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 第1页 《第一人称》作者：soso是也【完结+番外】 文案： 「我要怎么样才能表达我爱你？」 「日出的时候，给我一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吻，日落十分，为我加深这个吻。然后告诉我，这个吻代表着你爱我，而明天天明，我会被再次光临。」 「为什么不直接在每日早晨与你接吻，然后告诉你？」 「你到底疼不疼我？」 「好吧。」 ———————— he 纯属虚构 弱攻强受 青春 治癒欢乐向 恩怨 商战 有反攻 事精恋爱脑攻（萧景轩）x清冷机器人受（唐一） ps：不是真的机器人。不出意外的话每日10点更新 双线并行一般会用章节标题作为分界线 ———————— 内容标籤：花季雨季破镜重圆 治癒 主角：萧景轩，唐一 ┃ 配角：大小 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鸡同鸭讲的登峰造极之作 立意：双向 第1章 祝我新婚快乐吧 祈临市的冬天，因为地理环境，总是比周边的城市要暖和一些，汩汩奔流的祈江从城市的腰腹穿过，昼夜不停地涌向大海。和着急汹涌的祈江截然相反的是祈临市的车流，自太阳西沉后，祈临市的车流和灯火仿佛凝固了一般，缓慢地颤抖着，仿佛被身上的这一层薄雪冻得只能轻喘出一团又一团的白雾。 唐一的手肘压在敞开着的大腿上支撑着蜷缩着的上半身，手肘也和车流一样缓慢地磨蹭向膝盖，他穿着裁剪利落的深灰色西装，西装把他的身形勾勒出来，宽阔的肩膀，细窄的腰，修长的腿，还有连夜色都难以吞没的冷白皮肤。上好的布料和左腕的手錶在阴影中反着柔和暗淡的光，他仔细打理过的头髮在奔跑之后散落垂下几根髮丝，遮掩着他低下的额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晚高峰的拥堵声，掩盖住他的震如擂鼓的心跳和急促的唿吸，身上的热汗把身上的香水酝酿得更加醇厚。唐一缓过来后，抬眼看了看司机的导航显示屏。 这么久了，才走了一公里。 可他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 从机场到市中心的道路还是比较畅通的，但是好巧不巧，刚到市中心就碰上晚高峰，祈临的晚高峰要比寄北的晚高峰要早一些，唐一恼自己的疏忽。眼见着车没法动，他匆匆下车，小跑了两公里，看着交通似乎缓和了些，又重新上了辆车，结果现在又堵了起来。 不同的地段拥堵的时间也不太相同，这种好事他一天碰上了两次，以前怎么没注意到？想着想着，唐一又有些恼，早知道，就提前点来。 他拿出纸巾擦了擦后颈的薄汗，垂下来的髮丝也汇集了几滴汗珠，落到了黑暗中，在从窗外投进来的灯光中折射着光。他又重新抽出一张纸巾，按压着那几缕髮丝，等着汗水被吸收。 唐一偏过头看着自己随手扔在一旁的大衣和手机。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 「冯欣怡：你到哪里了？」 「冯欣怡：我们已经开始了。」 「冯欣怡：我给你留了一桌。」 他跑了半天有些口渴，干涩地吞咽了一下，伸手扯松了领带。 冷淡平稳的声线在车箱中响起，「师傅，到前面路口停车吧，我走过去好了。」 司机抬眼和后视镜的年轻男人对视，笑了一下道：「小伙子，参加婚礼吧。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了，等你跑到，怕已经结束了。再过两个路口就不堵了，再等等。十多分钟就到了。」 眼看着还可以再赚一点，司机不想放弃，开口劝道。 明明已经缓过来了，唐一还在冒着汗，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死死压住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他咬着下唇，强行让自己冷静些。 还有十多分钟。 他们就要见面了。 要说点什么比较好？ 好久不见。 过得怎么样。 ——也要结婚了吗？ 在一群经常交往的人里面，一般其中某个人做了什么，别的几个人也会陆陆续续地做起来。 比起这些，他直起身子，通过车窗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心想着，自己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是毛毛燥燥的。 他本来是不打算来的，连新婚贺礼都订好了，估计明天就可以送到。 可是他准备去食堂前，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下窗外，寄北和临祈都在下雪，可是寄北没有什么大江大河，多山川，雪比较小，昨晚积的，日落时分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残雪被染上了橙黄，泛着湿淋淋的光。整座城市都湿漉漉一片，闪闪发光着，橙色泛红的阳光，让唐一胸腔中压抑和好几天的念头剎那间以摧枯拉朽之势淹没了他。 那天，他也是这么湿漉漉地红着眼睛、鼻子和他说话。 唐一记了好久好久，怎么都忘不掉。 每次从梦中醒来，就再也难以睡去，心里堵得难以唿吸，好像溺在了海潮里。 那个班级里，他和冯欣怡比较要好，下次有这个机会不知道又是几年之后。而几年之后，这具身体只会像枯木一般更加颓败。 就见一眼。 唐一想着。 司机见那年轻男人望着窗外出神，就当他是默认了。 第2页 过了两个路口，还是不见道路有畅通之势。司机尴尬得撇了撇嘴，把唐一放到了路边，在唐一付了钱之后连连找藉口，「我前几次来不是这样的。今天不知怎么了。结婚的人太多了，这里的酒店都挤满了人……」 唐一没等他说完，付了钱，冷淡地应了几句，打开手机看着导航走了。 他其实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 他尽力了。 他没有继续奔跑得冲动，左手挽着大衣，右手回着消息。 「唐一：不用等了。我还要好一会儿。」 「唐一：我来看看你就走。」 「唐一：你还没和我说新郎是谁，高中的哪个同学？」 冯欣怡一提出邀请，唐一就推辞拒绝了，但是后面冯欣怡考虑到唐一的性子，吧啦吧啦补充道她是和高中同学结了婚，班里人会来好几桌，到时候可以和他们坐在一起。但唐一还是拒绝了。 婚礼当天凌晨，唐一突然发消息问她婚礼地址，搞得冯欣怡有些受宠若惊。 唐一是高三的时候进来他们班的復读插班生，性子很冷，带着一副书呆子气的黑色方框眼镜，瘦瘦高高的文弱样，不爱说话，但是他的成绩却和他本人完全不同，相当猖狂，甩了第二名五六十分。虽说他们学校不比唐一母校名声大，但也差不到哪里去，直到亲眼目睹重点高中来的学霸，她才堪堪明白什么叫实力的差距。 唐一不爱说话，但是很礼貌，和谁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仿佛就只是来他们班暂住一段时间，毕业后甚至有一种唐一从未出现在他们班的感觉。 唐一长得很漂亮。用这个词形容一个男生可能有些冒昧，但是唐一只是笑笑，说他长得像他妈妈。那是冯欣怡第一次见唐一笑，她那一刻觉得，自己要是个男的就要把他娶回家。只有在谈到家人的时候，他张被女娲精雕细琢的脸才会有些许温度。 还有就是唐一和那几个男生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他和萧景轩几乎形影不离，准确来说，萧景轩是唐一的一条大尾巴，总是跟在唐一后面招摇过市的模样，看着极度欠揍。 等唐一不紧不慢地踱到，晚宴已经接近尾声。冯欣怡终于有时间看手机，点开微信，满屏的小红点，几乎都是些祝福问候，她来不及一条条回復，她还是比较关心唐一的情况，敬了一圈酒都没见人影，而且看看时间，按理来说，就算一直堵也该到了。她找到了唐一的头像，正准备回消息，就见唐一发了条消息过来。 「唐一：我到了，在几楼？」 冯欣怡一阵欣喜，立马把前面打到一半的字删了，发了条语音过去。 唐一一来到酒店就走去卫生间整理仪容，没顾着手机的震动声。他仔细地把髮丝往后里整齐，抚平西装上的褶皱。突然，一股浓郁的酒气涌进了厕所，味道源头的主人随后抵着门步态不稳地一靠。 咔嗒一声，门被反锁了。 唐一心头一紧，刚刚乱成一团的思绪一瞬间绷成一条线，他随手解开屏幕锁，准备拨通电话，身体朝最近的隔间偏了点。 「唐一，不跟我说一句，新婚快乐吗？」 那人从脸到脖子一片酡红，一身昂贵的西装被糟蹋得乱七八糟，手袖被随意的卷到手肘，结实流畅的小臂扶着门把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胡乱地抓了下散乱的短髮后把它们往后脑扒拉，浓烈到刺鼻的酒味仿佛已经浸润了他全身。 那人的眉眼和当时一样，只是多了几分成熟老练的味道。 唐一和他对上眼，一股酸麻的感觉从后颈蔓延至全身，握着手机的左手不住地轻颤，手心直冒冷汗，他的脑子有种被一枪打穿的滞空感，以至于自己差点忘记了唿吸。他有一瞬间觉得，对方根本就没有醉。 「萧景轩。」唐一听见自己艰难地开口，声线抖得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萧景轩不做答覆，稍微立正了些，抱着手，倚靠着门。 两人对峙的时间比唐一感知到的要更长，充足到唐一可以整理好自己的失态和刚刚那句话里的信息。 萧景轩耐心地看着他。 卫生间里的空气似乎开始缓缓地流动。 见唐一不语，萧景轩低头笑笑，转身扭开门锁。 「咔嗒——」 「和我这么生疏？怕成这样。」他那被酒精灌得有些沙哑的嗓音沉沉得在卫生间里响起。 「新婚快乐。」唐一终于，也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淡淡道。 萧景轩强压着自己因为他这句坦然的祝福而熊熊燃烧的怒火在门口站好。 他本来打算去走廊的窗口吹着冷风，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可是唐一的一句话让他一瞬间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多喝点，还不够醉。 要不然，怎么才一句话就被唐一纠得暴跳如雷。 唐一见萧景轩出去，手机开始震动起来，是冯欣怡。 「餵？唐一。你人在哪儿啊？我喊萧景轩来接你。到底接到了没？我看他喝多了，有些不放心。「冯欣怡那边的声音还在有些嘈杂，她只能拢着麦喊。 「嗯。」唐一应道。 -------------------- 有些慢热哈，别急，先铺垫一下。 宝子们别跳着看，本文双线并行，交相唿应，跳了的话会看不懂。 （比心） 第3页 第2章 意外 「那就好。我给你留着呢。从机场赶过来，还没吃饭吧？」电话里那人有掩藏不住的高兴。 唐一握着手机的手捏的指节发白，他觉得全身的血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带着体温流出了身体，手脚僵硬地难以动作。 他在矫情什么。 他暗自唾弃着自己。 「新婚快乐。欣怡。」唐一又是那副没什么情感的声调。 「嘿嘿。快来快来！大伙都等着你呢。毕业后好久没见了吧。」对面的人笑了起来。 这个笑声把唐一累积了好久的勇气一口气碰散了。 「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我……」 「啊？诶！诶！你别急我，人都到了。我还没和你介绍我老公呢！」对面传来了奔跑的声音。 再不走他可能就又要失态了。 「我们刚才见过了。我……」唐一深唿吸继续道。 我做不到。 我想逃。 高三的时候，他早就看出来了。冯欣怡喜欢萧景轩。他早该想到的。 唐一，你这个臭傻逼。 萧景轩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又扭头进来，噼头盖脸地骂道，「唐一，你他妈在瞎磨蹭什么？你是屁股痒还是手痒？「 「哈？」冯欣怡听懵了。自家老公在这里趴着，有些不省人事的意味，唐一和左晨什么时候见过的？ 她一拍脑门，懊悔，就不该派个醉鬼过去。走之前还认认真真地嘱咐交代萧景轩，拿聊天记录给他看，让他动作麻熘点。 电话那头萧景轩的声音传来。 冯欣怡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维护唐一，喊道，「萧景轩，我看你才是皮痒！唐一不到场，老娘要你好看！」 萧景轩不爽地一抹脸，想把五官都揉碎捏成一团砸地上，他深吸一口气，压着火道：「你走不走？」 唐一把怕两人像以前一样吵起来，伤了和气，把电话挂了，低着头跟上了萧景轩。 宴会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关系特别铁的朋友一起收场。 唐一才被安排坐下来，饭还没吃几口，又有一股浓烈的酒气贴近来。经过刚在和萧景轩独处，以及整个会场饭菜香水菸酒混为一块的味道的持续刺激，唐一没有什么反应。 等他再有反应的时候，一瓶酒从头顶灌了下来，刺骨的寒冷让唐一差点跳起来，但在他有反应之前，后面那人的手肘已经把他死死压在位置上，然后掐住他的脸强行掰向自己，俯下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见你一次，我他妈揍你一次？谁他娘地借你的胆？他好不容易好了点，你还敢过来招惹他？」白宇帆下了死手，唐一被捏得生疼。 唐一看着白宇帆的眼睛，他很熟悉这种眼神，是怪物败类，是洪水勐兽，是人间污秽。 「我来参加冯欣怡的婚礼。你这样怕是不太好吧。」唐一用手抹了把脸，不小心渗进去的酒液刺痛着他的眼睛，他了无生气的眼球逐渐爬满血丝，泪腺被刺激得将泪水汩汩吐出。 只见白宇帆大喊一声故作惊讶道：「啊！学霸，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左晨那个孙子，焉巴着躲酒呢。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喝多了。我送你上楼换换？」 众人闻声赶来，冯欣怡冲过来就直揪白宇帆耳朵，把他往后面拽，「白宇帆，老娘待会儿再削你！」 说罢，冯欣怡着急忙慌地抓起桌子上的纸巾帮唐一擦拭酒液，连连道歉，「啊啊啊！唐一，你别和这些醉鬼一般见识，一不小心又给你添麻烦了！我叫他重新还你一套。」 「没事。我还带了别的衣服来。」唐一温和地笑笑，扶着桌子起身。 冯欣怡从前见他们几个闹惯了，今天又开心着，又喝了酒，一时之间也没往心里去，连忙招手自己的爱人过来。 「不好意思，白宇帆喝多了。我送你上楼去换洗。刚刚太醉了，没有及时过来，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左晨连忙过来，边说还边用眼睛瞪站在旁边事不关己的白宇帆，摆摆手让他滚远点。 「我记得他。」唐一看清新郎后，说道，「我们那次爬上也有他。运动会那会儿，他还和萧景轩争名次呢。」 「嗐，多少年前的丢人事了，还记着呢。」左晨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很厉害。」唐一说道，强压着心底绵延上升的不安和颤动。 萧景轩输了后还和他骂骂咧咧了一整天。 很难印象不深。 他压了多少年都没敢想的名字，今日已经又听又说了好几遍，次数多到，如果没有白宇帆的拿瓶酒，他自己也都觉得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现在在做什么呢？我们这拨人好几年都没你消息了。连萧景轩都不搭理。你是看不起兄弟几个了？」左晨抱怨道。本来还称兄道弟地玩了一学期，结果一毕业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还只和自己老婆有些断断续续的联繫。左晨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喝了点酒，便开玩笑地倒了出来。 「还在念着书。学医。平时有些忙。不好意思。」唐一平静地说出字句，眼神不自觉地透过左晨，不知在找什么。 当那个身影真正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又不敢看了， 「你们呢？」唐一今日已经社交太久，他有些累了，希望尽可能把问题抛给对方，思索着找个机会离开，就算结束了这一天的任务。 第4页 「也没啥。和欣怡一起开花店呢。有时间来看看。」左晨说罢，递给了唐一一张名片。 简单的装饰上写着「花间里」，卡片背面时联繫号码和几家连锁店的地址，看起来生意做得很好。 「嗯，那我就先走了。回去换身衣服。」当说完这句话后，唐一甚至有些感激白宇帆让他可以这样离场，按照经验，如果不出意外，他还需要再社交一个小时左右。 「你什么时候回寄北？我送你？」冯欣怡凑上来。 「休息一下，明天吧。」唐一说。 「订到酒店没有？这几天刚好放着元旦，来旅游的人太多了。」冯欣怡知道唐一是临时决定的，在这家酒店多留了几间房给喝醉的客人。 「嗯。再见。」唐一没有再多说。 根据经验，这时唐一多半是出于礼貌在搭话，他早就决定和安排好了一切，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这就像他当年毕业后删了所有人的联繫方式，走得无影无踪，几年后又突然出现在她家的花店一样，不请自来，不告而别。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待完成事项。 「那路上小心。」 到了酒店楼下，唐一才觉得冷，他忘记拿大衣了，手机也放在大衣里。而且还是忘记在和萧景轩碰面的厕所里。 从见面后他就有些恍惚，酒店里的暖气哄得他忘记窗外的酷寒，不适的麻痹感伴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阵传来，他心里乱糟糟的，现在稍微冷静些后才反应过来。 等到唐一回去，厕所里空空如也，他狼狈得和前台联繫登记。 他匆忙赶来，既没有订酒店，也没有带别的什么东西，只是换了套衣服，带着手机就来了。他本来是准备连夜赶回去的。 唐一身上的酒快被暖气哄干了，浓郁的气味让前台小姐几度怀疑是喝醉的客人找事，要不是看他那种镇定的神情，她真的考虑先联繫一下那层楼包场的老闆。并且就刚才也才送走几个醉醺醺的客人。 门外开始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松软地堆积到一起，路人走过响起一串沙沙沙的声音。 「唐一？怎么还没走？」冯欣怡和左晨一起下来送人，又撞见了唐一。 唐一的脑子嗡地炸了。 了解情况后，冯欣怡帮他报了警，也调查了监控，被一个保洁阿姨给拿走了。她应该是以为是哪个客人的外套，又好心地放在了会客厅的椅子上。但是人当时太多了，最后不知道哪个毛手毛脚的人给顺走了，从酒店出来的人里也没发现有谁有拿的嫌疑。 这件外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 「楼上还有空位的，你将就一晚，明早我送你，现在雪也下得很大。」冯欣怡和唐一商量到。 「谢谢。」唐一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气，盯着监控出神。 「这间还有个床位。也就高中那几个的谁。记不得了。」左晨递过来一张房卡。 唐一接过来，愣了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可是被他处理得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现在变成了一把把致命的刀，悬在头上。 「白宇帆那醉鬼被晓露接回去了，还被臭骂了一顿。没事没事。」左晨酒醒得差不多了，思及刚刚白宇帆干得无理头傻逼事，鬼火得有些牙痒，这货也太嚣张太不给面子了。 「嗯。谢谢。」唐一松了口气。其实他并不介意和谁共用一间房。只是刚才宴会的气氛让他觉得这个地方并不乐意接纳他。 这时跑来了个妆花得差不多的伴娘打扮的人，要不是冯欣怡喊了一下名字，唐一一时半会儿也没认出来。 窦绮。 -------------------- 健康的恋爱固然重要，但畸形的爱情着实精彩。 第3章 你倒是骂我啊 女大十八变这句话说得对一半。 窦绮是当时的校花，追了唐一一段时间，被萧景轩给折腾跑了，本来那个时候就很漂亮，现在更加漂亮，即使造型乱成一团，还是好看的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短短几个小时，这种发生了极端变化的人际关系让唐一一时间难以应对。 当时窦绮和冯欣怡是见面都要呲牙唾弃的关系。 「来来，没办法。我车里刚好有萧景轩的衣服。本来洗了准备今天还他的。这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给你搞套新的。」窦绮的发顶和大衣都堆着雪花，把她衬得楚楚动人，充满生气。 「不用了。」唐一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硬塞进怀里。 「跟他瞎客气些什么？不换就帮我还给他。老放我那里占位置得很！我去送那几醉鬼回去，走了。」窦绮兇狠地瞪了一眼唐一，扭头走了。 以前觉得唐一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冷清气勾人，现在觉得，真是装腔作势，一点不痛快。 「诶，你喝酒了别开车。」冯欣怡听了有些着急，追上去问。 「司机来接我，顺路啦。」窦绮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脚下的高跟鞋被踩出哒哒哒的急响，毫不留情地轰炸着大厅。 「那我先上去了。」唐一抱着那一袋衣服上楼了。 萧景轩是伴郎。 窦绮是伴娘。 仔细一想果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那又如何。瞎想什么呢。 她的车上有萧景轩的衣服。一件黑色大衣，一件加灰色绒卫衣，和一件黑色加绒运动裤。是最近的衣服。 第5页 唐一没仔细翻里面还有些什么。 他想知道。 又不敢看见。 那又如何。 他透过走廊的窗户，看着外面暗淡的夜和洁白晃眼的雪，一唿一吸沉睡着的城市。 唐一刷开门进去，从里面传来了平稳低沉的唿吸声。唐一把衣服放到桌子上，只开了浴室的灯，在黑暗里摸索着。 他从前台拿了件一次性浴袍，好在酒只泼了他上半身，本来以为深色衣物应该没影响。现在静下来才反觉，上半身已经凉得没知觉了，干了的酒也在西装上留下了很深的印子，而且也只有外面干了些，衬衫和里面都还是湿漉漉的。 唐一有些困扰得挠挠头，他特意想体面得来然后体面得离去，却不想落得这样一般的结果。明天天一亮就全部结束了。 匆匆洗了个澡，唐一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几个小时前的觥筹交错，仿佛是一场梦一般。他不知道时间，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会亮了。 然后冯欣怡出现，帮他解决眼前的困难。 买一套衣服，一部手机，一张机票。 他即将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沉睡。 萧景轩看样子过得很好，只是一见面就一副混帐样。或许白宇帆说得对，他就不该突然出现。他可以问问冯欣怡。 可他还是想见见。 萧景轩是个很能忍受的人，无论碰到什么都会说自己很好，他很害怕让别人担心。真的情况如何，都还是亲眼看看。 唐一留着齐肩的长髮，怕使用吹风机影响到别人，只能站在镜子前轻轻擦着。热水的温度下去，即使开着空调，头髮变得有些冻脑袋。他又不知不觉地陷在记忆里，一旦这个闸门被撬开，回忆就会唿啸而出，盘据他的所有心思。 想着想着，黑暗的房间里发出了布料摩擦的声音。空调温度开得有些高了，对于穿着衣服还闷在被子里的人来说确实很难受，唐一心虚地抬眼看看，可是他的头髮在一会儿就可以被空调烘干了。 他看着那个把头埋在被子里的人，想了想，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帮他把头漏出来，让他再陪自己坚持一会儿。越靠近就越明显的酒气，更是让唐一坚定了这个想法。 他这一整天都倒霉透了，还有几个小时，他想休息一下。 哪想，一看见那张脸，唐一就一整个人愣住了。 萧景轩。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被子，进退两难。 他这辈子能碰见的霉头都没今天多。 这还有完没完？是不是要折腾死我。 新鲜的空气涌进来，被子里的人舒适地翻身侧躺着睡。 唐一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喘上来，就听见那人模模煳煳地喊着。 「别放弃我……我错了……」 他看着醉得厉害，即使说了梦话也醒不过来，挣扎着紧拥住怀里的被子，把头又埋了进去。 「唿……」唐一卡在胸腔的气缓缓抒了出来。 「……我求你了。」萧景轩继续模模煳煳地念着。 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抬头看窗外的雪了。 他蹲到萧景轩面前，就着浴室的灯光，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从眉毛到鼻樑，再到嘴唇。沾着泪水的睫毛颤巍巍摩挲着夜色，紧紧抿住的嘴唇。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的唇已经在萧景轩的脸庞流连了好久，他仔细舔舐萧景轩堆积在眼眶周围的泪水。 不知道他又梦见了什么。 他的心脏是如此地痛。 如果他醒来会不会一巴掌狠狠煽过来？然后让他滚出去。那他天明前就只能在大厅的沙发上度过了，但是要记得拿他的放在厕所里的衣服，千万不要忘记。 萧景轩，你梦见了什么呢？刚刚在宴会上都没能好好看看你。 要是房间里的灯光再亮些就好了。 你这几年在做什么呢？ 你和窦绮…… 你要幸福。 唐一是被光亮勐地刺醒的。 婚礼前一天他一晚没睡，赶了一天的路，折腾到凌晨，开着温度很高的空调，还喝了不少酒，心一松下来，竟然趴在萧景轩床边就这样睡着了。 听到脚步声，从窗子走向浴室，再听到水头哗啦唿啦的声音，他才堪堪接受了自己不是在做梦的事实。 那刚刚那个人…… 唐一有些僵硬地爬起来。好在只趴了了几个小时，窗外的太阳还没完全漏出头来，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窗外的雪洁白地晃眼。 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感觉到全身酸软，头还很昏沉，鼻子塞起来了。 他的西装还挂在浴室里。现在只能窝在自己的床上局促不安地盖着被子。 唐一把头埋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并在他床边停了下来。 萧景轩一脸的疲倦没有被洗去，再加上现在这张皱着眉的臭脸，唐一的脚趾不禁蜷起来，他把自己裹得更紧。被子下单薄宽松的浴袍让他的心脏直跳，他羞于展示更多自己的身体。 「是啊。被一个死同性恋盯着看，很噁心吧。」萧景轩沉沉的声音在唐一上头响起。 「……」唐一把身上的被子又往上扯了扯。 「但我觉得你好像很爽啊。杜生还没过碰你。嗯？」萧景轩讲话没留丝毫情面，他盯着唐一红透了的耳朵，掩藏在乱成一团的长髮下。 第6页 当年唐一就是因为一句「杜生他不喜欢」不顾萧轩怎么挽留，狠心把他踹了，萧景轩还以为两人之后就要过上什么甜蜜的小日子。没想到早上一起来，这个人就趴在他床边，给他一种很珍视自己的错觉。 既然玩不起，就不要三番五次地来招人烦。 萧景轩气得一肚子火。 「桌上有你的衣服。窦绮叫我拿给你。」唐一避开话题。他不想就着杜生的话题和萧景轩吵开。 「看来他现在的对象留着长发。像个正常人。不然还以为厕所里会有点什么脏人眼睛的内衣。」萧景轩咄咄逼人道，他不肯放过唐一。 唐一为了得到杜生的喜欢，会无底线地模仿杜生和杜生恋人的外貌举止。他甚至疯狂到，会在萧景轩身上找杜生的影子。 「萧景轩。」唐一喊道，他有些恼了，一开始没想到几年不见这傢伙会说话那么难听，而且句句都是往杜生身上扯。 「怎么？你和杜生的感情不顺利，所以想起我来了吗？」萧景轩置若罔闻。 「是我自己不正常，你不要扯他。醒了就快走吧。」唐一有些无力，哀求道。 「你知道你自己有病他妈来招我！」萧景轩吼道，声音直接撕破祈临市清晨的寂静。 唐一等他冷静了些后，把头抬起来，淡淡道，「我只是来看欣怡的。我来到这里是意外。你走吧。」 「哼……哈哈……哈哈哈哈。」萧景轩气得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是呀！万一不小心被谁看到，误以为你也是同性恋多不好？」 唐一无以言对，他被萧景轩噎得头皮发麻，萧景轩自顾自地笑着，久久不肯放过他。 「你打扮成这样，你以为我会继续像个白痴一样围着你转吗？」 「你走吧。」唐一的声线气有些发抖，带着点哭腔。 「哭什么？你哭着只会更噁心。还趴在我床边。呸！你他妈做作给谁看？不知道还以为你情圣呢？」萧景轩继续着。 「我求你了。我们好聚好散吧。」唐一的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颤抖停下来。 「好聚好散？什么叫好聚好散？杜生是玩够你了，还是根本不吃你这套？」萧景轩看着对面那人的泪水奔涌出来，发着抖，胆怯地盯着他。 「你怕什么？这么久没见过面了。寒暄几句都不行。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装什么清高？是不是忘记自己当年的浪荡样了？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再叫他们来参观参观。省得你装疯卖傻的。」萧景轩就这么站在床边，耐心地慢慢折磨着唐一。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混帐。 是个发了疯的神经病。 他一看到唐一那种表情，胃里就翻江倒海地想吐。 他想不通，这个人是抽什么疯，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他自己才是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 萧景轩确实讨骂，待会帮唐一揍他。 我们不提倡暴力解决问题哈 第4章 过往 「你走吧。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放过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这样的。呜呜……「唐一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哭起来，口不择言地道歉。 萧景轩头也不回地走了，静寂的房间里，有人卑微地哀求着，抽噎着的哭泣拆散每一个字句。 唐一的西装被萧景轩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湿得很透彻，他出神地望着桌子上的袋子，别无他法，他想走，就现在。 虽然萧景轩比唐一结实高大很多，但是衣服穿在唐一身上有种慵懒的松弛感，他戴着口罩，及肩的长髮披散着，遮掩着他的憔悴。 早上大哭一后，他更加疲惫，感冒也严重了很多。 他和萧景轩的破事看来被瞒得很好，除了白宇帆 ，谁也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好事。 是需要遮遮掩掩一辈子的丑事。 「诶？这个萧景轩死哪去了？大早上那么精神。」左晨和冯欣怡不知道内情，想这高中就他两关系最好，就干脆安排到一块儿去了，没想到大早上的萧景轩就没了人影。 「没事，我们先走吧。我学校还有事情要办。」唐一沙哑着嗓子，艰难地说话。 「我带你吃吃东西，然后输个液再回去。怎么病成这样？待会儿我提着白宇帆来给你磕头道歉。」冯欣怡气唿唿的。好不容易唐一回来，这些人，什么态度？岂有此理！还是在老娘的婚礼上。 唐一感觉自己病得不轻，在这座诺大的城市里，冯欣怡是他唯一的依靠，他默默地接受着安排。 刚送走唐一，冯欣怡直接上去敲白宇帆家的门。 「砰砰砰！」 「不要装死！晓露说你在家！白宇帆！」冯欣怡站在白宇帆家的别墅下砸门，出来接待的阿姨被冯欣怡恶狠狠的气势吓得直给女主人打电话。 「咔嗒——」门开了，白宇帆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是表情很不耐烦，隐隐压着火。 「你要是来叫我去给那个傻逼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去！」 冯欣怡上去就是一拳，白宇帆被揍得踉跄一下。 白宇帆压着被打到的脸，吸了口凉气，吃痛地喊疼，「你他妈也太狠了吧，大姐。」 「那可是在老娘婚礼上！我才不信你他妈是喝多了发疯！」冯欣怡说着说着也有点委屈。 第7页 唐一好不容易来一次，特地来参加她的婚礼，送给她祝福，全被这些傻逼毁了。本来还打算留他在祈临玩几天，大伙叙叙旧什么的。现在全毁了。乱成一团。当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后来细想，这几个人就是有事情瞒着她。 她本来还奇怪，唐一怎么东问西问，就是不亲自和这几个人联繫，当时她还以为自己被唐一特殊对待小小地高兴了一阵子，想着这个不善交际的人在努力和她找些话题。 哪想到，这几个人根本不是时间太久沖淡了感情，分明就是闹得很不愉快。 越想自己就越委屈，她缠着唐一来，去让人受了委屈走，又气又愧疚的，还好后面唐一柔和了点，万一他就这么失望地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会内疚一辈子的。都是自己招待不周造成的！ 「真的。那我和他能有什么矛盾？我们当时都挺受他照顾的。你就当我们太久不见不好意思得了吧。我过几天等他气消了再和他打电话。」白宇帆倚着门劝道。 白宇帆撒谎的时候眼睛就会不自觉地瞟着别处，这么多年相处，他什么德行，冯欣怡一清二楚。 「诶呦。我的好姐姐。我真的错了！我去给学霸登门道歉行不？」白宇帆被她瞅的心里发毛。本来他也不在理，当时喝得上头，一听到唐一得名字和声音，当时脑袋直接炸了，抄起一瓶酒就径直往他那走，大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瓶酒就这么灌了下去。 他之前就干过一次，第二次的时候，整个器官运行得极为畅快，那什么，一回生二回熟嘛。当年他在大浪淘沙见到唐一出现也是这么干的。 大浪淘沙是白家旗下的连锁酒店，集按摩、唱歌、喝酒、打牌、搓麻将等众多娱乐活动为一体的综合性消费场所。唐一去的是高中时几个人经常聚会的那家分店，就在祈临一中在的那条街往前再走两个路口就是。 其实也没什么。 那傻逼一来就问他萧景轩。 他二话不说就上了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当时打了唐一个措手不及，那混蛋肯定也没想到自己知道他和萧景轩的事情，爬起来灰熘熘地走了。 现在想起来，白宇帆还是气得牙痒痒，甚至还有些懊悔下手轻了。 不知道他给萧景轩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拿什么威胁他，要不是他在医院看见萧景轩见心理医生，然后在他家发现了一堆药才硬是逼得萧景轩透露了只言片语。要不然，以前的事情，就会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毕业后，身边的同学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白宇帆其实没缓得过来。 要是唐一没消息也就算了，连萧景轩他都他妈的联繫不上。 他就当白交这个兄弟了。 这么多年，从小到大的兄弟情，他就当作是餵狗了。 正好他老爸又要带着一家子去旅行，再折腾折腾高考填志愿和考驾照，大一上学期快要结束了他才想起萧景轩来。两个人一旦不在一起，一忙起来还真容易忘了。 他成绩不咋地，后期被他爸威逼利诱地，好歹上了个普通的本科，准备混混日子跟他老爸做生意去。 他家和萧景轩家是世交，从小一块儿长大，但萧景轩他爸有些混帐，再婚了几次，小三前妻私什么的乱成一团，家里长年纷争不断，萧景轩是他爸的年轻时候和商业伙伴的鬼混的时候生下的。 萧景轩他妈张若匀信了萧彦的随口承诺，偷偷怀孕生下小孩后还以为萧彦会为了她离婚，谁想，萧景轩他爸萧彦不认帐，张若匀也不是个善茬气疯了，闹了好久。还是白宇帆他爹白鑫出面调解，萧彦支付张若匀巨额的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后，这件事算告了个段落。 张家和白家沾点亲故，张若匀是白鑫介绍萧彦认识的，本来是想着两人是同行，又都是熟人，搞起事业来可以互相帮助，也发展好些。谁能想到萧彦早就成家，连孩子都有了两个，最小的都已经上起了幼儿园，在外面跑事业，却和张若匀睡到了一起。 真是孽缘。白鑫头疼得不行。 也不知道是经济利益还是萧彦和他老婆感情深厚，他老婆居然也没起诉离婚，两人继续和和气气过日子，一家人依旧其乐融融，张若匀是彻底变成了小丑。 萧景轩最后被丢给了张若匀父母照顾，但就是要姓萧，张若匀吃了瘪，一辈子都不会让萧彦好过。张若匀消停了没两年又开始有动作，萧彦这次和他老婆是彻底过不下去了，离了婚。之后萧彦又前前后后结婚离婚几次，总之就是不得安宁，两人断断续续纠缠了十几年。 萧彦和张若匀彼此折磨了很久。 不过还是白鑫有办法，给张若钧介绍了个外国合作伙伴，两人情投意合，张若匀也算是终于找到了想要的归宿，举家远走高飞，跑国外定居去了。 萧彦也总算是能安心过日子了。 萧景轩被张家和萧家丢来丢去，白鑫心疼这孩子，把他接来白家和白宇帆一起养了几年。 张家两老看见自己女儿的疯魔样，既心寒又气愤，张若匀快四十了也还在折腾萧彦，想着可能他们老张家就只剩这个独苗了，萧景轩念五年级后又把他接回了张家去了。 白宇帆和萧景轩也算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从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一班念书，比亲兄弟都还亲。 第8页 现在仔细想想，白宇帆都觉得有些后怕。 那天带去医院看望了某个亲戚，白宇帆正好瞅见萧景轩。萧景轩家里的情况他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个七七八八，虽然他们老白家也有本难念的经，但他还是挺知足的。和萧景轩交往了那么几年，说不上无话不谈，总归还是好哥们。 他们白家家大业大，他排行老三，前面有两个姐姐，后面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大姐和二姐是白鑫前妻的孩子。 白家还是挺重男轻女的，首先是因为原配连生两个女儿，其次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家长里短，白鑫和她离了婚，后来又娶了白宇帆他妈，紧接着又有了个妹妹和弟弟，他们老白家算是有了两个男丁，也安稳了许多。 萧景轩也算是他的亲兄弟了。 可是他断联那么久的亲兄弟，在看心理医生，白宇帆心里直揪，暗骂自己几句没良心。 有些很私密的事情，白宇帆知道也不敢多问，但他这兄弟一直以来都还算过得去，不至于要见医生，难不成张若匀又在发什么邪风？ 白宇帆偷偷跟过去。 准确来说没说不上断联，因为两人还是会发发微信，电话也没怎么打，萧景轩总是拿着忙事情多什么的搪塞，两人高考后就是有上句没下句的瞎聊了些。 白宇帆跟得有些心虚。 -------------------- 不好意思，前期有点虐虐的。 第5章 他追逐的背影放弃了自己 萧景轩报了个很远的学校，在芮川，芮川是个欠发达地区的城市，从芮川到祈临要做四五个小时的飞机，那里荒凉，人广地稀的，萧景轩因此还挑上了个不错的大学和就业前景良好的专业。 他明白，萧景轩是想跑远点，想清静清静。 但是！问题就出在，现在还在读书，还没放寒假的。他原本计划着放寒假找萧景轩聚聚，没想到在祈临遇见了。他希望是看走眼了，脑子还没转过来，就先跟了上去。 白宇帆一路鬼鬼祟祟地尾随，萧景轩没有回他外婆家，而是去了另一处小区，这个小区里是单身公寓，和医院就是两站地铁的距离。 萧景轩自己搬出来住了吗？ 但是跟到小区下面白宇帆就被保安拦下了。他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萧景轩远去的背影，愣在原地。 他不会看走眼，就是萧景轩。 萧景轩脸色差得吓人。 「白宇帆：在干嘛？儿子。」 发出去消息后，白宇帆在这个小区楼下凑合了顿晚饭，萧景轩还是没有回覆，天都黑透了，冷得要死，饭馆老闆拿颜眼神驱赶他好几次了都。他明天还有节要命的早八，这老师还爱点名，如果被他老爸知道，他又要挨一顿训。 要不打个电话吧。 白宇帆的手指在界面纠结了很久。 从医院回来应该在休息。 打了也说不了几句话。 算了，从长计议，先撤。 白宇帆打道回府，已经入冬，在外面冻了半天，白宇帆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白宇帆连续几天发消息给萧景轩都没有回覆，下课后就跑来小区楼下，这里治安太严，他使劲浑身解数和保安斗智斗勇都没能混进去，还差点因为语言和行为过激进局子。可是来了那么多次，他居然一次都没偶遇到萧景轩。这是没缘分么。 「白宇帆：餵?」 「白宇帆：你装作看不见啊？」 「白宇帆：白眼狼。」 「白宇帆：你们学金融那么忙？」 「白宇帆：那给我发个表情包也可以嘛。」 「白宇帆：我打电话来咯。」 「对方无回应」 「对方无回应」 「对方无回应」 ……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白宇帆：我艹？你不会死了吧。」 「白宇帆：你和你妈一起去瑞士了？我刚听我爸说的。」 …… 在那里应该用不了微信，中国号码应该也用不了。白宇帆久久联繫不到，只好问他爸，白鑫说萧景轩一家应该都一起搬去瑞士定居了。但是，还是觉得不对劲，他难以想像张若匀这个疯子会转性。 「萧景轩：你也太吵了吧。」 白宇帆发了上百条骚扰信息之后，萧大爷终于赏了条消息给他。 「白宇帆：等着，你爹我考完试来削你！」 白宇帆正打着字，没想到萧景轩那头打了个电话过来。 「在干什么？」萧景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似乎在强撑着精神。 本来考试周是两个星期后，但是好巧不巧，因为教室不够用，他们院的考试被提前了，他忙着和及格线作斗争。 「诶，考试周提前了。我学得想死。这个大学也太难混了！好想念高中裸考的时候。」白宇帆唉声嘆气道。 「嗯。」萧景轩那边不语。 「你如何？什么时候放假？我来找你耍耍。」白宇帆觉得萧景轩这声音像肾虚一样，弱得含煳不清，只好走去安静的地方。 「和你差不多。」萧景轩道。和前几次打电话一样，两个人的话简直少得可怜，什么话题都可以被聊断。 第9页 「哦……」就在白宇帆以为要挂了的时候，没想到萧景轩那边过了一会又继续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深唿吸的声音，萧景轩的声线有些不稳，要不是这个楼道绝对的安静，白宇帆可能还发掘不了。萧景轩从小就很会压抑和控制自己的情绪，比同年龄的孩子都成熟懂事得多，他爷爷奶奶还老夸萧景轩，叫自己多学学。 那时他只是觉得萧景轩装得很，只有他自己知道萧景轩私下是什么鸟样，要不然两个人也玩不到一起，念及自己是老大的情分，放他一马，不揭穿他。 随着年龄增长，看多了人情世故，他想起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愧疚。 「叔叔阿姨怎么样？」萧景轩说。 「诶，还行吧。这几年生意不太好做。估计寒假要被抓去帮忙了。你知道的，我弟弟才初中。」白宇帆笑笑。白家的产业是不允许女人接手的，他们一家把继承家产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逼得很紧。 他的两个姐姐和其他亲戚又虎视眈眈地盯着。 「你……」萧景轩欲言又止。 「嗯嗯？我听着呢。咋了？有心事和兄弟说说。」白宇帆心里有些不舒坦。 他和萧景轩相处那么多年，其实从未有什么说得上是谈心的时刻。 他和他爸对于萧景轩都是有些膈应的。 要不是他爸牵的线，张若匀和萧彦也不会这样。 可是如果他们两没发生什么，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萧景轩。这是一条道德悖论，一个死结。 「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有点怀念过去了。」萧景轩说道。 「什么时候？」白宇帆耐心地循循善诱。 「以前当你跟班的时候。」萧景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轻松了些。 「嗐。我早就说过。报那么远干什么？你留在祈临，哥继续罩着你。你在大学挨人欺负了？说说，我飞过去要他好看。」白宇帆听到也轻松了些。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是白宇帆跟在萧景轩后面，以老大的身份自居。白鑫和梁谦谦对这个好不容易等来的儿子视若珍宝，管得又严又很溺爱。白宇帆走到哪里都是一副少爷样，被宠惯了，性子又些张扬，年轻气盛的，读书期间惹了不少麻烦事。 他不敢让他爸知道，每次都是萧景轩帮他扛下来的。 白鑫对萧景轩只有纵容。 张家只要求，他吊着口气不死就行。 他以前很羡慕萧景轩自由自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因此，他人缘特别好，热心仗义讲义气，无牵无挂，什么事情都敢干。 他就不一样。他总是得躲着他老爸。 「嗯。」萧景轩没说什么。 「我考完试就来找你。别装死啊。」白宇帆道。 「嗯。」萧景轩道。 两个人又是一阵无言，但是他灵机一动，他想起了个被他不小心忘了的话头，这是萧景轩高三最爱聊的话题，虽然他听得都不耐烦了，甚至有些吃味，现在多少还有些感谢这傢伙。 「唐一这个混帐东西删了你没有？我靠，他已毕业就把老子给踢开了。够种。放假我们找他麻烦去。」白宇帆忙道。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诡异的安静，接着是急促的唿吸声和衣料的摩擦声。 「嗯。」萧景轩的声音听起来怪窝囊的，还变了调，连个单音都发不好。 「我艹，你不会哭了吧？行啦，我知道他这样很伤人。大家都一样了。枉你对他那么好。」白宇帆感觉自身似乎窥见了什么东西。 他只在小时候撞见过萧景轩哭鼻子，那时候学前班，他们刚见面，萧景轩瘦了吧唧，看起来像个营养不了的豆芽菜，穿得脏兮兮的，比自己矮一截，眼泪鼻涕煳一脸。 可能是受家里的风言风语影响，白宇帆听到他爹说，这个小豆丁要和他们住一段时间，他就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怕这个是他爹的私生子。 越看越觉得这货色和自己老爹长得像。 那时白鑫和梁谦谦都在忙着生意，把两个孩子都丢给了家里老人照顾，一周会回来一次。也记不得是谁对白宇帆唆使的，他爹的私生子都不是好东西，将来要和他抢家产，把他和他妈赶出去。 白宇帆觉得他有必要捍卫一下自己和他妈。 于是长达两周的幼稚报復开始了。 白宇帆偷偷弄脏萧景轩的衣服，抢他的零食，丢萧景轩的东西，带着班里的几个哥们一起孤立和欺负他。 「说！你想来我家干什么？是不是想抢东西？」白宇帆把萧景轩堵在老师厕所里，他怕被老师看到，然后告他爸。 「是叔叔接我来的。」萧景轩小声道。 「你是他儿子吗？」白宇帆不放过他。 「我爸爸姓萧，叫萧彦。我和你不是一个爸爸。」萧景轩被白宇帆欺负了几天，看见他都有些害怕。 「那你妈是谁？」白宇帆那时候也就记得自己爸妈的名字，萧彦他见过，但在他的记忆里是个叔叔，至于姓甚名谁他还真不爱费心思。 「张……张……张……我不知道。」萧景轩抖得的厉害了些。 每次他回答不出问题或者表现不好，他妈妈就会惩罚他，很痛，因为他妈妈不喜欢笨蛋，会没有饭吃，站着不许睡觉。 「你连你妈叫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傻子？」白宇帆见到自己的威慑力，不禁有些得意洋洋，他在家里都只有被打被骂的份，所以就把这个发泄到了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 第10页 「呜呜……呜呜……我要找老师。」萧景轩哭了起来。 -------------------- 有自杀倾向的人会无意识地向最亲近的人求助。 大家如果遇到身边的人不太对劲，一定要重视起来。 第6章 兄弟 白宇帆心虚起来，把萧景轩推倒了，威胁道：「你敢去告状，我，我就把你从我家丢出去！」说完还蹲下去揪着萧景轩的衣领，模仿电视上的坏人。然后心里又觉得不爽起来——他凭什么要当坏人啊？明明这个突然跑到他家来的才是坏人。 萧景轩被吓得止住了哭声，身体抖了一下，眼泪直流。 「诶你怎么还尿裤子啊。脏死了！不要回我家！」白宇帆松开萧景轩站得远远的，一脸嫌弃。 萧景轩笨拙地爬起来，手足无措地抹眼泪。 他一被打被骂就会吓得尿裤子，几乎是养成了习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他妈妈发疯似这么他的画面。一想到尿裤子被发现后还要被打，小声呜咽着哭得更加厉害了。 他太害怕了。 什么时候超级英雄才可以来拯救他？ 他明明那么虔诚地许愿了，还写了好多好多的信，难道超级英雄还没有收到吗？ 「丁零零——」上课铃响了。 「你敢去告状，我下次就打死你！快点从我家滚出去！」白宇帆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但是白宇帆还没作恶多久就被别的小朋友告诉了老师，班主任吓得连忙联繫白鑫，本来两个孩子一起被送来学校，想着会相处得很好，没想到还给他的工作带来很大困难，每天帮着萧景轩应付白宇帆的恶作剧无端地增加了她的工作量，她还是想把这种麻烦事丢给家长来处理。 白宇帆紧接着被男女混合双打了一顿，当时嘴也不严实，边哭边把什么都抖了出来，以为自己会得到表扬，没想到还被罚了一个月不准吃零食。 白宇帆更加埋怨萧景轩了。 此次事件，梁谦谦和白鑫也开始反思自己给孩子带来的不良影响，梁谦谦没有和白鑫一起出差，留在家里照顾了一段时间的孩子。 苦口婆心地讲了很多，白宇帆勉强接受了。 他是白家好不容易延续的香火，家里都把他往死宠，他打小就自命不凡，他可是以后要和他爸一样当大老闆的人，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突然让他委屈些，他难以适应。 「你要留在我家也可以。不过要答应我的条件。」白宇帆又偷偷把萧景轩堵在厕所里。 「要，要做什么？」萧景轩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又要被白宇帆折腾起来。 「我妈说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就来当我小弟吧，我是老大，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要你。」白宇帆抱着手说。 「嗯。」 白宇帆也晓不得，是什么时候没见过萧景轩哭了，这个傢伙老喜欢躲在人找不到的地方偷偷哭，哭得他心烦，他明明是要当大英雄的人，每次都被萧景轩搞得像个坏人一样。 但是想到他妈说，再欺负萧景轩，就把自己赶出去。 他还很怂的，他妈打他可比他爹狠太多了，他爷爷来劝都没用的那种。 每次抓到萧景轩抹眼泪他就急，他怕他妈又误会自己欺负萧景轩，蹲在他旁边边学着他奶奶的样子安慰萧景轩边心惊胆战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人给他妈告状。 这会子一听到这个声音，白宇帆一下子沉在了回忆中。他已经记不得萧景轩是什么时候才开始不哭鼻子的，时间久到他都忘记了萧景轩还会掉眼泪这码事了。他对萧景轩总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有些时候都有些嫉妒他。 萧景轩和他打小一起长大，样样都比他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闷闷的，估计萧景轩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别哭了。大男人，瞎掉什么眼泪？唐一也删了我啊。高三的时候，对我还有些爱答不理的。都一样啦。就当被狗咬了，好吧？我考完试就来找你。听见没有？到时候我带你找他去。」白宇帆觉得自己非得说点什么。 「嗯。」萧景轩懒懒地应着。 「听到没有？没事呢没事。哥在呢。要是我不搭理你的时候，你也能这样哭哭哭就好。我家产都分给你！」白宇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是不是不正常？」萧景轩这没由来的话一整个噎住白宇帆。 「哈？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白宇帆觉得自己的脑子用来应付萧景轩有些不够了。 「没事。」 「是有点。唐一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他妈现在才有反应。」 「哈哈。我也觉得。那我挂了。」 「嗯嗯。」 不知为什么，白宇帆有些怅然，以他现在所具备的语言水平，难以描述自己的心里状态。 可是迫在眉睫的考试让白宇帆一忙就忘了这码事，白宇帆还真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人。 今日早上八点他即将迎来第一门考试，背了一晚上的书，精神状态很不好，正站在考场焉焉地泡了杯咖啡，拿着跟舍友借来的资料，抓紧时间多学几分。 「收拾东西，进考场，要准备考试了。」监考老师出来催人了， 白宇帆嘆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各路神仙保佑我，小的愿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第11页 他拿起书包里的手机准备开启勿扰模式，待会儿考试的时候如果手机响了，八张嘴都难以说清楚。 嗯？四个陌生号码未接来电。 上大学后他习惯把手机静音，方便课上摸鱼，刚刚把手机丢在包里放地上，人站在窗口看资料，考场外人多口杂，没注意。 谁啊？ 这么会挑时间？ 萧景轩？ 「外面的同学快点，要发试卷了。」监考老师又出来喊了。 白宇帆回头看了眼监考老师。 考完再说。 准备操作，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我靠，我要考试啊大哥。 白宇帆眼皮突突地直跳，咬牙接了起来。 「餵？待会打给你，我……」 白宇帆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打断了，电话对面传来急促的唿吸声和严肃的女声：「是萧景轩的家属吗？他已经一天没和我联繫了，我来确认一下他的人身安全状况。」 白宇帆的心脏仿佛被勐烈地撞了一下，耳鸣声快要把他的眼睛震瞎了，他发觉自己又些拿不稳手机，声音抖得的自己都难以置信：「什么？」 「我现在正在赶往他留的联繫住址。你是他的？我是他的主治医生。」那个女声越来越急促，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似乎在奔跑着。 「喂！那边还在打电话的同学！你是不是想挂科？什么事情不能带会儿说？」监考老师不耐烦了，阔步走来。 白宇帆用肩膀夹着手机，慌乱地拉着书包拉链，他的手冰得不像话，抖个不停，心脏在胸腔里乱撞，似乎要把他撞得晕头转向才善罢甘休。 「老师，抱歉啊……」白宇帆看了眼走来的监考老师，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扶着手机，往楼下沖。 「是不是金色年华那个地址？」这个是他上次跟踪到的地址。他怕萧景轩可能一心求死，连住址都乱留了一个。 从白宇帆大学到金色年华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打车也要四十多分钟，白宇帆心如乱麻，连个教学楼都绕了半天才出得去。 「嗯。我知道。先去看看。待会儿联繫。」对面把电话挂了。 还好，这傢伙么那么想死。他留下的联繫方式和地址都是正确的。 ………… 刺鼻的消毒水，干净得唿吸不进去的空气，整洁的抢救室门口，红色的灯光像血液在空气中流淌，只有护士的脚步声和不知道谁压抑着的哭声迴荡在这个半封闭的。 白宇帆不晓得已经挂了几个电话，有他爹他妈甚至是辅导员的，他开启了飞行模式，身上的汗已经浸湿了里衣。 就是那个他熟悉的萧景轩，那个他追随着的背影，在正青春灿烂的时候，放弃了他的生命，躺在了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房间里。 他那天就不应该装傻，就应该直接叫萧景轩下来接他。 一双哑光的棕色皮鞋出现在白宇帆眼前，他抬头看了下对方，她带着浅棕色的方框眼镜，烫着大波浪，脸上的妆有些花了，眉眼温柔，有股让人放松的气息，身上飘来阵阵暗香，长得很熟悉，想不起来了。 「你是萧景轩的家属吗？」简林馨问道。 「我是……我是他哥哥。额……表哥。」白宇帆觉得一时间难以措辞。 「嗯。我姓简，简林馨。萧景轩的心理医生。我到得比较及时，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请放心。我想，我们可以先谈谈。」她的语气淡淡的，不徐不疾，奇妙地抚平了白宇帆的焦躁和不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严肃。 「好的。谢谢。」 ………… 白宇帆话是这么说着，心理却在估量着下次在见到唐一要怎么往死里搞他。那天唐一独自一人出现在大浪淘沙，那叫一个正中下怀。可惜。每次见到他都挺突然的，没什么准备，只能极限发挥。 「你们就是有事瞒着我。」冯欣怡态度柔和了些，这应该是件大事。 「我就是看他不爽。真的。单纯的。」白宇帆继续混。 「那我找萧景轩。他肯定帮我。」冯欣怡眼见这傢伙是铁了心当哑巴，决定曲线救国。 「诶诶，你能不能别老去烦他？他好久没休假了。我跟唐一就是上学时闹的矛盾。我看他不顺眼，和萧景轩走那么近！」白宇帆在后面嚷着，想拦着冯欣怡，被无情地甩开。 ………… -------------------- 萧景轩和白宇帆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但无疑，他们已经是这种环境下最亲近的彼此了。 感谢小白，拉了萧景轩一把。 第7章 我想这样 萧景轩的酒还没醒，一回到公寓，吞了粒褪黑素，埋头一觉睡到了傍晚。 祈临在夜晚有下起了雪，明明是一群的雪，看着却像独舞。 他从昨天早上吃了碗面就饿到现在，虽说是别人的婚礼，萧景轩也忙前忙后地折腾了半天。结果发生了些意外，就拖到了现在。他爬起来随便换了件衣服，准备去楼下饭店凑合凑合，胃饿得直抽，泛着酸水。 取消了勿扰模式，信息就开始狂轰滥炸着他的屏幕。 「白宇帆：起了没？大哥。」 「冯欣怡——三个未接来电」 「冯欣怡：唐一下午三点的飞机，要不要来送送他？」 「冯欣怡：你一把他接上来就醉得不省人事，都没好好聊聊。」 第12页 「窦绮（语音消息）：你衣服我让唐一还你，左晨说你这个菜狗躺上面了，顺便了。」 「高启：我艹！我又不小心把女朋友惹毛了。」 「高启：都怪你和左晨老灌我！她不准我喝太多的。」 「高启：啊啊啊啊啊！」 「季一诺：（文件）」 「季一诺：老大，整理好了。」 「朱正巍：啥时候回来？」 …… 萧景轩随意地翻看着，右手还不停往嘴里送吃的。 小红点全部清理完毕后还觉得不尽兴，宿醉后，脑袋又昏沉沉的，也不晓得自己是要找点什么。 算了。 萧景轩吭哧吭哧吃完，胃算是好过了些，他走到车的后备箱，找了一阵，没发现什么。 难道他才二十几，就到了更年期，怎么老是想不起来。他要还别人什么。来之前还反覆和自己强调，前几天太忙了老是忘记。 萧景轩扫视了一圈，拿起副驾驶的一件黑色大衣，就上楼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车上的，拿回去洗洗，省得被人看见了丢人。他上次就把去爬山后来换下的脏衣服在车里放了小半个月，当时还准备载个女生回家，一打开车门，那个味儿冲出来，萧景轩直接原地去世。 太丢人了。 太丢人了。 大衣侧兜里的好像装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这件大衣还有股奇怪的香水味，没有女人用的香水那么艷，淡淡的，有些提神。这件衣服好像是昨天晚上穿过，应该是一对饭菜和菸酒味才对。他自己如果不是去见客户，也不会喷香水。没准是昨天造型师喷上去的。 怪好闻的。 萧景轩把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儿塞洗衣机里，洗前还掏了掏衣兜。 一部黑色的手机。 没电了。 嗯？ 萧景轩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件大衣。他比较懒，衣服都喜欢买深色，平时也不怎么注重穿搭，衣服基本都是一个色系，乱七八糟地混搭，逮到什么穿什么。这件衣服确实不像是他的风格。昨天穿了西装，勉强塞进去了点，忙着接待和送客没怎么在意，都是黑色长款风衣，和他那件是挺像的，但小了些。 问问看？ 「萧景轩：有没有人丢东西？我不小心顺了件衣服回来。」 也不知道冯欣怡在干什么，等了一会，对面没什么消息。 萧景轩索性把手机拿去充电了，等对方打电话来就知道了。 衣服晒好了，电也充得差不多了。 开机。 「请输入密码或指纹解锁」 指纹解锁？ 这手机哪来的指纹解锁功能？全身上下不像是有这个部件的样子。 这款式他眼熟，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 手机屏幕正下方应该就是指纹感应区。 此时接通信息后，一条简讯弹了出来。 「冯欣怡：您好，如果您捡到我的手机，请拨打该电话。我姓唐。我会支付一笔钱作为谢礼。谢谢！」 紧接着就是两位数的未接来电。 冯欣怡的号码打来的。还有好几个未知号码打来的。 这个手机一直被折腾到没有电。 左晨的？ 划走消息后，模煳的屏幕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萧景轩的心脏开始颤动。他的右手拇指鬼使神差地压在屏幕上的指纹感应区，唿吸变得不稳起来。 锁开了。 壁纸和锁屏都是同一张图——一张写着唐一名字的数学答题卡，答题卡旁边被批了个好看的分数，歪歪扭扭的名字和班级端正规矩地站好在横线上，与试卷上潦草又清秀的字迹形成鲜明的对比。答题卡从桌箱里露出这么一角，歪斜的被夹在英语练习册里。 这是萧景轩的书桌。 里面还塞着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包装带上又薄薄的水雾，应该是热着的 。 「冯欣怡：（分享联络人：唐一）」 唐一的头像是一只趴在窗台上太阳的乳白色的猫咪，浅蓝色的瞳孔，咖啡棕渲染着脸、耳朵、尾巴和四肢，懒洋洋地看着镜头。 「冯欣怡：我告诉他说，你会送过去的。」 窗外的雪，真吵。 …… 第二日早晨。躺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未知号码简讯：这是我的地址。谢谢。」 半个小时后，又震动了一下。 「未知号码简讯：你的衣服我洗好了。明天给你寄过来。不好意思。」 「想要就自己过来拿。」 「我明天就砸了。」 「未知号码简讯：我今天有课，实在来不了。」 「未知号码简讯：很重要。请不了假。」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未知号码简讯：萧景轩。」 中午的时候，萧景轩的手机抖了一下。 「冯欣怡：你别让我看不起你俩。你和白宇帆！」 傍晚，日落时分，祈临终于不再下雪。 躺在客厅桌子上的手机响起了音乐——《onest kiss》 「餵？」 「你打算明天几点砸？」对面传来嘈杂的人群涌动的声音，对方的平静缓和声音差点被淹没过去。 「太吵了，听不见。」 「你打算明天几点砸？我坐凌晨的飞机过来。」对面的人微微用手拢着嘴，提高了音量，使得语句有了些波澜。 第13页 「我听不见。」 「萧景轩。」唐一反应过来对方是故意捉弄他，往回走，这个时候教室里应该会安静些。 「昂？」萧景轩的尾音上扬，低低地笑着。 「我待会儿过来。」唐一深唿气后，继续道。 「再叫几遍。」萧景轩慢慢地拖着步子，俯视着灯火阑珊的街道，整个公寓渐渐的变黑，太阳收走了最后的光亮，血染的天空被深蓝的墨色蚕食。 「什么？」周围的环境终于安静了些，唐一清冷沉着的声线逐渐清晰起来。 又是一阵沉默，天完全暗了下来，暖黄色的路灯陆陆续续点开，萧景轩的眼映着路灯。一辆车疾驰开着灯疾驰而过，萧景轩的漆黑的瞳也跟着闪了一下。 「我待会过来。已经买好票了。」唐一说道。 见对面既没有挂也没有说话，唐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道：「我刚刚才下课。不好意思，现在才联繫你。」 「再上一句。」萧景轩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沉沉地。两个人就像在比赛，看谁先沉不住气，看谁比谁更加冷静从容。 如果是出于某种用途，喊出这个名字，唐一的脑子会自动过滤掉多余的情感，但如果特意读出来，这个名字就会在他的唇舌间黏煳地碰撞几个来回，牵扯着他双肩的麻筋。 「萧……萧景轩。」 对面不给予回復。 「萧景轩。」 对面轻轻的笑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极度清晰，挠得唐一的脸直发烫。 「萧景轩。」 「嗯。」对面终于赏给了他一个随意的鼻音，算是对他妥协的奖赏。 「你想怎样？」 「我不知道。」 「我去赶飞机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萧景轩离开了窗台，躺在了沙发上，从电话那头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 「告诉你什么？」唐一又往教学楼外走，下课的同学已经散了很多，只留下几个自习的人。 「学长。」萧景轩听到对面又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和哒哒的走路声，对方应该再奔跑着。 「我听不懂。你要问我什么？」唐一的气息有些不稳。 「没什么。」 「那我挂了。」 「你跑到哪了？」 「在等校车。」 「我的号码是多少？」 唐一干巴巴地背了出来，流畅平稳。 「我住哪？」 唐一又继续道，从省背到了门牌号，金色年华的住址。 「你为什么把电话打给了你自己，还办了个新号？」 「我……我随便拨的。不管打给哪一个，不都是你来接吗？」唐一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他向来都只会做答案固定的题目。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随身带着你的手机？唐一。」 「我随便拨的。如果它打不通我就会打你的电话。我是这样计划的。」唐一被萧景轩噎得有些烦躁，他隐隐压着火，坐上了校车。 对面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听到萧景轩，笑了笑，没说话。 「萧景轩，我……」 「唐一，我看不起你。」萧景轩咬牙低声道，「我见不得你这幅样子。」 「嘟——」电话被挂断了。 「您有一条好友申请：萧景轩」 「同意」 「萧景轩：（图片）」 唐一的电话被泡在了马桶里。 「萧景轩：我想这样。」 …… -------------------- 那部手机的信息是重点。敲黑板! 第8章 萧景轩的车 萧景轩浑浑噩噩地休息了一天就復工了。 世洲大厦周一的早晨，不知什么时候又堆起的雪，在窗台上熠熠生辉，朝气蓬勃得与办公室内景格格不入。本来还奄奄一息的众人，在听到一阵不徐不疾有强硬稳定的脚步声时，一瞬间坐直了起来。 萧景轩现在是世洲的商务总监，世洲是白家旗下的分公司，在运营着和祈临旅游相关的行业，包括度假村、酒店、旅游团、纪念品等等，这几年旅游的需求量增大，再加上网际网路行业的发展，世洲的发展势头引人侧目。萧景轩有些工作狂的属性，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这几年加班都变成公司的常态，众人苦不堪言，但是那个呈指数增长的年终奖和加班福利使大伙都敢怒不敢言。 「老大。」季一诺拿着几分文件小跑过来。 萧景轩直接绕开季一诺，走到办公室中央站定，扫视了一圈后，挑着眉道：「看来我不在这几天，你几个是闲出鸟来了。」 饶年默默地把昨天吃剩的薯片收起来。 周语萱默默拿粉色保温杯遮挡爱豆的亚力克立牌。 卢奕航默默摘下了蓝牙耳机。 ……一阵窸窸窣窣地小动作后，整个部门看起来终于像模像样了几分。 周语萱朝着饶年挤眉弄眼：不是说他明天才回来吗？ 饶年的脸皱到一起：你去怪一诺去。 「老大，还有半个小时才开会，你进办公室看看着几个表吧。」季一诺追了上来，把资料递给萧景轩。 萧景轩特意来早了点，就是准备这样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手下这几个小孩，办事倒是利索稳妥，但整个部门经常嘻嘻哈哈的不正经，董事会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不满还是小心地和他透露了一二。他得治一治这一群小崽子，在酿成不可逆转的过错之前，调整整个部门的作风环境。 第14页 他站在门口一看就季一诺屁颠屁颠地凑上来，一副打掩护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几个东西这几天又犯毛病了。季一诺潜台词是还没到上班时间，放松一下也是可以允许的。 但是众人还是做贼心虚地动作一番。 「嗯。」萧景轩就干脆站在那里浏览着报表。 十几分钟后，他开始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丢下一句不太情愿的夸奖。 「这几天的工作完成得不错。继续保持。准备准备，待会儿去开会。」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季一诺在众人刀刃般的目光下，耸了耸肩，做了「都说了没事」的表情。 萧景轩本来今天也应该在休假的，但是在家里闲的发慌，他一闲下来就满脑子都是那张壁纸、指纹锁和来电铃声，再不找点事干，他觉得自己就要开始发疯了，提前回来搞个突击检查。 …… 「白宇帆：起了没？」 「白宇帆：下午去钓鱼。」 开完早会，萧景轩的手机就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復，对方就拨了电话过来。 「餵？起床了。」白宇帆估摸着萧景轩这厮应该还死在床上，发消息也看不见，还是打电话快一点，边打电话还边安排管家帮他收东西。 「我在公司。周末再去吧？」萧景轩眉毛一抽。 「你不是？」白宇帆的话头在嘴里转了一圈，继续道，「出事了？」 「太闲了，没事干。下午约了客户，准备谈个项目。」 「几点钟？」 「三点。」 「我过来找你，吃个午饭。」事出反常必有妖，白宇帆的直觉告诉他不正常，他的眼皮开始跳了起来，不自觉地回忆起当年萧景轩家里血与垃圾混杂的场景。好不容易把他从死神手里捞起来，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不安。 「你太紧张了。」萧景轩不想对白宇帆撒谎，怕他更加敏感，但是讲了实话，白宇帆也还是会有大动作。 「我就和你吃个饭。没啥。」要换作以往，白宇帆肯定也不会放心上，萧景轩一股脑地就只有工作，就像上瘾一样，好在精神状态都比较不错，也就随他了。 但今天不同，这种平衡被前几天的婚礼开了个口子。 「那我在楼下餐厅等你。」 「不，去老贺新开的那家尝尝，我到了打给你。」 萧景轩才到楼下，就见白宇帆站在门口楼下抽着烟等他，穿得比较正式，没系领带，过去可能不只吃饭那么简单。 「我车叫小季开去洗了。昨天开去周边熘达了一圈，搞得脏兮兮的。你车在哪？开你的。」白宇帆边说边把烟给灭了。 萧景轩没给这货什么好脸色。他觉得白家真要把全部家业交给这个不靠谱的二货，迟早要完。 一上车，白宇帆就发了个定位给萧景轩。 「你车里没纸吗？那张来我擦擦鞋。」白宇帆一坐进来就到处敲捣。 「抽屉里有新的。」 白宇帆有个小秘密，连萧景轩本人都不知道——你如果想知道萧景轩的近况，就直接突击检查他的车——萧景轩做到了工作严谨一丝不苟和生活邋遢丢三落四的诡异完美结合，他的车里常常会有浓重的生活痕迹。 如果他最近在约会，车里就会发现计生工具和浓艷的香水味，整洁干净得有些做作，有时还是会随机掉落女乘客的惊喜盲盒。 如果他最近在加班谈项目，车里就会有些风油精、咖啡、香菸、平板什么的。 如果他最近出去疯玩，车里就会有他换洗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 说白了，这货是住在了车里。 白宇帆打开了抽屉，先捏起了一盒药，里面已经被吃空一半多了。 「你又开始吃药了。他还敢来找你？」白宇帆把空药板捏的咔嚓咔嚓响。 萧景轩眉毛抽了下，觉得自己的车和自己犯沖，「没有。」每次都会发生点让自己尴尬的情况。 「简医生那儿你去了没？」白宇帆打开新的抽纸，抓了几张出来擦皮鞋上的泥和雪。 「准备出发，全程13.5公里，大约需要28分钟。」冰冷的ai女生在车内想起。 「没。我已经好了真的。再吃几天就好。」萧景轩一拧钥匙，开始热车。 白宇帆烦躁地摩擦自己的皮鞋。 「你那天不该把酒倒他头上。」萧景轩偏头看着这个二货把泥水搞得到处都是。 「你心疼了？」白宇帆停下了动作，手不自觉地捏紧了纸团。 「惹了堆麻烦。还得罪了他们两夫妻。」萧景轩伸手去打开空调，驱散车内的水雾。 「过段时间去赔个礼就过了。」白宇帆又低头忙活，顿了顿，又问，「那你告诉她没？我想不通你还在念念不忘什么。给他什么面子？你就这么……」 「我只是不想闹得太难看。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萧景轩语气不太好，「萧彦前几天来找我了。我还是比较头疼这个。」说完便启动了车。 「哈，他那几个儿子没一个像样的。嗑药的嗑药，坐牢的坐牢，这是想让你去给他卖命？我可是先说了，他给你多少，我，白宇帆，给你两倍。」白宇帆笑笑，替自己兄弟解气，心里也松了口气。简林馨说，诱发萧景轩焦虑抑郁的可能是张若，张若匀举家搬到瑞士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15页 那几天正准备高考填报志愿，萧景轩把自己关在屋里，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他已经失眠了一个星期，也没怎么吃东西，脸色白得吓人，布满血丝的眼球下是发紫的黑眼圈。张家二老，也没当回事，早跑出外省旅游去了。 「咔嗒」一声，有人开门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人扭了下门把手，发现门被锁起来了，「砰砰砰砰。」地敲了几下。 「萧景轩。」一个陌生的女声传来。 萧景轩随手拿了个口罩带上，去开了门——是张若匀。萧景轩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精緻威严的妆容使脸上的细纹变成锦上添花，身上一股不容侵犯的气质，姣好的面容将这种压迫感催化成男人征服欲的兴奋剂。 萧景轩比张若匀高着两个头，但是却又中被张若匀俯瞰着的感觉。 「妈。」萧景轩干巴巴地叫着。 张若匀不满地上下看着萧景轩，「你在干什么？这幅鬼样子。」 「生病了，有些不舒服。」萧景轩好久没有喝水了，现在讲话有些困难。 张若匀没什么反应，走回客厅，给自己到了杯水，翘着二郎腿坐下，「你过来，我和你说点事。」 萧景轩跟了过去。 「carver说想见见你，也想让你看看妹妹。下星期姥姥姥爷会和我一起搬到瑞士住。你也来吧。」张若匀抱着手斜靠着沙发垫。 carver就是白鑫介绍给张若匀的那个外国人。 张家二老都从政，生养孩子的时候正赶上计划生育，就张若匀这一个孩子，张若匀大小也是被宠着长大，公主脾气又精明漂亮，事业做的风风火火，就是感情被萧彦狠狠地坑了一把，要不然她的人生堪称完美，令人艷羡。 「我下星期要去填报志愿。后面可能还要补选。走不了。」萧景轩低着头说。 即使现在个头长那么大，他还是憷他妈。他妈每次教训他都是下死手，他怎么求饶都没有用，伤得进了几次医院，后来他长大了点才稍微好过些，但他还是怕，一见到张若匀就脸色发白，止不住地颤。 -------------------- 老司机。 嘿嘿。 喜欢的话给点评论和收藏叭 第9章 无声的电话 「你爸他不认你，但你就是他骨肉！这是白纸黑字的事实！」 「你要听话，快点长大！你要比他的所有小孩都要强一百倍！一千倍！我要让他后悔！只有我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你听见没有？萧景轩！」 「不要像个弱智一样一整天哭哭啼啼！我怀胎十月不是把你生下来报復我的！」 「你这个废物饭桶！你和他一样都是一个货色！我呸！」 她是萧景轩童年时光的代名词。 萧景轩拼命地达到张若匀的要求，他一直渴望这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能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直到张若匀的要求越来越疯狂越来越不切实际，他如梦初醒，父母是他不能奢求的东西。 「嗯？你今年高考啊？」张若匀自从遇到了carver后，放过了萧彦，也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叫萧景轩的儿子，听到萧景轩这么一说才发现，面前这个男孩已经和长那么大了，她和萧彦也纠缠了这么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恨谁。 「嗯。」 「考得怎么样？」张若匀张口问着，眉头皱了起来，她没想到萧景轩已经长那么大了，现在转学过去有些麻烦。 「还行。」 「那你去不去？机票都已经定好了。不好改。」张若匀说。萧景轩也混到了这个年纪，她也没什么闲工夫操心，作为监护人的任务算是已经完成了。 「我想留这里。」萧景轩艰难地吞咽。 「随便吧。但是这套老房子你姥姥姥爷打算卖了，下个月交房。」张若匀低头翻着包，抽出了张卡，丢到了茶几上，「这里面还剩两百万，萧彦给的卡，密码是你生日，身份证登记的那个。自己看着办吧，你也长大了。」 张若匀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提着包站起来，「我约了人，走了。」 萧景轩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直到天黑下来，才拾起静静躺在茶几上的那张银行卡，低低地笑着，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走了音变了调，然后就是泣不成声的抽噎，浓稠的夜色紧紧的包裹住他。 萧景轩抓了抓自己的头髮，把自己强行从回忆里拉出来，驶向道路。 「他没说什么，就是想把我认回去。」萧景轩想起萧彦光鲜亮丽地来然后被自己搞得气急败坏地走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我说了几句，把他气走了。」 「哈哈哈。我要是在场就好了。你说了什么？」白宇帆也跟着笑起来，脑补着萧彦的脸和萧景轩欠揍的混帐样。 「也没说什么。嘲讽了一下他。」萧景轩行云流水地操纵着方向盘，转弯，然后直走。 「大年三十来我家吧。」白宇帆把自己的鞋子擦干净了，舒舒服服地躺在副驾驶上。 「我有约了。」 「我把你当亲兄弟，你和我那么生疏，就前几年来了几次。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多可怜。」白宇帆还没等萧景轩的话音落下就抢着说，他知道萧景轩一定会拒绝，还没等他听清楚就嚷嚷道。 「我不去。」 「什么？上一句。」白宇帆不算聪明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第16页 「约了人？」萧景轩耐心地重复道。 「哦。是交女朋友了。上次那个还是新的？」白宇帆饶有趣味地追问。 「那个前年我就分了。」萧景轩白了他一眼，每次和白宇帆谈这些话题都有种大龄剩男被催婚的感觉。 「啊？都在车上掏傢伙了，还掰了。我看你办公室有个小姑娘挺不错。」白宇帆嘿嘿地笑道。只要萧景轩可以奔赴下一段情感，那就是好兆头，究竟是一次谈几个还是一天换几个都没关系。 萧景轩的喉咙上下滚了滚，「世洲这几年都事多，没时间陪她。就散了。」 白宇帆那个着急，一拍大腿，「我给你放假啊！你要去那个部门养鸟都可以。」 「后面没什么感觉了。我觉得，与其浪费时间来谈恋爱，我还是更喜欢四处跑跑，谈谈合作。」萧景轩避重就轻道。 白宇帆看着萧景轩的眼神深了几个度，点起了跟烟，「你要好男色也行。我就怕你在同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伟大的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还他妈栽他那一套，那是要多么执迷不悟？」萧景轩说起这些来就开始口若悬河，「我觉得我过了会想那事的年纪。」 「那你约了谁？」白宇帆这次有些难煳弄。 「追到了就告诉你。反正你家我是不去，别费心了。」萧景轩想结束这个话题。 其实他撒谎了，他根本没有什么，能在逢年过节团聚在一起的人可见。 萧景轩再怎么被白宇帆重用，终究是个外姓之人，白家那群人眼看着白宇帆对这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掏心掏肺，多少有些闲话讲，也是看在世洲这几年大红大紫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景轩明白。 白宇帆宽慰他，再过不了几年，白家就完全都是他的了，谁都不敢对他说什么。 萧景轩虽然到处跑，但经常活动的也就是这几个地方，偏偏萧景轩又给自己立了个规矩，兔子不吃窝边草，吸取他爹妈的教训，坚决杜绝办公室恋情，坚决与合作对象谈情说爱搞暧昧，坚决不吃回头草。所以很多时候白宇帆牵的桃花都搓败在了发芽阶段。 而且他这个兄弟有些奇怪的臭毛病，还会不定期发疯，还有渣男潜质，上次见到的那个女的算是谈得最久的——快一年了，也掰了。白宇帆有时候怀疑萧景轩是故意做秀给他看的。 …… 世洲打算在春节前收购祈临寺旁边的一块地段上好的地盘来开发，这块地皮夹杂祈江大桥和祈临寺之间，有山有水，自然环境和经济条件都是绝佳地段，谈成后，在重新修整修整，按照祈临这几年的发展势头，建成不久后就会变成世洲的一棵摇钱树。这块地盘也是多家企业激烈竞争的对象，各方势力涌动，价格越炒越高，世洲折腾了半年都没能拿下。 萧景轩在被搞得要放弃了之时，这个项目突然有了些眉目。今日他同几个懂事和总监一块出来应酬，为了这块地，他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样喝得走不动路几次了。送走了客户和同事后，他坐在公交站牌吹着冷风。 季一诺的步态也不算太稳，磨磨蹭蹭地跟着萧景轩，他来世洲干了两年，每次有酒局都会变成被欺负的新人，萧景轩帮他挡了很多次酒，这次对方有意刁难，萧景轩和他都有些吃不消。 「老大，我帮你打辆车吧。」季一诺跟上来后，坐到了萧景轩旁边。 「嗯？」萧景轩刚刚都打算在这个站牌将就一晚了，被季一诺强行拉回现实。 「算了，我送你回去。」季一诺觉得萧景轩可能处于一个无法沟通的状态。 「不用。」萧景轩黏黏煳煳地喊着，昏昏欲睡。 季一诺直接开始打车，由于时间有点晚，接单的师傅比较远，还有二十分钟才能过来，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唐一啊。」萧景轩含煳不清地念叨着。 季一诺听到一个「一」字，以为萧景轩在喊自己，往他那里偏了偏，「老大？什么事？」 萧景轩又昏睡了过去，没有答应他。 季一诺在司机师傅的帮助下终于把萧景轩扛到了家里，把他放到了床上，脱了鞋子。 萧景轩似乎躺得难受，曲起左腿，右手小臂搭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老大，侧着睡吧。我给你倒杯水。」季一诺帮萧景轩盖起了被子。 「借我你的电话。」萧景轩开口说着。 季一诺解了锁递给了他。 过了一会儿，从对面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餵？您好。」 萧景轩把电话凑近耳朵，静静地听着。 见对面没回应，那个年轻男人继续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季一诺以为萧景轩现在在梦游，凑近了小声说：「老大，接通啦。」 「餵？」男人问道。 「老大。」季一诺推了推萧景轩，萧景轩的手臂挡着脸，看不清神色。 「嘟」地一声，对面挂掉了。 萧景轩把手机还给了季一诺，让他走了。 他一醉，就会想起那个人，想听他冷漠淡然的声音，想他清冷洁净的味道，想他僵硬又可爱的表情。 …… 春节将近，手头的课题终于做完交了上去，唐一终于有了空闲打理公寓的卫生。 第17页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想起。 「杜生。」唐一用肩膀压着电话，手里的动作没有停， 「什么时候来？老妈想你了。」杜生在电话那头说道。 「下下个学期吧。我准备申请交换资格。这边的课题还需要一整子。」唐一继续单手举着电话，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 「不是要春节了吗？你一个人在寄北会很冷清的吧。」 「澳洲又不过春节。」 「我最近手头工作紧，走不开，把爸妈都接过来过节了。」 「课题才刚交上去，不知道过几天会不会要做什么改动。这里的事情办妥了，我再来吧。」 「好吧。没办法了。」对面那人故作委屈，「今年春节又要见不到我们的小唐一了。呜呜。」 「哈哈。」唐一笑笑。 「你不一定非要来澳洲。唐一。」对面的声音严肃了几分。 「嗯？」唐一有些应对不来这种突然改变的场面。 「你已经追逐我太久了。是时候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了。家里随时有你的房间，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我……」唐一一时间语塞。 杜生嘆了口气，抿了抿唇，「你把自己压抑得太紧了。我能感觉到。妈的事情没办法，她这几年有些释怀了。我不想你有太多的负担。我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哥哥呀。」 「嗯。」 「什么时候你愿意的话，就和我说说。」 「好的。」 -------------------- 第10章 缉拿归案 杜生在澳洲工作，唐一在寄北读书，而杜家二老都在澜岐，一家人在杜生读大学后更加聚少离多。一开始他们家生活在祈临，高三时，因为杜泽的工作调动，去了澜歧，也就是杜生他爸，杜生他妈梁晴跃辗转两地照顾两个孩子。 可是唐一因为高考报名没有和杜生报到同一个学校，自己留在祈临復读了一年，梁晴跃则跑去了澜歧和杜泽在一起。 梁晴跃在怀二胎的时候出了车祸，失去了生育能力，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她特别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女儿。在几家福利院辗转后，她挑中了十二岁的唐一。 唐一长得非常漂亮，脑子聪明，在一群孩子里面尤为出众，但是由于患有严重的情感缺失，被反覆的弃养，导致年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被领养。唐一一直都被梁晴跃当成女儿来抚养。 挂了电话后唐一呆愣愣地独坐好久，一些念头又重新缠上了他，从脚底蔓延而上。 本来两个时辰就可以完成的打扫，唐一居然忙活到了深夜，他沐浴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睡下，最后天明的时候，他爬起来咽了片安眠药，才算是得了救。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唐一坐上了飞往祈临的航班。 他的生活连放假都很规律，早上六点钟起来，晨跑四十分钟后吃早餐洗澡，九点钟开始学习工作，十二点吃午饭，午休四十分钟，下午两点又继续学习和工作，下午六点开始吃晚餐，饭后消食四十分钟，晚上七点半又会继续忙活，直到十一点半开始洗漱准备入睡。 即使开学，常常在实验室忙得晕头转向，并不规律的课表也会被唐一化腐朽为神奇，他没有娱乐活动，不需要多余的社交，活着就是为了研究一本又一本的学术专着，完成导师布置的一个又一个任务和课题。 如果不顺利，他也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如果效率太高，提前完成，空白的时间反而会给他焦虑。 节假日，要给周围的人发送祝福和赠送礼物；见到同学、老师、长辈，要面带微笑，礼貌问好；周围的人过生日，需要参加排队或者为对方准备些惊喜；混迹在人群里，要耐心倾听，时时回应，从中获取一些社交信息，对方的性格偏好等等；遇到麻烦，要冷静处理，以人身安全为重，及时求助…… 每周都给父母打电话，和杜生一起吃个饭，放假如果没事就回家……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他生活中最让自己感到存在的真实性的，大概就是时时刁难他的课业。 每次在路上遇见老人和小孩，唐一也会不自觉地想着，自己何时才会老去，还要再过多少年？每次看见实验台上冷冰冰的尸体，唐一也会不自觉地想像，自己何时才会结束这漫长的一生，躺在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进入永久的休眠？ 啊，人生，过于漫长。 回到祈临后，唐一分出了更多的时间来晚饭消食，他会在祈临的大街小巷走上一整晚，然后意犹未尽地回到民宿，他打算在这里渡过这个漫长的假期。 这是第七年。 今天，街上格外冷清，今日是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是一个重大的节日。 唐一这几天隐隐期待着可以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到他梦里的身影，只要站在远处望一眼就好。如果是不小心在金色年华和世洲大厦意外的地方碰到，那就真的只是巧合，那人就不会那么生气了吧。他小心地躲藏在人群中，裹着厚厚的羽绒服。 祈临喜欢在傍晚飘雪，一下就会是一整夜，看过那么多场雪，唐一觉得还是祈临的雪美不胜收，频频驻足，用干燥的手接住白色的精灵，然后看着它在通红的手心由白到透明，再从指缝和掌心流走。 秋末冬初的祈临寺才是绝色，黄灿灿的银杏会被附上一层薄雪，暗红的砖墙，黑沉沉的瓦，晨初风情万种的阳光。涌动的人潮上空萦绕着青紫色的烟，空灵的钟鸣在清冷的空气中盪开阵阵涟漪，鲜艷的红绳、平安福、祈愿的纸条会把树枝的腰压弯。亭台楼阁的青瓦上、掩在积雪的树枝里、无人问津的旧庭院，会有花色不同的野猫、鸟雀，有时还会有来串门的圆滚滚的松鼠。 第18页 光是他和萧景轩逗留的时间里，就已经在这座小山上发现了近百种鸟雀。这座寺庙修建在祈愿山的半山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遍了祈愿山的每一处角落，哪里会有溪流，哪里会有凉亭，哪里会有台阶，哪里会有石碑，都深深地雕刻进他短暂的生命里。 除夕之前没有机会见到，那之后的好几天里，萧景轩应该都不会在祈临，唐一躲躲藏藏地、遮遮掩掩地从祈临一中踱到祈江大桥，再爬上祈愿山。他是虔诚的信徒，在摇摇晃晃的落日里，走走停停。破碎的落雪声伴着他平稳的唿吸，和规律的脚步。 他偷偷地来，又悄悄地离去，这也是他这样做的第七年。 以前是年前或者年后，杜生的工作稳定在澳洲后，他就会在人流最少的这几天过来。 就这么短暂几天的滋养，可以支撑他一整年的唿吸。 夜已经深了，这座城市完全的停歇下来，静静地等候明天的到来。 唐一独自一人，在祈临寺里兜兜转转了几个来回，今夜的寺里没人驻守，没有点燃的烛火和香柱，只有几盏躲在灯笼里将被寒风吹灭的暖灯，不如月下的雪明媚。 唐一爬得浑身是汗，在浑浊的夜色中发散着热腾腾的蒸汽。 机械的电子铃声响起，唐一接电话时看了下时间，再有两个小时，就到凌晨了，那个时候，祈临会想起此起彼伏的烟火声，而他会在城市再次回归寂静到达民宿的楼下。 「餵？跑哪去了？」 「在公寓里。」唐一走到了庭院里，低着头用脚摩擦地上的积雪。几乎一半的树都掉光了叶子，祈临寺变得阴沉静谧。 「我怕你孤单，给你打个电话。」杜生轻轻地笑了。 「都说了不用了。你老爱瞎操心。」唐一顿了顿，「你那边应该很晚了吧，明天不上班？」 「你什么时候漂洋过海待一阵子就知道了。这叫仪式感。春节联播才进行到一半呢。」 「爸妈怎么样？我这次不来，他们又要生气了吧。」唐一问道。 「诶。还有我呢。我说你课题那里走不开，和申请到交换名额有重大联繫。算是理解了吧。我哄个几天就好了。他们在澳洲玩够了后会来看看你的。」杜生常年和唐一串供煳弄两老，可谓是熟能生巧，即使是最亲密的一家人，也是分能说和不能说的事，对于长辈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怕他们担心。 「嗯。」唐一道。 「唐一。」 「嗯。我在。」 「我等着你和我说新年快乐呢。」杜生轻轻笑了起来，他这个弟弟对于人情世故总是会慢几拍，你若想要他干点啥，得逼一逼。 「还早啊。」 你看，果然。 「文字不比语音亲切。我想睡了。快点。」杜生说。 「好吧。新……」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不知是什么，冲过来把唐一撞了个踉跄，趁他心里一慌，一把抢过了唐一的手机。那人往前跑了几步后，得意洋洋地转向他，左右摇晃着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餵？唐一！怎么了？摔了吗？」杜生那里清晰地传来此次动作的声音，在手机那头焦急地喊着。 唐一在雪里还是没能稳住，跌了下去，惊诧地看着那个黑影。明晃晃的手机光线吸引了视觉细胞的注意力，他看不清那个影在黑暗中的面孔。 「请还给我。」唐一忍着痛爬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看。他抢完手机不跑，反而过来挑衅自己，唐一心头一紧，已经把最坏的情况考虑到了。那人堵在大门，身形健硕高大，不是他能解决的体量，他只能往院子里后退，拉开距离后，从长计议。 大年三十，冰天雪地，来到这里，还抢劫——这个人很危险。 可能是在逃犯、亡命徒。 没有人可以求助。 要趁着电话没有挂断，给杜生传递消息，没准还来得及给他收尸。 他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跳过了求生环节，他先思考了，一个可以不被折磨就能先了结自己的办法。 其实如果可以在这里结束生命，也蛮不错的。 但是想想又于心不忍，如果在这里发生了命案，就会玷污这座寺庙，这里是一个给予信徒温柔与希望的圣地，是他最为珍惜的地方，他想被安葬在这里，但不能带来麻烦。 这人可能比他还熟悉这座寺庙，寺内应该有什么可以用的木棍，他要拼一把。 真是倒霉透了。 「唐一！」杜生的声音堪堪把唐一飞速运转的大脑压住。 「我在……」唐一还没把「祈临寺」说说出来，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推翻了他刚才几秒钟迅速建立起的无数种逃脱构想。 「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又被我抓到一次。」那人道，声音听起来极为愉悦，他见唐一没有动作，边说边走到了月色之下。 是萧景轩。 -------------------- 第11章 本来是在一起的 唐一的脑海里顿时有种脑电波紊乱的感觉，像雪花屏的老电视、卡带的录音机、中毒的电脑、正在加载的手机页面。 眼看唐一似乎被自己吓傻了，而电话里的杜生着急得快要跳出来吃人，萧景轩把电话凑到嘴边，「餵。杜哥。好久不见。我萧景轩，祈临一中那个。还记得不？」 第19页 「啊……」杜生一听这声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记得记得。嗯……唐一復读时候的同学。你和他在一起啊。」 「本来是在一起。哈哈。」萧景轩一语双关，带着不不明显的笑意，逼得唐一不得不动作，他径直大步迈向唐一。 高考完，唐一和家里人出去旅游了。萧景轩耐心地等他回来，甚至把唐一和自己剩下来的假期都安排好了，他等这个假期已经憋了太久。 唐一回来后，带着利剑，生生斩断了萧景轩的五感，鲜血淋淋的失望和挫败。 「以后不要再和我联繫了。我要搬去澜岐。」唐一来到了他们约定的地点，他们一边沿着祈江走，身后是百看不厌的日落。 「你不是要去寄北找杜哥吗？我也会去寄北的。虽然上不了一个学校……」萧景轩当时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因为唐一在用语时常常会忽略词语本身带有的色彩，常常是冷硬枯涩的单句，因为他本人对于话语色彩、语气的感知能力基本为零，尤其话题偏向生活的话，这种膈应感会更加明显。 唐一这句话，可能是想说他们两个大学后要分开联繫很麻烦的意思，也可能是觉得萧景轩这几天太吵了，他不厌其烦。总之和这个人交流，不能太感性。唐一的情感表达能力糟糕到令人髮指，得亏高考语文是考议论文，答题模式也有迹可循，虽然分数一般，但也不至于考不及格。 在写叙事文的年纪，唐一真的做到了语文作文只有一半分，这还是背了很多篇范文的结果，在考场上将背过的范文碎片拼拼凑凑，他一旦将情感词彙和语言再组合，只会使文章更加惊为天人。 萧景轩闲着没事就会拿着唐一的作文阅读，笑得打滚。 比如，「我的爷爷去世了，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潸然泪下，后悔当初不该惹他生气，让他对我感到失望。」此情此景还不算炸裂，唐一的结尾补上了另一篇范文的景色描写，「冬天总会过去，春天也会到来，枝头的桃树吐出嫩芽，雏鸟在树枝间欢歌，向人们预示着新的希望。」 再比如，「看到了明显进步的成绩后，我眉飞色舞地拿给妈妈看，见到她喜极而泣的样子，我觉得之前吃的苦都是值得的。」然后诡异的跟着「天空阴沉沉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豆大的雨点无情地敲打着玻璃。」 几番折腾后，唐一放弃了创作，干脆直接默写范文，但是他的范文是有限的，而语文试题的题目是无限的，唐一在偏题和文章裁缝之间选择了继续做一个勤劳的文章裁缝。到了高中开始写议论文，唐一这个苦练多年的拼贴混搭技术终于遇到了明主，之前可谓是生不逢时，只要主题明确，他都可以获得一个漂亮的分数。 但是另一种题型又让他头疼起来。 比如请分析作者情感、请结合文章内容谈谈你的感想。 凡是枯萎的、瘦的、秋天的、冬天的，都是难过的、悲愤的、失魂落魄的；凡是新生的、丰满的、春天的，都是欢乐的、幸福的、欣欣向荣的。唐一做起语文卷子，不像个学生，倒像是要大刀阔斧变个文学和人性，每天都可以给老师带来惊喜。 萧景轩就和唐一是两个极端，要不是考虑到未来工作，萧景轩是想奔着文科发展的。 文字里的人情冷暖让他在如履薄冰的现实得以有一丝喘息之机，他常常一个人看完一部有一部的电影，翻阅一本又一本的书籍，刷着音乐软体里一首又一首的歌曲，他什么都不挑，只要有什么人味的东西可以陪他消磨时光就好，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也是在无意间，这些行为，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红利。 他常年混迹于演播社和篮球社，播音、话剧、篮球和学习两不误，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就怕自己没事干。 从小学到高中，写作文就经常拿奖，但是由于一些题材的局限，他最好也就是二等奖——萧景轩写不出积极昂扬、蓬勃向上的文字，他总喜欢落笔在一些琐碎上，没有同辈那些气势磅礴的格局，甚至在光线华美的文字外壳下隐隐约约透露出腐败颓丧的消极意味。 主流价值观还是更加期待阳关美好的文字。 萧景轩也希望自己的笔下可以出现能救人于人间水火的篇章，他被文学救赎，也希望自己的文字可以温暖他人。萧景轩也是挣扎了多年后发现，他自己并没有爱的能力，他只能成为一个被动的接受者，这对于一个极度渴望得到认同的孩子来说是残忍的。 虽说成为不了文坛新锐，萧景轩还是可以凭藉着良好的文字功底和敏感的情思在人文艺术领域混得一席之地。 如果说能有什么让他在高考过后对于写作还有留恋，应该是他不堪的文字被拿来背诵。 唐一是个非常擅于学习和模仿的人，第一次月考后，萧景轩的作文被语文老师拿出来当做范文讲解，复印版还被贴在了黑板旁边的瓷砖上。 其实连萧景轩他自己都懒得看自己的作文第二遍，更别说别人，他的作文之所以被拿来当优秀范例，可能只是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和阅读量比别人突出，有心学习的同学一般都是借鑑一下就过了。 直到那天中午放学，萧景轩熘达到楼下才发现没带饭卡，今天午饭他没和任何人约，借不了，无奈又要跑上去。上午评讲完卷子，刚刚把这张新鲜的作文粘贴到墙上，下一次月考又会在它旁边又贴上一张新的。 第20页 唐一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篇作文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这个新来的学霸极度高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气质，月考出来的成绩也让人看的倒吸一口凉气——就这还需要復读？也太侮辱人了吧。这个学霸几乎不主动和人交流，但是会礼貌地带着不太自然的微笑打招唿，很多主动交友的都被劝退了——说是这个人有点不太正常，说话奇奇怪怪，有些看不起人。 果然唐一还没来班上就被惹事了。 他的吃穿用度一看就是家境殷实，住在旁边的学区房。祈临一中的学区房价格高昂不算，重金难求，能买到一套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人长得娘里娘气，独来独往，而且在当时学生的眼里，唐一的神情都特别看不起人，欠揍。他还是个復读生，会和增大应届生的入学压力，非常不受待见。 有些人就找上事来了。 但是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是在后面。那伙人偷偷在放学后堵唐一，监控拍不到，结果这个细皮嫩肉的娘炮拿着根钢管把那群人揍得满地找牙，伤痕累累地爬到监控下。唐一以一敌多也伤得不轻，才开学一个星期就请假回家了，直到第一次月考才回来。 本来那几个人是常年学校里勒索找事的二流子，只是想从唐一那里搞点小钱花花，但是看到眼前男人长得貌美如花，忍不住上手干了点出格的事情想羞辱对方一番，没想到才一碰到这男的，肉搏一瞬间就爆发了。上手的那个人要不是有周围几个人拦着，可能不止进医院躺几天那么简单。 传说这个復读生动起手来像不要命一样，也不说什么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自己也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抄起傢伙来就下死手，小混混遇上亡命徒还真是不敌。 这个復读生的家庭背景也是不容小觑，找事的那几个被记了过转了学，学校为此开展开了长达两周的扫黑除恶行动，这个瓜够祈临一中的学子们吃上好几年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 萧景轩博览群书都觉得稀奇。 然后在他看见自己的小作文被这个怪胎垂青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去看教室和走廊的监控：你们要给我作证哦，我可是什么都没干。 唐一听到脚步声，朝门口看了过去。不认识，懒得打招唿。 萧景轩觉得，既然和对方对视了，那还是打个招唿好了，万一这个怪胎记仇怎么办，所以强行挤出点笑容，「嗨。我……我忘记拿饭卡了。哈哈。」 没想到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自己，被这个怪胎看着的时候，会怂成这个样子。 既然对方说话了，唐一难以违背学习过的社交礼仪，颔首，像是省力气一般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发出刚好够两人听见的一个单音，「嗯。」 唐一发完音后继续扭头看作文。 萧景轩发现比起他这个大活人，怪胎对自己那个人工化合制品更加感兴趣，心底滋长出些许难掩的兴奋，「嗐，瞎写的。没什么。这里放在你们学校不算什么吧。」 「你的话很好背，看几遍就能记得。」唐一听到之后才把这张脸和这篇作文联繫起来，他正是本文的作者，萧景轩，出于一些智慧财产权的顾虑，唐一觉得自己之后可能会有求于他，需要进行一些有效的交际活动。 萧景轩受宠若惊。 什么？什么背？ -------------------- 第12章 杜生不喜欢 想通了写条件后，唐一没继续盯着作文看，眼睛跟着萧景轩走，继续补充道，「你的作文写的很好。我很羡慕。想背来用。你介意吗？」 「啊？没事没事。我这些也都是去书上网上捡来的。」萧景轩被夸得有些害羞。 「哪本参考书？」唐一似乎对话题来了些兴趣，不依不饶道。 「额……」萧景轩被夸得心花怒放，那种想要证明自己势力的幼稚心思冒出了头，既然这傢伙有求于他，他当然乐意帮这个举手之劳。 不过可惜的是，他居然也没找到某一本极度合胃口的参考书，到底要看哪一本参考书才可以囊括他的所有用语？萧景轩一时间语塞。随便说一本，这傢伙回去看了之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会不会来找自己麻烦？他后悔自己刚刚多嘴。 「能不能告诉我？我愿意和你交换学习资料。」唐一见那人半天也额不出个什么东西来，有些着急，觉得对方可能把自己当成对手不愿意共享独家学习资源。 「很多书。」萧景轩咬牙，挑了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哪个网站？」眼见书籍可能没有希望，唐一着手调查别的方面。 「很多网站。」说了第一次，就敢说第二次，萧景轩硬着头皮。 唐一闻言，转过去，挪了一步到成绩单面前，用手按住萧景轩的名字往旁边划，然后继续道，「我可以辅导你英语数学还有理综直到高考结束。」 萧景轩一听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被完全看扁了，那群不长眼的找他麻烦也不是没根据。他虽然不是名列前茅，但是凭自己实力上个一本绰绰有余，这些在这怪胎眼里居然是需要补习的吊车尾。 唐一转身来面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个躬，道：「我真的很需要，拜託了。」唐一也不是漫无目的地回来復读，他知道自己哪里还可以提高，哪里已经到极限了，他只需要五分，就可以够到杜生的学校，为此他做什么都可以。 第21页 这成了两个人接触的契机。 所以，长此以往，萧景轩对于唐一的毛病可谓是了如指掌。听到唐一一本正经地说出「以后不要再和我联繫了。我要搬去澜岐。」这句话的时候，萧景轩是有点想笑的，不知道这个活宝又要搞出什么么蛾子来。 「我们这样很不正常。我很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唐一见那人一副没放心上的样子继续补充道。 「什么不正常？」萧景轩追问。 「搞同性恋。这不正常。杜生他不喜欢，我爸妈也不喜欢。我不想惹他们不高兴。我希望你能继续帮我保密这件事，我会报答你的。萧景轩。」唐一一连串吐出来的字句把萧景轩杀了个措手不及。 「我们可以一辈子这样。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你看都快一年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是吗？」萧景轩觉得有些他们之前没有处理好的问题终于拖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唐一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唐一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件事要保密，因为家里人不让他早恋。 萧景轩考虑到这段关系比较特殊，社会的接受度不高，为了不影响唐一，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那你之前早恋还不是这样？家里人知道吗？」萧景轩压抑着心里的火，但他知道和唐一谈事情不能费感情，这是严谨的逻辑问题。 「这不一样。如果不小心发现了，杜生会讨厌我。我不想这样。我好不容易又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了。我可能甚至连家里都待不了。」唐一微微皱起了眉，他的心情比自己预料的都还糟糕。 「我愿意和你遮遮掩掩一辈子。我也一定会去寄北。我更不会给你惹任何麻烦。到时候我们可以跑到很远的地方见面。」萧景轩尽可能想排除唐一心里的忧虑。 「这不一样。」唐一不松口。 「你给我说说哪儿不一样？你不听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萧景轩觉得分手这个问题还是自己的雷区，以前没碰到还真是不知道，劲儿那么大。 「早恋是时间先后的问题。杜生他念书的时候也在谈恋爱。但是同性恋不是。这根本就是人性的变态。不能这样。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萧景轩还是没忍住，声音大了点，「为什么我喜欢一个人是有错的？你管他男的女的？我他妈碍着谁了？」 「我以前也不知道。但现在不一样。及时止损吧。」唐一对萧景轩不定时发脾气也是见怪不怪，他也没打算三言两语就说服眼前这个人。 「诶你难道就没有对我不舍？你就那么干脆利落，说断就断？」萧景轩再也理性不起来了，他死守的情绪奔涌而出，「你都和我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以？」 「对于杜生我不想承担任何风险。你要是继续想搞同性恋，我也不阻拦你，但是不要再和我纠缠了。算我求你。」唐一紧皱着眉头，他看着萧景轩的表情，知道再过几分钟萧景轩就会出于一个无法沟通，充满他不能分析和处理的复杂情感。 「那我呢？你怎么不为我考虑考虑？我不和你计较，你和杜生的所有事。你说他是你最重要的家人，我也认了。你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来使用，千方百计变成他喜欢的模样迎合他。我也不和你计较。我对于你来说，不算是一个重要的人吗？你知不知我是在和你谈恋爱？我们是恋人！」萧景轩强忍着泪水，声音变得哽咽，一字一句都是他掏心窝的话，他恨这人像机器一样的性格。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饭点的时候，街上人也很少，路灯还没亮起，萧景轩的泪眼映着车灯，江边颳起了晚风。 「可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六年，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会是第七年。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对只相处了一年的人依依不捨？你之后还是会碰到别的喜欢的人的。现在这个情况是没办法的。只有这个解法。这又不是作文，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唐一忍着给萧景轩抹眼泪的念头，和这个人待久了，养成了很多肢体接触的坏习惯，这件事情今天就要解决，他留足了时间，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可以等萧景轩哭完再继续说服他，他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残忍吗？就算你……你真的不喜欢我，你也不该这样和我提分手，你随便说点什么别的都行。」萧景轩啜泣着，断断续续、口不择言地说，「你就这么简单的放弃了。你可以为了和他一起念书，回来復读，学你最无解的语文。假装和我搞你讨厌的同性恋。那我呢？唐一。我对于你来说算什么？」 唐一明白这个人已经进入无法沟通的非理性状态，但是两个人已经算是分手，不能用恋人的方式安慰他，所以干脆就这么站着等他哭。唐一对萧景轩也是出奇的耐心，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一个能三番五次重建他的人，他的胸口闷得厉害，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希望你退出我的生活，也帮我保密。谢谢。我很感激可以在祈临遇见你。明天早上我就要走了。如果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可以现在说。」唐一等他消停了一会儿继续道。 「唐一，我就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对我动心过？」萧景轩眼泪还挂着，胸腔里燃着火。 「什么叫动心？」唐一真的觉得萧景轩这个状态他们永远都谈不完。 「我觉得你真的是有病，你是个什么极品怪胎？我他妈怎么会喜欢上你！」萧景轩后牙槽都要咬碎了，养条狗怕也该养熟了。 第22页 他的想法是对的。 唐一嘆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两个人不欢而散。 唐一听见萧景轩这么对杜生说，心里一紧，空气像琴弦一般紧绷住，他对着萧景轩摇头，眼里满是恳求。 「哈？」杜生也是听得一懵。 「啊。我是说，刚刚我去上厕所了。」萧景轩故作自己也是刚刚懂的样子。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呢。祈临还是寄北？应该还在下雪吧。」 「在祈临。出来放礼花碰见了。叙叙旧。」 「唐一跑祈临去了？」他记得唐一昨天还和自己说在寄北呢。 「那你要问他了。我也很惊讶。这大过年的，来祈临干什么？」萧景轩意有所指，看着唐一那副受制于人的样子，得意地勾着唇角。 杜生被搞得不知道要怎么接，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我们一家都在澳洲，他自己在中国，一个人过年冷清。麻烦帮我照顾照顾了。」一些客套话。 「哦，这样啊。他怎么不去澳洲呢？」 「不知道。做完课题放松放松吧。澳洲这里也不过春节。」 「哦，来祈临放松放松。祈临这几年发展蛮好的，你什么时候过来玩？」 「杜生，挂了，我明天联繫你。」唐一眼见两个人有聊起来的意思，扯着嗓子喊。 「诶，行吧。挂了。新年快乐啊，新年快乐。你俩好好玩。」杜生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萧景轩有些不满地嘟着嘴，还是忍不住笑了几声，想等唐一给自己个解释。 -------------------- 第13章 我很想你 唐一也没什么动作，他想起自己那个被泡在马桶里的旧手机，觉得这个新手机可能也没什么生机。 「没有电话，你明天怎么联繫？不过来拿吗？」萧景轩像逗狗似的在唐一面前晃晃，把息了的屏又重新摁亮。 唐一不语，慢吞吞地走向萧景轩，他处理不了这个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刚一抬手，萧景轩把手机举得更搞，故意拿身高压着唐一，还特意往后仰了点。 唐一尝试了几次，无果，只好作罢，生气地丢下一句，「随你。」准备绕过萧景轩离开。 萧景轩迈了迈长腿，挡住唐一地去路。 「你想怎样？」唐一被惹闹毛了，他真的想跳起来掐死萧景轩。 「你还记得吧，我和你说的话。」萧景轩低头看着被堵在自己胸前地唐一，沉沉地说。 「那你也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吧？」唐一眼里冒着火。 「记得。当然记得。你叫我有多远滚多远。我记性一直挺不错的。」萧景轩语气不善，隐隐压抑着情绪。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唐一抱着手站在萧景轩面前。 「可是你来了。你无亲无故地，来这里干什么？冯欣怡的婚礼也是。我不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还喜欢聚会的人。」萧景轩见那人和他拉开了距离，又自己贴近了些，俯下身子和他对视。 唐一的唇动了动，唿吸有些急促，他也没想到，几年后看见萧景轩，他会变成爱哭的那个，他有些手足无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说实话我就放过你。」及时是昏暗的月色下，只需一眼，他都可以识别出对方的情绪。 「我来看你过得好不好。」唐一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绷不住，但没想到自己居然出奇的平静，仿佛他为了把这句话说出口，已经等了很久。 「想看可以大大方方地看。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是你很生气。」唐一不满地皱眉。 「你偷偷来看我。算不算是坏了自己的规矩？」萧景轩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耐心和心思都有了质的飞跃。 「算。」唐一不敢看萧景轩，偏过头去。 「你以前也会来吗？」 「来过。」 「什么时候？」 「放假的时候。不固定。」 「今年怎么春节来了？我万一不在呢。」 「碰不到就算了。」唐一干巴巴地舔了下唇，他有些热的头晕，脸烫极了。 「你还记不记得，听那首歌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萧景轩的声音又沉了几分，胸腔的震动挠得唐一发臊，萧景轩以前只比唐一高半张脸，没想到大学了还在窜个儿，现在比以前还高些，唐一只到萧景轩的下巴。 「嗯。」 「你都不想我？」 「所以我来了。」唐一扭得脖子有些酸涨。 萧景轩没忍住，笑了出来，「我觉得你像个变态。」 唐一又舔了舔嘴唇，「我知道。」 唐一在屡次被弃养之后也对自己的情况有了些眉目，他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大一样，但在他眼里，奇怪的是别人，他并不为自己的迟钝感到苦恼，他苦恼的是人类社会怎么会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感情。他感觉不到，没有兴趣，甚至有些庆幸。 他很快又有些后悔。 美貌只能在适合的时机出现，要不然就会带来无尽的灾难。 唐一刚出生就被丢在了福利院，从他记事起福利院的老院长经常会对他动手动脚，他身体不自觉地抗拒这种行为，每次反抗都会被打一顿。这个院长当时又会各种阻挠他被收养。当有然想来领养小孩的时候，唐一就会被单独关起来，他在很多时候都不允许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耍。他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会死掉，然后就是拼命的反抗。 第23页 某一天，福利院里来了很多人，福利院里的人都去招待客人了，唐一跑了出来，伤痕累累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后来那个院长就消失了，换了一个新院长。唐一很快被领养领养了。 但是唐一不正常的举动和冷漠的情感使得他辗转多个家庭都没有被安顿下来。 「他这么小的孩子，捏死了家里一窝小猫，精神不正常。」 他想摸摸毛茸茸的小奶猫，但是被猫妈妈拒绝了，出于习惯性的防卫，他杀害了生命，当时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过不能这样做，那个老院长就这么对待他的，他只是在进行模仿。 后来唐一终于学会了些正常的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他都没有什么表情。是不是弱智啊？」 他不知道要在什么时候作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没有人告诉他，他需要模仿一下同龄人的行为举动。 「快过来，让我抱抱。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他也碰到了像老院长这样的人。某个什么人曾经告诉过他，遇到这种人要拒绝。唐一使用了他最习惯的暴力解决方式。 「你要快点长大。帮妈妈分担一下。」 他碰到了各式各样有求于他的人，他们兴沖沖地来，摇着头离去。 他最后被杜家二老留下了，这个家庭里有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小男孩，是唐一学习模仿的完美对象，他终于融入了这个并不欢迎他的人类社会，虽然有些时候他必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总的来说，比以前任何情况要好了不知几百倍。 杜生是他的全部，这是他生活的信念。 「你手机里还留着我的指纹。」萧景轩对唐一的语出惊人见怪不怪了。 「但现在没有了。」因为萧景轩把那部老手机给淹死了。 「你还偷拍我的抽屉。」 「你藏着我的答题卡。」 「你都不要了，为什么不能给我？还是我帮你写的名字。」 「壁纸是你自己设的。」唐一被指责得无厘头，他自己也不占理，心虚的很。 「你不是来看我过得好不好的吗？怎么不见你慰问慰问我？」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唐一真是被萧景轩搞得没耐心，「你问完了没有？」 「态度不诚恳，不给予通过。」 「你要我怎样？」唐一终于转过头来瞪萧景轩，他烦躁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过得不好。」 唐一直接推开了萧景轩，匆匆地着下阶梯，他觉得萧景轩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他是铁了心要刁难报復自己。 「你就走了？手机不要了？」萧景轩慢悠悠得跟了上去，大喊着。 「不要了，随你怎么处理。」唐一头也不回地走。 萧景轩特意放大了嗓门吼着：「如果你不变异的话，手机密码是你身份证后六位，我马上打电话给杜哥，举报你！」 被掐住了软肋，停了下来。 「你过年家也不回，出来和男人鬼混，你猜他怎么看你？」眼见着威胁有效，萧景轩走路的姿势都狂放了几分。 「你要说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唐一和这个人拉开一段距离后脑子清醒了很多，萧景轩简直就是专门针对他大脑的信号屏蔽器，百发百中。 「我说我过得不好。你一点都不心疼我。」萧景轩走近了他， 「你要我怎么心疼你？」唐一不答反问，从他们谈恋爱以来，萧景轩就是个很麻烦的人。 「我不知道。你让我好好想想。」萧景轩也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 唐一一看他又要作妖，极度没耐心。 「诶，好久不见。你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说不了几句就要翻脸。」萧景轩跟上了唐一。 唐一不想说话，他天生就不爱说话，现在碰到萧景轩，他讨厌说话，人类进化出发声器官就是个错误。 「你看他们都跑国外去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守口如瓶。」 唐一不说话。 「你知道的。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的。谁要是给我点阳光，我什么都能给他。偏偏你又那么疼我。你说我要怎么办？」萧景轩缓缓道。 「你需要建立一个家庭。这可以弥补你童年的心理创伤。」唐一听着听着，觉得这人开始正经起来，可以进行一些沟通交流。 「我叫你祝我新婚快乐的时候，你怎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搞得好像我在厕所欺负你一样。」萧景轩真是越说越上头，他觉得现在有点神经，怎么和这个人说话会把他高兴成这样。 萧景轩眼看着年后就可以拿到拿块地，今天闲着没事，出来转悠转悠，结果碰上了一个和他一样不太正常的好傢伙。 「我没有。我是被你吓到了。你和窦绮不是……」唐一话到嘴边就说不下去了，怪事，萧景轩的干扰现在可以百步穿杨啦？隔着好几步都可以影响他，这舌头不听使唤。 「我和窦绮？是啊！她手里有我的衣服。我和她算怎么会是呢？好奇怪啊，唐一，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灵光了。哈哈哈哈哈。」萧景轩就是不说重点，偏偏有爱吊着他，「你怎么不问问冯欣怡？你不是老爱和她打听我的消息吗？你真心实意地发问了，我会很乐意为你就萧景轩这一研究对象激情答疑解惑的。」 萧景轩又故意用文字游戏玩他。 第24页 唐一不讲话。 -------------------- 第14章 撒娇精的新年快乐 「你不关心，但我还是很关心的。那你呢唐一？你还待字闺中吗？是不是甩了我你马上就去找别人了？你如果这样，我会很伤心的。」萧景轩说话的声音也是不着调，这些敏感的问题，纵使他久经沙场，自以为练就一身铜墙铁壁，能够做到刀枪不入，但真的操刀实战的时候，自己仍旧是个雏。 唐一还是不讲话。 萧景轩嘆了口气，不知道唐一的脑子在卡什么bug，百无聊赖得看着黑漆漆的四周。 萧景轩一得意就脚下生风，也不看路，再加上乱七八遭的神游一会儿，老天都看不下去。雪化了又冻住，层层叠叠的好几层，萧景轩命好，精准踩到了一块冰面，两眼一黑，下意识向后仰。 他倒是自己有些准备，唐一就不怎么同意了，毫无防备地走在前面，萧景轩的长腿绊了一下，刚刚被萧景轩撞倒了时的屁股和膝盖还疼着呢，估计青了，这下他真不想再再伤痛处摔一次，着急得想扶着萧景轩维持平衡。 萧景轩都自顾不暇，哪里帮得了他。 萧景轩的关节要支撑自己尚且有些困难，更别说再来个唐一。 「啊卧槽！」萧景轩疼得想截肢，指尖冰冷又浑身发烫，冷汗直冒。 唐一马上支撑着自己爬起来，没站稳，又跌了一次，不过他为了避开萧景轩，偏到了旁边。有些东西就是跑不掉，他刚刚摔过的地方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次。他缓了下，没好气地抱怨，「萧景轩，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觉得就萧景轩这语气和态度，这货分明就是故意的！ 「卧槽！大哥。你忘了刚刚是谁接住了你？啊？你没有心吧？你脑瓜子儿里的程序到底是哪个狗写的？」萧景轩疼得厉害，这感觉他熟，但不代表他习惯了。 唐一没和他争辩，挪过去检查他的伤势，淡淡道：「右手骨折了。我去找树枝。」 看着唐一一副要摔要摔的样子还要往黑处走，萧景轩忙道：「你小心点，你再折了，我两估计要搁这跨年了。」 唐一没有理他。 萧景轩偏着头看刚刚害他摔了的好风景，脸上臊得慌。 唐一作为医生非常有职业操守，把病人的生命健康放在了第一位，他把自己的保暖内衣脱下来帮萧景轩固定树枝。 「你小心点。别着凉了。你娇气得很，动不动就生病。」 萧景轩想帮唐一拉了外套，被唐一赏了一掌在脸上，「别乱动。」 「被你们医生救治还要吃耳光啊。」 「手机你放哪了？」唐一对待病人的无理要求不给予答覆。 「左边包里。」 唐一小心地伸手进去翻，想打120。 「我腿好着呢，车在山下。你大年三十给医生加班不太好吧？」萧景轩另一只手扶着唐一的肩膀坐了起来。 唐一又放下了手机，「我扶你起来。」 萧景轩被搀扶着站起来，还不忘补道，「你不会是为了拿手机才往我身上扑的吧？」他明明看见唐一第二次摔的时候往另一边扑了，他第一次怎么偏偏往他这里摔呢。 「对不起。」唐一不咸不淡地说着，他觉得萧景轩又要开始犯病了。 「哈哈哈哈哈。」萧景轩笑了起来。 唐一在心里想着：我看你才是故意的。还笑。 「唐一，我好疼，你帮帮我。」萧景轩借题发挥。 「待会儿，叫医生帮你吧。」 「你不也是医生吗？」 「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安静点。小心脚下。」唐一搀扶着萧景轩下台阶，以及快走到停车场了。 「哦。你还念着书呢。你哪个科室的？」萧景轩选择性失聪。 「临床。不知道后面会去哪。」唐一答。 「为啥选这个？」 唐一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你乖一点。去医院处理好我再告诉你。」 「哦。」萧景轩的脸有些发热，觉得这大冬天的，那么大的雪，一点也不冷，他热得慌，疼得想死。 人活久一点，什么鸟都可以见识到，这不，值班的医生正在百无聊赖地耍着手机，两个像流浪汉的大小伙就一瘸一拐地进来了。医生也闲的发慌，难得的和病人闲聊起来，得知原委后更是惊嘆自己落后于时代潮流，现在的小年轻也太闲了。 萧景轩摔得不重，住上一个星期的院就可以出院了。 安排好他后，夜已深了，窗外的烟火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延续到凌晨一点。 「我先走。你休息吧。」唐一帮萧景轩捏好被子。 萧景轩命好，偌大的病房，就他一个，别的三张床都空荡荡的，回家过年去了。 萧景轩手动不了，用脚丫揪住唐一的衣服，再配合另一条腿，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把唐一围困到床边，「诶诶诶诶，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走了我怎么办？这么大个医院，我害怕。」 「有护士在值班的。」唐一把他的脚摘下来，推会原位，强迫症似的把萧景轩又安排成刚才的样子，「你别乱动，我才帮你整理好的。待会儿伤到手。」 「你都不心疼我！」萧景轩闹着，一副要哭出来给你看的架势，委屈得很。 「我明天来看你。」唐一盯着他，他有些难辨别萧景轩是真哭还是假哭，皱着眉。 第25页 「那后天？大后天呢？我没亲没故的，到时候交代在这里了怎么办？骨头还疼得要命。」萧景轩继续装着，不安分地把身子挪向唐一，要和他贴贴。 唐一拦着他要蠕动过来的趋势，又不厌其烦地把他推回原位，掖好被子，怕他冷着，「我会在这里留几天。」他清楚萧景轩家里的情况，有些于心不忍。 「到底几天？」 「看吧。」唐一淡淡道，「我二月底就要开学了。」 「那是几天？」萧景轩就这个问题一直问。 「你出院。」也就是一个星期以后。 「你都不关心我！」萧景轩又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可你没那么严重啊？你之前打篮球也骨折过。」唐一挑眉，他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何不妥，甚至是仁至义尽、夹带私货。 「你开学再走。住我家，我有俩房间。」萧景轩边说，边把那只健康的左手伸出来，对着唐一比了个耶的手势。 唐一的手有些凉，抓着他热乎乎的爪子，塞进盖被子，再次妥帖地把他盖得严严实实，「不行。」 「你不是说你专程来看我的吗？你住在我家看个够，天天看。」萧景轩开始嗲声嗲气地说。 对，这件事没有什么逻辑问题，唐一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残了，真的不方便。好痛啊学长。你疼疼我。」萧景轩泪眼汪汪，「我都乖乖听你话了，又是分手又是保密的。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我啊？」 唐一被搞得宕机了一会儿，道，「我得把大小姐接过来。」 「啊？你他妈有女朋友了？」萧景轩左手支撑着身体挣扎着要坐起来。 那他现在瞎骚个什么劲儿，后院都他妈起火了！ 「我的猫。我带来了。」唐一眉头又皱起来，「都说了不要乱动。」他把萧景轩按下去，再n次帮他掖被子，还掖了好几道，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萧景轩老实点。 「哦。」萧景轩消停了一会儿，「你明天顺便帮我带套换洗的衣服来。钥匙卡在驾驶座侧边的兜里。」 「这样太久了。」这样的话，他就和萧景轩待在一起太久了。唐一堪堪找了些毛病出来。 「你顾虑什么？他们一家远在了澳洲。你也翅膀硬了放假不过去。我家又没别人。谁他妈知道我俩个在干什么？」萧景轩有些没好气。 「好吧。」 「我好疼，你安慰安慰我。」萧景轩眨眨眼，他觉得今晚明明没碰酒精，却有些醉了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在雪里待了太久的缘故。 以前萧景轩求唐一安慰的时候，都要讨几个亲亲，这个是只有恋人之间才可以做的事。但现在不抵从前，条件变了。 「我不会。」唐一的反应从来都不会让萧景轩失望。 萧景轩灵机一动，他向来都是一个极端的机会主义者，挣扎着又要坐起来。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放肆，唐一就语气相当差劲地对他嚷道：「都说别他妈动了！你能不能安分点？萧景轩！」 唐一有严重到有些变态的强迫症，随机发作。就比如，这个他整理了好几次的被子，萧景轩反覆破坏，他烦躁得想动手。 被唐一这么一吼，萧景轩心道，完了，触这傢伙霉头了，他不会要被家暴了吧？小心地瞅了一眼，悻悻地缩了回去，「我错了。」 唐一伸手把褶皱抚平，又加固了几次。 「你揉揉我的脸。」萧景轩壮着胆子提要求。 唐一没说什么，把手伸到萧景轩脸侧，萧景轩迫不及待地把脸凑上去，蹭他干燥微凉的手，嗅其间的味道——和唐一那件大衣上的香味一样——佛手柑的香气，清冷柔和。 唐一动了动手指，捏捏他不安分的脸，心跳漏了几拍。 「好好闻，什么味道？」萧景轩的嘴唇贴着唐一的手腕，吐字含煳不清。 唐一被他的唇蹭得发痒，萧景轩的鼻尖和睫毛刮蹭着他的手指，一股酥麻感爬满背嵴，他耐不住了，咬着下唇。 「佛手柑。」唐一被蹭得有些受不了，收回了手。 「那我万一起来上厕所弄乱怎么办？我怕你又凶我。」萧景轩歪着头，弯着双眼盯着唐一。让唐一自己自相矛盾也是萧景轩的一大乐趣。 没想到这次唐一没着道，「等我明天来帮你整理。」 「是一点都不能弄皱吗？我睡着了没感觉的。」萧景轩俏皮地眨眨眼。他前几次也不是故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唐一判定为故意捣乱了。萧景轩直喊六月飞雪，冤枉吶，我的好大人！ 没想到唐一还真是这样想他的，「不是故意的就行。」 萧景轩嘆了口气，做人好难。 「我走了。明早过来。」唐一走去关了灯。 萧景轩在黑暗的房间里突然喊到：「唐一！」 唐一刚离开没几步，又折返回来，没开灯，就站在门口，「什么事？」 「你还没和我说新年快乐呢。」 可是唐一喜欢在刚好凌晨的时候发送这种祝福，「时间过了。」是的，因为萧景轩，他今年没在零点准时发送祝福，有些浑身难受。 「那我也要。」萧景轩的尾音得意地上扬。 「新年快乐。」 -------------------- 第15章 能不能不告诉别人 唐一渴望学习语文的热情，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了。他主动找班主任调了坐位，和萧景轩做同桌。祈临一中为了防止早恋的发生，不会让异性来做同桌，并且也为了避免讲小话的情况，往往是一排男生一排女生这样交错分布，这样可以达到一对男生被四对女生前后左右包围，而一对女生也会被四对男生前后左右包围。共有四列。 第26页 与此同时，为了公平起见，每月以一列为单位调换位置，平移到左手边那一列，最左边的那列人员调到最右边；每周以一对为单位调换位置，一三列平移到下一排，最后一排调到第一排，二四列平移到上一排，第一排调到最后一排。 如果在位置自动调整的过程中，该平衡被打断，班主任会手动调整，总之就是不让你和熟悉的同学坐到一起，但是考虑到学生心理健康问题，同桌在不会影响课堂的情况下，可以自由组合。 理科班男女比例比较均衡，这种调位置的方法比较适合。文科班女生占比较大，无法适用。但女生相较于男生更容易管理，这种隔离手段也只是针对个别情况。毕竟学校这样安排的初衷就是为了避免上课交头接耳、避免早恋发生。 为了增进同学之间的感情，培养互帮互助的团结精神，每列被上下分为两组，总共八组，每组大概六人左右，通过上课回答问题、作业完成情况、成绩进退情况等给予加减分，一周结算一次，总分排行第一名在下一周可以不参与卫生打扫，还会获得随机学习用具奖励。剩下七组，每组负责一一天的卫生打扫，包括教室卫生和楼下公共区的卫生情况。 总分排行倒数第一组被指定负责周一的卫生打扫。周一是学校的统一大扫除，会有学生会来检查卫生情况并给予评分，对卫生情况要求高。如果检查结果不符合要求，该组成员将会承担接下来一周的卫生打扫，并要求每人书写一份检讨。 学校周一下午不上最后一节课，用来给学生接受劳动教育——也就是打扫母校卫生环境。不参与大扫除卫生打扫的六个小组，会被组织到指定教学区进行集体卫生打扫，比如操场、体育馆、实验楼、老师办公室等等，比较轻松，第一名那个小组可以提前放学。 为了保证竞争的公平性，每个小组的总成绩平均分基本一致，班主任也会根据学生具体情况进行调整，以上学期期末考成绩为划分标准。学校依据中考成绩将学生划分为三个层次，冲刺班、英才班和自强班，不同层次班级的教学强度不同，每一学年期末会根据学生排名成绩进行百分之十左右的调整。 唐一的弱势科目是语文，强势科目是数学，正好和萧景轩相反，班主任林肖相当喜闻乐见。萧景轩在冲刺班一直稳稳垫底，两次差点被刷下去，他的成绩几乎变成了冲刺班的录取分数线。林肖知道这孩子机灵，但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只想随便混个大学，敷衍了事，他教语文，惜才之心难免泛滥。 能被这个神仙选中，加上林肖明面上暗地里都很偏爱他，萧景轩心里是很开心，可是他不满意的是这件事他是被通知的，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连和他生死与共多次的老同桌李云翔都不带半分犹豫，抬脚就走，萧景轩觉得自己自尊心很是受伤。 唐一搬到了他所在的第五组。 萧景轩学习不上心，别的事情到还是很热心，但别的学生不太一样，如果没有什么明确的利害驱使，对于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是相当珍惜的。除了科代表、团支书一职，萧景轩凭一己之力光荣担任祈临一中三年级四班的副班长、学习委员、组织委员、宣传委员、心理委员、文体委员、生活委员、劳动委员以及纪律委员多项职务，为无数的班级活动奉献上他积极热血的青春。 其实高中主要是搞学习，这些职位一年到头也没几项工作，林肖也就全部丢给萧景轩这个得力助手了。 考虑到班里女生可能会有些特殊需求，正班长一职由一个叫冯欣怡的女生担任，冯欣怡平时也会帮衬帮衬萧景轩。 萧景轩在班里就像是个位低权重的太监。 唐一的东西少得可怜，他的书包里只有一个瘦小的笔袋、一个水杯、一本空白的草稿纸和一部手机——对一部手机，这是违禁品。唐一没有张扬，也不遮掩，他出校门后才会开机使用，作为纪律委员，他有必要提醒这位同学还是要妥善保管才好，不然被老师发现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唐一在面对萧景轩的热心暗示后，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今日是唐一復学之后的第一个周末，高三后，整个年级除了放小长假都要上晚自习，周六补周日的课，周日上午补周四上午的课，周末下午休息半天，晚上还要来上晚自习。 唐一搬来之后向来不会和萧景轩废话，拿着新发的教辅资料不知疲倦地刷，上课也不爱听讲，也不参与小组竞争，像个空气人。 下课铃刚响，萧景轩就站起来对组员说：「我、唐一、陆鸣春还有李绍搞教室，你俩去公区捡垃圾吧。」他们班的公共区是实验室楼下的花坛、小树林那一片，平时也会有工作人员清扫，她们只需要去拔掉突兀的杂草、捡起草坪花坛小路上的垃圾就可以了，很多时候下去转一圈就能够收工，是很轻松的工作。 「嗯嗯。」俩个女生收好书包就抬着铁钳、簸箕下去了。 唐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向萧景轩投来困惑的目光。 果不其然，唐一根本就不关心什么班级管理和小组合作。 萧景轩挑眉，一指黑板旁边的小组小红花榜，道：「看见没？我们组明天儿，还要大扫除呢。你要是可以上课举手回答点问题就好了。」 李云翔以前是他们组的得分主力，经常力挽狂澜，就他们五组于水火之中，常年霸占倒数第二名的光荣位置，但是现在他走了，整个五组的发展一瞬间倒退五十年。萧景轩虽然是组长，但是没有什么实力，只能在旁边加油鼓气，除了月考出来能够拿语文优秀作文给小组加分，别的科目完全帮不上忙。 第27页 秦潇潇和段锦比较腼腆，需要李云翔的技术支持和萧景轩的精神支撑才可以上场，陆鸣春和李绍偶尔可以加分，但是老师有意控制每个人的发言次数，相较于别的有多个主力的小组来说，完全不够看。 而且李云翔被调剂到了那个万年倒数第一组六组，他继续发扬自己绝地反击的特长，带领整个团队盘踞在倒数第二的位置。李云翔通过此次事件向老师和同学证明了自己的优秀的领导实力。 萧景轩捶胸顿足。 林肖是想故意打破一下这种平衡。 昔日并将作战的同伴变成了自己难缠的劲敌，萧景轩苦不言堪，看来李云翔一直都在保留实力，他想花费最少的成本，得到最多的利润。 萧景轩趁机和唐一简单概述了一下这个小组竞争，唐一听了似乎没什么兴趣，不管有没有人来检查卫生，他都会打扫得一尘不染，就算最后沦落到写检讨，也比和同学互帮互助要简单轻松得多。 「学霸，你行行好。我们只需要打败第六组就可以。」萧景轩被李云翔这样打脸，心里非常不爽，搞得好像是没有这个人他自己就混不下去了，不争馒头争口气，他一定要让李云翔参加一次大扫除。 「你想和我交易？」唐一边说边准备把手机掏出来。 萧景轩眼见着这傢伙要在监控之下违法乱纪，抓着他就往储物间走，储物间没有监控，是用来堆放卫生工具和班级财产的地方，里面还立着面快有房顶高的铁皮柜子，每个人有一隔的使用权，可以用来堆放书籍和杂物。 唐一被扯得有些慌张，拽着书包就往萧景轩后背招唿，里面还装了几本书。还好就几步的距离，要不然萧景轩下星期可以不用来上学了。 「啊疼疼疼，卧槽，卧槽！别打了，会死人的！卧槽！」萧景轩把唐一拖进去之后，终于放开了他，吃痛地揉着后背。 唐一被他放开后才冷静下来，他的身体在他脑子思考之前就开始动了——完了，他又不小心误伤同学了，杜生会批评他的，爸妈也会不高兴。 怎么办怎么办？ 他告诉老师怎么办？ 唐一的脸变得煞白，手紧握成拳，微微喘着气，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打的人。 「你……你能不能不要告诉老师？」唐一的声音在储物间里响起。教室里已经没人了，陆鸣春和李绍跑去倒垃圾了，刚刚那一场冲突只有两个人知道。 五组多年合作，已经有了默契，两个女生负责公共区，陆鸣春和李绍负责倒垃圾、擦门窗黑板、整理讲台和课桌，萧景轩和李云翔负责扫地拖地，只要不是大扫除，随便划一下水，不要碍到林肖的眼就可以。 这样安排也不是他几个有多绅士，只是在女生面前不太好意思划水，两个女生办事都非常认真仔细，四个男生懒，就团结到了一起。 -------------------- 第16章 不健康的书少看 「哈？」什么玩意？刚刚被打的地方还疼得萧景轩直抽气。如果是男生平时打闹，这个下手也太重了，如果是校园暴力，对方又过于礼貌和谨慎了。萧景轩给自己光速心理疏导。 「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肢体接触。不好意思。刚刚没控制得住。我会补偿你医药费的。」唐一直勾勾地盯着萧景轩，明明是在求和，却是一副强买强卖的态度。 萧景轩顿悟，好吧，他结合之前的传闻，多少有了些眉目，「没事没事，突然碰你也是我的问题。用手机如果被抓到，不止你有麻烦，林肖还会挨领导批评，我们小组也会扣分。」 唐一见事情并没有他刚刚预想的那么严重，算是柔和地认了错：「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那我刚刚说的，你考虑一下？或者你不想亲自上的话，给我们一点智力支持也行。」萧景轩算是缓了过来，继续和唐一谈道。 唐一看他的眼神又变得不太友善起来：「这是属于保密的条件？还是另外的交易？」 笑死。 萧景轩乘胜追击，「保密的。」 「你伤的不重，提的条件不对等。」没想到唐一不接受这种霸王条款。 拜託大哥，这个叫互利共赢好吧？ 萧景轩在心里白了唐一一眼，悻悻道：「那你说要怎么办？我都行，你高抬贵手帮一下。」 「带我去你家。我想看看你的学习资料。」唐一直言。 上次萧景轩说什么，都放家里，太多了记不住搪塞了一下，结果这货和他较上了劲，他都怀疑这傢伙对小组竞争不闻不问是在故意吊他。 他家里常年没人，张家二老在工作单位额外有一套房，祈临一中旁边这套学区房是当年为了给张若匀上学买的，俩人会每月来看萧景轩一次，然后给他生活费，别的事情基本不爱过问。 「行行行。」萧景轩点头。 但接下来的操作又继续震碎了萧景轩的三观。 唐一把他拿一丝不苟的学术态度运用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明明半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的卫生打扫，硬是折腾到下午三四点的时间，一点都不开玩笑。唐一把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一成不染、洁净如新，连累积了多年黑色污垢的垃圾痛都被他洗刷得香喷喷的。 萧景轩劝不住他，他不敢上手，怕死，说话也会被唐一选择性屏蔽，其余组员早早走了，他作为始作俑者以及组长也不忍心看唐一孤苦伶仃地忙话，被迫和他进行了一次地毯式无死角的全面清洁。 第28页 本来看见同学混乱的桌面，唐一都想上手整理的，但是考虑到那是私人空间，唐一还是硬生生压下了这个念头，整张脸都憋得不太自然。 「唐一，你不回家吃饭吗？」萧景轩反覆去看黑板上的挂钟。 「我和阿姨说了，会晚点回去。」 「唐一，可以了吧。」萧景轩嘆气。 「等一下。这里还有点脏。」 「唐一，这已经很干净了？」萧景轩小心翼翼地试探。 「嗯？」唐一一脸，这叫干净？你以前住的是什么垃圾场？ 「你搞那么认真，晚上一来人，就全乱了。」萧景轩打算做一个戳破理想国的暴徒。 「没关系。」 「我靠。你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大哥。」萧景轩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打扫卫生。」 「你们学校这样要求的吗？」萧景轩欲哭无泪，他觉得冤有头债有主，重点高中把人教疯了。 「我不知道。」 「那你以前是怎么打扫卫生的？」萧景轩奔溃，是不是这人从来没干过苦力活，所以这会子觉得很新奇？ 「和杜生一起。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杜生是谁？你同学？」萧景轩发现一线生机。 「我哥哥。」 「表哥还是堂哥？还是……你拜把的兄弟？」萧景轩累了，干脆坐在讲台上，看唐一细緻地清理卡在缝隙中的粉笔灰。 「就是哥哥。」 「那他姓杜，你姓唐，这算是怎么会是？小名吗？」萧景轩闲聊还是很有功夫的，他干脆就坐旁边看这个怪胎折腾吧，他到要看看，这个怪胎要疯到什么时候。 唐一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萧景轩，淡淡道：「我是领养的。」 萧景轩心里一揪，有些懊悔，问了对方那么唐突的问题，但他也没什么心思照顾对方的情绪，因为他现在的怨气比鬼都还大，他在面临极为严酷的道德选择——这件悲剧的发生有他一半的责任，他有义务阻止该同学继续进行这些诡异的行为举动，但是他已经尝试了很多办法，他发现自己和这个人完全沟通不了。 他又唾弃出临阵跑路的行为，人行走在江湖上，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他绝对不会和李云翔一样干出这种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勾当，他在把兄弟视为手足，而李云翔视兄弟为粪土——要不是李云翔捶死挣扎，六组那群货色依旧是倒数，他依旧稳坐倒二。 他愈是痛恨李云翔，愈是忍不住要站在道德高地谴责他，既然把唐一拉入伙了，那以后就是同伴了，他不能抛下同伴不管不顾。 「他是个正常人不？」萧景轩灵魂发问，不怕怪胎多，不怕怪胎怪，就怕怪胎手牵手成双成对。 唐一把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萧景轩，脸上的表情不算太友好：「我很奇怪吗？」 萧景轩看到他握紧了小刷子，一脸严肃得瞪着自己，浑身觉得不自在，「额……一般我们都是随便搞搞，你太认真了。我觉得你是有些强迫症。」 「随便搞搞？」唐一真心实意地发问，「可老师说，要认真对待。」 萧景轩扶额：「对不起。我忏悔。但我觉得我们已经非常认真了。真的。学霸。」 「我觉得还可以再处理一下。」唐一转过身子继续埋头苦干。他俩没营养的对话仿佛是一场严肃又富有逻辑的学术讨论。 「待会就来不及去我家看辅导资料了。」萧景轩抛出杀手锏。 唐一又停了下来，看起来真的很苦恼：「那怎么办？」 「现在就走，还来得及。」萧景轩豁然开朗，可谓是山穷水復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有眼，没有抛弃他。 「可是……」唐一不是很喜欢半途而废，他想一口气做完。 一旦事情发生转机，萧景轩就心情大好，心情一变得美丽，他就思维敏捷、超级有耐心：「明天还是我们打扫。到时候你可以继续你的大业。」 「好。」 笑死。萧景轩再让唐一参与卫生打扫，他就是狗。 回到家里已经下午四点了，萧景轩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吃下十个唐一。 「你去我卧室看吧。靠近厨房的那间。」萧景轩打算在冰箱里找点东西垫垫，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了。 「好。」 萧景选翻到一袋面包，热了两罐牛奶走进去，「来吃点东西。」 唐一坐在他的床上翻阅书籍，快速地浏览着，「你的房间好乱。要注意整理，这可以提高学习和生活的效率。」 「嗯嗯。」萧景轩置若罔闻，把牛奶递过去。 唐一停下来接住，「谢谢。」 一仰头，一口气干了，喝完后鲜红的舌尖扫掉了嘴唇绒毛上沾染的泡沫，然后拿手背又擦了一道。 萧景轩全部看在眼里，他看着唐一乌黑浓密的短髮，红得要滴血的唇舌，灵巧的小舌，洁白整齐的牙齿，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妈的，这货正常的时候也太好看了吧——眼周的睫毛就像画了眼线一般——他左眼眼尾的眼皮上有一颗痣——以前带着黑框眼镜，没发现。 「你的解题过程和你的房间一样乱。是习惯不好吗？」很快萧景轩就美不起来了，唐一的话仿佛给了萧景轩清脆的几耳光。 「哈哈。见笑了。」萧景轩强撑着笑意，他刚刚真是色令智昏，荒唐至极。 第29页 「你看了好多书。好厉害。」唐一不咸不淡地夸奖着，既然萧景轩成功入选为唐一的社交对象，唐一也将自己的社交技艺毫不吝啬地交代出来。 「没有没有。平时很闲。啥都看。」萧景轩害羞地挠挠头，浅浅喝一口牛奶。 唐一等他说完，又不咸不淡地评价道：「有些十八禁内容的书籍，看了会有提升吗？杜生说这种书还不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看。」 「噗。」萧景轩直线喷射。 唐一看他很惊讶的样子，拿起手里还在翻着的那本书在萧景轩面前晃了晃——这是这几年比较火的一个网络畅销作家，文笔香艷狠辣，喜欢写扭曲的人性和欲望。 萧景轩狼狈地抽纸巾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牛奶，脸红透了，「嗯……嗯……嗯……不算有。你……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哦。好的。谢谢。」唐一听话地把书合起来，站起来放到书架上，「你要是有生理需求，我知道另一种更健康的办法。我可以教你。但是不能演示给你看。杜生说这个是私密的活动。」 唐一的发言更加炸裂。 -------------------- 第17章 忍辱负重萧景轩 「啊啊啊啊！stop！stop！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萧景轩觉得自己现在被说得浑身发烫，他不知道这个两个怪胎到底是怎么回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作为一个男人的羞耻。 唐一奇怪地看着萧景轩，「你们没有生理卫生课吗？你好像第一次知道男生的生理结构一样。」 萧景轩站起来，从书柜里随便拿了一本比较厚的书给他，一本古诗合集，「看这个，这个好。你可以把背了的诗句用到作文里。」 唐一接过了那本书，点点头，「好的，谢谢。」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萧景轩安排唐一食用一些面包后，躲到厨房打游戏去了，脸上的燥热也终于消了下来。 peace。 过了半个小时后，唐一抱着书出来。 萧景轩抬头瞅了他一眼，「干什么？背完了？」 「没有。但是好多我都认识。需要背这么多吗？」不知为什么，萧景轩觉得他这幅样子有些可怜。 「喜欢哪些就背哪些。」萧景轩说着话，手指还继续操控着游戏人物。 「你喜欢哪些？」 「额……很多。」 「有多少？」 「你背你看着顺眼的，考试能用的就行。」 「我想背你喜欢的。」 萧景轩再次抬头，看着唐一，「学霸。」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 算了，看着唐一人畜无害的脸，他觉得自己刚刚的邪火可能还没退完，要不然怎么会对一个怪胎瞎激动起来。这个人单身久了，看个男人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我待会划给你。」萧景轩闷闷道，「先打完这局。」 「好的。谢谢。」唐一走过来把书放在餐桌上，俯视着他，「你家里有药箱吗？」 「干什么？」 「我帮你擦药。有点青了。」唐一的眼神落到萧景轩从校服短袖露出的皮肤上，是他刚刚一受刺激打的。 「哦。没事。不用管。」萧景轩身上常年带伤，不是打篮球就是张若匀发疯，刚刚唐一的动作算是挠了一下。 唐一径直把手伸过去，掀开他的衣领后，指尖在上面压了压，「还肿着。」 「诶卧槽。你怎么还上手啊。」萧景轩不适地往旁边躲，他现在正在关键的时候，没有心思和这个傢伙周旋。 这个是他出手伤人的证据，监控也留有部分片段，为了他今后的平静生活，他有必要及时解决，之前萧景轩一副没事的样子让他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还是需要管一下才行。 「没有吗？」唐一继续问。萧景轩的淤青会从短袖领口露出来，待会家长回来看到了，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他需要极速补救，就当是讨好萧景轩。 萧景轩被问的不厌其烦，「我书桌的抽屉里有一些。」 唐一把药拿来了，萧景轩手里的战况也越来越焦灼，对方的射手发育起来了，伤害爆表，队友也不小心被埋了两次，前期打出来的优势现在没有了。 唐一把药膏挤在手掌心揉化了，另一只手直接把起萧景轩的衣服撩到他脖子上，把手摁了下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萧景轩过于专注战局，把唐一这号人物忘了，被突然这么来一下，身体勐地一颤，差点喊出来，手里的动作也停了，「卧槽！啊！」 唐一的手掌是热乎的，但是指尖是冰凉的，碰到皮肤上的刺激还是蛮大的。 「很疼吗？」唐一也被他下了一跳，他开始心慌起来。 怎么办？他跑去告状怎么办？ 唐一想着。 「没事没事。」男人！有什么是不可以忍受的！一切为了胜利！ 萧景轩现在几乎是半裸着上半身，还是被一个刚认识不久、刚刚还调戏过自己的男人看着，他忍辱负重，这把必须赢，这是排位！ 「好的。你忍一下。」唐一又挤了下药膏，耐心地小心帮萧景轩按压着青肿的伤痕，恨不得把药全部揉进去才好，他很习惯于处理伤口，知道该用多少的力度合适。 男人的手一半都是坚硬粗糙的、热乎乎、没有情感的，甚至是医院里的护士，都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对他的伤痛处，可是他背后这个人，手指是纤长柔软的、冰冰凉凉的、温柔的，抚摸他的伤痛。从后颈到双肩，顺着嵴柱往下按压，循环往復好几遍。 第30页 这双拿着玻璃杯喝牛奶的手，挠了一下他的心脏。 萧景轩不负众望地game over了，游戏软体还残忍地夺走了一颗他小星星。 「白宇帆（语音消息）：不是吧！？开麦！刚刚那么多人你还往里面沖，你他妈你以为你苏烈啊？这是排位！」 「你摸够了没有？」萧景轩耳朵红得要滴血，僵硬地伏在那里，声音有些委屈。 「等一下。我再帮你按按。」唐一丝毫不关心病人的心理健康。 萧景轩不敢反抗，他怕不小心又碰到这个怪胎，然后惹毛他，「为什么你可以碰我？但是我不能碰你？这不公平。」 「你想碰哪里？」 我想敲开你的小脑瓜，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浆煳。 「哪里都不想。」萧景轩咬牙切齿。 「算我欠你一次。下次你想碰前要和我说一下。」唐一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斤斤计较，他到底会不会说话算话？不会后面还是要去告状吧？ 「你不是说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接触吗？」 「嗯。」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现在是没办法的情况。」唐一终于满意地收回了手，还贴心地帮萧景轩拉下衣服盖好。 你他妈耍流氓还挺勉强的是不是？萧景轩气不打一处来。 「你游戏结束了吗？给我划吧，你喜欢的诗。」唐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把书和笔推到了萧景轩面前。 萧景轩脸上的绯红还没褪下，不敢看唐一，埋头勾勾画画，给唐画了几首富有人生哲理的、或者爱国主题的诗，把他觉得会用上的别的主题的也画了些。 唐一见他脸红到脖子根，把手贴到萧景轩额头。这个人不会这么娇弱吧？打两下就开始发烧了。 萧景轩被唐一这种三番五次的骚扰搞得不甚其烦，额头才一被贴到，就拍开了对方的手，「你有完没完？这是性骚扰。」 「可是你的脸好红，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唐一发现对方态度逐渐恶劣，开始隐隐担忧这个人反水。 「你离我远点，我就正常了。」 「哦。」唐一小心翼翼地瞅着萧景轩，想窥探出对方的心理，可是他是在不是这块料，被萧景轩搞得一头雾水。 「好了。大概就这些。下去吃个饭，要上晚自习去了。」萧景轩把书合上，递给唐一。 「你家人呢？」唐一接过来问道。一般这个时候父母都会回来吃饭，可是萧景轩家偏偏安静得很。 「他们出差去了。」萧景轩不是唐一，什么事都说得出口。 「要不要来我家？阿姨说，叫你一起去吃饭。」唐一用手指了指楼上，「我家就在你家楼上。」 这是什么孽缘？以前怎么没见过？ 没见过那是当然，萧景轩早上总是踩着铃声到教室，晚上又会在外面鬼混到很晚，而唐一总是每天第一个抵达教室，然后又第一个离开学校，碰不到也很正常。 看着萧景轩一脸困惑，唐一耐心解答，「我上个月才搬来的。」 唐一和萧景轩这种诡异的互帮互助就这么拉开序幕，萧景轩每天给唐一找资料，唐一辅导整个小组成员，在小组竞争中激流勇进——不得不说，学霸就是学霸，解疑答惑永远快准狠。充分利用唐一这一资源优势是林肖喜闻乐见的。 后面几天，年级上也陆陆续续来了些復读插班生，他们班又添了三个，其中一个也来自重点高中——祈临二中——能去二中学习的都是从全市的筛选出来的佼佼者。 又见故人，唐一併没有太多的热情，可以说他并不认识。 在唐一的倾囊相授和萧景轩的思想鼓动下，这两周他们的评分一直和六组不相上下，你追我赶地，互相咬着不放，甚至已经超越了两个小组，本来稳住倒二就可以了，但是萧景轩有私心，他要踩那个叛徒一脚踩肯罢休。 其次，他想冲刺一下第一名——他不敢让唐一这个金枝玉叶的贵人再碰打扫卫生的糙活，他安排唐一坐在旁背素材、看文章，自己吭哧吭哧包揽一切，偶尔叫唐一做点递东西的小事。 众人都觉得萧景轩是条舔狗，只有他自己默默把苦水咽下。 一个人拖拖扫扫这么大间教室，萧景轩真的吃不消，他想捡个第一名，这样就不用被无情的资本家剥削了。 常年位居榜首的是冯欣怡带领的那个组。他们组没有实力突出的同学，但是学习氛围特别好，总是可以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唐一为了回报萧景轩的知遇之恩，平时会帮萧景轩看错题，今日周考的卷子发下来，萧景轩被派去列印资料，唐一正帮着他审视试卷。 萧景轩一回来看见，心道，糟糕，可是已经晚了。 唐一看见萧景轩，轻轻挑眉，没说什么。 是的，轻轻挑眉，不知道这傢伙上哪学的动作，让他那张面瘫脸更加欠揍。 「考怎么样？」萧景轩主动出击。 「还行。这次的作文背过。」 「嗯嗯。」」 -------------------- 第18章 晚霞醉人，你也是 唐一居然有也没说什么刻薄的话，要是以往，他会高傲地点评一下这些卷子，以及萧景轩的表现情况，比如： 「字太丑。」 ——就你字好看。 第31页 「这种题型你错第三遍了。」 ——你他妈少管我。 「基础知识没掌握好。」 ——这他妈是杂交品种。 「你为什么会空着？时间不够还是睡着了？」 ——我他妈不会做啊，除了写个解和抄抄题目，我还能怎么办？ 萧景轩一次又一次地忍耐，他的大计，必须要靠唐一这个大神。原本看到唐一的翻看他的卷子，他都做好微笑面对的准备了，谁知这次唐一也没说什么，看看他的卷子又放了回去，可能是觉得他悟性太差，要放弃了。 这么想着萧景轩又有些不甘心，他壮这胆子问道，「如何？」 唐一瞅了他一眼，说：「你居然连计算题也不会。」 很好。 点评的很到位。 我没事。 我真的没事。 「什么计算题？我看你是对我不满意！」萧景轩拽过自己的卷子，翻来覆去地看，他明明进步了，怎么还似乎退化了？ 「最后一道大题。我还以为你终于可以上一百二了。」唐一淡淡道，似乎在自己宽慰自己，他比萧景轩都还感到可惜，「没事，已经很厉害了。」说完揉了揉萧景轩的头——据唐一自己解释，摸头是代表鼓励夸奖的意思，每次萧景轩多最对一道题，唐一就会摸摸他的头，不小心多错一道题的话就要拿尺子打手心。 萧景轩一开始是不乐意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这样瞎调情。 但是这种奖惩方式，可以作用于唐一。据唐一自己解释，他和杜生就是这种相处模式，互帮互助督促学习——杜生是家里的独子，杜家的家教一直很严、家风良好，杜家二老对这个儿子的期望很高，对他自然严格。 是的，他不爽了可以用尺子打唐一手心——还只有他一个可以打，别的同学唐一都看不上。萧景轩觉得自己和这个怪胎在一起久了，变态的爱好也多了许多。有时候他对唐一咬牙切齿得不行，只能通过这个方式来发泄。但这其实不是长久之计，他只能在语文上报復唐一，他多数时候是挨打的那个。越被抽他越想抽回来，然后就一直恶性循环。 所以说，赌博害人。 其实他被夸奖的次数也极少，毕竟他本来就不思悔改，他只是想赢想地上瘾。 突然被唐一冷不丁地揉了一把，萧景轩刚好在气头上，觉得他这一揉是变相的扇耳光，「我他妈不玩了！」 唐一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没说，他和杜生高中之后也不玩这种奖惩游戏了，只是不知道萧景轩为什么这么沉迷，「好。」 九月悄然结束，祈临一中的学子迎来了国庆小长假，放假的前一天，刚好是五组负责打扫卫生，乌金西沉，整座城市被照得暖洋洋的，绚烂的晚晴，像被打翻的颜料盒，这个时候祈临的标志性植物银杏已然黄澄澄一片，深浅不一、层林尽染，倦鸟扑腾着翅膀归巢。 萧景轩任劳任怨地忙活，唐一坐在窗台上依着墙，手里拿着他的作文背诵其中的字句，时不时偏头去看祈临的日落。 萧景轩也是时不时抬头看他的农场主，生怕他一不小摔下去。他们教室的窗口正对着夕阳的方向，晚风拂起唐一的髮丝，他的校服外套和衣领在余晖下翻飞——散发着一股资本家的恶臭味，萧景轩虽是主动请缨，但那是不得已之计，心里都是怨言。 「萧哥，还在做牛马呢？」李绍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等陆鸣春，拿着萧景轩打发时间。 「没事就滚。老子乐意。」萧景轩直起腰杆，嚷嚷道。 「哈哈哈哈。你不懂。萧哥天生就爱劳动。」陆鸣春也掺和进来。 「是的。我他妈从小乐于助人。」萧景轩咬牙切齿地看着窗台上那尊大佛。 「哈哈哈哈哈。」李绍笑得更欢了。平时萧景轩也把他们当牛马使唤，见这傢伙碰了钉子，实在精彩。 萧景轩也从来不解释，他当心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唐一死活都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打扫技艺，默默包揽一切，说什么当做你这周表现积极的奖励搪塞过去，然后再抛出一些作文素材或者他的作文这种限时福利大礼包作为引诱，让这货消停下来。 「拿走了。您接着忙。」陆鸣春走向门口。 「学霸。再见啊。」李绍向唐一喊着。 唐一漠然地回头看看他，不冷不热地说：「再见。」 萧景轩在心底里暗自鄙视这两人的两副嘴脸。唐一几乎是个百科全书，问什么就能答什么，也不知疲倦，尽心尽力地辅导小组成员的学业，深受广大消费群众的喜爱，就是性格冷、表情臭，要不然人缘会非常好。 他们小组外的人都有些憷他，对他敬而远之，但只有尝过甜头的人才知道唐一的好，爱不释手。同时作为五组的智力核心人物，组内成员对其行为无条件纵容，连萧景轩天天被怼都没有什么半句怨言，唐一只是没什么表情，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萧景轩忙活好，把拖把丢到储物间，走向座位，「走了。唐一。」 「我觉得你的句子好神奇。像是会动一样。」唐一冷不丁地说着。 「啊？」萧景轩的大脑极速运转，「那叫表现手法或者修辞手法。我觉得你应该是学过的。」 「祈临的落日像个譁众取宠的小丑，灿烂热烈、自导自演。我刚刚才明白，你原来是在写它很孤独。」唐一回头瞅了一眼萧景轩，又转过头去看窗外的日落，「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没有人和我一样在看它。明明就很漂亮。有些可惜。」 第32页 「我……我没在作文里写过这个吧。」萧景轩被唐一惹得心脏开始躁动，他明明记得自己给唐一看的是一篇写月色里的祈临的散文——获奖并被刊登在了杂志上——萧景轩有些自恋，会收集自己写过的所有文字、以及得过的所有奖章。 「你三年前的今天写的。□□空间里。我觉得写得很好。」唐一平时也会浏览萧景轩的□□空间和朋友圈。杜生和他一样是个比较典型的理科男，写得文章资质平平，唐一常年缺乏文学的滋润，现在碰见了一个优秀的学习对像便昼夜不停地学习起来。 「哦……谢谢。嗐，随便写写。我弄好了，走吧。」萧景轩被搞得不好意思，在掐死唐一和感谢唐一之间，选择了满怀感激地在心里掐死唐一。 「嗯。」唐一跳下来，过来拿书包。 萧景轩心里无名的魔鬼再作祟，「你还记得什么？就……我写过的东西。」 「第二天，你的祈愿符被挂在了最高的地方。嗯……你中考的时候，楼下买粉的阿姨给你加了个蛋。你被喜欢的女生甩了之类的。有些无聊。」唐一似乎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还是继续点评道，「我发觉你有些早熟。」 「哈哈……这样啊。」萧景轩想倒退回去掐死刚刚的自己。 「你放假有安排吗？我来找你学习。」唐一和萧景轩并肩走着，自从知道萧景轩住在自己楼下后，唐一就会刻意等萧景轩一起上下学，主要是为了学术交流。 唐一对于萧景轩这种观察对象极为感兴趣，其次是他以前都是和杜生形影不离，失去参照物后会给唐一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困扰，他需要随时学做一个正常人。 「你不和家里人去旅游什么的？」萧景轩有些受宠若惊。 「我爸妈要在一起，爸爸似乎有事情，走不开。杜生好像交到了新朋友，要在寄北玩。作业太多了，我还是在家写吧，不然要扣分了。」 「那他们很恩爱哈。总是黏在一起。」 「算吧。妈妈心上生病了，要和爸爸待在一起才好些。」唐一说完后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可以治癒心上的疾病，我觉得应该是爱情。为什么那篇文章最后的答案是那片花海？你不觉得答案有问题吗？」 「你是不是没读懂？」萧景轩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发现这个人的情商基本为负数，对人类的情感感知也是一塌煳涂，小学生都可以明白的事情，这傢伙竟然需要他反覆论证才堪堪妥协。 「我读懂了。反正，这些作者都很奇怪。都不喜欢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明明都是写了给别人看的，却要别人猜一猜。你也是这个样子。」唐一语气似乎是在和萧景轩谈论些别的事情。 「是啊。真是不好意思。写文章的都喜欢这样。这叫含蓄。」 「可是你明明很难过，为什么不说出来？这样会和我妈妈一样的。患上心理疾病。」唐一的那张表情上出现了一些名为焦虑的情绪。 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身边的人患有这种疾病会带来很多的麻烦，并且他不像别的病痛一样，可以根治，会復发。他实在不希望自己身边会有第二个这种人，他经常觉得萧景轩和他妈妈的情况非常相似，但是又没有他妈妈那般严重。 「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你哪里看出来我很难过了？我明明每天都是活泼开朗的。」萧景轩真是苦恼，自己是有多可怜，要沦落到和这个怪胎倾诉心声。 「我语文老师说，文如其人，相由心生，写出来的话骗不了自己。你写得字也是，群魔乱舞。如果你的字再好看些，分数会更高的。」 「你老师错了。」 「为什么？」 「他要是正确的，怎么会把你教成这样？」萧景轩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明明风平浪静，心里的浪潮却在奔涌。 他可以把自己寄托在这个人身上吗？ 「哦。怪不得。」唐一欣然接受了。 「我……嗯……你要帮我保密。就随便听听。」萧景轩攥紧了书包带，校园里的人也很少，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身边的人都神色匆匆。 「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我有个朋友。他很可怜，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他的妈妈特别痛恨他的爸爸，想尽一切办法报復他的爸爸，然后，他特别难受。特别的难受。你说他该怎么才好？又不是他的错。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恨他？」萧景轩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哽咽。 「你朋友和我好像。但是我爸妈很恩爱。」唐一感觉到萧景轩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偏头去看了看他，「所以你在替他难受吗？」 「嗯。我的心好痛好痛。不知道他要怎么样才好？」萧景轩拿手背蹭了蹭眼角，然后又笑了笑，「都说了，你不懂吧。哈哈。」 「他心里痛？不去医院吗？」 「医生说治不了。」 「他果然好可怜。」 「嗯嗯。然后我就会帮他写些东西。」 「文字真的可以治癒心上疾病吗？我以为那是骗人的。受伤了还是要找医生。」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萧景轩真是被唐一搞得脑抽。 「杜生说我不奇怪，奇怪的是觉得我奇怪的人。我天生就没有那么多感情。这也不影响我的生活。但就是没人愿意放过我。」唐一鼓着腮帮子，皱着眉头。 第33页 「我明天还想去祈临寺，你去不去？」 「那里根本没有会实现愿望的神仙。」 「但是那里很美不是吗？劳逸结合可以提高学习效率。」萧景轩铮铮有词。 -------------------- 第19章 事儿精上线 萧景轩一夜都睡得很不安稳，从前尘封的记忆肆无忌惮地称占他的梦境，他断断续续地醒了又睡去，分不轻做梦的是自己，还是梦里的萧景轩，拿起手机来反覆查看日期和时间，安心后又继续睡去，以至于早上医生来查房的时候他都不怎么清醒。 和医生交谈了一会儿，他算是缓上了这口气，有些焦虑地刷着手机，唐一这傢伙不会丢下他跑了吧？反覆点开对话框又退出，萧景轩觉得自己现在的猴急样真是丢人。 「萧景轩：你不是还没起吧？我要饿死了。」 「唐一：我到楼下了。你家里太乱，我帮你收拾了一下。」 「萧景轩：不要乱动我的东西。」 萧景轩回想起唐一那副德行，头疼欲裂，这傢伙可能一夜都没睡在帮他打扫卫生。 唐一没有继续回復他，直接走到他病床前，才冷冷地说：「不这样的话。我找不到你换洗的衣服。你生活习惯太差了。」然后把早餐和装衣服的袋子一起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唐一心思缜密，买了萧景轩可以单手拿着吃的食物。 萧景轩犹豫了一下，说：「我要动了，这回可不是故意的了。你看好。」 唐一不解地皱眉，「我知道。」萧景轩是不是故意找茬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病房里几个床位的主人陆陆续续来了，不是伤到头就是摔了腿，没比萧景轩好多少，上班的小护士也把满载工具的小推车推进来，诶个给他们扎针输液，唐一坐在床尾的地方刷手机。 「叫什么名字？」护士和萧景轩核对信息。 「萧景轩。」唐一答。 护士小姐瞅了眼唐一，然后开始给萧景轩输液。 「你在看什么？」唐一早上来之后就没和萧景轩说什么，料理完萧景轩吃早餐就没有什么动作了，萧景轩对他的服务态度多少有些不满意。 「没什么。看看新闻。」 「输好液后记得来换药。」萧景轩的床位在病房最里面，护士处理好他后就推车走了。 「诶呦小伙子，怎么搞得？」旁边一位病人家属凑过来问道。 「他自己摔的。」唐一答道。 「怎么摔的呀？地上又结冰又积雪的，出门在外要小心点才是。严不严重呀？」这个阿姨目测四五十的年纪，慈眉善目的。 几次问萧景轩的问题都被唐一抢答了，萧景轩不太有功夫回应，等着看唐一还要继续帮他答覆。 结果是唐一和那位阿姨一起看向自己，唐一还语气责备地教训他道：「听见没有？萧景轩。别不理人，这样不礼貌。」 在外人面前萧景轩不好发作，悻悻回道：「知道了。谢谢阿姨。」 「我老伴是下楼梯不小心摔的。年纪大了。身板脆。来躺了好几个星期了。」阿姨边说还边揉揉自己老伴的手，坐到病床上。 「嗯。」唐一冲着萧景轩抬抬下巴。 「啊哈哈……」萧景轩尴尬地应和，然后瞪了眼唐一，「那您着急坏了吧？」 「可不是嘛。」两老又甜甜美美地对视了一下。 「嗐，瞎操心。」那位叔叔故作生气地拍了拍爱人的手。 「话说小伙子，没对象吧？摔伤了还让朋友来陪着。」阿姨终于慢悠悠地进入正题。 「啊。有的有的。我对象出差去了。」这种场面，萧景轩熟，连忙推了。 唐一干脆利落地插手进来：「他没有。现在也没人照顾。」 「这样啊。」阿姨一听喜上眉梢，接着说，「做什么工作的？」 「在世洲坐销售总监。高校毕业。年入百万。」唐一帮萧景轩说了出来。 「啊呀呀。这都还没对象呢？这身板，长得多俊啊。是工作太忙了吗？」那阿姨并没有那么轻易地相信，市场上像萧景轩这样条件的人正常的早就被内部消化、英年早婚了，根本不会留到现在。一般都是有些问题的。 「他前年刚分手。脾气不太好。」唐一帮着萧景轩答道，「不过他不会家暴的阿姨。他只会自己砸东西。放着不管一段时间就会自己消气了。」 「啊？」阿姨听完心里一惊，果然有问题。 唐一似乎又想起什么来，尽力帮萧景轩推销道：「可能对方嫌他太烦了。他有些黏人。事情也多。不过还是很好应付的阿姨。」 有暴力倾向又不独立，快跑快跑。这位阿姨暗自心惊，还好留了个心眼。然后就转移了战火，问唐一：「那你呢小伙子？你看看，这是我家闺女的照片。漂亮吧?在祈临一中当语文老师。留个联繫方式，以后联繫联繫，吃吃饭什么的。她就是太乖了，一直没处对象。」 阿姨觉得，男生还是要长得有男子气概些好，旁边椅子上坐着的那个长得有些娘，遇事了估计还要她女儿保护。但是没想到，萧景轩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刚刚随便相处下来，旁边这个一直事事有回应的男生反而更靠谱些。 「嗯。好的。他应该是有时间的。」唐一也掏出手机，一副要和阿姨加联繫方式的样子。 「诶，等着。我还没说话呢。」萧景轩看不下去了，自己三言两语就被这么给处理了，他需要为自己证明一下。 第34页 「什么他？我觉得我女儿比较适合你。你是做些什么的？」谁知那阿姨根本就不搭理萧景轩，把唐一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还在念书。」唐一眼看着阿姨没有动作，也停了下来。 「谈对象没？多大了？」一听到还在读书，对方本来娇滴滴的美颜看起来愈发稚嫩，只是穿搭过于成熟，才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年轻。 「二十六。」唐一顿了顿道，「我就不需要了。现在还不打算谈恋爱。下半年就要去澳洲留学。」 那阿姨一听，虽然还没什么定数，但看着周身个一股贵气，还出国留学，前途无量啊，顿时满面春风道：「没关系没关系。老师有假期，时间多，到时候飞过来找你。」 「我时间也很多。」萧景轩插嘴道。 「嗯。所以你可以和这个女孩试试。」唐一丝毫没有被说媒的自觉，反而帮萧景轩操心起来。 阿姨被这两个人给搞懵了。 「阿姨。他也不行。他酒品差得要死，喜欢乱亲人。还喜欢冷暴力。没谈几天恋爱就要闹分手。最近还很爱哭。」萧景轩嚷嚷道。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阿姨的兴头坏了，「要是不愿意，可以直说，说这种埋汰话，搞得大家都不高兴。」 唐一不明所以，萧景轩不理他，躺下去闭眼睡觉，几个人后来也没再聊了。 换完药后萧景轩又开始折腾唐一。 「我想回家了。」萧景轩背靠着枕头，嘟囔道。 「再过几天。」 「我想换衣服。你帮我。」 「去卫生间。」唐一提起那袋衣服。 「你不避嫌吗？」萧景轩还以为唐一会推脱。 「又不是没见过？你手不方便。不好意思吗？」唐一坦荡荡。 萧景轩一噎。 n a失败。 狭窄的空间挤下两个平均身高一米八多年轻体壮的男人有些吃力，唐医生带着专业严谨的态度，服侍萧景轩更换衣服，为了方便活动，唐一专门帮萧景轩拿了宽松休闲的衣服，连内裤袜子也带了。 反而萧景轩被看得不自在，唐一的触碰和唿吸碰得他发烫，他甚至怀疑面前帮他穿衣服和以前与他接吻的是两个人，那标准细心的动作、坚定得要入党的眼神。 这人的睫毛真长，嘴唇也很润。萧景轩俯视着唐一的脸庞。 只有他一个人心烦意乱也太不公平了吧！ 不行，执行n b。 换好衣服后，萧景轩说：「我想洗头。你帮我。」 哪只唐医生相当熟悉这位病人的尿性，也贴心地带了洗漱用品来，来特意买了块新的柔软的吸水毛巾，粉色的底，鲜红的草莓点缀在上面。 唐一的用具和品味一直都很一言难尽。 他念书时候，用着可爱的毛绒小兔子笔袋，书包上也会挂着小兔子挂件和平安福，手上带着做工精緻的雪白的女式手錶，书包是棕色的女生常买学院风背包，学习用具基本也是粉色系，脚上的运动鞋也是五彩斑斓的女款——他的衣柜里也基本都是各式各样的裙子，还有各种各样的护肤品、化妆品——但都是没拆过封的。 唐一的妈妈似乎一直在把他当女孩养——据说，这个女人精神有些问题，但不会真的强迫唐一穿裙子化妆留长髮，唐一初中时为了让她高兴经常穿女装，还拍了很多照片，到了高中后就不怎么这样了——他意识到他的性别是一个男生，他也更倾向于做一个男生。 好在他和杜生一样大，身形也差不多，他总是穿杜生的衣服，和杜生共用一些男生用品——比如剃鬚刀什么的。 唐一好像后来也养成了在不影响生活的情况下使用更女向性的东西的习惯——比如这条吸水毛巾。 一家有一家难念的经。 唐一生手法到位，工作细心认真，把萧景轩服务得暗自愧疚，他觉得自己很龌鹾、很惭愧，之后也没继续找茬，就这么安分守己了几天。 然后他们就不知不觉地有了一批萧景轩刻意栽培的cp粉，随便拉一个人就要和他避重就轻地说道说道自己以前和唐一一起念书的荒唐事——比如唐一的精品作文、唐一的鬼畜的强迫症和洁癖、唐一的满分阅读理解等等。 -------------------- 第20章 撒娇男人命最好 相处了几天，那阿姨发现两个小伙子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又继续给自家闺女说媒，终于加上了两人的微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个小伙子不行，还可以他俩的朋友发展发展。 萧景轩伤得不重，催着医生让他出院去，他故事都讲好几个来回了，再不离开这个烂医院，他马上就可以原地爆炸。 世洲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春节假期，为了保证正常运营，公司里的员工会轮流值守，只是人员会比往常少些，萧景轩一摔，直接把以前累积的年假一起休了，反正公司也没什么大事。 一出院后，不放心，还是跑去看了一趟，小孩们干活没什么问题，然后又折返回家。 他的公寓焕然一新，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件小破屋的装修居然这么好，这么气派——唐一陆陆续续地给他收拾干净了。 才一进门，一只渐变色的猫咪就跑了过来，但是由于不认识萧景轩，强忍着扑向唐一的欲望，谨慎地盯着这个陌生人。萧景轩的家里都是他的气息，猫咪看起来不怎么反感，已经有些习惯了，反而还有种占山为王的意味。 第35页 「它就是大小姐。」唐一介绍道。 「什么品种？没见过。嘬嘬嘬，过来爸爸抱抱。」萧景轩蹲下来，伸出一只手去勾引猫咪。 「暹罗猫。」 「你来这边才几天还带来？」萧景轩奋力勾引，大小姐看起来对唐一更加感兴趣些，娇滴滴地喵了几声。 「它不能和我分开太久，会得抑郁症。这种猫比较黏人。」唐一一走过去，大小姐就往他身上爬，想钻到唐一怀里。 「哦。」萧景轩顿时觉得这只猫不可爱了。 大小姐钻进去还不消停，那这鼻子蹭唐一脖颈，还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 小妖精。萧景轩冷眼看着。 唐一也回应着大小姐，用脸蹭着它，甚至还亲了亲它的脑袋和脸颊。 得到了唐一的爱抚，大小姐终于满足地跳下来，跑沙发上梳理被唐一弄乱的毛髮，唐一接着去开了个罐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招待大小姐。 「我明天就要走了。」唐一一边挠大小姐的脑袋，一边说。 萧景轩如梦初醒，愣在椅子上，感觉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不多玩几天？」 「不用。」 「我还没好。」 「你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好全。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你要去澳洲吗？」萧景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更关心这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无厘头地问道。 「嗯。」 「你就那么喜欢他？」萧景轩不想看他，把头偏向另一边。 「你什么时候患上的抑郁症？」唐一不答反问，「我在你家里和车上都发现了大量神经类药物。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我本来快好了，谁叫你他妈突然出现了。」萧景轩没好气。 唐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似乎被这个理由吓了一跳，他一直把萧景轩的情况和他的家庭环境联繫起来，「对不起。」 两人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唐一的喉咙滚了滚，道：「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你不忙的话可以去见见他。我和他合作过一段时间。」 「什么科？精神科？」萧景轩脸臭得狠，语气也阴阳怪气的。 唐一也接触过心理学和精神科学方面的知识，他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能激进，要徐徐图之，所以换了个话题：「你可以见见那个女孩子。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以后你住院了，也有人可以照料你。」 萧景轩冷笑了声，然后道：「你不觉得，你才是该去看医生的那个人吗？」 「我很好。」 「你根本就不正常。你那个医生朋友难道没告诉你吗？」萧景轩越说声音越大，转过头来瞪着唐一，他想看看这个人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这么泯顽不灵、不可理喻。 本来正在享用罐头的大小姐警惕地竖起耳朵来，看向萧景轩，胆怯地后退了几步。 「你冷静些。会吓到大小姐。」唐一伸手驱赶了一下大小姐，想让它离萧景轩远一些，以免萧景轩再吓到它。 两人又接着陷入了沉默。 唐一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下着什么重要的决定。他必须要把这件事解决了，不管萧景轩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管萧景轩会不会因此更讨厌他，他都必须去做。 他发觉萧景轩对药物的以来已经到达了上瘾的程度，如果后续再被什么事情刺激到，可能会精神奔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萧景轩看似健康活蹦乱套的，但是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他的公寓明明被住了那么久却有一种从没有人来过的感觉。 崭新的、累积着灰尘的家具电器，沉闷又浮夸的装修风格，坏了很久的灯泡——仿佛这个主人已经离开世上很久，无人问津。 「我很担心你。」唐一的态度软了下来，语气也很柔和，他知道萧景轩脾气暴躁，所以一直等到他回到家才说这件事。 萧景轩不说话，他隐隐压抑着情绪，他自己也不想这样一点就炸，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确实不太正常。我一直都知道。这是天生的。我改不了。我已经尽力在做一个正常人了。并且这也影响不了我的生活。」唐一慢慢地靠近萧景轩，缓缓道。 「它影响着你爱我！」萧景轩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嗓子颤得想罢工，气息也有些不稳，「你难道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唐一。」 唐一躲开了萧景轩的眼睛，他不敢看，「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我就乖乖地在这里等你，你有时间就偷偷回来看我，像你前几年一样。」 「我照顾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我只要你爱我，我只想要你爱我。就像以前那样。」 「我抛弃了你。给你带来精神创伤，我只会加重你的病情。」 萧景轩双眼布满血丝，泪水奔涌而出，他知道和唐一永远不能讲道理，「你敢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说到做到。」 「萧景轩。」唐一觉得，萧景轩一定会做到，他有些无奈。 「你明明心里有我！你存着我的指纹、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和照片。偷偷跑回来挨着骂也要见我。我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你都可以无条件答应！偏偏就是过不了那到坎？我就是非你不可，不是你就不行，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你他妈怎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就是理解不了？」萧景轩一把钳住唐一的下巴，把他强行扭过来和自己对视，他讨厌唐一逃避这个问题。 第36页 唐一被萧景轩控制住，动弹不得，颤着声说道：「对不起。」 他没想到这份他珍藏的感情、不敢碰也不敢想的感情，也在折磨着另一个人。 「我不想听这个。」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们会像杜生谈过的无数场恋爱那样，只会陪伴对方走一段固定的时间，然后彼此消散在人海里。 「那你现在知道了。」 「但我还是要开学的……我……」唐一在斟酌字句，变故来得太突然，他无法处理。 萧景轩将人深深揉进怀里，再也憋不住他多年的心酸和委屈，把脸埋在对方肩上，低低地哭起来——他之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一定是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个狠心的冷冰冰的人会回来看他。 「我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唐一没有说话，回应着萧景轩，避开他受伤的手臂，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承受着对方的恨意和深情——原来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是可以共存的，萧景轩总是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他的认识。 杜生说过，悲伤和孤独的时候，拥抱可以给予彼此力量。 杜生还说过，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是独属于你的。 他今天有些明白了。 他觉得自己明白得太迟了。 等萧景轩平復了些，两个人才分开。 萧景轩是那种哭完眼睛会特别肿的体制，仰面靠着沙发，等唐一用毛巾帮他冷敷眼睛，红红的鼻尖从毛巾下面冒着头，唐一心疼地亲了一下。 唐一有时候不说话就算是默认，萧景轩当他默许了。 「我没办法还像以前那样陪着你。」唐一看他冷静了些后，还是说了出来，他一定要和萧景轩讲清楚。 「嗯。我知道。」 「我八月份要去澳洲。」 「嗯。」 「我开学会很忙。」 「嗯。」 「你在听吗？」唐一觉得萧景轩答得很敷衍，他有必要确认一下。 「还有吗？」 「我想想。」唐一换了块毛巾。 「我可以去找你吗？」 「你要提前和我说。」 「嗯。」 「你家里还好吗？」萧景轩其实比较担心这个。 「嗯。和以前一样。」 萧景轩的脑子没消停一会儿又要开始作妖，「你都没和我说你爱我。」 「我爱你。」 萧景轩嘟起嘴，鼓着腮帮子，「不行。我不满意。我感受不到你的心意。」 大小姐感到动静小了些后，从沙发后探出脑袋来，关切地看着它没吃完的罐罐，唐一轻轻地笑笑，把罐头放到大小姐面前，「我要怎么样才能表达我爱你？」 萧景轩懒洋洋道：「日出的时候，给我一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吻。」 他顿了顿，又继续，「日落十分，为我加深这个吻。然后告诉我，这个吻代表着你爱我。」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傻笑了起来，「而明天天明，我会被再次光临。」 唐一稍微整理了一下萧景轩的话语逻辑，「为什么不直接在每日早晨与你接吻，然后告诉你？」 「你到底疼不疼我？」萧景轩娇声娇气地喊道。 「好吧。」唐一嘆了口气，「但是……」 「我不想听！你怎么这么不会来事？」萧景轩不耐烦地打断他。 唐一不敢说话，他觉得和萧景轩沟通特别费脑细胞，但那确实是很要紧的事情，憋得有些难受。 萧景轩当然知道唐一要放什么屁，然后又补充道，「你不在的时候就算了。」 唐一松了口气，「好的。」 「把你机票退了。」说完萧景轩又觉得，语气不够兇狠强硬，「动作麻利点！」 「如果突发情况……」 萧景轩再次打断唐一，语气不可置否，「到时候你再和我申请，说明情况，我会批准的。你就待到你开学吧。」 「谢谢。」唐一蹲下来挠挠脑袋，大小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干罐罐。 感谢萧景轩没有很无理取闹。 萧景轩掀开了毛巾，想看看唐一在干什么，想了想，借题发挥道：「我和它一样。你两碗水要端平。不能偏心。」 唐一似乎有些犹豫，「你也要来一罐吗？」萧景轩什么口味？ 「我离开你太久也不行。」 唐一回头瞅了萧景轩一眼，看见他的动作后，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好，「好的。」 萧景轩想起上次唐一给他掖被子，吓得立马盖好眼睛，躺资也端正了不少，怕不小心触碰唐一的逆鳞。 两人又是一阵无话，唐一收拾残局后，走到厨房，准备动手做饭。 唐一把菜放在水龙头下沖洗，照顾到菜叶的每一条沟壑，洗的比萧景轩脸都还干净。他把肉和蔬菜都洗净放好，郑重其事地把要切的菜放到正中间才开始下刀。萧景轩觉得，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唐一做饭可能还需要量尺和称，他会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照他这么折腾，他们估计天黑了都不一定吃上饭。 萧景轩残着，也只能看看。 「明天我就去见见那个妹妹。」萧景轩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的哪个妹妹？」唐一忙活着。 「医院里那阿姨介绍的。」萧景轩勾起嘴角。唐一在医院简直是要气死他，一个劲地和那个阿姨推销自己，比自己的事情都还要上心。 第37页 唐一思索了一下，把指称和人物联繫了起来，「什么时候？要不要我送你？」 萧景轩差点平地摔倒，不可思议地喊，「哈？我说我要去和她相亲。你不吃醋吗？」 唐一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萧景轩，他怀疑萧景轩是药磕多了，比几年前还神经兮兮的，像网上流传的黑白物种——奶牛猫、哈士奇——他要是像只聪明的边牧就好了。 「你是不是忘记我们两个在谈恋爱了？」萧景轩友善地提醒。 唐一嘆了口气，算了，他自己过一会儿就好了。 萧景轩没安分一会儿，又说：「你怎么去学医了？多辛苦。」 「你老是说你心里疼得难受。我以前以为你心脏不好。」唐一舔了舔唇，「后来才明白你是另外一个意思。你怎么平时说话也像写作文一样？」 萧景轩头一偏，抖了下，忍着笑意，「那我算不算你的第一个病人？」 「我那时候还没有行医资格证。不算。」唐一纠正道。 「好的。知道了。」萧景轩还是笑了出来。 唐一瞅了他一眼，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果然还是精神受损太严重了。下次要带他去医院里看看才放心，明明一个时辰前还要死要活的。 「我明天再带你去医院一趟吧。」唐一和萧景轩商量道。 「我不去！我真的好了！真的。我刚刚那是吓你的。」 唐一才不理会，一般有病的人都会说自己没病，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你乖一点。」 萧景轩嘆了口气，道：「我明天要去公司了。再不去就要倒闭了。」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萧景轩觉得唐一很是焦虑这件事，怕他强迫症发作，「我以前就在看着心理医生。姓简，明天下午带你去见见。」 「嗯。」那就好。唐一心里放松了一节。 萧景轩帮唐一拿干净的碗装菜，贴着唐一的耳朵道：「那你今晚上来和我睡好不好？」 唐一挑眉，仔细端详了一下萧景轩的脸，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我上次摔的腰还疼着，动不了，待会我用手帮你处理吧。」萧景轩怎么火急火燎的？如果他的手没受伤的话，他俩这会儿子都做几个来回了。 萧景轩一听急了，「诶不是。不是。」 唐一犹豫了一会儿，「嘴？」 萧景轩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他觉得维持人设更加重要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继续道：「你怎么这么想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要是的话，上次在宾馆就把你办了，不会等到现在！」 明白他的意思后，唐一道：「你的床太小了，不够两个人睡。」他觉得如果这样后，随时会给萧景轩的手臂带来二次伤害，然后又补充道，「而且你还受着伤。」 「我马上订个四米宽的大床来。」萧景轩掏出手机。 「你听话点。」唐一道，他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说到做到。 「我什么都不做。」 「你的手还没好。」 「诶我求你了。」 「萧景轩。」 「好的我错了。」萧景轩见情况不对，也不再纠缠，「床我还是要定。你下次来就可以和我一起睡了。」 「这个可以。」 -------------------- 第21章 头号玩家 知道要上山，但不知道是要午夜上梁山——除了萧景轩和唐一，还有一大票人，多到唐一脸盲症都犯了，就他目前认识的，有班里的高启、李绍、陆鸣春、冯欣怡、蔡雪，还有别的班的几个，总共有十多人，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的。 而且他们上山前还要去ktv玩到快凌晨，准备去祈愿山上看日出——每年的国庆节，萧景轩都会上山看日出，再写上几张祈愿符，算是他一年的期许。 唐一停在ktv门口，金碧辉煌的装修，「大浪淘沙」四个大字狂傲不羁的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ktv门口站着两排身姿挺拔、身材健硕的安保人员，身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神情严肃。 「少爷好。」为首的黑衣人，向这群孩子的领头人颔首。 唐一拽着萧景轩，给他指了指门口的公告栏：谢绝自带酒水。请保管好私人物品。未成年禁止入内…… 这几个小孩怎么看都不全是成年人。 萧景轩偷偷凑近唐一耳边：「这是白宇帆家里开的。都是自家人。我们会有单独包间。」 白宇帆——唐一有印象，常和萧景轩打游戏的那个，在自强班 ，萧景轩的髮小。 白宇帆向身后众人找了招手：「来来来。」 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混，对这套流程轻车熟路，但是唐一不乐意，站在门口不进去，萧景轩只好叫他们先走。 「不是说好了吗？」萧景轩不知道唐一再犯什么毛病，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唐一一晚上，没想到才到门口，这傢伙就甩手不干了。 「我爸妈说不能来这种地方。」唐一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据萧景轩的语言分析出，是一个玩游戏和唱歌的场合，和聚会差不多，但他没想到是这种声色场所。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成年了，有进入资格，但是别的几个像是还没到这个年纪，如果被学校知道，有会招来麻烦。唐一向来都很守规矩。 萧景轩也没想到这个学霸会单纯规矩到这种程度，说是去唱歌应该用脚趾头都知道会是什么地方了，他光是让唐一接受通宵这个设定就废了一番口舌——体验生命的多样性才能够写出动人的篇章，萧老师如是说。 第38页 作家的灵感源于生活的方方面面，萧老师如是说。 他们年轻力壮，只此一次不会给身体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萧老师如是说。 伟大作家萧列夫·托尔景轩·思泰曾经说过，只有敢于尝试的人才能不断突破自我的局限。 萧景轩最忠实的读者唐一逐字学习，反覆背诵。 但此刻唐一的信条与他的认知冲突了，他目前陷入了一个选择困境，他的生活向来只有是与否两个选项，非黑即白，善恶分明。 「答应了别人的事是不是要做到？」萧景轩打算曲线救国。 「是的。但你这个不符合规矩。」唐一辩驳。 「可是你在这之前答应我了。」 「我们能不能重来一次？」唐一想出来一个妙招，如果遇到了一个难题后，只要反覆重新尝试，总会找到解决办法。 「你不能悔棋。」萧景轩不让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萧景轩最近很醉心于重写唐一的已有程序，他觉得唐一是被家里压抑了太久才出现这种精神障碍，路见不平，不拔刀相助，岂有此理！ 「那我在这里等你吧。」唐一选择了一个中庸的解决策略。 见两人久久不进来，冯欣怡出来瞅瞅两人什么情况，在旁边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她对班里这个奇葩学霸的事迹略有耳闻，今日见到，算是开了眼，谣言从来不是空穴来风，虽然离谱，但现实往往比谣言更加离谱。 她叫其中一个安保人员把门口的告示牌撤了，等一会儿再搬出来，别让这货看见。 药到病除，唐一乖巧进入。 然后就」酒精饮料「和「酒」两个概念和唐一细细科普了一般，唐一欣然接受，没有半分犹豫，朝身后石化的萧景轩抬抬下巴，「走吧。你不是死活都要进去玩吗？」 萧景轩气不打一出来。 几个人一来就要开始玩游戏，唐一对这个兴致比较高涨，除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高智商就是他这个人身上的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从小无论是做什么，唐一始终保持高胜率。聪明漂亮的小孩往往会得到比较优渥的生存条件，唐一一直以来从未吝啬过展示自己的优点。 他喜欢富足轻松的生活。 院里的工作人员也会因此更加偏爱他些，即使这个小孩总是怪怪的，但抛去这个不谈，他听话乖巧，总能获取一些优待。尤其在学校这种注重人才培养的地方，更是青睐这种小孩。 唐一时常被拉去拍摄宣传片，参加竞赛等等。 哪里有竞争，哪里就有唐一选手冲刺拼搏的身影。 第一回合：掐手指。 游戏规则：每人掐一张纸巾，数321同时松手，最后一个纸巾掉落的人喝酒。 游戏结果：唐一选手完胜，取得满分成绩。 第二回合：答非所问。 游戏规则：选定一人作为答题者，其余人想好问题作准备，提问者从左到右依次提出一个问题，答题者需要立刻作出回答，但是回答必须与提问无关否则答题人喝酒。 游戏结果：唐一选手连胜，完美收官。 第三回合：猪狗人。 游戏规则：第一个人说」我不是猪」说完立即随机指向在座的一个人，被指到的需要立即反应过来说出「我不是狗」，并指向下一个人，下一个人需要说出「我是人"，然后再指向下一个人，以此类推，循环「我不是猪」「我不是狗"和「我是人」。节奏一定要快!说错的或者没反应过来的喝酒。 游戏结果：唐一选手继续获胜，并感到无聊。 萧景轩零零碎碎被罚了好几次，唐一皱眉看着他，眼神中有些神之怜悯，「你要是做题的正确率也这么高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萧景轩，他果然很有意思。」白宇帆捧腹大笑，拿起半罐啤酒一饮而尽。他们喝的酒度数都不高，有各种果酒啤酒还有零食，但是非得让唐一栽一把才可。 「我好渴。什么时候才能喝饮料？」唐一选手自入门来，滴水未沾，不像一旁的几个人，最多的已经干了四罐了。 众人一阵难言之恨——萧景轩带了个什么玩意儿来？ 「再来！」萧景轩灵机一动，想出个阴招。 第四回合：我从来没有。 游戏规则：每个人举起一只手，伸出五只手指，由第一个人开始说一件自己没有干过的事情，当场上有人做过发言人说的事情时，需要放下一根手指并喝一口酒。当场上有任意一个人五根手指全放下时即输掉游戏。 「我先来。」萧景轩自告奋勇，「我从来没有数学满分。」 唐一放下一根手指，在纠结要选择哪一杯酒精饮料，萧景轩贴心地给他递来一罐奶啤，唐一喜欢健康的食物，这瓶酒里虽然只有些牛的的边角料的边角料的边角料，但好在和营养饮用品沾边。 唐一选手也不推辞，一饮而尽，酣畅淋漓，奶白色的酒汁浮在他唇边的绒毛上，明显的喉结伴随着吞咽上下翻滚——萧老师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看起来到反奖励了这个人？ 唐一看起来对这罐饮料是极度满意的。 萧景轩等他咕咚咕咚喝完，继续道：「我从来没有作文不及格。」 唐一又放下了一根手指，他很快就感觉到了危机。玩游戏的几个人里，大家都还□□地立着五根手指，而他自己已经阵亡两名将士了。 第39页 萧景轩给唐一递来一杯梅子酒。唐一算是解了渴，随便抿了口，就放下。 冯欣怡觉得这几个人真是幼稚，自己就应该跑去唱歌，但是看这几个人菜鸡互啄自相残杀又非常有趣。 「我从来没有认真打扫过卫生。」萧景轩得意地勾起嘴角。 唐一又放下一根指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众人见萧景轩这次是有一刁难唐一，开始该吃吃该喝喝，坐着看戏，一般人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但是还是很想看看这个学霸要怎么化险为夷。 「我从来没有挑食。」 这次唐一没有动作，似乎还松了口气似的。 「什么？你撒谎。你嘴刁得要命。你别想矇混过关！」萧景轩眼看胜利在望，被唐一就这么对抗，心里不畅快。 「这是真的。」唐一说完后，仔细分析了萧景轩的话语，理直气壮道，「拒绝食用垃圾食品，不属于挑食的范畴。「 众人目瞪狗呆，果然严谨。 「我从来没有早睡早起。」 唐一选手再次折损一名勐将。 萧景轩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撒过谎。」 这是唐一和他的秘密——我们的小唐选手为了萧景轩撒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 唐一选手光荣退场，然后有些不爽地观看这场游戏直至留下最后一位获胜的玩家，他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么简单的游戏自己会第一个离场，怎么偏偏萧景轩说的这些都和他有关，他玩游戏从来没输得那么难看过。 愈挫愈勇的唐一选手再次加入了此次游戏，他终于不再向前几次那样一帆风顺，并且发现大家的情况也并没有那么乐观，就堪堪接受了自己在在这种游戏面前没有优越性的事实。 比起在这种环境中玩闹，其实唐一更喜欢宅在家里刷题，总之就是喜欢做些烧脑的事情，他没有过多的休闲需求，反而学习还会让他乐在其中。不知不觉，在生物钟的催眠下，唐一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管周围的几个人多么吵闹都没用。 萧景轩玩累了后，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不爱说话的透明人退出了他们的狂欢，安静地躲在角落休息——他把萧景轩的外衣拿过来披在身上，眼镜摘了下来，靠着堆起来的抱枕，柔软的短髮散乱地遮住眼睛，奶白的小脸红扑扑的。 唐一从来没碰过酒精，这次喝得虽然度数低，但还是不胜酒力，沉沉睡去。 萧景轩看着心里软得一塌煳涂，像是在路边捡到了熟睡的小奶猫。萧景轩喝了几杯度数高的酒，现在脑子有些晕，悄悄地坐在他旁边，右手不安分地捏捏唐一脸上的肉——比看起来还要软。 他不自觉地把这种触感和别的东西联繫起来，脸上开始发烫。 你有病吧萧景轩，对一个娘娘腔瞎心动什么。 唐一被萧景轩玩得不舒服，偏开了脸，翻过身去。 不知道是不是包间里的空调温度太高，还是自己喝多了，他觉得周身都是唐一洗髮水和沐浴露的香味，鲜花和牛奶，馥郁醇厚，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脸上的余热久久退不下去了。 娘么兮兮的。 -------------------- 第22章 向来缘浅 和怪胎在一起久了，老子也快不正常了。 唐一脸上软肉的触感还一直停留在萧景轩指尖，他有些烦躁地搓了搓那几根手指，没想到那股还想继续捏两把的念头愈来愈旺盛，他干脆自己掐自己的脸，望梅止渴一下。 都是脸，将就一下得了。 没想到是饮鸠止渴——他的脸上没那么多肉，甚至还有些烫手。 算了。 羊毛长在羊身上。 萧景轩也不避什么嫌，三两下把唐一揉醒。 他的手可以完美地包裹住唐一的整张脸，他的虎口抵住那人的鼻尖，拇指和中指稍稍用力就能够拿捏住着人的整个下颌。 这么小的脸和嘴。 不知道可以塞下几根手指。 正神游着，唐一被萧景轩掐得发痛，唿吸困难，掀开薄薄的眼皮，等完全清醒过来时，掐着他脸的那人早已经被他掀翻了，剪着手压在沙发上。 终于唿吸畅通后，唐一轻轻地喘着气。 「啊卧槽！我艹！手要断了！我错了！」欲行不轨的某人现在被压得发痛，不知道看一阵风就可以吹倒的豆芽菜会有那么恐怖的爆发力。 看清那人后，便松开了他，有些心虚地问：「你没事吧？不好意思。」 萧景轩心虚，没有借题发挥发挥，欲盖弥彰道：「你要睡的话，给你找个空包厢。」 但是唐一还是比较关心萧景轩的情况，帮他揉着肩膀，问：「真没事？我力气可能有些大。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萧景轩的脸被唐一这种崇高的道德狠狠煽了几耳光，他强烈地谴责自己刚刚的行为，「没事没事。是我先碰的你。我……我怕你把自己闷死。」 唐一焦虑地想掀开萧景轩的衣服看情况，「要不你脱下来我看看？」 什么天理？ 意淫别人的下场是要被脱衣服吗！ 「不。真的。」唐一刚刚处于睡眠状态，劲儿狠但是力道不算大，萧景轩其实自己摔得那一下比较疼。 唐一就这么揪着他的衣服，望眼欲穿，好看的眉毛紧紧皱到一起。 第40页 他们两个僵持不下，萧景轩咬牙，把卫衣脱了下来，精瘦的躯干覆着漂亮流畅的薄肌，他觉得脸上的邪火今晚是消不了了，梗着脖子等唐一帮他检查。 唐一还不算，还上手按压。 卧槽了真是。 「诶呦。萧哥，这是喝了多少？都脱上了？来跳一段？」高启眼尖，凑过来调戏萧景轩，声调故意拖长，嗓门也洪亮了不少。 高启一言，引来一众好事之徒的围观吃瓜。 李绍直接给萧景轩小腹来了一掌，吹了声口哨：「腹肌不错嘛。还有人鱼线。」 「胸肌的手感也好。」高启也上下其手。 「这肱二头肌也漂亮。啧啧。」两人一唱一和地调笑气萧景轩来。 几个经常在一起玩的，有时会一起去泡澡游泳什么的，早就看光了，不稀罕，但是今天的场合里有几个女生，两人没安什么好心，就是想让萧景轩丢人。 「萧景轩！你耍什么流氓！身材好了不起啊！「冯欣怡直接砸了两抱枕过来。 本来他们这个角落是看不见的，但是被高启和李绍你一眼我一语地吸引了全部火力，这个角落霎时间沦为了众矢之的。 萧景轩杯正中脑袋，拿着卫衣堪堪遮住关键部位，不稳地晃了下，咬牙切齿道：「你看完了没有。」 唐一对此非常满意，还愿意帮萧景轩穿衣服，帮他扯着衣袖和帽子，「嗯。」 李绍和高启见萧景轩不爱搭理他们，识趣地走开。 没见过，真是。 骚乱过后，萧景轩弯下腰凑过去和唐一咬耳朵：「你要不要去隔壁包间睡？」 游戏玩够了以后，那几个人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非常吵闹，萧景轩奇怪，这种鬼情况下都能睡着。 「我不去。就在这里。」 「这里太吵了。我怕你休息不好，待会儿没力气上山。到时候我可背不动你。」 「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除了自己班上的几个，唐一和别人都不熟，而且这个地方灯光昏暗，觉得不安全。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你！你他妈！看完老子还要说这种话！岂有此理！ 唐一见萧景轩不理解，解释道：「和你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你在哪我就在哪。」 别的不说，但他觉得，如果发生意外，萧景轩不会放下他不管，无论如何他都要和这保险栓绑到一起。 萧景轩还是不发言，唐一使出了杀手锏，「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是的，他游说唐一时，信誓旦旦地说过，为了应对唐一的所有意外情况的奇葩顾虑。 萧景轩烦躁地揉了下头髮，直起身子来，不耐烦到：「随你。」他如果可以陪唐一道去隔壁包间睡觉就更奇怪了。 唐一一歪头，看了一眼又闹在一起的众人，扶着萧景轩的肩膀，垫着脚，凑到萧景轩耳边：「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一下吧。」说完又眼巴巴地看着萧景轩。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整子，萧景轩想从这个人眼里挖掘出一些别样的情愫，他现在非常的不对劲，全身上下都很不对劲，脱缰的心跳从刚刚就没有消停过——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你脸好红。」唐一抬手去贴萧景轩的额头，「不舒服？」 「你亲我一下，我就陪你去。」萧景轩任由着他对自己又抓又捏的。 唐一可能也有些着急，拽着萧景轩的衣领，在他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啵了一下，「快点。」 亲吻这件事情，在唐一的认知中，关系亲近的人是可以做的。 他无数的爸爸妈妈都亲吻过他的脸蛋、额头和脑袋，老院长说，亲吻是表达爱的方式。杜生没有亲过他，他现在的爸爸也没有亲过他，但是他的妈妈很爱亲吻他，每次见面和离别都会这样。 他的妈妈也会亲吻杜生和他的爸爸，杜生到高中后就很抗拒这个，但是唐一很喜欢，被亲吻也代表着他做的很好，他现在很安全，他被人爱着。 比起亲吻，唐一更喜欢拥抱。拥抱的时候，会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会有一种被人从水里拉起来的畅快感，杜生经常和他拥抱，他的爸爸也更喜欢这个方式。 他的爸爸喜欢揉他们的头，常常会把他和杜生的头髮搞得乱七八糟，但是杜生明明每次都很开心，嘴里就是要说一些讨厌的话。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萧景轩就失忆了，他就得自己离死不远了，控制不住手脚，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丢人丢到家了。满脑子都是唐一刚刚和他撒娇的事情， 凌晨四点，一群人开始上山。 唐一虽然在大浪淘沙断断续续睡了半个夜晚，但精气神其实也不算太好，他有些懒洋洋地，磨磨蹭蹭跟在队伍的后面。萧景轩怕把他搞丢了，从队伍最前面，折返。 「累了吗？」萧景轩见他一顿一步的样子，像是在梦游一般。 「还行。」 萧景轩陪他爬了一段时间后，唐一改口了：「我想回去睡觉。」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萧景轩取下唐一的小书包，单肩背着，另一只手伸过去牵他，「我拉你。」 唐一就这么被萧景轩拉扯着，终于跟上了队伍。 「我说萧景轩人呢？原来带娃去了。」一个剃着平头的男生见两人掉队了，熘下来接应，是十班的左晨。 第41页 萧景轩这次新带来了个小孩，据说是个只会读书的学霸，对方如果不出声的话，左晨第一反应是个女孩子，结果没想到是个带把的，本来还想加个联繫方式来着。 「是啊。」萧景轩有些无奈，但又有些隐隐乐在其中。 他大致扫视了一下四周，和他们一样在队伍后面赶鸭子的都是女孩子，「你叫高启慢点，我看那几个女生也不太吃得消这个速度。」 「好嘞。」左晨应着，然后被旁边略微急促的喘息声吸引了过去。 「我帮你背会儿。」蔡雪伸手去拿冯欣怡肩上的大炮——单眼相机，她还带着三脚架，被萧景轩背着。 「啊。你细胳膊细腿的，算了。」冯欣怡瞅瞅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生。 这不是有个上蹿下跳闲得发慌的劳动力吗？萧景轩想着。 「左晨。来帮忙。别把我们的特聘摄影师给累坏了。」萧景轩接过冯欣怡的大炮，拿给了左晨。 左晨接过来，单肩背上，「诶好。那我先上去了。」然后一熘烟跑上去了。 「小心点，磕到了，我削你。」萧景轩朝着他的背影喊着。 冯欣怡一句谢谢含在嘴边。 唐一这时放开了萧景轩的手，贴着自己的衣服蹭了蹭。 「咋了？」还擦手？这是嫌弃他？萧景轩回头看他。 「都是汗。」 「行。」 然后唐一又又又又又落后了，他甚至干脆坐到台阶上休息。 萧景轩无奈折返回去找他，他权衡了一下，放下冯欣怡的三脚架，蹲到唐一面前，「来我背你。你拿着这玩意。」 「我想喝水。」唐一不理会他，伸手去萧景轩背上的背包里翻水瓶——一个白色兔头大号保温杯，出发前，着傢伙还死活要装四十摄氏度的温水。这种可可爱爱、奇奇怪怪的杯子，唐一有一大堆，可以两个星期不重样。 唐一拧开兔头，咬着吸管，大快朵颐——唐一喜欢咬吸管——每次的喝完什么后，嘴里原本三维的圆柱体吸管都会被咬成二维的长方形，估计是经常使用这种带吸管的水杯才养成的坏习惯。 这么一个男人，这么娇滴滴的。 偏偏打人又那么疼。 平时说话还总是一股爹味。 这是什么两极反差？ 唐一穿着一件黑色圆领长袖内搭，大红色的冲锋衣，黑色束脚运动裤以及白色运动鞋。边喝水还边摇头晃脑的，不知道上哪学来的臭毛病。 见萧景轩把自己上上下下地看了几个来回，唐一扭开了保温杯，递给萧景轩，「喝吗？你装太多了。」 萧景轩借过来仰头喝了几口。 唐一喝完后，萧景轩再次发出诚恳的邀请，「来我背上，嗯？」 「我自己可以走。」唐一看萧景轩一脸不想放弃，他又补充道，「谢谢。」 「那我牵你。」萧景轩妥协。 「不要。你手上汗太多了。」唐一站起来，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攀登高峰。 「你这样磨蹭，等我们到山顶已经日上三竿了。」 「我爬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了。」唐一不理会萧景轩，自己走上了前面。 「你不要脱离组织。落单了不安全。」萧景轩跟了上去。 「你不是在这里吗？很安全。」唐一向来都是游离于集体活动之外，要和什么人一起团队活动反而不自在。 萧景轩四下张望，跑去捡了根树枝来，他捏着一端，把另一端递给唐一，「牵着。」 拗不过萧景轩，唐一选择了妥协——比起半夜上山看日出，他真的想在家里好好睡上一觉。 这次换成了李绍来关心队伍妇女老少的情况，他站在一个转弯口，喊着：「你俩在磨成什么呢？刚刚报数才发现少了人。」说完又点开手机道：「二队报告二队报告，已寻找到两名走失成员，目前健康状态良好，能够继续行动，申请下一步指示！」 接着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高启的声音和宏伟激昂的红色歌曲：「一队收到一对收到，一队队员继续在原地休息，等待两位走失成员。你带他俩上来吧。」 「好嘞。」李绍挂断了电话，朝两人道，「还以为你俩被鬼捉了呢。晦气。」 「诶……给组织添麻烦了。我检讨！我反思！我积极改正！」萧景轩有苦难言。 三人与大部队汇合后又浩浩荡荡重新启程，等他们到达山顶时，天还在灰濛濛一片，整座祈临市似乎还在沉睡之中。 山顶没有什么遮挡，风比较大。 晨练的大爷碰上几人，热情地过来打招唿：「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大早上还挺精神的。」 「祈临一中。大爷早上好。」几人前前后后地说出来。 「来看日出啊？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有朝气。」大爷啧啧感慨时光飞逝，「我念书那会儿，天天都会来。」 可是此时有几位大好年华的祖国花朵已经焉在了岩石后，白宇帆甚至打起了唿噜，高启、左晨、陆鸣春那几个冲刺先锋也相依为命地靠在一起，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疯了一整晚，大家的脸上都挂着或深或浅黑眼圈。 大爷接着道：「诶，年轻还是要多锻鍊得好。」 唐一拢了拢领子，缩在冲锋衣里，也躲到了岩石后面。 「冷吗？」萧景轩没带多余的外套，就穿了件卫衣，现在身上的汗凉了下来，也不经吹，在岩石后面找了块地盘腿坐下。 第42页 这块巨大的岩石上刻着「祈愿山」三个大字，沟壑里的红漆随着年月变得斑驳不堪。 「有些。」唐一埋头耍手机。 「那……」旁边人多，萧景轩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也不好意思地很奇怪，男生窝在一起取暖很正常，可是对着唐一就不正常，他微微张开双臂，示意唐一靠过来。 唐一瞅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继续耍手机。 不知好歹。萧景轩翻了个白眼。 天空吐出鱼肚白，橙红色的圆日，缓缓从山峦间探出头来，整个祈临市瀰漫着缓缓流淌的金黄，灰尘在空中跃动，鸟雀早已迫不及待，扑腾着双翅，盘旋在城市上空，山顶的风也小了些。 「餵？早上好。」唐一播了个视频过去，他打给了杜生，他第一时间想和杜生分享这种神奇的时刻，手机对面的人似乎在晨跑，脚步声慢慢停了下来，带着略微不稳的唿吸。 「嗯。早上好。」唐一淡淡地回应，切换了镜头，正对着日出，「好神奇。杜生」 「怎么了？以前我们俩也一起看过。虽然没有那么早。」看了一会儿，杜生又说道，「祈临的天空果然比别的城市好看。」 「我觉得今天的更好看些。」 「你和同学一起来吗？」 「是的。一中那些。」 唐一就这么静静地举着手机，看着天空焦灼着的色彩渐渐被蓝色取代，愈来愈明媚起来。 「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我觉得今天这日出和以往看到的不太一样。」唐一一直等到太阳完全出来后，才继续说话。 「可能吧。我放假回来陪你玩一次。」唐一经常会问他很多奇怪的、无厘头的问题，杜生习以为常。 「你还没和我说生日快乐。」唐一提醒着杜生，「再过一会儿就八点了。」 唐一的生日是国庆节，杜生每年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祝他生日快乐，唐一的强迫症又犯了，他讨厌变化，喜欢一成不变的、凝固的生活。 「知道了。生日快乐。」杜生对他这种严谨常常感到头疼，「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天冷了可以穿。」 「好的。」 「那我挂了。」 「嗯。」 众人拥在一起拍照、录像，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之态。 萧景轩觉得有些寂寞，自己又变成了人群里孤零零的那个，他本来想第一个和唐一说生日快乐的。 「过来，拍合照了。」蔡雪对着又单独待在一起的两人喊着。 「来了。」萧景轩向她挥手回应，然后道，「走吧唐一。」 「好。」 -------------------- 第23章 绝对模仿 白宇帆要和萧景轩绝交，他这次是认真的。 「萧景轩：我和唐一在一起了。」 「萧景轩：我有罪，我忏悔。」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啊…… 从长计议。 但没过一会儿，白宇帆还是打了个电话过来兴师问罪。 「你是不是……！」白宇帆气不打一出来，他无法找到一个词语可以完美概括萧景轩的行为，这傢伙怕是真饿了，什么鸟都吃得下！ 「说来话长。哈哈。不好意思啊兄弟。」 「你到底在痴迷什么？你什么条件的找不到？你是要气死我不可！」可以听得出来对方极其愤怒，怒吼的声音想要爬过网线过来手撕萧景轩。 「额……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特合我胃口。方方面面。」萧景轩艺高人胆大，期望说服这个在崩溃的边缘线来回弹跳的人。 「抛开别的不说。你就不怕，他谈一段时间后又发病，把你又甩了？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所以我现在要好好表现，让他一辈子都惦记我。」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白宇帆是知道这玩意儿没救了。 「我觉得，上次的事情，你可以和他道个歉什么的……」 「嘟」的一声，对面把电话挂了。 「咚咚咚」季一诺敲了敲门框，迈步而入，「老大，这是最近项目的相关文件，你看看。」 「嗯。好。」萧景轩面带微笑地接了过来，坐没坐相，杵着脑袋翻阅。 上班还那么高兴？ 季一诺一脑袋雾水。 周语萱趁去接水的间隙，偷偷熘到季一诺旁边，小声道：「诶，你知不知道今儿送老大来上班的帅哥是谁？」 「宇哥吗？」季一诺第一反应是白宇帆，但是白宇帆公司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白家太子爷。他在脑内搜罗了一番，觉得自家老大身边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么几个人，「正哥？李总？王总？还是……」 季一诺说完也觉得不对，萧景轩向来不喜欢在外面过夜，他下班后也不会那么勤奋，他们老大比他们还不想干活，每次都要他去催一催才磨磨蹭蹭干些——有点拖延症。 「不是！」周语萱心理的好奇种子肆意发芽，纤长的嫩芽挠得她浑身痒痒，「老大下车后还绕道驾驶座和那人接吻了。新欢吶？」 季一诺震惊一万年。 萧景轩向来把恋爱和工作分得很开，从来不会让暧昧对象涉足他的工作领域，今天还满面春风地跑来上班，也比平时勤奋了不少。果然怪事都是成双成对地出现的。 第43页 周语萱看他那不可置信的蠢样，信誓旦旦道：「待会儿下午那人还会来，说是带老大去医院。」 「你确定没看错？」季一诺还是难以置信。他一直觉得自家老大是个看破红尘，无欲无求的人，毕竟比起谈恋爱什么的，他对工作反而更有热情些。 如果说萧景轩在工作上是个患有拖延症的加班狂。 那他对谈恋爱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甚至会因为工作忘了约会和纪念日什么的，都是季一诺帮他送礼道歉的。好在萧景轩的桃花算是稀薄，季一诺不必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太费神。 他倒是不关心萧景轩怎么谈恋爱，和谁谈，他比较关心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喜欢什么，到时候赔礼道歉时会轻松些，他要在两人掰之前做点攻略。 仅仅是一个上午的时间，这个八卦已经传遍了整个部门的工作小群，但是众人普遍都持怀疑态度，因为除了周语萱，没人见到两人有什么暧昧举动，没准是看错了呢？ 真的很难相信，那个总是板着脸，骂起人来毫不留情，雷厉风行的萧景轩会在公司门口干出这种荒唐事——还是个男的。 萧景轩就算谈恋爱，对方不是模特就是网红，个顶个漂亮，怎么看也不会是那种取向的人。 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 对方难道是外国人？还搞贴面礼？ 不可能！ 周语萱以她多年磕cp的经验，这两个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只要凭藉敏锐的观察，才能抠到糖吃。 萧景轩早上挨了唐一一耳光，理由是，已经在日出的时候接过吻，第二个吻要留到日落的时候，萧景轩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 那是不是天气不好的话都没得亲？ 萧景轩的小脑瓜开始飞速运转。 这块地之前怎么都拿不下来，过年这几天谈成后出奇的顺利，已经进入到了规划阶段，年后就可以开始动工，在暑假旅游高峰期到来之前就能竣工，赚下第一桶金。策划书在他脑海里也完成得七七八八，就差开几个会商定一些细节，董事会那边批过就算告一段落了。 听闻这项工程，有好几家公司挤破头了想来合作，萧景轩正在一家一家地看材料。 白宇帆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千防万防，还是家贼难防，唐一没什么动作，萧景轩自己却坐不住了。 萧景轩大一就因为抑郁症休学回来调整了半年，他早在很久之前就看着心理医生，在被张家接回去不久后，张老两口知道自己女儿不成样，怕她没疯先逼疯这个唯一的孙子，于是给他找了个心理医生只是一直瞒得密不漏风。 高考之后萧景轩就不怎么去接受治疗了，到芮川后就直接和这个心理医生断了联繫。 这个医生，比较特殊，具有不可替代性——她长得像年轻时的张若匀，却没有张若匀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眉眼轮廓也较为柔和。 萧景轩长得像他爸，但是性格随他妈，性子里自带着偏执。 萧景轩和萧彦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张若匀常常会混淆对两人的感情，随着萧景轩的年龄增长而逐渐加深。 不管怎么说，萧景轩终于还是走出来了，生活也步入了正轨，但是又往着另一个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萧景轩的恋人都是性格活泼开朗的性格，张扬热烈的面容，火辣绝艷的身材，也都是比自己年轻的女性——这和唐一简直就是截然相反。 但是简林馨说，完全相反也是一种模仿。 萧景轩要是真放下了，也不至于把标准定得那么死，刻意得有些滑稽。 更让白宇帆心凉的是，萧景轩的恋爱都不长久，一旦两人有矛盾，就会分手，萧景轩拒绝和对方解决所有感情上和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渐渐他自己的名声也被这样搞坏了。 萧景轩处的最长久的对象，你猜怎么着？ 她眼睛像唐一，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不可理喻！ 没分手前，白宇帆心情复杂，觉得事情还是算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结果还是分手了，萧景轩不知抽什么风开始冷暴力对方，性致也逐渐寡淡，活得像个和尚。 白宇帆另寻他法，牵他和窦绮的线，他觉得人到了中年走投无路，多半会和以前的同学在一起，知根知底一块儿长大的人，总是要比外人亲近些。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绕到了唐一身上。 萧景轩坏了窦绮的好事，两人可谓是相当不愉快——当时唐一和萧景轩还没谈恋爱，但是这傢伙自作主张，断了唐一的桃花，闹得鸡飞狗跳的。 窦绮对萧景轩印象一直不好，更不可能发生点什么别样的情愫。 然后，唐一就出现了，突然出现在冯欣怡的婚礼上，不费吹灰之力，让白宇帆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 因为知道他和萧景轩关系铁，唐一最先联繫到的就是他。唐一找到了大浪淘沙，要到了白宇帆的联繫方式，白宇帆从里面冲出来，就泼了他一身脏水，两人来打了起来，惊动了派出所——但是他刻意封锁消息，萧景轩那会儿子事业刚起步，在外面出差。 谁想唐一没有放弃，去找了冯欣怡家的花店，又消失了很久。白宇帆以为他终于放过萧景轩了。终于松了口气。 可他还是来了。 神色淡然，不徐不疾，游刃有余的样子，让白宇帆炸毛。 第44页 他凭什么过得那么自在？ 他把萧景轩害成这样！ 他凭什么！ 就在他愤愤不平之际，他的好兄弟萧景轩弃明投暗了，和唐一又搞到了一起！ 烂泥扶不上墙。 萧景轩在治疗室和简林馨单独谈话，唐一在等候室用平板看资料，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终于出来，简林馨过来找到唐一，「您好？请问是唐先生吗？」 唐一停下来，关了屏幕，站了起来，和简林馨握手：「是的。刚刚劳烦您了。」 「介意借一步说话吗？」简林馨对唐一笑笑，观察着对方脸上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唐一眼神一偏，瞅了眼站在后面的萧景轩。萧景轩似乎有些累了，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找了片撒着阳光的地，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像只吃饱喝足的大肥猫。 「好的。」唐一跟随简林馨的步伐，移到了治疗师。 即使是关系最亲密的人之间，也有不能说的话。 「您是萧景轩的……？」简林馨放松地坐在唐一对面，给唐一递过来一杯温水。 -------------------- 第24章 落吻 整个治疗室瀰漫着一股温暖的暗香，装修也简洁温馨，窗外撒进和煦的阳关，绿植肆意生长，一切外在的噪音都被隔绝掉，耳边是缓缓的流水声——治疗室贴墙修了条仿生鱼塘，有山脉流水。 「家属。」唐一给了一个模稜两可、规规矩矩的答案，不想就两人的关系多谈。 「他恢復得挺好。最近压力有些大，又开始服用药物了。您知道这件事吗？」简林馨也不纠缠，继续抛出下一个问题。 「嗯。」唐一点头，然后又道，「有影响吗？他看起来有些上瘾了。吃的量超过了规定剂量。这个他有和你说没有？」 没想到唐一浑然没有被观察的自觉，反而和这位同行探讨起问题来了。 「我知道。」简林馨抿了口水，似乎在等唐一的下一个反应，她干脆把谈话自主权交给了唐一。 见唐一脸色有些焦虑，简林馨才淡淡地笑着补充道：「近期都不需要服药。他目前状态很好。非常配合治疗。」 唐一的神色还是没有缓和下来，他在等着简林馨继续往下说，关心则乱，他自己也不清楚要怎么要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 简林馨看着唐一的眼睛，又道：「如果继续保持。后期不必再服用。他已经比过去成熟了好多。」她回答完唐一的疑惑，又抛出了下一个话题。 「那他以前？很严重吗？」唐一果然没有让简林馨失望，抓住了关键字。 见唐一着道，简林馨却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他在精神上很依赖您。希望您已经看出来了。」 唐一点了点头，道：「是的。但下个月我就要走了。我担心他会復发。」 「您是如何看待萧景轩的呢？或者说，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简林馨暗示自己了解两个人的关系，希望深入谈谈。 「经常见面是不能的。」唐一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把他接来我身边也不可行。我们现在分居两地。他的工作有些复杂，离开不了公司。」 简林馨耐心地倾听着，时不时给予一些语言上的回应，没想到对方内心挣扎的时间比预计得还要长，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结果，所以简林馨，帮了他一把，「保持现状就可以了。唐先生。萧景轩现在的情况很好。」 唐一没做什么回应。 「您看起来是有什么顾虑。方便说说吗？」简林馨顿了顿，继续问着。 唐一拿起桌上的温水，抿了一口，道：「我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会影响到他。」 见对方也没有那么避讳，只是没把这些当回事，简林馨意会，「今日时间不早了。您如果想对萧景轩的情况做进一步了解，下次我单独约您，这是我的名片。」 「谢谢。」唐一接过来看了会儿后，捡起桌上的纸笔给简林馨留下了自己的联繫方式，「我这个月都在祈临。」 回去的路上，刚好遇上晚高峰，车流缓慢地前进，唐一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萧景轩吓得也不敢多嘴——明明简医生和自己说没有问题了，为什么这傢伙还是摆着一张臭脸？ 「今晚吃什么？」萧景轩随便捡了句话。 「豆腐鲫鱼汤、蛋炒胡萝蔔、山药炒木耳。」唐一摆弄着方向盘，脸上的神经稍稍松了些。 「啊……这几天我的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萧景轩习惯了吃香喝辣，被唐一管着只能吃些清汤寡水的营养套餐，头几天还挺幸福，后面就受不了，烟也不敢抽。 萧景轩没多大瘾，他更喜欢喝酒，只是逆反心理比较严重，唐一越不给他抽，他越馋得慌，但是一看见他板着的那张脸，又憷得不行——这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老婆，气跑了，这日子简直过不了一点。 唐一给了他一个眼神，本来也没什么感情，硬是被萧景轩解读出了别的感情，「你想吃什么？」 萧景轩从住院以来就不敢造次，心里有怨言也是随便念叨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在唐一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就你上次做的芹菜虾仁。我爱吃那个。」哈哈才怪。萧景轩随便敷衍。 「嗯。明天给你做。」唐一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你在公司吃午饭的时候，也要注意饮食，不要吃生冷香辣等刺激性食物……」 第45页 这下好了，他连唯一可以放纵的中饭都被安排好了。 「好的领导。」 过了一会儿，唐一一边打着方向盘转弯终于上了高架桥，一边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澳洲？」 萧景轩的身子跟着车身晃了一下，「啊？」 唐一瞅了眼中央后视镜，看见萧景轩脸上的表情，又道：「我会给你单独租一套公寓的。」 「那我公司怎么办？」 「先放着。我读完博，我们再回来。」唐一说完好像又觉得力道不够，补上了一句，「这么大的公司，难道没了你就不行了吗？白宇帆干什么吃的？」 「那也有我的心血啊！不行！」他好不容易盘下的地，马上就可以动工了，他才不干！ 「过几年就回来。」唐一的车速慢了下来，「我向你保证。」 落日的光晖从窗外投射进来，有些刺眼。 「我去。你说得轻巧！我的英语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洗盘子人家都不要我，我去街上要饭吗？」萧景轩觉得唐一这个意见简直就是离谱至极，必须要抗争一下！ 「我养你。」唐一淡淡道，接着又是一个转弯，把萧景轩往旁边又甩了一下，他的车速又快些，可能和萧景轩吵着，他心情更加不好了，还是耐心地逐字逐句道，「到时候帮你请个助理，你想去哪里玩都行，晚上我会回去陪你。」 「我去！你听听，你这是人话吗？你是要把我关起来？我亲戚朋友都在这里，你让我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你的金丝雀？」萧景轩觉得唐一年纪越大，脑子越不正常，这傢伙不需要社交，可他需要啊！ 这傢伙把他拐骗到澳洲，彻底控制住他，让他只能依靠自己—这傢伙他还嫌自己不够上头吗？他都舔成什么样了？什么不要脸的话和事情都说完做尽不留丝毫余地，还不够？ 唐一见萧景轩情绪激动，有些心烦地皱眉，他最烦萧景轩这种很情绪化的性格，无法交谈，但语气还是软了下来，「我没想把你关起来。你听话一点好不好？你就当是去度假。学校放假后我也会带你回来的。」 「不是……不对！」向来都是他萧景轩包养别人，怎么这傢伙还上赶着要包养他。 「怎么了？」唐一见他语气又变了，问道。 「媳妇儿。你……」萧景轩话还没说完，就被唐一瞪了一眼，嘴边的话又生生断了。 唐一不准他叫自己老婆、媳妇儿什么的，因为两个人不属于传统两性亲密关系，而且唐一义正言辞、身体力行地证明过自己是男的，叫老公也不行；宝贝、甜心、亲爱的这些情侣爱用称谓也不行，他觉得他对萧景轩的情感是特别的，不能被通俗化。 就叫名字。 唐一觉得自己的名字很特别，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独属于自己的称唿。 「唐一宝贝。」萧景轩为了夫妻感情和睦，再次妥协。 「嗯？」唐一缓缓下了高架桥。 夕阳已经沉下一半，绽放着生命最后的热烈，整座祈临市剎那间暧昧了许多。 「你准备多少钱养我？我告你，我每月的花销可是很大的。」萧景轩挑起眉毛，嘴角也扯歪了，饶有兴趣地刁难他。他决定再次选用曲线救国法。 唐一一边把车驶进高架桥下的停车场，一边头也不回地问：「你委屈点。过几年我会全部补偿给你的。」 「不行！跟你日子太苦了。我不干。我萧景轩吃不了一点苦！」萧景轩开始捏着嗓子说话，阴阳怪气的，「再说了。你家里人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要被赶去大街上了？」 唐一没接他的话，反而把车平稳地停到了停车场里，这离他家还有段距离的。血红的圆日正对着他们，车内都渲染着这瑰艷的橙红，停车场里只有寥寥几辆车，祈江的浪涌声随着晚风传来。 萧景轩心里咯噔了一下。 卧槽！硬的不行来更硬的。 你小子是越玩越花了。 唐一拔掉了钥匙，解开安全带，看不清神色。 怎么办？在线等！急！老婆要强制爱我！ 萧景轩太阳穴突突突直跳，直冒冷汗，芒刺在背。 怎么办？ 卧槽！ 卧槽！ 救命啊！ 诶？ 诶诶诶诶？ 好像不对。 等会过神来时，唐一干燥微冷的手掌托着萧景轩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扶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堪堪稳住身体，二话不说、公事公办地吻了上去。 萧景轩一整个人都僵住，忘记了唿吸，狂跳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了。 分开后，唐一又凑近他嘴角碰了碰，那只手游走到萧景轩的喉结，安抚似的揉捏着。 「我爱你。」唐一不咸不淡道，仿佛刚刚强势入侵与自己无关一般，「明天我还会再次光临。」 萧景轩悲愤交加地用左手遮着脸，欲盖弥彰地侧头看窗外的景色——他觉得自己要怀孕了。 唐一像没什么事似的，把钥匙插入锁孔，缓缓发动了汽车，又驶上了高架桥。 刚刚他们明明在激烈地发生争执，这傢伙居然特意跑到高架桥下面停车和他接吻，就因为他那该死的严谨！ 观众朋友们，你们刚刚也看到了，他他他他他刚刚戏弄我！他□□我！ 第46页 两人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唐一看萧景轩缓了过来，脸上的绯红也退下去不少，开口道，「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我会保护好你的。」 萧景轩不搭理他。 这是两码事！ 「以后接吻，你不要说话。」萧景轩闷闷道。 唐一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扬，又马上恢復了平静，这傢伙怎么阴晴不定的？刚刚不还大吵大闹的吗？ 「你管我？」萧景轩看出他的不解，愤愤不平道。 「好。」 饭后，唐一服侍萧景轩沐浴，萧景轩大爷似的坐在浴缸里，打着石膏的右手臂搭在边缘，坐着等着唐一帮他上泡沫。唐一自己干什么都可以找到乐趣。 他喜欢用洗髮水打出的泡沫把萧景轩的短髮捏成各种各样的造型，有动物耳朵、精神小伙髮型、皇冠、草帽等等，然后用沐浴露做的泡沫给萧景轩捏衣服，有时候是裙子项鍊，有时候是铠甲，在萧景轩看来其实都长一个样。 最后用搓澡巾把萧景轩里里外外洗刷干净，萧景轩的手指每次都被泡出褶子，他这辈子洗过最干净的澡就是栽在唐一手里的这些日子。 两人今晚都比较沉默，基本没有什么对话，各怀心事。 凌晨一点的时候，萧景轩失眠了，他跑到唐一床上把他摇醒，睡在一旁的大小姐被他赶了下去，恶狠狠地用眼睛瞅萧景轩，站在床边来回踱步，可能是在思索着待会儿要怎么撕了这个登徒子。 「我错了。」萧景轩可怜巴巴地用脑袋蹭唐一的脸蛋。 唐一揉着眼睛坐起来，睡眼朦胧地拉扯整理自己的睡衣，没带着眼镜的唐一特别显幼，及肩的长髮散落下来，毛躁地翘着几根，「嗯？」 他不太懂现在的情况，被萧景轩吵得脑子嗡嗡响。 「你看我每天给你报备行程，每晚给你打电话，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安装摄像头行不行？」萧景轩退而求其次，为了满足他认为的唐一的变态控制欲。 唐一皱眉，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车里也装。办公室里也装。」萧景轩看他表情不太好，继续补充道。 唐一无奈的挠挠萧景轩的脑袋，他觉得走之前必须得去见简林馨一面，详细谈谈萧景轩的状态。 「你高兴就好。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唐一的嗓子有些哑。 什么叫我高兴就好？ 是你高兴才好。 这傢伙是没睡醒吗？ 萧景轩上手掐了掐唐一脸上的软肉，不如以前肥美，但手感还是很美妙的。 「明天谈。快睡吧。」唐一任由萧景轩玩，没心思料理他，他的生物钟不允许自己的脑细胞在此时加班。 「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你可不许生气啊。」萧景轩机灵地拿出手机来，在唐一面前晃了晃，从刚刚一进门，他就开始录音，以备不时之需。 「嗯。」唐一默默在心里把见简林馨提上日程。 -------------------- 第25章 疯长的野草 折腾了一宿，大家都有些疲惫了，浑浑噩噩地往回走。下山比上山更伤膝盖，还没到半山腰，几个人就开始双腿打颤，纷纷捡些木棍当拐杖，一瘸一拐地下山。 萧景轩闷闷不乐地走在队伍最后面，唐一机灵，一开始就侧着身子下台阶，他的情况比别人要好，渐渐就达到了龟兔赛跑的效果，其他下得勐的几人腿颤得走不了，唐一开始逐渐超越一个又一个的人，沖在了下山的前线。 「萧哥。平时要多锻鍊。看把你虚的！」高启发现萧景轩又落到了队伍后面，转过身去朝他喊了喊。 萧景轩对他做了个国际友好手势，高启嘻嘻哈哈地又继续下山。 是的，唐一说得对，有这个闲情，不如在家里好好睡上一觉，出来瞎折腾干什么。 初晨的暖阳照到几人身上，一路上来来往往地人也多了起来，有些人上，有些人下，缆车也开始运作，一眼可以望见的祈临寺冒着屡屡青烟，上山祈愿的人穿着各色鲜艷的衣裳，萧景轩在人群中，找不到唐一的身影。 唐一坐在寺庙里的台阶上，玩还没睡醒的野猫，一只漂亮的三花。 山上的银杏还没有完全变黄，但别有一番风味，色彩浓艷丰富。 看到这种有爱场面，冯欣怡扛起大炮就一顿嘎嘎乱拍。 三花猫看见来这这阵仗，被吓跑了，唐一朝着冯欣怡的方向看去，时机刚好，拍到一一张面部特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看着很放松，心情也比平时愉悦一分。 几人争先恐后地写下祈愿符，由工作人员挂在寺院正中央巨大而古老的菩提上，一周后会被取下来放到寺中的香炉内燃烧，表示此愿已结。 这座寺庙被政府选定作为旅游开发的对象，这几年商业化比较严重，管理也更加规范化，只剩下一位老方丈在驻守。有人来求取仕途顺利、阖家美满，有人来求取财源广进、福寿双全，有人来求取学业有成、步步高升，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苦难和欲求。 「保我一定要考上本科！」白宇帆如是说，上高三后他就被抓去疯狂补课，今天他爸终于破例放他一马，出来耍耍，他巴不得把头都玩掉。 「你许了什么愿？」蔡雪见冯欣怡红着脸蛋，悄悄地对着石像碎碎念。 冯欣怡用手肘撞了蔡雪一下，「说出来就不灵了。」 第47页 蔡雪心神领会，扭头看了眼萧景轩，对着冯欣怡傻笑，「哈哈哈哈。我懂，我懂，我都懂。」 冯欣怡着急地捂住了蔡雪的嘴，忿忿道：「我哪有这么庸俗？我还许了我的成绩、还有我爸妈、还有好多好多……还有你啦！」 蔡雪笑得更甜了，扑倒冯欣怡怀里，「我最喜欢你啦！小怡。」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姨！」冯欣怡任由她抱着，脸上红扑扑一片，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周围，然后聚焦到某个人身上。 萧景轩插着兜杵在石像前，抬头望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仿佛和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自他们认识以来，萧景轩就常常这幅模样，看起来总是什么事都要插一脚，又常常是游离在人群之外。他有当担、热情、活泼，办事效率高，面面俱到，班里的人都很仰仗他，这个人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和精力。 他总是会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照顾每一个落伍的同学。 他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轻轻松松考一个刚刚好的成绩，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会沿着祈江晨跑、在图书馆泡上一整天、在网吧里打上一整晚游戏、钓鱼、滑雪……以及组织这次的夜爬活动。 她心里的那个少年是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可是她永远都走进不了这个人的心，即使他们俩一起完成过多少次活动组织、班级事务，即使他们的关系再如何亲密，不光是他，萧景轩和任何人都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他坚不可摧地掌控着每一段感情的发展。 今日的阳光明明那么明媚，这个少年却如此落寞地站在人群中间。 她的心微微颤动着。 「萧景轩，杵在那儿干啥呢？」她不自觉地张口搭话，走向那个少年。 「嗯？」萧景轩闻声看了过来，「哦。我没事干，发呆呢。」 「你写了啥呀？给我瞅瞅。」冯欣怡的脑袋围着他转，想看看这人把祈愿符藏哪了。 萧景轩老实地递给她看，「喏。还没想好？你有啥愿望？我也替你求求。两个人一起，实现的概率没准就大了。」 「那就身体健康、学业进步吧。」冯欣怡笑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和两个明显的酒窝。 萧景轩眉毛一挑，「能不能来点不一样的？每次都这样。神仙都看腻了。」 冯欣怡上手就给他背上来一掌，「老娘金口一开，那次恩赐你小子，别不识抬举！」 萧景轩被她扇得一个踉跄，笑了笑，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那就祝我少挨些打吧！哈哈哈哈！山神可是听到了，你要说话算话哦。」 说罢，他在冯欣怡更加勐烈地打击下，躲躲闪闪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交给工作人员。 「学霸，不许愿吗？」陆鸣春看见唐一像个吉祥物一样的坐在寺院前的大石头上，觉得场面有些。 唐一分个眼神看他，「我没有愿望。」 「笑死。我要是你，我也没有什么愿望。」李绍在旁边附和。 是的，唐一很容易满足，他早就找到了自己的月亮。 众人在院里兜兜转转，唐一就坐在石头上看着，看每一个人的神色动作，听每一个人的语气声音，打着哈欠。他真的不是很感兴趣，他的身体在抗议，眼皮也越来越沉。 「你不是要去寄北找杜生吗？」萧景轩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上空响起。 唐一困得不行，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要不要下去的时候换我拉你？我看你比我都没精神。老走在队伍最后面。」说罢挥了挥萧景轩昨晚捡给他的树枝。 他一直捏着，没有丢。 萧景轩没做答覆，蹲下来揉了揉唐一的脑袋，刻意用了点劲儿，把他柔软的短髮揉成鸡窝状，完事后还自顾自地低低笑着。 唐一这会终于抬眼瞅了他一眼。 「生日快乐。」萧景轩道。 「嗯。谢谢。」 「我想第一个祝贺你来着，没想到被你哥抢先了。我好生气啊，唐一。」萧景轩鼓着腮帮子，还讨嫌地双手伸过来揉唐一的脸。 唐一被捏得声音都变了，看起来是真的很困，也不想反抗，「那你在凌晨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那个时候我明明在你身边的。」 萧景轩被他给逗笑了，咬牙切齿继续道：「你和杜生打电话，都不理我。我也好生气。」 唐一觉得有些冤枉，他不懂这个傢伙的感情触发逻辑，「可是杜生都不能亲眼看看。他们那边的天都很丑。杜生想家了。他好可怜。就和你的那个朋友一样。我也想给他做些什么。」 「啊啊啊啊！我要掐死你。」萧景轩干脆掐着唐一白皙脖颈晃他。 唐一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头髮衣裳也被萧景轩搞得乱七八糟，本来水灵灵的大眼睛，现在眯成一条缝，多了好几层眼皮，眼下也添上了淡淡的黑眼圈，「好疼。放开。萧景轩。」 萧景轩喜欢死唐一这幅样子了。 「待会儿你陪我走后面吧。」萧景轩柔声道，「拉着我，行不？」然后又补充道，「看在我拉了你一晚上的份上。行不？」 「我觉得，你需要加强锻鍊。」唐一看着他神色严肃道，「连下山这段路都走不动。」 「我也觉得。」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夜跑？」 第48页 「嗯？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习惯？」萧景轩瞪大了眼睛。 「杜生走了后我就有些懒了。但他还在跑。我怕以后追不上他，还是得练练。」自己生活的日子里，唐一不知道给自己放了多少次假，他潜心修炼语文。 「好。」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呢？ 萧景轩想着，他喜欢他，而他喜欢的他喜欢另一个他。 那根可怜的木棍一直被两人一起牵到家门口，萧景轩作为木棍所有者，理所当然的收留了它，安置在了自己的书架上。 这是国庆假期的第四天，萧景轩亲眼看着唐一仅仅用三天的时间就写完了，而且还有余力对自己的作业进行指导教学，唐一的解题思路有时甚至比答案更加简单明了，但是他还有一个奇怪的癖好——就是会做完后还回去探索最麻烦的解法，乐此不疲。 「你这个思路好。」唐一也不会主动指出错误，只有萧景轩主动求助，他才会指点一二，他很喜欢看萧景轩的卷子，因为会给他提供很多麻烦解法的解题灵感，「又可以增加两个步骤了。」 他乐此不疲，甚至还会反覆欣赏。 萧景轩眉毛直抽，「你能不能安静点？」，手里的笔都快要捏断了。 「对不起。太高兴了，我没忍住。」唐一继续往下看萧景轩的试卷，他甚至还会去看萧景轩的草稿，看不清的地方还会主动请教萧景轩。 萧景轩为了不给自己凭空增添工作量，打草稿也整齐了不少。 「你的字越写越好看了。夸奖你。」唐一波澜不惊道，因为萧景轩后来拒绝了肢体语言的奖惩制度，所以唐一目前始终保持着口头上的奖惩制度。 唐一作为一个资深的非专业的人类学者，格外喜欢观察人类的行为活动，同时学习和模仿他人行为对于唐一来说也称为了一种习惯，和谁待久了，他就会像谁。 -------------------- 第26章 人类学者 一位杰出的学者不仅仅要有极强的学习和模仿能力，还有拥有敢于探索和创新的能力，目前萧景轩就是他的重点实验对象。 唐一在各种各样的社会环境过生存过，也目睹过不同社会阶层的生活方式，经过了长期的经验积累，小唐同学浩浩荡荡地展开了他的人类改造计划。 就他目前的学识和经验来说，他只能通过一些简单的行为暗示来教育引导这位萧同学，只可惜每次策划良久的实验都会胎死腹中——因为萧景轩觉得他有病，不配合实验的展开，他觉得唐一是生物实验看多了开始蠢蠢欲动。 比如着名的巴浦洛夫的经典条件反射实验，小唐同学，一直希望可以在萧景轩身上得到证实——因为他没有狗，凭藉自己高超的举一反三能力，他把实验对象选定为萧景轩。 实验初期，唐一选择食物作为引诱，但是发现萧景轩喜爱的食物非常不健康，考虑到珍贵实验体的耐久程度，他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放弃了该项计划。 萧景轩也觉得，某段时间里，唐一特别关注他的饮食，甚至为了纠正他的饮食习惯，为萧景轩罗列的长长的健康食物推荐，连季节，最佳进食时间等等都全部考虑在内——萧景轩很感动，决定以后都躲着点唐一吃——比如炸串，薯片，可乐这些。 然后他们就莫名其妙地开启了那场摸头和打手心的奖惩游戏，以下是部分唐一同学的珍贵实验记录： 姓名：唐一 班级：高三四班 学科：生物 实验时间：20xx年9月7日 小组其他成员：萧景轩 实验指导老师：无 实验名称：巴浦洛夫经典条件反射实验 实验目的：验证该实验真实性 实验器材：直尺一把，萧景轩一个，数学英语以及理综习题若干 实验操作步骤：1.在萧景轩无法改正上犯过的错误时，用直尺击打其掌心，并发出对方可听见的语气词「啧」 2.观察并记录一个月 3.一个月后，在一般情况下，于实验对象面前发出该语气词，检验训练成果 4.如实验对象因此产生条件反射反应，即该实验成果具有真实性和参考价值 实验记录： 20xx年9月7日：实验对象对此没有抗拒的反应，愿意配合该实验进行。 …… 20xx年9月10日：今日周测，实验对象所做试题出现大量错误，拒绝配合实验，研究暂停一天，并给予实验对象物质以及精神上的鼓励安慰 20xx年9月11日：安抚效果显着，证实了一段研究经验：研究人员要与实验对象保持良好的关系，实验继续。 …… 20xx年9月20日：实验对象的正确率提高，可见该研究实验具有人文关怀，能够促成互利共赢的合作结果到来。实验对象的攻击性增加，据观察和了解得知是惩罚手段产生了心理抗拒，明日将减轻击打力度以继续推进研究。 …… 20xx年9月25日：实验对象拒绝再次配合实验研究，训练中断。 20xx年9月26日：进行结果检验。虽实验中断，但成效显着。实验对象在听到语气词时，左手手指有明显蜷缩趋势。 实验结论和反思：本实验一直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展开，无虐待被试行为，并取得了双赢成果，但是在研究过程中没有和实验对象保持好良好的合作关系，给实验研究造成困难，需要及时改正，学习更多的社交技能，积极参与人类社会活动。 第49页 评定等级：b 「啧」静寂的空间里，唐一冷不丁地这么来了一声。 萧景轩不自觉地一颤，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唐一：「错得很离谱吗？」 唐一把嘴角和眼角挤弯，左眼眼皮上的痣清晰可见，纤长的睫毛往上翘，「没有。你做得很好。」 自和唐一接触以来，这算是萧景轩看见的唐一的第一个笑容，说不出的僵硬和怪异，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做和评价，「你干嘛？」 「嗯？」唐一打开手机相机，选择自拍模式，端详自己的标准笑容，「我在对你笑啊。果然很奇怪吗？我练习了很久的。」语气有些委屈。 「好端端的练习这个做什么？」萧景轩觉得这傢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微笑可以增进情感。我想和你增进情感。」唐一对这相机镜头，用手指调整自己的笑脸，「虽然我没有你笑得好看，但是我为此付出巨大努力了。」 萧景轩忍不住低低笑了笑，「我觉得你之前就蛮好的。」 唐一的笑脸真的很滑稽，就像网上形容的那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等萧景轩缓过来，抬眼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他脸上不自觉地热起来，浑身被看得不自在，唐一有时候也喜欢盯着自己看，以前以为自己魅力爆表，帅得惨绝人寰，现在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别老盯着我看。」萧景轩闷闷道，又低下头，假装自己很忙，其实半天都看不进去一个字。 「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你能不能教教我？我可以帮你抄英语单词。」唐一再次抛出了合作共赢的橄榄枝。 「诶呀，你这人真是。净耍流氓。」萧景轩没理他，低头写写画画。 唐一也不气馁，他就是那种不怕失败，愈挫愈勇的战士，继续拿着手机手机自己对练，时不时还要在网上搜索些教程和小视频，潜心研究。 唐一还真就为此时折腾了一上午，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不断练习。他和杜生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这种烦恼，只是盲目的跟在杜生后面，杜生去哪他就去哪，杜生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在祈临二中是个实力至上的地方，只要个人能力强，性格再怎么古怪也没人会说半句闲话，唐一在来到祈临一中后时长会觉得格格不入，品味到了名为寂寞的感情。二中里，同学们的话题多半是竞赛、课外补习、课业研究，唐一对此还是很有参与感的，从而在团队里时长是核心人物。 但是来到一中后，这种不适很明显，向来被人群簇拥着的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侵物种，比起对自己绝对实力的佩服，同学们多半是畏惧，甚至有些人是讥讽——这和以前他他经歷过的无数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场景相似。 他每每来到一个新家庭过一段时间后，身边就会有各色各样的议论。 「这孩子看起来不太聪明。总是一个人发呆。」 「这个孩子有些内向，不和身边的小朋友主动接触，建议带去医院看看。」 「长得好事好看。就是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很多很多。 然后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有： 「他也不会哭，也不会笑，是不是有些问题？」 「成绩蛮好，会不会是偷偷作弊？」 「他今天动手打上了别人的家的孩子，净惹麻烦。」 「这小孩太孤僻了，连我都不亲近。让人伤心。」 最后他又会回到他熟悉的孤儿院去，长此以往，不断轮迴着。他那时不知道的是，所有东西都有自己的价格，没有谁会无偿的赐予自己什么。 他在多个地方辗转，如雨打浮萍，在世间流浪，昼夜不歇，孤儿院其实也不大想继续收留着他——唐一性格很古怪、有暴力倾向、常常防卫过当、不愿与人沟通交流——是个连孤儿院都头疼不已的孩子。 他来到杜家的第一天，又误伤了准备帮自己洗澡的梁晴跃。唐一在感觉手被碰到的一瞬间，抄起花洒就往梁晴跃眼睛上招唿——梁晴跃摔倒在一旁，眉骨青肿起来，擦破皮的地方在汩汩地流血。 完了。 在他看到鲜血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会离开这里，回到孤儿院为他单独准备的又黑又小的、只有床的桌子的房间里，不许他和任何孩子接触。 眼前这个女人的家人看到后会对他破口大骂，甚至会报復自己，他会经歷了同样的痛苦，等伤好之后在被送回去。 唐一的脸蛋完美漂亮，可是他的身上会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上次被上一个爸爸打伤的屁股还在隐隐发痛，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待会儿打他哪里，但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唐一没什么表情地捡起旁边的塑料凳——他知道人体的哪里用最小的力量可以打出最大的伤害。 他浑身发着抖，目不转睛地盯着跌倒在眼前的女人。 「对不起。刚刚是不是吓着你了？」谁知那女人第一句说的是这样陌生的一句话，她随手扯几张纸巾按压着鲜血淋漓的眉梢，连脸上也是唐一陌生的表情。 「实在不好意思。」那女人继续道，「你可以自己洗澡吗？」 「嗯。」唐一还是紧紧捏着凳子。 他有些营养不良，比同年龄的小孩要瘦小许多，脸色很差。 每一个想要领养他的人都会被孤儿院隐晦地透露这个孩子的情况，怕对方不要，也怕对方要。梁晴跃当时了解了唐一幼年时期受过虐待的一些事情，也大概知道这孩子性格孤僻怪异、又暴力倾向，现在才明白事情比别人描述得更为严重一些。 第50页 她刚失去了她心心念念盼望了整整六个月的生命就这么在她手中死亡，温热的鲜血浸染全身，令人窒息的绝望在脑内盘旋不下，她失去了再度成为母亲的资格，她唯一的孩子也失去了拥有兄弟姐妹的资格，她陷入了漫长的混沌中。 -------------------- 第27章 山海 梁晴跃简单地和唐一交代了洗漱用品就离开了浴室，站在门口安静的等待着。 唐一终于松了口气，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如临大敌般绷了太久，他轻轻地喘着气。 额头上的伤被梁晴跃三言两语地煳弄过去，梁晴跃却没有为唐一请任何心理医生，她从不觉得这个孩子有问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被视作心理病人的痛苦，她不想这个孩子也一同经歷些。 梁晴跃买了很多相关书籍自行研究学习，也会谘询自己的心理医生，她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和唐一的正确相处方式。 「我想，我生来就是为了遇见你的。孩子，我感觉你拯救了我。」梁晴跃时长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看着一点一点进步着的唐一，温柔地微笑着。 她用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毅力纠正了唐一很多不好的毛病，为此花费了她整整三年。 唐一真的对着厕所里的镜子练习了两个小时，微笑要一口气牵动脸上的很多肌肉，他的脸颊练得发酸。 萧景轩没功夫搭理他。 他俩在唐一家一起吃了午饭。知道唐一在新学校交到了好朋友后梁晴跃很高兴，会吩咐阿姨多做一些好吃的，让唐一带去学校和同学们分享，萧景轩也常常去唐一家里蹭饭。唐一其实也只能分享给萧景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景轩是祈临一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接纳他的人，他和班里同学的关系都不大好。 饭后他们又折返回去。萧景轩躺在床上，迷迷煳煳地想睡觉，完成一套英语卷子已经让他的大脑劳累过度，尤其是那口齿不清的主播念的又臭又长的英语句子，让人犯困。 但是唐一很精神，据萧景轩了解，这傢伙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他一天的活动不需要午休，但是晚上十一点会准时犯困，进入休眠模式。 「我背完了。」唐一摇醒刚刚开始做梦的萧景轩。 「嗯？」萧景轩的好梦被扰乱，有些心烦。 「你写的作文还有吗？」 萧景轩嘆了口气，「你已经把我从小到大写过的东西都全部看过了。皇上，小的江郎才尽了，放过我吧。」 「啊。」唐一的声音有些失落，「你活那么久，才写了那么点啊。」 你懂不懂作家在质不在量啊？就你那脑子，你看边全天下的书都医不了！ 萧景轩咬牙想着。 唐一以为他又要睡过去，又推了他几下，「那你书架上的书你推荐哪几本？」 「那些你都不适合看。看了又不懂。」萧景轩扶额。要是唐一会自己乖乖看书还好，但是这傢伙太求知若渴了，随时会提问，萧景轩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啧。」唐一又冷不丁地嘆了声。 萧景轩发现自己对唐一使用这个语气词的容忍度极低，他勐地从床上做起，跳下去，打开电脑。 他之前是打算当一个网文作家的，但是无奈自己能力不够，难以跻身进去，半路就放弃了——不过电脑里还留存着之前写过的文本——就是讲一个魔界王子的復仇故事——写了有三十万字，够这傢伙消费一段时间了。 「看吧。」萧景轩点开后，又非常严肃道，「在我自己想醒来之前，你都必须保持绝对安静。」说罢，又把头戴式耳机连上了，递给唐一。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篇小说又中二又羞耻又无聊，又同时点开了几个电影，暂停住，「你如果不想看，就看这些电影。」 唐一活像只见了罐罐的肥猫，眼睛盯着电脑的屏幕看，都不想分萧景轩一个眼神。 「懂？」萧景轩再次确认。 「好的长官。」唐一抬手给萧景轩敬了个礼——他在模仿那天爬山时候李绕和高启，他觉得非常有意思。 萧景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房间里拉着窗帘，关着门，窗外也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助长人们的睏倦。 萧景轩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放假头几天，他本来打算睡几天懒觉的，但是没想到唐一每天早上七点都会准时来敲门，找他一起写作业，然后他们十点后又会一起去夜跑，萧景轩没想到都放假了自己还要保持着在校作息。累积好几日的困意，在今日被痛痛快快地消费了个痛快。 萧景轩浑浑噩噩地做了好几个梦，然后终于被自己折腾醒了。 「啊。你终于醒了。」唐一一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就热情地过来问候他的萧老师，左手还捏着笔，他边看萧景轩的电脑还边做笔记，把自己的问题一条条记录下来，还备註了问题处出和提出时间，写了满满两页纸。 唐一是个左撇子，小时候被强行矫正过，但是还会偷偷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用左手写字——虽然没有右手写的字好看，但是他觉得还是左手写字比较舒服。 萧景轩的目光寻着声音过来并逐渐聚焦，唐一微不可查地把笔换到右手。萧景轩和他相处时间比较长，也发现了他这个毛病，但是这对于唐一别的毛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也无心过问。 第51页 唐一左手写的字和他右手写得一样丑，他觉得这货这样做的原因很多，问了可能也是在自找烦恼，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唐一会说什么，便自顾自地下了定论。 萧景轩看了下手机，捶胸顿足，无能狂怒，「你怎么不叫我？我他妈一觉睡到下午六点？」——他和白宇帆约好了下午四点一起打游戏的。 结果，我们的唐一同学在闹钟响起的第一秒帮萧景轩关了，还贴心地拒绝了所有来电，帮他开启了勿扰模式。 唐一有些奇怪，反正他自己休息的时候是一定会拒绝被打扰的——梁晴跃也不行。杜生更加不行。 怎么这个傢伙和他想像的不一样？ 「我想让你好好休息。」唐一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说你会睡到自然醒。」 「我四点钟约了人。你还他妈关我的闹钟！」萧景轩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些。 唐一挑起好看的眉毛，纠正萧景轩的措辞，「那你应该说你要四点钟起。」 这傢伙在班里受排挤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萧景轩揉了把脸，深深嘆了口气，和这个怪胎待久了，他感觉自己的脾气真的好了不少，对生活的忍耐程度直线上升。 白宇帆轰炸了萧景轩的手机一下午。 「萧景轩：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手机也没电了。」 「白宇帆：你鸽了老子，就这？」 「萧景轩：我请你吃饭。」 「白宇帆：就这？」 「白宇帆：你明明是拒接了我的电话！」 「萧景轩：我睡迷煳了。真的不记得了。」 「萧景轩：我给你抄作业。」 「萧景轩：理综已经写完了。」 「白宇帆：诶不行。我也想抄。我爸给我找的那家庭教师管得严，会盯着我做作业。」 「萧景轩：那我还是请你吃饭吧。」 「白宇帆：先欠着，容我想想。」 「吃饭吗？阿姨已经做好了。我让她先回去了。我们热一下就可以吃。」唐一看着傢伙爬起来发了会儿疯后，捧着手机玩了半天。他早就饿了，但是又介于刚刚答应过萧景轩，只好在旁边等着。 「诶。」萧景轩嘆气，一腔苦水不知道要往哪里倾诉，他倒八辈子霉了碰上这个怪胎。 「我饿了。萧景轩。」善于学习的小唐同学换了另一种措辞。 「走走走。」他磨磨蹭蹭下床，然后看见了桌子上的那两张笔记，「这啥？」 很快萧景轩就会再次体会到对唐一好奇的后果。 「哦。在你睡觉期间，我想问的问题。」 「边走边说吧。」萧景轩没有功夫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问题，他一般都把这些当做闲聊处理，如果认真就输了。 「在第九章 的结尾，你写到：他要奔赴自己的山海。山海是什么意思？我查了一下，第一个意思是，山与海；第二个意思是，喻指荒远偏僻之处；第三个意思是，比喻高深、繁多或重大；最后一个意思是，指山珍海味。但我不管怎么想都觉得逻辑上不对劲。这是你写错了还是什么新的表达方式？」唐一看着自己的手记道。 唐一的问题真很无聊，是个又些语文素养的都不会提出这种问题。 萧景轩在听完前两句的时候就是到后面他会跟些什么了，但是因为唐一该死的强迫症，他一定要把准备的话全部说完才甘心。 「这里指代世间的所有美好。」 「哦。这样啊。好有意思。」唐一接着又开始了下一轮提问，「在第十一章 ，柳明月义无反顾地奔赴她的少年。『奔赴』后面应该接地点名词，我觉得你用错了。」 「心上人是灵魂归处。没有问题。」 「好的。下一个问题。」 两人边走边聊，然后吃饭的时候又回归平静，唐一健康生活准则：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萧景轩躺在床上准备打游戏，唐一突然冷不丁道，「你对人类的繁殖活动很感兴趣吗？」 「咳咳咳咳咳！」萧景轩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 唐一见他没答，也不追问，他把折起来的手记打开，准备继续提问，他也习惯了萧景轩这种选择性答覆的习惯，比起别的人来说，萧景轩算是一个对和他讨论学术问题较为热心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你说什么？」萧景轩这才跑过来，点开了自己的电脑。 唐一见他对该问题又兴趣，又补了一句，「我看见你搜集了很多资料……」 萧景轩紧急捂住了唐一巴拉巴拉不停的嘴，脸憋红了，」停停停！我不想听！我不想 「大学你可以报和生物研究有关的专业，我有个同学就是动物科学专业的……」虽然发音困难，但唐一还是想把话说完。 「啊……我的老天爷。」萧景轩的脸仿佛熟透了。 「嗯？」唐一一脸困惑。 「你瞎翻什么？不要乱动我的电脑啊。大哥。」萧景轩欲哭无泪。 唐一偏过头，挣脱了萧景轩的魔爪，「好吧。对不起。我以为你的《不问》还有下一部。我想知道莫九涯后面怎么样了。」 莫九涯是《不问》的男主角。 「我后来没写了。」 「好吧。」 「你发表了吗？应该会很受欢迎的吧。我觉得故事很有趣。」 萧景轩挠挠头，眼睛偏向另一处，脸变得更红了，「没。我就自己留着。」 第52页 「那我就是你的第一个读者了。」唐一觉得不愧是自己，连名字都取得很好，他常常和「第一」这个称号有联繫。 「一」也是他第一个会写的字，拿左手写的。 「今天的所有事情都要保密。」萧景轩干巴巴道。 「好的。」 -------------------- 第28章 欠条 白家今年的年过得可不安稳。 白茵和白曼回来了——她们是白鑫髮妻也就是林苒的两个女儿。 祈临是个重传统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家族凭藉着盘根错节的血缘关系扭在一起，互相维护，肥水从不流向外人田。 白家和萧家也算是名门望族，累世公卿，经久不衰。但白家不比萧家，白家从商晚，没捞到多少油水，又自视甚高，早早有些败落之势。 祈临有个传统，女子同私生子一般不从父姓，随母家姓，算作外人；只有男子可以享有继承家族姓氏和财产的权力。时代变迁，这个风俗也发生了变化，但仍有不少古老而顽固的家族保留着这份传统。 白鑫在家中排行老大，受先进的教育影响多些，他倒不介意与自己结合七年的髮妻只为自己生得一对双胞胎女儿，但是家族里的长老不见得沉得住气，插手分开了两人。白鑫虽贵为家中长子，白石集团的继承人，但是白老爷子老当益壮，久久掌控着权势，白鑫说不上一点话，甚至还需要持续效忠白家才能堪堪保住自己的位置。 白鑫也自知自己不才，白家到自己手里也只会继续败落，性子向来优柔寡断、没什么主见。白鑫的堂弟白钦是他二叔的孩子比他更有手腕、更有胆识，对着白石集团虎视眈眈，其余旁枝也不是省心的料。 两个女儿此次回来无他，是来谈论财产一事。 按照当前法律条款，两个女儿确实有继承权，可是白老不松口，白石集团白鑫也说不上话。见此，从前种种，凡是沾亲带故地都一窝蜂涌上来分白石集团这块肥肉，闹得鸡飞狗跳，于当年张若匀大闹萧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老更是急火攻心，进了医院，他都还没死，这些不肖子孙倒快把他逼死了，都盯着他手里的那几两银子。 白宇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反观白家，世洲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全公司上下都在为祈愿山旁边那块地奔波，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这个大项目——这个项目来之不易，世洲可谓是投上了所有家身，就坐等着建成后，大快朵颐。 但是比起这块地，萧景轩更关心另一件事——那就是唐一和他的猫要走了。 萧景轩更加讨厌那只小畜牲了。 大小姐不亲萧景轩，只亲唐一。萧景轩几次把它关外面，想和唐一过一下二人世界，好好亲热亲热一番，谁想，大小姐直接挠着门喵呜喵呜地吵得整栋楼都不得安宁。连他都不能和唐一一起睡，凭什么这傢伙可以天天钻唐一被窝！ 好在，两人会一起出去散步，世界终于清静下来。但是街上人多口杂，萧景轩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两人走着走着会碰一下肩膀，算是唐一对萧景轩的安抚了。 和简林馨详谈了几次，唐一终于批准了萧景轩维持异地的申请。 「要不把猫留给我吧，你走了我会想你的。」萧景轩不怀好意。 唐一坐在沙发上给大小姐顺着毛，及肩的长髮被扎起，脸上带着无框的黑边眼镜，穿着高领的黑色毛衣，来没分眼神给萧景轩，「你喜欢的话。我买一只给你。」 萧景轩翻了个白眼。小畜生，你等着。 见萧景轩半天都没放出个屁来，唐一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身子一歪靠在了萧景轩的左肩上，象徵性地用脑袋蹭蹭萧景轩的肩，算是替大小姐化了这场劫。 又来。 哼。 算你命好。 这只猫仿佛通人性一般，高傲地瞅了萧景轩一眼，仿佛再说：看吧，你老婆更喜欢我。 萧景轩正准备发作，唐一及时用手隔开了两人的视线，把大小姐的脸拢向另一边。 「你后天就要走了。都不准备交代我点什么？」空气中没安静一会儿，萧景轩开始说话。 「好好生活。」 「没了？」萧景轩想听点别的什么。 唐一不用抬眼看他就知道萧景轩要干什么名堂，「你想听我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萧景轩在脑内pass了无数种方案，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不焦虑后天的分别。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铁汉柔情的人物，只是真碰见了才发现，自己也逃不过。 「嗯？」唐一不见他答覆，再次问道。 「你会想我吗？」 「会的。」 「你如果想我的话你会怎么办？」 「你有没有听过风的声音？」 「嗯？」 「它会替我说想你。」 萧景轩肩膀一抖，低低笑着，「你在说什么啊？」 好几年不见，小唐同学的情话能力渐长啊，了不起了不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病从来没治疗好过。一天比一天严重。」唐一的手温柔地挠着大小姐的下巴，「就像你说的那样，心脏痛得很。」 所以他回来了，他畏畏缩缩、小心翼翼、慢吞吞地回来了。 萧景轩忍不住扭头嘬一大口了唐一脸上的软肉，使坏得用牙轻咬，仿佛要把他的脸吃进去一样。 第53页 「啊呀！萧景轩！」唐一猫都不撸了，双手擒过去扯萧景轩的脸，像只拒绝被吸的猫。 「哈哈啊哈哈哈……」萧景轩松了口，笑得喘不过气来。 真到分离的那一天，萧景轩竟没有想像中那么难捨难分，真正让人痛苦的，永远是等待的那段时间。 季一诺在前面开车，两人一起坐在后座玩大小姐，时不时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到飞机场后，季一诺被吩咐在车上等着，萧景轩亲自送唐一去检票口，两人乘着电梯上了楼。唐一按照约定，早上出门的时候，点了下萧景轩的唇。 萧景轩想卡唐一的bug，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差点憋出了内伤，趁着电梯里只有两人，嘴角扬起好看弧度，「那傍晚你答应我的那一次怎么办？」 唐一的脑子嗡地炸了，颅内警铃大作。 「你说过，无论我要听多少次，都可以说给我的。」萧景轩看热闹不嫌事大，那次甩出一副王炸。 「那……那怎么办？」唐一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正中萧景轩下怀。 「还有第二天的，也兑现不了。」萧景轩忍着不笑出声来，装作一副自己很善解人意，但是很为唐一考虑的样子了。 「嗯。」唐一对他的提醒表示贊成。 「那没办法了。你答应我的事总是做不到。我体谅你。我也不怪你。」萧景轩开始捏起了嗓子，委屈道。 「我没有。我……」唐一简直把惊慌失措写在脸上，焦急地想在萧景轩脸上寻找出路，谁知对方根本就没打算给他留活路。 唐一的强迫症害人终害己。萧景轩提出来的契约是个莫比乌斯环，会永无止境地循环，生生不息，这对于唐一的脑子来说就是条跑不完的代码。 唐一着急得脸色都不太对了起来。 「那这样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向来纵容你。」萧景轩的喉结滚了滚，把声音压得更低，凑到唐一耳边，宛如恶魔的低语，「你给我写欠条吧。欠一次，写一张。见到我的时候，给我一张欠条，就兑现一次。如何？我果然善解人意吧？」 唐一欣然接受，「可以。」 「你下次回来看我的时候要刻苦点。要不然每天两次，每天两次的，只会越欠越多的。」 「好。」唐一点头答应，只见那人捂着嘴自顾自地笑了那么半天，连挥手告别时满眼都还是晃眼的笑意。 吃亏了还那么高兴？萧景轩和唐一脑子里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萧景轩脸上的笑意还没温存太久，唐一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一个女人找上了他。 女人三十多岁的模样，穿得十分轻松休闲，甚至在人群中都很不起眼，是会很容易和她走散、或者认错人的打扮。她扎着马尾，素颜，脸上有淡淡的细纹，五官看起来很具有亲和力，但举手投足间却会给人带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她的音色更是强化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沉稳凝重又带着点沙哑，「弟弟。」说完，礼貌地笑起来。 两人没有去机场内部的小店里，也没有去机场的某个无人角落，萧景轩跟随着她上了车。 萧婧，萧彦髮妻的女儿，萧彦的长女，小时候见面时随她妈郑桥姓，叫郑婧之，离开萧家后反而改名为萧婧了。在张若匀的操纵下，两人儿时前前后后见过很多次——张若匀走到哪都要带着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叫萧景轩。 白宇帆这一代在白鑫的努力下，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姓白，但是仍然不能配有辈分字，白家以前也没有那么讲究过辈分子，小孩取名儿一般怎么吉利怎么来——但是白家有些好事之徒想找白鑫的不痛快，怂恿着老爷子规定这辈的男孩都要带上辈分字，男娃娃怎么能和女娃娃平起平坐呢？ 白老爷子答应了，算是两方各退一步了。 萧家可不兴这样，不能坏了规矩，成何体统？风高亮节，要做坚守传统最后一人，连辈字都管得严严实实，萧景轩这辈是景字辈，原想定为」前程似锦「的「锦」，但是被祖上的前前前前前前一辈用过了，就改为「高山景行」的「景」。 有个来祈临搞民俗研究的教授了解到了祈临这些家族奇奇怪怪的风俗传统，调笑说：祈临孤儿院繁荣有这里人取名习惯一半的功劳。 祈临这块地方信鬼神，看风水，爱讲求什么缘啊道啊，无奇不有。 萧彦是萧老爷子膝下年纪最小的儿子，长得俊，最为聪明伶俐，在家里很受宠。萧彦是「焕」字辈，取「焕然一新」之意，原名萧焕言，结果萧彦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跑医院，好几次差点要把人烧没了。 萧老爷子晚年得这么一子，珍惜得不得了，千方百计把他从阎王手里捞回来，那算命的说，这孩子和火相犯沖，「焕」这一字要不得，所以萧老爷子破例，摘了他的辈字，改名为萧彦。 萧彦也就成了萧家这几年唯一一个单字的人。 -------------------- 第29章 漫长的雪 可是萧彦偏偏争气得很，样样都比自己头上几个哥哥强，只要说道萧家，定要提一嘴萧老爷子的小儿子，萧老爷子倍儿有面子。 萧家向来重利不重义，家风差，名声不大好，就是样样都赶上了好时候，发了一笔又一笔的横财，家族也渐渐兴旺繁盛起来，跻身名门望族一列。 第54页 萧老爷子左右思索，还是力排众议，再次破了例，把成嚣集团交给了萧彦，按理来说是应该交到长子萧焕旗手上的，就像白家一样。 「萧彦叫你来？」萧景轩的脸看起来并不惊讶，也看不出什么情绪，随意地坐着，多年在家族纷争、商行周旋，他很快地调整到了往日那种不可一世、傲慢骄矜的状态。 萧婧笑了笑，道：「我可不想一来就谈些不愉快的话题。」 「你想谈什么？」萧景轩排除了萧彦这个可能，也不着急，耐心地和萧婧互相试探。 他们两个快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彼此生意上也没有交集，萧婧的事业在寄北。 萧婧再次笑了出来，无奈地摇摇头，「你是越来越像他了。」眼神黏着萧景轩上下打量。 萧景轩不喜欢在谈话里失去主动权，迎着萧婧的目光，也在打量她，想找到些突破口，也不说话，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陪这个人耗。 不过接下来的谈话，就让萧景轩知道自己没什么筹码了。 「刚刚你送走的那个男人是谁？」萧婧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说罢就摆正身子，交叉这双腿坐下。 「你不觉得这声『弟弟』叫得勉强些了吗？」萧景轩不想和萧婧牵扯上任何关系。 一来就讲些要挟人的话，萧景轩更加没什么心情搭理。 碰见萧家人就躲远点，多是倒霉事，这个家族，就是衰得要命，萧景轩在心里腹诽着。 萧婧的母亲郑乔郑家是比萧家还要显赫的家族，萧家的事业也刚起色不久，在瞬息万变的市场上想要永远立住脚需要得到某些坚定不易地支持，萧彦选中了郑家。但想与郑家结亲比登天都难过，况且萧家相较于别的竞争者来说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但萧彦做到了，郑家的三小姐在家中最受宠爱，被萧彦不知用什么办法迷得她神魂颠倒，纸包不住火，等郑家发现时郑乔早已怀胎四月，肚子越来越明显，郑乔也非嫁不可。 那时候萧彦青年才俊，好不意气风发，成嚣集团的事业也日益昌盛，对郑乔也是死缠烂打，两家也结为了亲家。 萧彦也在那年完全接手了成嚣集团，两夫妻如胶似漆、举案齐眉一同打拼，之后的事情就如前面所述，张若匀插了进来。 「情人？」萧婧顿了顿又道，「还是内人？」 萧婧用语刁钻，仅凭两个词就轻松点醒了尘封的往事。 萧景轩也不露声色，「看他表现。」 「我还知道，你们一同念过书呢。」萧婧步步亮出利剑，话语架住萧景轩的咽喉。 萧景轩露出浅浅的笑意，声音沉稳又不徐不疾，「希望你千里迢迢过来，不是要和我抢男人的。」 萧婧似乎对萧景轩的反应有些意外，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要是被萧彦听见了，不知又该气成什么样了。」 萧景轩推进了一步，「那要看您愿不愿意帮我保密了。」 「萧老爷子要不行了。」萧婧没有继续和他试探，突然将话题一转。 「哦。这样啊。我还没去看过他呢。」萧景轩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萧婧的表情终于有了丝波澜，是一种下赢了这盘棋的兴奋，她终于发现了萧景轩到现在还能这么悠闲自得地坐着和她周旋的原因，「看来萧彦没和你说啊。我的好弟弟。」 「怎么？他对一个伤风败俗的同性恋还能有什么期待？」萧景轩故作镇定。 那日萧彦来找他，诚恳地为过往的事为萧景轩道歉，表意想要认回他，让萧景轩离开世洲。萧景轩还没感动半秒，脸就拉了下来——笑死，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赶挖墙脚来了。 萧彦话还没说完，萧景轩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道：「你儿子我啊，不好什么，就好男人。可能过不了多久，全祈临的人都要知道这件事。爷爷他怕是不敢认我。」 此话一出，萧彦就炸了，萧景轩不但不识好歹，他干脆自断后路，给自己来了个痛快，那里着急就往哪里使劲蹦跶。 要不是张若匀，他根本不想和萧家扯上任何关系，他觉得自己这种朝九晚五的小日子过得蛮惬意的，这种泼天的富贵还是留给别人享吧。 萧彦看出萧景轩的态度，冷冷地丢下一句，「等你下次找我的时候，我们再谈吧。」 这对于萧彦来说确实是一场非常不愉快的谈话，但是萧景轩为此乐了好几天。 「全萧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萧彦要把成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留给你。文件都已经拟好了，就等着你来签字。」萧婧说完，不自觉地冷笑了一下。 这是目前如日中天的成嚣集团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据萧景轩了解，成嚣集团萧家人手里就只捏着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萧彦手里有百分之三十，萧老爷子手里还捏着百分之十，另外的百分之十才零零碎碎分散在其余萧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手里。 如果不出意外，萧老爷子手中的那百分之十最后也会流到萧彦手中，成嚣是萧家的家族企业，无论如可都会保证萧家人对集团的绝对掌控。 萧彦有意要把萧景轩拉进局，将萧景轩至于众矢之的。 如果萧景轩如愿受他摆布，可手里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根本无法于掌握着整个萧家。 「所以，你是来效忠？还是来谈判的？」萧景轩不知道萧婧站在那一边，而萧婧手里肯定捏着更多的筹码与消息，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这场斗争中渐落下风。 第55页 「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萧婧却不像萧景轩想得那般步步紧逼，反而诚恳而坦然。 萧景轩在脑中思索萧彦的动向，现在他也看不清萧婧的目的，他过于被动，也得不到任何有力的支持，就像任人鱼肉的家畜。 「我吗？张若匀的好儿子？您下了步险棋。」萧景轩开口，他想套出更多的消息。 成嚣集团为了抓住机遇、打压对手，几乎要吃空了郑家，郑家后面迅速败落，萧彦头上要算上最大的一笔。也就是因为这样，张若匀才有机可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郑家还是郑家，转移战地，跑去了寄北，萧婧虽是个不受宠的孙女，好歹也是让郑家得以有一丝喘息之机的功臣。论手段和财力，萧景轩既克不住萧婧，也斗不过萧彦，显然从一开始，就没人打算让他就怎么简简单单过一辈子。 张若匀当年和萧彦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时，是合作伙伴，比和萧彦一同扶起成嚣的郑乔还要了解成嚣的现状和萧彦的困境。 郑乔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大家闺秀，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经年累月衣来生手、饭来张口，骨子里傲，习惯了被伺候宠着，却不不会打点家中上下，也不事生产。她能给萧彦的只有郑家的一笔家产，和一个算是美满的家庭，这解得了近渴，却不是长远之计。 当时各大势力暗流涌动，家族间互相制衡，有什么好事谁家都想占上一头，可毕竟僧多粥少，总会有输赢。成嚣看似势头强勐，其实如履薄冰，萧家是典型的暴发户，没有什么厚实的根基，稍不注意就会落得个昙花一现的结局，为了保住成嚣，萧彦和郑乔也算是做尽脏事，经不得细查。 这也是张若匀敢去折腾的最大原因——她知道萧彦非常需要她，但是她眼里容不下沙子，也做不到屈尊就卑，她要的，是和萧彦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她？她举家搬到瑞士。当年投机倒把，拿准了没人敢轻易动她，上上下下得罪了不少人。她敢回来吗？而且，还是回来帮你？或者，萧彦？」萧婧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乐了起来，语带讥讽。 敢和张若匀这种喜欢破釜沉舟的赌徒合作，心高气傲、自命不凡的萧彦就是最好的例子。张若匀向来就不怕搅浑水，她就怕乱不起来。郑家就是被张若匀折腾出口子的，最后口子越开越大，入不敷出，连老巢都保不住。 萧彦只能弃车保帅，放弃了郑家。 这还不算，张若匀为了搞垮成嚣的后家，让萧彦动了歪念，竟然亲自牵了萧家和赵家的红线，赵家的大女儿——刘芝柏。张若匀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恨，为了拆散郑乔和萧彦，可以把心爱的人拱手让人。 郑家入资后，成嚣虽然终于没了后顾之忧，但是萧彦哪情愿受制于人、为别人做嫁衣？郑老爷子想蚕食成嚣，收为己用。 赵家虽说不上豪门，也算是祈临中说得上名号的家族，也能帮衬萧彦一把，萧家和郑家窝里一斗，各家立马进来各插一脚，想压制住成嚣的发展，都元气大伤。 张若匀游走于各个家族，可以对以前的仇人既往不咎，化旧仇为新恨，既挑拨郑萧两家，又联络两家仇人，下的一手好棋。 萧彦落难，八方刁难，能不能保住成嚣不说，萧彦也自身难保。萧老爷子独断专行，把成嚣交给了萧彦，却被他这样糟践了，萧彦头上的几个大哥可就坐不住了，也参与进来。萧彦可谓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萧彦急需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赵家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亲家，故伎重演，攀附上了赵家。 按理来说，于萧家常年交好的白家为不二人选，两家臭味相投，世世代代交往，萧彦落难，白鑫也是不离不弃，但是萧彦聪明，他留着心眼，他从来不动白家，白家算是他给自己留的底牌。 张若匀有多了解萧彦为人，萧彦也就多清楚张若匀的伎俩。萧彦当时顾不得那么多了，就顺着张若匀给他铺的路走，歷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渡过难关。 -------------------- 第30章 mvp 解决了郑家这个最棘手的靠山，张若匀接下来才开始真正的动作。 她当然不会让萧彦好过，萧彦一个丧家之犬能拿捏住赵家，对她张若匀来说也是易如反掌。赵家的长子不知为何被捅出来欠下了一屁烂帐，这件事连赵家二老都不知道，事情发生得突然，眼看着火烧眉毛了，两老求着萧彦要保住这个命根子。 萧彦倒像是早有准备，来个金蝉脱壳，借着张若匀这个由头，还了当年从赵家借到的钱，全身而退了。张若匀点的火，最后还是引导了自己身上。 萧彦和张若匀是一种人，睚眦必报、傲世轻物，他思来想去，选择了一个损失最小，但对张若匀伤害最大的办法——他娶了张若匀的堂妹——张婉柔——一个毁了容的废人。 张婉柔在读大学时出了意外，伤了眼睛也坏了相，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她和张若匀一向不对付，常年互相使绊子。张婉柔看不上张若匀张牙跋扈、趾高气昂的模样，张若匀看不上张婉柔阳奉阴违、虚与委蛇的造作样。 张婉柔出了事后，张若匀大摆筵席，普天同庆，好不热闹。之后在两人的斗争中，张婉柔渐落下风，不敌张若匀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一直畏头畏脑做人。 第56页 萧彦千金一掷，和张婉柔办了个轰轰烈烈、望众瞩目的世纪婚礼，为此他居然挨家挨户地示好笼络张家上上下下，化干戈为玉帛，不计前嫌，喜结连理。不仅如此，和张婉柔育有两儿一女，小女儿最受宠爱，叫萧景柔——有他萧彦最敬张婉柔之意。 萧彦不允许任何人踩在他头上，更何况是个被自己玩过的女人，他不会向张若匀低头，他会把张若匀做过的事情百倍奉还。 萧老爷子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选择了自己的小儿子，把自己手里的所有股份转给了萧彦，人脉和资源也供其使唤，放手一搏。 成嚣终于在萧彦的手里运转了过来，马上有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并高速发展着。只是为此萧彦也损失了不少，萧家手里捏着的股份已经流出去了百分之六十，萧家上上下下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不管萧彦做什么都没人敢说半句闲话。 都说了张若匀疯起来六亲不认、玉石俱焚，她缓过来后，对自家人下了手。 世家大族最怕的就是内斗，牵一髮而动全身，唇亡齿寒，最后都只会落地门可罗雀的下场，可是张若匀不怕，张家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所以张家二老在那年把萧景轩接了回来，期望最后，无论是张若匀，还是萧彦，都能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放过两家一马，好聚好散。 不比和她斗了多年的萧彦，但是萧景轩还是自认为自己是比萧婧更懂张若匀为人的，敢不敢来，和要不要来，在张若匀那里是两码事。萧景轩自幼跟着她，之后虽然被丢来丢去，但是张若匀一直在有意控制和影响着他，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萧景轩不想惹旁边这个女人不快，轻轻地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 张若匀比任何人都想看到萧彦落草为寇的场面。 谁知道呢。 萧婧听闻，微微一嘆，百闻不如一见，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萧景轩看起来就是一副软硬不吃、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祈临今年的雪下了很久，对吧？」萧婧看着窗外的积雪，仿佛神思已经游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她很不想闹得不愉快。 萧景轩不做答覆，和对面的人也没有一起赏雪的心情。 「是我太急了些。」萧婧从前座后背的夹层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萧景轩，「这是我的名片。最好提前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到时候再找就来不及了。」 萧景轩接过捏在手中，等回到世洲的时候，这张卡片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他一路上都在想办法怎样才可以不动声色地联繫上唐一，他已经被人盯上了，不知道对方有几波势力，有多少人。 萧彦从来不下没有把握的棋。 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甚至开始怀疑，他和唐一的重逢都是有心之人在背后操纵。 不过，接下来的两个月，居然也没什么动静，他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地严正以待良久，祈临和世洲一片祥和、其乐融融。萧景轩还为此跑了一次医院，他都怀疑自己产生幻觉，给自己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甚至可能连萧婧、萧彦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是他确实有一张萧婧的名片，就安静地躺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每天都可以看见。 他和唐一两人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只能两天打一次电话，说说最近的烦恼和开心事，然后再黏煳煳地肉麻一会儿，这就是萧景轩这两个月以来的生活写照。 萧景轩也是多次明里暗地的问唐一在寄北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每次唐一察觉就会去远程问候一下简林馨，搞得萧景轩更加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了。 他如果是真的疯了。 他老婆不会抛弃他吧？ 那他后面如果继续恶化，会不会把两人的事都忘了？ 萧景轩又多了一件需要分心思的事情。 今日没有应酬，萧景轩准时下班，熘得比自己老闆还要快，这是他和唐一视频通话的日子。唐一走前就帮萧景轩请了一位阿姨，然后还很季一诺交代了很多关于照顾萧景轩的细节——一些后面被萧景轩单独约谈后的细节。 比如： 温水要喝四十摄氏度。——萧景轩说他没那么矫情。 睡前要捏耳朵。——萧景轩说这条不必理会，他没有耳朵。 每天早上起来要帮他捏捏手指。——萧景轩说这条不必理会，他没有手。 帮他打领带前要亲吻一下那条领带。——萧景轩说这条不必理会，他的领带不要脸。 早晚餵食。——萧景轩说他可以自己吃。 早晚帮他刷牙。——萧景轩说他可以自己刷。 每两天洗一次澡。——萧景轩说他可以自己洗。 每两周剪一次指甲。——萧景轩说他可以自己剪。 衣物床单上要喷上佛手柑的香水。——萧景轩表示贊成。 苹果要切成小兔子状。——萧景轩说这条不必理会，他苹果都是整颗带皮吃的。 葡萄要剥好皮，挑了籽。——萧景轩说这条不必理会，他葡萄都是直接吞的。 …… 这些都是萧景轩给唐一找茬的血淋淋的事实，可是唐一的脾气和耐心也是了得，没和萧景轩计较，萧景轩在窝里横、躺着走，三天两头给唐一找茬。唐一也心大，以为这是萧大爷的生活习惯，想着他的手不方便，都一一答应了去，现在又把这些交代给了他的继承人季一诺。 第57页 季一诺看着那厚厚的一打手记被萧景轩拿红笔一条一条地一划掉，最后只留下了几条孤苦伶仃地站在那里。 唐先生已经和自己交代过一次了，怎么还带着自己一条条亲自批阅？ 季一诺一脑袋的雾水，并且萧景轩办公也没那么仔细认真，一般是自己看过一遍把关键部分标出出来，萧景轩才拿过来随便瞅瞅，时不时还随便抽问抽问细节。 比如某项条款出现在哪一页哪行，某项活动在法律上是怎么安排的。 季一诺作为萧景轩的助理，过得每天都像是在备战高考，被搞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这次萧景轩亲自带他看唐先生临走前留下来的手记，着实让季一诺受宠若惊了，心道：老大果然是喜欢办事细心周到的人！今日还亲自教学…… 莫不是…… 嫌我以前办事不踏实？ 危！ 季一诺唯唯诺诺地逐字学习，认真听讲。 唐先生果然心思细腻！ 据萧景轩口述，唐一是他的高中同学，学医的，目前被他高价聘来帮助自己康復。 可是，这些萧景轩照料注意事项，怎么看怎么矫情，不像是他这个整天板着个脸的老大会干出来的事。果然专业的医生就是不一样，照顾病人都细緻温婉成这样。季一诺甚至想联繫一下唐一所在医院，以后自己老爸老妈病了，就请个像唐先生这般细緻的医生来照料。 季一诺默默在心里筹划着名。 一段时间后，萧景轩拆了石膏，可以轻度活动了，他严格按照唐一之前的要求规律作息、健康饮食，烟都戒了——矫正多年生活习惯，是非常痛苦和煎熬的。 但比起这个，他更受不了唐一面无表情地对他「啧」一声——以前看见他有什么不好的毛病，唐一会指出来，并认真和他说明，希望他改正，永远只会说一次，之后他如果再犯，唐一也只会「啧」一声，也不做什么评论。 他和唐一的谈判向来一锤定音，火速解决——干或者不干，很难有第三个选项，也只有一次机会。 是的，他怂，他是妻管严。 唐一从来不会和他吵闹，永远都是萧景轩当方面急火，但他更害怕这个人和自己没话讲——也就是放弃和自己交涉。 为此，萧景轩可以无底线地让步。 唐一这个人有一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问题——他有些厌蠢。 他单向且跳跃的脑迴路常常让他自己无法共情和理解他人，他糟糕的语言组织能力也使他自己无法参与任何辩论，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人价值三观的多元化，他从不辩解、从不解释，没有准确答案的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是没有意义的。 他厌弃所有不能和自己达到共识的人，他自己也因此常常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之地。 小唐同学为他们规定的通话时间是当晚十点半，通话时间是一小时，有时会长些，有时会短些，萧景轩靠自己的力量争夺到了控制时长的权利，即使不说话，两人也会开着视频相互陪伴。 唐一本来就话少得可怜。 如果想要他话多的话，萧景轩可能撑不住一小时就要睡去。因为只有在谈及专业知识的时候，唐一的话才会多。 「啊。晚上好。」唐一穿着大衣，喘着气，脸上有些红晕，应该是刚回到家，按时拨通了电话。 「怎么才回来？」萧景轩躺在沙发上。 「在做实验。」 「怎么样？」 「没做完。」唐一把手机立在柜子上，开始换鞋子。 「那你岂不是很难受？」萧景轩觉得唐一总是有种要一口气完成手上的事的执着。 「没事。实验是做不完的。我要回来和你打电话。」唐一弯下腰来，身影从镜头前消失。 这话听着爽。 唐一的这些强迫症事项被他自己分了各种优先级，萧景轩归为规律生活一类，而保持规律的生活是唐一所有事情中最重要的一项，优先级为sss。 萧景轩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等着唐一换鞋子。 first blood. 「如果我突然出事，你会怎么办？」唐一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面前时，萧景轩突然这么说。 「出什么事？」唐一脸上有爬上愁容。 「你得答应我。」萧景轩不答反问，眼神深了几分。 「什么？」 「你要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只管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萧景轩的声音沉沉地，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楚。 唐一拿着手机走到了卫生间准备洗漱，「好。」 他的恋人没什么心眼，喜欢打直球，萧景轩常常为此哭笑不得，又苦又甜的。 萧景轩就杵着脑袋看他做日日如此的活动——他用毛茸茸的蘑菇发箍固定好碎发，双手拢起一湾温水，闭着眼扑到脸上，然后拿那个蘑菇图案的棕色毛巾轻轻按压吸水。 薄荷味的牙膏，戴着蘑菇头的细头牙刷，蘑菇状的杯子。 萧景轩觉得这傢伙全身上上下下都是让人欢喜的点，比如非要这种一整套的工具不可，天知道这个笨蛋为了搜集到这么风格整齐的东西废了多少功夫。 double kill. 等唐一刷好牙后，萧景轩才道：「你喜欢我什么呀？」 「你今天中午吃的饭和我一样。」 第58页 killing spree. 萧景轩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他在遇到前，从不觉得唐一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玩意儿会有这种世俗情慾。 唐一会谈恋爱？ 这句话说出去，怕是只见过他一面的人都会震惊不已。简直就是个地狱笑话。 唐一的脑子里只有学术研究，人间疾苦什么的根本不关心，偶尔食一点人间烟火都是被逼无奈，给人一种被餵老鼠药的抗拒感。 在一起之后他也爱问，每次唐一给的答案都不一样，非常就事论事，或者说无厘头。那更本不是什么根本理由，只是对萧景轩表面行为的朴素描述。 有时候是萧景轩吃了西瓜，有时候是萧景轩摔了一跤，有时候是萧景轩没做对了某道题……可谓是无奇不有。后来他也没什么心情追问了，唐一的答案敷衍到萧景轩怀疑唐一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可能是想研究什么，抑或是一种习惯的保持。 「最喜欢什么？」萧景轩继续追问。 他真的叉腰思考了好一会儿，「不知道。」 萧景轩直到现在也都还有些恍惚，不知怎么地，他今天特别想知道这件事，「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表白？」 「杜生说，我应该和你偷偷谈个恋爱。」 quadra kill. 「啊？他不是认识我吗？」萧景轩被唐一给说懵了，如果这件事杜生知道，那他们当年何必这样。 「嗯。」唐一似乎也不懂萧景轩的疑惑，盯着对面的人看。 萧景轩整理了一下思路，提出了一个更有针对性的提问：「你给我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你和杜生谈这件事的所有对话内容，一字不漏。」 「大年初一，我们一起去爬山，我和杜生说，有人住进了你的脑子里怎么办？」唐一顿了顿道，「杜生说，那就和那个人偷偷谈个恋爱。我就说，好。然后就没和这件事有关系了。」 your team has reimed a crucial kill. 「你难道不会说，萧景轩住进了我的脑子里，或者我老在想萧景轩？」萧景轩咋舌，每一次和唐一谈话都可以更新他的三观。 首先要排除唐一避嫌的可能。 「因为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唐一答道。 萧景轩仔细琢磨这句话的含义，「你再解释解释。我没听懂。」 「我只想解决这个问题。我不关心脑子里住进来的人会是谁。」唐一再次用简明扼要的话语震碎萧景轩三观。 marvelous. 「那你后来，有么有让别的什么人也进来过？」萧景轩说完耳朵刷地红了起来，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出来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你可能把进来的门锁了。」唐一还善解人意地比了个上锁的动作，耐心和萧景轩解释。 aced. 萧景轩的脸从屏幕前突然消失了，他脑袋压在了柔软的抱枕里。 他的心突然抽了一下，疯狂躁动。 唐一总是会时不时飙出些让人很不好意思，听得心里发痒，耳朵发麻的土味情话，萧景轩觉得是情话，可这个对于唐一来说，就只是简单陈述事实。萧景轩也发现了，他们两个能搞到一起，全凭他自己是个恋爱脑，随便什么鸡零狗碎都可品出鸟来，硬生生把自己掰弯，然后又去祸害唐一。 「你的耳朵好红。不舒服？我感觉你身体总是不好。不是也常常去锻鍊吗？好奇怪。」萧景轩的小动作永远无法逃过唐一的法眼。 unstoppable. 萧景轩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太对劲，情绪波动大，脸也会一阵白一阵红的，比把试管里的所有药水兑到一起的反应还要剧烈。唐一常常觉得萧景轩这副样子是病秧子的状态。 但其实这种偏见的建立，萧景轩自己也功不可没。 他一和唐一在一起就娇俏得不行，这也干不了，那也提不动，随便有点什么伤痛就要死要活得闹，活像个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唐一照顾得有些心力憔悴。世界上没有比萧景轩更难养活的生物了。 「那是害羞。」萧景轩的声音闷闷的，脸烫得厉害，心脏也蹦个不停，脑子热得发晕，「笨蛋唐一。」 唐一同学向来不喜欢自己和「笨蛋」这类词被联繫在一起，纠正道：「是你害羞得很莫名其妙。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萧景轩嘆了口气，「我都块三十岁了。却还想着在街上吻你。却还会因为你的这些废话，高兴得要死。」 「你高兴的时候会害羞脸红啊。」唐一在脑内搜寻记忆力的碎片，为这个论点找到了合适且充分的论据，准备大论一番，「怪不得。每次……」 godlike. 「停！我不想听！」萧景轩突然抬起头，他不知道这傢伙会不会又要讲出什么惊为天人、少儿不宜的话来，「你懂就可以了。这也算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唐一抿了抿嘴唇，有些没能就自己擅长的话题大肆谈论一番的遗憾，「好吧。」 两人就着手机对望了一会儿，又无厘头地笑了起来。 「你看了我半天，怎么不说话呀。」萧景轩道，他耐心地等了半天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结果发现好像对方也是这么想的，两人福至心灵都被互相逗笑了。 「我也是这样想。」唐一弯着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唐一学会使用笑容这种表情工具了，但是用到的机会都很少很少。 第59页 legendary. 「你再对我说一遍。」 「我爱你。」解决完问题，唐一开始移步去沙发坐着，他把手机靠在旁边的扶手上直立着。在他脚边蹭了半天的大小姐终于有机会蹦到唐一怀里，没完没了地撒娇献媚。 rampage. 「我的名字。」 「萧景轩。」听到这句话后，大小姐瞅了旁边的手机一眼，伸着爪子想过去挠屏幕里面的人。 nice killing. 「你想我不想？」 「现在很想。」唐一伸手捏住它那只要做坏事的爪爪，放到唇上碰了碰，吸引了大小姐的注意力，然后转过脸也看了眼萧景轩。 your turret has been destroyed. 萧景轩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吻了一下，漏了一拍，看着唐一给大小姐顺毛。 两人互相无言了会儿，唐一难得主动开了一次口，「萧景轩。」 「嗯。我在。」 「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的。」还没听到内容，萧景轩就抢先答应了。 不过唐一也没和他计较，「如果你需要我，就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来。」 penta kill. 「你难道就不会有会害羞不好意思的时候吗？」萧景轩问了别的问题，他发现自己根本拿不住他，每次都被搞得乱了阵脚。 他的情话对于唐一是无效攻击。 可是每次都就会被自己的笨蛋老婆正中靶心，一击毙命。 「有啊。」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见过。」 「反悔和撒谎的时候。」唐一不自觉地分出一只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就像萧景轩平时喜欢用的那种，鼻尖会被虎口抵住的手势，「脸会特别烫。心跳也快。感觉很难为情。」 萧景轩自然认识这个手势，一僵，身体马上给出了反应——你妈的，唐一。我草。 他有些热得难受。 唐一又偏头看了一眼萧景轩。 「要不要试试？电话的用法。」 defeat. -------------------- 第31章 羽毛球 学校将在十月底举行秋季运动会，共三天，最后一天的晚上会举行学生才艺展示晚会，由高一的同学担任，每个班都需准备一个节目。萧景轩有些愁，因为运动会的项目每年都难以被同学们自主报满，尤其是男生一千米和女生八百米的项目。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萧景轩的激情游说下，没人可以撑住半柱香的时间——萧景轩说服林肖，凡是参与了运动会项目的，每参加一个项目，就可以为自己的小组赢得上一朵小红花。 如果在比赛中，取得优异成绩，第一名可以获得七朵小红花，第二名可以获得六朵小红花，以此类推第七名可以获得一朵小红花。且对该小红花拥有自主支配权——也就是小红花得主可以选择在哪种使用它。 为了让全校师生都参与进来，教师也会按科目的年级组成小队，在学生比赛结束后展开教师项目。每班都可在本班的大本营，经营临时店铺，买些小吃、饮料、手工什么的。而每个班级都需要穿不一样的班服，自主绘制班级旗帜，拟定班级口号。 林肖是个懒人，萧景轩也是，所以他们班三年都用同一套班服、同一面班旗、同一句口号——好在他们是冲刺班，校领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的班旗和班服都是蔡雪设计的，常青藤系列，绿油油一片，寓意青春与希望。 口号是：超越自我，成就梦想。 高一时候的节目就是合唱。 每年的店铺也都是卖糖果，高启家就是开甜品店的，有各式各样的手工糖果。 萧景轩向来主张一切从简，最大限度地利用手上的所有资源。 店铺的营业利润再加上运动会的奖金津贴，刚好可以支付一次班级团建的开销。 萧景轩既然是鼓动者，就要做好表率，分别参加了男子4x400米接力和男子一千米，唐一参加了跳高和羽毛球。 团队球赛一般会在春季举行，排球、篮球、足球；秋季运动会只有个人球类运动，桌球、羽毛球。个人球类项目在室内进行，每班派出男女各四个代表，两个单打和一对双打，唐一参加了单打。 他的棍子挥得永远快准狠。 唐一和杜生都是二中校羽毛球队的成员。 「你打扫卫生太辛苦了。我会帮你赢下小红花。」唐一信誓旦旦地向萧景轩承诺。 萧景轩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感动得无以言表。 萧景轩把班级里的同学分为三批：运动组、志愿组和销售组。志愿者分为两组，各设一名组长进行人员的协调管理：一组协助运动员参赛，一组拍摄、撰写加油稿。每个运动员的每个项目都可以享有两篇专属加油稿、至少一名志愿者、至少两张比赛照片或者一条影像。 他们宁可参加打扫除都不想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 纵使运动员在运动会上享有数种优待，但萧景轩还是被逼得使用了小红花大法。 不过没关系，小红花又不是他家产的，属于可再生资源。 林肖也不求他们获得什么名次，玩得开心就好。 可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没有那么乐观豁达了。 班级活动虽然团结了班级，但是会树立敌人，再加上学校班级本就将学生划分了成了三六九等，累积多年的阶级矛盾会藉由班级比赛爆发出来。 第60页 同层次一致对外，也会内部斗争。 本年级的冲刺班只有六个班，四个理科班，两个文科班。 四班是四个冲刺班里的万年倒数——英才班第一名的平均分与他们班不相上下。校领导特意把唐一安插在四班，就是为了充分发挥鲶鱼效应，提提他们班的懒筋。 不仅是平均分，四班也缺优秀率，体育综合实力在年级上也是倒数——他们班比别的班突出优秀的点就是团结，连个人成绩名次也都很团结。 在运动会举行的前两周，学校取消了高三年级的最后一节晚自习，给班级为运动会做准备。 转自习下课铃响，李云翔背着球拍来到五组的位置前，「走吧。唐一。一起练球去。」 他和唐一是男子单打，廖荣宣和梁浩亮是男子双打。 唐一看了来人一眼，有看了眼挂钟。以前他打羽毛球的时候，他都是和杜生一起训练，但是鑑于自己贫瘠的社交能力，唐一自上一次高考完之后就再也没碰过球，他原本也是打算直接上场的，见到有人来约自己打球，心里像开了花一般欣喜，但是脸上有没有什么表情。 这个样子在李云翔看来，就是觉得唐一的意思是：他配不上，和他一起打球是在浪费时间。 好在，唐一向来是个耿直诚实的好孩子。 「好的。我很开心。」不咸不淡的话语在李云翔的有色眼镜之下，更加刺耳。 他们两组虽然平时互掐得凶，但是在班级荣誉面前，大家都会自觉地把内部矛盾放一放，比赛前期是约不到人打球的，因为运动员都不希望泄露战术，以及被对手拿来练习，只有本班级的成员会互相对练。 廖荣宣和梁浩亮两人早早地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俩没和唐一直接接触过，但是目睹过唐一的各种奇葩惊人的神操作。 在数学课上，他举手回答问题，他站到讲台上面无表情地就最后一道大题一口气讲了四种方法——全班屏息凝视，眼睁睁看着他巴拉巴拉地讲了半节课。 数学老师对此非常高兴。 唐一有较为丰富地学习交流经验，每个步骤都清晰明了，甚至会点出某些步骤的重难点和易错点，语速也保持在一个让人舒服的度上，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严谨和专业的气质，唯一的问题就是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友好——在某些心理脆弱的同学看来，就是高傲、看不起人。 有一次在物理课上，物理老师上了一整天课，身心疲惫，有道题讲错了也没发现，全班陷入了寂静，因为这道题很难，可能关听懂都要费一番脑子。 当时他和萧景轩还坐在了第一排，萧景轩听得头昏脑涨，凑过去悄悄问了唐一：「什么意思？」 「哦。他讲错了。听不懂也不怪你。」唐一淡淡道。 这使得全班更加鸦雀无声。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接着全班就哄堂大笑起来，物理老师一时间还没接受这条弹幕——因为他讲了两个班，都没有问题，今日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才被学生发现。 他定睛一看自己的板书。 发现了一些让老师破防的真相——这群小崽子根本就没在听课，选择性学习，所以之前出错了都没人知道，真是气死他也！连他自己都还没放弃教会他们做这种题呢！他们就先躺平了！ 以及和他霸气风格丝毫不匹配的语文成绩，林肖很头疼。但是唐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显着进步，校领导是暗示林肖要想办法帮唐一提升到高水平分数，期待唐一冲一冲省状元，再不济市状元。 所以常常会在课堂上点他谈谈，每次唐一都会输出出令人忍俊不禁的奇怪观念，搞得他课都上不下去，只好作罢，只能单独辅导。单独辅导也没有什么显着成效，反而被唐一问得要失去工作热情了，林肖就只能把他放养了。 他大不了不干了，但他是真的教不了这个活神仙一点。 这个学霸的脑子有些问题。这是大伙心照不宣的看法。 萧景轩要去练习长跑和交接棒，不得不和唐一分开，习惯了和唐一一起上下学，突然分开，搞得很不习惯，萧景轩暗骂自己矫情。 「我没带拍子，你有没有多余的？」唐一继续道，丝毫不关心李云翔不太友好的表情。 「有。」李云翔宽慰自己：没事，就是短期合作而已。 「我跑完步来找你。等我。」萧景轩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五组和六组主要是李云翔和萧景轩在斗，现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揶揄道：「怎么？分开会儿你就活不下去吗？」 萧景轩脸皮赛城墙：「没错。」 李云翔最看不上的就是萧景轩指挥别人做事的样子，以前在五组的时候，明明他才是核心，结果萧景轩老来挑战自己的地位，小组成员都更偏向萧景轩，李云翔很是不满，但看在他也是在为小组付出也不和他计较。 分开之后，两人没有共同利益，李云翔对萧景轩唯一的忍耐理由就没有了。他有意要带领六组打压五组。 萧景轩在田径场上跑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想着运动会之后要怎么挫李云翔的焰气，他懊悔当初自己选择了玩的是篮球而不是羽毛球，因为不管怎么想还是篮球更帅一点，羽毛球太小家子气了。 「你这张脸咋这么臭呢？」左晨也是田径项目的运动员，和萧景轩一起热身。 第61页 萧景轩瞅了左晨一眼，「你看错了。」 「估计是小学霸被李云翔抢了，闹脾气呢。」李绍也在旁边，他对两个人的恩怨比较清楚。 左晨咋舌，「啊？他，他参加什么运动？羽毛球？」他回顾上次爬上总落在队伍后面的唐一，小身板，细胳膊细腿，娘么兮兮，还要喝四十度温水，参加运动会项目！他们四班已经堕落到这种份上了吗？不觉得有些怜悯唐一这个小孩。 一班的蒋先诚是校羽毛球队的队长，从小就练，常常会代表学校出去比赛，每次都能拿奖。祈临一中特长生和普通学生的竞赛是分开比的，蒋先诚每年都是运动会羽毛球竞技的第一名。 -------------------- 第32章 小猪和小熊 不只蒋先诚，他们班的羽毛球代表的实力也是非常强悍，都来在校羽毛球队，羽毛球是他们班的强项。 「没事。也就随便打打。」萧景轩向来不会干以卵击石的事情，他们班从来没在羽毛球这个项目上放心思，算是休闲养老项目，一般都是进不了决赛的。 田径项目占大头，主要还是看这个的得分。 其实据萧景轩观察，他觉得唐一更加适合来参加田径长跑项目，唐一骨架小，长的高高瘦瘦，又常年锻鍊，非常适合。但既然他想要参加别的项目，萧景轩还是选择尊重他的个人意愿。 运动会第一天，举行了开幕式之后，比赛就浩浩荡荡地拉开了帷幕，祈临一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每个班都为此准备了很久。学校里的银杏树已经黄澄澄一片，两旁的高大的路灯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写满豪情万丈的标语口号，挂满了气球彩带，好生热闹。 室内和室外的项目同时展开，室外项目首先是男女子的短跑项目、跳高和跳远。 秋高气爽、艷阳高照，运动会学生可以自由活动，能带手机，也成了大型相亲现场。每年运动会一结束，全校老师都会高度警戒，加大巡查力度，大力打击早恋行为。 唐一去羽毛球馆检录，他的羽毛球在上午，跳高在下午。羽毛球和桌球，第一天是的预选赛，第二天是晋级赛，最后一天是决赛。萧景轩忙得找不着北，要随时关注各组、各运动员的情况。 每年都会有运动员有突发情况，比如受伤、女生生理期、赛事安排冲突等，涉及到替补、调整赛事问题，都等着他来处理。临时店铺的生意也时好时坏，他也要想办法多赚点钱。 今年冯欣怡提议加入cosy这个营销手段，总店铺留下两个人值守，其余销售组成员可以自由选择cosy的角色、妆造，两人一组拉着小推车在校园的每个地方推销点心糖果，有所得利润百分之五十的提成。不选择cosy也可以，只要能把东西卖了，手段不限。点心和小推车以外的成本自费。 因此流动销售组的成员具有很大的弹性，没有项目的运动员、没有工作安排的志愿者都可以参与进来。 萧景轩继续以身作则他穿着显眼的浅棕色小熊玩偶服，方便自家同学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单手拖着小推车在各个赛点转悠，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开始四处推销糖果。 本来秦慕秋，销售组的组长，建议萧景轩可以穿得人模狗样点，好好做一个造型，光他那张脸，就可以吸引一大票迷妹过来照顾生意。按理来说，萧景轩这种条件的男生，在女生群里是相当炙手可热的，但是萧景轩居然保持自己单身贵族的身份一直到现在。 他从来不和任何女生搞暧昧，关系和距离都控制得当。高一的时候，秦慕秋觉得这男的就是装纯、中央空调；高二的时候，秦慕秋觉得这男的有点东西、在憋大招，高三的时候，秦慕秋觉得这男的怕是发育不良、对情事不感兴趣。 追萧景轩的很多，死缠烂打的也很多，都被萧景轩客客气气地处理了——萧景轩在这方面是有些手段的，他善于拿捏人心。 如果是喜欢他的脸的，他就会做些毁形象的事；如果是喜欢他的性格的，他就做一些破人设的事；如果是喜欢他的能力的，他就会搞些乌龙出来……反正就是，不断地打破别人的幻想，没了滤镜支持，萧景轩又成为一了一个普通的男生。 特别执着的脑残粉，萧景轩要么就亲自牵她和别人的线，不攻自破；要么就躲着…… 但是吧，他往往又不会因此避嫌和女生的接触，他一视同仁，对谁都一样。 最后他的粉丝群成了全校最大的暗恋团体，她们怕萧景轩知道了要处理自己，开除粉籍，众多女友粉也变成了妈粉、姐姐粉之类的。 萧景轩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就是，他畏惧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那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就是他的舒适圈。 虽然他这样遮遮掩掩，他的小粉丝们还是装作了不认识他的样子来和他买糖果点心，甚至有胆子大点地请求合照的。 整个上午都很顺利，现在就剩男女子一百米和五百米就可以结束了。 萧景轩顶着太阳逛了一上午，出了一身汗，小推车上的东西也挂得差不多了，推车上装饰着一大束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氢气球和这种可爱的小动物玩偶装饰——秦慕秋不想放弃萧景轩这份流量，特意帮他装饰了一下。 他通过玩偶脑袋嘴巴上的缝，看着赛场的情况。 这时来了个穿着浅粉色小猪玩偶服的人走了过来，提着袋子，里面装着补充的糖果、点心和两瓶矿泉水——他们班有四套这种玩偶服，另外两个是胖嘟嘟的企鹅和浅绿色的青蛙。 第62页 这只猪应该是班里的同学。 萧景轩向他挥了挥手算是打了招唿——田径场上太过吵闹，还隔着人偶头，说话听不清楚。 小猪没搭理他，先上来装货了。 萧景轩白了他一眼，不识抬举，然后也不帮忙，就看着他自己忙活。 小猪把糖果和点心都摆得整整齐齐，萧景轩的心跳不自觉快了些，收回刚才的评价——是他自己不识抬举了。 萧景轩非但不帮忙，还去扯小猪的尾巴，晃来晃去。 还好小猪同学大人有大量，没和他计较，拿出一瓶矿泉水从小熊嘴里塞进去——萧景轩差点被戳死。 他摘下来玩偶头套，用胳膊肘夹着，一仰头，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水。他营业了一上午，都还没休息过。被小猪同学用矿泉水戳了后才发觉自己渴得嘴皮都干了。 小猪的脸一直对着他。 萧景轩意会，喝完水后，抽了几张推车上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汗，用手把被蹭得乱七八糟、沾满汗水的短髮往后抓了抓，算是整理了自己邋遢的外表。 小猪如释重负地偏开了视线。 萧景轩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觉得唐一自己也是他的强迫症的受害者。唐一刚刚有些看不惯萧景轩乱七八糟的头髮，眼珠都要盯冒火了。 女子一百米进行到一半，出了事情，高三四班的运动选手冯欣怡跑到中途摔倒了，扭到了脚。负责冯欣怡的志愿者是两个女孩子，萧景轩脱下了玩偶服，放到了小推车上，等她们扶着冯欣怡从赛道上出来后，背上冯欣怡往校医室赶。 田径场的临时医疗已经攒了些人，萧景轩觉得去医务室还要快点。 唐一拖着小推车跟在后面。 「别嫌弃啊，我现在一身汗，委屈一下。」萧景轩扭头道。 看了眼唐一跟在后面，也不说话，萧景轩在内心光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跟着。本来这件事他一个人就可以办好的，唐一可以继续在操场上卖东西。 如果被秦慕秋知道了这两人占着资源不干活，肯定要数落一番。 「嗯。」冯欣怡疼得厉害，把头埋在萧景轩背上。 田径场的喧闹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萧景轩感觉他的后背湿了一片。 「疼很正常。我打篮球的时候也经常受伤。高二的时候还扭了膝盖，记得不？」萧景轩闲聊似的安慰道。 「嗯。」冯欣怡的音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沙哑。 静寂的道路上只有唐一拉小推车的声音。 唐一跟了上来，扭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冯欣怡，淡淡道：「喝水吗？」 「谢谢。」冯欣怡抬起头接过来，喝了几口，继续用手背擦止不住的泪水。 唐一接着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现在静寂的道路上，还多了擤鼻涕的声音。 「好啦。过几天就好了。」萧景轩听着她哭了半天，安慰道。 「我是觉得可惜。」冯欣怡压抑着断断续续的腔调，「我练习了好久。今年最后一年了，却拿不到奖了。」 「你前几年不都拿了奖了吗？诶，人生总有不完美的时候。你大学还有机会呢。」 冯欣怡的百米短跑成绩优异，第一年拿了四等奖，第二年拿了二等奖，她本想着今年要冲刺一等奖的。 听到萧景轩这样说，她哭得更大声了。 萧景轩一阵慌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道：「我叫林肖给你补一个最佳选手奖好不？」 「哇……呜呜呜！不好！我就要跑第一名！哇！呜呜呜……」 唐一又给她抽了几张纸。 到了校医室，冯欣怡终于哭够了，鼻子和眼睛都通红。 两人坐在外面候着。 萧景轩脑一抽，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凑到唐一小猪脑袋的嘴上小声道：「我警告你。你羽毛球打输了，可不能这样耍脾气，又哭又闹的啊。我可处理不来这种情况！」 唐一唯一的透光口被萧景轩的脸堵住，视线也被遮挡，一瞬间有了失去方向感的焦灼感，伸着毛茸茸地手上去就是一拳，把萧景轩的脑袋挥开。 明媚的光线和新鲜的空气又涌了进来。 萧景轩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唐一的力度不算大，但也够萧景轩疼一会儿了。他见唐一不说话，干脆把唐一的小猪脑袋摘下来。 刚刚拿到头顶，就被唐一伸手拽着——既然要穿，就要一整套的！ 「我刚刚说话，你听到没有？」萧景轩凑过去，脸对着脸，压着声音道。 「我会赢的。」他给了萧景轩另一个选项，说完又把脑袋带回去了。 萧景轩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多虑了，但他也知道唐一会败得有多惨。这傢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就算他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自己校队的身份和长达五年的比赛和练习经验，但萧景轩也没有动摇过这个想法。 -------------------- 第33章 奔赴山海 在唐一转过来之前，他从来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你比赛打得怎么样？」萧景轩问道。 「进了晋级赛。」 「嗯嗯。感觉怎么样？」之前和他练习的那四个人回来都变成了唐一的球粉，赞不绝口。他们班那四个的水平，运气好的话就也只能苟到晋级赛了。 「挺简单的。」 第63页 「嗯嗯。那就好。」看来唐一没第一天就遇上一班那两个人，运气不错，萧景轩又问，「那他们几个呢。」 羽毛球前两天的比赛是对半淘汰，前两天一场定输赢。最后一天，会随机分配，保证每人参与三场，先败两场的就会失去进入三场的资格。 如有特殊情况第三场会重新随机分配，第三场中赢的是第一名，输的是第二名，没进入第三场的就是第三名，可以并列，只有三个名次。 所以只要打到决赛就有三等奖。 羽毛球前两天不能同班竞技。 「双打也进了。」 没想到他们那休闲老年组的双打这次踩了狗屎运，而心高气傲的李云翔一场就出局。萧景轩有些心疼李云翔，决定不和他计较一个星期，嘴角上却扬了几分，道：「很好。」 下午是男女子长跑项目和跳高、铅球。 萧景轩如果不在的话，就会把巡逻的重任交给高启——他们班的体育课代表。 萧景轩个子高，视线从人群上方略过，看向那个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跳高赛场，心里在发痒。虽然他昨晚回去看了志愿组给唐一拍的照片和视频，学校论坛上也在各种疯传他的抓拍和比赛影像，而且可以看出有不少人在他赛后，壮着胆子主动和他交际，他们班的、别班的、甚至别年级的都有。 他不打羽毛球，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反正唐一的动作确实比他们班的那几个简洁流畅，很少有接不到球的情况。唐一打球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会带着运动发箍把头髮往后拢，穿着校服，拿着一个据说很贵的白红两色拍子。 到了比赛后期脸上会显出粉红，留着薄汗，胸腔上下起伏，黑色的眼镜镜片会黏着雾水，他会在休息的时候把汗水和雾水擦拭干净。 要不是打球的是这傢伙。 萧景轩才不会去看羽毛球比赛呢。 唐一打的球也是不徐不疾、慢吞吞地，唯一萧景轩可以看懂的就是，唐一无论别人打什么样子的球，往哪里打，他都可以打回去。他从不主动进攻，只是在防守，然后等到对手自露破绽再勐地往死角进攻，一举拿下。 被他打输的那个人似乎满不服气的，因为唐一就像一只按兵不动、在一旁窥伺的狐狸，等勐兽把猎物吃抹干净，再上前去享用剩下的血肉。会让人有一种他赢下比赛只不过是运气好，正好碰上对手空档的感觉。 两人比分没有相差太多，唐一只是险胜。 这仿佛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因为唐一的球风就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 萧景轩最不爽的就是看见那些拥上去和唐一互动的人，虽然唐一似乎都礼貌地拒绝了，但萧景轩还是浑身不舒服，有种秘密被人窥探的感觉。 他甚至连步都不想跑了，赶过去看唐一的跳高。他的腰那么细，后颈也白花花的，奔跑和跳跃的时候，蓬松柔软的短髮会一蹦一蹦的。到时候肯定被他的小粉丝们用显微镜观察。 但他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起跑线上，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拿到第五或者第六的成绩，因为明天他还有团队接力跑，不能像某些选手一样全力冲刺，还是要保留一点实力。他真想第一个跑到终点，然后第一个在唐一下场后去祝福他，和他拥抱，他知道唐一不会像拒绝别人一样拒绝他。 然后在当晚的校园墙、学校论坛上就会有他们两个同框的照片，他就可以亲自栽培一批他和唐一的cp粉，用这些cp粉去对抗唐一的女友粉，一举三得的买卖。 萧景轩又想，明天，唐一的比赛在下午，他上午一定会来看他跑4x400的接力，他跑最后一棒。唐一可以看见自己突出重围、力挽狂澜的场景，他知道自己每年都会因为最后这一波全力冲刺又圈一波小粉丝。 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难哉！ 到时候他可乘机和唐一讨点什么，唐一会在终点的地方等他。 眼看着各就各位了，萧景轩拍拍自己的脸，选择了第二者，为了更加长远的利益，他可以无限制的忍耐和等待。 身体的各项机能在跑完第一圈的时候出现不适，一般第二圈都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萧景轩调整着自己的唿吸，不顾旁人，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心跳出奇的响，震着他的耳膜，在有节奏的唿吸声中，敲打出另一种节奏。 这次的第二圈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受，他满脑子都是，待会就可以熘去跳高区忙里偷闲了，希望唐一可以蹦久一点，等他过来。 他是男子一千五里面的倒数第二组，每次这个时候，别的运动项目也基本结束了。 在所有他参与的运动中，他最喜欢的应该是跑步，他没有接受任何专业的训练，平常休息的时候会带着耳机，绕着学校、沿着祈江等等，跑遍周围的大街小巷。只有身体经歷了极度的痛苦之后，他的心会得到片刻的喘息和宁静，让他觉得，活着的感觉真好。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会填补他心中的空白，让他觉得世界和自己是在一同唿吸和运作着的。 之后他会带着沉重的、劳累不堪的身子，躺在床上，做一个黑漆漆、静悄悄的梦。 他渴望和他人接触，但又不想自己的生活被他人填满，散去后的落差会把他的能量抽走，他会产生难以自已的戒断反应。 萧景轩抵达终点后和裁判核对最后的成绩，一瘸一拐地走向跳高的地点，在终点没寻到唐一的身影后，他居然有些失落。 第64页 他在想着这傢伙可能第一时间没有奔向他，是先去班级大本营，或者去了哪里。 可是我那么的想见你。 我挥开上来送水、递毛巾、要来搀扶着我的志愿者，连气都没喘过来，歪歪扭扭地奔赴你。 萧景轩这么想着，如今他最想见到情况，就是唐一坚持到了最后，还在跳。 最好是这样。 要不我们俩没玩！ 跳高场地围了很多人，可是，已经没有人在比赛了。 萧景轩双手杵着膝盖，俯下身来微微喘气，掀起衣服来擦满脸满头的汗水，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在冒烟，他像个快要渴死在沙漠的旅人。他站定后，全身都变得滚烫，头脑有些发晕，他平静地盯着脚下的地面。 他的汗水加深了地表的颜色，灰灰的砖红色，变得鲜艷起来。 「啊，萧景轩，你他娘在这啊？」白宇帆过来拍了萧景轩的背。 萧景轩喘着气，没有回答。 「这么累怎么不在终点缓缓？我看你都要倒了。刚刚转了一圈都没见到你。」白宇帆拿出半瓶自己喝剩的矿泉水给他。 萧景轩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吞完，然后把瓶子扭成麻花状，才道：「我来看那个小孩儿跳高。」 「啊？他怕是坚持不到现在吧。」白宇帆也是刚刚到场。 「我也觉得。」萧景轩答道，心情有些糟糕。 唐一丢下他先跑了。萧景轩这样觉得。 这时蔡雪扛着冯欣怡的相机，在人群中发现了站在人群边缘的萧景轩，向他挥了挥手，喊道：「萧景轩！我们在这里！」 萧景轩突然心头一颤，蔡雪和秦潇潇是安排给跳高组的志愿者，因为跑步运动员的突发情况多些，大部分资源是倾斜到田径运动上的。 一走进就看见唐一弯着腰在裁判的桌子上签字，被过来凑热闹的人这挡住了。 萧景轩喜上眉梢，也没忙着询问情况。 秦潇潇特意凑过来，萧景轩面前，压抑着兴奋和激动道：「唐一破校记录了！」 白宇帆和萧景轩两人一下子目瞪狗呆，感觉刚刚的猜想真的是哐哐打脸，不可置信地看看秦潇潇，再看看蔡雪，最后又看向唐一。 「卧槽。牛啊。卧槽！」白宇帆首先发出赞嘆。 「卧槽！卧槽！我草！」萧景轩紧跟其后。 直到唐一确认完成绩，签好字后，走向秦潇潇接过自己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喝水，萧景轩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卧槽，这傢伙小细腰那么好！ 那两条弱不禁风的小长腿那么能蹦！ 难以置信！ 简直是难以置信！ 「回去吃饭吧。」唐一盯着萧景轩，一脸波澜不惊，无关风月。 他们运动会晚上不上晚自习，可以组织班级活动或者自习，八点半就可以放学回家，他们班一般会在晚上一起看电影。 「诶。」萧景轩福至心灵，接过秦潇潇手里唐一的书包，和几人道，「那晚上见啊。我们先回家吃饭了。」 白宇帆见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和唐一的交情说不上深也说不上浅，他甚至对唐一这种类型的人有些歧视。 首先是，上次国庆节夜爬，他终于是亲自接触到了萧景轩在嘴里尝尝念叨着的「怪胎」，然后也在年级成绩单上被唐一的成绩震慑得不敢造次。 他当时就给唐一下了个定义，应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书呆子。 但是萧景轩捧他捧得有些殷勤，说是这个是他们小组小红花竞赛的最新核心。他也知道李云翔和萧景轩有些不对付，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傢伙，他也是小红花竞赛的受害者。 高三之后，白宇帆从英才班退到了自强班，他爸跟他急了眼，天天抓他去补习，管得很严，他都没怎么和萧景轩接触，只是放假会一起出来玩玩或者打打游戏。 -------------------- 第34章 中空的大腿内侧 说起打游戏，就是白宇帆的雷区了，他的娱乐时间就那么点，如果输得多，还没机会赢回来，非常心理不平衡。 国庆之后，萧景轩打游戏也喊上了这个怪胎。 「学霸也会玩游戏？」白宇帆在对内语音里问道。 「我浅浅培训了一下。可以上场。」萧景轩笑道。 「那行。」白宇帆也没多想。 之后唐一接下来的操作就让白宇帆气得想摔手机，还和对面吵起来了，因为不好喷自己的队友，伤感情，他只能很护短地和对面互相问候父母双亲。 唐一玩得是辅助位，跟着萧景轩在峡谷里面跑，时不时被萧景轩支去支援别人。 「卧槽救我救我！学霸！」白宇帆不小心被埋伏了，技能全部都用来逃命，只要唐一过来奶他一口，他就可以逃出生天。 没想到唐一沉重地嘆了口气，「我刚刚标记过这里有人了。你怎么还去送？」 白宇帆终于被连死了，手机屏幕一黑，「啊，我不是准备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吗？」 唐一没搭理他，「我救不了你。到时候他们就会有两个人头了。我想和中路先把塔推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好的。我的锅我的锅。」 「唐一过来，我们去反野。」萧景轩在白宇帆被连死后，才跑过来白宇帆的死亡地点收割了刚刚连死白宇帆的两个腿短的残血。 第65页 「啊。你他妈……」这确实是一个游戏策略，但是被队友这么简单抛弃了，白宇帆心梗。 「帮你报仇了啊。」萧景轩听见白宇帆的不满，安慰道。 「嗯。」唐一跟了过去。 白宇帆前面送了几个，现在经济被压着，只能在塔里猥琐，「我真的申请支援！对面老来抓我，我这条路他妈的根本玩不了。」 「刷我野吧。中路和唐一来帮你。」萧景轩道。 「感谢组织垂怜。」白宇帆道。 对面见来人了，就跑掉了，没有继续为难白宇帆。 白宇帆的射手终于堪堪追上了经济，敢于参团了。 他们终于还是赢了这局。 「为什么我都去帮他了他还是这么容易死？」唐一一直都是一个很称职的辅助，遇到白宇帆这种一入场就化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萧景轩终于笑了几声，「因为你这个英雄除了能给他刷个大招，什么都做不了，能不能活还得看他自己本事。对面打野好像就盯着他抓。他被针对了。」 「啊。这样啊。」唐一后面又道，「那我要玩哪个才能帮他？」 唐一也和杜生一起打过游戏，他一般就是固定的几个英雄，一直都是辅助，别的也不会玩，他已经拿了自己最顺手的英雄了，白宇帆还是死得很可怜。 「你帮不了他。他就是很容易死。」白宇帆就是喜欢玩伤害高的脆皮，运气好就是mvp，运气差就是0槓好几十。萧景轩都习惯了，反正打游戏就是为了快乐，萧景轩没有那么强烈的好胜心。 「喂！你他妈留点口德行不？」白宇帆非常不满意，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 没想到，唐一居然来了一句：「要不我来打射手吧。你打辅助，我保护你。我虽然不厉害，但是没那么容易死。你老是送经济，把对面带飞，太难打了。」 笑死。 对一个敢于冒险、争强好胜的攻击手来说，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去给比自己段位低的人当辅助。 他才刚玩多久？英雄都没集齐吧！让老子给他当辅助？白宇帆抓狂。 萧景轩笑得肚子疼，说，「没关系。他死够了会自己惜命的。哈哈哈哈哈。你就按以前的来就好。」 结果白宇帆越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就打得越激进，连唐一的辅助都比他的人头和输出多。 草！什么玩意！真是见鬼！ 队友甚至都有人发出疑问：辅助，你是怎么保射手的？他怎么老死？我受不了了。 唐一被质疑多了，干脆选了个射手或法师来当辅助，手长，在白宇帆后面补伤害、控人，结果白宇帆确实顺风了起来，但是系统最后却判定白宇帆是银牌辅助。 唐一抢了太多人头，但白宇帆也不敢吱声，默默给别人打工。 「嗯。你果然和我一样适合打辅助。」唐一淡淡评价。 萧景轩怕两个人撕起来，后面和白宇帆打游戏也不会叫上唐一，每次想到都会偷偷笑起来。 你说他会玩吧，他操作还不错，你说他不会玩吧，说话就像个外行人。 尤其是对面见他老死，就疯狂回城嘲讽，语言攻击，白宇帆都不知道要恨谁。 现在，白宇帆特意跑过来找萧景轩一起吃饭，结果被萧景轩给丢下了，他觉得自己看唐一也逐渐不顺眼，心里酸酸的。 这傢伙有什么好？忘了兄弟的混蛋！ 晚上教室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只有大屏发着光，黑黢黢一片，他们在看一部特工动作片，唐一似乎很感兴趣，连萧景轩递过来的小饼干都来不及吃，用手指捏着。冯欣怡去住了院，林肖又是联繫家长，又是请假的，忙到现在才回来。 「你明早来看我比赛好不好？我是第三组的最后一棒。」萧景轩凑到唐一耳边小声道。 热气挠得唐一一阵痒，他用手推开萧景轩的脸，眼睛吸在屏幕上。 见唐一不理他，萧景轩倾过身子去就用脑袋去拱唐一单薄的胸膛，一股咸咸的汗味和早秋的燥热冲进鼻腔，唐一的眼睛终于从屏幕上撕了下来。 和萧景轩待久了之后，唐一可以接受与萧景轩简单的触碰，也极度信赖萧景轩。 他把萧景轩的脑袋一把压到了大腿上，不满地「啧」了一声。 萧景轩不自觉地僵住了，他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唐一的大腿上的硬硬的骨头和肌肉，笔直修长，大腿内侧是空的，没有肉，应该是很好看有力的腿型。 故事内容告一段落，唐一分出神来理萧景轩，「我知道了。你安静点。」 萧景轩脑子一热，他双手环住唐一的腰，用脑袋蹭唐一的小腹——平坦又柔软，如果唐一用力绷一下，应该可以感受到薄薄的人鱼线和腹肌的轮廓。就像学校论坛和校园墙上面抓拍到的样子一般。 唐一被蹭得有些痒，干脆伸手揪着萧景轩的耳朵，让他坐起来，眼睛也没看大屏，而是瞪着萧景轩，表情看起来很不友好。萧景轩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丢出去，吞咽了一口唾沫，心觉一不小心玩大了。 「我说好的。」唐一想着萧景轩是在说这件事，然后没听见自己答应了，所以一直在烦他。 「好。我错了。」萧景轩吃痛地揉揉自己被捏得肿胀的耳朵，轻轻地抽气。 没过一会儿，有个同学悄悄跑过来，「唐一？」 第66页 剧情正是精彩的时候，唐一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装聋还是没听见。 「唐一？」萧景轩探头过来，看清了来人，是高启。 「什么事？和我说吧。」萧景轩和高启道。 「诶就是，隔壁班有女生找，好像是叫窦绮吧。」高启挠挠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懂得都懂。 学校里面的爱情似乎都是这样，两个完全陌生或有些了解的人，聚到一起互相陪伴一阵子，就会确定亲密关系，然后再继续陪彼此走一段路，很少有人会一起走到大学，往往毕业季也就是分手季。 这种一眼就可以看到结果的亲密关系让萧景轩感到不适。 一个根本就不算了解你的、对你充满幻想的人，为什么会和你说喜欢你呢？ 唐一现在才感知到异样，眼睛看过来，「什么事？」 「有人找你。大美女。在后门。」高启用手指了下后门，透过微微打开的后门，可以看见一个卷着头髮、穿着暗红色洋娃娃裙子的女生，手里提着两杯奶茶，时不时探进头进来。 说起窦绮，萧景轩可就太熟悉了。 他们年级的恋爱高手，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不过因为成绩好、家境优渥、长得还漂亮、也会撒娇，很多男生其实是比较愿意和她恋爱一段时间的。不过也有不小心把自己玩进去后来死缠烂打、祈求着复合的，也有因爱生恨，四处为难她的。 白宇帆就是那个死缠烂打、祈求着复合的那种，在高一的时候。 后来她甩了白宇帆，在萧景轩这里触了霉头，两人见面都非常不对付。 他知道白宇帆傻，但是这样玩他的好哥们儿，心底说不上的火。后来，她还抢走过冯欣怡的男朋友，所以萧景轩和白宇帆堵着冯欣怡她男朋友揍了一顿。 没办法，对方是女孩子，下不了手，但是男孩子互相打架斗殴就很正常了，一算是出了口气。 萧景轩不禁冷笑了一下，没说什么。高启知道他们的矛盾，但是萧景轩不是个会迁怒别人的人，所以他们几个谈起窦绮的时候都是开玩笑的姿态，萧景轩也会附和着，也不做什么评价。 按照窦绮的话来说，只有在一起过才知道合不合适，所以她愿意和自己心动过的任何人试试。 「什么事？很急吗？」快要到结尾了，唐一有些难以取捨。 「就是想和你交朋友。」高启笑笑。 「啊这样啊。」唐一是个比较矛盾的人，他不希望自己被人群孤立，但也不愿意花太多的精力去社交，和自己社交的有一两个就可以了，但是他被教授的社交礼仪又逼迫着他自己要做一个礼貌的好孩子。 萧景轩起了身，走向门口去。 高启眉毛微微跳，觉得这些人还真是有缘。 -------------------- 第35章 杀球 「哎呦好久不见，窦大小姐。」萧景轩倚在后门的门框上，尾音上扬，带着阴阳怪气的味道。 「萧景轩？」窦绮浓密漂亮的眉毛上扬了几分，嘴角一扯算是笑了一下，「你来干嘛？我没找你。」 「麻烦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小孩吧。」萧景轩俯视着她，一脸戏嚯。 窦绮浑然不在意，「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是个男的都喜欢。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你就不怕你们班主任知道？」萧景轩还是很乐意联合各方势力来对付敌人的。 窦绮给了他一个白眼，「连我爸都拿我没办法，你能把我怎么样？找你那个神经病妈帮忙吗？」窦家也算是这场豪门恩怨里被波及的世家大族，她自然知道其中的事情。 比起女儿身，更受人瞧不起的，就是私生子，这代表着背叛和羞辱，视整个家族于无物，挑战整个家族的权威。 「看吧。」萧景轩多年备受这种指责，倒也没什么波澜，「你们窦家不见得也能拿张若匀怎么样，也就是吃点，她吃剩的东西吧，」说完笑了笑。 「你千万不要落到我家手里。」窦绮也被戳到痛处，咬牙恶狠狠道。 唐一随后还是出来了，带着对影片的恋恋不捨，想速战速决。 「你好，请问是你找我吗？」唐一看见两人站在门口，头偏向窦绮，似乎很不愉快。 「啊！」窦绮一见唐一出来，马上摆出她的招牌笑容，「我叫窦绮。隔壁班的。你打球和跳高都好帅，我想和你交朋友。」说罢，递上了手里的两杯奶茶，害羞地玩着发梢，又补充道：「你可以拿去分给你的好朋友。这个是『名茶秋毫』里的新品，我排了很久才买到的。」 萧景轩饶有兴趣地偏头看着，压着嘴角的笑意。 「哦。」唐一没有接过来，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你也少喝一些这些垃圾食品吧。」 窦绮一惊，看来没有用，然后马上亮出手机来，「那加个联繫方式吧。」殷勤地展示出二维码，「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联繫我呢。聊天也可以。」 「我不加陌生人的联繫方式。」唐一淡淡道。 「那聊一下就熟悉了。」窦绮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地那么彻底，据小道消息，这个学霸没有女朋友，但是性子很冷。 「不需要。谢谢。我有萧景轩的就够了。」唐一继续礼貌婉拒。 萧景轩噗地笑了出来，也不说什么话。 唐一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困惑，反正萧景轩莫名其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事我就进去了。希望你不要再次打扰我。」唐一以前也遇见这种跑过来突然加联繫方式的，处理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第67页 说完，唐一就掉头回去了，漏了一段没看到，他的强迫症在躁动。 「哈哈哈。听见没有。我家小孩叫你不要来打扰他了。」萧景轩的眼睛深了几分，「你送什么我就帮他丢什么。可别说我没告诉你哦。」 窦绮没好气地走了，高跟鞋在走廊里踩得哒哒响，她也不是没遇到拒绝的人，但是她有的是耐心慢慢来，越得不到她就越想要。 放学后，唐一执意要把漏了的那几分钟看回来，萧景轩在旁边耍手机等他。 「怎么样？」两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萧景轩道。 「很有趣。」 「嗯。」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唐一回想着萧景轩当时在教室里的举动。 「这个我看过了。它还有别的系列。我们可以下次一起看。」 「好的。什么时候？」 「周末吧。」 「好。」 两个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上午，萧景轩不负众望，等他拿到最后一棒的时候，他们班已经落后五个了，他迈开步子狂奔，终于堪堪超过了三个，在他们那个小组里排第一，至于后面在整个年级里排多少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尽力了。 每个班级的策略都不一样。 有些类似田忌赛马，有些喜欢争夺团体赛，个人赛派去的都水平一般，有些想要争夺个人赛，放弃团体赛，各有所求。 萧景轩真的觉得自己跑得的气都要断了。 可是喜欢的人就在终点等他。 他冲过终点后，稍微放慢了几步，就扑到唐一身上。 唐一被萧景轩扑了个踉跄，最后还是被萧景轩一把搂住腰才没有跌倒，吓得紧抓住萧景轩的衣服，眉眼可见的慌乱和无措。 后来上来了个志愿者，帮唐一搀扶着萧景轩走去裁判席签字确认成绩。 萧景轩跑得腿软，三个人在田径场上跌跌撞撞地走。 萧景轩笑了几声，「谢谢啊。」 那个志愿者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没关系！萧哥你刚刚太帅了。」 「你好重。」唐一却在旁边小声道，他还没从刚刚的意外中缓过神来。 「辛苦了辛苦了。」萧景轩继续笑着，他觉得自己再去跑个几百次都可以。 下午，萧景轩拿自己买点心得到的钱去贿赂高启帮他去看场子，下午是短跑的决赛和铅球，他跑到羽毛球馆看唐一打球。 晋级赛的水平比较高，比起预选赛，有了很多看头。萧景轩抱着双坐在观众席，心道，还好，他没遇上一班的，打得算是轻松。对手似乎也被唐一磨蹭地心烦，勐烈地进攻，砰砰砰的打击声整耳欲聋。 唐一不断地把对方的杀球打回去，对方进他就退，对方退他就进，反击地时候永远快准狠，他还很擅长用假动作和占位欺骗对方，因为出色的跳跃能力，和柔韧的身体，他的挥拍总算是有股闲散随意的感觉。 唐一是左撇子，在打球初期没有被阻止使用左手，所以他现在两只手都会交换着使用，弥补爆发力不足、体能不够的缺点。 他突然交换拍子，打个出其不意的时候，常常会引得观众席尖叫连连。 鞋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萧景轩不得不收回前面的偏见，看唐一打球有些解压。 他觉得打羽毛球也可以很帅。 简直帅爆了！ 比赛一结束，萧景轩就上去充当护花使者，屏退了拥上来的鸳鸳燕燕，窦绮也在场，她恨得牙痒，塑料水平被捏得卡擦卡擦响。 萧景轩带着唐一离开时，还专门回过头去挑衅窦绮，做了个鬼脸。 当晚看得是个文艺爱情片，唐一似乎没兴趣，看着看着就趴到桌子上睡着了，萧景轩在黑暗中，悄悄地用手指捻唐一的头髮。唐一睡了一会儿，就被萧景轩搞醒了，眼神不太友好地瞪萧景轩。 萧景轩灵机一动，凑道唐一耳边，提议：「要不我两跑去对面实验楼看昨天那部电影的续集？」 储物室里已经被打游戏的男生霸占了，走廊外面、学校的小道、楼梯口都是约会的小情侣，虽然实验室里面也可能有，但是总会有一间是空着的吧！ 再不济，拉着唐一在校园逛一圈也行。 见唐一有些犹豫，萧景轩补充道：「林肖早就下班了。是八班和九班的班主任在巡逻。没关系。他们肯定都躲在办公室写教案。」 以他萧景轩浪迹江湖、打拼多年的经验，他熟知学校管理方式的运作，常常就职位之便，钻空子，以私。 唐一站起来欣然接受，「那走吧。」 两个人走在静寂无人的走廊上，秋日的晚风徐徐佛过，有尘埃和落叶的味道，「你那么厉害怎么不见你去参加比赛？」 「参加过小比赛。」唐一耸耸肩，「学校里有比我厉害的人，没选上。」 「哦。这样啊。」萧景轩不知怎么，突然想道，「我作文比赛也是这样。有些遗憾不是吗？」 在偌大的世界中，萧景轩明白了自我的渺小和无能，他曾几度放弃过自己的爱好。 唐一似乎没感知出对方的情绪，可怜的自卑感，「能和杜生一起打球就很快乐。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萧景轩听了之后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觉得自己拳头暗自握紧。他可悲可笑的自尊心，让他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会破碎一分，他已经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将这个人当做敌人，一个必须驱逐的侵略者。 第68页 每每感知到自己疯长的占有欲和嫉妒心，萧景轩就会不断地想起张若匀，那个他厌弃却不自觉模仿的女人，他感到自己的骯脏和可耻。 「那还真是可惜，你今年不能和他一起打了。只有我这个什么也不会的人。」等反应过来时，萧景轩已经把难听的话宣之于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嗯。」唐一淡淡道。 唐一的话更是扯断萧景轩理智的最后一击，他的声音大了几分，「那你何必那么辛苦得每天去锻鍊？把多余的时间拿来学习，去考上他的那个大学不是更好吗？」 这个人从来就不属于他，高考已结束就会离他远去，萧景轩悲惨地想着。 他不懂萧景轩为什么会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萧景轩在他的记忆力一直就是很情绪化的人，突然高兴，又突然发火，「我是为了你才去参加的。你很想要小红花不是吗？我可以帮你。」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比涌动着的晚风还要平静，安抚着眼前的少年扭曲的自尊心。 萧景轩听到后算是冷静了些，他喜欢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可能就是因为对方是个迟钝的笨蛋，可以包容他的所有脾气，他也不用再压抑着不安和委屈，可以畅快地说出来。 唐一见他没有再发作，提议道：「你想要打的话，我可以教你。挺简单的。」 「你高考后还会来找我吗？」萧景轩心颤得厉害，他觉得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幼稚很可笑，可是他控制不住地想，每次和唐一道别的时候都在想。 这么冷漠的一个人，肯定会和他以往的同学一样，毕业之后就消失在人海里。 -------------------- 第36章 拍子这样握才对 「找你做什么？」唐一的回答果然不出意外。 「你会想起我吗？」萧景轩的声音有些沙哑，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在杜生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不知道。」 后面他们是怎么找到空教室，怎么看完了那部电影，又是怎么回去的，萧景轩都不太记得了，他屡次张口想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可悲的发现，他自己没有主动离开这个人的力量，他没被这个人讨厌的勇气，他自己是那么的卑微。 就像他笔下的暗恋者，他见过的、感情中的被动者，他成了自己曾经的怜悯的对象。 满校园的，金灿灿的银杏，都在风中迷失了色彩。 运动会第三天，上午是团体娱乐赛，下午是教师队的比赛以及颁奖仪式、闭幕式，桌球、羽毛球会在上午打前两场，下午打第三场。 萧景轩自己在田径场上瞎转悠了半天，他和自己怄气，错过了唐一的第一场比赛，最后还是暗骂自己没骨气，跑过去看了。 此时观众席已经没有位置了。 他找志愿者问了才知道，唐一今天特别倒霉，第二场和第一场连着打，第二场还碰上了一班的另一个人——孟子梁，一班的太子爷。他的水平虽不及蒋先诚，但是在一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同时这个人就是唐一来之前次次考第一的那个。 高三二班的平均分才是整个年级最高的，一班虽然优秀率高，但是两极分化比较严重。孟子梁对唐一的不满，萧景轩略有耳闻，被一个高考的失败者压一头，而且还要和比自己多读一年的人竞争，他对班里来的插班復读生极为不友好，带着头孤立他们，闹出了不小的矛盾。 最后他们班的復读生转去了别的班里，这件事情才算解决。 每年都会有大批的復读生，这几个不过是其中的几个。祈临一中为了激发应届生的学习动力，每年都会招收几个成绩优秀的復读生来在班级里作表率，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有让他们见识过竞争的残忍，才会认真对待。 第一局，唐一被打得落花流水，输得很惨。孟子粱和前几天遇到的对手都不一样，是常年活跃于各种比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唐一这种半路出家的人显然不够看。 第二局，唐一似乎很快地调整过来了，连续打两场他有些体力不支，适应了对方刁钻兇狠的进攻速度。 对方不吃和他磨蹭比耐心的那一套，直接不给唐一机会，咬得很紧。 唐一后来加上了小碎步，堪堪追上了对方的攻势，两人僵持不下，唐一最先得到三十分，以一分险胜。 他的唿吸很急促，脸蛋通红，坐在休息区，用毛巾盖着脑袋休息。 孟子粱的脸黑得难看，见唐一赢得了这局，道：「运气不错。同学。」 裁判看了孟子粱一眼，算是警示。 孟子粱第一场是和蒋先诚打，输得很难看，而且他知道蒋先诚在故意放水，让他赢了几个球，心里本来就窝火。结果碰上的唐一这个对手，那傢伙还一脸无所谓、瞧不起人的样子，他就更加不痛快了。 我让你装逼，我弄死你。孟子梁心道。 等萧景轩赶到，刚好在中场休息，也没看到前两场，萧景轩只好叉着腰站在旁边等。 他知道唐一自己内里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在骨子里享受着和别人竞争，会不断通过对方的失败来得到自我价值的认同。 唐一的凳子上放着一把线断了的拍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断的，他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按压新黑色球拍的网线，确认拍子的状态是否良好。 没休息一会儿，第三局就开始了。 第69页 萧景轩活了十八年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全场屏息凝视，看着两人互不退让，你来我往。 孟子粱再也打不出第一局的优势来，两人又再次打到了二十分以上的境地，僵持不下，又会变得和刚刚那样，谁先打到三十分，谁就获胜。孟子粱始终没有办法连续赢下两球，取得胜利。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仿佛想撕了唐一，额上的青筋突起，捏着拍子的手也很用力，他不断地跳跃，打出杀球，一击比一击更加响亮，羽毛球也为此换了几个。 电光火石间，一切也来得很突然，孟子粱再次起跳。 但这次飞过来的不是球，而是孟子粱的球拍。 拍子就是为这他而来，两人的距离很近，已经来不及了。孟子粱的球拍正中唐一的右眼，他的黑框眼睛为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向外飞出去了很远，塑料的框架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力，断开了。 唐一顺势滚了一圈，以减少冲击力带来的伤害，双手杵着地面，跪在球场上，他的眉骨还是不幸擦伤，伤口很快就传来胀痛，温热的液体涌出，顺着脸的轮廓而下，他的视线难以聚焦，脑袋里也嗡嗡作响。 裁判吹哨，给予孟子梁黄牌警告，双方休息三分钟。 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爬了起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萧景轩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他拳头握紧，看向孟子梁。孟子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看上去很是痛快。 萧景轩牙齿都要咬碎了。 唐一把保温杯里的温水倒在卫生纸上，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蔡雪马上跑过来打开药箱，帮唐一紧急处理，贴上三个创可贴，算是止了血。另一个志愿者，秦潇潇跑去把唐一的眼镜给捡了回来。 「你有多余的眼镜吗？」眼镜的右腿和镜片的连接点断了，秦潇潇问道，她没见过这种剑拔弩张、公然伤害对手的场面，心里很慌张。 唐一接过断了的眼睛，拿药箱里的医用胶带缠了好几道，算是固定住了，他的语气和神情还是和以往一样淡然，「没事。还可以撑一下。」 萧景轩走过来，脸上的表情不比赛前吃瘪的孟子梁好看，「你还能继续吗？」 唐一抬眼看了他一眼，起了身，裁判也吹了哨，三分钟短暂的休息算是结束了，「嗯。」 两人才刚来到场上，孟子梁就朝唐一喊，得意洋洋，没有丝毫欠意：「诶呦，对不起啊。手滑。握不好拍。」 唐一没放在心上，把拍握好后举到孟子梁面前，「没关系。我教你。这样才正确。」 听到后孟子梁的好心情一时间烟消云散，脸又黑起来。 观众席发出阵阵笑声。 孟子梁的攻势更加迅勐，每一下似乎都会把它再次甩出去。 每次一见对方跳起来，萧景轩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他对孟子梁以前干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他仗着自己爹官大，在学校里仗势欺人惯了，学校也拿他没办法，因为总会有人出来替他顶罪，只能躲着。 一班被大家称为关系班，里面的学生都是有背景的关系户，非富即贵，学校为了减少校园暴力的发生，把他们集中在一起统一管理，窦绮也是其中之一。白宇帆是因为白鑫明示，他儿子不敢惹事，校领导可以平等对待，后面才流落到自强班的。 孟子梁难说。 他很有可能宁愿输了这场比赛都要弄瞎唐一的眼睛。 杜泽调到了澜岐，手再长也不能拿孟家怎么样，可是眼睛残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孟子梁比萧景轩想得还要恶劣，他故意不断復现刚刚的场景，想在精神上折磨唐一，脸上笑得很猖狂。 唐一也比较警惕，去接杀球的时候都会分心看孟子梁的拍子。 这对孟子梁似乎很受用，他的进攻不自觉地单一起来。 这对于一个羽毛球运动员来说是致命的，唐一果断抓住时机，两人还没打到三十分，唐一就首先赢下孟子梁两分，一脸若无其事地赢下了这场堪称漫长艰难的比赛。 等裁判宣布结果的时候，孟子梁气得把拍子都砸烂了，他第一局碰上了蒋先诚，结果现在又被这个娘炮赢了，他第一次没有打进第三场，早知道就再砸这个傢伙的眼睛一次了。 他们这场比赛打了很久，别的后面才开始的比赛也都快要结束了。 孟子梁瞪了唐一一眼，走了。 「你以后不要单独行动，尽量找个人一起。」萧景轩站在旁边道。他觉得孟子梁今天吃了亏，一定会伺机报復。 「嗯？」唐一收拾着东西，样子看着有些狼狈，连续高强度地打了两场，他的脸上还有难以掩盖地疲惫。 萧景轩见这人一副打球打懵了的样子，心里也窝着火，「你不会觉得他的手滑真是不小心的吧？」 唐一果然没有辜负萧景轩的期待，他顿了顿，「不知道。」 他确实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他也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爱恨也都是没有缘由的，只有伤害真正发生的时候才会感觉到。 「他会想办法来报復你的。你小心点。」萧景轩直接点明利害关系，他觉得一时之间很难解释清楚，而且大部分都是他的猜测。 「怎么报復？」对于唐一来说，萧景轩这种对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下定论的举动比刚刚赛场上发生的意外更加没有逻辑。 第70页 「比如，找人堵你、影响你考试这些，都有可能。」 「嗯。知道了。」 「我带你去校医室再看看吧。留疤就不好了。」萧景轩回想刚刚那个狰狞的伤口和淋漓的鲜血。 「没事。我自己会处理。」唐一现在更头疼的是他的眼镜，这是梁晴跃买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不止这一件，但是他一直很珍惜，如果被梁晴跃知道自己受伤了，对方肯定要关心很久，还可能失眠，他不想惹麻烦。 「你处理不了！」萧景轩觉得这人真是冷静地不可理喻，「你以为会像你上次在门口遇见的那几个小混混一样，打一架就可以解决吗？到底是谁给了你自己无所不能的自信？你真是要气死我！」 -------------------- 第37章 等价交换 这种类型的话语，唐一听过很多次，杜生说过，梁晴跃说过，杜泽也说过，总之都是觉得他不行，他需要保护，需要求助别人。唐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求助别人，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他今天受了点小伤，又被这样教训。 他知道，其中的缘由可能和自己总是受到排挤和欺负是一样的，人都是视觉动物，有恃强凌弱的本性。 「你不能因为我长这样，就觉得我是弱小的。」唐一道，神色似乎有些不痛快，他一直明白身边的人对于他的长相有些什么样的评价，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个异类，但这个确实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麻烦和好处。 好处是，他长得漂亮，容易被人怜爱和喜欢。 麻烦是，他看起来柔弱，总会被人低看一眼。 萧景轩被唐一突如其来的话噎住，被说中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辩解。 他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有些事情就是难以控制，不是有句话还叫相由心生吗？ 唐一见对方不说话，那自己的猜想也被证实了。他收好了东西，浑然没有两个人吵完架的尬尴，「走吧，回去吃饭。」 萧景轩的家长常年不在，他成了唐一家蹭饭的常客，两人会在唐一家吃饭写作业，然后跑到萧景轩家看电影打游戏，这种生活成了他们两个的常态。 「我是担心你。」萧景轩有时候被唐一这种性格搞得不胜其烦，耐着性子和他商谈，「你能不能稍微也听取一下我的意见？」 「好的。」唐一答道，表情和以往一般，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萧景轩觉得刚刚对这傢伙抱有谈判希望的自己就是个傻瓜，「算了。我改主意了。以后你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我。」 虽然他们时时都在一起，但还是有分开的时候，但唐一觉得，这种程度的社交已经非常充足了，脸上是写满的不解。 萧景轩也没等他反驳和质疑，「我不管。就这样决定了。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就绝交！听见没有？是绝交！」 唐一不知道这个傢伙怎么突然这样，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为了这些事情和对方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只会让矛盾激化，「随便。」 「哈？」萧景轩的嘴可以塞下两个鸡蛋。什么！他就这么把自己折腾没了？「什么随便？绝交的意思就是，我再也不和你玩了，也不会和你一起去吃饭，更不会和你说话，就是永远不理你的意思！你什么意思你？」 他当然知道绝交的意思，但是又发现刚刚自己说的话可能有歧义，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要跟着我也可以。」 他的生活基本就是学校和家，萧景轩也早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觉得即使萧景轩想寸步不离地待在他身边，这样并不影响。 梁晴跃和杜泽也一直很苦恼，唐一他容易遭到同龄人的记恨和排挤，常常带着一身的伤回来，三天两头就会在学校里打架，班主任也经常打电话来念叨。他们两个想办法把杜生和他调到一个班，情况才好些。 但即使杜生在一旁看着，只要唐一一落单，就会有麻烦找上他。 有时候是他先动手，有时候又是对方先动手，唐一对他人的触碰极度敏感，一动起手来也不知轻重，这是很久以前就留下的应激反应。 唐一改不掉这个习惯。 她小心翼翼地给唐一进行脱敏治疗，唐一现在也只能接受和比较亲近的人接触，但他只能忍受住，却不爱回应，甚至接触久了些还会表现得特别难受。唐一也从不去人多的地方，一不小心被不认识的人碰到，他的反应也很激烈。 如果情况好些，他不会出手伤人，但是会勐地推开对方。 梁晴跃只好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杜生，如果不小心伤害了别的同学要及时道歉，说明理由，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那如果是对方先动手呢？」唐一其实从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只有对方先动手伤害你，你才可以还手。懂吗？但是，你要下手轻点，人是很脆弱的动物。」梁晴跃不希望他被挨着打却不能还手，仅仅就是希望他可以健康长大，保护好自己罢了。 「可是，动手的人都想杀了我。」是的，他们都想要了我的命。唐一这么想着。 「不要和任何想杀了你、想伤害你的人纠缠。亲爱的。爱你的人在等你回家。请你一定要不顾一切地逃跑，保护好自己，回到我的身边。可以吗？」梁晴跃蹲下，把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拥入怀中，亲吻着他的脸蛋。 第71页 在杜家待了一段时间后，唐一可以接受和他们的肢体接触，但还是很不习惯，只能僵硬地站着。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也知道这是表达爱意的手段，但还是会觉得不适和难受。 他不想再颠沛流离，不想再回到孤儿院专门关着他的小房间里。 为此，他会很听话，他要做一个被喜欢的小孩。 「可以答应妈妈吗？」梁晴跃帮他整理着凌乱的髮丝。 「我会的。妈妈。」 「一定要来寻求我们的帮助。」梁晴跃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个男孩的眼宛如瓷娃娃般，漂亮，但是没有生气，脸上的神情也是呆呆的。 「好的。妈妈。」唐一点了点头。 在知道唐一想要復读的时候梁晴跃是坚决不同意的，但是杜泽说，应该要尊重孩子的意愿。并且，他们也没办法保护这个孩子一辈子。让他在高中这种环境里独自尝试生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高中的环境较为封闭，管理会比大学严格，仍旧是在他熟悉的祈临，学校里也有认识的人照应，让他为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做准备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復读成功的话，他还会和杜生在同一个学校，何乐而不为？ 父子俩合力劝说，梁晴跃算是终于松了口，临走前对唐一千叮咛万嘱咐。 但是没想到唐一才开学不久就又出事了。 梁晴跃急得差点和杜泽翻脸，赶回来照顾唐一，学校也是给足面子，非常重视此次事件。可是她的病她自己也知道，她离不了杜泽太久，会心慌、寝食难安。两个孩子以前高三的时候，她就是两地来回地跑，她重要的东西都太多，她的力量太小，保护不了所有人。 她最后还是给唐一请了个阿姨，照顾唐一的三餐，替自己盯着，一有异动就要告诉她。她没待多久，就回了澜岐。 后面也没在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而且，唐一似乎还交到了好朋友，梁晴跃很是欣喜，也没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现在比面对那个孟子梁还要严肃的问题就是，唐一要怎么煳弄阿姨，怎么煳弄梁晴跃，他很不喜欢撒谎，但是有时候生活就是由一个又一个谎言编织而成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要跟着也可以？你都没有些感激之情吗？」萧景轩无奈扶额。 唐一觉得，萧景轩是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但他还是选择顺了萧景轩的意，「谢谢。」 萧景轩决定不和他计较，和唐一计较太多，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他们去了校医室做了比较专业的处理，唐一的创可贴变成了纱布，好在伤口不深，处理及时，只要注意调理就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迹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留下的。校医室的阿姨有些惋惜这张漂亮的小脸蛋。 短暂地午休后，羽毛球馆又再次挤满了人，这是最精彩的最后一场比赛，留下来的都是全校羽毛球运动的佼佼者。 唐一最后一场还是要不可避免地遇上强敌，他匹配到了蒋先诚。 他和孟子梁都打得那么吃力，跟何况是蒋先诚。 唐一仍旧戴着那副被精修过的眼镜，也就是加了强力胶和胶布的增强版，他还来不及去配一副新的。阿姨果然对唐一身上的伤很敏感，追着问，萧景轩答应了唐一，两人一唱一和地，说是运动会不小心伤着了，没有大碍。 阿姨半信半疑，也没有再追究，还是打电话和梁晴跃说了此事。 唐一一撒谎就脸红，非常可爱，那张脸剎时间有了生气，他的眼睛会不自觉地躲闪，然后会向萧景轩求助，手上的小动作也很多。 梁晴跃说她明天过来，顺便带唐一去配一副新眼镜。 萧景轩看着心疼，对唐一说：「要不你下午随便打打得了。第一第二的差别不大。」唐一一定会碰上强敌，汗水流到伤口上真不是一般的疼，万一在碰上一个和孟子梁一样的傻逼，唐一这只眼睛就别想要了。 「全力应战，是对对手的尊重。」唐一觉得萧景轩很烦人，自从他受伤后，这傢伙就和梁晴跃一个样。 萧景轩知道这傢伙肯定很难说服，但他也不想轻易放弃，「安全第一。听到没有？要是再碰见上午那种疯子，你就躲着点，别和他争。」他不想再提心弔胆地看完一整场比赛了，对心脏不好。 「萧景轩。」唐一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的人都是这副样子，他自己也很为难，「你不去争，就什么也得不到。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都标好了价格。」 虽不理解什么人情世故，但，唐一明白这个道理。 他也一直都秉持着这个信条活着。 为了不被再次抛弃，他愿意做梁晴跃眼里的乖孩子，他悉心模仿杜生，追逐着这个人。 在孤儿院的时候，他也会在自己擅长的地方努力表现，不计前嫌，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会死死抓住，他想要活着，只是那么简单而已。 这种事情，在正常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唐一也知道，人与人之间天生就无法互相理解，所以他也不会想着要去改变任何人，只要是他能答应的请求，他都会去做到，他知道，杜家对他的包容和爱也不是永无止境的。 -------------------- 第38章 结仇 这种感情会在他自己某天破坏了彼此之间平衡的时候断裂开来，在他能够独立生活之前，他不想挑战任何东西。并且，他其实也很乐意和这个家庭一起生活，这是他自有记忆以来过得最安稳而满足的日子。 第72页 不用再担心犯了错会被关到屋子里。 不用再担心被人用怪物的眼光仇视。 他可以安静坦然地生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如果听话，取得进步，还会获得奖励，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萧景轩堪堪闭了嘴，唐一内心的这种强大，是他所羡慕的。他越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就越容易唾弃自己，甚至有些嫉妒。据他的了解，唐一虽然是一个孤儿，但是目前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虽然有些原因分居两地，但他们终会团聚，在特定的节日。 他自己就像一个偷窥着别人幸福的野狗，在一旁贪婪地共享幸福的涟漪。 只有被好好爱过的人，才会有爱人的能力。 唐一虽然总是很冷淡，但萧景轩知道，这个人是很温柔、很温暖的，他周身的阳光和空气都是让人放松和舒适的味道，这种气质来源于深藏于内的教养。只是他的这份优点常常会被自身的缺陷所掩盖，让人无法轻易察觉。 可萧景轩发现了，他独自占据，这是他的宝物。 比赛开始，萧景轩坐在观众席看着。蒋先诚没有要放水的意思，唐一和他的比赛果不其然，很快就结束了。蒋先诚的身体素质看上去要比唐一优秀得多，反应更加灵敏，会左右手切换，击球的方式也极为灵活，是个全能的选手。 他不仅仅会防守和进攻，他还会主动制造对手的破绽，方式异常多样，整场比赛的节奏也很快。唐一完全跟不上，打了两局，没有哪一局得了两位数的分，体力消耗也异常大。 眼看着汗水流到了纱布里，萧景轩仿佛自己也疼了一下，紧皱着眉。 赛后两人握手，彼此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你很厉害。」唐一难得称赞别人。 「谢谢。」蒋先诚淡淡道，回以礼貌地微笑，「要加入我们球队吗？虽然没几个月就要毕业了。」 「不用了。」 不知道两人在球网面前聊什么，萧景轩没由来的有些危机感，唐一一下场，萧景轩过去旁敲侧击道：「聊啥呢？这么高兴。」 「他让我去羽毛球队。」 「你答应了？」 「没有。」 「哦。」萧景轩的心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不安起来，「你要是想找人一起打球的话。去参加参加社团也可以。」 「我想把时间省下来看书。不打也没关系。我每日的运动量已经够了。」唐一淡淡道，羽毛球虽然是一项竞技，但是在他眼里更像一种运动，他们这种年纪，会比赛不如会考试，多数都是要通过高考进入大学的。 「怎么样？被我们队长打得都怀疑人生了吧。」一个讨厌的声音出现在头顶，孟子梁拿着球拍，站在观众席对唐一道。 周围已经散去了很多人，这个声音格外清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被孟子梁的狗腿子们包围了，孟子梁一脸嘲讽地俯视着他们。现在正在举行教师比赛，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在田径场上为了自己的小队拼搏，而很多学生也都会去围观。 萧景轩的眼皮有些跳，觉得真不是个好时机。 「紧张什么？萧家的野种。看见你那张脸我就他妈的想吐。」孟子梁旁若无人，嘴巴大张，兴奋得歪斜起来，眉尖上挑，表情有种狰狞的扭曲。 唐一停了下来，转头扫视了一下四周，还剩下一些看热闹的同学，远远地站着，裁判老师已经走了，此时的羽毛球球馆静悄悄的，只有孟子梁一个人的声音。 他熟悉这种状况，还真被萧景轩说对了，这人怎么张着张乌鸦嘴？ 见对方也没什么举动，只是把他们围住，擒则先擒王，唐一看向孟子梁，嘆了口气。梁晴跃明天就要来了，他真的不想惹事生非，怎么这些人就是和他过意不去？ 「你拽什么？敢和我不对付，你死定了。你知道我爸是谁吗？」孟子梁最看不惯的就是唐一这种若无其事装逼的表情。 「你应该去问你妈妈。她应该知道。」唐一有些不解，怎么这年头还有人到处去外面问别人自己的爸爸是谁？ 萧景轩本来都酝酿好了，被唐一这一句给弄破功了，低着头咬着嘴唇，他当然知道现在激化矛盾是很不明智的，他也不是个笑点低的人，除非仍不住。 孟子梁带来的几个狗腿子也默默地低下了头，表情凝重，似乎把这一辈子所有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 「死娘炮！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我弄费你！」孟子梁举起拍子。 萧景轩伸手把唐一拉到身后，怕他真的不管不顾地砸过来，笑着道：「别呀，孟哥。小孩嘴巴不干净。你就放过我们一马吧。这馆子里还吊着监控呢。被看见了，多不好。」 「你瞎掺和什么？识相地话就滚远点。到时候别说我不给白家面子。」孟子梁抬眼看了下监控的方向，他要是要动手也不会亲自动手。 唐一有些不耐烦，想背着包走了，但是被萧景轩死死地抓着，也不好动作。 「没有事情的话，请让我们走吧。」唐一把头从萧景轩背后探出来，淡淡道。 孟子梁算是明白怪胎这个词的含义，今天算是见着了，「你不是喜欢打球吗？我们俩再打一场，打完我就放你走。」 唐一似乎还纠结了一会，道：「算你赢吧。我今天打不动了。」他是真的体力不支，再打一场自己的状态只会更糟，如果不是赛事安排，他是不愿意这样上场的。 第73页 「就现在。」孟子梁不放他们走。 萧景轩知道这傢伙肯定不止打球那么简单，但是唐一的脑子是真的简单。 「那改天吧。」唐一见对方那么热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孟子梁有些好笑，「我不说第二遍。」 唐一觉得对方还真是执着，甚至还无理取闹起来，「那好吧。」 萧景轩继续攥住唐一，「不打不打。」勉强挤出笑容来。 「放开。萧景轩。太疼了。」唐一被萧景轩捏得发痛，另一只手伸过去掰开萧景轩的手指。 「真不不打。孟哥。我们知道错了。」萧景轩手放松了些，眼睛盯着孟子梁。 不知道是谁喊的的句「老师来了」，围着他们的人才悻悻散去，有几个学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有同学羽毛球馆有男生打架斗殴，几个体育老师连忙跑过来制止。 「你几个兔崽子，到底是谁在惹是生非？」几个体育老师跑过来，指着这边喊到。 等几个老师赶到，那些人也跑得差不多了。 萧景轩绷着的神经算是松了下来。 了解原委后，为首的老师训了他们几句，要高考了，不要惹是生非什么的，就走了。 「我都答应他了。」唐一这才和萧景轩抱怨自己的不满，「而且我们也没什么矛盾，你为什么要这样？」 「诶呦，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真的。我不会害你的。」萧景轩很是无奈，他要怎么才能和这个人解释清楚呢。 唐一也不算迟钝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可他水平就那样。打不赢也没办法。连拍都握不好。」 萧景轩真是要被他气笑了，语气不太好，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因为你抢了他的第一名，还是个復读生，长得也一脸很好欺负的样子。所以他很早就对你不满了。你现在知道了吗？他就是想借着打球的名义在往你脸上招唿几次！你以为你细皮嫩肉的，能支得住几次？现在明白了没有？」 「哦 。这样啊。」唐一理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所以，以后你不准和他打球，也不能自己到处乱跑。也不要和他有什么接触。他过几天就会忘了这件事。」萧景轩道。 「好。」唐一一脸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只要还没发生，就不需要担心。 过了一会，唐一又说道：「球拍不是伤害人的工具。我还以为，他也喜欢打球。好遗憾。」 唐一很少遇到这么百折不挠、这么难缠的对手，他想着对方可能也和他一样，不想轻易放弃，热爱着挥拍之后有人回应的喜悦。 现在知道了背后残忍的事实，心里空空的。 对方的真实想法永远和自己的猜想背道而驰，这就是唐一在社交的时候经常会面临的困境。 以唐一的语言能力，他表达不出心里更复杂的情感来。他虽然享受着竞争带来的自我价值感，但是他确确实实在享受着竞争的过程，当与他人互相角逐的时候，唐一会被作为一个真正的独立的个体看见。 他的对手会想方设法地研究他、观察他。 他喜欢这种和某个人凝神对望的感觉。 他不关心对方是谁，或者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对方想从自己这里的得到什么。他的对手是他的镜子，他通过对手来看到自己，以此来进行矫正和研究。比起进攻他更擅长防守，他不想过早地结束一场比赛，他需要通过他人才能感知到自己。 羽毛球给了他这种机会。 萧景轩觉得自己似乎干了件坏事，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人和你共鸣的。喜欢打羽毛球的人，也有很多。」 「嗯。」 真是个多事之秋。 两人回到大本营，玩偶服被别的同学拿着，那辆漂亮的小推车也被别的同学徵用了，他只能推着一个简陋的小推车在田径场上转悠。 这几天几乎都是这样。 两人没有比赛的时候就会在操场各个角落转悠，犹豫他们班率先採用了流动摊点的战略，扩大了销售范围，销量非常好。萧景轩还有些贱贱的，会故意到生意好的摊点去蹭人流量，他和唐一的小粉丝群们很受用，会积极过来照顾生意，运气好的话可以和两人一起拍照——这种运气好，其实就是大单用户，买得多就可以和两人一起拍照，单独拍也可以。 萧景轩的脸上常常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竟然在期待着这一刻的时光可以永恆。 唐一虽然为他们班争得的不少分，可是他们也折损了冯欣怡这名勐将，如果冯欣怡正常发挥的话，加上唐一，他们可以得个第八名，他们班的女生都比较淑女，是脑力型选手，体育竞赛这种很吃亏。 好在还是愉快地结束了。 -------------------- 第39章 自卑 林肖说这周末可以拿班费去聚餐，别说他们班搞体育不行，摆地摊卖货还挺在行，这三天的利润还不少。 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年纪轻轻的，不能老被这种世俗的条条框框束缚住。 没想到梁晴跃当晚就回来了，萧景轩不好意思去蹭饭，连忙掉头，但是无奈她过分热情，萧景轩还是硬着头皮进了门，「阿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快坐坐坐，马上就好。」梁晴跃放了阿姨的假，亲自下厨做晚饭等两个人回来吃，「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 第74页 「好的。」萧景轩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不安地看着厨房的方向。 「唐一啊，给你朋友倒杯水。陪他在客厅玩玩吧。」梁晴跃笑眯眯地揉揉唐一的脑袋，嘱咐道。 「还要多久。」唐一安静地站着。 「十分钟吧。我再炒个菜就可以吃饭了。」她的声音很柔和，这么一听，唐一有时候说话的声音和调子和梁晴跃很相似，只是有些冷。 「嗯。」唐一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给萧景轩和自己都倒了杯水，他仰头喝了好几口。其实他不算渴，但是既然梁晴跃说了，他就会照做，不知不觉就已经养成了习惯。 萧景轩见生人也有些放不开，腼腆地举起玻璃杯喝了几口。 「打游戏吗？」唐一看萧景轩有些无聊，以往一到家就会有饭吃，今天梁晴跃下厨，时间推后了些。 「看会儿电视吧。」萧景轩觉得这个时间打一把可能不太够。 唐一走过去打开了电视，「你想看什么？」 「看看新闻。」 「好。」 终于开饭了，萧景轩埋头吃饭，有些后悔自己居然没忍住，还是来了。唐一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讲话，但是梁晴跃是他的例外，全家人在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她牵引着话题，他、杜生、杜泽三个边吃边轮流答覆。 「严不严重啊？」梁晴跃扒开唐一的刘海去看纱布。 「没事。医生说照顾好饮食就不会留疤。」唐一把嘴里的东西吞进去后才回答。 「真的是不小心吗？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妈妈。听见没？妈妈爱你。」梁晴跃揉揉唐一的脑袋。 梁晴跃会反覆地频繁地向身边的人表达爱意，唐一习以为常，但是萧景轩不一样，他的生活和唐一完全不同，或者说他对这种词彙过敏，说这种肉麻的话，不如直接骂他几句反倒畅快一些。 「你也没骗阿姨吧？萧小同学。」梁晴跃把视线移到了萧景轩那里。 「嗯嗯。阿姨你放心。真没事。」他现在算是有些懂了，唐一为什么会特意拜託他和家里人说这是不小心摔的，而不是在比赛场上被对手砸的。唐一明明自己也没有把孟子梁的行为当做是恶意打击报復。 因为梁晴跃很敏感，她只能接受唐一的伤是自己造成的意外。 「但我怎么听你们班主任说是打比赛的时候，对手挥拍砸到脑袋上的？」梁晴跃话语一转，声音严肃了几分，带着责备的意味。 萧景轩一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如坐针毡。 唐一没想到梁晴跃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谨，道：「对不起，妈。是我让他帮我撒谎的。你别怪他。」 「你总是这样。让我不放心。」她的声音依旧很柔和，但听不出情绪。 「对不起啊，阿姨。」萧景轩也连忙认错。 梁晴跃也没想得理不饶人，她浅浅笑着：「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唐一在学校也多亏你照顾了。下次可不许瞒着阿姨了。」 「好的，阿姨。」萧景轩有些不适，他感觉梁晴跃的温柔像根会缠住人的丝带。 「好的。」唐一也跟着应和。 「妈妈给你晚上请假好不好？」梁晴跃开口，依旧是那个流水一般的声调，「带你去配一副新的眼镜。」 「嗯。」唐一点头。 萧景轩有些失落，今晚上有由高一准备节目的晚会，如果不出意外，他会和唐一一起跑到实验楼去看电影，然后再去跑步，再回家。 「小同学，阿姨的手艺不错吧？我特意问了唐一你喜欢吃什么菜呢。」梁晴跃吃了几口就没吃了，杵着下巴看俩孩子吃饭。 「啊。嗯嗯嗯！很好吃！阿姨。」萧景轩这时才反应过来，然后有些恼自己刚刚龌龊的小心思。 这么一看确实，五个菜里，有三个都是他常吃的，只有两个是清淡的，专门为唐一做的，唐一也只吃这两个。唐一不吃辣，萧景轩一直知道。 今天居然出现了辣子鸡、回锅肉和麻婆豆腐，唐一上午问他，下午这些玩意儿就出现在餐桌上了，只是刚刚被梁晴跃搞得有些紧张，吃在嘴里都没什么味儿。 萧景轩迅速解决了自己碗里的饭菜，站起来：「阿姨，我吃好了。先回学校了！」 「啊？再吃一碗，现在在长身体呢！」梁晴跃眨眨眼。 「不了不了，真的饱了。」萧景轩摆摆手。 梁晴跃笑笑，「刚刚阿姨说你，你可别放在心上才好。阿姨是太心疼唐一才会这样的。你知道的，唐一性子就是这样，让人担心得很。」 萧景轩挠挠头，脸有些发烫，梁晴跃的严厉同以往他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同，让你无法反抗，浑身使不出力来，「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那我给你盛碗排骨汤吧。喝了去学校玩去吧。听老师说你们今晚是开晚会。」梁晴跃说着，给萧景轩端了碗汤来，她早就在吃饭时就盛了出来，等孩子们吃完了，汤的温度也适于饮用。 萧景轩埋头喝完，匆匆离开，「阿姨再见。」 「下次再来啊！」 他落荒而逃，走在热闹的街上。 无论对方都有多么温婉热情，他依旧会不知好歹地想要逃跑，在白宇帆家也是如此，好像单独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才是他享受的生活。他没有被爱过，也可耻地无法忍受别人被爱，他是一个丑陋扭曲的怪物，永远也只会在阴暗的下水道苟延残喘。 第75页 在教室露了下脸，组织大家一起去操场看晚会后，他跑到实验室，一根又一根地抽起烟来，他从来没在唐一面前抽过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白宇帆：在哪？」 「白宇帆：叫你的小学霸一起来打游戏。」 「白宇帆：我们老班不在。」 可能在这种绝对干净的人面前，作出越矩的坏孩子行为会让他羞愧，他仿佛只有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好孩子，才配得上和这个人在一起。他会在唐一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抽，他没办法戒掉，只有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他骯脏的感情、变态扭曲的暗恋，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也给自己添上一层伪装。 他一点都不想和孟子梁有交集，他是个胆小卑劣的人，没有白宇帆这个挡箭牌，他也不想和任何人过不去。他装作自己很勇敢的样子，把这个他不齿的人护在身后，一个脑子有病的白痴，找另一个脑子也有病的白痴的麻烦。 唐一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照他养母那种态度，孟子梁少说也要掉一层皮。 但是他不一样，没有人会在他被众人所指的时候为他撑腰，他是世界上最恶劣的胆小鬼，偷偷地喜欢着自己看不起又看不上的人。 萧景轩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復盘他和唐一的种种，比对方是个男人还更加不能接受的是让他心动不已的是一个也被社会排挤的怪胎。 他想着，自己应该会喜欢上，少说也会应该像是窦绮那种女孩，自信漂亮，骄纵蛮横，集男生对女生的幻想于一体的人，一个不管带去哪里或者说出去都会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的人。 再不济也应该是个温柔可爱的女孩，比如班里的蔡雪，如果非得是一个男生，像是蒋先诚那种类型也行。人们往往会对自己嚮往的东西着迷，恋人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人审美的显露，很多人都更嚮往比自己优秀的对象。 可是他可怜地，喜欢上了个，很糟糕的人。 他既直面不了这份感情，又不捨得放弃，卑劣地享受其中。 萧景轩说服了自己，他被唐一吸引住，一开始就是因为他那张长得清纯秀丽的脸。 然后接触多了就开始动了歪心思。 适当地和他分开也许是一件好事。 「萧景轩：我待会过来。」 「白宇帆：我出来接你。」 萧景轩偷偷从二十班的后门熘进去，白宇帆打开了储物间的后门迎接萧景轩，他看见萧景轩一个人来，「小学霸呢？嫌我太菜了？」他到现在都还在有些记恨唐一。 「他请假了。」萧景轩和储物间里的几个人打了个招唿。 晚会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看，高三的学生可以回来在教室看电影或者上自习。 白宇帆被萧景轩身上刺鼻的烟味熏得够呛，「咳咳！卧槽。去抽菸了？你他妈这是搞了多少？咳咳咳！卧槽！」 「萧哥，整活不叫兄弟几个，不道德。」其中一个人调笑道。 萧景轩把兜里的烟盒抽出来，递给他，「来。」 「别。纪律委员在外面呢。放学了再说。」那人往后一缩。 萧景轩笑了起来，「瞧你那出息。」 「你以为谁都像你，有一手遮天的本事？」那人耸耸肩。 几人热闹一阵子后，围在一起开始打游戏。 萧景轩来得晚，才打三局就放学了，几人陆陆续续散了，白宇帆出来和班里女生要了香水，一顿勐喷，萧景轩的烟味染了他一身，待会他爸要是知道了，非弄死他不可。 「诶卧槽！老狗。我他妈要被你腌入味了！」白宇帆不管怎么闻都还是有那股味儿，他干脆把这件外衣丢在教室，换了另一件，味道算是淡了。 -------------------- 第40章 我不知道 萧景轩在一旁看着，捂着肚子笑出来。 手机这时候震动了一下。 「唐一：你还在学校吗？」 「唐一：我来找你一起去跑步。」 「萧景轩：不用。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走了。」白宇帆走前手欠地揉了下萧景轩的脑袋。 「嗯嗯。」萧景轩应付着。 「唐一：好。」 他们班的聚餐不知道为什么被推到了期末考之后，林肖可能听了些不好的传闻，想等风头过了再说。 翌日。 唐一早早来到萧景轩家的门口，萧景轩应该还没起，他敲了敲门，里面没什么反应，唐一播了个电话过去，对面没接。 唐一一边敲门，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还是一样的。 直到第三个电话，萧景轩终于接了。 「餵？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吗？」萧景轩一般熬夜都是因为这个，或者追剧也有可能，不过他最近没有什么上头的剧，应该就是打游戏，唐一的嗓子有些黏煳。梁晴跃早上起不来，让唐一去楼下早点铺随便吃点。 以往阿姨会在晚上备好第二天的早餐，他起来热了就能吃，还会带去给萧景轩。 「嗯？哦……」萧景轩的嗓子有些哑，发音都不太正常，「你先走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好的。」唐一也没什么要拿给他的，就这么答应了。 「诶。」萧景轩在唐一挂断之前，又叫了他一声。 「嗯？要帮你买早点吗？今天没有阿姨的早餐可以吃了。」唐一的嗓子正常了些。 第76页 「以后早上都不用来等我了。你先走吧。」萧景轩的嗓子也终于发出了些正常的声音。 「好的。」 然后我们的小萧同学，就光荣地迟到了，他第二节课才匆匆赶来，翻后门被领导逮了个正着，笔直地站在，门口光荣罚站。第三节课才进来。 萧景轩坐下时，发现自己的抽屉里有一份凉透了的早点，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应该是在楼下包子店买的。 唐一带着新配的眼镜，是副银色金属圆角方框的眼镜，没有上一副那种眼镜的呆子气，这副多了几分优雅和贵气，他脸上常带着的那种淡然此时居然变成了娴静的意味。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我给你买了早点。没想到你会迟到这么久。」他淡淡地说，似乎是在心疼自己买的早餐。 萧景轩不占理，心慌慌地，「以后吃饭也不用管我。我要去食堂吃。」他别开脸，也不去碰抽屉里的那份早点，「也不用等我。」 「好的。」唐一没说什么。 萧景轩又想起梁晴跃昨晚说的话，又补充道：「告诉你妈妈，不是对你，也不是对她有意见。我最近社团有活动，太忙了。」 「好。」他低着头刷题，萧景轩没来，他们小组一早上都没开张，落后了几分。 这节和下一节都是英语课，最后一节是语文课。也不需要唐一做什么，他悠闲地看着不知去哪里搞来的卷子，在草稿纸上写出整齐的草稿。 「跑步我也不去。我要在家休息。」他这幅毫不在意的样子让萧景轩心里直冒火，他知道他是自己在和自己过不去。 「嗯。」唐一看了他一眼，算是最大的尊重了，要不然，往日他一沉心做什么，谁都不会搭理，就像那晚上看电影一样。 就这样，他们第五小组突然衰败，世风日下，要不是有唐一的小红花支援，他们又要变成倒数了。 其余四个组员都很不习惯，以为两个人闹矛盾了。 段锦趁只有他们几个在的时候，暗戳戳地问：「怎么回事？出大事了？」 「不知道啊。运动会的时候还天天黏一起呢。」李绍做了个苦瓜脸。 秦潇潇道：「你看李云翔也不过来挑衅萧景轩了。」 陆鸣春小声道：「怎么可能！这周他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唐一那一捧花。」 「可是那下一周怎么办？我不想大扫除啊。」段锦捂着脸，欲哭无泪。 李绍倒是不着急，「嗐，怕什么？萧景轩急了自会想办法，他比我们都不想干劳动。」 段锦悄咪咪道：「主要是我也不敢主动找唐一说话。他做题好认真，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他还是来復读的，压力很大吧。」这算是他们几个的心声，以往都是萧景轩催着几人动作的，他不说话，唐一就没当回事，自顾自地忙着。 虽然小组讨论的时候唐一也会参与进来，但是吧，这种时间太少了，做不了完全的准备也不敢上场。 举手回答问题、讲题的同学需要回答老师或者别的同学的提问，那个时候答不上来是真的心虚，他们有时候也是一知半解，会做不会讲，只有唐一可以分析得头头是道，还会有很多种解法。 有了唐一的场外援助，举手回答的时候满腹经纶、舌战群儒，简直不要太帅！ 「没事没事。小场面小场面。」李绍见萧景轩回来了，示意众人安静。 不过很快，五组的成员们就坐不住了，他们果不其然的成为了倒数。 萧景轩让唐一先走，自己默默打扫，陆鸣春和李绍看不下去，忙完后又跑过来帮忙。 「萧哥，咋回事呢？你和学霸吵架了。」陆鸣春拿着拖把拖另一条走道。 「嗯？」这么明显？他明明装得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啊，无懈可击啊，无懈可击，「啊，没有。怎么了？」萧景轩心头一颤，故作淡然。 「就是吧，没你我们还真鼓动不了学霸帮忙。你行行好。」陆鸣春小心道。 萧景轩现在才发现，他确实是很久都没和唐一说话了，唐一每次要问他点什么无聊的问题，他就会故意躲开，或者用不知道、自己想这类地搪塞，紧接着唐一就很少和他说话了。 是的，已经这样又过了一周了。 那个臭笨蛋居然也没什么表现！ 他居然还依旧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的要气死我了！ 看谁先憋死谁！ 我要是再去巴结这个傻子，我他妈就不姓萧！ 我跟你姓！ 草！ 「啊。这我也没办法。你也见到，他最近都很忙。也不关心这些事。我们倒霉呗。」萧景轩阴阳怪气道。 凭什么什么事都要找他，他又不是神仙，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凡人！ 这个怪胎才是真神仙！ 草！ 这句话要是被段锦听到了估计要抹眼泪了，萧景轩一般来说也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但是他现在的心情就和他的表情一样，戾气比鬼都重。 陆鸣春即使止损，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现在最好闭着嘴。 第二周，他们组果不其然是倒数。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萧景轩在埋头苦干，陆鸣春和李绍干完早就熘了，不过唐一这次没有听萧景轩的话先走，坐在座位上看书等他。 第77页 「我都说了让你走啦！你是不是听不见？」萧景轩静不下心来，这个地是怎么都拖不干净。 连地板都要和他作对！ 气死个人了！ 唐一抬眼瞅了他一眼，道：「没事，我等你。我们去食堂吃吧。」 「都说了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去！你他妈是怎么听的？」萧景轩不胜其烦，他重重地甩着拖把。 「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唐一问道，他对语言艺术的把控还没有到那种炉火纯青的地步。 萧景轩连说完「我不去」，然后又说了「我去」，所以出现了两个答案。 萧景轩愣了一下，突然秒懂了，但是他秒懂了唐一的意思，这个人却从来不理解他，他更加地愤怒，「不去！靠！」算了，扣分就扣分吧，这个活是干不了一点。 但是，被扣分了还要写检讨。 萧景轩又压着性子，继续拖地。 「那好吧。」唐一的声音淡淡的，对萧景轩突然这样暴跳如雷也并不意外，反而更加心安理得起来。 过了一会儿，萧景轩检查一遍，光洁闪亮的地板映着他布满黑线的臭脸，他把拖把整齐地摔道储物间里就气势汹汹地来抽屉找饭卡，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和这个怪胎待着。 他一整个人都变得莫名奇妙的。 「我们谈谈。」唐一合上书本，他转过身子看向萧景轩，「李……嗯，有同学和我说，你在和我闹矛盾？」 萧景轩找到了饭卡，紧紧地捏在手里，闷闷道：「没有，你想多了。」 「嗯。」唐一也没有深究，他坐正了身子，站了起来，收拾桌面。 萧景轩咬着下唇，气息有些急促，他一见到唐一这副样子，他就想扇自己耳光，「你不懂。你这个笨蛋！无可救药的蠢货！你什么都不懂！」他低着头，双眼禽着泪，声音沙哑而痛苦，他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 要是爱情的对象是可以选择的，张若匀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把自己逼到这般境地。要是爱情是可控制其发生的，萧景轩自己现在应该能向莫九涯一样找到自己的柳明月了，他们会在这变态疯魔的世界中相互依偎，相互温暖。 可是这真的是爱情吗？ 他像一个卑劣的垂钓者，想用一分付出，换回等价的真心。 他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 「你不说明白。我自然不会懂。」唐一停下来，看着他，皱着眉，他心里没由来地，想要揍萧景轩，「你知道的，我不像你这般聪明。」 他明白或许是在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可是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 第41章 把柄 萧景轩不说明白，他就不知道。 唐一这般目空一切的人，他也有不敢承认的事实。 梁晴跃说了，他很正常，他很正常，他很正常，他和世界上的所有小孩一样，他只是性格和别人不一样罢了。 唐一按耐不住油然而生的焦躁感，手指揉搓着书角，难以抑制的破坏欲在脑海里肆意横行，他想要做一个乖孩子，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我做了让你讨厌的事了吗？」唐一问着。 萧景轩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转身走向教室后门。 唐一看了眼还没拉上拉链的书包，他想先把拉链拉好，但是又想跟上去，「萧景轩！」一瞬间的犹豫，唐一没追得上去，等他背着书包从走廊往下看时，萧景轩已经从楼下走出去。 他的双手不安地扣在一起，剪得圆润整洁的指甲在抓挠着手背，越抓越痒，每一根经脉都在按照它自己的意志在扭动。他的心脏跳得厉害，不受他控制地在为自己的惨剧狂欢，为他的恐惧和不安而庆祝。 他找不到自己的唿吸，胸腔上下起伏。脚下的地板似乎甦醒了般，慢慢融化，扭曲，他全身冰凉，没有知觉，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地板吞咽下去。 萧景轩刚刚看他的眼神和那些人太像，唐一埋藏在血肉里的畏惧，这种眼神带来的伤害，顷刻之间，不可抑制地捲土重来，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可是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了萧景轩的脸上。 「喂！你没走的话就下来，我就等你三分钟。」萧景轩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你听见没有？」见唐一没有答覆，萧景轩扯着嗓子问着。他们的教室在五楼，现在是饭点，人很少，校园里很安静，应该是能听得见的。 他没带着手机，也不知道唐一的情况，楼上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萧景轩自暴自弃地揉了把脸。 他输得干净，一败涂地。 他很想念两人相伴的日子，这些回忆在反覆折磨着他，他开始失眠，焦虑，常常走神，不断地在脑子里復盘，整日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 菸瘾也越来越大，每晚睡前都要喝一杯度数高点的酒，才能睡下。 他以为这是解决他满脑子情绪的最好办法，就是紧急切断，把自己和源头隔离，但没想到是下一轮折磨的开始，比前阵子更难熬，更残忍。 他跑上楼去，脑子里突然响起梁晴跃的那句话。 「阿姨是太心疼唐一才会这样的。你知道的，唐一性子就是这样，让人担心得很。」 她一定也是无数次地见过这样的场面，才会对唐一的异动异常敏感的。 第78页 「喂，你干什么！都挠破了，一手血！放开！」萧景轩跑过去抓住唐一的手腕，扯开他红肿可怖的双手，另一只手去嵌住唐一的脸，把他掰向自己。 这种行为萧景轩并不陌生。萧彦娶张婉柔的那天，张若匀把自己和他关在浴室里，整整一天一夜，不准他上厕所，不准他喝水，不准他睡觉，就这么站在张若匀面前，眼睛只能看着她。 结婚的那天，是张若匀的生日。 萧景轩以为当时，张若匀是要接他过来一起庆祝的。 张若匀总是这样，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带着他到处跑，但是还是会不定期来找他，把他从白家接出来在张家住几天又丢回去。 有时候，是单纯带他出去玩，那可能是任何特殊的日子，他的生日，张若匀的生日，或者别的什么任何节日都行。 有时候，是带他去见拒他千里之外的父亲，对他恨之入骨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对他咬牙切齿的父亲的夫人。 有时候，是把他丢到萧家，在被萧家送回张家，最后他又会回到白鑫那里。 有时候，就只是和她生活几天。 萧景轩牢记着张若匀的教诲，他极为珍惜每次可以在母亲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只是有时候也会弄巧成拙。 那天张若匀跪在地上，用指甲不断地挠自己的脖子，抓自己的肩膀，撕扯自己的腿，她最喜欢的黑色长髮，全身上下，血肉模煳一片。她不再向以往一般疯了似的吼叫，斥责，只是双眼无神地不断抓挠自己。 最后张家二老赶到，才砸开浴室门，把两人拖了出来。 再过一段时间后，萧景轩就离开了白家，在张家二老留给他的房子里独自生活起来。 张若匀更加频繁地来找他，甚至和他住到了一起。 他不想回忆那段黑色的时光。 但是唐一现在的样子就和张若匀一般。 唐一的眼睛逐渐聚焦，回了神，他勐地抽回双手，用手指拉扯着衣袖，把血肉粘连的双手藏进去，沾惹得到处都是。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波澜，是会刺痛人心脏的害怕，唐一最先学会的情感，就是恐惧，他的眉尖挤到一起，瞪大了双眼，瞳孔颤抖着，死死咬着的嘴唇发白，下一秒可能就要渗出血来了。 「唿吸。调整你的唿吸。」萧景轩捧着他的脸，把他可怜的，快要被咬断了的下唇用手指解救出来，「张嘴。」 「放松。放松点。没事了。没事了。」萧景轩见他配合起来，双手放开了他，在他眼前晃着，吸引他的注意力，慢慢地引导着。 「嗯。你做的很好。慢慢调整唿吸。」萧景轩目不转睛地盯着唐一的眼睛，知道那份惊恐从他的神情中消失，他才轻轻舒了口气。 唐一有意要把伤口藏起来，他把双手掩在身后，疼痛感这时才慢慢马上嵴柱，传到他的大脑里。 还没等萧景轩继续动作，唐一忙道：「别看。」 「我没问题。」唐一又补充道。 「我没事。」唐一又说。 「我是谁？」萧景轩的眼睛沉沉的，像会吃人的深渊。 这是他发现的宝物。 他甚至有些同情，唐一遇到的是像自己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渣，没有底线的流氓。他第一反应不是心疼这个犯了应激或者过度焦虑的病人，他欣喜若狂，像闯入好人家里的老鼠，要大肆繁殖，传播细菌和病毒，他想在这个可怜人的骨骼里植入名为萧景轩的病毒。 唐一没料到对方居然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来，唇舌不听使唤，没有回应。 「我叫什么名字？」萧景轩的眼神像盯着猎物的毒蛇，耐心地等待着。 「萧景轩。」 「再叫一遍。」他觉得他妈真是个取名字的天才，从耳根蔓延而出的酥麻感，像令人上瘾的毒品，刺激着萧景轩的脑神经。 「萧景轩。」 「嗯。很好。」萧景轩压着笑意，「你帮我个忙好不好？答应我，我们就和好。」 「帮什么？」唐一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语气淡淡的，垂着眼，左手捏着右手的食指。 萧景轩故意拖延，他嗯了长长的一声，「我想想。」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稀稀拉拉来了些早早吃好饭的人，「什么都可以吗？」 唐一抬眼看着他，明明眼前的人表情很正常，但是唐一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十分愉悦的心情，是陌生的令人心颤的萧景轩，「嗯。」 「你不反悔？」 「嗯。」 萧景轩在唐一等得有些急了后，开了口，「帮我把你的手处理好。去医务室。」他把头偏向另一边，看着对面教学楼里，欢闹着的低年级学生，「我陪你去。我答应你不看。」 每个年级在单独的一栋楼，他们楼的对面是高二年级。 「你还没回答我。」唐一开了口，却不像刚才那般自然坦若，有些艰难，「我，我有什么让你讨厌的地方了吗？」 萧景轩摇摇脑袋，道：「李绍是骗你的。我们一直都相处得挺不错的，不是吗？」 「啊……」唐一的脸垮了下来，瞳孔不太高兴地移到右下角，印着牙印嘴唇一张一合，「他骗我做什么？」 「应该是我们这两个星期都是倒数，他逗你玩呢。看来下个星期要努力一下了。」萧景轩嘆了嘆气，故作苦恼地嘆了嘆气，「走吧。去完校医室，食堂应该已经关门了。我带你去学校外面的小店吃。」 第79页 「嗯。」唐一跟着萧景轩，双手仍然遮掩在身后，「你社团活动在做什么？很忙吗？」 他自己挠的伤口是不能轻易被别人看见的，不听话的坏孩子才会这样。 「有点。」 「你最近在抽菸吗？」唐一对这个气味很敏感。 「味道很大吗？」萧景轩一般是午休或者晚上的时候才会抽，是不会被发现的，突然被这么一问，他突然有些心虚。 「妈妈她，工作的时候就会抽，会抽很多。」梁晴跃从业于视觉设计，经常日夜颠倒，菸瘾很大。 「你不喜欢吗？」萧景轩有些找不到唐一说话的逻辑，只能一点点推演。 梁晴跃身上常常是香菸伴着香水的味道，唐一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只是这种气味在他感知系统了已经被作为一种符号存储了起来。 唐一答不上来。 -------------------- 第42章 天生坏种 两人已经离开了教学楼，漫步在慵懒惬意的秋色之中，再过不了几天，祈临就会迎来初雪，金黄的银杏搭配着纯白的碎雪，秀色可餐，令人心旷神怡。 「不喜欢的话，我就不抽了。」萧景轩想要唐一单独分出一个空间来给他，他不想成为唐一记忆体的任何附庸，就比如，现在，他希望的是，以后唐一看到香菸，最先想到的只能是萧景轩。 「嗯。它很伤身体。」唐一给这一场无缘由的博弈找了个自己认可的结论。 「你的社团活动我可以去吗？」唐一问道。他们很快就要走到了医务室，医务室里也没几个人，有两个学生躺在上面打点滴。 「你去干什么？」萧景轩停了下来，回头看他，觉得这傢伙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脑迴路跳跃得很，和他聊天也像是在打游击一样，战局千变万化。 唐一差点撞萧景轩身上，他后退了一步，「你都没时间陪我。很久了。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萧景轩手掩着嘴，他眼睛瞅向别处，怕自己笑得太露骨，乘虚而入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一本正经道，「忙完了。今晚就能和你一起去跑步。以后也是。像以前一样。」 「啊。太好了。」唐一由衷地感嘆。 梁晴跃和杜泽会忙于工作，是他不能打扰的时间，两人会想要独处，这也是他不能打扰的时间。杜生也有他不能打扰的时间，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虽然没有镜子的时候令他焦虑，但是每次又不会像这次一般长久。 唐一的带着露指的黑色手套，只有萧景轩知道，里面是白色的纱布，他每天下午放学都会盯着唐一去校医室更换，梁晴跃居然没有为此出现，这无形之中，证明了萧景轩的某些猜想。 甚至唐一这种过于清淡的饮食习惯和极度规律的作息都是梁晴跃特地培养给他自己的。 第五组的同学们也终于迎来了舒适且安详的日常，他们敬爱的组长，无私地为小组发光发热，他们无敌的学霸，倾囊相助，他们的小组比分，遥遥领先。 过了一周，唐一手上的纱布拆了，但是仍然还是带着黑色露指手套，他的皮肤太白，新长出的嫩肉会变得很明显。 临近十一月底的一个周六晚上，萧景轩刚刚洗漱完，就打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餵？您好。」萧景轩对接听陌生电话并不陌生。 「你好。萧小同学。」对方的声音带着感染着人的快乐，「我是唐一的妈妈。我们见过，还记得吗？」 「嗯。阿姨好。」萧景轩停下了动作，关掉了水龙头。 这通电话，在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你准备睡了吗？我想打扰你几分钟，可以吗？」梁晴跃说话的语调和声音总是会有这种神奇的聚合反应，让人难以拒绝。 「没事。您说吧。」萧景轩尽量放松自己的语气，他抬眼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另一只手，轻轻捏上了洗手台的边缘。 梁晴跃轻轻地笑了，带着一种可包容万物的宽容，「请不要紧张才好。我知道，私自调查你，这很失礼。我很抱歉。」 萧景轩的私人信息早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查到，比用百度都方便。 託了张若匀的福。 他的名字，在祈临的贵圈中，一直是一个笑话般的存在。 想不知道都难。 「嗯。没关系。」萧景轩的左手还是继续紧握着洗手台边缘。 「我希望我给你打电话这件事，你可以保密。」梁晴跃的声音终于有了几分严肃，「可以吗？」 萧景轩别无选择，他从来都是没有选择权的，「好的。」 「之后的事情也要保密。尤其是唐一。」梁晴跃顿了顿，她的敏感，在说话的字句间一览无遗，「如果不小心被发现了，就要告诉我，我来解决。」 「好的。」萧景轩的手指摩挲着滑腻的沾着水的陶瓷外表。 「我想约你谈谈，唐一的事情。明天下午你们休假的时候。谈话可能会久一些。」梁晴跃终于点明了来意，但是声音依旧温柔似水，就像他们在谈论的是今日的银杏如何。 萧景轩的左手放在了洗手台的边缘，「好的。」 「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梁晴跃给了他一些自主权。 「下午两点，地点您定吧。」萧景轩重新打开水龙头，用水沖洗沾着左手。 第80页 「祈江大桥旁的公交车站吧。我想散散步。」梁晴跃道。 「好的。」 「嗯，晚安。」她天生自带的柔情，对任何人都毫不吝啬。 但萧景轩撒谎成性，他是天生坏种。 周日两人吃完饭，萧景轩道：「我和朋友有约，出去一下，晚饭前会回来。」 唐一抬眼看看他，「好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唐一是一只被驯养得当的狼匹，会为了臣服领导者而磨平自己的爪牙，丧失野外独立生存的能力。萧景轩看着唐一，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 他提前来到约定地点，但是没想到对方比他来得还要早。梁晴跃编着两辫麻花辫，白色的针织粗线毛衣和鲜活的绿色高腰a字裙，这个绿色像春天的银杏，方头厚底的黑色哑光小皮鞋，白色的长袜，带着大波浪的草帽，背着和裙子同款绿色的针织单肩包，上面是简单的云朵图案。 她像个恋爱中的少女。 萧景轩不由自主地想，可能张若匀也曾经这样过。 「阿姨好。」萧景轩看见了她，和她挥手打招唿。 梁晴跃垫着脚尖，大力挥手回应他，仿佛他们两个真的是来约会似的。 啊，不是。 应该是这个女人约完会后来见他，萧景轩终于找到了贴切的比喻。 「我以为你会坐公交车来。」梁晴跃并不主动过去，而是等萧景轩一步一步靠近。 「我更喜欢地铁。」萧景轩挤出笑容。 「吃饭了没？」 「吃过了。」萧景轩走进，梁晴跃带领着前走方向和速度。 梁晴跃边走边看着沿江的景致，阳光下的祈江是浓郁的蓝绿色，波光粼粼，轮渡上挂着褪色的彩旗，在两岸载着乘客往返。滚滚的江水，让人宁静。 「唐一是我们收养的小孩。」梁晴跃说，她的停顿和语调，仿佛是在自叙，「他是祈明孤儿院的第四批小孩。到现在我们也找不到他亲生的父母，消失得没有任何踪迹。」 萧景轩默默听着，他随着梁晴跃的眼睛看去，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你应该不知道。但是这件事情确实闹得很大。」梁晴跃这时候停了下来，看着萧景轩，看得萧景轩一阵心慌，「祈明孤儿院的老院长是个恋童癖。」 萧景轩自知自己的表情管理失控，但是被梁晴跃逮得正着，他的眼里满是动摇。 「他在虐待中长大。」梁晴跃的脸上满是忧愁，眼底的哀伤，是一个母亲的痛苦和惋惜，「每个孩子都是被神明赠予的礼物，都该被世间温柔以待。」 她悲伤的瞳孔中，映着萧景轩的样子。 萧景轩感觉仿佛被一枪打穿了胸膛，周围的一切都慢下来，声音也消失了。 梁晴跃转过头去，凝望着无穷远的尽头。 「对不起。」萧景轩脱口而出。这句话在很多时候是万能的。 梁晴跃轻轻地笑了一下。 「呃……嗯，我想说的是，听到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对唐一的了解一直都是流于表面。」萧景轩把手背到身后。 他没有和梁晴跃这种人相处的经验。他接触的都是和梁晴跃截然相反的人，太多的时候，他们并不值得喜欢，但是让人感到舒适，他们满嘴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搅动风云，搬弄是非，步步为营，字里行间都是交缠在一起的利益和爱恨。 突然遇见有什么人，如此诚恳地袒露，萧景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股令他恶嫌不止的气息，胸腔燥痒得想把五脏六腑干呕出来用消毒液清洗一遍，像空气中，在阳光里飞舞的尘埃的味道。 「嗯。」梁晴跃淡淡地答道。 她把话说得很干净，她把一切亮得太坦然，打得萧景轩一阵手足无措。 梁晴跃知道的必然远超他的想像，虽然杜家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社交圈里，但是她定然已经全部彻查清楚，她在给自己，一个自首的机会。 「我……嗯……唐一和我们组里的同学有些近。」萧景轩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跟在梁晴跃身旁，「对我却一直很冷淡。我有点嫉妒。和他闹了些矛盾。」 谎言，如果加上一些令人难堪的成分，就会提高其可信度。 萧景轩那天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和好，一会儿又说没有矛盾，但是那种情况下的唐一，说什么都会相信。但现在的梁晴跃可不是，她会是个很棘手的对象。 梁晴跃果然很受用，她脸上涌现幸福的红晕，侧脸看着萧景轩笑，「她果然很漂亮对吧。」 「呃。嗯。是的。很好看。」萧景轩有些看不懂梁晴跃的这步棋了，他晕头转向，只能依靠着本能反应答覆。 「嘿嘿。」梁晴跃笑着，很愉快的样子。 萧景轩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这个母亲溺爱骄纵着自己的孩子，她放任唐一缺陷的成长，浑然不觉，甚至对自己的作品引以为傲。 孟子梁自比赛结束后就没有来找过茬，乖巧得过分，萧景轩暗自心惊这个未曾谋面的家族，每一次见面都让他的眼界得以拓展，像是不属于祈临的物种。 -------------------- 第43章 疯狗 世洲大厦今日仍旧沐浴着和煦的春光，茁壮成长，萧景轩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被警车围得水泄不通的大门——他从昨天就联繫不上白宇帆，他知道，他们开始行动了。 第81页 白宇帆被白鑫关在了郊区的大别墅里，没收了所有通信设备，派众多保镖看守。 「老大。」季一诺跑进来，神色慌张。 萧景轩伸了个懒腰，他玩笑般地嘆息，这些人，一贯如此，在贪婪面前诚实得可怕，「告诉唐先生，我失联一段时间，不必担心我。」 萧景轩还想再讲什么，可是人已经来了。 「您好，请问是萧景轩先生吗？」来人是一队年轻的警察。 「我是。」萧景轩走近几个警察。 「我们收到举报，您涉嫌贿赂、职务侵占、合同诈骗等多项犯罪，目前已取得拘留令和搜查令，麻烦和我走一趟吧。」带队队长向他展示警徽。 另一名警员向他展示盖着红印的文书，然后帮萧景轩戴上手铐。 「好的。」萧景轩心里异常平静，他甚至有些想笑。 死到临头，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託付的人。那张名片在他联繫不不上白宇帆的时候，就被他撕碎了，丢到了垃圾桶里。 不过他现在后悔的是，他让季一诺转告给唐一的话不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他信不过任何人，他思来想去，竟发现自己混迹商圈那么久，大难当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自救的办法。任何人都可以立马转过来咬他一口。 把他留到这个项目开始动工，已然是多方势力博弈后的结果。 有人想置他于死地，有人想让他孤立无援，有人想榨取他身上最后的价值。他静静地等待，等待这场大戏拉开帷幕。 季一诺听着警铃唿啸离开的声音，目光落在了垃圾桶中的碎纸上。 世洲藉此免去了萧景轩的职务，由白宇帆的堂哥白宇新担任。 在被行政拘留的这漫长的十五天，萧景轩的脑子里都是唐一，他从他们在教室见的第一面开始回忆，要是他现在手里有笔，应该已经写下了十几万字的文字了。 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很匮乏，他甚至会时常怀疑自己对唐一的感情。要是他的爱人，能够读懂他的文字就好了。 他要写下一打用语肉麻、矫揉造作的情书，他要写下一整面墙的、密密麻麻的情诗。 写他荒草丛生、跌跌撞撞的岁月，写他朝思暮想、的皎月，写他羞于启齿、胡搅蛮缠的轻狂，写他破破烂烂、如数家珍的幻想。 要是他不用表达，对方就能明白就好了。 一朝失势，往日称兄道弟之人皆做鸟兽散尽。萧景轩整日面对这反反覆覆询问他、和他确认细节的警员，他相当配合，他可真是太配合了。他生怕自己进不去，怕就怕自己过几天就要被放出来了。 他一身被搜得干净，出去了怕是要喝西北风去。 说起西北风，萧景轩昨晚做梦，倒是想起个事儿来，说不上什么大事，但他从此以后就总觉得吧，人活一世，真不能太憋屈。 祈临一中高三年级会每个月放一次月假，每月最后那个星期的周末，有时候两个月里可能会放三次，频率取决于学生的状态，状态差就会多放一次月假。 已经是十一月份的月末了，但是那年的祈临天气特别冷，但就是不见下雪，爱起雾，飘小雨，整座城市色彩的对比度陡然增加，浓重的水汽久久徘徊于祈临不舍离去。天气预报说，他们月假的那两天是阴。 不用窝在家里一整天，少年们都兴奋坏了。 萧景轩约了几个人，去祈江步行街耍，那里还有个游乐场。至于几人玩了什么，萧景轩真就记不得了，反正每次都差不多吧，就过山车、海盗船、碰碰车、鬼屋这些。唐一也在。 萧景轩戴着一个手环，手环上有一条五十厘米的拉绳，唐一牵着绳子的那头。萧景轩担心不小心把人给搞丢了。那日游乐园的人还真不少，十分吵闹。 唐一不喜欢这种人多的环境，但萧景轩不忍心把他自己丢家里，和他说了声，唐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萧景轩只好像带小孩一样，拖着他跟着队伍跑。 天虽然不晴，但是亮堂，瞧他娇滴滴的样子，萧景轩把自己的棒球帽摘下来，扣在了唐一脑袋上。显然，大了一圈，快把他眼睛都遮没了。那个场面想起来还是十分有意思。 萧景轩帮他调整了松紧带，算是戴安稳了。 主要吧，唐一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不知道他心情如何。萧景轩也知道，这种地方他应该来过很多次，他对任何项目都很熟悉。梁晴跃肯定常常带俩孩子来玩过。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晚上的时候他们就散了，白宇帆住在江岸小区，是祈临最有名的江景房小区。他和唐一一起送白宇帆走路回去。 那天真是太巧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提的议建，萧景轩可能就要患上被害妄想症了。 唐一路过一家宠物店，就走不动路了，站在玻璃墙外，他可能和什么动物对视了也说不定。唐一说梁晴跃对动物毛髮过敏，所以他们家一直没有养小动物。 反正江岸小区就在前面两个路口，萧景轩把唐一留在那家店里，他先送了白宇帆再回来接他。然后萧景轩又有些急吧，他就带白宇帆一起走了小路。他们就出事了。 碰上了一群混混。 真是过于离谱。 但是离谱之中又有些合理的地方——这群混混认识萧景轩，而且找得就是萧景轩。 第82页 以前他和白宇帆在一起的时候，每次遇到事情，他都会让白宇帆先跑，跑去搬救兵，他顶着。这次又是这样，白宇帆离开得很轻松。 要命的是，他们都拿着羽毛球拍。 萧景轩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他妈的是谁想搞他。 孟子梁咽不下这口气，就拿他这个私生子出气。也不知道是谁让他知道了他们要一起出去玩，这些人跟踪半天他也没有发觉，可能就是想等萧景轩落单的时候下手，但是萧景轩把唐一和他栓在了一起。 但是萧景轩天生就招祸，他自己撞到了枪口上。 被几个人围着，拿着羽毛球拍抽得爬不起来，他浑身都痛，被抽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疼到骨头里，疼得要晕过去了。 然后白宇帆终于带着救兵来了，他没来得及找警察，他去叫了唐一。 但那些人似乎只认识萧景轩。 「干什么？都让你跑了，你还敢叫人来？我们老大说了，只找叫萧景轩的这个臭小子。识相的话就快滚！呸！」其中一个人过来要赶走两人。 萧景轩蜷缩在地上，只能从别人脚下的缝隙中看见来人。 真是操蛋——白宇帆，你找谁不好，找这个花姑娘来？ 萧景轩觉得他那天是生死难料。 不管出什么事情，他都会第一时间保护白宇帆，他需要向白家效忠，时时刻刻表明自己的可利用价值。他被迫参与了这场无休止的家族纷争，他借鑑了萧彦的方法，把白家作为最后的保障。 他看到白宇帆这个废物找来的救兵是一个比他还废物的东西，心口拔凉拔凉的。白宇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人，没有之一。要不是他姓白，人傻，心肠好，萧景轩真的没工夫搭理这种废物。 唯一留的希望被白宇帆浪费了。 萧景轩不想挣扎。 他干脆直接躺在了地上，面向天空——请各位大爷直接踩死我算了。 天空开始下起了雨，萧景轩滚烫刺痛的身体终于稍微舒适了些，他吃痛地一唿一吸，耳鸣阻断了吵闹的人声，眼前模煳一片，视线难以聚焦。 但是那群人没有再继续教训他这个爱出风头的私生子，缓了一会儿后，萧景轩把头偏向动静传来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了梁晴跃那天找他的事情。 谈话后，萧景轩反思，他决定好好待唐一，不折磨这个人了。 但他知道，他是个坏种，天生的混蛋。 他一点都不心疼和混混互殴的唐一，他喜欢这个浑身是伤的疯子。 唐一不知怎么抢来的拍面已经完全扭曲的球拍，地上已经有一柄断了的，他踩着一个跪着求饶人，冷静地、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周围。 「还来吗？」他淡淡地说。 谁敢冲上去碰他，下场就和他脚下的那个人一样。 「撤撤撤！都说了，别的小孩不能碰。活该！」有两个识相的混混抱着手在旁边观战，「万一是哪家的少爷，你就死定了。」 白宇帆直接看傻了。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这个传闻单挑了一群混混的唐一，看着弱不经风的唐一，在他面前挑翻了两个比他高大的人。一口气就用费了两把球拍。 他当然见过男生打架斗殴。 但是唐一的行为动作都和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唐一都是下死手，精准而熟练，仿佛这不是一场冲突，而是生与死的搏斗。 那群混混走了后，白宇帆跑过去扶起萧景轩，「没事吧。」 「你他妈……你他妈怎么把这个阎王找来了？好歹找个警察啊。」萧景轩捂着肚子，说话都疼。 「不是说他打架厉害嘛。我怕你撑不住，先叫来了。反正他家好想很有背景的样子，也可以找来撑撑场嘛。」白宇帆确实是这样想的。 而且唐一也完美地满足了白宇帆的预期。 然后他们一起去了附近的医院，萧景轩伤地比较重，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唐一也没好到哪里去，脖子上敷着纱布，脸上也贴着创可贴，手臂和拳头上都是伤口。 白家的管家来充当监护人签字，把两人送了回去。 -------------------- 第44章 破戒 回到唐一家里，萧景轩低低地笑了出来，他太久没这么畅快了。 「被打了还这么高兴？」唐一奇怪地看着萧景轩。 「你不是说，哈哈哈哈……等一下。」萧景轩捂着发疼的肚子，深吸了几口气，「你不是说，不能拿球拍打人吗？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也太搞笑了吧。」 唐一蹙起了眉，眼底有一圈淡淡的绯红，耳朵红了起来，「那是特殊情况。我来不及找趁手的工具了。」 「你就不怕你妈知道了，又飞回来训你？」萧景轩的嘴角上扬，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都说了是特殊情况。」唐一有些着急，咬着下唇瞪着眼前这个脑袋裹着纱布、脸上又青又紫的猪头。 「什么特殊情况？」萧景轩问。 「杜生说了，和好朋友一起打架，孬种才会临阵脱逃。」唐一的脸上有种作文没偏题的得意。 萧景轩觉得真是笑不动，「你妈知道，还不弄死你俩？」 唐一不满地看着萧景轩，数落道：「杜生又不像你，喜欢惹事生非。都是别人喜欢找他麻烦。」 「你怎么就觉得是我的错了呢？」萧景轩突然又有些恼了。 第83页 「他们就认识你。只揍你一个。你又做些什么惹人烦的事了吧？」唐一满脑子都是萧景轩平时那些讨嫌的小动作，简直不要太合情合理了。 「那你瞎掺合进来干什么？我活该呗。」萧景轩没好气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他的情绪很容易被唐一简简单单的字句牵动。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唐一问了一遍后，又再确认，「我们是吧？」他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可以用好朋友这种名词来概括了。 「算吧。」萧景轩在捋唐一的逻辑。 「我就不能看着你被欺负。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唐一道。 萧景轩算是凌乱了一下，然后又被这傢伙给逗笑了，「好的。我懂。谢了，学霸。」 「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什么？」 「下一次我惹事生非的时候，你还回来救我吗？」萧景轩看着唐一，目光沉沉的。 「当然。」唐一对上他的眼，浑然不觉其中暧昧。 萧景轩巴砸嘴，故作苦恼，「我又遇到了一个麻烦。又要欠你一人情了。」 「什么事？」 「我不希望你养成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习惯。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 「这样很快。也很简单。」唐一的神色有些松动。很多时候确实有别的办法，在取得正当防卫的名义后，唐一确实更倾向于用自己一直以来熟悉的方法。 「总是让自己受伤的人，真的很讨厌。」萧景轩冷着声音道。 唐一的瞳孔有了轻微的震颤，他缓缓地唿出气，「我知道了。」他的神色中都是不满。 学校里的混混不比街上的混混。 迟早有一天，唐一会遇上自己不敌的对手。 唐一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能让他习惯使用暴力，这是梁晴跃无休止的溺爱培养出的坏习惯。 不过现在的萧景轩有些后悔自己的嘴硬。 随便谁来都好。 萧婧萧彦张若匀郑乔……随便谁来都好。 总比让他独自一人待在空荡荡、狭小的房间里，然后眼巴巴看着隔壁房间的人为有人探监而兴高采烈地走出去好。 他后悔和唐一说那么帅气的话了。 他巴不得，他一出事，这个傢伙会不顾一切过来找他。 最后萧景轩还是被无罪释放，他被绞走的东西一件不落地回到了他的手里，他在拘留所街对面的店吃了碗热腾腾的面，顺便向老闆借了充电器充电。 没有简讯。 没有未接来电。 他高高在上的上司给他发了条自己被炒的通知，连东西都帮他收好了送回金色年华了。 这几天联繫他最频繁的居然是微信记帐通知和□□天气？ 他妈的。他做人也太失败了吧。 萧景轩才刚放出来，银行卡还在被冻着，微信钱包仅剩的二十块钱也被他一顿给吃完了。 「萧景轩：发我点钱。qaq」 萧景轩退出微信界面，去扒拉了一下最近的新闻。 「唐一：（您有一笔转帐待领取）」 「萧景轩：（比心）」 他心头微动，把句子打了又删了，反反覆覆，半天没发出一句话来。 「唐一：回家等我。」 嗯？ 「萧景轩：！」 萧景轩突然才有了被拘留的紧张。唐一真的来了，他却不敢去见。 他知道了？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多少？什么时候来祈临的？怎么不来看他？在忙什么？学校那边没关系吗？他现在这么邋遢，唐一见了会很嫌弃吗？ 萧景轩满脑子的问题，为了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萧景轩拿着他刚刚得到的巨资——一百块钱，去坐了公交和地铁，磨蹭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家。 他打开门，屋内空空如也，走进去之后，看见大小姐从沙发上的抱枕堆中探出脑袋。 唐一真的来了。 萧景轩现在才有这种真实感。 他打开鞋柜准备换鞋，结果柜子门上贴着一张便签：冰箱里有吃的。萧景轩捏起那张便签，把它摘下来，贴到了手臂上。 这应该算是唐一给他写的第一首情诗，萧景轩打算把它好好收藏起来。他低低地笑着，激动地想跑过去勐亲几口大小姐。 萧景轩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歪着脑袋在想，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现在在干什么？就不想第一时间见见他吗？他在拘留所可是每天都在想这个人。 真不公平。 晚饭的时候，唐一还是没有回来。但是窗外的日落很美，绚烂的橙红浸染了半边天，萧景轩趴在沙发上看。不知道这傢伙，也没有看到。 「咔嗒」一声门开了。 萧景轩和大小姐一同赶到了门口。 唐一被着一大一小的阵势吓了一跳，大小姐一蹦就扑了上去，唐一有默契地把她接到怀里。 「我也想要抱抱。」萧景轩另有高招，他绞着衣角，泪眼汪汪，一幅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大小姐听到后，转头瞪着萧景轩，呲牙咧嘴的。 唐一微微一蹙眉，他觉得萧景轩真是有使不完的作劲儿，明明才刚刚被放出来，居然心那么大，以来就要和他亲热。他抱着怀里的大小姐，走过去在萧景轩脸颊亲点了一下，「先吃饭吧。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做好了。」萧景轩很有吃软饭的自觉，他连忙跑去把锅里的饭菜盛了出来。 第84页 唐一挠了一会儿大小姐后，把它放到了地上。 「快吃吃。怎么样？」萧景轩杵着脸，歪头看着唐一吃。 「嗯。」他的脸上依旧很平静。 饭后，萧景轩也没让唐一洗碗，勤快地收拾桌面，忙前忙后的。萧景轩口味被唐一给养淡了，清汤寡水地吃了两三个月，以前喜欢去的那家餐馆都觉得不好吃。 唐一靠着桌子，接了个电话。 「餵？」 流水的声音让萧景轩听不清对方的说话声，他故意关掉了水，结果唐一还是发现了，瞅了他一眼，「是小季。你认识。」 被抓包萧景轩只能悻悻又打开水龙头。 唐一怕噪音影响对话，移步到客厅接听。 等萧景轩出来后，两人已经说完了。 「你们聊什么？」萧景轩有些不安，他怕唐一无动于衷，更怕唐一和他急。他在很多时候，尤其是面对唐一的时候都是极度矛盾的。 他想要这个人，憋得要发疯，但是又怕自己最后变成没有这个人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不能靠太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就像受到阳光恩赐而茁壮成长的野草，但是如果靠得太近，就会自焚。 「坐过来。」唐一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自己找了个空地坐着。沙发上的很多地方被大小姐用抱枕霸占了。 萧景轩一头一颤，指尖开始发痒，酥麻的感觉慢慢传入后颈，他走过去，右膝盖抵在唐一左腿旁，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腿也跟来上来，萧景轩一整个人□□跪坐在唐一的大腿上，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看。 这个一举一动都让他心动不已的恋人。 萧景轩撒娇撒泼，唐一已经习以为常，但他真的有正事要谈，萧景轩每次都是这样，恃宠而骄，乐此不疲。 「今天落日的时候，你没有吻我。」萧景轩趁唐一开口还没发出音，就先开口说话。他熟悉这个人，熟悉到可以抓住他说话的停顿。 「我写欠条了。」见他开始找茬，唐一耐心道。他有一个很麻烦的恋人，像只任性傲娇、不服管教的猫。 萧景轩才不理会他，掰开唐一的嘴，吻了下去。 漫长的唇舌纠缠，细细密密，甚至有些急躁不安的吻，他的手从脸庞游走到后颈，另一只手在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恋人的脸庞。 唐一的左手配合地扶上萧景轩的腰，右手扶着沙发支撑着身子。 萧景轩依依不捨地和唐一分开，唐一的唇被他咬得通红，还有淡淡的牙印，「你都不来拘留所看我。」 「因为我答应你过你，要假装看不见。」唐一被啃得有些疼，眉毛微微蹙起。 萧景轩笑着用拇指把他的眉心肉开，「那为什么今天又来了？」 唐一皱褶的眉头没有散去，反而更用力了几分，他的耳尖微微红了起来，满满渲染上脸颊，「因为我反悔了。」 -------------------- 第45章 私奔 「那你带我走吧。带去你家里，把我关起来。你要怎么样都可以。」萧景轩低头又吻了下去，比刚才更缠绵，有了撒娇讨好的意味。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就想和身下的这个人走，去到哪儿都无所谓，他果然是个没有志气、没有出息的废物儿子。 唐一再也沉不住他压过来的重量，靠到了沙发上，任着他蛮横索取。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萧景轩终于亲了个够，饶了唐一，他朱唇轻启，淡淡地通知萧景轩他的安排。 萧景轩低低地笑着，去亲吻这个人的脖颈、脸颊、额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我要便成穷光蛋了，怎么办？」 「我可以养你。」 「他们找上你，给你使绊子怎么办？」萧景轩停了下来，把唐一拥入怀中，嗅着他颈间佛手柑的清香，他太久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 「他们是谁？」唐一似乎更关注这个问题。 季一诺只和他说了些基本情况，联繫不上白宇帆，唐一也对这件事情一头雾水，今天特意跑去白家，还是没能见到白宇帆。 「不知道。可能是我爸、我那些哥哥弟弟、妹妹姐姐、后妈……好多好多，所有看我不顺眼的人。」萧景轩深深地嘆了口气，「我和你姓吧，唐一。你叫唐一，我叫唐老二。」 唐一抬手就去揪他的耳朵，这人就是讲不了几句正经话，「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 「诶我操，我错了。我错了！」萧景轩捂着那只被唐一教训的耳朵，连连求饶。 唐一松开了萧景轩的耳朵，帮他轻轻揉了揉，再次问到，「他们为什么要对付你？世洲不是白家的吗？」 「萧彦要把成嚣股份分我，让我为他卖命。估计是谁要和我急眼了吧。也可能是萧彦故意要让我离开白家。诶……」萧景轩把复杂的情况简单和唐一说明了，唐一一心搞科研，对这些事情丝毫不敏感。 「知道了。」唐一揉了揉他的脑袋。 记忆真是非常神奇的东西，萧景轩自认为自己最不想忘记的就是和唐一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他每时每刻都想认真记录下来。可惜事与愿违，他脑子里永远对张若匀的一切记忆深刻，偏偏他最惬意而舒适的时光，总是只能留下淡淡的痕迹，只能时不时回忆起一些好笑的碎片罢了。 唐一请了两天假，跑了过来。他一到就找上白家郊区的别墅，他要找白宇帆问个清楚。萧景轩一出事那天，季一诺就就联繫了他。季一诺当时也一头雾水，就算是竞争对手，打狗也要看主人。 第85页 萧景轩横行祈临多年，没人敢和他在明面儿上过不去，就连白家的几位长辈都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日警察来带走萧景轩的时候，老实说，季一诺还不太有真实感。萧景轩被抓走后，世洲居然也没发生什么混乱，公司照常运行，项目也依旧推动着，季一诺举棋不定。他把萧景轩的原话转告给了唐一，就继续工作了。 看着萧景轩那不慌不忙的样子，季一诺过了两天后，心才放了下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他这么想。 但是一周后，销售总监的位置换了人，季一诺心中才警铃大作起来。他才着急忙慌地联繫白宇帆，结果接连打了四五个电话，对面都没回应。 「您拨打的电弧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季一诺没了主意，部门里的几个小孩也过来问萧景轩的情况，季一诺都只能用不知道不清楚来答覆，对方总是失望地离去。 季一诺是萧景轩招进来的，他跟了萧景轩两三年，看着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帮世洲谈成了一笔又一笔的生意。可是他的这个老闆不是个省心的料。他才刚毕业，这是他找到的第二份工作，如果可以，他是想长久干下去的，尤其是还碰上像萧景轩这样算是对待员工很好的老闆。 萧景轩的工作能力强，但是精神状态不好，他跟着跑了那么多业务，慢慢发现的，最后被萧景轩车里的药证实了猜想。 说实话，季一诺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是有点想辞职的。他刚入职的时候，世洲发展还不怎么样，萧景轩当时也没接手多久，整日都一大堆事情要忙，有整理不完的文件和开不完的会，季一诺当时觉得的自己被人当狗使唤了。 当时，萧景轩的脾气是有些暴躁的，稍微出些纰漏，会被骂得很惨。每天顶着极大的工作压力，上司还有些神经疾病，季一诺在空闲的时候甚至真的去找了跳槽的下家。萧景轩看着也不比自己年长多少，果然还是因为生得好，和公司里领导关系好，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那么重要的位置上。 对于季一诺一个高校毕业，奖学金拿到手软的社会精英来说，他是有些看不起萧景轩在公司里颐指气使的样子的。他要是有这个关系，他觉得自己干得会比萧景轩好。 后来他开始跟着萧景轩一起去应酬，对面有意为难他，想把他灌醉，他酒量不行，没一会儿就站不稳脚了，但是对方还不想放弃，非要让他出手不可。他们不敢捉弄萧景轩，但是他这个没背景的小助理就变成了那桌人拿来取乐的对象了。 萧景轩一抬手，帮他挡了下来，然后支他出去买烟，季一诺才缓了过来。 后来季一诺就没在去招聘网上瞎逛了，可能是有些心虚。反正不管去到哪里，都要面对上司的压榨和痛骂，萧景轩虽然脾气差，但也句句在理，也不算是无理取闹。 他这个上司虽然脑子有些毛病，又是个工作狂，对工作吹毛求疵的，好歹在加班费、薪水这方面没亏待过他。季一诺想想自己的同期，他们公司的工作条件，其实和自己也大差不差。 反正打工嘛，都差不多。 季一诺就这么煳里煳涂地因为一杯酒跟上了萧景轩。 后来世洲发展好了起来，接连赚了好几笔，萧景轩在世洲的位置也越来越稳，脾气也比之前好了不少，起码会给人留面子，会叫到办公室里单独训话。季一诺也不是神仙，即使跟了萧景轩不少时日，还是会出些错。 不过萧景轩有个优点，就是不记仇，就事论事，只要及时改正，偶尔出些小小的差错，萧景轩说完就过了。季一诺还是很欣赏这个上司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的。 不过有些时候，真是钱难挣屎难吃。季一诺最头疼地就是帮萧景轩处理他的暧昧对象了，萧景轩一般不动手，上手的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尤其如果两人闹矛盾，季一诺得帮自己上司解决。 他又想辞职了。 但如果他处理好了，萧景轩赏罚分明，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给他好脸色看，慈眉善目的，其实也不算白忙活，季一诺又忍了下来。萧景轩是个很讲理的人，这是季一诺反覆挣扎后，还是继续留在世洲的原因。 去打工遇到讲理、有脑子的上司，已经实属珍贵了。 新上任的这个，光听名字就知道和白宇帆沾亲带故，又是白家的公子哥。他和萧景轩完全不一样，喜欢阴阳怪气、笑里藏刀，是个没什么本事，但是脾气怪、事多的笑面虎。整个部门习惯了萧景轩直来直去的风格，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得过来。 老有同事来问他，萧景轩什么时候回来？ 是的，有些时候，被明明白白地骂个狗血淋头，都好比背一些不明不白的锅好。 季一诺也没法子，白宇帆的电话始终打不通。他这下才堪堪认清现实，萧景轩是真遇上麻烦了。连他这个唿风唤雨、才高八斗的上司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打工人又能做些什么？ 好在那个唐先生又打了个电话来询问萧景轩的情况，季一诺把他的猜想和实况和对方简明扼要地说了，他本来还想着对方能来一个起死回生、力挽狂澜，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地对自己说了些感谢的话。 再后来就拖到了，萧景轩要被放出来的日子。季一诺也在密切关注着，这几年的帐都经过他手，他也跟了萧景轩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只可能是对方故意找问题刁难萧景轩。 第86页 再不济就是故意陷害了，要是对方诚心要陷害他，不管季一诺在警察面前怎么帮萧景轩洗白都是没有用的。好在和警察交谈的过程中，他发现对方也只是捏着一些模稜两可的东西，关着人不放罢了。 季一诺还是有些惶恐不安的。 唇亡齿寒，萧景轩真出事了，他手底下这几个做事的，也都逃不了干系，少说也要蜕一层皮，季一诺还是想保一保这个倒霉上司的。 唐先生在萧景轩出狱那天来了祈临，他先去找了白宇帆。季一诺本想顾着萧景轩为他挡酒的情谊，去接应接应他。他这个上司，似乎没有什么家人，自己居住在金色年华的公寓里，白家人有意弃他，更不可能去探望。 但是转念一想，他还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和白家槓上，毕竟世洲是白家的产业，前不久还签下个大项目，季一诺还想继续留在世洲，他只能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唐先生，他和白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比他更放得开手脚去做事。 唐一差点吃了个闭门羹，是白宇帆从窗口看见，死命挣扎，才被允许两人见一面的。 客厅里占满了保镖，两人隔着茶几对坐，面前有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他怎么样？」白宇帆得不到消息，唐一肯定是为此事而来。现在这种时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恩恩怨怨了。 唐一大致是明白了些情况，他本来是过来问罪的，但看见白宇帆自保都难，他也就不和这个傢伙计较了，淡淡道，「今天出来。被关半个月了。」 「判什么罪没？」白宇帆在家里大吵大闹和一阵子，白鑫也和他急，这是白老爷子的意思，全家上上下下没人敢有意见。白鑫不断和白宇帆保证，萧景轩不会有事，白宇帆才消停下来。 合着萧家和白家一起整萧景轩呗。 白宇帆简直要气炸了。 接着就是难以自抑的内疚感，拉着萧景轩入伙的是他，结果现在出事了，他这个堂堂白石集团的准太子爷，只能被关在家里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窝囊透了。 他自觉没脸见萧景轩。 「应该是没有。」唐一的眼睛扫视着四周。 这些家族间的纠纷远比他所了解地还要严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唐一其实也看懂了，不是白宇帆下的手，他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萧景轩在祈临可能待不下去了。 「我打算带他走，去寄北。告诉你们家长辈，他不会再回祈临了。不必忌惮。」唐一留下了这句话，既是说给白宇帆听，也是说给他背后的几只耳朵听。 他们斗不过这些扭曲在一起的世家大族，唯一能做的，就是跑的远远的。 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一个角落，是可以容下相恋的两个人的。 「你？你帮不了他。他们后面还会有动作。」白宇帆熟悉这些事情，背后牵扯的利益远不止是世洲销售总监一职，可能不现在显露出来得还要复杂。 对方诚心要拿捏住萧景轩。 现在谁帮他谁就遭殃，白宇帆根本插不了手。 他管不了，眼前这个只会读书的呆子更加帮不上忙。白宇帆怕到时候唐一连自保都做不到，可能还会牵绊住萧景轩动作。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管，看看那些人还想要如何。敌在暗，我在明，白宇帆想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人互相又沉默起来，各怀心事，唐一没有答覆，起身走了。 白宇帆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十指相扣，捏得骨节发白，甚至都找不到什么可以埋怨的对象。他知道他爸的难处，可他爷爷比他爸妈还要宠他，他也没办法恨他爷爷。 他觉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萧彦，虽然没有什么声音提到他的名字，但白宇帆凭直觉就觉得是萧彦。应该是萧彦亲自开口要的人。 但是，白家有些人又不想放人，有些又新仇带着旧恨想坑萧景轩一把。 萧家别的人怕是也从中作了梗。 难说，可能还有没露头的别的几家。 反正没了白家撑腰的萧景轩，简直就是快鲜血淋漓的肥肉，尤其他还有对拉尽仇恨的父母。 萧彦对于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放养，基本不管，要不也不至于以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出事，他萧家不至于连个儿子都保不住。萧彦只是没有功夫。 没有比萧彦的为人处事哲学更加目光长远的学问了，萧彦觉得，没有办法靠现有资源自保的废物，以后就算拿到了成嚣，早晚也是要给人当饲料的。萧彦宁可自己把成嚣给扬了，都不想把成嚣留给后人作践，他活得很实在。 萧彦后来撑起成嚣后，为表对老爷子的忠诚，同时也是感激老爷子的不弃，他把成嚣百分之十的股份又转给了老爷子，老爷子早就不管事了，捏着股份也是图个乐。但是这笔股份后面也成了接下来萧彦的头疼事。 萧彦他心胸宽广，思想开放，可萧老爷子不是，他萧家上上下下也都不是吃素的，萧彦不想要成嚣，别人想要，哪里轮得到他萧彦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只要他萧家的香火还没断，这成嚣的掌权人就必须姓萧，然后就有了接下来的这些事。白宇帆从白鑫那里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都什么事儿啊？ -------------------- 第87页 第46章 雪人 要说起萧景轩和唐一一块念书的那段时间，是萧景轩觉得最为疯狂的岁月。 林肖要是早知道唐一看着成绩优秀，但其实是个很有背景的问题学生，他怎么都不会愿意接手他来四班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要丢给一班的班主任来管理。一班的班主任对处理这些事情很上道。 唐一才来三个月，就已经发生了至少两起斗殴事件，林肖有些头大。虽然这个学生成绩非常好，但是性格总是怪怪的，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背后发凉。好在第二次暴力事件是发生在校外，唐一的家长也没有像第一次那个过分追究校方责任。 林肖随便问了问两个孩子，两人都答得含煳不清，林肖就当是走个过场，没有深究。根据一些经验和小道消息推测，是一班孟子梁找的事，唐一和他在羽毛球比赛的时候结下了梁子，但是林肖并不想插手这些事情，其背后牵扯的利益链条太长。 既然孩子的家长已经解决，他作为班主任，只能象徵性地问问。 他提心弔胆地等了很久，结果这个孩子后面也没再发生什么事情，这是比较欣慰的。 十二月的祈临，下了很大的雪。 晚自习后，会有很多学生下来堆雪人。如果运气好没被处理掉，会留到第二天早上。 萧景轩今日心血来潮，想参与进来。在年纪较小的时候，萧景轩整日跟在白宇帆后面，白宇帆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很想和小朋友一起堆雪人。但是这种游戏对于白宇帆来说，是他早就玩腻了的东西。 在萧景轩混乱慌张的童年里，很少有什么说得上的欢乐的娱乐时刻，他总是会被张若匀抓去背书、写字，或者跟着她跑来跑去。并不安稳，更别说这种娱乐的时间了。 「我想堆个雪人。」萧景轩看见楼下雪白的厚厚的积雪没有惨遭毒手，和一旁的唐一念叨。 唐一像个每日按照指令行动的机器人，他并不会对寄主的行为有过多的干预，他只是淡淡地点头，没有什么表情，「嗯。」 但其实这对于萧景轩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萧景轩以前也自己玩过，自己会偷偷玩，每次花费大量的时间堆好后，又把它生生破坏掉。因为雪人总是会消失，要么被路人践踏摧毁，要么被太阳融化，要么被工作人员当垃圾清理。 独属于他自己的欢喜秘密，他会亲自创造，然后亲自销毁。 萧景轩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太缺爱了，所以才会频频对身边的这个人心动不已。但他即使吸取了张若匀的教训，从不把情爱宣之于口，也不会把这些情感挂在心上。换句话来说，任何柔软纯粹的情感都会被他自己亲手销毁。 他就像一个晒不到阳光会死，但是又对阳光过敏的病人。 萧景轩搓雪球，唐一就抱着雪过来，压到他的雪球上。雪花的路灯下飞舞，唐一的鼻子冻得通红，大团大团的蒸汽从他的唿吸间逃出。 两人在合作的时候，又会不小心的肢体接触，萧景轩会想触了电一般躲开，唐一却浑然不觉。唐一的世界很纯粹，就是眼前的待完成事项。 萧景轩心里总是为此痒得发慌，他怕这个人知道，又怕这个人不知道，更怕这个人装作不知道，也怕这个人装作知道。他熟悉唐一，但从来理解不了这个人。 就像这个人读过他一篇又一篇的心事，却从来不懂萧景轩心底的纠结。萧景轩是个很能忍耐的人，他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任何的规划，总是活一天算一天，而他这份像野草般疯长的情愫，会像他曾经无数次掩埋自己的痛苦那样，让它熄灭在悄无声息的深夜里。 在唐一的帮忙下，巨大的雪人很快就堆好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沉默着，或者萧景轩说话，唐一听着，时不时给予答覆。 「你会常常想起你哥吗？」萧景轩突然问道，「我是说，杜生。」 萧景轩也不想自己是个捕风捉影的怨妇，但是每次，每次，每次和唐一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把自己和杜生放到一起做对比，反覆地刺激自己的伤口，直到心上不再有感觉。 「嗯。我很想他。」唐一用戴着手套的手把雪人的身子塑得更圆润对称，「冬天我们也会一起堆雪人。」 「游乐园也去吗？」萧景轩的脸掩在夜色中，他淡淡地问。 「嗯。他很喜欢去。」唐一没停下手下的动作。 说起杜生，唐一的话就会变多，他过了一会儿，见萧景轩也没说什么，又道：「我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萧景轩问道，他站了起来，四下寻找什么可以充当五官和双手的零部件。 「如果我和他在一座城市念书的话，即使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天天在一起，现在就可以和他一起堆雪人了。」唐一仰头看着从黑夜飘落下来的雪花，眼底是不曾遮掩的寂寞。 萧景轩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明白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情，他也许是嫉妒，连唐一这样的人，也拥有着不可替代的、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牵挂。 「你很喜欢他？」萧景轩问道，他的坏心眼暗自作祟， 唐一太过于纯粹干净，直白露骨，他的心里很少有人性的卑劣，更没有人性的柔软，挑拨离间的话萧景轩不是没有说过，可是唐一从来不把他们当一回事。他从未把自己情感上的付出和精神上的以来当成不堪的缺点，这就像是他给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 第88页 「嗯。」唐一见萧景轩走开，也跟了上去。 「我和他你更喜欢谁？只能选一个。」萧景轩并不着急，比起得到情感上的回应，他更喜欢折磨别人，他满身都是从张若匀那里学到的坏习惯。 唐一没有丝毫的犹豫，「杜生。」 萧景轩没说话，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给雪人装上眼睛和鼻子，唐一给雪人插上双手。 「你好像不喜欢杜生。」唐一抬眼看了一眼萧景轩，他能感觉到每次两人一谈到这个话题，萧景轩总是会表现得得很不正常，但是又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 「你想当他一辈子的跟屁虫？时时刻刻模仿他，讨好他？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萧景轩在外野生生长了数年，看到唐一这种被精心栽培雕琢的生命，生理性地感到不适。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总是对的。」唐一答道。 雪人堆好了，校园里的人稀稀拉拉，安静得能够听见雪落下的声响。 「要不要再堆一个？它看起来有的孤单。」唐一看向萧景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也和雪的温度一般。 「它感觉不到。」萧景轩说完，抬手，把堆好的雪人推到了，就像他以往做得那样。 唐一的脸上有些惊讶，他没救下雪人的脑袋，有些可惜，「你不喜欢吗？」 他难以明白萧景轩的行为，就像他永远读不懂语文卷子上的古诗和现代文一样，他通晓不了人类变化多端的爱恨。 「没有。」萧景轩的神色很淡然，刚刚做所的一切，唯有在最后被自己一举毁灭的时候，才是他一直等待并享受着的，「只是它总会消失。留着也没意思。」 「把它放冰箱里如何？」唐一还真就思考起这个问题来，「我也觉得很可惜。每次想带回家放冰箱里，都会被杜生拦着。」 萧景轩眉毛一挑，和唐一待久了，真的是极为修身养性，「那捏一个小的带回去吧，」 唐一似乎更加感兴趣这个，就这刚刚大雪人身上的雪，在手里你捏了起来。 「你是不是做什么都非要得到他们的批准不可？」萧景轩看着唐一捏雪人，悻悻道，「真可怜。」他带着怨气和不满，说话也跟着难听起啦，他甚至想故意激怒眼前这个总是波澜不惊的人。 唐一对此也不做辩解，「我不想做被人讨厌的事。会被赶出去的。」他低着头捏着，很快就成型，放在手掌上展示给萧景轩看，「怎么样？」 「我想你也把它捏碎了。」 唐一满脸的不解，「不是说可以带回去吗？」他觉得萧景轩今天很奇怪，出尔反尔的。 「把它捏了。」萧景轩的语气很平静。 唐一似乎有些不舍，但还是照做了，他的表情木然，对此习以为常。 「你不生气吗？我让你做了你不愿意的事情。」萧景轩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唐一的逆来顺受让他感到焦虑和难受。 萧景轩说完，不依不饶地看着唐一，企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焦灼和愤怒。可惜没有，唐一一脸的漠然，他们两在风雪中对峙良久，让萧景轩的无理取闹被积雪悄无声息地掩埋。 萧景轩见对方似乎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咬牙，咬肌紧绷，扭头走了。 「萧景轩。」唐一在后面突然叫道。 他转身，想看看这个人能给出什么天大的反应，结果人还没看清，一团巨大的雪球迎面砸了过来。萧景轩，没站稳，一个踉跄，往后跌了下去，摔在积雪上，痛喊了一声。 -------------------- 第47章 求救 「我靠，你干什么？」萧景轩抹了把脸，鼻樑生疼，眼前也模煳不清，暂时聚焦不了。 唐一的这一球显然是卯足了劲，天知道，短短几秒内，这个混帐是怎么在捏出一颗又大又硬的雪球的同时，又追上他的。 「萧景轩。」哪知，唐一併不理会他，只是又淡淡地叫了他的名字。 萧景轩晃了下脑袋，终于缓过来，不耐烦地应道：「干嘛？」 不过已经晚了，几乎是在萧景轩答应着的那一秒里，唐一的雪球又迎面招唿到脸上，和刚刚砸到的地方完美重合。萧景轩的脑袋被砸得往后仰了下，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嗷！卧槽！」刚刚聚焦的视线又被砸花了。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听见唐一慢慢走进的脚步声，那人弯下要来，伸手捧了一大团雪，然后站着团成球，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盯着他看。 等萧景轩再次缓过来，看清了唐一，只见唐一早就托着那颗待会还会招唿道到脸上的雪球，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他——不过也不算，萧景轩觉得，唐一可能有些生气，或者非常生气，但是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他只是感觉。 说不上来。 唐一总是面无表情，很少看出什么情绪波动，但是这一秒，他觉得唐一面若冰霜，布满黑线。萧景轩的喉咙滚了滚。 他有些激动，又有些气馁，因为，唐一可能也不是真的有什么脾气，可能会应着萧景轩的要求，对他生气。他想把这个人的所有外壳拔下，看一看他深埋着的内心，只可惜，他越拔越感到悲伤，唐一是如此地表里如一，他没有表情，是真的没有什么感情。 这个人是真的无所谓。 冷漠地让人心里发闷。 第89页 他一直以为，唐一无条件地满足家里人的要求和期待，为了任何人都可以做出改变，心里是痛苦不甘的，但其实这个人是心甘情愿、没有怨言，他的目的和行为都是如此直白，坦荡地让人心虚。 唐一像一个没有皮肤的人，他似乎没有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只是一股脑地模仿着人类地一举一动。这种悲伤和无奈，就像艺术家爱上了自己的雕塑作品，程式设计师爱上了自己的代码。这个人，没有自我意识和个性。 萧景轩是个表面乖巧，实则很叛逆的人。 他表面听话懂事，其实背地里又什么坏事都干过，他怕自己的人设崩了，影响这一好学生人设带来的便利，又怕没人知道他真实的样子。他自负地认为，人总是会大大小小地拥有些相似之处，但是眼前这个人，和他所有的认知截然相反。 他就像是第一次见识过人类一般，手足无措。唐一没有如此突兀，他表现得不太自然，但是总是会被身边地人归结为性格古怪孤僻，然后被稀里煳涂地接纳。 都说是智商高的人，在情商方面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缺陷，唐一可能是这一类的极端。他的智商高到，会通过模仿来获得几乎为零的情商。他凭藉一己之力，让萧景轩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人群中最丑陋的异类。 唐一选择了人类身上的所有优点来继承，摒弃了了缺点，做得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他不会嫉妒，不会焦躁，他无欲无求，他极度理性。 这个人这几个月以来时长伴在他的身侧，他捂着心里快要自焚的火焰，可对方毫无反应，甚至有些置若罔闻的味道，他觉得自己有些像独角戏的小丑，演一出被吹嘘高捧的戏码，可是台上的观众也并不关注戏剧本身，他们只是慕名而来，藉此附庸风雅。 他渴望着被知晓，尤其是这个被他拉进心里想关起来的人。他把自己撕扯得破破烂烂，赤裸地展现自己，渴求被对方吞噬干净，可是对方只是匆匆浏览，给他留下一些理性的、富有逻辑的总结概括，然后接着去阅读其他部分。 萧景轩有些自嘲地笑了，手肘一松，陷在了松软的积雪里，看着漆黑的夜空飘下雪白的星星点点，像是盐一般，撒在了他献血汩汩的伤口上。他是那么地，想在一个人身上得到安慰，就算随便表示一些什么都好，他都会很满足。 「萧景轩。」唐一漠然地站在一旁，见对方脸上的雪碎融化后，又叫道。 萧景轩有些自暴自弃，校园里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住校生早就全部移到阶梯教室，上最后一段晚自习，走读生也已经回家，这么大的雪，这么深的夜，这么冷的温度，只有他们两个还在这一片寂寥之中。 开始下雪后，他们这段时光就变得空闲起来，田径场上已经不适合跑步，从教室走到家最晚就是半个小时。他和唐一沉默地相伴，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劲地讲个不停，唐一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他脑子一热，和唐一讲了所有事情，他终于放下了担子，不再是用「我的朋友」，第三人称来开头，也不是用虚情假意的「你有没有」，第二人称来开头，他用第一人称讲「我」来述自己的痛苦悲伤。 一点一滴，一段又一段。 他通过梁晴跃知道了这个人的惨澹的过往。他欣喜若狂地袒露自己，可是越是想抓住什么，越发现人类之间可悲的壁垒。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甚至连彼此之间的爱意都无法明了。他引以为傲的语言，只会让他越说越寂寞，把他隐忍多年的委屈和负担，用手指默不作声地捏碎成粉末，扬在风尘里。 他闭口不谈时，自己的痛苦和不幸仿佛是一种荣耀般的折磨，他小心翼翼诉说出来，这一切突然变成了一个故事，一个几个字就一笔带过的故事。他感慨到人类之间的寂寞和孤独。 「你砸死我算了。」萧景轩嘆了口气道。 是的，弄死他算了，他觉得自己逊毙了。 唐一再次满足了他的要求，二话不说，把那颗雪球砸锅来。 连续挨了三下，第三下唐一尤为用力，萧景轩脑袋被砸得晕乎乎的，他鼻樑痛得厉害，然后感到一股热流缓缓涌了出来，他用冻得通红髮紫的手点了点——他被唐一砸得流了鼻血，看着这量，还蛮严重的。 萧景轩大手一挥，把血抹了一脸，手指的缝隙里都是，脸上热乎乎的顺着脸颊流到耳朵，然后是脖颈，手指上的在离开脸的下一妙就冻固住了。 他把满血的手伸展看，在唐一面前晃了晃，居然是笑着的，痞里痞气，像个死到临头还嘴硬的反派，「心疼不？」 唐一的手指蜷了下，弯腰继续团雪球，「还来吗？」 是的，这个人是真的在满足他荒唐的要求，他做出生气的样子，真的拿雪球想要了他的狗命。如此地好理解能力，如此通透直白，这就是他经歷过无数次的寂寞和失落。 天气冷，他奔涌的鼻血简单地止住了，萧景轩鼻尖发酸，嘴唇跟着颤抖，眼泪模煳了视线，淹没了他的脸，他用手肘横在热胀的鼻樑上，掩住眼睛，绝望地呜咽着。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道不出。 他真的好孤独。 连雪花都是有伴的。 连风都是有温度的。 连学校的银杏都知道他是不快乐的。 第90页 怎么面前这个人，就是怎么都不懂呢？ 怎么他偏偏喜欢上的是这个人呢？ 「怎么哭了？很疼吗？」唐一蹲下来，抽出纸巾帮萧景轩擦拭他一塌煳涂的脸，语气有了些温度，那是他学来的关切的语调。 萧景轩偏过头去，拍开了唐一的手，声音沙哑得窝囊，「滚开。我讨厌死你了。」 唐一的动作僵住了，他愣在原地，脸上一片空白，就像胸有成竹写下的语文答案，后来被给了零分一样，失落怅然。 唐一捏住手里的纸团，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道：「你想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萧景轩赌着气，唐一的话语只会让他更加恼火，他搜肠刮肚，挑拣出最痛的话语，他就像被逼急了的张若匀一样，就算是丑陋的、恶毒的，也要在那个人的心上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滚远点。我不想见到你。」 「对不起。」唐一蹲在旁边，想伸手去扶萧景轩做起来。 萧景轩再次拍开了唐一的手，声音大了几分，有几分歇斯底里的狂态，「我他妈叫你滚开！你听不见是不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唐一的手无意识地交叠在一起，修剪整齐的指甲不知疼痛地抓挠着他脆弱的皮肤，他咬着下唇，瞳孔在晃动着。 仿佛自己被逼成这幅模样，这个躺着的人才会心情变得好起来，他更加卖力地撕扯自己，如果对方可以高兴起来，就算满手是血，也没关系。 唐一没了声音，萧景轩过了会儿，冷静了些，才偏过头看他。 他的低着头抓挠自己，手背上已全是伤口，他的手指拢着脖颈，麻木地讨伐自己，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脆弱的皮肤念叨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 萧景轩吓了一跳，勐地坐了起来，钳住他的两双手，堪堪止住了唐一的行动。他沉沉地嘆了口气，把这个人拥入怀中，鼻尖抵着他受伤的脖颈，趴在这个人的颈窝，平復自己，也在平復对方。 -------------------- 第48章 荒草丛生 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飞雪也堆了两人一身。 「不许这样挠自己。不许随便受伤。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萧景轩的声音闷闷地，他心疼又克制地亲吻这个人的伤口。 「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样。」唐一木然地跪在雪里，任由这个人动作。 「为什么？」萧景轩一脸莫名其妙，他放开了这个人，捏着他的脸对着自己的眼睛，唐一总是会出很多很奇葩的状况。 「上次，你好像看到了很高兴。」唐一看着他的眼睛，「我误会了吗？」 萧景轩感觉被人一下子捏住了喉咙，他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你看错了。」 「我没有。你心情好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唐一在这种争辩上从来不喜欢让步。萧景轩看了他多久，他就看了萧景轩多久，他对萧景轩的神态动作了如指掌，他不明白事由，但他一定知道对方的心情，是难过，是高兴，还是郁闷。 这种肉眼可见的东西，就如写满了已知条件的送分题，唐一扫一眼题目就可以知道答案，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犯错？ 「你凭什么觉得你很了解我？」萧景轩对他的这种自信，没有来地想笑，又急又气，竟然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彙可以形容。 「你就是。」唐一咬死不放，还继续补充，「你现在就很高兴。还抱了我。」他像一个手握证据的法官，一条条按照法律，给萧景轩定罪。 「你看错了。」萧景轩心里难安，纵然有着三寸不烂之舌，也找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证据。 「我没有。」唐一道，他的表情上有些许烦躁，也只是淡淡的。就像看见了他那扶不上墙的语文成绩一样。 「我这样碰你，你恶不噁心？难不难受？」萧景轩干脆岔开话题，扰乱唐一的最好方式，就是思维越是跳跃，越是没有逻辑，就越有成效。 「没有。」唐一的思维这下被打乱了，每次和萧景轩说话，都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搞得他常常跟不上节奏。 萧景轩继续把他拥入怀中，那脸蹭着他的肩窝，声音有些懒懒的，他知道这个人已经上钩了，「喜不喜欢？」 所以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难以放弃。他可能是个糟糕至极的货色，但是却被一个人这般珍惜着，他难以放弃这种纯粹到极致的情感。 「还行。」唐一答道。他的心跳有些快，像有几百只扑腾翅膀的蝴蝶，这是从未有过的心情，他没由来地感到焦虑和紧张，甚至有些兴奋。这感觉说不上难受，也谈不上好，非常奇妙。 他和萧景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这样，他就像个没有悟性的笨学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糟糕的作业交到喜欢的老师面前，看着他悠然自得地批改，圈圈画画，没有几个勾，基本都是叉。 可是他喜欢的这个老师，却不会责怪他笨拙，会耐心地为他讲解，期待他下一次的表现。 「只能说喜欢和不喜欢。」萧景轩轻轻地笑着，然后补充道，「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碰你了。」 他这个是个送命题。 「喜欢。」唐一听话进入这道陷阱。 「喜欢什么？」萧景轩抱得紧了些。 「喜欢你碰我。」 「怎么碰？」萧景轩亲吻着他裸露在外外表冰冷内里温热的皮肤，和结痂的伤口，细细密密。 第91页 「拥抱。」唐一答道。 「还有吗？」萧景轩突然用力地亲了唐一的脸颊一口，他故意暗示，循循善诱。 「亲吻。」 萧景轩放他，牵起对方的手，十指相扣，歪着头，「还有呢？」 这是他的珍宝，他最心爱的玩具，他乐此不疲地享受着。 「牵手。」 「你喜欢我不？」萧景轩抬手拍掉了唐一脑袋上和肩上的积雪。 「喜欢。」唐一等他拍完，也学着萧景轩的动作帮他扫了身上的雪。 原来他们两个已经在这里磨蹭了那么久，雪堆了那么厚，唐一想着，微微出神。 「哪种喜欢？」虽然萧景轩没抱什么希望，但他很想问，也问过很多次，仿佛只要次数多了，唐一的答案就会改变。 「好朋友。」唐一见萧景轩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就站了起来，在雪里跪着太久，膝盖冻得生疼，他起来后还伸手去拉萧景轩。 「下次不要乱挠自己。别管我是什么心情。」萧景轩没敢碰他伤痕累累的手，他怕搞不好又给这傢伙养成什么乱七八糟的习惯。他不管怎么生气都捨不得给唐一来一下，更别说看这个人自残了，心里又疼又痒的，酸麻一片。 「那怎么办？」唐一的手捶在身侧，「你这几天，脾气都很不好。怪怪的。」他淡淡地说着最近的感受，语气有些无助。 萧景轩被他这么一说，脑子里炸了一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他像个渴急了的旅人，遇到了一片咸水绿洲，虽然知道不能喝，但还是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唐一的性格太冷，他需要时时检验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才能安心。 他突然意识到不知怎么，喜欢三天两头就为难一下这个人，看他着急，心里不自觉就平衡了。今日不觉开过了玩笑，自己也把自己惹急了，闹出这种事情。 萧景轩心里很是自责。他也一瞬间意识到，他很焦虑，看着日子一天天跳着，再过一个月就要放寒假了。 他会独自在那套空房子渡过他的假期。 可能会去白宇帆家蹭几天饭。 也可能会被张若匀接走。 但是不上学之后，唐一是真的会和他断了联繫，萧景轩心里发毛，他每次看见唐一，都会想着这个人终有一日要离去，他一伸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你放寒假了，也要联繫我。来找我玩。」萧景轩还是说了出来，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不会想我，但我会想你。你如果不在我身边了，我会觉得很孤独。知道不？」 唐一把手揣进兜里，他的手现在又冻又疼的，非常难受，「知道了。」 「下次我再……我再耍脾气……」萧景轩的尾音拖得很长，他思索着距离，在拿捏着多方的心思，给自己找了绝佳合适的託词。 天知道萧景轩是挣扎了多久，唐一耐心地等着他的后话。萧景轩觉得自己是喜欢惨了这个人，才会做出那么多的傻逼事，要多蠢货就有多蠢货。 萧景轩的喉咙滚了滚，艰难地道：「你就抱抱我吧。晾着我一会儿，我会自己好的。你别担心。」 他自断后路，他觉得，他还是放不下，他根本放不下，尤其是像他这么可悲的人。 「好。」唐一点了点头，看着萧景轩面前一团团出现又散开的白雾，和飞舞着的雪花，萧景轩的头髮又变得星星点点起来。 「亲我一下也行。拉我的手也行。」萧景轩心头一动，贪心不足蛇吞象，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整日整夜疯长的心思，「多碰我。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我对你很重要。」 唐一的神思时而游走在萧景轩说话的白雾里，时而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唇，时而在他不知是冻得还是热得通红的脸，包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的心情好不宁静，比周身乱飞的雪花还有再混乱些。 肢体接触，是一种表达手段，但是唐一不常用，他木然地接受，冷静地学习。但是眼前这个毛毛躁躁的少年，在向他索要感受的表达，向他讨要他最不擅长的东西。 「我不太会。」唐一还是耿直地说出来，他没有和旁人接触的习惯，一时之间真的很困难。 「你试试。」萧景轩不想放他，他把自己压抑得太久，久到见到一丝丝的机会就像紧抓不放。他知道这样对于唐一是不公平的，谁都没有责任要救他与人间水火，没有谁是为了他活只围绕他转的，他太过于自私。 唐一垂下眼，看着脚下的雪，他纠结了很久，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做得很糟糕，但还是答应了，「好的。」 他答应过很多梁晴跃的请求，有杜生，还有杜泽，现在他又多了一个需要他满足和付出的人。他知道世界上没有任何理所应当的、白给的东西，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需要存活，他知道自己需要萧景轩，这个人身上有某些他想要的东西，隐隐地勾着他，让他做出选择和付出。 萧景轩还没等唐一把话说完，就又狠狠地抱了对方一下，他一看唐一的神色和口型，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是或否。他死命地紧握这根救命的稻草，把未来都抛住诸脑后，他不是非要和这个人谈恋爱不可，他不是非要做什么不可，发泄自己窝藏的情慾，他也没想要什么。 就这样也很好，他需要这个人的陪伴，需要他浅浅的爱意，他专注看着自己的目光，他冷淡漠然的回应。光着这种最为简单的东西，都能让他高兴地要飞了起来。 第92页 唐一被抱得脚都要离地了，有些喘不过起来，但是鑑于刚刚自己也答应对方了，他的双手拢了上去，轻轻地拍着萧景轩的肩背。 如果对方要的这是这样，唐一觉得，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萧景轩感受到了后背的力量，松了点力气，他低着头，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刻的美好。原来他想要的这么简单，再得到之前，他都一直以为这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像他这般可怜的穷人，只能奢望。 -------------------- 第49章 流浪 「你的心跳得好快。」唐一回拥住萧景轩后，两人的胸膛隔着衣料贴到了一起，两颗震动着的心脏也撞到了一起，频率不知不觉地吻合到了一起。 萧景轩低低地笑了笑，「你也是。」 「嗯。」唐一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和白色的雪点，似乎有些苦恼，「和你在一起，经常会这样。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萧景轩放开了他，他捏了捏对方的脸蛋，对着他的眼。 唐一似乎也没找到什么准确的答案，但他向来有问必答，这是对话的礼貌，「怕你生气吧。你脾气是我见过最差的人。」他想了想，觉得这个比较贴切，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好。我会改的。」萧景轩揉着唐一的脑袋，他的手指插入唐一蓬松的髮丝，感受着对方脑袋的温度，「别放弃我。再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嗯。」唐一不觉也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个很完美的决定，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萧景轩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他们两个似乎在这雪夜里待了太久，终于遭了报应。 「走吧。回去了。」唐一说道。 「我家里有药，帮你擦擦。」萧景轩看了一下唐一颈肩的伤口，红肿一片，流血的地方也结痂了，他有些郁闷地小声抱怨着，「下手真狠。」 真不知道唐一是什么毛病，他就像感知不到痛一样，连上次目睹过他打架也是，动起手来，就不知轻重。看来他其实已经很克制了，他对自己更狠。可能别人伤不了他，他倒是会先把自己折腾没了。 唐一的脖子缩了缩，他不太愿意被萧景轩看到这些伤口，为难又尴尬，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些人看到他动手伤人的眼神，如果他伤得是自己，人们的表情只会更加惊恐，他就仿佛是个怪物一般。 他的焦虑无处发泄，只有这种生硬的痛感才能缓解他的焦躁不安，他的过错似乎也可以藉此得到一些弥补和慰藉。但是他现在被禁止这样做了，因为身边的这个人。 唐一感觉自己一瞬间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没事的。你什么样，我都无所谓，我都喜欢。」萧景轩看见唐一的躲闪，他一手的伤，一直揣在兜里，被布料摩擦到一定很难受。萧景轩想帮他矫正这个习惯，又不敢太过度，他怕唐一受刺激。 唐一难得的回嘴了，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语气不太好，「你不懂。」 「我为什么不懂？」萧景轩觉得好笑，他觉得唐一举止间透露出的这种成熟稳重很滑稽，尤其对方还定着这么像洋娃娃一般的脸庞，明明应该是个傲娇的大小姐才对，就比如窦绮那种，此时却像那个仿佛参透了世间吃茶养生的林肖，非常搞笑。 「就像我不懂你一样。」唐一难得机灵了几分，说话没再那么直白，反而有些意蕴深厚起来。 萧景轩偏头笑了下，「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看我有什么都和你说，你是不是该学学我？」 唐一似乎也被他说服了，他闷了一下，像在组织语言「因为这样很奇怪。不正常……像个怪物。」他的话少，向来干净利落，他删繁就简，长话短说，挑着重点讲了起来。 萧景轩忍不住，又伸手挠了一把唐一的脑袋，他嘆了口气，「才没有。我知道，你只是有一些着急，有些焦虑，和不安。但是表达不出来。」 唐一抬眼看了他一下，被萧景轩说中了，萧景轩有着奇怪的魔力，他的语言总是那么准确有力，可以帮他道出很多说不出的感觉，他后知后觉地才答道，「嗯。」像是赞许对方的高见。 「所以没关系嘛。」萧景轩等他答覆后才接道。 「好。」唐一的效率就像他刷题一样高，他很少去纠结，也不轻易动摇，永远果断决绝，这是对自己思维能力的自信。 他们快到校门口时，也许是校园太过于安静，树丛里传来了微弱的、断断续续又尖锐的猫叫声。 唐一顿足，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方向。 「野猫。」萧景轩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看着唐一的神情，觉得唐一之后还会有动作。 他本来想买下唐一在宠物店看的那只猫咪当做他救驾的谢礼的，可惜得知了梁晴跃对猫毛过敏，所以即使他很喜欢，也不能摸，更不可能养，因为梁晴跃在家里，一不小心带到了家里，就会给她惹麻烦。 唐一的童年几乎都是被隔离的状态，他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同龄人，比起人，他最熟悉的是孤儿院里的野猫和鸟雀。在孤独的角落和空旷的房间，这种毛茸茸的、暖和的东西，是他最大的慰藉。 如果对方不愿意亲近，他也只会远远地看着，只是这种蜻蜓点水的相伴，都足以让他感到喜悦。如果对方愿意靠近他，他就蹲下来为对方服务，动物比人类好懂，虽然没有语言，但是一个眼神和一个动作就表达完它们所以的情感。 第93页 唐一甚至会省下自己的食物来餵养孤儿院里的野猫，这算是它们的交易，一个简单的契约。但是后来，被杜家领养过后，唐一就没在碰过这些。一来是梁晴跃怕他受伤染上疾病，二来是她对猫毛过敏。 他在猫和梁晴跃之间又做了个选择，他选择了梁晴跃。 「没有母亲照看的小猫，是很难熬过冬天的。」唐一没由来地说着。 萧景轩觉得很神奇，问着，「你怎么知道它没妈？还一小个？」 唐一眼珠滑到眼尾，看了萧景轩一眼，道：「猫交流不需要声音，它们用气味沟通。叫声就是为我们发明的。」 萧景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对小动物没有那么多的感情，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只能随便找点话说，「嗯。好可怜。它……嗯，被它妈搞丢了。」 萧景轩本来想说它变成孤儿了，可是话到嘴边又马上转了，他不知道唐一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独自悲伤过，还是不说为好。 「没有。」唐一还是走向了声源。 「啊？」萧景轩没听懂，这货前一秒还说这猫崽子没妈，下一秒又说这崽子不是孤儿，难道这几声猫叫还真有那么多东西？ 唐一走到树丛，轻轻扒开树丛，猫叫声越来越清晰，小东西探出脑袋来，是只瘦小的狸花猫，它果然是独自一个人。应该是冻坏了，还饿着肚子，拼命想通过叫什吸引别的什么东西的注意力。 「它捡到了我们。」唐一答道。 对于成群结伴的野猫，唐一自己才是那个被捡起来接纳的人，他一直在流浪，但是野猫却有自己的领地和家属，唐一其实是羡慕的。 「那要不带回去吧。你手上有伤口，我来。」萧景轩看着唐一伸出了手，怕他感染，拦着唐一，不给他碰。 「你家里能养吗？」唐一把手缩了回去。 萧景轩挠了挠头，虽说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但是他还真没办法一直养着这玩意，毕竟也不是他家，他自己都还没有着落，怎么照顾这个小东西，「不能。」 「那不行。反覆被弃养，还不如让它就这么习惯流浪的生活。」唐一明白，习惯了被当做宠物饲养的猫，根本没有生存的能力，只会慢慢死亡，饿着，或者吃不干净的垃圾，被别的流浪猫打伤。如果要弃养，还不如帮它结束了生命，让它不再那么痛苦。 「学校有个爱猫协会。我记得学校里的流浪猫都被做了绝育。」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小猫出现，看起来还没几个月，才断奶的样子。萧景轩觉得这事也有些蹊跷。 「嗯。它是被弃养的。以前是家猫。」唐一道。 萧景轩这下才明白唐一刚刚话里的意思。这只猫应该是被学校里的某个学生偷偷养着，后面又被丢到了校园里。学校的宿舍区有几个流浪猫窝点，会有学生去投喂，丢到学校会比丢到大街上更好，好歹还有些吃的可以蹭。 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傢伙为什么跑到了校门口。 「它应该是追着那个人出来的。」唐一就像和萧景轩心有灵犀一般，淡淡地说着。 萧景轩一时间思绪万千，他突然间有些心疼这个小玩意了，它追了一路，没跟上，现在也找不到流浪猫组织。要是没碰到他们，明天日出，它就会冻死在这里。尸体要等到春天的时候才会融化腐烂。 「那把它抱到宿舍区吧，那里有几个猫窝。让它凑合一下。」萧景轩觉得这是目前最为妥当的想法了。 「它是新来的，可能不会被群体那么快接受。」唐一看着这么大的雪，根本没给这个小生命一丝喘息适应的机会。 萧景轩突然，脑子灵光乍现，他忽然想起个人，有个人擅长处理这个，「你等等。我找个人。」 那小傢伙看见两人没有恶意，喵喵地叫着，嚮往唐一身上蹭，萧景轩眼疾手快把它提起来，拉开拉链，塞到自己怀里，一气呵成，动作快得就像经常偷猫的扒手。唐一被他下了一跳。 「诶你别碰。你都是伤。」萧景轩捂着那冻得发抖的活物，用另一只手把唐一推开了点，然后借题发挥，振振有词，「看吧，以后不要乱挠，现在猫都碰不了。」 唐一一脸失落，他只能站在旁边看。 -------------------- 第50章 停歇 小猫也并不老实，被吓了一跳，萧景轩也没抱猫的经验，双手挤到怀里才把这傢伙控制住，可是很不幸，萧景轩还是被咬了一口。在萧景轩的武力镇压以及温暖怀抱的双重施压下，小傢伙终于安静下来，钻到萧景轩怀里安分起来，汲取着温暖。 还好它本就是只宠物猫，比较亲人，如果是真野猫，萧景轩还要继续负伤。 「去打疫苗。」唐一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已经阵亡一个了，不能同时阵亡，所以还是只能在旁边看着。 「啊……」萧景轩有些犹豫，因为这个伤口顶多算皮外伤，还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唐一见萧景轩有些犹豫，他干脆来了些硬货，「狂犬病死亡率百分之百。」 萧景轩吞了口唾沫，唐一看起来这方面比他专业，他也不敢反抗权威，松了口，「好吧。我还是怕死的。我才十八岁，还年轻。」他宽慰自己。 「那它怎么办？你刚刚说找谁？」唐一现在又面临着选择困境了，萧景轩和猫，只能先忙一个。 第94页 萧景轩双手捂着猫，还要注意给它透气，不要被闷死在怀里，抽不出手，「你打电话给冯欣怡，她家养猫，也是爱猫协会的。」 「她家远不远？」唐一找到班级群，正在申请好友，其实打通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打车过去，二十分钟吧。旁边有个医院，刚好。让她来楼下接猫。」萧景轩一边看着那小傢伙，一边盯着唐一的屏幕。 他们一到医院，就看见冯欣怡提着一个猫包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他俩。 冯欣怡熟练地把猫接到猫包里，电话里他们已经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冯欣怡捏着嗓子喊，「哎呦小可怜。冻坏了吧。」 两个男生像柱子一样杵在旁边看着。 冯欣怡这才接着灯光看清两人，眉毛一挑，一脸不可思议，因为这两个傢伙看起来着实狼狈。 萧景轩脸和脖子上是残留着的血，鼻樑还红着，手上也是猫抓和猫咬的痕迹，还打着喷嚏。而唐一的手和脖颈有些比较严重的抓伤，结了痂，红肿着，不像猫挠的，倒像人抓的。 「你俩……打架了？」冯欣怡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答案。 「额……算吧。」萧景轩一时间难以辩解，算打，唐一当方面殴了两个人，包括他自己。 冯欣怡皱着眉，盘问起来，「忘记上次你们和白宇帆在外面和混混打架，老林怎么说你们的了吗？不长教训。」她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连唐一这种乖宝宝、好学生，都更着萧景轩乱来，还三天两头惹是生非。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们错了。积极整改，积极整改。」唐一没说话，他拉着领着遮掩伤口，眼睛盯着猫包，萧景轩一人应付。 「怎么打起来的？」冯欣怡当然还记得运动会两人的护送之情，和唐一的关系也是不冷不热，还算可以，而萧景轩已经是多年的好搭档了，熟得不能再熟，想着做个顺水人情，把两人的矛盾给解解。 「就……就……」萧景轩半天憋不出个屁来，他有的是办法扯谎，但是没和唐一对过，怕一说出来这傢伙就拆台，只会越描越黑，万一一不小心事情全部抖出来了，他这脸就别想要了。 唐一蠢，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冯欣怡可能三言两语就能猜出来了，萧景轩如临大敌，他有些后悔今晚的冲动。 「就什么？」冯欣怡看着唐一心不在焉，把猫包移到身后，断了他的视线。 唐一终于抬起眼看她，张了口，「萧景轩闹脾气。已经好了。」 「那你折腾什么？」冯欣怡瞪着萧景轩，果然，她就知道，萧景轩办事一流，惹事也是一身功夫。 「嗯。你折腾什么？」唐一这也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稀里煳涂乱了半天，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萧景轩一开始在火些什么。每次都是莫名其妙地开始，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结束。唐一借着冯欣怡的东风，也加入拷问团队。 唐一倒戈加入了冯欣怡的阵营，萧景轩破罐子破摔，挠着后脑勺道，「嗐，我俩堆雪人，意见不合呢。」 这回唐一有意见要发表了，「我已经按你说的捏了它，大雪人也被你自己给推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唐一的语气很正常，就像问今晚作业是什么一样，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上，他的话语染上了冯欣怡咄咄逼人的气势，萧景轩听得背后发麻。 他真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是有多荒唐，多无理取闹。 「对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冯欣怡一听，更来气，重复唐一的话。果然，是萧景轩单方面欺负唐一。 可不兴这样。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欺负弱小，没想到她的好搭档今天干出了这档子事来。几天不抽，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唐一这么宝贝的神仙，被萧景轩奴役给五组当奶妈不算，下课了还被萧景轩家暴，真是岂有此理？如果你们五组不要，可以把唐一换到他们二组，他们很欢迎像唐一这种能文能武的稀世人才。 她真的很想把唐一撬过来。 这样他们组就可以次次拿第一了。 萧景轩有苦难言，他故技重施，在他的谎言里掺上了一些尴尬的成分，憋红了脸，「我……我，我想要你把那个小雪人送给我，但是不好意思说。结果，你就捏了。有些生气。」 苍天有眼，看看，他都给自己挖了什么巨坑。 他尽力了。 话题只能活在唐一把小雪人捏了之前，再往后拉一点点都不行，都是少儿不宜的内容。 好在唐一应该不会说得很细节，他就只能在细节下手。 「啊。那我待会捏一个给你。」唐一豁然开朗，身边仿佛冒出了可爱的小花花，一股现在就要动手的姿态。 这个煳弄唐一可以，煳弄冯欣怡就不行。但是，这个短暂的同盟已经被拆散了，1v1萧景轩还是可以轻松单杀的。 「我故意欺负他。然后就，就走火了。」萧景轩看着冯欣怡张口道。 终于，冯欣怡不再追问，她朝萧景轩抬抬下巴，「你不要的话，送给我们二组。我们组组风优良，团结友爱，互帮互助，没有你们这种毛病。你别亏待人家。」 呵呵。 萧景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再加上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知道了。我深切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萧景轩慷慨激昂，声泪俱下，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把冯欣怡给逗笑了。 第95页 「装模作样。」冯欣怡还是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萧景轩的肩膀，压着笑意，「那我带猫去看看。你俩进去把你们自己看看。要打疫苗啊。」 「好的。」萧景轩勐点头，想把这个神仙送走。 冯欣怡想起了些什么，笑着对唐一说：「唐一你也要打。」 唐一不明所以，「我没碰猫。被萧景轩抢了。」 「你不知道吗？萧景轩这条野狗，向来爱乱咬人。」冯欣怡说着就笑了起来，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这句名言出自白宇帆。冯欣怡男朋友被窦绮给抢了，萧景轩合着两人把她男朋友堵着揍了一遭。冯欣怡当时对她这个前男友还是很有情谊的，当时又急又气，心疼死了，那个时候白宇帆还和他们在一个班，三个人的关系很好。 白宇帆和萧景轩两个就是从小一起混帐，互相帮衬，白宇帆把冯欣怡给挥走，留下了这句名言：你不知道吗？萧景轩这条野狗，向来爱乱咬人。我怕他咬不过，跟着打点一二。没有别的意思。 以前的事被提起，萧景轩也被整笑了，那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但是却以此为荣，炫耀了好久。他们两个算是帮那些为绮所困的人，浅浅出了口恶气。尤其还是那种上赶着舔窦绮的男的也被搞得有些畏手畏脚。 窦绮的生意也因此受了些影响。 冯欣怡的那个渣男前男友，最后也没谈出个什么鸟来，现在还寡着。 唐一却不一样，他不知道这件事，认真地考虑了这件事，「好的。」 「诶别。我开玩笑呢。」冯欣怡忙道，她知道唐一有一些死板，但也没想到他会耿直成这样。 「嗯。」唐一的眼睛眨了眨眼。 冯欣怡有时候和唐一说话，总会有这种无力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总感觉他心不在焉的。 「那我带猫去旁边兽医店看看，你俩去里面处理处理。」冯欣怡把猫包提出来在两人面前晃晃。 「诶好。」萧景轩巴不得赶紧分开，这种魔鬼拷问他是一秒都不愿再经歷了。 不过我们的唐一同学似乎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他跟着冯欣怡走了，还好萧景轩带小孩已经养成了极好的左顾右盼的习惯，没走几步路就发现了。 「喂！唐一，你过来。」萧景轩站在医院门口沖唐一喊道。 冯欣怡一转头，看见唐一安静地跟在她后面，一时之间有种奇怪的喜悦感涌上心头，仿佛她自己又捡到了一只黏人的流浪猫一样。 「你过来干什么？」冯欣怡看着萧景轩有些急，活像那种丢了猫的人，小跑着跟过来。 「我想看看。」唐一简单明了，也没有什么顾虑。 萧景轩快要石化了，他对这个人一根筋的执着感到深深的无语，「你急什么？把你伤口处理处理再说。」 -------------------- 第52章 要星星不给月亮 唐一这回占理了，「你说了带我去你家上药的。」 萧景轩再次阴沟翻船，他没想到，没想到唐一的脑子是如此的单向。 「你必须陪我一起去打疫苗。明天我再带你来看猫。」萧景轩感觉自己在面对一个在商场耍赖，死活都要买玩具的破小孩，非常无奈。 「好嘛。」唐一有些不高兴，说话的词彙也很上脾气，偏过了头。 冯欣怡不明所以，其实唐一的话也没什么问题，但重点是，她觉得两个人黏煳得有些神经，好像连上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似的。她觉得，自己的雄性激素都比前面这两坨东西高很多。 真是什么毛病？ 她没搭理两个神经病，提着猫走了。 唐一不情不愿地跟着萧景轩，陪他挂号，打了疫苗，在萧景轩的专制独裁下，也让护士顺便帮他处理了伤口。他四平八稳的脸，有了些脾气，看出来真的很不高兴。萧景轩不给他碰，连站在旁边看都不行，他心里烦躁。 萧景轩和他僵了一阵子，唐一全程都有些爱搭不理的，直到回到了家都还是那副样子。萧景轩没法子了，他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的，他觉得唐一永远不会和他在同一个频道上。 他们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了。但是唐一不爽归不爽，他也没和萧景轩计较，他果断蹲下来，拢了把雪，捏起了小雪人，手上和颈间缠着薄薄的纱布，身上满是一股药水味。 萧景轩觉得，他再拦着这傢伙捏雪人，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只好站在旁边看。只是觉得苦了那个护士小姐姐的热情和细心，白帮这傢伙包扎了。 现在雪已经停了，祈临的热闹也被积雪覆盖住，静寂无声。 「给你。」唐一一会儿就捏好了，胖墩墩墩的雪人被我们的唐师傅夹带私货地加了两只猫耳朵。好在天气够冷，雪并没有被唐一的手掌捂化，隔着纱布保持着颗粒分明的雪碎状。 萧景轩马上双手捧着接下，深深地向唐师傅鞠了个躬，「谢主隆恩。」 「不客气。」唐一对萧景轩故意搞怪并不领会，不会像冯欣怡之类和他调笑，就是默默地看着。 两人走到了楼上，这座老小区有七层楼，没有电梯。萧景轩在自己门口站了一下，抬头叫住了唐一。 「唐一。」萧景轩头顶的白炽灯撒下惨白的灯光，他站在人造的灯光下，而唐一站在楼上自然的夜色中。唐一转过半个身子，看着萧景轩，等他发话。 第96页 「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么？」萧景轩单手拖着那只肥唿唿的雪猫。 「你要什么？」唐一不答反问，他转正了身子，看着楼梯下的萧景轩。 萧景轩有些烦唐一时不时拥有的机灵，唐一如果一直是个麻木的笨蛋就好了，「问你话呢。」 可能是灯光的作用，萧景轩的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美丽，唐一下了几步，走进萧景轩，「嗯。」他答道。 萧景轩闻言，张开双臂，右手即使被冻得有些受不了，还是兢兢业业地托着那团雪，「抱我一下。」 唐一照做了，只是轻轻地，一触即分，甚至有些敷衍的意味。 萧景轩的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明天真带你去看。说到做到。别和我拧着了。」 「好。」唐一其实也没有很生气，就是一瞬间，一会儿，他的情绪来得块，退得也快，甚至程度也都是微不可查的，很少会有人去注意。这个连梁晴跃都时常忽略掉。 在梁晴跃看来，这个孩子天生薄凉，只要没有奇怪的举动，就没有什么大事。 但是萧景轩看他看得仔细，也很敏感，一点点的情绪都会被发现，倒也省去了唐一的一番表达。 唐一对萧景轩的事情不太上心，可是萧景轩可不一样，他很是好奇唐一的过往，但其实也很不巧，唐一对自己的事情也不太上心，简直就像失忆了一般，只有断断续续的片段。不知道他是故意封存了记忆，还是自己其实也不太关心。 唐一最关心的就是他在各个地方碰见的野猫老大，这个他记得牢。 萧景轩旁敲侧击地问问，自己也算拼凑出了个七七八八，主要是唐一的信息太过特殊，离奇得离谱。 唐一是在国庆节那天被孤儿院捡到，刚出生不久的样子，眼睛都还没睁开。他的父母没有为他留下任何信息，甚至也没有名字。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给他随便取了几个，但唐一基本没什么反应。 倒是，「糖」这一发音是他最先学会的，他也爱吃糖，只是后面因为老院长的事以及工作人员怕他长蛀牙不给他多吃，唐一也就没那么喜甜了。但是他也一直被叫做「糖糖」。 他一个男孩子，被叫女孩名是比较奇怪，但是可能是由于长得太可爱了，这个名字倒是很贴切。后来到了念书的年纪，叫这个名字也不太好。 工作人员给他挑了个「唐」姓，让他自己给自己挑个字，唐一给自己写了个「一」，他的名字就这样定了。 杜家也不是那种排外的、小家子气的家族，觉得这名字随便，给唐一改了个名，叫杜秋。秋天是祈临最美的季节，男孩女孩都适用，是杜泽和梁晴跃两人互相妥协的结果。 但对于唐一来说，一个突然闯进他生命的人想要命名他，简直就是一种冒犯，他自己已经为自己决定好名字，所以，唐一从来不理会别人给他取的别个名字。你说名字如果不被本人接受，取得再好也是枉费心思。杜泽和梁晴跃也都退让了。 唐一的身份证上登记的就是孤儿院捡到他的那天，是国庆节。和这种节日撞到一起的生日是最好的，不容易被人遗忘，当天也会很热闹，即使没有人庆祝，也不至于孤独，会很热闹。 这和萧景轩有点像。萧景轩是五月底出生，张若匀可能也是想让他的生日好记，让人一听就忘不了，帮他定在了儿童节那天。不知道张若匀当时到底是为谁考虑多一点，反正，萧景轩的生日总是一个人过得很热闹。 它确实很好记，但是少了点特殊的东西，就是这一天并不独属于他，而是他在共享别人的喜悦，过儿童节的别的小朋友的喜悦。后来长大了，这个生日被时长当成朋友间的笑点，萧景轩也不再把他当生日庆祝，而是一个普通的节日。 第二天，萧景轩光荣得感冒了，发着点低烧，鼻涕也流个不停。萧景轩虽然长得高高壮壮，能跑能跳的，但也有点娇生惯养，他自己把自己养的乱七八糟，身体是比较差的。昨晚在雪里冻了半天，后面还敞开拉链捂猫，着了凉。 萧景轩皮肤比较黑，经常跑到太阳底下晒，从来不注意这些，身上有很明显的晒痕，但他其实本来的皮肤也不算白，随便晒晒只会更加黑。和别的男生待在一起，倒也看不太出问题来。 这个年纪会注意保养的男生少之又少，爱顶着大太阳去打篮球的，基本都一个熊样。但是萧景轩和唐一站在一起差别就会很明显。唐一白得发光，嫩得出水，鼻樑高，浓眉大眼，红唇皓齿，若不是戴着眼镜和刘海遮着，极为现眼。 萧景轩就没那么精緻，薄唇单眼皮，鼻樑挺，人活得糙，经常顶着个鸡窝脑袋，高个子，却像个没什么精神的小混混，虽然他本人也挺混帐的，但是身上的规规矩矩的校服让他看起来没那么痞，正经了许多。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可是偏偏他又稳坐冲刺班倒数一的位置，还是副班长，老师的得力助手，也不至于像看上去那么蠢。 女生似乎更喜欢萧景轩身上这种死不正经的危险气质，下课会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偷看。萧景轩的脸没有表情的时候是比较凶的，不熟的人看着还是有些憷，但只有熟他的人才晓得，萧景轩就是个二百五，连唿吸都是在搞笑。 这种反差感让他的人缘相当好。 第97页 必要的时候能够镇住场子，玩闹的时候又不拘小节，开得起玩笑，非常有用。 不过今天，萧大哥病了，他怕唐一娇嫩，随便一下就被传染，没准还会病个十天半个月，所以带这个口罩，只露出双狭长兇狠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很不好惹的样子。班里今天可能也因此安静了些。 萧景轩虽没有官架子，但向来两袖清风、是非分明，他不带点笑，同学也不敢太放肆。 早上他随便吃了点不疼不痒的药，他现在昏昏欲睡的，脑袋晕叨叨，还唿吸不畅，非常难受。好在班里还有个正班长，冯欣怡，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最近祈临一直在下雪，高三学习压力大，陆陆续续的学生想申请住宿，只好找冯欣怡要表填申请。 可能也是养成了习惯，萧景轩犯懒，唐一也没有罢工，不光组里的同学爱来问题，别组也会过来蹭一点。 大课间由于积雪，他们没有晨跑，也不做操，都在教学楼转悠，串班级、赶作业、吃早点，干什么的都有。一中一般是上半个学期跑早操，下半个学期做操，太冷或者太热的天气也不敢怎么折腾学生。 每个学期都有体测，会在期中考后进行，刚好跑了半个学期，学生身体素质也不错，能有个好成绩。 萧景轩原以为唐一这种书呆子会四肢不协调，他可以主动帮助同学学习早操，毕竟他当初也是练了一个星期才学会的，但是好像也并不是这个样子，唐一凭藉他超强的记忆和模仿能力，跟着做了两天就学会了。 -------------------- 第52章 传说 以前，祈临二中没建成，一中这个百年老校，一直教绩不错，但是没有突出的成就，在省上根本排不上号。后来换了个市长，风风火火地建成了祈临二中，旁边又建了个祈临附中，是二中的初中部，从小学就开始精心挑选，初中的时候全力培养，到了高中以前栽的树已长成了苍天大树，累积多年，祈临开始有了可以挤进全省的尖子生。 二中只看成绩，不看门第，小班教学，把全市初中成绩拔尖的学生都笼络进来。有优质先进的教学环境，老师全部是名校毕业有至少十年教龄的名师，里面更是有优渥的奖学金。后来不止本市，其他地方的人才都挤破了脑袋想进来。 祈临的新市长还是非常具有眼光，在经济发展的前提下，优先发展教育，为本市亲自培养发展人才，算是革除了点祈临这个地方包藏多年的恶疾，各阶级之间固化的壁垒被扯开了个口子，开始快速流动。 忘了说，二中要建的那年，祈临也换了个□□，姓杜。 所以祈临开始有了参加全国竞赛、自主招生这些的底气，二中的学生，一半都会走上这条道路，初三成绩优秀的可以免去中考，开始学习高中知识，高二后就完全掌握高中所有知识，专心搞竞赛。 即使没有取得名额，去参加高考也可以考得一个漂亮的分数，二中的一本率是百分之百，甚至高校录取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唐一是二中出生，祈临即使是冲刺班，对他来说，也有点不够看。他除了语文，其他基本都是满分，没有哪次考试出过意外，不管试卷长得如何，他一直是稳定发挥。 唐一以这个能力，在二中说不上名列前茅，应该也算是出类拔萃，根本不用吃高考的苦就能步入一个好学校，更可况竞赛录取、自主招生本来就是为他这样的人准备的，优点和缺点两极分化。 不用问萧景轩也知道，他可能就是想和杜生一个大学，所以，为了这个选择权，他还是走上了高考的路子。高考知识对于他已经开始很无聊了，唐一最近在看大学的知识，英语也做到了六级，他根本不需要这么长的备考时间，他只是在等待下一次高考的到来。 他现在在一中已经成了行走的标准答案，挂一般的存在，同学们看成绩甚至会自动排除他，反正每次都长一样，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每次都是提前交卷，等大家考完，他今日的作业也写了不少，他看起来真的很闲。 和他打羽毛的时候一样，一副很讨打的样子。 但他也没放弃过自己的语文，萧景轩书架上的书，唐一也陆陆续续看了不少。这时候就有差距了，唐一看书也很快，但是吧，总是抓不住重点，给萧景轩一种看了也白看的感觉，他的艺术细菌早就死绝了。 甚至，唐一看着看着还会犯困。萧景轩倒是稳定发挥，一看书就困，有时候两人待在一起，就一块儿犯困，互相挨着打个小盹。 年级里也有几个二中来的復读生，可能学霸们都不止想上个大学，还想上个自己心仪的学校。二中来的那几个，虽不像唐一这般变态，也霸占着年级前几，孟子梁也被永久地挤了下去。 听他们几个说，唐一和杜生在二中就很有名，只是杜生比较均衡，不像唐一这般偏科严重，他没有参加高考，直接被提前录取了。唐一得到的是另一个高校伸来的橄榄枝，他二话不说放弃了，和别的同学一起参加了高考。 是的，是这个疯子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很有目的性，准确高效。 班里有个就是从二中来的，到班里一阵子之后，开始找唐一讨论东西，萧景轩就是想插嘴都插不进去，他连两个人在讲什么都听不懂。这个人叫朱正巍，听说也是没考上喜欢的大学，会復读。 第98页 多亏了朱正巍开了这个好头，班里也有些同学敢来问题，唐一似乎是对这些习以为常。 有了唐一前期的卓越表现，朱正巍刚来，就被冯欣怡眼疾手快地抢了过去，为他们小组卖命。朱正巍一来，萧景轩最后的优势也就暗淡下来了，朱正巍的语文经常是年级第一，萧景轩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有这种突出的成就，他只能偶尔第一，让林肖高兴高兴。 唐一有个优点，算是优点，就是专一。 其实想想也比较可悲，他专一，可能也是对杜生，也许这个傢伙从头到尾关心的都是自己能不能和杜生在一个学校。朱正巍体育不怎么样，之前运动会也没有什么突出表现，他看起来有种同龄人没有的老成，也不喜欢和周围的人打闹玩笑。 唐一对语文倒也没有那么执着，也没有很嫌弃萧景轩的能力不足，萧景轩目前唯一的优势就是被唐一当做了在一中的依靠，始终霸占着皇后的位置。他第一次感受到结髮夫妻的种词彙的魅力，他胜在了时间，他最先碰到了唐一，一切都刚刚好。 现在课间，朱正巍拿着数学跑了过来，请教唐一。 「怎么了？萧哥不舒服？」朱正巍倒是没有唐一那种理科生标准的直男癌气质，算是会来事，也跟着大家一起叫萧景轩哥，和班里同学关系一般，也不算太好。 萧景轩本来埋在臂弯里要睡不睡的，上下眼皮打架，朱正巍一来又惊醒了几分，迷迷煳煳应着：「嗯。小感冒。」 「天气冷，注意保暖。」朱正巍接道。 「好。」萧景轩有些懒，干脆合上了眼，睡了下去。 「我来问点题。唐一。」现在他才转入正题。 唐一被点名，抬眼看了来人，「我看看。」唐一倒是从来不会拒绝，对于他来说，帮同学解决问题，算是一种消遣，他非常擅长，也容易获得对方好感值，是性价比最高的社交活动。 他拿来在手上，扫视着题目。 「我自己买的题，做到一半没思路了，答案也没看懂，被省了些步骤。」朱正巍三言两语道明情况，现在祈临一中高三总复习还没进行完，没有涉及太多偏难怪的题，多是巩固基础为主，时不时来一些综合性高的题来拓展拓展。 但是做奇葩难题，是唐一朱正巍这类人最大的兴趣，学习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享受的活动。 「嗯。」唐一其实不关心这么多，但是出于礼貌答应着。 他们两个达成了某些默契，会互相分享一些有趣的题和最近刷题的心得，算是小型的学术讨论，这种情况在二中非常常见。 二中管得并不严，比较自由，因为里面竞争尤为激烈，直接按排名滚动，前四十名在a班，后面四十名在b班，半个学期滚动一次，班级排名越靠前，享有的资源也就更为优厚。a班的老师是都是该学科的泰斗，声名远扬。 而a班的独立性更强，老师的课程自主性高，没有太多硬性要求，甚至连作业都可以和年纪安排不一样，自习也很多，学生多是个性发展。b班往后，束缚就更多些，越往后的班级个性化就越低。 a班是全班每学期都有奖学金可以拿，荣誉奖项的名额也多。 b班是前百分之八十。 c班是前百分之六十。 d班以后就是前百分之五十。d班以后就不是被优待的尖子班了，很多都由年级统一安排。 文科班少，只有两个尖子班，a文和b文。 据说，唐一硬是凭藉自己非凡的偏科能力，稳坐a理班倒数第一的位置，为他这个语文着急到要上火的老师还真不少，什么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萧景轩有时候和朱正巍聊上唐一在二中的绝迹，常常可惜自己初中没有好好念书，考到二中去，要不然唐一就算是他的学长了，他也可以跟着大家一起八卦八卦，看ab两班的神仙打架。有很多像唐一这种型号的奇才。 他们那届的年级第一，听英语听力不看题目，抬头看着黑板一边转笔一边发呆，听力放完后才开始看题目答题，吓得监考老师连忙去看他的名字，后来成绩出来，满分。 有段时间，不知为何掀起了一股奇怪的风气，几个学神觉得考试太闲，特意用最复杂的方法去解题，后来就有人不断效仿，攀比谁最麻烦，搞得老师改卷都改要改自闭了。 还有的会站起来和老师在课堂上争论，有些会干脆交白卷气老师……很严谨的有，很狂傲的也有，汇聚了五湖四海的各路神仙，唐一其实在学校里并不算突兀，算是老师比较喜欢的那一类好学生了。 这些都是萧景轩在一中没见过的光景。 一中始终比较传统，不爱参加这些竞赛和自主招生，大多数学生都是老老实实通过高考进入大学。这里成绩好的也没那么刁钻、傲骨难驯，很多都是打架斗殴、酗酒抽菸，相反，二中就像单独为学习隔离出来的桃花源，那里只用实力说话。 唐一看了会儿，没出声，萧景轩也觉得好奇，这个世界上还有唐一做不来的题，又磨磨蹭蹭直起身子，凑过去蹭热闹。 过了五分钟，唐一在草稿上写了几条公式，带了些数字，然后用笔把它们分成了两块，「你可以用这两个方法，都可以用。第二个会简单些。但是容易出错。最后应该会消出这种款式的式子。再往前代就行，后面的你应该没问题。」 第99页 笑死。 萧景轩觉得脸有点疼。 刚刚那一掌打得太响了。 -------------------- 第53章 要抄就全抄 敢情这傢伙在几分钟之内想出了两种方法，笔都没动就知道答案长什么鬼样子了。 唐一做题更喜欢心算，动笔他反而有些痛苦，因为他要把他的思路用漂亮的字书写清楚，过程分是老师善良赏个学生的，但是对于唐一来说是个累赘，不写过程，他只会做得更快。 「啊。卧槽，这个方法，在答案上都没见过。我试试。」朱正巍仿佛中了几百万彩票一样。 「好。」 然后对方欢天喜地地跑去写题了，唐一抬头看了一眼钟，还有一分钟上课，在他空白的草稿纸上写了一下他第二种方法的几道式子和题目上条件带的几个数据。那管笔在他的左手指尖翻滚了几个来回，上课铃响了，英语老师进来髮捲子。 萧景轩帮他拿了卷子，还替他写了名字。 英语老师刘洋打开了多媒体白板，挑出那套卷子的听力，「五分钟后放听力，我要加点倍速，1.5，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下面一阵哀嚎。 萧景轩拿笔尖戳了戳唐一握着笔的左手，提醒他看卷子，结果唐一就是抬头瞅了眼刘洋，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串更长的式子。 比起英语，唐一更喜欢做这些题。 萧景轩随便看了眼题目，又不自觉偏过头去看唐一的草稿纸，那些式子，熟悉，但是他看不懂，简直就是他现在学习的第三种语言。他其实挺想和唐一讨论讨论学术问题的，但很多时候，他们两个都是单方面问和单方面回答。 看着朱正巍和唐一可以有这种的好几个来回，萧景轩心里有些吃味。他最近已经在努力学习了，早就没在班里当万年倒数了，但还是赶不上唐一，唐一跑得太快，他坐火箭都赶不上。 好的，五分钟过去，刘洋开始放听力了，萧景轩马上回神，开始边听边看题，时不时又看看唐一写出来没有。 开始放听力后，唐一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字了，萧景轩开始终于看懂了些，眼睛跟着他的笔动了起来。 好吧，观摩了一会儿，萧景轩发现这题还蛮有意思的，很巧妙，考了课本上一个很细的知识点的拓展，他以前问过唐一，有些印象。 之后唐一就没再写了，他直接跳了后面的步骤，简单在旁边画了个函数的草图，把最后的答案写在草图下面。萧景轩估计他刚刚写的是这道题里面最关键的部分。 但是唐一跳了之后，萧景轩就没看明白了，因为他的思维跟不上，他刚刚只是在被动的接收信息，自己上场的话就会困难起来，总的来说就是眼睛会了。 看唐一解题会很解压，你会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豁达。 萧景轩也不想中途放弃，他看了眼唐一草草记下的几个条件，然后看那几道式子的末尾，他在想，唐一到底他妈的是省了哪一步？ 唐一写完答案后，看见萧景轩看着自己的草稿纸，索性推到了萧景轩面前，让他不用够着头看。萧景轩发现自己被发现了，又不看，盯着自己的英语卷子，他现在连播到哪里都不知道了，刘洋还开了倍速，什么鬼都听不到。 草。 算了。 着套卷子的听力他放弃了。 结果这个时候，唐一就提笔刷刷地在卷子上写答案了。 萧景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傢伙还知道他们听到哪里，他这答案不是瞎填的吧？ 哦，原来他们听到第二节第二段对话了。 萧景轩这才终于有了些头绪，算是跟上了进度。长对话和短文会念两遍，但是唐一第一遍都没听完就写出答案来了，他只需要一些关键词就可以猜出答案长什么样，还边听边做完了完形填空。 萧景轩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他以前不怎么回去看唐一做题，反正就是很快很牛逼，今天看了一下，觉得朱正巍和他说的二中奇葩事，一点都不离谱，可能还算是比较收敛了比较有名的了。 ab班的神仙到底啥样，只有去过亲眼看见才知道。 好了，听力放完了，萧景轩其实只听了几道题，还不一定是对的。 他嘆了口气，把唐一的答案抄了过来，他其实没那么多讲究。 「萧景轩，贼头贼脑的干什么？站起来给大家对对答案吧。」刘洋在讲台上就看见了萧景轩的小动作，只是听力期间不好打断。 「你们不能因为提高了难度，就主动放弃，要不断挑战自己，学无止境啊。孩子们。」刘洋知道萧景轩跑去抄了唐一的答案，应该是全对，顺便点一下萧景轩，杀鸡儆猴一下。每次他一加倍速，提高难度，这群熊孩子就自我放弃，开始混日子，不思进取的。 「最近是几个復读生的强势期，你们看着被打击得有些自我厌弃了。这是老师最不想看到的，老师希望孩子们还是要学会迎难而上，因为社会的竞争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的年龄和性别就优待你，你们都同处于一个竞争平台。到了二轮总复习的时候你们就能跟上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难以跨越的瓶颈期，有些是天生就爬不到某些层次。但是有些是时间够了，也会上到那个层次去的。」刘洋巴拉巴拉地讲了一大堆，算是做了个小动员。 「听见没有？加加油，很快就可以去大学里面疯了。」刘洋最后来了点画饼行动。 第100页 「听见了。」下面的人喊着。 唐一没有跟着说，因为，杜生到了大学更忙了，不像以前所有人和他说的那样，到了大学就好了。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萧景轩捏着试卷站了半天，等到刘洋再次朝他抬了抬下巴，他才开口念答案。 结果，刘洋自己绷不住了，「啊？唐一，你第二段长对话错那么多？」他没有语文老师林肖那种压力，相反唐一卓越的成绩很是给他长脸，但是今天的居然出了这个意外。 难道1.5倍速对于这群小孩来说真的太难了吗？ 唐一被点到，站了起来，答道：「没有。我没错题。」 刘洋一下子也反应过来，摆摆手，「好的，都坐下。这几题是萧景轩自己做的。」 剎那间，班里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萧景轩抹了把脸，偏头看了眼唐一，唐一不明所以。 「我再念一遍答案啊，自己对对，看看哪一题需要讲。」刘洋开始继续上课。 萧景轩感觉自己霉透了，他倒是不介意被老师这样拿来看玩笑，但是这种情况真的很丢人，比他全错了还丢人，他扶着额拿红笔改正错题。 「上课就不要看数学了。这几题你能做对的。」他们两个坐在最后一排，唐一在刘洋的大嗓门下对萧景轩低声说着。 萧景轩没好气地瞅他，「你刚刚都没听，怎么做对的？」 「声音太大了，老往脑子里进，我不动笔都做不下去。」唐一用手指敲了敲刚刚他写出的那一团。 好的，敢情，他刚刚动笔只是为了把英语听力丢出脑后来写数学。 他理解了，对于唐一这种人，英语对话都是以中文形式进入脑子的，他都不需要拆解长难句，一入耳就可以出答案。 英语课一下，朱正巍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唐一，再打扰一下，我没化简得出来，你能帮我看看吗？」 唐一扫了一眼就拿铅笔在他的式子上圈了两个圈，「这里代错了。刚刚我说的就是这里容易出错。」 朱正巍本以为唐一需要看一下的，没想要对方一眼就发现，有些震惊，「这么神？」 「刚刚听听力的时候刚好做了。」唐一把那页草稿纸推到他面前，解释道。他本人是不喜欢被当作神仙供起来的，这些在他眼里都只是很普通的事情，被单独看待会让他很不舒服。 结果好像有些适得其反，朱正巍的崇拜又上了几分，「哇！这就是a班大佬的实力吗？我靠。」 唐一低着头，又做了道阅读题，没有理他。他不喜欢被人这样崇拜，擅长什么和不擅长什么，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和自卑的东西，每个人生来被赋予的就是不一样的东西。 「你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那道物理吗？我发现了更简单的办法。」朱正巍把自己的草稿纸展示在唐一面前。 唐一做题的熟练度和速度，让他有些不在意方法简单还是复杂，反正时间完全够用，他会习惯性得跟随自己的思路，不会刻意追求简便，对于他来说，最简便的就是不写过程，可惜没有任何方法允许他这样，那就都是一样的，大差不差。 「这样做题速度可以更快。」朱正巍拿笔圈画出来。 朱正巍的过程写得很详细，唐一一眼就看懂了，「这个方法好巧。」 过了一会儿，唐一又说，「但好像只适用于这道题。」 「嗯。确实。」朱正巍点头。 「谢啦。」短暂的课间又要结束了，朱正巍跑回了座位，和唐一道了谢。 唐一抬眼目送他，然后低头看了眼，又做了道英语阅读。 如果课间朱正巍不来的话，他第二节课上课之前就能把这套英语卷写完了，现在他还剩最后一篇文章。 -------------------- 第54章 早恋嫌疑犯 「真好。还能跟你一起讨论问题。不像我，全是叉，一片红。」萧景轩等人走远了后，杵着下巴酸熘熘道。 这次冯欣怡坐在唐一的右上角，她听见了，转过头来，看着萧景轩笑道，「你加把劲就没那么酸了。哈哈哈。」 萧景轩哼了一声，把脑袋埋在了臂弯里，他们的两排组员都调到了前面，唐一这周和他共渡这小小的二人世界，坐在最后一排，萧景轩这几天就有些作了。 唐一没有理他。 上课铃响后，刘洋进来，在讲台上坐下，「再做半个小时，我就对答案了。要抽人讲题。」 刘洋话说完后，班级里的几个又握起笔来开始看，萧景轩却继续爬着，他有些难受，早上没吃退烧药，随便来了几颗清火解毒的，现在温度开始慢慢上来了，还做了半天英语，他头昏脑涨，有些反胃想吐，直冒汗。 唐一做完题后，见萧景轩还趴着，他伸手揉了揉那人的脑袋，以为这货又开始耍脾气了。但没想到，萧景轩没什么反应，相反额头烫得有些吓人。 刘洋扫了一眼下面，又发现萧景轩摸鱼，「萧景轩，说两句怎么还罢工了，我待会要点你讲题。」 「老师，他发烧了。」唐一说完后，又补了句，「好像很严重。」 接着几个做题的脑袋就转过头来看着萧景轩。 萧景轩是那种基本不生病，但是一病就会很严重的那种体质，他高中三年来还是第一次烧得那么厉害，平时根本也不会注意这些。 第101页 刘洋走了下来，抬手摸了下萧景轩的额头，被烫得往回缩了一下，「带他去趟校医室吧，我和林老师说一声。」 萧景轩被折腾醒了，迷迷瞪瞪地站了起来，踹上饭卡往后门走，「好的。」 他们的饭卡是一卡通，可以刷校医室、校门、打电话等等，学生平时不用带钱，也不能带手机。 「等我一下。」唐一伸手扯了萧景轩一下。 萧景轩有些无奈，唐一这该死的强迫症。 「其他人做题啊，别看的。生病而已。」刘洋说道。 唐一捡了本杂志塞书包里就带着萧景轩出去了。 「快去快回啊。别想着翘课。」刘洋还是不放心，在两人后面喊道。 「知道了。您安心上课吧。」萧景轩喊了回去。 到了外面，冷风招唿到脸上，萧景轩脑子清醒了几分，他感觉到喉咙干哑发疼，吞咽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萧景轩掏了下兜，拿出个一次性独立包装的口罩，拆开抓住唐一给他戴了上去。感冒初期的传染性最强，而且他这次好像很严重，不知道唐一挨着他坐明天会不会也着道了。 萧景轩意识不太清楚，下手也没有注意力道，唐一被他扭地有些疼，眉毛微微蹙着，有些受不了萧景轩拿他那发烫的手乱来，「我身体很好，没关系。」 「哪儿多废话？叫戴着就好好戴着。」萧景轩的声音有些干涩，烧得难受，脾气也有些不好，话讲得沖了些。 帮唐一调整好后，萧景轩捏着唐一的脸左右晃着欣赏，淡淡地笑了笑，「你脸怎么这么小，要被遮没了。」 「疼。萧景轩。」唐一把他的手推来。萧景轩很喜欢这样单手掐着他的脸颊两侧，有时候力道很重，骨头都被捏得疼。 「娇滴滴的。」萧景轩放开他自言自语着，往前走。 唐一跟了上去，「你早上没吃药吗？」明明刚刚还看着好好的，突然严重起来了，唐一觉得萧景轩肯定在自己的病情加重上做了不小的努力。 「随便吃了点。」萧景轩懒懒答道。 等到他们走到校医室，萧景轩额头已经被吹得凉了很多，医生拿额头测温枪一扫，体温非常正常。她眉毛挑得不太正常，「不想上课呀？」 学生装病逃课她可是见过太多了，想都没想就觉得这俩货是来校医院磨蹭时间的。 「您拿水银温度计给我。」萧景轩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要牺牲了，可是身边的人不紧不慢的，还要他操心，他有些心累。 医生抽出一根来甩一甩，递给萧景轩。 「女朋友？」那医生又挑眉问着。 其实学校校医室，还是挺寂寞的，每天也就那么几个学生，大病也不会来这里，听听学生的八卦是她最大的职业幸福感所在。 唐一的头髮一直没去剪，有些长了，他穿着奶白色的毛茸茸的高领毛衣，枣红色的短款羽绒服里是校服外套，背着女生最近很流行的书包，蓝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一时间雌雄难辨。 高中很多女生图方便也会剪短髮，经常有些假小子混迹于校园，医生也算是见识过世面的人，一见两人就已经提前编织好一段青涩热烈的校园地下恋情，就等着待会儿一点点挖出来。 「带把的。」萧景轩有些好笑，觉得这阿姨也是个活宝。 「哦。现在你们男生流行交男朋友了？」医生抓着旁边的瓜子来磕上了。 萧景轩的心忽然漏了一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先抬眼去看唐一。可是唐一明显对这个也没什么反应，找了个空位，坐下来翻那本杂志。 医生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这些小孩又爱折腾，脸皮也薄，不经逗，没有继续，她捏起管钢笔，埋头写着，「叫啥名字？」 「唐一。」萧景轩也不知为什么，看了会儿唐一，张口就念出了唐一的名字。 唐一听到后抬头看了眼萧景轩，「医生应该是问你。萧景轩。」 这医生拿笔把字给划了，没好气地怼到，「没讲过低烧也能少煳涂的。」 「字怎么写？这名字太常见了。」医生在划掉的字上头落笔。 「萧瑟的萧，景色的景，轩辕的轩。」唐一干脆替萧景轩答了。 「哪个班的？」 「高三四班。」萧景轩抢答，企图夺回话语权。 「哦。快班的娃子。你们老师抓早恋抓那么紧，连恋爱都凑合谈了。」医生边写边说。 萧景轩被这句话一刺，炸起了毛，「啊不是！您误会了。同学，真的！」 医生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下，可能是唐一的态度过于冷淡，一般是真的的话，反应会像病着的这个竭力狡辩，但是如果很冷静的话就是没事。 「行吧。两个男生一起来看病，蛮少见的。」医生也不是吃闲饭的，男生确实就是那种，只有出去疯才会结伴的生物，不会心疼人，会形影不离的，一般都是好闺蜜或者情侣。 「哪不舒服？」医生接着问。 「嗓子疼，鼻塞，打喷嚏。」萧景轩坐好答道。 「我看你吼的那两嗓子，挺顺畅的。」医生把笔放下，伸手抽了两根棉签。 萧景轩觉得这一医生今天嘴好碎，应该是好几天没开张了，校医院冷冷清清的。只有换季的时候病人才会多，现在的时间反而生病的少。 第102页 「张嘴。」医生站起来拿棉签抵了下萧景轩的舌头，查看咽喉的状况。 「啊——」萧景轩摘下了口罩。 「吃点药还是输水啊？」医生把棉签丢到了垃圾桶里。 「吃药。」萧景轩道，把口罩马上戴了上去。 「把温度计拿来。」医生在萧景轩面前摊开手。 萧景轩老实抽了出来。 医生对准一看，语气也正经了几分，「是有些严重。要不躺一会儿，烧退了再回去。不退的话，再给你打针。」 「哦。」萧景轩谨准医嘱。 她边说边写了单子，把温度计放回去后，去拿了药过来，顺便接了杯温水过来。 萧景轩服下后，脑袋上贴上张退热贴，熘旁边病房躺着去了，他全是酸痛，没什么力气，能好好睡上一觉那叫一个求之不得。 「那同学你回去上课吧。没什么人，我看着呢。高三的课不好耽搁。」医生转头对唐一说。 唐一站了起来，把杂志塞到了书包里。 萧景轩才刚躺下，马上一跳，脑袋从病房探出来，「诶不行。医生。我俩就是奔着逃课来的。他要在旁边看着我。」 这个医生可能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事多的病人，男生也开始那么矫情了？没见过。所以又开始对萧景轩一番讨伐，「关系那么好？」 「那是。」萧景轩向唐一招手。 唐一也进了病房里，找了个空床，坐下来。 医生也没好继续为难，让两个小孩待病房，自己回到诊室刷手机去了。有些学生犯困了也会找机会过来补觉，是很正常的情况，既然老师都批假了，她也不好说什么。相反，她觉得高三确实辛苦。 很多来看病的，也都是高三的孩子，有些明明很严重却捨不得输液，拿点药就跑了，医生看着也心疼，这些小孩挺不容易的。 校医室里又回归了寂静，萧景轩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唐一一边看着一边用手去探他的脸，好在萧景轩脸色没有刚才那般难看，安静地躺着。唐一继续看杂志，里面有些写得好的短文，也会有笑话、诗歌、时事政治和文坛趣事，在学生群体里卖得很好。 放学后，校园热闹起来，萧景轩终于从他无穷无尽的梦境里逃脱出来，他出了一身的汗，里衣黏在皮肤上，脑袋也湿漉漉的。他的脑袋不晕了，但是喉咙却疼的更加明显，仿佛含着刀片一般。 -------------------- 第55章 古希腊掌管伙食的神 他环顾一周，没见到人，从兜里掏出手机来。自从上次联繫不到唐一，萧景轩也染上了随身带手机的习惯，本来手机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因为，没什么人会联繫他，他也没什么需要联繫的人。 同学都在学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带着还会徒增风险。 「萧景轩：人呢？！！」 「萧景轩：你抛弃我跑了？？！！」 「萧景轩：（抓狂小猫）」 「萧景轩：（掀桌小猫）」 「唐一：我给你带饭去了。马上回来。」 「萧景轩：我想和你一块儿吃。」 「萧景轩：（哭唧唧小猫）」 「唐一：好。」 「诶呦，有精神刷手机了？」医生刚好进来，看着萧景轩埋着头戳屏幕，嘴角带着笑意，「和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萧景轩抬头，摁息了屏幕，「同学。」 「你的哪个小朋友？」医生过来用手触了触萧景轩的脸，递来根温度计。 萧景轩拿起来夹咯吱窝里，「就刚刚那个。」 「他给你带饭去了。这么会照顾人的男生很少见。」医生去又拿纸杯接了被温水过来，递给萧景轩，「要多喝热水。」 「谢谢。」萧景轩双手接下来，往嘴里勐灌。 「我仔细看了一下。挺漂亮的。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肯定是校花，追她的能有一个班那么多。」医生抱着双臂站着。 「他这样也很受女生欢迎。天天来班里门口看他，想方设法给他塞礼物。」萧景轩的语气可能有些抱怨，那医生竟也听了出来。 「还来不？热水。」医生想帮萧景轩再接一杯。 但是萧景轩挥挥手，「我自己来吧。」他不习惯被人照顾，跳下床，自己又接了一杯，仰着头灌水。 「那你有喜欢的人不？」医生站在旁边，给萧景轩让了条道，「我当年读书的时候，女生都喜欢你这款。有男孩子气。」她以为这个小孩是羡慕自己的朋友，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安慰安慰。 萧景轩咕咚咕咚喝完了，轻轻捏扁了纸杯，干笑了几声，「哈哈。」 医生见多识广，看见了萧景轩的小动作，「哦……暗恋啊。你喜欢的姑娘喜欢你朋友？」 「阿姨，你这想像力也蛮丰富的。」萧景轩把纸杯丢到了垃圾桶里。 「有人吗？」有学生过来看病了，敲了敲诊室的房门。 「哈哈。开开玩笑。」医生走了回去。 萧景轩把被子叠好，走过去，不过来的不是别人，是冯欣怡。 「不舒服？」萧景轩找过来时，医生已经写好单子，去拿药了。 「生理期。」冯欣怡捂着肚子，朝萧景轩吐了吐舌头，「顺便来瞅瞅你死了没。」 萧景轩笑笑，「我给你接杯水。」 冯欣怡其实也不渴，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些，「你好点没？」 第103页 「退烧了。但我想把喉咙割下来，疼得要死。」萧景轩去掏了个杯子，给冯欣怡接来杯温水。 「哈哈哈。昨晚着凉了吧。活该！」冯欣怡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 萧景轩嘆了口气，「你看唐一那种样子，生病的居然是我，想不通。」 「你俩同学啊？」医生走进来，路上也听到两人讲话。她给冯欣怡推来一板药、一块独立包装的黑糖和一个暖宝宝，「这个贴肚子上，可以缓解一点。」 冯欣怡接过来，吞了药，把糖块丢到了纸杯里。 萧景轩就倚靠在门框上，似乎是在等她。 冯欣怡有些难为情，看了眼萧景轩，「转过去。」 「哦。不好意思。」萧景轩转过去，用身体挡在了门口，冯欣怡拉开校服拉链把暖宝宝贴到了保暖内衣的小腹位置上。 萧景轩像是想起了什么，念叨道：「你穿太少了。天这么冷。为了漂亮，这不遭罪吗？」 一经对比，冯欣怡穿得很少，他思绪又飞到了唐一身上。 唐一向来宝贝自己，天气一凉，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经常地很暖和。但女孩子就有些不一样，不想捂得像个粽子，总是薄薄的针织内搭和漂亮的大衣，甚至有时候连秋裤都出穿。唐一可连袜子都要穿加绒的，严寒，根本奈何不了他。 每天圆滚滚地跟在自己后面，看起来就笨手笨脚的蠢样。 萧景轩觉得手冷了，就会故意去冰他，脸蛋、脖子、手，哪里暖和哪里塞，唐一被他搞得，出门前都要盯着萧景轩多穿点，不要来祸害自己。萧景轩一向他摊开冻得通红的手，唐一立马就后退一步，喊道，「只能塞我兜里，别来冻我，冷死了。」 然后萧景轩就会虚晃一枪，捧起唐一的脸，然后马上去攥他的脖颈，唐一被激得扭来扭去根本逃不掉，嘴里咒骂着：「萧景轩，你好烦！」 萧景轩会等唐一的脖子也变凉了才放开他。 后来唐一就常常穿高领的毛衣，但萧景轩还是有办法把冰凉的双手挤进去，唐一后来居然也放弃挣扎了。他拿玻璃杯接热水给萧景轩捂手，时时关注萧景轩的动态和体温，生怕萧景轩继续把魔爪伸向他。 萧景轩想想又觉得好笑，唐一怎么这么好的脾气，不管他怎么闹这个人，他都不会发火，就是抱怨几句，然后曲线救国，由着萧景轩撒欢。 「你懂什么？闭嘴。」冯欣怡就是典型的不要温度要风度的人。 「我觉得这男生说话在理。女生还是要多爱护自己。身体健康第一，好看漂亮才是其次。那两男生穿的都比你厚实。」医生在旁边帮着萧景轩说话。 冯欣怡撇了撇嘴，她听这些都快要听出茧子了。 「什么俩男生？」冯欣怡目前为止就看见萧景轩孤家寡人地和医生待一块儿，陪着他一起逃课的唐一却不见踪影。 「来了。古希腊掌管伙食的神。」萧景轩一大只，虽然还有些少年的单薄，但骨架大，肩膀很宽阔，几乎挡住了门框的视线。 唐一提着保温饭盒，被萧景轩堵在门口，他不明所以，为什么萧景轩要像个门神一样杵在这里。 「非礼勿视。」萧景轩还没等唐一开口，就把他拧了转过去，也背对着门，冰凉的手掌穿过唐一的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另一只手不怀好意地伸进他毛衣里面冻他的脖子。 唐一被他搞得僵了一下，光看着他那个毛茸茸的脑袋，萧景轩就知道这个人有多不高兴，他又得逞了，出其不意，咬着下唇，低低地笑了出来。 「我想在你饭里倒老鼠药。萧景轩。」唐一不舒服得扭着，萧景轩拢得更紧。 「别啊。我还病着呢。」萧景轩说完，虚伪地咳了几声，仿佛病入膏肓一样。 由于被挡着，房间里的两人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冯欣怡贴好后，拍拍萧景轩的肩膀，让他滚开。萧景轩这才放过唐一。 唐一单手整理他的眼镜和衣服，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萧景轩本来有些愧疚，想帮帮他的，但是唐一果断地后撤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警惕地盯着他。 他知道萧景轩很热衷于这样搞他，但是他真是难以习惯，抑制不住地想报復回去，最后还是又压了下来。 「啊。唐一。你去哪了？」冯欣怡和他打着招唿。 唐一把保温饭盒提起来，「拿午饭。」 「啊？不回去吃？吃食堂也行啊。萧景轩什么时候变那么金贵了？」冯欣怡真是活久见，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萧景轩又在惹唐一。 萧景轩点了点头，「对。所以，我决定，我们俩回去吃。」 有生之年，冯欣怡第一次在唐一脸上看出了裂开的表情。 「你应该等我一起商量的。自作主张就会这样。」萧景轩居然说得头头是道。 「在这里吃也可以。我都带来了。」唐一有些埋怨地瞪着萧景轩，他想把饭招唿到萧景轩脸上。 「我回去加件暖和的衣服。」好的，一枪爆头。 唐一被说服了，他欣然接受，不过后来如果知道萧景轩回去不但不添衣服，还会逮着他玩一会儿，他就会后悔自己现在的决定了。 天真。 相信萧景轩这种狗东西，就是要遭报应的。 冯欣怡其实还想着可以三个人一起去吃食堂的，萧景轩这个学期都不怎么去食堂，两个人都没什么机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今天她特意跑过来落了个空。 第104页 「我位置上有件羽绒服，你可以拿去穿。别冻坏了。咋们班再没了你可不行。我这些天怕是要焉着了。」萧景轩带着唐一回去前，和冯欣怡交代道。 这件外衣是唐一特意帮萧景轩从家里拿来，给当被子盖着的。 冯欣怡目送了两个人，她有些失落，又有些心慌，她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萧景轩这种浅浅的关心和照顾。萧景轩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拨动人的心弦，但是又一尘不染地离开。 晚上，萧景轩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主动带唐一去冯欣怡家看了那只小狸花猫。唐一的的伤口裹着薄薄的纱布，已经长出来嫩肉，有些痒，但他还是老实戴着手套，浅浅地揉了它一会儿。 小唐同学如果有尾巴的话，已经疯狂摇摆了，他大手一挥，原谅了萧景轩，期待着下次见面。 冯欣怡暂时收留着小猫，正通过爱猫协会的社交平台帐号给小东西物色一个合适的主人。 -------------------- 第56章 荒唐 萧景轩果真撒手不管，和唐一来了寄北。这个发达繁华的一线城市。 唐一的公寓是和杜生一起合租的就在学校南门外面的一个老小区，但是杜生现在在澳洲定居，这间屋子就只有唐一一个人住。屋子里只有两个房间，总体面积也不大，是萧景轩那间公寓的三分之二。 打包的时候，萧景轩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他活了那么多年，三个箱子就装完了他的所有东西，最多的就是衣服。因为经常要出席重要场合，萧景轩有很多昂贵的订制西服，几百万的手錶，他需要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气度不凡才能镇住场子，然后就是一些书和电子设备。 最后他就只带来了日常的衣服和电子设备。 既然是去做小白脸的，就要吃软饭的自觉，不能再挑挑捡捡，过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要粗茶淡饭、勤俭持家才不会被唐医生赶出家门。 唐一的屋子整齐干净得萧景轩深吸了几口气才敢迈步子进来。屋子可能有些拥挤，但是住两个人刚刚好。窗台爬满了绿植，有很多品种，鞋柜上是个长方形的鱼缸，里面养着五彩斑斓的小鱼。 这个外表阴森沉闷的小区内部，竟装修得有模有样，充满着人间烟火味。 客厅窗外院子里是古老苍劲的菩提，而卧室的窗外是张扬的玉兰花树，现在是五月中旬，枝头缀了些小小的果和几朵要败不败的白玉兰。 他们赶到寄北已是夜晚，大小姐一听见声响就跑出来迎接，不过很显然，它不怎么欢迎萧景轩。纵身跃到唐一的怀里，开始撒娇，怼着唐一的脸就一顿蹭，不时斜眼瞪着萧景轩。 「我……我住哪？」萧景轩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显然杜生的房间还没有搬空，虽然没有人住，但还留着主人的气息。 唐一抬抬下巴，给萧景轩指了下比较空的那间——也就是杜生的房间。 「这样不太好吧。」萧景轩有些迟疑。 「我觉得，彼此有个私人的空间会比较好。」唐一一手挠着大小姐，一手托着它。 「杜哥介意吗？他发现了怎么办？」毕竟他们两个当初分开就是因为杜生讨厌同性恋，现在唐一还带着自己的姘头住进了他的房间，怎么想都觉得很不礼貌。 萧景轩还想和唐一走长远一点，能待一辈子最好，那么首先就是要把他的家人解决了。 「我和他说过了。再过几个月就要退房了，没关系。」唐一偏着头蹭大小姐。 因为梁晴跃喜欢唐一长发的样子，唐一到了大学就开始留头髮了，过年时才齐肩，现在已经遮住后背了。下午坐飞机前，萧景轩用手机现学，帮他编了尾鱼骨辫，现在有些散了，但是比刚编好的时候好看，多了几分倦怠和随意。 唐一美在骨相，他终于长开了，不像少年时期那会子有股小家子气，他身上那股中性的美恰到好处。短头髮可能会觉得秀气温婉，长发后就有些张扬冷傲，越是大方展现越是超凡脱俗，他也不再像少年时期对自己的容貌那般遮遮掩掩，他淡然冷静地悦纳了自己。 肩膀开阔，四肢笔直修长，锻鍊良好的身材，让他即使留着长发都可以准确地显明自己的性别，不需要再通过标志性的短髮来表明。 我媳妇儿长得真他娘带劲，萧景轩心里念叨着，喉咙滚了滚。 行李箱拖进去后，萧景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他慌张地跑到客厅找唐一，「啊？他知道了？」 整个客厅都是大小姐的地盘，没有沙发和电视，布满了跑轮、猫爬架、猫窝等东西。唐一带着口罩和手套清理猫砂，大小姐埋头吃着新开的罐头。 「嗯。」唐一不懂萧景轩的慌张从何而来，把自己的对象介绍给家里人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怎么了吗？」 「那他们怎么说？之前不是说，不喜欢我俩搞在一起吗？」萧景轩觉得蹲个局子，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说等杜生下个月回国了，就一起来看你。」唐一埋头处理大小姐这两天的臭臭，没分眼神给萧景轩。 「杜生不介意？」据萧景轩的记忆，杜生是极度厌恶同性恋的，要不然唐一也不至于和他断地那么决绝。 「他说没关系。」 「你什么时候出的柜？就是说你喜欢男人的。」萧景轩拉了个凳子，坐到旁边。 第105页 为了让唐一的家人接受他们，他真的计划了很久，甚至做好了长达几十年拉锯战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他都还没还是出手，就被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如果！ 如果事情真就那么简单。那他和唐一就葬送了七年的时光算个什么？天大的笑话吗？ 他能有几个七年？ 他的颜值巅峰期都快要结束了，才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都还没有使劲浑身解数让这个人对自己爱得执迷不悟，他就快要变成三十岁的中年老男人，你现在和他说，他们两个傻逼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因为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萧景轩真的接受不了。 他想要个解释！ 「过年的时候。」唐一拴好垃圾袋，又补充了一句，「我准备把你接来寄北的那晚。」 「他们骂你没有？你们吵了多久？」萧景轩觉得唐一当时肯定顶着了天大的压力才和他说了那些话，结果被他拒绝了，现在想想觉得很抱歉，心里现在皱得疼，那个时候他应该脾气再耐心些。 反而唐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景轩，「没有啊。我们没吵架。他们好像挺喜欢你的。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没事就好。」 萧景轩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唐一的语言表达能力糟糕得令人髮指，天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你知道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吧？我们俩在谈恋爱，是会滚一张床的关系。不是好朋友，也不是同学。」萧景轩站起来，看着唐一一字一句的强调，他需要知道所有细节！ 「嗯。」唐一脸上的困惑更加明显了，「我说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爱你。」 萧景轩的大脑现在短路了，他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的夜色，疯狂地回忆以前的所有细节。不是他疯了就是唐一疯了，今晚必须死一个。他清清楚楚记得，唐一和他谈了几个月恋爱之后，就把他甩了，然后他们两个现在才和好。 他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 萧景轩等唐一把垃圾提下去丢了再上来后，又凑过来和唐一理论，「我们两个高考完之后就分手了。理由就是你家里人不喜欢你搞同性恋。」 「嗯。」唐一把口罩和手套摘下来放好，给自己接了杯水喝，他灌了几口后甚至还去接了些又递给了萧景轩。他的这种随意简单的态度，让萧景轩心里窝着火。 「所以就是，明明你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你就这么，就这么轻易地……把我丢了。你知不知道，如果那天简林馨再来晚一点，我真的会死。是心脏停止跳动的那种，生物学上的死亡。」萧景轩声音颤得不像话，带着沙哑，鼻尖一个劲儿的泛酸，控制不住的泪水从眼眶涌出。 他现在很绝望。 和唐一在一起，总是需要不断接受这种绝望。 他可悲地爱上了一个神经病。 这个神经病差点逼疯了他，要了他的命。 结果现在却可以轻描淡写地和他讲述这件事。 唐一被萧景轩突然来的情绪崩溃吓到了，把杯子放到了饮水机上，慌张地拿手掌帮这个人擦眼泪，说话的气息都不稳起来，「怎，怎么了吗？刚刚不是都还好好的吗？我都说了，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你放心就好了。怎么了这是？你别吓我。」 「我折腾了自己整整七年。我，我每天把自己忙疯了就是为了不想你。我去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恋爱、上床，就是为了忘了你。我每次一喝多了就会偷偷抹眼泪，然后用别人的手机打电话给你，我想听听你的声音，又不敢说话，最后只能挂了。我想你想得要发疯。我吃了那么多的药，打了那么多的针。你现告诉我，你最珍爱的家人不在乎你是个同性恋。你连高考都敢考两次，却不能为我争取一下。你现在说，你爱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心里真的有我吗？」萧景轩连身体都在发抖，他明白自己现在哭得有多丑，他根本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了。 他很崩溃。 他的一生从一开始就像个天大的笑话，充满荒唐。 被浓缩成茶余饭后闲谈的字句，都是他二十五年来每天都在经歷的痛苦和绝望，他压抑得想要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他苦苦支撑了这么久，这漫长的几千万分钟，他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连着口声声一遍遍说爱自己的人都漠不关心，都视他的煎熬如无物。 真是太搞笑了。 唐一紧蹙着眉，一遍又一遍地给萧景轩擦掉他的眼泪，他手足无措，心也跟着绞痛，找不到什么话语可以安慰眼前的这个人。 他可能懂了，懂得太晚了。 懂得太突然了。 当时他也只顾着高兴，没有多想，没有萧景轩的心思这么细。现在被萧景轩说出来，他才发现奇怪的地方。 -------------------- 第57章 我们不能吵架 就像研究了一辈子天圆地方、军权神授的学者，以为自己究其一生终于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死后却发现地球是圆的，也不是宇宙的中心那样慌乱和绝望，他功亏一篑，他兜兜转转地折腾那么就，其实不过泡沫一场。 「你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怎么会捨得这样伤害我？」萧景轩看着唐一紧咬着下唇，他潮湿的手指死命地互相揉搓着，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萧景轩。 第106页 萧景轩知道唐一现在也很奔溃，他焦虑地又想乱挠自己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以为你过得很好的。我……」唐一的瞳孔震颤着，他知道萧景轩精神奔溃有自己的责任，但直到现在他才堪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我都做了什么啊。 唐一宛如大梦初醒一半，简林馨和他说过的所有话在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此刻每一句苍白的话语仿佛被填充了血肉，开始撕咬着他的大脑。 是啊。 明明那么简单就可以解决了。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真的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吗？你都不会心疼我吗？」萧景轩不想放过唐一，他继续逼问。 「我以为，我以为没关系的。我以为，分开后，你会遇见别的喜欢的人。我也会。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再也遇不见第二个想要喜欢的人了。我也老是想起你，每天都是。明明……明明杜生也是交了很多个女朋友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以为只有我不正常，只想着你。我不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我感觉我要死了，每天都闷得慌。人生真的好漫长。萧景轩。」唐一不敢看萧景轩，他浑身痒得难受，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难受地想尖叫，脚下的地面也扭曲起来，吞噬着他。 「你为什么不敢来找我？是不是我太兇了，你怕我动手，怕我骂你？」 是啊，我到底要怪谁啊。 到底是谁的错呢？ 萧景轩把唐一搂进怀里，他必须要比唐一更加冷静和理性，才伤害不了这个人，他慢慢地亲吻对方的眉眼、耳垂、肩颈，所有他现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唐一把头埋进萧景轩的怀里，他的眼眶潮湿，是很陌生的感觉。他的欢笑和泪眼，都是拥住他的这个人赐予的，这个人赠予了他令人期待的未来，极度的幸福和痛苦。他是那样的紧张，像总是不会说话的笨小孩。 「我怕你和他们一样，发现我……就是个……」 怪物。 这个词还没说出口，萧景轩就堵着了唐一的嘴，他们咬得很深，一同把这个词彙拆吃入腹。 唐一对人情世故麻木到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他根本不关心。 可是当他喜欢上这个人之后，就把自己压得很低很低，他发现自己浑身都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缺点，他如履薄冰，一唿一吸都在为这个人颤动着。 他喜欢这个人，喜欢到讨厌自己的全部，一切都是那么地难以接受。 他憎恨着自己。 可是这个人看着他时的眼睛又是如此地奇妙，他仿佛爱上了对方眼里的自己。一团糟的我，被我喜欢到不行的人深爱着。 你的眼睛让我发现我是值得被爱。 我为此雀跃欢唿，赞颂着生命。 唐一被堵得有些脱力，他的心在狂跳，身体发软，难为情极了。每次和萧景在一起都会发生奇怪的化学反应，他变得不像自己，兵荒马乱，丢盔弃甲，却捨不得放手，像上了瘾一般。 「你才不是。」萧景轩感觉到了唐一发软，托着屁股，一癫，把人抱起来了，「你敢来找我，我就敢答应你。我无条件让步。懂不懂？」 只要你敢勇敢一点，我命都给你。 没有怨言。 「我们不能吵架对吧？」萧景轩抬着下巴去亲唐一的脸，吞下他脸上挂着的泪珠。 唐一低着头，蹭着萧景轩送上来的唇，「嗯。不吵架。」 不管有多生气都不能吵架。 因为，我们彼此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人。 所以，不要轻易用语言伤害他。 「今天在飞机上已经亲过了。」唐一被他这样抱着，双脚离地，不安地抓着萧景轩的肩膀。 萧景轩听到后，真是被逗笑了。 都这种时候，他居然更关注今天的两次限定亲热已经用完了。 「你写那些欠条呢？我要收回来一张。」萧景轩把他托去了房间里。 「关门。」唐一有些着急，想下来，「门还没关。」 「你还怕被猫看到？」萧景轩仰着头看唐一。 唐一的耳尖红红的，好看的眉毛皱到一起。 「厨房、卫生间还有卧室，都不能让它单独待着，它有些皮。」唐一一本正经地道明其中的利害。 萧景轩懂了，但多亏他爹妈没赐给他一个傻脑子，他现在很想逗逗唐一，「你待会不出去吗？」 他刚刚真是要气炸了，他每天在疯的边缘蹦迪，心情像过山车一样。 到现在都还觉得一身的酥麻，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待会出去太晚了。」 萧景轩把他放了下来，「你现在就可以出去。」 这会轮到唐一表情空白了，「不做吗？」 一般这种气氛下，萧景轩是一定要抓他亲热一番，拦都拦不住的那种。先小吵一下，然后萧景轩发脾气，他顺毛，然后萧景轩终于被哄好了后扑过来，他们两个嘿咻嘿咻半天，才可以休息。 这叫什么？ 《萧景轩定律》 但今天好像出了个意外？ 难道还有《萧景轩第二定律》？ 萧景轩抱着双臂，咬着唇，死憋着笑，他就是想让这个强迫症浑身难受，「谁说每次都要做了？」 唐一垂下了眼，侧身走出去，「那我去洗澡，你自己收拾一下行李吧。」 第107页 「我也要。我俩一起洗。」萧景轩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这里的浴缸只能装一个人。」 「那我抱着你。」 「太挤了。」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萧景轩！」 第二天，等萧景轩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在他使出浑生解数的手段后，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唐一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唐一早上去上课了，他好像迷迷煳煳缠着唐一亲了一会儿才放人走，接着又躲被子里，睡了个回笼觉。 他一边刷牙，一边在这间老屋子里瞎转悠。 唐一的房间有一整墙的书，一半是他这个专业的参考资料，有五分之二是和心理学有关的书籍，剩下的一些，萧景轩熟——是他家里有的那些。 唐一留下了一些他自己喜欢的珍藏了起来。 有时候，他觉得唐一特别不真实，就像他那别人的碎片拼凑出来的虚拟人物一样，有时候又觉得唐一这样很惹人怜爱，每一块碎片都是他自己挑过来，融进身体里的。 这个那该死的强迫症，从来没好过。 他整理得很整齐，一目了然，甚至是书本的大小、花色、厚度都被严格地整理出规则来，有些可爱。 如果他现在抬手翻乱了，等那傢伙回来，肯定要自己憋着气收拾半天。 算了。 把他惹跑了，我又要回归单身大军了。 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学医果然很辛苦，唐一的书桌上也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笔记本，看起来内容极为扎实，看一页就能睡得很好的样子。 「萧景轩：下课没？」 「萧景轩：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萧景轩洗漱完，呈大字状躺在唐一的床上，整个屋子都是唐一身上那股味道，萧景轩感到极度地惬意。大小姐探头探脑地进来，然后跳到了唐一的床上，伸着懒腰。 萧景轩斜眼看了它一眼。 唐一昨晚说什么了来着？ 「萧景轩：猫进来了。要不要赶出去？」 大小姐像是和他心有灵犀一般，伸出爪子去掏萧景轩的手机，然后走过来看萧景轩的屏幕。 「你……」萧景轩顿了顿，居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但他还是选择尊重唐一的执着，「你爹说不让你进来。」 唐一不愿意给他当媳妇儿，那就他给唐一当媳妇儿吧，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 萧景轩用它为数不多的母爱，随便摸了大小姐两把，大小姐显然也不怎么乐意被萧景轩碰，往旁边走几步，躲开了。 「诶呦，小兔崽子。给脸不要脸的。」萧景轩还当场把大小姐揪着后颈提到面前，然后手肘往后抵着，坐了起来。 「我就算是后妈，对你也算是问心无愧了。不懂得感恩你。」萧景轩和大小姐较劲起来，两个东西对视良久后，萧景轩的毒嘴靠向了大小姐。他揪着大小姐就压在床上一顿勐吸，大小姐当然拗不过他，伸着两只无助的爪爪去堵萧景轩的嘴，喵喵喵地叫骂着，应该骂得很脏。 萧景轩一不小心和大小姐嘴对嘴亲上了，然后萧景轩几乎上一剎那被大小姐嘴里的味儿给熏了满腔。 「yue……」萧景轩几乎上反射性地干呕了几下。 「你爹餵你吃了啥？一只猫嘴这么臭！」萧景轩放开了大小姐，屁股也挪了一块地儿。 大小姐腿一蹬，跑回客厅去了。 话说，客厅虽然没有个像样的沙发，但是有个大的离谱的猫窝，是个扇贝状，里面还有三个脸盆那么大的珍珠抱枕，扇贝下还垫着一条贯穿整个客厅的浅蓝色地毯，就在靠窗的位置。下午都阳光会从透过枝叶撒下来一些金光闪闪的光屑。 唐一的头像拍的就是这里。 躺下一猫一人足足有余。 甚至可以躺两个人。 -------------------- 第58章 自我检讨 萧景轩把卧室的门关上，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客厅的地毯上。靠着打开的扇贝，那拿几颗珍珠枕着腰。 大小姐马上从猫爬架一跃而下，正中萧景轩的肚子。 「嗷！」萧景轩马上捂着，侧身躲了过去。 大小姐虽然还保持着窈窕的身材，从那么高的地方蹦下来，把萧景轩砸得够呛。它对自己的行为毫不在意，喵喵喵叫着，绕到了萧景轩面前，像是驱逐这个入侵者。 可想而知，唐一把它给宠上天了。 「我看你是被你爹惯的。刁蛮任性！」萧景轩一边揉这肚子，一边咒着大小姐。 两人僵持了一下，正准备爆发一场争夺地盘的恶战。 突然，自动投餵机「滴」了一声，连萧景轩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大小姐几乎是弹射起步，一跃过去，开始享用午餐。 「……」 跟你那个爹简直一模一样。 「唐一：我吃过了。」 「唐一：你有精力看着就让它进来，没精力管就把它赶出去。客厅已经够它闹了。」 唐一的消息在这个时候发了过来。 「萧景轩：啊~」 「萧景轩：我好难过。你吃饭都不叫我。」 萧景轩坐着了身子，手指在屏幕上跳跃。 「唐一：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萧景轩：你晚上还有事？」 「萧景轩：我做饭等你。」 第108页 「唐一：好的，我回来吃。」 「唐一：实验室还有点事情。」 「萧景轩：几点钟？在哪？我来接你。」 「唐一：五点四十下课。十号楼。」 「唐一：我自己骑车回来。这样快点。」 萧景轩这会子发现他自己有些矫情，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萧景轩：好的领导。」 我好幼稚。 「唐一：还有钱用的吗？我发点给你。」 萧景轩的卡还在被冻着，他还没去银行处理，他的兜比脸都还干净。 「萧景轩：发点花花qaq」 「唐一：有什么要买的吗？」 「萧景轩：也没有。」 「唐一：（您有一笔转帐待接收）」 萧景轩日进斗金，荣获三百块钱巨资。 其实，上次唐一给他的一百块钱，他也就花了几块坐地铁回来，机票都是唐一帮他付的，微信钱包还很饱满。他有点享受这种当小白脸吃软饭的日子，有种暗戳戳的兴奋，尤其是等待着唐一为他计算花销和开支，考量后又发给他。 有种被吃得死死的感觉。 可能是他从小没人管吧，张家二老在经济上没亏待过他，都是一大笔一大笔地给，有时候一次就会给够一学期花费的钱。以前他也没为钱担忧过，他就一张嘴，吃什么穿什么都不挑，也没什么物慾，还真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虽然是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倒也算半个少爷。 他被从拘留所放出来那会儿，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经济危机，然后他的恋人，大方地给他发了一百块钱，他很好奇，唐一是怎么替他计划的。 考虑了些什么条件？ 觉得他会买什么？ 全部都想知道。 他想知道他在唐一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要是唐一的强迫症再严重些就好了，严重到对萧景轩的一举一动都要监视和规划，像别的恋人那种，给他提很多要求，有多无理取闹都没关系，把他看得死死的。 可惜唐一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来不过多插手萧景轩，也不逼迫他什么。会耐心地问他，等他说话，帮些力所能及又不会影响到他的忙。反而是萧景轩对他提了很多无理取闹的要求，他要什么，唐一就给他什么。他明明是这段感情里的低位者，却被唐一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他虽然人这么大一个，也一把年纪，但是极度没有安全感。他需要反覆地像对方确认心意，对方一定要做出什么肉眼可见的举动，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被爱着的，自己被他的恋人明目张胆地偏爱。 「萧景轩：我是不是很幼稚？」 「萧景轩：给你添那么多麻烦。」 萧景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和唐一在一起，他就智商直线下降，眼里都是这个人的一颦一蹙、一举一动，满脑子都是想要这个人对自己表达爱意。可是一分开后，萧景轩冷静下来，又经常懊悔不已。 他想做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他希望唐一可以无限制地向他索取，依赖他，给他找各种各样的麻烦，对他撒娇撒泼，越是随心所欲越好。 但每次，都是他成了最需要哄的那个人。 所以他到底是哪里在吸引着唐一？他百思不得其解。 当年他发现唐一在自己身上找杜生的影子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很高兴的，就像在黑色森林迷路太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北极星，可以一点一点摸索着走出森林。 人总是会在现忍恋人的身上，寻找上一个恋人的影子。 他简直就是心甘情愿。 只要能留着这个人。 别说。他其实真的挺不是东西的。 他有些想效仿张若匀的做法，要是唐一或者他任何一方可以怀孕就好了，他肯定可以比张若匀做得更好，他一定会留住对方。萧景轩越长越能共情张若匀，如果不是泥足深陷，又怎会自断后路、自取灭亡？ 是的。 他是天生的坏种。 他不是东西。 「唐一：没有。」 「唐一：不要多想。乖乖的。（爱心）（爱心）（爱心）」 「唐一：怎么了吗？」 萧景轩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觉得大小姐现在都顺眼了几分。 不做人的感觉其实蛮好的，当个混帐也蛮好的。 但问题是，在唐一眼里，他和杜生根本就不是同一样东西。他如果刻意去模仿杜生的言行举止，唐一反而会一脸吃了馊饭的样子，看起来极度抗拒，有些适得其反。他和杜生确实也没什么姦情，关系很正常。 相反，唐一似乎更亲近他一些。 话也会多，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会倒出来。 萧景轩还是能感受到的。 「萧景轩：我长得帅吗？」 「萧景轩：身材好不好？」 「萧景轩：昨晚表现怎么样？」 萧景轩摸摸小腹，再上移到胸膛，然后是他的肩膀、小臂。 还好还好。练得漂亮肌肉还在。 为了穿衣有型，他一直在坚持锻鍊，嘴也管地严。他还年轻。他妈给了他那么一张帅脸，他不想顶着个大肚腩，像个油腻男人。光有钱还不行，还是得靠脸靠才华，要不然留不住人。 萧景轩接着打开手机的自拍模式，摸摸他的头髮，左右看着他的脸。 第109页 很好，皮肤还没松，也没长痘长斑，也没留什么疤，没有皱纹。 但是他黑了点，他真的白不了。 都说一白遮全丑，一胖毁所有，萧景轩经常会为自己的肤色郁闷。现在好像更流行那种阴柔一些的奶白小生。他就算去韩国也整不成这个样子。 萧景轩越看越对自己不满意。 他觉得自己长得好丑。 没表情的时候聋拉着眼，还没有双眼皮，长的一脸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凶样。 要是像电视上的某个明星也好，什么国民校草、国民男神，一副温柔阳光的样子，那种类型受欢迎。 算了。 越看越心烦。 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病。 像个白痴。 唐一什么时候可以变丑一点，这样自己就可以配得上他了，怎么会有人越长越好看呢？太不公平了。 还聪明。 脑子好使。 这座大学里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肯定有一大片的情敌，多亏了唐一蠢，没人啃得动这块铁，还没人敢拱他的白菜。 可是他真的老了怎么办？ 他变得更丑了，身材也保持不了，现在还是个穷光蛋，身后一大堆麻烦事，甚至还会牵连他。 啊。 他万一不小心会毁容了。然后生了什么怪病怎么办？ 他再老一点，丧失性功能。 啊！ 像他那个爷爷一脸老年斑，还有老人味，白髮苍苍，弓腰驼背…… 萧景轩觉得他快要断气了。 他养的这只猫还不喜欢他，唐一那么宠这只猫，到时候停了这小东西的谗言把他踹了怎么办？ 对，他还脾气不好。 他真的在改了。 萧景轩觉得太阳快要把他晒成干尸了。 要是唐一喜欢的是他本身就好了，比如他的…… 他的…… ？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要是个国家运动员，或是什么达官贵人，或是什么科学家什么都好，随便什么可以比任何人强的的优点都行。 但他好像一无所有。 他还是个该死的私生子。只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替别人卖命赚钱，也没什么高雅的兴趣爱好，活得随随便便的，也没什么成就。是个街上随处一抓就一大把的普通人。 「唐一：挺好的。」 笑死。不是非常好，我很喜欢。 是一句唐一常用的敷衍句式「嗯。」、「好。」、「挺好的。」、「没关系。」诸如此类。 「萧景轩：那要是我以后老了怎么办？什么都没有了。」 「萧景轩：我现在还要靠你养着。」 「萧景轩：你后来嫌弃我了怎么办？」 然后，唐一就打电话过来了。 「吃饭了没？」唐一的声音淡淡的。 萧景轩接倒是接了，他现在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荒唐了，这时好几百年后的事情，他现在杞人忧天的样子，蛮逊的。 -------------------- 第59章 色差战神 「啊……准备点外卖。」 「你怎么突然这个样子？」唐一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来。 如果不是面对面交流，萧景轩光凭他那种四平八稳的声音，也猜不出唐一的心情。 「没事。我闲得蛋疼。」萧景轩的目光跟着大小姐，在客厅里游走。 「你可以在学校里熘熘大小姐，去人少、有树荫的地方。猫窝旁边的箱子里有个猫包和牵绳，你给它绑好，就可以带出去玩了。电脑装在包里放书桌上，没有密码。书架上有你喜欢的书。校园卡在门后的小兜里。你自己转转，可以吗？我晚上回来陪你。」 哈。 爽了。 「这猫还能熘啊？」萧景轩见过遛狗，没见过熘猫的。 「嗯，只能在学校里。别的地方我还没带出去过。别搞丢了。如果不小心放跑了，你在原地等一下它又会回来的。带个罐头，到时候把它勾引回来，塞猫包里。」 「哈哈哈。好的，我试试。」萧景轩这就被吸引了，他没熘过，要试试看，「要真丢了怎么办？」 「它认识回家的路的。」唐一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再给它戴个项圈，上面有定位。丢不了。」 「好的领导。」萧景轩有些跃跃欲试。 「快去吃饭吧。有些晚了。」 「好嘞。」 但是唐一併没有挂断，萧景轩也没急着挂，一般来说，唐一没他那么矫情，话说完后会斩钉截铁地挂了，萧景轩会等他先挂掉。 「萧景轩。」 看吧，来了。 领导又有新的吩咐了。 「诶，听着呢。说。」萧景轩不怀好意地尾随着大小姐。 「别让它乱吃东西。」 「好的。」 「我爱你。」 「知道了。」萧景轩说完，嗯了长长的一声。他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没想好，又怕唐一把电话挂了，所以会这么来一下，然后唐一就会在对面等他说话。 一种习惯。 「你会爱我多久？」萧景轩问道。 「不知道。应该会很长。」 「如果你哪天发现你不喜欢我了，也要认真和我说。我会好好表现的。」 「好。」 然后唐一就挂了。 第110页 萧景轩拿着电话，偏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和树荫，他竟然就想这么把自己的一生过完算了。 不赖。 萧景轩有些社牛，但也没有牛得无法无人天，他规矩地带上白色鸭舌帽，白色圆领短袖，和墨蓝色的束脚运动裤，黑色的滑板鞋，还有一把伞。 太阳晒多了不好。 虽然看上去蛮舒服的。 他要开始注意防晒了。 他不想太显眼，或者被人看清脸，甚至戴上了墨镜。 往镜子一站，挺像个有模有样的男大学生。 大小姐看见萧景轩抽出熘猫绳，眼睛都在发光，乖巧地贴了上来，蹭萧景轩的腿。然后萧景轩又老实装上了个罐头。大小姐就开始死命对萧景轩撒娇，甚至还摊开了肚皮。 这猫怎么狗里狗气的？ 萧景轩拿着手机速成了个养猫专业人士，看了不少注意事项，把大小姐绑好后塞猫包里，带出门了。他手里捏着唐一的卡，站在门口一刷就进去，一切都是那么轻而易举，他路上还担心自己看起来不像学生，像个走私犯。 他发现唐一虽然学着先进前沿的知识，见过不少世面，内里却是个很念旧的人。比起崭新辉煌的地方，唐一更喜欢有烟火味的老地方。这座大学里面有很多古老的建筑，新建筑拔地而起，相互交错。高大笔直的法国梧桐矗立在大道两旁，撒下流动着的光阴。 现在是午休时间，校园里零散散地走着几个人。 因为学校名气大，校园风景典雅绮丽，占地面积广，甚至会有校外人预约进来参观，萧景轩一看那几个拿着遮阳伞成群结对扫码进来的大爷大妈，就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是进来旅游观光的。 额，十号楼？ 萧景轩拿地图搜了下，有些远，现在暂时还不想去找唐一。 他知道唐一在忙。 不好打扰。 像我这般懂事知礼的对象不多了。啧啧。 萧景轩走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是一条小型的街道，有报亭、食堂、奶茶店、咖啡店、复印店……五脏俱全。大学内部也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圈。 旁边的楼有新有旧，外面晾着衣服，像是住宿区。 食堂里面还没打烊，萧景轩点了碗面，把猫包放脚下，吃了起来，味道一般，不如他自己在家里做。萧景轩也想起了自己母校，和唐一这个大差不差，但是就是欠些档次，果然是名校。 他休学了半年，好歹还是把大学给读完了，混了个毕业证后就被白宇帆招去了世洲，平步青云，也算顺利。 走得远了之后，萧景轩的眼睛就不再只是看着自己周围的这一亩三分地，他去过很多地方，遇见过很多人，想了很多。张若匀要用他，所以给予他物质保障，他听话地任这个女人使用，结果令大家都不满意。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虽然说他过得并不快乐，但好歹衣食无忧，也没经歷过什么人间疾苦，放眼人世间，不过算是些家长里短、恩怨情仇，其实也并不算什么。一放假他就到处走，大半个中国已经看过，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他蛮知足的，也觉得这样不赖。 如果冯欣怡的婚礼上，唐一没有贸然出现，他的一生也许就是这样渡过了。工作一段时间，拿一些分成，放个假四处走走，然后又继续回去工作。可能，唐一拖了这么久，也是这样的。 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可有可无，没有并不影响你继续生活，有了就是锦上添花。这种感情有时候带来的也不只有快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需要经歷痛苦有漫长的磨合才能很好地相伴彼此。而且，这甚至比炒股更玄学。 你永远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就是那个对的人。 就像张若匀，她最后也没能和萧彦在一起。他知道他妈有多爱萧彦。 因为他像萧彦，张若匀常常透过他来看到萧彦。她有多不舍和不甘，她就多疯狂。最后她却选择了和一个瑞士人长相厮守，离开了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冯欣怡也是，萧景轩见证了她的很多段感情。热恋的时候仿佛非那个人不可，分开后又发现不过尔尔。情是有生命的，流动着的。她最后居然和左晨在一起了，肉眼可见的不般配。 冯欣怡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对真正的想法总是遮遮掩掩的，就像她当年暗恋萧景轩一样。萧景轩当然知道，他最怕冯欣怡哪天突然脑抽给他来个表白了。但是冯欣怡却一直憋着，两人心照不宣，都把这个给一笑而过了。 她的所有男朋友里，左晨真是最不靠谱的那个。左晨是出了名的直男癌重度患者，两个人根本就不合适。但还是在一起。 冯欣怡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也是这么就过了。 萧景轩不好开口谈，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对自己的丈夫有几分喜欢，几分现实考量。 总的来说，世界上爱情发生的机率是很小的，只有一小部分人会碰到，然后只有其中的一小部分人才抓得住。 可能再拖个几年，周围的朋友都成家立业了，萧景轩自己孤独极了，也会找个合适的人组建一个家庭。也可能不会，他可能还活不到那个岁数，就被一个叫唐一的傢伙给活活气死了。 没有任何事会完全顺心，总会差强人意。 第111页 但萧景轩想，他可能就是倔吧，有些挑剔，不想就这么将就过了，总感觉这样很对不起自己。他十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个荒唐至极的人，谈了场疯狂的恋爱，可是他再也不会重来一次十八岁了，他再也不会对第二个人有十八岁时的那种心情和心思。 他再也不会像喜欢唐一那样喜欢第二个人。 唐一可能也是懂了这件事，才常常把别的感情和他与萧景轩的放到同一个天平上比较。他认为那是他想要的爱情，可是不知道世界上的每一份情感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用何种手段都无法再现。 人的情感是不可再生的一次性用品。 所以他们两个就真的拖了那么久，要是返回去前几年，告诉那个萧景轩，你二十五岁的时候又和这个傢伙搞在一起了，那个萧景轩估计会把二十五岁的萧景轩捏死。 唐一比任何人都要理性，所以他没有给萧景轩任何空口承诺，那些漂亮的场面话，任何恋人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唐一没有，他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这句话其实也没有问题，当事人可能当时真的也就是这么想的，他没有撒谎。 但往往总是事与愿违罢了。 萧景轩嗦完，绕到一片小树林，那里人迹罕至，树木高大，有蜿蜒曲折的小路。他把大小姐放了出来，虽然那些注意事项他都牢记在心，但他还是很怕丢猫的，绳子被他放得很短，大小姐刚好就走在他的脚下。他一弯腰就可以逮住它。 萧景轩牵着绳子的手举着伞。 他一直觉得太阳下打伞很娘。 但是他昨晚发现唐一真的太他娘白了，他们两个差了不止一个色号，站在一起显得很不般配。 -------------------- 第60章 舌尖大师 不过现实也没有萧景轩想像得那么艰难，大小姐熘萧景轩熘得轻车熟路，它泰然自若，很熟悉校园环境。看来唐一没少熘它。 碰到有人来时，大小姐会贴到萧景轩脚边，找安全感，有种又怂又爱玩的即视感。 萧景轩突然放心了，开始享受他的熘猫大计。 大小姐走去哪，他就跟去哪，反正他哪也不熟，去哪都一样。他们俩穿过树林，来到一个露天舞台，看起来久远，但是又有些翻修的痕迹，应该是学校搞活动的地方。舞台对面是一层层的宽大阶梯，应该是观众席。观众席有个鹤立鸡群的亭子，正对着舞台，应该是控制室。 这个露天舞台躲在树林里，背后是个田径场。有些老奶奶在舞台上练舞，甩着手帕和扇子。舞台修了个挂灯的顶，半开放式，刚好可以为舞台的演员遮风挡雨。 大小姐一会儿挠挠阶梯上的树，一会儿追着小粉蝶跑，就连从缝隙里长出来的花草它也不放过，要凑过去嗅嗅，然后踩一脚再走。萧景轩怕它乱捡东西吃，一直盯着。 这时碰见了几个留学生，金髮碧眼的高挑美女，也有棕色头髮的，不过看那面向就知道不是中国人。 祈临搞旅游还是会碰到外国旅客的，所以世洲时不时也会接待到洋客户。萧景轩真不是读书的料，他的哑巴英语不得不升级，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但主要开始靠他的好助理，季一诺。 季一诺经融和英语双学位，谈起生意来主要还是他和对方翻译叽里哌啦帮忙沟通，萧景轩对这个助理很是满意。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萧景轩是一点都不想自己操刀。 萧景轩压低了帽檐，没有季一诺在旁边，萧景轩还是不想丢这个脸，他的塑料英语总是让自己有些尴尬地脚趾扣地。但是你如果能用对方的母语和对方说话，又能赢得客户的好感，萧景轩已经很拼了。 他不止学了些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等等都涉及了点，主要还是为了谈生意。 会点日常对话用语。 办正事还是要找季一诺和翻译来帮忙。 他故意绕开了这群留学生。 结果，大小姐偏不，它像个桩子一样站定，抬头去看那几个外国人。 怎么？ 你这只洋猫比较喜欢洋妞儿吗？ 萧景轩的眉毛一抽，在心里腹诽。 然后几个女孩就被大小姐吸引了，蹲下来想摸摸它，然后大小姐就沖她们喵了几声，脑袋凑了过去。 没想到这只猫还挺社牛的，但就是不喜欢他。 白眼狼。 萧景轩隔着墨镜翻了个白眼。 「hello？」萧景轩憋出了个单词，他本来还想接点「今天天气很好」这种套话，后来还是算了，他对话的宗旨就是，等对方先说话，然后他回答。 洋人一般都比较热情。 其次就是，这座高校里都是人中龙凤，社会精英，高知分子，他那点水平完全不够看。 其中一个蹲下的女孩抬头看了向了萧景轩，笑着朝他挥手，「hi~」 how are you? 还是nice to meet you? 还是 ？？？ 算了。 「nice weather.」季一诺说了，语法不重要，闲聊的话，表达清楚意思就行。萧景轩见对方回应，又接了。 「这是唐一的猫吧？」其中一个埋头撸猫的女孩这时候飙出了字正腔圆的中文。 萧景轩一愣，但是抬头和他说话的女生也在同时，和他说了句英语，讲得很快，萧景轩没听懂，「啊？」 第112页 「yep.就是我们dy大小姐。」另一个撸猫的女孩答道。 哦。 萧景轩你这个傻逼。 人来留学怎么能不会中文呢？ 萧景轩一口血可以喷十米远，他尴尬地脚趾扣地，他要是那只找人献媚的猫该多好。 他尴尬地笑笑，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下，「还是讲中文吧。我英语不好。」 「哦。哈哈。ok，ok。我还以为不用讲普通话了呢。」那个女孩心神领会，「我刚刚问，唐一的猫怎么被你牵着？你是他朋友吗？我们好像没有见过。」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爽。 「是的。」如果可以说中文，那就是萧景轩的主场了，他现在是完全不怂了，来十个外国人都没关系，「你们和他是同学吗？」 「我是，但她们两个是别的专业的。我叫射ryl，这是cassie，还有amy。」射ryl一听是唐一的朋友，就马上介绍道。 洋人在萧景轩的脑子很难留下印记，可能因为看不习惯，他觉得这些人都长一样。好在三个人算是特徵分明，射ryl是金色大波浪，cassie是棕色麻花辫，amy是金色短髮。 cassie和amy闻声，抬头和萧景轩打招唿。 「我叫萧景轩。」萧景轩介绍道。 「你是哪个专业的？」cassie问道。 「哦，我学的是不务正业。」萧景轩张口就来。 结果cassie没听懂，她求助地看向射ryl，「what？」 amy也没听懂，也抬头看着射ryl。 好在射ryl听懂了，她的汉语水平在三个女孩里应该算是最好的，她笑笑说，「他在和你开玩笑。说自己现在闲着。哈哈哈哈。」 说完射ryl又看着萧景轩补了一句，「你好有意思。」 果然，开个玩笑后气氛就好了很多，另外两个女孩也跟着笑笑，「这样啊。哈哈。」 「我来自别的大学，到这里旅游。」几句下来，萧景轩就大概摸透了对方的汉语水平，讲了些工整的句子。他原本想说「我别的大学的，来这玩儿。」但是口语成分太对多了，对方可能又会听不懂。 「原来是这样。」射ryl应道，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可以加好友吗？一起出来玩。we插t.」 「no……」萧景轩也掏出手机来，声音拖得很长。 射ryl的脸色一僵，眉毛蹙起来，嘴也抿到成一条线，拜託道：「please.」 萧景轩轻轻笑了下，耸了耸肩，「problem。no problem.i mean it』 s ok.」 几个人又笑做一团，互相交换联繫方式。 三个人加加微信后就分开了，萧景轩跟着大小姐走下去，绕到田径场，三个女孩往上走，去了教学区。 世界真小。 萧景轩想着。 出来熘自己都能碰见猫认识的人。 「闺女，你人缘不错。」萧景轩瞅着大小姐的后脑勺道。 大小姐在田径场的草坪上蹦了一会儿，可能玩够了，爪子抬起来碰碰猫包，萧景轩就把它装了进去，提着回家放着了。他看了会儿时间，熘达到老小区旁边的菜市场，买了些食材。 抓住一个男人，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唐一六点钟多就到了家，他的长髮随意地拢在后脑勺扎了起来，灰色棉质长裤和黑色圆领卫衣，袖子挽到小臂。 一听到开门声，萧景轩和大小姐就攀比起来，看谁迎接得快。萧景轩早就做好准备，一听声响，先去抓住大小姐，把它抛远了些，自己三步并作两步，率先到达门口，把唐一搂进了怀里。 大小姐显然没遇见过这种老六，纵使它再敏捷，等到达门口的时候，这只野狗已经抢先了，它委屈地扒拉唐一的裤脚，喵喵喵地叫嚣着它的不满。 「中午吃了啥？」萧景轩率先提问。 「番……唔……」萧景轩不等唐一把话说完就趁他张口的间隙吻了下去，浅浅纠缠了一会儿才放开唐一。 「我尝尝。」萧景轩接着道。 唐一被他搞得有些懵，他吧砸了几下嘴，舔了舔唇，在尝自己嘴里的味道。 一无所获，显而易见，萧景轩是故意逗他的，怎么可能尝得出来，脸色难看了些。 「番茄牛腩」唐一非要把话说完不可，没好气地吐出这四个字。 「啊？没尝出来，我再试试。」萧景轩捏着唐一的后颈，准备再来一下。 好在我们的唐一早有准备，他一抬手就挡在两人中间，左手手掌捂住了萧景轩的那张嘴。 唐一左手小指的第一个指节有一颗棕色的痣，他的食指和拇指分别按住了萧景轩上下唇，小指搭在萧景轩的鼻樑上，微微翘着。 萧景轩抬了抬下巴，摆脱唐一食指和拇指的按压，刁住了唐一长痣的那处指节，用舌尖抵着舔几下。唐一只好把手指蜷起来，握成拳头堵着萧景轩的嘴，他一这副样子像中午用爪子堵着不给亲的大小姐。 萧景轩得逞地咧开嘴，声音闷闷地道，「我尝尝你的爪爪是什么味。」 唐一把左手伸回自己面前，盯着那湿漉漉的指节看，萧景轩箍着他的腰，他现在动弹不得，上半身微微后仰，「什么味的？」 萧景轩爱死唐一这副样子了，「没尝出来。你伸过来我再试试。」 虽然他带着手套，出实验室也认真洗过手了，骑车回来肯定又蹭了不少细菌，「太脏了。」 第113页 「伸嘴里，我帮你洗。」萧景轩继续耍着流氓。 紧接着，唐一反应过来了，萧景轩又在逗他，他给萧景轩那张欠揍的脸来了一掌，然后推开了他。在他们调情的间隙，大小姐已经在唐一的脚边闹起来了，叼着萧景轩的裤腿一顿扯。 看它那股气势，非要把自己的牙齿扯断不可。 唐一蹲下来捏开了大小姐的嘴，把它抱到了怀里。 「你什么时候能像宠它那样宠我？」萧景轩的声音在唐一脑袋上方响起。 他突然很感激他和唐一都是男的，万一有了小孩，那得多败兴啊，连二人世界都不能好好享受一番，小孩老在旁边哭闹。 「刚刚不是抱过了吗？」唐一抱着大小姐顺了一会儿，安慰着亲吻它的脑袋。 萧景轩没出气，他攒着劲儿，等下次唐一先抱猫的时候再发作。 揉了会儿大小姐，唐一把它放到客厅后才来厨房的餐桌上吃饭。萧景轩闲着没事也爱折腾这些，显然他的厨艺比唐一高了不少档次。 「好吃吗？」萧景轩终于有机会展示自己的厨艺，忙着孔雀开屏。 「嗯。」唐一点了点头。 饭后唐一本来想收拾碗筷的，结果被萧景轩拦下来，把他丢去和大小姐玩了。幸福生活第一条，就是不要让唐一碰这些事情，他严谨的精神只适用于科研上，放到生活里就是折磨别人。 唐一拿称、尺、量杯给萧景轩做了一个月的饭菜，带着手套和口罩照顾了他一个月，萧景轩可受不起这种待遇，还是他亲自来比较好。 以后他们老了，他一定要死在唐一后面，一想到如果让这个死脑筋的人来照顾自己，就有些泄气。 被赶出厨房后，唐一只好跑去卧室了，今天做实验，他有些东西要查证查证。 萧景轩收拾好后，唐一也刚好出来，他的脚扒拉着恋恋不捨的大小姐，走了出来，右手捏着张银行卡。 唐一低着头终于把那个很想留在房间里的大小姐提出来，关上了门。 萧景轩的喉咙滚了滚。 今天他还是没把唐一上次给的一百块钱花完。 唐一果然走了过来，把银行卡递给了萧景轩，「里面存着我的一些奖学金和做课题的奖金。你先用着吧。」 「你的全部家当吗？」 「不是。」 「聘礼？」 唐一被萧景轩问得摸不着头脑，他们国家好像还没批同性可以结婚的法律吧，「你要……办婚礼吗？」 他顿了顿，又道：「太快了吧。我们才谈了几个月的恋爱。而且，也不现实。」 「如果可以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求婚？」萧景轩舔了舔嘴唇。 他很清楚他们两个现在在两个频道上，唐一在就事论事，他在自己和自己调情，但是这不妨碍他的心在雀跃。 「我工作稳定以后。」唐一见萧景轩没抬手来接，就弯腰塞他手里，「密码是我身份证后六位。」 萧景轩捏在指尖转着那张卡，「结不了婚，你也可以包养我。」 「我既没有结婚，也只和你谈着恋爱，算不上。」唐一把手机摁亮，看了眼时间，跑去门口换鞋了。 「那可怎么办？你都不给我个名分，就和我同居。被人知道了，要看不起我的。」萧景轩追了上去，倚着墙，双手抱臂。 唐一抬眼看了下萧景轩，「你是我的爱人，是男朋友，名正言顺。没人会笑话你。」 「那很久很久以后呢？你见过哪个老头一把年纪了还在谈恋爱？到时候都是和老伴在一起，就和上次我们两个在医院见到的那对一样。在祈临和我俩说媒的那个。」萧景轩胀着腮帮子，抵着头看跟他一起过来送行的大小姐。 唐一没想那么久远的事情，被问得也说不出话来，他不觉得萧景轩是个在礼节这方面很讲究的人，今天突然计较起来了。 「不知道，等我想想吧。」唐一还抬手戳了戳萧景轩鼓着的腮帮子安慰道。 「等多久？」 「我忙完这阵子。」 「好。」萧景轩看着唐一转身开了门，抬手扯住唐一的手袖，补充道，「我想接吻。你给我不给？」 「刚刚黄昏的时候已经亲过了。」唐一顿住脚步，侧过身子。 「啊？没有啊？」萧景轩不记得，唐一回来后有吻过自己，这傢伙学会胡说八道了？ 「你要尝我味道的时候。」 「不用舌头我怎么尝？味觉细胞都在舌上。不算。」萧景轩胡搅蛮缠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唐一又折返过去，拢着萧景轩的脸，把他的脑袋往下压了几分，「张嘴。」 富有且慷慨的唐一把吻赠予了他的这个喋喋不休、纠缠不息的恋人。 萧景轩觉得脚下那只挠他小腿，过来争宠的猫又顺眼了几分。 哈哈！ 小崽子！ 看见没？ 拿捏你爹，那就一个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 第61章 小黑脸的自我修养 送走唐一后，萧景轩把昨晚换的床单和衣服都洗了晾在阳台上，因为养着猫，阳台本来是开放式的，但是被纱网围得严严实实，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些煞风景。 萧景轩有些闲得发慌。 他本来就很认床，而且到了新环境都很难适应，出去玩也常常有些水土不服。大学以前，他就只生活在祈临那一带，结果第一次出远门，到了芮川，又拉又吐了一个月，还有些失眠，自己也没个什么经验，过得乱七八糟的。 第114页 后来出远门的次数多了后，身体稍微习惯了些，没有再闹腾他，但他还是会有些焦虑，不忙着点什么，心里难安。昨晚折腾得有些晚，倒是一觉睡到中午，今晚就不行了，今天他再动歪心思，唐一可以把萧老二剁了餵狗。 萧景轩边想边把家里又扫又拖了一遍，还没坐几分钟，又起来把家里上上下下抹了一遍。 他以前就没敢让自己闲过，他矫情，他也知道，一闲下来，脑子就会乱想事。在大学也是，连报几个部门，篮球社、学生会、志愿服务社团还有院里的，每天都有事做，天天忙到半夜，然后二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 这样下来，时不时还能睡个好觉，在没事的日子能心安理得地睡上一整天。 时时刻刻被人需要着，才是他最好的状态。 出来工作后更是，他的这种焦虑也让手下几个小孩过得有些苦，每次加班，季一诺就一脸怨气，萧景轩只好多给他们一些加班补贴，弥补弥补自己给他们造成的精神损失，以表歉意。 实在没事情做下班后，萧景轩也不爱回家待着，去泡各种健身房、夜店酒吧，过得昏天黑地的，每个人样，放假后就爱往外跑，去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是很有忙头的。这就是他这几年的生活写照，忙得要死，但是也没忙出个屁来。 他有个习惯，睡前要喝点酒，不然睡不安稳。有些日子，这办法也不奏效，到了吃药也睡不安稳的时候，他就跑去简林馨那里。简林馨的治疗室很神奇，萧景轩状态实在差得不行的话，他也会去那里休息，小睡一会儿，神经就会放松很多。 之后当晚也能睡得好些。 简林馨接手他那么多年，他们两个已经非常熟悉彼此了，每次去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很多情况下，都是萧景轩去那里睡觉，简林馨在旁边陪着。 简医生说，睡眠很重要。 萧景轩牢记于心。 其实还有个私心，他在梦里才会见到唐一，那些刻意被他掩埋的记忆，会在梦里甦醒。有时候是匆匆一面，有时候是相伴全程，梦里也不全是过往的事情，也有很多离谱的情况，简单点说就是他的大脑在自己创造记忆。 但唐一还是那个唐一，穿着校服，像个女娃娃的唐一，成默不语的唐一。 有时候他会梦见往事，比如他们一起夜跑、散步、吃饭上学、养猫、打雪仗、去寺里求平安符……很多很多，还有他自己创的，他们一起上大学、工作、旅游什么的，甚至还彼此参加对方的婚礼，给他的小孩当干爹什么的。 他们仿佛在自己的梦里一直没分开过。 时间久了，搞得萧景轩有时候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一开始他当然知道是梦，毕竟有些情节和逻辑乱七八糟的，比如他们被丧尸追杀、或者海上遇难见到美人鱼什么的。但是有些就只是平淡的日常，萧景轩断断续续、反反覆覆地梦着，把梦境碎片一张张地填充完整，以至于后面越来越真实，就仿佛他真的经歷过一样。 他梦见过他们继续维持好朋友的身份在一起，也有他们作为恋人在一起。 一来到这间老屋的时候，萧景轩有些恍惚，他似乎在梦里就来过这里，至于是来做什么，萧景轩也记不太清了。 他早就放弃分清是幻想和现实很久了，一律按梦处理。 也是这样大梦几场后，他才发现他不介意，唐一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甚至可以参加他的婚礼，给他的小孩当干爹……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只要他和这个人待在一块儿就可以了。他内心深处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 原来他很后悔，和唐一成为恋人。 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经常联繫，比什么都重要。 他当时真的冲动疯了，控制不住自己，才越了那条线。要不然，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分开，唐一什么都能宠着他，怎么会捨得和自己断地一干二净呢？ 萧景轩比起埋怨唐一，他更恨自己，恨自己情绪化，目光短浅，走了那么多弯路。 但是这些他都没和简林馨说过，他闭口不谈，可能是该死的自尊心作祟，一提到唐一，他就只能说，唐一甩了他，他恨这个人渣。如果不用谎言也欺骗一下自己，萧景轩真的难以继续生活，他会在无限的悔恨中更加狠地折磨自己。 所以他给自己撒了这么的一个谎，骗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我是真的爱你吗？ 我对你只是单纯的依赖，还是爱情？ 萧景轩常常会这么想着。 想着想着，萧景轩就跑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了几瓶白酒回来，他怕唐一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儿然后着急，所以首要的就是先过好自己。 喝几口，睡个好觉，天塌了也都能扛下来。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唐一准时到家，大小姐跑去门口迎接，萧景轩懒洋洋地躺在贝壳里拿着平板打游戏，抬头看了唐一眼。 男人，打游戏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断的，这关乎到尊严。 唐一和大小姐在门口亲热一番后，去浴室洗了澡。 这把赢了，他们四个都一起苟到了最后。 萧景轩息了屏有些后悔。 他望着紧闭的浴室门，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他不热情地出来迎接，唐一会不会生气？ 本来计划好时间的，结果没想到战况焦灼了些，唐一回来时刚好打得火热。 第115页 唐一擦着头髮出来，身上一股潮气，穿着柔软的棉质灰色家居服，圆领短袖和短裤，胸前有只北极熊。唐一在外面从来不会露出那么多皮肤。 他全身上下只有脸上那片皮肤是完整干净的。 也不算。 唐一右边的眉骨也有一道疤，但是因为和眉毛很近，所以要很近才看得清。这条疤痕是当年打羽毛球的时候，孟子梁砸的。梁晴跃也许是担忧唐一身上常年有伤，会不断留下疤痕，所以一直要求他要保持清淡饮食，不管伤口如何都要及时处理。 他没到杜家之前留有的疤痕却没有被主人如此疼爱，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零零碎碎斑驳的痕迹。 唐一身体上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疤痕，他会有意遮掩，从不穿露腿的裤子，即使穿短袖也会披着薄薄的防晒外套，长发也会时常披散着，也是为了遮掩脖颈上的伤痕。 他那筋骨分明，修长劲瘦的手上也有，会比他身上的细密一些。 他以前在孤儿院留下的、打架时留下的、还有自己挠的，层层叠叠地交错在一起，全部是他不堪的往事和辛苦的过往。 萧景轩每次看就都会心疼地亲吻一下唐一身上的疤痕。唐一乳白的肤色让这些痕迹一览无余，看着让人心里发酸，涨得难受。 可能是长年跑步，唐一的腿型很好看，笔直修长，筋骨分明，脚趾间、脚掌以及膝盖隐隐透出皮肤底下毛细血管的颜色。他的手也是。 每一块指节和关节都很性感。 萧景轩的喉咙滚了滚，五月份的天气很是燥热。 唐一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被大小姐蹭了一身毛和味，低着脑袋用吸毛滚筒给粘下来。处理了一下，他抬眼看向萧景轩的方向。 唐一抿起唇，马上扯了下衣袖和裤腿，想遮掩身上的疤痕，这些都是他不对劲的证据，他想掩盖住，「萧景轩，别看了。很丑。」耳尖充血，红彤彤一片。 萧景轩回过神来，欲盖弥彰地摁亮平板的屏幕，转移注意力，「不好意思。」 唐一很介意被别人看到这些伤痕，萧景轩也知道，但是他并不觉得噁心或者恐怖，他觉得很性感、很可爱，尤其还被他画龙点睛了一下，更加养眼。 本来和萧景轩待在一起很放松，唐一没有想着可以遮掩，但一出来就发现萧景轩盯着他露出来的双腿看，唐一借着回卧室换上了长袖长裤。萧景轩随便点开了部电影，心思不在平板上，装模作样地假装看得很投入，其实眼睛一直吸在唐一身上。 唐一吹好头髮后，盘腿坐在地毯的另一头，从旁边的箱子里翻出了些工具，带着手套帮大小姐除浮毛、洗脚、修指甲和掌毛、擦屁股、刷牙……大小姐含情脉脉地看着唐一，任由对方折腾，看累了甚至还半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处理完后，还给大小姐塞了几颗冻干。 「我也要。」萧景轩趁一猫一人亲热的间隙嘟囔着。 「嗯？」唐一抬眼询问。 萧景轩把右脚伸过去，用脚丫夹着唐一的裤腿扯，学着大小姐的样子撒娇，「我也想要剪指甲、洗脚脚和小鱼干。你偏心。你只喜欢它，都不喜欢我。」 「……」 「……」 -------------------- 第62章 秘语 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良久，然后同时开口。 「萧景轩。」 「我错了。」 然后又彼此偏开头，双双臊红了脸。 萧景轩把腿伸回来了，他的心咚咚咚地跳着。本来他也只是想找一下茬，不晓得唐一为什么对这个反应那么大，搞得他脸皮那么厚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唐一站起来跑房间去了。 萧景轩心里一松，终于敢喘出气来。 没过会一会儿，唐一左手捏着黑色的方形小皮包出来了，他跪坐在萧景轩对面，摊开掌心，脸上的颜色还没有消下去，眼尾有些红，神色也潮潮的，仿佛萧景轩现在在欺负他一般，「把脚伸过来。」 萧景轩没脸没皮，当然不会拒绝，把右脚伸了过去。 他的指甲不算长，是可剪可不剪的长度。 萧景轩的右脚搭在唐一膝盖上，唐一一手捏着，一手帮他修剪着，安静的客厅里只有指甲刀工作的声音。 唐一帮他修剪完右脚后，转去修他的左脚。 「我上次摔残了，你也帮我剪过的。怎么这次反而还不好意思了？」萧景轩在换脚的时候道。 「没有。」唐一的脸又添了几分血色。 他在撒谎。 萧景轩百思不得其解。 唐一帮他剪完，还细心地帮他磨圆润，剪完双脚后就剪双手。唐一坐近了些，埋头忙活着。这个姿势有点像是在婚礼现场交换戒指一样。 萧景轩的心脏痒痒的。 「你好幼稚。」唐一剪好了萧景轩的右手才答道，然后去抓萧景轩的左爪。 「……」萧景轩突然想到今天中午发的消息，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直打退堂鼓。 「你不喜欢吗？」萧景轩低头认错还是很快的，他马上抽回了左手，「那我改。你别生气。」 唐一手上一空，左手捏着指甲刀，搭在膝盖上，「没有。」 「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萧景轩一听，有戏，然后又开始扑腾。 第116页 「手伸过来。」唐一没有回答，摊开手掌等萧景轩把左手放回去。 萧景轩反而还把左手藏在身后，「你不说喜欢，我就不给你。」 他知道唐一的强迫症又会犯起来，一定会说「喜欢」然后把他的手要回去。 「你好烦。」唐一垂下眼，看着他刚刚集成一小堆在瓷砖上的指甲屑。 额。 版本升级了？ 萧景轩有些想笑，唐一不按套路出牌了，「我怎么又惹到你了？」 唐一的脸上还是染着红晕，没了剪指甲的噪音，似乎可以听到他心脏狂跳的声响。他咬着下唇，和萧景轩僵了一下才道，「我刚刚想吻你。觉得你好可爱。但是今天的次数已经用完了。」 按照约定，唐一每天要给萧景轩两个吻，可是他某一刻想要萧景轩的吻时，却找不到理由索取。 「我的吻是免费的，不用欠条也可以得到。你要不要过来试试？」萧景轩柔声哄着。 唐一的目光转移到被萧景轩藏起来的左手上，脸虽然红着，但是脸色却没那么美丽，「我现在不想亲了。我想把你的指甲剪完。」 萧景轩低低地笑了下，把左手乖乖献上，「好的领导。」 唐一的脑子里全是等价交换的条款，一分付出，一分收穫，从不贪心，很多时候他都是给予的那一方，至于会得到什么，都是随缘。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没有？」萧景轩道。 唐一埋着头干活，「嗯」了一声，接着有事咔擦咔擦的声响。 「我也想帮你剪。」萧景轩勾勾嘴角道。 唐一一口气剪完了，才开始回应萧景轩。看得出来刚刚被萧景轩强行打断后，他憋地难受极了。 为了自证清白，唐一把自己修剪得整齐圆润的指甲展示给萧景轩看，「我的不用剪。」 萧景轩一把捏住唐一的双手，翻着面勐亲了好几下。唐一没什么反应，像只被撸麻木了的猫，等着他变态的铲屎官乱来一气。 「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萧景轩稍稍用力，把唐一拉到了自己盘着的腿上坐着，靠着他的胸膛，他喜欢这样抱着唐一，严严实实得把他包裹在怀中。 唐一明白他的意思，躺了进去，然后欣赏双方都剪的干净整齐的指甲，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 萧景轩的下巴搭在唐一肩窝，双臂钳住了唐一的腰，他的声音沉沉地在唐一的耳边响起，「猜猜看？」 唐一仰头看了下漆黑的窗外，若有所思半响，才慢慢答道，「脸？」 「不对，扣一分。你还剩四分，满分五分。」萧景轩那鼻尖蹭唐一的脖颈。 唐一有些痒，往另一边缩了一下。 萧景轩又给唐一挖坑，就凭唐一那该死的好胜心，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得满分，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比赛选手只有他一个，而他的考官，也只有这一个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萧景轩。 被扣一分了。 唐一顿时语塞，他想得满分。 「有没有什么提示？」唐一一本正经地侧了点身子，盯着萧景轩看。 萧景轩开始戏精上线，他紧皱着眉头，做出一番很苦恼的样子，舔了下唇，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嗯……一般来说，给提示是要扣一点分的。」 唐一也跟着皱起眉来，他把身子转过去，「那我再想想。」 「但是吧。你看，我是很宠你的。所以就给你一个优惠，你亲我一下，就可以加回一分，捏一下我的指头，就可以得到一个小提示。总共十个手指头。怎么样？」萧景轩把唐一的手捏在手里。 「好。」唐一扭头在萧景轩的鼻尖上吧唧了一口，然后眼疾手快地反抓住萧景轩的左手，捏了下他的小指，「说吧。」 萧景轩的左手手指一起蜷了一下。刚刚的触感像是被小奶猫咬了一下，又痒又疼的。 「嗯……在你身上。」萧景轩磨蹭了一下道。 唐一顺着捏了下萧景轩左手的无名指指尖。 「只有你有。」 唐一接着去捏萧景轩的左手中指的指尖。 「你有很多。」萧景轩说完还扭头吻了下唐一耳后的那块皮肤。 唐一继续捏了下萧景轩左手的食指指尖。 「但是你好像不喜欢它们。」萧景轩干脆十指都伸展开，摆在唐一面前，让他捏，就像刚刚脚丫开花的大小姐一般。 唐一没有犹豫，又继续捏萧景轩左手的拇指指尖。 萧景轩把左手收回来，放到唐一腰间，钳住他，偏过头去笑了一下，「现在已经听完五个提示了，小唐选手还不作答吗？」 「我还没看完条件，不作答。」唐一向来严谨，看来是打算看完所有条件再开始答题。 萧景轩把右手蜷成一个拳，不给唐一碰，他轻轻「啧」了一声，「我的提示可以根据你的答案进行改动，帮你一点点校正答案。你这样一次性用完会很吃亏的。」 「可是答错了要扣分。没事。」唐一是坚定的完美主义者。 「你亲我一下就可以加回来了呀。」萧景轩抱怨道。 冰雪聪明的唐一马上悟了，他「啊」地喊了一声，有些气愤，拧过身子来瞪着萧景轩，「你占我便宜！」 嗯？ 系统更新了两级？ 唐一今晚也太机灵了吧？ 第117页 萧景轩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有些慌张，「你哪里不满意？」 「我也要问你问题。只能你问我，不公平！」唐一愤愤道。 萧景轩心里软得一塌煳涂，在唐一的脸蛋上吧唧了一大口，「你问一百个都没问题，我先给自己加点分。」 然后萧景轩摘下唐一的眼镜，放到旁边，又祸害了唐一的脸几口，现在唐一小可怜的脸上全是萧景轩的口水印。 唐一抬起肩膀埋头擦了下萧景轩留下的水痕，「好的，先加五分。」 萧景轩的肩膀笑得抖了起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胸腔发出，震得唐一的耳根有些发麻。他抓着萧景轩的右爪，捏了下萧景轩的右手的拇指指尖。 萧景轩想了一下道，「刚刚我亲过的地方就有。」 唐一停顿了好久，刚刚被萧景轩乱得没注意，他仔细回想刚刚萧景轩亲过的地方。 脖子右边，右耳耳后，右脸，右边眉梢，额头，左眼眼尾，鼻尖。 好像有点多？ 「几分钟的刚刚？」唐一说完，捏了下萧景轩的右手食指指尖。 萧景轩还想再来几口，但是为了不干扰小唐选手做题，他又堪堪忍了下去，「我说要算作加分的那几分钟。」 好的。范围缩小到右脸，右边眉梢，额头，左眼眼尾，鼻尖。 唐一可是愁死了，他不觉得这些表皮组织有什么特别之处，要是刚刚亲到的是头髮这种比较特别的细胞好了。 「长身体上的？」唐一提问，捏了下萧景轩的右手中指指尖。 「嗯。」萧景轩又趴到唐一的肩上。 果然还是脸吧。 唐一也知道自己长得很符合人类审美。 有很多人告诉过他，他长得好看这个事实。 脸的哪里呢？ 眼睛？ 他的眼睛经常被梁晴跃夸，说是像祈临银杏枝头的雪。 眉毛？ 他动眉毛做表情的时候，梁晴跃会很高兴，杜生和杜泽也会跟着发笑。 -------------------- 第63章 潮汐 脸蛋？ 杜生说他肉嘟嘟的婴儿肥长没了，有些遗憾。 鼻子？ 社团里的女生说他的鼻樑挺，像外国人。应该也是好看的意思。 四个答案，运气好的话一次就中，运气不好的话要扣四分，他好不容易有回到了满分，风险怎么想都很大。 他还剩两次可以得到提示的机会，要珍惜一下。 唐一久久没有说话，萧景轩也不催他，鬼知道这傢伙在纠结什么，反正也只可能是些开人眼界的想法。 善解人意的萧景轩开始发话了，「我的脚趾也贡献给你吧。再赠送你十次机会。」 唐一顿时也放了心，捏了下萧景轩右手无名指的指尖，「眼睛吗？」 「这个算是提问还是作答？」萧景轩马上也揪住唐一的小尾巴，不给他耍小聪明的机会。 唐一硬着头皮答道，后颈的皮肤红了起来，「提问。」 萧景轩又沉沉地笑了起来，但还是板着声音警告小唐选手，「是作答还是提问，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许耍赖，也不能撒娇啊。我可是给了你很多优惠了。换做是别人，早就出局了。」 「……」唐一不说话，鼓着腮帮子。 发现唐一会不自觉地模仿身边的人后，萧景轩会故意在唐一面前做很多小表情和小动作，被唐一挑挑拣拣地学了些去。 「我喜欢，但不是最喜欢。答案错误，扣一分。」萧考官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地响起。 唐一赌气似的拿着萧景轩的右手，敷衍地点了下萧景轩右手的手背，算是又拯救回来了他的满分。 萧景轩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他春心荡漾，繁花似锦。 唐一嘆了口气，依依不捨地捏了下萧景轩无名指的指尖，「长在皮肤上的吗？」 他有些自暴自弃了。 唐一好胜心强，萧景轩三番五次地给他破例，有些赢了也胜之不武的挫败感。 「嗯。算是。」萧景轩为了配合唐一的严谨，又补了一句，「一部分。」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夜色浓郁，没有几家邻居亮着灯，只能看见些阴影绰绰的树枝。 唐一做了一天的实验都没有烧死的脑细胞，现在被萧景轩的几口毒奶给药死了，他躺在萧景轩的怀里，不做答覆。 良久，智勇双全的唐一捏着萧景轩的右手小指指尖，小心翼翼答道：「棕色的小点吗？」 他想起他的左眼眼皮的尾部有颗痣，萧景轩曾舔舐着呢喃。 你这个颗痣好带劲儿，学长。 唐一有些耻于使用这种语彙。 鬼知道唐一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说出这个来，结果我们铁面无私的萧考官，冷冷地丢下判决，「不是。」 十一点四十了，到了唐一的睡眠时间， 唐一捡起手机看时间，萧景轩知道这个人在纠结什么，是要睡觉还是把题做完。 「我们明天在玩？走去睡觉吧。」萧景轩帮他做了选择。 「好。」唐一选择优先级最高的规律生活。 萧景轩今晚没捡到便宜，他被赶到杜生房间里自己睡了，然后他就光荣失眠了。陌生的床，陌生的气息，陌生的布置，这些都让他感到不安，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毛病。说来也有些好笑，他只有在张若匀的家里才能休息得好，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在那里长大。 第118页 然后他熟悉的地方就是祈临一中旁边的那套学区房和简林馨的治疗室。 再然后是他的宿舍。 再往后就是他的车。 最后才是他金色年华的那套房。 可能因为他在那里了结过自己，所以总是会为过往而感到心惊肉跳，好久之后才熟悉起来。 萧景轩安分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了快几千只大小姐了，还是没睡得着，然后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 没法子，萧景轩鼠头鼠脑地下床，去开了瓶白酒，给自己倒了半个玻璃杯。 可能是他不吃药时都会多多少少喝些酒助眠，他去应酬，很少喝得不省人事，一个人可以喝趴好几桌的人，白酒兑啤酒也抗得住。没有季一诺跟着的时候，他从来没醉过。但是还是会醉，会坚持到他回到家，或者随便一个他熟悉点的地方，醉意才会慢慢翻涌上来，然后沉沉睡去。 有了季一诺之后，这小孩办事靠谱，他就会放开胆子喝。 结果就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他醉后，会在餐馆或者餐馆楼下，随便找个话亭，或者随便谁的手机，拨通那个他最熟悉的号码，等对方说了几个字之后再挂断。 他是真醉还是假醉，自己也拿捏不准。 反正他想这样干很久了。 所以就会喝多点，趁脑子不清醒，就能心安理得地打电话过去了。 但可惜的是，能把他灌醉的机会很少，没几个人可以在他面前撑过一顿饭的时间，久而久之，熟他的人都不敢灌他，萧景轩也很少找到机会去喝醉了，可能几个月才会有一次。 萧景轩一边耍着手机，一边小口小口地抿。 「白宇帆：死你姘头那里去了？」 和他断联半个多月的好兄弟这时候发了条消息来。 「萧景轩：在忙。」 「萧景轩：明天聊。」 半夜三更能在忙什么正经事？ 白宇帆知道这货在瞎炫耀，来气，直接播了个电话过来。 他还真要听听能忙出什么声音来。 萧景轩马上摁断来电，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白宇帆：怎么？」 「白宇帆：给兄弟听听忙成什么样了。」 「白宇帆：（国际友好手势）」 萧景轩笑了下，又灌了口酒。白宇帆在挑衅他。 幼稚。 但是萧景轩的脸皮更厚一筹。 「萧景轩：怕你受不了。」 「白宇帆：草」 「白宇帆：你他妈要不要点脸」 「白宇帆：我呸」 萧景轩仰头又灌了几口，把那半杯酒给喝了，去房间拿了件外套，踩着拖鞋蹑手蹑脚地出门了，他本来想换双鞋的，但是怕在耽搁几分钟，白宇帆直接飞过来掐死他，所以连忙边下楼边播了电话过去。 「餵？」萧景轩压着笑意，低声说。 「餵你妈。」白宇帆张口就骂道。 萧景轩熘倒了楼下，终于笑出了些声音来，「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啥呢？」 「你不也是？」白宇帆不答反问。 「都说了……」 「滚。」白宇帆字正腔圆。 「哈哈。你老子才放你出来呢？这是有多顾忌我。」萧景轩漫无目地走着。 路上静悄悄地，一个人影都见不到，橙黄色的路灯也焉巴巴地亮着，萧景轩突然有些想抽菸。白宇帆这个点打来，肯定不是因为闲得蛋疼，或者睡不着，是遇上麻烦事了，白宇帆心大，天塌下来都能拿天当被子盖着睡，和萧景轩完全不一样。 萧景轩话一说出来，白宇帆那边就没再嚷嚷着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打火机的声音。 萧景轩也没忙着催，既然对方没吭声，他就等着，往小区大门走，这个小区小得可怜，只有两道门，其实都不能算是小区，因为没有门卫看守，南北贯通，有车辆来来往往，楼下是各种各样的小商铺，和在街上裸奔差不多，没什么封闭性。 随便建了两道门也敢称自己是小区。 巷子口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正好去买烟和打火机。 「我爷有些严重。」白宇帆半响才道，声音也不像刚刚那般暴跳如雷了。 「嗯。」虽然路上没车，萧景轩还是耐心地等了红绿灯。 这个点，如果要有，只会有些死亡飞车，要更加小心地过马路，绿灯下、斑马线内，赔得多。 白宇帆那边停顿了很久，应该抽了好几口，有细碎的气息。 「可能挨不到秋天了。」白宇帆淡淡道。 白宇帆和他爸妈感情不咋地，但是却和白老爷子感情深，白鑫和梁谦谦总是出差不着家，白宇帆是他爷他奶给拉扯大的，老人家特别宠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他一身少爷毛病都是老两口给惯出来的。 而他的父母却对他很严，等到发现时，想矫正已经晚了，但是却用了更为激进的手段，搞得亲子关系时常岌岌可危。 老两口一放假机会把白宇帆接回去。 但是萧景轩不一样。 老两口还是比较老派死板，自然看不上萧景轩这种出生，没给什么好脸色，萧景轩一开始跟着去了几次，要不是看在年纪小的份上，可能早就被轰出去了。所以后来，萧景轩就独自待在白宇帆家里，白宇帆去他爷他奶那里玩。 这时候如果说些暖心话，可能过于做作。 第119页 他们俩之间向来直，也不爱遮掩。 「嗯。」萧景轩边看路，边过马路，意思意思地应和着。 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躲在柜檯下面打游戏，便利店里没有别的客人，萧景轩进来时，对方还吓了一大跳。 是的，这段时间能出现的，只有危险。 「我找人查了下，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我们还是好兄弟。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到你。」白宇帆那边又传来了一次打火机的声响。 其实萧景轩实际年龄比白宇帆大，可是他们小时候刚见面那会儿，萧景轩由于营养不良、飢一顿饱一顿，比白宇帆矮一大截，白宇帆死活拉不下脸承认这件事，就算萧景轩现在比他海拔高了，也被白宇帆当成弟弟。 -------------------- 第64章 暗流 「少抽点。」萧景轩的指尖敲了敲柜檯，示意店员帮他拿烟，然后又从旁边捞了个打火机，他本来想拿个黑色的，但是后来又掉头挑了个粉红色的。 萧景轩的嘴角上扬了几分。 和唐一待久了，他也染了些那个人的馊毛病。 喜欢买些外表可可爱爱的东西。 店员连忙操纵了一下屏幕后，把手机丢到一边，才过来开柜子，萧景轩斜眼看了一下，然后一转头和对方对上了眼。 上班摸鱼被顾客抓了个正着，游戏还打到一半被迫挂机，那个年轻的店员神色有些慌张，拿烟都有些不利索，笨手笨脚的。 萧景轩懂。 男人嘛。 打游戏嘛。 所以把视线转向了另一处，没再看那个店员。 白宇帆有菸瘾，抽得比萧景轩厉害多了，他进了白石集团去帮忙后，抽得量更大。他女朋友姜晓露也常常因为这些小事情和他吵起来。白宇帆装模作样地戒了一阵子，然后还是没能戒掉，就干脆躲着姜晓露偷偷抽。 萧景轩每次都要因为这个笑话他。 以前念书的时候老子老娘管着。 出来后，女朋友管着。 很不痛快。 但是萧景轩羡慕。 「诶，怎么连你也这样？哥们我已经快一个星期没碰了，馋死我了。」白宇帆一听，马上来了怨气。 萧景轩游走的目光落到了柜檯前的几排计生用品上。 他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玩意儿要那么大张旗鼓地摆在这种地方卖，那群男的买得时候会跟着瞎显摆，女生又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自己来买，不能及时保护自己。 不小心给搞大了肚子还挺麻烦的。 萧景轩活在这个圈子，见过不少纠纷，金钱和性平分秋色，各占一半。对那些没名没分的私生子有更多的同理心。虽说社会进步了，但是，祈临那块地方数百年的风俗想要一朝一夕变革是很困难的。 萧景轩跟着笑笑，「嫂子手段高明。」然后眼神在那个五颜六色的盒子面前挑选起来，他要的型号有些少见，手指在里面挑挑拣拣。 店员把烟掏了出来，和那个粉色打火机摆到一起，看见萧景轩在挑东西，脸刷地就红了，不安地看着黑屏躺着的手机。 好在不愧是大城市的便利店，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昨天没什么准备，真是急死个人。 还好他媳妇儿高明，知道他的狗德行，在床头柜备了些。现在该补点货了，他要做个有担当的男人。 于是萧景轩大手一抓，那个型号摆出来的几盒全拿了，垒在柜檯上，笑眯眯地等店员给他结帐。 「嗐。我斗不过她。谁叫我心疼她呢。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呗。」白宇帆没事也喜欢和萧景轩瞎显摆，企图勾起对方向往恋爱和婚姻的心思，刚刚萧景轩踩他一脚，他现在就要反咬一口。 萧景轩当然不肯轻易认输，他对电话那边喊了声，「等会儿，我退出来，结个帐。」说完点开了付款码，递给店员。 心满意足地消费昨天唐一大手一挥，转给他的嫖资。 他终于算是花完了，唐一给他的第三个一百块钱。 然后店员很会来事地给萧景轩抽了个黑色塑胶袋，帮他装到了一起，并且一脸闹肚子的样子瞅了眼萧景轩，从南到北地扫了一圈。 死渣男。 臭显摆。 店员在心里腹诽。 这些举动被萧景轩看在眼里，他付完款又切回了通话页面，心里乐开了花，「好了。继续说。」 就在刚刚，他突然懂了白宇帆低级趣味的爽点。 「你他妈在外面做什么？大半夜的。」白宇帆被打断地突然，憋倒了现在。 诶呀。 萧景轩突然有些不想当人。 他想退了这些东西。 下次牵着唐一一起来买才有意思。 没准运气好的话，他们两个还会在这里争执一番。不知道唐一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也心疼心疼的媳妇儿。给他买点礼物。」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萧景轩这阵子需要刻苦一点了，他拿左手食指和中指拎起塑胶袋，离开了便利店。 这个点，出来买东西？莫不是唐一生病了？ 白宇帆想了下，虽说以前有点嫌隙，但现在已然是他的弟妹，还是决定关心一下，粘合一下那岌岌可危的关系，万一吹他枕边风怎么办？ 「啊，生病了？严重不？」白宇帆问道。 第120页 然后萧景轩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掏烟点火，「没。我疼他。不敢瞎折腾。」 「诶我他妈就草了，萧景轩。你会不会说话呢？」白宇凡心神领会。 萧景轩笑着，打火机差点被他的气息喷灭，咬着滤嘴凑了半天才点着，「不是你要问的吗？」 「得，当我没说。」白宇帆觉得，骚还是骚不过这混帐，他投降。 萧景轩把打火机塞兜里，缓缓地吐出烟雾，右手又捡起了电话，左手夹着滤嘴，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走。寄北有着和祈临完全不一样的繁华。 刚刚喝得酒现在来劲了，他的心情有些上扬，借着尼古丁清醒脑子。 「你大半夜地不睡觉，在街上乱晃。唐一嫌你难缠，把你踹出来了？」白宇帆连问几次萧景轩都没个正经样，他有些担心，萧景轩真被唐一赶出来了。 白宇帆和唐一的接触比较少，萧景轩和唐一的事也只是听了萧景轩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所以他一直觉得唐一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渣男。 萧景轩一听，乐了起来，「没。我出来买装备，准备待会儿回去继续。」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和白宇帆能混到一起，是有根本原因支撑的。 「哦。注意安全。」白宇帆一听，没事，于是一语双关，和萧景轩闹着。 他们很久不见，也不会生疏，正事馊事都会混在一起聊。 「出入平安吶。」然后两个人一起同时说出了这句话，接着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魔音绕樑。 两人笑够了之后，萧景轩问道：「你刚刚说查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就是，你老子，来和我爷要你。」白宇帆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含着怨气。 「喔……」意料之中。 「我爷知道我爹不忍心，就交给我二叔，然后萧景睿就和白宇新勾搭上了。」白宇帆现在活像吃了一箱的臭鸡蛋，别提有多噁心。 萧景睿是张婉柔和萧彦的大儿子，白宇新是白宇帆二叔白钦的儿子，而白宇新就是萧景轩被炒了之后，接替他的那个傢伙，据说才刚毕业。萧景睿倒还没有，念着大三，也快出来了。 被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摆了一道，白宇帆火可不是一般大，白鑫知道自己这个蠢儿子的脾气，马上把他控制住，关起来，袖手旁观这两个毛孩子泼萧景轩脏水。 「喔……」这倒是意料之外。 萧景轩还得感谢张若匀把他生得早，他占着年龄优势，头上只有个姐姐，也就是萧婧，虽然是个私生子，还不至于腹背受敌，留了点时间给他长大。萧景睿这个小崽子还念着书呢，就看他不顺眼，再长个三年五载，岂不是要他命也陪进去？ 「就他俩？」萧景轩想了下也不对劲。萧景睿要是个天才，萧景轩也就认了，可是这傢伙他见过，和白宇新一样，是个比白宇帆还要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三天两头被搞进去蹲着，又嗑药又赌博的，不像有这般能耐的样子。 所以萧景轩从来也没把这货放在眼里。 没想到这会儿子在阴沟里翻船了。 「没，明面上是着两个傻蛋。后面倒是藏得好，我估计是萧焕旗、萧焕陵那一票也插手了。」白宇帆讲了后，又补充道，「我估计还有萧老头。」 萧焕旗是萧老头的长子，在萧彦横空出世之前，成嚣本来是打算给他的，一直以来，他都对萧彦怀恨在心。萧焕陵萧老头的四儿子，这两兄弟关系比较好，常常混在一起。张若匀当初也是借了不少萧焕旗的东风，才把萧彦搞得那么狼狈的。 萧景睿现在算半个废人，多少也是萧焕旗的手笔。 他们萧家从来不记得有萧景轩这号人物，萧彦没拿正眼看过他，萧焕旗更不会吃饱了撑着来费这心。他们萧家都不用出手，张若匀就先可能自己把这个儿子折腾废了。所以萧景轩算是福大命大，躲过了这一劫。 是的，这也要感谢他那个妈。 萧家人唯恐避之不及。 「喔……」这就对了，萧景轩知道萧彦要划股份给他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萧焕旗，结果人家安分得很，该干啥干啥，带着小孙子这里逛逛那里走走，一副享尽天伦之乐的样子。 是萧焕旗在背后安排，一切就简单起来的。 但是照这么说的话，他还真的要把牢底坐穿不可，看那势头，可真是什么能找的茬都找遍了，萧景轩就算有十个头都不够用。 「谁来捞的我？」萧景轩问着。 难不成是萧婧？ 她哪儿那么好心？ 她要是想扳倒萧彦，更应该和萧焕旗联手才对，彻底废了他这个私生子。 白鑫和白宇帆更不可能。 -------------------- 第65章 深渊 这会轮到白宇帆说不上话来了，他嗯呃啊了半天，也没憋出个屁来。 萧景轩也不急，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沿着街走，路上开始有了几辆车。萧景轩觉得，就算是现在有辆车突然冲过来撞死他，也不奇怪。他的命一直被别人死死地捏在手里。 妈的。 然后他拎着塑胶袋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妈的。 这群傻逼玩意儿。 萧景轩勐地抽了一大口，太阳穴突突突地直跳，咬肌紧了几分。 第121页 这群傻逼怎么就是不放过他。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若匀着尊大佛，萧彦又来了，带着一身的麻烦，硬是要拉他下水。他都已经过得那么混帐了，还是不肯放他，不让他好过。 要什么的话直接来嘛。 萧彦股份一分过来，他转手就可以抛给萧焕旗，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就算沦落到要去街上要饭、捡垃圾，都不吃萧家一粒米、一口水。他马不停蹄，躲得远远的。 萧景轩有了天一亮就要去改名字的冲动。 他妈的。 一群垃圾。 自己脏，也觉得别人和他们一样。 真他娘噁心。 太操蛋了。 那又是哪个狗来捞的他？他做一辈子牢也认了。偏偏就不痛不痒地扎他一下，时时刻刻吊着他，像逗狗一样。 萧景轩火气大得不得了。 「我家过年那阵子，不是挺乱的吗？」白宇帆突然又转变了话题。 萧景轩又点了只烟，烦躁地抽着，「嗯。」 「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捣鬼，连我那双胞胎姐姐也过来掺和了几脚。这个还真没扒出来。好像和我二叔不是一伙的，他也急得够呛。」白宇帆也跟着点起了烟。 「嚯……」又是哪个嫌命长的？ 你几个做个人吧。 萧景轩心烦地吞吐着烟雾，第二根很快就见了底。他已经快半年没怎么碰这玩意儿，今天连抽两根，脑子反应很大，刚刚的酒劲也退了大半。他不喜欢清醒着，混混沌沌过着就蛮好。 可惜了，他偏偏就是很精神。 每天都绷着一根弦。 纨绔子弟也不是一无是处，好歹他们成迷的东西，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别的不说，挺解压的。 萧景轩渣得头头是道。 没什么，就是想做而已，随便爽一下，大脑会被按下暂停键。 「然后，萧彦，你老子，来帮了我爹一把。算是又安稳了下来……虽然还是分出去了点，但堵了那些人的嘴，我爷在医院情况也好了不少。」白宇帆磕磕绊绊地说着。 白鑫是个老好人，虽然和林苒离婚了，也从来没亏待过他那对双胞胎女儿。梁谦谦对此颇有怨言，夫妻两也为此吵过无数次。而林苒也没有再婚，始终和白鑫保持着联繫，她们就像白鑫的第二个心脏一样，一直活在白宇帆的家里。 白宇帆的妹妹白桃和梁谦谦站成一队，和白鑫一直僵着，关系差得一点就着，搞得白鑫现在是那边都不讨好，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说，是萧彦在保我。」萧景轩不用白宇帆说得太明白，捋捋这些事情，马上想通了。 白宇帆紧接着又在对面点了一根烟，他抽得比萧景轩还要凶。 萧景轩懂了，萧彦要人，所以白鑫派白宇帆来当说客了。 萧景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 萧彦何必？ 果然还是被逼急了，什么鸟都用上了。 萧彦如果不来找萧景轩，就算是白宇新想要那个位置，萧景轩也不至于被这么折腾，他长腿一抬，不用人请，自己就能走得干干净净。没准白宇新心情好了，还是会在世洲给他留个位置，让他为白家继续勤勤恳恳卖命。 萧景轩也愿意。 他就想吃饱穿，有条件的话再浅浅小资一把，就很知足了，什么大富大贵，他避之不及。 结果呢就是事与愿违。 「毕竟……毕竟……」白宇帆自己都把自己说笑了，「毕竟你身上还留着他一半血呢。」 萧景轩也被气笑了，没说话，又点了支烟。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白宇帆一咬牙，把这句话挤了出来。 「他还想干什么？这么大个成嚣，这么大个中国，没有他萧彦满意的人才吗？老抓着我不放干什么。」萧景轩压着火，不是对白宇帆恼，但语气还是臭得要命。 白宇帆也跟着嘆了口气，「不知道。我觉得你们家都是天生都带着点病，萧老头也不知道现在和谁站成一队，和萧彦对着干呢。说什么香火不能断，规矩不能乱。他自己私生子都满地跑，还好意思说这些。老不要脸，我都替他害臊。」 整个祈临，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萧家更乱的家族了，越是混乱，越是坚守那套陈腐的规矩，矛盾越是激烈，终于在萧彦这一代彻底爆发。 偏偏，死成嚣的发展还越来越好，变成了祈临首屈一指的大企业，只有它看不上的生意，没有它做不成的买卖，这几年在萧彦手里，还拓展了国外的业务，据说前几年就已经在海外建好了分公司，以不可阻挡之势往上爬。 可能也就是这样。 眼红了一大票的豺狼虎豹。 去他妈。 「回来吧。」白宇帆道，他伸了个懒腰，长嘆一声，「他顶多就用你一阵子，等萧老头嘎了，风头过去了，没人管得住萧彦之后，就会放你走了。到时候，我重金聘你来白石，吃茶养生。你每天和你的小学霸没羞没躁地腻歪一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也没人敢对你挑眉毛。」 白宇帆总是喜欢和萧景轩画大饼。 萧景轩又埋头，点了第三根。 他抽了一会儿，听着听着又笑了起来，「我怕嫂子会气得过来要把我狗腿打断。但时候，你自保都难，怎么救我？」 白宇帆也是笑了起来，「跑呗，腿长自己身上，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第122页 「等把唐一送走再说。」萧景轩浅浅抽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从鼻腔溢出。 「啊？他最早也是八月份吶。大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我看你老子真挺急着要人的。」白宇帆有些欲哭无泪。 萧景轩倒是不紧不慢，「你告诉萧彦，想要把我当狗使唤，就管好他们家的人。唐一什么时候安全走，我什么时候回来。大不了成嚣就谁都别想要了。」 「你怕啥？萧焕旗能管到寄北去？他顶多也就只能在祈临横着走，学霸他上头还有他老子呢。谁敢动他？」白宇帆对这个恋爱脑兄弟真的挺无助的。 萧景轩倒是不急，哄道，「诶，找人帮忙要有诚意不是？付个定金，让我先荒淫几个月。别的后面再说吧。」 刚刚听了半天都没听见萧婧的名字，郑家在祈临消失得干干净净，所有人都自动把这光速落败的家族忘了，甚至连几个月前，他们见面时，萧景轩也不太敢认人，他也忘了这茬事。 郑家搬到了寄北落脚，萧婧现在就在寄北。 不知道她在这场混乱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究竟站在哪一方。 毕竟连萧彦都过来和他握手言和了，萧婧再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虽然萧景轩现在也斗不过萧婧，但是在身边看着，总比放着不管要好，萧婧比萧彦敏锐，她先注意到了唐一的存在。 但是萧景轩也没打算和白宇帆讲这件事，连白宇帆都帮着萧彦说话了，他抖出萧婧也只会徒增危险。萧婧都不急，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白宇帆被他这个好兄弟说得哑口无，他觉得他和萧景轩简直就是绝配。 把混帐事做完做尽。 「没事的话，那挂了啊。待会他醒了，看我不在家，该着急了。」萧景轩站在垃圾桶旁边，抽了最后一口，把烟给拧灭了。 「诶等等！先别挂。」白宇帆忙道。 萧景轩把手机拿到眼前晃了一下，五点，天空有隐隐透光的趋势，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要亮了，寄北的日出比祈祷临要早些。 「报上来。」萧景轩念叨。 白宇帆没犹豫，「你就真非他不可吗？把你迷成这样。」 「你对姜晓露还不是？你爸妈都没管下你，一个外人到是把你管住了，你说奇怪不奇怪？」萧景轩不答反问，诘难起白宇帆。 「你就不怕，他飞澳洲，和他那哥一样，定在那边吗？国外可比咋们这开放多了。他有得是人追，有得是人捧着。你就算两头跑也不顾上来。他后面和那谁在澳洲一待，惺惺相惜，旧情復燃怎么办？再他妈甩你一次？到时候你可别要死要活，哭着上吊。」白宇帆的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一顿输出。 「而且，我和姜晓露是门当户对。今年秋天就要领证。你才和他待多久，零零总总撑死也就一年多吧。可是我和我家那个，可是在大学就谈着了。知根知底的。和你能一样吗？值得为了他再去惹一个萧彦吗？实在要谈的话，异地也行嘛。」白宇帆继续念叨。 萧景轩把手机拿开了些，听不得白宇帆这种婆婆妈妈的话。 「餵？你别和我装疯卖傻啊。听见没有？」白宇帆见对方不说话，急了。 萧景轩长长地嘆了一声。 白宇帆竖着耳朵，严阵以待，以为萧大哲学家又要念叨什么惊世骇俗的处世哲学。 -------------------- 第66章 归路 结果萧景轩来了这么一句，「你不懂。」 「喂！我草！萧景轩！」 「嘟……」 萧景轩挂了，然后开启了免打扰模式，把电话揣兜里了。 天知道萧彦到底是出了多大的手笔，让他的好兄弟，白宇帆这么卖命。 啧啧。 人生。 萧景轩没有方向感，是个妥妥的路痴，是那种打开导航后，手捧着手机，跟着指南针转一圈才能找到方向的类型，而且就凭这一点，开车出去玩时，遇上复杂一点的路况，他甚至会把自己搞迷路，接连走错好几条路，离目的地越来越远。却还敢自己一个人到处跑，多亏了季一诺和手机导航，要不然像他这种又菜有不长记性的小孩，丢个几百次都不奇怪。 所以每次出差，他都要带着季一诺一起，让季一诺开车，他坐在后面。出去玩儿的时候到还好，他自己迷路了也无所谓，去干活的话就不能迟到了。 他电话一挂，晓不得顺脚把自己带去哪里了。 刚刚忙着讲话，也没注意沿途有些什么，现在要原路返回还真是摸不着头脑。 所以萧景轩凭藉他强大的记忆力，把那个便利店的名字输了进去，出现了好几个搜索结果。 百分百便利店。 哦。 这么多连锁店啊…… 晦气。 然后他杵在路上想了半天，硬是想不起小区名儿。好像没有，又好像被树给挡住了。萧景轩从来都不用脑子关注这些。 最后他还是曲线救国，搜了唐一学校的名字，借着他就在四个大门同时出现的时候破防了，到底是哪个门？北门还是南门？ 完了。 他把自己搞丢了。 萧景轩又站在那个垃圾桶旁边抽了一根，他拷问了脑子里的所有脑细胞，个个都在推脱责任，都不爱记事儿。 然后脑子里又想起了刚刚萧家的糟心事，拿着那包可怜瘦小的烟直炫。 第123页 烦了快半小时，路边树上得鸟雀都醒了，叽里哌啦地给萧景轩出主意。 萧景轩又想回来。 完了，他是不是要跪搓衣板了？ 连大小姐认的路都比他多。 如果他现在打电话给唐一，就变成不懂事的小白脸，自己出来鬼混，还要叫人来接，多丢人。 萧景轩烟又吸一根，没法子。 他身上还一股烟味。 不知道有没有酒味？ 萧景轩扯起自己的短袖t恤闻了半天。 一大股。 他满嘴都是那个味儿。 嗐，晦气，跟萧家人有关的事情，都是晦气。 唐一昨晚就没休息好，今天萧景轩是捨不得再折腾他了，人家不像他，闲着没事干，有自己的事业。 没办法。 萧景轩点开微信，手指悬在上空，想拨个电话回去。 接着他就看到了唐一的头像。 哦！ 柳暗花明又一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得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他昨天熘猫，绑了大小姐项圈的定位，回来后，摘了丢箱子里。 萧景轩对大小的母爱顿时又泛滥了几分。 然后站着扣扣搜搜半天，萧景轩根据地图的各种标志性建筑，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玉兰南路，三里巷，一百一十七号，南兰小区，c栋601，他和唐一的小窝。 等萧景轩磨蹭到百分百的时候，他又钻了进去，还是那个店员，他再次看见萧景轩的时候，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在这孤魂野鬼都见不到的夜晚，他连续碰见了同一个顾客。 萧景轩心安理得地迎着他的目光进来，挑了几条一次性漱口水，一边等店员扫码，一边扯了倒嘴里，等店员扫完，萧景轩也刚好含了满满一嘴，动着着腮帮子晃，店员看着有些无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瞎急什么？ 多等一分钟又不会臭死。 连牙都懒得刷，还注意什么形象？ 在外面鬼混了一晚上。 发酒疯么？ 那店员在心里腹诽。 然后在萧景轩走时，特意瞅了一下萧景轩左手拎着的塑胶袋。 好像没有少。 买来装b的吧。 萧景轩当然不知道店员在心里怎么想，不过对方确实也是一脸八卦味，他四下寻找，找了棵路边的树，一低头，把那满口的水，恩赐般地浇灌下去。像只标记地盘的野狗。 萧景轩景轩晃悠到楼下，早点铺已经开始营业了。 哦。 他磨蹭了这么久。 萧景轩看了眼时间，六点多了。 再过几分钟，七点，唐一该醒了。 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东西，又倒退几步出去，去看那几个小区大门上的几个字，「南兰小区」四个大铁块，被树枝前前后后地遮了个半，锈迹斑斑，他们楼下那道烂铁门都比这个气派。 他来来回回地扫了几眼，心中默念了几遍，然后笑了出来。 哪个鬼才取得名字。 还怪有意思的。 这里住着得多半是本地的老太太老大爷，以及旁边大学的学生，常常三三两两的合租一间房，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地同进同出是很正常的情况。萧景轩昨天就看见了好几对疑似情侣。 大学里的恋爱，从不遮遮掩掩，在高中憋慌了，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萧景轩顺路帮早点铺的老闆开了张，买了两份早点上楼，轻手轻脚地上楼开门。 大小姐昨天被拖出去熘了一圈，没再半夜跑酷，但是却起了个大早，见萧景轩推门进来，还是勉为其难地走过来转一圈，算是迎接了一下这个出去打猎但是无功而返的没用东西。 萧景轩想把它抱怀里，用难得的母爱浇灌一下它，但是大小姐嫌弃地躲开了，看起来极不情愿的样子。 于是萧景轩就在手掌上哈了几口气，他是没品出个什么鸟来，人都是对别人的味道敏感，自然没觉得什么不对。可猫对气味比人还敏感，估计是嫌弃萧景轩这一身味。 所以萧景轩也没计较，把东西丢到厨房的餐桌上，合上了门。 大小姐身形敏捷，一跃就可以跳到餐桌或者灶台上，再一跃就能蹦到冰箱上，昨天打劫了了萧景轩好几块肉。萧景轩长教训了，把跟着进去的大小姐手脚并用地扒拉出来。 他抓紧时间，拿了新鲜干净的衣服，熘去浴室洗起了澡，热水器没预热，昨天的太阳能水也有些凉了，洗得他精神抖擞的。好在五月份，天气炎热，没什么关系。萧景轩这个时间管理大师，甚至边淋浴边刷牙，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 活像只在外面偷腥了的猫。 就算唐一发现了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唐一不会管着他，只会问问情况。但是萧景轩就是没由来地想藏着，想一直在唐一面前保持最好的样子，蹭点好感。 萧景轩正穿着衣服，浴室外面就来了人。 「萧景轩？」唐一敲了敲门。 听到这一声，萧景轩烦了一晚上的心，舒适了几分。 「诶，啥事？我洗澡呢。等会儿。」萧景轩的动作快了几分。 唐一于是折返回去换衣服，等萧景轩着急忙慌推开门时，什么都没见到。 萧景轩矫情，有些失落，他期待唐一在门口等他出来，然后把早晨的吻慷慨地赠予他，再附加一个拥抱。可惜唐一不是这种人，他节约时间，不会单纯地干等着。 第124页 萧景轩走过去，唐一已经换好了裤子，白色涤纶垂筒裤，正在套衣服，他穿了件黑色短袖，旁边放着件轻薄的枣红色防晒衣。可能是热得不行，他终于换上了夏装。 唐一背对着他，萧景轩就站在门口，盯着唐一狭长的腰窝看，牵动的肌肉也绷了起来。 萧景轩一手就可以握牢的腰。 唐一穿好后发现萧景轩站在门口看他，有些不自在地扯着衣服。他下意识地想遮掩住身上的丑陋的疤痕，眼睛慌张地乱瞟。他的长髮被随意得扎在后脑勺。 萧景轩的嘴唇动了动，转身去了厨房，「我买了早点，一起吃吧。」 「哦。」唐一的眉头扬了一下，似乎有些惊喜，他手里抓着书包，跟了上去，随手合上了卧室的门。 由于萧景轩房里没什么要紧的东西，杜生还没带走的东西也被收纳在纸箱里，萧景轩的房间变成了大小姐的新开发地，它闲着没事就要去转悠一下新的领地。唐一看见了，想把大小姐揪出来。 「没事，让它玩吧。」萧景轩尽了些为人父母的职责，宠一宠这个小东西。 唐一嗯了一声，转了过来。 两人无言地坐在餐桌旁咀嚼吞咽。 萧景轩没胃口，拿着杯豆浆，随便喝了几口，点开微信，饶有兴趣地看白宇帆辱骂他的话语，长长的一大串，把萧景轩三代祖宗都挨个问候了一边，然后就是些苦口婆心的废话。萧景轩听得耳朵都要冒茧子了。 萧景轩向来追求感觉至上。 世洲毕竟是私人的小企业，每周同部门的员工轮流可以休息一天，但是没有钱拿，所以也可以不休，坚持上班，当月如果有重要法定节日，会根据情况再假一两天的机会。只有年假才可以带薪，不过当月的假期可以堆到一起一次性休，算是人性了些。 但是世洲毕竟是搞旅游为主，越是假期，生意越是火热，公司里的员工都会选择坚持上班，然后热闹过后再慢慢休。 -------------------- 第67章 气泡水 萧景轩向来是个社会主义的米虫，擅长钻空子，他也不管公司到底忙还是不忙，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他会把当月的假全部累到最后几天，然后又提前连休下个月的假，这样当月月末挨着下月月初连着休，两个月就会消失一周左右。董事会的几个，对此颇有微词。 被白宇帆压了下来了。 所以，萧景轩凭藉一己之力，又在世洲带起了这样的一股歪风邪气。 不过萧景轩还是分得清一餐饱和顿顿饱的，请假期间，要是想找还是能找到的，运气好的时候萧景轩在床上忙活，运气差的话，萧景轩就会死去外省，只能远程处理一下。每次萧景轩一休假，季一诺就要顶着双方压力，左右周旋。 萧景轩当然不想在休假的时候被打扰，效率出奇地慢，季一诺老是急得上火。 白宇帆这个混子有时也看不下去，也会跟着数落他几句。 萧景轩脸皮厚，左耳进右耳出的，习惯了。 所以看见白宇帆这一连串的东西后，他想起了他还在世洲打工的日子，他把世洲扶了起来，但是手头没捏着世洲一分一毫的股份，上上下下也不是他说了算，不上心也正常。多赚点也不见得会多有他些甜头，白宇帆也就是意思意思。 「昨晚失眠了吗？」唐一吃完包子，捏着豆浆喝，吸管被他的牙齿咬得扁扁的。 萧景轩的眼神先定到了那节被咬着的吸管，才移到唐一的脸上，然后才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唐一喜欢用牙齿磕嘴里的东西。 感觉吸管有些疼。 「嗯？」见萧景轩在那里发愣，唐一又用鼻腔发了个音，把嘴里的豆浆咽了下去。 萧景轩回神，撇开眼睛，生锈的脑子才开始磨磨蹭蹭地转动，他一夜没睡，现在反应有些慢，「有点。」 不知道简林馨是怎么卖他的，说了些什么事，唐一现在越来越能揪住他的尾巴，萧景轩有些乱了阵脚。 比起抽菸喝酒，他最不想被看到的就是这个，结果还是被唐一一眼就发现了。 「你怎么发现的？」萧景轩觉得他计划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啊。 唐一又咬了回去，喝了一口，「你起太早了。」 过年期间，如果不去公司，萧景轩会故意赖在床上，唐一需要花半个小时才能把他从被子里捞起来，然后看着他吃早点，接着带去医院换药。所以在唐一来看，萧景轩是个比大小姐还嗜睡的货色。 不去医院的时候，唐一就不管他的，爱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但是萧景轩可不乐意，他要求唐一每天起床都要叫他。很多时候会比较顺利，但有时候萧景轩会在被窝里耍脾气，藉由抓着唐一闹腾。 所以，今天他不等唐一来催，自己爬起来了，就很反常。 如果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千万个谎言来补救。萧景轩当时脑子一热，给自己立了这么一个人设，现在踩到了自己的坑里，摔了个狗血淋头。 算了。 既然被发现了，继续撒谎也只是垂死挣扎。万一唐一真认真起来查，他昨晚干得全部事情不都会全抖了出来？ 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 「哦。」萧景轩转移唐一的注意，宽慰道，「过几天就好了。没事。」 第125页 唐一嗯了一声，用牙咬着吸管喝豆浆，一连灌了几口，喉结明显地滚了几番。 萧景轩的眼睛又跑过去，他看着心烦，也咬起了自己的吸管，喝了几口豆浆。 然后，在唐一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萧景轩突然抬手去夺下唐一嘴里的豆浆，食指和拇指捏着那节吸管的后面，把那杯豆浆一起扯了过来。 唐一的牙没来得及松，脸被跟着吸管往前挪了一节，然后才松口。 「我觉得你的这杯比较好喝。」说完，萧景轩马上握着他的豆浆，把那根吸管抵在唐一唇边，让他喝自己那杯。 唐一眨了下眼，没说什么，他咬下萧景轩的吸管，眼睛盯着他那杯杯底的那两口豆浆，接过了萧景轩的那杯，喝着。 他倒是习以为常，萧景轩倒腾什么都不奇怪，只要他高兴就好。 以前他俩一块儿念书的时候，萧景轩也经常虎口夺食。 然后他盯着萧景轩把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后，心满意足地咬着吸管，喝完了萧景轩剩着的那半杯豆浆。 萧景轩发现了他的这些小举动，叼着那根被两人都咬得瘪瘪的吸管，舌头搅了一下。 比起突然交换饮品，唐一更关注自己的那杯有没有被对方喝完。 他有强迫症。 有时候萧景轩就会抢来喝一口，就放在一边，唐一盯着眼睛都要冒火了，舔了舔嘴唇，催着萧景轩喝完。可萧景轩偏不，他就是故意要拿着那杯剩着那杯东西，在唐一眼前晃悠。 唐一被搞得烦了，会趁萧景轩不注意，抢过来一饮而尽。 然后心满意足地把空盒子留给萧景轩。 得益于唐一每天都会喝一盒牛奶或者一杯豆浆，萧景轩总是有玩头。 然后唐一就养成了喝东西很快的习惯，他会在萧景轩把魔爪伸来之前，把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唐一把垃圾丢到垃圾桶里后单肩背着书包准备出门了。 按照唐一的性子，双肩包他一定会双肩背，但是由于萧景轩经常单肩背着双肩包，唐一不知不觉养成了单肩背双肩包的习惯。 萧景轩得逞地勾了下嘴角，牙齿又顺着吸管往下咬了一小段。 唐一本来都关上门出去了，然后又重新开门进来。 萧景轩闻声探出脑袋，咬着吸管问，「忘拿东西了吗？」 这显然不可能的，只有萧景轩会丢三落四的。 唐一左手拢住萧景轩的后颈，就这他咬着的那节吸管，不管不顾地在萧景轩嘴角点了一下，然后就调头走了。 萧景轩扶额，笑了起来。 唐一这个人怎么这么有意思？ 萧景轩本是躺在唐一床上想补一下觉的，结果他很精神，翻来覆去，大小姐都进来熘达了几圈都没睡得着，一闭眼就是萧家那些馊事。 所以，他一个鲤鱼打挺，跑去小区旁边的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肉回来。 放冰箱之前还切了几块肉丁下来餵大小姐，大小姐饱餐一顿后，那舌头殷勤地帮萧景轩洗手，萧景轩手指颤了下，老是想起唐一那张嘴，一阵邪火没完没了地烧了起来。 萧景轩长长嘆了口气。 他实在闲，就拖着大小姐出去熘达了一上午。吸取早上的经验教训，萧景轩正经八百地认了一下唐一校园的路，算是熟悉了些。今早呢也没碰见什么大小姐的熟人，倒是吸引些路人的眼光，但萧景轩带着墨镜和鸭舌帽，穿着防晒衣打着伞，遮得严严实实，屏退了桃花。 他的帅脸只要唐一一个人来欣赏就行了。 但是有些可惜，唐一的审美里，只有猫猫才是顶级仙品，所有人在他眼里，容貌值都是一个水平，他只关心这个人有些什么特色，方便他记忆。 所以萧景轩只能孤芳自赏了。 太招摇了，显得浪荡，不守妇道，萧景轩夹着尾巴做人。 要是唐一会吃醋就好了。 白宇帆整天和萧景轩炫耀自己的女朋友是个陈年醋罈，可惜，唐一没有这种领地意识，萧景轩要自己看着自己，为他媳妇儿守身如玉。虽然就他以往的那些事迹，他没资格用这些词彙，但是在冯欣怡婚礼上看见唐一的那一秒，他就马上全部断干净了。 看见唐一打扮得这么好看地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萧景轩立马就确信，这个人就是为了来见他的。唐一本来念书期间是有些扭捏的，就像他身上的疤一样，他遮掩着自以为的丑陋的同时，也会遮掩自己的美丽，他不过想当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但是萧景轩告诉他了。 他喜欢他的好看。 唐一后来就没怎么遮掩，刘海都剪短了些，在拍照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僵硬，怎么舒服怎么来。 所以他顶着萧景轩夸赞过的这幅皮囊，大大方方地出现了。 散步回来后，萧景轩才感到饿了，把早上剩着的包子往嘴里塞，终于吃出些味儿来。唐一没有午休的习惯，饭后又会回去上课，或者去图书馆，又或者泡实验室，只有晚上会回来吃，所以萧景轩只用准备晚饭就行。 他啃包子的时候，才发现，他提回来的那一袋子套以及倒了半瓶的白酒不见了。 他心里抽了一下，然后在厨房上方的储物柜找到了他的几瓶白酒，在唐一的书桌下的抽屉里找到了他买的那一堆套，洗澡时换下来的衣服被丢到了洗衣机里，他脚下的拖鞋鞋底也被擦洗干净了。 第126页 ！ ！！！ ！！！！！ 唐一变聪明了。 话说一半，算不撒谎。 他全都知道，但是没当回事。 要是简林馨知道了，会点上薰香，再放点白噪音，让他在治疗室里躺一会儿。但是唐一没把这些当成什么不对劲儿的事情来看，他把这些当成了萧景轩的生活习惯来看待，把萧景轩的不正常和奇怪当成萧景轩本来的一部分，全盘接纳了。 -------------------- 第68章 薄荷脑 萧景轩午餐随便煳弄了一下，然后就着喝了几口那剩着的半瓶白酒。 大小姐还以为萧景轩在偷吃什么好东西，跳到餐桌上来凑热闹。萧景轩埋头拿手机查了下。 「猫能不能喝酒？」 结果手机还没加载出来，大小姐就伸舌头去舔了瓶口。 百度说。 「不能」 萧景轩连忙揪着大小姐后颈，把它提了起来，然后拧开水龙头弄湿了手指塞进它嘴里给它洗舌头。 「你这个馋猫！活腻歪了。」萧景轩愤愤道。 大小姐歪着脑袋，手脚并用地拒绝萧景轩，可惜，被严谨认真的唐医生修剪过的指甲没有任何杀伤力，只能无力得踩在萧景轩身上开花，被萧景轩粗糙地刷了一次牙。 看着洗涮干净后，萧景轩才把它放下。不过大小姐还是受了些影响，歪歪扭扭，步态不稳地跑出了厨房。 萧景轩几口干了剩下的酒，把瓶子拧好，丢了，关上了厨房的门。 看了一会儿，大小姐没什么不对的反应，就是有些恹恹地，晒着太阳，眯着眼，萧景轩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些，也躺到地毯上。 然后一人一猫就着客厅里的那几米阳光，懒懒散散地躺着。睡意在两个生物之间传递，然后越来越浓，磁场越来越强，萧景轩和大小姐都沉沉地睡去。 等萧景轩从那乱七八糟的梦里挣扎出来时，已经下午四点了，他露在薄被外的脚有一些凉，往被子里缩了下。然后一个他怀里的活物也跟着他动了一下。萧景轩迷煳了一下，脑子翁翁地响。 嗯？ 他盖着被子？ 他觉得冷？ 萧景轩勐地坐了起来，大小姐也被他颠得滚出了被子，不满地朝萧景轩喵了几声。他敷衍地挠了挠大小姐的下巴，算是和它道了歉。 两个卧室、厨房和卫生间的门都是紧闭着，阳台的玻璃门窗也被关上了，遮光帘拉了一半，刚好可以遮住了萧景轩的上半身，客厅里的空调开着。 今天寄北的温度相比昨天连跳了好几个档次，昨天最高才二十七，今天最高温度跳到了三十四，天空万里无云，蒙着淡淡的灰色。 空调的温度是二十五。 然后萧景轩解开了手机的锁屏，跳出来两条消息。 「唐一：我把电脑带走了。」 「唐一：晚上有聚餐，不回来吃。」 萧景轩不知怎么地，心头一动，把微信退了，然后又重新点开，算是刷新了一下。 唐一的头像换了，是阳光下，躺在萧景轩怀里的大小姐，它蜷着一团，窝在萧景轩怀里，萧景轩的手松松搭在它身上上帮它挡太阳。 视角是从萧景轩的后背往下。 萧景轩背对着阳光侧着睡，大小姐就躲到他投下的阴影里。这时唐一拉帮一猫一人拉窗帘的时候拍的。 大小姐被萧景轩弄醒了，在旁边伸着懒腰。 萧景轩又点开唐一的朋友圈。 唐一的朋友圈只有永无止境的转发，没有一条是他自己编辑的， 个性签名还是那一句话「初号殖民地。」 微信名「first tang」 以前那会儿，唐一的峡谷段位差了萧景轩一节，萧景轩就拿着唐一的手机，帮他打了上去。当时他心里痒痒的，想起了自己电脑文件被唐一翻了个遍的那次尴尬事。 「我可以翻翻你的手机不？」萧景轩问道。那时候他们俩刚在一起没几天，萧景轩心里躁动，他巴不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尤其是窦绮。 但是他当时答应了唐一，这件事要保密，所以就没有张扬，暗戳戳地、一心一意搞地下恋情。 那个时候的年纪，情侣之间都会换情头，网名和个性签名都会换，藏不住事儿。萧景轩想这么干很久了，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或者说，他也没想好要怎么既保密又张扬，那天打着游戏，突然就来了灵感。 「嗯。」唐一左手捏着笔转，专心刷题。 唐一的微信和□□的头像都是全家福，他们一家在祈临寺门口的合照，是唐一去到杜家没几天拍的。一家人一起去寺里给唐一求了个平安符，红色的线和木牌一起拴在了唐一左手腕上吊着。 唐一的脸上贴着创可贴，手臂和双腿上也包扎这纱布，露出的皮肤上有青紫的淤痕迹，他木着脸，穿着崭新可爱的白色短袖和半截裤，上面印着五彩的花朵，踩着黑色的运动鞋，瘦的可怜，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站在杜生旁边，右手被杜生牵着。 看起来才十多岁的样子。 唐一最先亲近的是杜生，可能是因为年龄一般、身形相仿的缘故。 杜泽和梁晴跃靠在一起站在两个孩子后面，微笑着。梁晴跃的脸色不像之前见到得那般富有精神，脸颊瘦削，画着艷丽的妆容也难掩神态的疲惫。 第127页 倒是杜泽和杜生就看起来健康很多，杜生咧着嘴笑得很开心，还比了个剪刀手。 唐一朋友圈和□□空间的背景也都是这个照片。 名字都叫「唐一」 没有个性签名，朋友圈和□□空间里也都是转发，都是来自各种同学以及家人的。 「我可以帮你设置一下不？看起来好单调。」萧景轩点开唐一的微信和□□空间后又问。 唐一沉迷与刷题，点了下头，然后又后知后觉地补上了一句「嗯」。 然后萧景轩就开始翻了起来，唐一的搜索浏览记录、淘宝订单、各种aap，发现简单得和他的手机设置一模一样。唐一的手机大部分仍然是出场设置，连壁纸都是手机自带的那种，他只在功能方面做了调整，比如调了静音、字体大小以及护眼模式，也关了很多软体的消息弹窗。 萧景轩本想多了解他一点，但没想到唐一是如此表里如一，一眼就可以看透。 他想想，决定帮他换个壁纸，换成他们那张全家福好了。结果一点开，里面的照片也少的可怜，个位数。 一眼就可以看见。 那张全家福、在冯欣怡家里拍的那只小狸花、然后就是一张诡异的照片。 萧景轩点开看了下，是某个人的桌肚，但不是唐一的，唐一不会那么混乱。里面塞满了参考书和试卷，异常潦草，然后再加上里面的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就更像个垃圾场了。 萧景轩奇怪，点开了那张照片，等唐一写完之后，就递给过去给唐一看，「你这拍的是啥？」 可是还没等唐一看清楚，萧景轩的脑子就勐地抽了一下，因为他意识到了露出来的那一角数学答题卡，上面用红笔写上了一个令人嫉妒的分数。 他们年级只有唐一有本事考到这个分数。 那么，不是唐一，这个桌肚就是二中人的。 就是杜生的！ 想到这一步之后，萧景轩就把唐一的手机摁灭了，一嘴的醋味，「没事。」语气不太好。 手机里只有三张照片，唐一不用看就知道，但是萧景轩话说得太快，他都来不及张口就被拒绝了，就没理萧景轩，继续做题。 萧景轩甚至自己恼了起来。 他幻想里的杜生，怎么样都应该是一个天花板般完美的存在，这样他才输得心服口服，但没想到对方和他一样是个生活习惯乱七八糟的人，有些不服气。 他宽慰了一下自己，又打开了唐一的手机，去峡谷大杀特杀了一顿，对面十分钟都没有就投降了，有些撑到了最后，不服气举报了萧景轩，告他恶意针对。萧景轩更加气不过，又退出游戏，去看那张照片，然后怎么看怎么熟悉，接着他双指一拉，放大了点看见了答题卡上的名字。 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捏住了，忘记了唿吸。 然后他就感到脸颊着了起来。 这是他自己的桌肚，因为那张答题卡是他偷偷藏着的，一直放在了抽屉里。 那时候是国庆节，试卷像雪花一样飞下来，唐一一做题就很成迷，萧景轩戳了他一下，唐一抬头看了一下萧景轩，淡淡道：「等一下。」 后面的同学催着他们传下去，萧景轩就干脆帮他拿了。 萧景轩有个习惯，书本和试卷一发下后就拿着笔刷刷签名，活像个红得发紫、大富大贵的明星。 他帮唐一拿好后，按照对方的逼死人的强迫症帮他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桌角，然后开始给自己的卷子写名字。唐一看了那堆被萧景轩理得整整齐齐的试卷良久，道了句不疼不痒的「谢谢」。 一想着明天就是唐一生日，今晚他会和自己一起去疯一晚上，萧景轩的心跳快了几分，硬是品咂出别的味道出来，有些高兴。 可是一节课后，唐一还是没有碰那一堆的卷子。 萧景轩把手里的按动笔，按出来又缩进去了几个来回。 他有些时候做题，打草稿打到一半就开始发呆，不知不觉地就会在草稿纸上写上几个唐一的名字，他那时候就发现了，他好像喜欢上这个怪胎了。 也就一点点喜欢。 「我帮你写名字吧，待会儿搞丢了不好找。」没有名字的试卷，一旦一不小心离家出走，就真的回不来，萧景轩想着。 -------------------- 第69章 江洋大盗 没想到唐一从题上抽回了神志，又看了萧景轩良久。 萧景轩心思不纯，被看得发慌，右手不安地转着笔，他挺希望唐一能答应他的。能光明正大地帮唐一写名字，有种暗戳戳的快感，好像在像别人暗示你和这个人的关系亲近一般，帮他做了决定，插手了他的事。 不知唐一在纠结什么，然后答应了，「你写整齐一点。」 笑死。 原来是在嫌他的字丑，但是又不想拒绝，怕伤人自尊，唐一退让了一步。 萧景轩最烦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挑衅他，他一把夺过唐一的那一堆试卷和答题卡，一张张地练习起来，他非要写得唐一心满意足不可。 但是唐一看到他的成就后，眉头动了一下，憋了句，「谢谢。」 看起来确实不太满意。 萧景轩很叛逆，唐一不想看见，他就越要让这个时时刻刻出现在唐一面前。 所以，从那年的九月三十号起，唐一的卷子、答题卡或者参考资料都被萧景轩主动地帮他写了一遍姓名和班级，还有考号。有时候就算唐一自己写了，萧景轩也要在旁边再写一遍。 第128页 接着「唐」和「一」就变成了萧景轩写得最好看的两个字。 萧景轩看出来了，这是那次的国庆节作业，萧景轩帮唐一写了名字、班级和学号。 唐一当时拿到后一脸一言难尽，可能是萧景轩当时的脸色过于难看，夜爬结束之后，两人一起写这些作业时，唐一就拿着这张答题卡，指着萧景轩写得那几个丑字，道：「你这一份写得最好看。」 之后唐一定期清理不要的废纸，就把这些卷子一起丢了。萧景轩看见后，鬼使神差地从垃圾桶里捡出来，随便翻出一本书夹在里面，藏了起来。 他那时候和唐一形影不离，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萧景轩很慌张，藏起来后就再也没拿出来过。之后帮唐一写名字写得越来越多，渐入佳境，被夸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按照时间来推演的话，应该是他迟到的那天，唐一帮他买了这种款式的早点。 萧景轩的心思不在念书上，早点还没凉就会被他吃进肚子里，早读的那段时间，就是他进食的黄金期。 这是萧景轩的秘密，深藏在心底，暗恋的证据。 但是现在被这个傢伙拍下，保存起来了。 画面的主要是对着那份被书本挤压着的早点，这张答题卡是一个极为不显眼的衬托。 唐一拍这个作甚？ 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豆浆吗？ 「你拍这个没用的东西做什么？」萧景轩等唐一写完手里的题后，问道，怕唐一脑子转不过来，又补充道，「刚刚我给你看的那张。」 唐一果不其然地顿了一下，把满脑子的公式暂时清理了出去后，get到了萧景轩的意思，「喜欢。」 萧景轩那天没吃这份早点，他一肚子火，正在气头上，没吃，背着唐一餵了垃圾桶。 「什么馅的？」之后他们也没再吃过这家店的早点，萧景轩也不知道唐一买的是什么东西，他早上一般都喜欢甩一碗粉或者面，是和唐一一块儿吃饭后才开始吃这种娘们儿兮兮的东西。 他之前可是宁可迟到都要吃好喝好的萧景轩。 「嗯？包子吗？」唐一似乎很意外。 萧景轩也噎了一下。 他这相当于变相自首。 「你没吃？」果然，唐一下一秒的表情就开始忧伤起来了。 萧景轩想穿越回去掐死自己。 「没！我吃了！很好吃，我非常满意！谢谢。」他口不择言地大夸特夸，直冒冷汗。 不过唐一这次没着道，他没理萧景轩，他更关注别的问题，「是什么馅料的？」 对峙的几分钟有三个世纪那么漫长，萧景轩期望唐一等得没兴趣后会低下头继续做题，但是，偏偏他真的和萧景轩槓上了，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萧景轩在断断数几秒内想出了几十种道歉方法，他当时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和唐一在一起，更不会想到会有被盘问的一天。 然后萧景轩就开启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头脑风暴。唐一不怎么挑食，阿姨做什么他就吃什么，梁晴跃不给他吃什么，他就不吃什么，就像舌头没有知觉一样。很多时候你问他，如何，他都会说还行、很好，之类极为平常的回答。 那么他会给我买什么？ 买我喜欢吃的？ 萧景轩嘴有些挑，口味重，吃香喝辣惯了，和唐一在一起吃他那清淡的食物，胃口都小了不少，没一会儿就吃饱。唐一不像是会为他考虑那么多的样子，不会特意做讨好萧景轩的事情，只有萧景轩说了，他才会有动作。 唐一给萧景轩自己习惯的东西倒是比较有可能。 那就是清淡口味的。 但是唐一好像喜欢比较喜欢甜的。 只是平时对甜食很克制。 不会纵容自己。 甜包？ 甜包？ 笑死，萧景轩长这么大，都没吃过甜包，他不好这口，他喜山珍海味。 「豆沙？」萧景轩最后弱弱地出声。 唐一脸上没什么表情。 萧景轩倒吸一口凉气，在他的眼里，唐一就是不耐烦、心凉的样子。 「青菜？」萧景轩咬牙。 拼一拼，单车变摩托。 然后唐一点了头「嗯。」，继续低头刷题了。 萧景轩似乎幻听到了超市里过年才会放的那种庆祝声，一片欢天喜地的样子。 难道老天捨不得收了我？ 让我踩了狗屎运，全答对了。 萧景轩暗自高兴了好一会儿，又开了把游戏，这次就打得很顺便，被对方辅助单杀也不气，耐性地鼓励队友，即使几个队友零槓好几也都没怨言，打不过就投降，情绪比人机都还稳定。他慢慢又发现奇怪的地方了。 买两个馅料不一样的包子，不像唐一的做事风格。可萧景轩不想作了，他怕把自己玩废了。 及时止损。 点到为止。 不过，他自己却不是什么好货色。唐一放他一马，他却不愿意放唐一一马，他手里还捏着唐一的保持了大量出厂设置的手机。他忍不住想把自己咳进唐一的血肉里。 萧景轩又掐在唐一写完一道题的间隙，问道：「所以你拍那两个包子做什么？你觉得很好吃？」 「没有。那个阿姨给我的是鲜肉和香菇馅的，和你不一样。我没吃过。」唐一抬眼瞅了一眼萧景轩，然后左手转了一下笔，舔了舔唇没说话，又低头看卷子了。一股欲言又止的气息。 第129页 唐一那一眼仿佛像一发子弹，贯穿了萧景轩的胸膛。 明明他的眼神和平时一般，但是萧景轩就是有种好事发生的预感。 他屏息凝神，等待对方自己蜕下身上的壳。 「我拍的是答题卡。」唐一然后又闷闷道，左手转笔的速度也快了几分，仍然低着头，「你偷我东西。」 「你拍了做什么？和林肖举报我？」萧景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唐一，别不开眼，他紧盯着唐一一张一合的唇。 已经入了暑。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般燥热，祈临的知了不要命地叫着，吵得人心烦。 「我觉得你这样很可爱。」唐一说完后，垂着眼皮，瞳孔在眼底滚了一下，「有点喜欢。」 「只是一点吗？」萧景轩问着。 他和唐一在一起后，其实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没有谈恋爱的真实感，只有两个人窝在家里的时候，萧景轩才会缠着他浅浅地亲热一会儿。 萧景轩在脑子里脑补了很多事情，但是都没有实行，因为唐一一直冷冷的，他怕自己的感情太烫，灼伤唐一。如果唐一不主动靠近一点，他也不会在近一步，他耐心地等着唐一一点一点地靠近然后主动接受他。 他是如此的珍惜，把这个人捧在心上、含在嘴里，捨不得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从恋爱以来到五月中旬，他们做过最亲密的举动就止于亲吻了。 唐一的眼皮又抬了下，憋着不说话，偏着头看了看窗外爬着知了的树枝，窗外的阳光和灿烂，紧闭的门窗将这些燥热隔绝在外，空调低声运作着，传来阵阵凉凉的风。 萧景轩的眼神太灼热，唐一被看得不舒服，一道题目反反覆覆读了几遍都不知道再讲什么，唐一的心思乱着，左手也不转笔了，轻轻捏着。 「别这么盯着我看。」唐一道。 「只是一点点的喜欢吗？」萧景轩听话的转移眼神，拿着桌子上冒着汗的可乐灌了一口，觉得这玩意气泡消了之后真是甜得发腻，他有些渴，想和水。 说完就起身去给自己接了杯凉水，仰着头灌了下去。 等他又坐回对面后，唐一才掐着大概一厘米的距离，对着萧景轩，「比你说的一点点……」然后食指和拇指的那段距离陡然扩大成八厘米那么宽的距离。 唐一接着道，「还多一点。」 萧景轩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想笑，「不能再多了吗？」 唐一闻声两指之间的距离又挪宽了些，「这么多够不够？」 「不行。你好小气。」萧景轩把双臂抱在一起，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们两个此刻就像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爷大妈。 唐一把两指间的距离撑到极致，左手的另外三指夹着那支水笔，手上的筋骨紧绷着，显露出好看的轮廓出来，「不能再多了。」 「再比这个多一点。」萧景轩道，绕有兴趣地看唐一自己和自己挣扎。 唐一放弃，他的手已经撑到极致了，重新捏回笔，放松肌肉似的转起来，「不行。只有那么多了。」 萧景轩笑笑，「好吧。」 唐一于是又低头去看题了，顺畅地开始做起来。 于是乎，萧景轩就对唐一的手机进行大刀阔斧、轰轰烈烈地改革。他把那张图片设成了唐一的锁屏和壁纸，特意放大了些，把答题卡摆到中央的位置。然后把唐一的网名都改成「first tang」，个性签名改成了「初号殖民地。」。 最后再把他的来电铃声改成了《onest kiss 》。 唐一用的是密码锁，是他的考号后六位。 萧景轩给他的手机添了个自己的指纹锁。 霍霍玩唐一的手机还不够，萧景轩把自己的网名都改成了「日不落帝国」。 「你是大不列颠的坚船利炮，蛮横残忍地冲击我落后安稳的文明，而我，接受殖民。」 萧景轩发了这么一条说说，然后配图唐一拍下的那个桌肚，但是他没有裁剪图片。 配合着那一抽屉混乱的试卷和习题，乍一看，就像是个被知识摧残千百遍又待它如初恋的苦逼高三生。 要是唐一哪一天能看懂就好了。 不过，可惜的是，唐一真的没看懂，但是萧景轩做的这些改动都被他留在了那部老手机里面，然后还没等唐一明白其中玄机，这部老手机就被那天萧景轩一气之下淹死了。 唐一现在的这部新手机还是干干净净的，一副保留了大量出产设置的模样。萧景轩也没有十八岁时老动这些歪念头的冲动。 现在唐一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不比再向以前那样遮遮掩掩、小心翼翼地索取，可以更加张扬肆意、无理取闹。 唐一带着山海，奔赴他。 「萧景轩：喝酒吗？」 这个年纪去聚餐，多多少少都是要沾酒的，唐一酒量差，基本就是一杯倒的水平。不知道过了那么些年，有没有点长进。 大小姐见萧景轩没什么动作后又重新钻到薄被里取暖。 遥控被摆在扇贝里，萧景轩捡起来，把空调给关了。 唐一不回来吃的话，萧景轩水煮一下食材就可以混过去了。他保持健身的习惯，也很习惯吃水煮的寡淡食物，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油脂和糖分，还有辣椒这一美味的东西。 说起这个，萧景轩又摸摸他的腹肌，他不能再闲着了，已经半个多月没练，没有这一身漂亮腱子肉装饰，怂腰地时候会少了些视觉冲击。他还怎么把唐一吃得死死的？ 第130页 然后拿着手机在地图上搜索附近的健身房，据他一公里处就有一家看着很合适的。 啊。 又要花一笔钱。 萧景轩没差过钱，第一次感受到了贫穷带来的窘迫。 他好像那种只会吃喝膘赌、花天酒地的败家子渣男，惭愧不已、羞愤难当。 可是他的身材就是练给唐一的，能随随便单手抱起他到处走。 羊毛长在羊身上。 值得。 萧景轩解决晚餐后，翻出他媳妇儿昨天下的聘礼，泡健身房去了。 约莫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唐一才回萧景轩的消息。 「唐一：应该会喝。」 「萧景轩：你酒量如何？」 「唐一：还行。」 「萧景轩：骑车么？」 「唐一：我们走路去。」 哦。 那看起来关系不错。 萧景轩想起来上次碰见的那几个洋妞儿。 不过，算了，他的周围的鸳鸳燕燕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安全。 「萧景轩：玩开心点。」 「萧景轩：给个地址？」 「萧景轩：我来接你。」 「萧景轩：把日落的吻推到晚上吧。时间不用卡那么死。」 他是真的觉得，唐一会特意会来亲他一下再去聚餐的。 呵呵。 「唐一：好的。」 「唐一：（定位）」 -------------------- 第70章 无执照打野和他的职业辅助 唐一是个打辅助的天才。 凡是男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喜欢打游戏，区别在于，频率不同。白宇帆是个沉迷游戏的重度患者。本来他是打算一辈子不和唐一一起打游戏的，但是萧景轩就常常和唐一一起双排，几乎把把都是mvp，五连和超神的标也不少，老在朋友圈晒战绩。 白宇帆见了后嫉妒，有了些改过自新的意思。 他们经常玩在一起的这波人里面，打游戏最屌的，其实是冯欣怡。冯欣怡和刻板印象里的女生不大一样，她男孩子气重，常常和男孩子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的。她是一个比萧景轩都还人见人怕的女野王。 他们这个松散战队五排的时候，冯欣怡稳站打野的位置，白宇帆只打射手，其他人随机调整。白宇帆喜欢打狙，热衷于在血线上蹦迪，喜欢玩这种刺激的脆皮英雄，他最擅长的也是打枪类游戏，但是由于条件限制，这种对抗式手游更受学生群体欢迎。 方便且游戏时间长短合适。 所以他也加入到峡谷大家庭中，入乡随俗。 可是这毕竟是两种不同的游戏，打起来总是战绩惨澹，但是有些时候还是会有很好的发挥，他的表现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在两个极端蹦迪。 萧景轩打野也不差，在白宇帆这里，和冯欣怡比起来就差太多了。 萧景轩的打野，比较擅长的就是扫野、舔线、打团切c，要在中期才发挥得了作用，前期队友基本都得不到援助，只能苦苦支撑。可是白宇帆怎么甘心整日苟在塔下，他是那种宁愿被塔打死都要去把残血补死的性格，明明是个脆皮，但是却喜欢冲锋陷阵。 萧景轩常常劝他去打对抗，这种英雄皮厚，就是开团抗伤害的，更适合他。可是白宇帆偏偏喜欢玩枪，喜欢后期几枪秒一个人的那种快感，所以咬死这个位置。 来高中后，他们这个游戏战队加入冯欣怡，风向就倒向另一边去了。 冯欣怡前期就很勐，能带节奏，没过几分钟就可以打出优势，抓人支援都极为迅速，这对于白宇帆这种人就很受用。他可以在峡谷里横着走，把对方的野区当成自己家，谁敢来抓他，他边打边跑一截后，冯欣怡就会突然出现，补伤害，把追他的那群人给连死。白宇帆常常得以丝血逃生。 冯欣怡也得以连吞几个人头，发育得愈来愈好，和白宇帆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本来也想改的，但是和冯欣怡排了几局后，这毛病就彻底改不掉了。 他觉得，自己老被压着打，就是因为打野的实力差距，不是他个人的问题。1v1他向来不怂，但是一大堆人追过来，他就真的吃不消，死伤惨重，前期为了为了苟活常常先出名刀復活这些后期保命的装备。 打得自成一家。 可怜的萧景轩也因此永远失去了狗叫权，生死看淡，一切随缘了。 萧景轩看不上他的射手，白宇帆也见不惯萧景轩打野，但是无奈，只有他俩个常常鬼混到一起，所以每次打游戏都很佛系，随便打打。 然后，就看到了萧景轩死命晒战绩。以前两人一起玩儿的时候，萧景轩根本打不出这种伤害来，发挥也就一般般。结果萧景轩配上唐一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一打五的超常发挥就变成了常态。 所以白宇帆就压着性子，和两人一起三排，他好整以暇地在旁边观察。 萧景轩打游戏手速快于脑子，还没想好就先动了起来，靠得是经验和肌肉记忆。唐一不一样，他是脑力型选手，操作跟不上脑子，会先想好才动手，只能玩些简单的英雄。别人打游戏是为了击杀敌人时的快感，但唐一打游戏的幸福感来源于对数据的精准掌握和飞速运算。 他特地跑萧景轩家里，三个人坐着一起打了几次。 唐一会一心三用，一眼时刻盯着小地图，一眼去看数据版，一眼操纵角色，探草探路一绝，对面谁买了什么装备、防御和伤害多少、大概在哪个位置、要做什么、在干嘛、用了哪些技能和主动装备、有没有被动等等，唐一算得清清楚楚。 第131页 因为之前他们都是线上联机，开语音的话，信息传递得会慢零点几秒。 可往往这一点点夹缝的时间就很关键。 这涉及到他能不能擦边逃生，以及捡到人头。 唐一打游戏的大局观让他辅助的人可以变得很舒服。 反野、守野、控人、保人样样精通。 但是唐一有二打五的本事，却没有1v1 的能力，对线的时候常常会因为操作慢些，所以跟不上节奏，打起团来常常找不到南北，除了游走位，其他还真打不了。 萧景轩有了这得力助手之后，也能在峡谷横着走了。他只需要专心操控角色就好，因为唐一会帮他看视野，留心敌人动向。跟唐一在一起，想死都难。 唐一在这方面就没他脑子那么死板了，他可以拿任何玩得熟的英雄来辅助，会更具敌方整容调整辅助的英雄。 所以萧景轩只管选自己想玩的就好。 被克制是不可能的。 好吧。 输赢比天大，玩游戏就是图那个获胜的图标，白宇帆为此可以让步，所以他就老老实实听唐一的指挥，唐一指哪他就打哪，顺畅地不得了。对面根本反应不过来，什么便宜都占不到。 没有白宇帆凭藉一己之力带飞对面，萧景轩也打得轻松起来。 榆树他们的游戏战队又纳入一个新的队友。 但是冯欣怡和唐一不怎搭，她满地图跑，唐一压根儿跟不上，很多时候只能闻闻尾气，所以他干脆继续跟着萧景轩。 萧景轩走中路他就往中路跑，萧景轩走边路他就去边路熘达。打架的活儿冯欣怡来，萧景轩就带着唐一偷野、拆塔，玩得不亦乐乎，每得逞一次就要回城嘲讽对面一次，拿着角色在敌方水晶面前抖来抖去。 不过他们其实也不是把把都顺风，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不至于输得很惨烈，输得心服口服。 顺风的时候看不出来，有了经济，也能横着走。不过越是逆风，唐一的掌控全局的能力越是能凸显出来，逆风翻盘也是家常便饭。 十二月底的祈临飞着雪，窝在被子里耍手机，就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唐一穿得暖和，不会冷，也不挨着萧景轩坐。 今天放月假，写完了作业后，两人窝唐一房间一起打游戏。萧景轩大摇大摆地趴在唐一的床上。 「对面兰陵王人呢？打了半天都没看到。」冯欣怡的声音传来。 唐一在给白宇帆输血，见没有人说话，就答道：「在河道吧。蹲萧景轩。」然后在小地图上大致的位置点了一下。 见对面选了兰陵王，一个会隐身的老六，脆皮秒杀的专业户，萧景轩皮痒，选了最合兰陵王胃口的小乔。 人家也开局就表明对小乔玩家的喜爱之情，深情且专一。 萧景轩四级都没满，一出泉水就死了几次。 只好借鑑白宇帆自成一家的办法，把鞋子卖了，先买个金身来保命，躲在塔下苟着。 冯欣怡配合着白宇帆，把对面的射手和辅助给抓自闭了，对面那两个也是躲在塔下舔线，见人来，就跑，点都不要了。 这局对上的人看起来很爱打架，他们十分钟都没到，平均每分钟就要死三个人。 可能是对面射手嚷了几句，兰陵王才跑过去和冯欣怡打了几架，萧景轩终于在一塔吃到了线。 这局开始得也很意外，对面兰陵王边开，蓝都不打就去抓对抗路，高启一分钟都还活到就喜送兰陵王一个头。萧景轩看到地方蓝buff健在，线都不清地带着唐一过来打蓝。 冯欣怡以为对面兰陵王不打蓝，肯定会先去抓白宇帆，所以当机立断地跑过去支援，没想到跑空了。不过还好，对面射辅没走得掉，在高启牺牲后，紧接着听到白宇帆拿到二杀的播报。 好在对面也是个老手，马上回防自己的蓝buff，一个惩戒就把萧景轩快吃到嘴里的蓝给吞了。 眼见地方对抗也没继续补兵，跟兰陵王一起跑过来，唐一立马带着萧景轩跑了。 明明开局兰陵王就表白小乔，可是也只是虚晃一枪，不抓脆皮，先拿下边路。这一波打得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萧景轩既亏了一波线，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没顺利到二级，还帮对面打野打了蓝。 要是唐一带着惩戒就好了…… 可惜白宇帆和冯欣怡都喜欢越塔强杀，唐一选了干扰，方便冯欣怡操作。 白宇帆肥了，冯欣怡却耽误了自己法育，唐一保下萧景轩后就去逛自家红区转悠了，然后没想到兰陵王还不去刷野，追到中路藏着，还是把萧景轩给弄死了。 此时一塔的护盾也被刷了，不能再在让兵和对面法师点塔，所以唐一又转去中路清线。冯欣怡刷完对面的红区，过来带走了中路法师。 之后兰陵王又在边路露了视野，高启又开始就亏了一波兵，还送了个头，打得有些吃力，善解人意的唐一就熘达下去帮忙，以为对面还要故技重施。 巅峰赛就是不一样。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防不胜防。 -------------------- 第71章 哥哥站起来说话 兰陵王也不贪，放了高启一条活路，他早已升到四级，故意漏了个视野后，又跑到中路把才刚刚二级的萧景轩吞了。 然后一边站在萧景轩的尸体旁边回城嘲讽，一边在全部频道里发言。 第132页 「兰陵王：小乔妹妹，出来一起玩。」 萧景轩又黑屏了，长长得嘆了口气。 不过趁兰陵王折腾萧景轩的间隙，冯欣怡刷完了自己的野区，白宇帆又杀了对面射手一次，经济遥遥领先，高启也抢到了河蟹，配合着唐一拿了对面边路一个头。 萧景轩为整个团队付出了太多。 唐一走直线回到了中路，怕萧景轩再送，但是没想到对方在萧景轩一走出中路高地塔的间隙，秒了自己第三次。兰陵王又是一顿抖抖抖。 「兰陵王：小乔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兰陵王：是天生不爱说话吗？」 萧景轩眉毛直抽。 合着这傢伙不刷野，就刷人，把他当兵给补了，气不打一处来。 萧景轩死的时候，冯欣怡在刷兰陵王的蓝区，赶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也没保得了萧景轩。他们刚才也都认为，兰陵王拿了两个头后会回趟家逛逛的。 唐一没办法，他在中路拦着对面法师拆塔，等萧景轩再次復活。 为了给萧景轩报仇，白宇帆也过来帮忙，配合着冯欣怡在敌方塔里把对面法师给带走了，唐一跟上去开了个干扰。 萧景轩復活后特意在上次死亡的位置顿了顿，头上没冒感嘆号，然后就跑到了二塔下面，最后顺利抵达一塔。不过线刚刚被那三个人吃了，他之后跑去吃自己家红区刚刷的猪。然后，终于爬到了三级，可是头上的感嘆号突然出现，他的技能也用完了。 他习惯了等唐一报位置，也没去关注地图，刚刚他们三个带走对面法师的时候，兰陵王在那了萧景轩返迴路上终于去光顾了射手。 白宇帆当然没有让人失望，他送了。 冯欣怡抗了两下塔，比较残，唐一优先跟了她。 然后白宇帆就没了。 啧。 对方射手也没闲着，跑了个对角线去支援边路，高启还没快乐几秒，也黑了屏。 这下他们三条路全都同时掉点了。 护送完冯欣怡回泉水后，唐一这个辅助忙得焦头烂额。 所以，弱小的萧景轩在感嘆号亮起的一瞬间也没蒸发了。 不过冯欣怡补完状态刚好赶到，收下了技能空空的兰陵王。 peace。 峡谷里的血腥味终于淡下来了，兰陵王也开始老老实实刷野。 冯欣怡和復活的白宇帆一起去上路打架，唐一也去帮着抓正在刷野的兰陵王，萧景轩终于安全抵达四级，卖了鞋子，换成金身。 对方的孙策在上路爆发团战后开着在这里带法师马上过来支援，局势顿时变成三打五，白宇帆没保得下，但是带走了对面辅助，冯欣怡的经济还不足以一打多和唐一马上掉头就跑了。跑到半路又杀了个回马枪，把躲草里回城的对面射手提前送回泉水。 白宇帆仍然保持着优势，但是他和萧景轩现在还达不到可以单独对战兰陵王的经济，冯欣怡就没再去管白宇帆，一边刷野一边在中路盯着兰陵王的动向。 「兰陵王：小乔妹妹，怎么这么早出金身啊？」 「兰陵王：你出什么都没用。」 话是这么说，但再次遭殃的却是被人遗忘的高启。 对面这个团队也配合得很熟练。 而白宇帆前期一单着就容易出事，果然，他一復活就来带走来发育路清线的对面法师，差点被塔给点死了，唐一马上表演了一个关键治疗。 冯欣怡一个没注意，没看到兰陵王消失的方向，现在举棋不定，所以问唐一。 对方把神出鬼没、攻其不备演绎得淋漓尽致。 唐一点的记号一出来，白宇帆的后羿就大招起手，放了只鸟。 命中。 冯欣怡吹了个口哨，飞过去一套带走。 虽然等萧景轩这个小短腿跑到时只有兰陵王躺在草里的尸体，萧景轩还是过去抖了几下。 「小乔：哥哥站起来说话，别躺着。」 他们配合了很久，极有默契，在萧景轩后面开车队。 「后羿：哥哥站起来说话，别躺着。」 「镜：哥哥站起来说话，别躺着。」 「元歌（高启）：哥哥站起来说话，别躺着。」 「瑶（唐一）：哥哥站起来说话，别躺着。」 爽。 其实，他们这个阵容都脆，对兰陵王这种喜欢虐脆皮的英雄，是很吃亏的，四捨五入等于白送。但是，游戏的终极快乐永远来自于永无止境的奇蹟。所以萧景轩果断选了小乔，接着几个人也一起选脆皮。 虽然兰陵王挂了，但是由于内心阴暗，他的人头和经济也一直遥遥领先。他们见面就打，对面也被激起了胜负欲，打得火热，两队的默契程度都不相上下，单队人头数都快赶上分钟数的两倍了。 平均每分钟三个头，一局下来，屏幕就没亮过几次，整整齐齐团灭，看着两家小兵谁更争气些。 白宇帆这局也很给力，他的大鸟就没射偏过，一控制一个准。 不过对面也都是贱杯英雄。 闪现诸葛亮打中单。 大招一点，连谁谁死。 闪现东皇游走。 专治疗各种花里胡哨，峡谷里的头号脏东西。 弱化孙策。对抗路。 开着他的那张破船，谁残撞谁。 眩晕马可波罗。发育路。 第133页 大招进场，一起玩完。 整个峡谷，最安全的就是龙王和野怪了。 他们一见面就打，硬是一条龙都拿不下，连个buff都能争得头破血流，只能靠自己的肉身。 最后在小乔大人的带领下，一队人终于杀到了地方水晶。 这次爆发的团战，就算唐一死命保人，也硬是一个都没留下，不过他最后倒是靠自己的被动丝血逃生，十个人，其余九个都阵亡了。一地的尸体，看起来很是苍凉。现在双方的防御塔都被彼此拆得干干净净，只有两颗巨大的水晶盘踞在两头。 我方的超级兵也跟这赶到，沖入水晶，这个时候地方水晶又刚好刷新了一组超级兵出来应敌，所以没有小兵可以抵达塔下。唐一要点水晶的话，得先a兵，他的技能也交完了。 兰陵王还有十秒復活。 「诶呀！快跑！超级兵一拳就可以把你摸死！」萧景轩急了，跳起来想去抢唐一的手机。 这局游戏打了将近半个小时，商店都要被他几个逛冒烟了。 这把说什么都要赢，赌上他所有的尊严！因为兰陵王的存在，小乔的战绩就没有正过，永远差一个头，冯欣怡都杀红眼了，还是没救得了这个娇俏的小姑娘。 唐一一脸淡然，侧身躲开了，捏着手机不放，两个拇指还在跃动着，「没事。已经赢了。」 萧景轩急得跳脚。 有句话说得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打不赢，但是要守住。 唐一这个死脑筋肯定会奋战到最后，他可能都撑不到兰陵王復活。兰陵王活了后一清兵，就会把线带回去，他刚刚捨生忘死地推进就白忙活了。好不容易才把线带到这里的。 说白了，他还是只相信自己。 萧景轩再爬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唐一的屏幕。 「victory」 「绝境翻盘」 萧景轩常常会因为他木然的表情神态和奇怪的行为举止，忘记了这个人有多聪明能干。 退出来看数据板的时候，萧景轩才发现，唐一早就脱了辅助装，换上了输出装，买了吸血和速度攻的装备。和他们几个疯子待久了之后，唐一也学会了在血线蹦迪这种方式，并且熟练至极。 他不负众望，顶着大残的身躯，料理了超级兵，讨伐了兰陵王，摧毁了敌方水晶。 「我没骗你。帮你报仇了。」唐一左眼的眉毛上挑，嘴角压着得意的笑，左眼眼尾的痣仿佛那个不断在他尸体旁边回城嘲讽的兰陵王，带着戏嚯。 紧接着队伍频道里就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唿声。 「我艹！我艹！我艹！太帅了学霸！你他妈的，帅爆了！」高启扯着他的嗓门喊道。 「我艹！佩服！」冯欣怡也跟着应和。 「靠！酷毙了！」白宇帆吹了个又长又臭屁的口哨。 然后频道里又混乱一片，三个人叽里哌啦地开始復盘刚刚的那局，可谓是惊心动魄、死里逃生。 可是萧景轩耳朵里只要他快得要死的心跳，他想凑过去，叼住这张骄傲的嘴，把他亲到哭不出声音来，他深埋在心底、昼夜不停疯长的心思，像恶魔一样撕扯他的神志。 唐一最后也没憋住他的笑意，眼睛弯起来，深色的瞳孔映着萧景轩，「我厉害吧。」 萧景轩的手快过他的唇，他抬手捂住了唐一的嘴，撇开了眼，全身紧张得有些颤，他气息不稳地扯着脖子说，「知道了知道了。」 好险。 他的喜欢快要从容器里溢出来了。 唐一当然不晓得萧景轩现在的心思，止住了笑意，把嘴唇抿成一条线，肉嘟嘟的脸鼓了点，垂下眼退出了界面。 「再来一局！」冯欣怡喊道，「快快快！」 萧景轩的脸到脖子根红成一片，把腿合了起来，抱着膝盖，看不清神色，「来来来。」 然后，他们就开局了。 打不过就加入，萧景轩抢了唐一的辅助位，用兰陵王带斩杀打辅助，让唐一参与输出部队。 「不是很厉害吗？小乔妹妹给你打下手。你去中路。」萧景轩看着屏幕，操作着界面。 唐一和几个人也都处在赢了那局后很兴奋的状态，摇头晃脑地道：「好啊。」 然后就选了个妲己。 白宇帆看见唐一选了妲己，眼疾手快地把庄周给禁了。 这将会是一场一旦被控就必死无疑的恶战。 可能被上一局的对面噁心到了。 他们也不管什么阵容搭配，怎么噁心怎么来，越是不按套路越上头。 白宇帆祭出了守约，两枪一个小朋友，随机隐身收人头。 高启祭出了马超，无耻舔兵，疾跑一开，见人就扎。 冯欣怡祭出了李白，画个圈圈就走，游走于每片草丛，带来各种惊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唐一打中单也会习惯性地以支援为主，所以他秀色可餐的中线，与万民共享。他和萧景轩又有熘达去敌方野区大快朵颐起来，极度不要脸。 对面才掉了三座塔，心态就崩了，纷纷投降。 再开了一把，他们没再连胜，好运气被用完了，死伤惨重。 身娇体贵的唐一只会学习上瘾，他不想打了，退出来写题去了，萧景轩的心思也不在游戏上，打得乱七八糟的，遇到强敌更是白送，也退了。另外三个人也没有纠缠，纷纷退了去。唐一不知不觉见变成了他们战队的核心。 第134页 唐一玩地话，就接连着五排，有时候还开房间，几个熟悉的人一起打。 哦。 唐一也不是每次都和萧景轩一个站队，他们用小程序抽籤，随机分配。如果没分到一起，萧景轩去偷看唐一的屏幕，故意去追着唐一杀。 臭名昭着。 厚颜无耻。 可恶至极。 唐一不玩的话，就三三两两地集不齐人，随便打打。 这个笨蛋很有意思，几个一起打游戏的人都发现了，渐渐和唐一热络起来，下课间隙也会来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不时问点题。唐一很乐意。 萧景轩一嘴醋味。 游戏也很少打了，唐一打他就打，唐一不打他就撤。他要看紧点。像个狗皮膏药。 可惜唐一晕3d，能玩的游戏少之又少，他们多数时间都是在一起刷题看书。 萧景轩很满意。 非常满意。 这是他单方面和唐一约会的时间。 -------------------- 第72章 我向神明请愿 本来以为会吃到八点以后，没想到七点四十的时候，唐一就发消息过来和萧景轩说吃好了。唐一聚餐的饭店距离你萧景轩健身房的地方并不远，仅仅三百米的距离。 萧景轩一身的汗，都来不及换衣服，就往外面跑了。 远远的就看见唐一和一群和他一般气质的人在一起，基本都带着眼镜，又国人也有洋人，又男的也有女的，年龄在二十多到五十区间，唐一旁边还有四五个和他一般年纪的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向某个项目完成后，合作双方一同吃饭庆祝。 萧景轩小跑了过去站着，想蹭蹭他们在说什么。 结果没想到他们在全英文交流。 萧景轩尽力也只能听到懂几个词彙，拼拼凑凑，感觉像是在谈什么计划安排。 他以前也不是没听过唐一念英语，没有什么感情和语调，ai都比他读得生动形象。不过那只是读，他还真没听过唐一说口语。 以唐一的性格，可能会偏向英式英语。 不说多么富于感情，像演说家一半动人心魄，起码也应该会入乡随俗，有些轻重停顿。 但唐一说的英语和他的中文一般，冷调的音质，也没多少语气的变化，和他念文章的时候一样。他惜字如金，会吞掉不少音，也有很多连读，甚至也没有很恪守语法规则。 熟练却没有英国佬的味道。 淡淡的。 在他艺术细胞死绝的脑袋中，语言在仅仅只是交流的工具。 萧景轩找到唐一，唐一说话的间隙分了个眼神给他，很自然，就像聊天时随处张望，有种看到了也不怎么在意的感觉。 萧景轩找了个拦车的石墩坐着，刷着手机等。 那一堆人站在楼下讲了五分钟左右就散了，互相拥抱吻别。 「走吧。」 萧景轩直到被身后的人弯下腰来碰了碰肩膀才发现刚刚那句话是在和他说的。 唐一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他马上从手机回神，仰头看了下来人。 唐一脸上染着酒后的酡红，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添了些人气，处在霓虹灯的光影里，唐一俯视人的脸有些禁慾不可亵渎的意味，看着欠揍又勾人的那种感觉，萧景轩的喉结滚了滚。他想把唐一的脑袋扯下来接吻。 只有他知道，这个人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高不可攀。 他会为自己弯下腰。 萧景轩正在脑子里肖想着，虽然脑子的思路方向相反，两人的眼神在这燥热的夏夜撕扯着，气氛粘稠暧昧。 这时唐一的碰撞他肩膀的手指忽然往萧景轩的脖颈上移。 萧景轩的手都快要抬起来扯到唐一的领口了。 唐一对他那只欲行不轨的手置若罔闻，反而盯着手指，捻了几下，「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汗？」 说得就像你是没和我一起流过那么多汗一样。 氛围马上被打破了。 萧景轩没好气地腹诽。 萧景轩把头摆正，在心里骂骂咧咧，息了手机屏揣兜里，站起来，报復地去掐唐一有些烫的脸肉，一气呵成。 唐一永远是为破坏气氛冲锋陷阵的第一人。 然后唐一最要紧地就是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纸巾，擦萧景轩身上早已凉透的汗水。从脸擦到脖子，然后再抽两张，叠叠到一起，去擦萧景轩被汗水打湿的脑袋。一脸公事公办、铁面无私青天大老爷的模样。 萧景轩低着头脑袋配合他。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要来寄北继续健身，穿着日常运动衣服做了几组练习，也没带干爽的新衣服来换，他计划着他可以回家洗个香喷喷的澡后，再来接唐一。没想到这群搞科研的人，连吃饭聚餐都是简洁高效的。 就算从家里开疾跑过来，也不至于那么多汗。 唐一想不明白，擦满意后，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锻鍊身体。」唐一这般无欲无求的一套动作下来，萧景轩也没了调情的心思，老老实实答道。 「你可以换了衣服再来。」唐一又拿指间去探了他身上的布料。 萧景轩穿得一身黑，就是衣服湿透粘身上，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俨然是个恪守夫道的好男人。 唐一的脸上有些嫌弃，这个人总是不太见得萧景轩的邋遢样。不知道是犯强迫症了，还是关心人，萧景轩跟了他那么久也不太看得明白。 第135页 「给你丢人了吗？」萧景轩突然想到了这个。 因为工作关系，他总是需要人模狗样、西装革履地撑场子。他从小到大都没个正经样，活像个野小孩，总这么绷着，很不习惯。 但是现在在外面，他刚刚一起吃饭的那群人中也有几个人看见了他。 虽不知道唐一有没有对此解释什么。 他现在确实算不上体面。 唐一把拿几张纸捏成团握手里，继续抽出新的纸按着萧景轩身上的衣料吸水，然后还扳着萧景轩的身子给他翻面，「这样容易生病。」 「你嫌我烦了？」说完，萧景轩马上意识到这句话说得有些难听，马上补救道，「我能管好我自己，病了会自己吃药的。也没那么娇弱。」 「吃药伤身。不生病是最好的。」为了擦干净萧景轩，唐一一包纸都快用完了。 「好。」 唐一擦满意后，捧着那些垃圾，投进了垃圾桶里。 但是就在他丢垃圾的间隙，有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走过去和唐一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甚至交换了一下联繫方式。 嗯？ 喵喵喵？ 当着他这个正房的面搭讪，寄北这里的人胆子挺肥。 等萧景轩想走过去旁听的时候，高马尾的女孩就进了这栋商业楼。 他记得，唐一不是会轻易交换联繫方式的人，总是需要个什么正当理由才可以。 「谁啊？」 「同门的恋人。也是来接她，没联繫上。」唐一低着头备註对方名字。 这句话说得好听，萧景轩心情扬了起来，偏着头偷看唐一的屏幕。 「姚溪玥」 应该认识，但是不熟的关系。萧景轩想着。 「你们之前见过？」萧景轩问。唐一总不能蠢到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唐一把手机揣兜里，领着萧景轩走回去，淡淡道：「嗯。」 两人无言一阵，肩碰着肩，磨磨蹭蹭地走。 「我要是以后生了怪病，给你添麻烦怎么办？」萧景轩没话找话，他天生废话就比较多，嘴闲不下来。 唐一偏头瞅了萧景轩一眼，「你每年都有体检吗？」 自从大一自杀未遂，白宇帆和简林馨就把他盯得很紧，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器官好得不得了，养得白白胖胖，比其他牛马都还膘肥体壮、能吃能干。 「挺好的。」萧景轩然后有较劲起来，「我说的是那种突发的意外情况。」 「我能照顾好你的。别担心。」唐一道，心里还在真不担忧什么。 估计是对自己专业的自信，萧景轩觉得，唐一现在可能觉得他自己强得可怕。 「你知不知道，有句古话叫，医者不自医。」救死扶伤、妙手回春的医生，似乎很容易背上死神的诅咒。很多了不起的人，能渡人，却不能渡己。 他觉得自己的恋人太好，好到会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他希望这个人可以平凡地渡过一生，被一切人间的惨剧遗忘。 唐一倒是没有和萧景轩辩解，他当然知道现代医学的能力是有限的，他们能做的微不足道。 人的生命太过于脆弱。 「我向神明许愿了。你会长命百岁、幸福安康。」唐一道。 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背弃了自己的信仰。 萧景轩很是意外，没想到唐一的书是越读越回去了，他从来不屑于求神拜佛，更相信自己的力量，他能碰到什么，就拿什么，从不贪心。只要问心无愧，就能得过且过，从不对遗憾耿耿于怀。 所以他能那么坦然地默默关注萧景轩那么多年却毫无动作，他是真的，拿得起放得下。 神都没有心，却最恨贪心之人。 每个人一生都是一场独家修行，其间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唐一为他，向神明贪婪地请求，希望他的心上人，可以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哪儿的神仙？可以管那么宽？」萧景轩笑着问。 「这是我的生日愿望。嗯……」唐一顿了顿，「我和祈临的山神说得多些，他应该会管。」 哦。 是萧景轩自己的格局小了，他想自私地强占唐一的全世界。 但是唐一的愿望可能是，他身边所有重要的人，都可以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那你呢？你给自己留了什么？」萧景轩突然想到。唐一这种笨蛋，只会纵容别人，他的眼睛很少会看到自己。 果然，唐一也发现了，他没给自己许愿，他把愿望给了别人，「没有。我不需要。」 萧景轩心里一阵酸，怜惜抬手帮唐一把碎发撩到耳头。 唐一的酒气还没消下去，脸蛋红扑扑的，显幼了几分。 「喝了多少？晕不晕？」萧景轩问。 唐一像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似的，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白酒每天喝一百毫升能养生，多了就有些适得其反了。你昨天前前后后喝了两百多毫升。」 -------------------- 第73章 配合演出 啊？ 啊这。 这人还真是精准戳痛处。 「 酒和药不能同时服用，不同的药物对酒精代谢的时间的要求不同。这个你知不知道？」唐一继续一本正经道。 额。 完了。 他老婆训人就像抡粗棍子打，不伤皮，疼骨头，是内伤。 第136页 「简医生提醒我了。我没混一起吃过。」萧景轩很多时候都是很热爱生命的，上次真的是意外，他脑子乱得一团糟，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分裂成了两半一样。 唐一满意地「嗯」了一下。 萧景轩有亿丢丢的失落，那个醉后很粘人、废话也多的小唐一不见了。 他本来还期待着唐一和他撒娇呢。 结果跑过来硬生生挨训了半天，满脑子的精虫也都被唐一用消毒水沖洗得干干净净。 多亏他现在年轻，精力旺盛。 再过个几年，他们两怕是只能谈点柏拉图式的恋爱，清心寡欲的。 萧景轩得管好自己不要出轨才好。 他想起了萧彦。 他们那圈的人，都说，他长得像萧彦，作派气质也像。 家人们。 我从小到大，和萧彦一顿饭都没吃过，对他的印象甚至只有平面的画像那么简单。 果然，有些东西就是会遗传的。 然后，和他熟了些的人，又会改口，说他像张若匀，性格像。 但是我不觉得，我和那女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她能干的事情，我还真拉不下脸来干。 萧景轩被搞得自我怀疑了一阵子，后来他才品出些味道来，人家都说些场面话，抛开私生活不谈，两人都是在祈临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萧景轩这号人沾了些光。 他们并不懂这个其中更深更复杂的东西，就是挑着漂亮的东西随口夸夸罢了。 「我要是出轨了，你准备怎么治我？」萧景轩撞了一下唐一的肩，凑到他耳边问道。 唐一坚决不和萧景轩在公共场合亲热，不知道他是在纠结社会公序良俗的问题，还是担心关系败露，必要的时候才会和他牵牵手。倒是拥抱和摸头的举动会多些。 唐一的眼神马上就杀了过来，萧景轩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不管萧景轩怎么追着餵醋，眼神都不带分他点，倒是萧景轩三天两头就要醋罈子翻了闹一下。没想到对「出轨」这个词却又些敏感。 祈临那片地方，姻亲血缘向来乱作一团。梁晴跃和杜泽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对唐一亲生父母没有眉目。倒也不是，想急着把唐一送走。唐一是个美人胚子，其母定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可人，其父也应该是一副好相貌，是那种不至于流落到民间的皮相，脑袋瓜子也机灵得很，再不济也要和显贵人家沾点边。 担心唐一以后娶妻生子，碰上了有血缘关系的人家。 偏偏，他父母确实是有些背景，找不到丝毫踪迹，躲得干净，那时候的管理也没那么严格，怎么都查不到。 但是唐一都成年了，没有什么情情爱爱这方面的意向，甚至在家里对他们也是有些冷冷的。两口子估摸着，也许是上天垂怜，不忍看他在吃些情事上的苦头，断了他这方面的念想。看着他那副冷冰冰、独立自主的模样，一个人又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的，调出祈临后也就没再追究。 他们不回去，唐一也不大会回去那片地方待着。跑得远了，就算后面情窦突开，也没多大风险。 就连他们的亲儿子乱了这么些年也没定下，两口子更是对唐一这方面的事情不急不躁。 好事多磨。 船到桥头自然直。 然后他们就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接到了远在中国的唐一的电话。 「你为什么要出轨？」唐一不答反问，脸上的神色也冷了几个度，周身都冒着一股凉飕飕的冷气儿，像个位数摄氏度的深海。 噎得萧景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唐一连问。 额。 对。 他哪儿敢不满意。 唐一什么都顺着他、纵着他，他要什么给什么。他把唐一折腾晕了再把人弄醒然后继续，唐一也没和他恼，按着他心情来，最多不疼不痒地抱怨几句。 聘礼也大大方方地下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一点儿都不主动，我怕我管不住自己。 可是，唐一都回去找他了，还要他怎么主动？他凭什么管不住自己，老去要求别人。 我觉得你还不够喜欢我。 唐一的喜欢只有那么多，全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难道只在他生命的一段时间里，一心一意地爱着一个人都做不到吗？ 这种垃圾不配谈爱情。 过不下去可以好聚好散。 为什么要做这些糟践的人事？ 天底下，只有这种感情，在排他性上配享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错了。这个情况没有如果。我能管好自己。」萧景轩竖起手指马上对天发誓。 唐一才不理他，走快了几步，把萧景轩甩后面。 萧景轩知道自己的破嘴又坏事了。 「诶诶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小祖宗。我就是嘴痒，你给我几耳光让我跪一晚都行。别不理我。」萧景轩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揪着唐一的衣袖，压着脑袋在他耳边捏着声音念叨。 唐一没理他。 「你看看我。」萧景轩要疯了。 唐一加快了步子。 「诶呀！你看我一下，好不好？」萧景轩张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急哭了是个什么滋味。这种心情他一直觉很矫情，着急就想办法啊，掉小珍珠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第137页 唐一甩开他的捏着自己袖子的指头。 「我要哭了。我求你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吧。」萧景轩没敢继续拉扯他，用肩膀蹭唐一。 现在走在街上，他不能冒着惹毛唐一的风险做些什么不对劲儿的动作。 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把唐一关起来。 现在就把他绑得动不了。 拧着他的下巴看着自己。 他会使出身解数，威逼利诱，敲开唐一的嘴，让他答应。 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发现自己和张若匀一样，是个谈起恋爱就可以不管不顾的疯子。 走火入魔。 「你哭嘛。好久没看过了。」唐一现在终于转过脸看萧景轩。 唐一的眉眼都是笑意，一把捏住了萧景轩的心脏。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继续道，「我哭的时候，你倒是从来都没心疼过我。坏东西。」 诶呀。 他应该从政的。 如果他当了市长，一定要在街头巷尾建一个全封闭式设施齐全的小亭子，留给像他们这样的小情侣独处一会儿。 萧景轩长长地嘆了口气，一把抓着唐一的手揣到自己的裤兜。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收拾你？」萧景轩压着嗓音对唐一低声道。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唐一的手指在感知到萧景轩掌心的灼热的时候就，马上蜷了起来，接着挣脱了被萧景轩钳住的手腕，像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往旁边扯了几步，和萧景轩拉开距离。 他耳朵尖变得通红，脸也别开到另一个地方。 萧景轩倒是自觉地往树冠下的阴影里走，和唐一拉开了点距离。 这条道上没有几个人，路过的人都匆匆走过，有些人的眼睛会不安分地往唐一那里瞟，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 唐一被他宠得长本事了，学会撩拨人了。 唐一那几根被烫的手指互相捻了捻，他自己冷静了一下后，才磨磨蹭蹭地走到萧景轩旁边，肩靠着肩。 即使没有什么光线，唐一的皮肤也白得晃眼睛，脸上的红晕也很显眼。 他们前前后后的人走过，那块儿地方没人了之后才开始凑着脑袋悄悄说话，路上的车很多，声音嘈杂，彼此的声音也要用耳朵紧贴着唇才能听见。 「你耍什么流氓？」唐一小声道，「你不知道在街上吗？」 「那你逗我做甚？我刚刚以为你又要和我闹分手了。急死个人儿。」萧景轩凑近了些。 唐一反倒被指责得一头雾水，「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吗？我怕我不做出点生气的样子，你又要闹，说我不在乎你。」 真他娘地草了。 没完没了是吧？ 把你剁了餵狗。 萧景轩故意正色，义正言辞道，「就算我喜欢你也只能在家里给我。现在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都要憋出毛病来了。」 「好吧。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唐一知错就改，认错态度相当诚恳，然后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他的高见，「我觉得你对这事儿有点上瘾。」 很好。 不愧是他老婆，每次都能正中靶心，破坏气氛。 他们两又开始一碰一撞地走回去。 路过校门口的时候，唐一突然问了一句，「今晚用草坪音乐节，你想不想去？」 可是萧景轩现在就想回去，让唐一把傍晚欠他的吻还给他。 「想。顺便带我转转你学校吧。」萧景轩言不由衷起来。 比起两个人黏在一起发泄没完没了的情慾，他更享受和唐一就这么待一起混时间的状态，仿佛把所有的烦恼和不开心都可以抛之脑后，不算很高兴，也没有很难过，像在喝一杯平平淡淡的冷白开。 -------------------- 第74章 告白之夜 扯些没用的废话，走到哪儿就算哪。 偶尔被对方的可爱戳一下心脏。 很舒适。 小唐导游于是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嘴巴巴拉巴拉地向萧景轩介绍他的学校，这个建筑叫什么、是做什么用的、这条路叫什么、会通往哪里等等。一般这种时候都会介绍一下学校的歷史和趣事，可是唐一永远最先关注到的是用途。 萧景轩听着，时不时提问。 他也想做个有心人，记下唐一的交代。 无奈，他是个路痴，方向感很糟糕，不实践就记不住的那种脑子。 他们来到了那个露天舞台背后的田径场上，算是一个小型的演唱会，有人围观拍照录像，有人绕着跑道锻鍊身体，有人穿着各种奇装异服拍照，好像叫cos，就是他们高三运动会时候冯欣怡提到的那个，有人在摆地摊卖货。 哦。 摆地摊。 萧景轩熟。 他甚至开始想着，明天也来学校田径场里摆地摊，然后等唐一跑完步后一起回去，唐一喜欢九点半去慢跑四十分钟，十点半刚好到家，跑三天，休息一天。 萧景轩职业病犯了，每到一个新地方，不去看路和标志性建筑，先去看这里人怎么讨生计、生活水平如何、差点什么等等，专业点来讲，叫做市场调研。 田径场上很吵闹，唐一也没有再说话，领着萧景轩逛。萧景轩就是那种，典型的，插兜在店铺前又看又问但就是不买东西的无良顾客。如果嗅到商机，他就会免为其难地照顾对方的生意，算是为这一条信息支付费用。 第138页 市场随时在变化，干这一行总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使网络再发达也有些滞后性和封闭性，很多很重要的信息还是得靠人传递，因此，应酬聚会多得数不清，看似在休闲娱乐，其实是在拿手里的信息博弈和交易。 一路上萧景轩看到不少自制摊点，比如鲜花、零食、矿泉水这种，不需要推销以及服务的，摊主摆了个牌子在旁边，写着「扫码自助」几个大字，然后下面附着价钱。人跑去玩了。 哈哈。 不愧是大学。 这是只有在大学才会看得到的原生态土店。 为了纪念他的青春，萧景轩勉为其难地买了瓶水。 他们绕了一圈，把所有摊点都逛了一遍，然后穿过一波一波的人，来到热闹中心。唐一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小心地和每一个人保持距离，他不喜欢，却也不抗拒钻人堆里。 不过也不知道，是现在突然有的变化还是，之前就有的，因为他在人越来越拥挤的时候，扯住了萧景轩的衣角，贴在萧景轩身后站着。 然后萧景轩就没继续往里面走了，他们现在的站位算是观众圈的外围。 萧景轩凭藉着自己百里挑一的海拔，能轻松越过观众头顶直接看到中间表演的人，唐一的视线就有些受阻了。虽然以他的身高在男生里算高的了，一米八，只能看见一点，有些可怜。不过唐一的心思并不在表演上，他的眼神在反覆衡量别人和他的距离。 萧景轩于是就带着唐一出来了。 「你不喜欢吗？」唐一问着，他可能想把自己表现得自然点，手指放开了萧景轩的衣袖。 唐一不喜欢凑热闹，但萧景轩喜欢。 「我还想去别处转转。」萧景轩道。 「那走吧，还有个地方也挺热闹的。宿舍楼的那条街。」唐一在前面领路。 萧景轩对他这幅样子喜欢得紧，凑到唐一耳边道：「我还是比较喜欢没人的林间小路。可以和你牵手。」 是大小姐喜欢走的那几条路，唐一也喜欢。 可是没等唐一点头答应，旁边另一团坐在草坪的人就爆发出欢唿和尖叫。 两人闻声看了过去。 有两个女生，在相拥接吻。 他们一群人围坐成一个圈，中间有些纸牌和啤酒，圈圈的外延是一大袋的零食和一个装啤酒的纸箱，印着超市和品牌的logo，百分百的塑胶袋，住宿楼的条街也有一家分店。 不过更刺激的还在后面，田径场上的灯光充足，萧景轩也看清了两个女孩的脸。 姚溪玥和射ryl。 萧景轩打死也不敢想像，浅浅见过一面的人，会如此暧昧地出现在他面前，视觉冲击很大。他自己也弯成了蚊香，但是唐一认识的人里就有一对他们一样的情侣，但是她们不像他和唐一一样躲躲藏藏。 她们更加勇敢地接受了世俗的眼光，毫无顾忌地在一起。 但是他有一个需要小心对待的恋人，很小心。 他捨不得这个人再多承受一分来自外界的压力。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羡慕。 然后两个人分开后还黏煳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了些话，人声太吵了，听不清。不听萧景轩也知道会说些什么。 唐一倒像是习以为常，马上收回了眼神，他扯了下来萧景轩的衣角，「走吧。」 诶。 萧景轩心里痒痒。 去他妈的冷静理性。 在这种氛围下，喜欢的人就在身边。 他破天荒地期待，唐一会很会来事地从兜里掏出戒指，单膝跪下，向他求婚。 我愿意。 不过他那个着急的爱人，就像想吃罐头的大小姐，想把他扯去小树林，纯洁地拉拉手。 萧景轩老实地被拖走了，吃不到猪肉，还不能看猪跑吗？ 他们漫步在昏暗曲折的小路上，路灯没精神的亮着，嘈杂的声音往后退去，唐一拽着萧景轩的两根手指，单方面四捨五入地算是和他牵了手。 「我就随便问问，你真的不担心，我哪天突然变心了吗？」萧景轩慢悠悠道。 他们那么淡地相爱着，理性地保持着距离，静悄悄地依偎。 唐一抬眼瞅了一下萧景轩的脸。 萧景轩也是刚刚才发现了这件事。 唐一在和他聊情感方面的话题时，会很频繁地来和自己对视，像是要先通过萧景轩的表情得到他的心情指数，再编织答案。 「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热衷于问这些问题。」唐一说了个陈述句。 萧景轩其实一直都有些憋屈。他的性格热烈外向，热衷于表达，可是他的恋人和他真的非常不搭。萧景轩说得情话，如果不加以解释，对方就听不懂。常常极好的气氛都会被唐一哥硬生生打断。 谈起恋爱来后，他一肚子的骚话反而没地儿说了。 「想和你调情。」萧景轩也没矫情了，老实答道，「想听着你变着花样地和我表白。我想和你热恋一万年。不行吗？」 唐一顿了顿答道，「啊。原来是这样。」 萧景轩耸了耸肩，唐一要是能像刚刚在街上一样害羞就好了，可偏偏他的所以反应都需要一些标志性的刺激才会得到。 「那说给我听吧。我明明没有常常把爱你挂在嘴边，但你却好像每时每刻都听到了一般。你都不会感到不安和患得患失。」萧景轩顿了顿，音色沉了几分，「可是我如果感受不到你心里有我，就会开始焦虑，非要你给点表现不可。」 第139页 唐一常常被萧景轩逼着、套着话和自己告白，萧景轩对唐一却很少说爱，这词对于他烫嘴，但他更想等唐一自己来讨要。可是唐一从来没向他要过。 「你就不怕，我的眼睛哪天看向了别人就不回来了么？」萧景轩继续催道。 这个问题，对于唐一来说，是个难题，他组织了半晌，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彙。 可能这个答案又会和「你喜欢我什么」一样石沉大海，唐一的笨嘴，从来不会表达情感，只能在接吻的时候给萧景轩他想要的回应。 就在心宽体胖的萧景轩想要放下的时候，唐一才闷闷道： 「你的眼睛连路都捨不得看，哪有心思会去看除我以外的人？」 然后萧景轩的心还没开始是雀跃，唐一又补了句，「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我老怕你摔坏了。」说完，他捏着萧景轩的手紧了紧。 你不看我的话，又怎么知道我也在看你呢？ 萧景轩一瞬间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另一只手捏着那瓶水的瓶盖转了几周。 「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中意你。我想要你。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开始暗恋你。现在你拉着我走在这里，是我第一次向你表白。你能不能回去后用笔记在你的书上？统计一下，我这辈子会向你表白几次？」萧景轩热燥着脸，慢吞吞地说了出来。 唐一又抬头看了萧景轩一眼，「好。」 同理可得，我不说喜欢你，又怎么能知道你也喜欢我呢？ 萧景轩总喜欢把自己的心意藏着捂着，他生怕自己心意血淋淋地交待出来时候，被别人弄脏，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要给他什么样的反应，他才会觉得这次的冒险是值得的。 今天他突然不想在藏着掖着了。 就算他的恋人什么都不懂也没关系。 他会一字一句把给这个人写得情诗念给他听，然后让这个傢伙用笔记下来。 有句话说什么来着，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一旦开了闸，后面的话就说得顺畅了起来。 「唐一。」萧景轩喊着。 「嗯？」唐一回应着，对后面的危机毫无知觉。 萧景轩心上一计，「我考考你。在心理学上，暗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唐一想也不想就答道，「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喜欢或者爱意。」 「它在汉语言里，算动词还是名词？」萧景轩道。 唐一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但还是绕过来了，「动词。」 然后好学不倦的唐一悟出其中滋味，赞嘆了一句，「好神奇。」 「按照定义来看，你没和我表白的时间里，也算暗恋我。」萧景轩终于表明了此番对话的目的。 「表白了之后就不算了吧，叫做明恋。」唐一上钩了。 「不是，你只有在和我告白的那几分钟算明恋。」 唐一在脑子里绕了很久，然后才答：「这样啊。」 一种不服气、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遗憾的语气。 萧景轩乘胜追击，又开始问：「人的发声器官有哪些？」 「喉头和声带。」 然后萧景轩出现了裂痕，「你的这舌头这些不算吗？」 不同的学科对用同一个名词的定义是不一样的，萧景轩以为医学和语言学在这点上是统一的。 「哦。还有共鸣器官、咬字器官和启动器官。你想问的是整个发音系统吗？比较复杂，人体器官有很多都参与了该活动。」好在唐一心神领会，解释了一下。 好吧，大差不差了。 不重要。 「它们除了能用来说话，还能用来做什么？」萧景轩没有被知识击败，顽强不屈地奋斗到最后。 「嗯……」 真是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唐一答道，「进食。」 「还有呢？」 「唿吸。」 「还有没有？」 「想不出来了。」 萧景轩摇一摇被唐一牵着的那只手，「我们回去吧。到家了我就告诉你。」 「好。」 很快，我们勤学好问的唐一就在大小姐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知道了最后一种用法。他一进门连灯都没来得及开就被萧景轩压在门后亲了起来。 no.1 时间：20xx年5月25日 晚上九点左右 地点：寄北大学西区小树林 经过：聚餐后，我和萧景轩在没有人的小路上偷偷牵手散步，他向我表白。 「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中意你。我想要你。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开始暗恋你。现在你拉着我走在这里，是我第一次向你表白。你能不能回去后用笔记在你的书上？统计一下，我这辈子会向你表白几次？」 结果：我答应了他 唐一按照约定，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题名为《萧景轩告白记录》，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唐一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留下精准到秒的记录。 -------------------- 第75章 我想回家了 期末考后，祈临一中的高三就放了为期一个月的寒假。 唐一离开了祈临，从萧景轩的生活里消失了。萧景轩拉起了窗帘，透过缝隙看梁晴跃、杜泽和杜生把他接走。萧景轩之后就在家里写了一整晚的作业，然后在天明的时候才睡去。 第140页 唐一甚至都没和他道别。 萧景轩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唐一明明上次堆雪人的时候答应过他，但是却一直都没和萧景轩联繫，萧景轩怄着气，也不主动去找唐一。他又过回了以前的日子，写作业、打游戏，晚上的时候去人多的地方走走。 一般大年三十的时候，张若匀都会来接他，一起去张家二老家去吃年夜饭，然后再送他回来。不过前年听说，张若匀怀孕了，在瑞士养胎，也交了个新的男朋友，是个瑞士人，萧景轩就开始一个人过年了。 两人可能要准备结婚。 萧景轩对张若匀未婚先孕倒是不奇怪。 如果那个瑞士人和萧彦一样，张若匀可能会把火力转移到那边去，萧景轩有些庆幸也有些心酸。他不恨张若匀，他可怜这个女人，他想恨萧彦，可是他和萧彦没见过几面，萧景轩想恨都找不清画面。 他很矛盾。 他既期待张若匀怀里的小孩降临，又希望这个小孩意外流产。如果世界上有第二个可以理解他的人，应该会是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萧景轩就有伴儿了。白宇帆分别有着一个妹妹和弟弟，他们一家一直很热闹。 萧景轩就很想要一个。 就算张若匀后面像对待他一样对待他的这个弟弟或者妹妹，他就会很高兴。世界上又有第二个和他一样的人。他甚至很愿意单独带着这个小孩住，他们两个可以一起生活在这间屋子里，然后在他伤心的时候安慰他。 没事的。哥哥也是这样过来的。 但是你比哥哥幸运。 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愉悦萧景轩的了。 但是他又有些不忍。他已经够痛苦了，怎么有能力拯救得了和他一样的人？他这样无异于参与了视生命为无物的活动。他不想变成张若匀、萧彦这般人。 他可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两个人可以不用生下他。 他来到世间之前，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他被迫参与了以后，也没人在乎过他的死活。 然后他又有些失落。 白宇帆的弟弟出生后，他就不再受宠了，萧景轩眼睁睁看着，白家人把爱分成了三份，最大的那份给他的弟弟。家里不再只围着他转，对他只有永无止境地要求，白宇帆还为成年就要背负着家族的重担。 他的弟弟白宇常反而过得比他轻松太多，他像个得到了爱的萧景轩。 连张若匀那稀薄到几乎没有的、扭曲的爱意，萧景轩都想独占，他自己都不够，更分不了给别人。 萧景轩给自己做得心里建设越多越丰富，城市坍塌的时候他就会有多绝望。之后，他甚至不敢去承认，所有人，除了他都各有所得，能被爱包围着。 包括那个支离破碎的张若匀，和意外出现的混血妹妹。 在萧景轩的构想里，所有人都会继续痛苦地纠缠到了一起。 谁都别想好过。 萧景轩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一部价格昂贵的单眼相机，里面甚至配有几个好几万的镜头。是和他妈搞在一起的那个瑞士人送的。 他那天加了萧景轩的微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解释了相关情况。 这份礼物里面甚至有一封手写的贺卡和信。 信的内容和他发给萧景轩的那一段英文意思大差不差。 「你好，我是carver，你妈妈的新丈夫。听wendy说，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也是中国的儿童节。多么幸运！所以我特地为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从今天起，你就要变成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恭喜！ 我很期待我们成为一家人后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也很想见到你。 据说你明年在这个月份即将面临人生一场重要的考试。请不要着急和焦虑，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会是一段难忘的记忆。我由衷地希望，你可以取得一个满意的成绩。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期待你的回覆。」 wendy是张若匀的英文名。 他十八年来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来自于一个素未谋面的瑞士男人。 对方绅士优雅、成熟稳重，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来自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得到了张若匀的青睐。 萧景轩被张家接回来之后，他满心的欢喜，虽然这里破破烂烂，但是萧景轩不愿寄人篱下，站在白家人的欢声笑语里当背景板。即使在张家只有争吵和抱怨，萧景轩也觉得很自在。他是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天生就应该活在这种环境里。 那天他被张家二老和张若匀亲自从白家接回来，心情愉悦，拍下了窗外的晚霞。 张若匀看到了，在萧景轩后面不冷不热地丢下来一句，「不愧是那个混蛋的种。」 萧景轩当时没懂，后来才知道，原来萧彦喜欢摄影。 但是他不喜欢，因为他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时刻，却被张若匀以为是自己的爱好，然后糟践了这个瑞士人的心意。carver送他相机应该也是这样。 萧景轩看着拿一箱昂贵又格格不入的礼物毫无办法。 他用微信礼貌地感谢了对方，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心情，就看见carver在后面告诉让他，今天他多了一个妹妹，wendy取名为daisy和他一样，也是在中国的儿童节诞生。 第141页 他能感觉到张若匀准备放手了。 所以他给自己规划了一个未来，carver和daisy加入了他和张若匀，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其实也挺不赖的，他以为后面等待他的会是一个比较美好的未来。 但是他永远不会想到，张若匀根本就不打算带走他，萧景轩只是陈述了不能马上走的事实，张若匀却想松了一口气一般，心安理得地带走所有东西，走了。她过来随便问问的那一句话，都是看在那个素未谋面的瑞士人的份上。 daisy有雏菊之意，是美好纯洁的代名词。 他叫萧景轩，轩是供人驱使乘坐的工具，这是他们名字中独属于他的部分，只不过他的名字只有前两个有意义。 人在遭遇巨大痛苦的时候，会紧急解离，萧景轩在见张若匀最后一面的那天，只是觉得好笑和荒唐，他不敢去接受这个事实。 他是个连那一箱戏剧般的礼物都没捨得丢的人。 他周围的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他。 萧景轩甚至情绪稳定地报了个适合的大学，在白鑫的帮助下买了一套新房子马不停蹄地自己般了进去。 直到大一军训期间，全年级一起过了个中秋节，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收到了家人的关心和祝福，只有他在其中格格不入。 「你不和家里人打电话吗？才没来一阵子，我就想家了。早知道就不报那么远了。我是个妥妥的家乡宝。」舍友和他搭话。 「诶诶诶！对，我老吃不惯食堂了。我妈把我的嘴给养刁了。」 「我草！我的钱不小心花超了，得和我爹装孙子再讨点。要不然要喝西北风了。」 「我奶奶给我寄了我们家乡的特产，来尝个不？我可喜欢这个了。」 …… 然后萧景轩就突然想起了被他刻意忽视的所有事。 他哭不出声音来，全身都动弹不得，只是睁着眼睛流泪，再也听不清室友说的话。 接着他的情况就变得越来越糟糕，后面被舍友发现，告诉了辅导员，他才回到了祈临。 他还不想死，他还没见到所有人都和他痛苦地纠缠在一起，他不允许所有人都背叛他得到幸福。萧景轩满脑子都是这些疯狂的想法，张牙舞爪地大肆啃食他的心智。 唐一如愿地考上了杜生的学校。 只有他被祈愿山的山神遗忘了。 都说祈愿山的神灵，萧景轩在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所以每次一有时间就会自己去那里写祈愿符，他写了很多年，很多张。 「我想回家。」 他只有这么一个愿望。 从来没有实现过。 他明明全心全意地祈祷了。 他默默跪在祀堂前，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头。残忍的神明对此视而不见。 唐一十九岁生日那天，他们夜爬看日出后，他拿了两张符纸，第一张写： 「让唐一的愿望实现。」 第二张的时候却迟迟找不到想写什么，然后冯欣怡就出现了，他和她玩闹这随便写下了不要被打的愿望。 他早就不信神佛了，他以为他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风。 所以即使自己过年，萧景轩也并不觉得像前年一般孤单到要窒息一般，他压着性子，逼自己学习，他想和唐一考去同一个地方。唐一不来找他，但他回自己去找唐一。 然后在除夕的凌晨，在烟花爆竹声中，唐一个他发了「新年快乐」，萧景轩原谅了这个人的冷漠，开始断断续续地和唐一发消息。唐一会回復，但是不会主动找话题，其实也没关系。 萧景轩知道他就算暗恋恋得很辛苦，也只能算是咎由自取，因为他坚定的认为，唐一是永远都不会喜欢别人和谈恋爱的人。他自己单方面心甘情愿。 -------------------- 第76章 威风 一个月终于熬完，唐一又完整地回到了萧景轩身边，和他一起上下学、吃饭、打游戏。萧景轩觉得，他可能生来就是为了遇见唐一的，所以他需要歷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可以碰见这个他人。 他被张若匀耽搁，上学晚了些，连学前班都没去就直接进小学了。今年高考那个月将会是他的十九岁生日，如果他告诉唐一，这人一定会答应帮他庆祝的。他特意在假期的时候把那套相机翻出来，练习了使用方法，他找到了想记录的东西。 但是他刚想拿出来展示，像冯欣怡一样咔擦咔擦记录下，就发现他可能不是搞艺术的料。遇到真正美好到想要永远记下来的时候，萧景轩只想静静地享受其中，他捨不得浪费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这对于他来说过于珍贵，一点一滴都不能浪费。 惺忪平静的日常一直持续到三月十四号，也就是情人节那天。 校领导也知道，那群学生皮痒，一定会在今天闹出么蛾子来，校园里巡逻的老师也增了一倍，就是为了抓早恋。然后借着春季流感多发的事由，说要突击检查教室卫生情况。 很不巧，今天是周五。轮到他们五组打扫。 也就是距离周一大扫除已经过了三天。 意思是，他们班已经三天没有正经打扫过了。 还有更巧的是，林肖上午没课，人不在，而那群老师是在他们去跑早操的时候突击检查的，甚至还带着探测仪在搜手机。 爽！ 简直不要太爽。 第142页 他们班就没有哪一条是不中招的。 等他们稀稀拉拉解散回来时，就看见教务处主任陈戴宁，由于髮型问题，被大家私下称为地中海，气势汹汹地站在他们班门口。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拿着金属探测仪的老师，手里拿着个空的无纺布袋子。 萧景轩和唐一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面踩着上课铃进来，等他们走到时，整间教室明明坐满了人却落针可闻，下一节课的老师刘洋抱着教案，战战兢兢地站在讲台上。 地中海特意用他那双杀人如麻的眼睛瞪了萧景轩一眼，萧景轩马上低着头整理他的校服领口。 等全班人齐了之后，地中海才走进来，包着双臂站在讲台旁边，板着张谁敢乱动就开除谁的臭脸，慢悠悠地拖着声音道，「刚刚过来走了一圈，整个年级就你们班探测仪最响。到底是那几张桌子有手机，我们都大致知道了。主动交上来的呢，高考后，写份三千字的检讨就可以带走。但是后面被我们当场查到的呢，按照违纪处理。你们高一的时候，校长就说过，带智慧型手机被抓到的，是大过。到时候怕是要请家长来我办公室喝喝茶，谈谈你们最近的学习情况。还有三个月不到就要高考了，各位王子公主们，还是留点心思在学习上吧。你们也都看见了，再牛的人也有高考翻船的时候，復读也只会一年比一年难。还是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好。」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以往要校领导要查手机，林肖会给萧景轩信号，然后萧景轩就会抱着箱子进来收，然后全部放到林肖办公室脚下，等放学后再抱回去让他们领走。 不管怎么罚，手机都是查不完的，一定会有头铁的带进来。 如果被抓到，大家都要挨骂。 所以林肖和学生站成一条线，对萧景轩干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老师退一步，班里的学生也乖巧，就算带着也不敢张扬，出了躲着使用，大家心照不宣，这种平衡一旦被不小心打破，大家都要遭殃。你出校门的那一秒，就算光明正大地在教务处主任面前耍，都不会有人收拾你，但是跨进校园里就不一样了。 知道可以免刑，带手机的有些人马上都冲到了自首的最前线，几乎半个班的人都带着。 唐一不为所动，他甚至还津津有味地做起题来。 刚刚地中海说的几句话就有些刺復读生，萧景轩听了就很恼，脸马上就垮了下来。唐一似乎早就习惯了别人用各种难听的话语评价他，所以他早就不关心这些事了。 杜生说了，他人的话只是他个人的偏见，你才是自己事实的全部，你自己就觉得对，不违反道德法律、不伤害他人，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其他全他妈是放屁。 但是萧景轩在意。 他深受各种流言蜚语的迫害，他知道，一些偏见成见，会轻而易举地毁了一个人。 这个死胖子，在暗示，復读生是抬不起头的失败者，所以你们不要復读，有尊严的高考一生只有一次。 虽然他知道，大家也都是见机行事，可是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对一个滥用职权的人低头耸脑的样子，萧景轩就更来火。 这些手握权利和财富的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厚颜无耻地像弱者施压，践踏他人的尊严。 他灌了几口水让自己冷静冷静，然后就看见唐一迟迟没有动作，在桌下用膝盖碰了一下唐一。梁晴跃出于他的安全考虑会要求他随身带着手机，萧景轩带了一阵子就没带着了，他一直以为有和唐一用手机聊天的机会，但每次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唐一就会在他身边，所以又丢到了家里。 在极为静寂的这几分钟里，隔壁班的教室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看来这些老师会先用探测仪查一遍，然后盯人进来后，在当面没收，每间教室有一个负责老师。但是他们今天实在倒霉，变成了带队老师地中海的重点关照对象。 不知道唐一怎么想的，迟迟没有动作，萧景轩有些着急，又拿膝盖撞了他一下。 等到悉悉索索交了一堆的时候，地中海又开口了：「还有没有？最后几分钟。三分钟后，我就让杨老师过来挨个查了。」 这时候唐一才站起来，在众人的注目下，把手机丢到了那个袋子里。 地中海显然没想到唐一这种乖学生模样的小孩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情，一脸不可思议地样子，「你居然也带着。太不像话了，拿着它做什么呢？」说完还瞅了一眼萧景轩。 应该是刚刚他们那桌响了，但是见到来人后，地中海第一时间排除了唐一的嫌疑，他私自确定带着手机的是旁边的萧景轩。 唐一第一次校外斗殴就马上闻名整个一中。然后每次考试都霸占着第一名，除了语文，其他科目几乎满分，甩开第二名二三十分，遥遥领先，他又再次成为年级里的焦点。接着就是运动会和孟子梁一战，又掀起轩然大波。 后面还有面对窦绮的纠缠油盐不进、萧景轩这个御前带刀护花侍卫全力阻挠等八卦。 唐一凭藉着自己冷到窒息的麻木性格，一次次把这些风波压下，他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社交圈也被划得很小，对流言蜚语充耳不闻、波澜不惊。 萧景轩也因为打架、抽菸、迟到这些事情进去喝茶过，只可惜，地中海从来没有什么福分见到萧景轩的家长，每次都是林肖过来领人。地中海也认识他，萧景轩一直在冲刺班精准压轴，算是冲刺班里的拖油瓶、吊车尾。 第143页 毕竟优质生源几乎被二中给垄断了，他们这里只有名列前茅的几个，才能在二中排上号。也不是所有优等生都会去二中，会读书的人到任何环境下都能学得好，学习条件只是一种辅助，他们宁可当鸡头也不去做凤尾。 其次是，二中的竞争极为残酷，涉及太多的利益关系。有些家长不想让小孩提前感受步入社会的感觉，还是希望孩子能有个比较和缓的成长环境。 据说二中的管理不严，甚至很随意，他们要的只有成绩，只在这一点上逼得紧。早恋什么的，就算亲热被老师发现了也没关系，只要成绩好就行。能进去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气，自然不愿意低人一等，赛着内卷。有很多情投意合的恋人，最后会因为想挤出更多的时间去学习而分开，老师不用得罪任何人就可以不攻自破了。 能一起手牵手拼搏到最后的少之又少。 「用得到。」唐一现在又闷头干出了件大事。 一般老师用问句训人，不是关心你的想法，他就只是想阴阳你、让你自己反思悔改，但是唐一老老实实地帮地中海完成了这组没营养的对话。 带手机做什么？ 用得到。 这不是废话吗。 我用不到还带它做甚，负重前行么？ 地中海的脸马上就垮了下来，然后班里几个人的头又默默低了下去，他们知道，一旦和这个学霸开启对话，不是被气死就是被笑死，地中海在上次斗殴事件就认识了唐一，后面也因为唐一的成绩，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毕竟在学校这种地方，成绩就是爹。成绩牛无形中就高人一等。 地中海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唐一，但没想到这个小孩和上次见面一般，不会察言观色，甚至有些傲，他被噎了一下。 萧景轩刚刚还一肚子的火，现在消了一大半了。 -------------------- 第77章 暗语 要是他带着手机，他是不会主动交上去的，他会和地中海对着干。如果真的被抓到，记上大过，他也无所谓；如果运气好真没被搜出来，那就爽了一把。 唐一面无表情地回来了。 萧景轩一开始还以为唐一会死守梁晴跃的叮嘱，但是他后面还是乖乖上交了，看着唐一一个人站在那里和地中海槓，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唐一是想等到人少了再上去。 唐一成了这一波的最后一个。 一共交了十多个人。 但据萧景轩观察，应该还有几个人捏着不放，那些人和他心猜的大差不差，会抱着侥倖心理。地中海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他可能收了后就走，也可能还是要让杨老师走一遍过场。 毕竟桌椅上都有金属部件，只要手速快，藏得好，拿着金属探测器也不一定抓得到。 白宇帆就是个藏手机的高手，什么奇葩方法都想得出来。 拿胶布倒贴在桌箱下、黑板后面、保温杯里、脚掌下、卫生间……无奇不有。他以前是四班的，一看见萧景轩抱着纸箱晃悠，就知道有人要来查了，马上行动。萧景轩的纸箱里会放些教辅资料和试卷，他又经常帮老师跑腿搬东西，也是会抬着个箱子在楼道上走。 唯一的区别是，收手机的箱子往往是打开的，乍眼一看全是书和试卷，书本里夹着手机。没事的情况下，箱子是合上的，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可是萧景轩有些贱，他也会抱着打开的箱子装东西，然后引起一整骚动，后来才会发现是虚晃一枪。有些时候他抱着合上的箱子，却又是真的有人要来查了。只有还在四班的人才知道哪次是真，哪次是假。 别的班就算知道这件事，也很难蹭到。 白宇帆怂，离开四班后，不管萧景轩如何，他一看见就会马上动作，宁可错杀一万都不能漏掉一个。他的手机如果真的被收了，梁谦谦是不会再给他搞一个的。 「还有没有？」可能因为高三就算成绩差也都是熊猫宝贝，地中海也不想为这种小事刺激学生。因为有些学生真的会，二话不说就去闹得要死要活。他反而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又问了一句。 懂了。 有几个刚刚被扫出来的位置没人过来交手机，地中海在暗示他们乖乖听话，不要反抗。 然后，萧景轩的好兄弟高启在地中海的注视下，站了起来，把他心爱的手机承了上去。 地中海又看向萧景轩那里，李绍和段锦接着投降，摇起了白旗。 「还有吗？最后一次机会。」地中海又拖着嗓音喊道，眼睛盯向别处。 是李云翔那个方向。 他的同桌和两个组员阵亡了。 最后地中海又过来瞪萧景轩。 他打定主意，萧景轩就是那种常年违规操作的坏学生。 然后就有几个脑袋悄悄地转过来，瞅了一眼又畏畏缩缩地转回去。 也许没想到，即使他人在这里，苦口婆心、威逼利诱地讲了半天，还在有人胆敢硬着头皮和他对着干。地中海也没有食言，示意那杨老师过来一桌一桌地查。 地中海还补了一句，「在查得过程中提前交上来的可以作数。」 但是没有人动了。 是真的，萧景轩觉得他们班的手机已经交完了。 过了一会儿，萧景轩又想起件事情来。被他一谈起恋爱就抛之脑后的劲敌，李云翔。他记得李云翔虽然住校，但也藏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傢伙这次的头也那么铁，好像没有在第一波的时候交。 第144页 萧景轩和李云翔不对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他们有些同类相弃的意味，他们两个的自尊心都有些扭曲，不知不觉就开始表面乐呵呵，但是暗地里较劲儿。都说人都会不小心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你在发现某人讨厌的一个点的时候，其实也暴露了让对方讨厌你的一个点。 很神奇的是，人的爱恨总是交相唿应出现的，你无法对一个不熟悉的人产生感觉，但是却很容易对最亲近的人抱有极为复杂的情感。 他们两个也不知是谁最先开始讨厌起对方来的，等发现时就已经开始水火不容了。 萧景轩见不得地中海那副狗仗人势的嘴脸，李云翔也见不得地中海摆的官威。 不过，意外的是，在杨老师搜查的途中，朱正巍才交了上去。 他的脸色臭急了，估摸着是在为地中海数落復读生那几句话犯火气，纠结到火烧眉毛了才开始妥协。他放弃了之前的一切回来復读，就像投资陷阱一样，投得越多越不想放弃，就越加把劲儿投。 朱正巍从来没有参与他们班的手机走私运动，萧景轩也是现在才发现他带着手机。朱正巍住校，本来也是最藏不住事儿的身份，最后却藏到了现在。这倒是挺让萧景轩佩服的。 他估计这傢伙来到了新环境，既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交朋友、欠人情，他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復读，所以为了避免社交带来的麻烦，他避免了开始。是个狠人。 萧景轩细细回想后，发现确实如此。 虽然朱正巍经常来找唐一讨论，但是却很懂得人情世故，会主动提供别的帮助，或者送唐一一些小礼物。唐一傻，不知道别人是在有目的的利用他和接近他，还以为自己交到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傻乎乎地和组里的同学分着吃朱正巍送的零食。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唐一不吃零食，饮食极为健康，就干脆送给了别人。 不喜欢欠人情，这点也和萧景轩一样。 萧景轩理解，但是也会觉得有些烦。因为这个在某些程度上，代表着对方和你不熟，和你保持距离。但是唐一这个笨蛋，分辨不出来，在他眼里，只有关系好的人才会互相帮助、赠送东西。 怪不得梁晴跃对唐一的社交情况那么敏感。 还好上天眷顾，让他最先碰到的是这个馋他身子的纯情恋爱脑——萧景轩。 朱正巍的举动引起了一小波的关注。 不过地中海对他似乎也没什么印象，当成普通的厚脸皮学生处理了。 地中海喜欢折腾，但那个跟班杨老师却不大乐意，不上课的时间里，她可能会更想在家里休息，看看电视、写写教案，而不是来这里招学生恨，所以干的有些随便。有人交过手机的地方就随便扫扫，重点复查没有交手机的地方。 刚要到萧景轩那里，地中海就果不其然地发话了，「小杨你仔细点。」 杨老师抬眼和萧景轩对视，心神领会领导的意思，重点查了萧景轩，上上下下前前后地扫了几遍，探测仪没有任何反应，然后回头去等地中海意思。萧景轩忍不住扬起嘴角，双手抬起来配合，笑嘻嘻地对地中海眉目传情。 地中海走近萧景轩，不服气地丢下一句夸奖，「高三，人懂事了不少。听说成绩也进步了，继续保持。」然后让杨老师继续往后查。 萧景轩算是他们班的头号问题生。 张若匀对萧景轩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比萧彦别的孩子都要强，虽然那个时候他头上只有一个姐姐，后来又有些弟弟妹妹，不是很有可比性。他还是为了让张若匀多看他几眼，努力满足她的要求。 也因为一些想要从白宇帆那里得到优越感的私心，萧景轩念书上了点心，保持者中等偏上的水平，一个他不用很辛苦又触手可及的水平，可以看起来不错，又比白宇帆好很多的。 想要冲到拔尖的水平，萧景轩咬咬牙还是可以，只是他不愿意。他也怕自己拼尽全力后，张若匀也只是冷冷地看一眼，这会让他对自己感到怜悯。 就这样拖久了，他的基础就变得不上不下，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窟窿，他后期不管怎么努力，都还是追不上唐一这种一路绿灯、扎扎实实学习的天才型选手。 有些问题少年其实是很善良的孩子，他们想通过毁掉自己的方式来得到周围人的注意，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别人，我很痛苦。 萧景轩就是这种人。他哭够了，没有人会关心他的眼泪，懂了这件事之后，他就戒掉了这个习惯。 他开始隔三差五惹事生非，哪怕张若匀来领他的时候当众给他几耳光也好，只可惜他的老师永远都见不到萧景轩的家长。白鑫和梁谦谦连自己儿子都没时间管，更别说萧景轩这个外人了。但是因为萧景轩的成绩比较好，老师们都把他当调皮捣蛋处理。萧景轩渐渐就变成了一伙人里面，带头闹事和顶罪的老大。 年纪再大些，萧景轩也懂了很多事，他惹的不再是同学，而是老师。因为他发现了，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私生子，而他如果不小心招惹了哪家的太子爷，没有人帮得了他。 可悲的是，在他的生活里，反而他的班主任是周围大人里面最关心他的。萧景轩就又开始改了自己爱犯事的毛病，没什么特殊需要，他是不会随便闹事的。来高中后，和林肖接触得多，又有些可以卖弄的才华，所以萧景轩渐渐混成了林肖的心腹。 第145页 为了继续留下四班，萧景轩又花了点心思在学习上。 -------------------- 第78章 全职班委 可林肖对他家里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没有深究，萧景轩也不爱说，两个人的关系就止于一起商量管理班级的程度。 查完手机还不算。 地中海又开始为难他们班。 「你们班这卫生就算是要煳弄人也要做出点样子来吧？瞅瞅，跟个垃圾场似的。要不是今天检查，还真不知道流感呀、病毒细菌呀这些东西为什么在学生里传得那么快！不知道的家长还要怪是我们管理不当，来找麻烦。」地中海抱着双臂在教室里走，扫视着教室，然后指了指窗户，「值日生下课了，就把窗子和门打开，通通风、散散味儿。理科班男生比较多，跑个步回来能熏死个人儿。也要为班里的女孩子们考虑考虑呀。还有讲台和黑板也要及时收拾干净，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老师给你们上课是很辛苦的，尊师重道，学会体谅老师，懂不懂？桌子摆的歪七八扭，看着就让人心烦！校服也给我好好穿整齐，才十七八岁，一个个像小老太太小老大爷一样，没吃饱饭似的，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一谈学习就没精神，别的倒是样样精通。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 整个班都聋拉着脑袋挨训。 不过唐一在津津有味地看题，萧景轩杵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唐一看题，心里乐呵呵的，感觉唐一写的不是纸，而是他的心窝，对地中海这些话充耳不闻。地中海训多久，唐一就做多久，萧景轩就偏头看多久。 但是很快他就又开心不起来了。 「你们劳动委员是谁？站起来！」地中海啰哩巴嗦地念叨完，开始杀鸡儆猴。领导最喜欢的就是责任纠查，出了事情，先找责任人。 好球。 简直就是绝杀。 校领导们也没想到，林肖管的这个班会那么奇葩，不出事还好，一出事真经不起细查。 然后班里陷入了一阵寂静。 「我说劳动委员，你们班没有吗？」地中海见没人搭理他，来了气，非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唐一停了下来，用笔尾戳了下萧景轩的手肘，「叫你呢。」 哦。 萧景轩养成了被训时左耳进右耳出的习惯，刚刚忙着单向暗恋，忘记了这个嘎嘎耍威风的胖子。他嗖地站起来，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桌椅被撞出了声响，「额，我在。」 地中海有些意外，别说，你还真别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萧景轩高三后就没来政教处喝过茶，突然从闹事排行榜上销声匿迹了，居然夹着尾巴乖巧做人，成绩进步得飞快，还当上的班里的班委。 「刚刚我说话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聋了？还是把我的话当放屁？」地中海还是决定先围护自己的威严。 还好萧景轩和训惯了，倒也不怂，马上道，「对不起，老师。」 万金油。 虽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但是认错还是很积极的。 「纪律委员？」地中海打算先挑兵点将，先组织一波人再继续开炮。 班里又是一波寂静。 萧景轩默默地举起了手，「老师，还是我。」 地中海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像是在赌气一般喊道，「班长！」 冯欣怡站了起来。班里绷着的气氛缓和了些。萧景轩放下了手。 可惜地中海不放过自己，「副班长呢？有没有？」 萧景轩的手放到一半又高高举起，「我。」 地中海被气笑了，调侃道：「没想到你官职还蛮多？」 呵呵。 比你知道的都还多。 萧景轩保持着招牌微笑，在心里腹诽。 「那纪律委员呢？在你们班收到那么多部手机，纪律委员是不干事吗？」地中海又骂骂咧咧道。 「额嗯……还是我，老师。」萧景轩举起来的手指蜷了起来。 因为平时也没什么事，基本是萧景轩在管事，大家都习惯了，今天乍一看，才发现，他们班一切从简，简得甚至有些简陋。 唐一这个时候抬头看着萧景轩，轻轻地「哇」了出来，可是班里实在是太凝重了，这一小声被全教室各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不知是谁先带着头笑了起来，接着就是一些七零八落、连绵不断的笑声。 萧景轩马上低头，咬着唇，把这辈子心里伤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还是觉得很好笑。 「笑什么！严肃点！班风差劲是什么值得优越的事吗？要明辨是非！」地中海马上用他的大嗓门镇压起来。 班里终于安静下来后，地中海向萧景轩抬抬下巴，「你给我说说，你还当些什么官？你们班没人用了是吧？」 萧景轩倒是也不和这种人计较，他装得一副乖巧样，「老师，你有事直接找我吧。」 地中海愣是平復了一下，然后继续板着脸道，「刚刚我说的，放学之前整改完毕。然后叫林肖来我办公室！」说完就扭头带着杨老师，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扬长而去。 刘洋的英语课被硬生生占了半个多小时，再过几分钟就下课了，他把教案放到讲台上，嘆了口气，「自习吧。」 然后又有人低低地笑了几声。 无语。 第146页 萧景轩有些心疼林肖，觉得他下午开开心心来上班就会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萧景轩又心疼起他们班，不知道林肖知道后会不会又要把这些气撒到他们身上。 诶。 做人好难。 还是看唐一写题吧。 下课后，萧景轩和李云翔同时去接水，萧景轩右手捏着唐一的白色杯子瞎晃悠，绅士地让李云翔先接水。萧景轩人糙，从来没有自己的水杯，都是随便用那种超市里1.5l的矿泉水瓶装，这一看就是别人的杯子。 是的，1.5l的中号瓶子。 萧景轩懒，不想下课来排队接水，他都是一桶桶接满放着喝一天的。他还是直接抬着小桶灌，每次喝水都搞出些梁山好汉的仗势，惹得班里人发笑。 那么，是什么让这个东西会一下课就殷勤地跑腿呢？ 当然是唐一的杯子。 萧景轩会拿唐一的杯子喝水，喝饱了后又帮他接满。 富有且慷慨的唐一倒也不介意，男生之间一起喝一瓶水很正常，况且是和他的好朋友萧景轩共饮，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云翔看不惯萧景轩这种谄媚样，不善地瞅了萧景轩一眼。 萧景轩其实也是故意晃给李云翔看的，对方瞪了他一下，就心安了。最近还有一件开心事，就是萧景轩的成绩追上了李云翔，在年级前五十蹦跶，愈发昂首挺胸起来。 人人都觉得，他是因为抱上了唐一这条大腿，得到了学习的秘笈。 「你胆子挺肥呀，我知道你带了。」不过萧景轩想聊的是另一件事。 李云翔挑起眉毛，丝毫不虚萧景轩，他们两个只是对内不和，对外还是能统一战线的，「你都不怂，我怂什么？」 哦。 这傢伙是误会萧景轩也带着。 只可惜他消息比较滞后，他不知道，萧景轩后来就没带着了，今天萧景轩的手机乖巧地躺在床上养膘。 「嗯。是个男人。」可是萧景轩心眼坏，他不贪戳破事实让李云翔后怕一下，他想让李云翔继续和他较劲儿，然后在下一次的试胆大会中激流勇进、冲锋陷阵，他好借刀杀人。 这时候高启凑了过来，他背对着监控的方向，给两个人展示了一下自己裤兜里的宝贝。 他的手机。 「诶嘿嘿~玩得就是心跳。」高启骄傲地炫耀他的偷天换日。 萧景轩眼睛都瞪圆了，今天的瓜真是接二连三地，「你刚刚不是投降了么？」 「诶。狸猫换太子，我交了部模型机。地中海肯定也没料到，一个小孩手里能有两部手机。我还是特意在他面前交上去的。真货听白宇帆的，贴在桌子地底下。」高启摇头晃脑地传授经验，「你们俩才是真牛逼！硬刚！」说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萧景轩偏着头笑笑，他的笑点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带手机来学校也玩不了什么，甚至还不痛快，但是这群蠢货就是犯贱，越不给干什么，越要干，仿佛不犯点事儿就是没种。 不过对他们来说，手机就是拿来玩儿的，但是对于朱正巍、冯欣怡、唐一那种学生手机是拿来学习的重要工具。 为了防止林肖下午来时新仇旧恨一起算，他们组上午放学的时候就把卫生给搞了，其认真程度堪比大扫除，午休就别想了。和唐一这头倔驴处了一学期后，他终于能听懂人话，不那么钻牛角尖，被萧景轩批准来参加打扫。 但这次是突发情况，所以萧景轩就把唐一支回去带饭，他带着别的组员在教室里忙活。 可是今天是什么节日来着？ 是情人节。 萧景轩这种母胎solo、凭实力单身的东西，从来没怎么注意过。 所以唐一这块可怜的肥肉，就在回来的路上被截胡了。 萧景轩活都干完了，都没见唐一来，他等了一下不耐烦，就下楼去找，但是不怎么巧，萧景轩刚到，唐一刚和那个女生道别。萧景轩手臂交叉着，眉毛直抽。 「吃饭吧。」唐一把饭盒举了起来。 萧景轩抬着下巴朝女孩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干啥呢？」 -------------------- 第79章 树欲静 「她问路。」唐一往楼上爬。 萧景轩跟了上去，「然后呢？没了？」 笑死，一中才多大啊……每栋楼前面都扛着崭新的大字，他们学校向来喜欢把钱花在刀把上，怎么会让学生找不到路呢？况且旁边就有一大幅地图。 「顺便和我表白了。」唐一又道，语气轻松地和他早上回答地中海的问题一般。 萧景轩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但是吧，他比较敏感，也觉得今天学校里的氛围不太对，有些又紧张又激动的感觉，表面风平浪静，却有什么东西在暗自涌动。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忍了下来，觉得说了也没意思。 两人吃完饭后，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课了，萧景轩有些犯困，爬在桌子上，炖猪头。 萧景轩有时候也会被自己这种敏感多疑的性格折腾到。自从上次从游乐园出来被堵着揍了一顿之后，他就有些疑神疑鬼的。今天的事情又让他心烦几分。 他们班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一直以来都运行良好，今天突然开了个口子，有意外发生就说明别的东西也在变。他的身边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躲在某个角落里。 第147页 这个班级里有个叛徒，可能不止一个，甚至是一群，就在他的身边。 这个叛徒把他们上次出游的行踪透漏给孟子梁，然后又把手机管理的这件事捅了出去，这期间不排除是巧合，但很大程度会是有心之人为之。 萧景轩思来想去就是孟子梁，或者窦绮。但是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指向这两个人。 萧景轩一胡乱想着，虽然眼皮发酸，脑子却不劳累，不知疲倦地转动着。 「你答应她了吗？刚刚和你表白的那个女孩子。」萧景轩趴着嘴里念叨着，只有和唐一这种一张白纸似的人待在一起，萧景轩那些飞长扭曲的心思才会安稳些。 比起聪明人，他更喜欢和笨蛋在一起，比如白宇帆、唐一这种，没技术的纯傻。他很羡慕，这种人脑子不用想太多，想一出是一出，被坑被伤害也能一笑置之，全部抛之脑后，甚至蠢到还会去担忧伤害他的那个人。 蠢得无可救药。 但是这种人却很珍贵，他们活得透彻，看得明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萧景轩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一片空白，即使他目前的安排就是和唐一去寄北念书，但也只是模模煳煳。上大学，是烧钱的事，不知道他那个外公外婆，或者他妈能不能贊助他去谈谈恋爱。而且张若匀和那个瑞士人在一起了，也不知道她后面会有什么安排。 虽然他很想很想和唐一一直待在一起，可是现实的阻碍太多了。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都会分开，然后走上不同的路。如果以后运气好的话，能够再一次聚一聚，吃吃饭。 「嗯。我告诉她了。」 唐一的声音过于平淡，搞得萧景轩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答案不对，马上从桌子上弹起来，「你你你你……！你他妈答应她了？」 唐一一脸的不解，他不知道告诉一个问路的人怎么走这件事为什么值得萧景轩这么大动干戈。 「你以前都没见过她，你凭什么就喜欢她？」 而不是一直待你身边的我。 这不公平！ 萧景轩的话向连珠炮一样喷了出来，咄咄逼人。 「啊？我草！医学奇蹟。学霸你铁树开花啦。」陆鸣春来了，也听到萧景轩的这几嗓子，凑过来吃瓜。 「啊？哪个班的？好看吗？男的女的？」段锦也转过身子，凑起热闹来。 嗯？ 男的女的？ 萧景轩最先捕捉到段锦的这句话，盯着段锦好生看了一会儿。 没想到他眼皮底就有个不懂事的粉丝，连官配是什么都不晓得，他要好好教育一下。 「什么男的女的？你还怪开放的。」萧景轩道。 段锦性子有些软，被萧景轩这么一说，有些害羞，但还是坚持要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两个男孩子也是可以谈恋爱的嘛！都二十一世纪了，你才是迂腐得不可理喻。」 冯欣怡也来了，她过去坐在段锦的大腿上，搂着段锦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勐亲了响亮的一口，「是呀是呀，两个女孩子也可以。萧景轩你搞什么性别歧视？」 陆鸣春似乎没怎么涉及过这类小众情感，他做了个苦瓜脸，「你们女生平时都看些什么啊？好开放。」 唐一意外地插了嘴进来，「男生和男生也可以谈恋爱吗？」 看见有人撑腰，段锦死死搂着冯欣怡的腰，「当然是可以的啦！真正的爱情是无性别的。我滴cp天下第一甜！」 「不是爱情的话，可以谈吗？」唐一追着段锦问，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陆鸣春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草，学霸，你更勐！不愧是你。」 两个女生尴尬地对视了一下，有些轻轻地碎了的感觉。 「再聊什么？加我一个。」梁浩亮也凑了过来。 教室里来了一半多的人，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他们这里围着几个人，看起来很是热闹。 「没想到唐一是个渣男。」冯欣怡有些欲哭无泪。 唐一的偶像形象因为他的这句话轰然倒塌。 梁浩亮被搞得摸不着头脑，「嗯？」 陆鸣春笑够了，答道，「刚刚学霸问，两个人没有感情也能在一起不？」 「我草。」梁浩亮也没想到这会是唐一说出来的话，「这叫炮友。」 「没有。感情很好。」唐一纠正陆鸣春的发言。 「感情很好，但是又不算是喜欢的意思吗？」冯欣怡主动成为唐一的代言人。 「是这样。」唐一点头。 萧景轩马上品味儿来，他想到了杜生，心里直打鼓，马上插道：「不行！只有喜欢才能谈恋爱。做炮友也不行！那是渣男行为。」 冯欣怡瞅了萧景轩一眼，然后大着胆子道：「可以现在一起嘛。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你刚刚不还说这是渣男行为吗？」段锦一脸懵。 她这个好姐妹变脸变得有些快哈。 「怎么怎么。有什么瓜可以吃吃？」蔡雪也来了。 萧景轩想去拦，但是耐不住陆鸣春最快，他没想要把这件事闹大的。 「有妹子和学霸表白，他好像答应了。是吧？萧景轩。」陆鸣春一脸我懂的样子，朝萧景轩抬抬下巴。 萧景轩就知道，这个蠢货会错刚刚他拦人讲话的意了，在心里骂了句娘。 「我草！窦绮？宝宝，可不兴和那种女的搅和在一起。」冯欣怡也知道窦绮追过唐一一段时间，更加讨厌这个女的了，语气很烂，第一反应是窦绮找事。 第148页 唐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些人一句比一句奇怪。 「你到底和那个女生说了什么？」这种情况还是要萧景轩来carry，这团人里面只有他最了解唐一的脑迴路。 「她问我能不能告诉她医务室在哪里？我说，好的，在男生宿舍楼下面。然后她说她喜欢我很久了，想告诉我。我说谢谢。然后你就来了。」唐一望着萧景轩的眼睛淡淡陈述着。 围在旁边的几个人一起屏息吃瓜。 「她要是接着问，你能不能和她谈恋爱，你要怎么答？」萧景轩问道。 两个女孩搂着彼此的手又紧了些，直勾勾地盯着唐一。 「我不想和她谈恋爱。我又不认识她。」唐一被大家盯得有些难受，他垂下了眼睛，「也不喜欢她。」 空欢喜一场。 「今天好像是情人节。」蔡雪来了这么一句。 梁浩亮嘆了口气，「这个节日和我们几条狗有什么关系。」 「地中海早上才叫你把心思放学习上呢！」冯欣怡道。 「对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智者不入情网。谈恋爱哪有刷题实在？」萧景轩马上附和道。 「笑死。连萧景轩都爱上学习了，众爱卿还能有什么顾虑呢？」陆鸣春道。 「哈哈哈哈哈！」几个人笑成一片。 然后大家的八卦之魂就被这样沖淡，纷纷散去。 萧景轩的眼睛不小心和唐一对上了，他的心漏了一拍，他觉得这人有些不高兴。 难道，他真的是想和杜生在一起吗？ 萧景轩的手指捻了捻书角。 还以为林肖会来发一通火，结果他也就是叫他这几个月规矩点，好好学习。听说这次突击检查每个班都有遭殃的，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天气暖和后，他和唐一又一起下晚自习后去田径场跑二十分钟才回去。 在校门口，路过一个插着鲜花的垃圾桶，萧景轩又被勾起了思绪，他不问清楚，今晚估计就要失眠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真的都描绘出以后他给唐一小孩当干爹的未来了。然后他才发现，唐一的恋人一旦具体化，他就会受不了。 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善解人意。 他想法设法地想阻挠唐一和杜生在一起。 「啊~我也好想谈恋爱，怎么就没人送我花呢？」萧景轩先用一些不疼不痒的话抛出线来，故意抱怨道。 唐一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没说话，继续走着。 不上道？ 再来。 「啊~看到学校门口那么多情侣，我好羡慕。」萧景轩愈挫愈勇。 唐一没理萧景轩。 两人走进了小区。 算了。 还是要和这个笨蛋打直球才有用。 萧景轩揪着唐一的书包带，把他扯过来，面对着自己。 唐一仰起头对上萧景轩的眼睛，张口问道：「怎么了？」 唐一的眼尾平而纤长，睁大眼睛的时候眼尾往下拖着尾巴，垂着眼皮的时候眼尾就像翘着尾巴一般，极其富于变化。他脸上别的部件似乎都不用动作，光靠一双眼睛就能把心情袒露出来。 如果运气好的话，就会碰见他用上眉毛和嘴唇，会让人想马上想听听这个人想说些什么。 哪怕只是简单的字句都会让人心生荡漾。 他的眉眼间自带的缠绵，会勾得人忽视掉主人淡然冷静的气质。 「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杜生？你想和他谈恋爱吗？」萧景轩不想把这个人拱手让人，明明是他最先喜欢上的。 「不是。」 「那是谁？」 「你呀。」 萧景轩的脑子突然乱码了。 唐一顺着楼梯往上走，书包的带子从萧景轩的手中滑了出来。 等唐一都爬到三楼去了，萧景轩缓过气来。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上去，「你真的想和我谈恋爱吗？」 「你要是想话就能谈。」萧景轩追在唐一后面道，他的心在雀跃欢唿，像是中了一个亿的彩票，声线焦躁又急切，甚至有些颤抖。 唐一没有说话，继续爬楼梯，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你难道连自己喜不喜欢我都不知道吗？」萧景轩紧张起来，他想抓住这个机会。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喜欢。」唐一真的很苦恼的样子。 「你对我就是喜欢。」萧景轩马上答道。 唐一停了下来，扭过头来看了眼萧景轩，没说话，又继续走。 「你知道谈恋爱的两个人会做什么吗？」萧景轩接着在后面说。 「知道。」 「我说的是包括发生关系。」萧景轩讲地脸上一热，继续道，「你要是连这个都不介意的话，就是喜欢我的意思。」 萧景轩一直跟到了唐一家的门口，他跟着挤了进去，「我们进去说。」 唐一一直也没说话，他先接了杯水给萧景轩，然后又接了杯给自己，一口一口地灌下去。 唐一的这种态度，萧景轩被钓得抓耳挠腮，他真想撬开唐一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浆煳。他都说得那么明显了，对方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 「你给点反应。」萧景轩一口气把水喝完了，接着玻璃杯转。 唐一垂着眼，背靠着墙，不自觉地开始咬下唇。 第149页 不知过了多久，唐一才松开嘴巴，抬眼看萧景轩。 萧景轩就站在旁边等这个人纠结，他知道唐一对于有些事情会纠结很久，但他有的是时间和功夫和这个人慢慢磨蹭，他反倒冷静了下来。 唐一的视线又滑到了地板上，「现在吗？」 「什么现在？」这个问题倒是出乎萧景轩的意外，他为了说服唐一，已经打好几千字的腹稿来游说了。 「可不可以等过一阵子再说？」唐一又开始咬起了嘴唇，「我有些害怕。」 萧景轩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一下，他的眼睛吸在唐一的嘴唇上，挪不开。 他的手指开始愉悦地慢慢转起玻璃杯，他倚靠到身后的餐桌桌沿，眼神落到了唐一的鞋子上，「我们可以慢慢来。没关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强迫你。也不会让你疼，让你难受。」 唐一没有答覆。 「成么？和我试试。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萧景轩继续道。 唐一偏头看向别的地方，音色淡淡的，「这件事要偷偷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好。」 萧景轩的喉结滚了一圈，他觉得有些渴，又给自己接了杯水，问道，「你为什么会想着要和我谈恋爱？我们继续做好朋友难道不好吗？」 「你刚刚说你想。」 萧景轩的声音沉了下来，像窗外的夜色，「那你呢？你怎么想的？你连自己算不算喜欢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敢和我提这个？」 「……」唐一又没说话。 看得出来，这个话题对于他来说很艰难。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萧景轩一点点地帮这个人理思绪。 唐一抬眼看了一下萧景轩，嘴唇不安的抿了抿，「很喜欢。」 萧景轩听懂了唐一的意思，但还是没忍住低低地笑了几声。 「我不是那个意思。」唐一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也很无力，他讲不出来，其中的区别。 萧景轩压下他的笑意，「我知道我知道。」 喜欢，但不知道要算作什么才好。 「除了我，你的恋爱对象还考虑过别人没有？」萧景轩问道。 唐一终于轻松了些，跟着萧景轩的话走，「没有。我只想和你谈。没考虑过别人。」 「和我在一起你会紧张吗？又开心，又紧张的那种感觉。」两个人的谈话终于走到了同一条道路上。 唐一一直觉得神奇的就是，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是萧景轩总是能马上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没有再有刚刚那种绷着的感觉了，他点了点头，像只温驯的猫。 「过年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你。想和你待一起。」唐一又在后面补充道。 他总结不出核心，只能陈述表象。 「当真？」 「骗你做什么？」唐一用眼睛瞅了萧景轩一眼。 萧景轩把玻璃杯放在餐桌上，「那就这么说好了。」 「嗯。」 萧景轩在唐一面前弯起腰来，摊开掌心，「把手给我。」 唐一的眼神在萧景轩的掌间游走了一下，把左手搭了上去，「要做什么？」 萧景轩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道：「盖个章。以后我们就是恋人了。」 「嗯。」唐一的左手被萧景轩的唿吸挠得发痒，轻轻蜷了起来。 「明天见。」 「明天见。」 -------------------- 第80章 儿童节礼物 「生日快乐。想要什么礼物？」早上七点二十分，两人一同站在卫生间里洗漱，穿着萧景轩出去熘达时顺便买的青蛙情侣睡衣。 唐一七点准时起床，但是被萧景轩在床压着尝一会儿味道，所以今天抵达得晚了一些。 萧景轩看着镜子里唐一那副认真样，眼睛弯了起来。 他们一起高考那年的生日，他和唐一要了一颗糖果。心思灵巧的唐一给萧景轩准备了一块巧克力，因为学校门口的商店里，没有散装糖果卖。唐一的浪漫细胞死绝了，也不会想着给萧景轩准备惊喜，只是早上到萧景轩家门口等人时才问了一下。 结果他拖到了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才给萧景轩买，萧景轩马上闹了起来，觉得唐一对他的事情不上心，唐一哄了一路都没用，两人在萧景轩家里僵持了很久。 唐一喜欢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再庆祝，他是那种会把喜欢吃的东西留到最后的小孩。 最后以任劳任怨的唐一伺候萧老流氓吃完这块巧克力结束。 用嘴。 「我想想。想好了就告诉你。」萧景轩目前还没有什么好点子，虽然向唐一讨东西的特权每天都有，但是萧景轩还是希望自己的生日可以过得有些仪式感。 要期末了，萧景轩没敢怎么折腾唐一，恪守夫道，默默支持唐一的事业发展。他闲不下来，以前忙习惯了，在家宅了几天后，跑学校里面找了份兼职——在宿舍楼那条街的咖啡店里当收银员。 兼职在大学里是很常见的事情，当天没事且店里缺人就可以来，分了早晚班和中班，需要工作满八个小时，工钱日结。萧景轩撒谎撒得如鱼得水，穿得一副学生样，店长马上就点头答应了。 这种服务业，最需要的其实还是萧景轩的那张脸和嘴。 萧景轩每天人模狗样地穿着工作服，挂起职业微笑，一口一个「学长」「学姐」地装嫩卖乖，咖啡店的生意都比往日火爆了一倍，做咖啡的工作人员不得已又添了一个。萧景轩是个商人，从来不会和钱过不去，店长看他工作认真，拉了不少客人，每日工钱也会故意多给他一点。 第150页 萧景轩生得干净协调，没有很突出的地方，长得男人，不说话时看着凶，笑起来时才有亲和力，是那种连男生都会觉得看着顺眼和舒适的帅，店长面试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大小伙适合吃这口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被白白养着，萧景轩还是心慌慌的，经济独立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他总担心自己也会染上萧家那一群人的坏毛病，吃喝嫖赌、不事生产，他不能拖唐一后腿。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捧着疼都来不及，根本捨不得累着他、疼着他。每一天，萧景轩都在感嘆，像他这样的好男人，唐一上辈子怕是拯救了太阳系，才会遇见他。 嘿嘿。 现在不说大富大贵，起码可以管饭、管套，可以把他老婆餵得白白胖胖。 心里乐，萧景轩干起活来都眉眼带笑，咖啡店只要萧景轩在的那天就会大排长龙。奈何萧景轩只图钱，早早就立了个名花有主已婚的g，左手无名指上带这个几块钱的不锈钢戒指，搞得为他美色而来的人只能看看，碰不得，也加不了联繫方式，油盐不进。 唐一是个对周围毫不关心的木头，这条街在西区，教学楼、实验楼在北区，北区也有座食堂，他一般是在那里解决午饭，连自己家里那只熘出来出卖色相了也不知道。最后还是萧景轩自己藏不住事，告诉他的。 人多的地儿确实也是唐一不爱去的，所以我们公私分明的唐一，连班都没去探过。 萧老流氓的满腔闺怨只能自己按耐在心里。 他们两个现在就像一个十八线小鲜肉和他的地下恋人。 萧景轩一身的精力找到地方折腾后，唐先生的每天也轻松起来，安安心心搞学术，两人的小日子还过得有模有样起来。大小姐被萧景轩每馈赠的肉肉给收买，和他勉勉强强亲近了几分，在被萧景轩压着亲的时候也没怎么挠这个登徒子。 晚上唐一回来时，萧景轩终于也想好了愿望。 他让唐一睡前用英文给他念半个小时的《小王子》。 英语听力配酒，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好睡的了，萧景轩可以一觉睡到天明。 唐一的期末终于安稳渡过，迎来了一段长长的美好的假期。 萧景轩是个求知若渴的好男人，他们一边办事，萧景轩还不忘一边抓着唐一陪他练习外语口语，语种丰富，学海无涯，唐一被搞得要有语言羞耻症了，苦不堪言。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这是暑假的第三天，可怜的唐一一边照着镜子刷牙，一边想着拿给大小磨指甲的挫刀把萧景轩嘴里那两颗又尖又显眼的虎牙给磨了，扎人忒疼。 不过萧景轩丝毫没有感受到危机，没脸没皮地又黏了上来，右手握着唐一的腰，左手撑在前面的洗漱台上，眼睛都还睁不明白，就去唐一的耳边乱吻一通，不安分的虎牙又在唐一耳垂上磨了起来。 但是唐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牙先刷完再说。 等他紧赶慢赶地刷好后，萧景轩反而松了口，只是乖乖地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就像刚刚那些讨嫌事不是他干的一般。 是的，萧景轩是故意的，他卡唐一强迫症的bug。 现在唐一有功夫料理他了，萧景轩却安分下来，唐一也找不到机会发作，于是开始洗脸。 然后萧景轩又开始有动作了。 不过唐一现在的嘴是空闲的，他往左边偏了点，正好撞在萧景轩横拦在旁边的手臂上，往后又撞到了萧景轩厚实的胸膛，他无处可躲，抱怨道，「都被咬破皮了，疼。」 「嗯。是有点肿。」萧景轩和他讨论起来，对唐一的警告充耳不闻。 「放手。萧景轩。」唐一现在敏感得没法，用咯吱窝夹住萧景轩那不安分的左手，脸都没有继续洗了。 萧景轩皮厚，唐一不明确规定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然后他的左手又滑回了唐一的腰上，指尖摸索着他小腹薄薄的肌肉线条。 唐一终于才得以继续他的洗脸大业。 萧景轩凑到唐一耳边嘟囔，带着笑意，「看来有人要贴创可贴咯。」 「萧景轩。」 「好。都听你的。你说了算。」萧景轩低低的笑着，拿鼻尖去蹭唐一的肩，赏了个吻，「我随便蹭蹭。」 「昨晚睡那么晚，你早上怎么还那么精神？」唐一支在那里任由萧景轩动作，把毛巾挂了起来。 萧景轩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镜子，想看清楚唐一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来了，可惜，唐一一脸无动于衷，看不出什么来， 萧景轩从来就没有和唐一一起睡懒觉的机会，他都开始质疑起自己的能力了。夜生活不管何种天昏地暗，唐一依旧能够七点钟准时起来，然后丝毫不受影响地，忙活一天。 这个傢伙是魔鬼吗？ 是我太疼你了？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你难道就不累吗？我都没和你一起睡过懒觉。」撒娇精又马上哭哭唧唧委屈道。 唐一顿了一下，「我习惯了。」 撒娇精不接受这种答案，脑袋又埋回唐一肩上，呜咽起来。 唐一无奈，他也不知道这个傢伙想干什么，只好顺着答道，「是有些累的。」 撒娇精还在继续哭闹，蹭得唐一的耳根有些发麻。 「你想和我一起睡懒觉吗？」唐一又问。 第151页 撒娇精终于安静下来，他点了点头，委屈巴巴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唐一纠结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双方共赢的方案，「我想先吃完早饭再去和你睡回笼觉。」 萧景轩放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厨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唐一开始抹往下巴抹泡沫，准备刮刮冒头的胡茬，修理修理眉毛。 在萧大厨登峰造极的厨艺下，八点十分，两人一猫吃饱喝足，拉上窗帘，在萧景轩的床上睡起了回笼觉。本来按照原计划，他们八点就可以结束战斗，但是好男人萧景轩帮唐一涂了药又贴上创可贴后，才继续推进规划。 看在萧景轩态度诚恳的份上，人美心善的唐一决定先不磨掉萧景轩的两颗虎牙，且留它们俩一条狗命。 中午饭点的时候，两人一猫才正是开启这一天的活动。 唐一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翻平板，支着腿晃悠，他在规划他们俩的假期旅行。萧景轩老老实实帮唐一上药按摩一条龙服务。大小姐睡贝壳的珍珠里伸着懒腰开花。 唐一看见了，放下平板，把大小的小花花牵过来亲了又亲。 萧景轩目光不善地看了眼这个小电灯泡。 「今晚我们要出去住。」唐一和大小姐玩了一会儿，扭头和萧景轩道。 额？ 萧景轩一脸冒号。 反正唐一的安排绝对和传统意义上毫不相干就对了。 「妈妈她对猫毛过敏，我们要和大小姐隔离一晚上，洗澡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才能去见她。」唐一舔了舔嘴唇后，又继续道，「衣服在南门外的洗衣店。待会顺路去取。」 -------------------- 第81章 《onest kiss》 萧景轩这才想起来，唐一以前问过他见家长那天要穿哪套衣服。 这事情隔太久，萧景轩都快忘了。 说起来，萧景轩来寄北和唐一住了一快两个多月了，他还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唐一的头髮是他自己剪的。 可能这傢伙底子里还是想减少和陌生人的肢体接触，他连剪头髮都是自给自足。唐一剪头髮还真没什么技术，就是剪齐，也不管什么层次，反正就是凭着那个身材和脸压着他那随随便便的头髮。 他常年也拢到脑后扎着。 愣是也看不出什么倪端来。 夏天的天气热了起来，唐一又剪到了肩膀的位置。 现在，顶着个萧景轩刚刚给他扎的丸子头，巴拉巴拉地通知萧景轩此次的行程安排。唐一有个萧景轩又爱又恨的坏毛病，就是会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萧景轩被养得有些不会独立生活了。他难以想像，他一个多月后再回到祈临，日子会有多难熬。 「我要不要准备点什么？毕竟第一次见家长。」萧景轩试探着问道。 他虽然是个社交□□，可还没牛逼到能老丈人、丈母娘、大舅子自来熟，况且，他还是个一开始就没被看好的、现在落魄得吃软饭的、一事无成的、男的儿媳妇。他甚至连套像样的衣服都没带来。人靠衣装马靠鞍嘛，穿得贵气，胆子也会肥些。 一开始萧景轩还不太有什么感觉，他以为自己可以hold住的，现在突然告诉他明天就要见家长了，而且他什么准备都没有，简直就是临时上战场。 想着想着，萧景轩又有些后怕，他越是了解唐一他就越是对此他们两个的事情心惊胆战。按照唐一自己的计划，冯欣怡的婚礼，很有可能是唐一最后一回到祈临的一年。他会跟着杜生一起到澳洲去，如果不出意外也会定居在澳洲。 这个时候唐一就不是离开祈临了，他就是离开中国，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联繫了。 那天晚上他一睁眼就看到唐一趴在他的床沿，睫毛湿漉漉的，眼圈一片红，萧景轩当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屏息盯着那人的脸看了很久，捨不得去碰他，生怕下一秒梦境就会变成另外的样子。 久到他的眼睛发酸，宿醉的脑袋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他狠狠拧了自己的脸一把，才发现不是梦。 萧景轩心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他轻手轻脚地熘去洗了个澡。 他看见了唐一还挂在浴室里的脏衣服，不知怎么地把它们丢到地上弄湿了。 那么唐一就逃不掉了。 等他出来后，唐一却埋着脑袋把自己裹到被子里，一副很厌弃自己的样子，萧景轩脑子马上一阵巨响，轰地爆发了。 他口不择言，他希望这个人也和他一样疼。 直到唐一被他说得哭了起来，萧景轩才发现自己失态，说错话了。 他心里很乱，落荒而逃。 他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可救药，多么地可悲。可是他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忘了这个人，脑子紧急切断了所有信号，他把自己关在了黑漆漆的房间里，沉沉睡去。 可是当他发现自己误拿了唐一的外套，看见了那部旧手机的时候，心脏不可抑制地动摇，他蠢到都帮唐一找好了藉口，只要这个人再回来一次，他就可以不计前嫌地投怀送抱。 唐一没有来。 自从那次之后唐一没有任何消息。 萧景轩的身体自冯欣怡婚礼前见了萧彦一面，就开始有些不对劲儿，结果刺激总是接二连三地出现，萧景轩又开始吃起了断了很久的药。然后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失眠，非要跑去简林馨那里才能睡着。 第152页 他把去寄北的机票买了又退，买了又退，反反覆覆地纠结了很久。 他很后悔一见面就出口伤人，他想和唐一道歉，然后重归于好。可怎么都拉不下面子来，就算拉下了面子，他也看不到出路，太久没见，他不知道唐一会在脑子里面想些什么。 世洲也正在搞一个大项目，他忙得没时间去继续想，混着混着就到了过年的时候。 他发疯了似的，想去那座山。 他们第一次接吻，就在凌晨的缀满祈愿符的梧桐下，四下静寂，荒无人烟。他们两个，一人带着一只白色的蓝牙耳机，它播放着萧景轩的歌单。 不知道是因为那时候耳机里刚好播放到《onest kiss》，他们才接吻，还是因为他们先接起了吻，耳机里才播出了这首歌。 他捧着唐一有些喘不过起来的脸，颤着声音道，「你要永远记得，放这首歌的时候，我们第一次接吻，在凌晨的祈临寺梧桐下，你和萧景轩交往了一个月。」 那天刚好放着月假，他们趁兴在深夜沿着祈江散步，顺道上了山，顺路接了吻，顺便也刻骨铭心了一下。 像是被神明眷顾了一般，分别七年后，他们在孤寂的除夕之夜重逢，被满心的欢喜撞了个满怀，在雪花纷飞的心跳声里，唿吸交缠难分，跌跌撞撞地互相搀扶下山。 「啊？」唐一似乎对这种礼节并不敏感，他耸耸肩道，「他们说给你准备了见面礼，你人来就行，不用客气。」 「……」萧景轩震惊一万年。 能和唐一和平共处的家庭，一定都不是寻常人家。 萧景轩还是会心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紧急拉着唐一恶补了一整天关于杜家一大家子的所有唐一知道的事。 直到第二天下午吃完饭前，萧景轩还不能接受，唐一口里的平凡的一家人的描述。 不是他疯了，就是唐一疯了，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他们一家在特色饭店里用餐，饭店建在半山腰，像个避暑山庄，旁边有一个可以养鱼划船的天然池子，景色宜人，古朴淡雅，气候温凉。 萧景轩紧跟着他的外置器官——胆——唐一的后面，表面装得四平八稳，可是眼珠子不停地观察着四周。山庄距离城区中心远，着落在郊外的山上，他们昨晚就在山脚的酒店里休息。 萧景轩跟着唐一进了包厢，轻车熟路，像是自己家一样。这个包间侧边修着一个小阳台，阳台下就是碧波荡漾的湖面，现在湖面上游着几只白鹅，正是夕阳西下，煞是好看。 一开门就见到了梁晴跃，她仍然保持着窈窕的身材，穿着绿琉璃色的修身漏肩长款旗袍，雪色的薄纱披肩，头髮盘在脑后用木质的簪子锁住，左手腕上戴着和簪子一般的做木质手镯，身上散发着佛手柑与雪松的清香，期间混杂着淡淡的烟味。 她画着淡妆，细纹使得她的脸上的几分憔悴变成了抚人心房的韵味。 看见唐一后，梁晴跃脸上的倦怠立马烟消云散，眼睛里扑闪着星光，幸福和甜蜜即刻爬上嘴角。唐一乖巧的弯下腰与她拥抱，她的口红在唐一的脸颊和额头都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唐一回吻了梁晴跃的脸颊。 「甜心，我的宝贝。我很想你。」梁晴跃捧着唐一的脸看了又看，帮他理了理唐一被风吹乱的髮丝。唐一今天没有把长发扎起来，他出门前特意打理了自己披散的头髮。 萧景轩立马就明白了，唐一为什么就是不给萧景轩用那些腻歪的爱称喊他。 因为他妈喜欢这样喊他。 「我也想你。妈妈。」唐一淡淡地答道，手松松得扶着梁晴跃的腰肢。 梁晴跃踮着脚又在唐一的另一边脸戳了个章，「我的宝贝越来越漂亮了。」 「嗯。」唐一的脑袋偏过去配合她。 放开唐一后，梁晴跃后退一步，转了一圈，给唐一展示她的穿搭，兴奋地像个恋爱中的少女，「好看吗？杜生送给我的新裙子。」 唐一点了点头，「好看。」 然后梁晴跃身子一歪，眼神绕过了唐一，「让我看看你的男朋友。」 唐一侧开身子，往包间里走了几步。 梁晴跃对上了萧景轩的眼后，杏眼睁得圆圆的，指尖捂着嘴道，「诶？原来是你呀，小萧。你还记得阿姨吗？」 记得。 当然记得。 萧景轩摆出他的招牌微笑出来，礼貌道：「阿姨好。」 哪知梁晴跃好看的眉毛马上蹙了起来，鼓着腮帮子，抱怨道：「怎么还叫阿姨？」 额？ 喵喵喵？ 萧景轩抬眼看了一下唐一，想寻求帮助，但没有得到任何支援，因为唐一径直走进去和杜泽拥抱，两人甚至已经聊了起来。 「妈。」萧景轩硬着头皮喊了出来。 梁晴跃的脸上马上挂上了刚刚暖洋洋的笑意，过去和他拥抱了起来，梁晴跃也亲了亲萧景轩的脸颊，分开后又帮他整理了一下髮丝和衣领。 萧景轩很不习惯，他也不是没和洋人搞过贴面礼，也不是没人帮他整理过衣服，但是这种举动对于他来说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源自于见过两面的一个陌生女人。 可能看见萧景轩表现得很僵硬，杜泽向这边说道，「这是我们家的规矩。多见几次面你就习惯了。」杜泽的声音圆厚稳重，有一种超越他那个年龄的成熟感。 第153页 -------------------- 第82章 鸿门宴 萧景轩对杜泽笑笑，点了点头，「好的。」他停顿了零点几秒后又跟着喊了出来，「爸。」 仅仅在几分钟里，萧景轩就大概明白了这个家庭的运作方式，应该是三个男人围着梁晴跃一个人转，而梁晴跃比较偏爱唐一一些。 萧景轩是何等机灵，他想起了他在唐一祈临那套学区房里一柜子的裙子，和一桌子的化妆品、护肤品，以及一些从唐一嘴里抠出来的信息。 梁晴跃一直在把唐一当成女儿养。 她从来没好过。 虽然这也并不影响唐一的生活，但是和她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一些，免得在某些字眼上发生争执。 「诶，快进来坐吧。」杜泽轻轻地笑了一下。 梁晴跃的表现，萧景轩能理解，但是杜泽他就有些看不明白了。很难有人能第一次见面就可以如此轻易地接受儿子的男朋友叫自己爸的。 萧景轩本想借着梁晴跃的东风试探一二，结果什么都没有。 现在萧景轩倒反变成这个空间里最奇怪的那个了。 梁晴跃果不其然地坐在了唐一旁边，随后杜泽就坐到了梁晴跃的另一边，萧景轩乖巧地坐在他的外置器官胆的另一边。 「杜生呢？」唐一问道。 在这一家子里面，唐一最亲近的，才是杜生。 杜泽本想说什么，抬头看着门口，笑笑，「说曹操曹操到。」 「我叫他们上菜了。」杜生在外面听到了唐一说的话，边掀开门帘边走进来。 杜生长得像梁晴跃，和唐一身高差不多，是那种阳光校草级别的容貌。他身上有股化腐朽为神奇的魅力，一进门就吹散了期间诡异僵硬的气氛。就算是第一次见面，萧景轩也没由来地松了口气，有种「你终于来」的感觉。 现实果然也是如此。 杜生扶着萧景轩的肩膀，坐到他的旁边，带着极具亲和力的笑，对着萧景轩道，「终于见到了你了，哥们儿。把这里当自己家。」他对唐一的男朋友是萧景轩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但是萧景轩心里都是感嘆号。 随后就有人开始上菜了。 这家人的口味偏清淡，但还是为重口味的萧景轩另准备几个合口味的菜。 连唐一都不爱管他喜不喜欢吃，唐一自己吃什么，他就给萧景轩准备什么。 然后萧景轩很出息地开始走神，他想起了唐一很久很久以前给他买的那两个他并没有吃过却胡乱回答的包子。有种收卷前一分钟胡乱编了个答案后，却蒙对了这道数学填空题的快感。 梁晴跃马上掏出了一个红包，站起来递给了萧景轩，「一点点心意。」 红包看起来是精挑细选过的，甚至像是独家订制的设计，带着某些机关，像那种立体贺卡，拆开后会有惊喜。 萧景轩马上站起来双手接下，他在观察红包外表地同时，指尖摩挲到红包里的东西，是一张银行卡，红包背面也有用水笔写的几行字。 「谢谢妈。让您费心了。」萧景轩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愣是被现在的上面搞得七上八下的。 杜泽紧接着用手掌往门口比划了一下，脸上也挂着笑，「我给你挑了几瓶酒，算是见面礼，待会儿记得抬走。一点点心意，别嫌弃。」 萧景轩确实有每天睡前小酌一杯的习惯，他金色年华的那套房里，有一墙柜子的酒，什么品种的都有，有些他自己搜集的，也有别人送的。他习惯喝酒助眠，不知道为什么被别人当成了喜好恭维，后面连他自己也都稀里煳涂地接受了这个被赋予的喜好。 萧景轩连忙点头道谢，「谢谢，爸。让您费心了。我都没准备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梁晴跃就算了，意料之中，可是没想到杜泽也跟着来了这么一套， 萧景轩心里更加忐忑。 「没事没事，我们告诉唐一了，你不用准备。」杜生从兜里也掏出个和梁晴跃一般的红包来，递给萧景轩，顺便凑到萧景轩耳边低声道，「算聘礼。别慌。」说完还给了萧景轩一个相信我、没问题的眼神。 爽。 萧景轩舒坦了几分。 这兄弟果然会来事。 这期间，菜也上齐了。主要是梁晴跃问东问西，他们四个人接续应和，话题多半是在和萧景轩介绍他们的家庭，然后关心关心萧景轩和唐一的近况。然后在萧景轩卡壳的时候，杜生过来解围。 唐一像个没事儿的人一样安静进食。 萧景轩他哭死。 他老公太冷漠了。 这顿饭吃得萧景轩内心愧疚，他原本是把杜生当成假象情敌看待的，但是没想他以前最烦的存在，变成了解救他的天使。 他忏悔。 放松下来后萧景轩活跃的脑细胞又给他整出一茬来。 那就是，唐一併不挑食，他是连自己喜欢吃什么都太不知道的那种，只要是健康清淡的食物，你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那么问题来了，这种德行的唐一是怎么在那么多的包子中选出那两个馅料的？ 萧景轩顿时有种交卷后发现考得不是数学而是英语的刺激感。 他根本就没蒙对题。 因为考得是两样风马牛不及的东西！ 包子铺老闆娘笑眯眯地问唐一你要什么馅儿的时候，唐一只会淡淡道，不要辣，其他都行。唐一自己都不知道那两个包子是什么馅儿的。 第154页 靠！ 我操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废了。 一顿饭终于吃完，这是萧景轩长这么大吃过最简洁明了的应酬。这个庄子的特色就是农家菜，蔬菜和肉都很新鲜，尤其是那锅清汤鱼，有种刚刚还在水里游着的鲜甜感。 饭后萧景轩才知道，他们一家现在都暂住在这个庄子里，特意来他和唐一两天，之后两老要回澜歧，而杜生要四处跑跑见见同学朋友。今晚他和唐一也会搬进来住。 月色和路灯下，他们沿湖修建的人工道路消食散步，路很窄，只能同时走两个人。 梁晴跃拉着唐一走在后面。 杜泽跟两人在后面。 杜生和萧景轩在队伍最前面。 杜生抽出打火机，递了根烟给萧景轩。萧景轩不自觉地偏头看了一下远远跟在后面的三个人，然后招手拒绝了，「不了，谢谢，」 杜生心神领会，笑了一下，「哦，管得严啊？理解理解。」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萧景轩才发现他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蠢事，但是对方是唐一的家人，倒也没关系，他耸耸肩道，「他好像不喜欢。戒了。」 杜生低头点了起烟来，牙齿咬着滤嘴，含煳道，「我妈一工作起来就抽个没完没了。这几年身体不好，被我爹和医生盯着才少了些。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那会儿，她那个房间就像天宫一般，连siri都一股烟嗓。」 萧景轩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杜生的描述太富有画面感。 他们两个以前只在唐一和杜生打视频的时候浅浅说上几句，现在才算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对话。 杜生抽了几口后才借着道，「我妈的情况有些复杂。感谢你能理解。」 「啊，嗯，听唐一说了一点。」萧景轩其实不算太清楚，还是想从杜生这个清醒人嘴里得个准话。 「哦……」杜生的表情呆滞了一下，然后又道，「哎呦，不好意思。有些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 「……」萧景轩被弄不明白了。 杜生嘆了口气，马上又道，「我本想和你打电话详细说说的，但唐一说你知道的，就没管了。我怎么能相信这傢伙的嘴巴呢？诶呀，该死。」 额。 呵呵。 萧景轩也深受其害，他同情起杜生来。 「简单来说，唐一在她脑子里是她死去的那个女儿。那时候她事业刚起步，工作压力大，开车的时候可能有些疲劳，结果就被碰了一下，再也生不了小孩了。现在也不怎么能受刺激，她只能接受，她脑子里认定的这个事实。」杜生的手指夹着烟，淡淡道，似乎对叙述这些往事很熟练的样子。 「哦。懂了。」萧景轩心里稳了。 杜生说着说着又自己笑了起来，「说实话我还挺担心万一这小子哪天交了女朋友，我妈会受不了，但没想到，上天给他安排了个带把的。巧得离谱。哈哈哈。我得感谢你，哥们儿。」 「……」萧景轩有点笑不出来，事情离谱得过分。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高三那会儿就和他眉来眼去的，然后和他不小心碰上后就旧情復燃了？」杜生继续说道，看了萧景轩一眼。 萧景轩想了一下，还是想把当年的误会搞清楚，「没有。我们那时候就好着了。后面又分了。」 轮到杜生吃不消了，「啊？为什么？你受不了他那性格了吗？」 「他说，你讨厌同性恋。我们就掰了。」萧景轩简洁明了道。 「诶哟我草！我坏事了。」杜生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后，连忙拍了拍萧景轩的后背，满怀歉意道，「诶，是这样的。诶，怎么会这样呢？诶，我很抱歉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他是那个意思。我在接到他那通电话的时候，有多懵逼。世界观都震碎了。我根本没把他和谈恋爱这种词彙放到一起想过。他性子冷成那样，别人碰都碰不得，也爱搭不理。不食人间烟火。」 -------------------- 第83章 轮迴 「诶哟我草！我坏事了。」杜生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后，连忙拍了拍萧景轩的后背，满怀歉意道，「诶，是这样的。诶，怎么会这样呢？诶，我很抱歉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他是那个意思。我在接到他那通电话的时候，有多懵逼。世界观都震碎了。我根本没把他和谈恋爱这种词彙放到一起想过。他性子冷成那样，别人碰都碰不得，也爱搭不理。不食人间烟火。」 「嗯。」萧景轩耐心地听着，但他想等的不是这些，「没关系，都过去了。」 杜生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对不起啊。」 「所以是怎么了？」萧景轩问道。 杜生舔了下嘴唇，才道：「我桃花比较旺。啧，然后吧，来大学开始有了些烂桃花。男的。就挺闹心的。」 杜生埋头抽了一口烟，慢慢地吐了出来，才继续，像是在压下心里的噁心，「他高考完，带他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他突然问我有没有交过男朋友？然后嘛，我就说了些难听的话。后面他就没和我继续谈这些话题了。」 萧景轩惆怅起来，心里揪着疼，微不可查地调整着唿吸。 「你们家其实也对这件事的接受度不高吧？」萧景轩的猜想也得到了证实，刚刚的那顿饭其实也就是表面看起来和谐美满，都是演给梁晴跃看的。 第155页 杜生良久也没说话，他把烟给捻，把滤嘴捏在手里，「我还好。也不是针对这个群体啊。就是对个别典型噁心。我爸那里不太乐观。他现在还没退休，传出去了不好听。还是希望你们能配合藏着点。」 哦。 懂了。 唐一的很多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 应该是杜泽知道了和他交代过。 「但是吧。也希望你可以谅解点。你也懂的，唐一他也有些问题。但是我妈坚决不想让他和自己一样被当做病人看待，所以就一直拖着了。虽然我妈也挺上心的，但还是比不上专业的医生。现在也非常让人担心。」杜生的语气很随意，轻松地像是在和萧景轩扯家常。 「嗯。我理解。」萧景轩答道。 要完全信任一个没见几面的人，是很困难的，要去对一个无法接受的人好，更是艰难，可是这些磕磕碰碰，并没有在这个家庭里留下伤痛。他们都愿意为了彼此而退让。 「所以，我找人查了一下你。哈哈。」杜生话头一转，虽然带着笑意，但是周身刚刚那种轻松惬意的气氛骤然消失，杜生终于露出了锋利感来。 萧景轩没有准备，被冷不丁地扎了一下。 这家人总是能出其不意。 杜生紧接着道，「你好像没那么安分。你家也挺麻烦的。」 萧景轩这几年确实挺乱的。 但这确实就是事实，他无可辩驳。 「这样吧。我不和你追究，你答应哥一个请求。」杜生见萧景轩闻言也不轻松起来，就把话头转向了别的方向。 萧景轩跟着问，「什么？」 「别伤害他。就这一点。」杜生抬头看着前方的路，「我不管你究竟是图了什么和他在一起。但是别伤害他。腻了的话就好好说，好聚好散。唐一他不会死缠烂打的。更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 当然。 要是唐一会死缠烂打。 他们现在小孩都满地跑了。 萧景轩不正经惯了，总是严肃不了几分钟，就会走神去想别的事情。 「好的。」萧景轩道。 其实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要用行动证明比较实在，人与人之间想要达到真正地互相理解，是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的。 唐一是傻子，但杜生不是，他和他爸一样，是个精明心细的人，「如果你真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我会让你后悔。不计代价。」 萧景轩反思，可能自己刚刚的态度太不像话了，所以笑了笑，「不敢不敢。真的。」 「他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弟弟。在我屁股后面跟了很多年，一直都很听话懂事，让人心疼。是很重要的人。」杜生继续念叨着。 萧景轩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对于他来说，向别人敞开心扉是极为艰难的事情，他以己度人，已然成了习惯。他现在发现，他的一些坏毛病简直就是深入骨髓。 杜生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杜生生长在健康美满的家庭，被爱包围着，有令人艷羡的事业，过着比他所认识的人中更为丰富而幸福的生活。所以杜生不会像个胆小鬼一样，把心意、自尊什么的当做多么了不起的东西。 他的内核极为强大。 他现在在和萧景轩这个外人，讲掏心窝的话，他是真的爱护这他的这个弟弟，也是真心希望他的弟弟幸福快乐。 但是，萧景轩又能说什么呢。他的心事能在面对唐一的时候，才能倒出来，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向杜生一样坦坦荡荡地谈话。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復才好，只能干愣着。 「我会珍惜他的。杜哥。」萧景轩答道。 杜生笑笑，点头道，「很好。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困难的话，要向唐一一样直接和哥说，可别憋着。」 「知道了。」 「然后一不小心又多打听了到了一些事情。虽然我爸调去澜岐了，但祈临毕竟是祖祖辈辈待过的地儿，逢年过节还是要走走亲戚。」杜生又道。 挺难受的。 和他很久以前跟梁晴跃谈话一样。 像一拳打在了藏着针的棉花上。 「我能处理好，不会影响到他。」萧景轩也不知道杜生想要什么，只能先这样。 对方既不劝和也不劝分，只是把一些眼下确实着急的情况道了出来，想知道萧景轩的意思。 可惜萧景轩又要碰壁了。 杜生接来又说了别的不相关的话。 苦难并不能锻鍊人，苦难就是苦难，是需要自己吞咽下去的苦难。 在萧景轩和原生家庭苦苦内耗的时候，像杜生这种小孩早就轻装上阵、遥遥领先，开始谈梦想、谈未来、积极大胆地追求自我、寻找生命的意义了。而不是把时间和精力花来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绝望和痛苦。 「我爸吧，你看他爬到那么高的位置，看着风光，可是一年下来也没几天好日子过。只要你还活着，就会不断碰到麻烦。想走那条路都没有错，你得知道你自己要些什么才好。忙了一辈子后，至少要有所得吧。」杜生慢悠悠道。 萧景轩有些心烦。 他听懂了杜生的意思。 不知道杜生是抱着什么想法才说出来的。 但萧景轩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动过别的心思。他想过和唐一断了，他怕萧家人抓住这点做文章，去为难唐一。所以他一直在寄北守着，寸步不离。他不想让唐一也跟着他一起承受这些，他想躲得远远的，自己处理完这些后再回到唐一身边。 第156页 可是这样太长了。 他不想再耽搁了。 他和唐一已经错过了太久，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他甚至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到底要处理多久才能算完。 只要成嚣还在的一天，萧家的子子孙孙就会继续斗争，萧家敌人的子子孙孙也会继续虎视眈眈，他根本处理不完，简直就是没玩没了，不休不止。 他难道要为这些烂事荒废一辈子吗？ 不值得。 杜生见多不少家族内斗，很多都是两败俱伤、风雨萧条，但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是无休止的弱肉强食，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把自己活明白。他怀着私心，他希望萧景轩能老老实实和唐一过日子，不争不抢，随波逐流。 很多人都想要改变世界，可是时机到了，世界自然会变，但人的生命终究只是宇宙中短暂的一瞬，很多人是等不到那个改变的，所以很多时候能做出改变的，只有个人。 唐一比萧景轩更先懂得了这点。 所以不管有多忙，他都会抽出时间料理萧景轩的无聊事。 他即使聪明绝顶、奋斗终生，都不一定会名垂青史、扬名天下，他们都不过是时间潮流里的一粒飞沙走石，在宇宙漫长的生命中微弱地亮了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他能抓住的是什么呢？ 只有当下的一分一秒。 他只活在当下。 既往不咎，不问将来。 「我知道了。」萧景轩道，心里乱得不行。 「你们能不能等等啊！走那么快做什么？说好了一家人散步呢？」梁晴跃在他们后面喊道。 杜生马上转过身去喊着答应道，「好！知道了！」 说完又用肩膀撞了下萧景轩，「你看。拿她没办法是吧？待会儿追上后非训我俩几句不可。」语气里带着轻松和喜悦。 萧景轩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点，他觉得他现在不会再下错棋了。 好像正常的家庭里都会这样，一起懒散地渡过闲暇的时光，轻松地谈谈人生、谈谈未来，扯些有的没的家长里短。 萧景轩过惯了尔虞我诈、耍尽心机的生活，总是字句斟酌、步步为营，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要疑神疑鬼半天。他的脑神经突然有些想罢工了。 他不想再去回想杜生刚刚的话里，一句句地剖析，有几分真几分假，想暗示他什么，杜生他自己又知道了些什么。 -------------------- 第84章 伐木累 他一直活得都好累。 他不想这个继续活下去了。 他想换一种活法。 梁晴跃追上来后，两人一人脑袋赏了一掌。萧景轩有些高，就弯下腰来挨打。 他算是明白了，性格温软的唐一小可爱，为什么逼急了会揪他耳朵、给他脸上轻轻来个几耳光，原来是从这里学的。 感觉杜生蛮会来事的。 他和唐一的房间一张足够两个人躺着滚来滚去的超大床，房间隔音良好，设施齐全，甚至是单向落地玻璃窗，窗外是湖光山色，熄灯后皎洁的月光会从窗外撒进来。因为这里离市区远，没有什么光污染，星星也亮得可爱。 只可惜，这个超大床出现得不是时候。 他们只能纯洁地肩挨着肩睡觉。 唐一屋里的床只有这个超大床的一半大，虽然也够滚，没有影响到萧景轩发挥，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增加很多选项。 这个超大床出现得更不是时候的是。 床变宽了后，独立自主的唐一也不爱挤着萧景轩睡，他喜欢一个人宽宽松松地躺着。 萧景轩急得眉毛直抽，他觉得他和唐一就适合过点粗茶淡饭、连套都买不起的落魄生活，要不然这日子真是过得要淡出鸟来了。 好在唐一记忆过人，把今天黄昏欠的那一枚吻在睡前还给了萧景轩。 萧景轩就马上改了主意。 这山庄蛮好的，下次再来。 啊不行。 他们在秘密恋爱。 他要努力赚钱，把这山庄买下来。 一家人在山庄玩了两天。 游山玩水倒是萧景轩的强项，单手拿捏。 离别的时候，梁晴跃又拉着她的两个孩子又是拥抱又是亲吻的，絮絮叨叨了半天。 萧景轩和杜泽两人在后面当背景板。 杜泽这会儿终于得了空，凑到萧景轩旁边，压着嗓音道：「你来，我和你说点事。」 嗐。 一说要教育谈话。 萧景轩就想起白宇帆那副婆婆妈妈的样子。 他老实跟了上去。 他们俩走得远了些。 「您说。」萧景轩洗耳恭听、毕恭毕敬。 杜泽也抓紧时间，「我好不容易得空，就长话短说了。你和唐一，毕竟比较特殊，社会接受度低。外面不抵家里，总有人嘴碎爱嚼舌根，我和你妈没办法护你们一辈子，路还是要你们自己走。还是藏着点好，别被人给发现了，说些难听话。唐一他不像你一般有男孩子气，能独当一面，他和你妈一样，要随时护着。」 萧景轩懂事地点点头，「好的，我懂。」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这个也办不了什么宴席，也领不了证，只能一家人吃吃饭，乐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尽管和我们开口，别客气。再大的事也有我和杜生撑着，没关系。听唐一说，你最近事业也不顺利。钱的问题都是小事，可别为了这些吵架、伤感情。我觉得他的眼光不会看错人，年轻人刚不步入社会总是要挨些坎坷，总是会有熬出头的一天的。」杜泽可能时间有些紧，讲得又轻又快。 第157页 「您放心。我会的。」萧景轩乖巧点头。 杜泽像是把肚子里的话也说完了，仿佛自己肯定自己一般，嗯了一下。 萧景轩见对方没话了，便壮着胆子道，「爸，我有点事儿想问。」 「说。」杜泽道。 「没想到，您们二老接受得还蛮快的。很抱歉哈，肯定也给你们添麻烦了。」萧景轩斟酌这语气道。 说道这个，杜泽就嘆了口气，「诶。我不答应他还能怎么办？我不答应，就要失去他。」 萧景轩还以为说得是梁晴跃，「哦」了一声。 「你都不知道唐一那通电话有多吓人，还以为他跑去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了，一副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的语气。搞了半天是谈恋爱了，觉得对不起我们，怕我们不同意，要赶他出去。诶，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呀！他很少和我要什么，性子怪。我觉得吧，一家人还是和和气气最重要。男的就男的吧，不打紧。遇事了有个男人给他撑着，让他不至于受欺负也好。」这一听杜泽的语气，就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么兵荒马乱了。 两天处下来，萧景轩发现他这老丈人，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也是个实在人，见多识广，有一说一的，有时候甚至有点逗。 「诶，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萧景轩再次道歉。 杜生向他们挥挥手，示意要准备出发了，杜泽和萧景轩边走边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走吧，要赶不上飞机了。以后聊。」 杜泽的话说的比杜生漂亮。 既达到了劝说的目的，又不伤和气，既简单扼要，又不乏该有的人情味。 杜泽比杜生更为老道。 可能也是在杜泽的庇护下，这一家子才过得这么纯粹祥和。 杜泽话里话外，既有託付之意，又有训诫之情。他还是希望萧景轩既然要和唐一处，就要把麻烦最小化，萧景轩不能总这么闲着吃白饭，要能够给他的这个养子遮风避雨才好。 可是萧景轩又希望这些话里都是满满的心意，他想有个地方可以落脚喘息。 萧景轩被拉进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也加上了别的三个人的微信。 在萧景轩的世界里，连有血缘关系都难以成为一家人，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几个人。但是他现在被杜家把他当成唐一的一部分给接纳了。 萧景轩幸福得有些失神，回去路上愣是一句废话都没说得出来，甚至还差点撞到东西，还是唐一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住了才没摔着。 萧景轩终于给自己和唐一那些乱七八糟的误会找到了答案。 他要是唐一，他当时也会毫不留情地这样做，因为这样的家人，是何等的难能可贵，值得珍惜。他就像一个爱花却不想养花的人，想亲手把唐一从塑造他的环境里摘下来自己独赏。 他的爱是那么的幼稚和自私。 但是唐一这种笨蛋却没有和他计较，唐一把他当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他作出了对自己也很残忍的选择，他毫无保留地献出真心，就如这样养育出他的家人一般。 爱他最真实的全部。 让他可以成为自己。 在这种残忍的社会生活中，家庭为个人划出了片净土，而不是对个人进行二次剥夺。 两人到家后，萧景轩也不知怎么的，秉着家和万事兴的理念，把萧家那些糟心事一股脑地全和唐一说了。貌美如花的唐一抱着同样花容月貌的大小姐坐在贝壳里，一大一小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你那一阵子才老是问有没有人跟踪我吗？」唐一抱着猫的手紧了紧，大小姐被挤压得喵唔了几声。 「嗯。」萧景轩盘着腿坐在贝壳下面，瞻仰他这个笨蛋老婆的绝世神颜，「我怕萧婧和萧彦来找你麻烦。」 「你们家的人怎么这么会恨人？」唐一还是把大小姐抱在怀里，发出灵魂拷问。 萧景轩也被问倒了，他勉强憋出来一个算是理由的理由，「为了钱吧。」 「你不和我去澳洲了么？我签证都帮你办好了。」唐一开始花容失色起来。 萧景轩被萌到了。 唐一最先关心的还是给萧景轩办了却用不了的签证。 萧景轩像个变态一样，左手一伸，抓起唐一的脚丫，用唇贴了贴，「我得先回祈临一趟。没事的话，我就飞回澳洲找你。寄北的这些行李你可以放我家去。」 然后唐一顺着自己的脚就看到了萧景轩左手腕上那条狰狞的疤。 以前唐一盯着这个地方看的时候，萧景轩也会下意识地躲。 萧景轩的手腕转了一下，然后又转了回来，把那条疤赤裸裸地展现在唐一眼前。 唐一的眼睛直勾勾地移到了那条疤痕上。 他半晌才缓缓道，「你真的没关系吗？」 「我其实很烦。」萧景轩顿了一下，使劲儿在心里推了自己一把，才有说道，「所以刚来的那几晚我都有些失眠。」 「那要怎么办？」唐一马上就问道，眉毛都颓丧地皱成一团了。 萧景轩又埋头亲了他的脚趾一口，「我回去再说吧。我也不知道他们想怎样。」 「可是我担心你。」唐一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守信，从不屑于把爱恨拆吃入腹，会直接说出来。 萧景轩放下他的脚，伸出手勾起唐一的小指。 第158页 可唐一还是有些焦虑地搂着大小姐，所以萧景轩只能堪堪扒拉住唐一左手的小指。 「我会安全回到你身边的，我保证。」萧景轩心里软得一塌煳涂，柔声安慰起唐一。 唐一垂着眼看着萧景轩左手腕上的疤痕，不自觉地又咬着下唇。 萧景轩翻腕，展示给他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很丑吗？」 「没有。我觉得很疼。」唐一还是紧紧搂着大小姐，指尖不安地摩挲着它柔软的毛髮，大小姐抬头娇滴滴地瞄了一声，然后用脑袋蹭唐一的手臂，一幅母慈子孝的模样。 「你的也这样疼吗？」萧景轩的声音沉了下来。 唐一开始不舒服地扯衣袖和裤腿，垂着眼皮，不说话。 「我和你是一样的感受。」萧景轩道。 -------------------- 第85章 征途 唐一抬眼看着萧景轩，像是求助下一句要怎么写才好。 萧景轩灵机一动，嘴角扬了起来，「去拿你的本子过来。萧景轩要第二次向唐一表白了。」 唐一纠结了一下，还是起身去拿本子回来，曲着腿坐在刚刚的位置，笔记本搭在支起来的双膝上，左手捏着水笔，点开手机瞅了一眼后，埋着头写了起来。 萧景轩虽然还没开始发力，唐一就动笔写写，他不用看唐一写什么他都知道唐一要写什么，无非就是时间、地点、事件、结果这种，对他自己来说，很有仪式感的东西。 唐一停笔后，对萧景轩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好了，你说吧。」 「尽管向世人展示你的美好，把你的疤全留给我。」萧景轩慢悠悠地念着。 可是唐一真的有很认真地在记。 萧景轩有时候真的很无奈。 要是那些被他拒绝了的小姐姐小哥哥知道，恋爱被他本人谈成了这种样子，估计要哭晕的吧。 哈哈。 萧景轩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真是强的可怕。 直接吊打十个萧彦。 唐一等了一下，见萧景轩没有继续说话，问道：「没有了吗？」 哈哈。 现在可以吊打一百个萧彦。 「没有了。」 「好的。」唐一埋头继续写写，接受了萧景轩的表白。 萧景轩还是没忍得住，「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嗯……不太明白。疤有什么好喜欢的？」唐一朴实无华。 萧景轩再次祭出了他的左手手腕，「你觉得我这疤看起来噁心吗？」 「没有。」 「你赏它一个吻。」 唐一乖乖照做。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全是上下的疤。这是那个问题的答案。」萧景轩杵着下巴道。 唐一把自己的所有全身上下的所有器官都说遍了，还是没有答对过，他根本绕不过来，即使是现在知道了答案也是如此。 萧景轩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想把这些都告诉他，「我从来不觉得你身上的疤很丑，就算一辈子好不了，甚至留下了让你讨厌的痕迹也没关系。它们很让人心动，无论是你身上的，还是心上的，希望它们都只属于我。」 唐一的左手捏着笔转了一下，低头在这句话的旁边做了注释，两只脚掌叠到了一起，搓了几下。 萧景轩等他记完了后问道，「你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 「你到澳洲后，要好好生活，不用担心我。」 「好。」 夏日的蝉鸣有些聒噪。 「你上次不是答应我，忙完这阵子之后就给我一个合适的名分吗？」萧景轩心里还挂着这茬，忍不住又开始为难唐一。 不过这次萧景轩没能占到便宜。 唐一合上本子夹着笔放到一边，然后摁亮了手机屏幕，递到萧景轩的面前，他的壁纸和锁屏依旧是全家福——不过改成了昨天拍的全家福。 杜家两老紧挨着坐在椅子上，唐一扶着梁晴跃的肩站在她的椅子后面，杜生插着兜懒洋洋地靠着杜泽的椅子边缘。萧景轩第一次拍这种照片，有些紧张，他被安排在两老的正后面，唐一和杜生的中间，左手还拽着长长鱼竿，右手不知所措地比了个耶，露出他的虎牙笑着。 「算家人。」唐一的声音在屏幕背后传出。 唐一借着把手机收了起来，继续给大小姐梳毛按摩。 萧景轩爬过去，单手把大小姐拎起来丢到一边去，趴进了唐一的怀里，双手的手肘杵在两侧支撑身体，小腿支起来晃悠，仰着脑袋问，「刚刚算是你给我的表白吗？」 大小姐的专属坐骑被强行占有当然不乐意，用无影猫猫拳去揍这个登徒子的脑袋。 萧景轩只好把脸转向到另一边，躲开大小姐的拳脚， 唐一当然不会理会这种暗戳戳的情趣，铁面无私道：「不算。」说完就往前挪了挪，把气急败坏的大小姐抓起来安放到了萧景轩的后背，给它挠起了脸颊。 萧景轩藉由着环住唐一的腰，胸腔压在唐一盘起来的腿上，偏着脖颈蹭着唐一的腰侧，隔着衣料吻了吻他的腰间，这个体位让他满脑子颜色废料。 「我送你的那首歌里，随便挑几句，背给我听听吧。」好在萧景轩向来是个能够自娱自乐的游手好闲之辈，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唐一想了一下，背了前面几句。 第159页 「初めてのルーブルは なんてことはなかったわ 私だけのモナリザ もうとっくに出会ってたから」 「第一次去罗浮宫时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因为独属于我的蒙娜丽莎 我早已遇见」 萧景轩就知道这傢伙挑不出什么来，只会顺着背，所以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大小姐被他震得也跟着晃了起来，伸着猫猫拳又给了这个登徒子的后脑勺几下。 此刻唐一内心：？？？我背错了么？ 「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歌。」唐一突然问道。 「怎么说？」萧景轩一幅求知若渴的样子。 难道唐一的脑子要开光了吗？ 唐一垂下眉眼和萧景轩对视，朱唇轻启：「高考那个月，你总是会去广播站点这首歌。」 萧景轩不作答覆，又笑了一起来。 虽然高三后没怎么去演播社活动了，但是萧景轩还是趁职务之便，暗戳戳用公费官宣了了一下。他们学校工作日的晚饭时间，会有半个小时的广播。但这首歌的意义，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暑假里两人也就是四处走走，吃吃喝喝，很快就消磨掉了。 唐一是跟着团队一起出发的，杜生早早地就在澳洲准备好接应他，萧景轩就没追着一路护送到机场，唐一早上出发后，萧景轩收拾到下午，才慢悠悠地回祈临。 他先去找了萧彦。 萧彦这个地位的人，不再需要遮遮掩掩，也没必要对他人阴奉阳违了，所以他要萧景轩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来凑个头，让萧老头放心咽气，把手里捏着的股份还回来。但是萧婧没这样，说的话云里雾里的，萧景轩也没工夫和她周旋，时机一到，自然会水落石出。 萧景轩就是喜欢和萧彦这种直白人合作。 可能是因为他也姓萧，从小到大的行事作风也荒唐，没个正经样，而他的绯闻对象唐一头上顶着杜家，对萧景轩的事情也一副不上心的样子，人都被抓了还该干嘛干嘛。反正萧景轩的私生活也乱，这个圈子的人，偶尔玩玩男人也很正常。 他老子夜路走多了，这回真是创了鬼，被逼得走投无路。 萧彦自己也在暗中压这件事，江湖上便没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萧景轩也没想着一走了之。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这般庸人，能活得如此潇洒自在，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这种扭曲的家族姻亲的受益者，拿钱办事，替人消灾，是混社会不成文的规矩。 萧彦风风光光地把萧景轩认了回来，萧景轩前脚刚到祈临，后脚就被萧彦安排在了成嚣里，当晚就带着萧景轩上萧家老宅，给他爷爷磕了几个头。萧老头没理会两人，坐在院子里，该逗鸟逗鸟，还下棋下棋，假装没看见。 萧景轩和萧彦一同被泼了冷水，在老宅里没待多久，就请辞了。 张若匀在萧景轩小的时候带着他到处跑，有时候甚至会把他丢到萧家老宅，谅萧老爷子也不敢拿一个孩子怎样，极为放心。萧老爷子每次见到都会急得把萧景轩赶出去，叫人送回张家二老那里。 然后萧景轩就会在那里住两天之后，又被送回萧家老宅。两家会推来推去，直到张若匀来自己把孩子接走。白鑫知道后，觉得这孩子可怜，才顶着家里的压力把萧景轩接到白家暂住的。 可是张若匀就是要把萧景轩扔到萧家二老面前扎眼，得空后又会来把萧景轩拖走，放到萧家老宅。萧老头被惹得急眼，也不管萧景轩到底是不是个孩子，命人把他关在门口，有时还会罚他举着盆水跪在门口，闹得人尽皆知。 白家的老管家授了白鑫的意，才又来把萧景轩领走。 可白老爷子也见不得萧景轩这种身份的人，也和萧老头一般，给萧景轩脸色看。 萧景轩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是吃闭门羹和西北风才苟活到现在的。 萧彦也像是意料之中，极为淡定，两人成默不语地坐在车后座，萧彦倚着座椅闭目养神。萧彦是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有的萧景轩，现在已经五十二了，却保持着良好的身材，虽然岁月也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没丝毫老态，反而是他的皮囊看上去另有韵味。 萧彦最懂的最大限度化地利用手中的筹码，容易获得女人青睐的皮相被他保养得很好，他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轻松运筹帷幄的稳重与得意。 听说，他们萧家祖上其实是土匪出生，一家人基本都是凶神恶煞的面容。萧老头已达到九十多的高龄，即使皮肉松弛、弓腰驼背，一幅命不久矣的倒霉像，但是仍给人一种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的错觉。 等车子驶出萧家老宅一段距离后，萧景轩的声音在车内想起，「他现在连你都不认了？何必再来为难我？」 萧景轩没怎么和萧彦接触过，对他这个老爹只有一些闲言碎语构成的刻板印象，比起父子，他们两个现在更像上下属的身份。 萧彦没有回萧景轩，看着像是不屑一顾的神色。 既然萧景轩已经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伸着脖子给他拿捏，萧彦其实也不想和萧景轩废话太多，萧景轩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得。 搞得萧景轩也没耐性和他套近乎，融洽融洽关系了。这男人变脸比翻书都还快。 第160页 -------------------- 感谢在2024-04-01 23:07:57~2024-04-12 14:07: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128191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谣言 等不到消息、看不清情况，就会让萧景轩心烦，有些事情他只是不想参与，弄一身骚，但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萧彦的操作他是怎么都看不明白。 表面上看，他就像是老来良心突然醒悟，才把自己在外流浪多年的私生子认了回来。 萧景轩闲云野鹤、不问政治事这么几个月，刚下飞机就跟着萧彦跑到了现在，颗粒未进，口干舌燥，脑子也不太好使。 白家过年的那阵风波，最后以萧彦插手结束。那群人以白茵白曼为首，说的话也很占理。 白石毕竟不是白鑫自己一手扶起来的，是白家世世辈辈多少人的努力才发展起来的，不管怎么说，都不该让白鑫一家占到大头。 让白鑫接手管理大家都没意见，只是股权不能只让他一人捏着。一家人要想兴旺起来，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 放到萧家这边也是。这么大的产业全然萧彦占了还怎么得了?萧彦一个人代表不了萧家。他自己过的风光，却苦了别的有名有姓的萧家人。 萧家还是兴旺不起来。 权利不断集中的后果就是，旁支全部衰败，唯有一个小圈人才受益到最后。这结果到底还是违背了祖训。 萧彦膝下没有足以託付成嚣的子嗣，萧焕旗的子女们却年轻有为，再加上萧老头本就因为之前突然改变继承人的事情对大儿子有亏欠，有些想让萧彦归还成嚣的意思。 萧彦手里捏着大额的股份多年，萧家小辈们为此怨声载道，他这个做长辈的，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之前愿意让萧彦接手成嚣，有很多是看在了他攀上郑家这个大腿的份上。 以前是为了萧家可以繁荣昌盛，现在也是希望可以维护这份家族的荣耀。 可是成嚣是萧彦亲手扶持出来的，即使不用明说，萧景轩也知道，萧彦已经把成嚣这个家族企业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萧景轩终于得空，杵着脑袋把听到的消息和现在的情况拼在一起想了一会儿，多多少少的有了些思路。 刚刚的问题也是他想问的。 萧彦一直等到司机把萧彦送到金色年华的大门后才开口道：「按我说的做就行。」 萧彦早就安排好了。 萧景轩只需要配合演出。 如果说现在的成嚣是个炙手可热的肥肉，那现在加入进去的萧景轩就是着团肉上的肉瘤。 萧景轩确实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也有自己的助理和团队，但是他不隶属于任何一个部门，比在世洲更萧瑟的是，他这次不仅没有股权，连运作公司的权利也没有。 萧景轩只需要挂着名，等团队里的人把萧彦要求的事情办了就行。 那么，这种事随便一个姓萧的都行叭。 然后萧景轩就马上又想到别的一件事。 他一直以来都在以己度人，虽然很多时候他猜的和真相大差不差，但他也常常容易把自己置于万劫不復之地。 他和唐一恋爱，自己心里有鬼，所以常常会第一时间想到性别问题上。 但在祈临这片地方，唐一不是唐一，他是杜泽的养子。而萧景轩也不是萧景轩，他是萧彦和张若匀的私生子。 这里人对这些事情的看法的第一选择是，萧景轩攀龙附凤地巴结上了杜家。 如果是这么来看的话，就可以把之前那些奇怪的情况给解释了。 萧彦到底有几个私生子尚且不知道。 但在他和唐一和好前，萧景轩身上就已经沾染上了白家和张家的光辉。并且，他确实孤立无援，是最好操控的对象。 如果要来硬的，硬抢成嚣，萧彦对萧景轩都能低头，连被闹得很僵的张家都能拉拢，彻底孤立张若匀，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萧婧呢？ 萧家的那群老弱病残，加上萧婧的帮助后，就算萧焕旗拼死挣扎，对萧彦来说也像踩死蚂蚁那般简单。 要么是他不想冒风险，他宁可亲力亲为，都不希望任何有可能带来危机的人染指成嚣。 要么是，萧婧拒绝了他，加入了萧焕旗那边。 可是，她的阵地如果真的那么明确的话，倒也不必对萧景轩这种身份的人遮遮掩掩，直接表明身份，借着萧焕旗的威倒还简单些。 要么就是萧婧另有想法。 而她希望萧景轩作为他的眼线被安插在萧彦身边。 萧景轩的晚餐在楼下的饭店随便解决了，他回到家后，才终于得空一条条看那些多到爆炸的消息。 他走的时候冷冷清清，现在他回来了，倒热热闹闹起来。 「杜生:接到人了。」 消息是下午发来的，现在的天已经黑了。 萧景轩一边打开门窗，一边回復消息。灯没打得开，因为他的卡还在被冻着，估计家里的水也被停了。可是好几个月没人住，又灰又闷的。 冤有头债有主。 萧景轩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新助理陶安，希望得到一点场外援助。 「萧景轩：okkk」 杜生马上就回復过来。 「杜生：怎么现在才回消息？」 第161页 「萧景轩：你叫你的人查查就知道了。」 「杜生：谁那么闲天天关注你呀」 萧景轩回了哈哈大笑的表情包，自己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和唐一在假期的时候又和杜生碰上了，零零碎碎相处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关系变得好了起来，会开开玩笑。 「杜生：我一直有个问题。」 「杜生：真不是想冒犯你们的隐私。」 「杜生：怕你像个牲口。」 「杜生：伤了我老弟。」 萧景轩的眉毛抽了一下。 杜生也是个社交恐怖分子。 他们俩个其实也蛮合拍的。 但是他们两个越合拍，萧景轩就越醋。唐一在和他刚刚相处的时候，一定会常常把他当成杜生的替代品。 「萧景轩：好好说话。」 「杜生：你俩谁上谁下？」 萧景轩没憋住，笑喷了都，倚着窗台抖了半天。 「萧景轩：我在下面。」 哈哈。 萧景轩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不想让杜生知道太多关于他和唐一的事情。杜生钢直，对这些事也就一知半解，没什么眼力见。 也许是萧景轩在唐一身边表现得太小鸟依人、太废物了，让杜生愣是看不明白。 诶。 杜生这样一问，倒是给了萧景轩一个好点子。他还没见过唐一做攻的样子，很好奇。到时候眼泪鼻涕一把，又可以逗他好一阵子，说些不干净的调情话，让他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杜生：哦。」 萧景轩乐得直不起腰来。 唐一他们一家都有毒。 「萧景轩：你们俩待着没事的时候，多劝劝他，多疼我些。」 「萧景轩：我伺候他，蛮辛苦的。」 「杜生：！」 「杜生：？」 「萧景轩：你是不知道，嗐，我有苦难言。」 「萧景轩：多的就不说了。」 「萧景轩：只能和你透露这些。」 「萧景轩：唐一不准我到外面说这些事。」 「萧景轩：今天你既然问了，我就看在你的面子，只能说这些了。」 然后大洋彼岸刚刚从浴室走出来的唐一，就被他哥深深地、惊恐地看了一眼。 「杜生：对不起。」 「杜生：我找机会和他说说。」 「杜生：让他温柔点。」 「杜生：他从小到大都这样，没轻没重的。」 「杜生：你多担待担待。」 「萧景轩：谢谢哥。」 「萧景轩：（哭唧唧小猫）」 「萧景轩：终于有人为我做主了。」 「杜生：你受委屈了。老弟。（拥抱）（拥抱）（拥抱）」 「杜生：还好我多嘴问了。」 就在萧景轩插诨打科的间隙，他的家终于通了水和电，银行卡也被解冻了，甚至还来了一个家政团队，一个小时就把萧景轩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个办事效率。 不愧是成嚣的人。 要是麻烦季一诺的话，萧景轩这事儿要明天才有着落。 虽然萧景轩这是个闲职，但还是被迫跟着萧彦到处跑，参加各种聚会，觥筹交错，仅仅两周认识的比他前二十六年认识的人都还多。他从来没想过，祈临这么一个地方，会有那么多可以拿来用的人脉。 而且还有一件奇怪事。 不过也就萧景轩觉得奇怪。 白宇帆和姜晓露的婚礼提前了，说是姜晓露怀孕了，为了穿婚纱好看，所以他们的婚礼在八月底就举行。 但萧景轩觉得白宇帆不会是那种乱来的人，也不知道他这个好兄弟怎么想的，虽然两个人一起长大也无话不谈，却总有些白首如新的感觉。白宇帆自从开始白石之后，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一眼就可以看明白，总是有点什么瞒着掖着。 既然他不说，萧景轩也不好问。加上他们现在各为其主，之前的隔阂又多几分。萧景轩知道，这些都不是白宇帆的本意，可遗憾的是，萧景轩不姓白。 萧景轩回来后一直跟着萧彦各种跑，但是他甚至不如一个保镖，一般到了一个地儿后，萧彦或者陶安开会谈事，即使是这样萧景轩也不得空，他要做的就是穿得人模狗样地在旁边等着，算是为这个项目尽一份心力。 一个月都不到，萧景轩这个团队就谈成了好几个大的项目，萧彦特地在成嚣的晨会上对此大夸特夸。其实大家都知道，萧景轩就是来充个数的，这些项目早已谈成，萧景轩只是赶在尾巴来捡便宜，走走流程。 萧老爷子总顾虑萧家后继无人，所以萧彦也许是想把萧景轩快速打造成出一个值得託付成嚣的人设。 -------------------- 第87章 存疑 不过萧景轩并不关心这些，他觉得，时间都他妈被浪费了。唐一到了澳洲之后变得更加忙碌，萧景轩怕他身体吃不消，两个人一周才会视频通话一两次。要是没这些烂事，萧景轩跑那边打工也应该快领第一个月的薪水了。 用省的钱还可以给大小姐买几盒罐罐。 今日白宇帆大婚，还是冯欣怡上次的那家酒店，这家酒店是白家门下的，叫乘风破浪。毕竟和白家是世交，萧景轩得了萧彦的批准，匆匆从外地赶了回来。本来想直接去的，但是跟在他后面的陶安提醒了一下萧景轩，这算是大场合，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第162页 所以萧景轩就先回了一趟金色年华换了身衣服。 但婚礼毕竟是别人的主场，萧景轩没有穿得太张扬，不穿三件套也不戴表，洗了个澡，喷了些香水，对着浴室的镜子随便抓了下髮型。 陶安在客厅用电脑处理着文件等他。 萧景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秘书虽然好用，但是像只跟屁虫一样，时时刻刻盯着他，早上来接，下午又送，风雨无阻，真不知道萧彦到底是给她几个钱，她能尽心尽力成这个样子。 陶安见萧景轩出来，抬头上下扫视了他一番，然后道：「萧总。」 「嗯？」萧景轩忍着不快。 这个秘书比白宇帆都还要啰嗦，除了帮萧景轩干活，还会关心关心萧景轩的起居。 「我顺路带您去做做造型吧。」陶安又低下头开始忙活。 萧景轩勉强基础一个笑，「好的。有劳了。」 意思是看不惯他自己搞的头髮呗。明明唐一说这样很好看的。 呸。 好兄弟结婚，萧景轩理应去当伴郎的，但是手头的事情太多，诶不是，陶安和萧彦手头的事情太多，萧景轩人虽然回祈临了，多数时间确实在外地转悠，蛮好笑的。 白家那阵风波过后，白宇帆又升了职，变得更忙。明明萧景轩都回来了，两人却没有时间好好聚一聚，只能空闲的时候打打电话随便吹一吹。 白宇帆的婚礼办得比冯欣怡的气派，整栋酒店今日就只招待他们一对新婚夫妇，各种豪车都停满了停车场，各家都带着家眷或者女伴入场，这个晚宴与当年萧彦娶张婉柔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是个喜庆之日，但萧景轩却不太高兴得起来。 为了维护两家的关系，他需要笑脸相迎白家那一群人，然后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他们谈笑风声。 「哎呦。这不是萧大少爷吗？」 果然，才已经来就碰上了辣眼睛的人。 白宇新带着伴郎的红花，站在门口迎客，一看见萧景轩就上来打招唿。 萧景轩也只能扯着嘴角笑笑，「白总。」 陶安跟在后面，帮萧景轩随份子钱、送礼，萧景轩在旁边等着。 白宇常也在，但是没有充当伴郎，似乎在等人，他听到萧景轩的声音后，看了过来，踮着脚和萧景轩招手，边招手还边小跑过来。他是白宇帆的亲弟弟，白鑫的小儿子，现在才念高一。 「啊！萧哥。你怎么才来？」白宇常蹦跶着过来。 萧景轩拍拍他的肩，「刚出差。」 「事情办完没？」白宇常小时候也常常跟在萧景轩和白宇帆后面跟着，只是年龄差有些大，他只能眼巴巴地追着两个哥哥跑。 后面萧景轩进了世洲后，才有常常有联繫，白宇帆每次和他出去玩的时候也都会带上他这个弟弟一起，两人这才熟悉了些。 萧景轩耸了耸肩，嘆了口气，「不知道。」 「寒假我们要去马尔地夫玩儿，你来不？」白宇常仰着头问。 他还没到长个儿抽条的年纪，发育似乎晚了些，连萧景轩的肩膀都没到。 「看吧。我倒是挺想去的。」萧景轩故作苦恼的样子。 他真正想去的地方在马尔地夫再下面些的位置。 不过年底这段时间可能也不怎么有空，成嚣上上下下会忙着沖业绩，没准萧彦还要带他去各种的家族聚会，应该是闲不了。 白宇常似乎很失望，两个哥哥中，相比他的亲哥，他和萧景轩的关系要好一些。萧景轩性格比较好玩，又不会像他哥一般时不时训他几句，两人相处起来更像是同龄人，所以非常轻松惬意。 萧景轩揉了揉男孩毛绒绒的脑袋，「我尽力吧。」 「你哥呢？新郎官儿和新娘不出来迎客像什么话？」萧景轩说完还插着兜扫视了一圈，没见到两人的影子，讨人厌的白宇新倒是一大只像个哈巴狗似的趴在门口。 白宇常把萧景轩的手臂当成了墙，一个劲儿地撞脑袋，「说是路上耽搁了。马上到。我等了半天都没见人。」 四下确实也没什么人来了。 一般这个时候就会开始，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主人却不到场，成何体统？ 萧景轩眉头微动，他感觉自己的右眼皮有些跳，于是俯下身子低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虽然萧景轩也不期待问出个什么东西来。白宇常被保护得太好，白得像张纸，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几乎不了解。 「不知道啊。我爸他们都在上面了，叫我等到人后就告诉他。」白宇常继续拿脑袋撞萧景轩的手臂，像个打桩的啄木鸟。 现在酒店的门口基本也没什么客人，大伙都聚到了楼上，等着这两个主角登场。 「打电话没？」萧景轩低头点开手机，想要拨个电话过去。 全祈临的人都看着呢。 白宇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敢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不上道。 「白宇常，有消息没？」一个女声从两人身后响起，带着焦躁和不耐烦。 萧景轩和白宇常双双向后看去，。 那人穿着粉色的蓬蓬裙，披着白色的毛皮短款外套，扎着丸子头，白色皮靴修饰着腿型，脸上带着现在女孩子中最流行的爱豆妆容，性感清纯的可爱模样。她是白宇帆的妹妹，白桃，年纪比白宇常大，学着舞蹈，在祈临上大学。 第163页 白宇常怕他这个姐姐，身子藏到了萧景轩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唉声嘆气道：「哎呀……别催我嘛。又不是我没到。」 「你怎么也迟到？」白桃倒是不客气，抬抬下巴就开始找萧景轩的不是。 「萧哥他出差刚回来。」白宇常却很维护萧景轩，躲在萧景轩的宽肩后，扯着嗓子道，「你有时间骂我俩，怎么不去训训你哥？」 白桃一听，这个弟弟在外人面前没大没小的就来气，勐地瞪了他一眼。白宇常吓得勐缩着脖子躲到了萧景轩的后背，默不作声。 白宇常不说话后，几个人就像个门神一般站在门口干等着。 说实话，白宇帆不在的话，萧景轩还真不想上楼去社交，他觉得这一个月在成嚣的虚与蛇尾够他消化很久了，他还是比较想一个人静一静。 等了快十分钟后，一辆婚车顶着被鲜花修饰的脑袋出现在乘风破浪门口。 白宇帆载着他的新娘手挽着手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人。 萧景轩看到后，带着陶安先走在了前面，身后是白桃和白宇常向白宇帆抱怨的声音，只听到对方连连道歉，含着藏不住的笑意。 场内的宾客早已入座，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注目下姗姗来迟，婚礼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主持人见到后连忙安排工作人员，组织成婚仪式。 姜晓露身穿白色的婚纱，披散着瀑布般的黑色长髮，露着后背，裙子上镶满闪烁着的碎钻和纱网做得蝴蝶，涂着美艷的浆果色口红，无疑是会场上最耀眼美丽的女性。 他们首先走到焦急的家人面前和他们简单地说了几句，然后会场上就环绕起音乐，白宇帆走到婚宴最前面的台子上，等待着他的新娘被送到手中。 几个伴郎分别站在了白宇帆两侧，姜家二老牵着女儿，从红毯的末尾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姜母在走地过程中频频拿手帕抹眼泪，这条路几分钟的路被他们走得很慢很慢。 会场上已经没几个位置了，萧景轩也并不想去和别人挤，干脆就抱着双臂倚在门口，懒懒散散地看着。 他参加过无数场婚礼，每一次，他都会想起张若匀来。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定想要一场比这个更加盛大的婚礼，也许是在种满鲜花的草地，也许是阳光明媚、碧波荡漾的海滩，也许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她会幸福而满足地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心上人，在那个人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踩着步子，拿捏着全场人的心脏。 可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得到这样的快乐。 听说她和那个瑞士人的婚礼办得很简单，并不如现在一般高朋满座，那座教堂里只坐着几个最亲近要好的人。这是她等了十几年的婚礼。 萧景轩以前并不觉得这个仪式有什么好稀罕的，甚至觉得有些麻烦，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婚礼的主角，即使是现在和唐一和好后，也没想着般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 并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关系特殊，是萧景轩并不希望自己的快乐和幸福马上到达一个顶峰，他希望永远都是一条平淡的线，没有起落，他需要的是实打实的安全感。 -------------------- 第88章 成全 陶安也在旁边站着，她面带着微笑，注视着这对新人，双手交叉握在身前。 萧景轩有些无聊地扫视着四周，他发现萧彦也来了，他和张婉柔站在白鑫和梁谦谦的身边，几个人举着酒杯低低地谈笑风生。萧景柔和白桃坐在旁边吃东西，两人肩膀靠着肩。萧彦另外的两个儿子却不见踪影。 白宇帆估计后面也会很忙，要带着新娘子四处敬酒，萧景轩想仪式结束后就走了。 明明是他最好的兄弟的婚礼，他却如此地格格不入，他这辈子参加过最快乐的婚礼就是冯欣怡的了。不仅仅是因为唐一来了，还因为他戴上了伴郎的花朵，和几个很要好的人一起站在最前面的台子上起闹，整个会场都让人精神放松。 仪式结束后，萧景轩本想掉头就走的，但是不幸被别的几个少爷逮着聊天说话，他不好得坏兴致，磨磨蹭蹭地却晃悠到婚礼的最后。 冯欣怡为首的那波同学，在和两位新人敬酒祝福后就匆匆离去了，会场最后留下的，都是几个世家大族的几代人在交谈。 婚礼终于结束，萧景轩也没和白宇帆说上几句话，不只是因为高兴还是怎么的，白宇帆今天喝了很多，萧景轩和他比赛喝过，这应该是白宇凡二十多年来喝过最多的酒，他全程都带着笑容和喜悦。 萧景轩的眉毛动了动，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能和唐一举办婚礼，会不会和白宇帆一样，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怎么的，见白家人和姜家人接二连三地散了，萧景轩居然冷不丁地跟着陪到了最后，连姜晓露都去休息了，白宇帆却自己在一个接一个地送走客人。他担心白宇帆会撑不到回家，所以留着个心眼看着。 这回陶安倒是听话地被萧景轩给支走了，他终于得空找个地方坐着看手机。唐一和他主动发的消息几乎都和杜生、大小姐有关系，萧景轩攒到一起，一条一条地回復，这个时候估计对方已经睡了，所以要明天才能看到。 在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白宇帆过来坐到了萧景轩旁边，他闭着眼睛，没有筋骨似的躺在了沙发上，用力地揉着眉心提神。 第164页 「我还以为你早走了，老见不到人。」白宇帆的嗓音有些沙哑。 萧景轩笑笑，反问道：「你不是见到了吗？」 白宇帆也被他们着没营养的对话给整笑了，继续揉着眉头不说话。 「你回家？还是睡这里？」萧景轩想处理处理白宇帆之后就打个车回去休息，他明天还要老早赶到世洲陪陶安汇报工作。赶了一天的行程，蛮累的。 可是白宇帆却没有回答他，现在大厅里只剩着一个在前台登记的女孩，静寂的就像是刚刚没有被热闹席捲过似的。他的手臂挡着眼睛，像是在遮着灯光假寐。 萧景轩倒是没喝多少，他觉得白宇帆现在也不大可能和他清醒地对话，「不回家的华，我就送你上去。」 「我明白你当时是什么感受了。」白宇帆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藏着深深的钝痛，他的语调有些扎人。 萧景轩闻言立马感受到了不对劲，他的心脏不自觉的快了些，看着白宇帆不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萧景轩的视线也收了回来，垂着眼皮盯着沙发前的茶几，手肘杵在膝盖上，两手交叉相握。 「明天我也会成为全祈临的笑话。」白宇帆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讥笑，「但我还是放她走了。」 萧景轩安静地听着，他之前感受到的奇怪，终于汇集到了一起。 「她说她还是没办法和我在一起，她想抛下一切和那个人走。她跪着和我道了很多遍的歉，求我帮她。」白宇帆慢慢地说着，语气淡得就像是在说别人家一件不疼不痒的事儿一样。 萧景轩明明没有喝醉，但是脑子却有点转不过来了。 「我喜欢她。萧景轩。我真的喜欢她。」白宇帆的声线开始颤了起来，「所以我答应了她，我想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她这么急着走吗？」萧景轩问完后又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白家与姜家急着联姻，明明这件事已经是钉在板子上的了，却被提前了。 那应该是，被发现了。 所以挑在了所有人都会以为大功告成、万事大吉的今天。 姜晓露可能会回来，也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可她永远是白宇帆的法定妻子。 「我们还没领证。所以我把婚礼提前了。」白宇帆和萧景轩待久了，也培养出了默契，他知道萧景轩可能想知道什么。 白宇帆顿了顿，长嘆一声道：「我可能这辈子都是老白家扶不上墙的烂泥。」 「走吧，我带你上去休息。」萧景轩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他有些同情这个人，他一直很羡慕白宇帆有这等幸福美满的家庭。以前白宇帆老是会带着姜晓露在他面前秀恩爱，萧景轩也羡慕。 不过等萧景轩真正有了这些东西后，他才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因为他的第一反应是把这些幸福藏着，他自己都不够，不想随便分享给别人。反而是他最落魄的那段时间，他会很得意地向所有人炫耀他和白宇帆多年的好交情，他巴不得让别人觉得，他自己过得很好。 原来在这般光鲜亮丽的家庭下，也有会难以下咽的无奈和悲凉。 这件事并没有白宇帆想得那么难堪，姜家在发现女儿后，第一反应是觉得被绑架了，满城地派人去找，二十四小时一到就立马报警。 看来这件事白宇帆只告诉了自己，萧景轩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犯困，陶安站在一旁告诉他今明两天的行程安排。 白家的生意总是很奇怪，往往比市场变化慢一步，追赶得很累。最近政府大力鼓励产业转型升级，旅游服务业目前已经高度饱和，虽不至于倒闭，但是很难做大做强。姜家的产业主要驻扎在祈江上游一个紧挨着祈临的城市，白家想通过这个跳板，去抢占市场。 如果这次的结盟失败，无疑对两家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 这些白宇帆都知道，但是他还是干出了这么荒唐的事来。 「萧总？」陶安看着萧景轩心不在焉的样子，停止了汇报，叫了萧景轩一声。 成嚣的这栋楼气派，专门请了荷兰的一位着名建筑师来设计，简约优雅，线条流畅，富有科技感，坐落在祈江岸变，与祈愿山相对。成嚣一开始是做房地产的，后来转型去做了医药行业，这几年又有些偏向于医美、护肤品等方面。 做研发的实验楼落脚在郊外。 萧彦始终都以姣好的皮相出现在各大媒体镜头前，无疑不是在为自己公司的产品做宣传。 萧景轩这个团队这一个多月，就是和各种明星、零售商吃饭、谈合作，来帮着宣传产品。萧景轩呢就是，跟着团队，想办法最大限度地压低宣传成本，同时又能得到更好的市场流量。萧彦自己早有打算，萧景轩就是出面和对方做做样子，表示友好合作的意愿。 他的号都要闲废了。 陶安见萧景轩还是不理睬她，干脆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又喊了一声「萧总」。 萧景轩现在在公司里也没什么实权，但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见到他，也会看在萧彦的面子上，在萧彦背后恭维他一声「萧总」。萧景轩虽然不干事，但是不论如何，也算是陶安的上司，所以陶安在私下还是会跟着这么叫他。 萧景轩被声响敲得回神，随便敷衍道：「嗯，好的。」 「我刚刚和您说什么了？」陶安向来不苟言笑，萧景轩闲得发毛也不太敢和她谈笑，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第165页 虽然季一诺老是摆着一张臭脸办事，但是很多时候还是很好玩的。 见陶安并不打算被萧景轩这样敷衍，他就只好老实交代了，「啊……对不起。走神了。麻烦你再说一遍。」 「您下午的四点就可以下班，晚上萧总给您安排和白家的二小姐吃饭。我会带您回去换个衣服，做个造型再去。明天您休假，可以陪白小姐在祈临逛逛。」陶安淡淡道。 白家二小姐就是白桃。 本来萧景轩还在为自己的好兄弟感慨命远多舛，没想到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了。 看见萧景轩又开始杵着脑袋愣神，陶安又又又叫了萧景轩一声。 「他不会还想让我娶那丫头吧？」萧景轩直接抛出来个灵魂提问。 白桃不喜欢和他俩混，萧景轩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一直就是一个小女孩，即使昨天看见了，也没多大改观，是个比窦绮还要刁蛮任性的公主性格。 陶安没回答，汇报完她就出去了，留萧景轩在他空旷的办公室里继续消化。 他这个独立办公室的装修很好，落地窗就对着繁华热闹的江景，里面还有个可以休息洗漱的隔间，设施齐全，装修简洁大方，隔音效果也做得很好。 萧景轩摁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刚好是唐一那边的饭点。 萧景轩弹了个国际电话过去。 唐一马上就接了，「什么事？」 萧景轩不语。 他其实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在知道萧彦的意图之后，他突然很想很想唐一，很想听听他那冷淡平静的声音。要是让他假装和某人保持恋爱关系，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一旦想到，自己会一辈子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绑定到一起，而自己真正的心上人却再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参与自己的人生，萧景轩就感觉到了没意思。 比起体会到白宇帆成全姜晓露的悲凉，萧景轩现在更能明白姜晓露为什么会把这些事憋到最后迫在眉睫的时候才爆发。 -------------------- 第89章 焦灼 萧景轩现在和她一样，变成了父辈交易的商品。 她肯定挣扎过，又妥协过，所以一直在尝试爱上一个她被要求喜欢的人，她为此一定努力过很久。然后可能是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她发现这样的人生是如此得荒谬可笑，所以她抛下所有的荣华富贵去追逐自己。 姜晓露是个很有主见、很有能力的女人，萧景轩愣是到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她大可像现在的很多家庭一样，和自己的法定丈夫维持着夫妻关系，然后自己私下又和别的情人有染，二者她都可以兼得。 等到白宇帆真正接手白石的那一天，再做别的打算也不迟，就算离婚，她也会分到一笔不小的财产，到时候如果她还继续和她口中的那个人相爱，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继续在一起。如果后面不离婚，继续维持那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白石集团的太太。 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 即使白宇帆自己没什么过人之处，也会有无数的桃花为了这个贴向他。 萧景轩也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好兄弟，是个对爱情没什么崇高信仰的人，毕竟他在遇见姜晓露之前，比萧景轩还乱，萧景轩的很多情人都是通过白宇帆认识到的。 萧景轩没由来地又想起白鑫来。 白鑫和林苒的婚姻以前一直很惹他人艷羡，两人门当户对，又是、两小无猜，成年后又理所应当地在一起。林苒和他离没有再嫁，也没有再养育别的儿女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林苒这一等，又会是多久呢？ 可能一辈子，她都等不到能和白鑫正大光明手挽着手出入各种场合的机会了。 白鑫柔肠多情、优柔寡断，他肯定也不忍心辜负梁谦谦，也是全心全意待她好，即使没有多少爱恋，起码也有浓厚的、难以割捨的亲情。白宇帆这辈子干过最叛逆、最丧尽天良的事情，也许就是没和他父亲作出同样的选择。 「萧景轩？」唐一清冷的声线拉回了萧景轩不在飞到哪儿的思绪。 萧景轩忙道，「嗯。我在。」 唐一被萧景轩这一通莫名其妙地电话搞迷煳了，「怎么了吗？」 「我爱你这件事。你知不知道？」萧景轩自从上次结了自己的心结后，也和梁晴跃一般，喜欢不断、不停地向重要的人表达爱意，仿佛说上千千万万遍都不足以平息沸腾滚烫的心潮。 「我知道。」唐一在那头应了一声，顿了顿又继续道，「这个要记下来吗？」 「不用。」萧景轩低低地笑了起来，「这句话不浪漫。不算表白。」 唐一显然又被萧景轩的逻辑整宕机了，问道，「那算什么？」 萧景轩也不想坏了唐一求知若渴的性致，随口就扯了句疯话，「算我发疯。和你调情。」 「哦。」唐一在那边应着。 「你什么时候也能和我说点浪漫的话，也让我开心开心？」萧景轩懒洋洋地问道。 「嗯……」 萧景轩也知道这对于唐一来说很难。 他们两个对「浪漫」这个词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看法，不知道唐一最后会把自己的浪漫给萧景轩，还是给萧景轩他想要的浪漫。 「那当做家庭作业吧。你慢慢想。我写给你了那么多的情诗，你时不时也要回赠我一些吧？」善解人意的萧景轩没有继续再为难唐一。 第166页 「好。我想好了后，下次告诉你。」唐一道。 「我……我……嗯……额……」萧景轩愣是半天都没说得出口。 可是比起让唐一从别人口中得知，萧景轩更愿意自己来。 「嗯？」 萧景轩一咬牙，狠下心，说了出来，「我可能要结婚了。」 他习惯性地会去考虑最糟糕的情况。 「商业联姻。就是没有感情，因为一些利益关系而结婚生子。」萧景轩解释道。 他有些后悔，没有打的是视频电话。 可能在那一头的唐一，第一反应是想看看萧景轩的表情再做答覆。 然后萧景轩又马上补充道，「我是说可能。最坏的情况。」 白鑫重感情，可萧彦不是，他只看重利，一旦萧景轩完全没有利用价值后，他一定会让萧景轩走，干干净净地滚出他的视线。 「我向你保证，我会安全地回到你身边。」萧景轩现在被萧彦死死压着，翻不了身，也做不了任何动作，只能接受所有的安排。 可是他们两个之间居然也没有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那般的苦情戏码。 唐一很平静地接受了，「好。我等你。」 反而是萧景轩自己有些难以接受，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懦弱的废物，什么都做不到的垃圾，这样的自己，配不上唐一这样好的一个人。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萧景轩一般活在这种焦灼煎熬的环境之下，萧景轩按时到达约定地点，可是白桃却没有来。萧景轩松了一口气，安心地自己吃起了晚餐。陶安见状立马打电话向萧彦说明情况。 只是萧彦并没有和陶安说那么多，陶安把手机递给了萧景轩。 「你需要有个上得了台面的家庭，才能完全遮下你那些烂事。然后生一个儿子，让你爷爷愿意把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还回来，而不是给别人。」萧彦的声音伴随着水龙头出水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萧景轩一边听着，一边把嘴里的东西吃完了，陶安坐到萧景轩的对面，低头吃自己的餐食。 「为什么非要结婚不可？你不是很会谈合作么。」萧景轩道。 萧彦那边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停止了，「婚姻对于他们来说，比白纸黑字的合同更可靠。」 萧景轩的手指捏着叉子柄转动，垂着眼看着餐盘，「你不如找萧婧。这样还快些。」 「谁？」 萧景轩在听到这一声的时候，不自觉地笑了一下，「郑婧之，你大女儿。」 他甚至希望萧彦刚刚那一问是故意演的，要不然，像萧彦这么混蛋的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哦。」萧彦顿了顿，「改名字了呀。」 是啊。 萧彦怎么会去关心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我觉得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是要不回来了。放我走吧。」萧景轩以前顾虑，没敢试探，但是今天得知了萧彦的意向后，他也不想装了，反正横竖都玩不过，不如挑明一切，让他们自己先内斗起来。 「你的性格像她。」萧彦没由来地来了这么一句。 像张若匀。 又要打感情牌么？ 放了我吧。 大哥。 萧景轩被气笑了，反唇相讥道，「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很搞笑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以前没和萧彦进行过什么深入地对话，现在他觉得他的神经质一半来自遗传。 「我只是不想我的东西被糟践了而已。」萧彦说完后，他自己也在那头笑了起来。 萧景轩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的，「我不玩了。」 「你来之后，景睿和景熙最近也乖了不少。我也是这几天才明白了萧华勛的用意。」萧彦对萧景轩这些话置若罔闻。 萧华勛是萧老头的大名。 可见，其实萧彦在他老子面前也是没大没小的。 「你是怕萧婧真的能撬了成嚣才没想着找她。」萧景轩有些烦躁地用叉子搅和着餐盘里的食物。 他很烦。 萧彦比他高明老道，随便说几句话就能撩动起他的情绪来，虽然他和萧彦不熟，但是这个人会比萧婧还麻烦难缠。 萧彦倒是不恼怒，他低低地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们都是些废物。没有一个能奈何得了她。你以为我放了你以后，萧婧真的能不计前嫌和你和你妈握手言欢吗？动动脑子吧。蠢儿子。」 如果萧彦真的被扳倒。 要遭殃的就是整个萧家。 「别的不说，要是后面杜泽没了。你护住自己尚且不能，更何况你的那个小男朋友呢？我记得，他好像有点问题，想要独立生活怕是比较艰难的。」萧彦又接着慢悠悠地说着。 萧家人，都是先学会恨的。 唐一虽然木然，却能捕捉到这一点并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萧家人的这一特点，从不遮掩，甚至引以为傲。 他可以躲躲藏藏一辈子。 可是，他怎么忍心让一个会愿意为他学着写诗的人陪着自己颠沛流离、浪迹天涯。 「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是白给的。做出点成绩让我看看吧。没准我心情好，咽气的那天，会把成嚣给你。」萧彦的语气很是轻松，不急不躁。 萧景轩干脆把手机给挂断了，把盘子里被自己搅弄得乱七八糟的食物一口口塞进去。 第167页 他之所以安心地活到现在，全仰仗着白鑫，可是萧彦随便动动手指，就把他抽离出来，他现在的靠山变成了萧彦。 萧婧可能是真的想扳倒萧彦，可是这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萧彦没了，就会影响到白鑫，现在白家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白宇帆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更加帮不了他。 仅仅是在一瞬间，萧景轩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理了下之前的种种。 可是这个猜想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白家人现在的情况，可能也是萧家的手笔。 萧婧想断了萧彦的后路，萧彦想断了萧景轩的后路，所有人，都在不断地使用张若匀当年用剩了的伎俩。 -------------------- 第90章 六个人的约会 纸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白宇帆要是知道了，会和他反目成仇吗？ 但两人之间不管如何，定然会有些嫌隙。 萧景轩感觉现在自己就像深陷泥潭，他本就一无所有，还一直在失去。 陶安载萧景轩回去后，萧景轩在楼下买了几包烟，一边往回走，一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他需要尽快破局，在萧华勛处理他手里的股票之前。 从他刚刚的态度来看，萧彦似乎也料到了萧婧的动作，所以他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地用萧景轩来牵制住局面，把所有问题都丢给他解决。 如果成了，他就坐享其成；如果不成，顶多他的辉煌只能到达这个顶峰，他依旧能自保，轻松退场。萧彦太狡猾，他在得罪人之时，就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萧景轩觉得有些后悔，他以前一直天真的以为，萧彦不过是想拿他来当成棋子用，现在才发现，萧彦还想把所以矛盾都转移到他自己的身上。现在的情况在外界看来就是，萧彦和张若匀的私生子巴结了白、杜两家后，回来争夺家产。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二天的约会，白桃答应来了，她没再放萧景轩的鸽子，不知道白鑫和白宇帆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把她逼来的。但是这丫头果然也不是好招惹的货色。不止她来，她还带了她的好闺蜜们来。 是的，好闺蜜们。 然后他们今天的路线就是检验检验世洲最近的项目成果。 真是杀人诛心。 萧景轩有些好笑。 世洲这几年的项目都是他拉的，策划案什么的都是过了他才交上去的。他比世洲头上的所有领导都清楚这些规划，结果，他现在以一个外人的身份来检验自己的工作成果。 蛮好笑的。 一共有五个女生，白桃、张景柔、窦绮、蒋先雅以及梁可夏。 萧景轩对这些家族的女儿不怎么了解，陶安出发前和他介绍了一下。 总得来说，言下之意，除了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张景柔，别的都是可发展对象。 这么看来，萧景轩觉得他最近的任务可能就是相亲了。 今日是白桃的姐妹团，明日就可能是窦绮的姐妹团，反正他是要把这些家族的女儿们都处过一遍不可。萧景轩没有来地对这种联姻感到噁心。 白桃拽着张景柔走在最前面，特意给萧景轩脸色看，也不搭理他。蒋先雅拉着自己的小姐妹梁可夏跟在两人后面。窦绮本来是和白桃一起的，可能是觉得萧景轩可怜，所以就陪着他走到最后面了。 想要继续在祈临发展，白家不得不和窦家搞好关系，萧景轩在世洲打工，一来二去，就和窦绮混熟了。虽然窦绮是个女儿身，但是窦家一点也不嫌弃，把她养得好好的，现在有一份体面的事业，可以说是这些家族里面过得最像儿子的女儿了。 别的家族都忙着用女儿去攀附关系，可是窦家却对窦绮的情感烂帐不管不顾，什么事都随她去。窦绮也是命好，他老子有本事，她头上的几个哥哥也都是兄友弟恭，出息得不得了。这家族要想兴旺，还是不能谈太多的利才好。 窦家主要还是从政，只有部分旁支是从商，生意都是小打小闹，不比别的家族，但是他们家在军政司法方面却有极为广阔的人脉，一步一步都稳扎稳打，过些平平淡淡的生活。 说起冯欣怡和窦绮的友情，巧得奇。窦绮自己是越发无法无天，窦绮的父母有意挫挫自己女儿的锐气，在她毕业后就断了她的经济来源，让她靠自己的能力自己在社会上生存。可是心高气傲的窦绮哪里吃过这种苦，她觉得自己爹妈捨不得，继续大手大脚地挥霍。 哪知这老两口是真的下了狠心。 窦绮被搞得极为落魄，她身边的那些朋友也是受她家人的指使，没敢帮她。 最后的结果是，窦绮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冯欣怡家的花店花间里打工。 就这样折腾了一两年后，高高在上的窦大小姐终于尝到了人间疾苦，脾气改了不少，窦家两老又把女儿接了回去。 他们这样的家族，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稳。可能是有了萧彦那两个儿子的前车之鑑，窦家决定得下狠手矫正一下自己这个极为骄纵的女儿了，所以就来了这么一出。既然自己教不好，就让别人教吧，总有一天会学会藏锋，谦虚做人。 所以窦绮落难的那会儿子，她和冯欣怡就成了好朋友。 冯家的生意也是小打小闹，在祈临这种地方，是说不上名号的小门小户。许是终于接触到了平凡人家，窦绮有了很大的变化。其实现在窦绮的事业也算不上什么独立，她做模特，吃的是青春饭，名气也不算大，能勉强养活自己。 第168页 不过她倒是蛮有和冯欣怡一起开花店的意向的，目前算是花间里的半个股东。 萧景轩很多的恋爱对象都来自于窦绮做模特那边的人脉。 这次多人约会在看到阵容之后，萧景轩又觉得不大意外了。白宇帆知道萧景轩的烂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妹子被萧景轩糟蹋，他当然也希望萧彦转移注意力，找别家联姻去。 萧彦倒是无所谓，哪家可以成为萧家的亲家都行，只要是能说的出去的姓。 萧彦想要萧景轩和白桃成事儿，可能不止是丧心病狂那么简单，也有现实考虑。毕竟萧景轩这个身份摆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如果非要结亲，勉为其难嫁给萧景睿、萧景熙任意一个都可以，实在不行做萧彦地姨房太太也行。就是不能是这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 只有白家算看得起萧景轩的，所以白桃是最合适的人选。 还有一点是，为了萧景轩的忠诚。萧景轩骨子里是不是人尚且不知道，但是他一定也不至于蠢到要背叛他唯一的靠山白家，他背叛萧彦都不会背叛白宇帆。所以白桃如果真的能和萧景轩在一起，对所有人都好。 这时候萧白两家成为真亲家，在生意上就可不顾忌的互相扶持，白家就算被断了姜家的路，也还有萧家这棵大树可以攀附。 其中的利害关系，萧景轩一眼就看明白了。 但是白宇帆死命抵抗，给了萧景轩别的选择，那就是在场的另外几位，尤其是窦绮。 窦家在商业这方面是短板，确实如果能有个这方面强悍的亲家的话是最好。况且因为窦绮的职业问题，没准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成嚣混个代言什么的，也算是找到了长久可靠的大树。青春饭也可以吃得久、吃得好。 窦家插手后，萧彦无论如何都要给点甜头，割捨不了萧景轩，那么萧景轩自然就可以在成嚣扎稳根，后期再多方支援，成嚣怎么样都要落到萧景轩手上。一举三得。 其实别的几家也还过得去。 可是这几个人高中就认识，知根知底，关系也好，总比别的仅仅是点头之交来得好。 当年白宇帆牵萧景轩和窦绮的线时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白宇帆和他爹一样，顾家，以家族利为优先，虽与萧景轩交好，但也真捨弃不了这个妹妹，他连初恋都祭出来了，更没什么捨不得的。他要保住自己的妹妹。 萧景轩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虽不知道前面这几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知不知道这些利害关系，但是窦绮毕竟经歷得比她们多，所以没像她们一般故意冷落萧景轩。 「我俩这什么孽缘？」萧景轩今天被要求穿得休闲些，但也是一身的名牌，像个不知名的十八线小明星，周身还围绕着五个各式各样的美女，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萧景轩马上也意识到，今日之后，他的风评要再次被害。 萧彦私生子不仅一事无成、玩世不恭，私生活不检点也就罢了，这次大张旗鼓地带着五个暧昧对象在街上转悠，纸醉金迷、荒淫无度、有辱斯文！ 呵呵。 不是。 现实是，他是来陪几个公主逛街的。 窦绮挑起眉毛，叉着腰道；「是你们萧家自带晦气。」 萧景轩很是同意，忍不住笑了出来。 窦绮自从上次被她爹妈这样管教了之后，算是会听点话，再不情不愿也会做做样子，给别人面子，不在像以前那么张扬跋扈，见一个惹一个。 其实约会也没什么别的事，由白桃领队，就在这片繁华区随便转转，他们先去了专卖奢侈品的商业大楼逛。 这种情况下，作为相亲对象的男方萧景轩本应该故意示好，承担费用的。以前他给情人花钱也是从来不眨眼，全部交给季一诺处理。可是萧景轩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一分一毫都几计算着花，还是要该省吃俭用就省吃俭用。 唐一，你说好养也算好养，你说娇贵也算娇贵。 他对吃穿用度也不挑剔，就连他最爱的大小姐也没被他宠上天，就是按照普通标准养着，时不时才给它来点小资体验。但是唐一读到了那个段位，就不再仅仅是救死扶伤，还要大量的资金来搞科研，这比养十个情人都还要烧钱。 -------------------- 第91章 与子偕老 万一以后他搞个什么项目，资金鍊断了，进行不下去，萧景轩到时候得拿得出钱来供他这个赔钱老婆玩，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会是个无底洞。 所以，萧景轩居然也不去主动付钱，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上打游戏等这个几个姑娘。像个吸盘一样，无论去到哪家店，第一时间就是吸附到沙发上，肆无忌惮地吃钱桌前的零食，自己倒是过得有滋有味的。 他这般小气抠门，作为被迫来相亲的白桃倒是不愿意了。 向来都是男人对她倒贴钱，结果这个不知好歹的萧景轩却过来她这里蹭吃蹭喝的，极其下头，所以她就更加不给萧景轩脸色看。 萧景轩是个弯的这件事，只有白宇帆和萧彦知道，他目前还算是个比较优质的结婚对象。可惜，萧景轩有丰富的被暗恋经验，很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别人对自己下头，白桃饶是看在她爹和她哥的面子上，也没办法接受这个人。 还好萧景轩也有丰富的陪玩经验，他既可以做到让对方不对自己瞎心动，又能把对方服务得很好，自觉地帮几个女孩子拎东西，打电话给陶安，待会来把这些东西给这几位小姐送回去。 第169页 他不是来相亲的，他是来当保姆和保镖的。 本来窦绮还对他有些善心，在挑东西的时候和萧景轩有些互动，可是萧景轩真的很敷衍，无论那玩意儿有多丑，萧景轩都能昧着良心说好看、很合适。 其实也不怪萧景轩直男审美，只是和唐一待久了，萧景轩自己有些审美麻痹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如一只猫有意思。 唐一的审美，算是个医学奇蹟。 唐一喜欢活物，不喜欢死物，喜欢自然的，不喜欢人工的，些许是受他那个专业的影响。 「你就不能做做样子？这些事要是传回去，看萧彦怎么训你。」窦绮其实也没什么想买的，她做模特，能第一时间碰到最新潮的设计，这些商场的审美都有些滞后，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她随便逛逛后，也和萧景轩坐到沙发上休息。 萧景轩可谓是自断后路第一人。 只要他不想，没人任何人可以和他暧昧起来。 只要他想，连唐一那种人他都可以哄过来和他谈恋爱。 常年对情感的挣扎，让他能跟敏锐地把握情感的走向。许是对自己这种天赋的自信，唐一和他提出分手的时候他才没有死缠烂打。因为他那时候也和唐一一样，自负地以为自己可以忘记这个人，以为还有下一段感情在后面等着。 但是整整七年的挣扎都告诉他们俩，有些感情就是不可控的、死不悔改的。 他意外地喜欢上唐一，意外地失控了。 其实他也不是没遇到再让他心动的人，但是都比不上唐一给他带来的感觉，让他念念不忘，所以秉着不愿意将就、要谈就要谈最好最独一无二的的想法，萧景轩吃了回头草。 萧景轩笑笑，「那麻烦你回去和我说几句好话了。」 说完萧景轩还是觉得嘴痒，又补充了几句，「你也知道，我不怎么会谈恋爱。一直都是下半身动物。」 窦绮的那些好姐妹和萧景轩谈完都一个劲儿骂他人渣、没良心、冷漠无情，窦绮当然也是这么看萧景轩的，毕竟萧景轩高中的时候有那么多追求者都被他给处理了，之后谈恋爱也是对情人不咸不淡忽冷忽热的。 再加上，萧景轩有萧彦那样的爹，好像又很合理。 窦绮白了他一眼。 萧景轩本来就是个社交□□，嘴痒，废话多，考虑到不生事端才保持沉默的，憋了快半个上午了。现在，对方也不是别人，是窦绮，萧景轩的话匣子马上就打开了。 「诶，姐。帮个忙呗。」萧景轩游戏也玩儿累了，凑近了些窦绮，讨好道。 窦绮翘着二郎腿，双臂交叉，摆好高高在上的姿态，靠着沙发后背，道：「什么事？」 「你能不能叫你老爸努努力，把同性恋婚姻法给通过了？」萧景轩的声音压得比较低，在商场背景音乐的遮掩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才听得见。 窦绮刚刚休息下去的眉毛又高高地扬起来，一脸吃了馊饭的噁心样子，「同性为什么要结婚？」 「诶，你搞什么性别歧视？你那几个老闆不也是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么。」萧景轩愤愤道。 时尚圈里，同性恋是很常见的，尤其是设计衣服的那些设计师。窦绮主要是做时装、彩妆这方面的模特，由于她自己性子傲，吃不了的苦，所以事业也发展得平平无奇。 要是她自己愿意，倒是有不少导演想用她这脸来拍戏的。 只可惜，窦绮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她没那多情感可以表现，当个衣架倒是蛮适合她的。 窦绮倒是没理会他，镇定了下神色，冷笑一声，「我是觉得异性也不该结婚。」 她是自由自在的飞鸟，不愿意被任何事情束缚，她能对自己的所有负责，不需要第二个人来参与她的人生。 萧景轩没想到这个人是这样想的，被逗笑了，「我是觉得。要不我和白宇帆领证。这样对谁都好。省得还浪费你的时间来这里做做样子。」 窦绮也被萧景轩这清奇的脑迴路搞笑了，两人捂着肚子一起笑了半天。 就让那些想结亲的人自己结婚好了，不要再连累别的更多的人，这好像是唯一的破局。 白桃见两人在沙发那边笑做一团，有些不痛快。毕竟不管怎么说，这场六人约会的主角应该是她才对。萧景轩对她不冷不热就算了，她其实对萧景轩也没什么意思。他们俩个也算是一起长大，萧景轩和她那个没出息的哥哥一样，不是她期待的恋人。 不管萧景轩之后变得如何，就凭藉着小时候相处过，白桃都能自动去魅，真提不起劲儿来。而且萧景轩不仅出生不好，名声也不大好，长得也一副家暴男的样子，白桃觉得这次约会真是煎熬得要命。 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算是比较听话，长得漂亮却没谈过恋爱。毕竟，天下再没有任何一个男的会比她哥和她爹这般对她好了。要想对哪个人心动，其实是很艰难的。 要是非要挑一个在她眼里很好很优质的男性，应该是萧彦。萧彦虽然之前婚内出轨，但是自从娶了张婉柔后，对自己这个残疾人妻子百般呵护，极为尊重，全祈临是有目共睹的。 同时他经营的成嚣主要服务对象是女性，很懂得讨女性的欢心，两家关系也近，白桃常常可以免费拿到很多最新产品和小姐妹们分享，很有面子。萧彦不仅有能力，能给人安全感，五十多岁了还像三十岁那般儒雅俊逸、仪表堂堂，是祈临很多女孩的钦慕对象。 第170页 这也只是萧彦在外界营造的人设，白桃这种女孩根本就接触不到更深的消息，萧彦展现什么，她们就只能看到什么。 张婉柔毕竟是个残疾人，萧彦其实也偷偷和别的不知名的人保持暧昧关系，自从经过张若匀后，他把这些藏得很好，很难走漏风声。 但就算萧彦这些烂事暴露，在祈临这片地方也不奇怪。 很多夫妻都是为了利益在一起，两个人维持着法律关系，但是私下各玩各的、互不干扰都很正常。玩归玩，有了私生子就是另一件事了。毕竟私生子也享有继承权，会关系到利益纠纷，同时也会污染血脉，这就是祈临风俗所不允许的。 白桃穿着一件设计得富丽堂皇的旗袍踩着高跟鞋走到两人面前，她等两个人看过来时，才转了个圈，展示展示，「怎么样？」 「你怎么想着穿旗袍？以前不是嫌它土吗？」窦绮上下扫了一眼问道。 啊。 旗袍。 这种衣服刁钻，要上了一定年纪的人穿出来才有韵味和气质。萧景轩忽然想起来一个穿旗袍很好看的人——梁晴跃。 他四下看了一圈，这家店似乎是专门订制復古衣服的，一套下来，那数字后面的零够大小姐好吃好喝几辈子了。 笑死。 他现在算钱的单位居然和唐一一样变成了大小姐。 白桃瞥见萧景轩刚刚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鼓着腮帮子，忿忿道：「你笑什么？」 她以前也很想穿这种衣服，可是她身材娇小，长得显幼，只适合穿些甜美可爱的风格。今天鼓起勇气来试了一下，结果这个不长眼的男人居然露出了一点不太友好的笑意，她心里的不满愈发火烈，蓄势待发。 「啊？」萧景轩被瞪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刚走神了，他战略性地咳了几声，「还行。挺好看的。适合你。」 可是刚说完，萧景轩又在心里暗自乐了起来。 这些评价都来自于唐一的常用语。 他经常会被这些词彙逼疯，但是轮到自己用的时候还蛮爽的。因为有些时候，你真他娘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窦绮可不是萧景轩。不管怎么说，她和白桃也算是闺蜜，萧景轩没人样瞎煳弄，但她不想结仇，只好给了萧景轩脑袋一掌，帮白桃出气，然后道：「我觉得，过几年再穿也不迟。有些显老。衣服倒是蛮好看的。」 「……疼」窦绮这一掌来得迅勐，萧景轩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他容易走神，这是从小到大就养成的毛病了，尤其是在面对他不感兴趣的事情时。 白桃被窦绮这一掌给哄好了，没理会萧景轩，走过去换了。 萧景轩缓了一下，眼神游过去看那几个穿着古装的女孩子。 没事。 他只是想起自己那个穿裙子会好看得让人心烦意乱、焦躁不安、远在澳洲的老婆而已。 梁晴跃虽然在审美这方面有些偏执，但是萧景轩还是很苟同她的审美的。 好看得要死。 虽然不排除萧景轩是心里作祟，情人眼里出西施。 唐一随便穿什么都好看。 不穿更好看。 嘿嘿。 他一个人的。 窦绮白了他一眼，又给了萧景轩脑袋一掌，「你知不知你现在笑得像个变态？」 「诶呦我去。」萧景轩又被迫地低下了脑袋。 算了。 一想起唐一，萧景轩就会不自觉有些飘。 他还是想想萧彦吧，调节调节心情。 见过了张若匀、姜晓露、白鑫这些人的痛苦，萧景轩真不打算走萧彦给他安排的这条路，除非有哪个女的…… 算了。 应该没有。 都21世纪，还有哪个女的希望自己的婚姻是一场悲剧。 他自己也不想和别人搞暧昧，怪难受的。尤其是，唐一也不爱吃醋，自导自演、自作自受的，没意思。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和他媳妇儿多讨点糖吃。没准把人哄高兴了，还会对他笑笑，大小姐也不玩了，过来赏他一个吻。 这块地按照萧景轩当时的计划建成，虽然被白宇新做了些私人的改动，但是大差不差，很热闹，看起来世洲应该会被养得膘肥体壮。 但是白家却把这个发展势头最好的分公司给旁支。 蛮好笑的。 他们逛了街，至于玩了些什么萧景轩也不记得了，好像还拍照了。比起享受这些设施，萧景轩更像一个监工，来看看施工和运营成果，虽然他是个职业陪玩，但是毕竟和这几个女孩的关系敏感，他放不开手脚，也不痛快。 然后，萧景轩一进家门，就收到了杜生的问罪。 「杜生：？」 萧景轩意会。 他们这群人其实也不算什么，掩在父辈的光芒之下。主要是窦绮的职业，让她的关注度会高一点。 「萧景轩：我当保姆呢。」 「萧景轩：被逼着相亲。」 然后萧景轩就放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泡澡来，杜生的消息也马上来了。 「杜生：行。」 「杜生：哥信你。」 「萧景轩：（小猫抱抱）」 「杜生：好好休息，辛苦了。」 萧景轩感觉他要被唐一同化了。 不知不觉中，他都有些把杜生当哥哥看，有点喜欢和他撒娇。杜生不会像唐一那般僵硬，他会给你很温暖很有安全感很适合的回应。唐一的话，你撒娇前要通知他一声，他才会注意到，然后你还要和他说清楚你想要什么回应，他才会搭理你。 第171页 虽然申请手续很麻烦，但是萧景轩乐此不疲。 萧彦太自负。他以为，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人会乖乖坐以待毙。 可是，越是一无所有的人，越是不能招惹。 萧景轩偏偏就是那种惹不起的人。 他好，那么大家都好；他不高兴，那就所有人都别想要高兴。 他是张若匀亲手培养出来的怪物。 他不求真的能和唐一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但是如果有人要来剥夺他，他成为那个最先剥夺的人。比起爱，他们萧家更会恨，更喜欢恨。 萧景轩沉下目光，拨通了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是空号的号码。 「嗯？」对面迟疑了一下，才发出这么一个音。 萧景轩舔了舔唇，喉咙滚了一下，发音有些艰涩，「妈。」 「最近怎么样？」萧景轩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 第92章 说走就走 在萧景轩烦着的同时，我们就来讲点他和唐一暑假去旅游的那段时间的事儿吧。 杜生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唐一和萧景轩这小两口，然后人就跑没影儿了。也是唐一放假了，萧景轩才发现。唐一很宅，他可以憋在家里一整天都不出去，然后到点了又去跑跑步，回来后洗个澡又即将迎来一模一样的第二天。 萧景轩没和他甜蜜两天就要发霉了，他就像唐一的洗漱用品一样，到处都是蘑菇。在萧景轩来寄北这段日子里，唐一当天没事的话就会带萧景轩去寄北几个好玩儿的景点转悠，零零碎碎就都快要逛完了。 萧景轩知道，这主要是他自己的问题。 因为放假后，他咖啡店的打工也黄了，他闲得发慌。 他其实一直以为唐一放假后会带他去度蜜月的，可惜，他的恋人没那么浪漫。 「约点人，我们出去旅游怎么样？」唐一暑假第二个周末的上午，两人一起窝在贝壳里，拉着窗帘，电脑放在支着的小桌板上，播放着一部自然科学记录片。萧景轩假装不在意地喊了那么一声。 唐一淡淡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理了他。 好吧。 既然他老婆答应，那么萧景轩也没什么怨言了，他不爱看这种款式的片子，像以往一样，搂着唐一，昏昏欲睡地靠着珍珠和贝壳。大小姐也蜷着身子躺到唐一脚边，也在打瞌睡。 其实上次看到唐一在刷旅游攻略的时候，萧景轩是以为唐一在计划他们的假期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自从上次见家长之后就无疾而终了。 片子放多久，萧景轩和大小姐就睡了多久，母子二人在这一刻极为和谐。 等萧景轩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唐一已经收拾好了两个行李箱。他是被疼醒的。 对，疼醒。 长胸如母。 大小姐彻底把他当妈了。 天气热，萧景轩穿个裤衩就会在家里晃来晃去，结果大小姐的被哺育记忆就被唤醒了，抓着萧景轩咬。然后萧景轩学乖了，一定要加个背心。 「啊我草……」萧景轩无语了，这个小畜生真是防不胜防，现在穿背心都没有用了。他捏着大小姐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 大小姐的眼里都是不舍，仿佛在说，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 「嗯？去哪？」萧景轩没抱怨几秒，就看到唐一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打包洗漱用品、干湿分离的透明塑料包。 唐一分了一个眼神给萧景轩，丢了一句话给他，又进了厨房，「看手机吧。我订了下午四点的飞机。」 萧景轩马上掏出手机来，发现有好几条语音，是在上午十点的时候发的，那时候他刚好睡着了，然后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不吃饭了吗？」萧景轩马上爬起来，也跟着去厨房，「我来做吧。你收拾行李。」 比起先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想先来帮忙。 唐一一定是不想打扰他睡觉，才自己收拾的。只可惜自称睡眠浅的萧景轩，在唐一身边就可以奇妙地睡得很安详，所以他常常藉此留宿唐一的房间。 「我收拾好了。」结果唐一有些拒绝的意思。 萧景轩很少让他干家务活，所以难得有一次机会，唐一还是比较想独占的。 也不是嫌弃萧景轩手脚不麻利，就是被人这么养着，他自己也有些不大适应，即使是梁晴跃也没把他照顾得那么细緻过。 算了。 既然他老婆想大展厨艺，就随便他好了。 萧景轩坐在椅子上，开始一条条听杜生的语音。 大概就是，他们又组这车队要去藏区看雪山，问来不来。唐一单方面替他答应了。 这个车队的构成人员是他的同学，大部分是唐一认识的人。 哦。 有些突然。 这家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唐大厨久违地向他的倒霉对象展示了他惊为天人的厨艺，切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菜，严格称重后放入的调料，似乎每一粒米饭都在碗里骄傲地站军姿、踢正步。 他们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下的飞机，杜生开着越野车来接人。可见他们已经出发了，正在路上，结果杜生却后知后觉地来通知了他们，有种和家长走丢了又被领回来的感觉。 唐一坐在副驾驶，萧景轩和大小姐母子二人待在后座。 第172页 萧景轩从后座伸出脑袋来，问出了他憋了好久的问题，「杜哥，你觉不觉得你有一些离谱？」 结果杜生有些莫名其妙，「唐一突然改主意了，我也没办法。」 「嗯？解释解释。」萧景轩看向唐一。 「你说上午说了你想去玩儿的，我就答应了，刚刚好。」唐一倒是没那个自觉，朴实无华地给了个没有用的答案。 杜生嘆了口气，「我的错。以后有事情还是直接和你说比较好。」 因为两个人目前不算很熟，他习惯性地先和唐一说了这件事。 接着，可怜的唐一就在这一瞬间永远失去话语权和决定权了。 「我一口气休完了这几年累着的年假，有一个半月，特意回来玩儿。就是自驾游，去爬爬雪山嘛。」杜生开始了对这次意外的解释。 杜生也是刚工作没几年，存了点钱就急急忙忙出来挥霍享受了，这个计划是他在高中就有的，所以准备了很久。 「这个计划当时也和唐一说了。」杜生顿了顿，「但是唐一说你想和他单独待着就没来了。」 所以，他们做约定的这波人里面，唐一违约了。 因为他知道，萧景轩下个月就要走了，他们会分别很久很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萧景轩某些话语暗示，唐一觉得萧景轩只想和自己独处，所以这种大型多人活动他就推掉了。 结果很碰巧，萧景轩今天突然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我们善解人意的唐一就又改主意。所以，反而是他们两个给杜生添麻烦了。 「哦。给你添麻烦了杜哥。哈哈。」三言两语就给萧景轩说明白了，他连忙做了个墙头草。 「没事。」杜生倒是乐呵呵的，也不恼，「人多了才好玩儿。」 然后，到达地儿后，萧景轩才明白了这句话。 他们这个自驾游旅游团，足足有九辆越野车，有三十多人。 这一群人都停在一个小镇上，包了临近的四栋小别墅，这里距离目的地还很远，似乎是刚启程的样子。 杜生带两人一下车，就拉着他俩四处逛逛，互相认识认识。原本这个西藏自驾游计划是高中那几个好玩的人约的，结果过了这么些年，才真正实施，唿朋引伴、携家带口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起来，其中主要是杜生高中以及大学认识的人。 不过有几个，萧景轩算认识，比较世界太小，这些部分也是来自祈临。 蒋先诚。 他和他哥哥蒋先卓一起来，蒋先卓和杜生是同学。 窦遇礼。 窦绮的堂哥。 窦遇礼的女友，林落。 梁菲苒。 杜生的表妹。 这些家族的支脉过于庞大繁杂，一般是看到姓氏就能知道是哪家的人，但是具体是个什么关系，萧景轩也不好唐突问。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个小朋友，是杜生的大学同学，沈映雪和乔晏的孩子——乔知之，纪棠和赵年的孩子——赵歌。纪棠是杜生的直系学姐，她和赵年的孩子要大一些，是个女孩儿七八岁的样子。乔知之只有四五岁那么大是个男孩儿。 虽然杜生介绍了半天，纵使萧景轩再怎么了得，也不可能一次性记完，但是对这两个小孩印象深刻。他们这群人刚好都是到了适婚年龄，但是已经有人提前迈入家庭生活了。萧景轩接着就联想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也就是冯欣怡和白宇帆。 可能再过几年，一群人出来玩儿就会像现在这般拖家带口的。 等他们到时，夜已经深了，明早还要继续赶路，所以只惊动了他们所住这栋的人。杜生贴心地帮他俩安排在了一起，萧景轩还没把板凳坐热，就有别栋的人过来串门。 不找谁。 就找唐一。 萧景轩没往高原地区探索过，所以趴在床头用手机看看注意事项。他身强体壮的，倒是没啥，就是怕唐一娇里娇气的，被高原反应折腾死。作为一个合格的吃软饭，要第一时间保证饲主的生命健康安全。 林落一进门就给唐一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喊道：「崽崽！麻咪想死你啦！」 大小姐才被刚放出来熟悉环境，就被林落吓得躲床底去了。 唐一被扑得踉跄了几步，扶着墙才站好，支着身子被林落蹭。看来是很习惯被这样对待了。 「你知不知道，杜生说你不来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呜呜呜！你都不想麻咪吗？呜呜呜……」林落说着说着，就梨花带雨起来。 萧景轩被这动静搞得，无法两耳不闻窗外事起来，转头看向门口。 萧景轩这一届，并没有实至名归的校草、校霸，主要是没有哪一位天选之子能调和众口，所以各家粉丝争执不下，最多就挑出个班草来。孟子梁虽然人不咋地，但是成绩好，在唐一来之前次次都是年级第一。 -------------------- 第93章 对家pk 但问题是他少爷脾气大，人品差，没人爱送他这种名号。说是校霸吧，这人打架又没什么实力，都是在仗势欺人，以多欺少，但是他不称校霸，也没人敢称，怕抢了风头被找事，也不是打不过，就是他家庭背景硬，惹了麻烦大。 确实是蛮讨厌的一人。 另一个名气粉丝较大的就是蒋先诚。 说起这货色来，可谓是个狠角儿。蒋先诚一直以来的成绩都是稳坐年级倒数第一，心思不在念书上，就是喜欢去打羽毛，像个特长生。但是那年高考，他们的年级第二不是任何復读生或者孟子梁，却是蒋先诚，和唐一这个挂逼只差了十几分。 第173页 意思就是他只在最后一次考试用了真本事，以前的考试就是在演戏。去世洲后，多多少少和这些家族多多少少打了些交道，才晓得了些。蒋家的家风也严，比起杜家，有些独裁不讲理，蒋先诚估计是为了气他老子，才故意这么做的。 他只是成绩差，别事情还挺守规矩，长得挺不错，给人一种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感觉，性格马马虎虎，有点中央空调的意味，粉丝数量就像蹦极一般忽高忽低的，难以稳住脚跟。 本来萧彦和张若匀给他的这张皮倒也还行，但是没给他凝脂般的牛奶肌，加上萧景轩自己也不在意，所以比起帅哥白，萧景轩黑了太多，介于古铜色和小麦色之间。本来皮肤颜色上也没有什么优势，可偏偏，萧景轩面相凶，长了张家暴脸，偏偏还喜欢剃寸头。 萧景轩也不是不可以保持髮型，他只是没工夫打理，其次是为了避嫌，给粉丝祛魅，所以在萧景轩的粉丝团里流传着一条规律——萧景轩的颜值是周期性的。萧景轩会故意留着头髮，直到林肖或者地中海看不去了去催他，他才去剃个寸头，然后在慢慢养到对方又看不下去的程度。 本来萧景轩也算半个校霸，但是高二后就逐渐乖了些，不怎么惹事生非，也就错失了这个头衔。 如果唐一的性格再好些，他可以凭一己之力统一所有称号，可惜他不怎么近人情，所以一中的广大学子比较护短，没给他这个外人封号。 前几天刚好是萧景轩的理髮期，他本人是很习惯养到一定长度后去推平了，即使是到了世洲也是保持这种循环，季一诺劝了几次无果就没再干涉了。 唐一还没来得及答覆，林落就马上恢復神色，她和萧景轩四目相对。 林落这个年纪，却还扎着双丸子头，留着空气刘海——只能说背后有人宠着，爱人如养花，天真浪漫得和梁晴跃差不多。不过她换上了睡衣，应该是洗漱到一半就闻声而来。 「你怎么给麻咪领了个家暴男回来？」林落倒是也不客气，上下打量了萧景轩一番。 见过岳父岳母后，萧景轩就把头给剃了。只是没想到他为了克服这种外貌偏见需要花那么大的功夫。 唐一也跟着她盯了萧景轩一会儿，「他是我復读时候认识的朋友。虽然长这样，但是其实人挺好的，你别怕。」 让萧景轩更心痛的是，他老婆居然是帮着别人说话。 什么叫虽然长这样？ 这样？ 我萧景轩即使留寸头，也保持大基数的粉丝量好不好？ 林落拽着她的外置器官胆——唐一走近了萧景轩，抬抬下巴对他道：「我叫林落，落井下石的落，杜生和唐一的干妈，窦遇礼的主子。你就是萧彦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私生子？」 萧景轩被这个女孩的这种气势给震住了。 他突然觉得，窦绮还蛮客气的。 白桃也蛮可爱的。 「是我。」萧景轩心里有点不爽。 他只是习惯了这些，但并不代表他不介意，他心里没感觉。 可是这个人似乎是唐一很好的朋友。 「你怎么不和杜生一起住了？告诉麻麻，是不是吵架了？还是旁边这个家暴男强迫你的？」林落拉起唐一的双手，一脸心疼的样子。 萧景轩听得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唐一却反过来安慰林落，「没有的事。」 林落哭哭唧唧起来，旁若无人一般，又又搂住了唐一，「呜呜呜呜……你受委屈了宝宝。麻麻对不起你，是麻麻没有照顾好你。」 萧景轩彻底不会了，他企图从唐一脸上找到一些答案，可唐一和他一样一脸茫然。 「你怎么了？」唐一率先发问。 林落抹着眼泪，不答反问道：「那你和杜生现在到底是怎么样嘛。你到现在还没有在一起吗？要不要麻麻帮你？」 三眼两语下来，萧景轩顿悟。 哦。 怪不得。 对家见面分外眼红。 这是唐一和杜生的cp粉。 萧景轩开始饶有兴趣地杵着下巴看唐一怎么处理，心情好了些，企图用笑眯眯的慈眉善目的表情去除他的家暴男气质。 唐一就算再迟钝，经歷了那么多年的学习和研究，算是也懂了点林落的意思，「我对杜生不是那种喜欢。你误会了。」 「！」林落勐地抬头，对上唐一的脸，然后又马上看向萧景轩。 两人第二次对视。 完了。 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可怕。 萧景轩心虚地撇开眼，心跳快了几分。这次的掉马还蛮突然的。 「是男人就别躲。」林落说完，就过来抓住萧景轩的脸细细打量。 向来都是萧景轩强迫唐一这样看自己，今天他居然被人用这套动作强迫了，心里怪怪的。他也不怂，就看着林落的脸。 这个女孩的长相和她的性格截然相反，是一副知性平和的面相，比梁晴跃幼稚些，比白桃成熟点，比窦绮温柔点，还有一种和杜生一般的奇葩气质。 「只是朋友？」林落朱唇轻启，问道。一褪刚刚在唐一面前卖乖撒娇的面容，全身上下灌满了冷气。 啊。 味道对了。 这种剑拔弩张的对峙，萧景轩熟悉。 他挑起一边眉毛，半笑不笑道：「那不然？和他约炮还是谈恋爱吗？」 第174页 笑死。 越怕什么，就越要直面什么。 林落看对方也是一副不怕事的样子，性子倒还软了几分，她松开了萧景轩，「那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 没有。 你没有误会。 萧景轩笑笑，在心里腹诽。 林落倒是不怕生，她屁股一坐，往旁边的软垫一躺，长长得嘆了口气：「我的两个好宝宝啊。怎么都一把年纪了，都还没有着落。你们这是要气死麻麻。我和窦遇礼都要谈吐了，结果你俩个还在是单身狗，麻麻放心不下啊。」 萧景轩往旁边让了让，不好接话。 「要不你凑合把他收了吧。兄弟。我这个儿子蛮不错的。」林落躺下来后，把头扭向萧景轩，接着道。 这次又把萧景轩弄不会了。 他们二中的人都是这样吗？ 「别。我笔直。」萧景轩随便捡了句话讲。 唐一见两人聊起来，转去卫生间洗漱了。 大小姐一听动静小了不少，就跳到床上，躲到了萧景轩的另一边，警惕地看着林落，喵了几声，企图赶走对方。 不过林落的兴趣点不在猫身上，她也杵着脑袋撑起半边身子，笑盈盈地看着萧景轩，「可我家宝宝是从来不带人回来的。」 萧景轩懂了，这个人从一进门就在试探他。 「谁叫他在一中就我这么个朋友？」萧景轩也不进圈套，和她打起太极来。 「但你出现得很突然。他大学期间从来没提过你这号人物诶。这算哪门子的关系好？」林落接着扔出了下一张牌。 萧景轩懊悔，他又又又以貌取人了。这个女的，不像她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白痴。 「我觉得你有些冒昧了。」萧景轩虽然很不想把关系弄僵，因为他们接下来要相处很久，但是这个女的总是在踩他的这些线，很讨厌。 林落倒是不怕，她咧开嘴笑笑，「嘿嘿，对不起嘛。帅哥。我好久没见到那么对口的脸了，逗你玩儿玩儿。」 ！ ？ 什么！？ 萧景轩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现在不只觉得这个女的莫名其妙，连他自己的这种反应也是莫名其妙的。 「家暴男？」萧景轩没记错的话，这女的刚刚是这么称唿他的。 林落吐了下舌头，一脸姨母笑，「是纯情的家暴男。」 「……」萧景轩觉得他有点玩不过这个女的，战略性撤退。 林落伸手戳了戳萧景轩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身材真好。」 萧景轩缓过来了点，扯着嘴角笑笑，「谢谢。」 林落于是凑近了萧景轩点，「你性格也不错。」 「谢谢」 捧杀？ 「和我讲讲你和唐一的事儿吧。我好奇得睡不下去。求你。」林落于是马上换回刚刚和唐一撒娇卖乖的表情。 嚯。 原来是想过来听八卦啊。 「……」萧景轩有些无语，甚至觉得这个女的很唐突。 「我怕我家崽崽交到坏朋友。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林落开始捏着嗓音道，「你还长得这么帅。」 「嗯……」萧景轩在思索。 其实也不是不行。 他挺乐意让他和唐一的cp教发展壮大的。 就在萧景轩正要开口之际，门后传来一个冷冷的男声，「林落！」 -------------------- 第94章 小流氓 林落嘆了口气，吐了下舌头，「那不打扰你们休息了。下次聊。帅哥。」 然后她就从床上跳起来，扑倒门口那个人怀里，使劲蹭那个人的胸膛，「走叭走叭。我困困了。」 窦遇礼皱起眉头来，「困你还到处跑？」 「哎哟。我来见唐一和他朋友嘛。」林落把脸埋在那人怀里，声音闷闷的。 窦遇礼抬手揉了揉林落的脑袋，对着萧景轩抱歉的笑了一下，「她没惹什么事儿吧？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们。」 这个操作把萧景轩看懵了，只能道：「没关系。」 然后两人就黏黏煳煳地走了。 等等。 他都还没来得及秀恩爱呢，狗粮倒是吃了一大把。 唐一洗漱好，换了睡衣，出来的时候顺便把门给关了，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甚至还打着哈欠。大小姐见唐一出来，就殷勤地跑过去蹭他的脚，在他脚下转悠。 和唐一待得越久，萧景轩越长见识。 「她？……你解释一下。」萧景轩憋了半天才放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唐一一边翻刚刚杜生给他们的袋子，一边讲道：「高中同学。」 「……」废话。 唐一拆了几粒药，接了杯温水，吞了下去。 「没了？」萧景轩等了半天，只有这些，他有些崩溃。 「嗯……」唐一吃完后，又继续按了几颗药，把刚刚喝空的水杯接满了，「和我关系挺好的。也很照顾我。」 废话。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萧景轩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杜生，只能作罢。 唐一摊开掌心，给萧景轩递了几颗药过来，另一只手还握着纸杯，「吃了。」 「什么药？」萧景轩听话地坐起来，老老实实服下。 「预防高反的。你这个形体，很容易有剧烈的反应。要提前几天吃。」唐一站在床边淡淡道。 第175页 萧景轩把药吞完，一脸难以置信，「不是身体弱的人才会这样么？」 「对氧气需求量高的人也会。」 「好的领导。」萧景轩说完并不想放唐一走，他拽着唐一的衣袖，眼睛弯起来，「我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生气？」 唐一的睫毛扑闪了一下，「没有。」 「毕竟，我们的关系要藏着。」唐一又接着补充道。 「锁门了没有？」萧景轩的手扶上了唐一的腰，声音也压低了些。 唐一垂下睫毛，看着这个逐渐黏煳上来的撒娇精，「锁了。」 第二天，一群人热热闹闹吃完早点就上路了。梁菲苒和他们坐一车，唐一和萧景轩坐在后面，杜生开着车打头阵，后面跟着好几量很气派的越野车，在蜿蜒曲折的公路上整整齐齐地前进，场面极为壮观。 现在的海拔还不算高，景色和他们之前习以为常的别无二致。为了可以让大家慢慢适应高原气候，他们的车速并不快，日落则去最近的小镇落脚，日出则开始出发。林落则会准时出现在萧景轩和唐一的门前，来听些唐一在一中的趣事。 相处两三天下来，萧景轩和这群人熟悉了些。 有些和他想像中不一样的是，唐一似乎是这群人里的团宠。毕竟这群人都算是高知分子，骨子里还是信奉着实力至上的观念。唐一这种奇葩式的天才，会给他们极大的新鲜感。 由于唐一长得人妻，闭月羞花，赵歌大手一挥，要和唐一定亲，说是以后要嫁给唐一，怎么都拉不住，死活都要和他们一起坐车，连自己爹妈都不要了。 然后，好消息就是，萧景轩再也不能贴着唐一快快乐乐坐在后排了，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孩，刁蛮任性的小女孩。 萧景轩觉得他这辈子和这种款式的女孩子犯沖。 「哥哥，你好漂亮呀。」赵歌手里捏着萧景轩贿赂她的小野花，黏煳煳地靠着唐一，眼睛吸在了唐一的脸上。 唐一分了个眼神给她，「你也很可爱。」 「那你可以答应做我的新郎吗？妈妈说要等我以后长大了才可以结婚。」赵歌剪着干净利落的短髮，穿着运动衣，到没有一副娇小玲珑的娇妻模样，有点都市女精英的意味。 萧景轩眉毛直抽。 他不是个男人。 自己老婆被调戏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唐一却一本正经道：「不行。」 「为什么呀？你不喜欢我吗？妈妈说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结婚。所以她不把爸爸让给我。」赵歌气鼓鼓的，指甲开始糟蹋起萧景轩摘给她的花花。 萧景轩腿一登，凑了过来，捏着嗓子道：「那哥哥呢？哥哥今早还送你花儿了呢。」 赵歌看了萧景轩一眼，结果却贴唐一更近了些，「我不要。妈妈说，随便送你花的，都是臭男人。」说罢就把被她自己掐的焉巴巴的小野花还给了萧景轩。 「？」 杜生和梁菲苒在前面听见了，控制不住笑了起来。 萧景轩把那株小野花捏碎了。 这小孩儿的名字也蛮会占便宜的。 气不打一出来。 可是赵歌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这朵小野花，她又奶声奶气地说：「妈妈还说，喜欢破坏东西的，也是臭男人。」 梁菲苒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和杜生两人笑得更欢了。杜生更是笑得肚子疼，缓了半天。 「那，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赵歌又依偎上了唐一，仰着脑袋问他。 唐一和她对视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心理，淡淡道：「可爱一点，听话乖巧的。」 「所以，哥哥其实是喜欢我的吧。」赵歌笑了起来，露出缺了的牙齿。 我靠。 萧景轩觉得这种狗屁手段似曾相识。 「嗯。」唐一淡淡道。 赵歌于是欢天喜地地道：「所以，就和我结婚了吧？」 但是铁面无私的唐一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行。」 「啊~为什么呀？」赵歌撒娇道，「我喜欢你，唐哥哥。」 不过没关系，萧景轩一路披巾斩棘、破关斩将到现在，什么情敌都不放在眼里，他拿出平板，打开了一集现在小孩子里最火热的动画片《魔法世界》，绕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连作者都不能阻止我谈恋爱，这个小破孩算什么。 很快赵歌就被吸引住，探过脑袋来，瞅了一眼。 萧景轩微微勾唇，有些得意。 上钩了。 结果，能看上唐一的都不是一般人，赵歌却不按套路出牌，「哥哥，你怎么还在看小孩子的东西？」 好在，萧景轩向来沉得住气，他有更为长远的目标！ 「你喜欢看什么？」萧景轩把屏幕倾斜过去了一点，「你挑一个，我们一起看吧。」 赵歌盯着屏幕看了一下，然后萧景轩就把平板递了过去。 可是下一秒，萧景轩就会后悔他的决定。 「唐一哥哥，我们来约会吧。一起看电影。」赵歌退出来播放界面，点开搜索界面，讨好地递给了唐一。 噗。 萧景轩一口老血可以喷十米远。 杜生和梁菲苒笑得直不起腰。 啊。 这可能就是他没办法对女人动情的理由。 因为老有女的要来和他抢男人！ 第176页 萧景轩鬼火，翻去后面一排，把大小姐放出来，靠着行李箱和它相依为命。 宝宝，爸爸只有你了。 大小姐有些晕车，倒也没闹腾萧景轩，乖乖地躺在萧景轩怀里。 萧景轩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婆和别家的小妖精在前面其乐融融地看电影。 本来一个赵歌就已经很头疼的了，没想到乔知之也加入了进来，他不是为唐一，他为的是大小姐。萧景轩觉得，要不是杜生开口挽留，他很可能会和那些行李一起被赶到别的车上。 现在车是空了许多，也热闹了起来，杜生还很应景地放了些愉快的音乐，可是萧景轩却笑不出来。 他要闹了。 他真的想穿回去把那个说想要约点人一起出去玩的萧景轩弄死。 真是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萧景轩垮这脸，眼不见心不烦，地躺在一边，杜生看到后笑笑就让萧景轩过来开车，跟着导航带队，他熘去后座休息一下。 路途遥远，总是几个人换着开车才吃得消。 本来就梁菲苒在副驾驶就是为了接替杜生的，现在他们车里又有了一个多余人——萧景轩，所以这个重任就交给了现在气都不打一出来的萧大爷。 今天他们露宿的地方离市区远，人烟稀少。赶了三天的路，他们已经到了海拔比较高的地区，渐渐没了高大的树木，取而代之的连绵不绝的山脉、草原和灌木。几个人打算在这里露营一晚再继续赶路。 不过等到了藏区后，还是住在市里比较安全，那里交通便利、有良好的医疗设施。 他们在路过城市的时候买了些食材，现在正在搭建帐篷。 这个帐篷可以睡三到四人，那么结果可想而知——那两个小孩加上大小姐，四人一猫挤一个。 纪棠笑呵呵地，「那就麻烦你俩照顾孩子了。」然后开开心心和她老公你侬我侬地过起二人世界。 「没事，棠姐。」这一家人的名字真是占尽便宜，萧景轩嘴里讲着，心里怨着。 还好，他俩没有小孩。 要不然，萧景轩觉得自己可能会为了争夺唐一残害亲生骨肉。 唐一倒是不怕大小姐丢了，居然把它放了出来，大小姐逃离束缚，马上在草地上蹦跶起来，追着小粉蝶到处跑，乔知之紧跟在后面看着。 他们人多。 清理出一块地儿，架着两口锅炖菜，旁边架着三排烤架，还有三大袋别人做好的馍馍。 围在一起做饭。 -------------------- 第95章 星星不说话 显然，没有量杯、尺、称唐一是下不了手的，所以只能拿勺搅菜。有两个女生在旁边帮忙，好像也是他的高中同学，宋予朵和苏向婉。比起男人缘，唐一的女人缘似乎好些。烤东西这种活伤皮肤，两个女孩都不太想做，蹲在那两口锅前面添炭火，扇风。 和萧景轩和几个人一边刷油撒调料，烤着肉。 萧景轩看见目前已知的三对情侣手牵着手在不远处幽会，心理很是郁闷。他都要怀疑在本书里他不是主角，而是个炮灰了，无论到那里都在给别人打工。 这么美的景色，适合单独和恋人待着，在大自然母亲的怀抱中，做点没羞没躁的事情。 「好了好了。」萧景轩把烤好的东西，拿个纸袋装着放到旁边，吆喝着躲帐篷里的几个人出来吃饭。 蒋先诚递了新鲜的食材过来，杜生在另一个烤架上烤着东西。 赵歌玩累了就蹲在旁边吃，萧景轩烤多少，她就塞多少，塞得满嘴都是，圆鼓鼓的，像只仓鼠。 萧景轩觉得蛮好笑的，就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笑道：「你慢点儿。」 赵歌笑眯眯地囫囵说着谢谢，绕着烤架蹦蹦跳跳。 「好吃吗？」萧景轩觉得这小破孩还是有点可爱之处的。 没想到赵歌一边吃一边把她吃过的递到唐一嘴边，着急忙慌地吞下嘴里的肉，「唐哥哥，你也尝尝看。」 萧景轩收回刚刚的话。 唐一看见了上面的辣椒粉，摆摆手，「谢谢，我吃不了辣。你吃吧。」 赵歌闻言又跑到萧景轩跟前，仰着头对萧景轩说：「叔叔，能给我烤一点不辣的吗？」 萧景轩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叔叔？为什么叫他哥哥，却叫我叔叔？我很老吗？」 「可是妈妈是这样教我的。」赵歌看上去有些委屈。 「我可没教你叫唐一哥哥啊，你别陷害我。」纪棠刚好赶到，马上给自己自证清白。 萧景轩瞭然。 敢情这破小孩是为了讨好唐一才叫他哥哥的，按现在的辈分来说，叫叔叔才对。 he——tui！ 小小年纪，这么心机，长大还得了？ 「可以吗？萧哥哥。」赵歌马上改口了，拽着萧景轩的衣角开始撒娇。 我草。 萧景轩有些受不了这种，忍着不耐烦，「行行行，等着。」 算了。 反正是给自己老婆吃。 萧景轩用刷子把烤架清理后，特意挑了几串上好的牛肉，单独烤了递给赵歌。可怜的赵歌屁颠屁颠地就拿去讨好唐一了。 算了。 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哥哥，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家的人了。」赵歌等唐一吃完后，就来了这么一句。 第177页 草。 萧景轩听得想把烤架掀了！ 岂有此理！ 简直是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 蒋先诚默默又给萧景轩递来一把牛肉串，萧景轩咬牙切齿地继续干活。 「我来替你吧。」傅辞凑了过来。 这好像是他们的大学同学。 「谢谢。」萧景轩笑笑，跑去找唐一了。 不过走到一半，萧景轩又带着那个笑容回来了，「没事，反正我也闲得慌。」继续加入了烤肉大军。 没事。 也没什么。 不就是刚刚看见这个破小孩用野花编了个戒指给唐一带上了吗？ 不就是这个破小孩还编了个花环送个了唐一吗？ 不就是这个破小孩还拉着唐一一起拍照了吗？ 没事。 无度不丈夫。 傅辞倒也没再拒绝他。 「炖菜好了，开饭吧。」宋予朵朝几人喊道。 这群人还蛮能吃的，萧景轩觉得他们快吃了一头牛了，三袋馍馍也被处理了一大半，剩下的可以做早餐。 萧景轩完事后又开始四下找他那个被拐走的小娇妻，结果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衣服，他低下头才看见乔知之那小子抱着大小姐站在他旁边。 不好意思。 这个小豆丁矮了点。 要低着头才能看见。 于是萧景轩略微弯下了点腰，为了踢开家暴男这个头衔，他带上了自己的招牌微笑：「什么事儿？」 「叔叔，它吃什么呀？」乔知之不像赵歌那般开朗大方，比较乖，声音也软乎乎的。 哦。 以前有自动投餵机，他和唐一都没有按时餵猫的习惯，倒是这个小孩子天天惦记着小猫咪有没有饭吃。 萧景轩点点头，「走。」 然后一大一小地跑去车上找猫粮。 「它可以吃肉肉吗？我可以把我的分给它。」乔知之感觉大小姐滑下来了点，于是掂了掂，把它抱得更稳了些。 萧景轩先倒了点猫粮在它的碗里，放到了地上。大小姐一蹦，过来大快朵颐。 「我去那边看看，还有剩的不。你在这守着吧。」萧景轩又往篝火那边走。 嗯…… 要是他和唐一生一个这样的还行。 可以帮他料理了大小姐这个电灯泡。 也不知道赵歌又野去那里了，唐一现在正在安静地喝汤，他脑袋上歪歪扭扭顶着赵歌编得有些粗糙的花环，看到萧景轩走过来，问道：「你去哪里了？吃饭没。」 「吃了。」萧景轩略过他，去翻还有没有剩着的没有撒调料的牛肉，慢悠悠地补充道，「边烤边吃就饱了。」 「找什么？」唐一也跟着过来。 萧景轩终于找到了一点点剩着的牛肉串，不过是烤过的，上面沾了些调料。 「给大小姐加点餐，它周车劳顿，辛苦了。」萧景轩叉着腰，嘆了口气，「不过……看来它是没这个福分了。」 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有帐篷中间的篝火暖暖地照耀着彼此的脸庞。 一望无际的荒野，在无穷远的边际与深蓝色的天空相接，暗沉沉的夜色中有迟到的倦鸟在飞翔，晚风里有食物和青草的味道。 萧景轩想帮他整理一下花冠，然后顺便吻一下他。 然而，他也只是想了一下，转身走了。 啊。 其实也没事。 萧景轩还是喜欢不起小孩子。 因为乔知之也就是看着乖巧，他十分厚道地给大小姐加了餐。碗里高高堆起的猫粮快有大小姐脑袋大了，周边还撒了很多。乔知之干了坏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萧景轩有些脑壳疼。 大小姐一脸震惊，仿佛在吃最后一餐似的，看到萧景轩后就拼命往嘴里塞。 「诶……」萧景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经歷了这么一天的修炼之后，他脾气真是出气奇得好。他就抱着双臂，等大小姐把自己塞得撑不下之后，才爬到车上，找了个塑胶袋，把撒了的猫粮单独装了进去。 撑死算了。 馋猫。 因为明天还要赶路，所以他们收拾残局之后，几个要开车的就早早回到帐篷里休息。 帐篷里的篝火也小了些，在风中颤抖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唐一抱着腿坐在篝火边，眼底是跃动着的橙红色光芒，萧景轩一走近，他的眼就爬了上来，脑袋上的花冠已经不知道被谁摆整齐了。有几个人饭后约着边散步边放声歌唱，跑得远远的。还有几个和唐一一样在火边围坐着。 萧景轩知道。 唐一在等他。 「赵歌呢？」萧景轩走过来。 唐一的腿盘了起来，仰着脑袋看着萧景轩，「被她妈妈领走了。」 「哦。」 果然还是小孩子，新鲜一会儿，还是要找妈妈，尤其是天黑的时候。 「我俩也去走走？」萧景轩把手递给了唐一。 唐一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你吃药没？」 萧景轩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但是和唐一在一起的时候，又总是忍不住，觉得做什么都很开心，「没有。一起去吃吧。」 虽然周身也没有什么人，但他们两个还是肩碰着肩，吃完药后就在附近绕着圈走，走过灌木，走过湖泊，走到月亮升起，走到繁星缀满苍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第178页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带你看星星的事情？」萧景轩看着他的花仙子，满眼都是月光下冷冷的唐一。 唐一的眼珠转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记得。」 可能唐欧神遇上萧霉霉，把自己的好运气都赔给了他，他们那年的语文并不简单，甚至还加大的难度。高考的第一科就是语文，但是唐一就是奔着语文回来的。 那天晚上，萧景轩带着唐一逃了最后一节晚自习，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的晚自习，在静寂无人的、他们曾一次一次跑过的田径场上，躺在草坪上看星星。 六月份的夜空格外晴朗，而整个校园只有高三的那栋楼亮着，祈临又建在老城区，光污染较少，星空格外的璀璨。 「好看吗？」这是萧景轩那时和他来到田径场上说的第一句话。 「好看。」唐一的语气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却能撩动着人的心弦。 「如果，你还想再来一次的话。我可以陪你。」 「啊……不用了。」 「不难吗？」这套卷子出得很怪，考得也偏，萧景轩敢肯定，唐一这一年的努力几乎是要打水漂的。 唐一半晌也没说话，他难得地有些气馁，「是挺难的。不知道题目想干嘛。」 「对不起啊。我把坏运气传给你了。」考前每次月假，他们俩个都回去祈愿寺写符，然后拜拜山神。可是凡是萧景轩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所以萧景轩在看到那份试卷的时候，心里没由来地难过。 -------------------- 第96章 大孝子 他知道这个笨蛋为了考好这科有多努力。 可是上天偏偏夺走他为数不多的情商，即使是认识的汉字，他也难以察觉其中含义。 唐一这次却没有接萧景轩的话，他的眼底映着星河，深深地沉醉与其中，望得都出神了。唐一的感知力只能来自于自然的美丽，人为的美感，他很少能察觉。但是他却能敏感地捕捉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萧景轩也没再说话烦他。 唐一过了很久才开口道，「我感觉我要被吸进去了。」 萧景轩笑笑，没说话。 放学铃响了，高三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 夏日的夜风很温柔，有尘埃和草木的香气，在萧景轩的脸庞流连忘返，撩动着他的睫毛。他很难过，温热的泪水舔舐着刚刚被风亲吻过的地方，然后带着冰凉落了下去。 他不知道前路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他不得不醒了。 明日下午考完英语后，梁晴跃和杜泽就会来接走唐一，他的青春要结束了。 即使唐一併未和他说什么，可是他知道，前面的路会有多艰难。唐一就像是他借来的一段时光一般，等铃声一响，这个人就会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就像那次寒假一般，他又要继续熬着岁月，磨着时光，但是等的却是一个没有归期的离别。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是遇见你之后数学和理综才能考满分的。」唐一这时候偏过头来，他的声音在有些嘈杂的环境中，听不太清其中的情感。 只是夜色太浓，唐一只闻见空气中淡淡的咸味，却看不清萧景轩的神色。 「这样啊。」萧景轩胡乱抹了一下脸，稳住了声线。 一切又是那么地微不可查。 唐一那时并不知道，他有一个这么敏感脆弱的恋人，需要时时刻刻安抚着他才行。 「没事。考不上就算了。」唐一耸耸肩，「寄北还有别大学。」 那年的卷子整体偏难，出现了很多新题型，唐一虽然被萧景轩的霉运绊了一脚，但还是受到神明的眷顾，将优势发挥到极致，考到了如愿以偿的名次。萧景轩就没那么幸运了，新题型只会让他这种普通人和别人拉开更多的差距。 今年似乎晚了些，但他们又在夏季的夜晚一起在星空下漫步，踩着细碎的星光，走向不知名的远方。 两个小孩到了睡觉的时候就违约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所以他们三个再加上傅辞，一起睡同一个帐篷。 可能是想起了往事，也可能是这几天坐车睡多了，也可能是认床，萧景轩半夜就醒了，帐篷外的篝火还燃烧着，像是有人在故意维持一样。 萧景轩拉开拉链，探出脑袋来。 蒋先诚和窦遇礼两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在旁边坐着。 萧景轩担心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影响到别人，掏件加绒冲锋衣，裹着出来一起围在火边守夜。虽然他们阵容庞大，但毕竟是在荒郊野外，夜晚还是要留人值守。 「睡不着？」蒋先诚看到后，轻声问着。 三人中间的篝火啪地炸了一下。 「睡多了。陪你们坐坐。」萧景轩答道。 三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况且大家也都睡了，要保持着安静。 郊外的信号不怎么好，手机也玩不了，蒋先诚拿着墨水屏看书，看得津津有味。而窦遇礼在那里借着火光拼乐高，也自娱自乐着。 萧景轩有些无聊。 正在他思索要怎么打发时间之际，大小姐蹦蹦跳跳地从黑暗中回来了。 萧景轩才看清它，接着脸就突然白了，他手忙脚乱地想往旁边滚开，奈何大小姐是何等地敏捷迅勐，直奔他全力冲刺起来。 「诶！别！……我草！小祖宗。」萧景轩没躲得掉，只能先站了起来。 第179页 没别的。 大小姐也没干什么惊为天人的孝事。 它殷勤地叼了只田鼠过来，准备献给它最爱的妈妈。 刚刚明明还在被窝里的，可能是和萧景轩一块儿出来了。 田鼠没被咬死，大小姐放下它的那一秒之后就疯狂逃窜，萧景轩马上去把堵住帐篷的入口，不给它进去。 可是这只小田鼠还没来得及跑几步，就被大小姐用爪子拔来拔去地玩。 它晚饭倒是吃饱了，这只田鼠没有荣幸成为它腹中的，只能成为被折腾的玩具。 萧景轩马上把帐篷的拉链给拉上，弄出了点大动静。 可能会有鼠疫。 蒋先诚和窦遇礼也被下了一跳，连忙让开。 结果大小姐倒是越玩越欢快，叼着那只田鼠开始夜间跑酷。 萧景轩有些蛋疼。 大小姐玩够了后，反覆把田鼠吊起来又丢到萧景轩面前。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萧景轩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了。 窦遇礼这时候拿了三个塑胶袋来，萧景轩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大小姐的这份礼物，用塑胶袋层层包好。他也不想杀生，但是鼠哥你半夜乱窜，就是你的不是了。 接着萧景轩就有得忙活了。他拿熘猫绳拴好大小姐，给它上上下下地细緻消毒，大小姐失去了和人共眠的机会。 这两个小孩儿半夜找爹妈，但是第二天依旧厚着脸皮和唐一一起上了车，所以，萧景轩只好孤独地坐在最后一排看乔知之玩大小姐。昨晚一直没睡，他清理完大小姐后，也拿平板看书。 自从工作以后，他很少有机会做这件事，来寄北后，又重新慢慢地拾起了这份爱好。 熬了一晚上，萧景轩白天就很好睡了，偏在一旁迷迷煳煳睡了起来。 今日入了藏区，随着海拔的升高，再加上昨晚上萧景轩还熬了夜，开始慢慢地不舒服起来。车上的几人也有些反应，不过他们没有萧景轩反应大些。 萧景轩开始感到头晕乏力，空气不管怎么样都进不了肺腑，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不行。 「唐一，我好难受。」萧景轩忍了半天，实在是受不了，伸手去拍前排的座椅。 「赵歌，和乔知之坐可以吗？我去后面照顾一下那个叔叔。」唐一闻言，弯着腰站了起来，抓住了萧景轩的那只手。 杜生在前面开着车，「等一下，再过一个小时就到市区了。」 赵歌似乎也不大舒服，她伸手抓住唐一的衣袖，「哥哥，我也难受。」 「好的。我马上回来。」唐一揉了揉她的脑袋。 乔知之和唐一换了座位，唐一把后座的药箱打开，安排车里的几个人吃了药，都安静地焉在车里，只有萧景轩拿着便携吸氧器吸氧，难受的眉毛一直皱在一起。 唐一没有按他承诺地回去，萧景轩的脸色很难看，捂着胃，眼眶通红，不断地反胃、干呕。他熬了夜，也没有吃早餐，这个后果让他后悔得要死。 唐一直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地抚着他的背，给萧景轩服下了葡萄糖水。 「好受些没？」唐一见萧景轩又仰躺在后座，紧捏着眉心。 唐一很担心，萧景轩可以感受到对方平静语气下的不安，他虽然还很难受，但还是勉强地点点头，「嗯。」 「头还是很疼。」萧景轩彻底放弃做个坚强的男人了。 高反会治好所有嘴硬的男人。 「躺我腿上，我给你揉揉。」唐一挪到另一边，让萧景轩的脑袋枕着他的膝盖。 两个小孩吃了药后就好了很多，趴在车后座，探出脑袋来。 「这个叔叔没有乖乖吃药吗？」乔知之看着萧景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问道。 赵歌却有另外的看法，「妈妈说不听话的小孩才会难受。」 「哦。叔叔你快吃药吧。我和赵姐姐吃了药都不难受了。」乔知之对萧景轩劝到。 这两个小孩刚刚一起焉在前排，并不知道后排的情况，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 萧景轩真是想原地爆炸、车毁人亡，最后还是只能扶着吸氧器，趴在唐一的大腿上，让唐一帮他揉揉脑袋。唐一又给萧景轩餵了止疼药，萧景轩才缓下来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别睡，陪我说说话。」唐一捏了下萧景轩的耳朵，把他强行叫醒。 「我想死。」萧景轩脑子一片混沌，仿佛硬生生塞下了十个菜市场。 萧景轩趴了一会儿，又感觉不对劲儿，他又马上爬了起来，用手捂着鼻子——他流鼻血了。 萧景轩好想哭。 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委屈。 唐一抽纸巾帮他擦拭，有些心疼地捏着萧景轩的手，眉毛也皱到了一起。 虽然很丢人，唐一实在太好了，萧景轩再也坚强不下去，也不顾什么形象，眼泪哗啦哗啦地流，把脸上的血痕沖刷出一条干净的沟壑来。 唐一就这他流的眼泪，把他脸上的血迹给擦拭干净了。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和那年下雪一样。唐一眉眼擒着笑意，眼睛弯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忍忍。」 「还有半个小时啊。马上。」杜生听到后面的动静，喊道。 「叔叔别哭，马上就不难受了。」乔知之也参与进萧景轩的安抚活动，伸着小手擦拭萧景轩汩汩流出的眼泪了。 第180页 赵歌可能是从小受人的教育，她有些看不上萧景轩的这种丢人行为，开始学着大人的样子，教训道：「男子汉不能随便掉眼泪！」 -------------------- 第97章 原野 我才不是。 我是唐先生的小娇妻。 萧景轩别过脸，靠到了唐一的肩膀上，把唐一拥到怀里。 见萧景轩的鼻血止住了之后，唐一开始给他的鼻腔擦软膏，然后帮他扶着吸氧器，另一只手一直握着萧景轩的手。 萧景轩不理她，赵歌似乎有些生气了，自己抱着双臂气鼓鼓地坐了回去，「我看不起你！你和我抢哥哥！」 「赵歌，待会儿，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让萧叔叔休息一下吧。」梁菲苒转过头来，安抚赵大小姐。 乔知之只能把也晕乎乎的大小姐抱在怀里，学着唐一的样子，抚慰他的小猫咪。 萧景轩懂了。 爱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他想再挤出几滴眼泪，却又因为心里欢喜，怎么都哭不出来了。 「别睡。」唐一见萧景轩没声了，松开握着的手去掐了萧景轩的脸。 萧景轩又被搞清醒了些，胡乱嘟囔着，「没呢，没呢，我醒着。」 「赵歌说你不是男子汉，你快和她吵吵。」唐一捏着萧景轩的脸又重了几分，看来是要把他掐醒不可。 「是啊！你太可恶了！」说起吵架，赵歌马上又来劲儿了。 梁菲苒和杜生又在前面笑了起来。 啊。 萧景轩又委屈上了。 他老婆帮别人说话。 呜呜呜呜…… 他洗了蒜了。 「你们绕了我吧。」萧景轩现在是真没耐心和小破孩斗嘴，现在一车的人都在拿他当乐子，他好委屈。 唐一也偏头笑了一下，肩膀微微抖着。 萧景轩斜眼看了一下唐一，眼睛又转了回来，盯着前方，只能用脑袋蹭蹭。 终于撑到了市区，他们去了不同的诊所和医院，萧景轩、杜生和梁菲苒都去挂了水，只有唐一和两个小孩还健健康康的。 被折腾了一路的萧景轩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下，唐一坐在旁边守着，大小姐被留在了车上，车窗留着缝。唐一等三人好后，才开始挂水，梁菲苒和杜生带着孩子和猫去找店和集合了，萧景轩留在医院陪着。 他们这群人，到地儿后折了一大半，所以决定先缓几天再出去玩儿。 大部分人第二天可以下床走动了，适应了些，但萧景轩似乎状态不好，仿佛离了吸氧器就不行一样。同伴们都出去逛了，唐一还陪着萧景轩在医院里。 他们这间病房都躺着被高反折腾着的外地人，很是沉默，消毒水的味道配合着走廊的脚步声、话语声传来，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 在和萧景轩在一起的日子里，都是唐一在照顾着病殃殃的萧景轩。念书的时候，他们打架，萧景轩伤得很重，和他一瘸一拐地上学；碰到小狸花的时候，萧景轩着了凉，发着高烧，模模煳煳地昏睡在校医室；大年三十，萧景轩折了手，也是躺医院，生活不能自理；再然后，萧景轩频繁的找简林馨，把药当饭吃…… 他的萧景轩。 他心心念念的人。 总是。 总是。 总是在病着。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唐一抬眼看着昏沉沉地躺着的萧景轩，自言自语道。 萧景轩本来半梦半醒地，但是被唐一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又拉回些神志，偏过头，手指颤了一下。 唐一双手握着萧景轩的另一只手，垂下眉眼，有些忧伤。 输完水后，唐一带萧景轩回旅馆休息，萧景轩焉着不太有精神，但是神色好了些，不如刚到那一天那般难看了。 「要在附近走走吗？」萧景轩有了些精神，问道。 唐一一直陪在旁边，萧景轩入藏后一直没什么力气关心他，心里挺愧疚的。 「你身体还没适应。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说。」 萧景轩低低地笑了起来，「真想一直就这么病着。」 自从到了高原后，唐一寸步不离，他们俩终于有机会单独在一起。 萧景轩觉得这一切都很值得。 唐一顿足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走。 唐一的眼睛里很少夹杂着情绪，可是刚刚那个眼神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用指甲掐了他最软的地方，萧景轩被搞得浑身不舒服，既有难掩的酥麻，又有满腔的抱歉。 他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所以都来不及照顾唐一的情绪，不断地在和自然反应做抗争，他幼稚的世界里又是变得只有自己。 他的恋人很担心。 很焦急。 看到他这个样子，应该会很不安。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萧景轩软了下来，小声和唐一说着，「我会快点好起来的。」 「嗯。」唐一淡淡地应着。 他们的旅馆就在医院旁边，走几分钟就到了。 才一进门，大小姐就出来殷勤地迎客，围着唐一的脚蹭来蹭去的。 萧景轩虽然闲不住，但是也没什么力气折腾，一回去就呈大字状躺了下去，接着做刚刚断了的梦。他感觉身侧的垫子沉了一下，唐一拿着电脑坐到了他旁边，安静地守着他。 萧景轩断断续续地做了几个梦，净是一些很离谱的事情，有些好笑又奇葩的。 第181页 由于有人断断续续的有情况，他们这群人，都没怎么一起吃饭，都是窝在旅店里调整。 萧景轩醒来时，唐一已经带着晚餐回来了。 他有些没胃口。 但还是得爬起来往嘴里塞，随便吃点。 唐一带了些当地的特色食物，馕饼、牛肉和酥油茶。 「不用吃太饱。吃点水果，胃里会好受些。」唐一在旁边给萧景轩剥橘子，放在塑料碗里给他待会吃。 萧景轩嚼着，点点头。 「咚咚咚」有人敲门。 唐一和大小姐过去接了客，不是别人，是杜生和梁菲苒。 「好些没？我代表组织来视察一下大伙儿的身体健康状况。」杜生看见萧景轩在那里吭哧吭哧地塞东西，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少，如释重负般，带着浅浅的笑意。 萧景轩一时半会说不了话，就吞了几口奶茶，把食物一起咽了下去。 「好得不得了，可以和赵歌大战三百回合的那种。」萧景轩嘴里终于得空。 接着又探过来一个小脑袋，不是谁，就是乔知之。可能是分别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认生起来，他有些扭捏：「叔叔，我来看大小姐。」 此时的大小姐正在愉快进食，并不对来人有什么兴趣。 但是乔知之锁定方向后，就悄咪咪走了过去，蹲下，来回顺着大小姐的嵴背。 「那明天再休息一天吧。」梁菲苒提议。 毕竟是一起出来玩儿，总不能抛下别人自己走。 「没事没事，你们不用挂念。我自己在店里休息。」萧景轩有些不好意思，他高反比较严重，拖了组织的后腿。 梁菲苒却笑了起来，「诶，你别客气。我们还有好几个跟你一样的呢。他们现在也都还下不了床，再等等也没事。」 啊。 萧景轩一听，着实松了口气。 「赵歌醒了没？」唐一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杜生过来，坐到另一个床位上，手往后撑着，「醒了。没啥事儿。小孩子嘛。」 「嗯？」萧景轩睡几觉起来。世界又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她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就萧景轩的记忆来看，赵歌是他们这群人里面适应能力最强的了，基本没什么反应，怎么现在说晕就晕呢？ 「就是太活蹦乱跳了。」梁菲苒也跟着坐到旁边。 然后四个人又一起笑了起来。 一直拖到了第四天，他们才一群人整整齐齐地出发，往景点的地儿赶。 其实也不一定要到某个网络上被命名的景点，沿路的景色就极为优美。他们路过一望无际的草原，浓艷的绿装点着一朵朵黑白相间的棉花，牧羊人赶着他的羊群在不远处漫步。湛蓝的天空透明干净，镶嵌上钻石般的骄阳。 在无遮拦的旷野，风唿啸而过。 来到一片湖泊，它广袤无垠，像水蓝色的宝石切面，湖底堆积着雪白的、厚厚的盐层。他们在这里稍作停留，把人卸了下来，就去找车位了。 「啊啊啊！」赵歌似乎不长教训，马上就蹦了下来。 萧景轩也想像她一般飞扑下去，但是唐一抓着让他穿戴整齐，渔夫帽、围巾、墨镜、吸氧器样样齐全。藏区的太阳没有温度，但是紫外钱格外强烈，很容易灼伤皮肤，风也很大，一不注意会被吹着跑。 赵歌一蹦下来果真就在风里滚了几圈。 「慢点！」梁菲苒怕她有把自己搞晕过去，忙下车去拉她。 这里离景点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由于景色过于诱人，众人决定可以先下来慢慢走，走到哪儿算哪，几个开车的就先行一步去了。 萧景轩觉得有些不得劲儿，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全身心地感受风土人情的，可是唐一把他裹那么严实，还背着吸氧器，感觉总差了点洒脱。可是他怂，唐一很辛苦地照顾了他这么些天，他不敢惹麻烦，他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阳光果然很烈很耀眼，周围的一切都被打上了光，颜色鲜艷，干净透亮，入眼皆是高饱和的色彩拼块儿，一望无际，心情畅快了不少。 大小姐被拴着熘猫绳，穿着五彩斑斓的小毛衣，被乔知之拉着走在队伍前面，而两人却故意走在了队伍最后面，时不时可以借着风声说些悄悄话。他们走了一个小时，到了个算是旅游服务点的地方。 在这里，可以骑马、射箭、吃东西、住宿等等，像是个小型的聚落。 啊。 骑马？ 几个女孩子跑去干了另一件事，她们去租了少数民族的服装，画着现在很流行的妆容，欢天喜地地四处打卡拍照。接着被文化感染地还有几个男生，他们也换上了少数民族服装，脸上也跟着抹了些东西。 「我觉得你穿起来也会很好看。」萧景轩心里痒痒，他拽着唐一的衣服，到他耳边小声说着。 林落脑袋顶着皮毛冒，穿着蓝绿色搭配橙黄色的鲜艷藏服，编着辫子，朝两人跑了过来，「崽崽！麻麻有事求你。」 还没等林落开口说话，唐一就点头答应了，「好的。」 林落又惊又喜的，双手捂着嘴。 唐一只穿了衣服，没有让别的化妆师碰自己，乖乖地坐着等林落拿着自己的化妆品帮他化妆，他们俩个似乎也很熟悉这套流程，配合得天衣无缝。萧景轩也被林落的甜言蜜语哄得鬼迷心窍，穿上了一套比较简单的藏服，墨绿色的内衬，雪色的外袍，没有找化妆师，也等着林大师来大显神通。 第182页 不得不说，林落真的很有品。 唐一被她画得像个部落贵族，萧景轩却被画得像个劫匪，脸上舔上了些打斗时会留下的伤痕，在配上他的兇相，萧景轩仿佛就是今夜要来劫婚的暴徒。 唐一很适合穿暗红色，气质高雅，落落大方。 他们光拍照就拍了快一下午，林落更是恨不得每一套藏服都穿一遍。 对了。 骑马。 唐一居然会骑马。 但是萧景轩不会。 然后他就带着萧景轩骑着马在旁边的草原熘达了几圈。 原来他们其中的几个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藏区，只是这次是第一自驾游，唐一和杜生初中的时候就来过。 所以萧景轩的幻想又破灭了，他坐在后面抱着唐一，唐一牵着马儿才场里不急不慢地跑跑停停。不是暴徒劫走王子，是王子来接他受伤的僕人。 唐一作为位数几个会骑马的人，带了萧景轩玩儿了一会儿后，又带着几个别的不会骑马的人跑，萧景轩趁此空档去把妆造换了。他的王子不该受到任何的束缚，要在草原上自由地策马奔腾。 晚上也很热闹，不止他们，还有当地的几个家族，他们开了一场即兴的篝火晚会，围着高大的火堆，奏乐、歌舞，闹腾一片。虽然克服了高反，但是，萧景轩在这种环境下还是很脆弱，他需要间歇性吸氧来维持身体各项机能的正常运行。 知道唐一会骑马后，唐一现在彻底变成赵歌眼里的白马王子，她更加狂热地追求唐一，唐一被搞得有些避之不及。 和唐一一起骑马的感觉很好。他身上的佛手柑会萦绕在鼻尖，马蹄声夹杂着心跳声消失在风里，两个颠簸地在草原上熘达，所见之处皆是快意畅达。萧景轩可以在抱着他的时候，偷偷亲一下唐一的耳后，然后夸奖一下他家的王子。 今晚刚结束，唐一前脚刚进房间，萧景轩后脚就把门给反锁起来，把唐一压在门后不由分说地亲了起来。 唐一倒也不恼他，由着他折腾，虽然被压得没力气，还是用手掌一下一下得抚着萧景轩宽阔的后背。 萧景轩好受了些，然后转移阵地，去亲吻唐一的耳后，然后绵延至脖颈，又咬又肯的，非要等唐一受不了了骂他几句才肯放开。 不过唐一这次却没有说他什么，萧景轩想做什么都行。 他低着头，回吻萧景轩的脑袋，双手搭在他的腰间，背靠着门稳住身形。 萧景轩停了下来，把脑袋埋在唐一颈间，闷闷道：「我好了。」 唐一头一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笑：「真乖。」 两人在静寂的黑暗中相拥良久，萧景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有人发了消息给他。 萧景轩放开唐一，点开手机屏，唐一则推着行李箱进去，把灯打开。 没什么。 萧景轩日常发疯是基操。 他虽然无数次地告诫自己，不要总有那种乱七八糟的幻想，不要总是想着要独占唐一，可是当他的情敌找上门来时，他却永远不能站出来争抢，他只能等着，等唐一自己处理完之后来找他。 赵歌今晚一直缠着唐一和她玩儿，然后还耍心机亲了唐一一口。 虽然场面极度和谐，但是萧景轩就是吃味儿吃得厉害，一直憋到了现在才爆发。 可是唐一好温柔，萧景轩有脾气都不知道要怎么发泄，只能趁没人的时候，堵着欺负一下这个到处沾花惹草、招蜂引蝶的人。他喜欢的人，不能受委屈、被欺负、被孤立，也不能太受欢迎。 但是。 你站星光里，别回头。 -------------------- 第98章 畸形 自白家和姜家这件事发生后，祈临的氛围逐渐开始紧张了起来。窦绮那个百年不放个屁的家长也不知道是吃了个这么毒药，居然开始催婚了。只可惜窦绮从小到大都是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没感觉后就会直接踹人的那种。 萧景轩得了风声，表示愿意倾囊相助，两人匆匆定了婚约，愉快地了展开合作。窦家晓得窦绮这样乱来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说不上自视甚高，可是不晓得这女儿怎么偏偏就选择了萧景轩，然后一改措辞，劝自家女儿再想想，这件事就被这么稳了下来。 萧彦看见萧景轩这里钓到了大鱼，开始让萧景轩进会议室，给他丢了个闲职，名字挂在后勤部，但是人呢还是要出行个大场所。萧景轩觉得蛮好笑的。 年末正是忙的时候，成嚣各部门都在忙着结算，一天要开好几个会。 萧景轩有些无语，自从他可以进会议室后，无论什么会，和他有没有关系，他都要去听，然后自己单独写一份会议总结交给他的助理，陶安。 呵呵。 有病。 萧景轩干得想辞职。 年三十，他不得不和萧彦一起回萧家老宅，这次他再也没被赶出来，也没被泼凉水。但是这顿饭吃得膈应人。 萧老爷子手里的股份对于个大势力来说都极为关键，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老爷子不高兴，都规规矩矩的，倒是萧老爷子会带头刁难萧景轩。比如让他沏个茶、收拾个东西而已。 这其实本没什么。 但在萧家就是不一样。 因为这些粗活是下人做的，萧老爷子有意让萧景轩不快。 第183页 萧景轩倒也脾气好，没和这个糟老头子计较，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骂什么就听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像个窝囊废一般，支着给萧老爷子发脾气。 萧老爷子也就神气了这么一段时间。 不知道他以后想起这些事情来，会不会有些后悔。 萧景轩知道自己被盯得紧，他寒假没有去找唐一，唐一也没来找他，他们各过各的，两人真像没什么事儿一样。萧景轩想人想得紧，就自己磨磨蹭蹭地上山转悠，再转悠，然后闷在家里。 这年还没过完，成嚣开始出事了。 萧景轩等了太久，他坐在会议室继续当中哑巴，面色如常，看着这些人忙。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在过年期间，成嚣被曝出，工厂偷工减料、零售店倒卖过期和伪劣产品、新技术把控不严格有致癌毁容风险……紧着着开始有个大网络博主站出来作证，然后揭露成嚣旗下各种产品线的黑料。现在整个公司乱成一团，太多地方同时出问题，这和萧景轩前年的境况如出一辙。 成嚣股份一夜之间大跌，仅仅是舆论就让它一口气亏损几千万。 萧彦忙得几夜没合眼，彻夜纠查，找各种公关来稳定舆论。萧彦越是想要压住，这件事就闹得越大，最后刊登上了个大新闻头条。 萧彦不彻查还好，他一查却反过来坑了自己。 一路稳扎稳打的成嚣居然真的在研发这个要命的地方犯起了煳涂。新的技术并没有经过严格把控，一听见风声，该负责人为了抢占市场先机，稍稍修改了数据，然后在产品推出后，又在下一波产品中把该成分去除，好一个金蝉脱壳。等这波热钱赚完后，如果研发继续有成果，就推出升级版，如果研发失败就投资到另一个生产线上。 但是第一批货确实有问题，怕上面问责，该负责人急忙追回产品后，把药剂回炉重造，添填改改，降低该成分占比，又继续卖了出去。 这个说得专业点，就叫产品试用期。 本来已经压下来了，连负责人自己都忘了这码事，却被有心之人挑起来。那些产品的受害者明明已经得到赔偿，闭了口，这次却全部团结起来讨伐成嚣。 成嚣太大，萧彦自己懂经商之道却不懂这些科研技术，被手下的人煳弄了，才引发了这次麻烦，最后却没能找到该负责人，那人早早就隐姓埋名，跑国外去了。 萧彦为此大洗了一遍公司，公司别的项目全部叫停，一条条地把所有产品线都彻查一遍，几乎是每天都在更新公示，为了再次获得大众的支持，还砸了不少钱来做粉丝福利。 萧景轩这个后勤部的也没什么好觉睡，被迫着一起加班加点地干活，全力支援各部门纠查内鬼，搞得整个公司也人心惶惶的。 别说。 你还真别说。 这人吶，倒霉起来，都是接连二三的。 萧彦的那些情人们居然开始跳出来搅浑水，曝出了萧彦的各种黑料，甚至私生子这种名头也有人站出来抢。萧景轩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分如此受欢迎。本来出轨也并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这次站出来背刺萧彦的，是张婉柔，在她的声讨之下，该事件愈演愈烈。 这群人是不是一波，尚且不知道。但就在这么多年来，萧家认回了萧景轩这么第一个私生子之后，事态就註定会愈演愈烈。 萧彦好男人的身份一旦被毁，他的家庭关系必然也会被曝光。一时之间，萧家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的秘密，一口气被全部曝了出来。 成嚣本来稳住的股价，又继续往下跌。 这里正忙着内乱，萧彦在国外的分公司也紧接着出事了，有合作对象接二连三地违约，资金鍊跟不上，周转不过来，被迫停工，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萧景轩虽不是这次风波的中心，可是他也受到了很多的影响，需要几个保安护送，成嚣楼下每天都围满了各大记者。成嚣的顾客多数是女性，可偏偏，女性在萧家的地位卑微至此，萧家的歷史，就是无数无辜女性的被迫害史，成嚣庞大的女性粉丝群体，这下变成了反抗它的最厚实的群众基础。 萧彦原本就是成嚣形象的代言人，现在他名声烂的一塌煳涂，即使手里捏着大额股份，也不得不为了社会舆论辞去ceo一职，隐退江湖。但是公司的实权仍旧是在萧彦手里，ceo一职由他的某个助理来暂代。 萧彦走时，深深地看了萧景轩一眼。 可萧景轩也只是耸耸肩，对他笑笑，继续在他的闲职上浑水摸鱼，管理管理公司的卫生条件这些事情。陶安在工作之余也紧盯着萧景轩，无疑已经是萧景轩最好的证人，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却也让成嚣乱了起来。 萧老爷子可能没扛得住这些，一出事就进了抢救室，在现代科技的助力下，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萧彦离开成嚣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萧老爷子——萧华勛。 萧彦才一进门，萧华勛就拾起杯子往他脸上招唿过去，脸涨成了猪肝色，大吼道：「你还有脸见我？看看！成嚣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诶呀，老爷，注意身体。」旁边一个面容姣好的二三十岁的女子，忙站起来去扶着萧华勛。 萧彦侧身避开，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这个女人不是别的，杨梦莲，是萧华勛前几年带进家门的姨太太，不知道是萧华勛的第几房了，反正，自己的年纪都比他这姨娘的年纪大。 第184页 萧华勛这辈子只娶了两任妻子，他四十多丧偶，又另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世家小姐，还没他一半岁数大，他们就有萧彦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萧华勛却有无数房的姨太太。萧彦他妈生下他后，可能是没恢復得好，身材走了样，就失宠了。 接着萧彦还没念小学，他母亲人就没了。 萧华勛没有再娶，许是对萧彦愧疚，所以格外宠这个小儿子。姨太太们见也没有扶正的机会，也跟着宠萧彦这个没妈的孩子，企图以后萧彦会念她们的好，给她们养老。 萧彦逐年长大，萧华勛的姨太太换了一个又一个，等他想去追究自己母亲死亡一事之后，就什么都查不到了。萧彦在萧家待得越久，他就越不相信自己的母亲真是自杀身亡。 「哼！这个孽障真是要气死我！」萧华勛也连忙平復起自己，用眼珠子瞪着萧彦。 萧彦早已习惯萧华勛这样耍脾气，他随意地整理着衣服，漫不经心地开始赶人，「我有事情要和父亲谈，您没事儿就出去吧。莲姨。」 「都说了几遍，她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说完快滚。见到你我就心烦！」萧华勛护着杨梦莲，对萧彦没好气道。 据萧彦所知，杨梦莲是除了他那两任妻子以外，跟他最久的一个女人，很会哄人。更有趣的是，杨梦莲是萧焕旗介绍给他老子的。不知这几年到底吹了多少枕边风，萧华勛年纪越大越活回去了，开始对自己的大儿子愧疚起来。 「诶，别为了我吵啦。老爷！您都不知道，您昏过去的时候我有多急。小彦从小就出息，您别骂他了，好好谈事。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会旺嘛。」杨梦莲马上站起来，一边哄着萧华勛，一边往门外走。 -------------------- 第99章 血脉 「谢谢莲姨。」萧彦对她笑笑，然后替她关上了门。 萧华勛见到全家人比起他更怕萧彦，更是来气，板着脸上下扫着他。 「说吧。」萧华勛对她抬抬下巴。 萧彦只是觉得噁心。 很多年都治不好的噁心。 萧华勛满眼都是利，不至于色令智昏，即使是枕边人，也会忌惮，绝不让女人插手这些事，但他就喜欢和杨梦莲这样打情骂俏、故作威严一下，为的就是时时刻刻提醒萧彦，萧家还是他说了算。他就算宠的是个妓女，自己的儿子也不敢在他的人的头上作威作福。 萧彦没打算坐下来，这件单独病房的每一处都让他噁心地不想触碰，他干脆插着兜站着：「公司里有内鬼，才出了这件事。」 萧华勛抬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听说了。赶快处理了，拖久了不好。」 「公司我以后会给萧景轩。」萧彦抬着眼皮，顶着萧华勛的茶杯。 萧华勛一听，重重地摔了下茶杯，「不行！我们萧家的血脉玷污不得。」 父子俩无声地对峙了良久，萧华勛才又开口，「我觉得景舟挺不错的。你这次乘机也可以带带他，过不了几年就能帮忙了。」 萧景舟是萧焕旗的儿子。 萧华勛见萧彦的态度强硬，也软和了些态度，「你要不喜欢他，景辰也可以。」 萧彦长得像他的母亲，一副薄情寡欢的模样，长得俊，比萧华勛当年还有气质和魄力。萧景轩长得像萧彦，皮肤却不如萧彦一般白净。如果萧景轩有幸可以见到他的奶奶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肤色和单眼皮，遗传的是他的奶奶。 「那就给景熙。虽然他还小，但是我应该会像您一般长寿的。」萧彦没有谈判的余地，就这么冷冷道。 萧华勛深深地嘆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阿彦吶，爹的年纪大了，让我早些安心入土吧。」 「我会保证至少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是可以散在萧家上上下下一群人手里的。但成嚣如果是落到我大哥手里的话，就不确定了。」萧彦的态度冷硬，不容拒绝，「您也不希望我最后他和挣得头破血流的吧。」 「你受委屈了。爹知道。但是你看看，景睿和景熙都不是这块料，没有你的本事。」萧华勛抬眼看着萧彦，「好孩子。只要萧家还在，这俩孩子是不会饿着的。我死之后，就把名下的财产转给他们，你看行吧？」 「爸。你有些太宠那两个废物了。」萧彦却没有高兴，神色淡淡的。 萧华勛却只是笑笑，「毕竟是我的孙子嘛。」 「等景睿毕业了，我就会把他弄进公司。」萧彦却依旧是那副模样，丝毫不理会萧华勛的好言相劝。 这话又戳了萧华勛的痛处，他又皱起了眉头，「你难道还要在成嚣养一个和那个野种一样吃白饭的吗？你看你是煳涂了！」 可萧彦不是来商量的，他说完后，没理萧华勛，径直离开了。 「萧彦！你站着！」 萧彦对萧华勛的喊叫置若罔闻。 萧家也不是运气很好，随随便便就发展起来的，虽然家风丑陋，但还是很注重继承人的培养，所以才能一代又一代地接续发展起来。 萧老头子最宠他这个小儿子，连带着他的孩子，也被这般宠溺着。萧景睿第一次沾到毒品，是因为萧华勛的一个姨太太，后来她就被赶走了。而景熙在初中就敢把同班同学打残，也是萧华勛撑的腰。 萧华勛的溺爱没再培养出第二个萧彦。 可能是因为这三个孩子特殊吧。张婉柔残疾，两个人做得是试管婴儿，是有名却无实的夫妻，多年来也相敬如宾，和和气气地相处着。也可是太过于和气，始终保持些距离，张婉柔才最终选择与他的丈夫敌对起来。 第185页 萧景轩的后勤部在忙了两个月后，成嚣终于回归正轨。这次的问题虽然给成嚣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但还是在萧彦的手里运转过来，只是有些大伤元气，前几年约等于白干了。 萧景轩还没闲几天，马上就有个刺激的事情找上他——张若匀回来了。 她没有带着任何人，回来的只有她自己，看样子并不打算久留。 萧景轩不知道是要哭还是要笑，张若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萧景轩。 母子两人快九年没见了，这突然一见，还蛮尴尬的。 两人在一家高级餐厅坐着吃饭。 爱的背面不是恨，是遗忘。 张若匀这一去，就是这么多年。萧景轩那天并不抱什么希望，他给张若匀打了电话，随便和她说了自己被萧彦认回来的事情。 如果要想要这个女人动容，就要先唤起，她对萧彦的那份情。 但是张若匀似乎真的只是来看看萧景轩的，她不在像以前那般，穿着惹眼高贵的衣服，画着一丝不苟的精緻妆容。她在瑞士，似乎真的过的很幸福，烫了漂亮的浅棕色捲髮，咖啡色的大衣，奶茶色的连衣裙，深棕色的高筒靴。 这个张牙舞爪发了那么久疯的女人，居然一幅温婉多情的样子出现在了萧景轩面前。 如果不是她先叫了萧景轩的名字，萧景轩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 之前在电话里感受不太明显，现在真的见上一面，萧景轩才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放下了。 「我很高兴你能打电话给我。」张若匀脸上挂着笑意，「我还以为，我们之后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女人如果真的放下了，会比男人，还绝情。 她无怨无悔地放下，对之前种种轻飘飘地撇了一眼，一笑而过。 萧景轩看见她这幅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张若匀是真的放下了，可是，她之前给萧景轩带来的一切，又算做什么呢？你精心饲养的怪物长大了，他想帮你撕碎你的敌人。可是妈妈你却笑着说算了，没关系。 那我。 我这个被你亲手养大的怪物。 要怎么办呢？ 萧景轩垂着眼，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他就会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怪了。 他本来想求张若匀帮忙，和萧婧联手，一起干掉萧彦。可是现在却怎么都张不了口，就仿佛大梦一场后，发现事与愿违，只剩下无尽的怅然。 他过得这么混沌，跌跌撞撞，始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自己的身份。 可是张若匀难得温柔起来，萧景轩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他的心凉到了谷底，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了一般。 「你回来做什么？」萧景轩艰难地开口。 是的。 你一身轻盈。 回来做什么？ 来嘲笑你曾经的傻子盟友吗？ 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是不是很可怜。 「你来找我，不就是希望我来帮忙吗？」张若匀却也不恼萧景轩这幅样子，她脸上挂着笑意。一旦谈起正事来，才有幸得以一窥张若匀当年的风采。她的话简单又犀利，语气不徐不疾。 萧景轩直白道，「他抓着我不放。我想走。我对萧家的财产没兴趣。」 既然对方直接挑明了，萧景轩也不遮掩意图。 张若匀似乎有些头疼，她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性格到底是随谁呢？我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只要按他的要求来，他就不会亏待你。」 「他要我牺牲的太多了。我玩不起。」萧景轩道。 这次事件已经对成嚣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可是萧彦还是稳住了。张若匀几年前费劲心思，扳不倒萧彦，现在成嚣彻底成熟，更是拿萧彦没有办法。这个男人会一直获胜，会赢到最后。萧景轩越来越觉得，他可能会像张若匀一样赔进去大半辈子。 可他等不得了。 他想报仇，想得发疯。 但是却无处下手。 萧彦的软弱是装出来的，他这个人根本就是无懈可击、无所不能。 他来找萧景轩并不是他真的被逼急了，可能是他闲得无聊，再给自己找乐子。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干什么都畏手畏脚的，不敢争也不敢抢，天真烂漫的。」张若匀长长地嘆了口气，「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亲爱的。养出来了你这么个废物。谁也不像。」 这顿饭吃得很憋屈，张若匀不想插手，萧景轩无功而返。 他很暴躁。 无论张若匀如何，他都很暴躁。 心里乱作一团。 萧景轩就像一只被围在祈临的困兽，被萧彦剃掉了爪牙、捏碎了喉咙，挣扎不得。 张若匀走前，给萧景轩丢了一句话，去看看他的奶奶——曹薇。 笑死？ 继续去讨好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爷爷吗？ 萧景轩嗤之以鼻。 他冷静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又想起这件事来。既然他难得地向张若匀开口，她就撂下了这么一句话，萧景轩还是不想放弃，他得试试看。 萧景轩被陶安盯着，施展不开手脚。他只能又把希望寄托在白宇帆身上。 白宇帆终于没再掉链子，萧白好歹是世交，萧华勛的姨太太记不得，但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就两个，还是很好查的。 第186页 曹薇不是谁，刚好是白家的某个小旁支，算是白宇帆的表姑奶奶，才嫁到萧家没多久，就跳了楼。 家里找不到她的照片，当时祈临由于土地资源受限，被要求火葬，墓碑也不知道被立在了哪里。她就萧彦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萧彦当时还小，长到后却也不重视这些，萧华勛更是被姨太太迷了眼，萧家把她风风光光趋近来，最后却没给她一个像样的葬礼。那时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白家人是不管之后的事的，这个人就这么简单地人间蒸发了。 现在想要找，难上加难。 -------------------- 第100章 断章 是啊。 萧景轩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萧彦在家里这么受宠，他的母亲却不怎么被待见。上次回萧家老宅也丝毫没见到影子，家里有的只是萧华勛那个年纪还没他大的小妾。萧家虽然荒唐，但是她毕竟是白家人，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媳妇儿，不管怎么说，是不该被这般忽视的。 成嚣ceo一职一直空着也不是办法，萧彦压着董事会，成嚣的氛围又跟着紧张起来。 萧景轩没耐心了。 再拖几天，萧景睿就要毕业了，倒是更烦。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这次是真不玩了。 偷偷摸摸查了曹薇一阵子无果之后，萧景轩干脆翘班，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吃软饭就吃软饭吧。 他不要脸了。 陶安来劝了他几次，萧景轩无动于衷，把他那些奢侈品一样接着一样地卖掉，然后就是房子、车子，干干净净。他不打算再回来了。 他玩不过萧彦。 他认输。 头几天萧彦没理他，当萧景轩买下了飞去澳洲的机票之后，萧彦终于捨得出面了。 萧彦气势汹汹地找到了机场旁边的酒店。 萧景轩的飞机明早就可以起飞了。 我草。 当门被砸开的那一秒，萧景轩真的有想过从三楼跳下去。 没什么。 他老子软的不行，来硬的了。 萧彦身上还穿着笔挺的西装，明显是从外地赶来，萧景轩第一次在萧彦脸上看到这么臭的表情。 萧彦迈着步子进来，身后的跟着陶安。 「你要闹什么？」萧彦冷着脸说话，语气冷得快要零下几百摄氏度了。 我萧景轩。 早就是个成年人了。 难道会怂他吗？ 萧景轩抬抬下巴，「我不玩儿了。再见。这回是真走。」 「你最近在找曹薇？」萧彦却没有理会他，语气依然烂到极致。 萧景轩道，「嗯。有什么问题？」 「谁告诉你的？」萧彦的脸本来就冷，现在变得更冷了，「萧婧吗？」 嗯？ 萧婧？ 消失了快半本书的女人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算了。 既然他妈给了他一些提示，算是帮他，他也不想把张若匀卖了，只好转移话题。 「我现在不找了。」萧景轩道。 萧彦捏了捏眉心，似乎是想让自己冷静些，「再过几个月，我就会让你坐到那个位置上。」 然后继续当你的傀儡吗？ 呵呵。 「谢谢。我真不要。」萧景轩勉强挤出点笑容，「萧景睿六月份就毕业了，你用你大儿子吧。我觉得我可以走了。」 萧彦神色凝重，盯着得萧景轩发毛。 他第一次才知道，他这种相貌的可怕，眼睛就像刀剑，拧着眉的样子就像下一秒就要撕碎人一般。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听话？这么多人渴求的东西，你明明一伸手就可以得到了！你在发什么疯？」萧彦也是骂得毫不留情。 萧景轩冷笑一声，「我不要，我赶着过去睡男人。你们这种成功人士的日子……」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 「陶安，你出去。」萧彦的手掌也一片通红，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萧景轩，语气依旧是冷得刺骨。 萧景轩被冷不丁地扇了一掌，脑袋嗡嗡地响了起来，他捏着拳头想要砸回去。 可是。 如果被警察判为故意伤害罪。 他就坐不了明天的飞机了。 他刚刚和唐一说好了。 陶安出去后，把门给关上了。 萧彦等萧景轩冷静些后，又继续开口：「你想要什么条件？开吧。」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我不可？」萧景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双手紧握成拳。 萧彦的脸依旧冷着，他顿了良久，久到萧景轩以为他这个问题可能会石沉大海后，萧彦才淡淡地开口，语气并不郑重，有几分漫不经心，「因为只有你和萧婧身上流着我的血。」 「但我不是萧家的人。」还没等萧景轩开始消化上一句话，萧彦就来了更加刺激的第二条消息。 萧景轩勐地想起来，领走曹薇骨灰的不是萧家人，也不是白家人，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自称是曹薇的朋友。曹薇的骨灰在火化场滞留了几月之久。 「所以是萧华勛在整你？」萧景轩想都没想就答了出来。 这不能怪他思维跳跃。 可是和萧家人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一直觉得萧彦在萧家有些格格不入，毕竟他从小被家族排挤，对这种氛围很敏感。既然萧彦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萧婧走漏风声，萧家别的人没理由不知道。 第187页 但对于这件事最不该知道是萧华勛。 他却依旧像没事的人一样，在老宅子里颐养天年。 更有问题。 「应该是。」萧彦答道，神色很镇定。 「我是前几年才知道的。」萧彦又继续道，「萧婧查的。但是老头知道得比谁都早。」 照他这么说，萧华勛知道得更早，那么萧彦的那几个野种会不会是他的手笔？ 萧华勛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完萧彦，然后再除掉他。 那么张若匀怎么手里捏着这么一张好牌，却还没有推翻萧彦？她又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 成嚣发展了这么多年，确实在法律上也变成了萧彦的所有物，所以他才不想放手。但要想继续发展，他还需要萧家的人脉和财力来支撑，双方都不好撕破脸，却在暗地里斗着。 等一下。 等等， 但是又关我什么事？ 这是萧彦自己的麻烦啊。 我去。 言下之意，萧景轩就算拼死拼活也不可能从萧华勛那里得到股份。 「所以我觉得，让绿了老头的野种继续捏着成嚣，心情会更好。」萧彦终于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笑了起来，看起来极为愉快。 他尊敬的父亲，害死他的母亲，毁了他的家庭，让他给自己真正的血脉铺路、做嫁衣。 萧婧是婚前孕，萧景轩是婚外孕。 搞了半天，他们这两个意外来到的小孩，才是萧彦唯一的骨肉。 萧彦就算之后执意要把成嚣给他两个名正言顺的儿子，也会被萧华勛摆一道。 也许是过年的时候看到了萧景轩受到了刺激，张婉柔完全不信任自己的丈夫，她为了自己的孩子的前途，加入了讨伐萧彦的阵营，想要得到巨额的赔偿费。她担心会有更多像萧景轩这样的私生子闯入萧家，和她的孩子刮分财产。 不过她这次做了错误的选择，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也是这盘棋里的棋子，她孩子都没有继承权。 那个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萧彦，年到半百之际，被众叛亲离。 「我没义务帮你。请回吧。」萧景轩终于理清了，他还是拒绝了。 萧婧不好拿捏，所以萧彦选择了萧景轩。 「你要是想大肆宣扬你的性取向也行。这要等你坐稳了成嚣再说。」萧彦态度软和了些，「想办法和窦家结亲，你之后的路会更好走。」 萧景轩觉得，萧彦是真疯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 他其实不止想报復萧华勛，他可能更希望，把萧景轩变成下一个萧彦。 就像当年，张若匀为了发泄痛苦，想要把萧景轩变成下一个自己一样。 仿佛只有自己的痛苦重现在别人身上，他们才能得到解脱，才会觉得世间是公平的。 「我不想变成下一个你。」萧景轩多年的心结在刚刚的三言两语中解开了，「爸。」 我有另一个想过的人生。 我不想再参与这种代际恩怨。 我已找到归处。 …… 浩浩荡荡准备了一学期的项目开始启动，唐一今天参加了快一整天的会，有些精神不济，应酬完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多了。听到开门声后，大小姐一如既往地出来迎接，仰着脑袋叫唤，黑不拉几的脸庞上缀着月光石般的眼睛。 唐一换好鞋后，便蹲下来，把大小姐抱到怀里，低着头和它互相蹭着，鼻息间是大小姐身上毛茸茸、暖洋洋的气味，令人放松，一整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淡了。 「回来啦？」杜生听到声音后也跟着出来，手里拿着杯水，等着唐一放下大小姐后再递给他。 唐一回答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精神一般，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是麻木并且机械地和大小姐例行公事般互相慰藉。 杜生的手忍不住握着玻璃杯转了一圈，他静静地等着唐一整理自己的情绪，唐一从上个星期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很沉默很寂静，和他们以前在寄北念大学的时候一样。 他不是不在乎唐一，只是，如果唐一一直学不会主动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一直没办法独立的话，会非常糟糕，所以他一直有意等唐一自己想办法去解决他所面临的困难。 唐一自己缓了一会儿后，把大小姐放下，脸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准确归纳出来的情感。 杜生把水递给他，就像以前一般假装看不见唐一的不对劲，若无其事地问着别的事情，「怎么样？顺利吗？」 唐一点了点头，仰头把杯子里的水灌干净了。 就在杜生以为唐一会继续憋着，准备回房间后，唐一冷不丁地说道：「我准备休学一阵子，后面可能参与不了了。」 总是这样。 唐一自己憋得越久，越会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而且他总是先崭后奏，把结果毫无波澜地通知给别人。 杜生的脸冷了下来，他双手抱在胸前，把唐一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两人僵持了大概三分钟后，杜生率先投降，他无奈嘆了口气，「解释解释。」 唐一抬眼看了杜生一眼，脸上仍旧没什么波澜，「我发现我做错了。」 -------------------- 第101章 失语 「我用错方法了。」唐一嘆了口气，接着补充道，「我常常会觉得，我和他不合适。」 杜生对于这点极为贊同，要不是现在唐一提起来，杜生还真有种唐一还单着的错觉。即使是上次出去玩儿，明明正在热恋中的两人却表现得，很正常，没有多余的暧昧和亲昵，就像无事发生一般。 第188页 唐一来到澳洲后，杜生根本就没见到两人有什么联繫，连唐一生日也没见萧景轩送什么礼物来。杜生还以为两人要掰了，就算不掰，他甚至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觉得两个人谈的这恋爱不大正常。 萧景轩不进，唐一永远都不为所动，唐一总是表现得像这场恋爱中的旁观者一样，他常常变现得游离在这段感情之外。杜生换位思考过，如果他是萧景轩，真的会被对方这种态度逼疯掉。 许是实在接受不了异地恋，两个人默契地想终止了吧。 如果是这样，倒还好。因为萧景轩的家庭，是个定时炸弹，从他决定回去的那一秒，就註定这个炸弹一定会爆炸。 紧接着唐一接下来的发言更加没有逻辑，或者说，前言不搭后语。 「我想……请你帮忙。」唐一的脸上仍然是那副表情。 帮你分手？ 分手还特意休学？ 不是吧老弟。 杜生心里有一百个问号。 「嗯。」杜生点点头。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唐一这么郑重其事地求他什么。 「帮我查个人，曹薇，以前白家的。」唐一说完后舔了舔唇，仿佛又自言自语抱怨起来，「真烦。」 杜生终于是看懂了，唐一没精神并不是疲倦还是遇到了难题，他是在压抑自己的焦躁，为了压下这种情绪，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 唐一的话匣子一旦撬开，后面就容易多了，只见他坐到沙发上，弯着腰，手肘支到膝弯，双手交叉握起来，几根指头不自觉地相互摩挲着。 「我好烦。烦得都静不下心来。」唐一恼着自己，继续和杜生抱怨起来，「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回去。」 杜生想了一下，「萧景轩怎么了？」 「我不想为谈恋爱废那么多心思，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唐一边说边搓着自己的手指，「我一直觉得只要无底线地纵容他，就够了。可他总是在出问题。」 杜生微不可查地倒吸一口凉气，他现在是真的看不懂唐一的操作。他记得之前，唐一还为了这个人和家里闹了起来，现在却句句都在抱怨。 「现在又把自己搞出事了。」唐一说着说着，气息开始不稳起来，他还在死死压着自己的情绪。 啊…… 和唐一从小长到大，杜生开始明白了点，或者明白了也不敢承认。唐一的漠然，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不知道，他可能发现了，但是并不关心，所以直接跳过。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这就意味着，唐一的性格是天然的，生来冷淡疏离，只是迫于生活，融入进人类社会，而装作自己有感情。其实他都看得见，只是想不想理会的区别，一切情感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不分好坏，没有轻重缓急。 他竟然第一时间是心疼萧景轩——唐一的冷漠源于他的傲慢，他不关心的事情很多，多到唐一自己也意识不到，所以他难以共情，甚至是没心思。 「他失联……一个多月了。」唐一缓了一下后，开始说起来，「我以为，他可以自己处理好的。但是情况看起来真的很糟糕。我要回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 一旦谈起正事来，杜生便开始严肃起来，声音更是冷冽了几分，「你想蹚萧家的浑水吗？爸爸之前明明和你说过的。」 「这个项目，做好之后，你就可以站稳脚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杜生接着补充道。 杜家一路发展过来，一直谨言慎行，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地爬起来，几乎不去掺和祈临几大家族之间的纷争，始终保持中立的态度。但是如果唐一想借杜家的人手去帮萧景轩的话，这就意味着，要拉着杜家下水。 「他明明老老实实地跟着你来澳洲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但是他回去了。」杜生继续道，「现在出了事，要杜家拉给他擦屁股吗？」 「对不起。」唐一抿了抿唇，「那我自己想办法吧。」 「我和爸爸之前都和他说过了的。」杜生再次强调立场。 没安稳多久的祈临又开始闹起来，祈临几百年来总是这样，是无休止的纷争，杜泽想方设法地调离了祈临，带着家人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结果唐一现在却想要回去。 唐一抬眼看了眼杜生，眼眸有不明的情绪，他忍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想成全他。他一直活得很痛苦，如果解决不了，这些事会纠缠他一辈子。」 「他从小到大都过着低人一等、躲躲藏藏的日子。」唐一垂着眼皮，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我总觉得……总觉得，这样对他残忍了。」 唐一看见了，可是他一直都选择视而不见，如果萧景轩不出事，他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心上，也不想插手，因为他不在乎。 不在乎萧景轩心里到底如何作想，不在乎萧景轩真正需要什么。 只要解决好他的衣食住行，让他安安分分地当个附属品、金丝雀，像养大小姐一般带在身边就够了。在唐一看来，这就是他所知道的爱的表达。 萧景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唐一不挽留也不干涉，他一直以为这种绝对的自由，就能养好萧景轩。可是直到发现萧景轩自己把自己折腾出事儿后，他才发现，他的方式错了。萧景轩还是原来的萧景轩，孤注一掷、孤军奋战的萧景轩。 第189页 萧景轩迟迟没有放下，是因为他苦苦追寻不到的归属感和身份认同。 萧景轩即使衣食无忧，也成为不了自己。 可是唐一给他的，是云淡风轻的、不疼不痒的关心。 杜生看着唐一的眼神深了几分，唐一的现在的反应直接确定了他多年的猜想。他从来没有对唐一说过重话，也从来没想过，第一次说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景。 「有些东西学不会也不用勉强。」杜生漫不经心地说着，「比如，爱。唐一。明天继续去学校里泡实验室，才是你最想做的吧。」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就算唐一真承认他有假戏真做的成分也没关系。 「他对于你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吧？你能晾他那么多年，闲得没事想起来才去问问，要不是他当初逼你，你实在可怜他，不然也不会想着要留着他。」可能是刚刚的话说完，觉得还不够，所以杜生又补充道，「是强迫症犯了么？所以你对于一件没有处理完美的事情耿耿于怀。」 …… 十二月份的祈临下着大雪，深夜中，即使没有辉煌的灯火，雪色映着月光，也能将整座栖息在黑暗中的城市照亮。 夜格外的漫长，偌大的灵堂里却挤满人，大家都一脸沉重，偶尔有啜泣声传出。 这是已经记不得是萧景轩被萧彦非法软禁的第几天了，他的所有东西都没萧彦没收，与外界断联，七八个保镖整天围着他，他这几个月就像傀儡一般被萧彦摆弄，陪同出席各种场合，已经麻木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今天是白老爷子的葬礼。他没有挺过今年的雪。 他在最后咽气的时候，终于还是把白石交给了白鑫，白钦明明已经在这场争夺战中完全占据了上风，可是最后的关头却没得到老人的偏爱。白宇帆只是沉默地站在旁边，脸上尽是疲倦，眼睛时不时会游到白老爷子的相片上，然后又移向陆续告别离去的客人们。 萧景轩跟着萧彦来到跟前，白宇帆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他们就像上次在婚礼上遇见那般，基本没说什么话。 萧彦下台后，不顾其他懂事反对，把萧景轩提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去，让萧景轩专心地做自己的傀儡，每天都在监视下度过。逃了几次失败之后，萧景轩也不知怎么地，放弃了反抗，他其实无数次想过有什么人会突然出现，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没有。 连他失联了那么久。 唐一都没有过问他，甚至连影子都没有。 明明，他这个时候应该放假了才对。 之前，窦绮和萧景轩的婚约一直挂着，窦绮为了不被安排去相亲一直没有和萧景轩解约，但是窦家人又不希望自己宝贝女儿和萧景轩在一起，把两个人的婚事一推再推。萧彦频频向窦家示好，提出了更为诱人的条件，表明意愿。 窦家因此似乎有些动摇，但迟迟没有收到答覆。 萧景轩坐在后座，支着脑袋看着窗外的雪景，觉得这玩意就像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撒在心口上。 上次的事情一出，张婉柔第一时间就和萧彦撕破了脸。结果，张婉柔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张若匀的儿子得势，她的儿子被冷落，这几天都在和萧彦谈离婚的事情。但是萧彦一直压着，没有动作。 按理来说，张婉柔先反咬萧彦一口，萧彦肯定巴不得弄张婉柔一通，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出奇地冷静。只是现在还不是解开这些血缘真相的时候。萧彦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拉拢窦家，扩大盟友。 不知什么人，在成嚣准备发布新产品的时候，断了原材料的供应链，之前花大精力宣传，现在新产品却供应不上，直到热度消了之后才重新找到合适的合作方，但是为时已晚，亏了一大笔。 这还不算，工厂那边被当地的环保局盯上了，成嚣不得不在失血那么多次之后再投入资金升级净化系统，可偏偏当时相关器械的价格被打了上去，成嚣再次受创，股票一跌再跌。 萧景轩近来失眠已成常态，睡前都会习惯吞点药片，结果导致，他的用量逐渐加大，又回到了大学时候的水平，精神状态一直很糟糕，整日浑浑噩噩的。 好事成双。 白老头的葬礼刚刚结束，张婉柔的那三个孩子不是萧彦的骨肉一事被爆出来，张婉柔知道后当场便精神崩溃，也被送进了医院里。 可能还嫌热闹不够大，白家的热闹，在白老爷子的葬礼结束后，过继给了萧家。一夜之间，全萧家的人就都知道萧彦不是萧老爷子亲生的了。这次萧老爷子不抵上次那般轻松，硬是在抢救室和重症监护室辗转了几天才出来。 萧老爷子迫于压力，提前决定财产去向，他手里的股份已经签了字，死后就会转到萧焕旗名下。萧景轩和萧彦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被萧家人群起而攻之。 很显然，这次成嚣的意外不是他的手笔，萧彦也被打的措手不及。萧彦和萧老爷子暗自斗是一回事，但是如果萧家上上下下都乱起来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自视甚高的萧家人不得不面对自己家族产业被他姓之人窃取的事实。 萧彦再次官司缠身。 可是萧景轩只是淡漠地，看着正常似乎是蓄谋已久的闹剧，他的神色总是很恍惚，时不时地盯着雪景发呆，然后等待月升日落。 第190页 -------------------- 第102章 知否知否 ceo的位置萧彦还是没保住，因为又有一个意外出现了——前年出事的时候，萧彦为了公司资金的周转问题，抛出去部分股权来集资，但是就在他忙于重整旗鼓的时候，放出去的股权被逐渐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萧婧。 于是这个时候，萧彦才发现，自己公司里的几个要职人员，是萧婧的人，或者说，郑家的人，他们藏到了现在才露头，只为给萧彦最后一击。 成嚣如果此时还想继续沖在市场竞争的前头，必须再次集资，因为前两次已经耗了不少老底，今年如果再继续出事情，只会失去优势，让别的企业占便宜。 出事之后，窦绮和萧景轩解除了婚约，窦家理由充分地拒绝了萧彦的示好。 不可一世的、被众星捧月的萧彦也遭受了私生子一样的待遇，尤其是在祈临这一片极为重视血统的地方。 萧彦把家里的东西砸得稀烂，正坐着唯一干净的沙发上喘气，此时躺在地上已经花了屏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萧彦走过去，捡起了手机，拇指一划接通了。 「人，我可以接走了吗？对于您来说，已经没用处了吧。萧总。」那人的语气很冷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就像即使被拒绝了也没关系一样。 萧彦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接到这个男人的电话，于是眉头一皱，道：「你和萧婧是一伙的。」 「如果您再打他的主意，我下次会亲自告诉您。」那人只是淡淡地说着，用最事不关己的语气说着警告的话语，淡漠至极，「承蒙照顾。」 …… 「咔嗒——」门开了。 萧景轩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以为是陶安或者萧彦过来，没心思理会，被声响吸引了个眼神之后，就继续看着屏幕。 来人的脚步很平稳，甚至有些不徐不急的意味，那人并不急于走近萧景轩，而是提着塑胶袋走进了厨房，接着就在厨房忙活起来。 萧彦把萧景轩随便安排在一处房产里，是一楼，同时还有保姆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监视着，生怕他再次飞了。 萧景轩自从被撤职之后就在家里蹲，快长蘑菇了都，他嘆了口气，也不想为难同是打工人的保姆，张口喊道：「我不想吃，别忙了，阿姨。」 那人听到后动作停了下来。 嗯？ 这个阿姨是第一次这么容易就妥协。 萧景轩按了下遥控器，准备换个频道，就听到有人道：「胃口不好么？」 萧景轩脑子都还没来得及认清那个人，就已经转过头去了。 两人对视了大约两分钟后，萧景轩才听到自己有些怂地出了声，「现在又想吃了。」 唐一脸上没对萧景轩突然变卦有什么反应，他眉毛微不可查地颤了下后，又转身去厨房，厨房里再次响起了水声和厨具碰撞的声音。 萧景轩不知怎么地特意扭头看了一下窗外，由于飞着雪，又住在一楼，所以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的心头几乎是一瞬间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日落了。 他都来不及关掉电视，就压着快要蹦出喉咙的心跳，小心翼翼地走进厨房，不知是平復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准备做什么？」 「麻婆豆腐、三鲜菌菇汤，还有，炒菠菜。」唐一边说边洗着食材。去年夏天剪的头髮已经长长了，被他随便用筷子盘了起来，缀在后脑勺。 萧景轩觉得唐一这幅样子很少见，他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你不是不吃辣么？这是准备给我做咸豆腐？」 唐一顿了顿，抬眼看了下买来的辣椒和花椒，「第一次做，应该会成功。」 萧景轩屁颠屁颠地走过去，看着唐一一丝不苟地切着菜，他的身体习惯性地想搂上去，但是他握紧了拳，把这个念头忍了下去。 唐一垂着眼里忙活着，萧景轩就像跟杆子似的杵在那里，一会儿局促不安，一会儿雀跃不已，一会儿又心烦起来。这个场景他仿佛在梦里就经歷过了无数回。 萧景轩觉得自己应该想人想疯了，开始出现幻觉了。 他胸腔里堵着好多话，却一句都憋不出来，只是沉默地看着。 唐一就像旁边没有萧景轩这个人似的，自己忙自己的，没过一会儿就做好了，他满意地装盘，然后摆到桌子上。时间也刚刚好，电饭煲滴了一声，表示饭已经熟了。 唐一把饭盛好后，淡淡道：「吃饭吧。」 可是萧景轩却没有什么动作，他的眼眶有些红，鼻尖酸酸的，蜷着的手指握起拳头，咬着下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在他确定了自己没疯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发火。 因为唐一太冷静、太若无其事了。 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见萧景轩又是那副窝囊又委屈的样子，唐一无声地嘆了口气，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来看了眼屏幕，刚好是日落的时间点。于是他一边解着围腰，一边凑了过去。 萧景轩头一偏，躲开了。 接着唐一的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喜怒，既然萧景轩不想接吻，他就先把围腰解下来搭到椅子上再说。 「照顾我这个麻烦，你是不是挺不耐烦的？」萧景轩没再忍得住脾气，冷笑了一下。 第191页 他想等唐一一个解释。 为什么突然出现，为什么出现了是这幅样子，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关心…… 他们分开了这么久。 他被萧彦关了这么久。 他每天都在想他这乱七八糟的前半生，他无数次地后悔自己让唐一别管他，别蹚浑水。可是唐一真的这么做了后，他却开始埋怨起唐一，埋怨唐一的不解和冷漠。 萧景轩真的就这么想着，算了。 他好累。 追着唐一好累，一个和他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甚至不在一个频道的人，真的好累。 他再也无法自己骗自己，把唐一的种种行为合理化，他的恋爱脑被唐一彻底耗干净了。唐一给了他一种自己仿佛什么都拥有了的假象，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他。 还是十八岁时，即使收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完全不喜欢的礼物也会感动得一塌煳涂的萧景轩，他是如此地匮乏，不挑不捡。明明唐一这辈子都给不了他想要的，他还是捨不得放下，他不断地给自己找很多很多美化唐一的藉口，不断地说服自己去珍惜唐一对他的这点感情。 唐一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拉开椅子坐下了，「先吃饭吧。待会儿凉了。」 萧景轩憋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怨气，开始爆发了。 他不去找唐一，唐一就真的放着他不管，然后等到唐一自己什么时候想起来还有他这号人的时候，后再若无其事地出现，既不解释，也不追问，一脸待会儿吃完饭后他会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的样子。 如果唐一一直不出现，他一定会帮唐一找藉口。但是他出现了，他意外地出现，冷静地、漠然地出现，和冯欣怡的婚礼上一样。 唐一扒了口饭进去，抬眼看着萧景轩，咽下去后才道：「还是你想先吵架？」 萧景轩偏过了头，气得发抖，眼泪煳住了视线，他拿手背狠狠地擦拭着，甚至觉得这样很丢人后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唐一。 唐一明明知道的。 可是对于唐一来说，他有别的优先做的事情。 萧景轩不敢争、不敢闹，他一直一直在逼着自己要学会理解唐一，要懂事，他就怕唐一会觉得烦了。因为他知道唐一会真的感到厌烦，唐一从来不会表露出自己的不耐烦，可是萧景轩太敏感了，他能感受到，没由来的感受到。 他自顾自地把唐一的容忍，当作唐一对他的偏爱，他疯狂地幻想着唐一哪一天真的受不了他后，和他挑明这一切，斩断他的所有妄想，然后他自己越是试探，越是把自己陷阱去，最后觉得，唐一爱他，他也爱着这个人。 他对此深信不疑。 他真的没办法了。 他快要渴死了。 「我想先吃饭。」唐一不为所动，他说完后，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你不吃就站着。」 唐一就真的自己扒完了饭，然后把碗筷收拾到了洗碗池。 可能是气氛实在过于僵硬，唐一像是被逼无奈般地，嘆了口气，「你自己闹够了再热了吃吧。天气太冷了。吃凉的对身体不好。」 怎么办。 唐一又忍下来了。 他觉得唐一爱他。 萧景轩一跺脚，没骨气地转过来，哑着声音道：「我想先接吻。」 唐一的动作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然后又咽了下去。 萧景轩几步走过去，拢着唐一的后颈，头一偏就欺了上去，很用力地咬出暧昧的声响来，然后手越拢越紧，掐得唐一直痛，不适地想躲。 这是发泄一般的、折磨人的吻。 唐一终于被放开，喘着气，他微微皱着眉，「你在想什么？」 「我想先听听你。」萧景轩似乎还不够，搂着唐一的腰，细细密密地轻吻唐一的脖颈。 「我在想……我们适不适合。」唐一太久没和人亲密接触，现在被搞得发痒，微微地颤着，但是萧景轩的手钳着他的腰，他无处可躲，「我的方法好像错了。」 萧景轩继续埋头索取着唐一的味道，甚至不惜用上了牙齿，他像是没听到一般呢喃着：「嗯……」 所以你要和我分手对不对？ 你早就想走了。 冯欣怡的婚礼上你真的只是来看我一眼。 你的生命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参与。 只是我一直在逼着你，黏着你，缠着你，你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才勉强接受我的，因为你觉得麻烦，你想用最简单、最不用动脑的方式处理我。 你不需要我。 你不是没了我就不行。 你只是善良。 你只是可怜我。 唐一抓着萧景轩的衣袖，手指蜷了起来，唿吸有些不稳，「我应该……」 「嗯……」 「嘶……你轻点。」唐一的脖子缩了起来，但还是逃不开，「我应该强势点……多管管你。」 萧景轩没再磨唐一，他泄了气一般把脑袋埋在唐一的肩窝，「我听不懂。」他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想大吼大闹，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他想让唐一和他一样痛，想让唐一被他逼得和自己一样崩溃。 可是。 他不敢。 他很害怕。 他知道，他随心所欲地乱来，就真的会失去唐一，他承担个不起任何风险，他赌不起，他也闹不起。就算唐一被他哄着一遍一遍地和他表白，他还是会感到不安和惶恐。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抓住这个人。 第192页 「那我再想想。」唐一的双手搭在萧景轩的后背上，「要怎么表达才好。」 「你去找萧彦了？」萧景轩的声音闷闷的。 他被关在这里，也只有萧彦知道。 眼下还是先就事论事比较好。 唐一安慰似的拍了拍萧景轩的后背，「没事。都解决了。」 萧景轩有些意外，因为唐一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他马上放开了唐一，「嗯？」 唐一被松开地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復了神态，「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确实解决了。」 看着萧景轩还不想放弃的样子，唐一只好言简意赅地道：「早就有人想找他麻烦了，我顺水推舟罢了。」 「谁？」 「萧婧吧。主要是以前的郑家。」 「你答应萧婧什么了？」萧景轩一听到萧姓就马上激动起来，第一时间就觉得她是坏人。 唐一的眼睛在萧景轩的脸上游走了一圈，然后道：「只是合作而已。」 「你还要留在祈临吗？」唐一接着问道。 没等萧景轩回答，唐一嘆了口气，有些无奈，「我后天就要回澳洲。导师一直在……」催我回去。 萧景轩堵了上去，在唇齿交缠的间隙含煳不清地呢喃着，「你刚刚……明明说，你要……强硬一点的。多管教管教我……」 …… 唐一等萧景轩发泄够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被弄乱的头髮，才有些苦恼地嘆了口气，手掌抚上萧景轩的嵴背，挠着。 萧景轩有些绝望。 他看不懂唐一想要做什么，他很着急，鼻尖酸涩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不受控制地崩溃起来。他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可是和唐一分开太久，他根本没有那个底气和自信撒泼耍横。 唐一，你快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让我敢继续缠着你。 「怎么哭了？」唐一被萧景轩搞得一愣，萧景轩的情绪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意外，他只好给他擦拭着眼泪，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如果你真的。 真的不需要我。 就走吧。 如果你真的，对我没感觉。 就走吧。 不用再勉强，再迁就我了。 我受不了了。 我要被我自己逼疯了。 萧景轩为了忍住眼泪，闭上了眼睛，他气息不稳地颤抖着，抿着唇。 「你想要什么？」唐一捧起他的脸，声音有些黏煳和沙哑，淡淡地问着。 萧景轩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的交流陷入了僵局。 习惯了被萧景轩牵引、诱导的唐一，现在根本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举动出来才好，他很困扰，他也看不懂萧景轩到底想要做什么，脑子里的选项太多，他也不知道要选什么才好，也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的。 萧景轩埋在唐一的肩窝，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想表现得像个成年人。 「你告诉我好不好？」唐一没了办法只能干巴巴地发问，「我都答应你。」 萧景轩平復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不要丢下我，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要和我分手。我求你了。」 唐一低下头用脸蹭着萧景轩的脑袋，「嗯」了一声。 萧景轩把唐一抱得更紧了，「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根本不想来插手的对不对？」 唐一这下终于懂了。 萧景轩是在埋怨他，埋怨自己没有把他放在第一位。 他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不动脑筋地敷衍下去，也可以冒着要和萧景轩吵一架的麻烦和他说清楚，一切都只取决于他的一念之间。唐一知道，他和萧景轩的思维隔阂是无穷无尽的，解释了这次，还会有下一次，会一直有，一直不断出现新的。 他知道，他说出不同的答案，萧景轩就会给出不同的反应，比化学试剂还要灵敏激烈。 可是什么才是最一劳永逸的，他不得而知。 之前的办法已经用事实告诉他，是错误的，萧景轩是个大麻烦，是超级活跃的物质，暴躁、敏感、多疑、矛盾……很多很多，多到应付不过来的意外，需要更多跟细緻小心的照顾，需要他耗费更多的心力。 「我不会像你一样不顾一切地去恋爱，也不会像你想像的那样来爱你。」唐一舔了舔唇，感受着萧景轩透过衣料传来的温度和他颤动着的心跳。 可我左思右想都没办法捨弃你。 你给我找一辈子的麻烦也没关系。 唐一见萧景轩没声了，又继续道：「你不说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萧景轩。」语气有些无奈。 「我怕你……怕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你是被我逼受不了……才这样敷衍我的。」萧景轩呜咽道，眼泪不受控制起来，他不敢看唐一的脸色，为了不发现任何唐一脸上可能出现的、会让他受不了的不耐烦。 「有一点。」唐一笑了一下，如释重负了一般。 萧景轩总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可他总是不知道，萧景轩在想什么，萧景轩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这不公平。 萧景轩听到后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恼。 「但是没关系。」唐一的手安抚者萧景轩，他在纠结，要和萧景轩说多少才合适，在纠结要怎么表达才合适，但是经验告诉他，萧景轩需要的是那种一股脑的没有理智的爱。 第193页 萧景轩果然很受用，他的神经有些放松了下来，没有继续在胡思乱想，「你上次答应我的作业还没交给我呢。」 哦。 上次答应，和他说句情话来着。 唐一其实后面也没得出个满意的结果来。 因为他满意的，萧景轩不一定满意，后面还可能因为这个和他闹起来，萧景轩的心思很难猜。 啧。 「我……」唐一一开口就顿住了，没有腹稿，他也编不出个什么鸟来。 萧景轩放开他，一本正经地等着唐一继续说，严肃得像个唐一欠了他几百年税的地主。 唐一瞭然，这不是一句「我爱你」或者「我喜欢你」就可以结束的。 萧景轩要开始借题搞他闹他了。 「我寻遍了，生命中可以称得上是浪漫的东西。」唐一的耳垂不自觉地燃烧了起来，垂着眼皮，「始终找不到……一个……配得上你的。」 说白了，就是，他没想出来满意的。 或者说，他没花心思。 「你到底是为什么和我在一起？」萧景轩眉毛蹙了起来，「是不是我和你分手你都不会难过？」 唐一撇了撇嘴，不看他。 「你为什么喜欢我？」萧景轩还是对这个耿耿于怀。 「因为你喜欢我。」唐一的喉咙滚了一下。 萧景轩眉毛一挑，「我也因为你喜欢我喜欢你。」 好的，他们两个的第二个莫比乌斯环又在此刻形成。 两人对望了一下，偏过头笑了起来。 萧景轩觉得，他目前还没失去对唐一的吸引力，他还可以继续作，唐一来晚了也没关系，唐一不解释也没关系，萧景轩无所谓。 -------------------- 完结了。番外不知道会写多少。看情况吧 第103章 番外一萧景轩危机1 生活不是小说，萧景轩并不是和唐一来到澳洲后从此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可以说，在澳洲的头两年，是萧景轩人生中最挣扎最痛苦的两年。祈临是他的牢笼，也是他的舒适区。萧景轩觉得当初他回去，除了想了结心愿，其实也有逃避的意味。 和唐一在一起，需要极为强大的信仰感支撑，要不然真的很容易摧毁一个人的所有心理建设。他也不知道，他是遗传了张若匀非得到不可的执着，还是真的爱惨了唐一，像着魔了一般对这个人死心塌地。答案是什么都没意义。 唐一一定不是喜欢这个国家，他只是一直在追逐杜生罢了。 杜生在哪，他就在哪。 萧景轩过来之后，唐一确实搬出去了，但是是在杜生的对门。唐一就像没断奶的小孩，总是要像条尾巴一样跟在杜生后面。 杜生既不想从政，也不想从商，更不想搞艺术，是个不太正宗和传统的it男。杜生和萧景轩一样，有些社交狂魔的属性，杜生从事这个，一半是感兴趣，一半是这个职业比灵活自由，可以满足他到处跑、工作玩耍两不误的心愿。 萧景轩也不是对杜生有意见，相反，在唐一照顾不到他的地方，都是杜生在帮忙，要是没有杜生，萧景轩仅凭二两恋爱脑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去。他来到澳洲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和考证，澳洲和中国是两个国家，他都快变成三十岁的了，全部重新开始，真的吃不消。 与此同时，白宇帆，他的好兄弟，站稳后，向他抛来了白石的橄榄枝。 本以为是萧彦和萧焕旗的战争，搞了半天，是萧家和郑家的战争，萧景轩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傢伙，从一开始就註定只会是旁观者。郑家绝对不会白吃亏，他们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后，要把萧家从他们手里偷的所以东西都拿回来。 萧彦不愧是游走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他当机立断、不计前嫌地投靠了萧婧，把他的损失最小化，他不是萧家人，但一定是萧婧的父亲，手里还捏着成嚣的大额股份，萧婧没理由不和他扎堆。 萧景轩一直带着张若匀在小时候就植入给他的偏见，当年萧婧一出现，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摇，仔细想来，确实有些愚蠢。萧婧早就掌控好了局势，只是在等待时机罢了，也许是她真的有心想和这个弟弟拉拢点关系。 既有血缘关系的意义，也有利益的考量。 以白鑫为代表的白家人，后面居然没背叛萧彦，而是和萧彦站在了一边。萧彦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认识了白鑫。他们两个一路互相扶持和帮助，纵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却依旧是朋友。萧彦虽然毒，但是他的能力和人脉始终是他的立足点，就算失势，也可以很快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萧景轩只要回去，他就会得到高薪的位置、白郑两家的支撑，祈临还是祈临，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白宇帆也说了，有情人不必朝朝暮暮，萧景轩大可以像以前在世洲一样，放假了就可以到处跑，来澳洲住上几天再回去。 那他谈的就不是异地恋了，是异国恋了。 他现在就算努力，在澳洲也只可能混成个蓝领，因为他不可能再继续去大学进修，他自己也这方面的追求。 萧景轩本想等唐一一毕业了就和他一起回去，就像唐一以前和他说的那样。但是当他把这个想法和唐一说了之后，唐一只是淡淡地通知萧景轩，他已经拿到某家着名制药公司的offer了，时间一到就入职。 第194页 唐一说，他可以养一辈子萧景轩，萧景轩不必去工作也可以。 萧景轩可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嘴痒，问了句，是不是因为杜生在这里他才不走？ 唐一说是的。 「那为什么之前要这样承诺我？说等你毕业之后和我一起回祈临。」萧景轩问着。唐一说过的所有话，他都记得牢牢的。 唐一说，是因为他当时以为出柜了之后就会被赶出去，所以去哪里都无所谓。 但现实是没有。 杜生、杜泽、梁清跃，甚至是杜家的别人都没有这样做。 什么？ 意思就是，在能选择的情况下，唐一可以离开萧景轩，但是不能离开杜生。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上次被软禁的是杜生，唐一知道后第一时间就会回来对萧彦发难？而不是等学校里面的事情办完后在慢悠悠地回来看一眼，看看萧景轩有没有死，死了的话就上柱香，没死的话就餵顿饭，然后他又要继续回来忙他的事情。 萧景轩当场就炸了。 可以说这是目前为止，他和唐一吵过最大最严重的一场架。那几天，杜生刚好出差不知道这码事，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和杜生说这件事。 重点是，这个矛盾没有任何可以入手的地方，没有任何可以怪罪的人。 唐一哪一次回来捞萧景轩，不是动用了杜家？不是麻烦了杜生？杜生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恩人、家人、重要的人。萧景轩也确实不希望唐一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想唐一为他牺牲…… 算了。 放屁。 萧景轩想的。 萧景轩明白自己争不过而已。 他无数次地、阴暗地想把唐一从杜家剥离出来，然后占有，希望唐一永远只是他一个的。 更气人是的，唐一觉得萧景轩就是在无理取闹，他说，萧景轩回祈临也没关系。 唐一也觉得，没必要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而且萧景轩以前也说过，他愿意在祈临等唐一有时间了就回去看看他，这就够了。 什么时候？ 也是他们刚复合那会儿。 萧景轩冷静了些。 他一开始确实对唐一要求得不多，只要唐一愿意回来看他一眼，他就满足得不行。可是他们后来经歷了那么多事，不再是以前那种条件，萧景轩也觉得自己理亏，心态崩了。萧景轩单方面和唐一冷战了很久，唐一那一阵子也忙，没工夫管他，后来甚至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杜生本来就看不太懂这两个人，错过了吵架那段时间后，后面也没发觉出什么来。 萧景轩憋着，唐一也不说，就这样乱七八糟地熬了很长一段时间。 萧景轩也在和自己较劲，他不大想承认自己找事的根本原因是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在澳洲立足下来，所以就埋头啃书、考试。他要向自己证明，他没问题。 他配得上唐一。 是唐一不识抬举，眼里只有杜生。 白宇帆被拒绝后，一度以为萧景轩是在埋怨以前白家把他丢了，没敢多说什么，提了几次萧景轩没答覆，就没后话了。 后来随着萧景轩开始适应澳洲，两个人这场矛盾才得以解决。萧景轩在唐一大学旁边开了家店，也陆陆续续地结交了些朋友，他的店铺一边卖书一边卖咖啡，在不是很显眼的街角，地下有一个大仓库用来屯东西。卖书卖咖啡的同时也倒卖各种二手货，包括但不限于家具、教材、奢侈品这些。 积攒了些人脉之后，萧景轩又搞起了跨境电商，生意不错，后面把铺子买了下来，当作「据点」。 他要证明，他比唐一强，他赚得比唐一和杜生都要多。 萧景轩心眼子坏，许是天生的。 他在忙事业的时候，也在悄悄关注杜生的终身大事。 老天爷可怜他，待他不薄，杜生笔直，要不然就没他什么事了。但是这不妨碍他觉得单着的杜生碍眼，杜生也要吃吃爱情的苦，看到杜生有自己的家庭后，唐一没准就不会那么黏杜生了。 接着在他的各种精挑细选、推波助澜、暗箱操作下，杜生终于要结婚了。 萧景轩可真是太高兴了，他比杜家二老都要高兴，高兴得晚上都睡不着，然后爬起来喝点小酒赏月，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小人得志的快感。其实也不全靠他，也有运气的成分，杜生之前就和这个女孩子有点意思，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现在顶多算个破镜重圆。 老相好见面，那叫一个干柴烈火，萧景轩可是这种桥段的教科书级别的人物。 这个女生叫黛米，是个游戏设计师，还兼职酒吧驻唱，和杜生合作过。黛米的年纪比萧景轩小，她和杜生掰了的主要原因是她想去追逐梦想，尝试不同的可能，但是杜生的事业刚起步，他更想好好发展稳住脚步。两个人就散了。 萧景轩后来也心宽了些。 杜生和唐一也许是同一种人，他们的心里有不容打乱的优先级。 萧景轩和黛米聊天的时候，有些时候也只能不懂装懂，他没有梦想、没有追求，他一直都是如履薄冰，走一步算一步，他的工作不允许他挑选，工作需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也不管喜不喜欢，也没有什么职业信仰，能赚钱就行。 杜生在两边都办了婚礼，唐一是伴郎。 萧景轩有些寂寞。 第195页 杜生和唐一身边围绕的人，都充满了爱与梦想，他们幸福阳光、努力善良，自身拥有能力，又兼备天时地利人和，这个盛大的宴会中，萧景轩分外的格格不入。无论是他不能摆上檯面的身份，还是他心底的自卑，都在慢性地蚕食着他，这些都会是他一生的课题。 萧景轩每次好不容易跨过来些后，又会退回去，反反覆覆。 祈临这边的婚礼结束当晚，萧景轩就干了件费事。 祈临的关系网要深些，唐一作为那群人的团宠，被狠狠地宠溺了一番，但萧景轩并不知道唐一的真实酒量，不晓得唐一醉了几分，看他走路没什么问题，就没怎么放心上。萧景轩和杜生送完客人，收场之后就载着唐一回家了。 金色年华那套房子因为留恋，又被他买了回来，也想着他和唐一放假了回国有地方住。 洗漱好后，唐一靠着床头回消息，在等萧景轩。 和唐一相处久后，萧景轩的话也变得少了些，他擦着头髮出来，唐一仰着脑袋和他对上眼，两人顿了一下后，萧景轩就走近，头一偏，撬开唐一的齿关，缠上他的舌尖。屋子里只有他们交缠的声音。 在生活上他们不需要多余的对话，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够了。 萧景轩这回想让唐一做上面的。 他想被唐一占有。 想得到众人的祝福。 想和唐一举行一场婚礼。 想让唐一给他带上戒指，然后向所有人宣布，萧景轩是他的人。 然后所有就像脱轨的列车一样，完全混乱了。 -------------------- 第104章 番外一萧景轩危机2 萧景轩被搞得，第二天发烧了，脚一沾地就软得想跪下来，然后重点是，唐一还跑了，也没告诉萧景轩他去了哪里，电话也打不通。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被渣了的女人这么歇斯底里了，换他他也要大闹一通才肯罢休。 萧景轩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是宕机的状态，他想从这里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都说了人生是旷野，要敢于尝试。 但有些时候，还是待在自己的舒适圈比较好。 萧景轩的大脑紧急切断了信号，他没什么表情地下楼买了药，吃了个饭，然后回来给自己的伤口上药。他盯着浴室里一身斑驳的自己，久久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试还不知道。 唐一居然有那方面的暴力侵向。 以及，他在床上居然打不过唐一。 比起昨晚的战况，他以前的所做作为顶多算调情。 他们几乎是边打，边吵，边做的。因为唐一一开始还不愿意来着，不想配合萧景轩，然后萧景轩就说话刺他，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说着说着就脱了轨，把他这几年所有的不满都倒了出来，甚至还扒起了旧帐，从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算起。 因为在唐一拒绝的那一秒钟，萧景轩觉得，唐一是嫌弃他。 而且唐一还拒绝了他。 唐一拒绝他。 不但拒绝他，还和他打了起来。 这萧景轩怎么受得了。难听的话马上就一句接一句地放了出来，越来越过分，甚至到最后，萧景轩都觉得，要不他们两个散了算了。 唐一根本就不爱他。 唐一有病，唐一是个怪物、神经病、疯子、垃圾。萧景轩是脑子不正常才会和他在一起，他后悔死了，他要唐一把他的所有付出和真心都赔他，他想走。他还可以继续骂，但是嘴被领带堵住，堵着死死的，彻底失去话语权。 萧景轩现在想起唐一当时的表情都忍不住犯憷，上药的手也有些抖，他知道所有伤口的来源，因为唐一把他弄晕了又弄醒，让他始终保持清醒。 唐一很生气。 非常生气。 和唐一相处得太久，搞得萧景轩忘记了唐一从前的样子。唐一身上的疤痕都被他数以百倍地还了回去，需要被保护的从来不是唐一，是惹到唐一的人。以前他们口中的一直被反覆退养的具有恐怖攻击能力的唐一在此刻被具象化。 唐一学医学得很成迷，他能精确完美地肢解鸡、鸭、鱼、兔这些肉类动物，他能把自己挠得浑身是血，他有他自己都受不了的强迫症……只是这些都被他周围的人渐渐矫正了。唐一说他喜欢萧景轩，是因为萧景轩喜欢他。 唐一其实一直是他，只是因为他聪明，他明白要如何在社会中生存，所以他不断地压抑和改正自己，以至于就连现在离他最近的萧景轩都忘了这茬。 萧景轩不断地深唿吸，昨晚的画面一幕幕地在他的脑海里復现。 唐一在惩罚他，也在享受着这种双向的痛苦。 怎么办。 萧景轩现在脑子乱成一团，他深唿吸着平復自己。 怎么办。 萧景轩点开手机，拨通了杜生的电话。 「餵？晚饭有没有推荐的地方？太久没回来，要不认识这里了。我领黛米在祈临转转。」杜生接到电话后笑道，睡了一觉之后，他又恢復了活力，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嚮往。 萧景轩捏了捏眉心，清了清嗓子后，道：「西区有个农家乐，叫桃园，挺不错。有土特产和应季特色菜。你带嫂子尝尝。」 「好滴。」杜生答道，然后对面就传来了收拾东西的声音，「我好得很，不用担心。你们两个接连打电话来问诊，搞得我昨晚有多么不省人事一样。」 第196页 唐一。 打电话给了杜生？ 唐一居然第一时间不是来问他的情况，而是问杜生好不好。 「哥……」萧景轩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他低着脑袋，脑子里开始把那些乱七八糟地情绪连接起来，「我好羡慕你……」 杜生被电话对面的声音搞得僵在原地，「啊？」半天才听到他自己发出了鸭子一般的音。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哪里比不上你？」萧景轩崩溃地问道，泣不成声。 他总是在哭。 每次面对唐一都充满了无力感。 「怎么啦？吵架了？受委屈了？和哥说说。我帮你教训他。」杜生柔着声音哄道，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根据他处理唐一那么多年的经验，一定是唐一的问题。 然后萧景轩就把电话挂了。 凭什么。 凭什么要让一个外人插手他们两个的事。 凭什么他谈个恋爱却像在裸奔一样。 就像没有杜生，唐一就不能正常运转一样。 萧景轩把自己的手机关机，裹进被子，蜷缩进他的壳里，一次次地深唿吸来平復自己，然后退烧药的药效渐渐爬上来，他沉沉地睡去。梦里都是唐一，各种各样的，写作业的、雪地里的、夜色中的、厨房里的……都是他，都是他。 唐一跑什么。 明明，被欺负的是他。 迷迷煳煳中，萧景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擦他的脸，凉凉的。 萧景轩睁开眼时，周围又没有人，黑压压一片，但是客厅里的灯却亮着，从门缝泄进来，把黑暗开了个口子。 不行！ 士可杀不可辱！ 萧景轩本来想继续窝着，但是他怎么都气不过，论打架他还没怕过谁！ 来呀！ 来单挑！ 提着裤子就不认人。 就算是出来卖，恩客都还要赏点钱，给块遮羞布。你倒好，吃抹干净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天下便宜全你家的啊？ 然后等萧景轩气势汹汹地推开门后，就看见唐一在阳台打着电话，背对着萧景轩，他的手上和脖颈上缠着薄薄的纱布，渗着血，长发盘在脑后。 「好的，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唐一低声和电话里的人说着，垂着眼皮，脚尖在地上扒拉着，「你快休息吧。我会和他好好说的。」 啧？ 昨晚被绑得动弹不得是他啊。 他最多就是给了唐一两拳，要伤也是要伤脸上。 他也没…… 他也没说他不愿意啊。 后面不也是随他折腾了吗？ 怎么还伤着手了？ 疼不疼啊？ 唐一把电话挂了后，有些无奈地抬眼看了下天空，然后无声地嘆了口气。 萧景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唐一刚刚是在和谁讲话。 唐一转过身来看到萧景轩后，眼神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慌，捏着手机的手也紧了起来，他愣愣地看了萧景轩几秒钟后就移开眼，嚅嗫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伤害你。」唐一舔了舔唇，补充道。 就这？ 我差点被你搞死。 你就和我说这些？ 萧景轩抱臂站着，和唐一僵持起来。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太生气了。对不起。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谈谈。」唐一把手背到后面，偏着脑袋，不看萧景轩，一字一句慢慢道。 萧景轩冷笑一声，不做答覆，一副拒绝谈判的样子。 「萧景轩。」唐一明白他的意思，耐着性子求道。 然后唐一就被萧景轩黑着脸逼回阳台，撞到栏杆上，警惕地看着萧景轩，看起来手足无措的样子，紧紧咬着下唇。 萧景轩把他堵在角落，咬上了唐一的唇，交缠唿吸的间隙，问道：「爽吗？」 这回轮到唐一宕机了。 刚刚还可以笨拙地回应萧景轩，现在就被搞到僵住。唐一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冷静下来后，他比萧景轩都还崩溃，他努力改正自己的毛病，但是还是伤害了最重要的人，他清楚的知道潜意识里的另一种想法是错误的、是要被人讨厌的，却还是抵挡不住。 欲望就像挣脱了牢笼的洪水勐兽，全部失控了。 他害怕萧景轩会用那种眼神看他，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对劲、他不正常，焦虑翻涌而上，所以他只好跑了，他要先处理好自己才能面对萧景轩。 但是他冷静下来后，萧景轩却给了他另一个选项。 萧景轩见唐一卡在那里，忘记回应他的吻，只好停下来，抵着唐一的脑袋，缓缓道，「你如果对杜生做了这种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但是我不一样。」 萧景轩吻了下唐一薄薄的眼皮，仿佛是在提醒他眨眨眼，「我和他不一样。唐一。我无所谓。」 「什么啊？」唐一一脸空白。 他的心忍不住颤起来。 他花了很久才把自己疯狂的念头平復下来，结果萧景轩却和他说，发疯乱来也没关系。 「你凭什么先打电话给他，而不是问问我的死活？你就那么喜欢他？那么在意他？」萧景轩接着抱怨道。 他应该是也疯了，他要和杜生争个高下。 唐一的手捂上萧景轩的嘴，不让他说话，干巴巴地、没有任何威慑力地训道：「别瞎说。」 第197页 萧景轩见这条路被唐一堵死，马上换一个，他把脑袋埋到唐一的肩窝，委屈道：「你弄得我好疼。你都不心疼我。」 唐一被整得有些跟不上萧景轩的脑迴路，眨了下眼睛，「对不起。」 「装傻。」萧景轩闷着声音评价道。 他觉得唐一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现在接受不了。 「我不在乎。我都说了我不在乎。」萧景轩催着唐一快点，「我只想要你高兴。」 「我不想伤害你。」唐一颤着声音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你还不是这样干了。」萧景轩才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萧景轩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好东西，只要有丝松懈，他就会乘虚而入，取而代之。 唐一有些着急，他的声音委屈起来，「因为，因为你……」 你说你恨我，你讨厌我，你叫我赔偿你。 你说我不爱你。 「你撒谎。」萧景轩偏头咬了一下唐一的脖颈。 「我没有！」唐一有些恼，他想推开萧景轩，但是一碰萧景轩就抽着气，说疼，弄疼他了，唐一只好作罢。 萧景轩低低地笑了下，勐地亲了下唐一的脸，「那我撒谎。我昨天讲得都是屁话。我喜欢你喜欢到连你这样对我了都不生气，你看我是不是没救了？」 唐一咬唇偏开头，他皱着眉，有些恼自己。 萧景轩是故意的。 故意借题发挥要闹他。 他明明焦虑得快要受不了，这个人却这样云淡风轻地和他调情。 「你昨天明明……！」唐一被他这样出尔反尔的行为搞得不胜其烦。 萧景轩心情好了些，对付唐一的得心应手起来，「你不会是早就发现你那癖好才拒绝我投怀送抱的吧？」 唐一闻言后就没声了，苦恼地闭上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先找杜生？什么都要告诉他？」萧景轩把唐一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唐一垂着眼皮，刚刚被咬红的唇动了动，「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你又……你又这样。」 「你堵我嘴我怎么和你说？」萧景轩笑道，伸手颳了刮唐一的鼻樑。 唐一觉得，他无论怎么辩解都说不清，只好闭着嘴。 好在萧景轩向来宽容大度、善解人意，他轻嘆一口气，「虽然暴力了点，也不是不能接受。我觉得还挺好的。」 唐一摇了摇脑袋，「不要了。」 「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么？」萧景轩挑着半边眉质问道。 唐一的耳朵开始燃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你别这样……」 萧景轩突然就不说话了，认真地盯着唐一看了半响，久到唐一觉得不好意思，偏过头去。 晚风习习吹拂，带动唐一的髮丝，邻家的灯光和皎月送来柔和的光线。 「我错了。你原谅我吧。」萧景轩抬手帮唐一理了理他的长髮，慢慢道，「我昨晚说的都是气话。我以为你嫌弃我。我嫉妒你把杜生看得比我还重要。我想要你送我戒指。可是我是个性格极差的胆小鬼。别讨厌我。好不好？」 唐一的眼睫毛闪了闪，「我知道了。」 要不然怎么说萧景轩事多。 你以为杜生的日子好过吗？ 他天天被迫成为这两人y的一环，觉得他自己如果不谈谈恋爱来折磨一下这两只，会心理失衡。 唐一的戒指是买了，但是戴着确实不方便、也不习惯，萧景轩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之人，他把唐一那枚要过来，和他的一起绑同一根皮绳上当项鍊戴着了，一遇到有心人发现呢，就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这项鍊的来歷。戒指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好吧。他就是闲着蛋疼，喜欢找茬而已。 -------------------- 第105章 番外二 唐一自述1 我叫唐一。 现在被关在叫做「反思室」的地方，因为我打伤了一个和我抢第一名的小鬼。他作弊，但是我看见了。他哭着和我道歉、求饶，他说他想要把奖品送给另一个人。我知道，那是他的好朋友。但是我不会放过他。他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吵，真的很吵，所以我不想再遵守和院长的约定，我要让他再也哭不出来。 我知道，院长是故意的，因为他在楼上看了全过程。他想藉此来折磨我。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我现在只想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傢伙。 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只有通过暴力。 总有一天，院长也会像这个小鬼一样，向我跪地求饶，到时候没有人可以拦住我。 我要让他为对我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这次把我关得很久，我已经快三天没吃东西了，喉咙像着了火一样。我的腿一直在抖，没力气爬起来，后背的血肉和破碎的衣物混杂到一起，手也抬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有些没知觉，脑袋很沉，眼前一片模煳，耳鸣几乎快要刺穿了我的大脑。 他喜欢我的脸，所以从来不在上面留疤。 好噁心。 我待会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把脸划了。 我觉得我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因为我总感觉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总感觉有人在叫我。 我不能死。 我还没有教训这个狗东西，还没有让他像那个小鬼一样伤痕累累地求饶。 他昨天看起来似乎很忙，到现在也没来看我，每次有穿西装的人来，他都会特意把我关起来，等那些人走后才把我放出来。 第198页 我觉得，他是怕我被发现。 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都是他说了算，但却没有这样做，他不想把我分享给别人吧。 不过也好，只用面对他就可以了。 但是我总觉得今天会是我唿吸的最后一天，我要出去找他，我不甘心。所以我跌跌撞撞地就把箱子堆到一起，准备翻窗出去。这间屋子在三楼，我之前一直不敢跳下去，可我快撑不下去了，反正横竖都是死，大差不差，运气好的话我可以抓住树枝。 可是我运气真是差，我一探头就和那些穿西装的人见面了。 完了。 我的想法是对的。 我今天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我恨把我生下来又抛弃掉的那个女人，让我遭遇这些事。 既然被发现了，我就干脆翻上去，闭上眼，想想这辈子还有什么没有未完成的事情。嗯，上次考试，得了第一名后，琳琳阿姨奖励给我的糖果还没来得及吃，在我的枕头底下。我考完试，先去要了奖励，藏好后就去找那个不长眼的傢伙算帐了。 有些遗憾。 「别跳!就坐在那里，好孩子。」一个女的对我喊道，她脱下了外套，双手撑开衣料，似乎想要接住我。 院长的表情很难看，一副他自己也要死了的倒霉样。他可能想不到，我都伤成这样了都能爬出来。 好爽，好痛快。 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干涉我，一脸真的怕我也死了的样子，她也想让我活下去然后折磨我么？她的高跟鞋那么细，会踩穿我的骨头吧，她的指甲也好长，抓到身上一定会出血破皮。 然后楼下的那几个人就乱了起来，我看见院长跑了，然后也有人进了大门。院里的那些阿姨叔叔都一副和院长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不行，我没力气了。被抓到的话，我只有被打死这一条路了。 「滚开。」我对那个女人喊道，但是我的嗓音哑的不像话，我讲了三遍才讲清楚。 我应该先把糖吃了再去揍那个小孩。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些人跑得好快，已经把门打开了。 「小朋友，快下来!你这样很危险。」冲进来的那个男人对我喊道。 我死也不要再被抓到。 可是我跑了还能去哪里？ 然后我就跳下去了。 运气真糟糕，我没抓住树枝，还砸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被她抓到了。 在医院醒了过来之后，我身上打折石膏，已经没有感觉的四肢仿佛被唤醒了，一遍遍地向我传来它们想罢工的抗议。 后来总是会有人来问我，关于院长、关于孤儿院、关于那天的事情。接住我的那个女人手臂上也打着石膏，她经常来看我，然后和我说，之后我会和她生活在一起。 我不想。 不管我怎么摇头拒绝，她都听不进去。 但我最后还是去了她家，她变成了我的妈妈。 她想碰我，可是我受不了，等反应过来后已经往她的脑袋上砸了东西。她看起来很失望很受伤，但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一旦被抓住，我还要被关起来。 她来抓住我，不就是也和院长一样吗? 然后我就趁她不注意跑了。 孤儿院外面的世界看起来也不比里面安全，我忙着躲她，撞到了路人，然后马上爬起来，继续跑。我不能再被抓到，被抓到就是死，她一直在追着我。直到被路过的电瓶车撞了后，我再也跑不了。 之后我就被送回了之前的孤儿院里。孤儿院里照顾我们的人换了很多，还有很多小孩不见了，应该是被领养了。尤其是上次的那个傢伙，他和他的好朋友也不见了。 没了院长的孤儿院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没过多久，又有人想来领我走，说要当我的爸爸妈妈。我拒绝，但是他们都不理会我。然后上次在那个女人家里发生的事情就不断地上演。 我不明白，这些为什么那么想像院长那样碰我，被我教训了一通之后又一脸愤怒和惊恐。他们不知道，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新爸爸告诉我，不能打人。 凭什么? 被伤害了，难道我不能还手吗？ 我被送去学校，换了一个地方念书。 一有人凑过来我就往死里揍他，直到所有人都不敢过来靠近我。新爸爸很生气，他罚我不许吃饭。 没关系，只是不吃饭而已。院长罚我的时候还让我站一晚上，我支付得起。 后来我的班主任又找了我的爸爸妈妈，我在门口听着，班主任说叫他们带我去看看医生，她觉得我有些心理疾病，我不太正常。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用那种眼神看我了，他们觉得我不正常。 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传开了，不只我们班的，别班的人也会来找我麻烦。他们丢我的东西，乱画我的书和桌子，那垃圾砸我。 他们说我是弱智、孤儿、白痴、傻逼。 然后我就一次次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求饶的表情，一开始是一个，后来是一群，他们今天会求饶，但是过几天又会多叫几个人来继续找麻烦。 妈妈问我疼不疼，问我为什么打架。 我说他们活该，下次，我就会把那个总是带头找事的人弄死。没有首领的蠢货们马上就会落荒而逃。 第199页 然后我又回到了孤儿院里。 这样的事情经歷了很多很多次，只要不断地惹麻烦，我就又可以回到孤儿院里。 后来又有一个女的来领走我，她的家里养着一只猫，挺着肚子。妈妈和我说，它怀孕了，过了几天就会生很多小猫咪。 啊。 我喜欢这个。 孤儿院里我也养了很多只小猫，但是被发现后，它们就被阿姨给赶走了。后面我只能偷偷养它们。看见这只灰色的猫后，我突然很想念孤儿院，我又想回去了。 这个女人每周都会带我去见医生，让我和那个医生，聊天、做游戏。医生说，我的妈妈很爱我，叫我不要害怕她。 啊。 她很爱我。 灰猫生了小猫咪之后我一直很想去摸摸它们，但是它们的妈妈不让，我只好蹲在旁边看。我不喜欢这只猫，因为它不喜欢我。妈妈说过一阵子就要把小猫咪卖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它们吗? 妈妈说，养不了那么多。 我想回去孤儿院。 无论我在学校怎么找麻烦，这次都没有成功回去，我想我的猫了，我不去餵它们，不知道它们有没有被赶走，有没有饿肚子。妈妈去上班后，我决定和它们告别，我要回去了。 但是那只灰猫和我打了起来。 还没睁眼的小猫们被误伤，好像死掉了。妈妈回来后就用那种我很熟悉的眼神看我，我当时就知道，医生是骗我的。 原来爱是有条件的。 所有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回到了孤儿院，和院里的几个小孩一起上学、睡觉、吃饭，没人敢靠近我，没人敢和我说话，我感觉很舒服。 年纪越大的孩子越难被领养，孤儿院里的人似乎也急切地想赶我走，无论我表现得有多好，他们都不再奖励我了。 我被接走了又送回来。 爸爸妈妈们对我的要求也越来越多。要我会笑，会说话，会关心体贴他们，不要打架惹事，要考好成绩……除了最后一点，别的对于我来说太难了，他们不管怎么罚我，我都改不了这些习惯。 然后，我就遇见了杜生。他和他爸爸妈妈一起来，他和我一样大。但是不出意外，家里凡是要靠近我的人都被我打伤了，我想着，完了，我又要被罚了。 -------------------- 第106章 番外二 唐一自述2 不过没有。 去到学校后，我依旧又被麻烦缠上了。他们都觉得我不正常，觉得我好欺负，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打趴下。这个班主任也和我之前见过的班主任一样，叫了家长，还说带我去看医生。 我晚上就收拾好东西，我只知道我要回去了。这里离孤儿院有些远，我走路估计要走一晚上，回到孤儿院里可能会没有饭吃，他们回罚我。 这个家庭看起来很富有，我带走点吃的应该也没关系。 「肚子饿了吗？」杜生看见我翻冰箱，问道。 我有些烦，但是我不怕他，他要是敢过来和我抢，我就揍他。 「你拿这么多做什么?晚饭没吃饱吗?」杜生走过来了点。 他不懂。 我不想和他解释。 他很受欢迎，他很幸福，他和我活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不会明白我的烦恼。和他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人与人之间有那么大的差距。 「你是不是打算回去？」杜生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了我的打算。 杜生回到了房间里，把他的作业拿了出来，他问道：「我有一道题不会做，你能不能教教我?我看见你写完了。」 关我什么事? 你学会了后，和我抢第一名么? 我担心他后面把大人叫醒，妨碍我，只好提着包走了，看起来也够我吃三天了。上次被退养后，孤儿院里的人没让我进去，我在外面流浪了一个星期后才被警察送回去的。他们也不想要我回去。 我觉得，我这次也要和上次一样了。 「唐一，你帮帮我好不好？」杜生求道。 我记得我上次把他打得流鼻血了，要是他长记性的话，应该会躲得远远的，而不是越走越近。 好烦。 他声音有些大。 妈妈出来了。 「怎么了吗?」梁晴跃看到后一脸惊讶，轻轻捂着嘴，「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哪里？」 什么你们？ 「唐一，伤口还疼吗？妈妈给你上药好不好?」梁晴跃上下看了我后又接着道。 她来接我的时候，本来想带我去医院的，但是对方的家长和她吵了起来，他们就去找了老师。无论是医院里的医生，还是她，我都接受不了别人碰我，她就只好让我自己上药。可是这些对我来说，都只是小伤。这些活着阳光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才叫打架，见了点血就像要死了一样。 我觉得我今晚是走不了了。 梁晴跃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我总不忍心再伤害她一次，她对我很好、很温柔，和以前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就像我养的猫一样，漂亮又温顺。 「没关系。」这点小伤，它自己会好，不用那么麻烦。 可是梁晴跃却不想放过我，她诚恳地望着我，「唐一。」 好吧。 我投降了。 我把包里的东西放回了冰箱，回到房间里，梁晴跃一直等到我上好药才回房间，她和我说晚安宝贝。然后她下的这个崽却没有走，他拿着习题册，仿佛我不教他他今晚就不睡一样。我只好把桌子上的习题册翻开，递给他。 第200页 他看了后赞嘆不已。 「我靠，厉害！你才刚学就已经会做中考题了。」杜生看完后还顺便拿我的练习题来对了答案。 虽然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厉害的。 出现了我就把它做对，至于这题是哪里来的，后面要怎么样，我都不关心，我很擅长这方面，甚至觉得它比和人相处有趣多了。 「你是神吧，做题牛逼，打架也牛逼。」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傢伙开始自言自语地赞嘆起来。 我第一次。 因为打架被夸奖。 「我也看他们几个不爽，老是来欺负低年级的人。要不是怕我爸骂我，我早就和他槓上了。你今天真的太帅了！」杜生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仿佛我真有这么了不起一样，「你都不知道，这件事在年级里传疯了都。好多人来问你是何方神圣。然后我说你是我弟弟，他们都争着来和我攀交情。」 我总觉得。 他们这家人有点怪。 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我说以后就等着被罩吧。」杜生越说越开心，就像是他亲自撂倒了那几个傻子一样。 可能是自言自语够了，他和我说，「你留下来好吗？」 「我早晚也是要走的。」我通知他。 还不如我先回去熬几天。 「在我家不好吗？」杜生坐在我的床上，晃着腿。 「挺好的。」吃喝不愁，我也不会因为做错事受罚，很理想。 「那就留下来呗。你明天就会转到我的班上，我们就可以一起上课一起写作业了。你还可以教我。」杜生和我谈判着。 我觉得，和他多说点也没关系。 「我打了人，他们就会把我送走。」 杜生却是一脸莫名其妙，「他们是谁？」 「你爸妈。」我看见了，我也听见了。 梁晴跃和对方家长在办公室里争执，班主任和她说我有问题。很快她对我的耐心就会被消磨完，然后就把我送回到福利院中。 「啊？没有啊。我妈只和我说，明天你要来我们班。」杜生一脸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觉得和他谈也是白谈，他这种小少爷当然不懂，索性也没在说什么。 但是后来很神奇的是，我没什么机会打架了。杜生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就像我的保镖一样，他话很多，就算我不理他，他也可以讲半天，他爸妈也没有要把我送回去的意向。 那就暂且待着好了，我觉得我现在回去，福利院的人也不大待见我。 后来梁晴跃对我的要求也只是，不小心打伤人要学会道歉。 她说不小心。 那么故意找茬的就另说了。 我觉得，我想留下来。 不过我需要为此支付一些代价，我要像个正常人一样，要像杜生一样，所以我开始模仿他、观察他，我需要梁晴跃对我的感情再长久一点，久到我可以在社会上独立，久到我不再需要她爱我。 然后没想到，这一住就是那么久，我完全地被这家庭接纳了，我哪也不想去，待在这里就很好，他们喜欢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不赶我走。 后来发生了意外，我在大学和杜生分开了。 不行。 没有他的话，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么多的人际关系，没有他的话，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选择了去復读。 之后就遇上了萧景轩。 看到萧景轩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和杜生很像，莫名地觉得很安心。我觉得我可以参照他来继续伪装成正常人，而且他的语文成绩不错，是极为满意的学习对象。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恋爱了。 对象是萧景轩。 啊。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的。 但是后面还是甩开了。 萧景轩是个麻烦，是个大麻烦。我并不关心他不可治癒的童年创伤，也不想了解他过去、未来和现在，只是杜生也谈恋爱了，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谈谈。 之后的日子里常常会想起他来，尤其是他哭的样子、生气的样子、笑的样子，我很喜欢。我和他在某些程度上有些像，我发泄不出来的情感，看见他时仿佛都得到了解放，令人心旷神怡。 医学很适合我，我很感兴趣，甚至是兴奋。我才晓得，我小时候也没有那么多被逼无奈，暴力、鲜血、危险、肾上腺激素飙升的时刻，很愉快。杜生会害怕我吗？害怕这样的我。 我总是想起萧景轩，他像病毒一样入驻我的大脑。但是我不能打破我现在的生活，我得之不易的家人，我平淡的日常，我会这么安分守己地渡过一生。可是一步走错，混乱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坍塌。 萧景轩逼着我和他复合。 我知道这段关系很危险，但是我喜欢危险。 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完全掌控，我知道他喜欢什么，他想要我做什么。这种人，越是得不到就越执着，他很缺爱。他想通过占有我、控制我来得到自我价值和存在感。我曾经也纠结过要不要放他一马，但是拿捏他的感觉很好，看他被一点点事情就无限放大情感的反应也很好，可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很适合我。 只需要一点点的付出，我就可以收穫我想要的东西。 第201页 对于谈恋爱，我不想费太多心思，因为杜生也是这样的。 我驯服的野狗。 可他真的好幼稚。 好吵闹。 我喜欢乖巧听话的。 他过于的敏感，导致我有时候不得不费心思处理这些，他会关注我的所有细节，我的所有表情，我的所有话语。所以我也不得不时时观察他的状态，他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任何反应都只需要一点点的催化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需要很小心。 我没有那么多功夫去围着他转，去哄他，只好装作看不见，等他自己耐不住说出来后再满足他。 这种游走在钢丝上的感觉，很好。 我游走于，萧景轩始终紧绷着的神经上，稍稍走错一步就会引火上身。我会故意走错，然后他看那种在我意料之中的反应，感觉很好。 他是我最成功的实验体。 知我莫如杜生，杜生发现了，他发现了我对待萧景轩的态度，我以为他会训我或者叫我放手，他没说什么，他大概也希望我这样，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我和萧景轩相处的时候，我其实也在被他驯化着，我对他投入了越来越多的心力，以至于后面越来越放不下，我不想让我的的所有付出都打水漂，我让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不善言辞的白兔。 -------------------- 第107章 番外三 祈明福利院 时间过得好快。 冯欣怡第二个小孩都满一周岁了。 萧景轩离开祈临已经好几年，他时不时还是想回来看看，唐一本来想趁休假在家休息的，但是被萧景轩软磨硬泡了半天只好订了机票回来。 萧景轩忙着和老同学们叙旧，唐一找了个空位在旁边玩手机等着，冯欣怡和左晨抱着小孩到处转悠。 然后，一个抱着玩具车的小豆丁就坐到了唐一的旁边，肉嘟嘟的。 唐一瞅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 这是两个人的大儿子，叫左郝安。以前回来过年的时候也见过，性格有些糟糕，不太讨人喜欢。 唐一和萧景轩的关系也没有公开过，只是说一起在澳洲讨生活，虽然他们几乎都是同时出现在各种场合，也没有人往那方面想。 或许想了，也没有人说罢了。 看着扎在人堆里嬉笑打骂的萧景轩，唐一觉得，今晚他又要照顾一个醉鬼了。他们两个，反正是有不了小孩的，但是也不知道萧景轩是不是年纪到了，还是本来如此，萧景轩是很喜欢小孩子这种软乎乎的小动物的。 大小姐下了一次崽，之后领去绝育了，有八只，留了两只在家里，现在他们家总共有四只猫。 或许，唐一觉得萧景轩没准想要一个小孩。但是他无能为力。等什么时候萧景轩说的时候再考虑这些吧。 白宇帆和窦绮也来了。 美女总是会被猪拱，窦绮也难逃此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迟迟没有结婚的意思。 也不知道萧景轩是什么毛病，每次都要他陪着回来。 然后唐一就看到了一些新面孔出现在人群里。他们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有些同学会有意牵萧景轩和别人的红线。现在萧景轩加了「在国外事业有成」的标籤，凑上来的人越来越五花八门、开枝散叶。 可是。 她们要是知道萧景轩私底下的那些臭德行，估计会大失所望吧。 萧景轩，三十好几的人了。动不动就要哭鼻子、撒娇耍横，越来越不按套路出牌，一个词，就是难搞。都养四只猫了还有那么多用不完的精力。 要不领养一个小孩吧。 省得萧景轩天天烦他。 唐一又瞅了左郝安一眼。 找个能给萧景轩找麻烦，但是又影响不到他的。 左郝安抱着他的玩具车死死地盯着他的弟弟。 他也许不大欢迎这个小孩的加入，因为他知道，这个弟弟会分散家里的爱，他后来会为了争夺爱不得不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讨人喜欢。 真可怜。 唐一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冯欣怡怀里抱着的小孩。刚刚抓周的时候，这个小孩子抓了笔和钞票，把他们乐的。虽然唐一併不信这些，可是左郝安当年抓的是鸡腿，杜生小时候抓的是计算器，现在看来仿佛又有了点奇妙的预示功能。 冯欣怡看见了唐一在看她，就抱着小孩过来。 「嘿嘿。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冯欣怡弯着眼睛，露出来洁白整齐的牙齿，她的脸圆圆的，还没恢復的样子，「可爱吧？」 「嗯。」虽然唐一没什么感觉，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带着点微笑，「很辛苦吧。」 冯欣怡的脸染上了些绯色，她戳了戳怀里小孩肉肉的脸颊，「还好吧。哈哈。想着给郝安找个伴儿。以后我们老了，他也有个照应。」 可是你儿子看起来却不大乐意。 唐一垂眼看了一下旁边的左郝安，确实是一副怨气比鬼大的样子。 每次他私底下一谈到杜生的什么，萧景轩也会是这种臭脸，故意摆给他看。 唐一觉得，萧景轩和冯欣怡真的蛮般配的，方方面面。萧景轩跟了他到是一副屈才又委屈的样子。 如果他当年没和萧景轩搭话，没准现在宴会的另一个主角就是他。连白宇帆和窦绮成了，冯欣怡和萧景轩也不是不可能，磨下萧景轩只需要一点技术和时间。 第202页 他真是。 给自己找罪受。 「你呢?你最近怎么样?顺利吗?」冯欣怡问道。 「还行，挺好的。」唐一淡淡道。 冯欣怡扭头看了下四周，然后凑近了些，压着声音问道：「那萧景轩怎么样?我有个好姐妹想沖一下。」 哦。 「他谈着了。」唐一的眼皮扑棱了几下。 结果冯欣怡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啊?他说他单身啊。」 哦。 怪不得。 又来。 唐一移开眼，瞅了下萧景轩的后脑勺，不咸不淡地说道：「可能分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啊呀!烦死了!他能不能不要这么渣啊！」冯欣怡气得直跺脚，「我真不想祸害我姐妹!」 唐一却没什么反应，「可能是不满意吧。」 「他这口味是有多刁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气死我了!」冯欣怡也和唐一一起瞪着萧景轩的后脑勺。 唐一面无波澜道，「爱哭，善妒，会撒娇，好欺负，听话乖巧……」时不时可以反过来睡他的那种。 说完后唐一又发现，这几个词又恰好是萧景轩他自己的代名词。 蛮好笑的。 「啊?」这几个词把冯欣怡给搞懵了，三观尽碎。 「你可以让你的好朋友学学。抓紧点，我们大后天就要回去了。」善解人意的唐一耐心地提醒了一下。 「好好好，我和她说说。」冯欣怡抽出一只手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那你……怎么样?我有个性格超级温柔的好朋友。她也是学医的，和你会很有共同话题，准备去澳洲发展呢。」冯欣怡埋着头带字出主意，然后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 结婚的人，恋爱中的人，会更热衷于撮合别人。 「不用了。谢谢。」唐一道。 「啊?为什么?她真的超级好的。」冯欣怡小声商讨道。 因为我刚离婚，带着四个娃。 唐一不是很喜欢别人八卦他，多说了只会平添麻烦，「我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啊。 像是唐一会说的话。 冯欣怡嘆了口气，「好吧。」 「你的那个朋友在吗?」唐一扫视着人群，看见了不远处一个也低着头敲手机的女生。 冯欣怡发现唐一的视线后尴尬地嗯了下。 唐一敏锐的直觉让她心里有些发慌。 「能不能摆脱她照顾一下萧景轩?我有个想去的地方，明天再来接他。他今晚看起来要玩好久的样子。」唐一放软了声音，问道。 冯欣怡被唐一这一下搞得一愣一愣的，欣喜若狂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得到了盟友的大力支持一般，「好的。」 唐一愉快地离开了。 有人可以处理一下萧景轩，甚好。 他能不能领养一个这样的小孩?能够帮他领萧景轩的小孩。 择日不如撞日，唐一打车去了他以前的孤儿院，这个时间还没有休息，先去看看。唐一和工作人员表明了自己的意图，想先和孩子们打个照面。 这个福利院重新装修了一道，但是基本构造和以前是一样的，他出神地望着他以前跳下来的那个窗户，那棵树已经长得很高大了。 如果是现在，他应该会轻而易举地落到树上，也不会砸到那个女人。 「你是……?」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一的神经抽了一下，循着声音看去。 身边的工作人员忙道：「院长。这位先生想要领养孩子。」 王琴。 当年接住了他的那个女人。 王琴不可置信地上下看了看唐一，然后才后知后觉道：「唐一吗?」 当年那个满身是伤、单薄的、像小兽一样的小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文质彬彬吧、谦逊有礼的男人。可是他却留着和女孩一样的长髮，穿着休闲的衣服，带着无框的眼镜，好看得让她有些认不出来。 但是唐一的眼神和她以前见过的一样。 波澜不惊、深不见底，里面仿佛栖息着深渊巨兽一般，叫嚣着危险。 因为唐一总是这种表情，像没有知觉的木偶，所以受理那次案件的警察反反覆覆地和他确认。虽然认证、物证确凿，但是唐一看起来却不像受害者，倒像是旁观者。 她原以为和这个孩子遇见就是缘分，可是这个孩子的抗拒他人反应过于激烈，不容许任何入侵他的领地，把她吓得都不敢靠近，后面甚至因为她出了车祸。所以她只好把这个孩子又送了回来，许是她们的缘分就只有这点吧。 唐一看见王琴那个想要过来但是又害怕的样子，淡淡地喊道：「妈妈。」 王琴听到后仿佛如梦初醒，她捂着胸口，表情全然失去了控制，愣愣地站在原地。 虽然他后面如何和这个女人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唐一还是走了过去。梁晴跃说，要对帮过你的所有人心怀感恩。 「谢谢你当年救我。」唐一牵动着脸上的肌肉，温和地对她笑着。 王琴的反应和当年唐一第一次叫梁晴跃妈妈一样。 王琴红着眼眶，哽咽着点点头，「你长大了。」 工作人员被支走后，唐一和王琴在院里漫无目地走着，和她聊着些近况，孩子们在教室里看动画片，路灯照亮着这一方天地，银杏已经开始有染黄的趋势。 第203页 「你在在哪里工作？」 「在澳洲，一家制药公司。」 王琴听到后欢喜不已，「真厉害！你小时候就很聪明，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唐一垂着眼皮，放缓了脚步，配合着王琴步伐的节奏，「嗯。」 「那怎么会想着来领养孩子？结婚了吗？」王琴问道。 其实在看到唐一的长髮之后，她是很紧张和心慌的，她第一时间就是想到那个猥亵虐待儿童的院长，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并且是血淋淋地呈现在她的眼前。一想到唐一这一辈子可能都会被影响着，心就直揪。 要是她当年再耐心一些就好了。 要是她再勇敢些好了。 「没有。」唐一略过了第一个问题。 王琴没有很好的影藏住自己眼里的猜疑和恐惧，唐一一眼就明白了两人说话的距离在哪里，微不可查地移开了话题中心。 「哦。」王琴的脸上有些许失落。 像唐一这种人，是很难像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家庭美满的，要是一个人，倒也不错。 「你的手还好吗？」唐一看见她那个只曾经打着石膏的右手，无论护养得如何好，都还是会有影响。 王琴却小心地避开唐一的视线，她笑笑，「年纪大了，很正常。」 「对不起。」唐一淡淡道。 这是很重的恩情。 要一遍又一遍地道谢才行。 王琴摇了摇头，「没事的。换做是别人也会这么做。」 这时有个要命的电话打了过来。 唐一对她笑笑，拿着手机走开了些。 「你在哪？」电话里的环境并不嘈杂，似乎是在街上，萧景轩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满，「你怎么就走了？」 唐一的手指摸索着手机边缘，仰着脑袋看路灯下互相扑棱的飞蛾和蚊虫，「我看你在忙，就让冯欣怡和你说了。」 「我问你在哪里。」萧景轩看起来真的很不满，尤其是唐一这种避开重点的说话方式。 唐一轻轻缓了口气，「我明天……」 「我说了你在哪！」萧景轩显然是不能谈判的状态。 「祈明。」唐一讲道。 萧景轩看起来似乎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唐一觉得他过来一趟就是个错误。 「你去福利院干什么？」萧景轩问道。 糟了。 他本想说是来见熟人。 可是，面对萧景轩，他根本撒不了谎，萧景轩比他自己都还了解他。他的人际关系、他会去的地方、他会说的话、他会做的选择，全部，全部都逃不过萧景轩的眼。 「好吧，对不起。我来接你，我们回去吧。」唐一只好哄着萧景轩。 不过三言两语，萧景轩就知道唐一要干什么了，「不可以。你家里只能有我一个。」 「嗯……我看你喜欢小孩子，想给你找个伴。」既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唐一只能争取宽容处理。 「你不爱我了。」萧景轩一副马上要哭起来的样子。 「没有的事。」 唐一打着电话，嘆了口气只能和王琴挥挥手，「我有事，先走了。不好意思。」 虽然有些突然，只当是唐一确实有大事要干，王琴也没做挽留，「再见。」 唐一打车回来时，周岁宴已经结束，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萧景轩大马金刀地坐在饭店一楼的沙发上，一副别的都欠了他大几百万的样子，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过来就死。 「萧景轩？」唐一不确定萧景轩是醉了还是醒着，试探性的叫了他的名字。 不过冯欣怡先看到了他，「唐一？你怎么回来了？」 「来接萧景轩。」唐一抱歉地笑笑。 紧接着唐一就在冯欣怡看叛徒的眼神下，带走了萧景轩，还友好地和几个女孩挥手道别。 「他们俩个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今晚萧景轩会留下来玩吗？」其中一个女生等两人走后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冯欣怡一脸一言难尽，萧景轩和她说，他有事情要和唐一谈谈，就不了。 她常常会觉得两个人的言辞对不上，自相矛盾的。 啧。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烦。萧景轩就像没断奶一样。」冯欣怡评价道，「还是算了吧。这种男人就是皮相好，但是不靠谱。」 有句话说什么来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哎呀真是扫兴！」 萧景轩明明前一秒还嬉皮笑脸地和他们开玩笑，看到唐一下车后，脸马上就垮得要爆炸一样，一种有跨海深仇的感觉。 可是他都这幅表情了，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唐一后面，谁都不理地走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萧景轩哄睡了之后，唐一收到了杜生的好消息，黛米怀孕了，而且是双胞胎。 这叫什么？ 老天待他不薄。 他们就住在对门。 终于是可以给萧景轩找点事做了。 唐一高兴地亲了身旁已经睡着的萧景轩一大口。 感谢杜生。 感谢黛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