 他没经歷过路鸣野的经歷,没体会过路鸣野从顶峰掉下来后所有人一瞬间倒戈的态度,他有什么资格说路鸣野的害怕不值一提?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在面对挫折时选择逃避有问题? 他作为路鸣野的朋友,作为路鸣野的粉丝,他应该在他觉得痛苦的时候默默陪着他,让他自己慢慢走出困境,而不是强行拉着他,让他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程玉书闷着脑袋一罐接一罐地喝,没多久就喝得脖子和耳朵全红了,整个人开始有了些许醉意:「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希望我怎么办?」路鸣野用力搓了搓脸,回他。 他喝干桌子上最后一罐酒,习惯性地捏扁易拉罐,抬头正视他眼睛,「你是知道我的答案才来的?还是你觉得我知道你的答案才来的?」 「你觉得呢?」路鸣野猜得果然没错,程玉书真的很懂他。 「我知道我不能逼着你做决定,但这事有关你身体健康」他眼底泛起一层水汽,醉意朦胧,「所以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路鸣野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程玉书的酒量一直都不怎么样,今天喝了那么多,属实是超标了。 他见路鸣野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没接受他的回答,索性大着胆子伸手掰过他脑袋,指尖捋着他后脑勺的头髮,真诚地道:「路鸣野,你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路鸣野的心脏倏地动了下,耳后传来一阵酥麻,如同一道电流穿过他身体,让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程玉书的脸蛋红扑扑的,嘴唇泛着水光,眼里夹杂着一丝急切的恳求,嘴里不停地说着让他别害怕,他会一直陪着他。 「你喝醉了」他抓住程玉书玩弄他头髮的手,扶着程玉书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声嘟囔了句:「明明是我要喝酒,怎么反倒是你喝醉了。」 程玉书本能地往他靠近了些,脑袋顺势搭在他肩膀上,温热的唿吸喷薄在他脖颈间。 他说:「路鸣野……你不能喝酒,对身体不好……」 「那你不会喝酒喝什么酒?」知道他是真醉了,路鸣野没推开他,只是缩着脖子把脑袋往旁边伸了伸。 程玉书笑着回他:「你不能喝,我替你喝。」 脖颈那片区域像是有片羽毛轻轻扫过,路鸣野忍不住伸手抬起程玉书的脑袋,给他换了个姿势,「你真醉了,闭嘴休息会儿吧。」 「路鸣野……」 「嗯?」 「路鸣野……」 「嗯,怎么了?」 「路鸣野……」 「我在呢,怎么了?」 「你终于肯回来找我了,真好。」 「什么?」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路鸣野没听清,低头耳朵凑到他嘴边,「你刚说什么?」 「你不能放弃短道速滑……」他哼哼道,「你当年可是说了要给我奥运会奖牌的,你还没给我呢……」 路鸣野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却还是说:「我回去就给把上次拿的奖牌送给你,好不好?」 程玉书摇摇头,「不要,我不要过期的,我要下一场的。」 「奥运会的奖牌又不是巧克力,不会过期的。」 「……不要,我要下一场的……」 喝醉了也不忘拐弯抹角地劝他接受治疗,路鸣野哼笑一声,随后看他两眼紧闭,唿吸声越来越平稳,他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却还没走两步,他就感受到脚腕传来一阵剧痛,差点失手把人给摔了。 没办法,他只好放下他,而后伸手扶着他的腰,把他送进了旁边的卧室。 喝醉了的人身体使不上劲,死沉死沉的,短短的几步路就把路鸣野给搞得脑袋冒了一层汗,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脚腕疼痛的原因。 他把程玉书扔到床上,贴心地给他脱掉了鞋、袜子、上衣外套,以及最外面的裤子,然后把他塞进了厚厚的被子里。 安顿好他,按理说路鸣野应该立即回家,但他却伸着腿在床边坐了下来,低头盯着程玉书乖巧的睡颜,看得有些入迷,最后还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第22页 程玉书迷迷煳煳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触碰他,打扰他睡觉,因此不耐心地哼唧了两声,翻过身去。 「程玉书……」路鸣野收回手,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从来没找过我呢?我们要是能早点重逢,我再怎么样,也应该会比现在更好吧?」 程玉书闭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在心里回答。 我找过你的,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在现场,你的每一次夺冠瞬间我都亲眼见证,你怎么能说我没找过你呢?明明是你先假装不认识我的,不是吗? -------------------- 第11章 房间 程玉书唿唿睡了过去,路鸣野则坐在他床边替他守着顾客回来,可那对小情侣实在是太能玩了,到了凌晨三点也都还没有要回来迹象。 等到后面,路鸣野实在是熬不住的,整个人困到不行,眼皮子直打架,但他又不敢擅自关掉旅馆的大门,于是他决定在程玉书的床上眯会儿,等晚点醒了再看看,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眯,直接眯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两个一米八几的大汉睡到一张单人床上,难免会显得有些拥挤。 路鸣野一睁眼便瞧见了程玉书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蓦地一惊,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他昨晚睡得很沉,不知道他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钻进程玉书的被窝的,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程玉书给搂进怀里抱着的。 他的左臂被程玉书紧紧压着,有些发麻,于是他撑着身体往后撤了撤,想要把手悄悄弄出来,却刚抬起程玉书的脑袋,还没来得及把手完全抽出来,他就听到程玉书不悦地哼哼了两声,像是马上就要醒过来。 不知怎么想的,他立马又躺了回去,快速闭上眼睛,假装出一副自己还在熟睡的模样。 程玉书尚在半梦半醒之间,意识还有些模煳,本能地伸手回抱住了路鸣野的身体,缩着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而后在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后,他浑身一激灵,勐地睁开了眼睛。 昨晚窗帘没拉,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眼球不适,他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确认无误后,他快速掀开被子,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情况。 衣服还在,裤子还在,看来自己应该没有醉酒后饿狼扑食。 他稍稍松了口气,把被子往路鸣野那边移了移,紧接着又躺了回去,盯着对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两分钟。 路鸣野感受到了他炙热的视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睁眼。 就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程玉书突然开了口。 他说:「鸣野,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放弃自己最不想放弃的事情,所以你千万别放弃速滑,也千万别放弃你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路鸣野顺势动了动脑袋,睡眼惺忪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股没睡醒的慵懒劲儿:「嗯?你说什么?」 瞧见他醒来,程玉书忙不迭地起身,惊慌失措地拿起床尾的外套和裤子一边往自己身上胡乱套,一边掀开被子快速走下了床。 路鸣野没料到他见他睁眼竟是这样的反应,觉得好笑,撑着身体问他:「你去哪?」 「……」程玉书套裤子的手一顿,回答他道:「我出去买早餐。」 「别麻烦了,我等会儿给你做。」 他其实只是想出去缓解一下他心底里的尴尬,却没想到路鸣野会这样回他,他懊悔地一闭眼,接着说:「昨晚不好意思哈,麻烦你照顾我了。」 「还行……」路鸣野从床上下来,走向卫生间,「毕竟你也帮了我,咱两刚好扯平。」 程玉书不解,跟他走到门口,认真问他:「我帮你?我帮你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帮你了?」 路鸣野打开水头快速洗了把脸,转头看他:「我决定去医院做手术了,你说得对,我以后还得好好走路呢。」 能让纠结了这么多天的路鸣野终于做出决定,除了程玉书一直在劝他以外,还有一个原因的是他昨晚差点把程玉书给摔了,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他的人生还很长,他还需要好好走路,需要好好生活,他要是现在还不治好他的腿的话,那他以后可能连他喜欢的人都抱不起来,这要是被其他人给知道了,那他得多丢脸多没面啊? 「真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程玉书都为他感到高兴。 「嗯,真的。」路鸣野点点头,脸上没半点开玩笑的神情。 「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说着,他又开始盘算起他住院的事情,「那你是回北京做还是就在河州做啊?」 「来回折腾太麻烦了,就在这儿吧。」 「那你是准备去哪家医院做呢?住院期间谁来照顾你呢?你外婆?还是你随便在医院请个护工?你有什么是需要我帮你做的吗?你别不好意思,尽管提,能做的我肯定做。」 看着他比自己考虑得还多,路鸣野嘴角浮出一丝轻笑,好奇道:「你至于这么兴奋吗?」 「你不懂,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很久了。」程玉书坦白,接着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我这两星期做了这么多努力,幸好有一个是有用的。」 路鸣野微微一愣,别过脸去。 这句话怎么整得跟告白似的? 第23页 看他低着脑袋不说话,程玉书以为他想变卦,凑上前去碰碰他,「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路鸣野摇头,然后叮嘱他道:「你先别把这事告诉我外婆,等我做完手术好一点了,你再跟她说,我怕她现在知道了会担心我担心得睡不好觉。」 不是变卦就行,程玉书对他的合理要求没意见。 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路鸣野有了转变,愿意接受治疗,程玉书开心得连早饭都多吃了两碗,当然,这其中不乏早饭是路鸣野亲手制作的原因。 两人刚吃完早饭,并排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休息,路鸣野昨天找的设计师就准时出现在了旅馆门外。 「路先生」罗佑从车上下来,热情地和路鸣野打了声招唿,随后抬眼仔细打量了一圈拾光客栈,「你昨天说的旅馆,应该就是这家吧?」 「对,就这家。」路鸣野瞧见程玉书回屋端了张新椅子出来贴心地放到罗佑面前,他站起身来给他两互相做了个介绍,「玉书,这是东峰装饰的设计师,罗佑,罗佑,这是拾光客栈的老闆,程玉书。」 两人简单地握手客气了一番,而后罗佑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带着他身后的小徒弟,拿着车里的工具,和程玉书他两一起上了楼梯。 路鸣野回家已有两个多星期,这期间他基本上每天都会来这旅馆附近玩,但真要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楼。 所以对于怎么修改房间布局的这件事,他完全没有话语权可言,只能默默跟在程玉书和罗佑身后听着他两商量重整方案。 从第六层逛到第二层,罗佑对这旅馆的布局重整和装修风格有了个大概的计划,他对程玉书说,他觉得旅馆可变换的地方还是挺多的,但因为房间现在的布局结构还算不错,所以修改起来也倒是挺方便的,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採纳他的意见。 程玉书下定了决心要做改变,也充分相信路鸣野找人的眼光,以及充分相信罗佑的专业素养,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否决的。 就在四人聊得正欢的时候,程玉书的手机毫无徵兆地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瞧了眼上面显示的备註,面色凝重地皱了皱眉,随后跟罗佑他们说了句他有事先接个电话,便转身走向了楼梯,甚至还缓缓地关上了楼层的大门。 路鸣野察觉到了他异样的神情,也注意到了他关门的动作,他心里生出一股疑惑,有些好奇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 「嗯?」他们三走到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门口,罗佑看着门上挂着的锁,回头问路鸣野:「这是?」 路鸣野走上前去拉了拉锁链,没落灰,看来是前不久刚打开过。 「我这边设计的时候,这间房是需要特意避开吗?」罗佑询问道。 从他提出翻修整顿旅馆到现在,程玉书从没提过要特意避开哪间房,因此在看到这幅景象后,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程玉书上了锁忘记取下来了。 于是,他回道:「不用,我下去拿钥匙。」 然而他刚转身准备下楼,程玉书就走到了他们后面,语气强硬地说着:「这间房间不能动。」 从他话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对面的三人皆是一愣。 程玉书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不好,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声好气地又重复了一遍:「这间房间不用动,什么都不用改。」 「为什么?里面锁着什么?」为了附和他缓和气氛,路鸣野紧接着开玩笑道:「程玉书,你可别告诉我你这间旅馆还有午夜传说啊?」 看罗佑和他小徒弟真从门前往后退了两步,程玉书摇头解释:「这是我以前的房间」他又朝他们指了指对面的另一间房,「这是我妹妹的房间,这旅馆除了这两间房间不能动以外,其他的都可以。」 路鸣野倚着墙,笑他道:「你还挺有私人领域意识的。」 程玉书没回他,走过去挡在门前,带着他们往另一头走。 拾光客栈占地面积不大,房间也不算太多。 罗佑他们逛完旅馆空房间后又商讨了些细节,结束时,也才刚过中午十一点半。 程玉书作为主人家,眼看时间已经到了饭点,便提议他们一起出去吃顿便饭。 罗佑却摇头拒绝了他,说他们得回公司去,老闆发简讯说有急事要交代。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挽留。 目送他两离开,路鸣野重新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腿,轻轻捏了捏小腿,抬头看着程玉书,「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我师……」程玉书一顿,话锋一转,「我一朋友,怎么了?」 「没怎么」路鸣野继续问他:「你那房间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上锁?」 程玉书用他的话回他:「我私人领域意识强。」 路鸣野正色道:「我说认真的。」 「我也说认真的,我真的很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程玉书倒是没说谎,他锁上房间,一半是因为里面放着的东西,而另一半,则是因为他特讨厌别人进入他的私人领地。 「你要真有那么强的私人领域意识,那我昨晚和你一起睡,你怎么没骂我?」 程玉书被他的话问得一噎,半响后才回他道:「你是伤病员,我能那么没良心吗?」 「倒也未必」路鸣野撇嘴哼道,「你要真觉得我是伤病员,那我回家那天,你怎么还用那种话刺激我?」 第24页 程玉书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在脑袋里好好想了想,然后笑着靠近他,在他旁边坐下,扬扬下巴:「你这么记仇呢。」 「你可是我朋友,怎么能对我说那样的话呢?」 「那谁让你是跑回来逃避现实的呢?」 「我是回来养伤的。」 「不也到了今天才同意的手术吗?」程玉书抬手拍拍他脑袋,「饿了没?我给你做顿饭吃。」 「可以点菜吗?」 「可以点,但我不会做。」 「……那你还是随便弄吧。」 「在这等着,哥哥这就去给你做饭吃。」程玉书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他说道。 「哥哥?」这突然像变了个人的程玉书让路鸣野有点招架不住,「程玉书,你那房间该不会真的关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嗯,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程玉书如实回他。 「你今天这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了?」 「我今天高兴,你不懂。」 心里头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程玉书自然不用再接着整日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继续规劝路鸣野,也就自然不用再强行装出一副他不愿意和他交好的态度来对他。 在他看来,只要过去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那他也就可以试着当做没发生。 -------------------- 第12章 密码 打开冰箱看着前几天屯在里面的食物,程玉书挑挑拣拣地选了颗还算新鲜的白菜,然后又从软冻室拿了份切好的鸡肉出来。 没一会儿,厨房里便飘出来了一阵扑鼻的饭香。 他把小桌子支起来放到路鸣野面前,接着转身回厨房端菜和饭。 路鸣野看着桌上那两盘和他刚才闻到的香味大相迳庭的菜色,神色一顿,拿起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伸下去才能捻出一块能吃的肉来。 「你看什么呢?不是饿了吗?」程玉书倒是毫不在意,哐哐吃了两大口。 「你……第一次做饭?」 「怎么可能?我做过很多次了,你放心,就是看起来不太好看,你尝尝嘛,味道还行的。」 路鸣野犹豫了下,却也是真饿了,最终一咬牙,一闭眼,随便挑了块看起来还不错的鸡肉。 两秒后,他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抽纸捂住嘴,把那颇有嚼劲的鸡肉给吐了出来。 「你这菜还真是色香味弃权啊。」 「那你还吐什么?」程玉书给他倒了杯水。 他赶忙接过来漱了漱口,回他:「我说的是弃权,弃权,不是齐全。」 「……」程玉书有些尴尬,低头盯着桌上的菜,「有这么差吗?我没觉得啊。」 「算了,我还是吃饭吧」说着,他回头寻找电饭煲,起身走过去舀了一勺米饭。 随后他坐回小桌前,往里加了点酱油,搅拌均匀,却在吃了一口后又愣住了。 他极度震惊地看着程玉书:「你给这米看片儿了?」 「什么?」 「你吃着不觉得硌牙吗?」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脸色一沉,收起他面前的碗,「以后不给你做了,吃个饭还嫌这嫌那的。」 路鸣野怕他真生气,夺过他手里的碗,笑着道:「我又没说我不吃,饭硌牙多好啊,硌牙还可以检查牙齿健不健康,正好给我省了看牙医的钱。」 程玉书被他阴阳怪气的话语逗得一笑,拦住他,「算了,我带你上周明那儿吃面去。」 「干嘛浪费粮食,你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路鸣野艰难地吞咽了两口饭菜,补充道:「我今天算是明白我外婆为什么总让我给你送饭菜过来了,感情你是个厨房杀手啊。」 看他吃得如此痛苦,程玉书于心不忍,收起桌上的盘子,「走,哥哥带你去对面吃面去。」 「别麻烦了,我脚疼,不想动。」路鸣野抬头看他,还在往嘴里扒饭,「再说也没特难吃,至少比我在国外吃的那些没味道的饭菜要好太多了。」 「真的?」 「真的」路鸣野点点头,看他把菜重新放下来,人再次坐到他对面后,他又嘴贱地说了句,「就是你千万别让你顾客们吃到你做的饭菜,不然,你这店就别想再继续开下去了。」 程玉书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 「好啦,我开玩笑呢。」 空气凝结了片刻,程玉书兀地开口:「我不怎么会做饭菜,这俩菜还是我妈她在世时教我的,都怪我当时没认真学。」 路鸣野瞧见他情绪低落下来,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愣愣抽了张纸递给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我又没哭,递什么纸?」程玉书瞥了眼他手里的纸巾,抬头看他。 「……对不起。」 「那就把这些菜都给吃了。」程玉书淡淡笑着。 知道他没生气,路鸣野心里松了口气,回他:「你这样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哈。」 程玉书一本正经地说:「不瞒你说,其实我炖汤挺厉害的,下次我给你炖点汤试试?」 路鸣野明显不信,垂头抿着唇笑:「你要是想害我,直说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你就没那个福分。」程玉书也跟着他笑。 虽说路鸣野一直在嘴上嫌弃程玉书做的饭菜难吃,但那天到最后,桌上的饭菜还是全被吃光了,半点没浪费。 第25页 他两吃过午饭,收拾好桌子,搬出躺椅,坐在店门前晒太阳。 路鸣野这时候跟他商量,说他准备回家就跟他外婆说他要出去旅游,等过几天再回来,让他别说漏了嘴,到时候两边说法不一样引起他外婆的怀疑,然后他又说,这段时间他不在,麻烦他替他多照顾照顾一下他外婆,末了,他又说他一个人在医院,如果他店里不忙,有时间的话,他可以去陪他聊聊天。 对于他的要求,程玉书都一一应了,甚至还说他现在不适宜在外面到处瞎跑,所以他明天会亲自送他去医院,帮他办理住院手续和准备各种生活用品。 路鸣野侧头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说了声「谢谢」。 饭后容易犯困,晒着太阳睁不开眼更容易犯困,再加上路鸣野昨晚接近四点才睡,早上又一过八点就醒,因此没过多久,他就渐渐地不再吱声,躺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程玉书想叫他进屋去睡,却又害怕他被叫醒后睡不着,但如果不叫醒他,他又害怕他感冒。 再三思索后,他起身进屋抱了床厚毛毯出来盖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 第二天一早,路鸣野安顿好外婆,拿着行李站在自家门口,掏出手机给程玉书打了个电话。 程玉书昨晚应该又熬到了后半夜,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了路鸣野两句,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路鸣野盯着突然熄灭的屏幕有些懵,可他还没来得及再打一通电话过去,程玉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开口就是解释,说他刚才没睡醒,不小心按到了挂断,紧接着说他马上到,让他再等他五分钟,五分钟后他一定连人带车准时出现在他面前。 路鸣野倒是不急,说他慢慢来也没事。 可程玉书这人不喜欢不守时,于是五分钟后,伴随一声尖锐的剎车声,他真的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鸣野面前。 「能自己放行李箱不?」他降下车窗,询问路鸣野。 住院后要穿病号服,路鸣野并没有带太多东西:「你打开后备箱就行。」 外婆瞧见他上车,忍不住从屋里出来,红着眼眶泪眼婆娑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千块钱塞到他怀里:「出去玩也要吃点好的,别饿着,别冷着,到了地方记得给外婆打个电话回来,知道吗?」 听她这么说,路鸣野心里有些不好受,摆手不要她的钱:「外婆我有钱,你不用给我,我就出去玩几天,过几天就回来,到了地方我肯定第一个你打电话,你就放心吧。」 「注意安全」外婆看着他,眼里满是不舍,却还是放开了拉着他的手,「这钱你拿着,听话,拿着。」 路鸣野不缺钱,也不好意思二十四岁了还收他外婆的钱,因此他把钱往她那边推了推,却还没开口拒绝,程玉书就拦下了他,劝他:「给你你就拿着吧,等你回来了再加倍给她就好了,你拿着,她心里高兴」说着他侧头看向外婆,「对吧?外婆?」 外婆连忙附和他,装出一副要生气的模样:「你看人家玉书多懂事,外婆给你你就拿着嘛,听话。」 「行」路鸣野拗不过,也知道继续推辞下去会很难收场,索性收了手,把钱揣进了兜里,「外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好,我等你回来」外婆沖他笑笑,往后退了两步,对程玉书道:「玉书,今天谢谢你了啊。」 「没事,我也是刚好顺路。」 「行了,你两走吧,晚点怕时间来不及。」外婆挥着手催了他们一句。 「那我们走了」路鸣野繫上安全带,回了外婆一个拜拜后对程玉书道:「走吧。」 望着他两开车离去的身影,外婆站在门口久久未动,路鸣野低头看着后视镜,将脑袋埋进厚围巾里。 程玉书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拉开扶手盒,把里面的纸巾扔给了他,还顺带吐槽他道:「你都多大了,还跟以前一样爱哭。」 路鸣野声音闷闷的:「我没哭,我这是冷的。」 程玉书瞥他一眼,将车拐进大道:「去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 「你在那做手术?」 「嗯,不可以吗?」看他吃惊的态度,路鸣野好奇。 「没有啊,那挺好的。」程玉书摇头,补充道:「我妹也在那儿。」 河州离人民医院不远,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程玉书知道他赶时间,也希望他能早点接受治疗,早点住院,早点被医生安排手术,所以他踩着油门擦着限速的码数,把人早早地就送到了医院门口。 路鸣野昨晚提前联繫过那天的那医生,所以今天到医院,他还是挂的他的号。 他拿着就诊卡走进那医生办公室,把所有诊断报告全都递给他,说他同意住院,也希望他能尽快为他安排手术,让他早点去做康復训练。 那医生抬头扫了程玉书一眼,随即给路鸣野开了个住院证,然后把东西递给了程玉书:「家属去一楼办理住院手续。」 路鸣野看他准备下楼,起身拉住他:「要不我自己去吧。」 「没事,这边我比较熟悉,跑得快点」程玉书掰开他的手,「再说你被他们看到了也不好,我去就行。」 「那你把这卡拿着」路鸣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放在他手里,「密码是032401。」 第26页 「行,那你慢慢下来,我先去给你办理住院手续。」程玉书拿着银行卡,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那医生瞧见程玉书走了半晌,路鸣野还坐在原地往门口张望,他幽幽开口:「你和你哥关系挺好的吧,是他让你回来接受治疗的?」 「他不是我哥……」路鸣野回过神来,朝他笑笑,解释:「他是我朋友,我发小。」 「那你这朋友对你可真好。」 「是挺好的。」 程玉书在这医院办理过很多次住院出院手续,早就跟窗口的办理人员们混熟了,里面值班的人看到他今天又在排队,还以为他是来给他妹妹办理出院手续的,结果一拿单子才发现他办理的又是住院手续。 「程老闆」里面的人往电脑上打字,随口问他:「你这是在做好人好事?」 「我发小的腿不小心受了点伤」他把银行卡递给她,往就诊卡里充了些备用钱,接着叮嘱了句:「对了,他那个人喜静,你给他弄成单人病房吧。」 「嗯,林医生已经备註过了。」里面的人朝他晃了晃单子。 不一会儿,路鸣野的住院手续就全办妥了。 程玉书拿着所有单子往回赶,在半道上遇到了遮得严严实实的路鸣野,他大老远地就认出了他,径直走到他面前,笑着把银行卡递给了他。 路鸣野一边收卡一边问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口是心非。」 「嗯?」 「你还说你不想滑冰了,你连银行卡密码都设置成了你第一次世锦赛夺冠的那天,你还不想滑?」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一怔:「你知道?」 -------------------- 虽然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但其实这真是一篇。 第13章 视频 看见路鸣野满脸错愕的表情,程玉书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他敛了笑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虚道:「刚那是我猜的,结果还真是啊?」 「你猜的?怎么猜的?」这蹩脚的演技,扯淡的藉口,路鸣野能信? 程玉书扶着他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键,满不在乎地解释:「就这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你爸妈和你外婆的生日,那对你来说有意义的数字,大概就是你夺冠的日子了,你夺冠了那么多次,最有意义的要么是你第一次拿世界冠军,要么就是你第一次拿奥运冠军。」 听完他有理有据的分析,路鸣野又好奇地问他:「你记得我、我爸我妈,还有我外婆的生日?」 「……」言多必失,程玉书被他问得一愣。 「你记得我生日就算了,你记他们生日干嘛?」 「我记性好不行?」 路鸣野往后退了些,身体倚着电梯内壁,「谁的生日你都记得?」 程玉书点点头,特淡定地回他:「只要是给我说过的,我大部分都记得。」 路鸣野不清楚他话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却还是还是选择了相信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电梯停了。 程玉书拉着他脑袋上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扶着他把他带进了住院部,然后把他安顿好,下楼去超市给他买全生活用品,顺带还给他买了点能吃的零食,等一切准备妥当,剩下的全都能让路鸣野自己一个人做后,他这才跟他道了别,下楼去另外一栋楼看他妹妹去了。 目送他走出病房,路鸣野挪动步子站到窗前,视线跟随他的身影移动,瞧见他走进另外一栋住院楼,他低头啃了啃手里的面包,决定等他哪天有空了,他也要过去看看程玉书的妹妹。 程玉书走到程珈安病房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 没听到回应,也没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他抬手又敲了两下。 而后不久,里面的门被打开了。 出来的那女孩看起来刚二十出头,本该是最活泼的年纪,但她身上却没半点活力,仿佛整个人都被一层无形的低气压给笼罩着。 她看到敲门的是程玉书,浅浅勾了勾唇,没说话。 「医生说你最近表现挺好的」程玉书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珈安,你今天吃早饭没?」 程珈安盯着他,木讷地摇了摇头。 程玉书走到窗边往外张望,看到楼下餐馆里人来人往,他回头问她:「陪哥下去吃点东西?」 程珈安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摇头。 「珈安……」毫无意外得到拒绝,程玉书坐了下来,随手捡起桌上的苹果往衣服上擦了擦,「我准备过段时间把爸妈留下来的那家旅馆翻修一下,你要不要这几天回去看看?」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程珈安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程玉书,随后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备忘录,输入文字。 「为什么?哥你哪来的钱?」 程玉书看她闭着嘴把手机举到他眼前,他深深地嘆了口气,:「程珈安,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愿意再开口说话?」 明显感受到他语气里藏着不快,程珈安收回了手,熄灭了手机屏幕,咬着唇低下了头。 「珈安,我没有怪你」程玉书将果核扔进垃圾桶,朝她笑了笑,柔声道:「我就是太想你的声音了,我妹妹以前多乖啊,声音多好听啊,怎么能现在都不愿意说话了呢?」 程珈安依旧埋着脑袋,不敢看他。 第27页 「你想回去看看吗?」 程珈安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行,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对于自己仅存的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程玉书只能选择妥协,「那你要是过几天想回去了,你就给哥打个电话,哥肯定马上就来接你。」 程珈安像个闷葫芦似的,始终一言不发。 程玉书拿她没办法,只能不断在她面前自言自语,希望他的行为能让她表现出来一点其他的反应,但很不幸的是,这招他用了快三年了,却一点成效也没有。 程珈安她不是哑巴,也不是生来就不爱说话。 以前的她和现在完全就是两个样,以前的她特正常,特开朗,也特活泼,跟个小话痨似的,每天嘴巴叭叭的,能说好多话,是程家最受宠的小公主,要什么就有什么的那种。 后来她高三毕业旅行,程父程母带她去西藏自驾游,结果三人走到半路,她说她朋友们都去了四川,于是程父程母决定调整路线改去四川,但是他们还没走出去多远,就遇上了突发意外,连人带车一起滚下了悬崖。 车子往下坠落之前,程母用身体死死护住了程珈安,这才得以让她活了下来。然而程珈安亲眼见证了她父母的死亡,受了莫大的刺激,并在心里把这一切全都归因于她的临时提议,从此整个人性情大变,不再开口说话。 医生说她这是心理创伤,很难说能不能恢復,也很难说什么时候能够恢復。 程玉书劝过她很多次,也跟她说过很多次他们父母的意外与她无关,但她还是无法避免地陷进了自我愧疚当中,并始终都不愿意走出来。 没办法,程玉书能做的只有等,他相信,总有一天,程珈安会想通的,到那时,她会愿意主动和他说话的。 路鸣野注意到程玉书满脸堆笑地进去,愁云惨澹地出来,他心里闪过一丝担忧和难受,对那素未谋面的程玉书妹妹升起了新的好奇。 「路先生,你在看什么呢?」那骨科医生推门而入,手里拿着路鸣野的病歷资料。 「没什么」路鸣野收回视线,坐回床边,配合着林国华的检查,「林医生,我大概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做手术啊?」 林国华翻看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手术安排,回他:「最快也得后天。」 「那您尽快安排吧。」 林国华看他着急,轻轻应他一声,接着叮嘱他:「你这两天别乱动,明天晚上十点后禁食,后天早上八点就进手术室。」 听到具体流程,路鸣野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说他一定照做。 从没一个人住过医院,更没一个人住过单人病房,到了晚上,路鸣野觉得有些无聊,有些不适应。 于是,他收拾好自己后躺到床上,掏出手机给程玉书打去了电话。 程玉书不忙,电话刚响起来,他就按下了接听键,语气透着几分着急:「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要我现在过去吗?」 「……没事,我就是有点睡不着。」路鸣野捏着腿,放松肌肉。 程玉书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转头瞧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呵呵笑了两声,问他道:「要我给你讲几个睡前故事吗?」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路鸣野低声嘟囔一句,随后想了想又说:「要不你讲几个笑话试试?」 「我不会这个」程玉书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重新提议:「不如我们一起看场电影吧?」 「一起?这都过了十一点了,你还准备过来?」 「我说的是线上一起看,又不是线下一起看。」 「看什么电影?狗血爱情片?」 「那要不看恐怖片?」 「算了」路鸣野后背一凉,赶紧否决他,「还是看狗血爱情吧。」 「行,那你打开手机视频,我们一起挑一部好看的来看。」程玉书拿起笔记本电脑打开,插上电源放在柜檯边。 路鸣野看他滑动滑鼠,页面没一个他感兴趣的名字,纳闷地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这种片?」 程玉书直截了当地回他:「不费脑子啊,挺放松的,而且还可以催眠」说着,他把滑鼠停在了一国外爱情喜剧电影上,「要不我们看这个吧?我以前看过好几次,还挺有意思的。」 路鸣野淡淡扫了简介一眼,无欲无求地同意了。 那电影讲的是两互相互相成长的治癒故事,路鸣野不喜欢看爱情电影,一开始对程玉书选的电影完全不抱有任何期待,结果看到一半,他却比程玉书更先入戏,更先感慨结局为什么会是悲剧? 程玉书静静听着他念叨,听着他骂男女主没长嘴,眼瞎,两人费心费力地演了一个半小时,结果最关键的一句话谁也没说,导致两个本该幸福在一起的人就此错过了一生。 等他逐渐平静下来,程玉书悠悠问他:「都是演的,你那么当真做什么?」 路鸣野含煳其辞地嗯嗯两声,随即问道:「你不是说这种片可以放松吗?我怎么觉得一点也没放松?」 程玉书嘴角挂起一丝揶揄又略带得意的笑,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打电话过来的真实意图:「你刚不是紧张得睡不着吗?现在不紧张了吧?」 「我紧张得睡不着?」路鸣野有些疑惑。 「你不紧张的话,就不会一直盯着屏幕看你不感兴趣的东西了」程玉书切掉电脑页面,按下关机,举起手机看着路鸣野,「都已经十二点半了,你还不准备睡吗?」 第28页 路鸣野眸光一沉,静默地与程玉书对视。 他很贊同程玉书刚才给的解释,的确,按照他平时的习惯,这种电影他根本就不可能会看完,能看到一半没睡过去,都已经算是特例了,而如今他能完全看完,还带入情绪进去,这要么是他需要转移注意力,要么就是他脑子出了问题。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种不易察觉的细节,多年不见的程玉书居然能一眼就看出来,这属实会让人觉得有点害怕。 可他同样知道,程玉书不是坏人,不会对他不利,因此他又想,难道在他记不起来的那段时光里,他和程玉书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 啊啊啊,本周轮空了,点击率好像也不太行了…… 不过没关系,毕竟这文能有人看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哈哈哈 第14章 挽留 「喂,你想什么呢?」看他盯着自己久久不做回应,程玉书伸手在屏幕前晃了晃:「你那边是网不好,还是突然出什么事了?」 「没,我刚才在想其他的事。」 「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记得和我说,知道吗?」 路鸣野把手机侧放在枕头上,机身靠着床边的柜子,嬉皮笑脸地问他:「只要是我需要,你什么事都会答应吗?」 「我又不是神仙,我能什么事都答应吗?」程玉书与他开玩笑,随后认真回他道:「说来看看吧,你现在有什么需要我的?」 路鸣野将手塞进被子里捂着,摇头回他:「没有。」 程玉书换了种问法:「那你为什么今天睡不着?你在紧张什么?」 「……林医生说我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 「真的?」程玉书难以抑制地高兴,「这是好事啊,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要是恢復不了怎么办?」 「都还没做呢,你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一直出现在我脑袋里,我能有什么办法?」 程玉书朝他挑了挑眉,乐道:「你这是一个人待着没事做,尽瞎想是吧。」 路鸣野并不否认这种可能,甚至他还觉得这就是他如此紧张的原因。 「那要不我明天下午过去陪陪你?你后天手术我也陪着你?」 路鸣野没说话,眼里却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明白自己说的就是他想要的,程玉书温声哄着他道:「好了,这下你总可以放心地睡觉了吧?」 路鸣野微微点了两下头,却没伸手挂断电话,反而继续说:「程玉书,你先别急着关掉视频,就这么放着手机别动,你忙你的,我看会儿,等我觉得无聊了,我就睡,到那时候你再关。」 这和小时候一样的霸道性格让程玉书蓦然一愣,随即轻哼一声,佯装要点挂断。 路鸣野赶忙出声制止:「你就当我不存在,让我看一会儿就行,我很快就睡。」 「有什么好看的?我这脸催眠?」 「嗯,有点。」路鸣野似笑非笑地回答他。 「你才长得催眠。」程玉书淡笑着反驳了他一句,收回手,接着提醒他:「你快睡吧,等会我手机该没电了。」 路鸣野轻声对他道了句晚安,而后便闭眼睡了过去,全然没注意到程玉书逐渐泛红的耳尖,以及他一直盯着屏幕满含情意的眼神,当然,他也没注意到他一直凑近手机截取屏幕的动作。 等到凌晨一点,程玉书听到他传来平稳的唿吸,又看到他无意识地翻过身去,背着对他,他这才取下了手机上的充电线,关掉了视频,从前台起身进了卧室。 临近月底,拾光客栈的顾客寥寥无几,送走今天这几个,就只剩下了月末还没来的,等月末的离开,旅馆就将正式开始进入整体翻修阶段。 虽说程珈安她不愿意再回旅馆看一看,但程玉书还是不忍心让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擅自让旅馆完成改变,因此,等他中午送走顾客,清理好他们所遗留下来的垃圾以后,他用手机给旅馆各个楼层录了个像,准备下午拿去给程珈安瞧一瞧,也算是给她留了一个关于过去的念想。 可是,程珈安对他这样的好心却一点也不为之动容。 他的手机放在床边播放视频,她则整个人缩进角落,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将她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珈安」程玉书走到她旁边坐下,无奈地关掉手机,从怀里掏出一把奶糖递给她,「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个,我今天送客人走的时候,刚好路过了你以前读高中的学校,就在校门口给你买了点,你试试,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程珈安双手环住小腿,脑袋埋在膝盖里,一动未动。 看她不接,程玉书起身把奶糖放在了她旁边的柜子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医生说你昨天主动走出了病房,真乖。」 程珈安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像个做错了事被发现的心虚孩子。 程玉书收回手坐直身体,笑着安慰她:「没事,你不愿意和哥出去没事,只要你想出去就行,但你下次出去也一定要和昨天一样,记得和医生们护士们提前报备,知道吗?」 程珈安终于有了一次肯定的回应。 「我妹妹真乖。」程玉书真心诚意地夸她一句。 程珈安再次把头埋进膝盖,双手抱紧小腿往内收缩。 程珈安能主动走出病房出去透气,这对程玉书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收穫了。他心里不由地高兴,和她说的话也就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多,等他彻底回神过来,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五点。 第29页 他知道她不愿意和她一起出去吃饭,也知道路鸣野还在等他,于是他简单叮嘱了她几句最近变天,千万注意别感冒后,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去楼下附近的餐馆打包了两份饭菜,接着往回赶,走进了另外一栋住院楼。 昨晚听到程玉书说他今天下午会过来,路鸣野从吃了午饭开始就一直在等,结果等到五点,他连对方的半个影子都没看见,甚至连对方的一通电话、一句微信也都没有收到。 因此他理所当然地以为程玉书把这事给忘了。 然而,正当他躺在床上盯着手机,纠结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过去提醒一下时,程玉书便拿着打包盒敲门走了进来。 他支起路鸣野旁边的小桌子,把东西放在上面,打开餐盒,替他掰开筷子,随后坐到他对面,打开了自己的那份餐盒。 路鸣野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蔬菜,漫不经心地问他:「今天旅馆客人很多吗?」 程玉书迫不及待地扒了两口饭,朝他摇头,鼓着腮帮子回:「还行,怎么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到?你昨晚不是说你今天下午会过来吗?」 「我是下午到的啊,只不过我去我妹那待了会儿」程玉书如实解释,随即开玩笑道:「你该不会一直在等我来吧?」 被戳穿心思,路鸣野赶忙摇头否认,「你瞎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一直等你?」 程玉书的笑容僵在脸上,撇嘴哼道:「那倒也是。」 两人沉默片刻,路鸣野又问:「你今晚还回去吗?」 「不回去我睡哪儿?睡大街上吗?」程玉书抬头瞥他一眼,继续吃饭,「你明天几点手术?」 路鸣野回他:「明早八点进手术室。」 「其他的事你都安排好了?」程玉书往四周扫视了一圈,「你还没联繫护工吗?」 只是做右腿腿部手术,又不是下半身都不能动,路鸣野觉得他还没有到需要别人来照顾他的地步,更何况他还很讨厌除了训练以外,有其他的陌生人触碰他的身体。 程玉书从他无所谓的表情里猜到了他接下来的打算,跟他眼对着眼地对视,缓缓道:「你真确定你自己一个人能行?」 路鸣野点头,从鼻间哼出一个音节。 而后他吃完饭,再次询问程玉书:「你旅馆今天没客人来住,你还要回去吗?」 程玉书收拾着吃剩的饭菜,拿纸巾清理桌面,「不回去我睡走廊啊?」 路鸣野微不可闻地说着:「我这床挺大的。」 程玉书离得近,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眼皮子半眯着凝视了他片刻。 他知道他这话没其他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产生了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个……你……」程玉书嘴唇动了动,「路鸣野,你是不是……」 「什么?」路鸣野听不清,移动身体靠近他,「你说什么?」 突然凑近的脑袋让程玉书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很快从幻想回到现实,然后他朝着路鸣野勐摇头,摆手说他没说什么。 见他好像真听不懂自己的委婉表达,路鸣野决定直截了当地和他说:「程玉书,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程玉书扔垃圾的手一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路鸣野看他有些犹豫,继续发动攻击:「我在这除了你以外,就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如果你……」 得,程玉书认栽了,妥协道:「行,我陪着你还不行吗?」 计划得逞,路鸣野眉眼弯了起来。 程玉书静静地看着他,心脏不自觉漏跳一拍,脸上泛起一层潮红,身体像是有一股微小的电流经过,酥酥麻麻的。 他很清楚,他对路鸣野的感情早已从对朋友的敬仰崇拜,变成了对爱慕之人的变态占有,同样,他也很清楚,路鸣野只是拿他当多年没见的好朋友,拿他当生病脆弱之时可信赖的依靠,他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也不可能会有多余的想法。 两人上次躺在一张床上,那是程玉书喝醉了,路鸣野太困了,而今天,他两都异常清醒。 单人病床再大再宽敞,那也是单人床,两个人大男人躺在上面,难免会觉得拥挤。 路鸣野侧起身体,脑袋枕着手臂,同程玉书说话。 程玉书有些紧张,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尽力忽视路鸣野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程玉书」路鸣野用手肘碰了碰他肩膀,问他:「你是不是很烦我啊?」 程玉书侧头瞥他一眼,发现两人距离实在太近,对方的唿吸都喷薄在他脸上,他连忙将脑袋转了回去:「我为什么要烦你?」 「就感觉啊」路鸣野低声和他说道,「我总觉得,你在对我好的同时,也在和我划分界限。」 能不好好划分界限吗?这要是一不小心越了界,谁能知道是什么结果?好的话,那倒是没什么,可这要是是坏的,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程玉书微微一闭眼:「我没有,是你想太多了。」 「也许吧」路鸣野起身,抬手关掉灯,「要不你和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吧?」 就当他是不安得睡不着,想要听睡前故事,程玉书没理由不答应:「那你想从哪听起?」 路鸣野对以前的事情完全不记得,只能寻求程玉书亲口告知:「就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 第30页 「行,那我就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开始讲……」 -------------------- 第15章 初识 程玉书第一次见到路鸣野,是在八岁。 那是个烈日炎炎的午后,他刚从体育馆的冰训练基地结束训练,准备回家,结果走到半道,突然听到附近的巷子里传来了几声小孩子的唿救。 他忍不住好奇,贴着墙根走了进去。 巷子深处站着一群少年,约摸十二三岁,里面围着一个小孩儿,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的年纪。 少年们将那小孩儿抵在墙角,为首的那个坏笑着弯腰下去,伸手往他裤兜里摸。 「救命啊!来人啊!你们快放开我!」路鸣野不断扭动身体躲避,挣扎着想要跑出去,「快放开我!」 那少年没拿到自己想要的,起身按住他肩膀,抬起膝盖便往他肚子上顶,又怕他大喊大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索性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闭嘴!钱呢?」 路鸣野朝他瞪着眼睛,不服气地咬他一口,「快来人啊!救命啊!」 少年再度摁住他把他给按了回去,并命令旁边的人拉住他双臂,把他死死地扣在了墙上,随后,他特羞辱地拍了拍他的脸,「你的钱呢?」 「我没钱!」上身无法动弹,路鸣野紧紧攥住拳头,抬腿想要踢他,却才刚抬腿做出动作,就被对方给拉住腿往外扯了一下,身体顺势往下滑落,屁股跌落到了地上。 那少年抬脚踩在他肚子上,居高临下地说着:「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居然还想打我?」他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钱到底在哪?快点给我?」 路鸣野痛苦地咳嗽两声,阴沉着脸仰头看他,从嘴缝里蹦出来三个字:「我没钱!」 「你觉得我会信?」那少年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掐住他脖子,「你身上这身衣服的价格都快小一千了,你觉得我会信你没钱吗?」 路鸣野梗着脖子,目光锐利:「就算我有又怎么样?我凭什么要给你?」 那少年不屑地哼笑一声,抬腿准备往他脑袋上踹,却还没等脚落下去,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程玉书给踢到了后背。 程玉书这一脚用了全部力气,那少年没站稳,又勐地受了外力,身体直直往地上摔去,脸部和大地来了个最亲密的贴面礼。 而后没等那群少年反应过来,程玉书又抬腿一个飞踢,踹翻了按着路鸣野的两人。 眼看其他人一副防备的状态想要向他靠近,他快速拉起地上的路鸣野,带着人拼命往巷口跑。 「愣着做什么?追啊!」为首的那个少年怒吼道。 程玉书对这片地形很熟悉,一出巷口,他就拉着路鸣野往右拐,窜进了另外一条小巷,然后跑到半路,他又扯着他往左跑,接着两人一起躲进了一间破旧的废弃房子里。 一进房间,程玉书便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把路鸣野挡在自己身后,随后过了片刻,等他两都没有再听到任何追捕的声音后,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往窗外瞧。 路鸣野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右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低声问他:「他们走了吗?」 没看到人,程玉书松了口气,放松下来,笑着坐到地上,侧头看着路鸣野,安慰他:「没事了,他们找不过来的。」 「谢谢你。」路鸣野收回手,跟着坐了下来。 「没事,我也是刚好路过」程玉书背靠着墙,浅笑着调整唿吸:「不过,你怎么会招惹上他们那群人?」 「我没招惹他们,是他们觉得我有钱,想要敲诈我」路鸣野解释,「然后我跟他们说,我没钱,他们不信,觉得我在耍他们,所以就想打我。」 听他说完,程玉书问他:「你是财迷吗?宁愿被打也不愿意交钱?」 「不是,是我真没钱」路鸣野特诚恳地看着他,「我爸妈从来都没给过我零花钱。」 「啊?从来都没有?」程玉书有些吃惊,「那你还真是可怜。」 路鸣野无奈地耸了耸肩,移动身体靠近他,用胳膊碰碰他:「喂,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还有你刚那个特帅的踢腿动作,又是在哪个跆拳道馆里学的啊?」 面对他好奇的三连问,程玉书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耐着性子回他:「我叫程玉书,在河州小学读二年级,我没学过跆拳道。」 「河州小学?怪不得我没见过你」路鸣野站起来往窗外窥探一番,接着问他:「你真没学过跆拳道?」 程玉书点点头,打开门,警惕地走了出去。 「你真厉害,我学跆拳道都学了快半年了,结果还是什么都不会。」 「那肯定的啊,你们兴趣班学的都是些招式动作,只有观赏性,没有实用性」怕他跟不上自己走错路,程玉书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回走,「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学过。」 路鸣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满脸好奇地追问:「你学了什么?散打?武术?」 「不是」程玉书沖他摇摇头,身体贴着墙根,探出脑袋往外仔细察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他这才彻底放心下来,拉着他走到大路上来,「我学的是短道速滑。」 「短道速滑?」路鸣野以前一直跟着他爸妈生活在南方,这次回河州主要是因为他的升学户口没得到及时的解决,不能在南方入学,但他又的确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因此,万般无奈之下,他爸妈决定让他转回河州先上几年小学,而后读初中了再转回去。 第31页 他这才回来还没两个月,对河州的兴趣班属实了解得不够多,也的确从没听说过短道速滑这项运动,于是他懵懵地追问:「短道?多短的道才叫短道?短道那么短,还怎么速滑?」 听见他的问题,程玉书不由地一乐,大笑起来:「你是外地来的吗?怎么连河州最出名的短道速滑都不知道?」 路鸣野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外婆住在这,我是回来上小学的。」 一路上都没有人再追过来,程玉书知道他们已经脱离危险安全了,也就觉得他没必要再带着路鸣野继续往前走,因此他停在十字路口,松开抓着路鸣野的手,跟他说道:「好了,我们已经彻底甩开他们了,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我就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家去吧。」 说完,未等路鸣野反应,他便转身快步跑向了对面的公交站,踏上了刚到的公交车。 路鸣野站在原地目送他坐车离开,随后又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对方介绍过自己,索性追着公交车跑了几步,大喊道:「程玉书,我叫路鸣野,路鸣野!等我以后有空了,我一定会去你学校里找你的!」 公交车起步的声音太大,程玉书只听到有人在车外叫他的名字,索性手撑在车窗边缘,探头往回看,笑着和路鸣野挥手道别,全然没注意到他后面在说些什么。 回家的路上随手帮了个小孩儿,这对总爱见义勇为的程玉书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正当他快把路鸣野给忘记了的时候,路鸣野居然转到了他们学校,读得比他低一个年级,教室就在他们班楼下。 他原本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直到某次放学,他两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一起结伴同行,路鸣野告诉了他实情。 并且当天下午,路鸣野走进槐安路,停在了自己家门前,他两这才勐地发现,原来他们两家的距离,不过就是一条街加一个拐角罢了。 自此,他两便开始了早上一起上学,下午一起回家的日子。 但仅仅是这样,路鸣野还觉得远远不够。 他很欣赏程玉书救他时所表现出来的飒爽英姿,凌厉的腿风,冷静的态度,再加上他是他回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心里难免会对他产生更多的依赖,想要时时刻刻地和他黏在一起玩。 于是几番纠结后,他果断地和他爸妈提出了不学跆拳道,转去学短道速滑。 他爸妈本就是希望他能靠运动强身健体,至于他学什么,完全无所谓。 因而没过多久,他就跟着程玉书一起去了体育馆的冰训练基地,成了队友。 也许是他身体里带有河州人的基因,藏着河州人冰上运动的天赋,他才刚训练基地没几个月,就已经比绝大部分的同龄人滑得又快又稳了。 他不适合跆拳道,却是个短道速滑难得的好苗子。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河州迎来了省青少年短道速滑锦标赛的报名时间。 这次锦标赛被分为五个年龄段,分别是u10、u12、u14、u16以及u18,路鸣野和程玉书都未满10岁,只能参加u10的项目,而这个年龄段的五百米速滑报名名额,训练基地只有四个,还分别是两男两女。 程玉书在这个项目上一直都是这个年龄段的佼佼者,所以不管怎么选,名单上都肯定会有他的名字,至于这第二个人的名字,那就得从这众多的孩子们里,通过比赛选拔的方式来层层筛选了。 路鸣野进基地训练了三个月,他清楚地知道程玉书的速滑实力,也清楚地知道他这次肯定会被选去参加比赛,如果他想跟着程玉书一起去,那么,他就得快速追赶上其他人,在基地的选拔比赛中拿下最优秀的成绩。 但整个基地除了他想出去参加比赛以外,其他的孩子们,也是这么想的。 -------------------- 第16章 梦想 路鸣野半路出家,想要快速超越常年训练的其他人,属实有些困难,可他这人性格倔强,胜负欲极强,心里认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做到。 于是为了能和程玉书一起入围参加比赛,他每天除了参加训练基地的训练以外,还会拉着程玉书一起去公园的活动中心加练。 想要刻苦训练的是路鸣野,可最后累得半死半活的却是程玉书。 自从路鸣野决定他要参加比赛后,程玉书就没睡过一天好觉,也没和其他朋友好好出去玩过一天。 因为那段时间,他所有的空闲时间,全都被路鸣野给彻底占据了。 说好听点,那时候的路鸣野很执着,说难听点,那时候的路鸣野简直就是一疯子。 他每天早上一过六点就跑到程玉书家里把意识模煳的他给叫醒,接着把他从床上拉起来,逼着他换上外出的衣服,然后让他简单地吃上几口早饭,便兴奋地推着他走出了家门。 而后等到该去上学或者该去训练基地的时候,他又拉着人急匆匆跑去学校,跑去体育馆,接着等放学或训练结束,他又带着人跑回公园活动中心继续加练,直到天擦黑周围不安全,他才会就此作罢,放程玉书回家。 这种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的的日子让程玉书觉得很疲惫,很压抑,心里堆起一层接一层的愁云。 不过他也真是脾气好,被路鸣野这样折腾了快两个多星期,他愣是没对他发过一次火,也愣是没拒绝过他一次,甚至还每天都尽心尽力地指导他该怎么调整姿势,该怎么拐弯加速,该怎么超越过人,生怕他哪天没有学到新的东西,没有一点点的进步。 第32页 路鸣野本就悟性高,再加上每天都有「专业的教练」早出晚归地陪他训练,短短两周,他进步神速。就连他以前从来都跟不上的程玉书,现在也能在最开始的两圈里与之相差无几。 程玉书发现他能追上他并不是偶然后,激动得直接原地跳了起来,直夸他聪明,也顺便夸了夸他自己很会教,说以后他一定会是中国最卓越的短道速滑教练。 听到他得意地夸赞着他自己,路鸣野跟着他笑,附和他:「你以后不仅是中国最优秀的短道速滑教练,而且还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短道速滑教练。」他喘着粗气搂过他肩膀,接着补充:「而我呢,我就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短道速滑运动员,到那时,我们两好好配合,然后一起称霸世界。」 程玉书带着他滑向旁边的长椅,乐道:「你都滑不过我,还怎么成为全世界最优秀的短道速滑运动员?全世界最优秀的短道速滑运动员,那是我。」 「喂,你未免也太贪心了吧」路鸣野轻轻推了推他,顺势坐到椅子上,仰头看着他:「我以后肯定会超过你的,你看,我现在才学三个多月,就已经可以追上你的速度了。」 程玉书坐到他旁边,伸长腿左右晃了晃,咧着一嘴白牙,放松地靠着椅背,回他道:「追上我的速度?我那是让着你的好吗?等你过两天赢了他们再来说你可以赢我。」 「你放心,我肯定可以赢的」路鸣野沖他抬了抬下巴,挑起一边眉,「要不要和我打赌?」 「赌什么?」 「当然是赌我能不能赢他们拿下名额啊」路鸣野弯腰取下冰刀,脱下鞋子,「要是我赢了,你就请我去广场吃好吃的。」 「要是你输了呢?」程玉书来了兴趣,坐直身体。 「我不可能会输。」 程玉书无语地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随即对他主动提议:「如果你输了,那你以后都不能在早上七点之前来我家叫我起床。」 「为什么?」路鸣野从包里掏出鞋子换上,侧头疑惑地问他。 「能睡懒觉为什么要早起?」 路鸣野无法反驳,思考片刻后朝他伸出了手,「行,我们就赌这个。」 看他答应自己,程玉书握着拳头与他掌心碰了碰。 虽说路鸣野对他自己很有信心,但到了训练基地五百米短道速滑选拔赛的那天,他还是紧张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队里的正式选拔,程玉书坐在长椅上瞧见他面色沉重地盯着赛道,从后面喊了他一声,笑着对他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算是安慰。 路鸣野勉强地勾了勾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而后站在入口处长唿一口气,抬腿踏进了赛道。 此次比赛看的是个人所用时间,因此路鸣野想要拿下名额,除了要超越和他同组的另外三个人以外,他还得超越其他组的所有人。 这对刚进门不久的他来说,简直压力山大。 不过尽管希望很渺茫,他也没有一丝退缩的念头。 路鸣野被排在了第二组,选拔赛开始后没多久,就轮到了他。 他站上赛道,摆好准备出发的动作,大脑自动屏蔽掉周围的所有人。 「哔——」教练吹响哨子。 路鸣野闻声快速摆臂出发,率先跑到了第一的位置,接着利用程玉书教给他的技巧快速提高速度,甩开他后面的人。 但和路鸣野同组的罗章实力强悍,是这次参赛名单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他很喜欢后半段加速反超别人,于是在路鸣野保持第一的位置滑到第三圈时,他和往常一样,提速奋力追了上去,超越了路鸣野。 「路鸣野!」发现路鸣野被罗章超过,程玉书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赛道旁的围栏边,「快点提速,拐弯过人!」 路鸣野按捺住心底里的浮躁,抿着唇,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罗章,随后快速左右摆臂,交叉滑行,在弯道处腿部毫不收力,一鼓作气地反超了过去。 罗章是个老手,经验丰富,在基地训练一年多了,平时成绩也都很不错,经常排名也都只在程玉书之下,这突然被路鸣野给反超了,他心里有些震惊,微微一愣,而后快速反应过来,察觉到时间所剩无几,反超机会微乎其微,他拼尽全力勐地向前冲去,与路鸣野并肩滑行。 最终,两人一起到达了终点。 比赛结束,路鸣野悬着的心彻底安定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 「哼!」和刚来三个月的人打成平手,罗章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服气地用肩膀撞了一下路鸣野的胸膛,并丢给了他一个很不屑的眼神。 「你撞到我了」路鸣野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善茬儿,他转身摁住罗章的肩膀,提醒他:「你撞到我了。」 罗章烦闷地晃动身体,甩开他的手,冷脸回他:「滚开!」 「给我道歉。」 「……滚开!」 发现他两气氛不对,程玉书走过去拉住路鸣野,把他护在身后,笑着和罗章打了声招唿,随即带着路鸣野往出口处走。 「你生气了?」看他低着头闷闷不乐的,程玉书打开自己的水壶递给了他,「你又没输,生什么气?」 「他刚刚撞我。」路鸣野仰头灌了两口水,表情略带委屈。 「罗章他就那样,你别和他计较。」不是因为成绩不开心就行,程玉书坐在他旁边,曲起手肘碰了碰他,真心诚意地夸他道:「你刚真厉害,居然还能反超回来。」 第33页 路鸣野得意地笑了笑,却又很快阴沉下来。 「怎么了?」 「我刚是不是输了?」 「没,你和他同时到的。」 「但我和他只有一个人能和你一起去参加比赛。」 「……等教练通知吧,万一呢?」 没办法,路鸣野只好期待教练能慧眼识珠,把他从预备名单里单独提出来。 然而,幻想永远都只是幻想,现实,也永远都只是现实。 现实不同于小说,也不同于电视剧,它没有那么多的主角光环可以被拿来利用。 当基地所有孩子比赛结束,教练拿着记录表和其他老师商讨了一番,定下了各阶段的参加名单。 虽然路鸣野和罗章并列第一,但是因为路鸣野是初学者,没有任何比赛经验,发挥也极其不稳定,所以综合考虑之后,他们决定让罗章和程玉书一起去参加u10的五百米短道速滑锦标赛。 听到最终参赛名单,以及教练耐心通透的解释,路鸣野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可他心里还是很不甘心。 程玉书知道他不高兴,但不知道他自己该如何开口劝他才有用,以至于等人全都走了,他两还坐在长椅上默默不语。 「我才来,是我的错吗?」路鸣野眼眶泛红,问程玉书道。 程玉书明白教练的考量,也清楚路鸣野的委屈,因此轻声嘆了两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鸣野眼前一片薄雾,「……我明明赢了的。」 「嗯,你赢了的。」看他哭了,程玉书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塞到他手里,安慰他:「你赢了的。」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赶紧试探他:「那我们那天打的赌,也是我赢了吗?」 搞半天还惦记着这事呢。 怕他再哭,程玉书回他:「嗯,算你赢。」 「……那就行。」路鸣野止住眼泪,闭着眼睛深唿吸了好几下,尽力调整情绪。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平静下来,收拾好东西,换好鞋子,跟着程玉书一起走了出去。 可他两刚走出去没多久,人都还没离开体育馆,就又正面遇上了回来拿东西的罗章。 -------------------- 第17章 证据 「呵,垃圾。」罗章嘴角挂起一抹得意的笑,嘲讽路鸣野道。 路鸣野沉着脸瞪他一眼,没说话。 「难道我说错了?」 「罗章」察觉到路鸣野正死死攥着拳头极力克制,程玉书害怕罗章继续挑衅下去会出事,索性拉开路鸣野,用身体隔开他两,提醒:「你差不多行了。」 「关你什么事啊?」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和事佬,罗章并不领情,反而还因为他是每次比赛都强压他一头的程玉书而更加生气。 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程玉书微微一怔,无语地轻哼了一声,却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路鸣野勐地扒开他,冲到罗章面前,伸手把他推到了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倒在地上极度狼狈的人,冷冷地说:「这是还你刚才撞我的。」 罗章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站起来,扑到他面前用力往后推他,两人很快扭打在一块。 眼看事情要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程玉书上前拉住路鸣野,伸手拨开罗章,朝他两吼道:「你们两个,给我住手!」 「玉书,是他先惹事的。」路鸣野还想往上凑。 「你和他计较什么?我刚和你说的你都忘了吗?」程玉书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紧接着对罗章说道:「你骂他垃圾,那你呢?你练了一年多了,居然和刚来三个月的他打成了平手,你居然还好意思骂他是垃圾?」 「你们两要是不希望我把今天的这件事情告诉教练,就给我好好地适可而止。」 路鸣野心里憋着火,却还是听话地撇过头去,没再不依不饶地往前凑过去。 罗章对程玉书还算是有点了解,明白他说到做到,也明白他看出来了他现在针对路鸣野,主要是因为他觉得他今天输了,心里不甘心,所以想要给路鸣野找点不痛快,并且除此之外,他还明白,如果在比赛名单没张贴公告出来之前,他招惹路鸣野的这件事情被教练给知道了,那么,他的名字就会被教练从参赛名单上划去,并很快添加上路鸣野的名字。 他不希望自己因为和路鸣野置气而失去参赛资格,于是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随即扭头大摇大摆地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路鸣野咬着牙,眯了眯眼。 「别惹事。」程玉书勾住他肩膀,轻轻拍拍他,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安慰他:「他那是觉得他比不上你,恼羞成怒了,拿你撒气呢,你别管他,最近尽力避开他就行,知道吗?」 路鸣野眼神暗了几分,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跟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没得到回应,程玉书摁住他左右晃了晃。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主动招惹他的。」 「他主动招惹你你也别理他,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帮你解决。」 路鸣野再次陷入了沉默。 程玉书知道路鸣野不会主动惹事,也知道罗章断不会为了给他找不痛快,而没脑子地毁掉比赛,索性放下心来。 然而令他没想到是,他真的太低估罗章的嫉妒心,也太高估路鸣野的忍耐力了。 第34页 选拔赛后没两天,罗章和路鸣野就又遇上,搞出事来了。 那天,路鸣野刚训练结束,回更衣室换好衣服裤子鞋子,正准备开门离开,等程玉书一起去桃山广场吃好吃的。 结果他刚打开门,就看见罗章带了一群人乌泱泱地堵在门口。 他倚着门框,优哉游哉地说:「路鸣野,比赛名单正式确定下来了,你去看了吗?」 路鸣野冷冷地白他一眼,没搭腔,作势往门外走。 罗章眼疾手快地伸手撑住了对面的门框,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一个新来的,居然还想着超越我?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出不去,路鸣野往后退了退,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 罗章心里开心,特嘚瑟地朝他笑了笑,而后回头对旁边的人开了几句讽刺他的玩笑。 那群站在他身后的人听到他骂路鸣野,立马凑上来一边附和奉承他,一边挖苦嘲讽路鸣野。 路鸣野静静地看着他们,觉得他们真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令人噁心至极。 他不明白,明明他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这些平日里毫无矛盾的队友,会这么不分是非地站在他的对立面?明明那场选拔赛罗章他根本就没有赢?为什么他还总用这种胜利者的姿态来跟他炫耀?明明他就没招惹过他们,为什么他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 「不仅你是垃圾,他程玉书也是垃圾,一天天的以为自己有多厉害,还不是……」罗章的话还没说话,路鸣野便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眼神杀气腾腾地盯着他的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沉:「你再说一遍,程玉书是什么?」 罗章被他的气势唬住了,愣了片刻,回神后使劲挣开他,心虚地往后面退了几步。 「罗章,选拔赛的时候我没有输给你,你比谁都更清楚」路鸣野恶狠狠地望着他,一步一步向他逼近,「我来这里差不多三个月,从没主动招惹过你,也从没主动招惹过你们任何一个人」他扫了在场的其他人一眼,视线再度落回到罗章身上,「但你们千万不要觉得我是好惹的,不然到时候你们可千万别后悔。」 说完,他轻轻勾了勾唇,对罗章歪了歪头。 「后悔?」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跌份儿,罗章强撑着,梗着脖子回他:「这话你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 路鸣野嗤笑一声,转身扭头准备离开,可他刚走出去没两步,就被罗章跟上来从后面推到了墙上。 突然的外力让他有些吃痛,闷哼一声,与此同时,他心底里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委屈,再也不受控了。 他回身掐住罗章的脖子,把他死死摁在墙上,等到他唿吸不上来脸涨得通红时,他才松开手,接着拉住他的胳膊,给他来了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自家老大被欺负了,那群人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他们立即围上来,把路鸣野圈在正中,拳打脚踢地攻了上去。 「你们在干什么呢?」听到打斗的声音,刚来不久的副教练李振严走了过去,等看清眼前的情况,他用力扒开他们,拉起地上的路鸣野,质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老师,我们没打他,我们是看他刚才走路摔了,想要扶他起来。」罗章一本正经地胡说。 虽说李振严才刚调来河州体育馆没几个月,但他对罗章这孩子的名声可却早有耳闻的,他知道他经常仗着他比赛成绩好,仗着他老爸是某公司的高层,所以有事没事地拉帮结派欺负人。 因此,当他看到路鸣野躺在地上被他们一群人围着,他根本都不用问,就直接在脑袋里把整件事情给猜出来了七八分。 「扶他?」李振严又不是傻子,能信才有鬼,「你们是当我眼瞎了吗?」他指了指路鸣野脸上红肿的伤,「这伤能是走路摔的吗?」 罗章毫不在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道:「老师,没有证据的怀疑,是污衊。」 李振严被他的话说得一噎,找不到话反驳,而这时,路鸣野抬头望向了斜对面的墙角,指着藏在上面的监控,扯了扯李振严的衬衫下摆,带着哭腔询问:「老师,那个东西,可以当做证据吗?」 不知道那里什么时候安了监控,罗章惊恐地回头,看着路鸣野。 路鸣野定定地和他对视,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张嘴用口型一字一顿地回他道:「是我赢了,垃圾。」 罗章读懂了他的嘴型,气急败坏地再度朝他扑过去。 李振严赶紧拦住他,把路鸣野护在自己身后,随后扯着他的后脖颈,带着他们一起去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们从更衣室里走出来时,程玉书刚结束今天的训练,正想着路鸣野怎么还没出来,结果就看见李振严怒气沖沖地左手拉着路鸣野,右手提熘着罗章,身后还跟着一群罗章的小弟。 他担心路鸣野嘴笨,解释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再加上对方人多,容易颠倒黑白,会对他不利,于是他快速收拾好东西,悄悄跟了上去。 队员之间打架本来就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最近还正值省青少年短道速滑锦标赛比赛报名,而他两,一个是参赛选手,一个是最佳替补,这就不得不让人更加重视了。 李振严有意要整顿队内风气,并不打算让这件事件匆匆过去。 一进办公室,他就给短道速滑队的总教练打去了电话,说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告知,请他现在来他办公室一趟。不仅如此,他还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收集表,按照上面填写的数字,给路鸣野的爸妈以及罗章的爸妈打去了电话,说他们的孩子在训练基地出了点状况,希望他们能尽快过来一趟。 第35页 教练那边忙完了,正巧接到他的电话,挂断后二话不说地就朝他办公室赶了过去。 而他们两个孩子的父母,一听到自家孩子出了状况,哪里可能还坐得住? 路鸣野倒是没料到李振严会直接叫家长过来,有些震惊,有些不知所措。 那监控安置的位置不算太偏,拍摄的角度也不算太偏,肯定可以把罗章他们那群人对他的所作所为给全拍下来,只是以他妈妈对他的了解,肯定能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故意不还手的,那到时候她问起来,他又该如何解释呢? 如实说他是故意的?说他知道李振严这段时间会在这个点去更衣室那边检查,也知道更衣室走廊外上个星期刚装了个新监控,还知道罗章这几天心里憋着气肯定还会来找他的麻烦,所以,他一直在等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出现。他不还手,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惨,从而让对方受的惩罚更重。 还是说,他应该撒谎说这一切都是偶然?他不还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还手? -------------------- 第18章 胜利 一听到自家孩子在体育馆里出了事,路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她急匆匆地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程玉书正扒着门缝往里偷看,停下来轻轻拍了拍他脑袋,问他:「玉书,鸣野他犯什么事了?」 程玉书被她的动作给吓到了,本能地惊唿一声,随即快速伸手捂住嘴,往后退到墙边。 「你知道鸣野他怎么了吗?」李振严打电话时没说清楚状况,路母有些担心,不知道等会进去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想要从程玉书这得知前提。 程玉书也是一脸懵,摊手耸耸肩,回她:「阿姨,我也不知道,李老师把他们带进去后,就一直让他们罚站,面壁思过。」他拉了拉路母的衣袖,凑到她耳边轻声提示,「不过我刚才好像看到鸣野他脸上有伤,所以有可能是他们在更衣室里打架被发现了。」 「打架?他受伤了?」路母很是震惊,连忙推开门走进去,准确无误地停到了李振严和教练面前,开口自我介绍:「我是路鸣野的妈妈。」 「路妈妈,你好。」教练从椅子上快速站了起来,从旁边拉过来一张凳子,而后侧头看着站在白墙前的那一群孩子,「路鸣野,过来。」 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路鸣野咬着唇微微一闭眼,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走到他妈妈旁边,低低地叫了声「妈」。 「这是怎么回事儿?」虽说路母心里有点底,但也没想到路鸣野会被他们给欺负成这样,「谁干的?」 路鸣野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罗章,答案不言而喻。 察觉到路母脸上无法掩饰的盛怒,李振严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缓和气氛道:「路妈妈,你先别激动,我们今天叫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 「你们为什么打架?」路妈妈没理会他,继续问着路鸣野,「你还手了吗?是一个人打的你,还是他们一群人打的你?」 路鸣野抬头看了看他妈妈,又看了看对面的李振严,踌躇着组织语言:「过段时间省里有比赛,所以前几天,我们队里举办了一次选拔赛,我和罗章的成绩并列第一,但教练说他对比赛更有经验,这次就让他参加,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对的,可是他很不服气,他觉得他一个练了一年多的老手,居然和我这个才练了三个月左右的菜鸟并列,有点丢脸,所以就想方设法地想要弄我,想要给我找不痛快」说着,他嗓子一紧,顿时哽咽起来,继续辩解:「我明明从来都没主动招惹过他,也从来都没和别人说过他的坏话,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跑来给我找麻烦。」 他越说越委屈,耸动身体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补充:「不仅如此,他还欺负程玉书……」 「你胡说!」罗章转身朝他吼,「我根本就没欺负过程玉书!」 路鸣野侧头望着他,「你承认你欺负我了?」 罗章一愣,眼神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 有了路鸣野的致命一击,谁对谁错已无需多问。 一瞬间,路母什么都明白了。 路鸣野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他被罗章他们给打了,而是教练在面对并列第一的他们时,独裁专断地选择了罗章,而放弃了他,让原本有机会参赛的他,彻底失去了参赛的可能。于是,他为了给他起早贪黑的努力鸣不平,为了给他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找个发泄口,他强忍者性子被罗章他们多次挑衅,承受着他们对他的逼迫。 他就是想着把事情闹得大一点,然后好让他们教练重新审定他两的参赛资格。 路母盯着他受伤的侧脸,紧了紧放在膝盖处的双手。 既然这样,那她就得好好帮他,给他再加一把烈火。 程玉书趴在门缝外从头看到尾,静静听着路母跟教练讨要说法,要比赛后续结果,以及有条有理地和罗章父母进行辩驳,他在心里对她油然生出一股子敬佩,并同时将她舌战群儒,获得胜利的姿态深深刻进了脑海。 也是这个时候,程玉书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偶尔从路鸣野嘴里听到的那些噎人话语,到底是来自何处,也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路鸣野会说他妈妈是个极度可怕的女人。 一个人,能面不改色地将一群人各个击破,这样的勇气,这样的魄力,实在是令人敬畏,令人生畏。 第36页 这样的人,他千万不能得罪。 那天到最后,是以路母和路鸣野的绝对胜利而告终。 路母拉着路鸣野走出办公室,低头瞥了眼旁边的程玉书,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随后等他靠近,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带着他两一起走出了体育馆。 「妈」走出大门,路鸣野主动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路母,「你回去上班吧,我没事了。」 「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到底还是不放心他脸上的伤。 路鸣野可还惦记着程玉书今天刚领了零花钱,要请他去桃山广场吃好吃的,「我和玉书还有点其他的事,等会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是吗?」路母侧头看着程玉书,「你们要去哪?」 被路母盯着,程玉书不自觉地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路鸣野看他害怕得都快成结巴了,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暗暗地给他使了个眼色,似是埋怨,而后开口替他回答:「妈,你相信我,我们是真的有事,玉书他前几天说了要带我去其他地方加练的。」 用训练当藉口,路母无从考究,也就无法反驳,再加上现在有程玉书在场,她肯定也会不好意思再继续为难路鸣野,同样的,她也不放心路鸣野脸上的伤口不做任何处理,任其自由发展。 于是,她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塞到路鸣野手里,柔声叮嘱:「你记得去诊所看看你的脸,让医生先给你消个毒,然后再给你开点能吃的消肿药,至于其他的嘛……等你训练完了,我们回家再说。」 有钱了,这下应该能吃个爽了。 路鸣野兴奋地点着脑袋,全然没听进去他妈妈说了些什么。 瞧见路母打车走了,程玉书深深地唿了口气,随即认真问路鸣野:「你明知道他们要打你,为什么不跑?又为什么不叫我?你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没有李老师在,你现在指不定在哪家医院里躺着呢。」 「不会的,李老师他肯定会过来的」路鸣野拿着钱得意地在他眼前晃晃、炫耀,毫无顾忌地说着,「而且,我是故意被罗章他们打的。」 「故意?」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被打是故意的,程玉书皱着眉愣了片刻,理清思绪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一切都是你算好了的?」 路鸣野笑着朝他挑起一边的眉,拉着他往广场走。 「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参赛名单?」 「不全是」路鸣野摇头,对他实话实说:「毕竟我一开始得知教练的安排,只是觉得我自己很委屈,却并没有因此而讨厌谁,我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谁争,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今年不能和你一起去参加,我明年也肯定可以,只是我没想到,我还没怎么样呢,罗章他反倒开始恬不知耻地跑来招惹上我了,那既然他都三番五次地主动挑衅了,我能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吗?」 「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程玉书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你是觉得我做错了?」听到他这么问,路鸣野停下来,撇嘴哼道。 程玉书不知道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能理解路鸣野的委屈,也能理解他的反击,可他不能理解他为了报復别人而故意把自己弄伤,更何况在他看来,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参赛名单。他怎么能为了报復别人而伤害自己呢? 「程玉书,这件事情我没有错。」没听见他的回答,路鸣野权当他是默认了,「就算罗章他没招惹我,我把事情闹大,让教练同意重新选拔,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不管怎么说,我那天没输,名单上本就应该有我的一席之地,那既然是我的,我凭什么要把它拱手让给其他人?」 「你那天不是说你理解教练的选择吗?」 「是啊,我是能理解,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无条件地接受」他往程玉书靠近了些,沉着脸,「我不争不抢,那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可罗章他都蹬鼻子上脸,骑在我脖子上拉屎了,难道我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地贴脸过去接受这不公平的待遇吗?」 「那你就可以心甘情愿地被他们按在地上打了,是吗?」程玉书伸手拦住他,把他往后推,「路鸣野,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你就可以完全不用去考虑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是吗?」 路鸣野听懂了他话里暗藏的担忧,开口想要宽慰他几句话,却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他又说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那群人疯了呢?如果他们今天打断了你的腿呢?如果他们用冰刀划伤了你呢?就为了那么一场比赛,毁掉你以后所有的生活,你觉得值得吗?」 路鸣野心虚地舔了舔唇,小声回他:「我妈都没这么骂过我。」 闻言,程玉书深唿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做太激进了,你作为一个短道速滑运动员,怎么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我就是……」路鸣野想给自己找几个合适的理由。 程玉书已经看出来他知错了,可还是忍不住对他说:「路鸣野,你给我记住了,不管你将来想要做什么,你都不能够拿你的身体健康来当儿戏,知道吗?」 「知道了,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你是跟着我开始学短道速滑的,要是你因为这个受了伤,我得被你妈妈骂死。」 第37页 「你好像很害怕我妈?」 「你不怕?」 「……怕。」 岔开话题,聊到威风凛凛的路母,两人相视一笑,将刚才的不愉快彻底抛之脑后,勾肩搭背地去了桃山广场。其间程玉书不放心路鸣野,还拉着他先去了一趟诊所,给他的伤口做了下简单的治疗。 -------------------- 第19章 离开 有了路母这一出为孩子打抱不平的戏码,教练就算再怎么不讲理,也无法再用罗章比赛经验多的理由而定下他。为了公平,在第二天指导训练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路鸣野和罗章要再进行一场加赛,这一次,谁第一,谁有资格参赛。 听到这样的安排,路鸣野并不意外,浅笑着侧头瞟了瞟罗章,见他正咬着牙气急败坏地盯着自己,他唇边笑意更浓,留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以及一声嘲讽的轻哼。 自从上次比赛和罗章并列,程玉书说他打赌没输后,他便还和往常一样,每天早早地就去程玉书家里,把人从床上拉起来,带着他去活动中心单独训练。 程玉书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不甘心,也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输给罗章,于是对症下药,每天明里暗里地帮助他纠正他在比赛中暴露出来的细小问题。 也正因如此,虽然时间只过去了短短几天,但路鸣野却还是进步神速。 压哨声一响,他便以超越罗章四分之一圈的绝对优势,毫无意外地到达了终点,成就了他运动生涯的第一次完美胜利。 程玉书激动地抱住他上下跳,像是比自己赢了比赛还要开心。 「我赢了!」路鸣野笑得灿烂,「我真的赢了!」 「嗯,你赢了!」程玉书放开他,接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肯定他的成绩,开玩笑道:「但要是我们比赛中遇到了,我可是不会让你赢我的。」 路鸣野半仰着脑袋朝他嘚瑟,「你能不能赢我还不一定呢。」 「你可是我教出来的,我能赢不了?」 「小心我和教练说你想替代他。」 程玉书懒得和他继续争论,乐呵呵地轻轻推了他一下。 有了这公平公正公开的一赛,路鸣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参赛名额。 当天晚上,路家为了庆祝路鸣野取得胜利,给他准备了一大桌子他爱吃的菜,甚至连平时以工作为重的路父也早早地下班开车回了家。 路鸣野坐在桌上,大有一种过年的错觉。 饭吃到一半,路鸣野突然想到了程玉书,于是他放下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路母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瞥了一眼他碗里的饭,问他:「你吃饱了?」 「妈,我想出去一下。」 「这都八点了,你出去做什么?」 路鸣野无视她语气里的担心,跑回房间,大声回答道:「我去玉书那玩会儿。」 「明天再去吧」天早就黑了,路母怕他一个人外出不安全,伸着脖子往里瞧,看他在翻找床边的柜子,又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呢?」 「我去年存的压岁钱。」 闻言,路母起身走进他房间,朝他指着衣柜最下层,「那儿呢,你趴地上摸摸。」 看他转移阵地,真趴在地上伸手往里晃动,路母接着问他:「你这时候拿着钱去找玉书,你欠他钱了?」 「我想给他买个礼物。」 「什么?」 「他不一直在教我吗?我还没好好感谢过他。」触碰到冰凉的物体,路鸣野兴奋地笑了笑,勾手把存钱罐拿了出来,打开下面的取钱口,抽出几张红色大钞,抬头和他妈商量,「妈,我很快就回来,真的,很快。」 到底还是不放心,路母堵在门口,拦住他,「明天再去。」 「妈,妈,妈……」路鸣野抱着她的腰,耍着赖皮撒着娇,朝她嚷嚷请求批准。 「就让他去吧,反正离得近,没事的。」路父对路鸣野向来是有点溺爱的,在他看来,只要路鸣野不违法乱纪,不调皮捣蛋,那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 「是啊,让他去吧」路鸣野外婆也跟着附和,「你现在不让他去,他半夜也会去的。」 这倒的确是路鸣野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无奈,路母只好妥协:「你要去也行,但你得先把晚饭吃完,九点之前必须回家,九点的时候我要是在家里没看到你,那你以后就别想出去玩了,听到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得到应允,路鸣野赶紧将钱揣进裤兜,快步走到桌子旁边,拿起碗筷,三下五除二地将饭菜全解决了个干净,而后含煳不清地再次承诺道:「九点我一定回。」 说着,他走到客厅玄关,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套上,回头感激似地瞧了瞧他爸和他外婆。 路鸣野急匆匆地出了门,却没有直奔程家而去,反而是跑到了马路边,招手打了辆车,跑去了商场,捏着钱毫不犹豫地跨进一家玩具店,买了一款当时特流行的游戏机。 等他到程家时,程玉书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你不会晚上也想拉我去训练吧?」程玉书打开门看见是他,有些震惊,「我晚上可不出门的。」 「吶,礼物。」路鸣野挤进房间,将东西放在桌上,回头看他,「谢谢你这段时间教我。」 这有些莫名其妙的行为让程玉书忍不住怀疑他:「你以后不学了?」 第38页 「学啊。」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感谢你每天教我啊。」路鸣野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程玉书呆呆看他两秒,接着拿起包装盒拆开,拿着游戏手柄随便按了按,有些高兴:「这玩意儿挺贵的吧?但我怎么记得你没零花钱啊。」 「我过年有压岁钱啊,这可花了我不少压岁钱呢。」路鸣野自己也喜欢,伸手碰了碰盒子里的第二个游戏手柄。 程玉书看着他,挑眉问道:「要不先借你和你同学玩几天?」 「不要」路鸣野摇头,「说了送给你就是送给你。」 「行,那以后就咱两玩吧」程玉书翻了翻盒子,想把东西插在电视机上,「诶,路鸣野,你这算不算拜师礼啊?」 「……嗯?」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算不算拜师礼路鸣野还真不清楚,但他至少明白,就算再怎么样,他也对程玉书的脸喊不出师父二字来。 从程玉书那离开,路鸣野回到家正好九点整。 有效地避免了路母以后不让他出门的现象发生。 路鸣野是个极具天赋的短道速滑选手,但比起同样天赋异禀还常年训练的程玉书,他终究还是稍稍逊色了一些。 因为有程玉书的存在,路鸣野在河州生活的那六年,参加了五次省里的比赛。 第一年,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这么大型的比赛,第一次遇到那么多同样优秀的对手,再加上他赛前无比紧张,止步四强。 第二年,他调整好心态,每天一有时间就加练,比赛时紧追慢赶地拿下了季军。 第三年,他拿到了亚军奖牌。 第四年,他还是只拿下了亚军。 而这四年,省比赛的冠军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拿的,那人的名字叫做,程玉书。 直到第五年,路鸣野超越了程玉书,首次让省比赛的冠军奖盃名字易了主。 同年六月,程玉书考上了市重点中学,成为了一名初中生,开始了住校生涯,一周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路鸣野刚开始很不习惯,总是一大早地起来,急匆匆地吃完早饭后跑去程家去找程玉书,直到走到程玉书的门口,回头看到程珈安一脸懵地盯着他,他才会突然反应过来,程玉书已经离开去学校了。 再后来,他决定努力学习,想要考上程玉书的学校,和他像小学一样一直生活在一起。 但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路鸣野十二岁那年,也是他在河州生活的第六年,他的户口问题得到了解决,他爸妈的工作也换到了其他地方,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在河州继续住下去了。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程玉书刚考完期末,暑假放假回家,行李都还没收拾好就看到路鸣野跑进他房间,跟他说明了情况。 路鸣野坐在床沿边,晃着双腿看着又长高了不少的程玉书,抿嘴摇头,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没事,大不了以后我有钱了去找你呗。」程玉书安慰他。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的心情好了些,「真的?」 「嗯。」 「那你一定得来,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的新家地址。」 程玉书笑着连连点头,说他一定会去,哪怕他的新家是北到了漠河,南到了南沙群岛,他也一定会去。 「那你和你爸妈什么时候走?」程玉书其实捨不得路鸣野离开,毕竟这是他六年来最好的朋友,但他也知道,他没有办法去阻止他的离开。 路鸣野垂头,情绪有些低落,「……没说呢,反正开学前肯定得走。」 「你走之前提前和我说,我去送送你。」主要是想买点东西送给路鸣野。 「好。一定提前和你说。」 但不幸的是,程玉书并没有等到路鸣野提前和他说他要离开的消息,他也最终都没能亲自送对方离开河州,他提前买好的礼物,也是最终都没能好好送到对方手里。 毕竟谁也没能想到,他两那年先离开河州的人,不是路鸣野,而是程玉书。 那年八月,程玉书的奶奶生了场大病,时日无多,程家一家四口连夜买了火车票,回了老家。 临走前,程玉书去了一趟路家,塞了张纸条给睡得迷迷煳煳的路鸣野。 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是程玉书奶奶家的电话。 「你走之前记得给我打电话,要是我还没回来,你就打这上面的号码,听到没?」 路鸣野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接着闭眼微微点了点头。 「行,那你好好睡吧,我走了。」 程玉书以为他听进去了,放心地起身走了,却不知道那根本就是路鸣野半梦半醒之间无意识地回答,等他一出房门,路鸣野就翻了个身,拉着被子往上盖了盖,手里没捏紧的纸条也顺着被子滑落到了地上,待他第二天早上醒来,发觉昨天晚上那些事情都不是梦后,那张纸条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 第20章 意外 坐了六个多小时的火车,一个多小时的大巴,程玉书一家终于抵达了程奶奶所住的医院。 司机车还没停稳,一家四口就争先开门下了车,迅速拿好行李,快步走进了住院部。一到病房,程父刚推开门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像是要立马消散的人后,当场就绷不住湿了眼睛,后悔自己没早点回来看望母亲。 第39页 程奶奶早已病入膏肓,说话都费劲。 她看着眼前的人,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抚摸程父的脑袋,轻声安慰:「建军啊……别怕……有妈妈在呢……」 此话一出,程父再也压制不住心底里的难过,抱着程奶奶的身体,趴在床边放声大哭了起来。 相聚的团圆并没有给程家带去半分喜色,反而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程奶奶的身体是真的熬不住,快要不行了。 尽管所有人都竭尽全力凑够医药费,想要救活程奶奶,希望她能在这个世界上再多活几天,能再多享几天儿女福,但命运本就是一种不可抗力的存在,让人根本无法左右。 程玉书他们回去的第三天,程奶奶便在睡梦中与世长辞了。 办完葬礼,送别亲戚,程父的姐姐从屋里拿出一本存摺和一本房产证来,她坐到程父面前,将摺子递到他手里,「建军,这是妈留给你的,你收着吧。」 「姐,这我不能要」程父吸了吸鼻子,推辞:「你和姐夫生活不容易,妈这几年也都是你们在照顾,我和沈楠在河州过得挺好的,不需要你们拿钱给我们,也不需要这边的房子……我只希望妈她……」 「拿着吧,不需要你也拿着」程梅不但没接,反而把东西再次摁了回去,「妈这一走,我和你姐夫也准备离开这儿了,小满他马上就要十岁了,他奶奶想让我们把他送去北江读书。」说着,她抬头看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程奶奶遗照,长长地嘆了口气,「再说了,这是妈留给你的,你二话不说地就把它们给了我,这不是在糟蹋妈的心意吗?」 「这怎么能是糟蹋?」程父兀地一愣。 程梅淡淡一笑,摇头没说话。 生活在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是她一生的不幸,但遇到了一个总向着她的弟弟,一个对她很好的丈夫,以及一个很爱她的儿子,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我和你姐夫准备把妈的头七过了就带小满回去,你们呢?」 程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河州的旅馆不能长时间关门,这边的事情也不能不让他在意。 程母看出了他的为难,率先替他做了决定,开口回答程梅:「姐,我们和你们一起走。」 「嗯」程梅点点头,拍拍程父肩膀,「建军啊,以后我和你姐夫、和小满,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妈的东西我不要,也不想要,你是她最爱的孩子,她想留给你,你就拿着,不要觉得亏欠了我什么,姐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末了,她起身往窗外看了看,招唿着门外的三个孩子回家。 「大姑」程玉书拉着两个小的跑进来,将手里提着的一大袋零食放到桌上,「家里有来电话吗?」 程梅朝他摇摇头,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扯过袁满的手把人拉到跟前,蹲下去替他擦了擦嘴,回头问程玉书,「有谁要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就算了。」没有就说明路鸣野还在河州,程玉书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没完全开心起来,就听见他爸他妈跟他说他们得再待几天才能回去。 一听这安排,程玉书立马耷拉着脸,失落地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开心,嘟囔道:「可是我答应了鸣野他我要去……」 「程玉书!」程母厉声叫住他,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眼神示意他注意场合。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程玉书住了嘴,不情不愿地扭头进了房间。 说实话,程玉书从出生到现在,一年四季除了过年,基本上就从没回来过,对于这个地方,这个家,甚至是这个家里的奶奶,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 在这里,他除了妹妹程珈安、表弟袁满以外,也根本没有什么熟识的玩伴。不仅如此,弟弟妹妹们喜欢玩的,和他喜欢玩的又有所不同,所以,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念跟在他身后到处跑的路鸣野。 本来路鸣野要离开河州,他两能相处的时间就越来越短,结果他家又毫无徵兆地遇到了这种事,他还被突然告知不能提前回去,这让他本就烦闷的心情也跟着变得越来越难受了。 但是没办法,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他也肯定拗不过他父母,只能被迫接受这样的安排,毕竟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任何人都不曾想过的,也是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的。 但接受归接受,顺从归顺从。 「沈楠,玉书是上初中了吧?」看到程玉书接连好几天都一大早地就坐在了电话旁,晚上又很晚才进房间睡觉,再加上他除了上厕所和吃饭以外几乎不挪地,程梅心底生出一股好奇和担忧,她用手肘碰碰程母胳膊,提醒道:「这孩子是不是早恋了?」 程母闻言一愣,接着大笑一声,解释道:「他在等路鸣野给他打电话,就我们家隔壁那条街的那个孩子,上次你带袁满来我们家玩的时候,他还送了袁满一颗大柚子呢。」 程梅有些印象,记得那孩子长得很乖,人也懂事,却还是不解,继续追问:「他两这么要好呢?分开几天也要打电话?」不嫌电话费贵啊?当然,后半句话她没问出口。 「鸣野和他爸妈过几天要离开河州去其他地方生活,两孩子捨不得对方呢,没事,等过段时间交上都新朋友了就好了。」 「难道交了新朋友,旧朋友就不重要了吗?」听到两大人的讨论,原本静静趴在桌子上等电话的程玉书勐地抬起了脑袋,他看着他妈,「我答应了他,我要亲自去送他,如果我没去的话,那不就是我食言了?我撒谎了吗?」 第40页 「他就是出去读个书,你两又不是以后都不见了」程母瞥他一眼,继续低头摘菜,觉得他把这件小事看得太重了,「你两就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一起才这么在乎,不信你看,再等几年,等你两都上了大学,都交了女朋友,结了婚,有了孩子,你看你两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腻在一起,每天想着联繫。」 程母诉说着可悲的现实,程玉书不以为意,甚至连听都不想再听下去,恰好这时,程珈安拿着风筝跑了进来。 她跑得急,在程玉书面前停下后弯着腰大口喘着气,头髮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贴着脑门,脸上满是笑意。 「哥,陪我放风筝。」 「不去」程玉书回头看了眼桌上毫无声响的电话,打发她,「你自己和袁满玩吧。」 「小满哥哥他不带我玩」程珈安拉了拉他的外套,央求的意思很明显,「他只放他自己的风筝,而且他看我放不起来,还笑我,说我是笨蛋。」 听到程珈安告状,袁满扯着风筝线,站在门口为自己辩解:「喂,程珈安,我哪有说你是笨蛋?」 「你刚才明明就说了」程珈安生气地朝他哼了一声,接着求程玉书,「哥,你就帮帮我吧,你帮我把它放起来就行。」 「我……」 「哥,这都第八天了,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家了,鸣野哥哥他前几天都没打电话过来,今天也不会打的」知道他的顾虑,好胜心切的程珈安开始不管不顾地拉着他往外走,「哥,你就帮帮我吧。」 「那我们就在这院子里玩,谁都别出院子。」出了大门,程玉书接过她手里的风筝,理了理线,抬头叮嘱了他两一句。 两个孩子齐刷刷地点头,连忙答应下来,然而,等程玉书刚把程珈安的风筝放起来,把手里的线交到程珈安手里,都还没来得及进屋,余光便注意到了袁满扯着风筝线越走越远的身影。 「袁满!回来!」再往前走可就走出院子,到大马路上了,程玉书有些不放心,高声喊他:「袁满往这边走!回来!」 袁满扯着嗓子回他,「我知道了,马上过来!」却没动。 程母瞧着院子里的三个孩子,示意程玉书:「玉书,去把小满拉回来。」 「袁满!」程玉书朝他挥了挥手,嘀咕了一句,「说了别走远,就不听,真不省心。」 程母笑着拍了拍他后背,柔声劝他道:「你是哥哥,去,把他给叫回来,他再往外走可就不好了。」 无奈,程玉书嘆了口气,抬腿跑了过去。 谁知这时候,袁满已经退出了院子,踏上了马路,不远处还有辆面包车朝他快速驶了过来。 那司机正低头接电话,全然没注意到放风筝的袁满,而袁满又太过专注,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院子。 眼看那车马上就要撞上袁满,程玉书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跑到他面前,伸手将他给拉了回来,却因为太过用力,被袁满给扑倒在了地上。 马路上的碎石硌得他后背发疼,脑袋发晕,但这都还不算什么,等袁满回神过来,从程玉书身上完全站起来,程玉书才意识到他自己动不了了,双手撑着地面使劲爬也爬不起来。 「妈!」试了两次都没用,程玉书彻底慌了,大声求救,「妈!」 「妈,我起不来了……」程玉书颤抖着手,躺在地上哭着看着他妈,「好疼啊,我后面好疼……」 察觉到情况不对,程母立马推开试图拉程玉书起来的袁满,努力镇定下来,「小满你别动他,回屋叫你妈打急救电话,快点!」 被推开,袁满站在原地懵了片刻,自责、愧疚、害怕、慌张……一大堆负面情绪紧紧缠绕着他的身体,让他无措到不知如何动作才好,也根本反应不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程母看他不动,迅速转头对程珈安说:「珈安,哥哥刚才摔了,现在动不了了,你马上回屋叫大姑打急救电话,快点!」 「……喔,好!」 正在厨房洗菜的程梅一听到程珈安的喊叫,再听清她所说的话,着急得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电话面前,拨通了最近的医院的急救电话。 -------------------- 第21章 漆器 救护车来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地方,医护人员迅速下车固定好程玉书的身体,把人抬进车里,直奔医院,送进了急诊室。 做完所有检查,拿到所有结果,程梅和两个孩子留在了病房照顾程玉书,程母和程父则赶快跑去了医生办公室,把所有单子都递给了对方。 那医生拿着ct报告单对着窗玻璃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眼其他的检查结果,再次询问了一遍发生意外的时间和原因经过,而后在电脑上写下病例单。 「医生……我们家玉书他……」程母忍不住问。 「放心吧,他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后背硌到了石头,擦破了点皮……」医生见多了这种病患,语气听起来有些平淡。 「但他说他动不了了」程母打断她,急切地往她靠近了些,对诊断结果表示怀疑,「要是我们家玉书只是擦破了点皮,那他能动不了吗?医生,我家孩子还那么小,你认真点看看行不行?」 「玉书妈妈,你先别着急,先等我把话说完好吗?」医生写完病例单,视线重新落回到程母身上,「他动不了是因为他腰这里骨折了」说着,她一手拿着ct报告单,一手拿着笔在上面圈了圈,「你看,这儿的骨头断开了,他这是摔倒的时候先坐到了地上,导致臀部骨头错位。」她又拿起其他检查报告,继续向她解释:「但你看,其他的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说明他没伤到神经,他摔倒后身体动不了,主要是因为当时太疼了爬不起来。」 第41页 听到医生耐心的解释,程母稍稍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安稳了片刻,「那我们家玉书的腰要开刀吗?」 「可以选择保守治疗,也可以选择开刀。但不管是保守治疗还是开刀,他都得在床上好好躺几个星期,最近几个月也不能做什么剧烈运动,跑步、跳绳、打球通通都不行。」医生将所有东西收好,接着提醒:「你家孩子才十三岁,这腰的骨头要是长不好,以后可有得罪受。」 「是保守治疗恢復得好,还是开刀恢復得好?」听完医生的话,一直站在旁边的程父开了口。 「保守治疗恢復得慢,但是骨头恢復的程度好,开刀恢復得快,但骨头恢復的程度得看后续治疗情况。」医生抬眼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虽然小孩子的恢復能力一般都很强,但我觉得你家孩子这情况根本没必要开刀,先在家好好躺一段时间,能走之后注意在家和在学校都别剧烈运动,一般过个三四个月就没事了。」 「那他以后还能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吗?」程母了解程玉书,知道他对短道速滑的热爱,也知道他的梦想是成为世界级的顶尖短道速滑运动员、短道速滑教练。 「高强度训练?」医生抿了抿唇,「他是有什么兴趣班的课要上?还是?」 「他是我们那的短道速滑运动员,去年刚进省队。」 「运动员啊」一听这话,医生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建议,短道速滑本来就容易挤压腰椎,对腰椎产生很多负面影响,你家孩子的腰又……平时玩玩其实还行,如果要走职业的话,这条路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医生的话一说完,办公室便迎来了冗长的沉默。 关于医生的话,程父程母都听懂了。 错位的骨头被强行扭正,程玉书几乎是疼到快去见了阎王。 他身体冒着冷汗,双手双腿疼到不自觉地发抖,嘴唇白到有些发紫,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拆了四肢,再重新拼凑在了一起一样。 住他隔壁的叔叔瞧他年纪那么小,却疼得发抖都没吭过声,心里有些佩服,于是从柜子上拿了两个苹果给站在旁边的袁满和程珈安,好奇地向他两打探程玉书的情况。 听完两个孩子对程玉书的英雄事迹添油加醋的描述,那男人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夸他:「好孩子,好样的。」 程玉书张了张嘴,想要告诉对方他其实没那么厉害,却刚开口就觉得说话都费劲,只得小声回了句,「谢谢。」 「那叔叔你呢?你又为什么进医院啊?」程珈安将苹果放到程玉书床头,身体背靠病床,询问对面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无所谓地笑笑,「我可没你们哥哥那么厉害,我就是人老了,头晕,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说着,他还拍了拍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 「温老师……」病房门外的男人还没现身,就先开口叫了一声。 程玉书闻声扭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陌生男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脸热情地走到了他和那位叔叔的病床中间。 「我听小琴说你摔了,没出什么大事吧?」那男人把东西放在温昌荣的柜子上。 「死不了」温昌荣与他开着玩笑,随手翻了翻他带来的盒子,「我让你拿的东西呢?」 「你可真是劳模,都生病住院了还惦记着工作。」 「我是腿受伤了,又不是手受伤了,再说我这次也不是因为工作……小松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我那东西还有好几道工序没做完呢,要是赶不上他生日,他又该和我急了。」 「小松那孩子还不是你和小琴惯坏的。」那男人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拿出来放在床上。 程玉书第一次见到漆器,也是第一次见到漆器的制作工具,有些好奇,呆呆地盯着他两看了又看。 正当他想开口问问那些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程父程母满脸愁容地走了进来,望着无助的程玉书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告知他他的病情。 他两向来是尊重儿子的选择的,但这一次,他们做不到。 就像那医生说的一样,短道速滑这项运动对腰部和腿部影响巨大,程玉书受伤恢復好后可以继续参加运动,但重返赛场接受高强度的训练,很容易对腰椎产生莫大的负担,对其造成再次伤害。更何况程玉书他现在还那么小,腰就已经受过了一次大伤,如果他再继续滑下去,幸运的话,他能参加一次奥运,不幸的话,他有可能会面临永远躺在床上的命运。而且,就算是他能参加奥运,那那几年的训练,他的身体也要比一般人的负担要重好几倍,他得撑过平常人所不能撑过的折磨才有可能滑出好成绩。 作为父母的,只希望孩子有个好身体,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哪怕没有什么大出息也行。 只是,他们该如何去劝导程玉书放弃呢? 「妈……」护士给程玉书打了一针镇痛的药,他睡了一觉后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医生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得先观察几天,看看情况,恢復得好才能出院,不过,就算你出院了,你也得在家好好休养几个星期才能出去玩。」 「我只是骨折了是吗?没什么大的问题?」 程母点点头,的确是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那医生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参加训练吗?」 第42页 终究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程母知道,她不能不答,毕竟按照程玉书的性格,如果她什么都不说,那他肯定能很快察觉出不对劲来,然后在得知真相后怪罪他们,于是她决定半真半假地告诉他真相。 「能,只要你这段时间恢復得好,以后好好保养,是能继续滑冰的。」她不敢面对程玉书炙热又期待的目光,起身拿着水壶给他倒了杯水,插上吸管,又把床头摇上去了一点。 程玉书信以为真,笑着对旁边踌躇不安的袁满安慰了句,「看吧,你哥我没事,你就别再担心了,再说这也不是你的错。」 袁满点点头,咧了咧嘴,逐渐放心下来,而得知全部真相的程梅,却没那么容易理所应当地觉得袁满没做错。 她知道,袁满害了程玉书,不仅是害了他的现在,更是害了他的未来,而这一切,哪怕是搭上袁满一生,他们也赔不起,但同时她又很庆幸,很庆幸程玉书救了袁满,也很庆幸程玉书只是腰部骨折。 所有的大人都瞒着孩子,将这真相埋进肚里。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住院的第三天,程玉书第无数次盯着温昌荣精心打磨他手里的漆器时,他从温昌荣的妻子周琴那儿,意外地得知了自己的病情。 那时,周琴只是和温昌荣小声嘀咕了几句从护士那听到的八卦,全然没注意到程玉书听到某句话后忽变的脸色。 听完周琴的话,温昌荣很快反应过来,他立马停下手上动作,朝周琴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她刚才所说的孩子就是旁边的程玉书。 「小书啊」回头瞧见程玉书神色落寞的脸,温昌荣无力地安慰他道:「你别听你琴姨胡说。」 不是说她说的是别人,而是让他别听她胡说,程玉书明白,所有人都知道她口中说的惋惜之人,指的就是他。 所以他爸妈最近见到他才会是那样的神色,他还以为是他们看他生病住院心疼,原来竟然藏有那样的意思。 程玉书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被整个颠倒了过来,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摔倒了一次受了一次伤吗?不就是一次小小的骨折吗?不是都说没什么大问题吗?为什么呢?为什么会突然说以后都不能继续参加训练了呢? 他明明刚滑进省队,刚和路鸣野约定好以后赛场见,甚至还在路鸣野夸下海口说他以后得了世界冠军一定会把奖牌送给对方当礼物,结果呢,结果他们现在告诉他,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意外,居然会断送他未来的运动生涯,让他的梦想无疾而终。 这让他怎么接受?怎么能接受? -------------------- 回忆很快就结束了,本文所涉及到的所有医学知识都不严谨,剧情需要,请勿当真 第22章 师父 程玉书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他觉得自己的未来绝对不能因为那几张检查报告而草率决定,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和程父程母争论,他要出院,他要回河州检查。 程父程母理解他,只要他想折腾,那他怎么折腾,他们都陪着他。 出院手续很快办了下来,程父程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带着程珈安一起回了河州。 临走前,程玉书依旧没能等到路鸣野的电话。 「小书啊」看到程母在替程玉书收拾衣服,温昌荣从自己包里拿出来了一条项鍊,「这个送给你。」 「我知道你每天都会看我制作漆器,也知道你对漆器挺感兴趣的,这条项鍊是我以前随便做的,上面刻画的那个小孩,是个世界冠军,当代中国最年轻的奥运会冠军」他笑着将项鍊塞进程玉书手里,「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你未来也能和他一样,能骄傲地站在世界之巅之上。」 那条项鍊冰冰凉凉的,摸起来像是上好的玉石一样,触感极佳,上面雕刻的图案也很精緻,底色是美妙绝伦的苍茫宇宙,但看久了又让人觉得那更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图案的正中央站着一位小孩,和程玉书差不多大的年纪,他脸上带着笑,身上穿着一套带有中国标志的红色运动服,一手拿着鲜花,一手举着奖牌,将身后的中国国旗高高举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骄傲感、自豪感,让人觉得恣意洒脱。 无论怎么看,程玉书都明白这条项鍊的制作者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绝不像温昌荣口中所说的那样,这是他随便做的,这里面蕴藏的心血和花费的精力,绝对不比他最近正在做的那个要送给他儿子当生做日礼物的麋鹿摆件要少。 程玉书的确很喜欢这条项鍊,爱不释手,于是毫不推辞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条项鍊几年前被人出价到了十五万美金,温昌荣都没捨得卖,毕竟那项鍊是他的成名作,是他前半生最得意最喜欢的作品,也是他此生最珍贵的东西之一。 因为不敢耽搁时间,一家四口从决定回河州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一到河州,程玉书便被送进了医院,再次进行了各种检查。 从进医院开始,到拿到结果安排住院为止,一家四口都在焦急地等待医生公布最后的判断,到底是前路渺茫无希望,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医生给的,到底是扼杀梦想的利刃,还是拯救绝望的翅膀,在没亲耳听到审判之前,一切都变得很煎熬。 第43页 当天傍晚,程父程母再次坐到了医生面前。 他们的挣扎毫无意义,因为河州的医生也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可以,但不推荐。 这是最委婉的否定,谁都能听明白。 「所以我……」程玉书等来了他的最后通牒,「还是不行?」 程母嘴唇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喊大叫、怨天尤人都是没有意义的,程玉书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地想歇斯底里地吼叫一番。 他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闭起眼睛侧头对着窗,伸手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藏了进去。他艰难地平復情绪,却总适得其反,越想越难过,最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身体上的疼痛早已麻痹,而内心的疼痛却难以释怀。 程玉书在绝望中睡了过去,期盼着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场意外中走出来,他就又遇到了一锤重击。 路鸣野走了,没给他留下任何消息就走了。 程玉书想不明白,他明明给路鸣野留了电话,也明明跟他说了他要去送他,可他为什么还是不吭一声地就走了?连道别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玉书啊,你别想太多」程母小心翼翼地为路鸣野辩解,「小野他就是学校那边催得急,说要提前去见一见。」 程玉书长长地吐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最好的朋友走了,自己的梦想也与自己无缘了,他还有什么呢?他的未来,到底还存不存在? 「哥,对不起」程珈安爬上病床,躺在程玉书旁边,轻轻拍了拍,声音低低的,「我当时不该拉你出去放风筝的。」 「程珈安……」这是意外,程玉书明白,只是他现在做不到一点都不去怪罪拉他出去玩的程珈安,「你压得我胳膊疼,你回家去吧,别再医院待着了。」 程玉书越是赶她走,她就越是自责愧疚。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他再次劝说。 程珈安沉默地从床上下来,站在病床前盯了程玉书两秒,而后不情不愿地出了医院,打车回了家。 从那年夏季开始,程玉书的世界开始下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雨,压抑潮湿的空气四处瀰漫,浸透着他生活里的一点一滴,且从未有过片刻停息。 同年十月,程母给他办了转学,把他送去了云川,一座与短道速滑没有任何联繫的城市。 程玉书的身体已经恢復好,能跑能跳,但他也感受到了医生所说的,高强度的短道速滑训练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巨大的负担,哪怕他熬过苦痛,他也很难滑出好成绩。 与其待在一座满是遗憾的城市里,不如换个新的环境生活,程玉书接受了他父母的提议,第一次对他的人生做出了妥协。 「程玉书,这周末东街那边要开一家兴趣班,好像有个什么大师要来上课,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程玉书转来云川不过两周,却早已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混熟了。 「是什么兴趣班?画画?拉小提琴?还是跳舞?」程玉书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写着作业。 那女孩从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都不是,好像是一个什么非遗……」她顿了顿,皱着眉仔细想了想,而后回答道:「喔,我想起来了,是漆器教学班。」 「漆器?」程玉书来了兴趣。 「对啊,漆器,你以前有听说过吗?」 程玉书脖子上就戴着一条,他能没听说过吗? 看他一直不说话,那女孩推了他胳膊一下,「哎,你想去吗?」 「不知道,有空的话,我就过去看看。」 那女孩的本意是找个好相处的同学周末一起出去玩,结果问了半天,得到的却是模稜两可的答案,她自知没趣,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虽说程玉书没给出明确要去的信号,但到了周六,他还是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自己,去了东街,然后在那逛了两三圈后,才成功找到了那家漆器教学班。 但与其说那是个兴趣班,不如说那是个小型展览会。 「小朋友,你是来报名的吗?我们这明天才开始正式营业,你要想报名的话,明天和家长一起来吧。」瞧见门口有小孩子停留,还一直伸长了脖子往店里张望,店里的老师拉开了玻璃门,提醒他道。 程玉书点头抿唇,回了那老师一个得体的笑容,然后转身准备离开,却才刚转动身体,就正面撞上了前来了解情况的温昌荣。 第一次在陌生的城市里遇到熟悉的人,程玉书又惊又喜,连忙叫了对方一声,「温叔叔……」 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温昌荣对他的印象极其深刻。 他看到平安健康站在他面前的孩子,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髮,关心道:「你身体好了?」 「嗯。」 「你们家来云川旅游?」找了两圈都没看到程父程母的身影,温昌荣以为程玉书走丢了,「你爸妈他们呢?」 「我爸妈他们在河州,我一个人来的云川。」 闻言,温昌荣试探道:「你离家出走了?」 程玉书快速摇头,神色落寞地回他:「不是,是我以后不学短道速滑了,我爸妈就让我来云川上学。」 温昌荣拍拍他,继续追问:「你一个人生活?」 第44页 程玉书再次点头。 「你这孩子还真是厉害。」温昌荣忍不住夸了他一句,接着把他带进了教学班,「那你来这儿,是想学制作漆器了?」 「上次看你在医院做那个麋鹿,我觉得很好看,所以就想自己试一试。」 「行啊,正好我今天没什么要紧事,要不我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天赋?」 其实在医院的时候,温昌荣就觉得这孩子挺不错的,不管他有没有那个天赋,他都很愿意去教他,因为制作漆器这件事,热爱远比天赋更为重要。 长时间制作漆器是件繁琐又无趣的事,能一直坚持下来的人并不多,温昌荣那时看到程玉书眼里藏着的好奇,迸发出来的兴趣,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开始的自己。 但他知道程玉书还有更去想做的事,所以他当初并没有向他提议,可现在不同了,程玉书已经放弃了短道速滑,并且还保持着对漆器的好奇和嚮往。 于是温昌荣决定,只要程玉书在了解过那些繁琐枯燥的步骤后,在经歷过那些实际的操作之后,还对漆器感兴趣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事实证明,程玉书远比他想像的要优秀得多得多。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动作,工具刻画的每一个深度,他都近乎完美地完成,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上手使用那些工具。 「玉书啊,你要是还想学,以后就跟着我,我当你师父,好好教你,你愿不愿意?」虽说话是询问,可温昌荣却并丝毫没有要放弃他为徒弟的想法。 「想拜你为师学漆器的孩子,从你家门口都排到天安门去了,你怎么跑我这来抢人?」还是程玉书上次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位蓝色西装叔叔。 「这孩子跟他们不一样」温昌荣是真心喜欢程玉书,觉得他很适合培养,「玉书,你报他们的教学班要收费,而且他们都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你跟着我,我不收费,而且还保证把我的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你,怎么样?跟着我。」 没了短道速滑训练,程玉书的生活的确变得很乏味,正急需一件新鲜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只是他没想到「平平无奇」的他居然也会有人抢着要。 -------------------- 第23章 礼物 程玉书最终还是跟了温昌荣,成了他的关门弟子,他今生收的唯一的一个徒弟。 并且,温昌荣说到做到,从程玉书正式叫他师父开始,他便竭尽全力、倾尽所有地去教他,制胎、裱布、刮灰、描绘、选漆、打磨、推光、揩清等等等等,每一道程序,每一个工具,甚至是他偶尔无聊随意做出来的小玩意儿,温昌荣都无比仔细、无比耐心地去纠正他,帮他完善。 他完全是把程玉书当成了他的接班人来培养。 不仅如此,除了教他制作漆器,承担了作为师父的责任,他同时还承担了他父母的责任,教会了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并且还一步一步地带他走出了滑不了短道速滑的阴影,让他重新好好地拥抱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温昌荣收了程玉书为徒,程玉书便搬进了温家,由于他和温向松两人年纪相仿,所以两人相识后很快就混到了一起,成为了彼此当时最可靠的朋友。直到程玉书和温向松一起升入了同一所高中,同一个班,他两被所有同学和老师拿来比较,再加上高二时,他追了很久的女孩子,当着他的面给程玉书告了白,他两的关系这才开始正式走向分崩离析,并随着温昌荣和周琴对程玉书的喜爱而逐渐恶化。 而这一切,程玉书一开始并不知情,他以为温向松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因为他当时为了去看路鸣野的比赛,独自买了去北京的机票,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带他一起去。 他当时还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一个人去北京,也不会再自以为是地熘进运动员休息区,更不会满怀期待地去找路鸣野,把自己花了快一年时间才完成的漆器摆件拿出来送给他。 那天凌晨,程玉书从程珈安口中得知,多年没有具体消息的路鸣野,当天下午会在北京某速滑体育馆内参加比赛,这是他进入国家队后参加的第一场正式大型比赛。 他理应去捧捧场,也想去捧捧场,于是在挂断了电话以后,他立即买了当天最早的一班云川飞往北京的航班。 程玉书有很多话想要问路鸣野,也有很多有趣的事想要和路鸣野分享,他想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计较他当初不告而别,也不计较他这么多年来从没想过要和他联繫,只要他还在一直完成他们两当初约定好的梦想,他就已经很知足了,毕竟再怎么说,他两没见面的这些年,彼此都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情。 他放弃了和他并肩作战的机会,那他不理他,不想联繫他,也是应该的。 但好朋友始终都是好朋友,闹了矛盾,有了误会,理应有个人先做出让步,然后再好好解决问题。而他们两个,他比路鸣野年长,算半个哥哥,所以理应是他先放下姿态,求取原谅。 云川飞往北京只需要短短的两个小时,属于是睡一觉就能到达目的地的旅程,而对于忐忑又期待的程玉书来说,这短短的两个小时,却漫长得像是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煎熬岁月。 程玉书一下飞机,便急匆匆地打车去了速滑体育馆。一路上,他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师傅开快点,他赶时间。 第45页 司机师傅以为他是参赛运动员,踩着油门不断提速,最后硬生生把要一个小时车程的路给开到了四十五分钟。 到达地点,看着手錶上显示的时间,程玉书连连道谢,随即快速付完钱,跑下车。 他只知道路鸣野要来参加比赛,但他并不知道他比赛的具体时间,更不知道他到底是在速滑馆的几号馆内进行比赛。 他着急忙慌地跑到场馆入口,对着上面的赛程表拍了个张照,试图凭直觉来猜测路鸣野要去的地方,然而还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的余光便扫到了不远处正站在花坛边喝水一个男孩。 虽然那男孩的身高体格,以及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不平凡的气质,都让程玉书有些恍惚,但那男孩的脸实在是太过眼熟了,让他不得不想到儿时的路鸣野。 「……路鸣野!」程玉书激动地喊了他一声,快步跑过去,却还没跑到他面前,他便被另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给拉走了。 「教练正到处找你呢,你怎么回事?」李峰拉着他一边往三号场馆里走,一边数落他:「我说你那手机要是没用你就扔了,马上比赛就要开始了,你还在这到处乱逛,是不是这几天的加练没让你觉得舒服啊?」 「李队,队长」路鸣野咧着嘴搂住他的肩,厚着脸皮朝他笑了笑,「我这不是出来透口气喝口水,迷路了嘛,再说这不还有你在吗,你看,你这不是很快就找到我了吗?」 「就你还迷路?」李峰耸肩拍掉他的手,一脸就你还骗我的表情看着他,「你是紧张吧?」 倒是没什么好遮掩的,路鸣野大方承认:「看破不说破啊。」 程玉书跟着他两进了三号馆,一直想找机会叫住路鸣野,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合适的话题插进去。 已经四年没见了,路鸣野长高了不少,声音也变得成熟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既俊朗又帅气,就是性格还和以前一样,没皮没脸地爱撒娇。 程玉书站在走廊拐角处,目送着他两进了休息区,脑海里充斥着当年他和路鸣野一起参加比赛的画面,那时候,路鸣野会紧张到双手发抖,需要他不停地握住他的手捏住他的骨节缓解,他还爱到处乱走,有时候是躲在厕所里蹲几分钟,有时候是躲在更衣室里坐几分钟,还有时候,他喜欢死死地抱住他,让他给他传输点好运…… 赛前没机会,那就赛后再去见他。 程玉书拿着在黄牛那高价买的票,找到座位坐下,静静地等着路鸣野出场。 他不眨眼地盯着路鸣野看,从他出后台准备,上赛场换鞋,带冰刀,试滑,再到正式比赛,程玉书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半秒。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以前最好的队友,是他见过的最优秀最厉害的短道速滑运动员。 比赛结束,路鸣野小组第一,成功晋级。 程玉书为他高兴,也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从观众席离开,熘进了运动员休息区。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路鸣野身后,见他停在更衣室门口站了会儿,于是鼓足勇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鸣野回过头来,转身看着他,脸上除了疑惑以外,没有半分多余的感情。 程玉书以为他只是没认出自己来,笑着往他更靠近了一些,「臭小子,今天滑得不错嘛,怎么?你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我们……认识吗?」路鸣野戒备地往后退了退,认真问他。 闻言,程玉书微微一愣,「我,程玉书啊。」 「程玉书?」路鸣野呆呆地看了他两秒,努力在脑海里寻找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记忆,「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喂,你再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啊。」程玉书敛了笑意,有点不太高兴。 路鸣野上下扫了他一眼,以为他是自己队里谁的狂热粉丝,「你不是参赛人员吧,怎么跑进这来的?」 「你听他们说了我的情况?」程玉书却以为他在怪他放弃短道速滑,「好啦,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错,不过我这不是来跟你道歉了吗?」说着,他把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吶,送给你的,道歉礼物。」 道歉?看来不是什么狂热粉丝,路鸣野没接他的东西,再次礼貌性地往后退了几步,「你真认错人了,我真不认识你,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我也根本不需要你的道歉。」 程玉书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暗了暗,严肃道:「你再说一遍。」 路鸣野长嘆一口气,对上他的视线,极度认真地又说了一遍:「你真认错人了,我真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程玉书冷哼一声,捏着木盒的手紧了又紧,脑袋里像是被人扔了一颗烈性炸弹,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毫无思考能力。 「路鸣野你怎么还站在这?一个队的人都在等你一个人,你快点!」见他迟迟没归队,李峰找了过来。 「知道了,马上,我换好了衣服就过去。」路鸣野跨过程玉书,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更衣室的大门。 程玉书不肯相信,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再次追问:「你真的,真的不认识我?」 路鸣野有些无奈,甚至有些烦躁,「我不知道你和你朋友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就是你的那个朋友,但是真的,我真的不认识你。」 第46页 随后,路鸣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更衣室。 李峰茫然无措地看了他两一眼,而后跟着路鸣野一起走了进去,「那是谁啊?你朋友?」 路鸣野摇头,和他解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一上来就和我套近乎,我还以为他是你们谁的狂热粉丝呢,结果他和我说他是我朋友,要给我道歉,我都不认识他,他道什么歉?」 「但我看他挺认真的,好像是真的认识你。」 「他认识我,我就得认识他?那我还认识国家主席呢,国家主席认识我吗?」 「别瞎扯,我说认真的,你真不认识?我看他挺受伤的。」 「真不认识。」 程玉书站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自嘲式地笑了笑。 路鸣野到底是真不记得他,还是记得却装作不认识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他说他不认识,那他也就别再上赶着贴过去了。 五分钟后,程玉书心情烦闷地走出了速滑馆,垂头看了眼手里拿着的木盒,打开盖子,把里面那座独属于路鸣野的独特奖盃给拿出来仔细端详了片刻。 他越想越伤心,越看越难过,郁闷地吸了吸鼻子,眼前一片薄雾,而后心乱如麻地把它放在了垃圾箱上,走到路边随手招了辆车,去了机场,回了云川。 -------------------- 啊,终于把回忆写完了,开心~ 第24章 提议 程玉书平静地望着天花板,努力回忆着这几年发生过的每一件事,他讲得入迷,全然没注意到路鸣野不知何时犯了困,早就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听他讲话,也不知道他到底具体听到了多少,但无论他没有没听,又或是听到了哪里,他现在都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毕竟,那全部都是过去,而他现在需要的,是未来。 路鸣野这人睡熟后有个坏习惯,总喜欢抱住旁边的东西,玩偶,被子,亦或是人,不管是什么,他都照抱不误。 程玉书瞧他开始下意识地往他靠近,手和脚也开始慢慢往他身上搭,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边起身下床,一边将自己的被子塞进他怀里。 他还没做好清醒地和路鸣野安稳地睡在一张床上的心理准备。 「路鸣野」程玉书轻轻叫了他一声,看他没反应,反而把被子裹得越来越紧,他伸手替他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带着点埋怨的语气问他:「你那时候到底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啊?」 回答他的是路鸣野睡着后本能的哼哼声。 「算了,既然你肯回来找我,那我也就不计较了。」 说着,他拿起枕头和放在床尾的外套,走到沙发旁边躺了下去。 早上六点,路鸣野的生物钟准时响起。 他睁眼看着怀里的被子,勐地坐起来,却还没开口喊人,余光就瞥到了正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程玉书。 「什么时候跑过去的?我抢你被子,你也不知道抢回去。」他下床扯过被子,轻轻盖在程玉书身上。 「……你醒了?」沙发规格太小,程玉书一晚上都没睡好,于是在感受到有人向他靠近时,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你昨晚什么时候跑到沙发上去的?被子都不盖,你不怕感冒啊?」路鸣野拖着身体缓慢移动到洗手间。 程玉书见他动作,从沙发上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上半身倚着门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调侃:「你那睡熟后半夜勒死人的技术又精尽了不少。」 路鸣野刷着牙回头看他,含煳不清地问:「我昨晚抱你了?」 「你说呢?」程玉书朝他挑眉,给了他一个显而易见的表情。 「那你可真是赚到了」路鸣野吐掉嘴里的泡沫,接水漱口,「我已经很久都不抱着东西睡觉了。」 赚到?程玉书想起以前比赛,自己半夜被他弄醒的时候,他才不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只会很想把人从床上拉起来,然后用力扔出去。 当然,想是这么想,做他却从没这么做过。 路鸣野刷完牙洗完脸,又蹦跶着进了浴室,准备简单洗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 程玉书替他关上洗手间的大门,觉得有些尴尬,闲得无聊,便帮他收拾了一下衣服和被褥。 正巧这时,路鸣野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两声。 程玉书以为是他定的闹钟,想给他关掉,走过去后才发现是别人给他打来的电话。 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接。 但那边的人很快就又打了过来。 本着不窥探别人隐私的美德,但同时又害怕自己耽误了对方的急事,因此,在他思来想去后,他最终还是敲响了洗手间的玻璃门。 路鸣野关了花洒,用毛巾擦了擦脸,扯着嗓子问:「怎么了?」 「有人给你打电话。」 「谁?」 「上面写的是宋辞。」 「那你拿进来吧。」 宋辞是他小姑,虽然他两不是同一个姓,而且她的年纪还只比他大了五岁,但的确,她就是他货真价实的、有着血缘关系的小姑。他这小姑从小到大都被家里人宠着,脾气挺大,连他都不敢轻易得罪,所以一听程玉书说是她打来的电话,他根本不敢耽搁。 路鸣野在洗澡,肯定没穿衣服,他一个对他心思不单纯的人,进不是,不进也不是。 第47页 门又没锁,程玉书却迟迟没进去,路鸣野以为他没听清,又喊了一声:「你拿进来吧。」 没办法,程玉书捂着眼,推开门,背对着他,伸着胳膊向后退,往他靠近。 路鸣野被他弄笑了,乐道:「你干嘛呢?我又不是小姑娘,你至于吗?」 感受到手上温热的触感,程玉书脑海里浮想联翩,耳朵脖子霎时就红了一大半。 「我这是充分尊重你的隐私。」程玉书心虚地回了他一句,随即逃命似地跑了出去。 路鸣野望着他离开的身影,低头淡淡一笑。 「路鸣野,你居然还知道接电话?」手机刚按下接通键,对面的人就噼头盖脸地数落了他一句。 「我这不是刚醒,才听到吗?」害怕被门外的程玉书听见,路鸣野把声音键按到最小的位置,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了些。 宋辞冷哼:「你爸说你躲你外婆家避难去了?我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玻璃心啊?」 路鸣野回怼:「你就不玻璃心?你去年年底被你男朋友甩了,不还是跑到我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吗?」 「不是说好了都别再提这件事了吗?」 「谁让你先骂我的。」 「我才不想说你呢」宋辞喝了口水,坐到椅子上,换了只手拿手机,「你现在人在哪?」 「你不都知道吗?我在我外婆家啊。」 「你外婆说你出去旅游去了,臭小子,你身体都还没好利索呢,就知道整天出去瞎玩,说,你去哪了?」 「你要干嘛?」 「我要拉你回来看病,看脑子。」 闻言,路鸣野忍不住笑出声,一本正经地回她:「那就不用麻烦你了,我人现在就在医院,马上就要进手术室了。」 宋辞顿了一下,坐直身体认真问他:「你真脑子出了问题?」 「你才脑子出了问题,好了,不说了,我澡还没洗完呢。」 「你不说你刚醒?」 浴室里的热气快要散尽,路鸣野再不打开热水继续洗澡就该冻感冒了。 「你现在在哪家医院动手术?要不要我过几天去看看你?或者要不你转来我们医院吧,我让我们主任给你看看。」 「我才不去你那看病,去了他们就都知道了,小姑,我住院这事你先别和我爸妈还有我外婆他们说,知道不?」 「嗯,不过你得把你的检查报告全都发给我看看。」 「明天之前发你。」 「行,你今天出手术室醒了也给我发个消息。」 「知道了。」 听出了他语气里带有一丝不耐烦,宋辞果断挂了电话,反正只要拿到检查报告,看到了上面显示的医院名字,那她就不怕找不到路鸣野他人。 淋水声再次响起,贴在洗手间门口的程玉书什么也没听清。 十多分钟后,路鸣野穿好衣服裤子,从浴室里又蹦跶了出来。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程玉书,缓缓靠了过去,用手肘碰碰他胳膊,「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程玉书摇摇头,他刚在想那个宋辞是谁?是不是路鸣野的女朋友。当然,他不敢说。 「你是不是饿了?要不你下楼去吃点东西。」 「不饿,我等你进了手术室再去吃。」 「我这样是不是特麻烦你啊?」路鸣野把他一大早的兴致不高归咎于昨晚没睡好,而他昨晚没睡好,主要是因为他昨天把人给强留下来,结果又半夜把人从床挤去了沙发,因此他心里有点愧疚,「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你就和我说,我其实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你可以?」想到路鸣野前几天晚上和他打着视频看电影入睡的情形,又想到他现在连走路上厕所都觉得吃力的模样,程玉书知道他又开始口是心非了,唇角飞扬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乐呵呵地道:「那我真走了?真的。」 路鸣野被他搞得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跟我你还拐弯抹角地干什么?不累啊。」 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路鸣野松了口气,低声道:「……我那不是想和你客气客气嘛。」 察觉到程玉书心情转好,路鸣野伸直了右腿放到茶几上,跟他提议:「等我出院了,我想在桃山广场附近租套房子住一段时间,你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听完他的话,程玉书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射起来,「你说什么?」 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路鸣野赶快解释:「我住院没和我外婆说,那我出院了肯定也不能立即回家,起码得等到我能好好走路了才能回去吧。」 「……那倒也是……」 「我想着你旅馆装修,你和其他人住,肯定没和我住在一起自在,再说我需要有人简单照顾我一下,而我在这边也就只认识你,所以……」 「你这是想让我给你当保姆?」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就是…… 「就你那做饭做菜的水平,我能让你当我保姆?我就是想着你一个人出去住,要么自己花钱租房,要么打扰你朋友的正常生活,可我不一样,我本来就要出去租房住一段时间,你说,我租一套房子,一个人住要花那么多钱,两个人住还是要花那么多钱,那干嘛不两个人一起住呢?还帮你省钱。」 这倒的确是个好提议,「那你要让我帮你做什么?」 第48页 路鸣野手撑着脑袋,歪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读懂他故意调戏的目光,程玉书重新坐下来,语气不咸不淡:「我可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谁说的?你还有个即将爆火的旅馆呢。」 「说正经的,要我干嘛?」 「帮我做康復训练。」路鸣野看着他受伤的腿,接着道:「除了你,我不会让其他人进我家的,所以我害怕我摔了,没人拉我起来。」 程玉书清楚这里面大概有点苦肉计的成分,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陷了进去,毕竟,他不是个喜欢把话题变得越来越沉重的人,「行,我答应你。」 听他答应,路鸣野勾唇笑了笑,心情不错。 看他,他还是完成了他外婆交给他的任务。 虽说不是和他一起住在那老房子里,但好歹是住在了一个房子里。 临近八点,路鸣野的主治医生林国华推开了病房门,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后,他回头叮嘱旁边的年轻医生道:「等会儿和护士长确认一下后再把人推进手术室。」 「好的,林主任。」 八点一到,路鸣野一切正常,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程玉书也终于得了空,快速下楼买了两份早餐,一份给他自己,一份给程珈安。 他走到程珈安病房门口时,程珈安还睡着,他没敢打扰她,进屋轻手轻脚地放下了东西后,便又急匆匆回了手术室门口,等着路鸣野出来。 -------------------- 宝子们,有没有人在看啊? 第25章 照顾 路鸣野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医生说他最近一段时间只需要好好修养,慢慢恢復,应该很快就能重新回到赛场上去。 程玉书觉得高兴,等他醒来后,从医院出去便直奔菜市场,亲自去肉摊挑了一只肥鸡,又去干货市场买了些补药,一切准备齐全,他回家拿出了多年没用的砂锅,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全放了进去。 他得给路鸣野好好补补。 路鸣野盯着小桌上的鸡汤,抿了抿唇,拿着勺子的手悬在半空,半天都没敢伸下去舀上一口。 「怎么?你怕我给你下毒?」炒菜做菜不行也就算了,但煮汤还能什么难度? 不喝感觉对不起程玉书的付出,可是喝,又感觉会害自己平白丢掉半条命,路鸣野有些犹豫,抬头对着程玉书眨巴眼睛,「你先替我尝尝?」 「爱喝不喝。」第一次被嫌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这都第二次了,而且他连动都没动,就直接做出一副不想尝试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生气,感觉自己的好心被对方给当面践踏了。 程玉书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做势要收回他面前的保温桶,却还没碰到,就见路鸣野抱住保温桶往他自己面前移了移,像个护食的小狼崽。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自己身在医院,哪怕现在中毒需要急救,那洗胃也肯定是来得及的。 路鸣野硬着头皮舀了一勺,闭着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在喝中药,强迫自己张嘴喝了一口。 嗯? 居然没想像中的那么难喝。 而且不但不难喝,反而味道还可以和某些五星级酒店的大厨相媲美。 「看吧,不错吧?」看到他脸上呈现出来的惊讶,程玉书得意地哼道。 「哪是不错啊,那是相当不错!」路鸣野毫不吝啬地夸赞他,闷头大口喝汤,举起拇指对他点了个贊。 「都说了我煮汤很厉害的,你还不信。」其实一开始也很炸厨房,只是后来给程珈安做多了,慢慢地也就熟练了,现在更是一整个闭眼都能煮出一锅好汤来。 「该说不说,你还挺有烹饪特点的」路鸣野哐哐喝完汤,扭身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评价:「你炒菜煮饭,看着、闻着,都还行,但是一吃就……可你这汤,看着、闻着,都不太行,结果居然那么好,你是不是特意学过什么技巧啊?期待就失望?失望就完美?」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程玉书主动替他收拾桌子,把吃完的外卖盒全扔进垃圾桶,回头拿起另一个保温桶,「我去我妹那待一会儿,你有急事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 「行,你去吧。」路鸣野砸巴砸巴嘴,程玉书还是没说让他一起过去看看,他心里泛起一丝不悦,不过也是,他一个行动不便的伤病号,带着出去多不方便。 路鸣野目送他离开,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就在他吃饱喝足犯困到快要睡着时,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来电的还是宋辞。 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一件大事。 「呦,还活着呢?」电话接通,宋辞直截了当地揶揄他,骂他:「我还以为你在手术台上没下来呢,这都几点了?你答应了要给我发的消息呢?答应了要给我发的检查报告呢?路鸣野,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的话你都敢不听。」 「小姑,我忘了,我忘了」路鸣野连连陪笑,「我马上发,马上发。」 「那你快点,对了……」宋辞有些支支吾吾的,「你住院做手术的事被你爸给知道了。」 「你不是答应了我不说的吗?」 「他早上来找我,刚好在门口听到了。」 「那你让他千万别告诉我妈还有我外婆。」 第49页 「你爸他知道了,你妈她能不知道吗?不过我跟他再三叮嘱了,让他别告诉你外婆。」 「我早上就不该接你电话。」 「你再说一遍。」 「……」路鸣野可没那个勇气。 「你把东西发给我后,给你爸妈回个电话,他们挺担心你的。」 「行,我知道了。」 路鸣野等她主动挂断电话,丝毫不敢耽搁地把茶几上的各种检查报告拍照给她发了过去,随后躺回床上,侧头看着床边的晚霞,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他爸妈打个电话。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想让他们再为他提心弔胆,于是长唿一口气,打了过去。 电话一拨通,他妈妈秒接。 「鸣野啊,你现在在干嘛呢?」路母等这通电话等很久了,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子欣喜。 「你和我爸都知道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对他们先斩后奏了,却还是止不住的觉得有些担心和害怕。 「嗯」路母应他,随即埋怨道:「你住院开刀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妈妈说?你知道妈妈多担心你吗?你身边没个亲人,也没个朋友什么的,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妈妈过去照顾你?」 知道他妈妈很关心他,但他并不想这时候和她见面。 他连忙拒绝,说他在这边有朋友照顾,不需要她专门请假过来照顾他。 「朋友?」能照顾他的朋友几乎都住在北京,而他人很明显不在北京,不然早就有新闻报导出他住院的事情了。 「妈,你知道程玉书吗?」 「你遇到那孩子了?」怎么可能不记得,以前他们住在河州时,路鸣野天天有事没事地就出去找人玩,而且真要算起来,那孩子还是路鸣野走上职业运动员的引领人,她根本就不可能会忘记。 「你记得他?」看来自己和他以前的确很要好,「那为什么你们以前从来都没和我讲过这件事?我也从来都不记得我有过这样一个朋友。」 倒是没想过路鸣野会因为这件事情指责他们,路母隐隐有些失望,「你当年脑子受伤,忘了那么多事,我哪里知道你有没有忘记他,更何况医生当时说你不能再受刺激,你的脑子要自己慢慢恢復,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是也恢復得挺好的吗?我哪里知道你还没想起他?再说了,你当年出院后就一直在队里接受训练,很少回家,我哪里有机会和你提他?」 知道他妈误解了他的意思,路鸣野赶快道歉:「妈,我没怪你,我就是单纯地想问问。」 一想起当年路鸣野是因为她的粗心才导致的脑子受伤,她就越想越伤心,哽咽着道:「你当年意外,我和你爸差点没了半条命,我们两照顾你都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在意你在老家的朋友。」 再说下去怕是要出事,路鸣野及时制止,「哎呀,妈,当年就是个意外,你别再想了,我今天提程玉书就是想告诉你,我在这边有人照顾,你别太担心我,我没事。」 「我见不到你又摸不到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没有事?你什么都不和妈妈说。」 路鸣野真觉得他妈最近这几年越来越粘他了,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作为父母,孩子发生过大意外,的确是会多注意一些,可是作为一个孩子,得到父母过多的关注,并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反而会觉得这种过度保护让人很压抑。 因为,你永远找不到一个好的平衡点和他们沟通,也永远无法彻底打消他们想要保护你的念头,哪怕你已经长大成人,能很好地照顾好你自己。 路母越期待路鸣野找她,路鸣野也就越想着逃避她。 路鸣野还是更喜欢以前他没出事时,那个万事以事业为主的妈妈。 虽然那时候他们每天能相处的时间不多,但那时候,他们都是快乐的。 说实话,路鸣野这人其实挺能聊的,无论遇上谁,他都可以聊上几句,犯贱贫嘴的分寸也每次都拿捏得特别好,可要是这人一变成了每天为他担心为他忧虑的路母,他的嘴就好像是被人用强力胶给粘上了一样,半天憋不出什么好的话题来。 这不,两人刚聊上十分钟,路鸣野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正好这时,探望完程珈安的程玉书推门走了进来。 程玉书听见他在打电话,站得远远的,没敢靠近。 而路鸣野此时正需要一个人来打破僵局,于是他赶忙对着他妈说了句,「妈,我这有点事,先挂了。」随后不等他妈反应过来,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瞧见路鸣野不太好看的脸色,程玉书试探性地问:「你妈刚骂你了?」 路鸣野将手机扔到一边,审视程玉书:「为什么这么说?」 「你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 路鸣野嘴角抽动,无奈地嘆了口气,「没,我妈她就是太关心我了,让我觉得有些烦。」 闻言,程玉书坐了过去,拍拍他胳膊,语重心长道:「你还有妈妈管你,你就知足吧,别什么都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 程玉书看他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也明白他应该不想对他说他家里的事情,于是顺势转移话题,「你明天想喝什么汤?我中午做了给你带过来。」 「中午?你明早就回去?」 「什么明早,我今晚就得回去,我今天为了等你手术,我那旅馆都是明哥在帮忙照顾,人明哥自己有面馆的生意要做,我哪里好意思让人家明天再帮我?」 第50页 路鸣野想让他留下来陪他,撇嘴哼道:「你那旅馆一天也没几个人来,有没有人看都是一样的。」 「你不今天早上还说我那旅馆待爆吗?怎么这才过一下午,你就开始看不起了啊?」 「我晚上一个人你放心?」又准备打苦情牌了。 程玉书不上当,「你在医院住着,那么多医生护士都在,我能不放心?」 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今天白天干什么都觉得心烦意乱的,他要是今晚还能答应路鸣野留下来继续陪他睡,那要么是他真的疯了,要么就是他真的恋爱了。 结果很显然,他没疯,也没恋爱。 当天晚上,他在路鸣野依依不捨的目光里,毫不犹豫地收拾好东西回了家,在他那间小破旅馆里的一楼房间里,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 第26章 赏花 俗话说得好,苍蝇再小,那也是肉。 程玉书的旅馆收入就算再微薄,那也是钱。 路鸣野住院需要有人去照顾,而他特殊的身份又不敢随便请人去照顾,在河州这个地方,他唯一能完全相信的,只有程玉书,然而程玉书的旅馆也不是能轻易关门说不开就不开了的,所以,这可就苦了每天两头跑的程玉书。 一边照顾路鸣野,一边兼顾旅馆生意,程玉书逐渐觉得自己过得好像比那些997的社畜们还要忙碌,还要辛苦。 他现在每天一大早就起,晚上又不到凌晨根本沾不到床,路鸣野这几天瞧见他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一直劝他在家好好休息,别管他,他一个人也能照顾好他自己。 可程玉书是那种人吗?很明显他不是。 要是自己身体还没完全恢復,就把跑来照顾他的程玉书给拖垮了,路鸣野怎么想都觉得特对不起人家,怎么想也都觉得这样做很不值,于是在他再三劝阻程玉书别来都无用后,他只好每天跑去叨扰他的主治医生,问对方他什么时候能够提前拆线出院,回家修养。 一开始林国华觉得他不重视自己身体,想砸他招牌,根本不松口,后来被他烦得多了,又看他腿部恢復情况挺好的,这才决定答应他可以提前拆线出院。 当然,能提前是能提前,但能提前到什么时候,还得看他这两天的恢復情况。 路鸣野坐在床上喝汤,程玉书则靠着沙发上小憩。 他听见程玉书越来越平稳的唿吸,看见他高度紧绷的身体逐渐松懈,喝汤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了好几个度,生怕把人给吵醒。 他是很想要有人能够陪他,可像程玉书这种捨己为人的陪,他宁可不要。 「我又睡着了?」不知何时自己身上多了张薄毛毯,程玉书醒来后懊恼地捏了捏鼻根,「你喝完了?」 路鸣野拦住他收拾的手,「再睡会儿吧,你要是不睡够,我怕你得和我成为病友。」 「我的身体素质才没你这么差,我以前连着忙了一年多都没出过问题。」虽说这几天连轴转的确是觉得腰部有些不适,但程玉书真的不敢轻易停下来,这已经到月底了,他旅馆的客人也马上就要走完,可以开始正式动工装修了,他要是这时候放松下来,忽略了什么,指不定后面会出什么大事呢。 「忙了一年多?你忙什么?」 路鸣野有些好奇,就他那小身板,竟然这么能折腾? 「你管我忙什么?」程玉书怼他一句,扒开他的手,继续收拾桌面上的垃圾,「对了,你前几天和我说的那几套房子我都去看过了,我觉得紫竹苑的那家还不错,新小区,有电梯,家电家具一应齐全,客厅和卧室的採光也都还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房东给的价格很理想,一个月一千二。」 「你觉得行就行。」 「那我今晚就和房东商量商量,你一出院我们就搬过去。」 路鸣野没意见,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没其他的事,程玉书收拾好东西后准备走,结果还没动,就看到路鸣野从床上站起来,拉过旁边的轮椅坐了上去。 程玉书有些不解:「你这是要去哪?」 路鸣野打开病房门,回头看他,「我听说楼下的杏花开了,想去看看。」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赏花了?」程玉书搞不懂他,却还是走过去帮他推动轮椅,把人平安地送到了目的地。 路鸣野下楼哪是为了什么赏花,分明就是觉得愧疚,想要送一送程玉书。 「你待会儿怎么上去?」程玉书站在杏花树下,仰头闻了闻花香,勾唇笑了笑,侧头问他。 午后的阳光掠过杏树枝丫,穿透树叶间的间隙,暖洋洋地洒在程玉书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生机勃勃。 路鸣野抬头望着他,不知怎地有一瞬间的出神,思绪像是飘到了很远很远,让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他以前从没见过的画面。 程玉书看他心不在焉地又在发呆,俯身下去靠近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我问你话呢?」 路鸣野回神,「你说什么?」 「我说,你等会儿能自己上去吗?」 知道他不放心自己,路鸣野握着电动轮椅的把手扭了扭,围着他转了两圈,自信满满道:「你放心吧,我玩这个可熘了。」 居然嘚瑟坐轮椅,程玉书忍不住白他一眼,默默在心里说了句,「幼稚。」而后放心地走了。 第51页 路鸣野不敢在公共场合多待,看着程玉书启动车子,彻底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后没多久,他就按着电动轮椅往迴转,准备回病房去做做康復训练。 然而,他刚转过身,轮椅还没开出去两米,他就和一只猫撞上了。 那猫突然蹦到他怀里,在他身上胡乱攀爬了两下,正当路鸣野以为它要跳走时,那猫居然不动了,在他怀里伸着爪子舔了舔,安逸地躺了下来。 「小傢伙,这里可不是你的窝。」路鸣野双手拉起它的前肢,和它直视,「你的窝在哪?我送你回去。」 那猫不喜欢这样的动作,不停扭动身体请求路鸣野放过。 「脾气倒是不小。」路鸣野放下它,以为它刚被自己惹恼了要跑,结果那猫根本就不肯离开路鸣野,就好像路鸣野的怀抱,本来就是它一直在待的猫窝一样。 路鸣野觉得有趣,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它的背,算是在对他刚才的行为道歉。 「喵!」路鸣野才刚摸了两下,手里的猫就被一女孩给抢走了。 那女孩抱着猫安抚,满脸戒备地盯着路鸣野。 路鸣野被盯得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一声,问她:「这是你的猫?」 那女孩毫不犹豫地点头。 「刚才对不起哈,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猫。」 那女孩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眼睛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那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他驱动轮椅想往旁边走,却还没动,就被那女孩给伸手拦了下来。 被拦住去路,路鸣野以为对方还是因为猫,「小姐,刚才是你的猫主动朝我扑过来的,不是我主动去抱它的。」 知道自己被误会了,那女孩对他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备忘录界面打下了几个字,然后把手机屏幕朝向他。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俗套的开场白,路鸣野在心里吐槽,只要前段时间看过新闻,应该就不可能会不认识他吧?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那女孩摇了摇手机,指尖再次戳弄屏幕。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可能是被自己的粉丝给认出来了,路鸣野暗暗地想,但当他抬起头来看她,想告诉她他们不认识,她认错人了时,他却犹豫了。 这女孩的脸,怎么这么熟悉? 「路鸣野?」那女孩看清了他的脸,重新在手机上打下文字。 路鸣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听见他承认,那女孩淡淡笑了一下,瞭然于胸。 怪不得她哥最近总有事没事地就跑来医院给她送汤,怪不得她哥最近心情好像很不错,哪怕她不理他,他也总能和她絮叨半天,也怪不得她哥最近会有钱想要装修旅馆,敢情是他路鸣野回来找他了啊。 「你是……」这脸型,这五官,一看就知道和程玉书有关系,「程玉书的妹妹?」 程珈安熄灭手机屏幕,双手抱着猫,没否认。 「你哥他刚走。」实在是一时很难找到好的话题和对方破冰,但两人一直待在一起不说话又很尴尬,所以路鸣野只好开口提两人的中间人——程玉书。 程珈安点点头,意思是她知道。 「你吃午饭没?要不要我请你出去吃饭?」路鸣野没话找话。 程珈安淡淡扫他一眼,大概在心里觉得他是个白痴,她哥刚来,她能没吃上饭吗? 路鸣野读懂了她的表情,扯动嘴角尴尬地笑了笑,重新问她:「要不要出去吃点甜点?喝杯奶茶?」 虽然程珈安最近愿意从病房出来的频率变多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和路鸣野出去,毕竟,她可是连她哥的邀约都从来都没答应过的。 她只是最近心情很好,在花园附近养了几只猫。 医生说她遇到了感兴趣的事情是很不错的现象,有助于她病情的恢復,她已经病了太久,程玉书也为她默默付出了太多太多,她想,哪怕是为了让程玉书高兴高兴,不让他这么多年做的期待和努力全部落空,她也要尽力克服精神上的折磨,努力尝试新的生活。 只要不发病,那她就努力地、积极地去热爱生活。 程珈安不说话,路鸣野只好从她表情上读取想法,但就他这几次主动牵起话题,全都被程珈安一个表情,亦或是一句话给堵死后,冗长的沉默,极尽的尴尬,紧紧地笼罩着他两,让身处暖阳的路鸣野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寒风在他心里乱刮。 两人闲扯了半天都找不到重点,程珈安觉得无趣,对他礼貌性地笑了笑,随后在手机上打下她有事先走了的话语,便直接抱着猫往花园深处走去。 她才懒得和路鸣野继续浪费时间,毕竟,她还有其他的猫要餵。 瞧见程珈安离开,路鸣野长唿一口气,怪不得程玉书一提到他妹妹就会是那个表情,就他和她刚才聊的这么一小会儿,他就已经深刻地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这简直比让他在冬奥会上夺冠还要难。 不过,就今天的相处来看,那孩子的状态,好像要比程玉书说的好得多得多,至少,她腕上没有什么新的伤口,而且,她低头看猫的眼神,也不像是一个对生活全然没希望的人啊。 -------------------- 第27章 出院 路鸣野恢復得不错,第二天主治医生就同意了给他拆线,让他提前办理出院。 第52页 一听这消息,程玉书再次拿着单子替他跑上跑下,帮他把所有问题全都一併解决。 出院的前一天下午,路鸣野的病房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林敏提着个果篮,站在门口反覆踱步,踌躇不前,三番几次地抬手想要敲门,却又害怕自己的贸然出现会打扰到路鸣野休息而不敢敲门。 路鸣野虽然腿受伤了,但耳朵可没受伤。 听到声响,他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看了外面几秒,发现有一个孩子在他门外一直犹豫不决地走来走去,却又不靠近,他决定主动出击,过去问问对方到底有什么事情。 「路老师」门开了看到路鸣野,林敏脸上立马挂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 刚才没看真切,还以为是医院里的其他孩子,没想到竟是她,路鸣野有些吃惊。 「你听谁说的?」 他住院的消息可是连李振严都不知道。 本就是一句客套话,却没想到路鸣野会对此感兴趣,林敏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但她不得不答,「……我爸告诉我的。」 「你爸?」路鸣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治他腿的主治医生也姓林,而且当初还问他要过签名,说他女儿是他粉丝,他也还记得上次和林敏比赛,她叫过自己偶像,「喔,林医生。」 「你找我有事?」路鸣野把人请进屋,撑着拐杖坐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温水。 「你的腿……」林敏把果篮放在茶几上,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视线扫过他右腿,接着说:「是上次和我比赛的时候出了问题吗?」 「你不是看过我冬奥会的比赛,知道我最后一圈摔出去了吗?」原来是觉得很抱歉在自责啊,也对,当天他两比完赛后他就跑来做检查了,从时间上来看,这的确是很像他因为和她比赛才导致开刀住院的。 林敏还是觉得很抱歉:「其实我那天也不是故意要拉你一起参加比赛的,我是……」 「你就是单纯地想和我玩玩嘛,我知道,没事。」路鸣野打断她,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水果刀,低头认真地削着皮,「吶,先吃个苹果。」 「谢谢路老师」林敏接过苹果,毫不犹豫地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含煳不清地说着:「路老师,我很期待你能重新回到赛场,也很希望你能再次打败刘子燃他们,拿回属于你的冠军。」 呦,还是个毒唯呢。 路鸣野低头浅浅一笑,没做回应。 程玉书得知路鸣野明天就可以出院,今天下午收拾好旅馆的东西后就急匆匆地开车赶过来,想帮他把明天要带走的东西提前整理出来,这样他们明天就能直接拆完线就走。 电梯门开,他看路鸣野病房门开着,以为是林医生过来查房,于是没敲门,径直走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路鸣野还没来得及给他两互相介绍介绍,就见程玉书直直地盯着林敏,开口问她道。 「你两……认识?」 「认识!」 「不认识!」 面对路鸣野的质问,他两异口同声地说着。 「……到底认不认识?」 程玉书紧急撤回刚才的回答,「认识,刚认识。」 「那你刚说不认识?不认识你一来就问人家怎么在这?你当我是傻子啊?」 「那你都听到了,还问我们认不认识,不也挺傻?」 「我就那么随口一问。」 「你两,怎么认识的?」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到底是怎么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认识的,这可有得探究。 虽然程玉书知道路鸣野充分相信他的为人,也知道他这么八卦主要是因为真的好奇,但他还是很想给他当头一棒,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路鸣野。 程玉书和林敏已经认识快有四年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加拿大举行的那场短道速滑世锦赛上,他两当时的座位紧挨着,且又都是路鸣野的狂热粉丝,所以聊着聊着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再加上他两后来发现他两都是河州人,且都还在冰训练基地接受过李振严老师的指导,关系也就更好了。 至于好到什么地步呢? 那只能说他两已经好到了林敏当初在听了程玉书的请求后,能立马不顾后果地拉着路鸣野重新站上赛道,拖着伤病的身体和她全力进行比赛。 程玉书不好意思说实话,朝林敏使了个眼色,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去年年底去去玩的时候,在动车上认识的。」 「你?年底出去玩?」他妹妹在医院里住着,他那破旅馆不停负债着,他能有时间,有精力出去玩?这说谎都不打一下草稿吗? 「是不是得给你看看车票?」他去年年底的时候,的确是出去过一趟,去的北江,不过并不是什么为了玩,而是因为他表弟袁满订婚,他大姑让他过去沾沾喜气。 看见程玉书往裤兜里掏手机,大有种要把动车票甩他脸上的架势,路鸣野转移视线,低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嘟囔道:「我就随便问问,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程玉书为什么要对路鸣野隐瞒事实,但林敏知道他不会害他,所以愿意配合他,甚至她还害怕自己继续待下去会露馅,于是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寻了个合理的藉口,准备开熘。 出于礼貌,程玉书送她走到门口。 第53页 「原来你真没骗我,你和我偶像真是好朋友」林敏见他跟在自己身后出来,又快速拉上病房的门,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同样的,她也有话想要问他,「不过,你上次让我帮你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他的病情,然后故意让我那么做的?」 「你明知道他会摔倒,他会受伤,为什么还要让我拉他比赛?」 程玉书正想和她说这事,却没想到她先问了,「林敏啊,我让你拉他比赛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他,知道吗?」 「行是行,但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那样做也是为了他好,他当时腿都那样了,一直不肯接受治疗,如果我不让你刺激刺激他,让他重新站到赛道上,那他可就真完了。」 程玉书从没把她当成小孩看,他明白她对路鸣野开刀住院这事很自责,也知道他才是那场计划的主谋,而他在林敏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她的真心把她变成了他的从犯,因此,她现在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也是很正常的。 「你明明自己也可以做到,为什么要让我去?」 「我很久都没上过冰了,早就滑不动了,根本比不上你们对他的压力,再说,你不是很早以前就想和他站在赛道上好好地滑一场吗?」 这倒是,林敏点点头,伸长脖子往病房里瞧了眼,疑惑地问他:「所以……你这是在将功补过?」 照顾路鸣野是在将功补过吗? 是,却不全是。 就算他在心里无数次地警告过他自己要守住底线,把握分寸,千万别越界,但他还是会止不住地向路鸣野靠近,不自觉地期待着他们的每一次下次相聚,甚至对于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觉得无比享受,哪怕路鸣野总和他开玩笑,总怼他,他也觉得很高兴。 所以,尽管他每天忙到飞起,身体要比平时累上好几倍,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要来医院看望他,陪护他,和他说上几句话。 照顾路鸣野,为他付出,陪他康復,哪怕再累、再麻烦,程玉书也永远都乐在其中。 他没回答,林敏就当他不好意思默认了。 「那你得好好照顾我偶像,让他早点回赛场,等他好了,我要和他好好地再比一场」林敏踌躇满志,笑着朝他靠近,低语:「到时候,他要是不愿意,你得帮我。」 看来林敏是打算原谅他,不和他计较了,程玉书哪能不顺着台阶往下走,连忙点头答应。 「对了,你记得等会儿提醒一下我偶像,让他别和我爸说我来医院看过他,不然我爸他又该说我了。」林敏按下电梯,撇撇嘴,幽怨道:「毕竟你知道的,医生都是有保密协议的,我这算是在砸他饭碗。」 「你爸?」虽说他两认识了这么多年,但对于对方的家庭情况是怎样的,彼此都知之甚少。 电梯门开,林敏大步走了进去,撑着门框向他解释:「林国华,就我偶像的那个主治医生,你记住啊,千万不能和他说我今天来过医院。」 理清关系,程玉书从鼻间发出一个音节,答应下来。 等了快十分钟才等到程玉书重新推门进来,路鸣野心里有些不满,倒不是针对林敏,而是因为程玉书又对他说谎,他一开始打算隐瞒他他两认识的事情,后来又说他两刚认识,可是刚认识的人,会有那么多话题可以在门外闲扯快十分钟吗? 答案很明显,没有,不然,他昨天也不会和程珈安在楼下那么尴尬。 想起程珈安,路鸣野倒是有一件事情想问问程玉书。 「程玉书,你猜昨天你走后,我遇到了谁?」路鸣野撑着拐杖走到床边,和他一起收拾衣服。 「谁?」程玉书连眼皮子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应他。 「你妹妹。」 程玉书停下手上动作,认真看他,「你遇到珈安了?怎么遇到的?」 程玉书有点妹控,对他妹妹的事情特别上心,路鸣野早就发现了。 他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然后观察着他的脸色,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你妹妹她用手机打字,是……不会说话吗?」 路鸣野的意思是,程珈安一直都是哑巴吗? 而程玉书的理解却是,程珈安怎么变成了哑巴? 「上次不都和你说过了吗?她脑袋受了点刺激,创伤后遗症。」 喔,原来不是天生不会说话啊。 路鸣野又说:「我看她现在的状态挺好的,你要不要问问她愿不愿意出院,和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我可以同意她养猫。」 「我提出来没用,得她自己说出来才行,她要是真想回家住,会主动和我说的。」 路鸣野觉得他言之有理,便也就不再强求。 -------------------- 第28章 同居 紫竹苑的房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路鸣野是伤病员,又是这房子真正的租客,因此,两人一搬进去就默契地分好了房间,路鸣野住有沙发有衣柜的主卧,程玉书则住只有书桌的客卧,但尽管这样,程玉书也觉得很满足了。 第一次来到新家,路鸣野有些好奇,撑着拐杖四处看了看,摸了摸,觉得饿了才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早上出院的时候路鸣野就没怎么吃东西,刚才他两又忙活了半天一直在收拾家里东西,程玉书看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吃水果,料想他应该是饿了,于是脱掉手上的橡胶手套,拿起手机,走到玄关处换了双鞋,出门买菜。 第54页 路鸣野以为他是出去饭店直接打包回来吃,结果听到开门声看他手里提着一大堆新鲜食材,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准备亲自下厨。 有了他上一次的热情款待,路鸣野清楚地知道了他他的下厨水平,不敢再轻易尝试,哪怕他最近喝他煮的汤喝得特别带劲,他也不敢。 为了避免那样的惨剧再次发生,路鸣野决定率先出击,拿下主动权。 他一瘸一拐地走进厨房,站在程玉书身后,开口和他商量:「要不今天我来吧。」 「不用」程玉书一边低头摘菜,一边打开水龙头接水淘米煮饭,「你出去吧,等会儿就好。」 路鸣野可真没跟他客气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不相信他的厨艺,看他不愿意挪地,他故意使了点小心机,「我房间的床单被罩,颜色我不喜欢,我拄着拐杖没办法换,你去帮我换一下吧。」 「行,等吃完饭就帮你换。」 「你现在就去」他开始无理取闹起来,「我这人很注重仪式感的,你要是吃完饭再去换,那就不是我想要的时间了。」 程玉书回头看他一眼,换床单被罩需要仪式感?需要挑时间点?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难伺候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在说什么? 「你快去啊。」路鸣野拉着他的手推他走出厨房。 程玉书见他关了水龙头,拿起电饭煲内胆开始洗米,哪能还不明白过来。 「我做的饭,真有那么难吃?」 路鸣野不知道他对难吃的定义是什么样的,不过就他个人而言,程玉书做的菜其实不算特别难吃,但也肯定算不上什么好吃。 没听见否认那就是默认,程玉书不情不愿地对他撂下一句,「我就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人间美味出来。」 随后他便倚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盯着路鸣野在厨房里大展身手。 炒菜做饭,这是路鸣野除了短道速滑以外,最拿手的事情。 他知道程玉书正站在门口看着他,等着他闹笑话,但他不仅不会遂了他的心愿,反而还准备给他来点小小的震撼。 他存心想在他面前显摆,想给「厨房杀手」的他好好露上一手,上上一课。 路鸣野拆开食品袋,把程玉书买回来的所有食材全部拿出来,先在脑袋里构思了下可以做什么菜,又想了想需要哪些配菜和调料。 考虑清楚后,他调好米和水的比例,插上电饭煲的电源,按下开关,转身在橱柜里找了找,把要用到的所有调料又给全部拿了出来,放在了燃气灶旁边。 「上次在你家吃的米是糙米,米和水的比例是1:2,这次你买的米是长粒米,米和水的比例应该是1:1.5,你上次水没加够,所以煮出来的饭是硬的」路鸣野一边洗肉,一边跟程玉书讲解:「还有你上次炒的菜,你锅里的油都还没热开,你就把菜给下下去了,再加上你翻锅、加盐、加味精的时机不对,所以你最后做出来的菜才会那么一言难尽。」 程玉书认真听着,嘴上却不服输:「你这么厉害,那以后就都你来做呗。」 本来路鸣野就怕他炸厨房,这下好了,他回头不要脸地朝他笑笑,乐道:「行啊,以后都我来做,你只管吃就行。」 明知他这是在开玩笑,可程玉书亲耳听到时,却还是忍不住顿了一下,心脏怦怦乱跳。 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路鸣野忙碌的背影发呆,突然觉得,他们此刻生活的这个要是能在这世界上消失该有多好,那样,他和路鸣野就能永远地待在这个小房子里慢慢感受生活,彼此每天第一个说早安,最后一个说晚安,有事没事互相贫贫嘴解解闷…… 如果能和路鸣野一直这么生活下去,那该有多好? 半个小时后,当程玉书坐在餐桌旁,看着眼前那秀色可餐的饭菜时,他不得不承认,路鸣野是真的有点全能,同时他也很感慨,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能有那么大? 「咋样?好吃吧?」看到程玉书闷头夹菜不说话,路鸣野特臭屁地问着他。 「……还行,也就那样。」 「也就那样你还哐哐吃掉两大碗。」 「我胃口好不行啊?」程玉书不停往嘴里扒饭,嘴巴鼓起来像极了一只仓鼠。 「口是心非」路鸣野怕他吃得太急噎着,给他倒了杯水,「你夸我一下会少二两肉吗?」 程玉书接过水来喝了口,回他:「我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了,你就非要我说出来吗?」 路鸣野心情不错,故意逗他:「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 程玉书瞥他一眼,甩下四个大字,「用心感受。」 路鸣野出院了,程玉书自然也就没那么忙了,再加上现在旅馆正式进行装修,项目全权由罗佑他们负责,程玉书的空闲时间也就更多了。 而习惯了忙碌的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实在是会有一些不习惯。 「你要是想去监工你就去,别再折磨我的沙发了。」看他坐在客厅看他以前最爱的狗血电影都提不起任何兴趣,路鸣野忍不住对他说道。 「没事,明天再去也行,你今天晚点得做康復训练,我得陪着你。」 路鸣野在他旁边沏了壶花茶,特有耐心地盯着电视屏幕,倒是比他更先入戏。 「那你要实在无聊的话,你就下楼去超市给我买点零食上来。」 第55页 「好,你要吃什么?」程玉书毫不犹豫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拿起手机准备下楼。 路鸣野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随口回他:「你看着买吧,多买点你自己喜欢吃的也行」说着,他还从自己钱包里拿了张卡出来递给他,「记得用我的卡结帐,你以后买菜做饭都用我的卡,我不能让你照顾我,还让你花钱不是?」 末了,他瞄他一眼,接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半躺下来,「密码你知道,快去吧。」 听完他的话,程玉书拿着卡晃了晃,大有一种自己被包养了的错觉。 于是他恶趣味地笑了一声,随即毕恭毕敬地对着路鸣野弯了弯腰,装出娇滴滴的夹子音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路老闆,我会好好听你的话,用你的卡结帐的。」 这又是在演哪一出?路鸣野被他噁心坏了,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嫌弃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程玉书你有病啊?给我好好说话。」 「谁让你对我说那种霸总语录的?我这是在配合你,好不好?」 路鸣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正好这时电视里的男主说了和他刚才一模一样的台词后,他才无语地收回了视线,「我那是认真的。」 「路鸣野,我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你出钱帮我装修旅馆,现在又让我不花钱一分钱地住进你租的房子里,你都没和我计较过,为什么角色稍稍转变了一下,你就开始计较了呢?」程玉书态度强硬地把卡放在了茶几上,「还是说,你觉得我连买菜做饭的钱,以及给你买零食的钱都出不起?你把卡给我,是在可怜我?施捨我?」 「我没那个意思。」路鸣野快速否认。 程玉书点点头,朝他扬了扬下巴:「那你就把你的卡好好收着,别一副觉得你亏待了我的样子。」 「再说,如果真要算起来,那也是我亏待了你,而不是你亏待了我。」如果不去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的话,的确是这样的。 路鸣野想要缓和气氛,笑道:「就你这还亏待我?那你要是优待我的话,得是个什么样子?」 程玉书跟着他笑,回他:「要是优待你的话,我得把你当国宝供着。」 「那还是别了,当国宝是要被关进笼子里的,我可不想被你关进笼子里。」 程玉书绷不住大笑出声,顺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去买笼子把你关起来,反正你现在病着,逃出去也跑不远。」 「喂喂喂,不带你这么乘人之危的。」 「你好好看你的电影吧,我下楼去给你买点吃的。」 那天程玉书前脚刚走,路鸣野的手机就收到了好几条微信,全都是国家队总教练王林发过来的。 「鸣野,你身体情况怎么样了?腿好些了没?」 「队里决定七月初的时候出去夏训,备战世界盃和洲锦赛,你那时候要回来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因为最近这一两个月你都没有在队里参加训练,所以有些记者想要挖你的料诋毁你,你出门的时候记得躲着他们点,千万别和他们起冲突,知道吗?」 对啊,冬奥会都已经结束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然而那些谩骂他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停止下来,所有「好心的路人」都在期待他更大的失误,所有「好心的记者」也都在盼望着自己能挖出他的黑料,制造噱头,好让那些谩骂他的帖子,谩骂他的行为,全都变成一种带有先见之明的正确举动。 -------------------- 第29章 玫瑰 和路鸣野住了有一段时间,慢慢地,程玉书越来越觉得这是一种折磨,一种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比如,路鸣野每次洗完澡后都不穿上衣,下面裹个浴巾就出来,程玉书每天都提醒他,甚至每次在他洗澡之前都替他找好衣服放进浴室,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穿衣服就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每天下午陪他做康復训练,扶着他走路时,他还总爱单手搭在他肩上,手臂死死箍住他脖子,把他环进怀里,侧头低语,灼热的唿吸全都喷薄在他耳侧,脖颈,惹得程玉书好几次想入非非,苟着背躲进厕所平復心情。 甚至这还不是最过火的,最过火的,还得是他每天晚上给他抹药按摩时,他的双手在他腿上四处游走,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有力的肌肉,以及在那上面残留着的几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再加上他偶尔被按得舒服了,嘴里还会发出几声毫不掩饰的喟嘆,几乎是一瞬间,程玉书的思绪就能往不对劲的方向走去,并且越走越远。 要不是程玉书知道路鸣野对他没意思,他都要觉得他这是在故意调戏他、勾引他了。 于是,在路鸣野能慢慢不依靠拐杖好好走路后,程玉书为了不让他自己越陷越深,也为了不让他两的关系越走越远,他决定转移注意力,尽力不在家里待着,有事没事地就跑去旅馆那边当监工。 路鸣野察觉出了程玉书这几天有些不正常,但他具体哪里不正常,他却无从得知。 又是一天中午,程玉书去集市买好食材回家,匆匆吃过午饭,洗完碗,便又站在玄关处换鞋准备出门。 程玉书不在的这几天,路鸣野一个人闲得发霉,眼看他又要出门,他缓慢移动步子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今天又要去哪?」 第56页 「去看他们装修,顺便还可以帮帮忙。」程玉书抬抬脚,把拖鞋放进鞋柜,看都没看他就嘱咐道:「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晚点回来。」 路鸣野弯腰拿鞋:「那我也要去。」 程玉书赶紧制止他:「你去干嘛啊?你一个伤病员,你要是再受伤了,那可怎么办?你以后可还得继续滑冰呢。」 路鸣野耍着赖皮:「你的意思就是我现在没用呗?」 「我是那个意思吗我?」程玉书仰头认真看他,「我是怕你受伤,路鸣野,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知道不?」 「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伤,那你还到处乱跑?程玉书,你最近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这是在躲我,你知道吗?」路鸣野伸手拉住他,满脸疑惑:「是不是我这几天做错了什么?我要是有做错的地方,你告诉我,我给你道歉,我改还不行吗?还是说你觉得和我呆在一起……」 「停停停」程玉书举起手朝他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耐心解释:「我没躲你,我过去监工主要是因为那旅馆你花了多么钱,我怕他们不好好干,材料给我们用水货,那到时候出了问题,又返工又扯皮什么的,多不值得?」 路鸣野可没从来指望过他那旅馆能够赚钱,哪怕是格局、布局全改过,里面的装修全换过,他也从来都没期待过,毕竟再怎么说,他那旅馆位置、风格特色,一样没沾,真的很难出圈。 他当初让程玉书和他一起住,一是为了解决程玉书旅馆装修期间的住宿问题,二是为了找个信得过的人照顾照顾他,怕他自己一个人住发生意外没人察觉,三是为了在修养恢復期间有个人能够陪着他好好玩,好好说说话。 刚开始住的时候,程玉书对他各个方面都很体贴,总在不知不觉间完美地完成了他的合宿要求,然而最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康復训练时总是聊着聊着就找藉口躲厕所半天不出来,晚上抹药按摩时,也总是按着按着就说有事回房间半天不吭声。 明明一开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要帮他做康復训练,要帮他抹药按摩的啊,怎么最后反倒是他经常做到一半就不见了人影呢? 难道说,他已经开始厌烦他,不想和他再继续住下去了? 程玉书执意要走,路鸣野渐渐没了耐心,却还是想要再挣扎挣扎,「你就不怕我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有我在我才怕你不安全,程玉书在心里回了他一句。 「……算了,你出去看你的店吧,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就行。」路鸣野放弃了,转身失落地回到了客厅。 也是,本来人家就是来帮忙的,人家帮他,是情分,人家不帮,那是本分,他哪能得寸进尺地对人家进行道德绑架,让人家一直陪着他呢? 再说,程玉书有他自己的家人,有他自己的事业,为什么一定要一直围着他转呢?他不过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还是多年没见过的那种,既然这样,那他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为他做这做那的呢? 只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烦躁呢? 路鸣野想不明白,到底是程玉书躲着他奇怪,还是他想要他陪着他更奇怪? 程玉书下了电梯,站在车边,烦躁地抓了抓头髮,而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精打采地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开到半路时,他突然想,其实他刚才应该答应路鸣野的,虽然他和路鸣野在感情上不能更进一步,但至少,他们应该好好维持现在的兄弟情谊啊,毕竟,路鸣野刚才都那么挽留他,那么想让他陪着他了,他怎么能那么绝情地扭头就走呢? 于是,为了缓和中午差点吵架的氛围,也是为了给路鸣野好好道个歉,再好好联络联络感情,程玉书下午监工到一半,便熘去了城东花店买了一束花。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要买花,只是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和路鸣野晚上下楼去逛超市,他在里面排队结帐,路鸣野坐在门口椅子上等他时,他一直呆呆地盯着对面某个女孩子手里的鲜花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路鸣野那时看的根本不是花,而是那女孩手机上的冰鞋吊坠,他觉得那坠子很别致,想要过去问问哪里有卖,但又害怕对方认出他,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平白给程玉书添麻烦。 因此,在路鸣野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程玉书捧着一束鲜花站在他对面时,他直接大脑宕机,身体紧绷,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狐疑地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对面的人,迟疑道:「你……告白被拒了?」 「送你的。」程玉书一股脑地将花往他怀里塞,低头看着地板,道歉:「下午的时候,对不起。」 「没事,我也有问题」路鸣野松了口气,却没接花,拿起旁边的干毛巾擦着头髮,调侃他:「你捧着花回来,我还以为你下午一定要出去,是跑出去给人告白了呢。」 程玉书把花放在茶几上,去阳台找了个塑料水瓶用剪刀切开,「我是看你喜欢才买的好吗?」要不然谁会花小两百去买那些只能看不能吃的东西啊? 当然,后半句话他没敢说。 「我哪喜欢……」话说到一半,路鸣野勐地想起来他在住院时,曾让程玉书推他下楼看过杏花,「就算我喜欢花,那也没有男生送男生玫瑰的道理吧?」 程玉书闻言一怔,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 第57页 「不过……」路鸣野替他解开丝带,拆开包花纸,笑着评价:「你品味还挺不错的,这花好看,你要是用它给你喜欢的人告白的话,肯定能拿下。」 「所以,你喜欢?」程玉书咽了咽唾沫,握着花柄的手不觉得地用力,有些紧张。 路鸣野随手拿起一枝白玫瑰,放到鼻前闻了闻,随后用它拍了拍程玉书的脑袋,勾唇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我要是个女孩子,你肯定行。」 听他云淡风轻地做着这样的假设,程玉书收回视线,埋头继续整理鲜花,让自己尽力看起来毫不在意。 「你今晚想吃什么?」路鸣野放下花,起身去椅子上拿衣服裤子套上,回头看着程玉书,「烩面行吗?」 程玉书点点头,心里苦涩,声音闷闷的:「嗯,行。」 不期待,就不会失望,程玉书他不该期待的。 「不好吃吗?」看见程玉书拿着筷子不停戳着碗里的食物,却半天都没往嘴里送过一口,路鸣野忍不住问他。 心里难受,程玉书连饭都尝不出咸淡,但还是对路鸣野摇了摇头。 「你有心事?」 程玉书抬头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再次鼓起勇气,认真问道:「路鸣野,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试探道:「你真下午告白被人给拒了?」 哪能啊,我这是还没告白就被人给拒了,而且最要命的是,我喜欢的人和我住在一起,现在就在我对面,而他听到我的问题后,居然还有点幸灾乐祸地问我是不是被人给拒了。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你这个人,长得没得说,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愿意多看你两眼,和你多说两句话」知道程玉书是认真的,路鸣野敛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开口好好回答他:「性格呢,更是没得说,你对家人、对朋友,那都是全心全意付出不计回报的,不管是谁,只要和你认识,和你说过话,都会觉得和你相处很舒坦,而且,你这人特乐观,就好像有再大的困难都打不到你似的,你简直像是个小太阳,永远发着光,永远充满着生机,不过……」路鸣野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着说:「你这人总喜欢有事自己扛,永远也不会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忙,甚至偶尔还喜欢用谎话来隐瞒想要帮助你的人。」 「……还有呢?」 「还有……」路鸣野想了想,戏弄他道:「你做饭很难吃,说话也很毒舌。」 听出他揶揄的语气,程玉书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却在心里笑了笑。 他清楚,在路鸣野心里,他的形象还是很舒服,很正面的,只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 第30章 比赛 路鸣野在家修养了半个多月,已经能丢掉辅助工具正常走路,甚至是慢慢跑一跑了。 于是他估摸着他自己的身体情况,决定一步一步恢復训练,把他这段时间落下的进度尽快补起来。 这不,程玉书晚上七点回来,他还趴在地上做着伏地挺身呢。 「你快别做了,医生说你不能这么快就恢復高强度的训练。」程玉书放下钥匙,换好鞋,走过去拉他。 路鸣野没动,晃晃右腿,继续做着伏地挺身,喘着粗气向他解释:「没事的,你看,我右腿又没用力。」 他右腿搭在左腿上,的确是没用力,可程玉书还是不放心,劝他道:「那也不行,你忘记林医生说过什么了吗?要是你的腿在没彻底好之前又受伤,那麻烦可就大了去了。」 「我只是在锻鍊身体,恢復身体素质,做的都是最低强度的训练。」说着,路鸣野侧头看着他,自信道:「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不怕一万就让万一」程玉书在他面前蹲下,朝他扬扬下巴,「快点,听话,起来。」 路鸣野和他谈条件:「要不你和我比一场?你赢了,我就听你的。」 「你赢不赢都得听我的。」 「你该不会是一个都做不了吧?」 程玉书挑眉:「激将法对我可没用。」 「你就是不行。」 被路鸣野一脸笃定地说不行,程玉书他能忍? 他不能忍,肯定不能忍。 「行,那我们今天就来好好地比一比,谁赢了,以后就都听谁的。」说着,程玉书脱掉拖鞋,在路鸣野对面坐下来,一本正经地问:「比持久还是比花样,你挑。」 闻言,路鸣野不由得一愣,继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回问他:「玩过拍手伏地挺身吗?」 说实话,自从程玉书学了漆器,需要注意手别受伤耽误进度以后,他就很少再变着花样地去搞什么体育锻鍊了。但此刻,望着路鸣野挑衅的眼神,他觉得他气势上绝对不能输,所以,他轻哼一声,冷冷道:「你瞧不起谁呢?」 路鸣野以为他会,顺势提出规则:「一分钟内谁做得多,谁就赢,怎么样?」 虽然路鸣野对程玉书以前不止一次赢过他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印象,但这也并不妨碍它是件真实发生过的事实,毕竟,那些奖盃,那些照片,都不可能作假。 因此,从知道那件事情开始,路鸣野心里就一直想和对方好好比一比,前段时间他开刀住院不能动,现在可算是逮到了机会,可以一雪前耻了。 当然,他两以前比的是短道速滑,现在比的是拍手伏地挺身,两者关联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关联,但只要是比赛,只要能决出胜负,路鸣野便觉得可行,便觉得有意义。 第58页 程玉书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更何况,他对他的学习能力还是有着极度的自信的。 因而,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路鸣野。 比赛开始—— 路鸣野像是开了挂似地,拍掌声不绝于耳,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轻松。 而逞强的程玉书呢,在做了两三个不标准的拍手伏地挺身后,直接来了个以头抢地。 看他摔倒在地,输了比赛,路鸣野第一时间并没有赢的快感,反而是觉得很庆幸,很庆幸他今天在地毯上又铺了个大的瑜伽垫,不然就程玉书刚才这瓷实地一摔,怕是得摔出个好歹来。 「疼吗?有没有哪里受伤?」路鸣野赶快把人扶起来坐在沙发上,这捏捏那摸摸地询问着。 疼倒是没多疼,就是觉得丢脸,很丢脸,可看到路鸣野这么急切地关心他,他又觉得有点意思,好像也没那么丢脸了。 路鸣野只是想和他玩玩,安全地玩玩,娱乐性地决一场胜负,然后满足他的胜负欲,却从未有过半点想要弄伤他的意思。 「你说话啊,有没有哪里受伤?」 程玉书回神过来,刚想说他没事,却勐地想到了他两赛前的赌约,于是画风一转,握着手腕装疼,倒打一耙道:「手腕扭着了,都跟你说了会受伤,你不信,这下好了吧。」 「谁知道你会这么脆啊?」路鸣野拉着他的手,摸他的骨头,发现没有错位脱臼什么的后,他悬着的心这才安稳下来,「应该是扭到了,晚点我去药店给你买瓶云南白药来喷喷。」 「那刚才……」被他摸得耳朵泛红,程玉书快速抽回手,厚着脸皮问:「是我赢了不?」 路鸣野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随后笑了:「你这属于耍无赖,你知道吗?」 「那我们再比一场?」程玉书作势要再来一次。 「行,你赢了,刚是你赢了。」 「那你以后就得都听我的,最近一段时间都给我好好休息,别随便到处乱动。」 「要不我们折中一下?」路鸣野和他讨价还价,「你在家,低强度的训练我可以做,你不在家,我什么都不能做。」 这话乍一听很有理,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全是漏洞,程玉书才不会蠢到上当。 「不行,而且我明天就出去买监控在家里放着。」 得,不仅没让人往后退,反倒把人激得更往前了。 路鸣野在心里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句,太心急了。 没办法,路鸣野只好服从安排,短暂安静下来,等他能好好跑的时候再做打算。 而这一等,竟然又是半个多月。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制定详细计划,正式开始出门运动,他小姑宋辞就毫无徵兆地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住址,反正她就是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了路鸣野面前。 那天,路鸣野去医院复查后回家,刚下电梯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门前,他当时还以为是他出现了幻觉,毕竟这地方除了程玉书谁也不知道,却没想到宋辞看到他回来,激动地跑过去,什么也不说地抬手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臭小子,你去哪了,让我等了这么久!」 后背传来疼痛感,看来不是幻觉。 「小姑,你怎么来了?」 「谁让你出院一个多月了都还不回家?你爸妈不放心你,非要让我过来看看。」 「我已经没事了,不信你看」他把手里的复查报告递给她,「我现在能跑能跳,好得很。」 宋辞接过报告匆匆看了两眼,跟在他身后拉着行李箱走了进去,「是恢復得挺不错的,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队里恢復训练?」 「我记得以前这个时候,你们都准备要去夏训了吧,怎么样,你今年去吗?」 「哪那么快?这才五月底,夏训七月初呢。」 五月底还是七月初,这对宋辞说都没什么区别,毕竟又不是她去。 她放下报告,伸长脖子往四周张望了一圈,而后不确定地问道:「你这房子……是和别人合租的?」 「我是冬奥没夺冠,又不是冬奥后破产,为什么要和别人合租?」路鸣野用他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放在旁边的行李箱,「你这次来河州,是来旅游的还是来逃荒的?」 「不说了吗?来看你……」宋辞朝他笑笑,接着问:「你没和人合租,那你这里的东西,怎么全都是双人份的?难道说你……」宋辞一脸坏笑,挑了挑眉,八卦之心溢于言表。 路鸣野伸手盖住她的脸往后推,唇角飞扬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想什么呢?我和我朋友一起住的。」 「朋友?男的女的?普通朋友还是床上朋友?」 路鸣野被她脑洞大开的问题给弄得哭笑不得,「你没听我妈他们说?」 「我哪知道你给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等会儿他回来,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路鸣野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问她:「你这几天住哪?吃了晚饭我送你过去。」 宋辞用指尖点了点桌面,毫不客气地说:「住这。」 「不行」路鸣野立马否决,不容商量:「我这房子就两个房间,我住一间,玉书住一间,那你住哪?阳台吗?就算你想住阳台,我也不会让你住的,我和玉书两个男的,你一个女的,你住进来干什么?不方便,你出去住,我给你出钱都行。」 第59页 宋辞来这是有任务的。 路父路母不放心路鸣野和程玉书一起住。 其实主要是不放心程玉书,因为多年没见,他们不了解程玉书现在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也不了解这孩子这时候这么照顾路鸣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他们害怕程玉书会对路鸣野不利,毕竟路鸣野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极度谨慎。 而最亲近的人,最能知道一个人的弱点,也最能拿捏一个人的软肋,他们不希望他们的放纵会对路鸣野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于是,为了好好探究程玉书的人品,试探他的目的,路父路母决定拜託宋辞,让她有空过来看一看。 本来她早就应该来河州看望路鸣野的,但医院那边实在是太忙了,她拖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有了几天的休息时间,所以,她能浪费时间去住酒店? 听他不同意,宋辞沉着脸看他一眼,「你和他一起住一个房间不就得了?」 路鸣野为程玉书说话:「你没来之前人家住单间,你来了之后人家和我挤,凭什么?你和他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为你做出让步?」 「路鸣野,我可是你长辈。」 「你就比我大五岁,再说你也从来都没个长辈样。」 宋辞被堵得无话可说,沉默半响后淡定地说:「那我去你外婆家住,你送我过去?」 路鸣野真佩服宋辞搅和事的能力,心里暗暗有些生气,却更怕宋辞生气,不得不软着声音好好请求她:「小姑,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朋友觉得难堪。」 宋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也清楚她现在没理,全靠着耍脾气在犯贱,又看路鸣野这么袒护程玉书,一直为他考虑,因此决定退一步。 「那要不这样吧,如果你朋友同意我住下来,我就住,如果不同意,我立马走,怎么样?这样就不委屈他了吧?」 「你就不考虑一下委不委屈我?」 「我就呆四天,委屈不到你。」 「你到底来河州干嘛的?」 宋辞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撑着下巴,笑着朝他歪了歪脑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答案:「来看你。」 -------------------- 第31章 质问 下午六点,程玉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从旅馆熘去菜市场买了点黄豆和猪蹄,准备晚上炖汤给路鸣野庆祝庆祝。 等他买好东西放进车里,正准备启动车子回家时,他往旁边水果店里随意瞄了一眼,看到有椰子在卖,想起路鸣野前两天在家念叨说他想喝,于是毫不犹豫地下车进去买了两个,而后才开车回了家。 家里来了客人,路鸣野没提前告知程玉书。 因此,当程玉书提着东西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打开家门,看着在厨房一边斗嘴一边默契地做着晚饭的一男一女时,他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地泼了盆冷水,一瞬间将他所有幻想全部浇灭,一颗心像是被人死死攥住,硬生生地想要剥离身体。 那陌生女人他从未见过,既不是路鸣野的朋友,也不是路鸣野的队友,但她却和他很熟络。 程玉书排除掉所有错误选项,给自己留了一个最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信的答案。 他站在客厅呆呆地望着他两,震惊、怀疑、愤怒、痛苦……一系列五花八门的复杂情绪,不停撕扯着他的神经,充斥着他的心脏,让他被这始料未及的场景折磨得遍体鳞伤。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路鸣野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起旁边的葡萄往宋辞嘴里塞,回头看到程玉书,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心满意足地朝他笑了笑,「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程玉书木讷地点点头,心情坏到极点。 「下午不是都和你发消息说我好了吗?怎么还买猪蹄回来?」路鸣野放下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他面前接过袋子。 手上一空,程玉书跑远的思绪也终于被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地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手心,面上却得体地挂上一个笑容,手肘云淡风轻地撞了撞路鸣野,问他:「这位是……」 「她啊,她是我……」 路鸣野正要向他介绍宋辞,就被宋辞给抢先了一步,宋辞推开路鸣野,满脸笑意地站到程玉书面前,毫不客气地拉着他的手握了握,「帅哥你好,我叫宋辞,的宋,修辞的辞,是路鸣野的……朋友,对,是路鸣野的朋友。」 「朋友?」搞不懂宋辞为什么要说谎隐瞒,路鸣野半眯着眼疑惑地瞥她一眼。 宋辞凑近他耳朵,压低声音警告他:「你朋友挺好看的,你别把我给叫老了,知道吗?」 「你本来就不年轻。」路鸣野悄声怼她一句,虽然他不明白程玉书长得好看和他不能叫宋辞小姑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繫,但他还是乖乖照做了,「玉书啊,抱歉哈,我下午忘记给你发消息说这事了。」 「没事,没事,你朋友是个美人儿,美人儿来,我就算不知道也肯定会举双手双脚欢迎的。」程玉书摇摇头,不动声色地从宋辞手里抽回手。 被夸长得漂亮,宋辞心情不错,笑骂路鸣野道:「你看看人家多会说话,哪像你?」 不知道是听见程玉书夸宋辞长得好看觉得心烦,还是听见宋辞当着程玉书的面驳他面子更让他心烦,总之,他现在心里有些不爽,酸熘熘地回道:「是,程玉书他是挺会说话的。」 第60页 宋辞不在意他语气里突然转变的态度,而程玉书却不得不在意,只是他把这种改变定义为了吃醋,吃他夸女朋友好看,而他女朋友又说他比他更会说话的醋。 厨房有些小,平常程玉书和路鸣野两个人一起站在里面就已经很拥挤了,如今家里有三个人,厨房根本站不下,于是理所当然的,不会做饭的人就不进去给人添乱了。 程玉书被隔绝在厨房之外的客厅,眼前是电视,脑子里却是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人。 路鸣野腿伤好了,不再需要他的照顾,他现在在这,夹在他两小别胜新婚的情侣中间,简直就是个大电灯泡,是个无人在意的多余物。 明明这里是他和路鸣野一起住的房子,可当那女孩出现时,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主人,什么叫做远方来的客人。 不管他在这小房子里、在路鸣野身上偷到了多么美好又难忘的时光,但时间一到,他都要将那些东西全部还回去,房子是,路鸣野也是。 毕竟,偷来的,永远都不是真正属于他的。 路鸣野腿一好,他就让他女朋友过来,这摆明了是要她接他离开河州回北京的节奏,程玉书本来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就这么好看吗?叫你半天都没反应?这么入戏?」路鸣野挡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晚饭好了?这么快?」程玉书抬头看他一眼,转头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以及坐在桌前笑着盯着他看的宋辞后,他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跟在路鸣野身后走了过去,拉开他两对面的椅子坐下,接着毫不吝啬地夸了夸他两的厨艺。 「你今天转性了?」路鸣野戳了戳碗里的米饭,盯着程玉书,「怎么以前没见你夸过我两句?」 「这不是以前都是我在给你打下手吗?我的厨艺,你知道的,惨不忍睹,人宋小姐那么厉害,那你两搭配着做出来的菜,肯定要比我两搭配着做出来的好吃,是吧?」程玉书客套地说着奉承的话,尽力装出一个普通朋友该有的态度。 听完他说的话,路鸣野无语地冷哼一声,心里泛起疑惑,程玉书看着宋辞笑得那么开心,还从一见面开始就不停地夸她这夸他那,怎么?他这是在对她孔雀开屏吗? 宋辞没有读心术,猜不透他两的心思,只觉得氛围正好,很适合她现在提出她下午的提议。 「那个,程玉书是吧?」宋辞舀了碗汤递到他面前,组织语言道:「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你说。」 「我来河州比较匆忙,没订到酒店」宋辞做出一脸极度懊悔极度不好意思的表情,「所以我想……我在河州的这几天,可不可以住你们这?」 程玉书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嘴里的汤梗在喉咙发烫,果然是需要二人世界,觉得他碍眼,所以委婉赶他走是吗? 「行啊,当然行,怎么可能不行?」程玉书苦涩地笑了笑,低头看着碗里的汤,不断克制心底里的难过,以防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往下掉,随即他声音闷闷地补充道:「正好这几天旅馆那边装修比较忙,我准备去明哥店里住一下,我还怕鸣野一个人在家无聊呢,没想到你来了,刚好你可以陪陪他。」 「你要走?」 「你去明哥那住?」 闻言,路鸣野和宋辞同时惊唿出声。 「我就过去住几天,下午和明哥说好了的,我刚回来就想告诉你,但是我忘了,不过现在说也一样。」程玉书一口闷掉碗里的汤,抬头望着路鸣野,嘱咐道:「我待会儿拿几件衣服就过去,你们不用在意我,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就行。」 「程玉书……」眼看他起身要往房间走,路鸣野伸手本能地拉住他,「你别去别人家那里折腾,我晚点送宋辞去住酒店,你旅馆一直都忙,也不差早上晚上这点时间,大不了我每天早上早点叫你,晚上晚点过去接你,反正我的腿也好了,可以替你开车。」 宋辞坐在椅子上懵懵地看着他两,刚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路鸣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她的提议被彻底否了,她的出现让程玉书觉得难堪觉得委屈了。 没办法,宋辞只好遵守约定,连忙帮着路鸣野劝他:「对对,我刚是开玩笑的,我早就订好酒店了。」 程玉书又不是什么不懂事的人,他扯开路鸣野的手,认真说:「我是真有事,不是故意避开你两的,只是时间刚好撞上了,你别误会,再说就算真是,那路鸣野你也太不懂事了,人家宋小姐一个女孩子,在河州这人生地不熟的,你这明明有地方可以让人家住,居然让人家去住酒店?是不是人家对你好,你就可以不用懂得珍惜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卧室,开始收拾收拾衣服。 「路鸣野」宋辞坐了回去,手撑着脑袋,眼睛盯着程玉书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说:「你这朋友哪找的,人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有点……有点奇怪。」 路鸣野没注意她说的话,嘴角动了动,脸色不太好,是真的有些生气:「我下午就不该同意你问的,这下好了,你把我朋友赶走了。」 宋辞闻言一顿,随后不痛不痒地说:「我承认这件事情是我做得不对,但哪里就是我赶他了?你没听到他说这是刚好遇见了吗?而且你两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住一起吧,你腿好了,你得回北京接受训练吧?你那朋友,他是有旅馆在装修对吧?他那旅馆一旦装修好,他是不是也得搬出去?更何况这里是你家,我是你小姑,我两是有血缘关系的,你那朋友就算再好,那也只是朋友,什么叫做我赶他啊?」 第61页 听她开始用辈分来压他,路鸣野毫不在意,回她道:「人本来住我这的,你来了,人走了,你这就是在赶他。」 明知自己没理,但是道歉了还一直被揪着不放,宋辞也开始恼了,「我没来之前,一直以为人家照顾你对你好是对你有利所图,但就现在来看,根本就是你上赶着黏着人家,人家人好,看你可怜,这才被迫同意来照顾你,不信你看,人家有事要走几天,你都逼着人家让人家留下来。」 说着,她注意到程玉书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于是收回视线,看着路鸣野,无情地拆穿他:「路鸣野,有句话我下午就想和你说了,你是不是过分在意你这朋友了?」 「家里有人来你要和他报备?亲属住你家你怕他受委屈?怕他觉得难堪?还有人家有正事不和你一起住,你就觉得这是我的问题?」 「路鸣野我问你,到底是作为你亲人的我更重要?还是作为你朋友的他更重要?」 -------------------- 第32章 觉悟 听着宋辞的质问,路鸣野沉默着久久不语。 她说得没错,一直都是他上赶着黏着程玉书,程玉书只是人好,捨不得拒绝他才跑来照顾他的,当初在医院,他住院觉得孤单感到害怕,所以挽留他一起睡,结果他半夜跑去睡了沙发,现在他又邀请他一起住,虽然解决了他没地方住的困难,但他在家照顾他的这段时间,却总是有事没事地就往外跑,很明显在故意避开他。 程玉书是人好,不懂得拒绝,那他呢,他上赶着黏着人家又是为了什么呢? 程玉书收拾好东西,走出房间,注意到他两之间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于是抬手拍拍路鸣野的肩,对他努了努嘴,眼神示意他赶快哄哄宋辞,接着朝宋辞礼貌性地笑了笑,随口说了句他走了,便走出家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拎着背包站在路边,打开手机软体查了查此刻还有空房间的酒店位置以及房价,又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而后长唿一口气,抬头看着乌云密布即将变天的天空,耸耸肩吸了吸鼻子,最终把车开到了时光客栈门口,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附近的一家网吧。 虽然还没来得及和程玉书好好相处,但程玉书礼貌懂事、温柔体贴、会照顾人的形象却已经在宋辞心里牢牢立住了。 程玉书早已走远,而路鸣野却还站在原地发懵,宋辞以为是她刚才态度不好骂人骂得狠了,让他真的生气了,所以轻轻推了推他,语气缓和下来,问他:「你生气了?」 生气?刚才的确是有点。 不过现在更多的是疑惑,疑惑他为什么会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依赖上程玉书?疑惑他为什么会希望程玉书按照他的想法走,而很讨厌程玉书脱离他的掌控?还很疑惑,他为什么无法回答他小姑的问题,难道他已经把程玉书当成了比他家人还重要的人吗? 他的疑惑找不到出口,得不到准确答案,因此,他把这一切归咎于身体记忆,觉得他这样的心理和行为是他对儿时好友的身体本能,是儿时的身体情绪拉扯着现在的他。 但是,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宋辞决定收拾桌上的碗筷,准备洗碗,「路鸣野,你真就那么在意他?他一走,你的魂也跟着走了?」 路鸣野终于回神过来看向她,问她道:「我真的很在意他吗?」 宋辞无语地动动嘴角,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路鸣野还在问:「我为什么会在意他?」 「人家对你太好了,你惦记人家呗!」宋辞阴阳怪气地回他,「不是我说,路鸣野,那程玉书要是个女孩儿,你怕是得每天都挂在人家身上,是吧?」 路鸣野闻言一顿。 是,他是觉得他和程玉书相处得很舒服,也是想过想和他一起住下去,甚至还想过问问他,等他好了,他想不想和他一起去北京住,他的旅馆他找个人帮他打理,他的妹妹他也可以给她换个医院,北京的医院。 看他又一言不发又呆愣愣地站着,宋辞撇嘴在心里嘆了口气,小声嘟囔道:「这摔伤的哪里是腿啊?明明就是脑子。」 宋辞请假四天,她原本以为她得和程玉书好好相处后才能看清对方的真面目,没想到,她第一天来就把程玉书的性格品行给摸清楚了个大概,也弄清楚了这两孩子住在一起,分明就是路鸣野一直在索求,在谋利,而人家程玉书只是在配合,在迁就,根本对路鸣野没任何歪心思。 于是当天晚上,她洗完澡,收拾好自己,仰躺在程玉书床上准备睡觉时,她把她看到的,感受到的,一併发给了路母,随即放下手机,眼睛往四周环视一圈,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后,她在心里低低骂了路鸣野一句没良心。 尽管路鸣野对宋辞不请自来,一来还把程玉书给弄到外面去住可有些生气,但再怎么说宋辞也是他小姑,是和他差不多一起长大的朋友和亲人,而且两人之间就算闹得再难看,那也是从没有过隔夜仇的。 因此,第二天一早,路鸣野做好早餐,还是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叫醒了宋辞,说她放假这几天他陪她好好玩。 宋辞喝着粥,随口问他:「你腿伤好了,准备什么时候回队里接受训练?」 第62页 「……夏训之前回去。」 「嗯,你决定好了就行。」宋辞放下勺子和碗,看着他嘱咐道:「你所有的检查报告我昨晚又仔细看了一遍,你的腿伤恢復得是还不错,但现在还不能过度运动,不然容易再次受伤,所以你归队之前,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你清楚就不会拖那么久才去治了。」宋辞毫不客气地揭他的短。 他已经快休息三月了,就算不确定他以后还愿不愿意继续滑冰,但运动员的身体素质他不能落下啊,不然以后他在冰上重新找到快感,想继续滑冰了又该怎么办?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宋辞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不确定道:「你的腿伤恢復得这么快这么好,是不是从进医院开始,你就一直没再做训练了?」 路鸣野毫不遮掩地点点头,反问她:「不然呢?」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痛得要死也要跑去冰场滑两圈的,恨不得每天都在队里都在冰上,但你看你现在,恢復得差不多了,居然也没出去,而且也没积极地回队里,路鸣野,你是不是不想滑了?」 路鸣野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又不是傻子,孰轻孰重我还能不知道吗?」 宋辞能信他不傻?能信他知道孰轻孰重? 她转念一想,继续问:「是程玉书不让你训练吧?」 路鸣野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知道他的沉默相当于默认,宋辞乐道:「看来他还挺有手段的,居然能拿捏住你这个速滑脑。」 「……速滑脑?」 「你这种智商情商都不行的,每天只知道训练比赛、比赛训练的速滑选手,就是速滑脑。」 「那是以前。」从心里滑不动到冬奥失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以前的那种干劲了。 「那你现在脑子里又多了些什么?」 「……生活。」 听到他的回答,宋辞大笑出声:「来,说说你的生活是什么?」 路鸣野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生活是什么? 是程玉书。 得到这无比震惊的答案,路鸣野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世界上的所有声音都仿佛不存在,只剩下了烦人的耳鸣,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情绪也仿佛找到了正确的宣洩口,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心门。 他目光暗了暗,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脑海里充斥着程玉书的身影,程玉书的笑容,程玉书的声音,以及程玉书偶尔对他做出的嫌弃表情。 路鸣野,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路鸣野,遇到问题我们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抛弃问题。 路鸣野,这是旅馆钥匙,你拿着。 路鸣野,你千万别放弃梦想,好好接受治疗好不好? 路鸣野,别紧张,有我在呢,我会在手术室门口等你平安出来的。 路鸣野,明天中午你想喝什么?我给你做。 路鸣野,照顾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别觉得委屈了我。 路鸣野,我不是有意的,这花是买来送你的。 路鸣野,我赢了,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路鸣野,等你的腿伤彻底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锻鍊锻鍊吧。 ………… 路鸣野舔了舔唇,脸上挂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容。 他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意程玉书,为什么会依赖程玉书,为什么会希望和程玉书一直住下去? 那全都是因为他喜欢他,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要整个充斥他的生活,占据他的心里,拥有他的身体,把他当成他的所有物,想要让他永远属于他的那种喜欢。 所以,他才会那么讨厌他脱离他的掌控,讨厌他有事没事地故意避开他,以及反感宋辞一来就把他赶出了家。 只是,还没等他从理清所有心绪的成就感中走出来,他就被另一个现实的阴霾给笼罩了起来。 从上个月开始,程玉书就一直在躲他。 他躲他,难道是因为他比他更先发现他喜欢他?然后觉得接受不了,但又不敢向他坦白让他觉得难堪,于是才迫不得已採用了逃避的方法? 是的,一定是的,只有他比他更先明白他喜欢他的这件事情,他这段时间的异常行为才能有合理的解释。 「路鸣野!」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反倒等来了对面的人又哭又笑的表情,宋辞有些烦躁地低吼着叫他,「你做梦呢?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啊?」 「小姑」路鸣野心乱如麻,嗓子低沉又沙哑,「我今天不能陪你出去玩了,我要去找程玉书,我有事要和他说。」 说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宋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却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要去找程玉书,我有事要和他说。」 「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说?再说你不有他电话吗?直接电话里说不行吗?干嘛非得跑这一趟?」 「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得和他当面讲。」 宋辞松开手,刚想开口再问问,就见路鸣野已经拿好衣服,换好鞋,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第63页 第33章 恩情 「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早上五点,天还没亮,周明刚拉开捲帘门,正拿着扫帚收拾店里卫生,就看见程玉书打着哈欠眨巴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了进来,接着,他伸长脖子看了眼停在对面旅馆附近的车,又看了眼径直走进后厨,用水龙头洗脸的人,问道:「你昨晚干嘛去了?一大早地这么困?」 昨晚在网吧没睡好,刚在厕所洗过一次脸,出来了却又觉得困,程玉书借着冷水用力搓了搓眼睛,拍了拍脸颊,捧着自来水喝了两口,在嘴里漱了漱,而后吐了出来。 他坐在木凳上,脑袋搭在餐桌上,声音低低的,「明哥,给我来碗面,我好饿。」 听他说饿,周明从包里拿出来两个包子放在他面前,说道:「街对面那家的包子铺今天开张,刚路过买的时候多送了我两个,正好你饿了,先吃着,我给你烧水煮面去。」 「明哥,谢谢啊。」程玉书昨晚没怎么吃晚饭,在网吧又捨不得买夜宵,这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他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一口气吃掉眼前的所有食物。 但当他张大嘴咬了一口包子,在嘴里嚼了嚼,却突然不想再咽下去了。 这包子做得和路鸣野差远了。 程玉书不得不承认,他的胃,已经被路鸣野给彻底养叼了。 「你不是饿吗?怎么不吃了?」周明打开燃气,一边给他调调料,一边回头看他望着包子发呆,「觉得不好吃是吗?」 程玉书嗯了一声,侧头看向周明,随口说:「这店不行啊,还没我朋友做的好吃。」 「说起你朋友,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水开了,周明拿起旁边的面条放进锅里,回他:「自从你说你搬过去和他住开始,你哪天来我这店里吃过早饭?而且你今天来这么早,还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不是吵架被赶出来了,那是什么?」 「玉书啊,你要需要帮忙的话就和哥说,哥说过,大忙我帮不了你,但小忙我肯定能帮。」 程玉书对着他点了点头,解释:「我们没吵架,是他女朋友来了,我不好意思打扰人家二人世界,所以出来住几天。」 「那你住哪了?车里?还是你没装修好的旅馆里?」 「车里待着不舒服,我那旅馆还不能住人,所以就去网吧对付了一宿。」程玉书打着哈欠回答他。 周明盛好面条端到他面前,顺势在他对面坐下来,低头扯下腰间的钥匙串,取下一把店里的备用钥匙递给他,「那你今晚别去网吧了,在我店里睡吧。」 闻着扑鼻的面香,程玉书的味蕾再次被激活,他毫不客气地抽出筷子在碗里搅了搅,而后埋头毫无形象地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你慢点,不够锅里还有,小心噎着。」周明起身去饮水机前给他倒了杯温水。 程玉书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面扫了个干净。 吃完后,他擦擦嘴,把钥匙还给周明,「我不住你店里,我有地方去,昨晚是太晚了才去的网吧。」 周明对此表示怀疑:「真有地方去?」 程玉书拿出手机扫了扫墙上贴着的二维码,把面钱转过去,随后替他把碗收了,「我骗你干什么?」 「你那旅馆都搞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弄好,到底还要搞多久啊?」 「三楼前两天刚竣工,今天应该要开始搞二楼了」程玉书一口喝完纸杯里的温水,继续补充:「算一算的话,最快也得半个多月后才能结束,而且这还只是施工期,等所有的东西弄完,还得除甲醛,搞卫生什么的,恐怕正式营业得七八月份去了。」 「那……」周明有些震惊,「你这得花不少钱吧?」 说起这个程玉书就头大,当初他不应该那么冲动答应路鸣野的。 他原本只是想翻修翻修,吸引一下旅客的注意,结果等设计稿弄出来,他才发现路鸣野是准备给他来个大改特改,不过好在后来两人好好商议后,路鸣野顾及到程玉书要靠旅馆挣钱,不能长时间耽搁,于是这才放弃了那些浮夸的改造方案,选择了比较温和的调整方案。 但不管是哪种,所用的金额价格都不低,更何况路鸣野还为了让旅馆尽早完工,招了不少工人。 路鸣野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帮他的这份恩情,程玉书觉得他一辈子也还不起。 哪怕是他旅馆以后真能人满为患,赚得盆满钵满,他也是还不起,因为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心意的问题。 路鸣野能轻松帮他解决问题,那他呢?他能帮路鸣野干啥呢? 听完程玉书三言两语的简短介绍,周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钱全都是他出的?人也都是他找的?」 程玉书抿着唇点头。 「你上辈子怕是拯救了银河系,遇到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周明眼里满是羡慕,「你要是个女娃,怕是得嫁给人家做老婆。」 对于他的调侃,程玉书笑着摆了摆手,顺着他的话头开玩笑:「就算我真是个女孩子,那人家也看不上我啊,你忘啦,人女朋友来了。」 「女朋友一来就把你赶走,那你这算什么?二奶?小妾?」 「我朋友是正经人,人家才不会那样做呢。」 「这不假设嘛。」 「假设也没可能。」他变成女孩子不可能,他能被他看上也没可能。 第64页 早上六点,周明店里的客人逐渐多起来,程玉书怕自己占地,耽误人家做生意,起身走了出去,用钥匙打开时光客栈的大门。 装修工人们得八点才来上班工作,程玉书在楼下等他们等得有些无聊,闲的没事干,于是拿着二楼的房门钥匙走了上去。 一个月没住人,房间里落了不少灰,程玉书看不下去,赶紧拿着鸡毛掸子和湿毛巾擦了擦,接着又下楼拿起扫帚和簸箕把地上的垃圾给收拾收拾了一下。 一切整顿完毕,房间焕然一新,他心满意足地坐在了床边,双手向后撑着伸了伸脖子,笑着仰躺下去。 心想,果然还得是自己的狗窝舒服。 他本来就有些困,刚又那么忙活一通,现在觉得整个人更困了,再加上他躺在床上感受到房间里熟悉的味道,没几分钟,他便闭着眼睡着了。 但他还没正式进入梦乡,与周公相会,就被裤兜里的手机给吵醒了。 他迷迷煳煳地把手机摸索出来,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接听键,手指滑动接通,侧卧着把手机放在脸上。 说话的声音透着一股慵懒劲儿:「餵?哪位?」 「小书啊,还没醒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玉书一秒猜出对方是谁,勐地睁开眼睛,仔细看了眼备註,从床上坐起来,连忙道:「醒了醒了,琴姨,我醒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周琴,他师母。 「你上次答应我说要来云川看看我,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周琴端着杯子坐在客厅,望着院子里遛狗回来的温向松,「小松说他这次要带我去新加坡住一段时间,走之前我想见见你,有些话,有些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程玉书有些犹豫,他上次和温向松见面闹得跟难看,害怕这次见面两人会再次吵起来,让周琴觉得为难,便支支吾吾地说着:「琴姨,我……那个……」 毕竟一起生活了快十年,周琴了解他,也了解她儿子温向松,「小松上次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大麻烦?你还在生他的气?」 「没,没有,他没给我添麻烦,再说我哪里会生他的气?」看来没退路,周琴一定要见他,他只好妥协,「我就是前段时间忙,忙忘了,刚好这几天有空准备过去看看你,结果你就先给我打电话过来了。」 「是吗?」周琴笑笑,继续说:「上次小松回来,说你们家那旅馆生意不太景气,现在怎么样了?」 程玉书与她客气:「挺好的,都挺好的。」 「你需要钱就和我说,你师父把你当儿子养,我也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和小松都是好孩子,就是你两脾气不太对付,总是一见面就吵」说到这周琴嘆了口气,看到温向松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走向她,她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别靠近,也别说话,「小书,我和小松下周三的飞机,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程玉书想了想,打开手机看了眼最近两周河州飞往云川的机票,然后回她:「下周一,我下周一就去云川找你们。」 听到确切消息,周琴明显松了口气,语气里都带着一丝高兴,爽快道:「行,那下周一我和小松去机场接你。」 两人说完,周琴挂了电话。 程玉书对着手机长唿一口气,伸手抓了抓头髮,眼睛瞄了眼放在墙角的大木箱,随即收回视线,下床打开房门,准备下楼。 结果他刚打开门,就看到路鸣野弯着腰喘着粗气,抬头死死盯着他,无比迫切地问他:「你刚在和谁打电话?你下周一又要去哪?」 房间里的东西不适合见人,特别是不适合见路鸣野,程玉书对他的出现很是震惊,快速拉上房门:「你怎么来了?」 路鸣野早上一想通所有事,就立马打车过来准备找程玉书说个清楚,却没想到遇到了早高峰,计程车堵在半路,他心里着急,顾不上其他,直接下车跑了过来,却没想到他刚从周明那打听到程玉书回了旅馆,好不容易楼上楼下逛完了才找到人,结果刚想敲门,就偷听到对方说他要去外地的消息,心里隐隐有些生气。 他直起身体,双手抓住程玉书的肩膀,调整唿吸,认真问他:「你又躲我?这次准备躲到外地去是吗?」 「什么?」被按得有些疼,程玉书挣扎了一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躲你做什么?」 路鸣野没放开他,不休不饶地问:「那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又为什么要这么快去云川?」 被人强摁着抵着房门,程玉书后背发疼,皱着眉推了推路鸣野,不愿告知他详情,骂他道:「你管我刚和谁打电话呢,你不在家好好陪你女朋友,一大早地跑这来发什么疯?」 -------------------- 逐渐接受收藏不涨可能是因为我文丑,哈哈哈哈 第34章 解释 「女朋友」路鸣野被他说得一怔,诧异道:「我哪里来的女朋友?」 程玉书挣开他的桎梏,欲言又止,无语地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路鸣野皱着眉思考片刻,反应过来他误会宋辞后,急忙解释:「宋辞?她是我小姑。」 「……路鸣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啊?」程玉书觉得他不承认宋辞的身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不耐烦地道:「你姓路,你小姑姓宋,那你爸姓什么?你编也要编得像样点好不好?」 第65页 路鸣野着急向他解除误会,全然没注意他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在意,以及为什么会一直揪着他女朋友的这个话题牢牢不放。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点开图库,滑到家庭相册,特意找到一张带有宋辞的合照,而后把手机推到程玉书眼前。 「这下信了没?我奶奶姓宋,我小姑跟我奶奶姓」他用指尖戳了戳屏幕,「而且我要是真有女朋友,你觉得那些八卦记者们能不知道吗?网上能没有任何消息吗?」 得知真相,自知理亏,程玉书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蠢蛋,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瞎吃醋。 而后他倒打一耙,要面子道:「谁让你昨天没说?我哪里知道她不是女朋友,再说……你有没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 路鸣野左手撑在他耳侧,把他整个人都圈在自己势力范围以内,低声吼道:「怎么不关你的事,我喜……我……」 看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温热的唿吸尽数喷薄在自己脸上,为了掩饰内心的激动,藏住胸腔里杂乱的心跳,程玉书双手抱胸,指尖下意识捏紧,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静静看着他,开口道:「你,你,你什么你?一大早地不好好休息,不好好陪你小姑出去玩,跑这来干什么?」 路鸣野再度张口,想要告诉程玉书他喜欢他。 可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自己没告白前,程玉书就已经每天跑这来躲他了。 那他要是告白了呢?是不是他两连朋友都没得做? 再说,他还误会他有女朋友,那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男生喜欢的都应该是女生,他是异性恋,不可能能接受同性的喜欢的。 如果自己鲁莽地表达了对他的渴望,表达了对他的爱慕,那自己是不是会得到果断的拒绝,然后把他越推越远? 想清楚这些,路鸣野决定收起冲动,採用迂迴战术,要先让程玉书对他产生感情,产生欲望才能进行下一步。 于是,他下定决心,他要追程玉书,要慢慢地追程玉书,要温水煮青蛙式地追程玉书,要让程玉书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爱上他,然后等他反应过来他也喜欢他时,他再果断出击,一举拿下。 只有这样,他才能万无一失地让程玉书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 「你昨晚不在家,早饭也不回来吃,我担心你。」 「那你留你小姑一个人在家,是不是挺没礼貌的?」说着,程玉书弓着身体从他手下逃开,毫无顾忌地用手背拍了拍他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时,他问:「你担心我?那你准备的早饭呢?」 「忘记拿了」路鸣野挠头嘿嘿一笑,跟在他身后下了楼,继续追问:「玉书,你下周一要去云川见谁?」 话题怎么又转回来了? 程玉书停下步子回头看他,明白自己不说清楚他还会一直揪着不放,因此特无奈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有个记者拉你拍照的那天?」 虽然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路鸣野还是点了点头,「记得啊,那天真是谢谢你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接过一个电话?你问我对方是不是我女朋友?」 路鸣野嗯了一声。 「她其实是我干妈」程玉书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毕竟周琴拿他当亲生儿子,他也拿她当半个妈,所以说她是他干妈,其实也不算全是假话,「然后她马上就要出国和她儿子一起生活了,所以让我这段时间有空就过去看看她。」 「那你有空?」你不每天都准时跑这来当监工吗?朝八晚六的,比那上班族还恐怖。 路鸣野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程玉书瞄了眼墙上的时间,从前台桌下拿出两大箱矿泉水,回他:「就算没空我也得去啊。」 虽然感觉他好像没有在撒谎,但路鸣野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你真不是为了躲我?」 自从上次和路鸣野争论过这个问题,他两就再也没提过这事,怎么现在又开始了?难道他最近看出来了什么?不对啊,按照他那个脑子,每天除了想方设法地躲监控做运动以外,还能想明白其他的? 瞧见工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程玉书拆开包装,把水全拿出来,抬头随意地看了路鸣野一眼,满脸好奇:「我为什么要躲你?」 路鸣野贴近他,帮他分水,礼貌性地朝着工人们笑了笑,随后对着他严肃道:「我害怕你躲我。」 程玉书被他认真的表情搞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转移视线,在心里苦涩地回他,你要是知道我对你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怕就不是我躲你,而是你躲我了。 临近中午,眼看路鸣野还跟在自己身后,半点没有要离开回家的趋势,程玉书凑近他,搞不明白他不去陪他小姑,也不去训练基地训练,偏偏在他这啥也不做地浪费半天,于是问他道:「你是今天早上和你小姑吵架了?不好意思回去?还是不放心我在这工作,害怕我把装修给搞砸了?」 「没有啊。」注意到程玉书有些热,出了汗,路鸣野赶紧从兜里掏出纸巾,正准备上手替他擦,却还没碰到他脸,就被程玉书眼疾手快地把纸给抢了过去。 程玉书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抢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狐疑道:「没有?没有那你腿一好就跑这来干什么?」 第66页 「你要真和你小姑吵架了,你就哄哄人家,毕竟人家是你长辈,而且人家来你家就住几天,你还和人家闹不愉快,也太小孩子脾气了。」程玉书数落他,朝他扬扬下巴,「但你要是不放心我,那就完全没必要,毕竟我已经在这忙活快一个月了,你现在想要改动,那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程玉书工作期间根本不理他,现在一说话就是赶他走,他心里有些郁闷,悠悠道:「这旅馆我出了钱的,我还不能好好看看吗?」 闻言,程玉书站定望着他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害怕他误解,路鸣野赶紧说明,「我的意思是,这旅馆是你一直费心费力想要弄好的,我怕你一个人太忙,顾这又要顾那的,容易分神出纰漏,所以想来陪陪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程玉书黑眉一动,说道:「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慢慢恢復锻鍊,把你的身体素质养回去,就已经算是在帮我了。」 程玉书越是想赶他走,路鸣野就越是不想走。 可他又害怕真惹恼了程玉书,让他生气,让他不开心,平白给他自己添麻烦,因此想要转移话题,话锋一转道:「玉书,你饿了没?」 这大中午的站在太阳底下晒着,早上那顿面也只吃了个七分饱,刚上楼给工人们拿东西时,他就隐隐听见自己肚子发出了几声抗议的咕咕叫,可他又不好意思熘出去吃饭,害怕路鸣野也跟着他过去,看到他又随便买些食物瞎对付,然后用他的话来骂他不好好照顾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让他在他面前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威望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鸣野眼睛直直地盯着程玉书看,知道他是真饿了,嘴角挂起一抹淡笑,伸手把人搂进怀里,乐道:「走,我带你吃饭去。」 被对方用手臂紧紧环住脖子,程玉书眼神微微晃动,侧头瞥他一眼,缩着脖子想要逃,却还没动,就被人更用力地楼了回去。 「我请客,你不愿意?」路鸣野故意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别动了,吃饭去。」 程玉书一怔,觉得被对方不经意间触碰过的肌肤有些发麻,有些发热,并且意识到他要是再向他靠近一点点,他就肯定能听见他的心跳,于是再次紧张地往外挣了挣。 「你确定要和一个专业运动员比力气?」路鸣野拍拍他的肩,询问:「我是请你吃饭,又不是让你请我吃饭,更不是我要吃你,你这么抗拒干什么?」 「有人请客我当然要去了」挣了两下没挣开,程玉书怕自己要是再挣扎,可能会让路鸣野觉得他矫情,或者让路鸣野误会他他嫌弃他,便只好作罢,顺从路鸣野的强势勾搭,「但你确定就我们两个人去吃?」 路鸣野想也没想地就问:「不然你还要叫谁?」 「你小姑你不叫?」看他忘记宋辞,程玉书都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把人家当亲人了。 早上不陪人家出去玩跑他这来也就算了,现在到了饭点该吃午饭了,居然还把人家给忘了,除了昨晚同意人家在家里住以外,这路鸣野有哪一点把人家宋辞放在眼里的?而且,昨晚同意她在家里住还都是他促成的。 程玉书疑惑地看了路鸣野两眼,这孩子到底是真的根本不在意人情世故,还是脑子里真除了短道速滑就再也没其他的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只要我不说,那他就永远都不会发现我对他的心意? 那样的话,是不是每次和他相处的时候,其实我也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不用那么慌张? 因为哪怕我不小心对他表露出我喜欢他的行为,他也有可能根本不会明白,甚至还会觉得那是朋友间的正常行为? -------------------- 第35章 央求 比起互相敬重、彼此嘘寒问暖的友好姑侄关系,路鸣野和宋辞倒更像是一对互相捉弄、彼此看不上眼的冤种姐弟。 听到程玉书的好心提醒,路鸣野也觉得自己是该问问宋辞今天有没有出去,吃没吃午饭,好好关心关心她一下。 于是,他一手箍住怀里的人,一手往裤兜里摸索出手机,按下宋辞的号码,电话接通,他不咸不淡地问着对方道:「小姑,你吃饭了没?」 听到他的询问,被放了鸽子的宋辞没好气地哼哼了两句,阴阳怪气地回他:「呦,你还知道你有个小姑在家呢?」 路鸣野笑得爽朗,不要脸似地:「我这不是有急事吗?小姑,原谅我。」 宋辞冷笑一声,毫不客气拆穿他:「你有急事?你有个屁的急事,一大早地跟在人屁股后面跑上跑下的,我看你啥事没有。」 闻言,路鸣野僵住半秒,扭头四处张望,问她:「小姑,你在哪?」 「在你外婆家。」 「你去那儿干什么?」 「怎么?怕我告状?」宋辞对院子里的老人笑了笑,捂住说话筒回他:「我才没你那么无聊,你爸妈让我给你外婆送点保健用品过来,顺便看看她,你自己住外面不回来,那就只能我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 「下车路过看到的,原本想叫你来着,结果看到你像条哈巴狗似地跟着你朋友,就算了」宋辞端了个小凳子递给路鸣野外婆,回屋神秘兮兮地说着:「路鸣野,我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第67页 路鸣野勾着程玉书往车边走,站在车前朝他伸伸手,让他拿钥匙,而后拉开副驾驶车门让他上车,他则走到驾驶座门外停下,应宋辞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你和程玉书……」 路鸣野心口倏地一紧,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你是不是什么把柄落在了他手上啊?」 还以为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路鸣野稍稍松了口气,回头对车里想要催他却没吱声的程玉书笑笑,指了指手机,让他再等两分钟。 「我能有什么把柄?」 「那你为什么这么上赶着为他弄这弄那的?」 「我哪有?」 听见他不承认,宋辞给他来个了爆炸性的信息:「你爸查过你银行卡,发现你上个月一次性支出了好几十万,他怕你被骗了,所以才让我给你打的电话,让我来找的你,结果我来这就发现是你上赶着贴着人家,你那钱,也是借给他了吧?」 路鸣野嘴唇动了动,除了宋辞说的借是送以外,他根本无法反驳,而且这个借,是他最不可能去反驳的。 「你和我说实话,真没把柄?」宋辞还是真的关心他的,「要真有,不管是什么你都别怕,我肯定找人给你摆平。」 「没有,我是看中他旅馆的未来发展才借给他的。」 「未来发展?」宋辞轻哼出声,懒得和他争论,心平气和地劝他:「你能跑路的话最好早点跑,别到时候钱要不回来还掉进大坑。」 路鸣野为程玉书说话:「程玉书他才不会这样,我上次让他拿我做噱头,他都千万个不愿意。」 「你还主动让他拿你做噱头?你疯了?」 「人家不是也没同意吗?」当时的确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路鸣野打着哈哈,接着认真说:「小姑,程玉书他真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好的人,不信你问我外婆。」 「……你真没把柄落在他手上?」宋辞还是不愿意相信,甚至搬出证据来:「我记得你以前对李峰和刘子燃他们,可不是这样的。」 「安乐时遇到的朋友和患难时遇到的朋友,那能一样吗?再说,我和他们还有竞争关系,和程玉书又没有。」 大概是真相信了路鸣野的话,宋辞笑他:「那你的意思就是他们都不好,就程玉书对你最好呗。」 听出对方开玩笑的语气,路鸣野放松地搭腔:「可不能这么断章取义。」 「懒得和你贫」宋辞走进厨房取下围裙,耸起肩膀偏着脑袋,耳朵夹着手机,回归正题:「你外婆今天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我晚上十点再回去,你和你朋友出去吃吧,不用管我。」 「嗯,知道了。」 路鸣野挂断电话,打开车门坐进去,手机随意放在扶手箱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侧头看着程玉书。 他启动车子,给车掉了个头,「想吃什么?」 「随便,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本来就是普通地吃顿饭,程玉书没那么多讲究,而且说实话,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都还不如买菜回家,路鸣野亲自给他做呢。 但这大中午的,他可没那个耐心现在买菜回家做,但又顾忌吃太贵的有点占便宜,于是思来想去后,他让路鸣野把车开去了上次他请客的地方,点的也都还是上次的那些菜。 可是吃着吃着,程玉书就觉得不对劲了。 饭太软了,蘸料咸了,鸡肉有点柴了,白菜一股子放久了的味道…… 他以前最爱吃的,现在居然觉得哪哪都是问题。 「你看着我干什么?」路鸣野正喝着汤,勐地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立马抬头看着他。 程玉书放下碗筷,直视他:「是不是第一次来这的时候,你就已经吃出来这些菜不好吃了?」 路鸣野倒是没想否认,只是委婉提醒他:「在人家店里,你瞎说什么呢?」 「那你当初怎么不和我说?跟个二百五似的一声不吭地埋头吃?」程玉书有些生气,埋怨道。 那时候他明明说好了要请人家吃好吃的,结果人到店里,菜上齐,他乐滋滋地吃着,可这些菜根本就不符合路鸣野的胃口,而他居然什么也没说,这要么是他不拿他当朋友跟他瞎客气,要么就是觉得这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不愿意驳他面子。 路鸣野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要是知道,他肯定会立马解释,说他当时觉得吃什么干什么都没意思,所以这些饭菜有问题,他也不会过多介意。 因此,他只是说:「你喜欢不就好了?」 「但你让我觉得我那样做很没脑子,也很没诚意。」 「我知道你有脑子,你有诚意不就行了?何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再说,每个人口味不一样那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当时还以为你就喜欢吃这样的呢。」 程玉书忍不住怼他:「你才喜欢吃这样的。」 瞧见他心情好了,嘴角微微上扬,路鸣野望着他的眼睛心跳慢了半拍,一瞬间,他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来这的那天,那时,他望着他吐出来的烟雾,也曾有过片刻的失神,片刻的异样情绪。 或许,喜欢上程玉书的这件事,比他想像的时间要久得多得多,毕竟,想要靠近程玉书,想要逗弄程玉书,他的身体总是比他的大脑更先反应过来。 两人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准则,硬生生地把饭菜给全吃完了。 第68页 接着,他两坐在饭店里休息了会儿,家里长家里短地闲扯了半天,结帐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程玉书觉得路鸣野能走能跳了,比起跟着他在旅馆里忙上忙下的,倒不如去桃山广场找李振严借用场地滑滑冰,找找训练状态,以备后面回队里比赛不至于落下太多。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路鸣野说的。 路鸣野刚开始还拒绝,说他前段时间不是担心他,不让他做高强度的训练吗?怎么现在却赶他去了?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一开始还懵懵的,随后又觉得他是不是休息太久,惰性起来了?又或者是输怕了,怕再次站在冰上滑不动会招人笑话?索性安慰性地说了他几句,而后认真问他是不是真的想放弃?想和他一样被自己困在这「贫瘠」的城镇里? 路鸣野不明白他所谓的他和他一样被自己困住,但他知道,他已经差不多从那场阴影里走出来了,他不怕输,也不畏惧失败,他就是缺一个动力,一个让他重燃斗志的动力。 他可以恢復训练,甚至想恢復训练,但不是因为他想回去,而是他不想以后不能回去。 对于短道速滑这项运动,他的心里很久以前就莫名缺了一块,且他暂时还找不到填补缺失那块的替代。 更何况,他现在还找到了比短道速滑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 尽管程玉书不觉得路鸣野对短道速滑极具天赋,但也不得不承认,只要路鸣野想,他就能很快调整心态恢復状态,重回巅峰。因此,他不希望也不愿意看到他像他一样,等到失去以后才追悔莫及。 于是,两人再次无比严肃地好好谈了谈。 最终,路鸣野争论不过,选择了妥协。 走之前,他拉了拉程玉书,有点央求的意思:「你今晚回来睡吧,住别人家不方便。」 程玉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在这边好歹有床睡,回去睡,我睡哪?睡沙发?」 路鸣野故意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和我睡呗,我房间挺大的,床也挺大的。」 程玉书诧异地瞥他一眼,故作轻松地用手肘撞撞他,笑骂道:「滚!去训练去。」 路鸣野不死心:「我说真的,回去和我睡。」 「……」 程玉书心里泛起一阵酥麻。 真想开口问问他,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知不知道他这话对他有多大的杀伤力?有多大的诱惑力? 没听见回答,路鸣野用笑容掩饰心虚,大着胆子又问了一遍:「我问你话呢?今晚回不回去?」 程玉书张了张嘴,踌躇片刻,却还是还说出了否定回答,「今晚不回去。」 仍是拒绝,路鸣野没有勇气再追问,扭头转身走了。 程玉书站在原地呆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手心里的肉被指甲嵌到发疼,心脏里涨涨的有些发闷。 不能期待,不能越界,路鸣野是属于外面的,是属于比他更优秀的人的。 他这一生,能短暂偷来这样的时光就已经很美好了,不能再奢求更多。 -------------------- 第36章 回家 路鸣野一走,万里无云的天空也顿时变得乌云密布起来。 星星点点的雨水落在程玉书身上,打湿了他的头髮,他的衣服。 二楼的工人瞧见他站在雨中呆望,忍不住扯着嗓子叫了叫他,让他回屋,等会儿雨下大了该感冒了。 程玉书仰着脑袋笑了笑,手举起来遮住眉眼,道了声谢,而后快步跑进去躲雨。 从旅馆离开,路鸣野在路口打了辆车,拐去了冰训练基地。 基地下午是花滑训练,李振严不参与,正坐在办公室里整理队里资料,一抬头,就看见路鸣野趴在他门口张望。 他又惊又喜,赶忙让人进来坐着。 李振严看他走路姿势变了,估摸着腿应该好了,便以为他这次来是来跟他道别的。 「腿好了?准备回去了?」他收起桌上散落的纸张,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递给路鸣野,询问道。 「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我可以慢慢试着恢復训练」路鸣野接过水,晃了晃腿,和他商量:「李老师,我暂时还不回队里……」 「不回去?」李振严打断他,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为什么不回去?」 「我在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做完」路鸣野脸上仍旧带着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一下,可不可以借一下冰训练基地训练?」 「这里的条件可比不上北京,你身体又刚好一点,身边没个带你的教练,也没个帮你调节饮食的营养师什么的,你能行吗?」 反正现在还在復健阶段,不需要太正式的团队陪同,路鸣野回他:「只要老师你肯让我借用地方就行。」 「我帮你问问我们领导吧。」虽然李振严很想支持他一口答应他,但这毕竟不是他的私人资产。 说完,他立马拿起手机拨通了上级负责人的电话,把路鸣野的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还特意说明了他是他的学生,他是从这里出来站上世界之巅的。 负责人哪能不懂他的意思,再加上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这兢兢业业地工作,现在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层领导,是有些话语权的,他为了他放低姿态恳求她,她能不答应他? 但训练基地早上练短道速滑,下午练花滑,留给路鸣野的时间并不多,于是她对李振严说:「行倒是行,就是他打算什么时间开始训练?又每天训练多久呢?他是个名人,和小孩子一起训练怕是不行,对两边都是耽误。」 第69页 负责人的顾虑并无道理,李振严侧头看着路鸣野,压低声音问他他的训练时间。 「白天你们这要教孩子,所以我想晚上来,当然,晚上消耗的电费以及其他的费用,我都可以自己出。」 李振严转达了他的意思,负责人听了后笑了笑,倒是没那么在意费用问题,只是说让他好好训练,下次比赛得了金牌记得为基地宣传宣传就行。 训练基地的事情敲定下来,悬在路鸣野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也尘埃落定。 他看李振严办公桌上堆了一层又一层的公务,又想着自己今天没带冰鞋,索性起身和李振严好好道了几句谢,客套一番,而后推开门走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转变成了倾泻而下的大雨。 路鸣野站在训练基地门口,听着来往过路人的声音,下意识地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压低了头上的帽子。 旁边的女孩儿从包里摸索出一把伞来递给他,接着挽起旁边朋友的手,笑着提醒他:「叔叔,雨天路滑,注意安全。」 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称谓,路鸣野拿着伞怔了怔,开口想要纠正她,却才刚说了一个「我……」就被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没事,你不用客气,这伞你也不用还我,我本来就想换新的了。」她话音刚落,旁边的朋友便撑开伞扯了扯她的袖子,声音怯生生的,「今天雨这么大,我们还去东街喝果茶吗?」 那女孩躲进伞里,脑袋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爽朗地笑道:「去啊,我今天好不容易才从我妈那里拿到一百块钱,说好了要请你的,我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两女孩的交谈声逐渐被雨声掩盖,路鸣野听不真切,拿着伞杵在原地,脑海里闪过一些相似的画面,耳朵里充斥着陌生男孩的声音,他脑袋有些发疼,心口发闷,身体里像是藏着什么无法宣洩的情绪。 身体不太舒服,路鸣野回家快速洗了个澡,简单煮了份面,随后上床准备休息。 却刚睡着没多久,就听见家里有人开门的声音,他睁眼瞄了眼床头的闹钟,知道是宋辞回来了,安心地翻了翻身,准备再次入睡。 结果刚闭眼,就听见宋辞走过来,抬手敲了敲门,问他睡没睡,她有事想和他说。 没办法,路鸣野只好起床摇摇昏昏欲睡的脑袋,下床给她开门。 路鸣野有气无力地问她:「干嘛?想说什么?」 注意到他的状态,宋辞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和额头,「没发烧啊,你怎么了?」 路鸣野推开她的手,身体倚着门框,「刚被你吵醒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宋辞对他不怀好意地笑笑,挑眉问道:「想不想吃瓜?大瓜。」 「你买西瓜了?」 宋辞白他一眼,解释:「什么西瓜?八卦。」 「没兴趣。」路鸣野往后退了一步,作势要关门。 宋辞眼疾手快地按住门,乐呵呵道:「真没兴趣?是关于你朋友程玉书的你也没兴趣?」 闻言,路鸣野收了力,双手抱胸,朝她扬扬下巴,示意她快点说。 察觉到他明显来了兴致,宋辞反倒闭嘴往客厅去了。 事关程玉书,路鸣野被勾起了满满的好奇心,跟在她身后一起到了客厅。 宋辞坐在沙发上瞟他一眼,自顾自地捏捏嗓子,捏捏肩,「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渴,还有些累。」 又是这副样子,路鸣野哪能不明白,快速给她倒了杯温水,接着单腿跪在沙发上给她按了按,催她:「快说。」 「说什么?你不是不感兴趣吗?」宋辞故意拿乔。 她回来这么着急找他,本就是想和他分享,现在又故意为难他不说,路鸣野勐地加大力度,随即欲情故纵地起身准备回房间,毫不在乎地说:「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哎哎哎……」宋辞拉住他,神秘兮兮地说:「你还记不记得程玉书走那天说,他这几天和什么明哥商量好了,他要去那什么明哥那儿住?」 说起这个路鸣野就生气,要不是宋辞,程玉书至于去别人店里住吗? 「你知道吗?他骗你的,根本就不是!」 路鸣野纳闷地看着她:「什么不是?」 「他根本就没去什么明哥家。」说到这,宋辞弯腰去茶几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我刚才从你外婆那离开,看到他旅馆灯亮着,想着过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结果我刚走过去,他就关上灯拉了门了。」 「然后我就想着既然他忙完了,是不是也该饿了,我来你这住让他不方便,我应该去请他吃顿饭谢谢他同意让我在这住」宋辞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当时的情况,「结果……你猜怎么着?」 路鸣野心里着急,「你说啊。」 「他进药店了买了几盒药,然后跑去网吧了。」 听到她的话,路鸣野神色一顿,心里发凉:「他买的什么药?为什么大半夜要去网吧?」 宋辞越说越兴奋,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和他面对面,说道:「我也好奇啊,就跟着走了过去,但我没想到我和一男的在门口撞上了,我怕引起程玉书的注意,这时候被发现了不好解释,就低头走了。」 路鸣野耸肩疑惑:「所以呢?」 「你没明白?」宋辞无语地拍拍他,耐心解释:「他和你说他去明哥家住了,是吧?」 第70页 「嗯。」 「但他没去,他去网吧了,而且,网吧老闆是个大美女,他两看着很亲密。」 路鸣野被她的话打击得心里凉了半截。 而宋辞却以为他还没听懂,于是再次无心地给他来了致命一击:「程玉书他对你说谎了,他是和他对象约好了去他对象家住,根本就不是去什么明哥家,所以啊,你可不能再说什么我来了,把他赶走了,人家可能早就不想在你这住,好不好?」 路鸣野脑袋嗡嗡的,仅存的理智拉住他。 他不愿相信,想要找证据反驳她。 他快速掏出手机,给程玉书打了个电话。 网吧有些吵,再加上程玉书下午淋了点雨有些感冒,刚吃过药脑袋有些懵,没听到铃声。 路鸣野不死心地又打了一次。 程玉书还是没接。 这时,他决定换个人打,从通讯录里搜索出周明的名字,也不在意会不会打扰到人家休息,便果断按下了拨号键。 「喂,明哥,我小路啊,对,对,玉书的朋友。」 「不好意思哈,打扰到你休息了,我就是想问问,玉书他现在在你那吗?」 「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喔,好,我知道了,谢谢。」 看他挂断电话后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宋辞搞不明白了,「你怎么了?」 「你确定那是他女朋友吗?」 「你见过哪个陌生女人这么摸别人的?」宋辞添油加醋地给他比划了一下他两之间的暧昧姿势。 「万一是他朋友,是他亲戚呢?」 宋辞本意只是想分享八卦,被他一直追问反倒烦了,有些生气:「那如果是他朋友,是他亲戚,他干嘛不直接和你说?偏偏和你说是去别人家了?」 「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说完,她起身走了。 路鸣野刚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程玉书,就被告知他有对象,而且他还一直瞒着他,甚至连他去她家都要和他说谎,他不信,也不肯相信,除非证据直接摆在他脸上。 所以,当宋辞洗完澡收拾好自己,准备和路鸣野在掰扯掰扯时,路鸣野已经打车去槐安路了。 下车后,他挨着街道,一家一家网吧地找。 他一定要找到程玉书当面求证,才能死心。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就在他快要放弃,觉得宋辞认错人时,他终于在一家网吧的角落里扫到了程玉书的身影。 他脸色阴沉,气势汹汹地向他靠近,刚想开口叫他,就看到他脑袋歪到一边,身体蜷成一团,身上盖着一件牛仔外套,桌上放着两盒感冒药,旁边还放着个纸杯,大概是吃药时和老闆娘要了点热水。 路鸣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是宋辞误会了,自己也误会了,程玉书这分明就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不吭一声地跑来网吧凑合凑合,恰巧生病吃药需要热水,老闆娘好心,摸了摸他试了试体温。 程玉书睡得正熟,丝毫没感受到路鸣野的靠近。 路鸣野不忍心现在叫醒他,质问他他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也不忍心他就这样一直躺在网吧椅子上让感冒逐渐加重。 于是,他把药揣进兜里,俯下身轻轻替他穿上外套,而后把他背了起来,慢慢走出网吧,打车回了家。 -------------------- 第37章 试探 程玉书第二天是因为喘不上气才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张大嘴捂着胸口剧烈喘息,刚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还没动,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结构,以及身旁熟悉的体温,他心口勐地一颤,脑袋像炸开了的烟花。 路鸣野一手枕在他脑袋下,一手环在他腰上,把他死死箍进怀里,右腿跨过他身体,牢牢压住他两条腿,整个人和他肉贴着肉,唿吸交换着唿吸。 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可能在网吧被他捡回了家,程玉书轻轻挣了挣身体,想要逃离,却刚拉开路鸣野的手,就被对方本能地收力给抱了回去。 而后再感受到对方不安分的手在他身上摸索时,他紧张得立马绷紧身体,沉着嗓子叫了好几声对方的名字。 路鸣野昨晚把他背回来,先是替他擦了擦身体,换了套干净睡衣,接着让宋辞看了看他的状态,替他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他只是轻微感冒,捂着被子睡一觉,出出汗也就好了,他这才放心下来,抱着人正式进入梦乡。 谁知道睡到半夜,程玉书做起了噩梦,一边踢被子一边说他腰疼,他难受,他后悔逃避,后悔放弃了。 没办法,路鸣野只好柔声哄着他,轻轻拍拍他,耐心安慰他没事,一切都是梦。 随后等他彻底安静下来,再次安稳睡去,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所以,路鸣野现在困得根本睁不开眼,完全没意识到怀里的人已经醒了。 「路鸣野……」对方的拥抱用力到发疼,程玉书被勒得难受,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他胳膊,「路鸣野……醒醒……」 路鸣野本能地应他一声,声音里透着股没睡醒的慵懒劲儿,脑袋无意识地在他脖颈处磨蹭,像猫甩着尾巴撒娇似地,挠得他心痒痒。 一大早地就被这么刺激,程玉书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热,心脏也激动得跳到了嗓子眼。 他闭着眼睛头皮发麻地咬了咬下唇,张嘴深唿吸了好几下,努力克制大脑不往奇怪的地方跑去,下面的旗也不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升起。 第71页 但有些时候,你越是不想要什么,他就越容易出现什么,程玉书内心挣扎了半天,也逃不过身体本能。 「鸣野,鸣野,路鸣野……」挣脱不开对方的禁锢,又害怕自己被对方发现身体的异样,他着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调,「路鸣野,你快醒醒。」 路鸣野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煳煳地问:「干嘛?」 程玉书缓缓移动下半身,不易察觉地往外弓起身体,「你放开我,我想去厕所。」 听到他的声音,路鸣野勾唇浅笑一下,嘴巴凑到他耳旁,鼻尖蹭了蹭他耳廓,哑声回他:「行。」随即抽回手,收回腿,转身放开他。 得到「赦令」,程玉书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下了床,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躲进了浴室。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红着脸,红着脖颈耳朵的自己,伸手好奇地摸了摸耳尖,感受到那上面还残留着路鸣野温热的唿吸,他忍不住垂头腼腆一笑。 接着便锁上浴室的门,脱下衣服裤子走到花洒前,打开冷水开关,不假思索地给自己来了场酣畅淋漓的冷水澡盛宴。 「你……」他刚冷静下来,换好衣服走出来,就正面迎上了刚买好早餐回来的宋辞,宋辞放下东西,瞅了眼一直没声响的热水器,吃惊地问他:「感冒了还洗冷水澡?」 程玉书朝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该叫她宋小姐合适,还是跟着路鸣野叫她小姑合适,踌躇片刻后,他觉得还是得按辈分叫人,于是一边用毛巾擦着头髮,一边笑着回她:「没事的小姑,我身体挺抗造的。」 「小姑?」宋辞纳闷地看着他,「路鸣野让你这么叫我的?」 以为她觉得他是在向她攀亲戚,她不喜欢,程玉书赶忙说:「不是的,我是怕再叫你宋小姐显得不正式,而且我和路鸣野是朋友,理应跟着他一起叫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只比他大五岁,他一个二十四岁的大男人叫我姑,你不觉得很尴尬吗?」宋辞从厨房拿了几个盘子,把早餐倒进去,「你还跟着他叫?都把我叫老了好吗?」 「那……?」 「叫我宋辞,或者叫我姐也行。」宋辞笑笑,从客厅拿过吹风机来递给他,示意他吹吹头髮。 我叫你姐,路鸣野叫你姑。 那这辈分不就全乱套了吗? 不过,好像也挺不错的? 宋辞摆好碗筷,瞧见程玉书吹完头髮,路鸣野还躺在床上没动,她大咧咧地开门进去,抬手二话不说地就往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几点了?还不起来?人家玉书都快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了,你还赖着。」 听到她的话,路鸣野勐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坐起来:「什么?程玉书他又走了?」 自知说谎惹怒了路鸣野,程玉书躲在门口望着他,厚着脸皮朝他笑笑,「我还没走呢。」 看到对方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精气神也比昨晚好了很多,路鸣野心里的火这才稍稍缓和下来,别开脑袋轻哼一声,嘟囔道:「还知道道歉,看来脑袋没烧坏。」 程玉书没听清,宋辞可不会没听清。 她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瞥了一眼程玉书,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回到了路鸣野脸上,左手捏起他下巴抬高脑袋,皱着眉认真说:「路鸣野,你这什么表情?噁心死了。」 路鸣野晃了晃,从她手里挣脱,随后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起身下床洗漱吃早餐。 饭桌上,程玉书不停瞄着路鸣野,想要开口道歉。 而路鸣野故意为难,绷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个努力靠近,一个佯装生气,渐渐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变了。 宋辞作为一个局外人,本来就觉得路鸣野对程玉书的态度很奇怪,现下要是再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那都有愧于她的八卦之魂。 但她不敢随便往奇怪的方面去想,也不敢贸然对路鸣野和程玉书的性取向下定义,可她又止不住好奇,因此,她煞有介事地沉思片刻,决定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满足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舔舔唇,撕了两块面包塞嘴里,目光在他两身上扫了扫,使坏地用手肘碰了碰路鸣野胳膊,搬动椅子凑近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小野,我问你个事,你和我说实话。」 路鸣野扬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你真觉得程玉书特别好是吧?」 路鸣野点头,从鼻间哼出一个音。 「那你觉得……」宋辞偷偷瞄了程玉书一眼,抬手遮住嘴巴,压低声音继续问:「我让他做你小姑父怎么样?」 「什么?你说什么?」闻言,路鸣野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宋辞,把开玩笑的她吓得够呛,僵着脸嘴唇蠕动两下,说不出话来。 「不行,宋辞,绝对不行!」他毫无顾忌地叫着她大名,低声吼道:「你找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宋辞料到了他会拒绝,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望着他,对他使了使眼色,提醒他程玉书还在这。 「别吵,别吵,路鸣野,你不能这么吼女孩子,也不能这么和长辈说话。」程玉书不知道他两说了什么,只知道路鸣野现在很生气,他怕他两上头形势变得不可控,便想着当个和事佬,劝劝他两。 宋辞只是想逗逗他,可没有要和他抢人的意思,打着哈哈道:「不行就不行嘛,你吼什么?」 第72页 路鸣野心里郁闷,有口不能言,同时也知道自己刚才态度有问题,主动给宋辞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小姑,真的,你找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和你抢。 宋辞在心里接了后半句,扯动嘴角给他来个了虚伪的假笑,心里却暗暗窃喜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丝欣慰,欣慰他这么生气着急,应该是明白了他对程玉书自己的心意,只是她不知道他两现在是心意未明的暧昧试探期,还是心意明了的互相腻歪期。 为了继续试探,查明「真相」,宋辞回北京之前,单独约了程玉书在咖啡厅见面。 对于程玉书,她了解甚少,脾气气性什么的也知之甚少,但她相信路鸣野和路鸣野外婆的判断,这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好人。 只要他两互相喜欢,有能力互相扶持,那她作为路鸣野的「娘家人」,就没有什么理由去抗拒他两后续接触,也没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两后续发展。 「你单独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喝的已经上了有十分钟,两人面对面坐着却什么也没说,这对程玉书来说可是相当煎熬的。 宋辞抿了抿杯子里的咖啡,悠悠道:「玉书啊,你作为鸣野最好的朋友,我有件事想要拜託你。」 「你说。」 宋辞说着自己这两天编出来的瞎话:「你知道鸣野这次回河州不肯走是因为什么吗?」 程玉书实话实说:「他腿受伤需要休息。」 「那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 「他是为了躲相亲才回来的。」 「人家女孩子看照片看上他了,说要见他,如果可以的话,想和他好好发展,然后结婚。」 「路鸣野他不愿意,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不会和除他喜欢的人以外的人在一起……」 听到这,程玉书嘴比脑快,直接开口打断她:「他有喜欢的人了?」 宋辞一愣:「你不知道?」 程玉书摇摇头,情绪有点低落:「我不知道。」 宋辞全程都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在听到那些话后突然变了脸色,瞭然于胸,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咖啡,对他两的现状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随即在心里默默吐槽:原来这两人住在一起一个多月了,居然在这搞互相暗恋这一套。 宋辞唇角飞扬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问他:「你想不想知道路鸣野他喜欢谁?」 程玉书抬头,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宋辞给他支招:「你要是想知道,今晚回去问问他,只要你一直问,他肯定会和你说的。」 「……算了,他要是想说,肯定会主动和我说的。」程玉书牵强地扯出一个笑容,垂眼看着杯子。 两榆木脑袋,就你两这性格,怕是到了八十岁也反应不过来。 没办法,程玉书不去,宋辞只好回头再找路鸣野。 -------------------- 第38章 拥抱 鑑于他两都不太「聪明」,太轻柔的攻击会识别不出来,甚至识别出来也不会当真,宋辞索性来个大的。 走那天,她收拾好行李,独自下楼去了街对面的大型超市,站在酒水区前踌躇张望,拿起两瓶红酒仔细端详。 酒后乱性? 不,这完全没有可行性。 而且这要是搞不好,很容易担上法律责任,对他两影响都不好。 宋辞放下红酒,转身买了两瓶果汁,又去食材区买了两份牛排和一些蔬菜,接着去日用品区买了几对安全可靠的氛围蜡烛,最后结帐时又在收银台拿了几盒不同尺寸的杜蕾斯。 一切准备齐全,只缺两个当事人坐下来好好聊聊,氛围正浓时一举捅破窗户纸。 宋辞晚上七点的飞机,五点就得出发。 所以,她买完所有东西提熘着快步回了家,开火把牛排准备好,而后瞧见时间差不多了,她给他两打了个电话,让他两立刻回家。 路鸣野白天跟着程玉书瞎忙,晚上等工人回去后,借用程玉书的车去训练基地训练。 一听宋辞着急忙慌地让他两回家,他还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 结果两人急匆匆地跑回来,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桌上充满氛围感的烛光晚餐。 路鸣野不明所以地和程玉书来了个对视,快速换好鞋后便在家里四处开始寻找起宋辞。 可宋辞早走了,家里哪还有她的身影? 找不到人,路鸣野只好打电话:「小姑,你这是又在演哪一出?」 「你两到家了?」宋辞高兴,有些臭屁:「怎么样?你小姑我布置得还不错吧?」 路鸣野搞不懂她的这一系列瞎操作,沉默着不回答。 「除了客厅那个,你再看看你房间里的床头柜,有惊喜。」 路鸣野被她故作神秘的腔调勾起了好奇,转身回了卧室,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最上面的那层抽屉。 里面放着的东西让路鸣野眼前一黑,立马将抽屉塞了回去。 「小姑,你放这种东西在这干嘛?」被家人明晃晃地送那种东西,路鸣野又羞又耻,捏着手机发狂。 「我看你家里没有,就好心给你买些咯,没事,你不用不好意思,反正你迟早都用得到的」宋辞没皮没脸地笑着,揶揄他:「用的时候记得感谢我呦。」 第73页 路鸣野咬牙切齿地哼哼:「我感谢你?我可真想好好感谢感谢你。」 宋辞无视掉他恶劣的态度,仍旧笑道:「不急,等我先说完后面这件事,你会更加感谢我的。」 不想再听她继续掰扯下去,路鸣野抬手想挂断电话,可他还没来得及点亮屏幕,就听到宋辞朝他扔下了一个巨型炸弹。 「鸣野,你是不是喜欢程玉书?」 闻言,路鸣野一怔,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都像是被人念了定身咒,脑子里勐然间乱成一锅粥,全身血液都在顷刻间毫无徵兆地开始倒流,这么些年培养起来的沉着和冷静也都在此刻全部覆灭。 他无措地动了动嘴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副被人发现了重大秘密的心虚表情。 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宋辞的话就再次毫无保留地又炸了他一次。 「那你知不知道,程玉书他也喜欢你?」 听到她刚说了什么,意识走到悬崖边的路鸣野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小姑你说什么?」 「我说……」宋辞故意拉长尾音,「程玉书他,喜欢你。」 死掉的灵魂重新復甦,路鸣野激动得语无伦次,「你再说一遍。」 「听到了就听到了,总让我说干什么?」 路鸣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抖:「真的?你没骗我?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他没明说,但我看出来了,而且,他应该喜欢你挺久的了。」宋辞一脸笃定地诉说着她的判断。 就在路鸣野快被这突然袭来的幸福感沖昏头脑时,仅存的理智拉住了他。 宋辞前两天才向他传达过错误信息,他怎么能全信? 可是,这要是是真的呢? 他心里泛起一丝侥倖,盼望着宋辞这次没说错。 发现人进了卧室后久久不出来,程玉书走过去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看着背对自己的路鸣野,问他:「找到人了吗?」 路鸣野条件反射地挂断电话,回过身来看着他,点头回他道:「嗯,她已经去机场了。」 「那桌上的……」程玉书走近他,朝他指了指客厅的烛光晚餐。 「她说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不好意思,所以走之前给我两做了顿大餐。」路鸣野张口就来。 程玉书低头看到他下意识地按压指尖,知道他又在胡诌,不想拆穿他,勾勾唇附和:「是吗?那你小姑这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玉书……」路鸣野收了蜡烛,撤掉桌上杂七杂八的装饰,犹豫半晌后开口:「你最近,想不想试着谈个恋爱?」 程玉书切着牛排的手一顿,抬眼瞄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我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程玉书咬了咬牙,想起宋辞那天跟他说的他是为了躲相亲才回来的,勉强笑了笑,低头切着牛排慌乱地往嘴里塞。 路鸣野还在说:「我其实不在意他喜不喜欢我,心里有没有我,只要他肯陪在我身边,不管他对我怎样,我都会觉得很开心,但我今天刚知道,原来他对我可能也有那种意思……」 不想听他和别人的爱情,也不想听他对别人的嚮往,程玉书举起玻璃杯勐灌了两口橙汁,打断他:「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是吧?」路鸣野见他杯底已空,懂事地又给他添上了一杯,谨慎问他:「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玉书没再拿起杯子,对家里没屯酒有点惋惜。 路鸣野收回手,调整坐姿,一本正经地说着:「程玉书,我知道这事你早就知道了,但我还是想和你说,我……」 「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早上答应了我妹下午要去看她的」程玉书抽了张纸擦擦嘴,从椅子上站起来,全然没注意他在说什么,逃也似地转身往门外走,「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他一边换鞋一边开门,没等路鸣野反应过来,门就已经关上了,人也彻底不见了踪影。 路鸣野一脸懵地望着空无一人的玄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说错话了? 没有啊,我这才刚开了个头。 还是说他知道我要说什么,这是在变相拒绝我? 可宋辞不是说他也喜欢我吗? 难道这又是误传? 不行,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路鸣野一边给程玉书打电话,一边换鞋追了出去。 程玉书没进电梯,躲进了消防通道,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平復心情,看到路鸣野给他打来的电话,他迟疑了两秒,随后果断按了关机。 没办法,路鸣野找不到他,只好打车去医院,问了所有能问的人,才最终在心理住院部找到了程珈安,结果他一敲门走进去,环视一圈,这才发现程玉书对他又撒了谎,又毫无理由地开始躲着他,他气不打一处来,走出医院后长长唿了一口气。 我好容易才鼓起勇气决定直面出击,结果刚试探性地说了个开头,你就直接跑了,程玉书,你行,既然你这么喜欢玩躲猫猫,那我今天就陪你好好玩个够。 河州也就这么大个地方,我就不信你还能跑多远,我今天就是把河州上下都给全翻遍了,我也得把你揪出来跟你告白。 你以前还说我一遇到事就逃避,那你呢? 你比我更会躲。 路鸣野被激起胜负欲,在心里无声地愤怒着。 第74页 程玉书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奇怪,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败坏路鸣野的兴致,可他就是忍不住,受不了,无论如何也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然而他不知道,就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差点又毁了他后半辈子。 晚上八点,调整好状态的程玉书下楼买了瓶水,打开手机正准备结帐时,发现自己漏接了好几个程珈安的电话。 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层层包裹住他。 他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一边快步上车往医院开,一边给程珈安打电话,整个人都像是悬在了空中,着不了地,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也都是抖的。 约摸过了两分钟,电话终于接通,可说话的人不是程珈安,也不是程珈安的心理医生,而是路鸣野。 路鸣野的态度有些冷,一开口便是质问:「程玉书,你人去哪了?」 程玉书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子害怕和心虚,「珈安呢?珈安她怎么了?你怎么会拿着珈安的手机?」 「你跟我说你来找她,我就跑她这来找你」路鸣野低着头,用手胡乱摸了摸脸,搓了搓眼睛,「你不在,我就走了。」 「结果你妹妹她以为你失踪了,就私自跑了出来,你知道的,你妹妹她说不了话,又很容易犯病,所以,她在找你的路上……」路鸣野顿了顿,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出了点意外。」 程玉书的心霎时凉了一大半,愧疚自责牢牢占据他的身体,逼迫着他一步一步踏入负面情绪的深渊。 他擦掉眼角的泪水,踩着油门不顾一切地往前沖。 五分钟后,他停好车,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急诊室门口。 瞧见人来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呆望着他,路鸣野心软下来,拉他坐下。 刚想开口和他说程珈安后面的事情,却还没张口,就见程玉书脑袋埋进手心里,抑制不住地小声哭了起来。 路鸣野把他搂进怀里拍了拍,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程玉书肩膀耸动得厉害,后悔又自责:「我只有珈安一个亲人了,我只有她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该怎么办啊?」 路鸣野一手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着,一手抚在他脑袋上轻柔顺着,「没事的,没事的,你还有我呢。」 「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要关机啊?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珈安她就不会……」 听他哭得这么伤心,路鸣野眼神复杂地捧起他的脸,用指腹温柔地抹掉他脸上的泪水,内疚极了。 「别哭了,没事的,珈安她没事的。」 「珈安是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她要是因为我出了问题,我……我……」 程玉书哭得正伤心,在心里骂了自己上百遍愚蠢,上千遍混蛋。就在这时,程珈安提着一盒冰激凌走到了他两面前,一脸疑惑地盯着路鸣野看了两秒,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弯腰拍了拍程玉书的背。 -------------------- 第39章 告白 察觉到第三只手停留在自己身上,程玉书惊得一瞬间止住了哭声,勐地抬起了脑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珈安,揉揉眼睛,推开路鸣野把她拉进怀里抱了抱,而后这摸摸那摸摸地确认她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哪里受到了伤害? 没在程珈安身上找到伤口,程玉书松了一口气,抬手快速擦掉眼泪,回头看向路鸣野,问:「你骗我?」 路鸣野没骗他,只是没把事情说完整罢了。 听到程玉书质问路鸣野,又看见程玉书这么担心着急地看着她,程珈安反应过来,拉了拉程玉书的外套衣摆,朝他摇摇头,摆摆手。 被戏耍,特别是被人拿着程珈安的生命安全开玩笑,程玉书无法不生气,甚至还注意到程珈安刚才给路鸣野买了盒冰激凌,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场玩笑是他两合起伙弄出来的,便更生气了。 因此,他对程珈安的态度也没了平时的温和。 他冷着脸看着眼前的两人,握着拳头低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两给我好好解释!」 程珈安被他吓得缩回手,移动身体靠近路鸣野,想让他把手机还给她,好让她把事情经过全都告诉她。 然而她还没碰到手机,就被路鸣野摁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程玉书眼神暗了暗,下意识地拍开他的手,把程珈安拉过去护在身后。 从没见过程玉书对他动手,路鸣野剎那间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更何况这事本来就不是他的错,今天要不是他,程珈安可真说不定会不会已经人没了。 看到路鸣野失神愣住,程玉书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迅速开口道歉:「鸣野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打疼了吗?」 「程玉书,我没骗你,更不会拿你妹妹的生命安全来骗你」路鸣野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这事要怪,也只能怪你听话总是只听一半。」 「下午我话还没说完,你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手机也莫名其妙地关了机,我找不到你人,只好来找你妹妹,你妹妹她说她没见过你,我就走了,准备去槐安路那边找找看看,但是走到一半,我就想着你不联繫我,肯定也得联繫你妹妹,所以我就又回来了。」 「结果我刚下车,就看到你妹妹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从医院里跑出来,径直冲上了马路,要不是我当时反应及时,立马跑过去抱着她把她拉了回来,她指不定现在……」是死是活呢? 第75页 当然,后面的那句话他没敢说。 程珈安从他身后走出来,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意思是路鸣野说的是事实。 「对不起……」程玉书这回彻底没理了。 「你不用道歉,我也不想要你的道歉,我就是希望你以后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哪怕你再不想见我,再不想理我,也不要甩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束手无措,好不好?」 「我……我……」程玉书心里煎熬,又难受又委屈,还不能发泄,只好闷着脑袋轻声应了一下,低低说道:「我知道了,对不起。」 「你可以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你不能不理我,知道吗?」 「我不讨厌你。」 路鸣野闻言一愣,刚才的不愉快一笑而过,挑眉问:「真的?」 不仅不讨厌,反而还很喜欢,特别喜欢。 但程玉书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盯了他两秒,没再说话。 不讨厌就是不反感,不反感就是能接受。 路鸣野打开冰激凌盖子,低头偷偷笑着,对宋辞的话信了八分。 因为程玉书下午突然离开打断了计划,再加上程珈安差点发生意外,路鸣野那天晚上没去训练基地,从医院离开后便跟着程玉书一起回了家。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程玉书毫无徵兆地踩了剎车,拉动手剎,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 路鸣野不知道他又要干嘛,坐在车里喊了他一声。 程玉书回头对他扬扬下巴,特霸气地说着:「等着,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等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瓶红酒。 程玉书酒量不好这事,路鸣野深有体会,于是忍不住问道:「你又不会喝酒,你买它干嘛?」 「听故事总得喝点酒不是?再说家里还有牛排没吃,配这个刚好,正好你腿也好了,喝点没事。」 难道你要我清醒地去听你的感情史吗? 就算你想,我也做不到。 桌上的食物早就没了热气,路鸣野想着程玉书下午没吃什么东西,一回家便端起盘子进了厨房。 程玉书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乱如麻,泄气地揉了揉头髮,而后回卧室找了套干净的睡衣熘去了浴室。 「别在桌上吃了,坐这边吧。」程玉书打开电视,按动遥控器找了部老旧电影,接着把东西移到茶几上,毫无顾忌地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他拆开红酒,拿过杯子,啥也没吃地先喝了一大杯。 路鸣野拦住他,按住酒瓶:「你干嘛?」 「渴了」程玉书没和他抢,放下杯子看他,云淡风轻地说:「来吧,和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对象。」 「把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怎么喜欢上她的,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都和我说说。」 路鸣野笑着看他:「你不是都知道吗?还要我说?」 「我知道?我哪里……」程玉书想起宋辞,也对,她和他说过一点,不过并不详细,「我知道是我知道,你说是你说,这两者又不冲突,而且,我想听你亲口和我说。」 「这次不跑了?」 「我根本就没跑过,下午那是……那是临时有事才走的。」 路鸣野和他并排坐着,后背紧贴沙发,组织语言道:「行,既然你想听我亲口说,那我就亲口和你说。」 他侧头一脸痴迷地看着程玉书,目光似春水似高山,嗓音低沉而坚定:「程玉书,你看着我。」 酒精开始上头,程玉书反应慢了半拍,却还是扭头看向了他。 两人目光撞到一起,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程玉书,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知道,我喜欢你,比喜欢短道速滑还要多的喜欢你。」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提着一盒炒饭,拿着一叠报纸,我当时就在想,这人怎么连路都不看,不怕摔吗?后来你认出我,口是心非地骂我,我当时可真生气……」路鸣野仔细回忆着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细枝末节,语气里满是温柔和眷恋,「再后来,我意识到我喜欢你,想跟你告白,但我害怕你不喜欢我,躲我,所以决定再等一等,等我先把你追到手了再好好跟你坦白。」 「但我越等,越不想等。」 「因为比起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我更害怕你喜欢上别人,和别人在一起。」 「程玉书,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喜欢过别人,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让我不想错过的人。」 「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我说的,毕竟在大多数人的世界里,根本不会经歷来自同性的爱慕追求,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一直把他当成最好哥们儿的兄弟,但是,我就是喜欢你,这事我没办法隐藏,也不想隐藏。」 「程玉书,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说完,他依旧目光地盯着程玉书看,眼神炙热到像是要把他烤熟一般。 听着他热切又真诚的告白,程玉书脑子有些混沌,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他的幻想,还是此刻正在真实发生的现实? 他张了张嘴,扭过脸去不敢看他,说话的声音抖得不像是他自己的,「……你别开玩笑了,这不好笑。」 路鸣野移动身体凑近他,右手撑在沙发上,把他整个人禁锢在沙发角落无法动弹,极力压制住内心深处的龌龊想法。 第76页 他说:「我没开玩笑,程玉书,喜欢你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开玩笑。」 感受到对方喷薄在自己脖颈处的温热唿吸,听着对方在自己耳旁不似戏弄的热切示爱,程玉书像是被人抛进了云里,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耳尖发热,头皮发麻,胸腔剧烈起伏承受着心脏的疯狂跳动,脑子里乱糟糟的,却又觉得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欢唿雀跃着庆祝这场遥不可及的梦成了现实。 路鸣野上手掰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继续说:「你不要怕我,也不要讨厌我,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真实想法,你要是觉得我噁心,我就搬出去,但你不能不理我,也不能不接我电话,让我找不到人干着急。」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很噁心,但是,我也没有办法,程玉书,我是个除了短道速滑以外一无是处的傢伙,我小姑他们还总说我槽点满身,感情迟钝,情商很低,总是有事没事地惹别人不开心……我知道这样的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 「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慢慢追你,慢慢等你,不管将来我们会怎么样,也不管你将来会不会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希望你能一直记住,在这个世界上,有个叫路鸣野的男人,他说他喜欢你,他会一直等你和他在一起。」 程玉书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不确定地问:「你真的,喜欢我?」 路鸣野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说:「我这辈子除你以外,从没遇到过哪个让我这么在意,这么想全身心拥有的人。」 「如果可以,我想抱你,想吻你,想占有你,想和你一起度过往后余生。」 -------------------- 宝子们,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文剧情烂烂的,节奏乱乱的,人设崩崩的? 没事,我也这么觉得。 第40章 初吻 程玉书心跳响如擂鼓,眼神幽幽的,深不见底,心里藏着掖着的浓烈爱意,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里。 他静静望着半边身体都扑在他身上的人,仿佛醉了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路鸣野,因此,他再次开口确认道:「路鸣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厌恶的表情,也没从他行动里察觉出任何的抗拒,路鸣野估摸自己在他心里的重量,试探性地伸手过去,一手抚上他的脸,一手捋着他后脑勺的头髮,认真且严肃地看着他眼睛,回他:「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被喜欢的人轻柔抚摸的感觉很奇妙,程玉书舒服得歪了歪脑袋,尽力贴近路鸣野的掌心缓缓蹭了蹭,抬眼温柔地笑了笑,随后勐地起身勾住了他脖颈,把他压倒在了地毯上。 他坐在路鸣野腰上,俯身下去与他脑袋抵着脑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吗?」 说着,他凑上前去浅浅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哑声在他耳边低语:「你是我青春时期所有旖旎之梦的唯一主角,是我跟在身后追了快十年的唯一……」 程玉书话还没说完,就被路鸣野毫无徵兆地按住了脑袋,封住了唇。 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程玉书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闭上眼睛,紧紧抱住路鸣野的身体,张嘴努力迎合对方的野蛮入侵。 接吻,路鸣野是第一次,吻得毫无技巧,全靠身体本能动作发起攻击,不断汲取对方嘴里的新鲜空气,仿佛他是个久经沙漠初逢绿洲的旅人,整个身体,乃至灵魂,都随着这勐烈的触碰而得以慢慢甦醒。 两人越吻越深,唿吸越来越乱,相拥着一路从客厅沙发移到了卧室大床。 程玉书本就不甚酒力,脑袋发懵,现在又被路鸣野压着无法唿吸,脑袋更晕,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路鸣野咬上他脖颈,听着他在耳侧的剧烈喘息,忍不住心里的燥热,抬起头再次堵住他的唇,用力吮吸。 酒精消磨掉程玉书的清醒意识,唿吸不畅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逐渐意识不清,陷入困意的陷阱,沉沉睡了过去。 路鸣野吻着吻着发现人不动了,闭着眼睛逐渐发出平稳的唿吸,他这才意识到他醉酒睡着了,于是无奈地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收起兇勐探索的利爪,低低笑了几声。 他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了眼精神抖擞的下半身,抬手拍了拍程玉书光滑的大腿,吐槽:「这时候你都能睡着,也是真厉害。」 翌日一早,路鸣野做好早餐端上桌,正准备开门进去给程玉书来一个温柔的男友叫醒服务,结果他手刚摸到门把手,还没打开,就听见卧室里传来了一声震惊的高唿。 「怎么了?怎么了?」路鸣野快速闯进去走到程玉书面前。 程玉书抬头看着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脖子,浑身一激灵。 路鸣野瞧见他动作,心口倏地一紧,有些担心,有些害怕。 昨晚程玉书喝醉了,意识不清醒,说的话做的事,可能也不记得,如果他不认,或者他把这那一切都归为酒后错误,那他应该怎么办? 程玉书还记得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记得路鸣野给他告了白,也记得是他先推倒了路鸣野,吻了路鸣野,所以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昨晚上我……我们……」 第77页 路鸣野有些失望地抿了抿唇,为他想好了台阶:「你全不记得了是吗?」 「不,我记得……」 路鸣野忍不住向他靠近:「你记得什么?」 察觉出他的紧张,程玉书抬眉笑道:「我记得你跟我告白,说你想和我过一辈子。」 明白他对昨晚的事情没有反悔,路鸣野拉住他的手,与他调笑:「我什么时候跟你告白了?明明是你说你喜欢我。」 程玉书不记得自己有说过喜欢他,惊问:「我说了我喜欢你?」 他的意思是他不记得他有正式告白过,而路鸣野却以为是他误解了他昨晚的意思,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骨节,暗暗揉搓着留在上面的疤痕沟壑,疑惑道:「你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他可是巴不得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只是,他不想直说,仰头特正经地问他:「你昨晚那样亲我,我打你了吗?」 路鸣野摇头,认真说:「没打。」 程玉书回握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勾了勾,继续追问道:「那你觉得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人那样吻我,我会不打他吗?」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觉得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笑,欺身再次吻了上去。 等两人整理好衣服,平復好心情,从卧室走出来决定吃早餐时,时间已经过了早上八点。 路鸣野扫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坐在桌前替程玉书剥掉鸡蛋壳,心情愉悦地向他提议:「你今天别去旅馆当监工了,陪我出去逛逛,爬爬山,行不行?」 「谈了恋爱也不能忘记工作啊」程玉书喝了口粥,张嘴接过他递过来的鸡蛋,淡笑道:「路鸣野,你是恋爱脑吗?」 「不是,我是程玉书脑。」 程玉书被他逗得一乐,哼道:「那程玉书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吗?」 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不工作出去玩是无望的,路鸣野嘆了口气,情绪失落地撇了撇嘴。 「哎你说啊,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路鸣野轻轻应他一声。 听到满意的答案,程玉书一脸的笑:「那你今天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闻言,路鸣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嗯,好。」 「小孩子脾气」看他高兴,程玉书揉了揉他的头髮,安排道:「你腿刚好没几天,我们就不去爬山瞎折腾了,我们去海边走走,逛逛沙滩,玩玩冲浪板,然后晚上吃完晚饭,我再亲自送你去训练基地陪你训练,怎么样?」 只要是和程玉书一起出去玩,路鸣野就兴致满满,他抓住头顶上的手,起身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我听你的。」 程玉书腼腆地舔了舔唇,觉得这恋爱谈得可真舒服。 这要是搁以前,他肯定连想都不敢想。 初夏的太阳不算火热,咸湿的海风轻轻吹着,舒适的环境有意无意地撩拨起两人内心的躁动,蓝天与大海同频共振,远远望去,整个世界都仿佛是一副极具特色的完美油画。 程玉书走累了,脱了鞋垫在屁股下,和路鸣野肩并着肩地坐在了沙滩上。 路鸣野扭头紧紧盯着他看,闭上一只眼,用指尖在空气里画了画,描绘出他完美的侧脸。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来这的时候?」程玉书对他指了指海边的一个木屋,「我当时让你进去,你死活不进,非说里面有妖怪要抓你,后来我才知道,哪有什么妖怪啊,分明就是人家在窗口挂了张破布,风一吹,衣服飘起来,你被吓着了。」 路鸣野不记得,却还是跟着他笑,反驳:「我胆子哪有那么小?」 「你小时候除了对付罗章那次胆子比较大以外,还有哪次胆子大了?甚至以前你每次参加大型比赛,赛前就特容易紧张,还是我每次都耐着性子给你做心里疏通,安慰你不紧张,慢慢来,你才好一点的。」 「是吗?」 「你忘了?」对于他不记得那些充满温情画面的共同回忆,程玉书显然是有一点点不开心的,所以故意揶揄他一句:「也是,你贵人多忘事嘛。」 「我要是贵人,那你就是贵人的贵人,毕竟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放弃短道速滑了。」路鸣野本意是想奉承他,却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地说出了现实。 他移动身体靠近程玉书,手臂与他紧贴着,小拇指磨磨蹭蹭地勾动着他的指尖,两人之间的氛围顿时生出一股意味不明的暧昧。 「既然这样……」程玉书伸出小拇指回应他,「那你以后也不能轻言放弃,就当是为了我。」 「你出来约会也不忘提醒我工作」路鸣野得寸进尺地与他十指相扣,快速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极其轻柔的吻,「你可真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事业脑。」 路鸣野是个公众人物,这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程玉书被他搞得吓了一跳,捂住脸红了耳尖,提醒他道:「你有点做名人的自觉,这万一要是被人给看到拍了下来,容易对你影响不好。」 程玉书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在为他着想,路鸣野心里一阵暖流流过,笑得满含春光:「今天在这,没有短道速滑运动员路鸣野,只有喜欢程玉书的路鸣野。」 「你最近是不是去网上学了什么奇怪的课?怎么今天这么会说话?」程玉书心里泛起一阵甜蜜。 看来他很吃这套,喜欢听爱人说情话,于是路鸣野回他:「只要喜欢上你,这些我都能无师自通,因为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明白,你是这世界上最美好最特别的存在,无论多么华丽的词藻,多么绝妙的夸赞,都不及你本人的万分之一。」 第78页 听完他的话,程玉书止不住放声大笑,像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他一眼,乐道:「你不会以为我很喜欢你这么说话吧?」 「不喜欢?不喜欢那你干嘛这么痴迷地看着我?」 「傻瓜」程玉书松开他的手拍拍他脑袋,从沙滩上站起来,小声嘟囔:「我是喜欢你,不是喜欢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情话。」 「你喜欢我,你说你喜欢我。」路鸣野跟他一起站起来,从身后环腰抱住他,脑袋在他后脖颈处乱蹭,有些嘚瑟:「你早上还不承认,现在你承认了啊,你就是喜欢我。」 路鸣野的头髮刺激得程玉书有些痒,微微弯腰想要躲避,可他还没来得及完全躲开,就听见身后的路鸣野传来了一声痛唿。 -------------------- 本文段评已开 第41章 约会 听出这不是故意玩闹发出的声音,而是千真万确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声音,程玉书立马转身过去看着他,担忧地询问:「怎么了?我弄到你了?」 路鸣野咬着牙倒吸两口气,单腿站立着往后退了退,低头看着地上不知道哪来的排球。 注意到他往下的视线,程玉书捡起排球瞧了瞧,试图在那上面寻找它主人的名字,转了一圈发现什么也没有后,他问路鸣野:「你被这球砸到腿了?有事没?严重吗?」 「没事……」路鸣野甩甩腿,斜着上半身挂在程玉书身上,有点撒娇的意思,「就是有点疼。」 程玉书扫他一眼,陪他演:「我给你吹吹?」 这人来人往的,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摸着腿吹气,属实有点怪异有点矫情,路鸣野拉不下那个脸,却又想和程玉书腻在一起,歪着脸凑上去:「要不你亲我一下?」 「你是亲吻狂魔吗?干什么都亲?」话是这么说,但程玉书还是蹭过去亲了他一口。 只是被亲脸,路鸣野显然觉得这还不够,索性抓住他后脑勺,准备给他来个深吻,结果他还没碰到程玉书的唇,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孩子给打断了。 「叔叔,这是我的球。」那小男孩儿大概五六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熊猫短袖短裤,睁着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很是可爱。 最近第二次被人叫叔叔,路鸣野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悦,不服气地夺过程玉书手里的排球,蹲着身体和那小孩儿平视,撇嘴故意为难道:「你的球刚砸到我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的。」小男孩儿家教不错,一听他这么说,立马火速道歉,接着看着球问:「叔叔,你可以把球还给我吗?」 叔叔,叔叔,叔叔…… 路鸣野脸色逐渐变黑。 却还没说话,就见程玉书摸了摸那小孩儿的脸,揉揉他头髮,柔声细语地指点他:「小朋友,你一直叫他叔叔,他是不会给你的。」 小男孩儿点头明白过来,朝程玉书淡淡一笑,再次对路鸣野请求道:「对不起哥哥,你可以把球还给我吗?」 听到正确称唿,路鸣野心满意足地把球递给了他,而后仰头看着程玉书,察觉到他正抖着肩膀憋笑,他偷偷给他使了个威胁的眼色,示意他别再笑了。 小孩拿到球后礼貌地朝他两弯了弯腰,乐呵呵地朝程玉书说了句:「谢谢哥哥。」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路鸣野无奈地轻哼了一声,问程玉书:「他叫我叔叔,叫你哥哥?」 程玉书知道他心里受伤,却还是忍不住笑着评价:「小孩儿眼神挺好的。」 路鸣野想不通:「我哪里就叔叔了?我年纪可比你还小。」 程玉书拉着他往海边走,安慰性顺了顺他后脑勺的头髮,让他低头看着海水里的倒影,说:「你自己看看你的脸。」 路鸣野左瞧瞧右看看,自恋道:「这不挺帅的吗?」 程玉书白他一眼,指着水中的倒影说:「你自己看,你每天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就算脸上笑着,这眉毛啊,也总是紧锁着的,这时间一久,哪怕你再帅,不也得显老吗?」 「是吗?」路鸣野抬手摸了摸眉骨,莞尔一笑,「倒还真像个。」 程玉书踢开水面,探究地盯着他琢磨,问:「所以,你每天都在瞎想些什么?」 路鸣野假模假式地尴尬一笑,弯腰捧起海水扑向他,有意逃避他的问题。 程玉书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笑笑不再追问,捧着水和他打成一团。 临近中午,两人玩得差不多饿了,程玉书抓住他请求停战,拉着他上了岸,毫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吹了会儿海风。 衣服裤子有些湿,黏答答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路鸣野不想坐着,解开衬衫纽扣面对程玉书,拉动衣服扇着风,希望它能快点干。 程玉书抬头光明正大地注视了两秒他蜜色肌肤上精壮有力的肌肉,随即视线下移扫过他布料之下最隐秘的地方,不自觉地嗓子一紧,喉头颤动。 他扭过头去咳嗽两声,嘴角动了动:「你是在拍gg吗?」 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路鸣野摸摸腹肌,故意调笑道:「我好意思露,你别不好意思看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程玉书还是没忍住又瞄了他一眼,下意识地舔舔唇,咽了口口水,「把衣服扣好。」 他想看又不敢看,路鸣野走近他,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放,嘚瑟道:「摸摸?试试手感。」 第79页 程玉书抽回手,横他一眼。 怕把人真惹急了跟他生气,路鸣野没再逗他,听话地扣上了两颗纽扣。 下午海边人逐渐多了起来,程玉书担心路鸣野会被认出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开车带着人拐去了城南的一家农场,体验体验亲手摘草莓。 农场没开几年,设施环境都还不错,服务体验什么的也很到位,程玉书也是以前听旅客们偶尔谈起来才得知了河州有这么一个地方。很久以前他就想着要带家人和朋友来这玩玩,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正好有空,又正好身边有路鸣野,所以这也算是圆了他一个小小的心愿。 两人进了农场,租了两双雨鞋、两把剪刀以及一个手提篮子,选了个相对安静又长势喜人的大棚。 路鸣野以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五十天是在队里接受训练,根本没有时间出来体验这种生活,于是,他看着地上硕果纍纍的草莓,满眼都是新奇,第一次知道,原来草莓是长在地上而不是长在树上。 「怎么样?比你出去爬山好玩吧?」程玉书看出了他的兴奋,挑眉问他。 路鸣野喜滋滋地剪着草莓,回他道:「爬山可以锻鍊身体,摘草莓可以了解生活、培养感情。」 程玉书认同他的观点,同时很享受现在这种充满惬意的放松生活,他剪下一颗最大的草莓,递到路鸣野嘴边,朝他扬扬下巴。 路鸣野低头瞥了一眼草莓,神色间犹豫了不到半秒便张开嘴巴咬了上去,顺便用舌头舔了舔程玉书指尖残留的汁水。 没预料到他的动作,程玉书惊得身体一热,耳尖瞬时染上一层绯红,他难为情地摩挲着被他舔过的指尖,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提醒道:「这是公共场合,你别乱来。」 路鸣野没皮没脸地缠上来,装出一副极其无辜的模样盯着他,问他:「我哪里乱来了?这不是你餵我吃的吗?」 「你……」事是这么个事,可话却不能这样说啊,程玉书瞪着他,「你是不是乱来,你自己清楚。」 路鸣野憋着笑,拿起篮子里的草莓递到他嘴边:「是不是咬疼了?要不你咬回来?」 明白他故意使坏的心思,程玉书眯着眼睛勾了勾唇,用力咬了他一口,将草莓吃进嘴里。 「你真咬啊?」路鸣野吃痛地闷唿一声,甩着手吹了吹,有些委屈地望着他。 原本氛围好好的,你一句我一句地暧昧勾搭着,眼看就要耍耍赖皮可以抱着人亲亲啃啃了,结果怎么反倒往反方向走了呢? 程玉书轻轻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说:「谁让你不听话非要在这种地方撩拨我?」 路鸣野第一次谈恋爱,对方还是个他特喜欢的人,因此,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和对方像个连体婴似的每时每刻地黏在一起。 对于他这种腻歪的热恋情绪,程玉书其实是很喜欢的,只是他顾及他是个名人,是个公众人物,他很担心他因为他而受到恶评,让他觉得难受,所以像他现在这种在公众之下表达爱意的行为,对他来说就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让他想要逃离。 可是他忘了,对路鸣野来说,他对他的态度,要比其他人对他的态度重要得多得多。 因为路鸣野明白,不管他是六年毫无败绩的短道速滑天才,还是一瞬间陨落毫无斗志的短道速滑废物,他的社交软体,网上有关于他的豆瓣词条,里面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挑着刺地骂他。 因此,与其顾忌这考虑那的,倒不如真诚做自己,毕竟,人活一世,短短几十载,还是得恣意舒服才行。 知道程玉书不喜欢他在外面亲近,也知道他不喜欢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怕被拍到登上新闻,于是,他顺从地没再靠近,低头认真摘着草莓。 程玉书察觉出来了他的失落,他的不开心,也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在摘完草莓,返还完工具后,他带着路鸣野上了车,启动车子前扯过他的衣领往自己这边拉,没有任何迟疑地便吻了上去。 路鸣野有些震惊,一动未动,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想回应程玉书时,程玉书已经离开他的唇,一本正经地盯着马路,启动了车子。 路鸣野眉眼带笑:「你不是说公共场合不乱来吗?」 程玉书瞥他一眼,见他脸上没了失落且挂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后,他偷偷笑了笑,回他:「公共场合?我的车是随便让人上的吗?」 意思是只有他才能上他的车,路鸣野笑得更高兴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在农场里吃瘪的事情。 从城南回桃山广场有点距离,两人在半路下了车,随便找了家还不错的苍蝇馆子填饱肚子,而后开车直接去了冰训练基地。 程玉书自从腰部受伤,无缘短道速滑比赛,基本没再来过这里,如今故地重游,心里倒是生出了几分惋惜的感慨。 路鸣野从后座拿出他的专属冰鞋,注意到程玉书神色落寞的神情,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两眼,伸出手拉了拉他,问道:「很久没来过这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怀念?要不要和我比一场?」 -------------------- 第42章 奖励 程玉书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想,既然他当初选择了彻底放弃短道速滑,那他现在就不应该再次站上冰场,以免想起儿时的那些美好回忆,心生遗憾,徒增悲凉。 第80页 路鸣野沉默着没说话,拉着他进了训练基地,朝着短道速滑馆走去。 他简单热完身后到柜子旁取下一副头盔、一副手套,然后在赛道外的长椅上坐下,干脆利落地解开鞋带,脱下鞋子,换上冰鞋,接着拿起冰刃走到赛道入口处,两脚踏入赛道后回头看了眼椅子上的程玉书,认真问他:「你真的不想再试试吗?」 程玉书望着他,思绪一瞬间飘到很远很远,那些儿时因为短道速滑而产生的喜怒哀乐在这一刻变得尤为鲜明,紧紧撕扯着他的神经。 「李老师说我以前总输给你,我不信,你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里可能是练过短道速滑的?」路鸣野转过身来,昂起下巴有意挑衅,「要不你现在和我比一场?你要是能赢我,我就把我所有的奖盃和金牌都送给你,怎么样?比吗?」 程玉书神色落寞地和他四目相对,勉强笑道:「我早就不滑了,而且,就算我一直在滑,那我也肯定比不过你这短道速滑界的不败天才,更何况,和我比,你赢了也没面子。」 路鸣野平静道:「李老师说你当年天赋比我高,你是他从业以来遇到过的最好的选手,他说,如果你当年没放弃,一直在坚持比赛,我这不败之王的称号,可能早就易了主,归了你。」 「你别听他胡说,他那是在对你进行打压教育,怕你太骄傲,所以才想找个你熟悉的人挫挫你的锐气。」 「这是我这次冬奥会比赛摔出赛道后来找他,他亲口对我说的。」 程玉书尴尬地别过脸,躲避他的视线,快速换了个新的说法:「那他就是怕你失败气馁,举我的例子来告诉你让你别放弃,不然你就得和我一样,和短道速滑彻底无缘。」 路鸣野真想走过去抬高他的脸,让他亲眼看看他心虚的表情,但他知道,如果他真这么做了,那程玉书绝对会恼羞成怒,和他生气。 因此,他换了种相对温和的表达方式,他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当年为什么放弃,是吗?」 「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不喜欢,我不热爱这项运动,我当年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朋友,所以想和你多待一段时间,这才……」 听着他毫无诚意的辩词,路鸣野开口打断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当年是你先出现在这个地方?而我是后来跟着你才进来一起参加训练的呢?」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再也无法辩解。 路鸣野还在追问:「从放弃短道速滑开始到现在,你真的从来都没后悔过吗?也真的从来都没觉得不舍,觉得惋惜吗?」 后悔过,不舍过,惋惜过,同时还挣扎过,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行,就是不行。 程玉书握着长椅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收紧,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抬头眼神凌厉地对着他问了一句:「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被看透心思,路鸣野神色一顿,随即坦白:「在问我,也是在问你。」 程玉书颔首,淡淡道:「那你是害怕变成和我一样?还是期盼着变成和我一样?」 说到这,路鸣野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明白他的意思,也懂他内心的煎熬,程玉书开导他同时也在劝慰他自己地说道:「对于当年放弃短道速滑这件事,我很后悔,也很痛苦,我知道是我先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让你觉得你被我背叛了,所以你有点怪我,但是路鸣野,我没办法,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放弃的。」 「可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还有办法。」 路鸣野幽幽问他:「你的没办法,是指什么?」 每次一想起当年发生的意外,程玉书都总觉得人生对他极其不公,他庆幸挽救了袁满的性命,却痛苦与他热爱的运动彻底无缘,他遗憾,他愤恨,他压抑……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断摧毁他一点一点筑造起来的铜墙铁壁,久而久之,他便不愿再回忆起当年发生的事情。 于是,他起身走到路鸣野面前,抓住他肩膀晃了晃,而后让他背对自己,微微用力把他推了出去:「这事,我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 路鸣野快速掌握平衡,身体前倾,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赛道,起动、疾跑、滑行、转弯、加速……每一步都做得极其完美,动作十分漂亮。 但见证过路鸣野不下百次的比赛现场,看过他不下千次的训练视频,程玉书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虽说他腿伤刚好,体能训练什么的也没及时跟上,但他速度下降得还是太明显了。 程玉书盯着他的摆臀动作腿部动作看了一圈又一圈,又格外注意了一下他的拐弯加速时机,以及他身体倾斜的角度,最终还是没忍住对路鸣野叫了停。 路鸣野听见他叫停,渐渐收了速度,慢慢滑向他。「你刚滑的那五百米是在随便玩玩?还是在认真训练?」程玉书绷着脸特严肃地询问他,没有半分和他开玩笑的意思。 看到他的神情,听到他的问题,路鸣野霎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压迫感,不像王林和李振严那种带有希冀的愤怒,也不像队里前后辈不断紧咬的追击,而是一种单纯对老师质问时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害怕和心虚。 没听见回答,程玉书心里着急:「我问你话呢?你刚那是认真的吗?」 第81页 路鸣野不答反问:「我滑得有什么问题吗?」 程玉书毫不留情地对他说着:「如果那是你随便玩玩的,没什么问题,但如果那是你认真滑的,问题可就大了。」他视线扫过他的受伤的腿,「路鸣野,你老实告诉我,你腿到底好没好?」 「復检报告你不是看过吗?医生说我好了。」 程玉书直截了当地追问:「在你心里,它好了吗?」 闻言,路鸣野蓦地一愣,话锋一转:「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难道我这是第一次受伤?」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滑得这么沉重?这么收敛?这么害怕?」程玉书朝他指着他放慢速度的拐点,提醒他:「你每次一到这个地方,你就收速度,路鸣野,这是该加速的地方,你怎么能不增反降呢?」 路鸣野想吃找个理由为他辩解,嘴唇动了动,却还没发声,就听程玉书继续说:「是,你上次是在这个地方摔倒了,可现在的你又不是当时的你,你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啊?你以前可没这么懦弱。」 这涉及到短道速滑又涉及到路鸣野,程玉书没办法不严格:「你要真想和我一样几年后后悔,那你就让那场意外一直影响你,如果你不想,那你就给我好好再滑一次。」 「快点!」程玉书不给他拒绝的余地,再次推他回赛道,催促他道。 路鸣野重新滑到起跑线前,回头转身看向程玉书。 「你要实在害怕,你就看着我,过点的时候你就想,只要你加速,你就能离我越来越近。」程玉书给他支招。 路鸣野咧着嘴朝他一乐:「如果我改了,你会不会给我点什么奖励?」 程玉书呆呆望着他,思绪一瞬间回到十二年前,他最后一次和他参加省里的比赛,赛前,他也是这么看着他,问他,如果他赢了他,他会不会给他奖励?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喔,想起来了,他说:「如果你能赢我,我就给你当一天奴隶,随叫随到的那种。」 因此,他这次这是这么回他的。 路鸣野爽快答应,视线重新集中到赛道上,闭眼深唿了一口气,随后一股脑地勐冲了出去。 程玉书看他状态变了,速度慢慢提上来,刚才降速的地方也越过越好,他这才放心下来。 只是,路鸣野还是慢了。 程玉书说的办法的确有用,路鸣野每次担心自己要摔出赛道而不敢继续往前沖时,他就抬头心无旁骛地看着程玉书,只要他发现他和他越来越近,他就越来越兴奋,也就越不在意他是否会摔出去,从而一边自信加速一边安全通行。 如此试过好几次都没出现意外后,路鸣野喘着粗气滑向了出口,决定休息休息,然后再继续。 「你的速度还是慢了,不过有进步。」程玉书拆开瓶盖,把水递给他,浅浅夸他一句。 「不错嘛,程教练。」路鸣野接过水,笑着调侃他。 很久没在冰上享受到快感,路鸣野都快觉得他可能不会再拥有了,思考着他是不是到了该放弃的时候,结果就在今天,就在刚才,他站在冰上看着程玉书,看着程玉书看向他的眼神,他突然觉得很满足,也很很舒服,整个人都像是被人强行加注了「兴奋剂」一样,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地充斥着巨大的愉悦感。 听见他的特殊称谓,程玉书嘿嘿一笑,下意识地搓了搓后脖颈:「你还记得这事呢?」 路鸣野哐哐灌下一大瓶水,狐疑道:「什么事?」 程玉书动作一滞,摇头摆手,「没事,不重要。」说着,他低头注意到他冰鞋上鞋带的绑法,忍不住蹲下去替他解开了一些,换了个对脚好一点的绑法,「你怎么还是这样绑鞋带啊?我以前教过你多少次?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路鸣野垂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耐心替他繫鞋带的程玉书,心脏砰砰直跳,本能地凑上去,把脑袋搭在他肩颈处,恶趣味地朝他脖子吹了一口气,随即侧着脑袋轻轻吻了一下他脖子,感慨:「有你在,真好。」 程玉书微微歪头和他脑袋抵着脑袋地腻歪了一会儿,随后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有些残酷的话语:「别乱动,你今晚的训练量还没达标。」 路鸣野的美好想像被程玉书一句话完美击碎。 没办法,谁让他喜欢的是个什么事都以工作为重的人呢? 他享受和他相处的甜蜜,自然也得接受他偶尔残忍的要求。 -------------------- 第43章 标记 那天之后,路鸣野逐渐琢磨过味儿来,渐渐找回以前的状态,开始一点一点恢復对冰场、对短道速滑的热爱。 有程玉书陪着他的时候,他像是得到了buff加成,在赛道上如虎添翼,所向披靡,而没有程玉书陪着他的时候,他便会幻想出程玉书坐在他面前,注视着他指导着他的场景,而后自己给自己勉励。 程玉书旅馆不太忙的时候,他会陪着路鸣野一起去训练基地,一圈又一圈地看着他滑行,一点又一点地见证他成长,算是弥补他这么多年在他生活里比赛里常常缺席的遗憾。 两人每次从训练基地离开,天色已经很晚了,街道上也几乎见不到几个人,这时,路鸣野总会拗着他四处走走。 他两在黑夜里肩并着肩,手牵着手,偶尔坐在长椅上看看星星看看月亮,聊聊没见面那几年各自的生活,又或者偶尔去深夜电影院随便找两部电影来看,享受享受普通情侣的舒适安逸生活。 第82页 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周末,程玉书即将离开河州,去往云川。 周日下午,程玉书提前从旅馆回来,买好机票正坐在房间里收拾衣服,扭头瞥见路鸣野一脸的忧郁地站在门口,像条受了委屈的哈巴狗,他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这才刚谈上几天啊?人就跑外地去了,而且还不让跟着,路鸣野哪能高兴起来,心里难受得万马奔腾。 瞧见他招手,他心底油然生出一丝希望,腆着脸凑过去,眨巴着眼睛问他:「怎么?你改主意了?不去还是带我去?」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程玉书抬手摸摸他脸,摸摸他脖子,垫了垫脚在他眼睛上落下一个轻吻,补充道:「要不你回你外婆家住几天吧,反正你腿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而且这房子接下来我们也住不了几天,与其到时候一次性搬家麻烦,不如你这几天每天开车搬点回去,懒得我回来再折腾。」 路鸣野顺手揽住他的腰,与他肉贴着肉,鼻尖蹭着鼻间,声音沙哑:「那你回来后,是和我一起住在我外婆家?还是你又要跑出去住网吧?」 程玉书知道他想吻他,可他有意不让他亲,往后仰了仰脑袋,轻轻拍了拍他脑门,问他:「我要是不和你一起住,你是不是得闹脾气耍无赖,故意不理我?」 他不让他亲,他就偏要亲,路鸣野一手箍住他后腰不让他有逃脱的机会,一手摁住他脑袋往前推了推,主动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唇,而后恶趣味地用牙齿在那上面咬出了一个小伤口。 下唇感受到一阵刺痛,嘴里察觉到一股血腥味,程玉书立马曲起手臂挣开他,走到镜子前看了看,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快速擦掉血迹,回头不情不愿地盯着路鸣野。 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检查了一下伤口的位置和大小,问他:「你是狗吗?还咬人?」 路鸣野完全没有做错事的自觉,反而委屈控诉:「谁让你不带我一起去,还不让我亲?」随即他又小声嘀咕一句,「我哪知道你明天要见的人到底是谁?我这不得留个标记证明你有人了吗?」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莫名有些开心:「你吃醋啊?」 路鸣野别过脸去,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他像个小孩儿一样,程玉书柔声哄他:「你信不过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 程玉书一本正经地胡扯:「我干妈她不喜欢生人,我小时候带过一个朋友去见她,差点被她赶出去,让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她。」 「你觉得我会信?」路鸣野一屁股坐在床边,挑眉看着他。 「爱信不信」程玉书拿起衣服弹了弹他,示意他坐远点别耽搁他继续收拾衣服,「人家是富贵人家,有点脾气是很正常的。」 「富贵人家?」说起这个,路鸣野就想起了前段时间他在时光客栈门口看到的那辆路特斯,于是追问他:「上次来你旅馆闹事的那群人,是不是和你干妈有关联?」 程玉书回他:「什么闹事?人家就是一问路的。」 「我又不蠢,你干嘛骗我?」路鸣野侧身正对他,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子好奇,「程玉书,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你告诉我,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和别人说。」 「不可告人的秘密?」闻言程玉书轻笑出声,揶揄他道:「你以为这是在拍电影啊?还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我要真有,那我至于还在河州这小破地方守着我那没什么搞头的旅馆吗?」 「你不是说,你是为了留住你爸妈给你和你妹妹的东西,才一直呆在这的吗?」 这倒是无从辩驳,程玉书反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路鸣野低头皱着眉想了想,开始瞎编道:「你干妈其实不是你干妈,而是个杀手组织的头目,上次来找你的那群人,应该是发现了你的踪迹,想杀你,但没想到你太强了,他们差点被反杀,所以就跑了,再然后,你上司得知了你的事情,想为你报仇把对方一网打尽,但组织里没有信得过且武力值高的帮手,所以给你打电话对你紧急召回。」 听完他脑洞大开的故事,程玉书静静盯了他两三秒,随即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感慨道:「你这脑子不去当编剧可惜了。」 路鸣野反驳他:「不然你怎么解释你干妈她不喜欢见生人?又怎么解释当初来你旅馆专门来找你麻烦的那群有钱人?别和我说那是来问路的,现在导航很发达,就算是新手也知道怎么找路。」 程玉书觉得好笑,乐道:「那你觉得就我这身手,能做杀手?」 「我哪知道你有没有装?」说着,他伸手拉过他的手摸了摸,「而且你这手上这么多疤痕,你说,你一个普通老百姓,一个普通旅馆老闆,手上怎么能有这么多伤口?」 「以前瞎玩留下的。」程玉书快速抽回手,转移话题道:「你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路鸣野还想再挣扎挣扎:「你真一个人去?」 看他揪着不放,程玉书无奈妥协道:「要不我到云川后,每过两小时就给你打个视频,这样总行了吧?」知道他开始不乐意要生气了,路鸣野撇嘴哼道:「你这样搞得我好像个控制狂。」 第83页 程玉书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暗暗吐槽。 你才知道你有点黏人精、有点控制狂吗?你这人从小到大就黏人,本以为长大了会好一点,没想到长大了不但没好,反而还变本加厉地多了点控制欲。 不过还好,幸好你一直黏的人都是我。 「你笑什么?」察觉到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路鸣野莫名奇妙地跟着他笑。 程玉书伸手揉揉他头髮,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思,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路鸣野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客厅看了眼时间,回头问他:「想吃什么?」 家里的菜大多时候都是他在买,不用看冰箱他也大概能知道里面还剩着些什么,于是扯着嗓子回他:「想吃土豆蛋饼,还有焖面。」 听见他的回答,路鸣野干脆利落地把食材拿了出来,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当晚吃过晚饭,程玉书害怕路鸣野不肯听他的话,随心所欲地搞出什么么蛾子来,索性在送他去训练基地训练前,先把他送去了他外婆家。 路鸣野外婆大老远地就瞧见了路鸣野的身影,激动得立马扔掉手里的扫帚,跟了过去。 她乐呵呵地把路鸣野抱在怀里仔细瞧了瞧,高兴道:「胖了,精神也好了,看来出去玩玩还是不错的。」 听她这么说,路鸣野微微一愣,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肚子,扭头问程玉书:「我胖了?」 程玉书搭腔:「其实还行。」 路鸣野朝他小声埋怨:「我就说我不喝你的那些汤,这下好了,我还得减重。」 「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做?」程玉书晃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压低声音回他,随即挽起路鸣野外婆的手往家里走,向她简单说明情况:「外婆,我刚听鸣野说他这段时间要去桃山广场那边训练,然后我明天要出去见个朋友,起码得呆三四天才能回来,我旅馆那边的工程还没结束,我怕停车不安全,所以想把我的车停在你们这,顺便也借给鸣野开开,方便他每天训练来回。」 外婆听完他的话,回头转身问路鸣野:「你要在这边训练?不回队里了?」 路鸣野快步跟上他两,嘴甜道:「我想先在这边陪陪外婆,等过段时间差不多了我再回去。」 「你自己有你自己的想法,有你自己的计划就行。」 「外婆,我这段时间在外面买了很多好东西,等这两天快递一到,我全都给你摆上。」做戏要做全套,路鸣野得提前给他每天往家里搬东西找个合理的解释。 「家里什么都有,你净乱花钱。」外婆骂他,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三人在屋里喝了会儿茶,随便拉了拉家常,随后路鸣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出发去训练基地训练了。 他起身拉着程玉书往外走,回头对他外婆说:「外婆,我今晚想和玉书叙叙旧,谈谈事,晚了可能就不回来了,你不用给我留门。」 外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程玉书,笑着说了声好。 「你明天记得买几个纸箱子」训练完回到家,程玉书看着房间里各种要带走的家具家电,指使路鸣野道:「这种大件的没办法就算了,小件的你得好好装。」 路鸣野纳闷:「买纸箱子干什么?我直接搬回去不就行了?」 「你和你外婆怎么说的?」程玉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提醒他,「你说你买的快递,你见过哪家快递是拆开了发货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 路鸣野出了一身汗,有些不舒服,快步走进浴室洗了个快澡,吹干头髮后又进厨房拿了个杯子,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等程玉书洗完澡收拾好自己出来时,他不动声色地把牛奶塞到了他怀里。 程玉书低头看着牛奶,疑惑道:「牛奶是你那天让我买的,结果买回来你一口不喝,全给我了。」 「谁让你总半夜做噩梦睡不好的?」 程玉书泄了气:「我吵到你了?要不我还是回我房间睡吧?」 -------------------- 第44章 老公 路鸣野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立马把程玉书拉进怀里抱着,相拥着紧贴坐在沙发上,一边用毛巾给他轻柔擦干头髮,一边解释:「我没嫌弃你,我是担心你晚上又做噩梦睡不好觉,第二天起来容易精神不好。」 「你真的,从没觉得我不好过吗?」程玉书回头认真问他。 其实和路鸣野在一起,程玉书看似是拿捏着掌控权的那个,实则他才是被掌控的那个,因为在他看来,不管他对路鸣野有多好,他有多迁就路鸣野,这都不及路鸣野对他好的十分之一,只要在路鸣野面前,他总是自卑的,总是觉得自己和他在一起是占了他便宜的。 他相信路鸣野是真的喜欢他,但同时他也明白他和路鸣野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无论他怎样努力,他都配不上路鸣野。 家庭、社会、财富、认知……那些虚无的东西不断在他面前筑起一层又一层的高墙,逐渐把他和路鸣野一点一点拉开,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清楚认识到他们之间的鸿沟是他无法跨越的存在,是他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存在,就好像他们命中注定会走向失败一样。 所以,他不敢期盼和路鸣野永远在一起,但只求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能是幸福的。 第84页 两人相拥着睡到半夜,路鸣野听到程玉书逐渐平稳的唿吸,起身轻轻吻了吻他的脸,掀开被子偷偷下了床,扯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去了客厅,接着,他拿起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外套快速穿上,取下玄关处挂着的大门钥匙,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拉上帽子,头微微低着,快步进电梯下了楼,径直去了小区对面还在营业的药店,迅速买了一小瓶生理盐水、一包棉签和一管红霉素软膏。 十分钟后,他提着东西上了楼,再次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藉助窗外的月光以及床头上插着的小灯,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棉签,打开了生理盐水,先给程玉书唇上的小伤口做了个简单的清理。 随后他取出软膏粘在棉签上,一边吹气轻轻唿着,一边缓缓抹了上去。 做好这一切,他笑着凑过去和他碰了碰脑袋,用气声说:「这是谁家的小可爱啊,怎么睡觉这么可爱?」说着,他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在他眼睑上落下一个奖励的轻吻。 程玉书明天要去云川,不知道周琴会对他说什么,又有什么东西要亲自交给他,他心里莫名觉得有点乱,睡得不熟,因此一听见路鸣野开门出去的声音,他立马就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 就在他思考着路鸣野半夜出去干什么?以及他是否要追上去时,路鸣野已经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于是,在被对方轻柔地抹完药,又听到对方像夸赞小朋友的一样地夸赞他,他在路鸣野重新上床抱着他后背入睡时,翻身过去也紧紧抱住了他。 虽说路鸣野很不情愿让程玉书离开,特别是让他一个人离开,但翌日一早,他还是早早地起了床,温柔地叫醒了程玉书,甚至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一份丰盛的早餐。 「你昨天说的……」餐桌上,路鸣野呆呆看着他,欲言又止。 程玉书喝完粥,咬了两口包子,抬眼看他,含煳不清地问:「我昨天说的什么?」 路鸣野抿了抿唇,豁出去了:「你说的每两个小时给我打视频这事,还算数吗?」 「咳咳……」被呛到,程玉书赶快喝了口旁边放着的豆浆,惊讶道:「你还真想这么查岗啊?」 路鸣野也觉得这么做好像有点过了,索性退一步,重新说:「那每天晚上打一个视频电话,这样总行了吧?」 程玉书扬扬下巴,应他一声,又说:「我就出去三四天,你别那么担心,搞得我好像要抛弃你一样。」 「我是怕你乱花渐欲迷人眼,忘了你还有个『糟糠之妻』在家等你。」 「糟糠之妻?」程玉书被他逗得一乐,浅笑着与他开玩笑道:「你见过谁家糟糠之妻是比丈夫有钱还有地位的?」 路鸣野故作委屈,指着自己:「我啊。」 「既然这样,那你叫声老公来听听?」 闻言,路鸣野神色一顿,随即满脸爆红,就连脖子耳朵也染了一层不可思议的绯红。 程玉书看着他,凑过去扯了扯他衣服,发现他脖子上没有疙瘩,不明所以地问他:「你怎么了?突然过敏了?」 只见路鸣野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声音低低的,「你刚刚叫了我老公。」 程玉书沉默地看着他,心道路鸣野这什么脑迴路? 同时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他便宜没占到,反倒让路鸣野先占了便宜?难道,他变笨了?不,应该是路鸣野脸皮太厚了。 「别再故意扭捏犯花痴了」见路鸣野过了好几分钟还在那低头自嗨,程玉书终于开了口,「给我好好吃饭,等会儿送我去机场」末了,他又补充道:「还有我不在的这几天,旅馆那边的事你偶尔帮我盯一下,有什么需要要改的、需要弄的,你看着决定就行。」 路鸣野心里高兴,满脸笑容地对着他勐点头。 程玉书继续交代他:「如果我妹妹那边有事,你也帮我跑一趟,好吗?」 「好,老公一定帮你把家里的事情全部完美解决掉,不让你出门有后顾之忧。」路鸣野没皮没脸地说着。 程玉书抿抿唇,懒得去纠正他的称谓,因为他心里清楚,他是绝对不可能会那么叫路鸣野的,路鸣野想自嗨,那就随他去吧,毕竟这又不会让他少二两肉,只要他不在外人面前那么说,一切也就无所谓了。 程玉书买的机票上午十一点起飞,路鸣野拉着他磨蹭到快九点才出门,一路上,他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要注意这、注意那,仿佛他要送走的不是一个成年人,而是一个无法照顾自己的孩童。 「停……」被反覆叮嘱了无数次,程玉书挥着手做了个暂停动作,「我就只出去三天最多四天,不是出去半年也不是一年,你够了啊。」 路鸣野瞥他一眼,委屈地耷拉着脸:「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程玉书瞧见他脸上的不开心,自知刚才做得不对,想要缓和缓和气氛,于是,他笑着煞有介事地说:「你不昨天还怀疑我是杀手吗?你觉得有哪个杀手会照顾不好自己?」 红灯,路鸣野踩停,扭头看着他,挑眉问:「那你是杀手吗?」 程玉书没回他,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读懂他脸上的神情,路鸣野回他:「这不就得了?」 没办法,看来对方是不会听他的话选择退让的,程玉书决定和他来个魔法攻击,也开始反覆叮嘱路鸣野在家要怎样怎样,去训练基地训练要怎样怎样。 第85页 一开始,路鸣野还配合他点头,说他知道,等程玉书多说了几遍以后,他才慢慢琢磨过味儿来,但他却始终没开口阻止程玉书。 四十分钟后,两人平安抵达了机场。 程玉书一边下车,一边又念叨两句,发现他还是没反应,他忍不住发问:「你不觉得我这样很烦吗?」 路鸣野打开后备箱替他拿下行李,走到他面前一把把他拉进怀里,环住腰抱住他,下巴搭在肩窝处蹭蹭,不舍道:「我才不会烦,我就喜欢听你念叨,你喜欢我才会念叨我。」 闻言程玉书勾了勾唇,伸长脖子小心环视四周,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低声提醒他:「咱两在外面呢,你注意点。」 路鸣野从鼻间发生一声响,明白他的顾虑,克制住想亲他的冲动,神色落寞地收回了手,接着又对他嘱咐了几句,提醒他到了地方记得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简讯。 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如此担心自己,程玉书心里其实很高兴,也很感动。 他站在机场停车场望着路鸣野,两人静静地看着彼此好一会儿,而后他果断拉着他进了车后座,不管不顾地扑过去咬了他一口,粗暴地赌住了他的唇。 十多分钟后,程玉书从他身上起来,对着车内后视镜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抓了抓乱飞的头髮,然后回头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声音沙哑而柔软:「在家等我回来。」 程玉书很少主动吻他,特别是在这种公众场合,而且还是那种带有渴望意味的粗暴吻法,路鸣野心里的所有郁闷,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化作春日的暖阳,洒得他一脸满足,得意洋洋。 下午两点,程玉书抵达云川,一下飞机拿上行李,刚出机场大门,就正好看到了温向松停在对面的宝马8系,以及坐在副驾驶正对他招手的周琴。 他记得路鸣野跟他说过,他到了要给他报平安,于是他一上车就打开手机给他发消息:「我到了,我干妈来接我了。」顺便还附赠了他一张机场大门图。 路鸣野等他消息应该等了很久,他刚发过去,他就秒回他:「好,我知道了,我刚去医院看过珈安了,她状态挺不错的,养的猫也变乖了很多,医生说只要她好好保持住,这次应该会慢慢彻底好起来。」 程玉书心里开心,却还是没忍住吐槽:「那医生去年也这么说。」 「这次应该是真的」说着,路鸣野给他发了张他下午和程珈安一起出门去超市买东西的图片,补充:「看吧,她愿意让人陪着她出门了。」 程玉书点开图片放大路鸣野的脸,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随后放大他妹妹手里提着的篮子,看着里面买的东西,他问路鸣野:「你心情不好?」 路鸣野否认:「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又买冰激凌?还有,你以前不是说这个牌子的冰激凌很难吃吗?怎么?现在改口味了?」 路鸣野倒是没注意那张图片里有什么,一看他问,他这才点开图片放大来仔细瞧了瞧:「我没心情不好,那也不是给我买的,是你妹妹她想吃,给她买的。」末了,他还发了一张程珈安捧着冰激凌盒子,用勺子舀出一点点来餵猫的图片。 看着图片,程玉书敛了笑意,皱着眉继续问:「她拿冰淇淋餵猫?」 「只餵了一点点。」 「让她下次别再这么干了,猫很容易出问题,到时候她又受不了刺激。」 「你妹妹她不是小孩子,她养猫,她知道。」 「提醒一下总是好的。」 程玉书和路鸣野两人聊得正嗨,副驾驶的周琴转身回头看向程玉书,见他盯着手机不自觉地露出笑模样,她好奇:「玉书,你谈恋爱了?」 -------------------- 第45章 承认 程玉书倒是没否认,一脸羞涩地挠挠脑袋,抿着唇点了点头,像个青春期早恋被朋友发现的孩子。 没料到他会立刻承认,周琴微微怔了一下,接着诧异地连番轰炸:「对方叫什么啊?多少岁了?你两谈多久了?怎么认识的?怎么这次不把人家带过来给我瞧一瞧?」 程玉书不敢告诉她路鸣野的真实身份,故意无视前面的问题,只说:「他有事,忙,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他过来给你瞧瞧。」 听见他两热络的闲聊,坐在驾驶座开车的温向松不屑地冷哼一声,对着后视镜翻了个白眼,刻薄地问程玉书:「你对象知道你偷人家东西吗?」 「温向松!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周琴收了笑容,扭头看他,怒不可遏地警告:「玉书他是你爸唯一的徒弟,也是我们家最重要的客人,你如果不能和他好好说话,那你这几天就别在家里呆着了,滚出去住吧。」 「妈!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替他说话?」温向松气急,对他妈对程玉书态度很是不解:「他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这么偏着他?」 「我偏着他?」周琴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说着气话:「我要真偏着他,这个家早就没你什么事了?」 眼看战火愈演愈烈,身为第三方的程玉书赶紧出声劝阻,「琴姨,你别生气,小松他不是那个意思。」 听见程玉书加入想要劝和,温向松心里更加烦躁,张嘴骂他:「这里有你什么事啊?你他妈只会装无辜小白花,好事都他妈你做了,锅他妈全都是我在背。」 第86页 周琴今天特意让温向松开车来接程玉书,本意是希望他两能在她的调节下、看在她的面子上,努力放下矛盾,达成和解,但她始终低估了温向松的任性程度,无奈,她只好使出杀手锏,冷脸说道:「温向松,如果你不希望你的银行卡再被冻结,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 被拿捏住死穴,温向松一脸不情愿地住了嘴。 「玉书你知道的,小松他就这脾气,你别在意。」 温向松讨厌他,和他对着干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微笑着朝周琴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回她:「琴姨,没事的。」 「还得是你最乖,最懂事。」周琴向来对他很满意,忍不住夸了他两句。 程玉书知道自己是温向松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明白他是横在他们母子两之间的麻烦,只要他两一提到他,定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争吵,所以,为了避免成为讨人嫌的角色,他觉得自己还是尽快回河州会比较好。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周琴:「琴姨,你上次在电话里说有事要亲口和我说,有东西要亲自交给我,是什么事?什么东西?」 「这个嘛,不急」周琴看他一眼,和他解释:「等老赵明天来了再和你说。」 周琴口中的老赵,名叫赵胜,是程玉书师父温昌荣几十年的好友,温昌荣当年意外摔倒住院,他还大老远地跑过去见他,帮他,还有当年,程玉书也是他从他手里抢过去的。 程玉书明白周琴的言外之意,不管他再急,再想回去,他都必须得等到赵胜来了才能离开。 晚上十一点半,他估摸着路鸣野训练结束,差不多到槐安路快到他外婆家了,他这才躺在床上放心地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路鸣野刚进院子,正准备拿钥匙开门,还没来得及转动,就听见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快速扫了眼时间,害怕吵醒已经熟睡的外婆,索性端了张小凳子走到大门外坐下,藉由路灯的光来和对方视频。 视频接通,看着程玉书撑满屏幕的脸,路鸣野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觉得喜欢,笑道:「你一直不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睡了。」 「答应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没做到过?」程玉书朝他自信挑眉,看他笑,也跟着他笑,仔细辨认了一下他所处的环境,不解地问他:「你到家了?怎么还不进去?是没找到钥匙吗?你外婆总把钥匙放门前的盆栽下,你仔细找找。」 「有钥匙」他朝他晃了晃手上的钥匙圈,「我外婆睡了,我怕我两说话吵到她。」 程玉书同意他的做法,回他:「那我明天等你训练一结束就立马打给你。」 「玉书」路鸣野双目含情地盯着他,「我想你了。」 「黏人精」程玉书轻笑着骂他,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想你了。」 路鸣野咧着嘴乐:「有多想?」 「想立刻买张机票回到你身边那么想。」 察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路鸣野纳闷道:「你在那儿不开心?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听见他的问题,程玉书有些震惊,他为了不给路鸣野训练带去不好的影响,已经极力克制住负面情绪了,却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对方竟然看出来了他有心事:「这你都能看出来?」 没听见否认,看来是猜对了,路鸣野的眼神顿时拽了起来,朝他扬扬下巴:「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程玉书不开心这事没有瞒他的必要,但他无法把现在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对他全盘托出,索性刻意模煳温向松的身份,说他今天偶遇到了一个以前很要好,后来背叛了他的朋友,两人在街上吵了一架。 路鸣野静静听他说完,随口问他:「你还会和人在街上吵架呢?」 程玉书无奈道:「其实我没骂他,都是他骂我。」 一听是这情况,路鸣野顿时为他打抱不平:「那你干嘛不骂回去?他拿你当软柿子捏,随意欺负,你居然还任由他欺负?程玉书,他都没拿你当他朋友,你还顾念什么旧情?」 「我以前毕竟受过人家照顾。」 「那你就随便让人欺负?」路鸣野恨铁不成钢,「玉书,你最讨厌别人把事情闹得不体面,他那样做,根本就没顾及你的感受,没把你当朋友,你何必呢?」 程玉书长唿一口气,真诚道:「我朋友他人其实挺好的,就是性格太冲动,做事太鲁莽,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了,容易上当受骗,别人说什么他都信,我们之间本来就误会重重,再加上有人故意挑拨,那不就更解释不清了吗?」 「说实话,站在他的角度,讨厌我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他脸上有些惋惜,「我不喜欢我们之间的事情牵扯到其他人。」 路鸣野明白他的意思,浅笑着评价了一句:「这倒是你的一贯风格。」 「要不是我脾气好,我当时真想把他给拉出来,狠狠揍他一顿。」说着,他举起拳头四处挥了挥,义愤填膺地打了打空气,随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床上,心里感慨:早知道温向松当着琴姨的面也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过来的。 注意到他越来越失落的表情,脸色越来越糟糕,路鸣野决定转移他的注意力,快速转移话题:「我今天训练的时候,李老师来看我了,喔对了,还有林敏,林敏你还记得吧?就林医生的女儿,我住院来医院看过我的那个小孩儿。」 第87页 程玉书认真听他说着,对他小幅度地点点脑袋,示意他继续说。 路鸣野嘚瑟道:「你知道吗?我今晚和林敏又比了一场,你猜,这次谁赢了?」 虽说路鸣野还没完全回到巅峰时期,但程玉书可是亲自见过他比赛现场,也亲自见过林敏的比赛现场的,所以她什么水平,路鸣野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只是他很好奇路鸣野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你赢了一个小孩这么兴奋干什么?」 「我今天五百米滑了40.026秒,比昨天快了近半秒。」 听见他的话,程玉书并没有为他感到高兴,反而担忧地问他:「你腿没事吗?」 路鸣野本能地缩了缩有点泛疼的右腿,笑着朝他摇了摇头,否认:「没事啊。」 「真没事?」 「真的」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路鸣野自夸道:「我以前可是世界纪录保持者,这点速度算什么?」 这倒也是,路鸣野最高记录可是跨进了38秒的大门,现在復健状态落后两秒,进步神速,其实也说得通。 程玉书想明白,轻声应他一下,相信了他的话,却还是没忍住又叮嘱了他一遍注意身体,注意復健把握好训练分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凌晨两点,直到路鸣野手机电量紧急告急,这才挂断电话,相约着明天再聊。 路鸣野还没尽兴,低低骂了一句手机不管用,而后收起手机,端着凳子进了院子,打开了门。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院子外和谁聊天呢?」路外婆起夜想喝水,路过客厅听到路鸣野在院子外说话,正想喝了水把人叫回来,却刚喝两口还没来得及叫,就见路鸣野规规矩矩地进了门。 「和玉书打视频电话呢。」路鸣野倒是没想骗她,反正这事他迟早都会告诉他家里人。 路外婆放下杯子,给他也倒了杯水,吐槽:「你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黏他?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你不睡,人家还不睡吗?怎么这么不懂事?」 和程玉书聊了两个多小时,路鸣野的确有些渴,举起水杯问她:「我比以前还黏他?」 「那倒没有」路外婆想了想,笑他:「你小时候啊,就跟长人家身上了一样,每天早上一到点就出门去找他,晚上又很晚才从他家离开摸回家,我和你爸妈啊,除了吃饭睡觉,根本看不到你的影子。」 「是吗?我还能有这么黏人的时候?」路鸣野突然有点羡慕以前的自己。 路外婆拿着空杯子进厨房洗了洗,随后倒扣在餐桌上的托盘里,回他:「你不刚和人家聊到半夜吗?这还不黏?」 也对,程玉书也说过他是黏人精。 可是喜欢黏着喜欢的人,这是很正常的,对吧? -------------------- 第46章 秘密 路鸣野昨晚洗完澡收拾好自己,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所以今天早上,他硬生生睡到了九点才从床上悠悠转醒。 他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出声叫了好几次程玉书的名字,当发现手心触到一片冰凉,并且没有听到对方的任何回应后,他立马清醒过来,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路鸣野外婆刚逛完早市回到家,一听见他叫人,着急忙慌地放下东西走过去,连门都没来得及敲就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路外婆焦急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还以为在那个家,路鸣野闭着眼睛捏捏鼻樑根,微微摇头,回她:「没事外婆,我睡煳涂了。」 瞧他好像真是睡懵了,路外婆拍拍他的背,催促他:「没事就行,快出来吃早饭,锅里给你留的小米粥还热着。」 路鸣野点头轻声应她,一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手掀开被子快速下了床,熘进了卫生间。 他一边接水漱口,一边查看程玉书到底有没有给他发消息,当刷新好几次程玉书那栏都没有红点后,他去网上找了个可爱的早安问好表情包,主动发了过去。 程玉书正在院子里陪周琴遛狗,看到他的消息,随手拍了张狗狗的图片回他,同时报备道:「我今天要出去见个人,可能不能及时回你消息,你别生气。」 「我是那种人吗?」路鸣野放下杯子弯腰洗脸,紧接着又问:「你要出去见谁啊?」 「见一长辈,一德高望重的长辈。」 这倒是能解释他为什么不能及时回消息,路鸣野换下睡衣,套上一套休闲运动服,再次拿起手机,和他闲扯了几句。 吃过早饭,路鸣野谨记程玉书的嘱咐,做完一些基础的体能训练后,他径直拐去了时光客栈,替他当起了监工。 「我正要找你呢,路先生。」大老远瞧见他身影,罗佑仿佛松了一口气,收回正要拨号的手机,快步朝他靠近。 路鸣野侧头看了眼房子,问他:「装修出问题了?」 罗佑一脸的抱歉,快速向他解释情况:「程先生说过二楼的那间房间不能动,但是刚才工人们搞隔壁那间屋子时不小心出了点差错,可能需要……」 虽然路鸣野清楚地记得程玉书私人领域意识特别强,他说过不能动,那就是不能动,可现在问题已经出现了,如果不能及时解决,以后可能会出现更大的问题,那到时候,一切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接着问:「是要拆墙吗?还是?」 第88页 「那倒不用,就是得进去检查一下……」 罗佑话还没说完,路鸣野便打断他,回他道:「只要不拆墙不动东西就行,你们怎么方便怎么来,罗老师,请你们务必得把这旅馆好好弄好,不能让我的钱打了水漂,也不能毁了我这店里的名声。」 罗佑明白,笑得谄媚,回他道:「你的要求我知道,我们一定尽力做到最好。 程玉书走之前说过,旅馆的事他全权交给他负责。 只要那些人进房间不拆东西,不搬东西,那为了旅馆的将来着想,路鸣野没理由不放他们进去完成工作。 只是,二楼的钥匙程玉书没给过他,他得好好找找。 他踏进前台拉开抽屉,看到里面安静躺着的小盒子,凭藉记忆按下密码,随即突然想起程玉书和他说过,旅馆其他房间的钥匙,全都在他一楼房间的书桌抽屉里,于是,他放回小盒,进了卧室。 书桌抽屉有好几层,里面放着的东西有些杂乱,路鸣野翻翻找找快三分钟才找到二楼钥匙。 分不清程玉书二楼卧室是哪把钥匙,索性他把二楼所有钥匙都带着拿了上去,而后一把接一把地试,直到找到对的那把。 说实话,在没打开这道门之前,路鸣野已经对里面的东西和里面的布局,有过无数次的幻想,无数种的想像,但当他真正打开这道门时,他还是被屋内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目光。 里面的东西很平凡,很普通,很常见,甚至还很少,除了窗边放着一张双人床,床对面放着一张简单的懒人沙发、一张旧书桌、一个白炽檯灯,以及一个放在墙角角落落灰的密码木箱以外,屋内再无其他。 罗佑带着两三个工人跟在他身后跨了进去,开始小心翼翼地做着检查,路鸣野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走到沙发旁坐下。 他看了看书桌上放着的几本体育杂志和报纸,又瞧了瞧旁边放着的图画本,最终视线落在墙角处的大木箱上。 这里面到底放着些什么? 居然能让程玉书另外买密码锁来锁? 强烈的好奇心致使他走过去,蹲着身体仔细探索了一会儿密码锁构造,而后不管这是否会侵犯程玉书的隐私,大着胆子开始试开箱密码。 程玉书用的密码锁是最简单的四位数密码,路鸣野首先尝试了一遍程玉书的生日。 不对,他又试了一次他妹妹的生日。 还是不对。 除了他和她妹妹的生日,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的难忘的纪念日? 路鸣野又给程珈安发了条消息过去:「珈安,你哥他以前有谈过对象吗?你知道他以前对象的生日吗?」 刚告诉了他,她和她哥的生日,他又开始打探他哥以前是不是有过对象,以及那对象的生日,程珈安不得不对他心生怀疑,不解地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和你哥不是好朋友吗?他不肯和我说这些,那我就只能找你了解一下咯。」 程珈安是知道他哥对路鸣野的心思的,所以在看到他的回覆后,她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他哥在欲情故纵,不好意思和他明说。 因此,她迴路鸣野道:「我哥他以前没谈过恋爱,这些年除了对你比较关注以外,就没见他对谁产生过兴趣了。」 仔细研读了两遍她的信息,路鸣野勐地灵光一闪,决定试一试他的生日。 这一次,密码锁如他所期盼的那样,「咔哒」一声,解开了。 他取下密码锁,手摸着木箱外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要打开吗?真的要打开吗? 这事万一被程玉书知道了,那像他这种私人领域意识特别强的人,是不是会变得不再喜欢他甚至开始讨厌他?如果真是那样,这样做值得吗? 可是……如果不会被他发现呢? 只要他看完后把所有东西都恢復原状,就像现在因为旅馆原因而开门让人进来一样,只要他恢復原状,不让他察觉,那一切,是不是也就迎刃而解了呢? 他还在思考,还在纠结,而罗佑那边的问题已经得到彻底解决,礼貌地对他汇报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路先生,我们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放心,接下来的工程应该不会再影响到你们这间房间了。」 路鸣野还在犹豫,脑袋里有两个小人在互相掐架、博弈,他完全没在意罗佑的话,直到他们全都离开了房间,他才回神过来。 几番脑内斗争之后,路鸣野做好思想建设,把心一横,打开了木箱。 入眼的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奖盃奖牌,路鸣野拿了两三个出来查看,上面除了标记的年份不一样以外,全都写着青少年组冠军程玉书。 路鸣野心下瞭然,明白这木箱里装着的是程玉书过去的荣誉,过去的辉煌。 他摸着干净的奖盃莞尔一笑,低声骂程玉书口是心非:「还说你不喜欢,这么久了还保存得这么好,打扫得这么干净,怎么可能不喜欢?」 紧接着,他又伸手往里继续探索,很快,他的指尖便触碰到了一个小木箱,以及一个小木盒。 小木箱被压在箱子的最底层,路鸣野不好拿,只好先把小木盒给捡了出来。 那小盒子手感不错,冰冰凉凉的,光光滑滑的,一看就是被程玉书盘过很多次的。 他轻轻扯开盖子,仔细看了眼里面放着的项鍊。 第89页 漆器项鍊? 他疑惑地勾着绳索把项鍊拿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 心想这项鍊做得也太精緻、太漂亮了,制作者在这上面所花费的功夫,绝不亚于他看过的任何一个顶级工艺品。 只是,这项鍊是从哪里来的呢? 程玉书自己做的?还是他出去游玩的时候好奇买的? 不,不可能是他买的,他要真有这个闲钱,也不至于让旅馆欠别人那么多钱吧? 难道……这是他自己做的? 路鸣野心里满是疑团,但无人能替他解答。 他把项鍊好好装好放到床上,随后把箱子里的奖盃奖牌全拿出来放在地上,起身把小木箱拿了出来。 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开了小木箱。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里面放着的并不是他所认为的漆器工具,而是一张又一张的机票,一张又一张的比赛赛程表,一张又一张的有他参赛的比赛门票,以及一张又一张的他的比赛夺冠照。 一瞬间,路鸣野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傻傻呆愣在原地,痴痴望着手里一叠又一叠的与他紧密相关的纸张发呆。 从时间跨度上来看,这里面保存着的,是程玉书的八年、路鸣野的八年,是程玉书始终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陪伴他的八年,同时也是他辜负了他的八年。 原来,程玉书从没抛弃过他,他一直都站在他身边,而忘了他,认为他从没找过他的他,其实才是最无情无义,最令人寒心,最没资格去怪罪他的人。 程玉书曾无数次站在他面前,曾无数次亲眼见证过他的成长,而他居然一次也没认出他,一次也没想起过他的模样。 路鸣野愧疚、自责、心疼、懊悔……恨不得立刻坐上时光机回到过去,告诉当初那个「愚昧无知」的自己,他有一个好朋友,一个好到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好朋友,他的名字叫程玉书,是他这辈子最不应该忘记的存在。 平復好心情,整理好情绪,路鸣野为了不被程玉书发现他擅自进来过,把所有东西按照原来的摆放方式放了回去。 可是,当他盖上木箱,准备拿密码锁重新锁住时,密码锁却不见了踪影。 -------------------- 第47章 真相 找不到钥匙,木箱上不了锁,程玉书回来肯定能一眼发现问题,也肯定能立马反应过来是路鸣野未经他允许,擅自进入了他的私人领地。 到时候,路鸣野本就理亏,哪还有什么方法能平息和逃避他对他的怒气? 而且,这事要是程玉书一直揪着不放,那他两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建立起来的恋爱关系,都有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彻底崩塌。 路鸣野心里着急,掀开被子抖动床单四处寻找,接着趴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床底摸索。 然而,钥匙没找到,他却在床底发现了另一个木质小箱子。 他勾动手指把箱子拉出来,打开。 箱子最上层放着一本破旧图画本,路鸣野坐在地上好奇翻开。 第一页是一张人物画像,画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和他有几分相似。 而从第二页开始,里面除了一些错综复杂的构图,杂七杂八的标志以外,再无其他。 路鸣野放下本子,继续查看箱子。 当他打开第二层看清楚里面放着的东西,刚才埋在心中的所有疑问,都在此刻得到了最完美的解答。 路鸣野看过无数次制作漆器的视频,对里面所需要用到的工具,所需要用到的色漆,不说如数家珍,至少也是谙熟于心。 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了一柄觉得很眼熟的调色刮刀,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刻在手柄处的标记,随后身体蓦地一僵,全身血液开始勐地倒流,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里乱得就像是有上万只蜜蜂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混乱无比。 漆器之树? 程玉书,是漆器之树? 是那个以前缓解他压力最有效的非遗博主? 路鸣野还没从发现程玉书就是他最爱的漆器博主的这个事实中走出,他就又被对方来了个更勐烈的攻击。 他打开小木箱的第三层,里面放着一些杂乱的漆器成品以及一些半成品,有些是他在视频里见过的,有些则是他从没见过的。 而其中有一个没在视频里见过的半成品,格外吸引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桌面挂件,形状类似于冠军奖盃。 不知道为什么,路鸣野总觉得它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皱着眉沉思片刻,随即脑袋里出现了一个木盒,一个以前李峰在垃圾箱上捡来送给他的木盒。 那木盒里当时也装着一个漆器冠军奖盃,上面刻着他的名字,以及一个很像他的人物画像。 很多事情,只要有交点,便可很快得出真相。 路鸣野死死盯住眼前的东西,不敢相信,却又好像不得不信。 于是,为了验证他心中猜想,他快速把东西放回去,仔细寻找大木箱密码锁,把箱子锁好,接着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尽力恢復原状。 而后,他立即买了最近一班回北京的机票,简单和他外婆说了一下他有事回北京,晚上不回去,让她别担心,便下楼打车直奔机场而去。 六个小时后,他平安抵达了他在北京独居的房子。 第90页 一到家,他快速按下电子密码开门进去,径直走向杂物室,推开门,走到最里面,拿出放在最底层的大纸箱,急切地撕开透明胶,凭藉记忆开始仔细翻找。 那木盒子常年被压在一堆杂物之下,想拿出来就得把上面的东西全部清空。 路鸣野清理到一半,觉得又慢又麻烦,索性抱着箱子走进卧室,一把把箱子倒扣在了床上。 很快,他便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一样,上面的图案就是他上午在程玉书卧室里见过的那张人物画像,除此以外,他还发现,原来那奖盃底座,竟然一直刻着一个「s」图标。 如果他当年没有把这木盒扔进杂物堆,如果他当年多看了两眼这座奖盃,那他肯定能在第一次看到「漆器之树」制作漆器时就能认出对方,然后努力尝试着和对方进行沟通,那样,他肯定能比现在更加了解程玉书,也更能在程玉书需要帮助时帮助他,并好好陪在他身边。 只是,现实永远都是现实,幻想也永远都是幻想。 路鸣野捧着奖盃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当年的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能够那么蠢? 如果当年不是李峰偶然从垃圾箱上捡到了这个木盒,打开来看过后觉得新奇拿回来送给他,他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程玉书曾经为他做过这样的东西,而他当年竟然还因为这是李峰在垃圾箱上捡来的,觉得他是在内涵他是垃圾,要不是李峰人好,对他从没有过半点坏心思,那他两也可能早就分道扬镳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李峰当年替他捡回来的,不是垃圾,而是他差点错失的挚爱。 也许,李峰那时从在垃圾箱上捡到这木盒送给他,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刻意为之。 所以,当年只有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出来。 路鸣野知道真相,但他想要更详细的真相。 因此,他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给李峰打去了电话。 李峰刚做完体能训练,正在休息,接到他的电话有些惊讶,好奇问他:「怎么了?你准备回来了?」 路鸣野连问好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李队,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在垃圾箱上捡到过一个木盒,你是在哪里捡到的?什么时候捡到的?」 「木盒?」时间太久远,李峰有些记不清。 「对,就这个木盒。」说着,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李峰看到东西,记忆回笼,回他:「你说这个啊,这个是你进队那年,参加全国速滑锦标赛第一场,我在三号馆门外的垃圾箱上捡到的。」 进队那年,全国速滑锦标赛第一场,三号馆门外…… 路鸣野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时有个叫程玉书的自称是他朋友,拿着礼物说他是来跟他道歉的,而他不记得他,无心对他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路鸣野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东西真是你偶然捡到的?」 听见他这么问,李峰犹豫片刻后老实回他:「不是」随即向他补充:「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个人跟你跟到了更衣室,说他是你朋友?」 路鸣野应他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你当时说你不认识他,他走了,但我觉得他应该是认识你的,就想着这中间是不是什么误会,我就决定出去找他,结果刚跟上他,还没靠近他,我就看到他把盒子放在了垃圾箱上,然后打车走了。」 「我好奇嘛,就把盒子捡起来看了下,发现那是给你的礼物,而且里面的东西挺漂亮,就没捨得扔,后来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替他把东西给了你。」 李峰平静地解释完事情经过,而后听出路鸣野状态不太对,察觉出他心情不太好,关心地问了他一下怎么了,是不是那个木盒有什么问题? 听完他的话,路鸣野整个人都快被懊悔给淹没了,他深唿吸一口气,对李峰道了句谢,说他没事,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从早上问好到现在,路鸣野都没再发消息、打电话过来,程玉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索性在听周琴和赵胜闲谈时,寻了个藉口熘去了厕所,问了一下路鸣野他现在在干什么。 路鸣野当时正捧着奖盃坐在床边发呆,完全没听到手机的来信提示音。 没秒回也就算了,等了两分钟都还没收到回信,程玉书更觉得路鸣野有些不太对劲了,按照他的性格,除非他是在训练,不然他不可能这么久都还不回他消息,可是,现在才下午四点,他不可能是在训练。 程玉书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当他准备给路鸣野打个电话过去问一问他是不是出事了时,周琴迈着步子往他靠近,扯着嗓子喊了他一声,说他们准备出门走走,让他快点出来。 没办法,程玉书只好把这事搁一搁,熄灭屏幕,笑着走了出去。 「琴姨,你还没说你这次叫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呢。」温向松不愿意和程玉书待在一块,没有跟来,程玉书便走在他两中间,陪着他两逛了会儿公园,等他两逛累了坐在长椅上休息,他便直接开口问着周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心急?」周琴数落他一句,随后说道:「这事我本来是想晚上吃饭再和你说的,既然你现在问了,那我就现在说吧。」 第91页 「你师父这一辈子所有心思,全都花在了漆器上,你是你师父唯一的徒弟,也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周琴温柔地望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和你师父一样,都喜欢漆器,如果不是你家里出了事,你肯定会比现在更有出息。」 说到这,周琴嘆了口气,侧头看了眼赵胜,接着说:「我叫你来呢,其实是希望你能回来继承你师父的衣钵,跟着赵胜把你师父未完成的事业给完成了。」 其实这不是周琴第一次和他提这件事,只是,这是她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来说他这件事。 程玉书有些为难,张了张嘴,却还没出声,就听周琴又说道:「小松他对漆器不感兴趣,也从来都志不在此,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很为难,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师父这一辈子的心血就此泯没,玉书,你就当帮帮你师父,回来吧。」 程玉书不是没想过回去,只是他还有旅馆要经营,有妹妹需要照顾,甚至现在,他还有路鸣野需要陪伴,因此,他踌躇片刻,组织语言想要再次婉拒:「可是我……」 周琴拉过他的手握着,轻轻拍了拍,打消他的顾虑:「你妹妹的事我知道,我会帮你妥善安排的,还有你家里的旅馆,我也会找人替你好好经营的。」 「玉书啊,琴姨也是没办法,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来求你」她放低姿态,柔声央求道:「你最懂你师父,你师父也最喜欢你,你就当帮帮你师父,回云川继承他的遗志,替他把中国漆器发扬光大,代代相传下去。」 -------------------- 第48章 消失 程玉书不记得他那天最后是怎么回復的周琴,也许是他再考虑考虑,也许是他无能为力,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周琴最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见他一次又一次婉拒,周琴不再步步紧逼,因为她很清楚,这种需要一生为之努力的事情,必须得是对方自愿的才有意义。 周琴要说的事是这个,而她要给的,又是另外一个。 当天晚上,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包里掏出来一本厚重且破旧的笔记本。 她把东西放在程玉书面前,郑重其事地说着:「这里面写着的,是你师父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他去世前托我一定要给你,你知道的,当时我们都发生了太多事,没来得及,不过现在给你,也是一样的。」 听见她说那是温昌荣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温向松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一把夺过本子,难以置信地快速翻开,匆匆浏览一眼,而后冷哼一声,把东西扔回到程玉书面前,气急败坏地走了。 「琴姨,我不能要。」望着温向松离去的背影,程玉书回她。 周琴劝他:「你还没看过呢,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想要?能不能要?」 「小松才是师父唯一的儿子,师父的东西,不应该给我。」 「你刚看到了,这东西不是他想要的,而且这东西,本来就只属于你」她替他夹了一块鸡翅放碗里,淡淡笑着,「你是不是以为你师父留给你的是车是房是存款,你不好意思接受?」 「你放心,不是的,你师父懂你,给你的肯定是你喜欢的,看看吧,看看再做决定。」 程玉书犹豫着打开了本子。 里面是一些日志,以及一些制作各类漆器的各种注意事项。 瞧见他看着笔记眼冒精光,明白他心里还没彻底放弃漆器,赵胜放了封信在他翻开的书页上,笑着对他说道:「温老师走之前托我办的,他说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那是一封回信,一封中国顶级学府的美院同意聘用他为漆艺课程讲师的回信。 赵胜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们只能帮你到这了,去不去,取决于你。」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如果他现在错过了,将来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程玉书明白他的意思,脑袋小幅度地点着。 他何尝不知道他们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始终在漆器行业发光发热,努力成为比他师父更厉害、更德高望重的存在,但是,人生总是充满抉择,无奈的抉择,条件完全不对等的抉择。 程玉书捧着本子,拿着书信,再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晚上十点,心情忧郁的他收拾好行李,下楼快速喝了杯水,打开落地窗走进院子,抬头望了望不见星月乌云密布的天空,深深嘆了口气。 然后在心里问他自己,他已经向命运妥协过无数次了,难道这一次,他还是要选择妥协吗? 他坐在院子里思考了快半个小时,纠结了快半个小时,却始终没能从家庭还是事业中抉择出一个最完美的答案出来。 于是,他决定去问问路鸣野,希望他能给他一点实用性的建议。 然而,他回屋给路鸣野打了三四个视频电话,对方都没有接。 一天了,已经过去一天了。 他没有主动联繫他已经很奇怪了,而现在居然发展到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程玉书对此疑惑不解,而更多的是担心和害怕。 他心里隐隐不安,觉得他应该是出事了,不然他不会不接他的电话。 因此,在他打了近二十通电话,对方都没接后,他决定改签提前回河州。 周琴一听说他要走,连忙问他为什么?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急?几个小时都等不了? 第92页 程玉书不敢告诉她实情,只好说家里有点急事,必须得尽快回去。 听他这么说,周琴以为是他妹妹在医院出了问题,不敢再挽留,但又担心他一个人现在出门不安全,索性上楼把温向松叫出来,让他开车送他去机场。 温向松本就因为今天才意外了解到真相而对程玉书有些愧疚,不愿意见他,却没想到他妈居然让他一个人大半夜开车送他去机场。 看他不说话,也不下楼,周琴急了:「你去不去?快点!人家有急事。」 没办法,温向松只好先摒弃自己内心的尴尬,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程玉书忙着想法设法地联繫路鸣野,温向松则忙着心无旁骛地开车,一路上,两人硬是谁也没说话,第一次没有争吵,没有打架地度过了一个小时。 温向松偶然从后视镜里窥探到他着急的神情,知道他赶时间,索性踩着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在高速上飙。 「到了。」停好车,温向松按开后备箱,望着车内后视镜提醒程玉书。 程玉书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快速打开车门下车,从后备箱取下行李,而后走到副驾驶旁,一脸感激地认真对温向松道了句谢。 温向松冷冷应他一声,侧头看着他,踌躇地张了张嘴,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程玉书拉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进了机场大厅。 飞机一点起飞,他凌晨十二点才到,幸好此时机场人不多,排队安检值机都很快,不然他不可能会这么顺利地登上回河州的航班。 凌晨四点,一下飞机,他毫无顾忌地在出口处打了辆车,报了路鸣野外婆家的地址,结果车开到一半,他顾及到路外婆还没醒,不好意思过去打扰,于是先让司机把车开去了桃山广场。 路鸣野的电话依旧没打通,微信也没半点反应。 程玉书心里五味杂陈,拖着行李箱快步上楼,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急切地在屋里逛了一圈,里面的东西几乎已经搬空,留下的都是一些对路鸣野来说可要可不要的物件。 在家里没找到人,程玉书迅速下楼,拐去了冰训练基地。 他不是基地员工,也不是基地学员,再加上此时还不是基地对外开放时间,因此,门口的保安将他拦了下来。 他担心路鸣野昨晚训练出事,昏迷什么的没人发现,迫切地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可不幸的是,他今天遇到的保安是个恪守职责的主,不可能会放他一个陌生人在非营业期间进去。 发觉对方油盐不进,誓死不会放他进去,没办法,程玉书只好退而求其次,说让他知道路鸣野昨晚什么时候来这的、以及什么时候从这离开的也行。 那保安瞧他一脸真诚地恳求他,心下一软,同意了帮他查查监控。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路鸣野昨晚根本就没来训练。 反覆看了好几遍视频都没察觉到路鸣野的身影,程玉书再次转换地方,回了槐安路,去了路鸣野外婆家。 他将所有希望压在这里。 可是很可惜,他这次得到的仍然还是否定回答,并且,路鸣野外婆还平静地向他抛下了一个巨型炸弹。 她说:「你问小野啊,他回北京了,不在家。」 闻言,程玉书顿时僵在原地,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地泼了盆冷水,浇得他心凉。 路鸣野回去了?回北京了?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和他说? 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不接电话,为什么他到现在都还不回他微信?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要再一次不吭一声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为什么他要再一次不和他联繫就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他们前几天不是还腻歪在一起吗? 怎么回事?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说,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全部都是他的幻想吗?还是说,是他突然清醒,想明白了和他在一起是错误?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之间结束了? 可是,他那天不是还说,他想他了吗? 一个人的心,可以变得这么快吗? 程玉书大概站在路家门外静默了五分钟,而后他委屈地擦掉了眼眶里积蓄的泪水,仰着头吸了吸鼻子,抬起沉重的双腿,有些摇晃地回了时光客栈。 他跌坐在客栈门口,脑袋倚着墙,弯着身体揪着衣服前襟,把它揉作一团,想要尽情大喊,尽情骂几句路鸣野,可他刚张开嘴,除了哭泣声和哽咽声以外,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 虽然他早就知道他和路鸣野可能走不到最后,但他从没想过,路鸣野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和他说结束。 十二年前他不辞而别,可以说有程玉书的责任。 那么现在呢?现在他不吭一声地离开,难道也有他的责任吗? 「你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玉书勐地抬起了头,却发现站在他眼前的不是路鸣野,而是周明。 「你怎么哭了?」看清他的脸,周明立马从兜里掏出来皱巴巴的餐巾纸,「出什么事了?」 程玉书望着他,再也忍不住,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放声大哭。 周明明显被他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只好凑过去和他坐在一起,抬手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第93页 等他哭累了,红着眼深深吐了好几口气,随后用手背擦掉脸上所有眼泪,故作坚强地拍了拍脸,牵强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看他不哭,情绪有所好转,周明收回手,试探性地问他:「玉书,你到底怎么了?」 程玉书哑着嗓子,动了动唇,想说他没事,却刚说了一个我字,眼泪就又毫无徵兆地掉了下来。 周明不敢再问,权当他在云川受了委屈,所以未等他说完,就话锋一转:「饿了没?哥给你煮碗面吃。」 程玉书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想哭。 周明也不等他反应,不容分说地拉着他往店里走。 早上没吃东西就一顿瞎跑乱折腾,程玉书早饿了,闻到面香,心底的难过和委屈都屈服于本能地暂时往下压了压。 他夹起面条往嘴里塞,吃着吃着,又哭了。 周明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想当年程父程母去世,程珈安重度昏迷,他作为邻居参加葬礼,都没见他有这么崩溃过。 他想安慰他,但又害怕他越安慰,他越绷不住,索性与他开玩笑道:「我这面,有这么辣吗?」 程玉书点点头,又摇摇头,抬起脑袋看他,犹豫许久后,他沙哑着解释:「这是他第二次不吭一声地抛弃我了……」 -------------------- 第49章 坦白 听他含煳不清地诉说完他的遭遇,义愤填膺地控诉完他好朋友的不辞而别,周明一边替他倒水,一边点头附和,跟着他随意骂上几句。 他不清楚他和他朋友之间还存有另类关系,所以不明白他现在既失去朋友又失去恋人的双重悲痛心情,但他毕竟比他年长几岁,懂得安慰人的分寸,因此,他不敢对他说重话,只能不断轻声安慰他没事,并同时说他以后肯定会成功,然后让他朋友对他追悔莫及。 程玉书听着听着,说着说着,骂着骂着,又开始觉得难过,情不自禁地往下掉着眼泪。 然而,正当他吃完东西坐在店里埋怨着自己当初不该那么轻易原谅对方,不该那么腆着脸地上赶着去照顾对方,更不该那么不顾一切地答应对方和他在一起,还不该那么没头脑地对对方再次无条件地付出一片真心时,他抬头在旅馆门外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见他止住哭泣望着对面,周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连忙起身走到门口招唿着路鸣野:「小路,过来过来,玉书在我这呢。」 路鸣野停下动作,一脸兴奋地往面馆靠近:「玉书回来了?」 程玉书不可置信望着他,看他走到他面前停下,捧起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脸质问他他被谁欺负了,他才慢慢回神过来。 问了好几遍程玉书都没得到回应,路鸣野侧头看向旁边的周明,又心疼又气愤:「明哥你告诉我,玉书这是怎么了,他被谁给欺负了?」 周明偷偷瞥程玉书一眼,刚想开口回答他,却还没说话,就见程玉书勐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一把推开路鸣野,气势汹汹地吼他:「路鸣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啊?小时候你不吭一声地就走,没事,我不怪你,毕竟那时候是我的错,但现在呢,昨天呢?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再次消失,到处找不到人?为什么!」 路鸣野被他骂得云里雾里,而旁边的周明反倒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充当他两的和事佬道:「小路啊、玉书啊,你两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程玉书吸吸鼻子,一副极其委屈的模样看了看他两,从口袋里掏出快没电了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指着上面的屏幕:「误会?我给他打了一夜的电话他都没接,这是误会?」说着,他又打开微信界面,质问:「我给他发了一夜的信息,他一条没回,这也是误会?」 「路鸣野,你昨晚到到底干什么去了,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到底什么意思?」 路鸣野懵懵的,疑惑道:「你昨晚有给我打过电话,发过微信?」 以为他不想和他说他昨晚干了什么,同时还想找藉口开脱,程玉书怒极反笑,冷哼一声,仔细打量路鸣野,问他:「怎么?上次你说你不认识我,这次又说什么?说你没有我的联繫方式?还是说你输错了备註,以为是别人给你打的所以你没接?」 「不是的,我……」路鸣野摇头否认,话还没说话,就被程玉书再次打断。 「你知不知道,你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我以为你出事了,连夜买机票赶回来,广场、训练基地,甚至你外婆家我都去过了」他抬手擦掉眼角溢出来的泪水,红着眼睛死死盯住路鸣野,「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放下以前的事,决定和你重新开始,但我没想到你还和以前一样,为什么?我对你来说就那么不重要吗?」 到了早餐时间,面馆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周明担心他两在店里继续争吵下去会闹得很难看,让人白看笑话,于是他拉着他两的手腕,将他两硬生生地拽进了面馆后厨。 「你两注意场合!」周明扯扯程玉书,提醒他,接着扭头看向路鸣野,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小路,莫名其妙不接电话不回消息,这事是你做得不对,你给玉书好好道个歉。」 经他这么一说,程玉书理智回笼,顾及到路鸣野是个公众人物,有些事的确不能在公共场合摊开说,索性曲起手推开他两,独自回了旅馆。 第94页 路鸣野快步跟上去,把他堵在一楼卧室门外。 去路被封,程玉书背贴着门,抬眸横他一眼。 路鸣野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昨晚真没接到你电话,也没收到你微信。」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我编的了?」 「我不是这意思……」 「路鸣野,你外婆说你回北京了」他打断他的话,认真问他:「可你现在就站在这,我问你,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的确是去了北京一趟,刚回来……」 「行,你刚从北京回来」程玉书明显不信他,对他有些失望,再次打断他,「那你要出远门,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为什么又一声不吭离开我?为什么要让我一天一夜都联繫不上你?」 「没提前说是因为这是我昨天临时决定的,还有我没离开你,也没有让你联繫不到我」害怕他进门把门反锁,不让他进去,路鸣野一手牢牢拉住门把手,一手快速从兜里摸索出手机,「不信你看,我真没接到你电话,也没收到你微信。」 程玉书不信他,却还是没忍住把视线移了过去,匆匆瞥了一眼。 发现里面还真什么都没有,他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却还是嘴硬道:「你删没删记录我怎么知道?」 路鸣野把手机塞进他怀里,而后把他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按下密码,打开通话记录,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号码。 程玉书盯着两部手机,发现他的手机已经响完,而路鸣野的手机却没半点反应后,他皱着眉看他:「你把我拉进黑名单了?」 路鸣野佩服他的脑迴路,但不敢再说他一句不是,以免他再次误会生气,只好解开手机给他看,「我手机昨天下午不小心摔到了,我看着屏幕挺好的,以为没事就没管,谁知道它这样?」末了,他还低头嘟囔一句:「我昨晚有事要和你说,一直在等你给我打视频电话,我还以为是你忙没时间呢。」 证据摆在面前,程玉书再不信,那也不得不信。 一瞬间,他像是被人给当头打了一棒,感觉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全是一场极其可笑的闹剧。 瞧见他脸色稍稍缓和下来,路鸣野明白他应该相信了他的话,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调侃他:「你还说我是黏人精,明明你才是。」 「我那是担心你出事」程玉书觉得不好意思,有些难堪,缓缓抽回手,「再说,谁让你有过不吭一声就消失的前科?还说什么不认识我?」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连忙拽住他,异常严肃地看着他解释:「玉书,我没有不吭一声就消失……」 「路鸣野」听见他辩解,程玉书制止他,「做过就是做过,错了就是错了,你不要一直找藉口开脱,用谎话来骗我。」 路鸣野低低嘆了一口气,耐心道:「不是,玉书,这真是你误会了。」 程玉书甩开他的手,有些急,声音都高了不少:「我误会?当年什么都不说就离开的人不是你吗?说好放假就回来却一直没回来的人不是你吗?我飞几千公里出去找你给你道歉,结果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不认识我的人也不是你吗?」 路鸣野百口莫辩,是,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可这都不是他故意做的啊。 「看吧?你也知道这不是误会。」一想起自己这么些年独自承受的委屈,程玉书就心里难过,眼底发红。 自从路鸣野知道他每场比赛,程玉书都去现场亲自看过他,以及知道他当年曾主动找过他,却被他当着李峰的面说不认识,他便清楚他对他的感情要比他想像的深得多得多,同时,他也明白,尽管那些事情不是他有意为之,但那对他造成的伤害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所以,如果他怪他,怨他,恨他,他都理解他。 可是,程玉书并没有那么做,不仅没那么做,反而还在他回来时很坦然地接受了他,并且对过去的一切不开心全都闭口不谈。 路鸣野明白,如果不是昨天的这场误会,程玉书可能永远都不会把过去所受的委屈,压抑的愤怒,像这样全部发泄出来。 路鸣野紧紧抱住他,把他拥入怀中缠着不撒手,沉默片刻后说:「玉书,我那时候,真的不是不告而别,也真的不是有意当着李峰的面说我不认识你。」 「我小时候不小心从楼上掉下去过,脑袋受过伤,很多事情不记得了」说着,他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脑袋上摸,「这个伤疤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说实话,其实我到现在也不记得我和你小时候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所以每次你一提起以前,我要么随口附和,要么避开不谈,我知道我当时那样做对你伤害很大,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对不起,玉书,真的很对不起。」 摸到他藏在他头髮里坑洼不平的疤痕,又听到他态度真诚的道歉,程玉书立刻就心软了,顾不了刚才自己有多生气,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他的伤疤,有些心疼地问:「疼吗?」 「早就不疼了」听出他态度的变化,路鸣野垂头,将脑袋搭在他肩颈处,「就是有时候记性不太好。」 「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程玉书刚开始觉得自己委屈,现在又替路鸣野觉得难受。 路鸣野坦诚道:「我爸妈还有我教练对我叮嘱过,因为我身份比较特殊,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说着,他抱着他的手收了收,把他箍得更紧,嘱咐他:「这事连我外婆都不知道,你也别和她说。」 第95页 程玉书彻底不怨了。 他们之间这么多年发生的所有事情,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 解决完以前的误会,又解决完昨晚他不接电话不回微信的误会,程玉书平静问他:「你昨天真去了北京?你去北京干什么?」 路鸣野昨晚就想和他打视频说这事,结果一直没等来他的电话,刚好他现在问了,他便把昨天发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末了,他还补充道:「我知道我这样擅自打开你的东西是侵犯了你的隐私,但是,我不后悔。」 明明可以选择隐瞒,但他偏偏什么也没隐瞒,程玉书好奇:「你就不怕我生气和你闹分手吗?」 「我怕」路鸣野点点头,随后他又说:「其实我原本也是不想告诉你真相,但我害怕如果我不说,我们又会产生新的误会,与其最后变成那样,不如我现在说实话,承认错误,努力祈求得到你的宽大处理。」 被他发现所有秘密,程玉书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生气,而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看向他,右手抚上他脖颈,想问问他他是不是很没用?每天不务正业没个正经?一辈子好像干什么都不得志似的? 可他还没开口,就见路鸣野抬起脑袋,满脸堆笑地问他:「所以,你真的是漆器之树?」 -------------------- 第50章 抉择 被人叫出网名这是件很尴尬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恋人。 虽然没得到回应,但路鸣野很笃定,再次明知故问:「所以你是吗?漆器之树?」 程玉书沉默不语,眼神躲避。 路鸣野与他十指相扣,拉动他的手举起来晃晃,凑过去吻了一下他骨节分明的指尖,笑得傻气道:「没想到你这双手,我不仅能亲眼看到,居然还能摸到、亲到。」 听见他这类似于变态的发言,程玉书挣扎着抽回手,把手挡在身后:「你是有什么怪癖吗?」 「没有」路鸣野快速摇头否认,再次把手探过去,试图牵他,咧着嘴乐:「我这是单纯的欣赏,粉丝对偶像的欣赏。」 程玉书很讨厌他手上的伤疤,一直都不太喜欢别人盯着他的手看,如今听到他这么说,他心中有股暖流淌过,把他整个人从外到内地融化了。 路鸣野磨蹭着用头碰了碰他脑袋,真诚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昨天发现你房间里的那些东西,知道你找过我,知道你就是我每次比赛前都要看的博主时,我心里到底有多开心?有多激动?」 两人解除误会,言归于好,程玉书与他开玩笑:「那如果我不是,你是不是就觉得不开心,不激动?」 「我哪是这个意思?」路鸣野刚见过程玉书发怒,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说……」 看他着急慌张,程玉书收起恶作剧的心,露出笑模样打断他道:「行啦,我知道,刚逗你玩的。」 说实话,程玉书这人身上总是藏着秘密,你不问他,他就永远都不会主动和你说,甚至有时候,就算你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对你实话实说,因此你只有把他逼上绝境,让他情绪堆积到不能不宣洩时,才能好好得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路鸣野现在已经撬开了一个大秘密,但他担心程玉书还有事瞒着他,于是追问:「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瞒着我?」 倒还真有一事,程玉书犹豫着开了口,却刚说了个「我」字,就见工人们一窝蜂地涌进来,笑着和他两打了声招唿,随后便上楼忙活去了。 瞧见他们进来,路鸣野反应过来这不是一个他两说话的好地方,索性拉着他往他外婆家走,一边走,一边说:「对了,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程玉书挣了挣,路鸣野识趣地放开他。 程玉书和他肩并肩地走着,好奇问他:「什么事?」 「你先回答我,你还有什么没有其他的事瞒着我,我就和你说。」 「我……」程玉书支支吾吾地说着,「是还有几件小事。」 路鸣野眉毛上挑,示意他继续。 虽然他本意就是想来询问他的意见,但当他与他面对面交流时,他心里深处还是有些许挣扎。 因为他明白,喜欢看他制作漆器的路鸣野没办法绝对理智地给他提意见,同时他也清楚,如果他现在不说,万一以后被发现了,那就可能会引发他两新一轮的争吵,得不偿失。 几度纠结之后,他坦然道:「你看过我所有视频,知道我从三年前起就停更了吧?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停更吗?」 路鸣野试探道:「因为你爸妈和你妹妹出了意外?」 「是……也不全是」程玉书长吐一口气,沉声揭开藏了多年的伤疤,「在这之前,教我制作漆器的师父病逝了,短短一个月,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我的生活也从那一刻起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程玉书望着脚下的路,回忆拉得老长:「所以我不得不放弃漆器,回河州接管旅馆,照顾我还在医院里昏迷的妹妹。」 两人踱着步子慢慢回到家,路外婆正坐在客厅一边摘菜一边看电视,瞧见他两一起进屋,有些惊讶。 路鸣野知道程玉书的话还没说话,索性和路外婆简单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随即拉着人进了卧室。 程玉书拿着杯子喝了两口水,视线重新落回到路鸣野身上,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末了,他才向他提起周琴和赵胜对他所说的事情。 第96页 程玉书以为他会二话不说地就支持他制作漆器,却没想到他在听完后,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郑重其事地问:「你心里怎么想的呢?」 「想什么?回云川还是去上课?」 「你已经选出来了」路鸣野朝他笑笑,语重心长道:「你喜欢漆器,不愿意留在河州,所以无论你是去云川,还是去学校上课,做的都是一样的。」 程玉书无法反驳:「可是我……」 「程玉书,我问你」路鸣野凑近他,蹲在他面前,仰头直视他的眼,「如果当年你爸妈和你妹妹都没出意外,或者说,你妹妹的问题没这么严重,你还会放弃漆器吗?」 程玉书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路鸣野伸手抚上他的脸,拇指指腹轻柔地摩挲过他的肌肤,「你以前是怎么劝我接受治疗,怎么劝我继续滑冰的,你忘了吗?」 程玉书和他四目相对,缄口不言。 路鸣野接着说:「程玉书,其实你脑子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容易上手,可是你在这里呆了三年,却一直都没学会经营这家旅馆,也一直都没学会让你妹妹再次开口说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程玉书知道答案,不愿意说。 路鸣野替他说:「因为你不喜欢,因为你在这里找不到任何乐趣,照顾你妹妹是你的责任,同时也是你生活重压的来源,没有热情充斥的你,就像一具按照代码流程活动的机器,只要生活还过得去,你妹妹还在医院好好活着,那你也好像一切都可以无所谓。」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忍不住插了一句:「我也没这么丧吧?」说完后,他又嘆了口气,补充道:「不过,好像也差不多。」 路鸣野拉住他的手紧紧握着:「你在纠结要怎么选的时候,其实你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认同你的想法,支持你的选择罢了,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选择。」 闻言,程玉书扑过去抱住他,低声喃喃:「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路鸣野站直身体,将他拥入怀中,揉揉他头髮:「你想了三年,想到了吗?」 程玉书摇晃着脑袋躲开他的手,呛他:「想到了还能问你?」 「你这么聪明都想不到,还能指望我能想到?」 对于他的自我贬低,程玉书勾唇轻笑一声,仰头看着他:「你不聪明,我能看上你?」 路鸣野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跟着他笑,没忍住俯身下去吻住了他的唇。 察觉到他越吻越粗暴,手也开始不规矩地乱摸,程玉书眼神迷离地摁住他手腕,制止他:「我昨晚一夜没睡,先让我睡会儿。」 路鸣野将他推到在床上,蹭过去抱过他,拉过被子盖好,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说道:「我也一夜没睡,那我们睡醒了再说。」 身体舒适地躺在床上,感受到旁边温暖的热度,程玉书困意逐渐收不住,很快便睡了过去。 睡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路鸣野还有事没和他说,他想起来问问,可他实在是太困了,闭着眼哼哼两声就再次睡了过去。 于是下午六点,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路鸣野,问他早上要和他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路鸣野当时正站在厨房炒菜,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他一眼,随手端起刚洗好的葡萄递给他,侧头瞄了一眼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外婆,轻声回他:「先吃饭,这事等会儿我们去车上说。」 得到明确指示,急切想要知道内情,程玉书快速吃完晚饭,扒拉着路鸣野上了车,先去桃山广场拿回早上放着的行李,而后送他去了训练基地。 「说吧,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的旅馆需要一个特色,一个噱头不?」 「嗯。」程玉书点点头。 「你不是会制作漆器吗?那你就把漆器融入到你旅馆中去啊,这肯定能成为独一无二的特色。」 程玉书开着车,扭头瞥他一眼:「我以前试过,没什么效果。」 「那是因为你还不会营销」路鸣野侧着身体正对他,给他出主意,「只要你同意,我就让罗佑重新设计一楼的布局,然后再联繫几个朋友为你宣传宣传。」 「朋友?你队友?可别,我不希望……」 「不是,是几个负责报导文化传承发展和社会人文方面的记者。」路鸣野知道他不喜欢麻烦别人,索性又说道:「你放心,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下素材,用不用,还得他们自己决定。」 程玉书明白他的意思,深思熟虑之后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决定,毕竟只要有一丝机会存在,他都不希望路鸣野花在旅馆上的钱打了水漂,让他两这几个月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 路鸣野和程玉书都是行动派,决定好了的事情就会立刻付出行动。 第二天一早,他两就把这事和罗佑说了。 罗佑身为乙方,只能尽全力配合他们的想法,甚至为了不多耽搁工期,他还努力在三天之内赶出了新的设计图。 半个多月后,临近七月,旅馆施工工程正式竣工,接下来就只剩下了一些后续工作。 同时,短道速滑国家队的夏训也即将开始。 最近一段时间,程玉书在陪路鸣野训练的时候,看出了他的焦躁、急迫,知道他想回去,所以他一直在等路鸣野亲口和他说这件事,可他等了快一周,时间已经六月底马上七月初了,他还是没能等到路鸣野主动和他提他想回去。 第97页 于是,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程玉书几度思量后决定主动出击,想要劝路鸣野遵从内心,回队里接受夏训,好好参加比赛。 -------------------- 第51章 甜蜜 因此周六上午,程玉书以庆祝旅馆正式竣工为由,拉着路鸣野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陶艺馆。 程玉书和老闆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还行。 老闆一瞧见他来,立马热情地出门迎接,热络地拉过他抱了抱,和他寒暄片刻,随后注意到站在程玉书身旁一直盯着他看的路鸣野,礼貌性地朝他伸了伸手,自我介绍道:「你是玉书朋友吧,你好,我是他大学同学,我叫王帆。」 路鸣野往上顶了顶帽子,没摘口罩,回握住他的手。 程玉书没提前提醒过他要告诉对方全名,他便索性回他:「你叫我小路就行。」 王帆纳闷儿地看了他两秒,扭头给了程玉书一个疑惑的眼神。 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程玉书低头咳嗽两声,意思是他感冒了,让他别在意。 读懂他给的信号,王帆不再纠结,带着他两往人少的位置走,并贴心给他两找了个通风不错的地方坐下。 「这些东西你都熟悉,我就不一一介绍了,有需要的话,玉书你叫我。」周六陶艺馆人多,王帆把他两送到地方,转身走了。 程玉书以前学制作漆器时,有幸学过几天陶艺。 他带着路鸣野走到水龙头下洗了洗手,穿上围裙,取出陶泥,用旁边的杯子接了些水,而后走到他身后,俯身下去双手环住他,肩膀挨着着他的后背,开始手把手地教他揉泥,排出空气。 路鸣野对他这种肉贴着肉、唿吸交换着唿吸的亲密教法很受用,笑着侧头看了看他,眯起眼睛,心情无比畅快:「等你哪天有空了,也教我制作制作漆器吧,我想弄个东西送给你。」 程玉书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手里渐渐成形的陶泥,拿出教学老师的口吻问他:「你对生漆过敏吗?」 「……我不知道。」 「那我下次买点药膏备着」程玉书朝他淡淡一笑,随即开始试探:「鸣野,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和我说了?」 闻言,路鸣野神色一顿。 「你别紧张,我就随口问问」察觉到他的不自在,程玉书凑过去碰了碰他脑袋,「你知道的,只要你不是不告而别,有事骗我,其他的我都无所谓的。」 「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程玉书点点头,从鼻间哼出一个音,回他:「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和我说?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路鸣野泄气式地嘆了口气,收回捏泥的双手,从程玉书怀里出来,走到他对面坐下,随意拿起几个颜料瓶把玩,抿着唇沉默不语。 程玉书顺势坐下去,把泥巴分成均匀的两份,开始准备拉胚,柔声对他道:「我知道你想回去,我也支持你回去。」 「那你呢?我回去了,你怎么办?」路鸣野问他。 「什么我怎么办?你担心我照顾不好我自己?」程玉书抬头看他一眼,继续专注手上动作,「你忘了?你没回来之前,我不也一直都过得好好的吗?」 「我知道你能照顾好自己,但我就是捨不得,捨不得离开你。」 「黏人精……」程玉书捏出杯子雏形,乐道:「你归队后,我们又不是见不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交通这么发达,我们还能联繫不上?见不到面?」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当然,前提是你得有个不怕摔的手机。」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夏训吧?」 「那你以后出国训练、参加比赛,是不是也得捎上我?」 「……如果你想的话。」 程玉书定好杯子形状,插上吹干机,转动陶轮,郑重其事地回他:「路鸣野,你不是巨婴,我也不是你的附属品。」 「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我们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 瞧见他逐渐耷拉下去的脸色,以及眼底越来越浓郁的失落,程玉书紧接着找补了两句:「不过,我可以每天都和你打视频电话,每个周末一有空就飞去你所在的地方找你,还有你的每场比赛,不管国内国外,我也都会亲自去现场给你加油鼓劲。」 听完他的话,路鸣野无奈地唿出一口气,伸手碰了碰陶轮上成型的杯子,吐槽:「你就不能先试着答应我然后再反悔吗?非得每次都这么决绝?」 程玉书嘟囔着回怼他:「那谁让你知道我怎么想的,还这么问我?」 「既然你这么以事业为重」路鸣野曲起手臂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脑袋搭在手背上,「那你为什么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留在河州?」 「美院九月份开学,旅馆下个月才重新营业,云川只要我想去,我随时都可以去,所以在抉择出最好的答案之前,我有的是时间,但你不一样,你已经没时间再纠结再拖延了。」说着,程玉书拿起另一块陶泥放在旁边的陶轮上,开始重复前面的工序。 路鸣野何尝不知道他没时间再纠结再拖延,只是他真的很捨不得程玉书,不愿意和他长久地分隔两地。 同时他也明白,程玉书很清醒,很理智,他强迫不了他为他做出改变,当然,他也不愿意强迫他为他做出改变。 没办法,路鸣野只得妥协:「夏训七月六号开始,我七月五号回去,这样总行了吧?」 第98页 听到他说出明确日期,程玉书动作一滞,喉咙一紧,在心里算了算还剩下多少日子,脸上挂起一丝欣慰的笑容,心里却透着一股子悲凉。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路鸣野的未来考虑,为了他的梦想和热爱考虑,程玉书真的很不愿意让他就这么快地离开。 那天,两人在陶艺馆从早上九点待到下午一点,直到路鸣野饿了,肚子响了好几声,程玉书这才放下所有东西,拉着他出去觅食。 「等会儿你想去哪?」杯子上色上得差不多了,只需要王帆送去烧窑再拿回来就行,程玉书今天可以不用再回去接着弄。 本以为吃完饭就得回去,哪成想竟然还有游玩时间,路鸣野勐地抬起头,眼里是藏不住的喜色:「上次我说出去爬山,你说害怕对我身体不好,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下总可以去了吧?」 看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事,程玉书哪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下午三点,路鸣野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延泉岭景区门口。 程玉书抬头望着山顶,侧头看了眼左边崎岖的阶梯,又看了眼右边平坦的马路,挑眉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选择走哪边? 路鸣野斟酌了一下,随即拉着他踏上了狭窄的阶梯。 虽说程玉书最近有在跟着路鸣野做体力训练,但临时抱佛脚和常备不懈、哪怕受伤也会坚持每天晨跑做体育锻鍊的人之间,那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两人爬到一半,程玉书便累得顾不上丢脸,气喘吁吁地扯着路鸣野的衣服后摆,迫不及待地叫了停。 路鸣野陪他一屁股坐在阶梯旁的草坪上,笑他:「我看上次说你担心我爬山受伤不肯来,实际上是为了掩饰你这不堪一击的体力吧?」 程玉书累到懒得伸手打他,曲着手臂撑起身体,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白眼。 路鸣野嘴角浮出笑,凑过去用肩膀撞撞他:「要喝水不?我上去给你买。」 正想让他过去买瓶水回来,没想到他倒先开了口,程玉书舔了舔唇,朝他重重点头。 「等着,我马上回来。」说完,路鸣野快速蹭过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而后未等他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撒丫子跑上去消失在了他视线范围以内。 程玉书歪着头在肩膀上蹭了蹭,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勾了勾唇,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和兴奋感。 路鸣野跑进小卖部拿了两瓶常温矿泉水,快速走到收银台准备结帐,结果他刚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扫清桌面上的二维码,就听见有人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应声望去,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应该是他的粉丝,见到他有些激动,丝毫不在意地跨过她前面排队的人,一脸笑意地大步朝他靠近。 「路鸣野?你真是路鸣野?」 路鸣野赶紧收回视线,低头侧着脸躲她。 「啊啊啊啊啊啊,路鸣野,真的是你!」对方已然看清他的脸,认定了他就是本人。 路鸣野快速付完钱,拿着东西一边往外走,一边故意沉着声音回她:「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那女孩抱着东西想跟他一起出去,却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店里老闆给拦了下来,她看了眼怀里的食物,又抬头望了眼路鸣野快步离开的背影,然后把东西全部放在了收银台,叮嘱老闆给她留一会儿,她待会儿回来结帐。 说完,她迅速跑了出去。 听见身后有人追上来,路鸣野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什么正常粉丝,直接跑起来,回到原地一把拉起正坐在地上惬意休息的程玉书,带着他往右边的大马路上跑去。 程玉书见他一副被鬼追了的急切模样,一边跑一边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跑什么啊?」 「我刚忘记戴口罩被认出来了,对方在里面高声喊了一嗓子,现在又追了上来,我们得赶紧走。」路鸣野回头解释。 爬山戴着口罩不好唿吸,再加上夏天下午一般不会有人出来爬山,于是路鸣野走到半路时摘了口罩,而刚才进小卖铺又忘了戴,因此这才引发了刚才的意外。 程玉书听懂了他的意思,紧紧拉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跑起来。 没一会儿,他两就跑上了马路,在路边扫了辆双人自行车,没捏剎车,直接蹬着下了山。 两人躲进车里,程玉书夺过他手里的水,仰着头喝掉一大半,整个人瘫在副驾驶剧烈喘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就说别来爬山吧。」 路鸣野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后朝他龇着牙乐了乐,笑得爽朗:「我被人发现了,你没生气吗?」 程玉书侧头仔细看了眼窗外,发现没人追上来,这才回他:「生气啊,不过没气到要毁掉我们的约会,而且,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早。」 「你没生气就好。」路鸣野嘴角噙着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程玉书调整好唿吸:「我又不是□□,哪有那么多气要生?再说,我脾气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路鸣野盯着他眉目含笑的侧脸,伸手掰过他的后脑勺正对自己,异常认真:「程玉书,我觉得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被他用无比深情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自在,程玉书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体,支支吾吾地表达他不好意思,让他别再说这么肉麻的话。 第99页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唇边笑意渐浓,的确没再说什么肉麻的话,而是直接扑过去堵住了他的唇,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了对他的浓烈爱意。 两人躲在车里享受了一会儿浪漫又刺激的二人世界,随后程玉书轻轻推开他,弯着身体藏住秘密,侧身对着窗外的风景。 半路被叫停,他不好受,路鸣野也没好过到哪儿去。 但路鸣野明白,这事得慢慢来,急是急不来的,一切他想要的更亲密的举动,都必须得等程玉书放下所有顾虑全然接受了他的时候才能实施。 路鸣野觉得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今天意外暴露的事情,和他相关的新一轮报导即将再次掀起一波热潮,而这一次,话题的主人公除了他,还有最不愿意面对公众镜头的程玉书。 -------------------- 第52章 摔倒 路鸣野最近几天发现,自从他和程玉书说了他什么时候归队训练后,他便对他的训练要求变得更加严苛。 有好几次,天还没亮,他便起床叫醒了还在被窝里唿唿大睡的他,拉着他出去跑步做体能训练,而后傍晚提前开车把他送去训练基地,并且站在场外看他滑冰时,他也会极其认真地指出他犯错误的小细节,简直比某些专业速滑教练更像个教练。 训练结束,路鸣野坐在椅上伸长腿,喝着水。 程玉书走到他面前蹲下,替他解开鞋带,嘴里念叨着他刚才在哪儿在哪儿又出现了一个小失误。 路鸣野垂头看着他头顶上的发旋,嘴角微微上扬,耳朵认真听着他的指导,随后耍赖似地凑过去把脑袋搭在了他脑袋上。 程玉书取下冰鞋,脑袋故意往前顶了顶,起身拿过椅子旁的运动鞋给他,问他:「怎么?累了?」 累倒是不累,就是感觉滑久了右脚脚踝还是有些疼。 路鸣野穿好鞋子抬头望着他,不想让他担心,索性摇了摇头,笑着回他:「我饿了。」 「想吃什么?」程玉书快速收拾好东西,带着他快步上了车。 「你随便点份外卖吧」路鸣野系好安全带,俯身弯腰揉着腿放松肌肉,「我外婆睡了,去你那吃。」 程玉书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体,搜索了一下旅馆附近此时还在营业的店铺,琢磨了一会儿路鸣野能吃什么以及爱吃什么后,果断买了两笼烧麦。 店家出单速度很快,东西到的时候,他两正好回到旅馆,停好车,打开门。 食物是用保温袋装好送过来的,拿到手还有些烫,程玉书从厨房取了个盘子出来,支起卧室里的小桌子,询问他:「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东西?」 身上出了一生汗,黏煳煳的不舒服,路鸣野拆开包装直接用手捻起一个放嘴里,含煳不清地回他:「我先洗澡。」 见他往浴室走,程玉书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短袖短裤扔给他,提醒一句:「记得穿好衣服再出来。」 路鸣野走进浴室关上门,扯着嗓子应他:「嗯,知道了。」 夏天气温高,房间里有些热,程玉书关上门窗,打开空调,等路鸣野出来,感受到空调吹出来的冷风,他淡淡一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把他抱进怀里肆意晃了晃。 「干嘛啊?」受不了他刚洗完澡一身热气地跑来和他腻歪,程玉书往后仰着身体,伸手推开他。 路鸣野没皮没脸地再度凑过去,脑袋在他脖子上使劲磨蹭,像条求主人夸奖的大金毛。 程玉书被他弄得心痒痒,脸上渐渐绷不住笑,乐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一条宠物店里求人抱走的猫猫狗狗?」 「哪里像了?」路鸣野停下动作,眨巴着眼睛。 「哪里都像」见他松了力,程玉书顺势推开他,把盘子里温热的烧麦挪到他面前,随即把桌上的筷子放到他手里,催促他:「快把东西吃了,回去晚了是要被骂的。」 「有你在,我外婆不会骂我的。」路鸣野是真饿了,埋头认真吃东西。 程玉书起身拿了瓶水,打开瓶盖递给他:「所以你就一直拿我挡箭牌?破坏我在你外婆心中的好形象?」 路鸣野抬头朝他嘿嘿一笑,夹起一块烧麦送到他嘴边,柔声哄他道:「你就放心吧,破坏不了的,我外婆可喜欢你了,比喜欢我还喜欢你。」 程玉书心情不错,调笑道:「那可不,毕竟我这么优秀一个人。」 解决完夜宵,路鸣野放下筷子,伸手搂住程玉书的腰把他箍进怀里,嬉皮笑脸地感慨:「真好,你这么优秀一个人,竟然是我的。」 说着,他拉了拉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程玉书一贯不喜欢黏着别人,跟着别人,但是和路鸣野相处久了,恋爱久了,有些东西也就潜移默化地改变了,随着路鸣野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他逐渐觉得自己不对劲、不习惯、不捨得了起来。 也是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被人黏着、缠着、每分每秒地惦记着,竟然是件那么幸福,那么快乐的事情。 要不是他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他真恨不得在路鸣野走之前,每件事情都顺着他,每时每刻都任由他不要脸地黏着他。 然而那时的程玉书并不知道,如果他那天真的遵从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没有和路鸣野分开,或许路鸣野也就不会出事。 第100页 七月一号,那天风和日丽,暖阳高照,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然而不管是对以前的程玉书来说,还是对以后的程玉书来说,那天都是他人生中最惨痛、最悲伤、最不愿提及的灰暗日子。 三年前,他在这天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父母,而今天,他又差点「害得」路鸣野永远地失去了他的事业。 那天早上,程玉书早早地起了床,拒绝了路鸣野说要陪他一起去墓园看望他父母的提议,独自开车去了医院,给程珈安带了份早餐,询问她今年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去。 本来他没对程珈安抱有希望的,谁知道程珈安今年真的转了性,不仅没有一听到他说这事就崩溃,反而还微微点了点头,同意和他一起去。 于是等程珈安吃完早饭,收拾好自己,他两开车先去了一趟花店,买了捧程母生前最爱的粉色郁金香,随后又去纸火铺买了点祭祀用的东西,一切准备完毕,两人这才出发去了墓园。 从医院到墓园,再到走到程父程母墓碑前,程珈安始终沉默地跟在程玉书身后站着,偶尔抱抱花,拿一拿买来的水果糕点。 一家四口终于在今天得以短暂「团圆」,程玉书一边放东西,一边在墓碑前絮叨着他和程珈安的近况。 程珈安静静听着,默默看着,脑海里充斥着当年出事的场景,眼底尽是一片残忍的血色。 她呆呆望着墓碑上的照片,身体下意识地开始微微发抖,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年。 汽车急剎声、车体滚动声、玻璃爆裂声,以及车内人因恐惧而发出的尖锐喊叫声……一切在午夜梦回时不停惊扰她的惊骇声音全都在此刻无情地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 「珈安,你怎么了?」看她脸色逐渐苍白失去血色,身体摇摇欲坠,程玉书上前扶住她,伸手摸了摸她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的额头,「你怎么发烧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程珈安这才有了些回到现实的实感。她茫然无措地看着程玉书,眼眶里早已蓄满泪水,张着嘴无声地疯狂大喊,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拼命宣洩着她积压多年的崩溃情绪。 程玉书怕她和以前一样情绪激动伤害自己,一把把她拉入怀里紧紧抱着,而后和她一起跌坐在墓碑前。 程珈安积郁多年,突然发泄情绪有些收不住,再加上生病发烧,情绪更加脆弱,等她哭累了哭够了,身体再也撑不住,便直接昏倒了在程玉书怀里。 她的突发情况有些严重,程玉书不得不立刻把她送回医院,配合医生检查,等一下午拿到结果,医生说她这是情绪好转现象,无需过多担心,他这才放心离开医院,开车去往训练基地寻找路鸣野。 自从路鸣野和王林说了他要回去参加夏训,队里几乎每天都有人跑来向他求证,顺便问他几号回去。 一开始他还觉得是队友们关心他,没什么,但时间久了,问的人多了,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他回家修养的这段假期,是他短道速滑生涯的一道大坎,如果他能恢復好身体、调整好心态,顺利迈过去,那最好,可如果他不能,那短道速滑队又将损失一员大将、一员勐将,与此同时,属于他路鸣野的时代,也会彻底成为过去。 有压力,才有动力。 距离归队的日子越来越近,全队都在期待着他的修养结果,他心里比谁都更着急,比谁都更想要滑出一个好成绩。 因此,除了晚上和程玉书一起去训练基地训练,他偶尔还会在人少的时候去公园的活动中心偷偷加练。 程玉书每次都会严格把控他的训练量,尽力让他在不损耗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完成目标,恢復速度。 他一直以为路鸣野是在按照他的要求来做,却没想到他还是太低估了他的好胜心,也太容易相信他平时刻意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想放弃的模样。 没有程玉书陪同,路鸣野今天滑得有些急,毫无顾忌地滑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不知疲劳似地。 他心里越是着急,滑得越是迅勐,对他身体所造成的负担也就越大。 渐渐地,他刚好的右腿再次传来了一阵刺痛,且一次比一次更为剧烈。 他咬着牙强忍着准备再滑一圈,然而在他即将到达终点,滑到最后一个拐弯处时,他勐地滑出了赛道,重重摔倒在了冰面上。 歷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路鸣野那瞬间仿佛听见了人生崩塌的声音。 他坐在赛道上动了动身体,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时,他彻底慌了。 程玉书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坐坐在车里等红绿灯,再过两条街才能到训练基地,他刚跟他通过电话,说过他马上到,这时候看他打电话进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想让他给他带点东西过去。 按下接通键,红灯刚好变绿,他一边拐弯一边问他:「怎么了?你要买什么?」 「玉书……」路鸣野坐在冰面上,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我……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你说什么?」程玉书勐地踩下剎车,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不确定地问他。 路鸣野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裤子,极力掩饰痛苦:「我刚又摔了,腿动不了了。」 第101页 程玉书可是经歷过意外受伤不得不放弃短道速滑的,于是在听清路鸣野说了什么后,他立马启动车子,踩着油门朝训练基地飞奔,同时不断安慰他,让他别太担心,先自己检查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 路鸣野一寸一寸摸着右腿:「没有,没错位。」 「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单纯扭到了。」骨头没问题身体却站不起来,程玉书心里没底,但他不能在路鸣野面前表现出来,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让他身体放松,说他刚打了120,医生和他都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停好车,用手机接过电话,下车朝他飞奔而去。 -------------------- 第53章 曝光 程玉书毫无形象地跑进速滑馆,急匆匆地冲到路鸣野面前。 他仔细端详片刻,不敢轻易上手触碰他:「还是不能动吗?」 路鸣野摇了摇头,伸手抓住他胳膊,曲起左腿,想要藉助他的力量站起来。 程玉书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脖颈上,方便他把整个身体依附在他身上,缓慢移动身体尽力支撑着站起来。 训练基地离医院不远,救护车来得很快。 医生对他简单地做了几个检查,面色沉重地看着检查报告抿了抿唇。 程玉书心里有些急:「林医生,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国华拍拍他,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出去说。 接受到信号,程玉书明白路鸣野这次受伤程度非同小可,不能让路鸣野再受刺激,于是等林国华一走,他便寻了个藉口跟了出去。 「他的情况很不好吗?」 「是的,很不好」林国华点点头,拿出检查报告放他面前,随即又说:「不过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糟糕,还是可以恢復的,你别太担心。」 要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糕,他应该也不会不敢当着路鸣野的面说出实情,程玉书此时大概明白了他当年受伤,他父母那种无奈又悔恨的心情。 「那他以后还能继续滑冰吗?」 林国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沉默半晌,嘆了口气:「不好说,我上次也和你们说过了,恢復训练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低强度训练没问题才能进行高强度训练,但是他这次受伤,明显是身体超负荷导致的。」 程玉书解释:「他的训练量我都是严格把控了的,是低强度的训练。」 「他身体正值恢復期,承受不了长时间压迫腰部和腿部的运动,你用正常情况下的低强度训练来要求受伤的他,这是不可取的。」 一瞬间,程玉书自责到了极点。 瞧见他神色忧郁,整个人仿佛要碎掉一般,林国华把想骂他两只顾着比赛却不拿身体当回事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轻声安慰他:「只要接下来好好休息,认真做康復训练,恢復个一两年,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一两年? 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里有几个一两年?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路鸣野知道他这次的问题有点严重,但他不想在程玉书面前崩溃,让他更加愧疚、更加难受,索性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悠然自得地躺在病床上啃着苹果:「回来了?怎么哭了?」 程玉书红着眼,失魂落魄地说着:「对不起。」 「你道歉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我不该对你那么严苛……不该对你……」 「这事真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心急了」路鸣野打断他,「是我太害怕回队里滑不出好成绩,所以每天都有偷偷加练,你的方法和训练量都没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说什么?」程玉书微微一怔。 路鸣野苦笑着勾了勾唇,心里也很后悔:「林医生怎么说,我还能恢復吗?」 程玉书张了张嘴,实在无法对他说出残酷的现实,话锋一转:「他说这边资源有限,让你明天转回北京,让那边的医生给你看看。」 没说能不能恢復却让他直接转院,路鸣野又不是白痴,哪能不懂他话里暗含的意思? 「我是不是……是不是永远都动不了了?」 「能动,过几天就能动。」但还能不能滑冰,这很难说。 「能动就行,能动就行。」路鸣野松了一口气,上手揉了揉腿,明白他一直不提短道速滑可能是因为他希望渺茫,索性不问。 程玉书呆呆望着他,心疼又无奈,仿佛看到了当年躺在病床上不得不接受现实的自己。 可他不能让现在的路鸣野成为过去的他自己,他明白与冠军失之交臂的遗憾,也明白与梦想无疾而终所要承受的痛苦,他不希望也绝对不能让路鸣野成为那时的他自己。 他知道,尽管路鸣野挣扎着不愿承认,但他对短道速滑的认真和热爱,他是有目共睹的。 他知道他不甘心他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也不甘心用失败来为短道速滑画下一个充满遗憾的句点。 于是,程玉书踌躇片刻,情深意切地对他说:「我一定会让你再次站起来,重新回到赛场上去的。」 路鸣野扔掉果核,神色冷峻镇定,朝他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路鸣野伤势加重这事瞒不下去,程玉书半夜回了趟路外婆家,替他简单收拾收拾了行李,随后去医院探望了一下镇定下来的程珈安,对她轻声细语地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最后他给宋辞打了个电话过去。 第102页 翌日下午,路鸣野回到北京,住进积水潭医院。 由于程玉书的提前告知,路家人很快在医院里全部聚齐。 医生再次对路鸣野做了一次全面检查,拍片子、做核磁、查血常规等等等等,能做的检查他全做了。 在检查结果没出来之前,路鸣野其实是抱有一丝侥倖心理的,但当他看到医生神色凝重地看着单子,又极度惋惜地看了看他的右腿,不用她开口,他便彻底明白,他这次有可能是真完了。 医生并不想隐瞒他,直截了当道:「你这个情况有点复杂。」 「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吧?」医生放下报告,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镜,抬头看了一圈站在路鸣野身后的人,平静道:「河州那边的医生没说错,恢復倒是能恢復,就是什么时候能恢復,以及能恢復到什么程度,这很难说。」 路鸣野不记得他那天是怎么离开医生办公室的,也不记得后面那医生又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整个人像是被人从高空扔进了大海,拼命想挣扎,却怎么也抓不住东西,只能被无尽的海水一点一点吞噬。 他整个人有些晕,仿佛天地在那一瞬间倒转了过来,让他不受控制地想吐。 他坐在地上,趴在马桶边,吐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吐到胃里再无东西可吐,他这才被程玉书搀扶着回到病床,用矿泉手漱了漱口,极力克制情绪,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鸣野……」路母坐在他旁边,双手紧紧拉住他,安慰他:「没事,有妈妈在,你肯定能好起来的。」 路鸣野心里难受,可他不能再让他家人,再让程玉书为他伤心,索性强装镇定道:「没事,也许真的到了我该退役的时候了。」 程玉书了解路鸣野,他要是真想退役,那他就不会偷偷加练导致现在受伤,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安慰在场的他们。 晚上,路鸣野送走路父路母,独留程玉书和他挨着。 程玉书抱着他,把他紧紧锁在怀里:「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别憋着。」 路鸣野嘴唇动了动,身体蜷缩成一团,声音闷闷的:「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输得太难看。」 程玉书拍拍他的背,顺了顺他的头髮:「你放心,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难道我的职业生涯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现在真的只有退役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吗?」 「玉书,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路鸣野絮絮叨叨地问着,程玉书静静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双眼殷红地把他抱得更紧:「有我在呢,没事的,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在河州待了几个月,路鸣野好不容易才调整好心态,找回站在冰场上的快感,却不曾想他这才刚好了一点点,就被现实无情地拉入了下一个深渊。 「程玉书」路鸣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是不是也逃脱不掉受伤退役的命运?」 程玉书有过这样的经歷,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攥住,碾得难受。 他说:「不会的,路鸣野你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医生说了,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好好恢復,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好了。」 「过不了多久是多久?半年?一年?两年?五年?还是更久?」路鸣野迷茫地望着他,问他:「我已经二十四了,在短道速滑上我还能有几个几年?」 程玉书无法回答他,静默着一言不发。 「可我不想放弃……至少不要让我就这样放弃。」 听说路鸣野受了伤,回北京住进了积水潭医院,王林和李峰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跑来了医院。 王林坐在他旁边,担忧地看着他:「你上次不是说你好了吗?怎么又受伤了?」 除了程玉书,路鸣野对谁都不想说实话:「……就不小心又摔了一跤。」 「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李峰恨铁不成钢地骂他一句,随即关心他:「医生说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路鸣野定定看了会儿站在旁边的程玉书,踌躇着组织语言,回他:「情况不太乐观,可能……可能我只能走到这了。」 「你瞎说什么呢?」程玉书皱眉,「医生说了,只要慢慢来,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慢慢来?有希望?」路鸣野长吐一口气,「体育竞技一天不练,成绩就有可能下降,你告诉我慢慢来?我怎么慢慢来?」 「我也想慢慢来,可我没办法慢慢来。」 王林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复杂地看了他片刻,而后拉着李峰走了,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路鸣野的肩,严肃认真地对他了句:「先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剩下的,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说。」 不捨得路鸣野就此放弃,王林从医院离开,立马打电话联繫了他在国外的朋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路鸣野现在的身体情况,祈求对方能给他一个更好的治疗方案。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路鸣野因腿伤住进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同时,关于他和程玉书的真实关系也被曝光在了最新一期的体育时报上。 -------------------- 生病吃药好难受,思绪混乱全身无力,所以写得又慢又拉,等我完结后再来改吧。 第54章 希望 当宋辞拿着报纸来找路鸣野时,路鸣野正单腿蹦跶着从厕所出来。 第103页 她把报纸甩进他怀里,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从回北京住进医院的那一刻起,路鸣野就知道他受伤这事肯定会被爆出来,所以当他看到新闻标题时并没有多大反应,直到他看到那版块下面放了一张他和程玉书的牵手接吻照,并且里面描绘的内容不堪入目后,他这才有了些情绪波动。 路鸣野不惧怕那些记者怎么曲解他,朝他泼脏水,可他容忍不了他们这样对待程玉书。 「玉书呢?他看到了吗?」路鸣野坐在病床边,抬头问宋辞。 「这事今天直接爆了,你说他看到了没?」 路鸣野扫了眼报纸上本期记者的名字,咬着牙捏了捏拳头。 艹,又是刘默,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 宋辞对他两的事心知肚明,也明白程玉书一个普通人被网络曝光后所要承受的巨大心理负担,再加上路鸣野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现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所有支持他的粉丝都急需一个替罪羊为他开脱,因此,一些不理智的粉丝便把矛头指向了无辜且好欺负的程玉书。 微博、论坛、各大网站,首页全是关于他两的帖子。 路鸣野滑动评论区,脸色越看越难看。 「他们了解玉书吗?知道玉书是什么人吗?知道他为了我付出了什么吗?」路鸣野扔了手机,义愤填膺,「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凭一张嘴造谣。」 宋辞认同他的话,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骂回去,而是要把他们对程玉书的伤害值降到最低,「事情已经发生了,先想想怎么解决。」 路鸣野笃定道:「我要替他澄清,我要开发布会替他澄清,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平白无故地受到诋毁。」 「你知道的,他们这样做就是为了引你出面,然后……」 「既然他们想知道,那我就让他们都知道」路鸣野打断她的话,垂头看了一眼无法动弹的右腿,「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退役。」 「你退役?那你有没有考虑过程玉书的感受?」 「你身为一名国家级运动员,最重要的是成绩,而你冬奥失利已经让有些人觉得生气对你感到失望了,再加上你现在恋情又被爆了出来,对方还是个男的,你知道世人会怎么看待你两吗?特别是他们会怎么看待程玉书?」 「如果这时候你又说你要退役,你有没有想过会给程玉书带去多大的压力?你让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去承受你那些脑残粉和吃瓜群众的恶意揣摩、无端谩骂?」 「你是个公众人物,网友们的嘴有多毒,说的话有多难听,你比我们更清楚,如果你真想保护他,就绝对不能提退役的事,知道吗?」 路鸣野小幅度地点点脑袋,他听明白了。 宋辞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继续说:「鸣野,你爸妈那边你不用担心,有小姑在,没事的,你现在就在医院好好住着、好好配合医生治疗,然后再多观察观察程玉书的状态,其他的,你别操心,我会去找你教练慢慢协商的。」 路鸣野心里难受,忍不住拉了拉宋辞手腕:「小姑,我是不是做什么都不行,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说什么呢?」宋辞抬头拍拍他脑袋,「你做什么都不行那你还能有不败之王的称号?还能有世界各地的运动员把你当成偶像,想要和你一较高下?」 「而且,你要真是只会给别人添麻烦,那你觉得程玉书他能看上你吗?」 知道她这是在安慰他,路鸣野淡淡勾了勾唇,没再说话。 宋辞低头看了眼手錶上显示的时间,忙着上班,走之前叮嘱他:「等玉书回来,你让他最近别出门,我怕有记者过来蹲点,你们需要什么,直接和我说,我得了空就给你们送过来。」 宋辞前脚刚走,程玉书后脚就提着两份早餐上了楼。 他瞥见病床上的报纸,看了看路鸣野。 「你知道了?」注意到他的视线,路鸣野快速收起东西,把它放进床头柜里,侧头问他。 「付钱的时候手机上弹出来了几条推送。」 路鸣野觉得抱歉:「对不起,因为我害得你被他们胡编乱写,空口乱说。」 比起路鸣野的担心,程玉书反倒觉得无所谓,云淡风轻地说着:「其实人家也没写错,要不是我,你应该也不会再进医院。」 「这事真的不是你的错,真的,是我自己太心急了。」 尽管这句话不是路鸣野第一次这么说,但程玉书还是无法把它当真,心安理得地消除内心的愧疚和自责。 「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澄清的。」 程玉书拿着勺子手一顿,问他:「澄清什么?」 「他们写的所有有关于你的不实的消息,我都会替你一一澄清。」 「你……难道就没想过放弃我吗?」 「我为什么要放弃你?」对于他这种奇怪的问题,路鸣野很是不解。 「其实这事,你只要说你受伤都是因为我造成的,和男人谈恋爱也是受了我蛊惑,你一时兴起,那你就可以从这场舆论风波中把你自己完美摘出去,那样……」 路鸣野听不下去,打断他:「程玉书,你到底怎么看我的?我在你心里,难道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受到更大的伤害。」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吗?」路鸣野眉头拧着,情绪有些激动,「现在的情况是你因为我而被别人恶意揣测,而不是我因为你被他们胡编乱造,你知道吗?」 第104页 两人都对彼此心中有愧,理不清,剪不断,道不明。 「程玉书,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还觉得我只是在和你玩玩?」 他倒是没有觉得他是在和他玩,只是他一直觉得他两走不长久,因为路鸣野太过于优秀,而他,太过于平庸。 「我和你在一起从来就不是为了玩,我对你很认真,无比认真。」 「我没觉得你是在玩」程玉书抬眼与他四目相对,说着真心话:「我就是觉得他们骂我,总比他们骂你好。」 路鸣野扑进他怀里,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心里感动坏了,声音低低的、闷闷的:「我自己拿不出成绩被骂是我活该,但你不能,他们不能那样骂你。」 「玉书,我要替你澄清,我要开发布会替你澄清。」 程玉书知道他又哭了,抱住他摸摸他脑袋,乐道:「怎么一生病就这么脆弱?多大了还哭?」 路鸣野摇头,蹭着他脖颈,否认:「没哭。」 路鸣野是个行动派,说了要开发布会替程玉书澄清,就一定会开发布会替他澄清。 同时,他还想到程玉书的旅馆马上就要进入正式营业期,索性提前联繫好了几位记者朋友,拜託他们放大程玉书的漆器手艺,从而让他受伤这事,以及他和程玉书谈恋爱这事,尽快在公众视野中翻篇。 程玉书没想到路鸣野除了在网上替他说话以外,竟然还真的不顾一切地为他准备了一个小型发布会。 于是,在两人恋情曝光后的第三天,路鸣野咬牙忍痛去了现场,当着所有记者的面承认了他和程玉书的恋爱关系,并郑重其事地拿出了所有检查报告,证明了他受伤这事与程玉书无关,与此同时,他还大方宣告了所有人,他和程玉书是儿时好友,并且程玉书是他追了很多年的非遗漆器博主。 他和程玉书之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谁耽搁谁,谁利用谁,因为比起他这「微不足道」的成就,程玉书明显比他厉害得多得多。 无论是他小时候称霸河州短道速滑所有冠军,而他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求指导,还是他现在制作漆器是他唯一的解压神器,程玉书都是他一直在寻找,一直在努力追上的人。 路鸣野情深意切地诉说着程玉书对他的好,以及他对程玉书的爱慕嚮往。 发布会结束后,程玉书红着眼眶站在他面前,望着他静默片刻,而后俯身下去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找到了,鸣野」当天夜里,王林一脸兴奋的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我朋友找到了治疗你的腿,尽快让你恢復的方法了。」 到底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路鸣野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不用等一两年,我朋友说他们那边有几个情况和你差不多的,只用了半年多就又重新站上了赛场。」王林眼里闪着光,是真心期盼路鸣野能快点好起来,毕竟,现在国家队的实力良莠不齐,还是得需要一个成熟稳重的顶樑柱支撑着,「不过……」 说到这,王林瞄了一眼旁边的程玉书,有些为难。 没什么好避讳程玉书的,路鸣野追问:「不过什么?教练你继续说,没事。」 王林轻轻嘆了口气,回他:「不过你得去他们那边治疗,直到你彻底康復了才能回来。」 路鸣野心里有些纠结,怕去了是一场空,又怕不去,一两年后还是一场空。 王林带了他六年,对他的脾气还算了解,现下见他一声不吭,不答应也不拒绝,他便知道他还有所顾虑,索性说道:「没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考虑好了记得和我说就行。」 送走王林,程玉书迟疑道:「多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你在犹豫什么?」 「如果又是一场空呢?」 「你都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一场空?」程玉书不希望看到他因为恐惧结果而不敢尝试开始,「路鸣野,你现在不能自暴自弃,让你这么多年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你不甘心你的职业生涯以失败告终,那你就应该重振旗鼓、重返赛场,一步一步夺回属于你的荣光,然后向所有人证明,属于你路鸣野的时代,并未就此终结!」 路鸣野明白他想让他去试试,现在是在给他打鸡血,因此一把把他抱进怀里,头埋在他肩颈,笑着央求道:「我要你给我点实际的鼓励。」 程玉书捧着他的脸,想起他说的他的视频能给他解压,说道:「那我每天都给你发制作漆器的视频?」 路鸣野摇头:「视频已经没效了。」 程玉书疑惑:「那你想要什么?」 路鸣野凑近他嘴唇:「一个吻就行。」 虽然很捨不得离开程玉书去到其他国家生活,但路鸣野明白,如果他不去,也许程玉书会对他更加自责,他不希望程玉书对他的感情是充满愧疚的,于是第二天早上,他抱着怀里的人醒来后立马给王林打去了电话,说他同意出国治疗。 -------------------- 第55章 奔赴 路鸣野答应王林的提议后,第二天下午就被送往了机场,转去了美国。 临走前,路父路母再一次在医院聚集,坐在路鸣野病床前轻嘆惋惜,怪罪自己。 程玉书听着他们的话,堆积在心口的阴霾不断扩大,变得沉重,堵得他唿吸都觉得难受。 路母不放心,拉着他的手泪眼婆娑地问:「你一个人去能照顾你自己吗?要不要妈妈陪你一起?」 第105页 路鸣野看不得他妈对着他哭,赶紧替她擦掉眼泪,柔声哄她:「王教练说了,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要我人过去了就行,放心吧,没事的。」 「……玉书呢?鸣野走了,你怎么办?」路母侧头看向旁边的程玉书,一开始知道他两在一起谈恋爱时,路父路母差点没晕过去,后来经过宋辞的一沟通一劝解,再加上他两明白路鸣野的性格,认定了的人,认定了的事,就算是有十匹马,那也是拉不回来的,索性也就任由他两去了,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路鸣野的腿能恢復,其他的,就让他顺其自然吧。 说实话,程玉书是有想过和他一起去的,也认真和他提过一嘴,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想法直接被路鸣野义正言辞地否了。 路鸣野当时说,说他不能成为他的负担,他不能一心扑在他身上,从而不管他妹妹,让他妹妹生病无人照顾,也不能任由他两歷经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搞起来的旅馆,还没开始就再次衰败下去。 他还说,只要他知道他担心他,在意他,想着他,念着他,这就已经够了,他实在没必要为了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程玉书当时听完,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路鸣野长大了,不当黏人精了,甚至还懂事得令人心疼。 程玉书那时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想把他每一处皮肤纹理都深深刻进脑海里,刻进骨头心脏里,他明白,他对路鸣野早已情难自抑,且越陷越深,他这一生,无论何时,不管怎样,都会一次又一次地在路鸣野身上沦陷。 知道程玉书一直没决定好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他开口主动替他说:「妈,玉书他有自己的事,你不用担心他。」 路母既然接受了他两谈恋爱的事实,对程玉书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恶意:「玉书,你是阿姨看着长大的,我们家鸣野前段时间也托你照顾了不少,阿姨知道你家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所以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阿姨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只要阿姨能帮,阿姨一定帮。」 在路鸣野没和他告白之前,程玉书从没奢望过路鸣野有一天会和他在一起,更别提他有一天能得到路父路母的认同了,然而现在事实摆在他眼前,他最大的感受竟然不是心愿以偿的满足感,反而是对他们无条件相信和理解充满了愧疚感。 路鸣野第二天走,除了王林,他谁也没让他们送。 上车前,他抱着程玉书,侧头在他脖颈处深唿吸了好几次,而后才依依不捨地放开他,红着眼眶:「记得给我打电话,好好照顾你自己。」 程玉书再次把他拉回来抱着,侧头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叮嘱他:「好好听医生的话,等我忙完我就去找你。」 害怕他两再继续腻歪下去会耽搁时间,延误飞机,王林降下车窗侧头看了看他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 程玉书明白他的提醒,放开路鸣野,亲自把他送上了车,目送他两离开。 送走路鸣野,程玉书没在北京多待,和路父路母简单地吃过一顿饭后,便买了机票回了河州。 世界级运动员公布恋情,同性爱人照片首度曝光,这给程玉书的正常生活带去了不小的影响,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个流量当道的时代,这事除了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争议以外,还给他带来了一定的便利。 八月中旬,旅馆正式进入营业期,开业第一天,网上预订直接爆满。 程玉书知道,这时候来这的人无非就三种。 第一种,路鸣野粉丝,来这主要是为了见他,想亲眼看一看被路鸣野夸得天花乱坠的人到底有何魅力。 第二种,对非遗感兴趣,想亲眼见识见识他制作的漆器,是不是真的能配得上他的名号,没辜负他师父的用心栽培。 第三种,也是程玉书最喜欢的一种,单纯来河州旅游需要地方休息,根本不需要他多花心思应付。 但其实不管来的人是这其中哪一种,程玉书对他们都很欢迎,因为只有这间旅馆营业有收入,他才能早日盈利还钱然后回报给路鸣野,好让路鸣野的付出没有白费。 旅馆慢慢好起来,程珈安的病情在逐渐好转,脸上慢慢有了笑容,程玉书也到了要做出选择的时候。 他看着手机上路鸣野发给他的想他的话语,以及他每天做的康復训练和吃的餐食的照片,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在网上挂上几个招聘信息,而后买了下周去美国看他的机票。 程玉书开的工资不低,对员工要求不高,没两天就找齐了人。 走之前,他去了一趟医院,准备给他妹妹报备一下行程。 程珈安养的猫最近刚生完一窝小崽,长得奶唿唿的,很可爱,她很喜欢,于是程玉书这次去之前,先去宠物店给猫猫们买了一箱营养膏、一箱猫粮,以及一箱益生菌。 程珈安瞧见他大箱小箱地抱着东西进来,受宠若惊,赶忙替他接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东西。 路鸣野走的前两周,程玉书一直都不怎么来医院,她知道他忙,不敢打搅他,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更怕自己惹他更不高兴,索性两人都不怎么联繫对方,因此今天她哥突然来找她,还给她买这么多东西,她属实有点没想到,觉得有些震惊。 程玉书的模样有些憔悴,有些疲惫,一看就是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身边又没个知心的人关心,过得有点煎熬。 第106页 「小崽子们都长这么大了?」小猫没取名字,程玉书统一叫它们小崽子,「有没有想舅舅啊?」 程珈安朝他浅浅勾了勾唇,给他倒了杯水,坐在病床上抱起蹬腿偷懒的母猫。 「最近家里忙,一直没空来找你,你别生哥的气」程玉书收回摸猫的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珈安,我今天来是有事想和你说。」 程珈安轻柔地替猫挠着痒痒,对他点了点头。 「鸣野去美国快两月了,家里旅馆我找了几个员工在打理,所以……」他顿了顿,抬头看她,「所以我想去找他,然后还想问问你,你要不要回家?」 虽然程珈安最近的状态的确是好了不少,但她还没有做好回家的打算。 没听见回答,程玉书赶紧补上一句:「你放心,你养的猫什么的,都可以一起带回去。」 程珈安在医院住得太久,早已习惯了医院这个地方,可不管怎样,医院永远是医院,家永远是家。 她望着程玉书踌躇片刻,而后拿出手机,第一次没有避而不谈,也没有一口回绝,当然,她也没给出肯定答案,只是松了松口,回他道:「我考虑考虑。」 有犹豫、有思考,就说明有希望,程玉书勐勐点头,笑着激动道:「好,你好好考虑考虑,等哥回来你再告诉哥。」 程玉书买的机票是上午六点起飞,坐二十多个小时,到路鸣野那刚好是东部时间下午四点,是他每天结束康復训练,从医院里出来到处走走的时间。 不告诉路鸣野独自出发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这事程玉书默默期待了很久,也渴望了很久,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他出发之前应该先看一看天气预报。 一下飞机,看着机场外的滂沱大雨,程玉书极其无语地嘆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庆幸,庆幸他没提前告诉路鸣野,不然他肯定会冒雨前来接他。 程玉书坐在机场等了十分钟,实在是不愿意再继续等下去,只想立刻就见到路鸣野,索性提着行李,不管不顾地出了机场大门,随意上了辆计程车,去了路鸣野所在的医院。 「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忙吗?」注意到程玉书拉着行李箱站在医院大厅张望,一极具西方特色的男人走到他面前。 正愁找不到地方,程玉书立马问他康復训练室在哪。 那男人盯了他两秒,瞧他一张极具东方特色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他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不由分说地拉着程玉书进了电梯,带去了康復训练室。 那男人推开门,朝路鸣野挥了挥手,兴奋道:「路,路,你手机上的人。」 没料到程玉书会来,路鸣野愣在原地站了会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腿上传来真情实感的刺痛感,他这才回神过来立马跑过去把人抱进怀里。 路鸣野抱得太过用力,箍得程玉书有些难受,唿吸不上来,可程玉书也想他,恨不得把他揉碎了埋进骨头里,融为一体。 路鸣野捧着他的脸怜惜地摸了摸,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真切温度,他笑着直接俯身吻了上去,用粗暴的、带有占有欲的、极度思念的方式把人抵在了墙上,淋漓尽致地宣洩出了他对他最真实、最野蛮的渴望。 「玉书」路鸣野放开他,又激动又委屈,「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每天都多想你?」 「知道」顾及到有其他人在场,程玉书抿了抿唇,红着耳朵低下头,轻声回他:「因为我也想你。」 路鸣野再度把他拉进怀里抱着:「我真的很想你。」 程玉书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手指伸进发间,异常认真地望着他:「我也是。」 「你先等我洗个澡,换套衣服,等会儿我带你出去在这附近走走。」路鸣野结束今天的康復训练,带着程玉书回了高级病房,抚摸着他的脸把他抵在门上又吻了一会儿,随后才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 第56章 幸福 程玉书脱下外套,在病房里四处走了走,看了看,感受了感受路鸣野没他的生活。 而后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杂志,大致浏览了一遍上面写着的内容,是在说短道速滑青年世界盃。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路鸣野洗完澡,身上冒着热气,一边擦头髮一边在他身旁坐下来。 程玉书放下杂志,侧头看他,夺过他手上的毛巾替他擦着头髮,提醒他:「你别再像上次一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说着,他又低头注意到他小腿膝盖上的疤痕,有些心疼:「还疼吗?」 路鸣野摸了摸凹凸不平的沟壑,无所谓地摇摇头。 吹干头髮,换好衣服,路鸣野抬头看了眼窗外还在下雨:「雨还在下,玉书,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坐了快一天的飞机,又坐了快一个小时的出租,程玉书倒真有些困,打着哈欠进了浴室,洗了个快澡,换下了湿润的外套和长裤,穿上了路鸣野拿给他的宽大衬衫以及一条宽松的平角内裤。 路鸣野知道他累,没折腾他,见他出来后便直接掀开被子,朝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抱着他安静地睡了过去。 程玉书很久都没这么舒服地休息过了,直接一觉睡到了晚上十点。 路鸣野没吵醒他,独自出了门买了些吃的回来。 第107页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听着门外偶尔传来几声交谈,程玉书勐地翻身坐起来,懵懵地环顾了四周一眼,直到看到路鸣野坐在沙发上对着他笑,他才放松下来,吐了口气。 还好不是在做梦。 窗外夜色已深,程玉书低头看了眼手錶上早就调好的东部时间,又见路鸣野在餐桌前摆好了吃的就等他起来,他揉着头髮下了床,纳闷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说好了要陪你一起出去的。」 晚上有些凉,路鸣野随手递给他一件外套,拆开饭盒:「没事,今天先休息,明天再出去也是一样的。」 程玉书不愿意,觉得自己答应了他就一定要做到,但又担心这个时候出去不安全,索性吃完饭穿好衣服裤子,拉着人在医院里四处晃悠了一圈。 走累了,两人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路鸣野伸长腿,身体紧靠椅背,抬头望了望乌蒙蒙的天空,伸手拉过程玉书的手轻轻握着,蹭过去把脑袋搭在他肩上。 自从经歷了曝光事件,程玉书倒不在意他是否是在公用场合贴近他了。 「玉书,你下次来记得提前和我说」路鸣野一寸一寸地捏着他的手指指节,「这样我就可以去机场接你,早点见到你。」 程玉书扣住他的手,歪头挨着他脑袋:「你还没好,别瞎折腾。」 「那你也得提前和我说」路鸣野瞟他一眼,「这样我就能想着你来,多开心几天。」 听他这么说,程玉书从鼻间哼出一个音,咧着嘴笑得特得意:「你这么想我呢?」 路鸣野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腰,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捏了一把他腰上的痒痒肉。 程玉书躲了躲,缩进他怀里,拍掉他作恶的手。 穿上衣服的时候不觉得,现下摸到了才察觉出来,程玉书又瘦了。 路鸣野识趣地放开他,听着他在耳侧的唿吸,不自觉地心跳加快了些,沉默地咽了口唾沫,随后抬腿挡住中间逐渐升起的欲望。 瞥到他异样的动作,程玉书伸手揽住他脖颈,故意在他耳朵上吹了一口气,带着点蛊惑的语气说道:「回去吗?」 路鸣野喉咙一紧,耳朵霎时红了个彻底。 两人隔了快两月没见,每天都只能在手机上电脑里看着彼此,根本摸不着碰不着感受不到,久而久之,互相都积压着对对方浓郁的思念,如今见了面,不得好好宣洩宣洩吗? 两人急匆匆地回到病房,从门口一路吻到沙发,跌进床里,唿吸逐渐急促,衣服越来越单薄,最后什么也不剩,相拥着藏进棉被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欲罢不能的喘息。 路鸣野每天早上都有医生查房,不敢折腾到太晚,来了两次便作罢。 第二天,天气不错,路鸣野做完训练,带着程玉书去了中央公园。 「如果下雪,这里会更好看。」路鸣野牵着他的手登上观景台,看着在楼下广场弹吉他的歌手,「我以前来这比赛的时候,陪李峰他们来过。」 「嗯,我知道」程玉书点头看着他,淡淡道:「你二十岁生日那年的世锦赛,你以0.06s的优势赢了韩国的那谁,对吧?」 虽说知道自己每场比赛对方都在,但对方现在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路鸣野属实有些意外:「你记得这么清楚?」 程玉书特自豪地朝他挑了挑眉,扬扬下巴。 「你……」路鸣野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却又突然忘记了对方的名字,「你该不会是那个,网上那个,我的狂热粉,每次比赛后都说我哪哪儿不好,哪哪儿好的那个?」 程玉书皱着眉看他,一副「你上次不是翻过我东西了吗?怎么现在才知道?」的表情。 路鸣野连忙辩解:「我粉丝那么多,我哪知道你两会是同一个人?再说,既然你当时愿意见我,也愿意和我在网上沟通,那为什么一直不同意我去见你?」 闻言,程玉书静静看了他两眼,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必要继续瞒着他,于是回他:「因为你说你不认识我,我很生气,但我又忍不住想见你,所以……」 路鸣野低了低头,像个做错事求原谅的孩子:「对不起。」而后他灵光一闪,「为了弥补你,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带你重走一次当年我比赛时走过的路。」 说着,他拉着程玉书下了观景台,打车去了短道速滑馆,只是很可惜,人家短道速滑馆不对外开放,他的第一站开展得并不顺利。 程玉书看他不开心,囧着张脸,觉得可爱,不由地笑了笑,与他十指相扣,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个喷泉,听说投硬币进去许愿,只要投到了雕像手里,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有吗?」路鸣野有了兴趣,好奇问他。 「当然有,你上次比赛我就投进去过,挺灵的。」 「你许了什么愿望?」 「许了……」程玉书故意拉长语气,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索性放开他的手,得意地往前跑了过去,「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路鸣野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追着,笑声充斥在两人耳侧,阳光在地平线上洒下一串金色脚印,微风吹拂过旁边的树荫,晃动着留下一片光影。 「到了」程玉书站在喷泉前,从兜里摸索出几个硬币放在路鸣野手心里,「你要不要试试?」 第108页 路鸣野左看看右看看,有些犹豫,摩挲着硬币:「真的准吗?」 程玉书像个推销员似的:「准不准,你试试呗。」 路鸣野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喷泉雕像,捏着硬币双手合十,闭眼默默许了一个希望程玉书永远快乐、永远幸福的愿望。 随后,他睁眼将硬币抛出去。 硬币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在了雕像手心里。 「哇,进了,玉书你看到了没?在手心里。」 「这么激动?你许的什么愿望?」 「许了……秘密。」 程玉书陪路鸣野玩了三天,没忘记自己这次来这还有另外一件事。 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他和路鸣野洗完澡收拾好自己,温情地躺在床上,相拥着聊天。 「赵老师上周来河州找我了」程玉书用脚蹭着路鸣野的小腿,「他问我想好了没?」 路鸣野搂住他,揉了揉他脑袋,应他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很久没碰漆器,手都生疏了,不敢回云川砸我师父招牌,毁了他老人家的名声」程玉书抬手抚上路鸣野的脖颈,指腹在他喉结上轻轻按了按,继续说:「珈安最近状态也特别好,应该过不了多久就愿意回家生活了。」 「而且,旅馆最近生意很不错,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年,我就可以把欠的钱全还完,然后每年都给你几个大惊喜」说到这,他朝他莞尔一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我还是去美院上课好了。」 「这样既能继承我师父遗志,还能有空闲时间兼顾旅馆,照顾我妹妹,还有偶尔偷跑出来看看你。」 「玉书,你要做你喜欢的,你想要的,而不是你觉得你应该的。」 「这也是我喜欢的,我想要的。」 「那就行」路鸣野往上拉了拉被子,把他抱得更紧,「不管做什么,你都不能委屈了你自己。」 程玉书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移动身体靠近他,伸手环住他的腰,脑袋贴着他胸膛,听着鲜活有力的心跳,喜滋滋地乐道:「有你在,真好。」 程玉书决定好了未来的方向,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繫美院校方,说他同意在贵校开展教学,并询问了一下对方他什么时候去上课,一学期有多少课等等。 美院那边一直在等他消息,前段时间没等到还以为他不来了,没想到这快都要开学了,居然又把人给等来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程玉书在漆器当面有些名气,也不是漆器大师温昌荣的唯一弟子,更不是赵胜亲自推荐的话,这个职位别说到现在还留给他,可能一开始就不会考虑他,因为漆器这项非遗,在中国,地位并不高,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得到确切消息,程玉书开始着手去北京上课的行程。 程珈安知道他的计划后,主动联繫了他,说她准备回家,帮他照顾旅馆。 她愿意回家生活,程玉书很高兴,但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接手那些脏活累活,平白增加压力,尽添麻烦。 程玉书不希望她累着,可程珈安不可能不找事做,于是两人考虑了很久之后,程玉书盘下了旅馆附近的一间破旧门面,准备拿给程珈安养猫,接济流浪猫。 程珈安刚开始觉得这样很不好,不想要程玉书这么为她着想,替她考虑这又安排那的,而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后来,她收养的猫猫逐渐多了起来,她哥看她总是带着笑容,夸她把猫养得好,说有她在,他觉得自己很幸福,她便欣然接受了。 只要他哥觉得快乐,觉得幸福,那她好好听他的,什么也不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她努力好起来,奔向新生活,也只是想摆脱过去,想要家人平安健康快乐罢了。 -------------------- 第57章 求婚 程玉书开始在美院任职后,路鸣野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前段时间程玉书也这么忙,可某一天,他发现程玉书嘴里除了他,他妹妹,短道速滑,以及漆器以外,竟然又出现了别人的名字。 虽说程玉书已经向他解释过很多次,那就是他一普通学生,但路鸣野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得有些吃味,毕竟他两每天隔着十二小时时差,说话又隔着屏幕,很多事情堆着堆着,慢慢就出现了问题。 于是,为了解决这种不必要的误会,程玉书每次都会在他忍耐到极限时提前买机票前去探望他,陪他好好待几天。 就这样,在程玉书去了第五次后,他两迎来了新年。 路鸣野的伤势还没完全好,医院不愿意放他离开,而路父路母思儿心切,又恰逢国内大年三十,是一家人团圆的好日子,思来想去之后,他们决定去美国过年。 当然,他们一併把程玉书和程珈安也给带上了。 自从程父程母出了意外,程珈安心理出了问题,程玉书就再没过过年。 如今和路鸣野在一起,带着妹妹去对象家里过年,程玉书的心里那真是即兴奋激动又怀揣着几分惴惴不安的紧张感。 路鸣野听说他们要去美国陪他过年,提前一星期就开始租房子,买食材,买礼物,瞎忙活。 大年夜那天,路鸣野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大家子人,肉眼可见的高兴,喜滋滋地扯过旁边的围裙繫上,吩咐着程玉书将他採购好的食材拿进厨房,帮他打打下手,准备准备年夜饭。 第109页 路母心疼路鸣野,不想让他太劳累,跟着他两一起走了进去,说着说着,就想赶他两齣来,自己做。 「妈」路鸣野拦住她,「这是玉书第一次上我们家过年,说了要让你们尝尝他的手艺的,你就别跟我们两抢活了。」 路母伸长脖子瞧了一眼桌上的食物:「这么多东西,你两能行吗?」 「你就放心吧,玉书他可会做菜了。」路鸣野轻轻将路母推出厨房,「妈,你今天就等着好好吃吧,啊,而且你要真没事做,你就去客厅陪陪我爸,陪陪珈安。」 倒是差点忘了客厅还有个不爱说话的程珈安,路母不再争论,转身去了客厅:「那你两有事叫我。」 路鸣野拉上厨房的门,赖皮赖脸地在程玉书脸上快速亲了一口。 程玉书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睨他一眼,埋怨道:「干什么?你爸妈还在家呢?」 路鸣野知道他嘴上埋怨,其实心里特高兴,索性扑过去又吻了他一口。 两人在厨房腻歪半天,程玉书怕再闹下去耽搁时间,赶紧推开他:「你和你妈说我特会做菜?我能做啥菜?」 路鸣野朝他特嘚瑟地挑了挑眉:「你啥也不用做,好好看着我就行。」 「那你这不是骗人吗?」 「也总比大过年的一家五口都进医院强啊。」 「你就是没那口福。」程玉书笑着倚在水槽旁,静静看着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神勾搭着黏煳着,很快路鸣野就弄出了一大桌子菜,摆满了餐桌。 程玉书看着桌上全是他爱吃的菜,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幸福,伸手不易察觉地勾了勾路鸣野的小拇指。 「没想到玉书你还有这手艺呢?真不错,真不错」路母刚坐下来就止不住地夸赞程玉书,「比我们家鸣野做饭还厉害,闻闻这味儿,看看这色儿,没救了,怪不得我们家鸣野这么喜欢你,是我,我也得沦陷。」 程玉书尴尬地咳嗽两声:「阿姨你喜欢就行。」 「喜欢,喜欢,阿姨当然喜欢」路母夹了块鱼肉放嘴里,细细品尝后又夸:「这鱼,又嫩又香,不错,很不错。」 程珈安听着她真心实意的夸赞,满脸好奇地看了看程玉书,随后小心翼翼地吃了口菜,发现味道和她以前吃的完全是天差地别后,她不动声色地轻哼一声,摇头勾了勾唇。 这哪是她哥做饭的水平?一看就知道是路鸣野做的。 不过也是,要真是她哥今天来准备年夜饭,怕是到了半夜也吃不上几口能吃的饭菜。 一家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很快接近尾声。 路鸣野举起杯子和程玉书碰了碰,问着程珈安:「珈安,等会儿我和你哥要出门去逛逛,你去吗?」 程珈安抬头看了看他两,微微摆手。 路鸣野放下杯子,嘴角耸动:「真不去?给你买新年礼物你也不去?」 程珈安抚摸着手里的猫,依旧晃了晃脑袋,不去。 得了两道拒绝,路鸣野不好意思再开口,索性不再强求。 吃完饭,路父路母和程珈安留在家里,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春节联欢晚会转播,路鸣野则拉着程玉书的手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二月份的美国东部依然下着雪,下着鹅毛大雪,风一吹,两人不自觉地有些冷,手牵得更紧。 「去哪?」程玉书拉上帽子,抖落身上的雪花,侧头漫不经心地问。 路鸣野与他十指相扣放进温暖的兜里,心底洋溢着几分得意,几分幸福,忍不住勾起唇角凑过去和他碰了碰头,乐道:「去买戒指。」 「买戒指?」程玉书以为他在开玩笑,不以为意,撇嘴故意说道:「不是鸽子蛋那么大的我可不要。」 路鸣野语气强势地回他:「那可不行,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这辈子就赖上你了,你要得要,不要,也得要。」 程玉书轻哼一声,「真赖上我了?你这么喜欢我呢,黏人精。」 路鸣野摩挲着他的手背,配合他:「那可不,就赖上你了。」 程玉书抬头望了望漫天大雪,松开路鸣野握着的手,一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捏了一把雪团,而后毫不犹豫地砸向路鸣野。 「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满足你一个新年愿望。」 路鸣野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雪球在他胸前炸开。「真的?什么愿望你都能满足吗?」 「先追上我再说吧。」 「你欺负我一个伤病员。」 说着,路鸣野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在雪地里一前一后地追逐着,童心未泯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路鸣野使了小心机,特别明智地站在原地甩了甩腿,说他膝盖疼。 程玉书一听他这么说,哪里会怀疑他是不是假的,立马一脸担忧地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路鸣野瞧他近了,伸手一把把他抱进怀里,故意使坏把他推倒在雪地里。 「嘿,我抓到你了。」路鸣野气喘吁吁地抱着他在雪地里打了两个滚。 「你耍赖!」意识到被耍了,程玉书冷哼一声。 路鸣野才不管这些,蹭着程玉书脸开始撒娇:「我抓到了,你只说让我抓到,又没说让我怎么抓到。」 冰冷的雪滑进衣服里,程玉书缩着脖子躲了躲,抬手拍拍路鸣野的肩。 第110页 「你先答应我,我就让你起来。」 「行行行」躺在地上久了羽绒服都快湿了,程玉书可不想这时候生病感冒,又料想路鸣野不敢提太过分的要求,索性点点头,「我答应你总行了吧?快起来,等会儿该感冒了。」 路鸣野轻笑一声,觉得不过瘾,凑上去在他唇上又吻了吻。 程玉书顿了顿,挺无奈地笑了笑,正准备来口说他说话不算数时,路鸣野放开了他,拉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程玉书拍掉残留在衣服上的雪:「说吧,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说着,他带着他在路边随手打了辆车,直奔商场而去。 当路鸣野牵着他站在一家珠宝专柜店门前时,程玉书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所说的要给他买戒指不是在开玩笑。 程玉书站在店门前有些犹豫,问他:「你这是打算求婚?」 路鸣野眼神犀利,一副没有任何问题的样子:「不然呢?你不愿意在身上留下印记,也不愿意刻上我的专属标记,那我就只好给你套个环告诉其他所有觊觎你的人,你程玉书有主了。」 以为他还惦记吃醋那事呢,程玉书下意识辩驳:「我都说了人家就我一普通学生。」 「我不管,反正咱两迟早得求婚、订婚、结婚,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 「你不觉得这样很草率吗?人家求婚都是……」 「咱两大男人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不差那些虚头巴脑的仪式,只要你愿意你同意,那就行了,再说,你要真喜欢那些惊喜那些隆重的仪式感,等我腿好了,拿了世界冠军,我再一样一样全补给你,行不行?」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我这样做挺草率的,但我就是怕你跑了,所以我得先把你给套牢了,省得别人惦记。」 程玉书倒是不在意那些东西,只是没想到路鸣野会在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场景下决定和他求婚,让他有点始料未及,但同时,又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路鸣野的戒指是提前特别定制好的,虽然没有鸽子蛋那么大,但也别有一番特色,奢华而不失内涵,是程玉书喜欢的风格。 「你说这算是我娶你,还是你娶我?」程玉书戴上戒指,笑着问他。 路鸣野握着他的手,低头在银白色的戒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准备的戒指,我求的婚,那当然是我娶你了。」 「这可不对,明明是你上赶着要和我结婚,应该是我娶你才对。」 「我,路鸣野,堂堂世界冠军,是我娶。」 「那我还漆器传承人呢,没我的视频你比赛都紧张,是我娶。」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换了副口吻:「怎么?你嫁给我很吃亏?很掉价?」 程玉书才不听他忽悠,轻易掉进圈套,反问他:「那你嫁给我就有失身份咯?」 争不过,路鸣野只好死撑着耍赖皮:「你刚还说满足我新年愿望呢?」 程玉书转了转戒指,认真思索了一下,提议:「要不这样吧,我两打个赌,如果你赢了,那我就承认是你娶,如果你输了,那你就得承认是我娶。」 这样倒是公平,路鸣野眉毛往上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三年,咱两打赌三年后谁能更先实现梦想,谁就赢,行不行?」 以免对方临时变卦,路鸣野追问:「具体呢?」 「如果三年后,你先登上冬奥会重新拿下金牌,夺得冠军,那就是你赢,而如果三年后是我先把中国漆器传扬出去,登上央视,那就是我赢。」 拿奖牌夺冠军,这对路鸣野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没理由不答应。 听见他答应,程玉书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 他的本意本就是希望他振作起来,努力调养身体,慢慢重回巅峰,只不过现下随意找了个藉口罢了。 -------------------- 第58章 结局 有了和程玉书的约定,路鸣野从那以后做康復训练异常认真、异常小心,生怕哪天一觉醒来身体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平白耽误恢復进度,让他三年后不能如愿以偿地登上冬奥会的舞台。 但好在,他的人生没什么意外。 来年四月,初夏随着轻柔的微风吹散了所有煎熬的等待,路鸣野,回国了。 当天,他刚拿到行李走出机场大门,便被各路记者和粉丝给堵在了门口,快门声、提问声、惊唿声以及各种问候祝好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抬头往四周环视了一圈,终于在马路对面找到程玉书的身影,而后,他随口搪塞掉记者提出来的犀利问题,推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眼底隐隐带着些小得意,一脸满足地直奔程玉书而去。 一个星期前程玉书就得到了消息,今天特地和学校请了半天假,一大早地便来机场接他。 「还是国内的空气闻着舒服」路鸣野上了车,捧着程玉书的脸热情地来了个法式深吻,「人也舒服。」 程玉书红着脸推开他,启动车子,准备回家:「也不怕他们拍你。」 路鸣野回味似地舔了舔唇,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戒指,心情无比畅快:「怕什么?我亲我老婆,理所应当。」 「……谁是你老婆?」程玉书心里高兴,浅笑着瞥他一眼,怼他。 第111页 听他这么说,路鸣野歪着头问:「你不是我老婆,那你是我什么?」 程玉书可没以前好骗了。 他知道,他只要说了「老公」两个字,路鸣野肯定会立马答应下来占他便宜,索性轻哼一声,白他一眼,让他自行体会。 路鸣野就是想逗他,意犹未尽地朝他靠近:「你说啊,不是我老婆,那你是我什么?」 对于他的厚脸皮程度,程玉书最近几个月那可真是深有体会,不过他今天不想和他过多计较,撇嘴小声哼道:「答应我的事你还没做到呢。」 「你放心吧,我肯定行的」说着,他伸手抚上他的后脖颈,指腹温柔地摩挲过他的肌肤,在等待红绿灯时勐地掰过他脑袋,毫不客气地再度亲了上去,「到时候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路鸣野,是属于你程玉书的。」 路鸣野身体恢復平安回国,这事在热搜词条上挂了整整一天,同时,路鸣野正式确认参加世界盃,这事也随之爆了词条,在热一上待了一下午。 程玉书替他收拾好行李,刷着手机,看着他满脸兴奋地坐在院子里逗猫,询问他接下来的安排。 「我还是喜欢短道速滑」路鸣野笑呵呵地看他,「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我生来就是为了滑短道速滑的,我现在还滑得动,那我就一直滑,如果我哪天滑不动了,那我就像李老师那样随便找个俱乐部或者找个训练基地,当个教练算了,也算是替你完成你儿时的梦想了。」 程玉书原本只是想问他今年参不参加夏训,以及什么时候开始参加夏训,却没想到他会直接把未来的安排给全说出来。他不好意思和他解释,索性任他而去,换了副口吻继续问他。 「王教练只给了我五天假。」 闻言,程玉书收了手机,走进卧室拉开抽屉,把他两上次在河州做的陶艺杯子拿了出来:「你上次说让我教你制作些简单的漆器,还学吗?」 路鸣野看着他手里一个极致精美的杯子和一个奇形怪状的杯子,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毕竟他在意的、享受的,是和他一起手拉手制作的过程,才不管做出来的成品有多么的千奇百怪。 程玉书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热情,认真教了他两天,结果发现他除了记东西特别快以外,几乎是一上手就废,连小孩子都比不过。 如此耐心地教了他好几次都没有成效后,程玉书便不教了,还是决定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他只要有事没事给他拍拍视频,无聊的时候给他做点他喜欢的送他就行,以免继续下去毁了东西,浪费材料,同时还玷污他的好名声,破坏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气。 两人腻腻歪歪地享受了一段美好的二人世界之后,路鸣野老老实实地归了队,开始封闭训练,夏训。 同年十月,短道速滑世界盃第一站,路鸣野復出后的第一场国际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赛前,他坐在更衣室里,久违的紧张感向他袭来,就算他完整地看了两遍手机里保存的漆器视频,躁动的心也难以安静下来。 程玉书坐在他旁边,瞧见他一脸认真地抿着唇抖腿,凑过去关掉了他的手机,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试图帮他屏蔽掉场外的一切嘈杂因素,努力让他平静平静。 感受到掌心乱动的睫毛,程玉书问他:「你很紧张?」 视线被遮挡,路鸣野深吸一口气,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嗯,有点。」 毕竟是他回归后的第一场大型比赛,盼他好和盼他摔的人,相差无几。 程玉书知道他的担忧,淡定地揉了揉他的脸,给他加油鼓气:「有我在,你紧张什么?」 「要是我在冰面上又摔了……」 「不会的!」程玉书打断他,补充道:「有我在,你不会再摔的,要是你觉得你自己又要摔了,你就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你记住,我会在终点等你的。」 随后,他不等路鸣野反应,主动蹭过去堵住了他的唇,舌头撬开他牙关,让他大脑再也无法思考其他,只能抱着他一起沉沦。 「观众朋友们,你们好,这里是20xx—20xx赛季短道速滑世界盃第一站北京站的现场……tv—5的演播厅里,专业解说员正激情澎湃地介绍着现场情况,「接下来要进行的是男子五百米初赛,中国队此次参赛的选手有刘子燃、李峰、路鸣野……」 「这是中国选手路鸣野自去年冬奥会受伤后首次参赛」说到这,镜头扫过场内路鸣野的身影,「也是他能否继续捍卫他不败之王称号的保卫一战,他看起来格外有些紧张,看来上次与金牌失之交臂对他影响很大……」 程玉书站在场外看着赛道内试滑的路鸣野,手机后台挂着央视直播,关掉声音,兴奋朝他挥了挥手,做了个「我在看着你,别怕」的动作。 两人离得有些远,路鸣野看不真切,却也明白他的意思,勾了勾唇,低头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在满场欢唿声中毫无顾忌地朝着他的方向比了个大大的心。 「好,比赛开始!」 「中国队出发顺利,起跑不错!」 「路鸣野率先抢得第一!刘子燃暂居第二!」 「看来上次的意外并没有对路鸣野造成太大的影响」场上形势瞬息万变,解说员话音刚落,路鸣野便被刘子燃弯道超越了,「刘子燃!刘子燃超越了路鸣野,暂时排在了第一的位置!」 第112页 「从最近几次的比赛结果来看,刘子燃这位小将综合实力很强,应该是路鸣野此次世界盃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之一。」 「……还有三圈,路鸣野能否超越刘子燃,捍卫他不败之王的称号,就看他接下来在弯道的表现了。」 「还有两圈……」 「还有一圈」解说员越说越激动,差点破音,「难道不败之王路鸣野的传奇之路终于还是走到了终点吗?属于路鸣野的奇蹟,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吗?」 「等等,等等,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 「好一个漂亮的内道超越!」 「路鸣野!路鸣野回到了第一的位置!」 「路鸣野在他上次摔倒的地方奋力直追!他在过弯道的最后一秒超越了刘子燃!」 「路鸣野!冲刺!路鸣野,冲刺!」 「赢了!」 「路鸣野赢了!」 「不败之王路鸣野再次书写了他的传奇!」 「让我们恭喜路鸣野!恭喜中国队!」 瞧见路鸣野和刘子燃相继滑过终点,体育馆内顿时人声鼎沸,为这场精彩绝伦的追逐连连叫好。 听到结果,路鸣野终于放松下来,抬头望向程玉书,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像他第一次比赛夺冠时那样,喜形于色。 程玉书知道他身上背负着巨大压力,也知道他刚才中间那几圈滑得着急,注意力不集中差点又失误摔倒,更知道他刚才反超拼尽全力,有种不要命的气势,明白他对这场比赛的结果看得很重,于是配合他笑了笑,却怎么也止不住往下掉的眼泪。 去年冬奥,所有人都在骂路鸣野,只有他在场馆内大声喊着支持他。 而如今,所有人都在喊着支持路鸣野,却也只有他明白他的艰辛,清楚他的不容易,心疼他到放声哭泣。 「看到没?我赢了!」一下场,路鸣野便将他拥入了怀中,「我赢了,玉书,我赢了!」 「我看到了」程玉书点点头,快速擦掉眼泪,声音低低的,「你赢了!」 察觉到他的异常,路鸣野敛了笑容,认真问他:「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程玉书吸吸鼻子,摇了摇头,情深意切地回了他六个字,「路鸣野,我爱你!」 路鸣野闻言一顿,比他赢了所有比赛还激动,眼神懵懵的:「玉书你说什么?」 「路鸣野,我爱你,不管你是世界冠军路鸣野,还是黏人精臭屁王路鸣野,我都爱你!」 一瞬间,路鸣野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头皮发麻,心跳响如擂鼓,大脑来不及产生任何思考,身体便本能地做出了回应。 他在万众瞩目的场馆里,在万人齐唿的高喊声里,紧紧抱着程玉书,虔诚地吻了上去。 霎时,场馆内所有镜头全都对准了他两,祝福声、起闹声、欢唿声此起彼伏,将他两团团包围。 而后等路鸣野吻够了,放开他,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前,明晃晃地对着镜头炫耀了一番他两手上的戒指,热络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爱人,中国最优秀的漆器传承人,程玉书。」 ——全文完 --------------------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就在这里结束。 首先很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宝贝(特别是忆梦红尘宝贝和wan宝贝),如果没有你们,也许这篇文早就半路夭折了。 说实话,这篇文书从开篇到完结,都像是一个奇蹟,最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我的人生正在遭遇一道大坎,所以为了安慰当时失败的自己,我构造出来了不败之王却失误陨落了的小野,以及一个因为现实原因而不断放弃了的小书。我原本只是自嗨,却没想到阿晋竟然签了我,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同时也让我重新找到了希望,决定重来一次让我失败了的那件事,所以有段时间我断更了,但幸好,我跨过了那道大坎,得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因此,我一直都很感谢这篇文,如果不是小野和小书,也许我不会这么快振作起来。再后来,我想着要给他两一个特别美好的结局,于是我开始日更,却没想到在最后意外生了一场病,到现在还没好,只能就这么草率收尾。 对于小野和小书,我有遗憾,但不管怎样,我也只能陪他们走到这了,我相信,他两在平行世界里会过得更好,因为是他们带我走出了阴影,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最后,希望所有看过这篇文的宝贝们生活幸福,心想事成,每一天都快乐! 好啦,我就啰嗦到这了,有缘的话,我们下一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