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福女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朱福已经折身回到房间内,暖姐儿见姐姐似乎脸色不好,便凑到她跟前来。 「二姐姐,你怎么了?」如今只有兄妹三人在外,不比在家里的时候人多,才走一天不到的功夫,暖姐儿就想家了,她似是有些要哭出来,将圆乎乎的小脑袋紧紧蹭在朱福怀里,撒娇道,「二姐姐别不开心,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姐姐的。」 朱福知道这丫头肯定是想家了,就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来,疼着她额头问:「小暖是不是想家了啊?想爹娘还有弟弟了?」 「嗯。」暖姐儿点头,小脸越发皱成一团来,嘴巴噘得老高,一双短手紧紧攀住朱福脖颈,「可是我更舍不得离开二姐姐,我想爹娘,可我更想跟姐姐在一起。二姐姐,咱们快些赚钱,赚了大钱盖了大房子,咱们接爹娘进省城里住。」 「好。」朱福轻轻刮妹妹小鼻子,笑着说,「但是在外面会吃很多苦的,很有可能都没得床睡,小暖怕不怕。」 「二姐姐不怕我就不怕。」暖姐儿只觉得姐姐怀里最安全温暖,她静静依偎着,眼睛渐渐就阖上了,小嘴还嘀咕道,「永远跟姐姐在一起。」 朱福见小丫头这么快就睡着了,知她是累坏了,白日可以休息的时候她偏生要看沿途风景,现在倒是来得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妹妹安静的睡颜,朱福在妹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抱去床上,盖好被子。 外头有人影闪过,朱福立即去开门,就见掌柜正准备敲门。 那掌柜见是朱福,立即扯着笑脸说:「这位姑娘,可实在是打搅了,不知道姑娘可歇下了?」 「什么事情?」朱福没有多说话。 那掌柜咳了两声道:「是这样的姑娘,方才来了母子三人,说是要住一宿。我瞧那位夫人上了年岁,而这周边又没有旁的客栈,所以就来打搅姑娘问问,能否让楼下那位老夫人跟姑娘和姑娘姐妹挤一间屋子休息一晚上?」 朱福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道:「让他们上来吧。」说罢折身退了回去。 掌柜连谢两声,然后「蹬蹬蹬」往楼下跑去,只片刻功夫,朱福便听见有人敲门,然后是沈大娘询问的声音。 朱福坐在桌子边,冷静道:「门没有反锁,你们进来吧。」 沈玉珠搀扶着沈大娘往屋内去,朱福是背对着她们坐,两人都没有瞧见朱福的容貌。 「这位姑娘,真是谢谢你了,不然这大晚上的,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呢。」沈玉珠望了坐在桌子边的朱福一眼,见这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她秀眉微微蹙了蹙,「姑娘,实在是打搅了。」 朱福这才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望着沈大娘跟沈玉珠道:「没关系的,若是大娘不嫌弃的话,就跟妹妹小暖一道睡吧。」 沈玉珠见是朱福,惊讶得恨不得尖叫出声来,她一个箭步便跑到朱福身边去。 「阿福,原来是你?怎么是你?」沈玉珠简直不敢相信,一把将朱福抱进怀里,「当初我们去金陵的时候,一直没有找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福道:「我是跟哥哥一起带着小暖进省城去的。」 沈玉珠明显很开心,嘻嘻笑道:「我都忘了,朱大哥是进城参加武考,你是去参加厨艺大赛的。」说着又将朱福抱得紧紧的,「我跟娘一起陪哥哥进城参加乡试去,这下好了,咱们可以结伴。」 朱福没有回话,只是将目光轻轻落在沈大娘身上,沈大娘面上只是含着慈爱的笑容。 「玉珠,娘实在累了,你先下去给娘打盆洗脚水来。」沈大娘打算先支开女儿,见女儿似是有些犹豫,她则板下脸来道,「玉珠,你是不是也不听娘的话?」 「好啦,我去就是。」沈玉珠又抱了朱福一会儿,这才推门离去。 待得沈玉珠走后,沈大娘往朱福对面坐下来道:「阿福,你一个姑娘家,应该好好呆在家里的,到时候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多好。大娘也是关心你,你年纪还这么小,还带着暖姐儿,有些时候你的想法,大娘真是不明白。」 朱福道:「劳大娘关心了,不过都说人往高处走,阿福既然曾经是将沈大哥当做是未来夫婿的,此番既然做不了沈家儿媳妇,定然是要寻一个比沈大哥更加优秀的人才行。莫非在沈大娘心里,阿福只能一辈子缩在穷乡僻壤当个为了柴米油盐而发愁的小媳妇吗?」 自从有了曹锦书对比之后,沈大娘如今是越发瞧不上小家子又野孩子似的朱福了,又见她说话这般尖酸刻薄,当即便又动了气。 第2章 朱福没有再望沈大娘一眼,只是回过头道:「大娘放心吧,不管如何,我与沈大哥是不可能的了。我知道大娘心挂沈大哥前途,我也希望沈大哥好,所以,大娘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我不会跟任何人说。大娘若是借房间休息,那便请休息吧。」 「好啊,阿福,你如今竟然也这般待大娘说话。」沈大娘喘了几口气,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睡觉的暖姐儿,「你妹妹才多大,这去湖州路途遥远,你也舍得带着她一个孩子跋山涉水的,也不晓得心疼。」 朱福起身道:「大娘年岁也大了,此番天气炎热,大娘让玉珠陪着在家歇息多好?何故跟着自个儿儿子一道去湖州呢?」 「你……」沈大娘气得轻轻在桌子上捶了一拳,「福丫头,真没想到你翻脸比翻书还快,好在我家没有娶你这样的儿媳妇,否则的话,怕是我这条命就不久了。」 外面沈玉珠端了热水进来,朱福没再说下去,只是折身出门去。 才将走出房门,就见沈玉楼站在外面,他穿着一身蓝色绸衫,脸色十分不好。 朱福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想越过他的身子直接往前面去。 沈玉楼却是一把抓住她胳膊道:「阿福,我去金陵城找你,你却自己回家来了。」他眉心紧紧蹙起,那双温润的眸子紧紧锁在朱福脸上,表情十分痛苦道,「此番见了我,又为何是这样冷漠的表情?我们之间有误会。」 朱福一点点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大步往楼下去。 沈玉楼往房间里面望了眼,也折身大步追了出去,外面夜色很深,四处都有叽叽喳喳的虫鸣鸟叫声。 客栈门口挂着两盏大灯笼,借着昏黄的光亮,两人能够将彼此看得清楚。 「锦书只是我的师妹,因为恩师有恩于我,所以……」 朱福道:「沈大哥,这些你都不必再说。我相信你的为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曹小姐一家可以给你带来你也许是奋斗十年才能够得到的一切。」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如果两人爱情得不到长辈认可的话,那勉强一起也是不会开心的。 只是,她既然答应过沈大娘不会将事情告诉沈玉楼,自然也不会多说。 沈玉楼越发不明白:「阿福,你我早已心灵相通,你也知道,我根本不会在乎那些东西。只要你能够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说罢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蛮横地伸手将朱福抱进怀里来,那双健硕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她。 「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他忍着痛道,「既然已经跟我许过山盟海誓了,你还能够逃到哪儿去?」 朱福内心是有些崩溃的,她一方面不想再去想与沈玉楼的过往,另一方面,她还存着一丝理智。 她的人生还很长,她所想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而且在她的爱情观念里面,得不到双方父母认可的婚姻,都不是可以长久的婚姻。她从小是孤儿,更渴望家庭温馨快乐,况且在她心里,就算一份爱情再刻骨铭心,也比不上事业,比不得家人。 人生在世走一遭,她第一遭走的糟心,好不易有从来一次的机会,自然十分宝贝。 朱福知道沈玉楼此刻生气,她便冷静下来道:「沈大哥,你这样也无济于事,跟曹家小姐定了亲,如果再与我牵扯的话,怕是会影响你的前程。我知道,你会说你其实不在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大娘跟玉珠,她们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了,好不易有些盼头,结果你为了一个女人害得她们后半辈子不能够衣食无忧,岂不是残忍?」 沈玉楼轻轻松了手臂来,静静望着她,他知道她的言行一向有些匪夷所思,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般匪夷所思。 「阿福,如果没有你,我更不开心。」沈玉楼声音有些嘶哑,表情十分痛苦,他只将头埋在朱福肩膀上,「你怎么能够这么狠心?放手得这样干脆,没有一点不舍……阿福,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坚持下去?」 朱福心像是被猫爪抓了一般,只要想到曾经的美好,她心就有些疼。 「沈大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她静了很久,然后轻轻开口道,「知道为什么你回来之后,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沈玉楼闻言眉心蹙得更深,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何她性子会大变,这其实一直是他想问的。只不过以前她不说,他只当她是变得坚强了,莫非还有旁的原因? 第3章 「其实……」朱福刚开了口,想将自己根本不是真正这个时空朱家二姑娘的事情说出来,里面沈玉珠抱着暖姐儿走了出来。 暖姐儿眼圈儿红红的,圆乎乎的小脸沾得满是泪水,很明显是刚刚哭过。 她扭头见到自己二姐姐,哭得更凶起来,然后小短手紧紧抱住朱福脖子,整个小身子都耸动着。 「二姐姐,我……我刚刚醒了没有看见你,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像是怕一松手自己姐姐又会变没了一样,小手有力地紧紧抱着朱福,「二姐姐你去哪儿了?你怎么不陪着我睡觉?你不陪着我我害怕,我要你陪着我。」 朱福轻拍妹妹后背,哄着道:「好,姐姐陪你,呆会儿就陪着你睡。」 「嗯。」得了姐姐承诺,暖姐儿终于又止住哭,这才扭头望向沈玉楼,「玉楼哥哥,你们去哪儿了,我都好久没有瞧见你们了。」 沈玉珠笑着从朱福怀里将暖姐儿接过去颠了颠,微微含笑道:「哥哥陪着你,以后跟你二姐姐一起陪着你,好不好?」 「好!」暖姐儿狠狠点头,「有你们都在我身边,我就不害怕了。」她忽然又破涕为笑起来。 最后是朱禄将房间让给了沈大娘跟沈玉珠,朱福依旧带着妹妹睡在自己的房间,朱禄则跟沈玉楼一道在一楼大堂用桌子搭了个临时可以睡觉的地方。 好在天气已经转热,两人又都是习武之人,身子受得了。 朱禄虽然平时瞧着老实憨厚,但有些事情他不说话,不代表他不知道。 当他再次见到沈玉楼的时候,脸色并不很好,待得几位妹妹已经上楼去了,他才问沈玉楼道:「我二妹妹此次打金陵回来,虽然嘴上没说,不过她是否开心我是瞧得出来的。玉楼,你我是从小玩大的情分,阿福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若是负了她,我一定不会饶你。」 沈玉楼喉结滚动一下,脸色也十分不好,他何尝不难受?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除了暖姐儿睡得小脸粉扑扑的,其他人脸色都不十分好。 暖姐儿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衫子,梳着两条细长的小辫儿,越发瘦下去的脸蛋漂亮得精致绝伦。她牵着姐姐的手,哼着从姐姐那里学来的欢快的小歌儿,开心得不得了,连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都纷纷将目光朝她投来。 一行几人又趁早赶了路,沿途用饭时间只吃了一些干粮,好在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进了湖州城。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西边晚霞将天空染红半边,马车才将行驶到城门口,便有一穿着粗布衣裳的人在等候。 见到朱禄等人,那人微微顿一下,展开手中画像看了看,然后举步过去。 「请问是朱公子与两位朱姑娘吗?」那小厮在朱禄马车前微微弯腰,待得见朱禄轻轻点头后,他才又笑着道,「我们老爷请朱公子朱姑娘府上一聚,一应都已经为几位安排好了。」 暖姐儿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问那小厮:「那玉珠姐姐她们呢?」 小厮这才往沈玉楼望了眼,然后问道:「可是沈公子?」见沈玉楼点头,他则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巧了,真没有想到,两位公子是一并到达湖州的,咱们三爷一早便来了书信,说几位是他朋友,要好生招待。两位公子,请随奴来。」 该小厮便是谢逸三叔谢知林府上奴仆,此番在此等候,就是得主子通知,接客人的。 到底是湖州省城,街道比松阳县的宽三倍有余,街两边商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也大都穿着华丽,因是六月天气,走在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撑着竹伞。 暖姐儿小脑袋探到马车外面,看着四周漂亮的一切,乌溜溜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想着,这里真漂亮,等以后赚得大钱,定要带着爹爹娘亲还有弟弟一起来住。 马车行驶到了知州府前,那小厮吩咐守候在门前的人将马儿牵去马厩,这才又领着几人往院子里面去。 「老爷一早就听过两位公子跟朱姑娘的名字了,尤其是朱姑娘,三爷来的时候已经说过好几回呢。咱们家的少爷小姐,也都很爱吃朱姑娘做的糕点,这次太太听说朱姑娘要来,也着实开心了好几日。」那小厮一边领路,一边笑着念叨,明显也是开心的。 朱福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劳夫人念叨了。」 那小厮嘿嘿笑了一声,绕过一个回廊后,迎面走出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 第4章 「白菊,朱姑娘我给接回来了。」那小厮见到那丫鬟迎面上去,伸手朝朱福点了点,继续笑问,「老爷跟夫人在一起吗?还有朱公子跟沈公子,我都给一并接回来了。」 这白菊显然是有些身份的丫头,只见她礼貌地朝朱禄等人微微抚了身子,方才回道:「老爷方才在屋里陪了会儿子哥儿姐儿,现在去前院了,敛财,你且带着两位公子前院候着老爷吧,我请几位女眷去见太太。」 那叫敛财的小厮笑着说:「那有劳白菊姐姐了。」说罢便转身对朱禄与沈玉楼道,「老爷怕是又出了门去,请两位公子前厅候着。」 待得男眷走后,白菊目光便落在暖姐儿身上,她见这个女娃长得粉雕玉琢的,没来由的喜欢。 「真可爱,岁数跟九小姐一般大,刚刚凑个伴儿。」白菊一面笑着,一面领几人进去。 这是一间十分雅致的院子,坐落在一面湖的旁边,是一栋两层小楼。 院子里面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在踢毽子,一男一女,女娃岁数小些,踢掉了毽子后正追着男娃跑。 「太太,朱姑娘来了。」白菊唤了一声,就见院子里的两个小娃停住的动作。 白菊就近将小女娃抱了起来,见她小脸红扑扑的,笑着问:「九小姐,瞧你闹得,是不是很热啊?」又伸手指了指暖姐儿,「你瞧,带了一位小姐姐回来陪你玩呢,开不开心啊?看那个小姐姐,模样倒是跟小姐有些像呢。」 女娃探出脑袋,丢了毽子,蹭着白菊身子要下来,然后摇摇晃晃朝暖姐儿走来。 「小姐姐,陪我玩儿,你陪我玩儿。」 暖姐儿嘿嘿傻笑一番,她伸手抓了抓脑袋,有些羞涩,怎么自己走的哪里都这么受欢迎呢,不由有些自恋起来。 「白菊,天天让带着几位客人进屋去呢。」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红色衫子的人,年岁跟白菊一般大小,容貌比白菊更为艳丽一些。 「红梅,我知道了。」白菊一边应着,一边牵着两个娃娃的手进屋。 谢三太太正坐在堂屋内,她不到三十的年纪,瞧着竟是跟大姑娘似的,真的担得起貌美如花四个字。 见到朱福几人,她忙笑着说:「朱姑娘,你来了?」又招手,「快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瞧瞧。」拉着朱福手仔细瞧了一番,她总觉得对眼前这对姐妹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仿佛天生亲切一般。 白菊将谢九抱给谢三太太道:「太太,您瞧这位朱小姑娘,跟咱们九小姐的确长得有些像呢。」 听得白菊这般说,谢三太太更开心了,连忙吩咐丫鬟去厨房多做些好吃的。 沈大娘原本以为知州府派人接他们,是为着儿子玉楼呢,此番见谢太太只拉着那对姐妹瞧,不由有些尴尬起来。 跟朱福姐妹好一番亲热之后,谢三太太这才瞧见沈大娘,见她年岁已大,又知是三爷朋友的娘亲,连忙招呼沈大娘坐下。 「实在是怠慢了,沈夫人不要嫌弃才好。」谢三太太客气地说。 沈大娘忙道:「哪里是怠慢,是太太客气了。」又笑着说,「也是我们玉楼福气,竟得大人青眼,还没乡试呢,就住在这知州府上,实在叨扰大人跟夫人了。」 谢三太太道:「沈公子惊才绝艳,夫君是知道的,不单是听子瞻说的,也接到了金陵曹大人的书信。能得曹院长青眼的能有几人,又是曹大人准女婿,自然是该照拂着些的。」谢三太太笑了笑,又将话头扯到朱福身上,「朱姑娘,我听子瞻说,你此次来湖州不但是参加厨艺大赛,也是为了将点心铺子开到省城来的?」 朱福只觉得眼前这知州夫人十分亲切,真是一点官太太的架子都没有。 「是这样的。」朱福笑着点头,「没想到这些谢公子都与太太您说了。」朱福将妹妹抱坐在膝盖上,搂着她道,「不瞒您说,参加厨艺大赛倒是其次,主要的,还是打算将福记的生意融入进省城来。」 谢三太太连连点头:「朱姑娘,你许还不知道,福记的点心在省城是大受欢迎的。子瞻说,他也是早劝过你将生意做到省城来,不过,朱姑娘似乎有所顾虑?不论如何,我也该是择个日子摆几桌宴席,请那些太太姑娘们家里做客,好好认识朱姑娘一番。」 朱福一听,忙连声谢过谢三太太,谢三太太今儿明显开心,拉住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两个大丫头带她们去房间。 第5章 沈玉珠陪着沈大娘住一间房,朱福则带着妹妹住一间。 因为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一老一小实在累,沈大娘跟暖姐儿没用夕食就先睡下了。谢三太太吩咐厨房特地给两人留了饭菜,又命丫头好生伺候着,待得两人醒了,赶紧吩咐厨房去热菜。 朱福见妹妹流了一身汗,怕妹妹就这样睡着会生病,就先拜托白菊去厨房要了一大桶热水来,然后帮妹妹洗身子。 暖姐儿脱光光后将整个身子都浸在温水里,她舒服得在水里扭来扭去,还用手捧起水来要泼朱福身上,她要姐姐跟她一起洗澡。 朱福按住她乱动的小手,觉得妹妹有些过于顽皮了,板着脸凶道:「暖姐儿不许胡闹,这是在别人家里,你要懂规矩,知道吗?」见妹妹立即听话地狠狠点头,她则又摸摸妹妹脑袋,替她散了辫子。 暖姐儿乖乖地任姐姐帮自己洗身子洗头发,她实在困得不行,又不让她乱动,洗着洗着,她就睡着了。 朱福无奈摇摇头,赶紧替妹妹换了衣裳,然后抱着她去床上睡。 照顾好妹妹,朱福想去找沈玉珠说说话,却在半道上遇到沈玉楼。朱福身子微微一滞,还是朝前迈去,钻过月亮小门,站在离沈玉楼几步之远的地方。 沈玉楼见旁边有个石头圆桌子,伸手指了指道:「我们那边坐下来吧。」 朱福点头,然后举步朝石头圆桌子走去。 沈玉楼微微垂首,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沈玉楼才开口道:「阿福,那天我收到流光县主的书信,说是你人在她手上,我就快马加鞭赶了去。先是去了曹家拜会师父,想着让师父带着我一起去,能将你带回来的可能性大些。」他微微顿一顿,抬起眸子来,静静看着朱福道,「可是我也没有想到,师妹落水,之后我去救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府上都传我跟曹小姐定亲了,并且这个事情轰动了整个金陵城。」 朱福静静听着,目光十分平静,她微微抬眸望向沈玉楼。 良久,方才启口道:「我知道,那天我也在。」 「你怎么不找我?」沈玉楼眉心蹙得更深,那双清润的眸子里面闪着亮光,「阿福,你不信我?就算师父于我有恩,但是我可以通过其它途径报答,除了娶曹小姐以外,哪怕是要我用命去还,我也愿意。」 朱福道:「如果沈大娘以死相逼呢?」她将事情看得清楚明白,所以听着沈玉楼说这些,一点也不激动,爱情固然美好,可现实总是会将人打回原形的,不可否认,她喜欢沈玉楼,但不代表可以为了彼此能够在一起而伤害两家多年来的情分。 沈大娘并非不喜欢她,她只是不喜欢自己给沈家当儿媳妇罢了。 沈玉楼薄唇翕动,目光一直落在朱福脸上,极为认真地道:「我刚刚去找了娘,阿福,娘那里我来说服,你也不要放弃,好吗?」他神色似乎有些疲惫,说完就耷拉下眼皮,只轻声笑一笑,「若是阿福寻得更好的归宿,那我也是祝福你的。」 朱福「蹭」一下就站起身子来,然后转身要走。 「阿福。」沈玉楼唤一声,连忙追上去,然后将她紧紧揽进怀里,薄唇亲吻着她耳垂,如以往一样,在她耳边呵着热气道,「是我不好,是我无能,是我不够强大,不能够护得阿福周全。你给我时间,你相信,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要相信我。」 朱福挣了挣,奈何他力气实在太大,她只能放弃道:「沈大哥,我现在只想将生意做大,除了情爱,我们还有很多其它事情可以做。」她微微扭头,借着昏黄的月光,她看见他英俊深刻的脸上此刻一片沉痛,心里也不好受,只别过脸道,「先暂时不要谈这些吧,你好好念书,我好好赚钱。」 「好。」沈玉楼艰难开口,「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 朱福又挣了挣身子,见他渐渐松了手,她从他怀里走了出来。 望着他高大却略显疲惫的身影,朱福只沉沉叹息一声,歪过头去:「暖姐儿怕黑,她醒来如果寻不到我会哭,我先回去。」 话才说完,就匆匆逃开,沈玉楼看着那匆匆离去的瘦削身影,痛苦地用手捂住脸。 第二日一早,朱福才将醒来,暖姐儿就已经自己梳妆打扮好了。 小丫头渐渐长大,越发臭美起来,昨儿谢三太太送了她几朵跟谢九姑娘一样的绢花,她已经戴在了头上。 第6章 自己穿衣自己打水洗脸,又艰难地自己梳头,一番折腾后,将淡粉色的绢花别在发间。 见姐姐醒了,暖姐儿立即笑嘻嘻跑到床边去,趴在床沿问:「二姐姐,你瞧我,好看吗?漂不漂亮?」 朱福见妹妹这般臭美,点了点她鼻尖,将她头上的绢花扶正了些。 「小暖最美了,比我跟长姐都美,等你长大后,肯定是不得了。」 暖姐儿羞得一头埋进朱福怀里,娇笑着道:「二姐姐笑话我呢,我哪里有两位姐姐好看,我是最不好看的。」 「谁说的啊,咱们家的朱小妹最漂亮啦。」将妹妹拉起来,又细细看了一番,笑着道,「暖姐儿越发瘦了,呆会儿得要多吃一些,才将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胖了不好看。」暖姐儿噘嘴,「胖了就没有两位姐姐好看了。」 朱福轻刮妹妹鼻子,皱着脸说:「人小鬼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好了,你一边坐着去,等姐姐一会儿,咱们呆会儿去见谢三太太。」 暖姐儿果然乖乖坐在一边,等姐姐梳洗穿戴好后,她则牵着姐姐手一道往谢三太太那里去。 谢三太太一向起得早,正摆着一桌子糕点跟各类粥,然后对白菊道:「那些给沈夫人跟沈姑娘送去,然后再去看看朱姑娘姐妹醒了没,要是醒了的话,接来与我们一道用些。」 白菊应了声,端着托盘给沈大娘跟沈玉珠送去,然后半路上恰好遇到朱福姐妹。 「朱姑娘,可巧了,咱们太太说,请两位姑娘一道用餐呢。」白菊笑着说。 朱福只是想着礼貌去请安,倒是没有想过去蹭饭,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太美意,怕是不方便。」 白菊道:「老爷没在,一早就去衙门了。」又望着暖姐儿笑,「七公子与九姑娘都很喜欢朱小姑娘,闹着要她呢,刚好太太也有话与朱姑娘说,朱姑娘不必避讳。」 如此一来,朱福若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因此便与白菊一道往谢三太太院子去。 谢七今年六岁,长相随谢家人,模样俊俏,性子内敛沉稳,小小年纪就知道要好好护着妹妹,什么好吃的东西都先往妹妹碗里夹。 谢九才四岁,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眉眼跟谢三太太有些像,但细细一瞧,朱福也的确觉得这谢九姑娘跟妹妹暖姐儿有些肖像,于是打心眼里更喜欢起来。 「姐姐,过来吃。」谢九粉嫩嫩的小嘴里塞满了糕点,她一边划拉着,一边伸手朝暖姐儿够过去,「好吃呢。」 暖姐儿也馋死了,悄悄舔了舔舌头,眼睛就滴溜溜转到了美食上。 谢三太太赶紧招呼道:「朱姑娘过来坐,暖姐儿靠着小九,小九喜欢你。」 暖姐儿礼貌地谢过谢三太太,然后坐在谢九身边去,谢九伸长了手臂捡了块她觉得最好吃的糕点递给暖姐儿:「姐姐吃。」 暖姐儿也捡了一块给谢九:「妹妹也吃。」 两人都是吃货,大人们在说话,谢七在慢条斯理地品尝美食,这俩丫头则埋头拼命吃起来。 「暖姐儿,你慢着点吃。」朱福怕妹妹噎着,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给她使眼色。 暖姐儿嘴巴塞得鼓鼓的:「二姐姐,真的好吃呢,跟二姐姐做的菜一样好吃。」说完又低头啃了一口。 朱福笑:「乡下丫头,让太太笑话了。」 谢三太太笑着道:「我喜欢这孩子,感觉亲切,小九也十分喜欢她。朱姑娘,你若是愿意的话,往后便就住在府上,一来有个伴,二来你一个姑娘家只带着妹妹住在别处,也不方便啊。」又道,「老爷昨天跟我说了,很是喜欢朱公子,前院早早就替他安排好了住处。待得朱公子武考夺得名次,还得进京去,到时候你就陪我作伴吧。」 朱福点头:「夫人厚爱,我跟小暖先谢过夫人了。」 谢三太太明显高兴,亲自夹了筷子菜放进朱福碗里:「来,吃些小菜,多吃一些。」 这几日朱福一直跟谢三太太呆在后院里,偶尔会见到谢三老爷几次,不过谢三老爷似乎公务十分繁忙,基本上在后院呆的时间不多,但每每从衙门回来,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伴妻儿,或是吃个饭,或是说会儿话。 谢七倒是还好,见到父亲就恭恭敬敬站在一边,谢九就不得了了,一天没有见着父亲,傍晚的时候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小丫头整个身子都攀在谢三老爷身上。十足像个顽皮的小猴子,怎么都不肯下来。 第7章 别看谢三老爷平素一副严肃威严的样子,可一旦见到了妻儿,那是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真是将一双儿女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朱福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一家子温馨和睦,总是很羡慕。 原本一家子呆在一起的日子,朱福不愿打搅,谢三太太总说将朱福当成自己人,总喜欢拉着她们姐妹一处说话,连老爷回来了,也说不必避嫌。 谢三太太见今儿老爷似乎呆在后院时间挺长,就问道:「老爷今儿不忙?」 谢三老爷正用下巴的胡渣刺啦谢九的脸,谢九笑着用手推父亲,父女两人闹得正厉害。谢三老爷闻得妻子的话,轻轻点头道:「陪你们一起用饭,晚些时候再去书房。」 「那老爷可得尝尝我亲手做的汤,跟福姐儿新学的,他们两个小的都尝过了,可喜欢着呢。」谢三太太开心地站起身子来,吩咐白菊道,「这天怪热的,你先去厨房知会一声,让烧了热水来,老爷要先沐浴。」 白菊应声去了,朱福将妹妹放下来,对谢三太太道:「我陪着太太一道去吧。」 谢三太太笑着点头,又弯腰轻轻捏了捏暖姐儿的小圆脸儿:「你就跟着小九玩,不过小九此时缠着她爹呢。」转头吩咐红梅道,「你好生照看着朱小姑娘。」红梅应是。 暖姐儿却紧紧抓住自己姐姐的手,养着脑袋看着谢三太太说:「我想跟我姐姐一起去做吃的,太太,我跟我姐姐学了很多,我会做蛋糕。」 「厨房那么热,回头别热出你一身痱子来。」谢三太太实在喜欢这丫头,心疼地说,「你这么小,留在这里,让红梅陪着你玩吧。」 朱福也不想妹妹累着热着,便对她道:「姐姐一会儿就回来,你呆在这里。」 谢九终于从自己父亲身上蹭下来了,然后哒哒哒跑到朱福跟前,拉着她小手晃道:「陪我玩儿,暖姐姐陪我玩儿。」 暖姐儿不过有些认生,但见谢九又跟她黏糊起来了,她就开心地笑了。 谢三老爷这些日子实在累,见闺女不缠着自己了,他则坐在一边半眯眼歇息起来。 看着暖姐儿笑起来的样子,他忽然想到了妻子幼年的时候,他跟妻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是在他记忆中,妻子并不是岳家的人,而是岳家三房从外面抱养回来的。初次见到妻子的时候,她还没有朱家小姑娘这般大,看人都是怯生生的,他很喜欢,于是总愿意有事没事去逗逗她。 小丫头起初还会哭,后来渐渐熟悉了,她总爱黏着自己。 小九一天天长大,他总觉得小九像极了妻子,可如今瞧见这朱家小丫头,谢知林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倒是跟妻子小的时候极为相似。 突然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谢知林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只落在暖姐儿身上。 暖姐儿虽然爱玩,可也是会看人脸色的,虽然谢知林平素对她们姐妹也是客客气气的,可毕竟不如谢三太太那般和蔼可亲,她总有些害怕他。 又见他一直看自己,暖姐儿就有些害怕起来,静悄悄站在一边,不敢动。 谢知林想自己是吓到这个孩子了,就扯起嘴唇笑了笑,然后朝暖姐儿招了招手:「你别怕,你过来。」 暖姐儿扭头望了谢九一眼,谢九笑嘻嘻牵着她手走到自己父亲跟前,一头栽进父亲怀抱里。 「爹爹!」她脆生生唤了一声,然后仰起小脑袋来,「爹爹,我将小暖姐姐拉过来了。」 谢知林摸摸女儿小脸,轻笑:「真乖,小九去一边跟哥哥玩吧。」 正于一边伏案练字的谢七听了,立即扭头看向谢九,冲她招手:「妹妹过来,哥哥教你写字。」 谢九冲暖姐儿扮了个鬼脸,然后摇摇晃晃跑到自己哥哥身边去了。 暖姐儿呆呆望了会儿谢七,回头极为认真地对谢知林说:「我有一个弟弟,弟弟也爱念书,比我爱念书。」 谢知林笑了笑,又问她:「家里有弟弟,有姐姐,还有什么人?」 暖姐儿道:「还有爹爹娘亲跟哥哥,我还有一个姐姐,大姐姐嫁人了。」她抓着脑袋说,「还有奶奶,叔叔跟婶婶,还有堂哥哥。」 「有没有姑姑?」谢知林在女娃跟前,也没有必要绕弯子,只是直接问出自己想问的。 暖姐儿先是点点头,然后又狠狠摇头。 第8章 「什么意思?」对着孩子,谢知林总是温和耐心的,也愿意笑。 暖姐儿很快就不怕了,像个话唠似的,将从自己奶奶那里听来的一骨碌都在谢知林跟前说了。谢知林一边静静听着,一边轻轻点头,那唇边笑容更深起来。 岳家人说是从族中抱养来的孩子,可那个时候翎儿已经不小了,起初总爱哭,说想家。 后来渐渐的,她似乎刻意去忘记一些事情,但有些东西埋得深,越是不愿意记起,说明越是在乎的。妻子许是不知,但他却知道,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妻子总会做梦,梦中叫着爹爹跟娘亲。 他知道,妻子口中的爹娘,并非岳三太太跟早已逝去的谢三老爷。 到了晚上,哄完一双儿女睡觉后,谢知林就拉着妻子进了自己房间。那般急吼吼的,谢三太太一张娇俏的脸都红了,埋怨道:「这么急做什么。」 谢知林知道妻子是想错了,他轻轻笑了起来,宠溺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夫人,你想歪了,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过来,我们一边坐下慢慢说。」谢知林拉着妻子往一边坐下,在灯下静静望着她。 谢三太太闹了个大红脸,趁他没在意,狠狠在他精瘦的腰上拧了一把。 谢知林笑容更深起来,一把按住她白瘦的手道:「呆会儿在忙正事,先跟你说一件事情,你要好好听。」 见他这般严肃,谢三太太倒是正经起来,坐正身子等着他说。 谢知林道:「翎儿,这么些年来,你可还记得过你的家人?」见妻子撇嘴,他接着道,「我说的不是岳家。」 谢三太太脸色当即就变了,眼圈儿里有泪水,她似乎有些恨恨的,只别过头去不说话。 谢知林将妻子手攥进自己掌心中,安慰她道:「你怪他们没有找你,又听信那些牙婆的话,说是你的家人将你卖了。你那时候小,不懂事,信这些话也可以理解,可你现在想想,那些拐子拐了你,你的家人四处寻你又寻不着,该是多着急。」 「他们没有寻过我。」谢三太太竟是哭了,见丈夫伸手过来,她只任由他用带着薄茧的温厚大手替自己擦泪,她只负责继续哭诉道,「我多想他们,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不管我。后来母亲待我好,我不想再去想,现在已经忘记他们的容貌了。」 「你还记得自己以前姓什么吗?」谢知林伸手将妻子搂进怀里,轻声询问。 谢三天天摇头:「刻意不去想,已经忘记了。」 谢知林拍了拍妻子肩膀,安慰道:「时间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好了,你也不要多想,总之,我跟小七小九永远都陪着你。」 谢知林是将事情放在心上了,第二日就将朱福请到了前院去,再次仔细确定此事。 朱福得知谢三太太可能就是她幼年走散的小姑姑的时候,心情也好一阵激动,怪道她觉得瞧着谢三太太这般熟悉,而谢三太太又这么喜欢暖姐儿呢。 回到自个儿屋子后,朱福抱着妹妹问:「咱们去厨房,亲手做了糕点给老爷跟太太吃好不好?」 暖姐儿跳下床来,拉着朱福手就要走:「现在就去,做很多鸡蛋糕,妹妹馋了。」 朱福心情好,于是更花心思想了很多,将糕点做得花样百出,且知州府上有的东西也齐全,朱福也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得更上了一个层次。 谢三太太尝了一块,直点头,接着将一整块都吃完后,笑着对朱福道:「我想拿些让其她太太们尝尝,不知道朱姑娘能不能多做一些,若是得了她们认可,往后朱姑娘在湖州城的生意就不愁了。」 朱福笑应道:「我这就带着暖姐儿去做。」 因为有谢三太太的帮忙,朱福在湖州城的点心铺子办得十分顺利,半个月的功夫不到,就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之前在松阳县的时候,因为有谢逸在,事先广告打得好,所以很多湖州城的富家太太们都吃过朱福做的点心。此番见湖州也开了一家福记,自然慕名而来,第一天的生意,就赚了在松阳县时候当天的三倍多。 朱福知道在湖州做生意会比县城好很多,但是也没有想到,竟然利益翻倍。 按照这样的架势下去,再过个几个月,绝对可以开第二家。 将赚来的钱去钱庄换成了一锭锭银子,然后抽了两锭出来,其它的银子锁在柜子里面。 第9章 「宋叔,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出去一趟。」朱福跟掌柜的打了一声招呼,就牵着妹妹的手往外面走。 暖姐儿开心,晃着身子走到姐姐身边,看了看她手上攥着的银子,仰头问:「二姐姐,拿着钱咱们去买什么啊?你拿了好多钱啊,咱们是不是要买很多东西?」 朱福点头:「谢大人已经派人去县里请了奶奶来,咱们总得给奶奶买些礼物,到时候送给谢三太太。」 暖姐儿这些天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这谢三太太就是她走失多年的小姑姑,她抓了抓脑袋,觉得很开心。难怪她那么喜欢小九妹妹呢,她也喜欢谢三太太,原来她们就是自己的姑姑跟表妹啊。 朱福带着妹妹去了首饰店,想着谢三太太不爱戴金银朱钗,只爱戴玉饰,就择了块碧玉簪子,又顺带给卫三娘跟朱喜选了玉镯,给妹妹跟谢九买了耳坠。又去书斋给贵哥儿、寿哥儿还有谢七一人买了一套文房四宝。 暖姐儿抓着玲珑剔透的玉坠子,开心地挂在耳朵上:「二姐姐,我美吗?」 「美。」朱福摸了摸妹妹脑袋,将银子付了,牵着妹妹回家。 知州府很热闹,大门外面停着两辆马车,暖姐儿跳过去围着马车转:「肯定奶奶他们来了,奶奶来喽。」说罢就挥着两条小短腿,只往院子里面跑去,「奶奶!」 谢三太太当初是被拐子拐走的,被拐的时候才四岁不到,有些记忆已经很模糊。她只知道,自己不是岳家亲生闺女,但是亲生父母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气亲爹亲娘没有来找自己,可是真当见到亲娘的时候,谢三太太还是抱着郭氏哭了。 「桃花,快,让我看看你手腕上的胎记。」郭氏显然还很兴奋,她找了闺女这么些年,今天终于有人跟她说,闺女找着了,她得要仔细确认一下,但见到谢三太太手上那块明显的朱红色桃形胎记的时候,郭氏一把将谢三太太抱进怀里。 「桃花,你真的是我的桃花。」 母女重逢,虽然迟了二十多年,可到底还是找得着了。 站在一边的白菊红梅也感动得悄悄抹泪,又怕两人哭得病倒,忙擦拭了眼泪扶她们母女二人坐下。 「白菊,你去倒茶来,我要给母亲敬茶。」谢三太太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然后站在了郭氏跟前。 郭氏道:「都是娘不好,当初让你被拐子拐了,是娘没有照顾好你。」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郭氏还直耿耿于怀,想当初要是自己亲手牵着闺女的话,也不会让她被拐走了。虽然瞧着闺女此番日子过得好,她开心,可二十多年了,她也老了,又还能陪着闺女多久? 白菊端了茶来,谢三太太接过,就要跪下给郭氏敬茶。 郭氏一把扶住闺女,满眼泪花道:「心肝宝贝肉,你给娘跪什么?傻孩子,快起来,娘能见到你就很高兴了。」她不肯让谢三太太给她跪下,扶着女儿一边坐下后,郭氏才又道,「桃花啊,这辈子娘还能见到你,就已经很开心了。见你过得好,娘心里也好受些,娘不想打搅你现在的生活。你有母亲有家中长辈,有丈夫有孩子,过得又这么好,娘看着你好就开心。」 谢三太太道:「原该在娘跟前孝敬的,却十多年没能尽孝,此番咱们母女终于相认,女儿自当该是好好孝敬娘才是。」 郭氏道:「你的母亲养了你二十多年,给了你她所能够给你最好的一切,又帮你寻得佳婿,桃花,她才是你母亲。你要是执意跟娘相认,你让你的母亲怎么想?你放心,娘见你过得好,就放心了,娘也过不惯大城里的日子,娘喜欢小地方。你两个嫂嫂人都好,伺候得娘很好,你放心。」 「那娘多住几日才行。」谢三太太知书达理,这些道理她自然是懂的,岳家待她不薄,母亲也十分爱护她,她不能叫母亲寒心。 郭氏点头:「要多住几日,跟桃花说说话。」又望向一边的谢七跟谢九,见两个娃长得粉雕玉琢的,她冲他们招手,「你们过来。」 谢三太太忙推了推一双儿女:「外婆唤你们,你们快去。」 外头朱福跟暖姐儿走了进来,谢三太太忙道:「你们姐妹去哪儿了?外头那么热,怎么不在家里歇着,快,红梅,将冰镇好的酸梅汤端来。」 朱福将玉簪子递给谢三太太道:「来了这么些日子了,一直得太太照顾,还没有送过谢礼呢。」将那锦盒中装着的碧玉簪子拿了出来,递给谢三太太道,「不值钱的簪子,不过觉得好看,就买了来送太太。」 第10章 谢三太太接过,客气道:「你这丫头也是,乱花这些钱做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 朱福笑了笑,然后将送给谢七跟谢九的礼物也一一拿了出来,谢九晃着耳坠子,瞅了瞅暖姐儿耳朵上戴着的,开心蹭到暖姐儿跟前去:「跟姐姐的一样呢。」 「因为我们长得像啊。」暖姐儿嘿嘿傻笑。 沈大娘见今儿府山热闹,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忙问送饭菜进来的丫鬟道:「是不是府上出了什么喜事儿?好像很多人都忙进忙出的,这是怎么了?」 那丫头说:「府上来了贵客,是我们太太亲自接待的呢,说是太太认的干娘。」 「原是如此……」沈大娘笑了笑,见那丫头出去了,又转头问沈玉珠,「你哥哥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总不见他来见我。」 沈玉珠躺在床上,心里也气不顺:「没几天就要乡试了,哥哥跟朱大哥都忙着呢,哪里得空啊。」又翻身坐了起来,「娘,您自己对阿福有成见,不管怎么我不管,可是您为何不让我跟阿福走得近?那个曹小姐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娇滴滴的大小姐罢了,我哥要是真娶了她,你有得气受。」 「你懂什么。」沈大娘瞥了沈玉珠一眼,「将来你哥哥当了官儿,娘怎么会有气受?好了,你别也被那丫头灌了迷汤,我发现那丫头真是有些手段,到哪儿都能招人喜欢。」她忽然想起朱福以前在她面前又笑又闹的场景,也叹息道,「要说这丫头我也喜欢,可只能当闺女喜欢,当儿媳妇是不行的。」 沈玉珠一屁股又跌坐下去:「娘,您恕女儿说一句不孝顺的话,您怎么越老越不讲理了呢,记得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沈大娘没有理睬自己女儿,只是招呼她来吃饭:「既然府上来了贵客,咱们总该去见一见的,好歹谢三太太待咱们不薄。」夹了筷子菜放进沈玉珠碗里,「你多吃一些,你瞧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都不让我出门,哪里吃得下。」沈玉珠不服气地撇嘴,但到底还是端起碗吃起来。 天气热,尤其是正午的时候,外面特别晒。 热闹了一个上午,中午终于安静了些,大家都有歇晌的习惯。 朱福见妹妹吃饭流了一头一脸的汗,亲自去井边打了水来给妹妹洗了脸,然后自己也洗了把脸,之后,就抱着妹妹去床上睡觉。 暖姐儿兴奋,睡不着,一直在穿上翻来覆去的。 她有很多话想跟姐姐说,可见姐姐一直闭着眼睛,她怕打搅姐姐休息,就只能将一肚子话只藏在肚子里。 朱福藏着心事,根本没有睡着,见妹妹一会儿动一下一会儿动一下,她睁开眼睛按住她乱动的小手:「现在不睡,呆会儿又犯困,睡会儿吧。」 暖姐儿见姐姐醒了,小短手立即伸了过去,钻在朱福怀里。 「二姐姐,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暖姐儿道,「以前咱们在松阳县开铺子的时候,玉珠姐姐都一直帮咱们的,怎么现在她不帮咱们了?二姐姐你也不去找她,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朱福安静地睁着眼睛:「没有吵架,只是咱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暖姐儿翻了个身:「可是我觉得玉楼哥哥好可怜啊,他每次想见你,又不敢见你,就偷偷躲着见你。二姐姐你没有瞧见,我什么都瞧见了。你的铺子是玉楼哥哥暗中帮忙找的,伙计也是他找的,还有那些卖牛奶给你的人,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他不让我说,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说的。二姐姐,你是不是跟玉楼哥哥吵架了?」 朱福心颤了一下,要说怎么觉得这次在省城办铺子要比在松阳县的时候容易得多,起初她以为是因为有谢逸先前打过广告的功劳,现在看来,原来是他暗中帮助了自己。 没有说话,只是垂眸沉默,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妹妹去。 暖姐儿咬咬唇,不死心地继续纠缠。 「二姐姐,你跟玉楼哥哥肯定有事情瞒着我,肯定是不好的事情。」她心里认定是姐姐跟玉楼哥哥吵架了,她早就这样认为了,在玉楼哥哥偷偷帮助姐姐又不让她知晓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姐姐都不跟我亲了。」暖姐儿到底年纪还小,心里觉得委屈,嘴巴一撇就哭了出来,「姐姐,我不要你们吵架,你们吵架我害怕。」 「好了好了。」朱福赶紧翻身过来捂住妹妹的嘴,「大中午的,你吵什么。」又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还敢说我。」 第11章 「我就懂,我就懂!」暖姐儿占着姐姐一向疼宠自己,有些耍起无赖来,小身板在床上滚来滚去,「你跟玉楼哥哥好,我就开心。」 「你先躺着,我去外头井边打盆水来给你洗脸,也不知道你哪还那么多眼泪的,说哭就哭,嚎几嗓子脸就脏成这样。」朱福伸手捏妹妹脸。 暖姐儿笑了,翻了个身,只趴在床上,然后双手撑着下巴。 她望着姐姐窈窕纤细的背影,脑海中又浮现出玉楼哥哥的伟岸英姿来,她将脑海中的两个小人拼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登对。她捂着小脸笑,姐姐总说她是小孩子,其实她才不是呢,她长大了,可以帮姐姐分忧啦。 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决定给姐姐跟玉楼哥哥制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当然,这件事情只靠她一个人,还是比较困难的。 暖姐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小脑袋都要想破了,也不晓得怎样才不会叫姐姐识破。 朱福打了凉水来,见妹妹一张小圆脸儿皱成了一团,不禁笑了起来。看她这副样子,真是调皮得紧,明明还是个孩子,非得装作大人的样子。 正当暖姐儿挠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的时候,她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讨厌鬼谢逸回来了。 谢逸早在松阳县的时候,就得知自己三婶母寻得了家人的事情,由于他当时正在帮着大哥办事,不方便离开,因此只能是将手上事情忙完了,才匆匆赶到省城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见自己三叔三婶,正好他去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在。 「三哥,你回来了,大哥呢?」谢七平时瞧着文静儒雅,在谢九跟前更是一副沉默寡言的好哥哥形象,可见到谢逸的时候,直往他跟前扑,主动跟说好多话。 谢逸将谢七抱了起来,又朝谢三太太问了安,顺便也给郭氏问了好。 随即目光就落在了朱福姐妹身上,目光轻轻掠过朱福,定在暖姐儿身上。 暖姐儿伸手抓了抓小脑袋,脑海中灵光一闪,就有了主意。 想好了主意,暖姐儿就开心,然后心情大好起来,本能就冲谢逸咧着嘴巴笑起来。 谢逸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丫头笑什么?笑得几分不怀好意的样子,他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朱福要带着妹妹去铺子里一趟,顺便记一些账。 暖姐儿谎称肚子疼,一个劲赖在家里不肯走。 这些日子天气热,家里又有小孩子陪她玩,暖姐儿就开始犯懒起来,总不爱动弹。朱福只当妹妹是又想偷懒寻的借口,吩咐了几句,也就随她去了。 暖姐儿见姐姐走了,立即肚子就不疼了,她转身关了门,就朝外面去。 宅子里面有棵大枣树,树上已经开了结小小的青色果子了,谢逸嫌热,不想呆在屋子里,便歪身躺在枣树上歇息。 见那丫头晃头晃脑地从枣树下小跑而过,他伸手拽了一颗青枣,扔到她跟前去。 「啊!」暖姐儿吓得一跳,然后就朝树上望了过来,见是谢逸,她眼睛贼亮。 「你怎么在树上?」她跑得小脸红扑扑的,见想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就停了下来,站在树下,仰着脖子跟他说话道,「你下来,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谢逸晃着大长腿,不肯下来:「底下那么晒,团子,你上来呗。」 暖姐儿急了:「我这么矮,我上不去。」说着就真的想要去爬树。 谢逸仰头哈哈大笑,随即轻声一跃,便落定在地上。 暖姐儿正做爬树的姿势,忽然见他下来了,羡慕道:「哇,你怎么下来的?」 谢逸看着跑粉扑扑的小脸,伸手指了指上面道:「上面又凉快又舒服,你要不要上去呆会儿歇一歇?」 暖姐儿狠狠点头:「你带着我上去,我就不怕了。」 谢逸抿唇一笑,眼里全是光,他二话没说,大手一揽,就抱着暖姐儿轻轻松松上了大树。暖姐儿兴奋极了,待得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根粗树干上面。 悄悄睁眼往下面看,暖姐儿吓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看。 谢逸哈哈大笑,伸手拍她脑袋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又问,「你刚才跑那么快,要去干什么?」 第12章 暖姐儿想起来正事来,赶紧凑过去说:「二姐姐跟玉楼哥哥吵架了,我想让他们和好,可我这么小,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是大人,你肯定有好办法的,你帮帮他们吧。」 沈玉楼的事情,谢逸是知道的,金陵城跟曹锦书定亲,完全不是他的错。 不过,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他的母亲不同意他跟朱福姑娘在一起,他都没有办法了,自己这个外人,就更没有办法了。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别总掺和大人的事情,没事就去找小九玩吧。」谢逸双手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 暖姐儿道:「我才不是,我见不得玉楼哥哥伤心,也见不得二姐姐伤心。」用手去推搡谢逸,「你就帮帮我吧,就一次,你这么厉害。」 谢逸懒洋洋的,眯眼瞅了小丫头一眼,旋即坐直身子。 「好,看在你这么崇拜我的份上,就一次。」 没几天就是七夕节,沈玉楼在一个灯铺里看花灯,他想着,以前阿福小的时候最喜欢看花灯了,每逢可以放灯的节日,她都会非常开心,然后缠着他要花灯。 她很容易满足,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只要买个糖人,或者花灯给她,她就会开心了。 想起小的时候,沈玉楼总会觉得心很痛,他的阿福那么好,他那么疼她,她又那么黏他,他很小的时候就在想,将来定要娶了阿福当妻子。在他心里,阿福是个特殊的存在,不管别人怎么阻止,他都是不会放弃的。 「这位小爷,可看中哪只花灯了?」掌柜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见眼前的公子盯着手中花灯看了好久,忍不住过来问。 沈玉楼微微回过神来,点头:「就这只。」 「玉楼兄,买花灯啊?」谢逸一身淡紫华服,玉簪子束着头发,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你也买花灯?」沈玉楼见是谢逸,一点不觉得奇怪,只当他是来买花灯给谢家两个小孩儿玩的。 谢逸把手中把玩的折扇轻轻一合,凑到他跟前说:「要我说,你也真是够没出息的,喜欢人家,想帮人家,就爷们一点,偷偷摸摸的暗地里做些小动作有什么意思?哈,你别这样一副表情看着我,小布丁已经将你暗地里帮助朱二姑娘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沈玉楼抓着花灯的手指瞬间缩紧,他心中有百般无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逸斜着眼睛睨他,哼道:「好了好了,虽然曹锦书是我师妹,不过,她那样的娇气大小姐我素来不喜欢。再说了,师父一家用这样的卑鄙手段算计于你,哼哼,真是有损他老人家的名声。」掀起眼皮子望沈玉楼,「不过,你母亲那里,怕还是得你自己去。」 沈玉楼道:「你愿意帮我?」 谢逸挑眉:「为什么不?」 默了一会儿,沈玉楼目光透过到别处去,想想还是说:「难道你没有觉得,谢大人对阿福……有些不一般吗?」 「你说我哥?」谢逸瞠口结舌,「不是吧。」 心里嘀咕,那丫头有什么好?不就是漂亮了点,性子辣了些,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又嘀咕道,平时大哥一副默不吭声的样子,没想到,他有喜欢的人了? 思及此,谢逸有些动摇起来。 一边是同窗三年的挚交好友,一边是打小崇拜的敬爱大哥,他到底帮谁的好? 见谢逸忽然沉默,沈玉楼浓眉微挑,随即低垂了头,只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花灯。 谢逸忽而拍掌道:「既然已经答应了小肉丁,就不能食言。」他一巴掌拍打在沈玉楼肩膀上,「你们之间的这些男女情爱事情,我不想管,不过,小肉丁求了我好久让我帮你一次,我便趁着这七夕佳节给你制造一次机会,只是你可别告诉我哥啊。」 沈玉楼笑道:「多谢子瞻兄。」说着便双手抱拳,朝他微微俯身。 谢逸狂笑不止:「小意思,小意思,这种事情爷一出手,绝对马到成功。」 沈玉楼微微点头,面色稍稍好了些,他垂眸看了眼手中拿着的花灯,目光随即又落在一众花灯之上,又点了角落中的一个。 「掌柜的,这两个我都要。」 ~~~ 今天是七夕节,早在前几天,朱福就为了七夕节亲自设计了一种糕点。 第13章 画了图样,又拜托兄长朱禄给打制了磨具,到了七夕那天,将铺子里面的糕点都换成了特地为七夕节准备的糕点。 图样是一男一女两个相视而望、又互相握紧双手的人,可以说是天上的牛郎织女,也可以说是正处在热恋中的男男女女。与之配套的,还有一头小牛,以及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图样复杂,朱福着实花了些功夫绘画,同样,朱禄也是上了心思打造磨具。 一整套磨具出来的时候,朱福很满意,对自己兄长越发钦佩起来。 朱禄如今前程无量,又有爱情滋润,再加上身边的人三天两头夸赞他,他的自信心越发爆棚起来。 再不沉默寡言了,有些时候,还能跟妹妹们开开玩笑,说些幽默的事情。 这湖州城果然繁华热闹,比松阳县气派绮丽,只是铁花没能够在身边,他有些遗憾。 这可是他跟铁花认识以来的第一个七夕节呢,想着,今儿松阳县内应该也是热闹非凡的,不知道铁花在做什么。 朱福今天一早就去了铺子里忙,新出的品种销量意外的好,她倒是有些意外。忙里忙外忙了一圈,一转头见兄长手中抓着糕点,呆愣愣地望着外面,朱福知他是在想赵铁花了,便笑道:「哥哥想铁花姐姐啦?」 朱禄回了神,忙坐正身子道:「你胡说,我只是在想,几天后的武考,要怎么应付过去。」他不擅长说谎,因为他一说谎,眼睛就不敢看人。 「喜欢就是喜欢,哥哥真无趣,说谎都说不圆。」说罢从一边拿了一个精心包装好的礼盒出来,递给朱禄道,「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哥哥一路快马加鞭的话,想必能在明天天亮前赶到松阳县,给铁花送去吧。」 礼盒里面装的是一整套糕点,有小人,有小牛,还有童子。 散装的当然也有卖,不过价钱比较便宜一些,像这种精心选了盒子又精心包装过的,一般都是那些有钱人家会买的,价格自然高出好几倍。虽然里面装的糕点是一样的,但是到底花了心思,心思也能赚钱的不是? 朱禄见状,有些犹豫起来。 朱福使劲推了哥哥一把:「你连铁花姐的一半都不如,她虽然是女子,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像你这般扭扭捏捏的。拿着吧,没有多少钱的。再说了,就算价值千金又如何?这是托我哥哥送我未来嫂子的,难道还在乎钱?」 朱禄抓了抓脑袋,脸上有憨憨笑意。 朱福一把将礼盒塞进他怀里,恨铁不成钢地踩了他一脚:「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你不想娶媳妇,我还想要嫂子呢。」 「二妹,那我就去了。」朱禄眼睛冒光,他似乎能够想象得到一会儿铁花见到他时候得惊讶表情。 待得朱禄走后,宋掌柜凑了来,笑着道:「东家,虽然你瞧着年纪小,可有时候让人觉得,好似懂得很多的样子。你方才说禄少爷的样子,就像是……」他琢磨着怎么说比较合适,想了一会儿才道,「像是长辈训小辈一般。」 「好了,宋叔,你就别取笑我了。」她笑了笑,转头见做糕点的小姑娘们都挤在门口,朱福适时板了下脸,「怎么都不干活,不想要奖金了吗?」 其中一个叫水仙的丫头,最机灵,听得朱福的话,立即跳出来。 「阿福姐姐,今天会有奖金吗?」她比朱福小一岁,今年十三,平素见东家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人又好,她总爱唤朱福姐姐,「今儿生意这么好,咱们又累,呆会儿也可以带着糕点回去吃吗?」 朱福笑着戳她额头:「莫非你也有相好的了?」见她小脸微微泛红,这才道,「好了好了,自然都是有的,不但有糕点带回去吃,还有银子拿。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你们要好好干活,今天赚得多你们分到的钱就多,若是赚得少了,可就没有钱拿喽。」 「阿福姐姐你人真好。」水仙姑娘激动得跳了起来,回头对那些一起做糕点的姑娘道,「你们可都听到啦?咱们好好帮着姐姐赚钱,帮姐姐就是帮自己啦,快点干活去哦。」一边说,一边跳着就进了耳间忙活去了。 朱福回头,对宋掌柜道:「宋叔,也辛苦你了,得了钱,一定也给你包个大的。」 宋掌柜眯眼笑:「东家倒也算是奇人了,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 朱福应着笑了笑,一回头,就见妹妹暖姐儿正悄悄趴在门框边,只探进半个脑袋来。 第14章 「暖姐儿,你躲在那里做什么?」朱福走过去,一把将妹妹拉了进来,「成天不是说肚子疼就是腿疼,要请大夫来给你瞧,你又不肯。说,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着什么呢?」她抬手戳戳妹妹脑袋,「你越发调皮了。」 暖姐儿耍赖抱住姐姐腰:「今天是七夕节,天还没黑呢,外面就开心热闹起来了。二姐姐,我头一回进省城呢,你晚上带我出去玩。」 「我哪里有时间啊。」朱福指了指耳间忙得脚不离地的姑娘们,「姐姐们都在忙,等明天再带你去街上逛。」 「明天就不是七夕节啦。」暖姐儿使劲抱住姐姐腰,就是不让她走,「咱们的钱够花几辈子了,不缺钱,姐姐为什么还这么拼命赚钱?你知不知道,我好挂念你的终身大事啊……」她忽然意识到说错话了,小手紧紧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 「终身大事?」朱福脑袋一个转弯,就知道妹妹这些日子到底在使什么幺蛾子了,她竟有些生气起来,一弯腰就将她抱起,「好啊暖姐儿,你现在开始跟别人一个鼻孔出气来算计姐姐了是不是?都怪我平时太宠你了,将你宠出了一身毛病来。」 宋掌柜见朱福生气要教训三小姐,吓得一跳,忙劝着道:「姑娘,可别动气,三姑娘还是个小孩子呢。」 朱福道:「三岁看老,她现在就知道耍心思骗人,长大了怎么行?宋叔,你别管了,今儿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说罢,在她屁股上抽了几下。 暖姐儿一方面是第一次见姐姐这样生气,另外一方面,她真的是委屈极了。 还不是为了姐姐跟玉楼哥哥好,她容易吗,为什么姐姐要打她。 越来越委屈,忍不住,「哇」一声就嚎出来。 「你还敢哭?」朱福打定主意既然训了就要训到底,不然下次在妹妹面前说话就没有威信了,于是她二话不说,就抱着暖姐儿去了后面歇脚的院子。 跟在松阳县的时候一样,前面的是铺子,后面有几间屋子,是可以住人的。 原本朱福打算带着哥哥妹妹几人就住在这里的,后来谢三太太觉得不安全,非得要他们住在谢家,这才将这里空了出来。 但床褥都是铺好的,一应茶具等也都有,朱福知道不可能在谢宅常住,所以当初搬来的时候,还是好好将后面院子也拾掇一番。将妹妹抱进一个小间,放在床上,狠狠教训道:「以后不许跑出去瞎混,我在铺子里忙的时候,你就在后面屋子里念书识字,一天要写三张大字,写不完就不给你饭吃。」 也是气急了,才脱口而出说出这样的狠话,其实妹妹真写不完,也不会不给饭吃。 暖姐儿坐在床上,小脑袋微微仰着,哭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嘴巴大张着。因为正在唤气,所以没声音,过了一会儿气唤好了,她又嚎了一嗓子。 朱福到底也心软,想如往常一样去劝她,但想着,既然教训了就得教训到底。 于是走到一边书案上,铺开纸张,研好磨,转头道:「哭完了就自己过来写,记住我的话,不写完不给饭吃。」 怕呆在这里会心软,说完就转身走了,然后将门锁上。 去了前头,朱福进耳间点了年纪最小的阿兰,道:「你去后面帮我看着去,她要是偷懒,回头告诉我。」 阿兰才七岁,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听了朱福的话,就应着跑走了。 水仙眨了下眼睛,忙劝道:「阿福姐姐别生气,她还是个孩子,说两句就好了。」 朱福点头道:「好了,你们忙着吧,外面客人等急了。」 一直忙到夜幕降临,客人才渐渐少下来,朱福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过节去了,该是不会再有多少人来买糕点,便吩咐道:「今天就忙到这里吧,你们也早些回家过节,一人拿一份糕点,我已经拜托宋叔帮你们包扎好了。还有一些散碎银子,都在宋叔那里。」 姑娘们自是拿了银子跟礼物,开开心心回家过节去了。 脱了围裙,朱福这才往后院去,透过窗户,见小丫头果然伏在案上写字,朱福轻轻笑了笑。 「阿兰,时间不早了,你也先去前面吃点东西吧。」她走过去,摸了摸阿兰的头。 阿兰身世可怜,家中有生病的阿婆,她初次见到阿兰的时候,她正跪在街头卖身。因为她阿婆生了病,她要卖身给阿婆买药吃。 第15章 「给我阿婆带点回去吃。」阿兰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不吃,我不饿。」 朱福心疼她,笑道:「给阿兰备了两份,你跟你阿婆一人一份。你再等等,我让宋叔去全福楼里定了菜,你呆会儿带些回去跟你阿婆一起吃。」 阿兰没说话,只紧紧抿着唇看朱福。 「你去吧,别叫你阿婆担心。」 阿兰很认真地点头,然后就跑了,朱福这才抬眸望向妹妹。 暖姐儿似乎就跟忘了方才跟姐姐的矛盾一般,跪坐在竹椅上写字,一抬头见自己姐姐看着自己,她嘿嘿笑道:「二姐姐,我写了一张。」 「我看看。」朱福走过去,看了眼,字写的跟狗爪子刨似的。 暖姐儿抓抓脑袋,小心翼翼瞅着自己姐姐脸色,然后说:「那个,二姐姐,你现在还忙不?」 「先吃饭。」朱福将大字放下,见妹妹脸上的泪痕还没洗,就去打了水来给妹妹洗了脸,又给她涂了面霜,然后重新梳了头后,牵着她手道,「吃完饭,姐姐带你去街上玩。」 暖姐儿嘀咕:「玉楼哥哥肯定走了……」 「你说什么?」 暖姐儿赶紧将小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忙否认:「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两人在铺子里吃了饭,正准备出门赏灯去,谢通稳步走了进来。 他一身蓝色杭绸,步伐稳健,进了铺子之后,黑漆漆的眼睛缓慢却又专注地四周打量一番,最后目光落在朱福姐妹脸上。 「谢家大哥!」暖姐儿瞧见谢通,开心地抬手朝他挥了挥,谢通也稳步冲她走去。 伸手将她抱了起来,颠了颠,抿唇一笑:「暖姐儿好似重了些,个子也长高了,人也瘦了点。」评价完暖姐儿后,他目光又落向站在一边的朱福,唇边笑容未变道,「阿福姑娘好似也清减了些。」 朱福见这么晚了,倒是有些拘谨起来,笑着道:「谢公子用饭了吗?」 谢通将暖姐儿放下来,冲朱福点头:「已经吃过了。」 话才说完,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下,现场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朱福愣了片刻,才说:「后院的厨房还有些生菜,谢公子且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简单做几个菜给你吃。」说罢就又拿了一边的围裙,系上后转身去了后面。 暖姐儿眼睛漆黑乌亮,盯着自己姐姐背影望了会儿,又转头看向谢通。 「谢大哥,谢逸哥哥说你要在京城呆上好几天呢,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暖姐儿抓了抓小脑袋,眼珠子滴溜一转,咧着小嘴笑,「肯定是馋我二姐姐做的糕点了,谢大哥,我二姐姐可聪明了,我找她新做的糕点给你吃。」 说罢也不待谢通同意,直接晃着小身子往一边耳间去,只片刻,便抱了一个漂亮的盒子出来。 「这是什么?」谢通已经撩袍在一旁坐了下来,目光静静落在那锦盒上。 暖姐儿一边拆盒子,一边说:「是二姐姐最新的发明,说是专门为七夕节准备的,谢大哥,这个卖得可好呢。」将盒子拆开后,举起一块递给谢通,「你吃,我觉得比以前的还要好吃,我二姐姐真是聪明。」 谢通目光往那黑漆漆的后院扫了一眼,唇角伴着笑意,伸手接过后点头。 将橙黄色的糕点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瞬间甜味便漫溢开来,其中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味。 很甜,却不腻,叫人食之生慰。 「怎么样?」暖姐儿小手撑着下巴,将脑袋凑到谢通跟前去,「好不好吃?」 「好吃。」谢通又咬了一口,轻轻嚼起来,眼睛里的暖气更多了一层。 「那这些全都给你吃了。」暖姐儿将整个盒子往他跟前推了推,美滋滋说,「我二姐姐呆会儿要带我去外面玩儿,外面有很多花灯呢,可漂亮了。」 「你喜欢吗?」谢通坐正身子,「呆会儿我带着你们一道去,河边有人放河灯,还可以许愿。」 暖姐儿狠狠点头:「有谢哥哥在,我跟姐姐就放心啦。」 「你放心什么……」朱福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碗米饭,两道菜,还有一个汤,将托盘在谢通跟前放下后,对暖姐儿道,「今天的教训还没吃够?再这么皮实,呆会儿就回家。」 第16章 「二姐姐怎么这样……」暖姐儿兴致立马下去了,只乖乖坐在一边,缩着脑袋,「二姐姐以前不这样的。」 「你还说!」 妹妹心里那些鬼点子她哪里能不知道,也是平素太宠着她了,往后还得严加管教,否则再长大一些,性子定了,想管都管不了。 暖姐儿心里委屈,小嘴巴一撇,似是要哭出来。 谢通道:「好了,小暖别哭,呆会儿我陪你们一道去。」 朱福立即给谢通放了个眼刀子,谢通一噎,随即道:「小孩子总是爱玩的,既然小暖姑娘想去,也不能叫她失望。这样吧,只去河边转一圈,转一圈就回来。」 「二姐姐好不好?」暖姐儿有些紧张地看着朱福。 朱福见妹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伸手戳她脑袋:「真是败给你了,今天就随了你,但从明天开始,每天写完三张大字才能出去玩儿,还得背书。我告诉你,我可不是说着玩的,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给我好好念书。」 暖姐儿兴致一下子就减下去很多,小声嘀咕:「二姐姐对我好凶哦~」 「你呀!」朱福忍不住使劲捏妹妹小圆脸,将妹妹一张小脸搓得都变了形,而暖姐儿只嘿嘿傻笑。 谢通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姐妹两个笑闹,总觉得心情是那么好。 ~~~ 沈玉楼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杭绸,一头黑发梳得油光可鉴,他手中提着两只花灯,站在忙忙人海中。 清润的目光轻轻划过每一张面孔,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人,却是没有一个是他正在等待的人,不免心中有些失落。可却还是坚持站在那里,等着那个女孩来找他。就像以往的很多次,他给她买东西,带她玩儿的时候,他都会等着她。 他喜欢看着她兴冲冲朝他跑过来的场景,那个时候,他整颗心都会是热乎乎的。 总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只那一刻,似乎就想到了以后的很多年,从此白首不离。 一张张陌生面孔从自己身边走过,还是没有见着想见的人,不由轻轻蹙起眉毛来。 要说阿福之前没来,许是因为铺子里面生意忙,她抽不开空。可是现在显然已经不会有人再去铺子里面买糕点了,为何还没有来?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沈玉楼有些呆不住,不由举步朝福记走去。 才将走到福记门口,就见一个伟岸高大的身影率先从铺子里面走了出来,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娃。 那高大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谢通。 沈玉楼脚下步子一下就僵住,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就见一抹娇俏的绯色身影也走了出来,男人甚至还在女孩子头上碰了一下,这场景这画面,明明就是他很久之前就在憧憬期待着的。 这一切都很熟悉,只是能够站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 沈玉楼清俊儒雅的面上闪过一丝阴狠,月光照耀下,若是离得近的,能瞧见那双原本清润的眸子此刻有着隐忍的狠意。 朱福方才在厨房忙的时候,发间落了一个草片,谢通转头瞧见了,很自然地就伸手去拂了下来。 朱福先是本能躲了一下,待得反应过来,才笑着说:「谢谢。」 谢通轻轻收回手来,暖姐儿小身子蹭了蹭:「谢大哥,你让我下来自己走,我走得动路的。我都这么大了,还要抱着出去玩儿,多丢人呀。」说罢又蹭了蹭,然后谢通将她放了下来,又抬手摸了摸她小脑袋。 朱福关了铺子门,再回头的时候,倒是有些尴尬。 她忽然想起沈玉楼来,如果不是这些时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此刻站在她身边陪着她的人,应该是沈玉楼才对。 这样一想,朱福忽然觉得有些累。 转身蹲下,一脸疲惫地对暖姐儿道:「姐姐今天实在太累,咱们回去休息好不好?等下次有空,姐姐再带你去街上玩。」 暖姐儿本来兴致满满,就像以前在松阳县的时候,她最喜欢跟着姐姐们去赶集了。 「二姐姐……」暖姐儿似是要哭了,撇着嘴巴,但见自己姐姐的确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她又心疼,「二姐姐,那咱们拉钩,以后你一定要带着我去玩儿。」 朱福牵着妹妹小手:「生气了?」 第1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没有,不生气。」暖姐儿晃了晃脑袋,「就是有点伤心,看着人家小孩都出去玩儿。不过姐姐太累了,我回去给姐姐打洗脚水,像姐姐之前帮我一样帮姐姐洗脚。」 「真乖。」朱福刮了妹妹脸一下,直起身子对谢通道,「谢公子也一并回去吧?」 谢通背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攥了攥,又舒展开来,点头:「好。」 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暖姐儿赶紧抬手捂住耳朵,蹭到朱福腿边,吓得小脸惨白。 「二姐姐,打雷了,下雨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谢通弯腰将暖姐儿抱起,又对朱福道:「朱福姑娘,咱们走吧。」 朱福点了点头,然后跟谢通并肩离去。 暖姐儿缩在谢通宽厚温暖的怀里,时不时扭头看看自己姐姐,见姐姐不说话,她则笑着跟她躲猫猫。 「二姐姐,你猜我在哪里?」暖姐儿整个身子都缩在谢通胸膛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偷偷看朱福,见姐姐不理她,她则自己探出手来,抓了抓,「二姐姐,你怎么都不理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好了好了,我真是服了你了。」朱福真心被妹妹逗笑了,自己也笑了出来。 暖姐儿见自己把姐姐逗得开心了,越发起劲,一个劲在跟姐姐玩躲猫猫。朱福也跟妹妹笑着闹起来,欢声笑语,瞬间弥漫开来。 沈玉楼一直站在暗处,远远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人,面无表情。 ~~~ 外面突然下起暴雨来,好好一个七夕节,就这样被暴雨搅了兴致。 刚刚还热闹的街头,此番已经冷落无人,暗黑一片,连个亮火都没有。 朱福三人好在赶回来的及时,到了家门口,外面才风雨大作。 「哇,好冷,好冷。」暖姐儿从谢通身上跳了下来,不停蹦跶着,搓手跺脚又转圈,「下了一场雨,就冷了好多。」 朱福攥住妹妹的手,帮她取暖。 红漆大门打开,家丁见是朱福姐妹,忙笑着说:「两位朱姑娘,外头下了雨了,赶快进来吧。」目光瞥见谢通,那家丁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忙撑起伞,「大爷,您怎么来了?老爷跟太太刚刚还问呢,说大爷怎么写了信要来,到现在都没来。」 暖姐儿问:「谢大哥没有先回家吗?」 谢通余光看了朱福一眼,见她并没有望向自己,而是只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不由回过头只冲暖姐儿笑笑:「想着带你去看花灯,怕误了时间,就直接去了福记。」 暖姐儿捂着嘴笑:「真的吗?」 「真的。」谢通摸摸她小脑袋,应了一声,然后又将暖姐儿抱起来,往里面去。 朱福面上有些热,手指紧紧攥住伞撑,有些尴尬。 谢通见朱福没有跟上来,回头唤一声道:「朱姑娘?」 夜幕中,借着昏暗的橘黄色的灯光,可以看见丝丝细雨落下。而雨幕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侧头等他,那一刻,朱福觉得心中有一丝暖流淌过。 但也只是瞬间,她便闭了眼睛,脑海中忽然又现出沈玉楼那张温润如玉的脸来。 她赶紧使劲甩了甩脑袋,沈大娘不喜欢自己,若自己坚持要与沈大哥在一起,怕是到时候连爹娘跟沈家的关系都会处得不好。 从小就缺乏亲情,所以,她渴望热闹,乞求温馨。 更何况,沈玉楼已经跟曹家小姐订了亲,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定亲就算是有了夫妻之名,若是两人再纠缠不清,最后伤的岂不是三个人。 她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懦弱,没有勇气与他并肩作战。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只要她一味去坚持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有些时候,放手是一种释然,也许他只是现在不甘心罢了,等到多年以后,说不定,他还会庆幸如今沈大娘替他做的选择呢。想到这里,朱福又有些泄气,她怎么可以将沈大哥想成这样? 他永远不会是这样的人…… 因为这些日子太累,心力交瘁,又着了寒,所以朱福当夜就病倒了。 暖姐儿就睡在姐姐身边,夜间听姐姐总说梦话,而且姐姐身上还滚烫的,她吓得一屁股坐了起来,然后跳下床去摸着黑点了灯。 第18章 「二姐姐,你怎么了?」暖姐儿可怜兮兮地蹲在床边,看着床上满面潮红的姐姐,哭着推搡她,「姐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朱福只觉得喉咙干得很,脑袋很沉,迷迷糊糊间听见妹妹唤自己,她轻轻睁开眼睛。 「暖姐儿,姐姐没事。」她咳了一声,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又软趴趴躺回到床上去,伸手出去替妹妹擦脸上的泪水,「好了,别哭了,大半夜的,别将旁人都吵醒了,姐姐只是觉得有些头晕,还有些口渴,你去帮姐姐倒杯水来,好不好?」 「嗯!我帮姐姐倒水。」暖姐儿一边努力不哭,一边晃着身子到桌边,自己爬到小凳子上去,然后倒了杯水来,「姐姐你喝,我喂你喝。」 「我自己来吧。」朱福拿了引枕垫在后背,想伸手接过妹妹手中端着的茶盏,可忽然觉得那只手酸软无力,「砰」一下,就将茶碗摔落在地上,暖姐儿呆了呆,瞬间就仰头哇哇哭起来,她以为姐姐要死了。 沈玉珠母女就跟朱福姐妹住在一个院子,只是东西两个厢房,沈玉珠本来就在想着心事,到了半夜还没有睡着。 忽然听到暖姐儿的哭声,她一把爬坐起来。 穿了鞋子就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手腕却被沈大娘一把抓住。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沈大娘也坐起了身子来。 沈玉珠急道:「娘,您没有听到暖姐儿的哭声吗?小丫头肯定出了什么事情,我总得去瞧瞧才行。」 「小丫头不听话,她姐姐在教训她,你去凑什么热闹?」沈大娘又拉了女儿一把,「睡吧,别人的事情,你少插手。」又唠叨起来,「当初曹小姐都说了要你留在曹府陪着她解闷,你偏不听,非要跟着来。你要是留在曹家多好,你哥哥赶考,你就多陪陪你嫂子,将来姑嫂间感情肯定就不一般,说不定啊,那曹家还能帮衬着给你说一个如意郎君呢。」 「什么嫂子?」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玉珠就气得不行,「娘您怎么这样啊,这都是您跟曹家一家算计哥哥的,哥哥什么时候承认过?好,就算曹公对哥哥有恩情,但是也无需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吧?哥哥都说了,这份恩情往后当牛做马去报答,但是他绝对不会娶曹小姐的,那门亲事,哥哥根本就不承认!那个曹小姐是什么东西?但凡她是个好姑娘,就不该这样死皮赖脸缠着我哥!」 「你懂什么!」沈大娘十分听不得女儿这样说,「曹小姐跟你哥哥是师兄妹,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现在你哥哥拒绝人家,那是因为有阿福那丫头挡着。如果阿福那丫头能够识趣自己主动放弃,你哥哥就前途无量了。」 「娘,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您现在这是怎么了?」沈玉珠气道,「咱们本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普普通通的百姓,作甚去攀权附势?哥哥已经很了不起了,又跟阿福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好?您做什么非得拆散有情人?」 「普普通通?」沈大娘说得意味深长,「玉珠,你哥哥本就不是普通人,若他真是普通人的话,娘就不废这个心了。再者你瞧瞧,如今他为了那个丫头,连为娘的话都不听了,往后若真跟阿福那丫头成了亲,可还了得?好了,玉珠,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明白的。」 沈玉珠还欲说,忽而听得暖姐儿尖着嗓子喊了声姐姐,她赶紧挣脱沈大娘的手,跳下床就往外面跑去。 许是吹了冷风,许是这些日子实在太累,又许是心里存着事情……朱福一下子就病倒了,她只觉得浑身酸软,不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说话都觉得累。暖姐儿见姐姐软绵绵的像只绵羊一般,吓得扯着嗓子乱嚎。 沈玉珠赶来的时候,暖姐儿正推门准备出去叫人,小丫头见到沈玉珠,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一把紧紧抱住她。 「玉珠姐姐,你可来了,你快救救我二姐姐。」她顾不得哭,拽着沈玉珠就往床边去,「二姐姐生病了,她身上好烫,都晕过去了。我二姐姐怎么了?她以前可厉害了,从来都不会这样子的。」 沈玉珠坐在床边,伸手在朱福额头探了探,「呀」了一声。 「这么烫!」她秀眉紧紧蹙起,一把将暖姐儿按在床沿上,「你呆在这里,好好陪着阿福,我去前头找我哥哥。」 「这事情找大夫就行,你找你哥哥做什么?」沈大娘也已经披衣而起,站在门口,说了一句就走了进来,那眼睛朝床上望了一眼,又平静收回目光看着沈玉珠,「你哥哥如今正忙着念书应考,你还给他添乱?万一要是考砸了,可怎么是好?」 第19章 暖姐儿跳下床来,伸手拉着沈大娘衣袖:「可是我姐姐生病了,她需要大夫。」 沈大娘道:「你兄长不是也在吗?直接将禄哥儿叫来,他也不需要应考,再说他照顾自个儿亲妹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哥哥回家去了。」暖姐儿急得又哭了起来,晃着身子坐到床边去,「我哥哥一早就回家去了,不然我早就去找我哥哥啦。」她噘着小嘴,哭得稀里哗啦的,「我二姐姐怎么这么可怜,我都没生病呢。」 朱福还有些力气,抬手给妹妹擦脸上泪水,虚弱道:「好了,姐姐没事,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你别哭哈。」 沈玉珠再看不下去,心里已经烦透了她娘,一把将她娘手甩开,往前面冲去。 沈玉楼屋子还亮着灯火,他没睡得着,索性起床来看书。坐在窗子前,听着雨大芭蕉的声音看着那密密雨线从天而落,无端有些烦躁。 一把将书阖上,他用手捏了捏眉心,门忽然响了两声。 「谁?」 他冷声问了一句,语气明显透着一丝不耐烦。 「哥,是我,我是玉珠,你快开门。」 「玉珠……」沈玉楼听是妹妹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他娘是不是出事了,连忙起身开门。 沈玉珠合了伞,抖了抖之后,将伞搁在门外,焦急道:「阿福生病了,正发烧呢,哥,你快去找个大夫来吧。我刚刚……诶,哥。」 没待自己妹妹说完,沈玉楼就直接冲进雨幕中,只瞬间那身影就消失不见。 「诶,哥,伞。」沈玉珠跺脚,然后撑伞追了上去。 沈玉楼直接去谢逸的房间,将谢逸揪了出来去请大夫,他则直接往后院去。 沈大娘一直呆在朱福房间,来回走动着,一会儿抬头往朱福那里看看。她虽然不喜朱福当她儿媳妇,可这丫头要是真有个生命危险的话,一来将来不好见朱家人,二来,自个儿儿子怕是自此都会跟自己决裂。 越想心里越生气,但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沉沉叹息一声。 门倏地大开,裹进来一阵冷风冷雨,沈大娘转头去看,就见自个儿儿子站在门口,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满头满脸的雨水。 「玉楼,你怎么也不知道打个伞?玉珠那死丫头呢?她不是带着伞……」 沈大娘话还没说完,沈玉珠就急匆匆撑了伞来,嘟囔道:「娘就知道怪我,是哥自己不要撑伞的。」忽而吐着舌头笑了笑,「哥一听说阿福病倒了,急匆匆就赶了来,还是我哥重情重义,阿福果然没有看错你。」 沈玉楼没空管母亲跟妹妹,只大步朝床边走去,见朱福满脸潮红开始说胡话了,他脸色更冷。但身上潮湿,他不敢靠得朱福太近,怕将身上的寒气过给她。 暖姐儿道:「看见玉楼哥哥来,我就放心了,我刚刚都吓死了。」 沈玉楼摸了摸暖姐儿脑袋,安慰道:「没事,我已经让子瞻请大夫去了,暖姐儿,你先坐一边去好吗?我看着你姐姐。」 「嗯。」暖姐儿一颗心总算安心收回到了肚子里面,蹦下床坐到一边去。 沈玉楼拿了张凳子来,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朱福。 朱福虽然烧得厉害,可迷迷糊糊间,还是能够感受到身边坐着的人是谁的。 她缓缓扭过头来,就见沈玉楼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酸,然后别过脑袋去,不再看他。 沈玉楼唤了她一声,见她不回话,兀自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觉得我既然已经跟曹小姐订了亲,就不该再纠缠着你。但是阿福,我也是受害者,那天你看到的事情,都不是真的。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你难道都忘了吗?我说过,这辈子若是不能够娶你做我的妻子,我宁可一辈子不娶。」 朱福烧得潮红的脸上渐渐流了泪来,她依旧没有转过头,只是望着床里边。 他轻轻将手伸过去,将她小手拉到手掌中来,轻轻攥住。 「阿福,你信我吗?」 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回音,沈玉楼忽然想到她跟谢通在一起的场景,苦笑一声。 「若是你觉得自己寻得了更好的如意郎君,我也不会勉强你,谢通的确……」 他话还没说完,朱福就转过头来,然后目光有些凶狠地望着他。 第20章 吃力地抬起手,拽了引枕来就朝他身上砸,满脸愤愤之意。 沈玉楼被砸了,一点不觉得疼,反而不解地蹙眉。 朱福不再理他,又将头转了回去,使足力气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沈玉楼就是不肯松开。 「阿福,我约你出来,你为何不出来?」沈玉楼见她生气,心里隐约有些猜着她为何生气了,他激动地又凑近她一些,若不是顾及着自己身上寒,早就要抱她入怀了,「我看见谢大人去找你,你跟他在一起,我心里不舒服。」 暖姐儿虽然静悄悄坐在一边,但一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沈玉楼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实在有些受不了了,晃着身子跑进来。 「玉楼哥哥,我二姐姐没有跟谢大哥出去玩儿。」暖姐儿认真的解释,「她说累了,早早便回家休息了,我二姐姐好辛苦的。」 沈玉楼浓眉一挑,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他温厚的手掌紧紧攥住朱福的手。 「福妹妹,是真的吗?」 朱福依旧不理他,只是轻轻阖上双目,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外头谢逸将大夫请了来,沈玉楼只好让座,让那大夫坐在床边。 老大夫给朱福把了脉,摸着胡须道:「小娘子无碍,待老夫开几副药,按时吃了就好。这些日子就静静休养着,勿要太过劳累。」 沈玉楼道:「多谢大夫,那请大夫这边开个方子。」 老大夫点了点头,开了方子后,谢逸命人拿了三倍的银子来,又让家中小厮去城中跟着老大夫去抓药。 谢逸睡到半夜,就被沈玉楼无穷地拉了出来,此刻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见人无事,他抬手捂住嘴巴,好没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转头就要走,见沈玉楼还不肯走,他一把揪住他衣领:「这是人家姑娘家的闺房,你还不走?出去出去。」一边说,一边就推搡着沈玉楼肩膀,要将他赶出去。 沈玉楼觉得,两人间的关系好不易才缓和一些,他不想出去,就想一直呆在她身边。 但想着,不出去也不好,一时间就有些纠结。 沈玉珠道:「哥,既然阿福无事,这里便交给我跟暖姐儿吧。」给她哥使了个眼色,「你去陪陪娘,娘好像生气了,回自个儿屋了呢。」 沈玉楼弯腰在朱福耳边道:「你等着我。」说罢起身,快步离开。 待得他走了,朱福这才轻轻转过头来。 暖姐儿亲自倒了杯水来,端到朱福跟前,讨好地说:「二姐姐,你喝水,要快些好起来,我以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沈玉珠伸手接过来,又扶了朱福一把,给她喂了些热水。 这才道:「我哥是最冤枉的,娘气他,你也气他,我都挺可怜他的。阿福,你们就别再置气了好不好?」 「我其实没有……」朱福撑起身子来,还是病歪歪的样子,「就是觉得累。」 看着朱福这副模样,沈玉珠忽然觉得心疼,摸着她脑袋道:「小可怜,你也是可怜的。要怪都怪我娘,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了。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哥哥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她非得要他攀什么高枝儿,一点意思都没有。为了这事儿,我都跟她吵了好几回了。」 沈玉珠伸手捏了捏她此番烧得滚烫的脸,又蹙眉,蹙着眉心道:「你也是可怜的,这么拼命做什么?赚了那么多钱,结果伤了身子怎么办?」撇了撇嘴巴,「我娘虽然有些事情我听不进去耳里,可她有些话说得也是对的,你就是太辛苦了,总不像个女孩子。」 朱福望着沈玉珠,笑将起来:「你又说我?你自己就不是了?」虽然没什么力气,可此番心情有些好起来,她也伸出手来捏了沈玉珠脸一下,「记得你以前卖豆腐了吗?一个女孩子,推着板车去,生意被人抢了,一个铜板都没赚的着。你当时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其实心里很难受吧?」 想起以前,沈玉珠也心酸,皱皱鼻子道:「好在都过去啦,不必再成日为生计奔波了。」 又道:「还是做小的好,你瞧这丫头,打小就万人疼的,你也是走到哪儿都带着她。」她见暖姐儿嘿嘿傻笑坐在一边仰头望着她跟阿福,不由奚落起暖姐儿来,「幺女好啊,不但有爹娘疼,还有姐姐疼。」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59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21章 暖姐儿一把抱住朱福:「我也疼我姐姐的,她生病,我好担心。」仰起小脑袋来,望着朱福道,「二姐姐,呆会儿我亲自煎药给你吃,你可以照顾你的。」 朱福见妹妹如此乖巧,抬手拨拉一下她额前刘海,心疼道:「会很辛苦的。」 暖姐儿将头摇成拨浪鼓:「不怕辛苦,再苦也没有二姐姐苦,姐姐都能够挺得过来,我也一定可以的。」 说罢跳下小床去,晃着身子就出去,然后站在门口张望。 「一会儿就有人会送药来的,我就拿去熬药。」她蹲在门口,等着能够让姐姐不再生病的药来。 沈玉珠笑着走到暖姐儿跟前,拉她一把道:「你去陪你二姐姐吧,煎药的事情,交给我们大人来做。回头别你姐姐身子还没养好,你又生病了,多得不偿失啊。暖姐儿乖,去逗你姐姐开心去。」 暖姐儿眨巴了下眼睛,又伸头望了望自己姐姐,见姐姐朝自己点头,她才乖乖听话。 天快要亮的时候,有小丫头送了药来,沈玉珠拿着药去厨房了,暖姐儿则照顾姐姐睡下,亲自给她掖被角,然后端着凳子守在床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看。 没一会儿功夫,郭氏跟谢三太太就赶来了,两人都是一脸焦急。 暖姐儿见到郭氏,扑到她怀里哭:「二姐姐病了,身子上可烫了。」怕奶奶担心,又忙说,「玉珠姐姐去煎药了,大夫说,喝了药就没事。」 谢三太太道:「昨儿还好端端的,怎生今儿就病了呢?」又扶着郭氏坐下,「娘,您别担心,这丫头一贯身子骨好,吃了药会没事的。」 郭氏望着朱福那张红通通的小脸,心疼道:「太苦了,这不该是一个女孩子吃的苦。」抹了把浑浊的老泪,又说,「也不知道她这般拼命是为的啥,现在咱们老朱家的钱,早够花了,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还有保重身体的好啊,孩子。」 朱福轻轻睁开眼睛,见谢三太太跟自己奶奶都在,想坐起来,却被谢三太太按住。 「你身子不爽利,别起了,好好歇着吧。」又道,「我命人去厨房做了些清单的吃食给你,你好好吃一些,不吃哪里能有力气。」 朱福笑着点头应了,谢三太太跟郭氏又呆了片刻,谢三太太便差了两个小丫头来,候在外面,只要朱福有任何需求,直接吩咐了便可。 暖姐儿懂事得很,连忙朝谢三太太道谢。 谢三太太笑得温柔,摸着暖姐儿圆圆小脸儿道:「我是你姑姑,照顾你们姐妹是应当的,你还谢我做什么?」 暖姐儿眨巴下眼睛,小手挠着脑袋,傻乎乎笑道:「是啊,你是我的小姑姑呢。」 「真是乖孩子。」谢三太太十分喜欢暖姐儿,看着她,就觉得有一种亲切感,总觉得自己小的时候,就是她这样的,不免要多疼她一些。 ~~~ 沈玉珠带着药前脚才走进厨房,后脚她哥跟着进来了,沈玉珠忙问:「娘睡下了?还是不肯理你,将你赶出来了?」 沈玉楼虽然面色有些疲惫的样子,可是他此番心情不错,眉眼间都是舒展开的。 「玉珠,你去陪陪娘,端了早点去给她吃吧,这里我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过妹妹手上煎药的陶罐来,放在煤炉子上,打算生火煎药。 沈玉珠说:「肯定是娘娘你赶出来了,你们总这样也不行,还是得我出马。」 说罢,她也不管她哥了,直接就往外面跑去。 沈玉楼兀自生火,煎药,然后手中拿着一把蒲扇,蹲在煤炉子边静静守护着。 药煎了有一个多时辰,方才煎好,沈玉楼找来一只碗,将煎好的药倒进碗里。 待得离开厨房之后,厨房里的厨娘才凑到一起,叽里呱啦道:「这位俊俏的公子听说是来湖州赶考的呢,十分得咱们老爷的赏识,我听说,老爷很看好他,说他不但乡试能够高中,来年还能中状元呢。」 另一个道:「可不是嘛,模样好,又有才华,你瞧他,方才就一直蹲在那里煎药,闷不吭声的,一句话不说。这天气还这么热呢,他热了一脸的汗,也不知道坐到阴凉的地儿歇一会儿。将来谁要是能够嫁他为妻,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这福气已经有人修到了,就是那朱姑娘,咱们城里新开的福记的东家。」 第22章 「两人真是郎才女貌,只不过,那姑娘家也是厉害了些。这女人嘛,就该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赚钱养家的事情,叫男人去做就好。」 一众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直到有丫鬟进来,才知道止住。 谢三太太走后,朱福又迷迷糊糊睡了会儿,但人一直睡得不沉,但凡有什么动静,她都能醒来。 沈玉楼推门进来的时候,朱福先是安安静静睡着,可忽然间就醒了,然后扭头朝他看来。 那脸上的表情,有些丰富,沈玉楼看着很高兴。 「玉楼哥哥端药来给我二姐姐喝啦。」暖姐儿原本以为是玉珠姐姐煎药的,可见到是沈玉楼的时候,她眼睛一亮,蹭着身子就跳下凳子来,「玉楼哥哥你坐在这里喂我姐姐药喝,靠我姐姐近些。」 朱福见妹妹这般淘气,伸手捏了她一把,暖姐儿嗷嗷叫。 「我好饿啊,我肚子都开始叫起来了,我要去找吃的。」暖姐儿十分开心,在房间里跳了一会儿,就寻了个借口跑开了。 屋内就只剩下两个人,静愣半饷,沈玉楼于床边坐下来。 「阿福,把药喝了吧,我亲自替你煎的药。」沈玉楼轻声哄她。 朱福藏在被子里的一双手紧紧揪住被褥,心内也十分纠结,忽而想起以前两人好的时候那些场景来,又是一阵唏嘘。 她自然是想一辈子与他在一起,可她也怕因为自己的执拗而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她承认自己自私,有些时候,为了逃避,是会选择放弃爱情的。 但此刻,她又是那么的不舍得,毕竟这个男人待自己好,而她也愿意待他好,愿意一起就这样牵手走下去。 见她不说话,沈玉楼又凑近一些,问道:「阿福妹妹……是否还在生气?」 朱福转过头来:「都已经定亲的人了,又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照顾我?别说以什么亲人哥哥的身份,我可不稀罕!」 见她耍起小孩子脾气来,沈玉楼觉得,自己就不必再担心她不要自己了。 「你要是愿意的话,自然是以你夫君的身份照顾你,可好?」他轻轻凑到她跟前,眉眼笑得温柔。 朱福瞪了他一眼:「是几房夫人啊?」 沈玉楼忙将手中药碗搁置在一边,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上,承诺道:「我能有几房?你要是要我,我就只有你一个。你要是狠心不要我了,我就是孑然一身。阿福,你想我后半辈子孤零零一个人,到老了,连个给我送终的人都没有吗?豆.豆.网。」 朱福嗔道:「没想到,几日不与你说话,你嘴皮子都利索了。」 沈玉楼轻轻拍了下她肩膀,又轻声哄着道:「先把药喝了,喝完你再教训我,怎么训都无所谓。」说着便将药碗端到自己跟前,轻轻吹了几口,然后又抿一口尝尝,见不那么烫了,这才递到朱福唇边,「捏着鼻子喝了,就不会觉得苦。」 闻到这股子难闻的中药味儿,朱福本能嫌弃地别开头,不想喝。 沈玉楼耐心劝道:「不苦的,我加了糖,不信你尝尝?」 朱福见他满头满脸的汗,也心疼,就捏着鼻子勉为其难张开口来,然后双手抱着碗,一仰头全喝了。 喝完就要吐,沈玉楼赶紧用手去捂住她嘴巴。 「水,水。」她唤了两声,还是觉得心中有些作恶。 沈玉楼连忙倒了水来,试了试热,这才半抱着她喂了她喝。 如此一番折腾,朱福又猛灌了几杯水,砸了咂嘴,这才觉得嘴里的那股子味道没那么重了。 朱福还是没有什么力气,方才笑闹之间,她也着实有些累着了。此刻正气喘吁吁,半歪着身子,一双美眸半睁半阖。 沈玉楼抬手轻轻碰了碰她额头,在她额头上放了一会儿,蹙眉道:「还是有些热,别闹了,快躺下吧。」说罢,便动手抱她,让她整个身子都平躺下去,然后替她掖好被角,只让她一张娇俏的小脸露在外面。 朱福抓了抓他的手,又抬了抬手,挥了挥。 「去念书吧,要乡试了,考不中的话,得多少人失望。」又催促,「我很好,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 沈玉楼舍不得走:「我会考不中?」又觉得她言语间有些伤感,便正经起来,「阿福,你我之间往后不必再说这些客气话,其实你岁数虽然还小,但也到了可以为人妻的年纪了。待我明年高中,衣锦还乡的时候,就娶你为妻,可好?」 第23章 「曹小姐?」 朱福还没有说完,沈玉楼便伸出手指来,轻轻放在她唇上。 「你便好好养着身子,养好了身子等着做我的新娘,旁的事情,我来解决。」说罢俯身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吻一下,然后笑道,「已经好久没有尝过这种味道了,馋得要死,有你的肯定,我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朱福笑了起来,冲他摇摇手:「去吧,念书去。」 沈玉楼这才依依不舍离开,到了门边,唤回站在院子中间阴凉下正双手撑下巴的暖姐儿,这才离去。 谢通一直自始至终一直隐身站在暗处,待得沈玉楼离开后,他才现出身来。 往朱福房间望了眼,见她已无事,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进去。 才将出院子门,就见谢逸拎着一罐鸡汤过来,他冷着一张俊脸迎过去。 谢逸乍一见到他哥,心里存着愧疚,本能撒腿就想跑。 「站住!」谢通冷着脸,双手背负在身后,唤住自己弟弟后,他则稳步朝谢逸走过去,瞥了眼他手上端着的鸡汤,冷声问,「给谁的?」 谢逸一扭头,嘿嘿一笑:「听说朱二姑娘生病了,所以我特地命人熬了一锅鸡汤。不过,你是我大哥,你要是想吃的话,这先孝敬你吧。」言闭,硬是塞给他哥,然后抬腿就要走,却被谢通按住。 「这可不关我的事情啊,您老素了这么二十多年,我要不是你亲弟的话,还真以为你有那方面的癖好呢,谁会知道你冷不丁就喜欢人家小姑娘啊。」他咂咂嘴,舔着一张笑脸看着他哥,「大哥啊,我看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这姑娘,她身上带刺儿。」 谢通冷哼一声,那双眸子透着寒光,简直叫人见之生畏。 谢逸虽然打小就知道他大哥冷言冷语,可还从没见他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他本能觉得大事不妙,吓得小腿肚子一软。 「将汤送给朱姑娘去,完了你到我的院子来找我。」丢了两句话,谢通大步而去。 望着兄长那气势,谢逸本能觉得事情不妙,但又不敢不去面对他哥。要是不去,一定会死得更惨。 给朱福送完鸡汤后,谢逸去了他哥院子,才将进院子门,就见谢通一身短打劲装,手上还提着一柄弯刀,完全是全副武装要暴打他的架势。 他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帮着兄弟拐了大哥喜欢的女人?可这也不能动家伙打他吧。 谢逸懊恼,但没有办法,还是挺着胸脯走了过去。 谢通从一边提了一柄长、枪,直接扔给他:「混了有好些日子了吧?成日也不知道念书,就顾着玩儿,来跟我比比武!」 一听说是比武,谢逸更是一阵哀嚎,他哥心情只要一不好的时候,就会拉着他来比武。 比完后他老人家心情是舒畅了,但他可就惨了,到时候,定然是躺在床上三天不能动弹,他哥有多厉害,他还能不知道么。 但无奈,若是不与他老人家比武,到时候肯定死得更惨。 谢逸想通之后,抱着长枪唰唰唰一通猴耍,以此来作为战前的热身运动,但是没威风多久,那病长枪就被他哥一刀劈断。 而他整个人也直接摔得跌怕在地上,嗷嗷直叫。 朱福在家好吃好喝地养了数日,气色终于好了,不但病大好,人也胖了一圈。 她坐在梳妆镜前,将头使劲往下低,就能见到下巴上多了一层肉出来。她脸骨头架子本来小,所以只要稍微胖一些,脸就会显得肉乎乎的。 暖姐儿不厚道地捂嘴大笑:「二姐姐,你肉乎乎的样子才好看呢。」 朱福执起桃木梳子敲她小脑袋:「现在你都笑话我了,是不是?」 暖姐儿委屈地抱住小脑袋,撇嘴:「才没有,我是真的觉得你好看啊,肉乎乎的,又健康又漂亮。」 今儿她要去铺子里瞧瞧,没空跟妹妹闲唠叨,拾掇一番后,就转身去了铺子。 才将进门,宋掌柜迎出来道:「东家,你来的正好,刚刚来了一位爷,说是想要见东家你呢。」说罢已经引手,领着朱福往里面去。 站在铺子正中央的是一位穿着湖蓝色绸衫的公子,一根黄杨木簪子束发,身姿修长挺拔,手中还悠闲地摇着一把折扇。他背对着朱福,所以朱福瞧不见他的脸,但是单这背影,她总觉得有些熟悉感。 第24章 「请问公子找我有什么事情?」朱福笑意盈盈站在一边,待得那公子悠悠转过头来的时候,朱福看见他那张脸,微微有些怔愣,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那公子见到朱福,眉心微蹙:「你便是这铺子老板?」似是不信。 朱福见他蹙眉的样子也跟沈玉楼颇为相似,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后才笑着应道:「正是在下。」又说,「公子可有什么事情?」 那公子开始悠闲地在铺子里散起步来,一把折扇依旧摇啊摇,清润的目光在朱福身上来回打量,倏地将折扇一合,凑过去说:「姑娘七夕节的糕点做得十分有心思,在下后来也尝了尝,觉得姑娘手艺不错,所以此次前来,想特地请姑娘去一趟京都。」 「做什么?」朱福本能还是意外的。 那公子道:「没几日便是我六十高寿,我下江南游玩,意外吃得姑娘亲手做的糕点,十分喜欢,所以想请了姑娘去京城一趟。当然,价钱嘛,肯定是由姑娘说了算。」 朱福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多少钱合适。 「请问公子怎么称呼?」朱福道,「又是什么时候需要启程?」 那公子道:「在下姓沈,单名一个珏字,至于什么时候启程,那倒是不急的。老太太寿诞在秋末,我还想在这边先好好玩一玩哩,哈哈哈哈哈。」说罢又打开那把折扇,然后冲朱福点了点头,就大跨步离去。 宋掌柜道:「姑娘,看来是一位贵人,邀您去京都呢。」 朱福笑道:「本来也是要去的,秋末,刚好乡试结束,到时候可以一起。」想到沈玉楼,她不由又思忖起来,目光落在那渐行渐远的沈公子的背影上,嘀咕道,「他也姓沈……」 回了家后,将这件事情说与沈玉珠听,沈玉珠正磕着瓜子喝着茶,听话不信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跟我哥长得像,而且还姓沈,莫非是我爹遗失在外面的另外一个儿子。」说罢瞪圆了眼睛,「不行,这事情我得问问我娘,说不定我很小的时候也有个哥哥被拐了,也被大户人家收养,如今也回来认亲了。」 朱福推了她一把:「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明儿跟着我去铺子瞧瞧。我有预感,这个人明天还会再来。」 第二日,果然不出所料,朱福拉着沈玉珠一道去福记的时候,那沈姓公子已经在了。 今儿这位沈公子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对襟长衫,买完了鸡蛋糕,正提着个纸盒子出来。 沈玉珠看清楚了他的容貌,倏地瞪圆眼睛,伸手指着他:「真的很像我哥。」说着就冲了出去,大声唤道,「哥!」 朱福拉她不住,赶紧用手捂住脸,觉得这人是丢大发了。 没想到,沈玉楼真的来了,玉珠唤的人,正是沈玉楼。 沈玉楼一袭青衣,正从不远处款款朝福记走来,期间还跟那沈珏打了个照面。 两人身形相似,眉眼也有几分相似,都是肤白儒雅的美俊男,乍一看见彼此,两人皆是一愣,但随即也只是互相笑笑,就离开了。 沈玉珠跑到她哥身边,笑挽着沈玉楼手臂,目光还落在那已经渐行渐远的沈珏身上。 「哥,你刚才瞧见那个人了?觉得眼熟不?」沈玉珠一脸好奇地望着她哥,激动道,「真是好奇得很呢,要说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人也是有的,可他不论长相还是身形,都跟哥哥差不多,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像个月牙似的,就跟哥哥一样。」 说罢,一把将朱福拽到沈玉楼跟前来,昂头道:「阿福昨天看到的时候,她比我还激动呢,一回去就告诉我了。」 沈玉楼目光落在朱福身上,见她这些日子养胖了不少,心情十分大好。 他觉得很开心,女孩子就该养得胖乎乎的才是,这样显得健康。 「阿福,今天觉得身子怎么样?」说罢,就当沈玉珠是空气一般,只自顾自抬手去捏了捏朱福肉乎乎的小圆脸儿,「呜,看起来是好多了,气色好。」 朱福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当着自己妹妹的面耍流氓,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脸就红了。 沈玉珠呆了一呆,赶紧捂住眼睛,然后跐溜一下,就跑进铺子里面去。 「宋叔,今儿生意大好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来帮忙。」沈玉珠生意十分洪亮。 第25章 沈玉楼捧着笔墨纸砚在手上,面上笑容温暖如和煦的阳光,他越想着阿福原谅他了,也愿意跟他共进退了,而娘那边,也不是那般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他就开心。每次只要想到未来一片光明,他就觉得,哪怕是吃再多的苦,也不怕。 朱福见他一直不说话,就知道他此刻肯定在盯着自己看,倒也不再理睬他,直接转身去了铺子,跟着沈玉珠一起忙起来。 ~~~ 沈玉珠回去将沈珏的事情告诉了沈大娘,沈大娘听后,手上的针线都掉落了。 见自己母亲有些反常,沈玉珠好奇道:「娘啊,莫非我还真有另外一个哥哥?那人真的是我哥哥吗?」 沈大娘回过神来,笑着道:「你就一个哥哥,姓沈,名玉楼。」 沈玉珠不信:「那怎么我瞧着那个人跟哥哥长得那么像,不但脸长得十分相似,那种感觉就觉得像。」一把抓住沈大娘的手,看着她眼睛,见她娘似乎不敢看自己,沈玉珠跺脚道,「娘,您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沈大娘眼神躲闪,蹙眉道:「你个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没事在家好好呆着,待你哥哥来年高中了,娘就给你说门好亲事。」又一把推开沈玉珠的手,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看你如今跟你哥哥一样,越来越不听娘的话了。一个两个长大翅膀硬了是不是?娘说左你们非得说右,娘说东,你们非得说西,娘是说不得你们了。」 见自己娘似乎又要唠叨个没完了,沈玉珠忽然觉得头有些疼起来,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匆匆溜了。 「哎,我还没说完……」沈大娘话说了一半,忽见女儿跑了,她摇头叹息。 手上的绣活也索性放下,目光呆呆望向一边,眉心紧锁。 她忽然想得起来了,她怀有玉楼的那年,老二家的媳妇也怀了身子,想来那位公子便是老二家的孩子吧? 怕也是到时候了,玉楼原本就是沈家的孩子,他平白过了近二十年的苦日子。 这些苦,也吃够了,该是过好日子的时候了。 念及此,她忽然有些恨起来,就不免又想起那个暴雨夜来。 与此同时,那沈珏自然也将沈玉楼记在了心中,因为他印象中,记得自己母亲说过,大伯在二十年前的时候,十分宠爱身边的一个大丫鬟,甚至还准许她在大伯母之前怀有身孕。只是后来,叫老太太知道了此事,趁着雨夜大伯父去衙门没在家中时候,将那女人赶了出去。 想起方才白日见到的年轻男子,瞧着年岁与自己相差无几,不论容貌跟身形,都十分相似……沈珏不由怀疑起来。 他住在湖州城最大的客栈里,要的也是最好的一间房,这房窗口对着一面湖,此刻的他正站在窗前,手中把玩折扇,儒雅俊逸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笑意。 这二十年来,大伯母一直没能生出儿子,这是老太太最大的心痛。 若是在老太太生辰的时候将这沈玉楼带回去,岂不是比给老人家寻得美食要好得多?沈珏面上扯起一丝笑意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转眼便入了秋,沈玉楼乡试果然不负众望,一举夺魁,得了解元。 朱禄武考也顺利进了前三,朱福的厨艺大赛,自然也是得了名次。既然一番商量下来,打算先回一趟松阳县,之后再从松阳县出发往京城去。 湖州城的铺子已经稳稳扎了根,朱福只将铺子交与宋叔打理,一点不担心。 东西收拾打点好之后,朱福便与谢三太太告别,顺道带着奶奶郭氏一道回去。 谢三太太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紧紧握着郭氏手道:「娘,改明儿我带着小七小九去松阳县看您,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谢九站在谢三太太跟前,已经跟郭氏有了感情,她仰着脑袋撇着小嘴。 「保重身子,等着我去看您。」团子小脸上全是委屈,似是要哭出来一般,待回头见朱福姐妹背着包裹走进来时,谢九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她摇摇晃晃走到暖姐儿跟前,小短手抱住她,「小暖姐姐,你留下来陪我玩吧。」 暖姐儿揉揉眼睛,哄着道:「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我要回家看我娘。」她小手帮着妹妹擦眼泪,向她保证道,「我二姐姐在这里有铺子,我想我以后会常来的,到时候我就天天来陪你玩,我教你玩陀螺。」 第26章 「真的吗?」谢九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暖姐儿,见暖姐儿点头后,她就笑了。 朱福蹲下身子来,抱了抱谢九,又亲了亲她水嫩嫩的脸颊。 「以后想吃糕点了,直接打发人去福记拿,想吃多少都有。」她笑着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 外头沈玉楼跟朱禄已经拴好了两辆马车,没有请车夫,两人只自己驾马。 依旧是沈大娘母女坐一辆马车,朱福姐妹则跟奶奶郭氏坐一辆,马车离开湖州城的时候,天上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一行几人刚好赶至一处客栈,落下歇脚。 待得收拾好东西,沈玉楼便打发妹妹玉珠去老娘跟前伺候,他则折身来找朱福。 暖姐儿坐了一天的马车,早吵着要睡觉了,朱福简单给妹妹洗了手脚跟小脸之后,就抱着妹妹去床上睡。 自个儿衣裳还没解开,就听得敲门声,朱福前去开门,就见沈玉楼站在外面。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朱福回头看了妹妹一眼,确定她的确睡着后,朱福这才关了门,站在外面,仰头看着沈玉楼。 沈玉楼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牙白长袍,最朴素的妆扮,却也难以掩盖清润如玉的气质。 「阿福,你跟我来。」沈玉楼打从见到朱福那刻,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停过,说罢,他那厚实温暖的大手就将朱福小手捞过去,紧紧攥住,往前拉了拉。 朱福挠头,脚下步子不自觉就跟上:「这么晚了,外面黑灯瞎火的,去哪儿?」 「你跟上,小心脚下。」沈玉楼提醒一句,然后两人便从客栈角门走了出去,前面不远处,有一条波光粼粼闪着星子的小河。 那河上似乎听着一叶小舟,舟上泛着些微暖黄色的亮光,朱福不禁好奇。 沈玉楼知道通往小河的这条路上有些坑洼,此番又已经天黑,只接着些许月光照着脚下的路。沈玉楼怕朱福走路摔着,直接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快步朝小河走去。 朱福惊讶道:「怎么觉得你不怀好意?」 沈玉楼笑着说:「不怀好意?为了给你这个惊喜,我可是精心筹划了好些日子了,你竟说我不怀好意……阿福,我真心寒。」 朱福抬手想要捶他一拳,他不但不躲,还故意将脸凑了过来。 朱福自然舍不得下手去,只笑着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旁人挨打总是会躲的,你倒是好,还故意将脸凑过来让我打,莫非是受虐狂?」 沈玉楼沉声道:「打我总比不理我好,阿福,我宁可你打我,也不愿你离开我。」 朱福却是别过脑袋去不再看他,倒不是羞涩,只是觉得,沈玉楼这个人待她实在太好了,可她总有种心虚,总觉得,这份好,原该是旁人所有的。 「怎么了?」已经走到岸边,沈玉楼将朱福放了下来,见她只歪着脑袋不肯看自己,他不由心往上一拎,就有些紧张起来,凑到她跟前去问,「怪我擅自主张带你过来,是我不好,阿福,你别生气。」 他轻声哄着她,像是哄一个没吃着糖而哭泣的孩子一般,有些好笑。 朱福抬头望着他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方才在想着事情。」咬了咬唇,又一番琢磨,挣扎着,要不要直接告诉他得了。 话还没说出口来,沈玉楼便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你……」朱福始料未及,抬手在脸颊那处尚且还温热湿润的地方碰了碰,其实心早已狂跳不止,偏偏面上还强装镇定。 沈玉楼矮下一截身子,保持视线与她平持,眼睛凑到她面前,仔细打量。 「没有生气,就是脸有些红。」他温柔一笑,一把将眼前板着一张小圆脸儿的姑娘搂进怀里,大手轻轻按住她纤瘦的后背,下巴抵在她头尖,只用自己作为男人最宽阔的胸膛给予她温暖,「阿福,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心思?是在担心曹家?」他垂眸看着她头尖,笑了一声,嗓音醇厚清亮,「我答应你,这事情我会妥善处理,你便别再担心,嗯?」 朱福道:「曹达到底是你师父,又对你有恩,那曹小姐又对你一往情深,而你我不过是市井小民,怎敌得过他们?」 「哦,原你是在担心我?」沈玉楼稍稍低头一些,将脑门轻轻顶在她脑门上,鼻尖对着鼻尖,「我不会忘恩负义,师父的恩情会报答,但绝对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他湿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带着丝丝男子特有的体息,「只要你应了我,往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相信我,旁的我一定都可以解决。」 第27章 说罢,趁她有些呆呆愣住的时候,又趁机在她小嘴上亲了一下。 朱福嗔道:「别总是趁人之危,打着小心思,别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来。」到底还是有些脸红了,她为了掩盖脸上羞涩之意,故意扭转过头,望向身后的一叶扁舟,「这里面怎么有蜡烛?你点的?」 「你喜欢吗?」沈玉楼摸了摸鼻子,然后牵着她手往小船里面去。 「上次七夕节,你我未能一起度过,心里总觉得遗憾。」他一抬手,就将她抱到床上去,放在铺满花瓣的床板上,他则也弯腰坐在她对面,「阿福,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好好呆在一处说说话吧,我想你陪着我。」 床板上铺着的是各种颜色的菊花,四周点了红蜡烛,虽然简陋些,但是很温馨。 借着红烛暖黄色的光,朱福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看着他清润的眼眸,似是白玉一般的面庞,不由歪头笑将起来。 沈玉楼蹙眉:「又在想什么坏心思?」 朱福双手撑着下巴道:「还记得那天遇到的那位沈姓公子吗?说起来也是奇怪,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呢?」 沈玉楼倒是有些不太高兴起来:「他哪里能跟我比?他一瞧就是那种纨绔子弟,成日飞鹰走狗,阿福,你得离他远着些。」顿了顿,又说,「不过是请你去在他家老太太寿宴上做几样糕点,不必常常见面吧?就算好见,往后也得我在场的时候。」 朱福瞅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出事。」 沈玉楼笑,忽然狭小空间内稍稍静了会儿,沈玉楼抬眸望着对面佳人,心里经不住就有些痒起来。 「阿福,让我抱着你吧?」 是商量的语气,近乎有些讨好,朱福抬眸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心软。 沈玉楼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应了,只伸手一捞,就将她捞进了自己怀里来,然后用健硕的臂弯紧紧框住她,将她越发圆润起来的小身子禁锢在怀中,忍不住还低头亲了一口。 「你赶路也累,休息会儿吧,待天快亮的时候我叫你。」 朱福只觉得就这样躺在他怀里,又舒服又有安全感,也的确是困,很快,那种倦意就席卷而来,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嘴里嘟囔几声,就睡着了。 沈玉楼却是一直舍不得睡,他只是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怀中佳人,想着,往后两人一直这样,天长地久一辈子,多幸福。 小船忽然晃荡几下,接着便吹过一阵飕飕冷风,沈玉楼是习武之人,突然警觉到了什么。 他脸色大变,只紧紧将朱福整个人抱在怀中,身子已经做好了准备。 果然,没有片刻,忽然一声「轰隆」巨响,小船被人用刀劈成两半。 而与此同时,沈玉楼提力跳到了河岸上。 朱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待得站稳脚跟的时候,连忙问道:「玉楼哥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玉楼双臂紧紧将朱福抱在怀中,温暖厚实的大手在她后背拍了拍,软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情的。」说罢,目光又落在前方一行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身上,目光灼灼道,「你们是谁?我与你们有何恩怨?」 那领头的黑衣人站了出来,厉声道:「我们只拿钱办事,不问恩怨情仇。」言罢,稍稍扭头看向身上,道,「兄弟们,上!干了这一票,咱们可就发了。」 见那些人举着大刀朝这边砍来,沈玉楼双拳攥得紧紧的,只将朱福往一边推去,竟是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玉楼!」朱福喊了一声,但见有黑衣人朝这边走来,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些人,若是安稳呆在一处,玉楼或许还有赢的可能。可若是自己自己将那些黑衣人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来的话,怕是玉楼就应付不来了。不能帮他,至少也不能拖后腿。于是朱福决定不再说话,只静静躲在一角,目光死死盯在沈玉楼身上。 沈玉楼极力阻止那些欲朝朱福走来的人,因为敌方人多,且自己又没有兵器的缘故。过了数百招后,沈玉楼渐渐觉得体力不支,朱福见状,连忙往客栈跑去。 朱禄已经睡下,听得妹妹在门外唤自己的声音,倏地坐起身子来。 「二妹,怎么了?」问了一声后,赶紧起身,然后将门打开,却见外面自己二妹已经哭得满面是泪。 第28章 朱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问道:「阿福,谁欺负你的?可是那沈玉楼?」 朱福连连摇头:「哥,有人要杀玉楼,你快去救他吧。他没有兵器,那些人好像都是一些死士,招招要命,玉楼怕是抵不住了。」 听完后,朱禄立即冲了出去,在客栈院子中寻了两把砍柴刀。 朱福见状,也担心兄长跟沈玉楼的安危,就悄悄跟了去。 朱禄武艺好,加上又带了家伙来,与沈玉楼两人奋死拼搏,一下就扭转了局势。 那群黑衣人渐渐就落了下风,沈玉楼与朱禄趁胜追击,两人打小便是一起习武长大的,颇有默契,只要奋力一战,自当就能够打退敌人。 见此番敌不过,那领头的黑衣人嘴里骂了句脏话,然后冲身后一群兄弟道:「走!」 一眨眼间,整个世界忽然清静下来。 这个时候,朱福才从角落钻了出来,沈玉楼见状,忙迎着过去。 「阿福,你有没有事?」他一边问,一边已是抓着她手好一番打量起来,但见她还好,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朱福目光却落在他受了伤的手臂上,那伤口切得十分平整,衣袍的口子都是一条直线。 「你受伤了。」朱福紧紧握住他手,觉得这样就能够给他力量了。 沈玉楼一点不觉得疼,反倒是笑了起来,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揉了揉她脑袋。 朱禄道:「我们回去说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几人回去之后,并没有惊扰客栈里的其他人,朱福也跟着去了兄长跟沈玉楼的客房,然后命令沈玉楼坐下,她则打了清水来给他处理伤口。 这个时间、这种地方,肯定是没有大夫的,更别说药材的。 此番只能先用清水给他清洗了伤口,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起来,待得明日到了市集上,才能买了药来敷。 给沈玉楼包扎好伤口,朱福想起哥哥来。 「哥,你伤着了吗?」 朱禄摇头说:「二妹放心,我很好。」顿了一顿,又望向沈玉楼,「这些都是什么人?招招阴狠致命,不像是劫财的,似是就为了取你性命而来。」 沈玉楼也不清楚,他素来待人温和,从不与人结怨。 要说结怨,怕就是他拒绝与曹锦书定亲那一件事情了,但不可能,师父是仁厚之师,他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又会是谁?一时间,沈玉楼也想不出来。 「这些人是奉命取我性命,如今败退,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清润的眸子里渐渐染了一层暗色,微微思忖道,「若是你们与我一道回松阳县去,怕是会连累你们,阿禄,你带着我母亲与妹妹先行离开吧,我一个人上路。」 「这怎么行。」朱福担心道,「他们那么多人,你一个人怎么能是对手。」 沈玉楼将她小手攥在掌心,轻轻笑着道:「你放心吧,我向你承诺,定当无事。」感受到掌心那点娇嫩柔软,他就舍不得松开了,一直就这样攥在手里。 朱禄眼角瞥见了,轻轻咳了一声,沈玉楼这才无奈松开。 「玉楼,既然如此,那咱们先回松阳县吧,到时候在与赵县令商量商量。请他帮忙查探一番,到底是谁暗中欲害你性命。」朱禄双拳攥得紧紧的,目光灼灼。 沈玉楼轻轻点头,又回头望向朱福,见她起身要走,他轻轻捏了捏她指头,这才放她离开。 朱福回到房间后,暖姐儿已经醒了,此刻正从床上翻身下来。 「二姐姐,你去了哪儿了,我吓死了。」暖姐儿半夜被渴醒了,醒来之后没有瞧见自己二姐姐,她吓得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整颗心都有从嗓子眼飞出去了,此刻见二姐姐好好的在她身边,她扭着身子钻到姐姐怀里去。 朱福问妹妹道:「白天累着了,怎么就醒了?」见妹妹圆圆一张脸蛋红红的,朱福倒了杯水喂妹妹喝,又抓了抓她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 暖姐儿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水,抬袖子擦了嘴,这才又说:「我可醒了,没见着姐姐,我害怕。」 朱福冲妹妹笑,又牵着她手往床边去:「走,姐姐陪你一起睡。」 卫三娘得知三个儿女今天要回家来,一大早便起了床,带着儿子寿哥儿去集市上买菜。寿哥儿许久没有瞧见哥哥姐姐们了,明显十分开心,小小人儿跟在母亲身后,尽挑些哥哥姐姐们爱吃的菜。 第29章 「娘,买只鸡,二姐姐爱吃。」他蹲在鸡贩子前,伸手指着笼子里那红毛鸡,「烧了好吃,给二姐姐吃。」 卫三娘在儿子身边蹲下,摸了摸他脑袋。 「寿哥儿是不是想哥哥姐姐们啦?」 见心事被戳破,寿哥儿忽然就害羞起来,只一个劲往自己母亲怀里钻去。 「娘,小姐姐爱吃红烧肉,哥哥最爱吃娘做的面汤。」他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笑意,懂事地替母亲提着菜篮子,「咱们快去吧,一会儿姐姐姐夫还有蔻姐儿就要回家来了。」 卫三娘选了一只鸡,一手提着篮子,一手牵着儿子的手。 朱禄赶着马车进城,路过摊边的时候,恰巧见到母亲跟弟弟,他立即拽住缰绳。 「娘。」他大声唤了一声,然后转头对马车里面道,「是娘跟弟弟。」 「寿哥儿……」暖姐儿最先撩开帘子,一双眼睛四处搜索起来,但见母亲抱着弟弟笑眯眯朝这边走来,暖姐儿开心地跳下马车去,张开双臂就跑了去,「寿哥儿,姐姐回来了。」走到跟前,一把将弟弟抱住,两只小手轻轻拍他后背,「寿哥儿,姐姐不在,你有没有想姐姐?」 寿哥儿斯文内敛,像是女孩子似的,他轻轻点头。 「想小姐姐呢。」说完一句,小脸就红了起来。 暖姐儿嘲笑他:「弟弟脸红了,娘,您瞧,弟弟他又害羞了。」 寿哥儿不好意思,一边伸手要捂暖姐儿嘴巴,一边一个劲往卫三娘怀里钻。 「娘,咱们上车吧,车上说话。」朱福朱禄兄妹也下了车来,兄妹两人站在一处,主动伸手来帮母亲卫三娘提东西。 暖姐儿则一直牵着弟弟小手,小嘴一直说个不停,还时不时凑到他耳边去。 说的都是在省城里发生的事情,暖姐儿又说得精彩,真是将寿哥儿逗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心下也有些痒起来,他也想出远门玩儿呢。 打小因为身子不好,娘就对他看得很严,甚至冬天的时候,都不让他出门。 他知道母亲是为他好,可是他也想出门玩儿,他也想。 小手绞在一起,坐上车的时候,寿哥儿就更沉默了,一直低头不言语。 回到家中,寿哥儿只跑到院子一处,蹲着跟墙角的两只兔子说话。 暖姐儿从厨房跑到堂屋,又从堂屋跑到厨房,闻着那阵阵甜腻诱人的香味,她就觉得十分开心。 见弟弟一个人蹲在墙根脚下,暖姐儿呆呆站住了,然后晃着身子朝弟弟走来。 「寿哥儿,姐姐不在的时候,谢谢你帮我喂我的小灰。」她见弟弟好似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凑近了问,「弟弟为什么不开心啊?是不是姐姐不在家的时候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教训那个人。」 寿哥儿轻声细语道:「小姐姐,我也想进城玩呢,我也想去。」 暖姐儿忽然觉得弟弟好可怜,弟弟因为打小身子不好,所以母亲从来不允许他出家门。她能够跟姐姐们上街去玩,弟弟只能跟母亲呆在家中。如今她还可以跟二姐姐进省城去,可弟弟只能缩在小院子中跟小兔子说话。 「弟弟,等你身子好了,小姐姐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暖姐儿伸出小手来,轻轻摸着弟弟小脑袋。 寿哥儿还是蹲在地上,弱弱地道:「我身子已经好了,娘不信。」 暖姐儿没了法子,只双手撑在下巴处,皱巴着一张小脸道:「没关系,等你身子再好一些了,小姐姐就牵着你手带你出门去玩儿。」她忽然笑将起来,双臂一伸,就将寿哥儿紧紧抱住,小手轻轻拍着他后背,「弟弟乖,小姐姐很疼你的,咱们进屋去好不好?」 寿哥儿以往一向听话,可是此番他实在伤心,就不听小姐姐的。 朱福端着菜从厨房进堂屋去,路过院子,见弟弟妹妹蹲在墙根下玩儿,笑着唤道:「暖姐儿寿哥儿,你们在做什么?饭菜好了,快来吃饭。」 暖姐儿立即回头:「弟弟不开心,我在哄弟弟呢。」 朱福怔愣,随即将手中饭菜端进屋子去,而后又折身出来,跟弟弟妹妹们蹲在一起。但见弟弟的确耷拉着脑袋不开心,暖姐儿笑问:「寿哥儿,是不是也想跟着出去玩儿?」 寿哥儿闻言,立即抬起头来,狠狠点头。 第30章 他黑漆漆的眼眶里有着泪泽,秀气的小脸蛋上挂满泪珠,他朝朱福伸出瘦弱的手臂来,哭着道:「哥哥姐姐们不在,我可想你们了,可是娘说我身子不好,不许我出门。」说着,小嘴一撇,越发委屈起来,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朱福脖颈,哭得伤心,「二姐姐,我想你们,你们以后再出门去,带着爹娘跟我好不好?我不要跟你们分开。」 见弟弟哭得伤心,暖姐儿也哭了起来,「哇」的一声,然后抱住寿哥儿。 朱福心里却是暖暖的,只将可爱的一双弟弟妹妹紧紧揽在怀中,轻声细语安慰他们。 朱喜夫妇抱着赵蔻走了进来,但见三个小的抱在一起哭,不由惊得望了丈夫一眼,而后快步朝朱福走来,询问道:「福姐儿,你们这是怎么了?都还哭上了。快别吓姐姐,都别哭了。」一边说,一边将妹妹暖姐儿抱走。 朱福也将弟弟抱起来,亲了亲他嫩豆腐一般的脸,而后笑着对朱喜道:「长姐,是寿哥儿想我们了,这才哭了,没事儿。」 「原是如此。」朱喜轻轻呼出口气来,笑着说,「我还以为暖姐儿才将回来就欺负弟弟呢,原来不是呢。」 暖姐儿气得使劲皱巴着一张脸,生气道:「长姐不喜欢我,我才不会欺负弟弟呢。」 朱喜见多日不见,两位妹妹都清瘦了不少,没来由心疼道:「在外面的日子到底不比家里,吃了不少苦吧?」 「不苦不苦。」暖姐儿立即笑将起来,笑着挥手道,「可好玩了呢。」见赵镜抱着蔻姐儿走了来,暖姐儿眼睛一亮,脆生生唤了声姐夫,连忙朝赵镜伸出手去,「蔻姐儿,让我抱抱你吧。」 赵蔻眼巴巴望着暖姐儿,然后有些怯生生地缩回赵镜怀中,只悄悄打量暖姐儿。 朱福望着蔻姐儿的脸,但见她粉白团子一样的小脸上依旧毁了半边,心中大痛,抬手去摸了摸蔻姐儿小脸。 「都没有寻得名医吗?」 赵镜垂头,漆黑的眸子落在女儿那半边脸上,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卫三娘站在门口,见大家伙都来了,连忙招呼着人进屋去坐着。她则走到院子里来,亲手将赵镜怀中的蔻姐儿接过去,亲亲她脸问:「几日没见,蔻姐儿可有想姥姥?」 赵蔻开心,拍着手说:「想姥姥了,可想了。」然后一个劲往卫三娘怀里钻。 暖姐儿抓抓脑袋,有些吃味地道:「她以前最喜欢跟我一起的,现在都不理我了。」 「我要小姐姐。」寿哥儿伸出双臂去,眼巴巴望着暖姐儿,小嘴巴咧起来。 ~~~ 吃完饭,朱福拽着朱喜去了姐妹俩以前住的房间,笑着道:「看姐姐面色红润,眉眼含笑的,想来姐夫待姐姐不错。」 朱喜粉面羞红,扑过来就捏妹妹脸,笑着道:「你呢?跟沈大哥处得如何?」 朱福坐正身子来,想到沈玉楼心中就暖暖的,她微微低垂着脑袋,面上含笑道:「他说等来年高中了就成亲,我倒是无所谓,就这样也挺好的。」话才说话,就被朱喜一巴掌抡在脑袋上,朱福赶紧抱住脑袋。 「你这丫头,胡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你们是两情相悦的,自当是要他明媒正娶。」但见妹妹噘着小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朱喜又揽住妹妹道,「姐姐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可是他若是真心待你的,肯定会上门来提亲。」 朱福忽然笑将起来,点头说:「长姐,我晓得啦,他敢不明媒正娶。」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有些热闹起来,朱福伸头去看,就见沈玉楼一身青竹色的长袍站在院子中央,正跟赵镜寒暄。她望向他的时候,他目光也正四处搜寻,冷不丁地就朝朱福这边望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笑了。 朱福退了回去,红着脸笑。 朱喜也伸头望了眼,但见是沈玉楼,也笑着戳妹妹脑袋。 朱福正色道:「对了姐姐,我这次回来呆不了几日,过一阵子,就得跟沈大哥一道进京去了。他去赶考,我则想将铺子开到京城去,到时候,两人也相互有个照应。还有蔻姐儿……」朱福抿唇,「蔻姐儿的脸,总该是要医治的,小孩子脸嫩,现在医治起来还容易些。待得长大了再想治,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若是姐夫跟姐姐放心的话,就将蔻姐儿让我照顾,我带她进京去寻名医。」 第31章 朱喜一愣,随即也有些犹豫起来,只喟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这孩子如今脾性有些古怪,你瞧她方才连暖姐儿都不愿亲近了,更别说你。她如今除了我跟夫君,最黏的就是娘了,还不是因为娘经常陪着她玩儿。」 朱福眼睛一亮,继而笑道:「那索性让爹娘带着寿哥儿还有蔻姐儿跟我一道上京去,方才寿哥儿都哭了,我心中就有带着他一道去的打算。正不晓得如何说呢,这下好了,让爹娘一道去,娘该是没有话说了。」 「福姐儿,你说的是真的?」朱喜怔愣住。 「当然是真的,姐,我骗你做什么。」朱福笑着道,「奶奶年岁大了,怕是经不起颠簸,再说了,此番小姑一家就在湖州,奶奶怕是也舍不得离开这里。我们将蔻姐儿带走了,姐姐姐夫新婚燕尔,刚好也有空闲时间浓情蜜意,真是好法子。」 朱喜飞身将妹妹抱住,使劲捏她脸蛋:「让你笑话我,没大没小的。」 姐妹俩正闹做一团,暖姐儿伸长了脑袋探进来,见两个姐姐滚在一处,她微微一愣,然后小短腿立即迈了进来。 见小妹妹来了,朱喜这才住手,而后理了理衣裳。 暖姐儿笑着扑过去道:「你们在玩什么?我也要玩儿。长姐,我也要玩儿。」 朱喜将小妹妹抱坐到自己腿上,将她玩散了的辫子拆下,而后重新扎起来,这才道:「你二姐姐惹长姐生气了,长姐方才在教训她呢。」又说,「小暖,你走的时候钱罐子忘记带了,你去瞧瞧,看看现在里面多少钱了?」 暖姐儿忽然想得起来,自己还存了钱了,立即从姐姐腿上跳下去,然后跑到墙根脚下,将个存钱罐紧紧抱在怀中。 存钱罐子里面已经存了好多铜钱,暖姐儿抱得十分吃力,她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抱住。 「二姐姐要去京城做生意了,我要把这个钱给二姐姐,跟她一起做生意。」小丫头心中打着小算盘,想着就笑了起来,「那二姐姐赚了钱就带我分,这样的话,我就越来越有钱喽。」 「那先让姐姐看看,你有多少钱,值不值得入股。」朱福招手示意妹妹过去。 暖姐儿抱着大钱罐子,一摇一晃走到朱福跟前,将存钱罐子递给她道:「二姐姐瞧,好多呢,咱们倒出来一个个数,我可喜欢数钱了。」 「你就是个钱罐子。」朱福笑着戳妹妹脑袋,又道,「不管这里有多少钱,姐姐都许你入股好不好?」 「二姐姐太好啦。」暖姐儿开心,一头扑进朱福怀里去,使劲抱住她腰。 朱福摸了摸妹妹脑袋,又对朱喜道:「长姐,我也给姐姐算了一分息,等着过年的时候,姐姐就坐等收钱吧。」 朱喜笑道:「阿福,姐姐知道你有心思也有本事,可是女孩子家,也别太累着自己。」她望着妹妹,忍不住抬手帮她理了理耳鬓细碎的发丝,继续温柔道,「你心中有姐姐,姐姐开心,只是,姐姐心疼你啊。」 正低着准备数铜子儿的暖姐儿闻言,也立即凑了来,抱住朱福道:「妹妹也疼你。」 朱福心中暖暖的,抿嘴嘻嘻笑了起来:「我知道啦,你们放心,我还想长命百岁永远跟你们在一起呢,又怎敢叫自己累伤了?只是,我喜欢做生意赚钱,我能从中找到乐趣,并不觉得辛苦。」 又伸手将姐姐跟妹妹抱住,承诺道:「姐,我不会一直在外面飘的,等咱们家底殷实了,就回乡买大宅子。到时候,你们都住进去,再弄几家铺子,让你们一人一家地管着,在家坐等着收钱就好。」 暖姐儿一听到「钱」这个字,就两眼发光,激动道:「二姐姐,到时候我可以多管几家,我最喜欢管人跟数钱了。」 「好好好,咱们小暖最有能力,到时候啊,二姐就多给你几家。」朱福抱着小妹亲了亲,又低头看床上的钱罐子,「怎么,你还真想数一遍啊?」 暖姐儿咧着嘴巴笑,然后吃力地搬起钱罐子,「哗啦」一声,将钱全部倒在床上。 「没事的时候数数钱,我就很开心啦。」说罢,她反身趴在床上,一个个开始捡起来。 朱福起身道:「好,那你数吧,数完了告诉姐姐。」又望向朱喜,「我出去看看蔻姐儿,姐,带着蔻姐儿进京的这件事情,你也跟姐夫商量商量。」 朱喜想了想,继而点头。 第32章 外面沈玉楼一直站在朱家小院子中,他穿着身竹青色的长袍,身姿秀雅笔挺,正抱着寿哥儿。闻得背后门「吱呀」一声响动的声音,他立即回过头来,然后白皙俊逸的脸上溢出笑意,连眼睛里都带着温柔。 「阿福……」他唤了一声,然后抱着寿哥儿走到她跟前。 朱福脸红了一下,然后在他跟前悄悄低了头。 「你一直呆在这里做什么?」朱福伸手戳了他一下,而后转头左右探了探,见大家都站得远,这才又道,「你娘知道你来吗?」 沈玉楼道:「福妹妹别担心,咱们都说好了,我娘那边,我来劝。」他稍稍一顿,清润的眸子注视着朱福娇俏的粉面,见她又低了头,脸上双颊染上一层绯色,不由笑起来,「福妹妹,每天看你几眼,我能多看下好几册书。」 听他胡言,朱福立即抬头瞪他,身后朱喜也走了出来。 「沈大哥,你此番乡试高中解元,妹妹在这里恭喜你了。」朱喜如今已是妇人妆扮,满头青丝挽起,穿着身秋香色长裙,声音娇软,因为有爱情滋润的缘故,十分温柔,说罢,便朝沈玉楼稍稍侧了一下身子。 沈玉楼笑道:「也恭喜大妹妹,此番嫁得如意夫婿,阖家美满。」 朱喜笑道:「我自己个儿幸福,更希望两位妹妹比我幸福,所以沈大哥,往后我要是听说你欺负了阿福的话,可不会轻易罢休。」 沈玉楼忽然严肃起来,郑重承诺道:「大妹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福的。」 屋子里头暖姐儿忽然跑了出来,她用手使劲挠着脑袋,皱巴着小脸,使劲拽寿哥儿手道:「弟弟弟弟,快,来帮姐姐数钱,我刚刚数到哪儿我忘记。」 朱福嗔道:「让你平时好好念书你不肯,这下连这么简单的账都不会算了吧?」 暖姐儿扑过来抱住朱福腿,撒娇道:「二姐姐,我下次一定好好听话,这次就让寿哥儿帮我嘛,不把钱数出来,我晚上睡不着觉。」 「你呀。」朱福抬手戳了下妹妹脑袋,「拿你没办法,那你得问问弟弟愿不愿意。」 暖姐儿嘿嘿笑望着寿哥儿,眼睛亮亮道:「弟弟,两位姐姐刚才说了,要带着咱们上京城去呢,你也可以去哦。呐,小姐姐要用自己的钱帮二姐姐做生意,你愿不愿意帮小姐姐数钱啊?」 寿哥儿黑漆漆的瞳仁闪着光,明显来了精神,伸手往下够。 「我要进京玩儿,我要数钱。」 沈玉楼将他放了下来,他则拽着暖姐儿手,姐弟两人手牵着手进了屋子去。 外面沈玉楼道:「阿福,萧老板去世了,他走的时候咱们没在,此番该是去看看萧太太才是。」 朱福也正有此意,正准备寻着机会去呢,便点头。 「不过,再等一会儿,我做些新设计出来的鸡蛋糕带去,让他们尝尝。」说着,朱福又看了沈玉楼一眼,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一个时辰之后,沈玉楼已经叫来一辆马车,就停在朱家门外。 见朱福提着精美的礼盒出来,他上前几步迎过去,亲手扶着她上马车。 赵镜抱着蔻姐儿站在打铁铺子前面,歪头对妻子道:「看来二姨妹真心喜欢的还是沈公子,要说他们也的确是男才女貌,般配得很。」说罢,微微垂眸,叹息一声,「只是可惜了,元湛兄怕是要失意了。」 朱喜从丈夫怀中接过蔻姐儿,笑应道:「他们俩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打小沈大哥就对福儿更为爱护照顾一些,长大了若是能结为夫妻,更是美事一桩。」朱喜颠了颠怀中蔻姐儿,想到妹妹说的话,又望向赵镜道,「对了夫君,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咱们后面说去。」 马车停在萧家小宅子门口,沈玉楼先跳下车,而后搀着朱福下车。 朱福灵活地跳下车来,笑着道:「我又不是千金小姐,身子没那么矜贵,你不必搀扶着我。」说罢,便将礼盒递送他手上,「你帮我拎着这个就行。」让她去敲门。 沈玉楼提着礼盒,跟在朱福身后,俊逸秀雅的面容上全是笑意。 开门的人是慧芳嫂子,见是朱福,她眼睛一亮,立即回头喊道:「太太,是朱姑娘,朱姑娘来看望您跟少爷了。」 正蹲在院子中大树下玩儿的萧恩慎闻言,立即跳了起来,跑到门边。 第33章 「哇,阿福姐姐来了,还带着这么多好吃的。」他倒是不客气,一把接过沈玉楼手上拎着的礼盒,折身往回跑,「娘,快出来,来贵客了。」 慧芳嫂子望着沈玉楼,颇为惊讶道:「福姑娘,这位公子是?」 朱福笑道:「他啊,就是此番正意气风发的解元郎,以前他妹妹在敬宾楼做过事情,也得萧老爷照拂过,所以合该来探望一下。」 「原来是沈公子!快,快请进。」慧芳嫂子脸上笑容更多了,她双手搓着围裙,进了堂屋后对陈氏道,「太太,您瞧,不但福姑娘来了,竟然连举人老爷也来了。」 陈氏瘦了很多,穿着身简单的素色长裙,忙起身道:「快,都快请坐。」又吩咐,「小莲,去泡壶龙井来,好好招待两位贵客。」 朱福坐在一边,笑着道:「太太,您客气了,哪里就是什么贵客了。」 陈氏虽则精神不太好,但是见到朱福来,面上笑容多了很多。 「怎么不是贵客?如今整个松阳县都传遍了,咱们这里,出了一位解元,出了一位武考举人,还出了一位厨神。」陈氏开心,「你瞧瞧,这说出来,多威风啊。」目光又在朱福跟沈玉楼间来回溜几下,心中明了道,「阿福姑娘跟沈公子,当真是男才女貌,般配得很。」 沈玉楼忙起身道:「萧太太实在客气了,待得成亲,定然请萧太太喝杯喜酒。」 朱福瞪他:「你瞎说什么,谁要嫁给你了。」 沈玉楼瞄了朱福一眼,而后摸了摸鼻子,只闷着脑袋,没再说话。 陈氏笑说:「好啊,若是好事真近了,定然不能忘了我。只不过,我如今这样的身份,怕是不吉利。」 朱福忙说:「这有什么不吉利的,我才不在乎那些。」又问,「太太,如今敬宾楼生意怎样?我听说,县老爷办清了案子,全二富被杀了脑袋。太太如今一个女子管着敬宾楼,想来也是辛苦的,那些酒楼里的人有没有欺负太太?」 小莲端着泡好的茶进来,笑应道:「没有没有,太太请了阿东来,是个勤快的,能帮太太分担不少呢。再有,贵府朱二爷也愿意来帮忙当账房先生,太太最信得过朱家人了,所以放心得很呢。」 朱福笑道:「你们说的贵哥儿啊,我听我娘说了。」接了茶盏,抿了口茶,又说,「见太太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没几天我就要进京城去了,到时候,也帮萧少爷打听着些名医,若是寻得了,一定带回松阳县来。」 萧恩慎只兀自吃着朱福带来的糕点,对几人说的话,置若罔闻,陈氏闻言则十分开心。 「如此,就有劳朱姑娘费心了。」 朱福笑道:「太太客气了,原就是乡里乡亲的,该是要相互照拂着些。」说罢起身,又道,「怕是不能多陪太太一会儿,回去还得收拾着东西,就先告辞了。」 陈氏也起身道:「朱姑娘出门在外,定要万事小心才是。」又吩咐道,「慧芳嫂子,快送两位贵客出门去。」 打从萧宅回来之后,朱福从姐姐那里得知,赵镜同意让他们带着赵蔻进京。 并且,朱大跟卫三娘听说是要带着蔻姐儿进京寻名医去的,也都十分愿意。蔻姐儿虽则不是朱喜亲生的,可他们是真将蔻姐儿当成外孙女来疼,喜欢得很。 如今蔻姐儿也很黏卫三娘,没事总喜欢缩在她怀中,跟暖姐儿倒是没以前亲了。 见闺女回来了,卫三娘抱着蔻姐儿走近了道:「你大姐都跟我说了,若是为着蔻姐儿的话,我跟你爹愿意去。不过阿福,这进京的一应事务,你可都安排妥当了?到了那里,咱们有住的地儿吗?」 朱福亲了亲蔻姐儿小脸儿,而后回道:「娘,您就放心吧,女儿长大了,这种事情你就交给女儿来操心好了。你啊,只管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就行。」说罢,凑到卫三娘耳边去,「最好叮嘱姐姐姐夫,趁着这个时候,争取再生个白胖小子。」 卫三娘面上笑容怎么都掩饰不住,却还是努力板着脸嗔道:「你这丫头,懂些什么,别瞎说。」不过,到底还是将事情放在心上了。 朱福拍了拍手,朝蔻姐儿伸过去,笑意盈盈:「福姨抱抱好不好?」 蔻姐儿眨巴了下水灵的大眼睛,安安静静愣了会儿,然后轻轻朝朱福侧过身子来。 朱福抱着外甥女,亲昵道:「福姨疼你,蔻姐儿以后不要跟福姨生分好不好?福姨带你去京城玩儿,咱们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看看大城市夜间美丽的风景。福姨还让你住大宅子,雇小丫头伺候你,好不好?」 第34章 小孩子天性爱玩儿,蔻姐儿经不住诱惑,更是期待,凑得朱福更近了。 既然决定举家赴京,松阳县的一应事务,必须要提前安排妥当。 临行前的这些日子,朱福基本上每天都会要抽些空去福记看看,松阳县的两家铺子,有张掌柜跟梨花管着,生意处于稳步上升的状态。朱福看了下账目,她不在的这几个月,盈利较之从前还要多了一分,实在是意外之喜。 汇报工作的时候,梨花笑着道:「姑娘,你雇人舍得花银子,所以那些人才肯为咱们福记卖命的。前些日子,不是农忙时节,打从松阳县四周村子来应聘的庄稼汉子很多,都是愿意出远门帮忙做宣传、跑生意的,总之出门跑生意的钱都是东家出,他们不花自己一文钱,又能够借机玩一趟,所以做起事情来的兴致也高。」 这些日子来,梨花磨练得也越发稳重起来,说着,便将一笔笔账目清晰地呈送到朱福面前来。 「姑娘,你看,这些账可都记得清楚,每个月谁做了多少钱的生意,都记得好好的。」她笑着道,「这样一来,到了年底的时候,发红包利钱,就有根有据了。账目记得清楚,谁也赖不得。」 朱福开心道:「你们做得很好,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得多,将铺子一应交给你们打理,我就放心多了。」 「姑娘这才回来没有几天,又要出远门去,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汇报完工作,梨花倒是有些不舍起来,「咱们姐妹几个,都是受过姑娘恩惠的,总希望能够继续跟着姑娘做事。姑娘不在,姐妹们都想念得很。姑娘,这次去京城,莫非以后福记根基就要打在京城了?」 朱福见姐妹们不舍,她心中也不舍起来,毕竟在她心中,也早将这些可怜的姑娘当成了亲人一般。 「你们放心,这里才是我的家,我一定会回来的。」朱福心中有着不舍的酸涩,面上却是笑着道,「这次进京城去,开铺子倒是其次的,是有几件旁的事情要办。再说,你们也知道,还有厨艺大赛要参加,不得不去。」 小桃扑过来说:「福姐姐,无论你到哪里,小桃都会想你的。」她原本性子活泼,此刻倒是哭得伤心,小胸膛起起伏伏的,「福姐姐,这里才是你的家,没有你在,我们赚再多的钱,都不会觉得开心的。福姐姐救了小桃,小桃一辈子都愿意跟着姐姐。」 听得小桃这般说,旁的一应姑娘也都跟着道:「是啊,姑娘不在,咱们做事情都没了主心骨似的。」 梨花道:「好了,姑娘不是说了嘛,进京城去有重要的事情。既如此,咱们就听姑娘的话,留在家里好好做事好好帮姑娘经营铺子。待得明年等姑娘回来的时候,咱们的盈利一定要比现在还好上几分。只要咱们这里的铺子赚钱了,姑娘自然就会留在这里了。」 到底还是梨花有带动性,几番一说,铺子里的人都开心地去做事情了。 朱福将梨花拉到一边去,说道:「梨花,这里交给你跟众姐妹,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这账目往后还要记得再详细一些,比如说,哪一日哪一个人从柜台取走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是用来办什么事情的,都要一一详细记下。还有,办一件事情实际上到底需要花销多少,那些用钱的人到底有没有过分地花着公款却谋私利,都是暗中一一核实清楚。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若是次数多了,咱们也绝不能够容忍,到时候,就算是告到县老爷那里,账目一笔笔记得清楚了,也是证据。」 「姑娘的意思是?」梨花惊得双目睁得圆圆的,继而才道,「姑娘是说,这铺子里,有人用公家的钱办私人的事情?」 朱福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笑着说:「你也不必紧张,这种事情也是在我意料之内的,既然咱们的管理经营模式有欠缺,就怪不得旁人钻了空子去。这做生意嘛,素来都是要先吃些亏,才能够赚得钱的。以前家业小,我一个人盯着,倒是顾得来。可如今瞧着家业越发大了起来,总靠我一个人,纵是有一百双眼睛,也是不行的。梨花,我信得过你,所以,打算提拔你为监管,以后这松阳县两家铺子,大大小小的进项、开支、花销,你都必须要亲自过目。倒不是我信不过账房,不过,优厚的福利我会给,相互监督约束也是必要的。」 梨花笑着应道:「姑娘这个想法甚好,既然姑娘信我,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好的。」 朱福道:「那你跟众姐妹说一声,明日吧,就此事咱们再细细商议一些。到时候,我亲口再说一遍,以后你行起权力来,也方便。」 第35章 「多谢姑娘。」梨花开心道。 从铺子出来之后,秋日阳光正好,金黄一片洒在天地间,竟美得很。 深玉楼穿着一身白色袍子,身姿秀雅修长,静静等候在一边,任由街边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朝他抛媚眼、故意在他跟前丢帕子,他都置之不理。待得见朱福出来了,他则举步迎上来,笑意盈盈的。 朱福见到他,也立即跑了过去,嗔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在看书?」 见她额头上有汗,汗湿了的发丝贴在耳鬓,沈玉楼抬起袖子来替她擦汗。 而后温柔笑道:「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哪里看得下去书,我怕再多几个时辰见不到你,就会又寻不到你人了。」 「你尽瞎说!」朱福才不理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越身就要走。 沈玉楼轻轻牵住她手,跟上去笑着道:「福妹妹,你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我很忙的,没有空,眼瞧着就要进京去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朱福一直闷头快步往前走,无奈手却一直被某人紧紧攥住,挣都挣不掉,只能放缓了步子来,一边等他一边回头道,「玉楼哥哥,说起来,明年你高中之后,会留在京城做官吗?」 沈玉楼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也还不是夫妻,不能有过分举动,便只道:「阿福,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咱们好好说话。」说罢,便捏着嘴角吹了个口哨,很快,烈焰便闻声跑了来。 「烈焰?」朱福一惊,「你要带我去哪儿?」 话音才落,人已经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托到马上去了,而后便天旋地转起来。 正是秋风飒爽的季节,松阳县城外,一眼望去橙黄一片,家家户户都在割稻子。 出了城,似乎连风中都飘着淡淡丰收的清香,朱福见他不说话,索性也不再多问,只舒服地窝在他怀中,轻轻阖上眼睛休息。 过了会儿子,马速渐渐减慢,朱福才将睁开眼睛。 是一个山坡,山坡前面有一条小河,河水缓缓流淌,衬着碧蓝的天空,竟然格外好看。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朱福觉得这里视野好,蓝天白云,又有暖暖的日光洒在身上,舒服得很。见沈玉楼拴好烈焰,朱福凑过去道,「这里没什么人,你费劲心思带我来这里?是不是动了什么心思?」 沈玉楼揽着她坐下来,只将整个人都拥在怀中,轻声道:「福妹妹,你方才问我,若是高中,是否会留在京城中做官。我想与你说,若来年真的高中了,我会选择回家乡来。就算不是在松阳县,周边的州县当官也可。其实我并没有多少功利心,我只是想与我心爱之人携手到老。阿福,只要你能够永远跟我在一起,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朱福一直低着脑袋,眼眶忽然就湿润起来,她再一次闷声道:「玉楼哥哥,如果是以前的我跟现在的我站在一起让你选的话,你会选择谁?不要说什么‘只要是你我都喜欢’的话,我就只想问你,在你去金陵前的那个阿福,和眼前的这个阿福,让你选,你选谁?」 见她问得认真,沈玉楼倒是怔愣住了,笑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不少遍了,怎么到了如今还在纠结?」 「那你选谁?」朱福再次认真地问。 沈玉楼笑得温和:「是现在的你,虽然有些小脾气,可是我喜欢。」 朱福轻轻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软着身子轻轻靠在他怀中。 「阿福,你怎么了?好像是有心事。」沈玉楼觉得怀中的人有些不对劲,关切道,「若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便与我说,我替你解决。」 朱福使劲摇头:「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只是想着马上要离开这里,有些不舍得罢了。」 「离开只是暂时的,只要你想,咱们随时都可以回来。」沈玉楼安慰。 朱福轻轻「嗯」了一声,忽然想起那日有人雇人刺杀沈玉楼的事情,连忙问道:「对了,那日咱们回松阳县的路上,有黑衣人欲要杀你,那些都是什么人?你可查清楚了?人不揪出来,总是不放心。」 说起这个,沈玉楼严肃起来道:「先是请赵兄帮忙查探了,却是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又来子瞻来信问我何时进京,我便顺道说了那件事情。子瞻回信说已经着人帮我查了,一旦查出什么来的话,一定会给我来信。」 第3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朱福道:「姐夫查不到,说明想要刺杀你的人官位比姐夫高,势力比姐夫大。不过,谢三爷是京城璟国公府的公子,只要他愿意查的话,定然可以查出真相来的。」又道,「对了,我在想……你还记得之前咱们在湖州省城见到的那个沈公子吗?他也姓沈,不论身形容貌,都与你相似,说不定,这件事情倒是与他有关。」 沈玉楼见她说得认真,一本正经得跟查案子似的,好笑道:「阿福,难得只咱们两个人的时光,不必说那些沉重的事情,只说说咱们自己个儿的事情吧。」说罢,便轻轻含住她耳垂,吮吸起来,含糊道,「我想即刻就去你家提亲,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朱福被他撩拨得心里痒痒的,一边忍不住笑着一边伸手推他。 「玉楼,你先别这样,我觉得痒。」她娇笑着,避让推搡的同时,也伸手去挠他痒痒。 奈何沈玉楼依旧纹丝不动,他根本没有一点反应,但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愿意与他玩闹,他也就敢玩得开了。他虽则是书生,但是常年习武骑射,身上力道大得很,他只一只手便将朱福框得紧紧的,而后腾出另外一只手来,在她身上敏感部位,轻轻挠动。 朱福怕痒,不管是这个身子的主人,还是现在的朱福,从小就怕痒。 一被人碰了敏感部位,就笑得不行,她整个人在他怀中扭来扭去的。似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儿来,全力与他抗衡,都敌不过。 沈玉楼将佳人揽在怀中,身子某个部位被摩擦挤压着,他身子一下就僵住了。 朱福也感受到了,脸刷一下就红透了,见他手松了力道,她则感觉爬了起来。 头发上站着枯草,衣裳都乱了,原本扎好的辫子也松散了。她静静站在一边,笑得十分得意,心中嘀咕道,谁叫你欺负我了,活该。 沈玉楼白皙如玉的脸庞黑了一些,而后转头还见小丫头脸上的幸灾乐祸,他也忍不住,一把又搂过佳人来,抱在怀里使劲亲。香香软软的人儿,温柔甜美得很,他真想永远就这样抱着她,日日与她相伴。 将人亲得哭了,就去哄,哄好了再趁机占几次便宜,沈玉楼觉得十分满足。 两人闹腾一番,待得收拾一下回城的时候,恰好在城门口遇见了快马赶来的谢逸。 谢逸自当是查到了沈玉楼的身世,得此惊天秘密,他也等不及书信了,便直接拉着马儿就从京城赶了来。 「玉楼!」谢逸穿着一身淡紫色锦袍华服,墨发以金冠束缚,方才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来,秋风吹起他宽大的袖袍,再加上公子如玉,他控马技术又好,那副画面美得叫人心惊,连一众赶着进城的老百姓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他几眼。 更是有尚未出嫁的大姑娘暗中羞红了脸,想看却又不敢看,只用丝帕遮住脸。 要是搁在平时,谢逸见此情景,肯定会自恋地说笑一番。可是此刻,他的确是有重大事情要与沈玉楼说,自当一本正经,再无往日轻浮。 沈玉楼老早就听到了谢逸的声音,所以便站在路边等他,待得靠近下了马,他才笑着上前道:「子瞻,这是怎么了?还亲自跑了来。」 谢逸道:「上次你写信与我,不是叫我帮你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吗?我查到了。」 「那看你的脸色,想必是黑衣人背后之人的势力强大,到底是谁?」沈玉楼倒是没有丝毫惊慌,总之他做人做事都坦荡,从没有做过亏心事,就算有人想要了他命,闹大官府那里去也不怕,只问道,「是京城哪家府上的人?」 谢逸左右瞧瞧,见四周人多混杂,便道:「咱们找一处地方坐下来,好好说吧。」又望向朱福,「朱二姑娘也?」 沈玉楼道:「什么事情,都不必瞒着她,一起去。」 松阳县内一家茶馆,三人将马拴在茶楼外,又寻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点了一壶茶后,谢逸这才道:「瑛列侯府,玉楼,瑛列侯府在朝廷中的地位,想必你心中是十分清楚的吧?」 「瑛列侯沈家?」沈玉楼浓眉轻蹙,继而垂下眸子来,搁置在桌案上的双手也渐渐轻轻攥成拳头来,他聪明,回想到那日在湖州福记铺子门前见到的一位叫沈珏的公子,再加上近来偶尔会从母亲口中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几处关键联系在一起,沈玉楼便心中确定七八分了,继而叹道,「瑛列老侯爷战功赫赫,他生平所立下的功劳,怕是数都数不清。只是,如今的瑛列侯世子膝下无子,沈家也子息单薄,都是是老侯爷生平见多了血的缘故。」 第37章 「你说的没错。」谢逸轻轻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之后又道,「只是,瑛列侯世子倒也不是真的膝下无子,玉楼,在二十年前,沈家老太太赶出一位世子爷身边的奴婢,那个时候,那个女子已经怀有身孕。如今世子夫人偶然得知世子爷竟然有私生子在世,一怒之下,便暗中命杀手解决那个儿子。」 朱福也是听明白了,道:「难道沈大哥是……京中贵人之后?」 「没错。」谢逸冲朱福点头,而后又望向沈玉楼道,「世子夫人想要暗中谋杀你的事情,已经叫老侯爷跟世子爷知晓了,如今沈家正派人前往松阳县的路上。我得知此消息,可是连夜快马加鞭赶来的,到现在连一口饱饭都没有吃呢。」 最后这句话,他是望着朱福说的。 朱福见都到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情说笑,不由狠狠瞪他一眼。 谢逸见沈玉楼并没有受很大的刺激,也就放下心来,故而也有些心思开玩笑了。 「玉楼,我也终于知道为何你娘一直不同意你跟阿福姑娘在一起了,看来,她是想在你高中之后,再将这件事情告诉你。」谢逸分析道,「你是侯门贵公子,阿福姑娘只是市井小百姓,所以你娘只希望你将她当妹妹待,当媳妇,她就要反对了。」 沈玉楼站起身子来,冷着脸道:「别说是侯门公子,便是皇子又如何?什么阻止不了我娶阿福的心。」他望向朱福,朝她伸出手来道,「阿福,只要你想嫁给我,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要。」 朱福心中所受到的冲击绝对不比沈玉楼的少,以前他只是自身优秀,两人还能算是门当户对。可如今,他连家世都这般耀眼,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一个侯府贵公子、又是有本事有出息的,家族如何会允许他娶一个从小就在外面野的姑娘? 这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情,想要冲破封建礼教的约束,谈何容易。 「玉楼哥哥……」朱福轻轻唤一声,继而也跟着缓缓站起身子来,慢慢抬眸对上他清润明亮的眼眸,「你会认祖归宗吗?」 而此时,沈家门前停下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从马车上走下一个穿戴华丽的中年妇人。中年妇人身旁还跟着两个穿戴华丽、模样娇俏的妙龄女郎,马车一前一后都有骑马的人跟着,那些骑在马上的人皆是穿着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表情,约摸有十来个人,个个都冷着一张面孔,面上没什么表情。 这松阳县突然从天而降这等华贵之人,自当引起不少人的兴趣来,老百姓们都站在沈家门外,伸手指指点点的,口中还小声议论着什么。 沈大娘母女正在院子中的厨房准备晚饭,沈大娘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见时间不早了,转头对沈玉珠道:「你去寻你哥去,不晓得人又跑哪儿去了。」说罢,她脸色又十分不好起来,气道,「这眼瞧着就要会考了,他倒是不急,成日书也不晓得看,只跟那阿福混在一起,没得将来毁了自个儿前程。」 「娘,我哥多聪明啊,你就放心吧。」沈玉珠嘿嘿笑了两声,将手在系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而后转身出去,却惊住了,叫道,「娘,你快出来,家里来了这么些人。」 「什么事情啊,大呼小叫的。」沈大娘闻声走出去,待见到老熟人的时候,她愣住了。 「红姑,别来无恙啊。」那中年妇人身子笔挺立在庭院中,面上笑容恰到好处,那精锐的眼眸上下看了沈大娘一眼,继而又道,「红姑,二十年没见了,没有想到,你的变化竟然这么大。你瞧你,都老了多少岁了,哪里还有年轻时候的半点姿色啊。」 「你……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我娘!我娘年轻的时候美,现在也美!」沈玉珠气得跳脚,随即就挽起袖子。 沈大娘严肃道:「玉珠,不得无礼。」又对那中年妇人道,「谁派你来的?」 那中年妇人笑道:「红姑,想当年,你我怎么也算是姐妹一场。如今久别重逢,难道咱们俩就站在这里说话吗?至少得请我进屋去喝杯茶水吧?」 沈大娘侧头对沈玉珠道:「玉珠,你去烧水,泡壶茶来。」 那位中年妇人叫平娘,曾经跟沈大娘一样,是伺候在沈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 后来因为沈大娘做事认真细心,老太太便将沈大娘调去世子爷房中当伺候的大丫头,眼见两人眉来眼去,倒是也没说什么。既是房中丫头,自当是有职责要教会爷们行房之事的。只不过,在世子夫人尚未诞下子嗣前,一个丫头有了身孕,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第38章 当年沈大娘不小心怀了身孕,喝了两次堕胎药,腹中胎儿也打不下来。 沈老太太到底念着她曾经伺候过自己一场的情分,不忍心继续灌她落胎药伤她身子,便趁世子爷没在家的时候,连夜将她赶出了门去。倒是也对得起她,将卖身契也还给她了,也还给她一些散碎银两。 说来也是巧,那位世子夫人嫁到沈家二十年,一直没有生养。 世子爷身边的其她姨娘,虽则有生养的,不过都是闺女,没有一人诞下男丁。 而二十年过去了,哪里还有人会记得曾经怀着身孕出家门的红姑呢?所以,当沈珏湖州见到沈玉楼的时候,便修书回家,沈家人才将想得起来,当年红姑离开的时候,怀有身孕,原来竟然是个男儿。 老太太得知消息,高兴得几夜睡不着,连忙吩咐人来接她宝贝孙子。 平娘坐在沈家堂屋中,见这屋子不但破旧不堪,还一股子酸臭味儿,不由蹙起眉来。 沈大娘直言道:「你们想从我身边抢走玉楼,除非我死,否则的话,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冷笑一声,「玉楼那孩子出息又孝顺,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若是我让他不要认祖归宗,他也是会听我话的。」 平娘笑着道:「红姑,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这么些年,你费尽心思培养爷是为着什么?不就是希望他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吗?此番老太太想孙子了,希望他认祖归宗,往后对他前程只好不坏,你倒是不肯了。」 沈大娘道:「我的儿子,便是不靠沈家,也能够成为人上人。」 「好了红姑,我也不是来跟你谈这些的,我此番来,是奉了老太太的命,接你们一家三口进京过好日子去的。」平娘道,「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红姑,老太太当年待你不薄,否则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够活到今时今日?竟然还能嫁人,又生得一个女儿?」 沈大娘道:「我是自由之身,嫁不嫁人,也不关侯府的事情。」 「可是谁想这么巧呢,你嫁的那汉子也姓沈,恰好你儿子随之姓了沈。」平娘说,「红姑,你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爷认祖归宗的,又何必装着清高不肯承认?」 自己的心思叫人戳破,沈大娘心中极为不舒服,也半点好脸色不给平娘。 「我怎么做,那是我自己个儿的事情,与你无关。平娘,你可别忘了,我与你不一样,我是自由之身,可不是侯府的奴仆。」她目光定定落在平娘脸上,似是心中怄着一口气,音量也拔高了些道,「别说什么姐妹不姐妹的话,想当年,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明白。」 平娘倒是没有生气,面上只一直含着淡淡笑意,但见沈玉珠端茶进来了,她则望向沈玉珠,啧啧叹道:「这丫头,模样长得倒是也俊俏,就是黑了点儿。想来是平时过多了苦日子,一个姑娘家,却成日风吹日晒抛头露面的,这像什么话。」 沈玉珠倒是不客气,她才不管什么贵人不贵人呢,她只知道,她看着眼前这个妇人不爽。将茶碗狠狠置在她面前,沈玉珠叉腰道:「你打扮得再人模狗样的,日子过得再好,也不过是个奴仆。我跟我娘就不一样了,日子虽则清贫,可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是自由之身,这是你比不得的。」 平娘就是一个软面团子,任人揉扁搓圆,就是不生气,只笑道:「你这副模样,倒是跟你娘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太不会说话了。」她冷冷笑着睇了沈玉珠一眼,碰都没碰那茶碗一下,只坐正身子来,道,「左右我这次来,也不是与你们母女打舌战的,我来,只是接我们家大爷回府的。至于你们母女,老太太说了,想跟着走,就一并带走,不想跟着走……哼,侯府倒是还省了几口饭。」 「你放心好了,我跟我娘是不会跟你走的。」沈玉珠气极,「我哥也不会。」 正说着,外面沈玉楼一并三人走了进来,沈玉珠见到人,连忙跑着过去。 平娘但见外面走进来两位男子,一位紫衣华服,金冠束发,神采飞扬,仪容俊美,乃是地道的京中贵人打扮。另外一位男子,则穿着素朴的白色袍子,面若冠玉,身形秀雅修长,容貌竟是与二房的大爷几分相似。 平娘自当是一眼就认出了沈玉楼,赶紧起身,走到他跟前道:「奴婢见过大爷。」 沈玉楼浓眉蹙起,只垂眸望向跪在一边请安的妇人,淡声道:「你先起来吧。」 第39章 平娘站起身子,沈玉楼却没再理会她,只走到沈大娘跟前去,关切道:「娘,您怎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玉楼,娘没事。」沈大娘紧紧握住儿子的手,目光落在自个儿子脸上,愧疚道,「玉楼,娘瞒了你二十年,原是想着,待得你皇榜高中之后,再告诉你你的身世。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叫他们给查出来了。你原本就是瑛列侯府的公子,只是命不好,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你要是……要是……」 「娘,您说什么呢。」沈玉楼伸手半搂住自己母亲,「要不是娘从小将我跟玉珠拉扯大,儿子哪能念书考功名,儿子如今有的这些,都是娘给的。」 沈大娘心中舒坦了些,但见儿子得知此消息似乎并不怎么惊讶,不由望向谢逸。 谢逸笑道:「沈大娘,这件事情,我已经告诉玉楼兄了。」又望向平娘,「既是沈家主子叫你来接的人,这沈大娘怎么说也是你们家大爷的生母,你既然想将你们大爷接回去,就不该给沈大娘脸子瞧。」 「你们侯府的事情,我不多明白,不过,小爷打小也是生长在这样的人家。」他在堂屋内摇摇晃晃来回走了几步,悠哉道,「虽然沈大娘以前是与你一样的人,可人家如今不但生得一位爷,还亲自把屎把尿地培育出了状元之才来,就论这分功,你就必须得将她当主子看。你们老太太是怎么想的,你心中不会不清楚,你要是聪明,就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可告诉你,如你这样的人,小爷我可是见多了。」 站在谢逸这个璟国公府嫡出公子爷跟前,平娘自当是一副奴相,只低头道:「看爷您说的,红姑自当功高,所以,我奉老太太的命来接她一并回京享福去。还有这两个丫头……」平娘唤方才那两位妙龄女子到跟前来,吩咐道,「你们是老太太拨来一路上照顾红姑姑的,要记得,红姑姑可是大爷的生母,好生伺候着。若是敢有半分怠慢,小心回去叫老太太知道了,剥了你们的皮。」 那两个丫头听了,连连点头称是。 平娘则又望向沈大娘,笑着道:「红姑,那咱们什么时候启程?豆.豆.网。」 沈大娘虽则对这平娘有颇多意见,可一来沈家老太太她得罪不起,二来,既然如今儿子身份提前暴露了,这迟早也是要回去的。倒不如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此番就跟着平娘一道回京去。 思及此,便缓缓启口道:「左右玉楼也是要进京赶考,我这一应都收拾好了,即刻启程吧。」 闻言,沈玉楼走到朱福身边,紧紧攥住她手,望着自己母亲认真道:「娘,既如此,我们便与朱家一道进京。」说罢,朝着沈大娘弯了弯腰,道,「今儿天色已晚,明天再走不迟,娘,儿子先带着阿福去朱家跟朱大叔和朱大婶说一声。」 平娘这才正眼打量起朱福来,只见她穿着粗布碎花衫子,典型的乡下姑娘扮相,打扮半分不起眼。可这容貌却是极好的,雪白团子似的瓜子脸儿,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皮肤白皙水嫩得似是比城里的姑娘还要好。 又见沈玉楼待她不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待得回了京城,平娘复命后,便与沈家老太太说了这件事情。 沈家老太太才将见到自己宝贝大孙儿,见他不但气质清华,而且还饱读诗书,甚至还中了湖州解元,此番也正在准备明天春天的会试,不由心中开心。只想着,这得算是红姑大功一件,不但没叫大房绝了后,反倒是将爷教养得这般好。 可又听平娘说这孩子竟然私下与一个乡野丫头极好,不由冷了脸,只觉得荒唐。 平娘一边蹲着给老太太揉腿,一边笑着道:「那姑娘奴婢打听了,跟大爷在松阳县的时候是邻居,两人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奴婢还打听到,这丫头小有些本事,不但赢得了湖州厨艺大赛,而且,还自己个儿做生意呢。」 「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抛头露面做生意?」沈老太太冷着一张脸,「没有一点姑娘家该有的矜持,要说玉楼这孩子什么都好,怎生就瞧上这样的丫头了?」想了想,觉得不该是她宝贝孙儿的错,定然是那丫头的错,便又道,「定然是这丫头勾|引的玉楼,此事,万万不可以。这红姑也不晓得怎么想的,既然知道此事,竟也由着胡来?」 平娘见状,忙又安慰道:「您老人家先别生气,以前是大爷不知道自己个儿身份,这才犯了错的。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大爷可是瑛列侯府大房的爷,是贵人,哪里还会正眼瞧那野丫头一眼。若是大爷坚持喜欢那丫头的话,想必就是红姑暗地里教唆的,故意要他气老太太您。」 第40章 沈老太太才将寻回宝贝大孙,自当希望这个孙子的一切都能够掌控在自己手中,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必须有个了断,便对平娘道:「这丫头如今住在哪儿?这么不识抬举的丫头,该是早早赶回京城才是。」 「老太太,这奴婢可不敢。」平娘忙低了头,「您老人家是不知道,别看这丫头岁数小,心眼可就多了。不但勾搭上咱们家大爷,连璟国公府的两位爷也都暗中帮她,甚至听说,当朝四皇子殿下,私下都去过这姑娘家做客。」 「还有这档子事情?」沈老太太倒是觉得新鲜,忽而笑将起来,「既然如此,想必这丫头与玉楼孙儿的事情不成不了,我老婆子也就不担心了。不过,能让当朝皇子放在眼中的人,想必是天香国色,改日若是有机会,我倒是真想见见。」 平娘道:「姿色的确有,乡野长大的孩子能如她那般,的确是少见。不过,倒也没有到那倾国倾城的地步,只一个小美人儿罢了。听说这丫头一手的好厨艺,四皇子,还有谢家两位爷,尤其是谢三爷,都是冲着这丫头做的菜去的。」 沈老太太显然对朱福起了好奇心,此番端端坐正,只吩咐平娘道:「你去打听打听,看她此刻住在哪儿,明儿叫她来见我。」 平娘低头应了声是,而后只又慢慢给沈老太太捶腿,说些旁的新鲜事儿。 已经入秋,秋风飒爽,此刻天色将晚,而朱福又是初到京城,此刻寻住处怕是不方便,只想着先寻一处客栈栖身,待得明儿腾出空来,再慢慢找住的宅子不迟。可谁知,才将寻得一处客栈,便有小厮扮相的人走了来。 「请问是朱姑娘吗?」那小厮礼貌地朝朱福打了千儿,这才说,「朱姑娘,我们家公子有请。」 「你们家公子是谁?」朱福好奇,她初来京城,怎生会有认识的公子……但转念一想,便笑着道,「你们家公子是不是璟国公府的三爷?」但又想,方才谢逸走的时候说了,今儿天色已晚,明儿一早再给他们寻住处,怎么这会儿就寻得了? 那小厮扮相的男子皮肤白得很,下巴一点胡须没有,嗓子也是尖尖的。 他笑着弯腰道:「我们家公子不是璟国公府的爷,但是公子说了,与朱姑娘也算是旧识。听闻姑娘来了京城,公子特意命奴才前来候着姑娘,还请姑娘跟奴才去吧,不然的话,回头公子可是会骂奴才办事不利的。」 朱家一群人站在客栈大门前,他们衣着朴素,与这豪华的京城格格不入。 路过的行人,频频有人朝朱家人望来,皆是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些,还伸手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私下交头接耳。 朱福左右瞧了瞧,觉得这么晚了再站在这里也不合适,便也直言问道:「你们家公子到底是谁,且说出名讳来,否则的话,我们是不会跟着你去的。」说罢,朝着那小厮笑了笑,「多谢你们家公子好意,我们寻得了住处,今儿晚上就住在这运来客栈。」 说完便弯下身子,将弟弟寿哥儿抱起来,摸了摸他脑袋问:「寿哥儿,咱们今晚住在这里,好不好?」 寿哥儿还是头一回出松阳县,来了这繁华的京都,只觉得什么都新鲜。 心中开心,他伸出手来紧紧环住自己姐姐脖子,乖巧听话道:「好。」 暖姐儿也开心,见弟弟这么听话,她也赶紧抱住二姐姐腿,撒娇道:「二姐姐,我也听你的话,你让我们住在哪儿,我们便住在哪儿。」 那边卫三娘抱着蔻姐儿走了来,扯了扯朱福衣角,轻声道:「福姐儿,蔻儿累得睡着了,若是再在这里站着,吹了冷风会着凉的。」望着那小厮,笑了笑,而后只拉着朱福往客栈里面去。 这个时候,上京来赶考的人很多,京城内各大客栈都已经被四面八方上京赶考的考生占满了。这运来客栈自然也不例外,朱福进去问的时候,被告知,已经客满。听说是客满了,朱福心一惊,望着怀中困得快要睡着的弟弟,有些犹豫起来。 即刻大步赶了出去,但见那小厮人还在,依旧一脸笑容候在外面。 沈玉楼也赶了来,见朱家一家子人还站在外面,忙道:「阿福,别再寻客栈了,这个时候寻不到客栈,走,跟我去沈家住。」说罢,弯腰将抱住朱福腿的暖姐儿抱起来,又望向卫三娘跟朱大道,「大叔,婶子,我替你们安排住处。」 那小厮见状,即刻迎上来,笑着弯腰道:「沈大爷,奴才的主子早已经替朱姑娘一家准备好了一处院落,方便长久居住的。天色这么晚,怕是瑛列侯府一众主子也早已歇下,沈大爷若是这个时候再行安排,怕是不妥。」 第41章 朱福扯了扯沈玉楼衣角,又望了那小厮一眼,随即凑到沈玉楼跟前去,轻声道:「我见他面白无须,嗓音又尖又细,想来是宫中太监。他方才说我跟他家主子算是旧识,他们主子住在京城,而又非谢家公子,想必就是那位了。」 「四皇子?」沈玉楼挑眉。 朱福点头道:「若是四皇子的话,倒是可以放心,不若我便带着爹娘跟着去吧。」 沈玉楼垂眸想了想,而后牵着朱福手,对那小厮道:「既如此,便先多谢你们家公子。不过,此刻天色已晚,不若我跟着他们一道去。」 「我们家主子说了,若是沈大爷也想去的话,请便。」说罢,他侧身,让出道来,「一应马车都备好了,请便吧。」 京城寸土寸金,房屋鳞次栉比,又逢三年一次的文考跟五年一次的武考,还有厨艺大赛凑到一起……所以,早在一个月前,这京城内各大客栈都已经客满。好在四皇子手快,一早便命人赁了个院子,就是给朱家人准备的。 院子就在皇城边上,不算大,两进两出,足够朱家人住了。 朱福一家人赶到的时候,四皇子已经等候多时了,早有些不耐烦。正准备先行离开明儿再来,外头候着的小宫女便跑了进去,禀报道:「殿下,来了,张公公将人给请了来。已经到门口了。」 「再不来,本皇子得记张成时一过,走。」四皇子抚了抚衣袍,而后负手大步出门。 才将跨出二门,就见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正引着朱家人往里面来,四皇子便停了脚步,只定定站在原处,从腰间摸出一把折扇来,打开扇子,慢悠悠扇着风儿。那张成时见了,连忙上前来给四皇子请安道:「奴才小成子给殿下请安,殿下,人已经请来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笑着道:「一路上辛苦了,便进屋先歇着吧。」又望向沈玉楼,「沈公子,别来无恙啊?」 沈玉楼连忙抱拳道:「草民见过四皇子殿下。」 以前在松阳县的时候,朱家人见到四皇子就十分拘束,如今又是在京城,是天子脚下,这朱大夫妻见到四皇子,更是紧张起来,连忙要给四皇子下跪。四皇子一手扶住一个,笑着道:「又不是在皇宫,不必如此客气,都起来吧。」 暖姐儿一直对四皇子有些成见,想当初,就是他拐走自己的,害得爹娘兄姐担心好一阵子呢。 趴在沈玉楼肩膀上,暖姐儿蔫蔫的,似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阿福姑娘,本皇子今儿候在此处,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阿福姑娘说的。」他一袭淡紫色锦袍,碧玉簪子束发,立在庭院中,身姿笔挺,只望向朱福道,「皇祖母吃过阿福姑娘亲手做的糕点,特别喜欢,所以,明儿一早本皇子会来带着阿福姑娘进宫,希望阿福姑娘能够亲手替皇祖母老人家做一顿饭。」 朱福没有想到,前脚才来京城,后脚就要进宫。 此刻是四皇子殿下下令,她不好拒绝,便应道:「民女知道了。」 四皇子拍手笑了笑,目光又落在蔻姐儿身上,眸光略微沉了沉,而后道:「你们放心吧,本皇子已经跟太医院的黄太医打了招呼,待得空闲,本皇子便带着黄太医前来,替这位赵小姐看伤。」 卫三娘大喜,闻言,立即道谢。 四皇子摆手道:「大家算是旧识,本皇子与阿福姑娘也算是朋友,你们就不必客气了。」又望向沈玉楼道,「沈公子,这里便交给你了。」 说罢,也没再多留片刻,只摇着折扇大步走了出去。 张成时与那个小宫女朝着朱福一众人行了一礼,而后也跟着四皇子出去了。 待得人走了之后,卫三娘才将放得轻松,而后笑着打量这处宅子,只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半辈子过去了,都是忙碌的命,没有想到,生平不但能够过上富足的好日子,此番来能够上京来,而且还能见到这么些贵人。 「爹,娘,外面风大,咱们进去说话吧。」朱福抱着弟弟寿哥儿,望了沈玉楼怀中的妹妹一眼,道,「三个小的都累坏了,呆会儿我去烧水,给他们洗洗身子,让他们先睡吧。」又说,「爹娘也不必拘束,既来之则安之,我心中明白,也不会白住这么好的宅子的。」 屋里一应都收拾得干净,四皇子留了一个老嬷嬷下来,那老嬷嬷已经将每个人的房间都一应准备妥当。 第42章 简单洗漱之后,蔻姐儿与寿哥儿都黏着卫三娘,朱福则抱着妹妹暖姐儿睡一间屋。 这里的屋子比当初在松阳县的时候还要大,还要漂亮,暖姐儿在屋子里头蹦来蹦去,瞧见什么都要用手摸上一模。又回头望着姐姐道:「二姐姐,这里真漂亮,就是太大了,要是没有二姐姐陪着我,我会害怕。」 说罢,她匆匆迈着小短腿往朱福跟前跑,扑到她怀里。 「等姐姐在京城开了铺子站稳了脚跟,咱们就回去,到时候,姐姐就在松阳县盖一间这么大的宅子,咱们一大家子人都住进去。」朱福憧憬着未来,心中实在开心,只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将妹妹抱得满怀,「暖姐儿,明儿姐姐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做糕点吃,若是得了太后娘娘喜爱,那姐姐在京城也算是走出一大步了。」 「二姐姐最厉害了,就做上次在湖州时候的那个糕点,好吃。」暖姐儿窝在姐姐怀中,哈欠连天,却不肯睡,「二姐姐,咱们继续说话,我好开心啊。」 「快睡觉,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朱福揉妹妹圆脸儿,抱着妹妹一并钻进香喷喷暖烘烘的被窝里面去。 「这个被子好香好暖和,二姐姐,睡在里面可舒服了。」床也很大,暖姐儿兴奋得睡不着,只在床上滚来滚去。 朱福觉得妹妹闹得有些过,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才将小丫头驯服住。 第二日一早,朱福才将收拾妥当,外头张成时张公公便笑着进来了。 朱福已经知道这张成时乃是四皇子李勤身边的太监,便也礼貌地朝张成时微微弯了弯腰,笑着道:「张公公,起早啊。」 「哎哟喂,阿福姑娘,你可是折煞奴才了。」张成时笑得细长的眉眼眯成一条线,微微驼着背,尖着嗓子道,「阿福姑娘,奴才是得了四殿下的命,这才一早来打搅的。四皇子说,昨儿已经跟姑娘您说好了,今儿带着姑娘进宫去。」 朱福笑道:「能够进宫给太后娘娘做一顿饭,乃是我三生有幸。张公公,我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便即刻随着你去吧,可别叫四殿下等着了。」 张成时笑容更深更殷勤了些,连忙道:「还是福姑娘体恤奴才,福姑娘请。」 朱福正要走,卫三娘带着三个小的走了进来,先是笑着朝张成时打了招呼,而后对朱福道:「福姐儿,你一个人进宫去,万事可得小心着些。凡事千万别逞强,多听听四殿下跟张公公的话才好啊。」 张成时道:「夫人,您请放心,奴才会好生照顾福姑娘的。」 朱福从卫三娘怀中抱过蔻姐儿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着说:「蔻姐儿,阿福小姨要出门一趟,你在家乖乖听外婆的话好不好。」见小丫头乖巧地点头,她则怜惜地拨了拨她覆在额前的刘海,笑容浅了一些,却依旧认真道,「阿福小姨要努力给蔻儿请得名医,咱们一直都是漂亮的小姑娘,知道不?」 「我知道,外婆跟我说的。」蔻姐儿细声细气的,笑得乖巧腼腆,只安静缩在朱福怀中。 「真乖。」朱福忍不住又香了一口,这才对卫三娘道,「娘,别担心我,我心中明白的。」笑着将蔻姐儿递了回去,「蔻儿性子好似比之前活络了些,这是好事儿。娘,您在家就负责蔻儿变得如从前一样活泼开朗,女儿就负责给她寻名医。」 「要是真能够寻得名医的话,治好这丫头脸上的伤,娘可真是开心。」卫三娘道,「那你去吧。」又对张成时道,「劳烦公公多照拂着些了。」 那边沈玉楼与朱禄也并肩走了出来,张成时见了,连忙朝两人作揖道:「沈大爷,朱爷,你们且放心吧。」 沈玉楼清润目光落在朱福脸上,背负在腰后的手渐渐攥紧了些,静静看了会儿子,而后对张成时点头道:「劳烦张公公了。」 朱福随张成时进了宫,张成时没有直接带着她去寻四皇子,也没有带着她先去太后宫中,而是领着她进了御膳房。已经是巳时时分,皇宫御膳房里早忙得不可开交,虽则忙碌,不过朱福瞧得出来,一众御膳娘子们,行事十分有规律,忙却不乱。 张成时走到一处角落,似乎在跟一个领头的姑姑说了些什么,而后那个宫女便朝朱福走了来,笑着道:「是朱福姑娘?」 朱福轻轻眨了下眼睛,有些拘束,却还是稳住,只面含微笑朝那宫女弯了弯腰,而后点头应着道:「是。」 第43章 「我叫翠屏,你可以唤我翠姑姑,是这御膳房的掌事姑姑。」翠屏道,「方才听小成子说,是四皇子殿下命你进宫来的,还说你是福记的东家?」翠屏上下打量朱福一番,不由点头夸赞道,「阿福姑娘可真是厉害,瞧着岁数不大,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朱福抬手抓了抓脑袋,笑着道:「翠屏姑姑谬赞了,我不过只是会做些小点心罢了,哪里比得上姑姑您。」 翠屏道:「你也别谦虚了,既然是四皇子亲自领进宫来的人,自当是有些本事。」说罢,便领着朱福往一边去,「姑娘擅长做点心,这边一应都准备好了,姑娘便请吧。」又说,「待得做好了,阿福姑娘与我说一声就行。」 朱福道:「那劳烦翠屏姑姑了。」 翠屏走后,朱福便着手忙开了,这里没有模具,她便亲自动手雕了花儿。模样新奇,味道甜而不腻,朱福细心,完全是按着老人家的口味来准备的。之前她跟着魏中天学徒的时候,魏御厨有跟她说过太后老人家的喜好,所以,朱福这次算是开了金手指。 不但做了饭后甜品,还琢磨着做了两道太后老人家平素里爱吃的菜,一应做好之后,太后宫里来人了。 翠屏望着朱福做的菜跟点心,不由笑了起来,而后搁置在托盘上,递给太后宫中的老嬷嬷。又拉着朱福走到那位老太太跟前去,笑着道:「齐嬷嬷,四殿下有孝心,从民间请了大厨来,你老人家快瞧瞧,这样的做法是不是花了些心思的。」 「四殿下?」齐嬷嬷笑着说,「怪道呢,今儿个一早,四殿下便进宫来陪着太后老人家,将老人家哄得笑了一上午了。这到了饭点了,四殿下也不肯走,非说要在太后老人家这里蹭饭吃,老人家乐得心情好得很呢。快,叫我端了去,让太后再高兴高兴。」 朱福静静站在一边,翠屏道:「你便跟齐嬷嬷去吧,一会儿太后娘娘会见你。」 「是。」朱福乖巧站在一边,冲翠屏点了点头,而后朝着齐嬷嬷行了个礼。 齐嬷嬷这才上下打量起朱福来,她见站在眼前的所谓民间名厨是个小姑娘,眼中闪过惊讶,继而笑说:「瞧着这般小,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怎生厨艺这般高?莫不是打小就跟着师傅学厨艺了?」又道,「还是四殿下有心,这样的人儿,也叫他寻得了。」 张成时弯腰打着千儿走了来,笑着对齐嬷嬷道:「这是福记的东家,太后老人家曾经吃过四殿下带回来的糕点,不是还惦记着的?阿福姑娘不但点心做得好,厨艺也是一顶一的好呢,对了,阿福姑娘在湖州厨艺大赛上拔得头筹,这不,此番来了京城。昨儿才到的,今儿就进宫来了。」 听了张成时的话,齐嬷嬷越发开心起来,连忙领着朱福往太后万寿宫去。 到了殿门口,齐嬷嬷转身对朱福道:「阿福姑娘且先在这里候着,一会儿待太后娘娘唤你了,你再进去。」 朱福点头应是,然后与张成时一道候在殿外面。 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朱福听见了四皇子的声音,是四皇子在逗太后老人家开心呢。心里想着,只要太后开心就好,老人家开心了,她呆会儿请求宫中名医给蔻姐儿治脸上的烧伤,也就有希望了。 只才站着没多少时间功夫,里头走出一个宫女模样的妙龄女子来,笑望着朱福道:「你就是四殿下口中的阿福姑娘?」但见朱福点头,她一双美目上下看了朱福一遍,笑容更深了些道,「阿福姑娘,太后娘娘传你进去呢。」 朱福望了张成时一眼,点了点头,继而跟着小碎步走了进去。 当朝太后已经有六十多岁的高寿了,头发花白,面相却十分慈祥。她端端坐在上位上,身边四殿下正歪着身子,面上含着笑意,祖孙两人目光都落在朱福身上。 朱福一直低着头,走到殿中央,然后直接跪了下来。 「民女朱福,拜见太后娘娘,拜见四皇子殿下。」朱福也不懂这宫中礼仪,不过是跪着磕头罢了。 太后道:「快,赶紧起来,别跪着了。」 齐嬷嬷亲自走了下去,将朱福扶了起来,笑道:「阿福姑娘,方才太后老人家一直可劲儿在夸你呢,太后娘娘喜欢你。」但见太后招了招手,齐嬷嬷道,「太后见你过去,阿福姑娘,你且靠太后近一些。」 朱福冲齐嬷嬷点了,而后小碎步走到张太后跟前去。 第44章 四皇子冲朱福眨了下眼睛,继而转头对张太后道:「皇祖母,孙儿说的没错吧,她可不就是一个黄毛丫头。」 张太后拉着朱福手来,上下好生打量,越发欢喜起来。 「这丫头模样长得好,乖巧喜庆,浑身上下还透着股子机灵劲儿,皇祖母喜欢得紧。」张太后冲四皇子点了点头,而后又望向朱福,慈爱道,「丫头,你方才做的两道菜,哀家尝了,似乎尝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你可否告诉哀家,你师承何人?」 朱福望了四皇子一眼,但见四皇子冲她轻轻点头,朱福便又在太后跟前跪了下来。 「民女师父叫魏明,在松阳县的时候,民女曾与师父一道于敬宾楼共事过。」稍稍一顿,但见太后并没有说什么,她继续低着头道,「方才做的两道菜,是师父教民女的。」 张太后又轻声道:「那你师父,现在何处?」 朱福如实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师父他……他……就在民女赢得松阳县厨艺大赛的时候,正准备将这个喜讯告诉师父呢,跑去师父住的地方后,却发现师父已经离开人世了。」说罢,她心中颇为感怀,想着师父其实也算是冤死,不由红了眼圈道,「师父离世的时候,璟国公府大爷也在,后来是谢大爷与民女一并给师父立的墓碑。」 后面的话没再说,再说下去,怕是事情就牵扯大了。 即便她再恨流光县主,可李流光到底是皇室中人,就算提起这个人来,也该是四皇子或者谢通提才对。 说到这里,四皇子李勤收了笑容,起身跪在太后跟前。 李勤道:「皇祖母,孙儿查得,那魏明便就是曾经宫中的金刀御厨魏中天。魏中天毒害八弟一案,其中另有蹊跷,孙儿与谢通查到了一些眉目。不过,怕是父皇那里还在生气,就想先跟皇祖母说了这事情。」 张太后道:「魏中天在皇宫中呆了那么些年来,他的为人品性如何,哀家怎会不知道。」此番再回想起来,太后老人家也是气得身子发抖,「这背地里陷害他的人真乃毒辣可恨,不但害得一代名厨,还毒害了哀家的小八!若是叫哀家知道这背后凶手是谁,不管她是何身份,都得绳之以法!」 四皇子李勤微微抬眸,望了太后一眼,继而道:「皇祖母,为免打草惊蛇,这件事情,还是待孙儿再查得详细一些再与父皇提得好。」顿了顿,又道,「在松阳县的时候,松阳县新上任的赵县令因查案而得罪了犯罪之人,那些歹人心生怨愤,故而放火烧县衙门。赵县令无事,不过,害得赵县令闺女毁了容貌,还将县衙中照顾赵小姐的嬷嬷烧死了。」 「竟然有这档子事情?」张太后气得一巴掌拍打在桌案上,随即虎着一张脸道,「那孩子现在如何?」 李勤道:「据说在湖州地带寻不得名医,此番朱福姑娘带着她来京城了。」 李勤继续道:「那姑娘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却是毁了半边脸,所以,孙儿斗胆,想请了皇祖母身边的谢名医,去给赵姑娘医治。」言罢,他双手撑地,俯身伏首,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给太后老人家行了大礼。 怪不得要如此,那谢名医乃是一代神医,上了年岁,也早就隐退江湖了。 如今能够进宫来给张太后医治,乃是因为早年得过太后娘娘恩惠,所以,李勤虽则说是请谢神医出宫给赵蔻医治,其实也是在请求太后娘娘说服谢神医。这个谢神医,脾气颇为古怪,除了太后娘娘的话,竟连当今圣上的话也敢不放在眼中,更肖说李勤这样的皇子了。 张太后道:「一个孩子,这么小就毁了容貌,实在叫人心疼。再说了,她父亲是因为替朝廷办事,这才招惹了那些狂徒,故而使得这姑娘毁了容貌。若是哀家不叫谢神医去给她医治的话,于心何忍啊。」太后叹息一声,继而承诺说,「福姑娘放心,这件事情,哀家知道了。」 朱福开心,连忙给张太后磕头道:「谢太后娘娘。」 张太后笑了笑,又执起银筷来,挑着鱼肉吃了一口,不住点头说:「这味道,真是跟当初的魏御厨所做的一模一样,哀家想这一口,已经多年了。」放下银筷,眯眼笑望着朱福,「以后啊,阿福姑娘得隔三差五进宫来,给哀家做一顿饭才好。」 「民女谨遵太后娘娘懿旨。」朱福连忙叩首谢恩。 当天下午,朱福才回到家里没有多久,那谢神医便过来了。 第45章 老神医的确是上了年岁,头发全都白了,下巴上蓄着的胡须也都白了,整个人瞧着有些瘦削,但看着却精神得很。谢神医身边跟着四皇子李勤,朱福一家人见了,连忙上前来请安。李勤道:「都免了吧,蔻姐儿呢?」 卫三娘道:「孩子在屋里睡着,我这就去抱过来吧。」 「不必了。」老神医摸着下巴随风乱飘的胡须,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十分傲气地道,「老夫进去瞧瞧。」 「那神医您请。」卫三娘十分感激地将谢神医请进了屋子里去。 三个孩子原是躺在一张床上午睡,此番都已经醒了,都懂事地自己动手穿衣裳。 蔻姐儿年岁最小,穿得最慢,待得暖姐儿跟寿哥儿都自己穿戴好了,蔻姐儿还在艰难地扣扣子。暖姐儿缩着脖子嘿嘿笑,然后凑近了来,甜声道:「蔻姐儿,我比你大,所以才穿得比你快些的。你不要着急,我帮你。」 「嗯。」蔻姐儿乖巧点头,然后只将一双小手搭在被子上,任由暖姐儿替她扣扣子。 三个小人家才将穿戴好,外头一众人拥着谢神医走了进来,朱福将一双弟妹挨个儿抱了下来,卫三娘则扶着蔻姐儿,让她躺了回去。然后摸着她小脸儿道:「蔻儿,外婆给你请了神医来,这神医会医治好你的。」 谢神医走到床边,仔细瞧了蔻姐儿那张脸,不由也蹙起眉心来:「谁人这般心狠,竟是连小孩子也下得了这般狠手!」他沉着一张脸,似乎极为生气。 卫三娘道:「神医,那这孩子脸上的伤,还有得救吗?」 「这天下,就没有我医治不好的伤!」谢神医冷冷瞥了卫三娘一眼,继而吩咐道,「老夫给病人瞧病的时候,不喜欢这么多人看着,只留一两个下来照顾着,其他人都退出去吧。」顿了顿,又说,「四殿下,你看如何?」 李勤素来知晓这谢老神医的脾性,便笑着道:「那便本皇子与阿福姑娘留下照看吧,其他人且都先出去。」待得屋内只剩下几人的时候,朱福又急着问道,「谢神医,蔻儿脸上的伤,若是着手医治的话,大概什么时候能够治好?」 谢神医正在细细查看蔻姐儿脸上的伤口,闻得朱福的话,冷眼扫了来:「老夫在医治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多嘴,你若是不相信老夫,大可以另请高明。」说罢就起身,朱福见状,连忙笑着道歉说,「怎么会不相信神医,只是,我实在是担心蔻儿,这才多嘴了。我不说话了,一切都听神医的安排。」 谢神医起身是去自己药箱里面取药膏的,并非是要离开,也不再理睬朱福,只取了药膏来就涂抹在蔻姐儿脸上。药膏香香的,细腻柔滑,抹在皮肤上,带着暗暗幽香,还凉丝丝的,舒服得很,一点也不像其他大夫给抹的药膏,又臭又疼。 「舒服……」蔻姐儿安分躺在床上,乖乖地闭上眼睛,「阿福小姨,我觉得这次我的脸能好了。」 朱福实在激动又感激,想问谢神医这脸上的伤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痊愈,又怕谢神医发怒而不敢问,只能陪坐在一边,笑着道:「阿福小姨说得对吧?蔻姐儿脸上的伤,是一定可以医治得好的。」 谢神医将药膏递给朱福,嘱咐道:「每天涂抹三次,早中晚各一次,香膏抹完半个时辰后,用山间清泉帮姑娘洗了。记住,一定得是流淌在山间的清泉,若是偷懒只用井水来代替,到时候伤疤好不了,可别怪老夫。」 朱福保证道:「神医放心,哪里敢偷懒,一定用山间里的水来给蔻儿洗脸。」她面上笑容灿烂,垂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还是想问神医,就这一小瓶的香膏,够用吗?若是按着您说的来做的话,蔻姐儿的伤,什么时候能够痊愈。」 谢神医道:「她伤得严重,又耽搁了,错过了最佳调理时间。先看看,若是不行,老夫再想其它法子。」说罢,谢神医提起药箱,就大步往外面走去。朱福让蔻姐儿乖乖先躺着,她则亲自送了谢神医出去。 这些日子来,朱福一直按着谢神医说的去做,半点都含糊不得。 转眼便一个月过去了,蔻姐儿脸上的伤口的确是好了不少,不过,那金贵的香膏也用得差不多了。正当朱福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再向谢神医求一些香膏的时候,那老神医就自己来了,不过,这次倒不是四皇子请的人,而是谢通请的。 见到谢通,朱福先是些微有些愣住,但也只是片刻功夫,愣了会儿连忙又笑着迎了过去道:「民女给谢大爷请安。」 第46章 谢通道:「起来吧。」一双精锐的眸子轻轻在她脸上划过,继而望向躺在床上的蔻姐儿道,「蔻儿打小就唤我伯伯,这些事情,也都是我该做的。」 朱福点了点头,而后静静站在床边。 谢神医亲自瞧了蔻姐儿脸上的伤口,继而微微含着笑意道:「看着样子,似乎调理得不错,只需要再用一小瓶香膏,伤口就可以痊愈了。这小孩子皮肤修复得也快,没有想到,伤成这样,也能好得这般快。」 朱福听说只要再用完一瓶香膏蔻姐儿就可以痊愈了,连忙开心道:「多谢神医。」朝着谢神医深深一鞠躬后,又转头望向谢通,轻声道,「也多亏得谢大爷。」 谢通没有说话,只笔直立在一边,直到谢神医起身离开后,他才也离开。 好事成双,正当蔻姐儿脸上伤口一日日见好的时候,朱福开在京城里的那家「福记」,生意也渐渐红火起来。此刻已经是深冬季节,天气已经十分严寒了,晚间街上摆着摊子卖关东煮的,卖糖炒栗子的也渐渐多了起来。 朱福在经营着福记的同时,又动了心思想开饭馆了。 其实在来京城的这两个月里,她也有亲自去各家饭馆细细查探过一番,每家饭馆都去品尝了几道招牌菜。这京城里的美食,自当是要比小县城里的美味得多的,朱福也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花钱开饭馆。 直到这一日,谢逸又厚着脸皮来蹭饭,朱福想着,这位谢三公子乃是吃遍天下美食的,何不将自己心中想法与他说上一说?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谢逸又馋朱福做的油泼面跟火锅了,如今成日厚着脸皮隔三差五就往朱家小院来。朱家人本来就很热情好客,再加上此番蔻姐儿脸上的伤疤日日渐好,真是大喜事一件,一家人开心得不得了,所以每次谢逸来,朱家人都非常热情款待,卫三娘还特意私下与次女说了,要她多做些拿手菜,满足这谢家三爷。 谢逸素来爱美食,自认为吃遍天下美食,可如今却是栽在了朱福手里。 之前皇宫御厨魏中天的菜,他自然也是吃过的,虽则觉得实在好吃,但是还没有到这种叫他欲罢不能的地步。他觉得,还是朱福做的菜甚合胃口,吃了一顿想下一顿,有时候也在惆怅,这福丫头素来不屈于权贵,她留在京城也只是一时,往后她若是走了,拿什么来拯救自己的胃? 早在松阳县的时候,他就看好她的厨艺,而且比起福记的糕点来,他最爱吃的还是这丫头亲手做的菜。真是奇了,也不晓得她做菜有什么秘诀,瞧着不过是些普通的食材,怎生就能做出那么好吃的菜来呢? 谢逸埋头喝完最后一口汤,然后抹了抹嘴巴,用一副迷醉的表情望着朱福。 「福妹妹,真是太好吃了,你快告诉哥哥,你都是用了什么秘诀。」谢逸半歪着身子坐在一边,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看着朱福已经在收碗筷了,他还想吃,不甘心道,「福妹妹,我都还没有吃饱了。你娘说了,我乃是贵客,要你好生款待我。」 朱福漫不经心道:「晚上不能吃得太多,你没有听说过,晚上吃多了能撑死人吗?」朱福瞄了他一眼,这才又一本正经道,「再说了,你想吃我做的菜,随时可以来我家啊。也没有必要总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吧,知道的人说你这是馋我做的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璟国公府虐待你呢。」 「就是!你吃得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家都快没钱了!」暖姐儿也帮腔,一边帮着姐姐收碗筷,一边不服气地瞪着谢逸,「我姐姐那么辛苦,你却跟个少爷似的,天天来白吃白喝的,还那么多毛病,都懒得理你了。」 「什么叫像个少爷似的?我本来就是少爷。」谢逸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一袭紫色锦袍随风飘起来,袍角刮过暖姐儿的脸,他则凑到暖姐儿跟前来,「还有,你这小鬼头,没大没小的,我在跟你姐姐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暖姐儿撇着小嘴,心里就是不服气,总想跟他顶着干。 朱福见妹妹这顿没吃好似是又憋气了,笑着拍了拍她小脑袋瓜子道:「暖姐儿,你去厨房帮着娘刷碗去,姐姐有事情跟谢三爷说。」又附在妹妹耳边,窃窃私语道,「他总归是国公府的少爷,咱们可得罪不起,回头等他走了,姐姐做更多好吃的给你们三个吃。」 暖姐儿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黑润的眸子里满满笑意,连连点头道:「好,听姐姐的话。」 第47章 小丫头,说着便捧着堆得老高的几个碗,开开心心地进厨房去了。 谢逸撇嘴:「我都听到了,福妹妹,你这属于开小灶!」 朱福回驳道:「回回给你开的小灶还少啊?谢三爷也别贫了,我是真的有正事与你商量。」她抬手摸了摸鼻子道,「其实前些日子我有暗中去京城各大酒楼吃过菜,说实话,这里大厨的厨艺水平可比松阳县的那些厨子高多了。不愧是京城,一国之都,酒楼一家比一家豪华上档次。所以,我倒是想另谋出路,做一些家常菜,开个小饭馆。」 谢逸眼睛瞪得老圆,听完后咳了一声,连忙又坐正身子问:「福妹妹,你可是为着我?」 朱福白了他一眼道:「你就跟我说,如果在京城开这样的家常饭馆,会不会亏本?」 见她说的不像是开玩笑,谢逸也赶紧正色起来,挪着身子朝朱福靠近了些道:「哥哥尝过的天下美食,多得数不胜数,到了我这样的境界,一般都算是泰斗级别的人物了。」他咳了两声,又说,「比如来年春天的皇宫御厨大赛,陛下就钦点了我,让我去品尝,参加甄选的决定权。怎么样?」 「不怎么样。」朱福一口否定道,「这除了说明你贪吃,也并不能代表什么了。」又催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谢逸正色:「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福妹妹,当初在松阳县的时候,我可是就一再建议你到京城来开一家饭馆了。」想着那开胃的菜,谢逸又流了口水来,「你放心,你的酒楼要是开张了,我一定是常客。」 「什么我的酒楼?是咱们的酒楼。」朱福道,「我……你也知道,来了京城之后,开了福记,动用了我所有的资金。连如今住的房子,都是四皇子殿下施舍的,所以……若是开酒楼的话,我也只能出一半,另外一半,得你出。」 谢逸没有坐稳,一屁股跌摔在地上,讶然道:「你可真会敲竹竿。」 「怎么样?」朱福笑道,「既然你十分看好这里的市场的话,那与我合作,又有什么不情愿的呢?我也不是白白贪了你的钱,咱们一人出一半的本钱,都做大股东。到时候赚钱一起赚,赔钱一起赔。哦,对了,往后我离开京城了,这里还需要你好生照顾着。」 「你……你你你……」谢逸气得伸手指着她,「我……没钱。」 朱福惊呆了:「你不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吗?你怎么可能没钱?你可是璟国公府三少爷呀,你没钱,骗谁呢?」 谢逸道:「谢家虽为百年世家,但是乃是清流,一不贪污,二不行贿,只靠着微薄的俸禄来养着一大家子人,哪里来的钱?」他睫毛抖了抖,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一来未及弱冠,二来未有成家,我如今都是靠着月钱过活的。平时想去酒楼吃点好的,没钱,生生站在门口徘徊好久,都不敢下定决定进去赊账。你看,只能成日来你这里蹭点吃喝了。」 朱福发怒道:「你的鬼话,谁相信?」她抬眼上下扫了他几眼,「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这一身衣裳都得值不少钱吧?」 「这衣裳也不是我买的,那是公中出的银子……」谢逸还在油嘴滑舌,但见坐在对面的女孩似是真的生气了,他一来是不忍心拒绝,二来,也想以后能够常常吃的着她做的菜,便咳了一声,道,「这样吧,合开酒楼这事情我记下了,回头我想办法。你……你既然说了,就别反悔呀。」 说罢,谢逸似是等不及一般,起身就往外面去。 朱福见这谢三爷总没个正经,不由撇了撇嘴,想着,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一般人家的读书人这个时候可都是在埋头苦读呢。便是玉楼哥哥,学识那么好,这个时候也不敢掉以轻心啊,他倒是好,成日插科打诨,骗吃骗喝的。 一说到正经事情了,就撒腿跑了,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朱福是的确想在京城开一家小饭馆,也是的确手上比较紧了,原以为谢逸能够应了自己借点银子,或者说,他也投资一部分,两家都做大股东,合开饭馆。谁知道,他倒是好,提到钱了,就跑了。 外面沈玉楼与朱禄并肩走进来,沈玉楼虽则来年春天需要参加会试,不过他素来书念得好,如今一天抽个几个时辰温习一下以往学习的功课便行,不必临时抱佛脚。而且,他素来也是个非常自律的人,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好好的,一般早起念书,午后歇晌,再之后便是寻各种借口来朱家小院。 第48章 与朱禄一道进来,那是因为两人方才找宽敞的地儿切磋武艺去了,正一头一脸的汗呢。 打从外面一回家来,就见小阿福独自一人坐在院子下,不由怔愣,看了朱禄一眼后,这才举步朝朱福走来。挨着她坐下,笑着问道:「福儿,你这是怎么了?我与朱兄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 「还不是谢子瞻!」朱福倒不是真的生谢逸的气,只不过,她在愁钱的事情,「我想在京城开饭馆,不过,手上资金暂时周转不开。所以……也没有说向他借钱,说的是合伙做生意,他说他没钱,然后就跑了。」 沈玉楼脸色一点点冷下来,待得朱福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表情已然颇为凝重。 朱福转头看他,见他神色怪异,蹙眉道:「你怎么了?」 沈玉楼清幽目光紧紧锁在朱福脸上,心中有些不开心,喟叹道:「这样大的事情,你怎生不与我说,倒是先跟子瞻说了。」说罢,见此刻左右无人,便轻轻牵起她小手来,紧紧攥在掌心,继续说道,「回了沈家后,老太太便开始琢磨着要给我说亲,不过……我没答应。」 朱福脸红了一下道:「你们家老太太肯定是知道我了,所以,这才着急着给你说亲的。倒也是,你现儿已经有了贵族的身份,待得明年高中,哭着喊着要嫁给你的名门闺秀,肯定多得是。」她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以前只是沈大娘反对我们的事情,现在是你们整个沈家,反正我觉得我们的事情成不了了。」她将脑袋扭到一边去,抽回了自己的手,「别碰我。」 沈玉楼倒是笑起来,抬手摸了摸鼻子,望着她道:「这是吃醋了?」 「怎么可能!」朱福否认,「我是在想着我的生意。我可不是大家闺秀,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我连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我当然要想着法子赚钱,不然的话,怎么买了大宅子来给我爹娘住?你……你以后少往这边跑,省得坏了我清誉。」 「我跟老太太说了,此生非你不娶。」沈玉楼唇角依旧含着浅浅笑意,重新牵起她手来,攥在掌心,温柔道,「什么高门大户,这样的人家,不是我高攀得起的。如今之所以会愿意回沈家,主要是为着我娘,我娘……她……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念着沈世子。沈世子对我娘不是没有感情的,我瞧得出来,这是娘的心愿,只要她开心就好。」 朱福唏嘘:「那你跟玉珠呢?你往后肯定是得留在沈家的,玉珠呢?」 沈玉楼道:「玉珠这么些年也吃了不少苦,我在外求学,多亏得她操持家务、照顾娘亲。她在沈家住着,吃穿不愁,不过,她这些日子一直在我跟前吵,说是蹲在那里像是蹲大牢一样,不习惯。我是这样想的,待得明年会试之后,便想恳请陛下将我外放,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先做几年县官。这件事情,我跟父……跟沈世子说过,他倒是也开明,支持我这么做。」 「哦……」朱福爱答不理地应一声,「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沈玉楼捏了捏她娇俏的鼻子,宠溺道:「怎么跟你没关系?我若是当了县太爷,你可就是县太爷的夫人。我跟家里表明态度,老太太是没辙了,太太更是不会管我,便是我娘……如今倒是也随我的便了,她如今心思都在我父亲身上。父亲寻我谈了,他说,若是我能够中得一甲的话,这门亲事,便应允了。」 「若是你不能呢?」朱福反问,「你就答应你父亲娶高门闺秀了?」 沈玉楼笑说:「怎么就不能了?你不相信我能?」又道,「便就如你所说的,我不能中得一甲,那为着你,我也豁出去了,且做一回不守信用的人。可好?」 「讨厌!」朱福娇嗔一声,也不管他,一溜烟就跑了。 沈玉楼望着那抹纤柔的身影,觉得整个心房都被填得满满的,其实关于未来的一切,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他有他的规划,在他的规划中,这位尚未入门的小娘子是排在头一位的,若是没有了她的话,他那些所谓的其它一切,都是虚的。 二十年来,仿若此刻,心是被填得最满的时候。 又过了些时日,已经入了腊月,一早醒来,屋檐上挂着的并锥子又圆又粗。朱福一向勤快惯了,不管是寒冬还是炎夏,每天早晨都会早早起床。尤其这些日子,因为将近年关,福记的生意越发忙碌起来,她不得不多做一些。 第49章 起了早,陪着母亲一起做好早饭,朱福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正准备出门去铺子里,外面沈玉楼来了。 见是沈玉楼,卫三娘笑着招呼道:「玉楼,可吃了?一起坐下来吃一些吧。」 沈玉楼一应穿戴还是如从前一样,他笑着应了卫三娘一声,这才走到朱福跟前去:「福儿,现在可得空?我有话与你说。」 朱福望了他一会儿,回头跟自己母亲说了几句,然后拉着沈玉楼出去说话了。 天气还早得很,圆乎乎红彤彤的太阳才将悄悄醒来,颇为懒散地挂在东方,四周朝阳漂亮绮丽,衬得整个天地间似是镀上一层金色。街道两旁的小吃摊子渐渐多了起来,吆喝声也越来越多,沉睡的早晨,似只是瞬间,就醒了。 朱福打小就喜欢吃馄饨,见摆摊子的馄饨王也开工了,就拉着沈玉楼坐了下来。 「王伯,来两碗,一碗多辣椒,一碗清淡些。」朱福坐下来后,笑嘻嘻地跟馄饨王打招呼,两个月来,她成日在京城里跑,几乎跟全京城整个底层百姓都混熟了,摊煎饼的煎饼李,卖豆腐的豆腐西施……她为人热情,大家也都喜欢她。 馄饨老王见又是这小姑娘,长满褶子的脸上立即堆出笑容来,将个洗得发白的布巾往肩上一搭,吆喝起来:「两碗混沌,一碗多放辣椒,一碗清淡。」他的吆喝声带着特殊的声调,跟唱歌似的,特别好听。 朱福伸手扯了扯坐在对面沈玉楼的袖子,挑眉道:「怎么……过了两个月少爷的好日子,就吃不惯路边摊子小吃了?」 沈玉楼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听她这样说,倒是笑了起来。 「你能吃的,我都能吃。你吃不得的苦,我也能吃。」他白净如玉的面庞在暖黄色朝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柔和秀美,「阿福,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着你之前说的那件事情。」说罢,他低头,从腰间抽出几张银票来,递送到朱福跟前道,「你与其跟谢子瞻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合伙,倒不如跟我,左右以后都是一家人,怎么样?」 朱福微微垂着眼眸,瞅了瞅那几张银票,想着该是有几百两吧。 是有些心动了,可还是矜持着矫情,嘴巴噘了噘道:「你的钱从哪儿来的?我听谢三爷说,像你们这样的少爷,既未娶妻又未及弱冠的,每日都是靠着月钱过活的。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从公中走的,你才回沈家多久啊,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沈玉楼笑着将钱塞进朱福手中,这才正襟危坐道:「虽然如此,但是每家的情况也是不一样的,老太太跟父亲为了补偿我,就先给了我几间铺子。你以为这些日子我都在做什么?自当是给你筹银子。」 「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目的。」朱福心里是乐开了花,却还嘴硬,忽然惊道,「不会这就是聘礼吧?」 「我人都是你的了,以后还不什么都是你的?」沈玉楼一本正经说,「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朱福难得矫情地扯皮一回,总之心中是开心的,有了银子后,她胃口也好起来,一口气连着吃了三碗混沌。 老王惊道:「嚯!这丫头,瞧着没有几两肉,吃得倒是不少。」 「不会少你银子的。」朱福抹了把嘴,掏了铜板递给老王,笑眯眯道,「老王做的馄饨越发好吃了,以后一定常来吃。」将银票藏了起来,又抬头对馄饨老王道,「对了,改明我开了饭馆,你来吃饭,我给你折扣。」 说罢,也不等老王回应,只笑着便拖走了沈玉楼。 老王看着朱福背影,跟自己家老婆子道:「这女孩子,倒是跟一般人家的不一样,瞧着就像是能闯能干的。」 邻摊的一个妇人道:「你不晓得她啊,她可不是什么小孩子,是福记的老板。」 「福记?」一排摆摊子的人都议论开了,「我吃过福记的糕点,那味道,真是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沈玉楼前脚才将钱送来,后脚谢逸兄弟赶到了福记来。 朱福正在铺子里忙,一头一脸的汗,抬头见到谢家兄弟,一呆,继而笑着问道:「两位爷,可是来买鸡蛋糕的?大家都这么熟悉了,若是需要的话,支个人来说一声,我会叫店里的伙计给你们送过去的。」 谢逸昂首道:「不是为着这个,是旁的事情。」 谢通扫了他一眼,他即刻闭嘴了,谢通这才道:「福姑娘,你的事情子瞻回来都跟我说了,他的确是没有钱,不过,我有。」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千两银票来,递给朱福道,「这里是一千两银票,福姑娘可以随时去钱庄兑换,若是还有旁的需求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第50章 朱福倒是有些尴尬起来,这谢逸跟谢通不一样,她能跟谢逸合作,却是不能与谢通合作。至于为什么……反正她心胸的确是坦荡的,只是……想了想,朱福首先向谢通致了谢意,继而又道:「之前的确缺钱,所以就冒昧跟谢三爷提了,后来谢三爷说了没钱,又这么久没有消息,我便死了心,可没有想到……」她十分抱歉地笑了笑,「现在钱已经凑齐了,多谢谢大爷的好意。」 谢通原以为自己这是雪中送炭,兴冲冲的满怀好意地将钱送来,原以为会瞧见她无助中忽然多出来一抹灿烂笑容的样子。却没有想到,她根本就不需要,还委婉拒绝了。谢通颇为尴尬,愣了会儿子,才缓缓收回手来。 「原来已经有人帮了福姑娘了。」谢通点头道,「很好,只要阿福姑娘解了困就好。」 他素来只会清冷着一张面孔,此刻这种情况下,他虽然内心有如刀剜一般,可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转眸左右瞧了瞧,见这点心铺子在京城不过才开业两个月,竟然生意已经这般红火了,也是欣慰道:「福姑娘乃是女中豪杰,男儿能够做的事情,姑娘也必然能够做得到。这样吧,既然我银子已经拿来了,而瞧着福记生意实在红火,想必福姑娘不久就要在京城开第二家福记了。将来总归是会有用到钱的地方,这一千两银票,借给姑娘。」 「这……」见他如此,朱福倒是不忍心再拒绝,只望着谢逸。 谢逸傲娇道:「你……你你看我做什么?都说了我会帮你筹银子的,你倒是好,转头管别人去借了,害得我大哥白开心一场。我可不管,这钱你得收下,否则的话,你是没什么事情,我回去就得受苦了。」 谢逸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通一个凌厉眼神制止住了,谢逸暗自叫苦。 朱福道:「谢大爷美意,阿福就收下了,若是谢三爷愿意的话,这钱便用来参股吧?到时候,每年给谢大爷分红,如何?」 「怎么都好。」谢通点头,又说,「也不耽误姑娘做生意了,姑娘请便。」 说罢,谢通只淡淡冲朱福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谢逸却是气汹汹冲朱福吹鼻子瞪眼睛,跃跃欲试地想要伸手戳她脑袋,咬牙道:「你呀你,你回可将我害苦了。」 朱福不服气道:「我是问你借钱的,谁叫你告诉你大哥的?」 「你还有理了?」谢逸气得浑身发抖,抹起袖子来,正准备跟朱福大吵一架呢,外头沈家二爷摇着羽扇慢悠悠踱步进来了。 见来了客人,两人也不便再争吵,只相互瞪了一眼,就各自将头甩开。 朱福赶紧挤出笑容来,十分客气地走到沈珏跟前去,平和问道:「沈公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珏眨眨眼睛,清润漆黑的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半笑不笑地望了朱福一眼,继而目光又落在谢逸身上。他与谢逸同为世家公子,打小也是一块长大的,两人皆是姿色卓绝,打小就喜欢私下相互攀比。 此番见一个市井小丫头胆敢对谢逸那样说话,沈珏开心得很,倒也不回应朱福,只转身看向谢逸道:「子瞻兄,不得了啊,怎生如今都喜欢跟老板娘拌嘴了?」凑到他跟前去,趁人不注意,一把搂过他脖子来,讽刺道,「瞧你这德行,真丢你璟国公府的脸。」 谢逸毫不客气回道:「丢不丢我璟国公府的脸不是你说的算,你只肖知道,你方才那样的话要是让你大哥知道了,他会怎么做。」说罢,狠狠甩了下袖子,冷冷看了沈珏一眼,见他小子明显被自己气到了,心中得意,继而对朱福态度也好了些,走到她跟前,颇为讨好地道,「总之,银子已经给你弄来了,你答应过我要开饭馆的,也不能食言。」 到底被人拿捏住了胃,讨好的同时,说出来的语气也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朱福听了,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不再理睬谢逸,也没再理睬沈珏,只转身将银票藏好,然后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福记的生意很忙,一来是朱福做糕点的手艺越来越好,二来,她的创意新奇,价格也适中,不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平头百姓,都吃得起。 当然,对于不同的客户群体,她一番市场调查研究后,也有针对性地推出不一样的新品种来。如今到了年关,马上就是要送节礼的时候了,针对不同身份的人,朱福也设计出了不一样寓意的糕点来。 不论是在外形上,还是在口味上,或者是包装上,都需要下好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