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骗夫》 1.出嫁 http://.biquxs.info/

沉青院中,下人端着各色各样的物什来来回回,很是忙碌。紧闭的闺房门内,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初春手执木梳,轻轻为坐在檀木圆凳上的女人梳妆。 黄色的铜镜中,映出的是一张被大片褐色胎记遮住的脸,那胎记未覆盖到的肌肤却白皙似雪,两相对比下,刺眼得紧。 “小姐,您……真的决定了吗?”初春动作缓下来,语气中尽是担忧。 轻轻笑了下,女人点头:“自是决定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初春为梳妆完毕的她盖上大红盖头。 “初春。”女人站起身,虽然视线被红盖头遮住,双目却罕见的清明。 “奴婢在。”初春微微伏身。 “今儿是我的大喜日子,可得高兴些。” “是,奴婢谨记小姐教诲。” 随初春出了这闺门,上了那八抬大轿,一切便不同了。 喜娘站在外头迎着,见新娘子来了,立马扶过手,一路牵着人到了大红花轿前。 那大红花轿是无比尊贵的八人抬大轿,四面皆罩着红色的绫罗帷幕,上头绣着富贵花卉、丹凤朝阳和完整的百子图,寓意着花开富贵、龙凤呈祥、儿孙满堂。与富贵人家不同的是,那八抬大轿顶部四角皆挂了一抹五寸长蓝色吊穗,这是当朝王爷娶亲才能挂上的。 站定在轿前,任半青感受到身旁熟悉之人的气息,脚步顿住。 “青儿,既是嫁了人,就要知晓分寸,少些任性。”来人抬手握住任半青的手,温柔叮嘱。 任半青微微点头,表示知晓。这是她娘亲,大荣王朝右丞相右夫人,虞氏。 虞氏从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该叮嘱的叮嘱完了,便把人又交给喜娘。 “新娘上轿!” “起轿!” 照大荣律法,王爷娶亲,八抬大轿需绕大荣城一周,再经月老祠、观音庙,沾福气,博个好彩头,最后到达王爷府邸。 任半青坐在轿中,双手交叠,闭目出神。 百姓们见是王爷的送亲队伍在绕城,立马下跪恭迎。等送亲队伍渐渐走远,才有人敢小声议论。 “这右丞相的女儿也是可怜。” “对啊,不过那位王爷也是……哎,本来大好的前途,怎生就痴傻了?” “话不是这么说,人人不都说王妃是个哑巴么?而且听说还……” “听说听说!都嫌自己命大是不是?”约莫是其中一个男子的妻子,上来揪着人的耳朵就给带了回去。 任半青坐在轿中,内力尚可的她能把这些人的讨论听得八丨九不离十,不过她不甚在意,因为这门亲事,虽然是皇上赐婚,却也有些自己促成的意味在里面。 不管是否痴傻,喜欢了一个人,心都落上去了,又怎能收回呢? 还好,任半青在虚空之中握了握手,像是抓住了什么,还好重来了。 大荣三年十二月——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已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今年的冬雪下得早了很多。 “夫人,请您再加把劲!就快生出来了!”接生婆娘一边为床上躺着的美丽女人缓解痛苦,一边为她鼓劲。 “嗯……啊!”女人痛喊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在整个院落。 “生了生了!丞相大人!夫人生了!是个女孩!” 右丞相任正祥激动地冲进屋内,抱着可爱的婴孩笑得开怀。 “夫人辛苦了。” “相公,孩子……给我看看。”虞氏抬高手,想把孩子接过来。 任正祥抱着孩子半蹲下来,将她放在虞氏身边:“是个健康的孩子,你看,多漂亮。” 虞氏放心地笑了下:“女孩,便叫半青吧。” “好!好!” 虞氏很快因为疲累昏睡了过去,任正祥把小小的任半青交予奶娘,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照顾着自己的夫人。 小小的任半青躺在摇篮中,黑溜溜的眼珠咕噜噜转着,看奶娘忙活来忙活去,有些不确定地抬起手。 很小,甚至肉乎乎的,和自己临死前那干枯嶙峋的手不同。 素来沉静的她将手重又放下,终于明白,自己大概是重生了,回到了刚刚出生的时候,不然被满门抄斩的任家又怎么会完好无损。 满脑子尽是在狱中,她那原本意气风发的爹亲披头散发,意志消沉的模样;她原本沉鱼落雁、温柔贤惠的娘亲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 任家几世为官,到了任正祥时,本也顺风顺水,当上举足轻重的右丞相之位。忠心耿耿几十载,却被皇上以通敌叛国之名赐了个满门抄斩,甚至死后还要悬尸首于荣城城门之上三日。任家亡的冤! 她任半青还没来得及回报爹娘,还没查明太子荣温死去的原因,还没跟那与自己已经黄泉两隔的太子荣温道上一句“喜欢”。 任半青眼中含泪,上天让她重来一世,不就是为了完成这些还未完成的心愿吗? 奶娘忙完一圈,才发现摇床中的婴儿除了刚落地时的那声啼哭,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她本以为是小孩子刚出世被吓到了,不甚在意,可一转头就发现小小的任半青皱着脸,似是要落泪,以为是哪里疼了痛了。 丞相府的大夫问询匆匆赶来,给任半青问诊后也没诊出什么来,便摇摇头:“丞相大人、夫人,还请放心,小姐只是刚出生,有些受惊了,休息几日便可转好。” 本以为大夫这么说了,自是不会有恙,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小的任半青始终没有开口。大夫也意识到不对劲,再次看诊时,用了十二分的小心。 仔仔细细检查完,大夫请礼道:“草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关乎小女的身体,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右丞相任正祥一甩袖,有些怒意。 “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喉也未受损伤,但不开口亦或是发不出声音,多半是受了惊吓,长久下去,小姐恐是……不能言语了。” 任正祥脚下一个踉跄,堪堪扶住椅子把手才站稳:“确定吗?” “不敢欺瞒丞相!” 这大夫在丞相府伺候也有十多年了,大大小小的病症都能看出来,如今看来,也不会说假话。 任正祥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回到任半青的闺房,虞氏正坐在摇床边细细给任半青擦拭脸颊,另一手还拉着她肉呼呼的小手。 “大夫如何说?”见任正祥到了,虞氏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询问。 “夫人……” “实话说便是,妾身……已做好准备了。” “半青……恐是哑了,不能言语。”任正祥扶着虞氏,重重叹了口气。 虞氏愣了下,再次捡起柔巾:“相公,妾身……” “夫人别太伤心。” “妾身觉得……只要孩儿生活的快乐幸福,便可以了。”虞氏看着小小的任半青脸上的笑容,垂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了个吻。 2.成亲 http://.biquxs.info/

温成王府—— “快快快!王爷还没找到吗?”老管家李成快要愁死了。 大喜的日子,温成王荣温在下人的伺候下换上了喜服,本该安安静静在大堂内等着王妃到来,然后到门口迎亲,结果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他们这温成王府特殊了些,不如其他王爷有自己的封地,还掌管一方,他们的王爷就在天子脚下,虽然没有封地,但也受尽皇上恩宠,毕竟温成王荣温曾经是太子,是才华横溢、仪表不凡,深受皇上器重的太子。 只可惜…… 想到伤心处,老管家李成叹了口气,急急催促下人赶紧找人。 这皇家的婚事,皇上金口玉言赐的婚,作为新郎官的温成王不见了,他们该如何向宫中派来事务大臣交代? “王爷,您还不回去吗?”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请示面前穿着大红喜袍的人。 摇摇折扇,那人盯着前行的送亲队伍,不疾不徐:“急什么?暂且瞧瞧再说。” “刚刚三儿传了信来,说是李管家急着找您,已经快把府邸给闹翻了。若是您再不回去,恐要出事了。” “荣一,什么时候你也跟荣三一样那么??铝耍俊蹦腥俗?罚?嫔嫌行┎辉ァ “荣一不敢。” “你岂止不敢,你胆子倒是大得很。”收起折扇,男人从藏身处起身,“有李老在,不会出什么岔子,不过……也该回去了,今个儿是好日子,皇兄和四皇弟可是都来了的。” “是。” “李管家!王爷……王爷回来了!”一个小奴才急匆匆地冲到李成面前。 李成白花花的胡子跟着颤了颤:“快快带我过去!” “王爷现在在后院。” “如何?可有异样?” “异样倒是没有,只是……” “有话直说,何须吞吞吐吐的?” 被李成训斥了,小奴才没了胆子,立马交代:“王爷喜服落了灰,头发也……” 不用小奴才继续往下说,李成都能想象到温成王的样子,赶忙催促小奴才去找那给王爷梳妆的几个女婢来。 听人描述是一回事,见到本尊又是另一回事。 李成差点一个翻眼晕过去,温成王原本那大气喜庆的喜服下摆处不仅落了灰,还撕了个口子,头发更是乱糟糟不提。 “王爷,您可有哪里伤着了?”李老担忧地躬身询问。 “伤?嘿嘿,伤是什么?”温成王傻兮兮地笑问。 “呃……可有疼痛?” “没有啊!本王一点都不疼!李老你看!多健朗!”温成王说着,狠狠拍了两下自己的胳膊。 李老赶忙把人拦下:“是是是,奴才惶恐。王爷,新娘子已经快到了,您……” “新娘子?本王的王妃是不是?走走走!去迎去迎!”温成王一听新娘子到了,立马来了兴致,拉着李老就要往前堂走。 李老使了吃奶的力气才让温成王脚步慢下来:“王爷,您这身打扮颇有不妥,请由小桃她们给您重新梳妆一番。” “不要!梳妆麻烦!麻烦!” “可……可这是您第一次见王妃,如若不留下个好印象,王妃日后可就不愿……”李老斟酌着有些话该不该说,还一边看着温成王的脸色。 “不愿如何?” “不愿……见您。” 温成王一听,立马不依:“那不成!一日夫妻百日恩!怎可不见本王呢?小……桃?梳妆!” 在一旁候着的小桃和小雪立马走上前来,为温成王把喜袍给弄干净,又把那撕了一块的地方给巧妙地藏了起来,至于乱掉的头发,还是在李老的劝慰下,好不容易重新弄好的。 眼见着温成王从刚刚脏兮兮的样子摇身一变成了翩翩佳公子,若是不开口说话,倒也有几分韵味。 在李老的陪伴下,温成王荣温一路笑呵呵地走到前堂,和应邀前来的各个大臣、自己的皇兄皇弟周旋,最终脚步停在温成王府富丽堂皇的大门处。 送亲队伍很快敲锣打鼓的到了温成王府前,八人抬大轿缓缓停下,喜娘撩开花轿的一丝缝隙,伸手将任半青接了下来。 任半青微垂着眼,一步一步跟着喜娘往前走,很快就停下来。在自己面前的,是同样穿着喜袍,自己心悦已久的男人——温成王荣温。 荣温一直都笑呵呵的,他搓了搓手,有些急切地从喜娘手中接过任半青的手,小声道:“娘子,小心些。” 任半青笑了下,微微点头。 被荣温一路牵着,任半青跨过朱红马鞍,步着红毡,踩过火盆,站定在喜堂内。 荣温的爹是当今皇上,所以爹娘主位坐的自然该是皇上,但皇上事务繁忙,只派了事务大臣前往。 主持婚礼的先生手握喜香,喊道:“新郎新娘就位!” 荣温在一旁李老的指示下拉着新娘任半青站在喜垫前,满面激动与期待。 “跪!” 任半青一听,立马跪了下来,手中接过别人递上的喜香。 倒是荣温,依旧傻傻地站着乐呵,等到周围开始有人小声议论时,才跪了下来。 主持先生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一本正经道:“上香!” 荣温呆呆地端着香,盯着自己的王妃,似是想知道下面该干什么。他学着任半青的动作,把香献上去。 “二上香!” “三上香!” 一步又一步,荣温脸上渐渐露出不耐。李成在一旁担惊受怕,生怕他家王爷又当着众人的面做出什么不合身份的事来。 “洞房呢?洞房!”荣温跪着嚷嚷。 李成张着的口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明显看到主持先生的脸色都变了,周围的人甚至不顾荣温温成王的身份,小声笑了起来。 荣温脸上装着傻,心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本以为他的王妃定会受不了这侮辱,却没想到稳稳当当,心神丝毫不乱。 为防止事态恶化,主持先生立马开口继续下面的流程:“升,平身!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升!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一直到任半青被人接过,一路带去喜房,都没再出什么差错。 席上,众人仗着荣温未来必不得势,不住劝酒,嘴上也少了几分敬重。李成在一旁看得急,却又无可奈何。 荣温皆是笑嘻嘻地接下劝酒,直到四皇子荣岳走上前来。 玉瓷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荣岳挂着一丝笑:“哥哥您可不能让王妃等急了。” 荣温面上乐呵:“自然。” 一杯喝完,荣温果断搁下玉瓷酒杯,头也不回直奔喜房。 等人走远,荣岳冷嗤一声:“就那姿色,也就嫁给个傻子了。” 本该出现在喜房的荣温蹲在前堂屋顶,晃着折扇一脸笑意:“本王的王妃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荣一,随便给他点教训便可。” “荣一明白。” 3.洞房 http://.biquxs.info/

穿着大红喜袍的荣温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喜房门口,两个守着门的王爷府邸的丫鬟见他来了,立马伏身请礼:“奴婢恭迎王爷。” 荣温盯着她们看了许久,冒出一句话来:“本王的王妃在哪?” “在喜房内,正等着王爷您给王妃掀盖头,共用床头果,喝合卺酒。” 荣温一脸不耐地把两个人挥退:“你们都下去吧。”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有些惶恐:“可是这喜称还没……” “什么喜称?”荣温嫌弃地看了一眼摆在一个说不上什么盘子上的棍子,“这东西作甚?耽误本王洞房。” 丫鬟没来得及,也不敢阻止,眼睁睁看着荣温拿了那喜称一下子给丢远了。 “还在这儿做什么?”荣温质问。 两个小丫鬟吓得立马请了个安跑远了。 坐在床边的任半青一直听闻着外面的动静,从荣温的一言一行来看,那人确实是已经痴痴傻傻了。 心下有一丝揪疼,还没缓过来,喜房门就被推开。 屋内,喜桌上的红烛火光摇曳,因为门打开的缘故,微风吹过,烛火烧的更旺。荣温反手推上门,视线落在桌上的糕点果盘中,这些用来摆盘的糕点倒是比宴席上的更精致些。 随手捻起一块糕点咬进嘴里,荣温坐到椅子上,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话:“这糕点不错。” 任半青手颤了一下,没吭声,她现下有些摸不清荣温的意思,都说痴痴傻傻之人最难懂,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荣温一直在细细观察任半青的反应,本来顺着皇上的意思娶了这右丞相的嫡长女,不过是为自己打个掩护,也让皇帝对他放下戒心。但这一天闹腾腾地折腾下来,不管他怎么装疯卖傻,任半青反应都很平淡,甚至该说是不在乎。 不在乎他的痴傻疯癫,也丝毫不惧怕丢人。 一把掀开任半青的红盖头,荣温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本王的王妃。” 任半青眨了眨眼,除了起先被掀开盖头时有些吓到,后面倒也波澜不惊了。荣温被她那认真而又专注的眼神震慑住,自从他开始装傻后,从没有人能这么认真地看他,不是眼含嘲讽,不是面带讥笑,不会瞧不起他,也不会看不上他。 “王爷。”任半青的声音很清脆,却像隔了层纱,让人摸不透。 荣温松开手,装疯卖傻般坐到床边:“王妃怎么不伺候人?” 任半青一听,轻笑了下,起身端起合卺酒壶,把两个空的玉瓷杯斟满,端着其中一杯递到荣温面前。 荣温看着面前端着酒杯的手,那手洁白如玉,五指纤长,就连指甲都修剪的圆圆整整透着一丝粉红,着实好看。 “王爷?”任半青又唤了声,她虽心悦温成王,但上一世也只是远远地瞧见过他,十足十的一见钟情。 荣温回过神,接过任半青手中的酒杯,一把把人拉进了自己怀中:“合卺酒,这个本王知道。” 任半青终究是小女儿情怀,还没喝酒便有些醉了,脸上泛着红,跟着荣温的动作,交叠双臂,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空酒杯被荣温拂落在一旁,任半青只感觉到脸被一双手捧住,那手细细地摸着她的皮肤,似乎在确认她脸上的胎记,又似乎只是普通地在感受。 “王爷……”任半青心下有些紧张,她怕脸上胎记的端倪被荣温识破。 荣温看了又看,皱眉道:“王妃脸上这是怎么了?” 任半青自觉自然地笑了笑:“臣妾惶恐,这是自打出生便带着的,是不是扰了王爷的兴致?” 荣温沉默着,又看了两眼便挪开了手:“床头果。” 任半青刚在心中缓了口气,就被他的问题给问了个猝不及防。 “床头果是什么?”荣温重复了一遍。 “王爷怎知这床头果?”任半青脸上闪过诧异。 “李老,李老说新娘子会藏了床头果让本王来找,找到了并且和王妃你一起吃了,就可以早生贵子!”荣温强调,“而且刚刚我府上的丫鬟也说了。” 任半青没想到荣温傻归傻,身边的人倒拎得清,点头道:“臣妾不敢欺瞒王爷,王爷您找找便可找到。” 这床头果本该是娘家人藏在被子或是枕头中的,可藏的食物种类也多,可以是象征喜庆的红蛋,也可以是红枣子、花生、染红了的棉花籽,寓意着这亲事红红火火、夫妻和睦、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但王爷娶妻自是不同于寻常百姓,照大荣律法,娘家人是不能到王府来的,这藏床头果的任务便交予新娘子来做。 任半青进了喜房后,把丫鬟端着的一盘东西都细致的藏了,但藏的位置不刁钻,只要仔细,很快就能找到。 荣温对这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屋子里翻来翻去,弄得东西散了一地,才找到床边来。他很快在枕头里侧发现了红蛋,在枕头下发现了花生,在喜被下面发现了红枣,在床脚发现了染红的棉花籽。 “找齐了!”荣温捧着找齐的四样东西,像是邀功般搁在了任半青面前。 任半青接过:“王爷要用吗?” “要吃掉?”荣温歪着头,似乎很是不能理解“要用”二字的意味。 “照习俗是需要吃掉的,若是王爷不愿吃也没关系,由妾身来便可。” “吃,既然是习俗,那就得一起吃完。”荣温念叨着,“一日夫妻百日恩。” “是。”任半青垂眸笑了下,把红蛋敲开,正要掰开一半,却被荣温夺了去。 “掰开不吉利。” 任半青不解:“那该如何?” 荣温没答话,而是直接把红蛋的一头塞进了嘴里,然后凑到了任半青面前,任半青被这动作给吓到,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等意识到对方的意图时,整张脸都红透了。 “王爷……” “呜呜!”荣温指着露出一半的红蛋,示意任半青赶紧动作。 任半青顶着红彤彤的脸,凑上前去咬住了剩下半边的红蛋。双唇轻触,一触即分。始作俑者一脸淡然,甚至觉得红蛋味道不错,还啧了啧嘴,任半青就不如那么淡然了,毕竟是女人,红着脸吃完了半边红蛋,根本尝不出味道。 分吃剩下三样时,倒没再闹出什么来。 任半青缓了缓乱掉的心跳,小心翼翼地看着正在回味食物味道的荣温。 荣温装傻也装了,玩闹也玩够了,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将任半青推倒在红床上。 任半青正紧张着,就见荣温俯下身,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夫人这胎记仿的不错,险些被你骗了去,可否教教为夫?” 4.晨起 http://.biquxs.info/

任半青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被荣温带着沉浮在欲海之中,等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日辰时三刻。 迷迷糊糊睁开眼,任半青瞥见一抹坐在窗边的人影,陡然清醒。她慌张地碰了碰脸,确定伪装用的胎记还在,才重重舒了口气。 “醒了?”荣温本坐在窗边看书,有些乏了才抬眼看了下床上的人。 任半青没讲话,她细细打量荣温。 白色的锦袍被他随意披在身上,双腿交叠,手里拿着本兵法书籍。眉眼一如她上一世见到的那样,凌厉却又暗藏温柔,微含风情的桃花眼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无害,反倒眼波深沉,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就是这双眼,才让她只看了一眼便爱上了这男人。 “看什么呢?”不知何时,荣温已收了书站在任半青面前,眼中含笑,似乎是在笑任半青看他看痴了。 “没……”任半青发出一个音节,才想起自己本该装哑,但昨晚刚见了这人就破功,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荣温坐到床边,拉起锦被围住任半青露在外面的香肩:“若是再吹下去,可是要染风寒的。” 任半青手捏着锦被,她想跪下请罪,却力不从心:“王爷,臣妾有罪。” “何罪之有?”荣温挑眉。 “臣妾……” 任半青话还没说下去,就被荣温给接了:“本王听闻,右丞相嫡长女任半青出生时便是个哑巴,还因为天生带着胎记,从不出来见人,如今看来,倒也不尽如此。至少……这哑是坐实了在撒谎,至于这胎记……本王自己有眼睛,自是看得明白。” 任半青知道了,这人并不如别人传言那般痴傻,而是比谁都明白的。 “臣妾也听闻温成王因数九寒天落水,才落了个痴傻的病症。”任半青看向荣温的眼神不卑不亢,甚至一点也不害怕。 荣温被这问题问得有些懵,他垂下头低声笑了下:“夫人倒是直言不讳。” “臣妾只是说了实话,就像王爷也说了实话一样。”任半青其实心下是紧张的,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想赌一把。 “夫人你……又装哑巴,又扮丑,自然是有什么原因的,本王不就这原因做猜测。”荣温摇开折扇,重又坐到窗沿上,微风吹过,带起他的墨色发丝。 “多谢王爷体谅。” “但,人各有难处。”荣温晃了晃折扇,眼中尽是笑意,“难道只许夫人你扮丑作哑,不许相公我装疯卖傻不成?” 任半青哽住,呆呆地摇头:“不,自然是可以的。” 荣温盯着她好半晌,收起折扇放到桌上,重又站到床边,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宠溺:“这么呆?昨日不是挺聪慧么?” 不明白对方从哪里得出自己“昨日聪慧”这个结论,任半青被对方的动作弄得羞红了脸:“王爷……” “既然我们各有所需,也已成了夫妻,自是要朝夕相处的,不如说清楚彼此的目的,倒对彼此也有好处。”荣温脱下锦袍,露出结实精壮的身躯,他丝毫不介意地伸手拿过一旁的里衣套上,“为了表示诚意,本王先说好了。” 任半青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移开视线,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本王近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本王母妃的灵位夺回来,至于本王为何装傻,待会儿咱们进宫,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很快能猜出来。”温成王荣温说这话的空子,已经把衣裳都穿齐了。 任半青上一世只见过荣温一次,是跟着她爹任正祥进宫参加国宴时远远看到的,那时的荣温还是太子,虽然少年心性,却一身正气,也还未被派遣至沙场。她一直以为荣温的娘亲就是当今皇后,如今看来,怕是有差错。 “夫人,你不穿衣裳吗?待会儿可是要进宫的。”荣温换好衣裳,抱臂靠在桌边,笑看还光着身子的任半青。 任半青这才回过神来,锦被下的她自然是一件贴身衣物也未着的,双颊飞上红云:“还请……王爷……” “还有何处是我没见过的?”荣温丝毫不退让,此时的他不像是个王爷,倒像个地痞流氓。 任半青在某些方面并非那么固执守旧,见劝不动他,也不劝了,毕竟现在是夫妻,也不该这么紧张兮兮搞得关系很生分似的。 荣温本来也只是说说,没想到任半青真的掀开了锦被,这下他走了反倒丢了面份,干脆大大方方看了回来。他这王妃的身材着实不错,前凸后翘不提,皮肤如牛乳般白皙,半点斑点也无。但白也有白的坏处,那一身的青青紫紫可都是自己昨晚留下的,越看越觉得血气上涌,荣温率先败下阵来,转头对着窗户等风吹过,想给脸降降温。 “当啷”一声,荣温回头就看到任半青扶着床柱,脚跟没站稳,不小心把床边的瓷盆给碰翻了,好在里面没水,不然可要洒了一地。 任半青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没想到坐在床上没觉得有什么,脚真的踩到地上,连站都站不住。 荣温拿了一旁的浅白色亵衣,扶住任半青,帮她套上:“站不住就别逞能了。” “臣妾只是低估了王爷。”任半青被揭穿了窘境,嘴上却不愿服输。 能力被怀疑的温成王挑了个眉,把任半青压在墙上交换了个缠绵的吻,等到对方快喘不过气,不断捶打他的胸膛时才松开手:“夫人还有话说吗?” “不说了。”任半青顶着通红的脸,在荣温热切的视线下换完衣裳。 温成王一向不爱有人留在主屋服侍,所以早晨起身后也只是让丫鬟把衣裳递了进来。今个儿要进宫,给温成王准备的衣服不算新鲜,是以往进宫都该穿的,倒是给任半青的衣裳是精心准备的银如意云纹锻裳,浅粉色打底,领口绣着祥云,由玫红色的底色衬托,整个衣裳穿上身显得着实有气质。 任半青在丞相府时,除了初春,也少有人服侍她,所以她的梳妆技术纯熟,在简单的打扮后,倒也亭亭玉立,十分美好。 荣温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打扮,等人站到自己面前时,就发现尽管她脸上的假胎记很碍眼,却完全掩盖不了大家闺秀天生有的气质。而且任半青比起别人特殊在,她的双目尤为清明,就好像能洞悉人心一般。 “出了这门,可要好好装哑别再露馅了。”荣温提醒道。 任半青脚步一顿,点点头,昨晚是她疏忽大意了,在荣温面前竟忘了伪装。 荣温伸出手:“过来,扶着你。” 任半青看着那手,犹豫了下才把手递上去。 推开门,任半青才发现荣温这院落中有一汪清泉,旁边的假山洞中还有泉水落下,怪不得荣温一直坐在窗沿看外面,许是看的这口泉。 “对那泉眼有兴趣?”荣温见她一直盯着那泉眼,笑问道。 任半青摇摇头,即使有兴趣,对方不愿说也没用,还不如等他愿意告诉自己了再承认。 “那便走吧。”荣温拉着她走出院落。 院落外,已经有好几个丫鬟和奴才候着了,温成王府的管家李成也在。 一见温成王和新娶进门的王妃出来,一群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奴婢/奴才恭迎王爷、王妃。” 任半青瞧见初春也在其中,没吭声。倒是荣温也注意到了,他挥了挥手:“跪什么跪?都起来起来!” 一群人得了令又哗啦啦站起来,李成走到荣温面前请示道:“王爷,进宫的马车已经在王府外候着了。” 一提到进宫,荣温立马笑开了:“是又有什么好吃的请本王去吗?” “这……必然是准备了宴席的,但今天是您带王妃进宫的日子,必须要给宫里的大人们过过眼才是。” 荣温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把一个傻子演了十足的像,站在他身旁的任半青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炉火纯青,比起王爷来,她装哑的水平还不够高。 不过,这装哑巴不用动嘴皮子,一点都不累,装傻子要说那么多话,该是多累啊? 想到这处,任半青掩着唇偷偷笑了。 上了去宫里的马车,任半青靠边上坐着,荣温撑着下巴看她,刚刚在府中,她偷笑自己可是知道的。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任半青眨眨眼,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现在在外面不能说话。 荣温被她这滑头的举动逗笑了:“王妃果然可爱。” 5.灵位 http://.biquxs.info/

皇宫与寻常百姓家不同的,一个是外观,一个便是气势。 寻常百姓家有个院落,再附个双层小楼,已是气派,但在皇宫里,住的人少说也有一两万之多,宫殿楼阁自然不同凡响。 晨光照耀下,各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大荣皇宫以四色丨区分不同宫殿,金色象征着至上的皇权,只有皇上所在的宫殿才能用这种金色瓦片,而绿色琉璃瓦则代表皇子公主们所居住的宫殿,后宫嫔妃用的都是红色琉璃瓦,剩下一种便是深蓝,留给宫中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一类。 皇宫以中轴线为划分,左右两侧建筑布局完全一致,朝北处的荣武门为正门,高大的朱红色宫门高耸入云,宫门上的黄金制门钉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玄武衔环更是大如钟,气派非凡。 马车平稳地停在荣武门处,马夫替温成王撩开帘子,荣温掏出自己的令牌,守宫门的侍卫立马跪下行礼:“恭迎温成王爷、王妃。” “开宫门!”一声嘹亮的呐喊,宫门随之“轰隆隆”打开。 马夫再度甩起马鞭,马车一路载着荣温和任半青到了换乘软轿的地方。 “王爷、王妃,请上软轿。”软轿旁,有八个宫中的奴才候着。 荣温让任半青先上了软轿,随后自己才跟着进去。 “小兄弟,本王问你,今个儿宫里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荣温撩开软轿的帘子,问跟着软轿一起往前走的侍卫。 那侍卫愣了下,呆呆地回答:“回王爷的话,这卑职不清楚,也不敢随意揣测。” “没趣。”荣温盯着他看了两眼,嫌弃地拉上帘子。 任半青细细观察,发现荣温装傻,似乎有一些在玩耍的成分在,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软轿就这么前行了十多分钟,最终停在黎苑外。 “王爷、王妃,咱家到地方了。”软轿被缓缓放下,有宫女早已候着,伸手要扶温成王和王妃下轿子。 荣温一挥手,避开那手,自己跳下软轿,还回头笑眯眯地冲任半青伸了手:“本王的王妃!你们不可以碰!” “是,是奴婢逾矩了。” 只要在宫里待久了的奴才都知道,不要因为温成王怪异的举动而诧异,不管温成王说什么,只要他觉得你有错,那请罪就可以了。 “还请温成王爷和王妃稍等片刻,奴才进去通传一声。”皇上身边的红人,禁宫大太监总管林永福给荣温和任半青请了个安,拖着拂尘进了黎苑。 荣温也不着急,图新鲜似地随意走走摸摸,那宫里的奴才想拦也不敢,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当做没看见。 谁让荣温最得皇上宠爱呢,毕竟曾经是太子啊。 现在想起当年太子落水时,皇上震怒,将太子身边一干人等治了个护主不利的罪名,杀了个一干二净,悬尸首于荣城城门之上七日。这做法、这手段无不让人脊背发凉。 通传的林永福很快就出来了:“王爷、王妃,皇上有请。” 任半青跟着荣温,慢慢走进黎苑中,这地方和上一世没有任何出入。黎苑钟楼富丽堂皇,四面环水的湖心亭小巧玲珑,煞是可爱,除却这些,花花草草种了许多,春夏之际必然鸟语花香。 “臣参见皇上。” 荣温和任半青皆给皇上请安,但任半青不能开口讲话,只是行了个礼。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正坐在黎苑中心的流水宴长桌的尽头品茶,远远地能闻到茶香。 “平身。” “谢皇上隆恩。” 皇上荣康盛开口道:“除了永福,都下去吧。” 一干奴才立刻低着头退出黎苑,荣温立马笑呵呵起来:“父王,今个儿有没有准备好吃的?” 任半青本以为荣温的装傻会在皇上面前收敛些,却不想一点都没变。 皇上没答荣温的话,似是习惯了他这样痴痴傻傻的:“这是温成王妃,任丞相的女儿。” 任半青微微伏身,再度请了个安。 “传闻你出生便哑了,看样子果真如此,平时要如何与温成王交流?” 荣温立马接话:“纸!笔墨!” 皇上点点头,林永福是个懂眼色的,很快就备了纸笔上来。 任半青接过纸笔,皇上立刻继续问话:“平日里有什么兴趣吗?” 【回皇上的话,读书是臣妾的兴趣,女红也会做些。】 “‘回皇上的话’就省了吧,每句都要加,太麻烦了。” 【臣妾遵旨。】 “荣温。”皇上突然将话头转向正在东张西望,玩到花丛中的荣温。 荣温站起身:“怎么了?” “你和王妃最近有无留子嗣的打算?” 荣温想了想:“子嗣?当然有!想要两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再多几个也行!” “嗯,多为皇室传承血脉倒也不为过。”皇上说完这话,也没再问什么。 黎苑外负责通传的小奴才匆匆走进来:“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温成王爷、王妃。” “何事?” “皇后娘娘和大皇子到了。” 皇上挥挥手:“让他们进来吧。” 任半青在上一世的国宴上见过皇后,不过当时大皇子身体抱恙,并未出席,但总有耳闻,如果没记错,大皇子应该是叫荣德。 皇后娘娘得了通传,在大皇子的搀扶下走进黎苑。比起已经四十多的皇上,皇后娘娘看起来尤为年轻。 荣温自那奴才通传皇后和大皇子来后,便走到任半青身边不再乱跑了。 皇后套了个大红色的袍子,看起来很是贵气。她走进来看了一眼任半青和荣温,直接走到了皇上面前:“臣妾参见皇上。” 任半青跟着荣温请了个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今个儿就是家宴,都赐坐。”皇上示意不需要这些虚礼。 等到几人都落了座,林永福也让永香房上了菜,大多是些午膳前打发时间用的糕点,非常精致。 任半青自打坐下后,就感觉到大皇子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荣温给任半青夹了块糕点,笑眯眯道:“夫人吃看看这个,软糯香甜。” 微微点头,任半青用筷子夹了一些放进嘴中,皇宫里的糕点自是要比外面的好吃很多,所以味道不出意外的好。 “好吃吧?”荣温似是邀功一般问道。 任半青点了点头。 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皇后笑着开口:“皇上您赐的这婚着实美满,您看温成王和他的王妃多恩爱。” “也很有夫妻相。”大皇子荣德这话一出口,任半青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拐着弯骂荣温丑吗? 荣温脸上笑着:“本王觉得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那是不是代表本王是天下第一美男?” “王妃气质是有的,自然漂亮。”皇后笑道。 “气质?那是什么?本王觉得夫人就是漂亮,看哪哪漂亮,必须天下第一美人!” 皇后脸色明显难看了些,她当年入宫时,可是因为容貌才力压群芳被皇上看中的,民间百姓给她的封号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可这温成王蛮不讲理偏要夺了这名头,摆明了是要给她难堪。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还是要属安妃的。”皇上开口,皇后和荣德都没反驳。 荣温倒是愣了下,而后道:“母妃自然该有这名头。” 本来准备在纸上落笔的任半青没再动作,安妃她是听说过的,一位杰出的后宫嫔妃。大荣王朝建立之初,北夷为了求和,把公主送给皇上和亲,那位公主便是后来的安妃。传闻安妃因为太过貌美的长相,被北夷过半数的男人求过爱。她入了宫后,日日为皇上分忧解难,满腹经纶,唯一可惜的便是身体不好,在生产皇家子嗣时,因为难产离世了。 没想到,这安妃竟然是荣温的母妃。 能让有一半北夷血脉的荣温坐上太子之位,足见皇上有多么喜爱安妃。 不过,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皇后和大皇子看荣温的眼神不是很友好,毕竟太子之位被半个外族人给夺了,而且哪怕废了这太子,太子之位也一直空缺着,皇家长子都得不到这位置,该有多憋气? 提到安妃后,在座的几人兴致突然降了下来,皇上更是草草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主人一走,宴席自然该散场了。 回去的路上,荣温坐在马车里一言不语,等到离宫有了一段距离,他突然叫住马夫:“本王要和王妃一起去集市逛逛,你且先回去吧。” “王爷,这万万不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能有什么岔子,看见没有?这么健壮!”荣温撩起袖子,给马夫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马夫劝不过,只得驾着马车先行离开。 等人走远了,荣温垂下手臂:“今日可有看出什么来?” “臣妾斗胆问一句,王爷为什么要夺回安妃的灵位?照之前的情势来看,皇上明明是非常重视并疼爱您的,不然也不会赐您为太子,理所当然的,安妃的灵位不该和众多皇室子弟、妃嫔的灵位摆放在同一处吗?” “失窃了,三年前,宫里发生了一起失窃事件,什么都没少,独独少了我娘的灵位。” “怎么会?一个灵位有何好偷?”任半青很是惊讶,“而且,夺回……难道王爷知道是谁?” “大概知道。”荣温看着任半青,“我也不知道那灵位到底有何好偷,但因为是我娘,必须要夺回来。” “王爷说的是。” “王爷王爷,咱们是夫妻,难道不能叫一句相公?” 6.相公 http://.biquxs.info/

“叫声相公来听听?”荣温围在任半青身边打转,总想让她叫自己一声,那感觉一定很不一样。 “王爷,您别闹了。”任半青丝毫不妥协,她怕“相公”两个字一出口,就会对这段姻缘太过沉迷。 “就叫一声,就一声。”荣温比了个手指,特别期待地看着她。 任半青别过脸,不想理他。 荣温摸了摸下巴:“真的不叫吗?” “……嗯。” “那本王要跟别人讲你不是哑巴了。” 任半青眨眨眼:“王爷,这个威胁对臣妾没用的,毕竟大家都以为王爷你是傻子。” 失算的荣温一脸呆愣,回过神来他摆摆手:“罢了罢了,不叫便不叫吧。” 任半青见他一脸失落的走在前面,心里有些打突,这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称呼? “相公。”小声叫了一下,前面的人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皱着眉,任半青又重复了一遍:“相公!” 荣温脚步一顿,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夫人,什么事?” 任半青自知被耍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根本不想理他。 荣温在后面笑得开怀,很快追了上来:“走,相公带你去集市逛一圈。” “王……”任半青还想叫“王爷”,就见荣温又是一脸哀怨地盯着她,立马改了口,“相公,咱们不回府吗?” “左右回府也无事可做,别忘记本王可是个闲散王爷,不如带夫人你逛逛,明日本王陪你回门,总得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不是?”荣温笑着伸手,“可不能让岳父岳母小瞧了去,觉得本王亏待了你。” 任半青被荣温这一番话说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将手搭在他手心,跟着人慢慢往集市走。 大荣城的集市就在城东,占地面积尤为广阔,是大荣城百姓最爱去的长街。 它以十字交叉的形式排开,从中心开始向四个不同方向延伸出四条街道,每条街道的百姓营生方式各属一类。从中心向东多是商铺、当铺一类;向西则是闹街,卖着各种蔬菜瓜果和肉类;向南是各类酒楼、客栈;向北则是男人最爱去的花街。 荣温一路牵着任半青,就像是寻常百姓逛集市般,直奔东街而去,在各种首饰摊位处给任半青试簪子,挑胭脂,大大小小买了一堆东西。 为了方便,荣温还厚着脸皮跟其中一个摊贩要了个竹编的篮子,专门装这些东西。 百姓听闻天子脚下最受宠的温成王今日带了新娶的王妃来逛集市,纷纷赶来,假装路过,只为一睹王妃真容。 任半青不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关注与议论,但她有些担心温成王的安危,轻轻拉了拉荣温,她也不方便开口说话,只能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周围的人,想提醒对方注意安全。 毕竟是王爷,一个侍卫都不带就这样出来逛集市,着实有些惹眼。 荣温知道她在担心,便拉着她进了南街的一家酒肆。 酒肆外挂着上书“桂花楼”字样的旗帜,门梁上也挂了同样的牌子。 桂花楼的掌柜正在拨算盘算着进出账款,店小二见荣温和任半青走进,高喊了一声:“欢迎二位客官!里面请!” 那掌柜抬起头看了一眼,立马丢下算盘跑了过来:“草民参见王爷、王妃,不知王爷今日要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荣温直接问:“有没有安静的包厢,本王想同王妃聊些体己话。” “当然当然,王爷、王妃这边请!”掌柜的带着两个人一路走到二楼尽头最大的一个包厢,“这里王爷和王妃可还满意?” 荣温看了看,嫌弃道:“地方太大了,要让本王和王妃隔着这么大的桌子说话吗?” “那……那这一间呢?”掌柜的推开对门的包厢,“这里恰好可以看到热闹的南街和集市中心,位置极佳。” 荣温没回答掌柜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任半青:“王妃觉得如何?” 任半青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就这间吧,把你们这里的名菜一道端上,若是敢委屈了本王的王妃,必然要治你们罪的!”荣温一脸严肃,特能唬人。 掌柜的立刻点头哈腰地保证,给两个人斟了两杯上好的龙井后,便退出包厢。 荣温和任半青坐在一处,也不说话,等菜上齐了,荣温又吩咐不许让人进来打扰后,直接把包厢门给扣上了。 “如何?这家酒楼的菜色还是很不错的。”荣温给任半青夹了块红烧肉。 任半青咬进嘴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口齿尽是肉香。 “很好吃!”大概是吃到了美味的食物,任半青脸上露出一丝笑,眼神都亮了许多。 “还有很多,每样都尝尝,这醉蟹也是他们家的名菜。”荣温似是发现了任半青的喜好,不断给她推荐好的菜色。 任半青吃到一半,才想起两人进这酒肆的目的,便道:“王爷,我们不如早些回去吧?在外面太久终归不安全。” “王爷?”荣温眯起眼睛,对这个称呼非常不满意。 “……相公。” “无碍,本王身边自有人守着。”荣温拍了下桌子,一个人影突然就闪出来。 “王爷。”荣一一直都跟在荣温附近,作为一个专业而又顶级的护卫,他在温成王府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保护好温成王的安危。 任半青僵着手,有些被无声无息的荣一吓到,她也是会些功夫的,却没想到真有人能做到如此程度:“这是?” “本王身边的护卫。”荣温想了想,“或者说叫暗卫更准确些?天子脚下,要想日子过得舒坦,可不单单只要皇上恩宠便可的。更何况,坐在那高位上的人,心情时好时坏,就是再受宠,本王自然也是要提防的。” “卑职姓荣,单名一个一字,姓与名皆是王爷所赐,这条命也归王爷所有。”荣一是个懂眼色的人,立刻向任半青做了自我介绍。 任半青看荣温的眼神立刻不同了,不知出于何意的装傻也好,如今展示在她面前的这些暗部也好,都是荣温实力的一部分。他还是如上一世般,聪明绝顶,甚至更加成熟稳重。 仔细想想,不正是因为如今的荣温装傻,才避开了照上一世的轨迹,本该去沙场经历的那一生死劫吗? “以后,本王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夫人你身边的人。”荣温指了指荣一,对任半青道,“除却荣一,还有不少人。本王身边最为亲近也最信任的便是荣一和荣三,荣三有任务在身,不在荣城,夫人有任何需要,让荣一去办便是。” 荣一也请了个礼:“荣一任凭王妃差遣。” 任半青笑着摇摇头:“臣妾自是要一直陪着相公的,相公任用便可。” 言下之意便是,在你身边,我已经不担心我的安危了。 荣温听着任半青把“相公”二字叫的顺口,心情顿时愉悦。 7.回门 http://.biquxs.info/

“今个儿半青可是要回来了?”虞氏一边绣着手帕,一边问身边的侍女。 “回夫人的话,照习俗小姐今日当是要回来的。” “嗯。”虞氏想了想,搁下绣了一半的手帕,站起身,“你在这儿守着便可,妾身去书阁一趟。” “是。”那女婢将虞氏送出别院,便守在门口没再动。 温成王府离右丞相府有一段距离,荣温出府前特意让人洗了一小盘水灵灵颗粒饱满的葡萄,就是为了在轿上打发时间。 任半青换上前一日在集市时,荣温帮她挑中的一件宽袖浅红色长裙,在他的搀扶下上了软轿。 温成王府的软轿很大,轿内铺了舒适的狐皮毛毯,中间还有个雕花檀香木桌,可以用来摆放香薰和一些零嘴。 今日是成亲第三日,也是古时习俗中传承下来的回门的日子。本来丞相府的右丞相任正祥和其夫人虞氏应当大宴宾客,招待温成王,但温成王在前一日便派人去知会了一声,希望一切从简,只是家里人吃上一顿便饭便可,所以右丞相府今日并无特别大的动静。 “若是爹娘对我不满意可如何是好?”荣温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担忧着。 任半青笑了笑,小声道:“爹娘都是随臣妾的喜好来的。” “那夫人对我可满意?”荣温手里捏着个剥好的葡萄,想着任半青要是回答的如他意了,便把这葡萄递上去喂给她。 “相公觉得满意,那便是满意。”任半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亲自替荣温剥了个葡萄,“要吃吗?” “当然。”荣温眼睛一亮,把那葡萄含进口中,倾身用手托住任半青的后脑勺,将葡萄渡了过去,香甜的葡萄在两人的口齿间化开,直到果肉被吞噬干净,两个人才分开,“夫人必然是满意相公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乖巧可爱了。” 任半青微喘着气,红着脸没应声。 荣温也不恼,心情愉悦的继续剥葡萄给她吃,末了还一圈一圈绕着她如墨的长发。 任半青的头发又长又柔顺,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倒有些像她这个人。 软轿晃晃悠悠地停在温成王府大门前,右丞相任正祥和虞氏早早站在门口等着了。照大荣当地的习俗,回门当日可以一切从简,但岳父岳母必须要在女婿进门前,把该给的喜钱给了。 荣温搀着任半青从软轿中走下来,直接在右丞相府门口给任正祥和虞氏请了个大礼。 任正祥十分惶恐,立马俯下身也要跪:“王爷万万不可,老臣担不起!” “右丞相大人您可是本王的岳父,这礼是必须要给的。”荣温请完礼站起身,温柔地看着身边的任半青,“本王的王妃如此优秀,还要多谢岳父岳母的培养。” 虞氏是明白人,眼神在有些害羞低着头的任半青和一脸笑意的荣温之间来回游走,最后将手中的喜钱递到任正祥手中。 任正祥立马把这喜钱放进了荣温手心:“老臣与夫人的一点心意,还望王爷和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是自然,谢谢岳父岳母。”荣温也不推辞,直接收下红线串好的喜钱,然后命人把跟在软轿后面载过来的两马车酒酿、布匹丝绸等搬进了右丞相府。 回门时,会根据个人想法的不同,选择是否在娘家留宿几日。任半青自然是想留的,所以荣温也陪着住了下来,右丞相府地方很大,本有干净的收拾好的空房间给两个人用,但荣温装疯卖傻愣是要住在任半青的闺房。 任半青见劝不动,便也随他去了。 虞氏拉着任半青回了自己房中,让一直跟在任半青身边的初春守着房门。 从抽屉中掏出一对玉镯:“这是我成亲时,从娘家带过来的,现如今,也可以给你和王爷了。” “娘,谢谢您。”任半青抱了抱她,因为经历过上一世那些痛苦的回忆,所以这一世她格外珍惜她的爹娘。 “这是你该得的,王爷对你可好?” “娘,你应该可以看出来的。”任半青笑笑,“毕竟这门亲事是女儿自愿的,又何来不喜欢之说呢?” 虞氏点点头:“王爷可知道你能说话?还有脸上这胎记……娘亲总觉得王爷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娘您放心,这些他都知道,其实成亲那日,他就看出来这胎记是作假的。”任半青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娘亲如实交代,“娘,他不傻,只是为了自保,具体到底如何,女儿还不清楚,不过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虞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点头表示了然。自从女儿给他们出主意规避了很多朝堂上的绊子之后,他们看任半青的眼神就不同了,也纵容她如此装哑扮丑,原因她这个做娘亲的摸不透,但总觉得听了女儿的话,是会有好处的。 “娘,爹最近还有去上朝吗?”聊完体己话,就该聊正事了,任半青问得有些严肃。 “去的少了,多是称病,也就上头那位催的紧了,才去过几次,宫里的太医也来看过,最后给皇上的回答是心病,不好治。”虞氏一五一十把近日的情况交代了。 任半青点点头:“就先这样,称心病皇上也逼不得,这么误会下去倒也没问题。” “半青啊,娘有些担心,这毕竟是欺君之罪,而且你怀疑……”虞氏嘴边绕了两遍称呼,也没说的出口,“可王爷毕竟是他的血亲,到时候怪罪下来,你要如何?” “娘,爹作为右丞相,早已不如当年那般受皇上恩宠了,自从削了爹的一些职权后,您就该看出来了。”任半青安慰道,“至于王爷,没关系的,女儿信他。” “哎,你倒是对他一片痴心。”虞氏叹了口气,谈不上难过,但也算不上开心,皇上的动作他们作为当事人自然是看得明白的,大荣区分左右丞相,右丞相一脉皆是身居高位,但如今却渐渐没落,再这样下去,自然会打破平衡。 荣温和右丞相任正祥在书阁避开人聊了会儿,单独出来后荣一出现,把任半青和虞氏交谈的内容都交代了清楚,荣温露出一丝笑意:“夫人倒是信我,以后她要做什么,便由她去罢,不用再如此盯着了,但她的安全还是要护得周全,若是出了事,唯你是问。” “卑职明白。” 8.真容 http://.biquxs.info/

天渐渐黑下来,明月升起,任半青百无聊赖地在院中摆弄花草。 丞相府的下人伺候荣温沐浴完毕,收拾了东西早早退出沉青院。荣温在沉青院四处走动,似是在观察任半青从小长大的地方,很快就在桌案上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夫人对兵法感兴趣?”桌案上摆着的显然是兵法书籍,还是他经常读的一本。 “无事可做便可以看看。”任半青看了一眼荣温手中的书,如实回答。 “嗯,看看这些倒也不错。”荣温随意翻了翻,书中有多处做了标记,皆是看书后留下的心得,足见任半青看得有多认真。 “臣妾见相公对此也感兴趣。”任半青状似无意地提起,她记得成亲第二日清醒时,荣温手中便是拿的这本书。 “自然,本王对用兵任权不感兴趣,但做到略知一二,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荣温笑了笑,“这兵法可比春宫图有趣多了。” 任半青修剪花草的手顿了下,收起修枝刀,道:“相公可先歇息,臣妾还需去沐浴。” “无碍,等你便可。”荣温见任半青绕到沉青院后面的温泉池,笑着将手中的书重新放回桌案,研了磨铺了张宣纸,开始勾画起来。 任半青回来时,荣温一幅画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她凑上去看了一眼,红了脸:“相公倒是好雅兴。” “必然是要在夫人不在时,打发些时间的。”荣温看了一眼半成品,搁下毛笔,“如此倒也不错。” 任半青看了一眼那画,移开了视线再也不好意思看,那分明画的是自己的出浴图。 “夫人可喜欢?”荣温靠着桌案,满眼笑意。 任半青不答话,而是坐到梳妆铜镜前,今日是她摘下脸上的伪装的日子。 初春替她准备了洗脸的温水,端着瓷盆站在门外,得了准许才推门进来:“奴婢参见王爷、王妃。” 荣温命她起身,好奇地站到任半青身边看她摘脸上的那层伪装。 任半青将随身带的手绢沾温水弄湿,然后敷在脸上,不过片刻,那状似胎记的伪装便软了下来,边缘也因为温度升高而与肌肤分离开来。如此反复敷了三次,那深褐色的“胎记”便自动脱落。 “这倒是神奇,用什么做成的?”荣温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手艺,很是好奇,拿起那脱落的软皮,原本很平坦,如今却皱成一团,就像被抽干了水分般。 “这个是臣妾自己研究出来的土法子,不好传授给相公,不过相公若是有需要,臣妾倒是可以帮忙做上几个。”任半青重又沾湿另一条干净的帕子,擦干净脸,然后涂上药膏。 荣温也不追问假“胎记”的法子了:“为什么要擦这药膏?” “这东西戴久了,皮肤会发痒,所以要定时摘下来更换,并且擦上专门的药膏,才不至于生癣。”任半青擦完脸,对初春道,“你先下去吧。” 初春请了个礼,端着瓷盆退出沉青院。 任半青站起身,荣温这才有机会仔仔细细观察她的脸。 不加粉黛,肤色白皙,轮廓柔和了不少,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很是朦胧。娥眉弯弯,灵动明晰的双眼像是藏着星光,眼尾落尽温柔,翘鼻粉唇皆是惑人。 再加上任半青本就有着与一般小女子不同的睿智聪慧,整个人都散发出书香气质。 荣温心跳倏地失控,他匆匆走到桌案边,将刚刚绘了八成的出浴图给撕毁了。 任半青虽然不好意思看那画,但毕竟是荣温辛辛苦苦画的,不解道:“相公把画丢了作甚?” “画再美,也不及夫人万分之一。”荣温自成亲后,无数次幻想过任半青摘下那假“胎记”后会是什么样的容貌,现在真正见了,却发现言语是如此的匮乏。 他的娘亲安妃是天下第一美人,但若是任半青要争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荣温恐怕会站在自家夫人这边了。 “夫人,本王想与夫人相商一事。” “何事?” “你保持这样该要多久?” “一般第二日天亮就可重新换上新的了。” 荣温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那便早些戴上吧。” “……是。”任半青犹豫了下,点头应了。 她有些摸不清荣温的心思,是觉得她摘了那伪装不得他心意吗? 戌时过去,两个人和衣躺在软榻上,任半青睡在里侧,因为荣温的一句话耿耿于怀,干脆背朝着他。 荣温见不着她的脸,心痒难耐:“夫人,转个身来?” “为何?妾身自知长相不得王爷喜欢,便不转过身了。”任半青话里有一丝赌气的意味,任谁被心上人质疑容貌都不会开心。 荣温被她这口气喝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笑着问道:“夫人莫不是生气了?” 任半青没答话,而是把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耳朵。 看着对方这可爱的动作,荣温闷声笑了下,伸手揽住任半青:“为何生气?气我让你戴上那假‘胎记’?” 任半青本不想理他,却听他自称“我”,而不再是“本王”了,有些心动。 “不想让夫人如此抛头露脸,自然是因为夫人太美,我心里着实委屈,若是被其他男人看了去,我当找谁诉苦好?” 任半青的身躯渐渐放软,锦被被荣温微微拉了些下来也没反抗。 “还生气否?”荣温又问了一遍,见任半青放松了下来,便起身一把把人抱着转了一圈,直接搂进了怀里。 任半青被荣温的手劲吓了一跳,愣愣地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荣温落了个吻在她额上,手轻轻抚着她的侧脸:“莫要再跟相公置气了。” “臣妾知晓了。”任半青轻声应了句。 “知晓什么?” “明日起身戴上那东西。”任半青叹了口气,她又怎么能真跟荣温置气呢,“相公早些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荣温顺了顺她的长发,轻道了声:“晚安。” 任半青阖上眼,临睡前还在想着,自己这么纵容荣温,是不是太过了,可转念一想又着实贪恋他的温柔,便又舒坦了。 9.家业 http://.biquxs.info/

从右丞相府回去,已经是三日后,临走前,虞氏又给了任半青两串喜钱,还叮嘱她早早为温成王留下子嗣。任半青红着脸应了,但这种事不是她想要就能有的,还是要看上天的意愿。 回到温成王府,一如既往没什么大的变化,下人们对傻子温成王没有任何说法,依旧听吩咐做事,由管家李老主持大局,遇上重要的事情,再询问温成王荣温的意见,荣温多会推给任半青,任半青也都一一帮他解决了。 渐渐地,府上的人发现,温成王妃虽然不能言语,长得也不如其他女子美丽,却是个很聪慧、做事面面俱到,对下人体贴的好王妃。 “夫人这些时日感觉如何?”没了下人,聊起夫妻间的话来就要方便许多,荣温一边写着大字,一边问任半青。 任半青站在一边乖乖研墨:“温成王府名下的产业中,酒类是发展最好的也是最不用操心的,但布庄就不是那么顺利了,染布坊和裁缝坊相隔太远,中间的运输成本太高,导致布匹价格有些不合理。” 荣温点点头:“那夫人觉得该如何改变现状呢?” “臣妾有一些拙见,相公听听便可。”任半青搁下墨锭,从一旁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又从笔搁上取下一只小楷软毫笔,仔仔细细绘了张简图。 荣温停下练字的动作,听她讲解。 “现在七彩布庄里只有裁缝坊和用来卖布匹和衣裳的前柜,而刚出炉的布匹往往要在宽敞的地方曝晒一些时日,所以染布坊直接被设在了荣城边缘的平原上。”任半青摇摇头,似乎对此非常不赞同,“虽然这样提升了布匹染色的效率,但还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将染好的布匹运至位于集市的七彩布庄中,在这运输的途中,耗时虽不算久,但一路上的灰尘足以让布匹的色泽变得黯淡。” “依夫人的想法,该如何改动呢?” “之前臣妾同相公去集市时,有注意到布庄后面是一片废街,那里除了堆积的腌?,并无其他,如果条件允许,不妨把后面稍微改变一下?直接把染布坊搬到布庄后面,还可以把布庄打造成四方院的样式,染售一体。同时还可在此处加上一个饰品阁,卖上一些女红绣品。”任半青看着宣纸上渐渐成型的构想道,“如此,便可扩大生意范围,还可节省成本。” 荣温笑道:“可如此一来,便需要大动工程,搬迁并非易事。” “如若为了长远的利益,如此动作无可厚非。” 书阁中陷入一时沉默,任半青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多了些,将那宣纸对折想要丢开,却被荣温拦住。 “夫人这意见留下便是。”荣温满面笑意,“这么些时日下来,夫人倒是对家业用足了心思。” 任半青看了看他,道:“既然进了温成王府的门,臣妾自是要为相公分忧的,如若相公觉得臣妾涉及太多,臣妾收手便是。” “又来。”荣温喝了一声,“收手作甚?本王让你做的事,还有错不成?” “自然不该有错。” “有如此贤惠的夫人,本王睡梦中都该笑醒了,那七彩布庄的事,便交由夫人去打理吧,有任何需要本王出面的地方,随时开口便是。”荣温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本王需要的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本王需要的是能辅佐本王,分忧解难的王妃,半青可能做到?” 任半青请了个礼:“定不负王爷信任。” “叫相公!” “……是,相公。” 任半青看不透荣温,但既然对方让她做了,赋予了她涉足温成王府各项事务的权利,那做了便是,倒也可以打发时间。她在涉猎这些事务的同时,仔细观察过这一世事情发生的轨迹,发现很多事都随着她嫁给荣温而改变了,但又有些是一成不变的,没有特别的规律,却提醒她时刻注意。 一个月后,七彩布庄整修完毕,气派的重新开张。大红喜绸挂在正门中央,由当家掌柜佟德揭了那遮在“七彩布庄”牌匾上的红布,喜鞭“噼里啪啦”地炸起来,重新开张当日,七彩布庄内部随百姓参观,热闹非常。 七彩布庄虽属于温成王府的家业,但百姓皆以为那是属于掌柜佟德的,从未有人相信傻子温成王会经商,更不可能相信他家财万贯竟都是他自己赚来的,任半青这个幕后推手更是不可能现身。 管家李老求见时,荣温正一边坐在院落的泉眼边用细绳钓鱼,一边剔着牙,十足的傻子样。任半青倒是在一旁剥了瓜子递到荣温嘴边,两人很是悠闲自在。 “老奴参见王爷、王妃。” “又有什么事?没看到本王正和王妃谈情说爱吗?”荣温一脸不耐,那泉眼里一只鱼也没有,只有几个零星的虾米。 “是七彩布庄的掌柜佟德求见,带了上好的丝绸,他正在后门那处等着。” “收下东西,人就不见了。”荣温听到丝绸,便想着给任半青再做几件衣裳,不过对那佟德自是没什么兴趣了。 “可……”李老还想说什么,却被荣温不耐地打断,“不见就是不见,烦不烦?” “是!老奴惶恐,这就去回绝了。”李老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老奴还有一件事需要向王爷、王妃禀告。” “快说快说!本王的时间该是多宝贵?” “是,这是右丞相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要给王妃您的。”李老将信笺举高。 任半青接了去,等李老出了院落才展开来。 浅黄色的信笺上,前半段算是比较平和的关心与问候,后面便引出了正事,任半青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 “怎么?岳父可是遇上了难事?”荣温“假鱼”也不钓了,丢开那摆设一般的细绳问道。 “臣妾恐要麻烦相公些事情。” “说吧。” “臣妾的堂妹恐是要来王爷府叨扰上几日。” 10.月事 http://.biquxs.info/

“姐姐,你莫不是还以为这大荣王朝是你任家能左右的吧?” “姐姐倒是一片痴心,守着个已经死无全尸、不过一面之交的男人,也不愿委身五皇子。” “这入了狱,判了刑,倒是成全了姐姐早日与那太子九泉下相见的夙愿。” …… “夫人,夫人?” “半青,快些醒醒。” 任半青睡得迷迷糊糊很是不安稳,一身冷汗让她难受极了,梦中有人紧紧抓着她,不让她逃更不愿让她解脱。 荣温睡眠本就浅,稍微有些动静就能醒来,他睁眼时,任半青正不断挥着手,嘴中念叨着他听不真切的话语。 压制住任半青的手,荣温再度唤了几声,总算把人给叫醒。看着任半青不算清明的双眼,他有些担忧地问道:“夫人怎么了?可否是做噩梦了?” 任半青看着近在咫尺,放大的俊脸,渐渐回过神来,垂下眼睑,摇摇头:“臣妾没事,只是梦到了些旧事。” 荣温盯着她,沉默不语。 见荣温没接话,一直垂着头的任半青微微抬了些:“相公?” “自你白日里接了信说那堂妹要来王爷府,你便心不在焉,这会儿更甚做了噩梦。虽体谅夫人你有难言之隐,但如此已严重影响到你的休息,你认为本王会如此不重视吗?”荣温说这话时,语气里有说不上的严肃。 任半青被震慑住,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得出口,她要怎么说? 说自己重活一世,就要见到昔日的仇人之一?说自己担心害怕,怕荣温又如上一世般上战场一去不返? 这种胡话,说出口荣温又怎么会信。 “罢了。”荣温有些拿捏不住自己的情绪,最终只是帮任半青擦去了额上的冷汗,翻身背朝着她闭上了眼。 任半青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慌,伸手拉住荣温的手,得到对方的反握才放下心来。 任半青的堂妹名唤任万晴,上一世,在任家锒铛入狱时,任万晴却因为是四皇子荣岳的过门夫人,随了夫姓后直接被免了罪。 而荣岳之所以受到皇上恩宠,也是因为他接替了已经战死沙场的荣温,成功收复了本不愿归顺大荣的蛮邦。 荣温在战死前,蛮邦已经分崩离析,基本快要降了,这四皇子荣岳说到底就是捡了个大便宜。 于自己,上一世的任万晴忘恩负义,不顾她爹任正祥的牵线成就她与四皇子的姻缘,讽刺落狱的自己,在四皇子面前更是数落了她爹的不是;于荣温,任万晴所嫁之人不顾太子殒落他乡,夺走了荣温征战数年的成果。 不管于谁,任半青都无法原谅任万晴。 “相公。”任半青轻轻拉了拉荣温的手,虽然对方没应声,她却知道荣温还未睡着。 “相公,很多人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纯良无知。”任半青靠在他背后,轻轻道,“身居高位,不管再如何收敛锋芒,都会有人觉得碍事,想要背后捅上一刀。臣妾很担心……担心相公。” “担心我作甚?我本事如何,夫人还不清楚吗?”荣温翻了个身,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任半青呆愣着没答话。 荣温继续道:“本王不论夫人与你那堂妹有何渊源,进了王爷府便是客。” “可……”任半青刚要反驳,便被荣温打断。 “本王只是装傻,不是真傻,很多事情,比你知道的要多。”荣温轻点了下任半青的鼻子,“可还有担心的?” 任半青皱着眉,满脸尽是“担心”二字。 荣温左思右想,忍不住笑道:“夫人莫不是担心本王被那堂妹迷了眼,要纳侧妃吧?” “不是!”任半青说完这话,才想起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上一世的任万晴在家中破落后直接进了大荣城寻她帮忙,那时荣温已带兵出征,而任正祥带着她们两进宫才让任万晴有机会认识四皇子。可如今,任万晴同样是来求她帮忙,却是要先见到荣温的。 荣温见任半青神色一会儿一变,笑问:“如此担心?” “……并不。”任半青移开视线,不愿承认。 “夫人且放宽心,这世上,除了你,还真没人愿意嫁与本王这个痴傻之人,说到底,娶了夫人还是本王赚了不是?”荣温抬手摸着任半青的侧脸,“得此佳人如此心系本王,可不是享尽齐人之福吗?毕竟任半青可是以一抵二了,对外做本王的睿智王妃,对内,便做本王的美丽夫人。” 任半青被荣温这哄人的路数哄得一下子没了忧虑,拉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相公,臣妾有一事相告。” “何事?”荣温被任半青突如其来的正经唬住。 “臣妾……这个月还未来月事。” 荣温一下子就愣住了,仿佛丧失了言语能力,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任半青,好半天才颤着手问她:“可是真的?” “……嗯。”任半青点了下头,心下很是忐忑,毕竟两世加起来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迟了多久?”荣温拉着她的手,小心问道。 “已过半个月了。”任半青从回门后,就一直忙着打理温成王府私下里拥有的家业,后来又忙着七彩布庄的事,根本没注意月事,等注意到时,早已晚了半个月之多。 她心里有了猜测,却一直不敢肯定,白日里又碰上堂妹任万晴要来温成王府的事情,倒是揣着忐忑很想把这事赶紧交代了。 荣温急急起身,任半青赶忙拉住他:“怎么了?” “请大夫啊!”荣温从未有过这么激动的时候,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若说是狂喜,倒又差了些什么,但要说不高兴,又根本是不可能的。 “时辰太晚了,明日吧?”任半青不松手,荣温也走不开。 听任半青这么一说,他才重又躺回软榻之上,确实太晚了,还是夫人休息更重要。 “你……相公你很开心吗?”任半青看着他,很认真地问。 荣温只觉眼眶有些酸涩,将任半青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他很想说一声“谢谢”。 活了两世,上天竟然真的给了他留下子嗣的机会。 11.喜事 http://.biquxs.info/

温成王荣温休息的院落名为云成苑,此刻偌大的院落无比安静,几乎能听到下人们的呼吸声。 荣温紧张地双手交握,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管家李老守在云成苑外,手心冒着冷汗。 眼见着大夫收手,荣温急忙问道:“大夫,夫人她身体如何?” 那大夫抱拳跪下行了个礼:“恭喜王爷,王妃乃是喜脉。” “喜脉……”荣温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任半青捏着手心,有些紧张。 李老最先反应过来,立马跪了下来大喊道:“恭喜王爷、王妃!” 一干下人立马跟着都跪了下来,荣温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人,回过神来,挥了挥手道:“傻跪着干什么?快赏大夫!” 李老立马站起身,带着大夫去领赏,那大夫临走前,给任半青开了几味养身子的方子,叮嘱一定要按时服用。 本就在下人面前装傻的荣温丝毫不顾形象,一把将任半青抱起来转了个圈,满面笑意:“夫人真棒!” 一群下人被荣温这个转圈吓到,恨不得上手把王妃接下来,现下王妃这肚子可金贵着呢,怎么能这么转圈呢?可他们也只能看着,根本不敢动手。 荣温也是激动过了头,将任半青放下后,指着外面的一干仆人:“在这儿看着干什么?快去给王妃炖药!补品多多去买些!银子不够找李老要!” 荣温这么吩咐完,下人顿时散了个干净,永远不要跟傻子温成王讲道理,该做就要去做! 等人都走清了,任半青笑着问荣温:“相公,臣妾可否住回云青苑?” 云青苑是温成王府中留给王妃的院落,虽然与荣温的云成苑相邻,但任半青自嫁过来后,还从未回云青苑住过。 一来荣温从未提过这事,甚至把任半青的所有东西都搬到了云成苑,二来任半青在这云成苑住的过于舒适,尤其是每日在泉眼前垂钓纳凉已成了她与荣温的习惯。 可这毕竟不合规矩,于情于理任半青终归是要住回云青苑的。 荣温听她提了这事,立马冷脸:“为何?是云成苑不合夫人心意吗?” “并非。”任半青摇摇头,“臣妾现如今有了身孕,日后若是害喜,必然会扰了相公休息,倒不如住回云青苑,由初春照顾着。” 初春是任半青当日嫁入温成王府的陪嫁侍女,但因为初春不能长久踏足云成苑,便干脆留在云青苑打理苑内事务。 “若是你想要初春照顾,让她来本王这里未必不可,白日里照顾着你,晚上再让她回云青苑吧。”荣温皱着眉道,“至于这打扰本王休息,你是本王的王妃,如今你有了身孕,本王还不能照顾你,这又是何种说法?” “相公……” “若说扰了本王休息,夫人倒是那罪魁祸首,日日躺在本王身边诱惑本王,本王该如何入睡?所以不许你搬走。” 被荣温这耍无赖的话说的哑口无言,任半青看着他良久,只得红着脸点头:“臣妾不搬便是。” 荣温这才重新笑开,手伸出来便要贴上任半青的肚子:“容本王来听听,不是说这胎儿会动吗?” “相公,那得至少四个月之后。”从未有过孕育经历的任半青都知道胎动起码要等四个月后,如今这才多久? 温成王平日里装疯卖傻,但又对事事了若指掌,就是面对这怀胎一事,倒是真傻,惹人发笑。 “四个月?”荣温在心里数了数日子,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太过心急了,“对了!这事得告知岳父与岳母。” “皇上那里……” “那由本王来吧,派人去知会一声便是,倒是岳父岳母那处,由夫人写个信笺如何?改日再去右丞相府拜访一下。” “好,多谢相公体谅。” 用了午膳,任半青突然就困得厉害,以往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孕还不觉得,如今确定了,倒是各种孕期症状一齐来了。 本想小睡一会儿,却一不小心睡到了申时三刻,荣温见她醒了,立刻让后厨端了一碗上好的热乎乎的燕窝枸杞汤。 用了这汤,任半青坐在桌案前,给爹娘写了一封告知孕事的信,差人给送了去。 忙完了便有些无事可做,任半青想去七彩布庄看看,却被荣温给按在榻上,说什么都不让她去。 “有何好忙的?平日里我不管那些不还是顺风顺水?”荣温推过棋盘,“陪本王下两局棋。” 任半青只得乖乖陪着他下棋,她心里揣着事,但不想提。 算算时辰,她的堂妹任万晴也该到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时过于焦虑也无济于事。 “王爷,老奴有一事禀报。”一局棋下到一半,李老恭恭敬敬地入了云成苑。 “讲。”荣温没抬眼,而是执起一颗任半青已经下好的白子与她耍无赖。 “府外有一位自称任万晴的姑娘,说是王妃的堂妹,想要求见您们。” 荣温手一顿,看向任半青:“夫人,你有堂妹吗?若是不认识,本王让李老把人赶出去!” 任半青摇摇头,示意李老把人请进来。 荣温撇撇嘴:“算了,请进来吧,看样子本王这棋又下不完了,这人可真是煞风景。” 外人或是把荣温这话当作是任性的抱怨,但任半青却知道,他在给自己出气。 李老观两人这神色,他也是个人精,便知道这任万晴就算进了温成王府,也不值得多高的礼节来应对了。 “还请王爷、王妃恕罪,老奴这就把人给请进来。” “毕竟是王妃的堂妹,也是本王半个妹妹了,直接请到前堂便是。” 等李老从云成苑走出,任半青便想起身去前堂,却见荣温还未动作。 “坐下,再来一盘,急什么?” “相公?” “昨日这堂妹让夫人你心情不佳,若是影响了小王爷,该是多大的罪过?不妨晾上她些时辰吧。”荣温一边说着,一边摆下一颗黑旗,瞬间吃掉了任半青十多颗白子。 任半青哭笑不得,整个棋盘上就剩一颗孤零零的白子,她倒是输的心服口服。 12.生蚝 http://.biquxs.info/

任半青同荣温又下了一回棋,这次荣温倒是输了,不知是不是让了她些。两个人出现在前堂时,已经是半柱香后了。 任半青的堂妹任万晴同她长得有半分相像,丢在人群中算是容貌上佳,但却不如任半青那么出彩。至少在见过任半青真容的荣温看来,除了他娘亲,还真没人比得过任半青。 “民女参见温成王、温成王妃。”任万晴倒是礼数周到,从进了前堂后愣是站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会儿还能请礼。 荣温看了她一眼,笑眯眯地拉着任半青坐到主位上,才道:“坐坐坐,不需要这么拘谨,都是自家人。” 任万晴伏低的身子微微动了下,似是被如此不拘小节的荣温震惊到,缓了下才请礼:“谢王爷、王妃。” 任半青看着任万晴起身,然后选了靠近自己的次座坐下,面上不动声色。 “妹妹从哪来的?”荣温拉着任半青的手,一边摸着,一边问任万晴话。 任万晴垂着眼回答:“回王爷的话,民女从铜城来。” “铜城?”荣温在嘴里琢磨了两遍这地方,没琢磨出什么来,转头看向任半青,“夫人可知这铜城?” 任半青点点头,在李老给她准备的宣纸上写下“铜城”二字。 “这是哪?”荣温对外本就是个在天子脚下吃皇粮,整日无所事事、傻兮兮玩乐的闲散王爷,从未出过荣城,不知道铜城所在完全在情理之中。 任半青也配合他,细细画了个地图,把铜城大致的方位标了出来。 荣温“哦”了一声:“原来是这里啊!还是不知道哈哈哈哈!” 笑得太过豪爽,让原本想介绍一下家乡特色的任万晴直接把话给憋了回去。任半青拉了拉荣温,示意他小声些。 荣温立刻神经兮兮地把手指放到唇前:“嘘!是不是不能说?” 任半青摇摇头,有些无奈,在宣纸上落笔偷偷给他看。 【相公,您这傻装的有些过头了。】 荣温不为所动,继续发挥自己的本事,把癫狂痴傻演到了极致。李老早已习惯温成王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一点也不诧异,任半青本就知道内情,更不会有什么内心波动,顶多被荣温给逗笑了几次,倒是任万晴,直接傻了。 虽然早有耳闻温成王痴痴傻傻,却不想傻到这种程度。 荣温装傻归装傻,有些问题还是要问清楚的:“夫人可有什么问题要问堂妹?由为夫代劳吧。” 任半青点点头,在宣纸上简单地写自己想问的内容,荣温倒也和她默契,几乎猜的无二。 “妹妹家里可安好?” “回王爷的话,爹娘皆已去世,所以民女才来荣城寻求一丝生机。”任万晴说这话时,眼眶含泪,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任半青手一顿,对她的话存疑。上一世,任万晴的爹娘本因家境不好,对任万晴拳打脚踢,但自她嫁与四皇子后,又把她当宝贝一样供了起来。直到任家入狱,她爹娘一同被治了罪。所以不出意外,任万晴的爹娘必然还未过世。 “咱们这温成王府有什么空缺的闲职让妹妹做的吗?”荣温将视线落在李老身上。 李老立马躬身道:“回王爷的话,目前府上暂无空缺的闲职。” “那该如何是好?”荣温皱着眉。 任半青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相公,不如让妹妹住在云青苑吧?】 “那怎么可以?云青苑是本王送给夫人的院落。” 【但臣妾一直住在云成苑中陪相公您,那院落空着也是空着。】 “……容本王考虑一下。”荣温侧过脸,似乎有些不高兴。 任半青叹了口气,拉了拉他。 荣温指了指自己的脸,大有“不亲一下就不原谅你”的趋势。 任半青佯装为难,好半天才亲了上去。 “既然夫人如此恳求,那便容妹妹先住在云青苑吧。”荣温立马笑了。 任万晴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下有些拿不清,只得点头应了:“多谢王爷、王妃。” “不过那云青苑还有初春住着,妹妹暂且委屈一下吧。”荣温道,“那初春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妹妹可别为难她的好。” 任万晴一听,脸色登时不怎么好看。想她在铜城,虽然离右丞相任正祥远了些,但好歹沾亲带故有这么个名头,就算在家不受宠,在外头也是有脸面的人,如今却要和一个丫鬟共处一室。本以为到了这温成王府,能仗着温成王痴傻讨些便宜,现下倒是给自己降了一等。 “民女斗胆想问。”任万晴小心翼翼地开口。 荣温摆摆手:“民女民女,多生分?本王都说了,都是一家人。” “是,妹妹知错。”任万晴立刻改口。 “你想问什么?” “妹妹想问,姐姐莫不是住在那云青苑中?因为妹妹听王爷您说那院落是专门赠与姐姐的。”任万晴说这话时,仔细观察着任半青的脸色。 荣温指着她,一脸琢磨不透的笑意:“这妹妹就不懂了!” “王爷此话怎讲?” “夫妻同房乃是情趣,本王与夫人都已成亲,自是要夜夜同房才好的。”荣温说这话时,特别流氓地凑上去亲了一下任半青。 任半青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隐隐还夹杂着一丝不愿。 任万晴自是捕捉到了任半青脸上微小的表情变化,心下有些发笑。她本以为自己这丑堂姐嫁了温成王,定是能受到些宠爱,如今看来,恩宠倒是有,就是她怕是不愿受。 毕竟这温成王痴痴傻傻、情绪不定,若是哪日发起火来,向皇上告上一状,那就得闹个大笑话了。 本还有些羡慕任半青的好命,毕竟温成王可是极受皇上宠爱的,现在看来倒也不怎么样。 “王爷说的是,姐姐能嫁与王爷实在是福气。”心里虽然那么想,但嘴上说出来毕竟是另一回事。 任半青听到这话,立刻哀怨地看了一眼任万晴,似是在诉苦。 荣温假装什么也没看到,笑呵呵地应了:“那是必然,本王如此宠着夫人,夫人不得给本王生十七八个胖娃娃来?” 任万晴一听这话,心头发笑:这傻王爷是把任半青当成牲畜了吗?竟幻想如此能生育。 任半青低着头,不再落笔写字,整个人似乎很失落。荣温撑着下巴眯着眼,像是在幻想被孩童围绕的情景。 如此诡异的气氛,任万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等着荣温继续说下去。 荣温倒是直接结束了话题,摸了摸肚子嚷嚷道:“李老!本王饿了!想吃桂花楼的醉蟹!” 一直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老立马请了个礼,匆匆出门吩咐下人买醉蟹去了。 荣温直接起身往外走,任半青立马跟了上去,她还冲任万晴使了个眼色。任万晴懂得那眼色的意思,赶紧跟了出去。 温成王府中,荣温最喜爱在四季亭中用膳。 四季亭位于温成王府四季苑中,四季苑是四面环水、种着各种花草树木的院落,因为一年四季花香四溢而得名。 其实这四季苑是仿了宫中的黎苑所建,若是放在其他皇子、王爷身上,那必然是要被治罪的,宫中的楼阁岂是你想仿就仿的,但皇上却从未追究过温成王的责任,甚至还亲自提笔为四季苑写了牌匾。 四季苑平时多用来招待温成王府外的客人,中心的四季亭更是精致,绿色的琉璃瓦构成亭顶,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如今正是酉时,倒也是用膳的时候。 荣温坐到四季亭中的主位上,还把任半青拉到了自己怀中。 任万晴则坐在了次座,一言不发,小心地看着任半青。 后厨的仆人陆陆续续端上准备好的糕点,为了给荣温打发一下等醉蟹的这段时间。荣温借着这由头,不断喂着任半青,时不时还要亲上两口。 任万晴坐在一边,十分不自在,只能默默用膳不说话。 席间,任半青在宣纸上写了句话,荣温看了一眼,点点头:“王妃一会儿沐浴完,会去云青苑同妹妹你叙叙旧,本王便不去了。” “多谢王爷成全。” 用膳结束,任万晴先被仆人带去了云青苑。任半青立刻挣开荣温的怀抱,她被这么搂着近一个时辰,觉得哪都烫手。 “夫人演得不错。”荣温笑看着她,丝毫不恼。 “还要多亏相公配合。”任半青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无奈,荣温这一个下午,多是借着装傻在吃她豆腐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夫人同本王日日夜夜待在一起,自然学这些学的快些,更何况夫人如此聪慧不是?” 任半青从桌上的盘中夹了个生蚝塞进荣温嘴中:“多谢相公相授技巧,多吃些生蚝补补。” 荣温挑眉:“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任半青本是想逗弄一下荣温,却不料对方丝毫不乱,还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轻笑了下:“多谢相公信任。” “信任是必然的,可这生蚝嘛……”荣温站起身,将任半青逼到亭角,“晚上本王会暖了床等夫人回来,所以自然是要夫人补偿的。” 13.演戏 http://.biquxs.info/

任半青沐浴完,被荣温拉着回云成苑又说了些话,才去往云青苑。 云青苑中,初春正在给院落中的花草浇水,见任半青来了,匆匆请礼:“奴婢参见王妃。” 任半青示意初春起身,用眼神询问她任万晴在哪里。 初春垂着头回了话:“任小姐在屋中等您。” 任半青点点头,踩着步子往那紧闭的门口走。初春跟在她身边,替她敲了两下门:“任小姐。” 里屋传来一阵动静,很快,任万晴拉开了门,看到任半青站着,立马要行礼:“王妃……” 话还没说全,任半青拉住她,带着人进了屋。 自来这温成王府后,任半青还从未踏足过云青苑,如今踏进来,倒有一瞬间晃神。 这云青苑外暂且不提,屋子里面的布局却同她在右丞相府的布置几乎一样,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王妃?”任万晴见任半青在发呆,轻唤了声。 任半青回过神来,走到桌案边,写下两个字。 【姐姐】。 任万晴领会了她的意思,垂着眼叫了声:“姐姐。”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 “是,许久未见姐姐,甚是想念。”任万晴挂着明朗的笑容。 任半青心里头不悦,面上不显,继续在宣纸上写着字。 【妹妹可去找过我爹了?】 “回姐姐的话,万晴前日便去了右丞相府,见了右丞相大人和夫人,二位谅我与姐姐年幼相识,怕我一人在右丞相府不自在,便差我来寻姐姐您了。”任万晴面上突现懊恼,“姐姐,莫不是万晴来温成王府,冒犯了您与王爷?” 任万晴的话说的面面俱到,任半青在心里讽刺地笑了下,都已经来了这温成王府,就算冒犯,她同温成王难不成还能把任万晴赶出去不成? 【不会,倒是我一人在这温成王府,也没有可以聊上体己话的人,妹妹来了倒也正好。】 任半青写这些字时,脸上带着看似真心的笑容。 “那正好,万晴随时可以陪姐姐聊上些话,若是姐姐空了,还能陪姐姐一同外出买些胭脂水粉。” 任半青听了这话,没再落笔,倒是一脸怅然。 “姐姐怎么了?可是有难处?”任万晴匆匆向前迈了一步,关切地问道。 只是摇了摇头,任半青还是未答话,却满面难言之隐。 任万晴也不说话了,而是走上前拉住任半青的手,像是在给予她安慰。 好半晌,任半青才再度写下字来。 【我怀了王爷的孩子,如今不可随意走动。】 话是这么写了,但任半青全然不像高兴的样子,倒像是被人禁锢住无法出门一般。 任万晴在心里揣测着,倒不觉得任半青像是在撒谎:“怀了孩子是好事,姐姐开心些?” 任半青端着毛笔,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黑色墨点,却没写得出一个完整的字,那样子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甚至连眼眶都有些泛红。 任万晴面露惊慌:“姐姐有何苦处?同万晴说一说,万晴给您出出主意。” 当着任万晴的面,任半青摇了第二次头,在纸上写下一句话。 【他是王爷,与你诉苦又能如何呢?】 任万晴吓了一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姐姐!此话说不得!” 任半青丢开毛笔,眼眶中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端看她这样子,任万晴几乎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虽然世人皆传温成王对新娶进门的王妃尤为疼爱,但毕竟温成王傻了,活生生从那太子之位上被扯了下来,仕途上没有任何前途和希望。就算皇上再宠爱温成王,但那皇位终归是要换人坐的,等人换了,这温成王还能如此悠闲自在吗? 必然不可! 想到这处,任万晴心里有些打鼓,她毕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这些话这些场景,但也只是想想,就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想法说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一双手打断她的思绪,任半青已经稳定了情绪,躬身将她扶了起来。 “姐姐……” 【今日之事,勿对外人说。】 “姐姐,万晴明白。” 【虽然我已如此,但妹妹你还有望,这荣城机遇多,往后我能出府走动时,便多跟我出去走走吧。】 “是,妹妹必当跟随。” 【如若能给你找个好些的夫家,倒也是完成了一个心愿。】 “万晴谨遵姐姐教诲,姐姐放心。” 之后,任半青便没再留下,一脸怅然地出了云青苑。 目送着任半青离开,直到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任万晴才将门关上。视线落在桌案上的几张宣纸上,她点燃了香炉,将其中几张不甚重要的家长里短给烧了,留下了其中唯一可以拿捏任半青的那张。 她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摆脱她那不成器的爹娘,孤身一人跑进了荣城,必然是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或事。一个上等的夫家,便是她的目标。 她那丑八怪般的堂姐都能嫁与受皇上恩宠的温成王,她这上等的容貌与身材,怎么也该是个皇妃的命啊! 任半青平日里跟在荣温身边,看他装疯卖傻学了个八成,虽然心里有些拿捏不稳力度,但单看刚刚的效果,就知道她演得很成功。 至少不甚聪明的任万晴信了她。 荣一偷偷跟在任半青身边,把任半青演得全过程都给坐在窗边借月光看书的荣温复述了一遍,荣温听得心头发笑,他的王妃实在太可爱了! 荣一请辞后没多久,任半青便回来了,一迈进云成苑,她就像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自在了很多。 “夫人回来了?”荣温合上书,从窗沿跳下,走到任半青面前。 任半青看着身披银白长袍的荣温,有些痴了,好半晌回过神来道:“臣妾是不是去的久了些?” “不算久,半柱香的时间都还未到。”荣温伸手,将任半青的手拉过,“手为何如此冰冷?可是在云青苑受了凉?” 任半青经荣温这么提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出了些冷汗,仅仅是面对如此水准的任万晴,她就这般心神不稳。 有些懊恼,任半青脸色也难看了些。 荣温见她不高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把人揽进了怀里:“夫人无需担忧太多,一切都有为夫。” “相公?”任半青受了荣温的安慰,心上一暖。 荣温没讲话,他脑中尽是上一世笑得天真、无忧无虑的任半青。 他作为太子,与任半青在国宴上不过一面之缘,那会儿任半青还未长开,不如现在这般美丽。其实他们两年龄相差不多,任半青却一直都受到很好的保护,看起来十分稚嫩。 小小的任半青当时同几个大臣的女儿一起玩着那时很是流行的毽子,脸上的笑容不掺任何杂质,成了他心头怎么也忘不了的念想。 成亲这么些时日,任半青给他留下的印象同上一世完全不同,虽然还会笑,但笑中明显有了烦恼。 一想到曾经那么天真可爱的任半青也有学着玩弄心思的一天,荣温心中就有些不忍。 荣温知道任半青有事瞒着他,也不急着知晓,而且他作为重生之人,心头已经有了些猜想,但总的来说还是有些担心的。不过好在任半青聪慧,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自己短时间内也能护得住她。 “多谢相公安慰。”任半青埋在荣温肩头,轻声笑了下。 荣温回过神来,亲了亲她的发顶:“夫人身上用的是何熏香?如此好闻。”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任半青还是答了:“是初春给臣妾买的。” “以后多买些,本王很是喜欢。” “好。” “进屋吧,外面凉。”虽然现在是初夏,但夜晚还有些春寒,穿得太过单薄还是容易染风寒。 被荣温拉进里屋,屋内的烛火正燃着,映得他们二人人影绰绰。 “夫人可还记得沐浴前答应本王的事情?” 任半青脚步顿了下,不确定地看着荣温:“何事?” 荣温无奈地笑了下,似是早就料到她会忘记:“夫人果然忘记了。” “是说……生蚝吗?”任半青脸有些红。 荣温点点头:“想起来了?” “可……臣妾刚有身孕,大夫叮嘱了近三个月不可行房。”任半青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刚刚有孕,胎儿还不稳,如若贸然行房,很有可能小产。 荣温自知这道理,一脸遗憾:“如此自然不可勉强夫人,来吧,今日与本王聊上两句便可。” 被拉着躺在里侧,荣温吹熄了烛火,和衣躺在她身边。 任半青借着月光看他的侧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晌才道:“相公,今日臣妾同堂妹聊了几句,其中有冒犯相公的话,还望相公恕罪。” “冒犯什么了?”荣温挑眉反问。 “相公知道的,臣妾有些内功,荣一跟着臣妾时,故意未收敛气息,就是相公您希望臣妾发现他吧?” “嗯,确实如此。”荣温也不避讳,直接点头承认。 任半青笑了下,像是突然放下心来:“刚刚臣妾很担心相公不愿承认,若是不承认,臣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荣温没接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相公,谢谢您,臣妾选择相信您,果然是没错的。”任半青往他怀里钻了钻,“日后时机到了,臣妾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您,也希望……相公也把一些事都告诉臣妾。” 荣温揽着她,半晌应道:“好。” 14.差事 http://.biquxs.info/

清晨醒来,任半青身边已经没人了,摸了摸凉掉的褥子,她猜测荣温已起身多时。 推开门,云成苑的侍女正站在外面,手里端着个瓷盆,似是一直在等她起来。 任半青四下张望,没看到荣温的身影,指了指里屋,示意侍女告诉她王爷去哪了。 那侍女赶忙答道:“王爷上朝去了。” 上朝…… 任半青一直以为荣温从不上朝的,毕竟自成亲到现在快两个月了,他也只是成亲第二日同她进过一次宫里。 走进屋内,任半青在宣纸上写下自己的问题。 【去多久了?】 “回王妃的话,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任半青没再问什么,主动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瓷盆,洗漱完毕后去了四季亭,早膳还是要用的。 一炷香前—— 荣温起身时,天还未亮,他想起前一晚荣一向他汇报的五皇子的动静,心血来潮想去宫里上个朝,便遣人备了马车。 温成王府的奴仆拿不定荣温的主意,但主子都说要去上朝了,那必然是要准备好的。 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宫里,又换了软轿花了些功夫才到荣明殿。 荣温算来得早的,那些大臣恭恭敬敬站着,小声交流时,见到他出现皆是吓了一跳。 痴痴傻傻的温成王荣温竟然时隔多日再次来了朝堂,莫不是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参见温成王。”皇上还没到,该拜的礼节不该少,一群大臣跪下给温成王叩拜。 荣温不理他们,直接站到了自己那个空缺多日的位置,在他的右侧往后一个人便是右丞相任正祥该站的地方,可右丞相一直称病,今日怕也是不来上朝的。而自己的后方便是左丞相万禄,万禄已经到了,跟那些给他叩拜的大臣一同跪着。 荣温也没有想为难他们的想法,笑呵呵地把人一个个扶了起来,然后站回自己的位置不讲话。 大家都摸不透温成王为何来上朝,本来还小声聊天,这下整个荣明殿都静了下来。 皇上在宫女的服侍下从后头走出,甩了下宽大的明黄色龙袍,稳稳坐在龙椅上。 禁宫大太监总管林永福甩了下拂尘,尖着嗓子喊道:“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皇上坐的笔直,他也注意到了今日突然来上朝的荣温,眼中闪过诧异。 “上朝!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林永福喊完,也没人吭声,荣温觉得无趣,强忍着没打哈欠。 “各位爱卿无事可奏?”皇上渐渐坐不住了,靠着龙椅身体微微倾斜。 左丞相万禄往外迈了一步:“皇上,臣有事起奏。” “说吧。” “前些日子,臣听闻风声称知又县粮食价格暴涨,百姓因为买不起粮食,饿着肚子,已经闹到了知县府。” “朕怎么没听说这事儿?” “这……臣也是听闻小儿所述,臣斗胆小儿不敢欺瞒皇上。”万禄弓着身子,他对这消息的来源还是拿得准的,他儿子怎可拿这种事撒谎? 皇上阴晴不定地看着下面一众人,好半晌终于有了个跟随左丞相步伐的大臣站了出来:“皇上,臣也听闻了此事。” “禀皇上,臣也是。” 眼见着还要有人站出来,皇上立马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朕消息倒是没有你们灵通,左丞相把这事儿呈上来吧。” “是。” 林永福下了两个台阶,接了万禄递上来的折子。 “众爱卿可有其他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 “既然无事,便散了吧。”皇上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退朝!”林永福尖着嗓子喊完,一群大臣跪了一地,给皇上请辞后很快散了个干净。 荣温还没迈出荣明殿,便被匆匆赶上来的林永福拦住了去路。 “温成王爷,请等等!”林永福抖着胖乎乎的身体,跪了下来,“王爷,皇上有请。” 荣温眯着眼睛看他,似是很不高兴。 林永福也不敢再吭声,生怕阴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不高兴的温成王给自己降罪。 “父皇找本王何事?本王还得回去陪夫人钓鱼遛鸟。” 林永福暗自抹了把汗:“皇上传了口谕,说在黎苑等您。” 一听黎苑,荣温眼中亮了下:“可有吃的?” “皇上要在那处用早膳。” 荣温立马双手背后,哼着小曲开心地坐上软轿,拍了拍软轿的窗沿:“向黎苑出发!冲啊!” 一群侍卫再也无法直视温成王,每次来给他抬软轿护航,都得刷新一次自己的认知。 荣温到黎苑外,皇上刚坐下没多久,早膳已经都一一备好了,热腾腾正是吃的时候。 太监总管林永福给他递了个话,然后把人请了进去。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荣温请完礼,等着皇上把自己叫起来。 “平身吧,现下也无外人,过来同朕用个早膳。” “是!”荣温立马跳了起来,高高兴兴坐到桌边,拿起三个不同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皇上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般疯癫,也不管他,直接问道:“近来半青可好?” “夫人?挺好的!微臣日日夜夜陪着她,胎儿也无碍。” “嗯,王妃怀了孩子,倒也圆了你母妃的一桩心愿。” 提起安妃,荣温又不高兴了,一脸阴沉。 皇上也不管他高兴与否,又问道:“任爱卿最近身体如何?前些日子宫里太医去看了,说是心疾,得好好休养生息。” “微臣会多去见见岳父的,父皇您何不给他送些补品?微臣还想再帮夫人讨要些。” 本来还想套话的皇上愣生生被荣温要求给任半青和她爹娘准备补品,一时间无语,看着他不出声。 荣温咬了一半糕点,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不行吗?不行就算了。” 眼见着荣温把半边糕点重新丢回盘子中,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那,似是不想吃了。 “你倒是在乎任半青的爹娘。” “不然该如何?”荣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夫人的爹娘虽然称是称呼为岳父岳母,但夫人嫁与微臣了,她的爹娘难道不也是微臣的爹娘吗?” 皇上没说话,而是捻了块糕点默不作声地吃着。 周围的宫女侍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普天之下能同皇上如此大放厥词的,也就只有温成王了,皇上倒也是奇人,对这温成王的容忍几乎没有底线。 一顿早膳用完,荣温已经跑去花丛中捕蝴蝶了,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两眼,头也不回地出了黎苑,走前还特意叮嘱林永福,过会儿把人给送回去。 “记得带点补品给温成王妃。” “是,奴才明白。” “……也给任爱卿送些去。” “哎!”林永福把皇上送上御轿,恭恭敬敬喊了声,“奴才这就去准备!” 也不知是喊给皇上听的,还是喊给扑蝴蝶的荣温听的。 荣温本就是来这宫里头借着痴傻的名头打发时间的,皇上走了他也没必要留下,干脆地拍了拍衣裳,准备回府。 林永福把人叫住:“王爷请留步!” “皇上又找我?”荣温瞥了他一眼,“不是刚走吗?” “不……不是,奴才想请教王爷,对补品有何特殊的要求吗?” 荣温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他说要补品不过是说了玩的,温成王府什么没有要这皇宫出?但有些东西不要白不要,所以荣温拿了个纸笔把要的东西写下来时,林永福立刻后悔了,他就不该多嘴问那么一句! 鹿茸、千年人参、北夷燕窝倒也算了,连夜明珠也要!真当皇宫是温成王府的后院吗? 荣温见林永福脸色不好看,问了句:“怎么?不行?” “这……奴才去向皇上禀报一声,若是无碍便立马给王爷您送到府上。”林永福脸上堆着笑。 “嗯。”荣温也不为难他,上了软轿往外去了。 任半青以往一个人倒也不觉无聊,看书修炼内功时间很快就能过去,但自打嫁进温成王府,少了荣温在身边,倒是不自在起来。 “夫人。”荣温到了府上,直接进了云成苑,就看到任半青坐在窗边对着那泉眼发呆。 “臣妾参见王爷。”任半青回过神来,见周围没人,便给荣温请了个礼。 “又来。”荣温无奈地把人拉到窗边坐下,“都怀了身孕,还跟本王拘这礼节。” 任半青笑笑:“相公今日怎生想起入宫上朝?” “夫人可想出去游玩一番?进了这温成王府,还未正经出去玩过。” 眼中闪过诧异,任半青问他:“有何处可去?” “上朝时左丞相奏了本折子,这事情发生的地点倒也有趣,回头皇上核实了定要派人过去的,相公我便委屈一下,接下这门差事,就能带夫人你出去玩了。”荣温笑中满是深意。 任半青本来还质疑皇上怎么可能糊涂到把一件重要的差事交予痴傻的温成王去办,可看荣温这样子,明显是十拿九稳了。 “去倒是可以,但堂妹该如何处置?” “任万晴?夫人若是不信她,留个人在这儿看着便是。” “不信。”任半青毫不犹豫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哈哈哈哈!那便把荣二留下吧,她最近恰好闲下来了,盯人这种差事,她定是乐意的。” 15.吃味 http://.biquxs.info/

任半青很好奇荣温身边的暗卫到底有几个,据他目前所说,除了一直跟在身边的荣一和常年出任务在外的荣三,还有个便是他刚刚提到的荣二。 “这些暗卫都是相公自己培养的吗?” 荣温点点头:“对,就只有三个人。” 他拿起桌案上的一个核桃壳,轻轻敲了两下,便有个人影从窗外闪了进来。 “卑职参见王爷。” 荣二竟然是个女人! 见任半青眼中尽是惊讶,荣温把她拉过来抱进了怀里:“荣二不见得是三人之中身手最好的,但却是最不留情面的。” “恩。”任半青不知为何,有些吃味,荣温长得俊美,本身也聪明绝顶,自然会有女人喜欢,这荣二在他身边,她说不上好与不好。 荣温见她兴致不高,轻轻转过她的头:“怎么?不高兴?” “没有。”任半青摇摇头。 荣温不讲话,盯着她的侧脸半晌,把人给转了个方向面朝着自己,直接亲了上去。 被吻了个猝不及防,任半青眼中满是惊讶,她一下子红透了脸,手微微推拒着。荣温也不想太过,亲够了便退开了些:“不气了?” “……没生气。”任半青小声嘟囔着。 “恩。”荣温也不跟她计较这个问题,“荣二是我们北夷的女将,原本是守在母妃身边的,母妃去世后便从宫里出来了。” 任半青点点头,对自己刚刚的表现很是窘迫。 “荣二,本王有些事交与你去做。” “卑职任凭王爷吩咐。”荣二丝毫不像是女性那般请礼,而是如同一个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倒也很是帅气。 这让一开始还对她吃味的任半青立马改观,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荣二愣了下,回答道:“卑职今年三十五。” 任半青眼中尽是惊讶,荣二看起来仿佛十几岁的少女:“你看起来倒是比我还年轻许多。” 荣温一听,立马打断二人的对话:“荣二,云青苑的任万晴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虽是王妃的堂妹但手法不一定干净,过几日本王与王妃要去知又县,你留下把她看好了。” “是,卑职明白!” “退下吧。”将荣二挥退,荣温看着任半青,一脸严肃。 任半青被他盯得心里怪怪的:“怎么了?臣妾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臣妾。”荣温板着脸,“夫人刚刚在荣二面前却自称‘我’。” “……这是不一样的。”任半青张了张嘴,犹豫着解释,她都没注意自己刚刚竟然用了“我”来自称。 荣温皱着眉,拉着她的手把玩,半天才道:“这样吧,为夫和夫人商量一下,日后半青在我面前自称‘我’,我也不在你面前自称‘本王’了,如何?” 任半青见他如此,心里头有个猜测,忍不住道:“相公是吃味了吗?” 荣温直接把任半青推到桌沿边,一手托着她的腰,以亲吻代替回答。 “唔……相公……” 这个亲吻与以往的浅尝辄止不同,荣温凶狠地撬开任半青的牙关,灵活的舌头如同征战的枪戟,丝毫不给她反抗的余地。等到再被放开时,她双颊已满是红云,连唇都有些微肿。 “算不算吃味我不知道,但是半青应该是知道的。”荣温顺着她的头发,另一手贴在她还不甚明显的肚子上,“刚刚我说的半青考虑的如何了?” “我……” 任半青话还未说完,一道气息突然出现在房中。 猛然转头,就看到前方站着个身着虎皮短衣的男人,头发甚至带着微卷,却个子小小,脸蛋圆圆的,很像是束发之岁。 “荣三!谁准你擅闯的?”荣温冰冷的视线直刺向他。 “卑职参见王爷、王妃。”荣三请了个礼后大大咧咧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王爷,可是您说有了灵位的消息立马告知您,不可有任何拖延的,卑职这是谨遵教诲。” 荣温本还想呵斥他,一听到灵位的消息立马坐直了身体:“核实了?” “如果盯得没错,换地方了,皇后昨夜把灵位给了大皇子。” “她倒是胆子大,连大皇子都敢信。”荣温冷笑一声,“虎父无犬子,日后被反咬了一口倒也顺了我的意。” 荣三见桌上有糕点,捻了块放进嘴里:“那是她儿子嘛,她不信皇上,也得信儿子咯!” “继续盯着,日后母妃这灵位终究会成为制胜的关键。”荣温说完这句,将任半青放到软榻上,闪身过去狠狠冲荣三击了一掌,“出去!” 荣三翻了个跟头迅速躲过,笑嘻嘻地探头跟任半青说了句话,头也不回地溜了。 “这家伙老喜欢你了,到现在都不敢说,羞羞!” 16.元宝 http://.biquxs.info/

荣三消失后,房内的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与暧昧。刚刚荣三的话实在是太惹人遐想,任半青双手交握,紧张地看着荣温绷直的脊背。 荣温转过头来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面上不动声色,似乎丝毫没有被揭露的慌张。 “夫人……” “叩叩”两声,房门被叩响,任半青像是解脱般松开紧握的手,心头闪过一丝失落。 荣温朗声道:“谁?” “禀王爷,是老奴,李顺。”李老的声音传来。 荣温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何事?” “回王爷的话,宫里的林大人来了。” 荣温这才想起他同皇上讨要补品一事:“知道了,本王这就出去。” “是。” “夫人可要一起去?”荣温解释道,“是宫里的太监总管林永福,本王同皇上讨了些补品给夫人补补身子。” 任半青点点头,既然是赠与她的补品,理所当然是要出去的。 两个人一同到了前堂,林永福正端站着,白色拂尘一如既往理得无比柔顺。 “奴才参见王爷、王妃。”林永福请了个礼。 “劳烦林公公把补品送来了,李老!怎么不给人上茶!” 林永福赶忙摆手:“奴才惶恐,这茶就不用了,还请王爷、王妃验一下补品是否合心意,若是合心意,奴才回了宫也好向皇上交代。” 荣温不答他话,而是看着任半青:“夫人,这些东西都是本王送给夫人的,夫人要不要仔细看看?” 任半青看着荣温伸出的手,将自己的搭上去,由荣温牵着走到了那一排补品前一一查看,等看到那圆润珍贵的夜明珠时,心头跳了下,她将疑惑的视线投向荣温。 荣温笑嘻嘻道:“夫人,本王以为,这夜明珠也只有夫人配得上。” 林永福倒吸一口冷气,这温成王还真敢说! “这……王爷、王妃可否满意?” 荣温将视线落在林永福身上:“本王还让你送些给岳父与岳母,是否已经送了?” “是,任大人同任夫人一起接了。”林永福恭恭敬敬地答话。 荣温见任半青没露出任何不满,挥挥手道:“劳烦林公公了,这些东西本王便笑纳了,替本王向皇上说声谢谢。” 一群仆人被温成王这一点也不客气的话弄得无话可说,林永福尴尬地扯扯嘴角:“哎!奴才这就去转达。” 眼见着林永福要走,荣温叫住他:“等等等等!本王还有一事要托林公公去办。” “王爷请吩咐。” “关于那知又县米价高涨一事,本王想去调查调查,顺便游玩一番,可否替本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荣温说着,从袖口中掏了个金元宝出来,神秘兮兮地放在林永福手上。 林永福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王爷!这奴才不能接!” “元宝你都不要?”荣温气得脸通红,把那金元宝“砰”地砸到了远处,“不要元宝那也要帮本王去跟皇上说说,本王要去那知又县调查此事!” “奴才……奴才这就进宫向皇上说明此事!” “这还不错,李老!送林公公出府!” 送走了林永福和一干宫里的奴才,荣温也没管那些补品,而是转身把地上那块金元宝捡了起来,然后牵着任半青回了云成苑。 坐在泉眼边的石凳上,任半青叹了口气:“相公,您这般为难林公公,皇上若是怪罪下来该如何?” “我可没为难他。”荣温笑了笑,将那金元宝放进任半青手中,“拆了看看?” 任半青捏着金元宝,总觉得不对劲,手轻轻一捻,那金色的外皮便剥落了,中间竟然是几串铜钱和塞得严严实实的棉花。 “我做的像不像?” “相公……”任半青被荣温逗笑了,林永福要是知道这金元宝是假的,还不得气昏过去? 荣温看着她的笑脸,忍不住抬手贴上她的脸庞:“夫人真美,我甚是喜欢。” 林永福匆匆回了宫里,在御明殿找到了皇上,还有陪在他身边的皇后。 “如何?他说什么?”皇上手持狼毫,面上看不出喜怒。 林永福跪在地上,颤着声音道:“回皇上的话,温成王自请希望去往知又县。” 本想给四皇子荣岳谋个这去往知又县调查米价一事的皇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皇上,这事给岳儿做必然是更好的。”而且荣温一个傻子,能调查出什么来? 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地,但涉及到米价一事,便关系到民生,若是事情顺利解决了,得来的民心可是不容小觑的。 皇上捏着狼毫,好半天道:“容朕考虑一下,你先下去吧。” 林永福请了个礼,退出殿外。 皇后面色不虞:“皇上,这知又县米价暴涨一事如此重要,若是让温成王去了,岂不是要惹来百姓不满?” “那不然你觉得该如何?”皇上看着身边的女人。 “这……臣妾觉得让岳儿去便……” “皇后可别忘了,荣岳前些日子逛花街瘸了腿,可还没痊愈。”皇上道,“你作为他的娘亲,可不该把人逼这么紧。” 皇后噎住,不吭声了。 如今这宫中有名头的皇子一共七个,三皇子的母妃被打入冷宫,他也跟着不受皇上宠爱,五皇子远在北边封地,六皇子和七皇子皆是黄口小儿,剩下的大皇子荣德与四皇子荣岳便是她的儿子。 荣德近日守着灵位是绝不能离开荣城的,而荣岳这个不成器的一个多月前竟然去喝了花酒被人打瘸了腿,那犯人更是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本想借着这次知又县的事情让荣岳在皇上面前重新留下个好的印象,却不想他的腿如此不争气! 这么一来,剩下的还就只有虽然痴傻却沾了安妃的福,极为受皇上宠爱的二皇子,之前的太子,现在的温成王荣温。 她想不通,为何皇上偏要如此宠爱那个早已死了的女人,如此宠爱已经痴了傻了没半点前途的温成王。 17.出发 http://.biquxs.info/

宫里关于派谁去往知又县一事终究有了结果,皇上口谕到温成王府时,荣温刚刚起身,正同任半青用着早膳。 林永福生怕温成王又给他递金元宝,传了口谕后立马回了宫。 “往后林公公再见了相公您,恐怕都要绕着走了。”任半青见林永福走的如此之急,忍不住道。 荣温不甚在意:“随他去吧,这知又县一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相公为何如此有把握皇上定会把这差事交与你去办?”任半青很是不解,宫中如此之多的皇子与大臣,派谁去都可以,为何偏偏要派荣温? 对外,荣温是个傻子,若这事情办不好,定会惹来百姓诟病,对皇上自己更是百害而无一利。 对内,派谁不好偏偏派傻子温成王,岂不是拿傻子来瞧不起宫内那些皇子大臣? “因为若是我办得好了,皇上得了个便宜,还能让我误打误撞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若是我办得不好,那皇上也有由头治我个罪,好歹也能罚我半年俸禄,让我在这王爷府禁闭一段时日。”荣温笑眯眯地解释。 任半青心头一跳:“皇上为何要……” “夫人可有觉得皇上是好人?” 任半青直视着荣温的双眼,又想起自己那惨死的爹娘,摇摇头:“从未曾觉得。” 荣温倒是对任半青很满意,能与他在这里不卑不亢地谈论那龙椅上的人,脸上未曾有惧色,实属难得:“咱们今日说的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必得是个杀头的罪。” “相公这云成苑密不透风,又怎会传出去?”任半青笑笑,捻了颗草莓递到荣温嘴边。 荣温看着那捏着草莓的白皙圆润的指端,心下有些泛痒,张口咬住草莓的同时还把任半青的手指含了些进去。任半青愣了下,也不敢抽回收,就这么任他舔了两下,收回来时,指尖湿漉漉的还发烫。 “这个季节的草莓很甜。”荣温撑着下巴,心情显然非常不错。 任半青缩着手指,好半晌才道:“相公,去知又县前,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想请相公调查一下任万晴的爹娘。”任半青犹豫道,“虽然她同我说爹娘已逝,但我觉得事有蹊跷。” 荣温面上一滞,点点头道:“好,让荣二去便可。” “多谢相公。” 三日后,温成王府的下人替荣温和任半青收拾好了行囊,也备好了马车,任半青走前特意还去云青苑看了一眼任万晴。 任万晴这些日子在温成王府,虽少与任半青他们一同用膳,但也吃的很不错,脸色比刚进府时好了很多。 当初嫁过来时,任半青的随嫁物品中有不少的胭脂水粉,她因为脸上有伪装用的胎记,所以不太用这些,而任半青去云青苑看过几次任万晴,就发现那些胭脂水粉被她拿出来用了。 为了表现出友好的样子,任半青权当没看见。 “姐姐来了!”任万晴看到任半青,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任半青拿过初春替她准备的狼毫,在宣纸上写下字。 【近日身体如何?】 “多谢姐姐挂念,万晴的伤寒已经好了。”前些日子,任万晴以伤寒为由,多日未出云青苑。不过她身边有荣二看着,任半青还是放心的,至少就算她要弄些小动作,她都能知道。 【我今日午时要同王爷离开荣城一段时日,你在这王爷府好生修养便是。】 “万晴祝姐姐出门顺心,一路平安。”任万晴倒是识相,也没问她到底要去哪。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任半青便离开了,任万晴像是得了什么甜头一般,露出了笑容。 若是任半青和温成王都不在这府上,她作为任半青的堂妹,自然要受到无比的优待,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上了马车,荣温将任半青揽在怀里,自己靠着角落打盹。 任半青听着荣温规律的心跳,脑中想着事情。 他们从这荣城去往远在北边的知又县,凭温成王府的马匹脚程,也要至少半个月的日头,这一路上必然会经过各种各样的城镇,外宿定是不可避免的。 “夫人不小憩一会儿?”荣温突然出声问道。 任半青思绪陡然被打断,没开口,只是摇摇头。 “说吧,没事,马夫是荣一。”荣温眨眨眼,眼中净是狡黠。 任半青怔住,她很想拉开帘子看看,却知道他们还未出这荣城。刚刚从温成王府大门口上马车时,她倒真的没注意马夫的长相。 “何时换的?” “早就换了。”荣温道,“人行走江湖,总要有点特殊的本事,易容便是其一。” 任半青笑笑:“我还以为相公睡着了。” “没有,没出了这荣城,我不放心。”荣温抬手轻轻捏着任半青圆润的耳垂,“这荣城盯着我的人太多了,要想自在一些,还不如等出去了。” “相公……一直都被人盯着吗?” “夫人觉得呢?” 任半青看了看他,垂下头认真道:“相公很受皇上宠爱,必然要引来宫中其他皇子的嫉恨,皇后又和安妃不和,所以皇后也会暗中盯着你,而宫中大臣……说实话,我不是太能理解朝堂之事,但我知道,人为了权利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所以我在离开前,派了荣三去保护你爹娘的安全。”荣温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平淡,“短时间内大皇子是不会发现灵位中的蹊跷,所以那边可以放一放了。但我们离开了这荣城,许久未上朝的任丞相便有可能成为各个大臣的眼中钉,若是能把他拉下马,我和你都要折损。” 任半青听这些话,只能听懂一半,以前她听荣温说过这安妃的灵位重要,但她却不知道这其中的特殊,它为何成为人人都想要争夺的东西? “并不是人人受了皇上的恩宠,都会感恩戴德的。在这浩浩皇宫之中,利益才是牵起每个人不变的那条线。” 任半青听了这话,手捏成拳,心头一阵郁卒。 她对皇位和权利没有任何兴趣,而她的爹娘也对此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忠心耿耿地对待皇上,对待百姓,以往她又何曾活的如此小心翼翼,还不都是上一世带来的黑暗让她看清了人的本性。 “王爷,有人跟上来了。”马车外,荣一的声音夹着内力透进来。 荣温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任半青内力不足,无法完全判断清楚来人的方位,但至少能感受到一丝气息。 谈话戛然而止,马匹在荣一的驱赶下,平稳而又沉默地驶出荣城。 18.决定 http://.biquxs.info/

“咚、咚、咚”,平整的石块被荣温随手丢进河里,三下弹起,溅起河中阵阵涟漪。 他们出了荣城后,一直跟着的人也没散,不知是谁派来的,荣一将马车停在远离荣城十里的这个湖边,转头便去处理这些人了。 “夫人过来看看这鱼,很是活泼。”荣温冲任半青招了招手。 任半青走到他身边坐下:“这样可以吗?” “你不信他的身手?”荣温笑着反问她。 “不是,我不是担心荣一。”任半青看着他,“你若是把跟来的人都处理了,必然有人要追究的。” “追究什么?” 任半青愣了下,笑出声来。 她确实担忧的过多了,就算把这些人处理了,不管是谁派的人来,都无法追究。温成王为民生特意远赴千里就为了解决米价高涨一事,却有反贼派人尾随温成王,就算人都被解决了,那派来的人也无处诉苦。顶多知道荣温身边有个身手不错的护卫而已,至于荣温,还真没什么损失。 “解决他们,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傻子温成王是好欺负的,但不代表傻子温成王身边的护卫好欺负。而且这人都处理了,杀鸡儆猴,我们也自由了。”荣温从树上折了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手上运了些力,轻而易举地插住了一条肥鱼。 任半青还是头一次见识这样的本领,眼中闪烁着光芒。她以前在丞相府,可是都被守得好好的,很少出门的。 荣温将插上的鱼递到任半青面前:“拿着,我来生个火,咱们烤一条鱼吃,吃完再赶路。” “你还会生火?”任半青眼中闪过诧异。 上一世曾在战场大杀四方,吃过生食睡过草堆的荣温手一顿,点点头:“会。” 找来些干草,又用佩剑斩下一些适合生火的木材,荣温轻而易举地通过钻木取火的方式点燃了这柴堆。他又用四根结实的木材架起支架,将任半青手中拿着的鱼接了过来,摘下腰间的小刀,刮掉鱼鳞,划开鱼肚,把里面的肠胆剔除,重又洗净后搭在了上面。 任半青看着他烤,有些手痒,问道:“可不可以让我试试?” “可以啊。”荣温欣然交出烤鱼的主动权。 鱼身半熟时,荣一回来了,身上丝血未沾,衣服也丝毫不乱。 “如何?” “回王爷的话,是宫里的人。”荣一答道。 荣温递给他一根树枝:“在外面就不用叫王爷了,叫公子便可,再去捕两条鱼吧,这一条必然是不够吃的。” “是。”荣一接过树枝,动作迅速地又抓了两条,用同样的方法把鱼处理干净,递了过来。 任半青将这条已经烤熟的鱼拿下,荣温立刻接手换上另外一条继续。 他们此次出行,多图简单,也是为了方便,所以一个奴才都没带,只带了荣一保证安全。本来李老说什么都不放心,偏请示温成王希望他多带些人,被他胡乱耍了一通剑法给慑住不说话了。带的行李也很简单,除了必要的衣物,便是不容易腐坏的食物,剩下的就是大把的银票。 这野外的烤鱼自然不如温成王府精心烹调的美食,但因为是自己劳动的成果,任半青却觉得格外美味。 “味道还可以吗?”荣温见任半青脸上表情不错,便开口问她。 任半青点点头,从鱼身上撕了一块肉下来,递到荣温嘴边:“你尝看看?” 荣温一点也不介意地咬进嘴中,点点头:“很香,若是有些调料,便更好了。” “出门在外,有新鲜的食物已经是一种福气了。”任半青笑得很开心,没了那些规矩束缚,还是出来更自在些。 荣温烤着鱼,荣一本想接手,被他拒绝了,自己烤出来的东西格外香甜,更何况这是一种生活的乐趣。 三人吃完后,很快收拾行囊再度出发。后面的行程没了人跟着,便自在了许多,任半青也可以随意开口说话了。 “夫人可有想过,何事把这嗓子的事情公开出来?”荣温摸了摸任半青的喉咙处,问她。 任半青怔住,半天才答道:“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她当初重生后想要装哑,是因为深知多说多错的道理,她需要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沉淀心境,更是为了不让别人娶了自己。虽然她爹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那些权贵即使为了巴结她爹,也不希望一个哑巴来做自己儿子的正室。 而扮丑…… 她怕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上一世四皇子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恶心,娶了任万晴,却还对已经落狱的她纠缠不放。 她只想把自己留给荣温。 荣温点点头:“那夫人可否告诉我,为何岳父要称病不上朝?” “相公?”任半青心头“咯噔”一下,她总觉得荣温这几句问的很有深意,像是在试探她。 荣温眼神深沉,他想起成亲第三日,陪同任半青回右丞相府时,任正祥同他说的话。 “岳父大人为何称病不上朝?岂不是会惹来皇上不满?” “任家世世代代为官,树大招风,很快就要没落了。” “为何如此肯定?皇上可还没对右丞相下手。” “等到下手,岂不是晚了?老臣还是懂得避其锋芒的道理,以往老臣给皇上提的意见没有百个也有几十,有时话多不是好事,还不如在皇上的不满爆发前,避开它。” “岳父大人说的倒好像预知到了未来一般。” “老臣……有妻子有女儿,如果仅仅因为一言之失而让妻女陷入险境,还不如远离这朝堂来得实在。再过些时日,老臣便要请辞回乡了。” “若是不想说,便不说吧。”荣温想起曾经自己说过不逼任半青的话,便收了话茬。 任半青怔住,聪明如她,怎么会看不出荣温在怀疑? 她看着荣温平淡的侧脸,忍不住道:“那相公又为何要装傻?” 荣温愣住,他没想到任半青竟然会拿这话来问他:“想知道?” “想,我听闻大荣十二年,相公您失足落水,因为数九寒天,才……”任半青说这话时,面上无比严肃。 依她对荣温的了解,聪明绝顶暂且不提,明哲保身是肯定可以做到的。 荣温笑出声来,好半晌才道:“当日我作为太子,身边跟着的可都不是自己人。” 任半青愣住,她想起之前百姓中的传言:皇上将太子身边一干人等治了个护主不利的罪名,杀了个一干二净,悬尸首于荣城城门之上七日。 “你是为了把身边的人清理掉?那落水岂不是假装的?” “错。落水是真,冻伤也是真,但并没有冻坏脑子。”荣温撑着下巴,脸上带笑。 任半青手心发凉,那时的荣温才十一岁,他得多狠得下心才能如此对待自己。 看着任半青眼中一闪而逝的心疼,荣温心头软成一片,他突然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呜……”任半青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捂住嘴干呕两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荣温吓了一跳,一切思绪都不见了,赶忙坐直身体把任半青拉过来:“怎么了?” 任半青摆摆手,没说话,脸色有些发白,也就这一会儿,那恼人的感觉便过去了。 “……应该是害喜。”任半青缓过劲来。 荣温舒了口气:“之前也没见夫人这般。” 任半青点点头,她的害喜症状很轻,估计今日是坐马车过久的原因。 荣温撩开些帘子:“荣一,待会儿到了镇上,先找个客栈休息吧,明日再赶路。” “是。” “待会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可别动了胎气。”荣温小心翼翼地用手贴着任半青的肚子,像是试图让孩子感知到他这个当爹的关心。 任半青嘴角含着笑,手搭在了荣温的手上,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那小生命是属于她和荣温的。 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荣温,亦或是为了任家,他们都是站在同一战线的,怀疑与猜测不适合现在的他们,更不适合未来的他们。 “相公。” “嗯?”荣温抬起头看着任半青,在她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坚定。 “爹……是我让我爹别去上朝的,因为任家在今年秋天,便要被满门抄斩了。” 19.剖白 http://.biquxs.info/

如今不过晚春,而秋天发生的事情,任半青却已经知道。 荣温反握住任半青的手,他果然猜得没错。 为什么任半青会知道任万晴的爹娘可能没死,为什么任半青会知道皇上不是好人,为什么任半青害怕大皇子。 又为什么,任半青愿意嫁给一个傻子温成王,不求名不求利,安分守己。 “我爹在初夏之际被皇上招进宫中,不过一个时辰,便没回得来,之后便是宫中禁军封了右丞相府,把我和我娘还有一干仆人都抓进了宫里。除了任万晴因为嫁给了四皇子,免了责任只罚了禁足,任家无一幸免。”任半青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就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荣温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相公问我,便是已经猜出来了吧?”任半青抬眼,笑看着他,“从之前的几个问题来看,分明是在试探我。” “……对。”也不知荣温这个“对”字回答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任半青点头:“在狱中,我才得知,我爹被皇上安了个通敌叛国的名头,通蛮邦,叛大荣。” 荣温握着任半青的手一紧:“夫人。” 任半青道:“之前相公同我说过,你近期的打算便是夺回灵位。” 荣温一怔,点点头。 “一个如此重要的灵位无缘无故消失在宫中,皇上定派了人查,而至今都查不出,容我做个大胆的猜测,相公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人。”任半青看着荣温,大胆地分析着,“至于一开始的皇后到现在的大皇子,他们有胆子偷,便有胆子藏,一定是笃定了灵位中的东西可以在他们这行为被发现时,救他们一命。” 感受到荣温的手握的越来越紧,任半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他们这么久了都没把灵位中的蹊跷研究出来,而相公又不甚着急,仿佛在等他们上钩,那是因为你知道那灵位里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除了你没人能打开。”任半青这话就相当于在说,成亲后,荣温与她所说的“不知道灵位里的东西是什么”是在撒谎。 荣温没说话,任半青全部猜对了,他一时没有想到好的回答来应对。 任半青笑道:“相公,你骗了我。” 确实骗了任半青的荣温张了张口,最后道:“对不起,我……” “我没有责怪相公的意思,因为当时我们刚认识没多久,那灵位一事必然非常重要,你出于防备与谨慎,不可能就这样告诉才与你成亲的我。”任半青依旧笑着,眼中丝毫没有责怪。 荣温看着她,忍不住道:“夫人是重新回到了几岁?” “刚出生的时候。”任半青道,“怕被四皇子注意到,怕不能嫁给你,所以我才装了哑扮了丑。” 荣温颇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家夫人,发现她的脸慢慢红了,双颊粉粉的十分可爱。他忍不住松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亲了上去。 任半青主动打开双唇,任由对方尽情地掠夺,好半晌,那人才慢慢放开她。 “夫人说这么可爱的话,相公我可是要爱上你的。”荣温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着。 任半青红着脸,应道:“那我一点也不亏不是吗?” 被这可爱的话取悦到,荣温发出愉快的笑声:“往后,相公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隐瞒,可好?” “好。”任半青点头,虽然荣温从未正儿八经对她说过一句喜欢,但他们的关系也算进步了不是吗? 心底满是喜悦,任半青更想知道荣温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了:“相公可以把你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吗?尤其是……为何战死沙场。” 荣温注意到她眼中隐忍的伤心,轻抚了下她的眼角,似是在替她擦去那无形的泪水:“在我奔赴沙场,与蛮邦征战之时,本来一切顺利,从某一日开始却突然被反扑的蛮邦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像是有人泄露了我方军队的部署一般,所有计划都落了空。我开始怀疑身边有叛徒,也下手查了,查倒是查出了那个所谓的‘叛徒’。之后花了又半个月重新压制住蛮邦,在招降之际,我却被身边最信任的近侍杀了,之前那‘叛徒’不过是个替死鬼。” 任半青的手一紧,荣温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一阵刺疼。 “那近侍是谁派到你身边的?”如果是皇上,岂不是证明上一世那通敌叛国的名头,就是皇上为了除掉任家? “皇上。”荣温冷哼一声。 果然…… “我重活一世,回到了十岁之际,比你晚了许多,当时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身边的人肃清。所以我在十二年的元旦之后,数九寒天之际磨着那近侍带我去湖边钓鱼,那近侍无法违背身为太子的我的命令,把那湖中结的冰敲碎了。我当着他和其他宫人的面,假装脚底打滑落进了湖中。” “我无法分清身边到底哪些人丝毫不知情,所以便借了皇上之手把他的自己人都处理掉了。有时人不狠一些,是站不稳脚跟的。” “嗯。”任半青应了声,她不觉得荣温如此有错,甚至有一丝爽快。 “因为见识到了皇上的心口不一,在落水后我便开始装傻,我笃定皇上不会让一个傻子坐在太子的位置上,果不其然,他废了我的太子之位,封了个王爷,还赐了府邸于我。”荣温道,“虽然那王爷府就在天子脚下,但总比在宫中来的自在些,调查很多事情也方便许多。” “可你也能想象,同我一起出宫住进王爷府的,有一半都是皇上的人,我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装疯卖傻让皇上信了我。后来便是荣二找上了门,她作为北夷女将,伪装成陪嫁侍女进宫保护我母妃的安危,母妃去世后,她本该一同陪葬,但母妃却吩咐她必须从宫中逃出来。所以荣二找了个替死鬼,自己则从宫中逃了出来。” “荣二深夜到了王爷府那日,给了我这个,还有一张空白的纸。”荣温从怀中掏出一个很小的物什。 任半青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个半个指甲那么大的月牙形铁制物。 荣温道:“这是灵位的钥匙,母妃留给我的。” “灵位的钥匙?”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这两样东西到底有何用处。直到一日,我不小心打翻了烛火,看着书本燃烧时那边缘的颜色变深,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张什么字也没有的白纸,当我用烛火加热后,那白纸上果然有字显了出来。” “写了什么?” “那是母妃留给我的一封信,告诉我当年她嫁与大荣和亲,并非是北夷主动求和,而是大荣提出的。北夷兵力强盛,当时刚刚成立王朝的大荣却极为不稳定,皇上还没站得住脚跟,只能向外邦求助。” “我听闻北夷一向主和,从不愿主动挑起战争。” “这便是皇上觉得最适合和亲的外邦。”荣温道,“有一个如此兵力强盛却又不喜战争的外邦辅佐自己,该是多么大的馅饼砸在了头上?” “可北夷再求和平,也不可能不为自己谋些好处。” 荣温点点头:“所以和亲的条件便是未来的皇位必须传给有一半北夷血统的皇子,如此北夷便会世世代代辅佐大荣长盛不衰。” “皇上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同意如此的和亲条件吧?” “这和亲条件放在深宫中,该是多么的难以实现?”荣温冷笑一声。 任半青立刻明白了过来,让一个女子无法生育,在这后宫中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母妃入了宫就发现那深宫中有太多身不由己与互相算计,尤其是在怀了我之后,为了保护我,她搬出了手中唯一的筹码,便是那份和亲协议。” “皇上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在签订和亲协议时,一人面对北夷的长老以及我的母妃,所以知道和亲协议完整内容的,只有他们三人。那协议与其说是护大荣繁荣昌盛,不如说是定下了储君之位。和亲协议分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普通的和平辅佐协议,第二部分却是皇上立下的一道圣旨,那圣旨指定了储君之位。” 任半青脸色霎时变了,只要安妃怀上孩子,这圣旨必然对她有极大的好处。 “两部分都盖了皇上的玉玺印,第一部分由皇室收归,而第二部分则交给了北夷。皇上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道圣旨被北夷长老交由身居后宫的安妃保管。”荣温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带上了寒意,“皇上私以为只要不让安妃怀上子嗣,那道圣旨便永不见天日,但他又控制不住不与母妃云雨,便在每次宠幸母妃前,命她喝下所谓的补品。” 任半青立刻明白了那所谓的“补品”是什么坏东西。 “好在荣二精通医术,保了母后平安,也保了我顺利出生。但母妃的身体本就因为药物的关系,极为虚弱,在生产我后,还是不敌病痛,去世了。”荣温捏成拳,“上一世,我太过聪颖,也未及大荣律法规定的立储年纪,皇上必然担心那圣旨重见天日,便对我下了杀手。但这一世,我傻了,就算皇上同意我坐上那皇位,也是不得民心的,所以皇上干脆对我很好。一个傻子,很容易掏心掏肺地相信一个对他好的人。” 任半青握着荣温的手,像是在给他安慰。 “本来照大荣律法,宫中有妃子去世,不受宠的是连灵位都没有的。但皇上却在这么多年的玩弄权术中爱上了本就貌美又无比聪慧的母妃,不仅为她留了皇陵之位,还把灵位摆进了皇室专门的灵位供奉室中。” “可安妃并没有办法在自己的灵位上动手脚。” “灵位是身为娘家的北夷做的,北夷长老应了母妃的要求,把第二部分的圣旨封进了灵位中,从外部丝毫看不出蹊跷,那可以打开的钥匙孔在底座的内侧。就在三年前,灵位失窃后没多久,唯一知道如何打开底座的长老也去世了。”荣温摇摇头,“所以连我都不知道那底座到底该如何打开。” “若是大皇子和皇后破罐子破摔,直接毁了那灵位……” “可别忘了,相公我在皇上身边安插的眼线,只要他们二人稍微动一些歪脑筋,皇上便会立马知道那灵位被他们二人偷了去。”荣温重新揽过任半青,“更何况,北夷长老离世前还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圣旨出来,皇上只会以为那灵位是普通的灵位,到时如此深爱母妃的皇上得知灵位毁了会如何,你一定可以想象出来。” “可……皇后与大皇子盯上灵位,便知道那其中是什么……” 荣温手一紧,点点头:“对,我身边的人,还是没处理干净。” 20.绣球 http://.biquxs.info/

“公子,到镇上了。”荣一的声音突然传来。 荣温拉开帷幔,看到前方顶上挂着个看似很名贵的镇名牌匾——小汤镇。 “倒是有名的镇子。”荣温忍不住感慨了句。 “什么?”任半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小汤镇,以暖汤闻名,不少富有之人都爱来此处泡上一次。”荣温颇为满意,“夫人也可以体验一回,有专门安神养胎的池汤。” 荣一驾着马车进了小汤镇,中途停下来问了当地百姓这小汤镇中最有名的客栈,很快便找到了那处。 马车停下后,荣温牵着任半青从那马车上下来。两个人都戴了帷帽,毕竟他们身份不同于寻常百姓,而荣一戴着人丨皮面具,平凡无奇,连伪装都省了。 客栈名叫“兰坊”,掌柜的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客栈的店小二见有客人,立马出来迎接。 “三位客观,打尖儿还是住店?” “一间天字房,一间地字房。”荣一将银子递上,“再帮这马找个好马厩,喂上新鲜的食料,马车好好看住了。” 任半青拦住小二要接银子的手,又放了一锭银子:“麻烦两间天字房。” 荣一惊讶地看着任半青,他作为暗卫,本没有资格和主人同住天字房的。 店小二倒不管,接了银子立马吆喝着让人准备天字房去了。 三人一齐进到客栈里面,便发现有不少人跟他们一样,也戴了帷帽,这就显得他们很普通了。 “如果如相公所说,那么这些人必然是达官贵人。”任半青道。 “嗯。”荣温点点头,“这里不只是暖汤有名,还有很多勾栏院。” 任半青掩唇笑道:“难怪都怕暴露身份了。” 跟随店小二,他们到了四楼的天字房外,店小二给他们找了两间连在一起的天字房,这倒也方便了荣一保护任半青他们二人。 “三位客官待会儿可要用餐?” “帮我们端些店里有名的食物来,夫人有孕在身,请保证这层安静些。” 店小二立马点头哈腰道:“客官放心!” 放了些银钱在小二手心,那小二立马拿着这赏钱照吩咐办事去了。 —— 不多时,就有人把吃食端上来,整个屋中弥漫着饭菜香。 “夫人累不累?”荣温拉着任半青坐到桌边,“吃些东西,我已命荣一去请大夫来了。” “我还好,不是很累。”任半青看着一桌的东西,最后只挑了些清淡的尝了两口。 之前,她害喜的症状一直不太明显,但今天一天的奔波下来,她倒觉得时不时就会有些反胃。 “待会儿大夫若是说了无碍,我便带你出去逛逛吧。”荣温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小汤镇因为暖汤和勾栏院出名,所以夜晚总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常。 任半青点点头:“也好。” 她有些想吃酸的东西了。 荣一很快便回来了,带的大夫是当地有名的,并且嘴严的紧。荣温扶着任半青坐到床上,拉下床帘,托着她的手,等大夫诊治。 那大夫已经年迈,白花花的胡须有些杂乱,大概是来前荣一同他说了任半青有孕的情况,那大夫手指虚虚按在任半青手腕上,没多久便松开了手。 “尊夫人身体无任何不适,只是这害喜症状来的有些迟,老夫给尊夫人开个补身子的方子,一日一次便可,七天过后若是好转,便停了。”那大夫说着,在纸上写下药方,“这怀孕期间,尽量多休息,无事便出去走动走动。看二位也不是这小汤镇的人,若是日后要赶路,慢些便是。” “多谢大夫。”荣温虚虚请了个礼,荣一便把人送出去了,手中还捏着那药方,显然是准备去抓药。 任半青等人出去后,自己撩开床帘重新回到桌边:“相公,无需顾及我,还是赶路要紧。” “别说胡话!” “可在知又县的,是百姓,米价高涨,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无法生活下去。” 任半青的话说到了点子上,荣温叹了口气:“那明日下午便继续赶路,今夜好好休息可好?” “好。”任半青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也没吃太多,等荣一回来后,便相携出了客栈。街上很是热闹,有三三两两结伴买些物什的,也有站在店门口邀客的,灯火通明的湖上,还有各式各样的游船载着人在游湖的。 荣温他们也不打算买什么,毕竟出门在外,买多了便是累赘。倒是看到了糖葫芦,忍不住要给任半青买一串。 “这东西甜滋滋的,还带着酸味,你现下必然是爱吃的。”荣温递了银钱给那举着糖葫芦串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笑眯眯地接下,给任半青挑了串山楂个头最大的:“你相公说的这话没错!” 任半青笑着接下:“谢谢婆婆。” “夫人这是有身孕了吧?” “哎?是的。”任半青奇怪地问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有了身孕,女人便不同了。” 同老婆婆道了别,两人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就刚刚的话茬聊着。 “相公也觉得我不同了吗?” “整日同夫人待在一起,倒是觉得夫人一直美丽,不过气色着实变好了,大概是相公我的功劳吧。”荣温说这话时,眉眼尽是笑意。 尽管任半青隔着帷帽看不真切,但她还是本能感觉荣温的心情不错。 他们二人自白日里把话说开后,并无多余的情绪绊住他们,倒是很多事情一下子捋顺了,比之前要明朗许多。 “这串糖葫芦吃完,便回去吧。”任半青道。 “不可贪嘴,吃一半便可,毕竟还是甜的,吃多了会腻。” “没关系。”因为有了合心意的食物,任半青尾音上扬,明显很开心。 荣温见拦不住,便也算了,偶尔纵容一回自家夫人,倒也不是坏事。 —— 两个人顺着湖岸往前走,渐渐的人潮突然多了起来,前方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荣温疑惑地看着前方。 “上面。”任半青指了指上方,“好像是有人招亲。” 荣温抬头,便看见那高楼二层外站着个身穿大红喜袍的女人,手里正捧着个大红绣球,仿佛随时都会丢下来。 “夜晚抛绣球招亲?” “二位不是本地人吧?那姑娘是我们小汤镇大财主薛富贵的女儿,说到这薛富贵,手中拿捏着的暖汤在这小汤镇没有全部也有七成,几乎都是他和手底下的人挖出来建成的。” “这样……”任半青很给面子地应了声,能在小汤镇掌握如此之多的暖汤,确实富有。 “这薛笑便是薛富贵从小疼到大的,本来这抛绣球招亲是定不能放在夜晚的,可薛大小姐觉得,只有在看不清所有人的长相时,抛出的绣球被接住那才是一种缘分。” 荣温和任半青对视一眼,对此不做评价。 “可惜的是,这薛大小姐就是太胖了,而且功夫太好,一般男人啊,还真不太受得了,” 任半青往二楼那处又看了一眼,远远的倒觉得薛笑胖虽胖了些,但也不如这人说的那般不堪。 “小汤镇里那些贫穷子弟穷傻了眼,便会跑来抢这绣球,外城人也有不少是奔着薛富贵的万贯家财来的。” “那这位大小姐岂不是有些可怜?” 不管她的绣球被谁接了,这下面十之八九都是奔着她背后的薛富贵手中财富来的,就算日后成了亲,定也不是好的姻缘。 “这谁去管呢?反正有了那钱财,做什么不能做?就是把这小汤镇所有的勾栏院买下都不是问题。”那人看了一眼二楼的动静,突然道,“开始了开始了,今日的就要开始了。” “今日?以前也有过?”任半青问完,才想起这人说的话都证明了这薛笑抛绣球一事已不是第一次了。 “有啊,每过半月一次,这已经是第十三次了!”那人笑道,“我之前不就说了嘛,这薛大小姐功夫好得很,你看见她那绣球没,是连了红绸的,要从她手中把这红绸都夺了过来,才算成功。” “若是红绸断了呢?” “那就不作数了!薛富贵也没那么想嫁女儿,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闺女,就这么拱手让人,自然是打心底不乐意了。” “嗯。” “这么多次以来,不是那红绸被扯断,就是那绣球落在了地上一堆人争抢,最后踩烂了,再不然便是他们根本连接都接不住!” 这人说的颇为夸张,任半青有些好奇,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的一小半后,昂着头看上面的人动作。 很快,楼上便准备好了。旁边壮如牛的两个大汉抡起巨大的桴,猛地敲在两个一个半人高的大鼓之上。 “咚、咚”,两边的鼓各被敲了两下,寓意喜事成双。 薛富贵站到人前,大声喊道:“今日为小女招亲,若是台下的各位能从小女手中连绸夺了这绣球,便是我薛富贵未来的女婿,这薛家的家业与财产将都归你所有!” 任半青低头想再咬掉最后半颗冰糖葫芦,就发现那最后的半颗被荣温吃了。 “夫人,该回去了,这里人多,推推搡搡对胎儿不好。”荣温一边护着任半青,一边道。 周围的人因为薛富贵的话,已经开始拥挤起来。 任半青点点头:“好。” 两个人转头打算离开,二楼的薛笑几乎同时将那绣球抛了出来。 说是抛,倒像是带了内力直直推了出去,绣球像是蛇一般灵活地带着红绸朝前方飞去,打飞了众多跳起来抢的男人。 荣温先前一直注意着任半青,没怎么仔细听那薛富贵的话,自然对绣球的意义知之甚少。他单纯地感觉到一丝杀气,果断出手拦下那四处作乱险些打到任半青的绣球,荣一的步子堪堪停在半空,他比荣温晚了一步。 因为红绸到他这个位置早已绷的死紧,再加上内力的加持,红绸从薛笑那端直直断开。 任半青一转头,便看到荣温捏着那绣球,一脸煞气。 忍不住惊讶道:“相公,这绣球不能接。” 21.做媒 http://.biquxs.info/

“不娶!”荣温脸色很冷,完全压抑不住暴戾的气息。 薛富贵气得脸上的肥肉抖了三抖,就在前一刻,他恭恭敬敬地跑到酒楼之下把这夺了绣球的人给请了进来,现在对方却跟他说不娶? “公子不娶凭何抢小女的绣球?”薛富贵说这话时,旁边五大三粗的几个汉子也站了出来,像是随时要出手般。 荣一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我倒要问问你们,抛个绣球那么大杀气,若是伤了我夫人该如何处置?”荣温冷冷地看着薛笑。 任半青也看了过去,薛笑微胖的身躯被包裹在大红喜袍之下,脸上的表情不甚好看,似乎快要哭出来了。 “小女功夫一向好,抛个绣球带上功夫怎么了?”薛富贵猛地一拍桌子,“你娶还是不娶?” “不娶!”荣温说完,站起身带着任半青便要出去。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立马围了上来,荣一一个闪身到了几人身后,出门在外随意杀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只用佩剑的剑柄将人全部击晕,然后重又回到荣温身边。 薛富贵大概是被吓到了,张着口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就这么由着他们往酒楼外走。 “公子留步。”薛笑突然叫住了荣温,“可否告知小女为何不娶?这抢了绣球,若是不娶,小女往后名节受损该如何是好?” 荣温冷笑一声:“你拿这些世俗规矩威胁我?” “……不。”薛笑似乎被吓到了,眼泪“吧嗒”落在了地上。 任半青拉了拉荣温,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荣温发这么大的火。 荣温在任半青脸颊上落了个吻:“我与夫人是拜过堂许过诺的,一生只有彼此一人,更何况夫人已有身孕,我又为何要娶你回去给自己添堵?” “可……” “没有可是。” 薛富贵一咬牙,道:“若是我女儿愿意,公子可否纳她为妾?” 薛笑惊讶地看着她爹,连辩解都忘了。 这次,荣温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任半青转过身先发话了:“自己的女儿,何故如此让她做小来受委屈?我还是要跟薛小姐道声抱歉,相公是我一人的,我不愿与他人分享,还请你把心思收回去吧。” “我!” “若是薛小姐想要觅一段好姻缘,我倒是可以帮上一帮。”任半青说完这话,虚虚请了个礼,便同荣温出了酒楼。 荣温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虽然他对任半青那段剖白很是欣喜,但却十分懊恼自己出手太过冲动。 “相公大可不必如此,若是你不出手,荣一也会出手不是吗?”任半青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笑着安慰。 荣温叹了口气:“抱歉,如若不是我动手,本不该惹这些麻烦的。” “相公也是为了保护我。”任半青羞红着脸,“我很开心。” 两人回到客栈后,还是商量后决定第二日一早便走,免得过久停留再惹来不便。 深夜,晚风吹动,带起床上的帷帘微微摆动,任半青缩在荣温怀中睡的正香。 荣温猛然睁开眼,屋外来人的气息隐藏的并不算成功。 果然,不过片刻,外头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又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压制,还传来一声尖叫。但那尖叫转瞬即逝,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不再能发出声音。 荣温和任半青他们走后,薛笑一人坐在房中,很是气不过,最后命人去查了他们下榻的客栈。本想深夜偷袭,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却没想到那荣温身边跟着的奴才功夫这么好。 她在对方手下连两招都没撑过去,便被制服了。 感觉到冰冷的剑抵在脖子上,仿佛随时都会划下来,薛笑吓得直接哭了。 荣一紧皱眉头,把她的喉咙死死掐住,让她不能发出声音,不然把这整个客栈的人都给弄醒就糟了。 空气流失越来越严重,薛笑觉得自己再过个片刻便要死去般,如果她没动歪心思就好了。 快晕倒前,突然有人拉开了荣一身后的门。 “公子。”荣一转头见荣温出来了,立马反身行礼,手中还压制着薛笑。 荣温带上门,走在前头。 荣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把薛笑押着到了隔壁的天字房。 “松开她吧。”荣温看了一眼薛笑,道。 荣一听话的松开她,但人还是站在她旁边,并用剑柄顶着她的背。 “说吧,来这里想做什么。” “我……我被你拒绝了,想生米煮成熟饭不行吗?”薛笑也不敢撒谎,她总算是见识了荣一的本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脖子就搬家了。 “呵。”荣温冷笑,“你倒是胆子大得很。” “我现在不要求你娶我了!但是你夫人之前说过给我觅个好姻缘,这还作数吗?若是我满意了,我就不缠着你们了!”薛笑提着胆子道。 荣温挑眉,他阅人无数,可以看出这薛笑不是宫里的人派来的,单纯是个脾气暴了些,被人宠大的大小姐。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看我夫人是否愿意。”荣温站起身,“你明日早些来便可,到时我会与夫人商量。” 薛笑舒了口气,点点头:“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儿住下。” 荣温留下句“随你”,便回了任半青身边。 刚刚躺下,原本熟睡的任半青便开了口:“回来了?” “嗯,把你闹醒了?”荣温把人往怀里揽了些。 “那薛笑不是个坏心思的。”任半青知道是薛笑来了,“毕竟女孩的名节很是重要,明日若是可以,再多留一日吧?帮她觅个好夫婿再离开。” “行,听夫人的。” 第二日卯时一刻,荣温便起身了。任半青倒是嗜睡了些,一直睡到辰时才醒。 “相公。”任半青起身走到荣温身边。 “来,先用了早膳,等那薛笑过来。”荣温拉着她坐到椅子上。 “还没洗净脸。” “无妨,用完再洗也是一样的。” 两人都收拾好后,推门出来,便看到薛笑站在门外,还和荣一推推搡搡的。 “公子、夫人。”荣一给二人请了个礼。 任半青点点头,将目光落在薛笑脸上:“昨日休息的如何?” “多谢夫人关心,小女休息的很好。”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薛笑昨夜根本没回去。 荣一有苦难言,他被薛笑纠缠了一夜,最后他站在荣温门前守着,那薛笑偏要陪他站着。 “那便一同下去吧,薛小姐可有看中的夫家,告诉我,由我来帮你说媒。” “不用下去了,就在这儿说吧。”薛笑手指着荣一,“看中他了,把他留下你们便可走了。” 任半青眼中闪过诧异,道:“这可不行。” “为何?反正你们出门都带帷帽,也没人看到你们的长相,把这人留给我,就当是换了人来顶替!如此好的主意你们却左一句不娶右一句不行,到底还有没有诚意?”薛笑插着腰,很是生气,她觉得自己已然做了很大的退让。 任半青叹了口气,心道:你要温成王娶你,必然是不可的,如今又要温成王身边的暗卫,肯定也是不行的。 “如果薛小姐不能挑出个合适的夫家,便由我来帮忙吧。”荣温冷冷的声音传来,薛笑立刻噤声不敢讲话了。 她觉得着实委屈,好不容易有个功夫高强的男人夺了她的绣球,结果就是纳她为妾也不愿意。现下她看中了一位功夫更好的,却还是被驳了。 驳了倒也罢了,那功夫甚好的男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难道真是因为她太胖了吗? 薛笑这么想着,眼泪又要落下来了。 任半青抬手扶着她:“薛小姐,实在是抱歉,但我们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还要去其他地方办些事情。今日特意多留些时候,也是希望能帮薛小姐找个合适的夫家。” 这话说得贴心又温暖,薛笑扑到任半青怀里就是一阵痛哭:“没有喜欢的男人!他们都嫌弃我胖!嫌弃我功夫太好日后会打压他们!他们都只喜欢我爹的银钱!” 任半青叹了口气,同是女人,她又怎么能不理解薛笑的痛处呢?更何况,这薛小姐怕是年纪还小。 —— 楼下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荣一闪身到楼梯口,就看到是薛富贵带了一大帮子满身肉的健壮大汉冲了上来,一边冲还一边嚷嚷着把他的女儿交出来。 任半青松开手,问薛笑道:“好些了吗?你爹来了。” “……嗯。” 任半青笑了,拍了拍薛笑的肩膀:“好好跟你爹说说,你不说他又怎么知道你想什么呢?” “好。”薛笑冲任半青鞠了一躬,“小女谢谢夫人劝慰,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薛富贵冲上来时,就看到薛笑眼眶通红,显然是刚哭过。气得招呼了一群人上来就要打荣温他们,薛笑功夫是真的不错,把人都给挡了下来,叉着腰怒道:“不许动手!” 整个客栈里虽有不少是外城人,但也都知道这当地土财主薛富贵不好惹,只能眼巴巴在楼下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笑……笑笑?你怎么维护这群不是人的东西?”薛富贵气得脸色发白,一脸不可置信。 “爹,我不嫁了!”薛笑走到薛富贵面前,“逼迫别人做我薛笑的相公,可不是我薛笑的作风!人家大好的姻缘何必插手搅乱?” “……啊?”薛富贵一脸呆滞,昨夜宝贝女儿还嚷嚷着要让这几人好看,这怎么一夜功夫过去,就变了卦? “走了,爹,回家!”薛笑率先走在前面,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任半青注意到,薛笑下楼前,冲她俏皮地眨了下眼。 “倒是个真性情的女孩,年纪尚小,日后定会有好的姻缘。” “夫人你就是对她太好了,可别忘了你相公差点被人给抢了。” 任半青听到这话,笑了下,拉过荣温的手:“相公是我的人,别人抢不走的。” 22.碰瓷 http://.biquxs.info/

绣球的事情顺利解决,荣温和任半青便决定午时用膳后离开小汤镇。 因为从小汤镇到下一个城镇,需要整整两日的时间,而这其中不可避免需要在外休憩,所以任半青同荣温一起去了集市,打算买些之后露宿需要用的东西。 “可惜了,若是不急着赶路,我一定要带上夫人去泡一泡那暖汤。”荣温牵着任半青道。 “无妨,下次经过此处也可以。”任半青倒不是很介意这个。 两个人随意买了些短时间内需要的东西,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寻了个酒楼用膳。在小二的带领下,任半青他们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那小二给他们二人斟了茶后,恭恭敬敬地问道:“客官您要些什么?” “你们这酒楼最有名的菜是什么?”荣温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的牌子,也不太明白那些菜到底哪个更好吃一些。 那小二立马笑呵呵地介绍:“咱们这小汤镇啊,最闻名的除了那暖汤,便是我们酒楼的猪脚汤!” “猪脚熬的?”任半青问道。 “对!用那新鲜的猪脚熬上两个时辰,配上却老子、黄豆粒等七种食材,才有了这闻名的猪脚汤。”小二笑着问道,“客官要不要尝尝?这可是养颜美容之首选,多少富贵人家的小姐就为了喝上一次这猪脚汤,不远万里来我们酒楼。” 荣温问:“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除了这猪脚汤,我们酒楼第二闻名的便是豆腐包肉,这豆腐您也知道是柔滑易碎的吃食,咱们酒楼用小火配油将其五面外皮炸脆,然后再把同样炸好的猪肉从第六面放入其中,再再油锅里滚一遍,便可捞出来食用。那刚出炉的豆腐包肉都是酥脆爽口、肉香无穷的,一整盘吃下去,也不会觉得腻。” 荣温听了这么多介绍,觉得也没什么好挑剔了,便道:“那把你们这酒楼有名的菜都端上来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拿着荣温递的银子,高高兴兴地去了楼下。 因为荣一功夫高,任半青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便问道:“相公,荣一呢?” “在这附近,怎么了?” “让他一同出来用膳吧。” 任半青一向没有什么主人架子,对身边的侍女奴才亲近。 荣温出了那荣城,也不是太拘泥于规矩的人,便把人给叫了出来:“荣一,出来一同用膳,吃了咱们下午还得靠你赶路。” 一听荣温叫他,荣一便现了身,乖乖地坐到离荣温他们最远的一个位置上。 “荣一今年多大了?”隔着那人丨皮面具,任半青回忆着荣一的长相,他有着一张很稚嫩的脸庞,但和荣三的年幼不同,大概还未及弱冠,没有自己大吧? “回夫人的话,属下已经二十有五了。”荣一微垂着头,很认真的回答。 任半青呆住,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么大了?” “……嗯。”荣一不明白有什么不妥,微微愣了下才点头。 “可有妻室?” “属下的命属于公子,对儿女情长一事比较看淡。” 荣温喝了口茶,道:“夫人,你可别怪罪于我,我有给他寻觅过良缘,但他……对这事怕是还未开窍。” 任半青点点头,她能理解荣一的想法,作为暗卫,不可轻易暴露身份,也不该有所牵挂,否则很容易成为对敌的软肋。 “相公,你和荣一是怎么认识的?”任半青将目光落到荣温身上。 荣温不明白自家夫人怎么突然对荣一这么感兴趣,但也只好老实回答:“人贩子那儿救来的。” 任半青满脸疑惑。 “荣二替母妃传了信给我后没多久,荣城发生了一起案子。荣城边缘的一些穷苦人家有小孩失踪,我夜里头无事可做,睡下又常会做梦,便一人出了府,随意闲逛去了。”荣温撑着下巴道,“荣一就是那小孩失踪案中的一个,他也是那失踪案中唯一一个逃出来的。” 荣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给荣一使了个眼色,让他自己说下去。 “属下深夜被公子救了之后,便去府上做打杂的活儿,两日后,公子把属下送到了碧落山学武。属下学成归来后,便一直跟在公子身边了。” “碧落山?那不是江湖闻名的武学奇才碧落道人住的地方吗?”任半青惊讶道。 “碧落道人。”荣温重复了一遍,竟直接笑出声来,“那老头也就博了个世人叫他的这名头了。” “相公同碧落道人认识?” “认识,我这身功夫就是老头儿教的。”荣温解释道,“年幼时皇上把他请进宫,命他教我们这群皇子学武。碧落本身就喜剑,但我们几人在剑上天赋稍微高些的也就只有我,所以我同碧落更亲近些。” 任半青见荣温没提到上一世,便知道这事应该是两世都有的。 本来还有很多问题的任半青还没来得及开口,小二便端着左一道名菜又一道招牌菜进来了,很快那圆桌上便被堆满。 那小二本还想说“二位客官慢用”,就发现屋子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人,便笑眯眯道:“三位客官慢用。” 门被关上,任半青本来还想问的也不记得了。 荣温刚要伸手给任半青舀那猪脚汤,就被任半青抢先了一步,她微微站起身,拿过荣温面前的瓷碗,替他盛了小半碗。 “相公尝尝看。” 荣温把那半碗又加满了些,然后放到了任半青面前:“这碗你用,要是第一口我吃了,这养颜的功效不作数了该如何?” 说完,荣温用任半青那空着的瓷碗给自己盛了一碗,接着等任半青先动勺子。 任半青无法,只能先喝了一口。 猪脚汤确实如那小二所说,味美鲜嫩,十分入味,显然是一道名菜该有的风范。 “还不错。”荣温接着尝了一口,确实还不错,对这随意挑选的酒楼也满意起来。 荣一在两人都尝了之后,才舀了一勺,不像吃饭,倒像是尝味道。 任半青皱着眉:“出门在外,不用拘谨,多吃些。” 荣温见任半青那么关心荣一,有些吃味,赶忙夹了个豆腐包肉到她盘中:“夫人多吃些。” “相公也是。”任半青笑了下,给他也夹了一个豆腐包肉,本还想给荣一也夹个,但出于避嫌,便换成了嘴上提醒,“你也多吃些。” 得了一个豆腐包肉但还是很吃味的荣温很委屈,盯着那豆腐包肉半晌,用筷子截了一半下来,把其中一半放到了任半青盘中,又把任半青盘中那个截了一半放到了自己盘子里。 任半青看他这来来回回的,有些弄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但也不好阻止,便随他去了。 —— “敢跟本小姐动手动脚?你胆子倒大了!” 包厢外,突然传来争吵声,时不时夹杂着两句叫骂,荣一立马握住佩剑守到了门口。 很快,那叫骂声变成了打斗声,像是门被撞断的声音和桌子被踢翻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大概是花瓶一类摔碎了的清脆响声。 “咔擦”一声巨响,一个人直接被从外面踢飞了进来,因为冲击,半个身子都已经挂在了那窗沿外。 一桌的好菜全都泼了个干净,满桌子木屑,荣温额头青筋直跳。 为什么和自家夫人用个膳,都有人来打扰? 荣一一下子闪身挡住门,将又飞过来的一人一掌拍飞。 “砰”的一声,那酒楼左侧的石墙直接被砸出一个洞来。 门外兵荒马乱,一地的碎木块和四仰八叉躺着的人,还有早已翻了的桌子和洒了一地的好菜。 一个人叉着腰站着,旁边的另一人正在不住地劝说。 “小……公子咱们这闹出这么大的事,回去要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教训流氓还理亏了不成?”那人气得脸都红了。 这层楼尽头,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 那人恶狠狠吼道:“看什么?没见过江湖纷争啊?” 那群人大概是知道这人功夫好,不好惹,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倒是酒楼的掌柜,看着一地的碎木块和砸了的桌子、椅子还有那门,心疼地不行:“这……二位客官,您看这酒楼都成了这样……” 话还没说完,那人从怀里捞出一叠银票,直接甩在掌柜脸上:“滚!” 那掌柜见了这么多银票,眼睛都直了,哪管他们怎么闹,抱着银票留下句“您随意”便跑了。 这下,就只剩任半青他们三人和这主仆二人了。 那人大概是在气头上,见荣一一直盯着自己,登时更火大了:“看什么?没看过俊公子啊!” 荣一皱眉,他还没动手,对方直接扑了上来。 一掌夹着劲风,虽然出掌快,但力不足,荣一闪身避开,然后一个手刀聚了一成内力直接击在那人背上。 那人一口血喷出来,旁边的白面奴才吓得脸更白了:“小姐!” 任半青见了这一地的血,再听那奴才叫的“小姐”,这两人哪是男人,分明是女扮男装! 荣温面上不豫,荣一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分明没下重手。 “这一桌菜,你们打算怎么赔?”荣温冷冷开口。 任半青注意到那女子背脊一僵,紧跟着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三人:…… 23.溜走 http://.biquxs.info/

头一次碰上这种假装重伤逃避问题的人,关键这还是个女孩子,便更令人哭笑不得了。 任半青忍着笑,微蹲下身把人扶直了身体:“姑娘还好吗?” “什……什么姑娘!我家小……我家公子是男人!”旁边那同样穿着男子服侍但明显地位微低一些的女孩子昂着头,声音不断拔高,像是再给自己涨气势。 倒是那姑娘抹掉嘴角的血痕,指着荣一:“这家伙伤人,本公子被重伤,你们当不当赔银子?” 荣一沉默不语地盯着她,似乎在考虑如果对方再敢说一句谎话,就要上去真的夺了她的命。 “那姑娘毁了这一桌的菜和我的心情,当如何赔?”荣温冷着脸问道。 “菜……多少银子?难道还比本公子的命金贵吗?而且本公子说了!本公子是男人!”那人的拙劣演技在荣温和任半青这两个熟手面前根本不够看。 “不管是男是女,该赔还是要赔的,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一桌的菜,但我与夫人的心情和情趣全都被你破坏了,我敢笃定这你赔不起。”荣温道,“更何况,那抓药的银钱还真不够这一桌的菜昂贵。” 那人哽了下,拉着身旁的人走到角落:“小桃,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小姐,咱们真的没银子了。”小桃一脸苦楚,“这一路过来咱们打砸了多少店,都用来赔了,您这不刚刚才给那掌柜的一沓银票么?那是咱们最后的盘缠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小姐,我也想说,可是您直接就把那银票都给了,小桃拦都没拦得住。” 那人沉默着没说话,好半天,脸色渐渐沉重起来,紧跟着,“咚”的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内功足够能把二人的对话听清的任半青三人:…… 小桃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马扑倒在那人身上,哭得梨花带雨:“小……公子啊!您怎么这么惨啊?怎么碰上了这群蛮不讲理的人啊!小……小的心里苦啊!您要是走了,小的怎么办啊!” 本来人都散了个干净的二楼重又聚集起更多的人,一群人开始指指点点,嘴上不知道说着什么,很明显在随意猜测,歪曲事实。 薛笑本来早晨同任半青吐净了心中的郁结,心情很是愉快。又听闻他们还未走,打听到他们在这酒楼吃饭,干脆让府上的人提了些补品来,和气生财,打算给任半青他们做个践行。 哪知道到了酒楼外,就发现那二楼的窗户已经被打破,还有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半挂着,酒楼一楼也没人,倒是一楼上二楼的楼梯上挤满了人。 只一眼,她便知道这酒楼里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小汤镇是个暂时还没有朝廷命官看管的地方,上一任的朝廷命官年满辞官后,宫里一直没给小汤镇续上一人,他们这与其他城镇脱节的地方怕是被遗忘了。所以小汤镇近些日子打打杀杀的事情很常见,也无人去管,倒是薛富贵因为是当地首富,说的话还有些分量。 薛笑冲身后的几个壮汉使了个眼色,他们立马冲上去将人群分开。 “都让开让开!薛小姐来了没看见吗?” 那些原本拥堵在楼梯上的人顿时散了,薛笑踩着楼梯走到二层,入目便是一片狼藉。 她顺着走廊走到尽头,看到正在对峙的五人。 任半青见到薛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薛小姐,怎么?” “来给姐姐践行,我听闻三位午时后便要离开了,便命人去买了些补品来。”薛笑让身后的壮汉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了下来,“这些东西虽算不上我们小汤镇独有,但对姐姐的孕身必是有帮助的。” “那便多谢薛小姐费心了。”任半青知道薛笑性格爽快,若是拒绝了倒是惹来不快,还不如欣然接受。 薛笑心下高兴,但也知道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这是怎么了?” 原本趴在那小姐身上哭得小桃已经不哭了,但还是半挂着泪珠,一脸的委屈。 薛笑一见她这样,就有种很想听她讲故事的冲动。 “这人!”小桃指着荣一,“打伤了我家公子,还不肯赔银子!” 薛笑见是荣一出手,忍不住道:“他不是随随便便伤人的人。” 毕竟她自己曾经被剑架着脖子,却一丝血未掉,荣一显然是个十分懂分寸的人,不可能随意动手。 小桃大概没想到这来的人竟然帮着这些人说话,更委屈了:“可我家小……公子都晕倒了!难道不该送她去见大夫吗?” “大夫?那简单。”薛笑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出了这包厢,不过片刻,手里便提着一个大夫回来了,“这就是这酒楼附近最有名的大夫,让他给你家公子瞧瞧?” 躺着装晕的人一听大夫来了,自知铁定装不下去了,迷迷糊糊睁了眼睛,似是昏迷到刚刚才醒一般。 “小、公子!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 “公子你刚刚晕倒了,都怪这人对你下了重手!” 躺着的人眼神迷离地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荣一的脸,忍不住道:“我不记得了……嘶,头疼。” “既然头痛,便让大夫给看看吧,以免留下什么后患。”薛笑把大夫推上前。 那大夫立马蹲下身要给她诊脉,她立马避开,道:“各位,在下实在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何事,若是多有得罪,还望各位大人不记小人过,忘了便是。那么,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小桃:? 小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带着一个踏脚飞出了酒楼。 薛笑愣愣地看着那人走了,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啊。” 荣温看了一眼任半青,她心领神会,带着薛笑出了包厢:“我送薛小姐回去吧,也好同你再聊聊。” “好啊好啊!”薛笑欣然跟着任半青离开。 荣温等人走了后,将目光落在那散了一地的美味佳肴上,最后皱着眉对荣一道:“好好查查刚刚那人,讹人竟然讹到我头上!” “是。”荣一应了,立马消失在包厢内。 荣温蹲下身,将还未动过却已经沾上木屑的一个小点心拿起,好半晌才忿忿骂了句:“好烦,本王与夫人的共餐就这么毁了!” 24.麻雀 http://.biquxs.info/

“小姐!别……别跑了,小桃跑不动了,哈……哈……”小桃被带出酒楼后,没多远就被那人放了下来,然后一起往前跑着,这都跑出小汤镇了,怎么还不停下? 那人猛然顿住脚步,神经兮兮地看向身后:“没人追了吧?” “早就没了。”小桃站直身体,总算喘匀了气。 “怎么就这几步路喘成这样?” “小桃自幼也未习武,一直跟着小姐,体力自然比不过小姐。”小桃有些委屈,“倒是小姐,您真的没事吗?吐了那么多血,怎么还如此活蹦乱跳?” 那人眉头一皱:“等着我出事?” “怎么可能?小姐冤枉!”小桃走在那人身边,跟着一起往前,“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走到哪算哪,问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如若被长老知道了,小桃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这已经是小桃这一路来说的不知多少遍一样的话了,那人气得都不想理她:“有本事你自己回去!回去跟长老说你把本公主给搞丢了!” “……这不是回去讨打吗?”小桃可怜兮兮地跟着,“公主您可不能把我丢了。” “不许叫公主!叫小姐!” “是!” 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慢慢走远,荣一蹲在树枝上,把她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阵风刮过,树枝上已经没了人影,只剩身影渐渐变小的二人。 —— “公子。”荣一站定在酒楼二层,之前被打晕的人似乎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如何?”荣温还坐着,但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听她们对彼此的称呼,似乎是北夷的人。”荣一把二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荣温敲了敲桌子:“听起来像是溜出来的,没猜错应该是北夷现在的公主夏真,她身边的确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陪着。” “是。”荣一应了声。 “暂且先不管吧,反正影响不了什么,北夷那处自有人来料理他们这出逃的公主。”荣温问道,“荣二可有递了信来?” 荣一摇摇头:“还未得到消息。” 荣温皱着眉:“这次动作慢了些,记得提醒提醒她。” “属下遵命。” 任半青将薛笑送到府上不过片刻,荣一便驾着马车到了,荣温戴上帷帽从马车中走下,牵着任半青回了马车内。 她摘下帷帽,看着荣温:“相公怎么突然来了?” “若是留着夫人你自己走回去,太累了。”荣温把手贴上她的小腹,“喝了药害喜的症状可有轻些?” “嗯。”任半青点点头,“刚刚那事解决好了吗?” 荣温知道她指的何事,点点头:“让荣一去办完了。” 任半青见他没多说,也没再问,而是自己添了些药材,点燃了煮药材的砂锅。 那大夫给他们开的药材够七日的分量,如今不过才吃了一日。很快整个马车里弥漫了浓浓的药香味,不过半个时辰,便可出锅了。 任半青找了个瓷碗,将熬好的药倒出,稍微放凉了些便直接喝了。大夫给任半青开的那安神养胎的药不算苦嘴,喝完后虽然涩,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张嘴。”荣温剥了个甜果递到她嘴边。 任半青吃了后,那涩嘴的味道立刻散了个干净。 “从这里到下一个镇子要两日,夫人安心休息便可,等早些到了知又县,就不需受这罪了。”荣温把人揽进怀里,哄着她睡下了。 怀了身孕的人果然嗜睡,任半青这一睡,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寅时了,天还未放亮。身旁的人不见了身影,但软垫上还有残留的温度,想必还未起身太久。 马车也停了下来,似乎是正在哪处歇息。 任半青撩开帘子,就看到马车正停在距河边不远的树下,那河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荣温同荣一站在不远处,荣温似乎正在看着什么东西。 任半青下了马车走过去,轻声道:“相公。” “醒了?”荣温愣了下,转身把人扶到身边,“关于任万晴爹娘的事情,荣二递了信来。” 接过荣温给她的信,任半青大致看了看,她已经猜出任万晴的爹娘没有去世,却没想到她这堂妹为了麻雀飞上枝头,竟然如此狠心。 任万晴的爹娘虽算不上什么读书人士,但沾了右丞相任正祥的福,一直都生活的不算差,时不时还能奢侈上一番,但因为住在那遥远的铜城,又小又偏,便也炫耀不起来。 任万晴的爹娘算不上什么好人,任半青从小也只见过一面,只能算是一个很远的亲戚。平日里,这夫妻二人不满足于现状,总想着发大财,也打着右丞相的名头做了许多乡亲们都厌恶的事情,他们对任万晴更是不好,打骂都是常事。 任半青却没想到任万晴竟然引诱她那见财眼开的爹娘去了赌坊,还赔光了所剩不多的家产,最后只能沦落到同别人借银子还债的地步。 而这与借钱方的交易竟是任万晴用身体换来的,她早早与铜城的山贼头领暗通款曲。在她爹娘还未上了赌博这条贼船前,就把家中的银钱偷偷运出,给了那山贼头领,并要求对方在她爹娘赔光了钱后,把她爹娘禁锢在这山贼窝点中,永生奴役不得放出。 “她后来怎么逃出来的?”任半青忍不住问道,若是与山贼交易,定要给对方一个交代,不然怎么能如此轻松抽身。 “她深夜杀了一个铜城的走失女性,把对方毁了容貌后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丢在了山贼窝点后面没多远的地方,她自己就这么逃了出来。”荣温用平淡的语气讲述了如此骇人的手法。 任半青心口拔凉,比起上一世,任万晴更加狠心,也更加不要命。 “夫人不需要想太多,若是她一如既往这样,总归会得到报应的。”荣温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伸手把人抱进怀里。 “相公,我无法容忍一个如此歹毒心肠的女人待在温成王府。”任半青道,“曾经,我以为她只会为了名利地位,逞逞口舌之快,却没想到她竟能如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却能如此不顾及情面,若是留她下来,未来必定要反扑的。” “夫人打算如何做?”荣温顺了顺她的头发,问她。 “既然她对飞上枝头感兴趣,那我们送她上去便是。”任半青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直到此刻,才真正有了自己重生后需要手刃仇人的真实感,但她宁愿借刀杀人,也不愿沾上一丝污浊。 毕竟,她重生后最大的愿望便是守护爹娘,并且能和荣温幸福的生活。 荣温被任半青突然的狠话给骇住,不过片刻他又笑出声来:“夫人果然是可爱的。” 任半青不解,她以为自己如此,心底已经是黑透了的,哪里又有可爱一说? “比起我来,可爱的多。”荣温落了个吻在她饱满的额头上,“夫人,咱们回马车上吧,还得继续赶路。” “好。” 25.告白 http://.biquxs.info/

之后的日子就顺利了许多,任半青同荣温一路走走停停,恰好用了小半月的时间到达了知又县附近。 知又县是一个坐落在山上的城镇,本身地理位置不同,粮食种植后收成的产量也不高,如今米价暴涨,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山脚下,有个还算不错的客栈,任半青他们到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便干脆决定在那客栈中下榻。 “掌柜的,麻烦两间天字房。”这次,荣一学乖了,拿了银子也给自己要了天字房。 荣温和任半青依旧戴着帷帽,两个人也不讲话,掌柜的估摸着他们是富贵人家,也不问来路,有生意便做。 “三位客官同我来。” 这山脚下的客栈虽看起来不错,但着实冷清,除了他们,便没了其他客人。就连当家的也就掌柜一人,连个小二也无。 “三位客官看看这两间如何?要是不满意,还可以再换。” 荣一看了一眼荣温,见对方没什么话要说,便道:“不用了,如此便可。” “好嘞,三位客官需要吃些什么吗?咱们这客栈里的都是知又县的名菜,均是那马知县称赞过的!”掌柜的搓着手,等任半青他们点些菜。 得到荣温的首肯,荣一道:“都来一份吧,麻烦送过来。” “得嘞!”那掌柜的高高兴兴下去准备吃食。 任半青同荣温一起进了房间,转身便关上了门。 “这客栈有古怪。”任半青直觉道。 “嗯。”荣温点点头,“桌上有未收掉的空茶盏,还有烧了一半似是被刀切断的蜡烛。” “知又县的县令姓马?” “对,姓马名晨,没听说过有什么大作为,也从未闹出事情来,曾经算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物。”荣温答道,“之前听闻这知又县米价暴涨,我还觉得稀奇。” 任半青扶着腰坐到床边,赶了路后,她有些乏了:“相公无需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任万晴爹娘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了铜城,会看住的,暂时不会让那二人出事。” “虽说利用他人不好,但……”任半青还想说什么,客栈的掌柜就敲响了门。 “客官,您看这菜是给您放哪个房间?” 荣温直接走过去打开了门,指了指桌上,示意他放下便可。一直守在附近的荣一也从门外现了身,盯着那掌柜动作,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三位客官,这……先给三位上点凉菜,热菜一会儿就来。”那掌柜有些发抖,总觉得身后盯着他的人很不好惹。 任半青走到桌边,冲掌柜点了下头,荣一立刻把人请了出去。 “进来。”等人走远,任半青朝荣一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一同用食。 后面,那掌柜陆陆续续端了许多菜进来,似乎都是他一人做的,每次他进来时,就看到三个下榻的客人安安静静围着桌子吃东西,半句话也不多说。 过了酉时,客栈老板上来把东西都收了,告诉他们在客栈后面有一天然暖泉,可以净身。 任半青想着已有两日未净身了,有些想去,便看向荣温。 荣温点点头:“我同夫人一起去。” “别……”任半青本只是想让他同意的,却没想到对方直接要和她一起去。 “怎么?害羞了?”荣温脸上带着笑,他本意只是把人给送到那暖泉处,然后在不远处守着她,却没想到任半青直接红了脸,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这么一想,二人自任半青有身孕后,已许多日未亲近了,这要是放在其他正当盛年的男人身上,哪里受得住?他还真的算是忍了许久了。 “走吧。”荣温牵起任半青的手,顺手拿了干净的亵衣。 到楼下时,那掌柜看到他们二人戴着帷帽出现,估摸着是要去暖泉净身,立刻从那柜台下面拿了个东西揣在手心,笑得贱兮兮地小跑到荣温身边。 “客官,您看这个……” 荣温一看那掌柜手中东西的外表,并看不出什么,但见他不住往自己身后使眼色,便知道恐怕是夫妻间趣事要用的催情香油。他倒也不客气,直接接下来,任半青猜出来了,却也无法出声反驳,只能跟着他出了客栈。 那暖泉就在客栈后方没多远,上面搭建了一个木质的棚顶,算是用来遮风挡雨,为了不让外面的人窥视里面的情景,周围还围了木栅栏。整个暖泉泉水清澈,正冒着白花花的热气,把那暖泉上方熏得雾蒙蒙的。 任半青被带进去后,手刚被松开,便小着声音道:“相公……三个月……” 荣温听不太真切,等分辨出她说的是什么后,才爽朗笑开:“我是如此禽兽不如的人吗?” “……不是。”任半青舒了口气,知道今日不会有什么了。 荣温伸手把人拉进怀里,慢慢拉开任半青衣裳的绸带,替她脱了外衣:“剩下的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自己……自己来就好了。”距离上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亲近,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之久,她这身孕也有了快两个月了。 荣温乖乖松手,等着任半青自己宽衣解带。 任半青一咬牙,直接把衣服脱净,然后踩进了暖泉中。皮肤刚刚接触这温度,让她一个颤栗,反射性收回了脚,接着又缓慢探下去,直到适应了温度,便顺势往下把自己泡在了暖泉中。 那暖泉的高度恰好,任半青如果半坐在边上的石块上,便刚刚能掩盖住她的酥胸。 荣温一直在旁边看着,从那泛着水光的白皙脚背,到光滑柔嫩的大腿,再到上面,他咽了口口水,忍不住走过去从背后把人揽住。 任半青被吓了一跳,整个身子都僵了。 “夫人。”荣温叹了口气,刚刚萌生的欲望立刻小了不少,罢了罢了,谁让他宠自家夫人呢?“你在这儿泡着,相公在外面替你守着。” 任半青见他松开手,转身准备出去,反射性叫住他:“相公!你……你要不要下来一起?” 荣温脚步一顿,转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你确定?” “……我就是问问,相公要是不愿,便算了。”任半青避开他灼热的目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荣温立刻脱下衣裳,裸着身子入了水:“怎么会不愿。” 任半青后背紧贴着石头,生怕荣温一个没忍住就扑上来。 对方扑倒是没扑,只是伸手把人拉近怀里,带着入了暖泉中央。 中央比边缘要深许多,以任半青的身高,她只能堪堪踩着泉底的石块,不至于没入水中,但站着也有些吃力。 荣温揽着她的腰,让她双脚踩在自己脚背上,低着头用鼻尖轻轻蹭着她的脸庞,喟叹一声:“好久没如此亲近了。” 任半青没吭声,整个人已经红透了,捞出来仿佛能出锅开吃。 “怎么不说话?”荣温见她没回答,稍微分开些,看着她。 因为怕站不稳,任半青紧紧抓着荣温的手臂,荣温见她站的不稳,挪出一只手来,让她环上了自己的腰。 荣温穿上衣裳看不出来,这脱下衣裳后,筋肉结实,身形颀长。任半青双手环着他的腰,手间碰到的除了温润的泉水,净是荣温结实的腰身。 这让她不自在极了。 垂下头,眼见着那泉水不住晃动,透过其中能看到荣温腹上有个巨大的伤口。 任半青忍不住松开环着他腰的手,摸了上去:“这是什么时候弄伤的?” 荣温被她碰了一下,微微一僵:“很久了。” “嗯,为什么?” “落水那年,被水草缠住了脚,挣扎的时候撞到了石块,后来因为冻伤,愈合了也留了伤口。”荣温说的时候,语气平淡。 任半青忍不住抬起头,美目圆瞪:“你说过不瞒着我的!” 荣温没想到她这么生气,紧张道:“没有,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那你把落水一事说的如此轻松,明明差点半条命就去了!这重活的一世,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任半青有些生气,抬起双脚离开他身边,往暖泉边沿缓慢走去。 荣温急了,赶忙追上去把人拥住:“别气了,下次一定告诉你。” “还敢有下次?”任半青气得脑袋有些晕,猛然转头时双目一黑,差点就倒了下去。 “不敢不敢!”荣温立刻保证。 任半青缓过神来,看着低眉顺眼道歉的荣温,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着实太冲动了,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先把我放开。” “不行,原谅了再放。”荣温轻声笑着,贴近她耳边说着话,“夫人生气了,我不哄着,回头这小家伙怪罪下来,我该如何?” 任半青肚子上贴了个温暖的大手,她一哽:“相公说过不骗我的。” “说过。” “以后不准发生这种事。”任半青指的是落水一事,报复别人可以,但通过伤害自己来报复别人,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好。”荣温听懂了,很老实的应声。 “……嗯,那松手,我要回去了。”任半青轻轻推了下他的手。 “夫人,我中意你。”荣温蹭着她的头发,努力汲取着她的温度与味道,“从上一世开始,就一直都中意你。” 26.弃子 http://.biquxs.info/

任半青僵着身子,任由荣温抱着。她有些不能理解荣温说的“上一世”是何意思,那时,他们说是一面之缘,也只是她单方面的见了,荣温又怎么会注意到她? “国宴的时候,你和王副将的嫡长女,还有余大臣的二女一同在黎苑踢毽子,我那会儿在宫殿顶上看你们。”荣温说着说着,笑出声来,“说来也怪,当时只是路过,就被你们那欢声笑语给迷了心智,更被你的笑容给吸引了。对于母妃早逝的我来说,那笑容就像年幼时的救赎。” “哪有……那么夸张?”任半青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极了,那会儿自己才多大啊? “别忘了,那时我可是一身肃杀之气的小将军了。”荣温平静地道,“其实那时候也没觉得那种感觉是喜欢,重来一世后,皇上赐了这婚,如若不是那时见过你,我还真不一定顺他的意。” 任半青本还想继续等他说下去,身后那人却突然没了声音,有些疑惑地转头,就看到荣温带笑看着她。 “……怎么了?” “不说了。”荣温扶着人往前,“相公我陪夫人净身,早些回去歇息。” 任半青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不说了? “以后再说。” 任半青想转头,却被荣温制着,转不过去,只能在对方的动作下慢慢换上亵衣和其他干净的衣裳。 她转头的一瞬间,对方已经把帷帽戴好了,衣裳却没穿。 任半青张了张口,避开视线前,她注意到荣温通红的脖子,在想:他莫不是害羞了? 荣温迅速换上衣裳,牵着任半青回了客栈,直到两人和衣躺下,任半青都没找到好机会来问他,对方似乎真的是害羞到了极点。 临入睡前,任半青迷迷糊糊想着,好像自己还没同荣温说过一句“喜欢”呢。罢了罢了,留作以后再说吧,都已经是夫妻,时间还长着。 —— “是这两个人吧?” “不是说三个人吗?” “好像还有个是马夫,不用管了。” 客栈外的高树上,立着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嘴上说了几句话,便从开着的窗户跳了进去。 锋利的刀尖一步步逼近荣温的喉间,却在一瞬间被震飞。 “锵”的一声,那刀因为内力,直接脱离了掌心,直直插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荣一从窗户利落地翻身进来,三人一来一往地过招,但荣一在面对两人围攻下,丝毫不露怯,不到十招便把两个人制住。一个因为撞到了后脑,彻底晕了过去,还有一个虽有意识,但也吐了一大口鲜血。 任半青因为这动静,早已醒了过来,起初她还有些怕,但那也只是一瞬,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这里是知又县所在的山脚下,当初追着他们出了宫的人早已被荣一料理干净,所以不可能是宫里派来的人,如果来人有心要害他们而不为钱财,必然是知又县的幕后黑手派来的。 “本不打算这么早动手,倒是你们上头的人先沉不住气?”荣温俯视着那跪在地上的人。 黑衣人双手颤抖,他们只是这知又县的落魄镖爷,想赚点小钱才接了这活儿,却没想到目标根本不如派活儿之人同他们说的那般又痴又傻。功夫好到他们硬撑也撑不过几招,不用细想都觉得自己是来送死的。 而且同他说话的这人带来的压迫感让他膝盖发软,本能地跪地不敢起身,这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各……各位大人有话好好说,我们动手是我们不对,但我们也是拿了钱办事,所以……” “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就放了你们。”荣温笑看着那还有意识的黑衣人。 任半青虽看不到荣温的脸,但总觉得他这话问的很不怀好意。 “是……是郝氏米庄的郝大钱!”那黑衣人拉着荣温的裤脚,“他说了,只要把你们这些朝廷命官杀了,知又县一事就没人管了!” 任半青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觉得这观点着实离谱,死了一个朝廷命官又如何?就算他们三人都死了,皇上追究下来,这知又县也要完蛋。 荣温点点头:“挺好。” “那是不是……可以放过我们了?”那人拉着荣温的裤脚怎么也不松手。 荣温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荣一,然后抽出脚,反身抱住了任半青。 耳边传来一声凄厉而嘶哑的尖叫,接着便是脑袋落地的“咕噜”声,任半青虽然未亲眼所见,但后背手心净是冷汗。 “记得把掌柜也处理了。”荣温强调道。 “属下明白。”荣一杀人见血,但剑上从不沾血,他的剑是碧落道人亲手打造的名剑,名叫“银枪”,虽是剑,却以枪命名,因为这剑剑身雪亮,散发幽幽寒光,永远都洁净如初,却有着同枪一般的破敌之势。 荣一早已习惯打打杀杀,提着两个落地的人头和两个人的身子,迅速处理掉现场,并飞向不远处。 任半青内力尚可,可以听到客栈外那掌柜发出的惨叫。 被荣温松开时,任半青眼前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桌椅,但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似乎满目都是鲜红色。 虽然她知道人不处理干净,定会有人知道他们二人皆在伪装。 荣温的衣摆被她拉着,意识到任半青情绪不对,他有一丝懊恼,把人抱起来换了个房间,并点燃了烛火,让房间内瞬间亮堂起来。 “还好吗?”荣温蹲下身问她。 任半青摇摇头,勉强道:“还行。” “你比我强多了。”荣温安慰她,“我第一次上战场时,看到那一地的血和死人,直接吐了,好几夜都没睡好。” 任半青听着这话,虽然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觉得怪怪的,实在高兴不起来:“相公,你这安慰人的水准……” “怎么?很好?”荣温挑眉看着她。 任半青道:“实在拙劣。” 荣温立刻垮了脸,站起身把人给搂进怀里:“夫人,相公给你机会纠正错误。” 任半青心情好了些,刚想笑,小腹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她脸色变了一瞬,但那疼痛很快过去。 “怎么了?”荣温以为是自己手上力道没把握好,赶忙松开,仔仔细细地查看她。 任半青安抚他道:“应该只是刚刚吓到,动了胎气罢了,已经不疼了。” “胡说!明日进了知又县,让大夫来看看。”荣温赶忙扶着人回到床边。 荣一这时恰好回来了,荣温也没空理他,听他说已经把人都给处理好了,便命他出去了。 荣温熄灭了那烛火,陪着任半青躺下,在黑暗中直视着她的双眸:“好好歇息,明日便进知又县,不管那幕后之人是豺狼还是虎豹,都挡不住咱们找大夫。” 任半青眨眨眼,看到他脸上的坚毅,舒心地闭上了眼睛:“嗯。” 这厢二人安稳地睡了过去,守在门口的荣一却有些迷茫。 看着自己干净的手心,杀人的事情做多了,倒突然落寞起来,这到底是由何而来的情绪? —— 第二日巳时任半青才醒,因为前一日受了些惊吓,她睡得有些不安稳,难免多睡了一会儿。 她醒来洗净脸,才知道昨夜荣一已经在几里外的山洞中把那死掉的三人和沾了血的桌椅一道烧了个一干二净,而那墙壁和地板倒是干净的不可思议,昨夜便一滴血也未沾,足见荣一的功夫多好。 荣一驾着马车载二人往山上的知又县去时,荣温同任半青说他们早在进了客栈前就被盯上了,又或者说,在入了知又县的范围时。 “那掌柜虽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但必然知道有人在找我们。”任半青回答,“怕是和那些黑衣人串通好了,我们刚刚下榻便报了信。” “不过足见这幕后推手没什么本事,如此大张旗鼓地搞夜袭,还找这么没水准的人来,是太低估我们,还是对自己太自信?” 任半青想了想:“相公,莫不是这人知道我们一行只有三人,认为守备不严才动的手?” “倒也有这个可能,毕竟铤而走险成功后,能博得一时安逸。”荣温突然打断这个话题,“先去找大夫!” —— 郝氏米庄—— “谁准你去偷袭了?”来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几乎想抬手掐死面前的人。 郝大钱抖着胖乎乎的身躯,也不敢反抗:“若是成功了,朝廷岂不是就没人管了?” “没人管没人管!你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你当朝廷里的都是废物吗?” “我……” “而且你派去的人回来了吗?一个都没回来!肯定暴露了!”那人冷哼一声,“到时候,你可看着办吧,我保不住你。” “你不保我?那咱们偷得那些米要怎么办?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想抽身是不可能的!”郝大钱也急了,若是没人保他,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岂不是都要被这次来的朝廷命官给捣出来? “你忘了我是谁了?忘了我上头是谁了?跟我谈抽身?你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郝大钱脸色渐渐发白,他知道,自己注定要被当作弃子了,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是个弃子。 27.红漆 http://.biquxs.info/

“大夫,麻烦帮我家主人看一下身子。”荣一递上一两银子放在那大夫手心。 那大夫摆摆手:“不看不看!连米都买不起!没有二两银子不看!” 一两银子,在如今的大荣,可以买到至少三石粮食,足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吃上三年。如今这知又县看个病竟然不足二两银子不给看,米价疯涨到这个程度,朝廷竟然刚刚发现! 荣一看了一眼荣温,见对方没说话,又掏了一两银子出来:“如何?现在可以看了吧?” 那大夫没说话,直接收了银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任半青坐下。 这小小的药铺子环境很差,时不时有虫子从墙缝中爬出,更不谈男女有别,看诊时应该拉出来的垂帘了。 荣温很是不满,偏生拉着任半青进了里屋,找了个有垂帘的地方,才允许她伸出手来。 任半青拉了拉他,像是在哄他,哄完了便等着大夫看诊。 那大夫把了脉,回到前堂在后面的药柜中拿出几味药包起来:“这些药一两银子。” 荣温皱着眉头问他:“你还没说我夫人身体如何。” “只是动了胎气,好好休息就可以了。”那大夫把药拍在柜台上,“这药还要不啦?” 任半青看向荣温,摇了摇头,虽然他们银子多,但也不是这么花的。 荣温虽不放心任半青的身体,但他对这药铺子里的药更不放心。 从药铺子出来,荣温和任半青回了马车上。 “去县令府。” “这就去了?”任半青问他。 “我们的行踪早已暴露,不如早些去县令府,还能有干净的地方给夫人你养身子。”荣温开始思考等这事忙完,再去见一下他的五弟,便把任半青带回温成王府好好养着,什么事都不如夫人的身子和孩子来得重要,也只有温成王府能让他放心。 马车速度不如在外面那般,毕竟这是在城镇之中,若是太快反倒会撞到百姓。但知又县街上很是萧条,看不到几个人,就算见到了,也已是饿的枯瘦无形了。 “太惨了……”任半青捏着窗沿,心下满是不忍。 荣温拉下帷帘,把人拉进怀里:“不忍看便不看了。这知又县曾经虽粮食收成不高,但因为在山上,山中野味一直是一绝。慕名而来的人很多,这里的百姓也靠野味发家。可这山中之物,取多了不等它慢慢恢复,总归会枯竭,所以渐渐地也凋零了。” “但他们还不至于连米都吃不起,都吃了什么才瘦成这样?山上的树皮吗?”任半青忍不住道,“我一定要知道是谁抬高了这米价,一两银子买不到米,真正是要遭报应的!” 荣温头一次见任半青发这么大的火,看着她微红的脸庞,那明显是气得:“别太生气,你还有他。” 肚子上贴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慢慢抚平任半青内心的愤怒,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夫人,不如这样吧。”荣温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笑看着她。 “什么?”任半青抬起头,满脸不解。 “知又县米价高涨一事,由你去办,办成了,我也得了个便宜,可以向大荣所有百姓炫耀我有个聪明无比的温成王妃。办不成……不,你会办成的。”荣温把另一个可能收了回去,他对任半青素来有信心。 任半青捏着他的衣服:“可是……” “其实这倒是个一箭三雕的好法子。”荣温对这主意非常满意,“一来可以避免我没做成这事儿被皇上罚俸禄,到时候不至于没银钱养胖咱们的孩儿;二来给夫人立了口碑,方便给岳父大人一点支撑;三来,这百姓的生活也会得到改善。” 任半青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看着他。 说不感动是假,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信任她,交予她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不想去?” “想去。”任半青重重点头。 “嗯。”荣温很满意,“待会到了县令府,记得伪装好。” “谢谢相公。” “谢我总归要有点实际行动不是?” 话音刚落,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侧脸,荣温不可置信地看着任半青,他以为以自家夫人的性格,是不会如此大胆的。 任半青避开视线,马车内的气氛一阵暧昧。 —— 荣一将马车稳稳停在县令府大门前,那群本来在偷懒的侍卫懒洋洋地施舍了个视线,再看到荣一掏出来的令牌时,瞌睡虫顿时醒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小的参见温成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荣温这么些日子没装傻,有些心痒,上来就发了大威:“你们只拜王爷不拜王妃?” 任半青正被他扶着下马车,差点一个踉跄踩空了。 那两个侍卫自知失言,赶忙补上:“小的参见温成王、温成王妃!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千岁!除了这个不会进去通报一声吗?”荣温猛踩了一下地面,把两个侍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立马反应过来,爬起来就往县令府里跑。 荣温大大咧咧带着任半青入了县令府,四处走四处看。任半青也在仔细留意,这百姓生活如此贫苦,县令府也不应当好到哪里去。 县令府里值钱的东西一件也无,甚至有些桌椅缺了角,看起来破破烂烂。 知又县县令马晨听闻温成王和温成王妃到了,急急忙忙从府内跑出,瘦得抽条的身子直接跪了下来,那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微臣参见王爷、王妃!王……”马晨话还没说完整,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荣温已经挪了位置,对那角落里的花花草草颇为感兴趣,随手摘了一朵,闻了闻,没得趣,直接丢到了远处。 “你们这府上如此破败?”荣温问道。 “这知又县……”又是一句没说完,荣温直接打断了他。 “说话跪着说?” “微臣不敢站,也不当站。”马晨冷汗不断往外冒,这温成王比外头传言的还要难搞,当真是情绪不定,说出的话也没头没脑。 “站起来!”荣温大吼一声,吓得那马晨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句话也不敢吭。 任半青心头发笑,却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异样。 马晨的冷汗顺着瘦巴巴的脸颊落到地上,很快没了踪影,他刚刚被荣温吓得没了魂,这会儿缓过来,赶忙把人请进了府内的亭中。 “府上寒酸,这知又县如今米价暴涨,百姓生活困苦,微臣也不敢奢靡,身为知又县的父母官,微臣必当与这百姓同甘共苦,所以还望王爷、王妃不要怪罪微臣招待不周。”马晨这话说的无比熨帖,将自己是个百姓父母官的好形象点了个一清二楚。 任半青没吭声,只是赞赏地点点头。 马晨得了任半青的赞同,面上总算缓和了些,命人端上了刚做好的饭菜:“王爷、王妃,不介意的话,可在此用膳,就是这粗茶淡饭的……” “有吃的?那还不错。”荣温也没管是什么吃的,一屁股坐下等着吃东西。 任半青坐在他身旁,马晨只敢乖乖站着。 “你站着作甚?过来一起吃。”荣温指了指还剩的一个空位,示意他赶紧坐下。 马晨不敢反抗,生怕这温成王脾性不定把他暴打一顿:“多谢王爷赐坐。” 三个人围着石头圆桌,等菜上齐后一起用膳,荣温一边吃一边问马晨这些都是什么菜。 马晨也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地回答:“回王爷的话,这些都是山上的野菜,烧出来虽有些刺嘴,但胜在香甜,是我们知又县的特色。还有这野鸡,也是山上抓来的土生土长的野鸡,鸡肉虽比一般的家养鸡硬一些,但有嚼劲,也更香。” 荣温点点头,算作应了,他倒是没对这一顿表现出什么不满。 “你们这县令府有没有大夫?”荣温擦净嘴,问他。 马晨一愣,点点头:“自然是有的,王爷可有需要?微臣这就命人去把他叫来。” “不必,待会叫来房间便可。”荣温说完这话,站起身,“我和夫人这几日要留在县令府叨扰,还得麻烦马县令了。” “王爷这是哪儿的话!”马晨拍拍胸脯,带着他们去了整个县令府最大的房间,“王爷和王妃住这里尚可?” 荣温进去溜达了一圈,除了东西旧些,没什么可挑剔的,便点了头:“可以,记得把大夫带来。” “微臣明白。”马晨本还想让府里的下人留下伺候这二人,却见他们身边带了个侍卫,便不多言语,直接退出了院子。 荣温带着任半青进了房间,便把门给关上了。 任半青慢慢走着看整个屋内的布局,上手摸了几样东西。 “夫人可有看出蹊跷?” “这县令府很旧,单看这些桌椅,年头怕是很久了,但外头的那些顶梁柱倒没有如此陈旧,反倒像是被人涂了一层灰上去,在掩盖什么。”任半青看完,得出这个结论,她也没把握说得对不对。 荣温拉过她:“把手洗净,这些桌椅都是之前丢掉的旧品,马晨应该很早就知道我们来了,所以把这些东西都换了一番。” “马晨不是一个好的父母官。” “夫人觉得他不是?” “嗯,曾经相公问我皇上如何,那时的我凭借的是上一世的帮助,但如今相公问我马晨如何,我可以亲眼看出他不是一个好的父母官。”任半青指着床柱,“你看这些,外头涂的是寻常人家都可用的黑漆,但这床下的里侧,尽管只有很细的一条,却是价格无比昂贵、只出现在皇室中的红漆。” 任半青目光灼灼地盯着荣温:“一个地方父母官,又哪里来的银钱涂上这红漆呢?” 荣温笑着点头,把人扶起来:“别蹲着,明日便由我把人拖住,夫人打算用几日便可查出原委?” 犹豫了下,任半青道:“五日如何?我会尽快。” “放心去做便是。” 28.县令 http://.biquxs.info/

再晚一些,县令府的大夫就被马晨带了过来。给任半青看了诊后,只叮嘱多歇息,不要过度操劳,也尽量避免情绪大起大落,以免再动了胎气。 马晨一听任半青有身孕,赶忙跪下来拜了几拜,那样子仿佛天赐恩典。 晚间,任半青同荣温在县令府上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卯时,天还未放亮,荣温便起身了,不知从哪找了个铜锣来,在整个县令府走了一圈,把所有人都给叫了起来。 众人被温成王给叫醒,虽苦不堪言,但也不敢吭声,原本还想去各忙各的,结果又被要求到前堂集合。 “这县令府作风如此散漫,该如何为百姓分忧解难?”荣温拿着个锣锤,一边走一边晃着数落一众仆人。 “微臣有罪,王爷教训的是,还请王爷降罪。”马晨赶忙跪了下来。 “本王教训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跟本王请罪,而是为了让你们同这知又县的百姓请罪!”荣温指着县令府的大门,“现在,烦请各位挨家挨户的敲门赔罪,每户人家拜三拜。” 马晨以为自己听错了,连规矩都忘了,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这个傻子温成王。一个县令给百姓拜三拜礼,这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王爷!这于理不合!微臣……” “理是人定的,本王是人,为何不能改?”荣温一锤子敲在马晨肩上,“县令必当带这个头不是?” 马晨抖着身子,似乎被温成王的歪理气得不轻,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跪着。 荣温看了一眼日头,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各户百姓也醒的差不多了:“这知又县米价高涨一事,你作为朝廷命官,一方县令,饿的百姓皮包骨头,却还没把这事解决,难道不该向百姓赔罪吗?” “……是,微臣办事不利,愿听王爷治罪。”马晨垂着头,手隐隐捏成拳。 荣温这才笑了:“如此便可,话不多说,烦请各位出发吧。” “微臣明白。”马晨得了命令,站起身来,正准备带着府上一干人等走出县令府。 “等一下!”荣温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众人。 “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荣温虚虚指了指县令府:“昨日本王与夫人用的米还不错,证明这县令府上还是有米的,为了表现马县令的诚意,这米……” 马晨心里“咯噔”一声,这温成王是盯上他府上的米了? 因为温成王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总能让马晨心里不舒坦,一肚子火没处撒,最后只能把县令府上的所有粮食都给搬了出来,拢拢竟有近二旦粮食。 荣温也不管这县令府人多,看到这二旦粮食,训斥的更狠了:“有这二旦粮食能救多少百姓?而你这县令竟藏着掖着自己吃?” 马晨苦不堪言,刚准备让下人抬着这粮食出府,荣温又发话了。 “马县令,孺子不可教也!”荣温一脸失望地看着他,“不亲手抬着这粮食,又何来向百姓认罪的诚意?” 直到绕整个知又县一周,把粮食分了个干净,挨家挨户地拜三拜认罪,荣温才没再追着马晨不放。 —— 而这一整日,自卯时三刻起,整个县令府除了任半青与荣一,再无他人,荣温为她创造了一整日可在县令府随意走动的机会。 任半青首先去了衙门,衙门内的顶梁柱皆是外涂一层灰,轻轻一擦便露出原本光滑柱面的,而公案和惊堂木皆是旧的。 坐在椅子上,任半青看着那块写着“正大光明”四个字的匾额,脑中细细想着。 一个百姓父母官,当一方县令,俸禄有限,是不可能用得起红漆的,虽这衙门中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但涂了灰尘的顶梁柱和用的破破烂烂的桌椅两相对比之下,实在蹊跷。 即使没有粮食的支撑,山上的野味野菜也是能吃上一段时日的,可百姓却完全瘦得脱了形。据百姓的状况来看,知又县米价暴涨一事绝不单单是刚刚发生一个月左右。 当日那黑衣人说郝氏米庄的郝大钱是其中推手,现在看来,一个商人没有官的帮助,如何能做到这地步?而且如此大事,无一人报官,又或者有人报官却无人理睬,能生生把这事压下来,马晨这个县令必然要参与其中,而这马晨背后,也定然有人做他的后盾。 从衙门回到院府内,任半青细细查看路上的痕迹,企图找到一丝桌椅搬动时留下的印记,可对方在这事上处理得很好。 但一个人如若奢侈惯了,要想装出简朴的样子,着实困难。 好东西定然舍不得随意折腾。 —— 晚间,荣温回了县令府,直奔房间而去,丝毫不管气得头顶冒烟的马晨。 “夫人可有好好用膳?” 任半青正歪坐在床边,翻看着这房间中为数不多的几本书。 “用了,相公呢?” “我可是使唤了那马晨一整日。”荣温想起马县令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便有些发笑。 “相公,明日我想去郝氏米庄看看。”任半青合上书。 荣温反应过来,立马点了头:“去吧,可用我陪同?” “我一人去便可。”任半青笑笑,“今日在县令府上未发现什么,着实惭愧。” “之前那黑衣人说过,他们是郝大钱找来的。” 任半青点点头:“我怀疑郝大钱只是这局棋中的棋子,毕竟一个商人再有财,手中握不住权,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倒是这府上的桌椅,既然是旧的,那原本的新桌椅必然要有个存放的地方。” “你怀疑在郝氏米庄?” “我也只是怀疑。”任半青道,“毕竟指向性太过明显,但不去走一走,我心里不踏实。” “那便去瞧瞧,明日相公我再陪那马晨玩玩,倒也不枉费来这知又县走一遭,傻子形象深入人心。” 任半青被他的话逗笑了,好半天才补充道:“相公,那郝氏米庄本就是做粮食生意的,要存放粮食,必然有能保证粮食干燥不受潮的好地方,诸如仓库一类,而那种地方往往是藏那些新桌椅的好去处。” “确实不假。” “相公明日打算如何引开马县令?” “我想,明日不用我动手,那马晨就要先受不了了。”荣温笑得开怀。 他同任半青想的一样,一个奢侈惯了、昂着脖子过日子的人,如何受得了如此屈辱?不想继续屈辱下去,必然要先想些办法了。 29.米仓 http://.biquxs.info/

果然如荣温所说,第二日卯时,马晨早早起了身,亲自守在荣温他们休息的院外,一见人从院中出来,立马请温成王去到亭中用早膳。 这次的早膳颇为寒酸,马晨似乎在控诉自己粮食都被搬空的怨念与不满。 荣温倒没说什么,只要不那么难以下咽,他都可以忍受。 “王爷,需不需要人候在院外,等王妃醒了……” “不用。”荣温摆摆手,咽下最后一口早膳,“本王的夫人自有人来照料。” 马晨想起那跟着荣温他们一同到府上的马夫,猜测那人应该是近侍,便没再说什么。 自打温成王到了这县令府,马晨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他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再加上昨日经历了那三拜一事,今日马晨说什么都不愿让荣温再挑他错了。 “王爷,微臣有一事相告。” “什么?”荣温看着他,那眼神中尽是不耐,仿佛在说“你有话就快讲”。 马晨立马避开目光,垂着头道:“咱们这知又县百姓平日的用水来自山顶而下的一条河流,那河流中河水清澈,鱼虾成群,是个不错的去处。王爷您还可以沿着这条河流,看看我们知又县百姓的生活,沿河居住的百姓可比这镇上的百姓多了许多。” 荣温一听,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倒是个可以考察民情的好去处。” “是。”马晨见有希望,赶忙添油加醋道,“而且那河边的百姓对这粮食一事恐怕了解的更多些。” 荣温一拍桌子:“走!游湖!啊不,考察民情去!” 马晨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腹稿,想让温成王相信在那河边定能找到些与米价暴涨一事有关的线索,却不想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地同意了。如此倒省了他不少口舌,立马让人去备马准备出游。 “准备什么马?这两条腿长着作甚用处?”荣温随便折了根树枝,敲了敲马晨的膝盖。 马晨顿时觉得膝盖一痛,怎么这树枝打人如此之疼? “王爷!您这金贵之躯,万万不可如此操劳!”马晨还想努力劝说荣温骑马前往,毕竟温成王不骑马,他也注定了不能骑马,从这半山腰一路走到山顶,还不得要了他的老命? “本王就要走!多走这两步活络活络筋骨。”荣温说完,晃晃悠悠地直接出了县令府大门。 马晨无法,只能派了侍卫跟在后头,自己也走在他身侧,边走边给他做着介绍。 —— 荣一守在暗处,确定县令府上无人看管任半青后,站定在了门前。 任半青其实早在荣温起身后便醒了,也不知荣温在哪给她弄了几个小巧的点心,她便不用跟着一同去吃那野菜。 用完后,任半青轻敲了两下门。 荣一在门外道:“回王妃的话,马县令同王爷出去游湖了。” “那我们也出去吧。”任半青推开门,今日,她换上了一件很朴素的衣裳,戴了一个黑色的面纱。 荣一稍微让开了些,让任半青走了出来:“后门没有人守着。” “嗯。”任半青点点头,跟在荣一后面直接到了后门。 一路上没遇到一个人,他们此次是偷偷出去调查,没遇到人才是正确的。任半青知道,这大概是荣一的手笔。从后门走出,县令府后门外是一条小路,旁边便是山壁,所以很少有人经过。 任半青跟着荣一走出小路,没多久出了树林便是大道。 街上没有几个百姓,自然不会过于注意打扮的如此朴素的任半青,商贩颓丧地坐在摊子后面,卖着不知是多久前采摘下来的野果,又或者是已经风干的肉。 这里的百姓受到米价暴涨的迫害,几乎与难民无异。 郝氏米庄距离县令府并不远,但恰好与荣温他们去的沿河一带是反方向,他们上山,而任半青是下山。 不到半柱香的走程,任半青站定在郝氏米庄大门前。 这郝氏米庄在知又县还未没落之际,就是整个知又县最大的米铺子,如今即使百姓买不起米了,它依旧占了这一片偌大的山头,周遭无一家住户,整个米庄散发着金钱的腐臭气味。 但今日,郝氏米庄的大门并未打开,是落了锁的,而且细细观察,就能发现那锁上还沾了些微雨水。 昨夜不巧,知又县正下了雨,恐怕这郝氏米庄的主人并不在屋内。 任半青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围墙,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荣一身上。 荣一心领神会,一下子跃到了那高墙之上,将整个米庄的布局看了个大概。 “禀王妃,这大门是和前面的铺子连着的,往日便在这铺子中卖粮食,铺子后头是一片院子,如今杂草遍地,像是许久未住人了。” 任半青眉头一皱,这与之前那黑衣人说的不太对的上,如果推手是郝大钱,对方必然是要住下的,可不住在这米庄,难道在整个知又县还有其他住处? “可有看到存放粮食的仓库一类?”任半青问道。 “有一个,在东南角有个四方形的仓库。”荣一道。 “带我过去看看。”任半青抬起手,示意荣一将自己揽着带进去。 荣一一脸纠结,且不说男女有别,这任半青可是他的大恩人温成王的夫人,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不合规矩。 “我不会告诉相公的,这是公事。”说这话时,任半青倒不是真的很在意,反正她都打算擅闯民宅了,还能在乎这些吗? 荣一也不想让任半青为难,只好说了句:“得罪了。” 一个晃神,任半青脚已经稳稳踩在院内了。荣一几乎是半点都不敢多碰,立马松了手。 任半青心中有些发笑,若是以后荣一遇上了喜欢的姑娘,怕是个吃亏的主。 撇开这些不谈,任半青转身便看到那铺子,倒也不是特别破旧,与那院落中杂草丛生不同,看起来挺像刚刚粉刷过。 铺子背后与这院落相连的门同样被从外面锁了起来,任半青有一瞬间恍惚,大门从外面落了锁,这后门也从外面落了锁,难道这米庄还有个大的后门? 踩着泛黄的杂草,任半青往前走,没多远便看到了荣一说的那个仓库,而右手边是个马厩,里面还有两匹瘦得脱了形的马匹。米铺子前面是有围墙的,而这个围墙蔓延开来,将整个米庄环在其中。 任半青走到另一端的围墙前,就发现的确还有个后门。她抬手正欲推,荣一便代替了她,推了一下并未推开,再从门缝往外看,便发现这后门被从外面锁了。 三个锁都落在了外面? 难道这米庄真的没人住了? 任半青紧皱着眉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到米仓前,米仓的门同样被锁了,荣一大概也猜测这米庄中没人,干脆利落地用佩剑生生劈开了米仓大门。 木块轰然落下,一丝血腥味冲进鼻腔。 任半青反射性捂住口鼻,紧皱眉头。荣一捏紧了佩剑,随时做好出剑的准备。 米仓中防潮做的极致到位,等到灰尘散开,任半青便注意到这里堆了大量干燥的稻谷,随随便便拿出去一些,都会让百姓疯狂争抢。但比起这些稻谷,血腥味更让她在意,大概是有孕在身,她对这种味道极为敏感,更觉得有一阵恶心。 荣一走在前头,寻着血腥味将那些稻谷挑开,发现其中躺了个脸大腰圆,脸色惨白的男人。 腰腹间插着一柄短刀,男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气,血流的不多,大部分都渗进了地面,还有不少沾在了稻谷上。 任半青本想走过来看,但被荣一阻止了:“夫人,还请您留步,公子定不会同意您过来的。” 皱着眉,任半青几乎可以想到这前面的状况,但为了腹中孩子考虑,她的确不能受太过的刺激,只能停住了脚步:“还活着吗?” 荣一探了探鼻息,又试了下脉搏,道:“脉象微弱,若是再迟些,定然救不回来了。” “不用管我,把人先带出去,别让马县令发现。”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任半青皱着眉,“速速动手,这人不出意外定然是郝大钱!” 荣一只能听了命令:“还请夫人退到米仓外稍等片刻,卑职把人送出去后便回来找您。” “嗯。”任半青点点头,等着荣一把人给弄出去。 因为不能擅自拔刀,荣一为那胖乎乎的男人做了些处理后,立马把人带出了米仓,走前还不忘把血迹掩盖住,以免任半青看了闹心。 见人走了,任半青咽了口口水,强压下恶心,走到米仓尽头,她总觉得米仓尽头这堵墙有些奇怪。 抬手轻敲了两下,听起来倒无异常,但这米仓另外三面皆为防潮做了很好的堵漏措施,只有这一面看起来做工如此粗糙,更像是后补上去的。 任半青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这是荣温留给她防身的。 蹲下身,任半青用短刀挖掉一些土,将刀从地面的缝隙中平伸出去,然后重新回到米仓外。 她眼神一亮,果然,这米仓有蹊跷! 30.救人 http://.biquxs.info/

荣一出了郝氏米庄,找到一辆废弃的板车,他把郝大钱放到上面,又用干草堆把人盖住,一路拖着就近找到一家客栈。把板车停在客栈后方,他从前门进了客栈内。 “掌柜的,有空房吗?”荣一今日摘了伪装,所以也没人见过他,只当他是外城人,偶然路过这里。 “有是有,十两银子一晚。”果不其然,掌柜的狮子大开口要了高价。 荣一皱着眉,本想给对方点教训,但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掏出了十两银子。 那掌柜没想到这外城人如此富贵,十分懊恼没再多要一些银子,要知道,他们这客栈早就没人来住了。 荣一跟着那掌柜到了楼上,对方随便打开一间:“就这间吧。” “别进来打扰。”荣一撂下一句话,猛地带上了门。 那掌柜有银子赚,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荣一推开窗户,他推过来的板车还很安全地停在客栈后方。从窗户跳出去,他把受了重伤的郝大钱从中搬了出来。 将人丢在床上,荣一严严实实地锁上门,便从窗户闪身出去了,他得给人找个大夫。 —— 任半青在郝氏米庄没等多久,荣一便回来了。 “卑职来晚了,还请……” 话还没说完,任半青便打断了他:“你能把那米仓里的木头切开吗?” 荣一愣愣地看着任半青指着的方向,点点头:“可以。” “去吧,记得下手轻一些,后面应该有东西。” 任半青这话一出口,荣一便知道对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心中对她的敬畏更甚。握着剑走到那堵木墙前,剑出鞘,轻轻松松划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盯着里面摆着的东西,任半青眼神闪烁,这些应该都是县令府上不见了的桌椅,而且竟然都是红木制成。这马县令的银钱,不可谓不多。 “用稻谷堆遮一下,然后便回去吧。”任半青看了看这米仓中的稻谷,还是决定先都留在这里,她还没抓到完全能让马晨认罪的把柄。 荣一听话地将稻谷摞起,挡住那被他切下来的缺口,但米仓正门只能这样晾着了。 “需不需要属下日后来这里盯着?” 任半青点点头,荣一想的倒是足够周到,平日里马晨被荣温溜得团团转,但到了深夜,马晨自然得了空,说不定就会回来动些手脚。而且看这米仓之中的桌椅数量,与县令府上的一对比,显然少了许多,恐怕有不少已经暗度陈仓处理掉了。 “等相公回了府上,你便来守着。”任半青走出米仓,“走吧。” “卑职领命。”荣一将人抱起,眨眼便到了郝氏米庄外。 “大夫找了吗?” “回王妃的话,还未找,卑职怕找的大夫嘴不严,到时候坏了事。” 任半青想起他们刚进了这知又县时,向她收了二两银子的大夫,那人虽然贪财,却是个可以利用的人。 眼见着任半青换了个方向走,荣一立马跟了上去。 那药铺子在知又县刚进来没多远的地方,二人花了七八分钟的脚程到了药铺子门口,那大夫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头一下一下点着。 任半青指了指他,荣一心领神会,手中握着剑闪身进了药铺子内,一个动作便点了大夫的哑穴。 “我家主人有事交代你做,老老实实做了便有命在,不然……”荣一拔出剑来,明晃晃的剑身吓得那大夫“嗯嗯啊啊”个不停。 “要么点头,要么摇头!”荣一冷着脸道,“救个人,救不救?” 大夫吓得屁滚尿流,直点头,生怕荣一手不稳直接把剑削到他脖子上。 “拿上东西。”荣一确定对方不敢逃跑后,才移开剑,让人去拿东西。 那人背上药箱子,跟着荣一走出药铺。刚要抬眼看任半青,就被荣一呵斥住:“不准抬头乱看!” 大夫立刻跟鹌鹑似的缩了回去,再也不敢张望了。 到了客栈后方,荣一先后将二人带上了二楼。 那大夫原本还吓得不住发抖,在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指着郝大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荣一皱着眉,踢了他一脚:“救人!” 大夫哆哆嗦嗦又站起来,跪坐在床边,想替郝大钱处理伤口,手却紧张到不住发抖,被他握着的刀柄差点偏了方向。他收回手,搓了搓手心的汗水,指了指一旁的空盆。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即使现在血仿佛流干一般,但拔刀的一瞬间必然会喷出大量的血,一定要用到清水和布巾。 任半青向荣一递了个放心的眼神,对方便端着空盆出去了。 没多久重又端了盆清水回来,还拿了条干净的布巾。 大夫看了眼那盆水,拿起布巾沾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立刻拔刀处理伤口。 任半青因为有些恶心,便背着身没再看,直到身后都处理好了,才转过身来。她塞了五两银子在大夫手心,看了一眼荣一。 荣一开口道:“这几日你留在此处照顾他,直到他醒了确定无碍为止,只要这事办得好,还会有一锭元宝赏你。” 大夫拼命点头,他爱财惜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和郝大钱这个奸商扯上关系,但他有银钱赚自然是乐意的,但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还不能说话。 荣一看了他一眼:“事情办好了,便能说话,若是办不好,便当一辈子的死人吧。” 那大夫一哆嗦,不住地点头,像是在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办好。 “这几日,你的吃食不必发愁,有要用的药材告诉我便可。”荣一再度强调,“不要多嘴,这几日挺过去了,你就可以过上几年安生日子了。”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那大夫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住地点头做着保证,荣一说什么他都应了。 带着任半青从原路返回县令府,他们现在只需要等着郝大钱醒来便可。 —— 荣温同马县令一直到戌时才回来,与荣温颇为高兴的脸色不同,马县令腿发软,脸色苍白,似乎下一刻便能栽倒在地上。 从未如此折腾自己的马晨以往根本不敢想象,他竟然徒步走完了大半个知又县,攀了大半个山头。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用荣温发威,他就要把自己折腾死了。 他开始怀疑,宫里是专门派了这温成王找他麻烦来了。 荣温倒是兴致冲冲,手里提着个香喷喷的野鸡,直奔任半青那处。马晨目送着温成王回了院内,总算舒了口气,嚷嚷着让府上的女婢给他推拿一番。 “相公回来了!”任半青一听门响了,便知道是荣温回来了,语气中尽是欣喜。 荣温提着那荷叶包着的野鸡进门:“夫人快过来,尝尝这野鸡。” 任半青虽对油腻的东西有些恶心,但这野鸡的味道着实香,有让人胃口大开的本事。 “这野鸡是哪儿来的?”坐到桌边,眼见着黄金野鸡被慢慢撕开,任半青问道。 野鸡肉质鲜美,有着荷叶淡淡的清香,还有着野鸡独有的富有嚼劲的口感。 “山上的百姓送的。”荣温笑道,“我还趁马晨没跟着我时打听了点事情,那些百姓说这知又县的粮食不是从郝氏米庄卖出的。” “什么?”任半青愣了下,据她亲眼所见,郝氏米庄那么多的稻谷并不是假。 “准确说来,原本都是郝氏米庄从外城购入粮食,然后再转卖给百姓,但自米价高涨后,郝氏米庄便歇业了,所有的粮食都由外城来的几个散户卖,他们也不争价,串通一气捞足了钱便跑了。”荣温解释道,“散户走了,这知又县就没了粮食,原本还有些存余,但根本不够吃上几个月之久。有的百姓怕饿死,早早把家里存的粮食高价卖给其他没粮食吃的百姓,然后拖家带口地离开了知又县。” “可知又县闹饥荒闹成这样,也还有如此之多的百姓留下。”任半青又想起了刚来那日,在街上看到的瘦到皮包骨的百姓。 荣温点点头:“那是因为所有出了城的百姓不过三日,便被发现暴尸山野。久而久之,这知又县便有了永远都不能出城,一旦出去就会遭到报应的说法。” “那都是胡说!”任半青气得拍了下桌子。 荣温拉过她,轻轻哄了几句,才道:“这事情背后,除了马晨,怕是还有推手。这么大的饥荒,虽然只是在这知又县内发生,但能压下来,装神弄鬼的,没个后盾,马晨定然不敢如此。” “更何况还牵扯到人命。”任半青叹了口气,“相公,今日我在米庄发现了重伤的郝大钱,虽已找了大夫替他诊治,但何时能醒过来还是未知。” 荣温眼中闪过欣喜:“但只要醒过来,咱们便有足够的证据了!” “我还发现了米仓中藏着原本应该摆在这县令府的红木桌椅,整个米仓的锁都是从外面落下的,显然是有人进去对郝大钱下了黑手后离开时锁上的。”任半青把自己的发现都说了出来。 荣温本来听着还挺高兴,突然意识到什么,奇怪地盯着怀中的人:“锁都是落在外面的?” “对。”任半青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问了一遍。 “那你是如何进得去的?”荣温搂着任半青的手一紧,虽然他的宝贝夫人有些内力,但定然是不会轻功的,而唯一会轻功的便是荣一。 本来想替荣一瞒着的任半青:…… 31.荣德 http://.biquxs.info/

荣一发现,今天温成王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充满了赤丨裸裸的敌意。迟钝的他一时想不到是怎么惹他不高兴了,直到看到任半青才想起来。 四下无人时,荣一立刻现身主动承认错误:“属下犯了错,还请王爷恕罪。” 温成王眉头一挑,额头青筋直跳:我没找你,你倒主动找我来承认了。 “都犯什么错了?”荣温敲着桌子,等着他回答,正巧这会儿任半青正在院中晒太阳,并不知道他们这儿在说什么。 荣一愣了下,难道要他老实承认抱了四次王妃,带着人上蹿下跳吗?可这该怎么措辞? 荣温陡然站起身:“以后除非夫人要求,决不可再有一次,明白了吗?” 这话说的很明白,如若任半青需要帮忙,荣一自然是要鞠躬尽瘁的,但如果他敢随意动手脚,定是要提着脑袋来见荣温的。 “属下明白!” 荣温虽然心里吃味,但也知道任半青是为了调查事情,只能把这苦吞下去了。 走到院中,任半青躺在贵妃椅上,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轻抚了两下对方的眉眼,荣温心头软成一片,找了个小矮凳坐在她身边陪着。 今日他没为难马县令,偶尔也要给他一点空间,这样对方才有机会露出更多马脚。客栈那处有荣一盯着,不会出什么岔子,他们都去了反倒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荣一在那客栈多付了两晚的银钱,为大夫诊治郝大钱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他们现在只要等着郝大钱醒来,然后再从他嘴里撬出话来便可。 —— “王爷!”荣一午时刚过,慌慌张张地出现在荣温面前。 “何事如此慌张?”荣温皱眉看着他。 荣一跪下道:“回王爷的话,郝大钱醒了!” 荣温与任半青对视一眼,齐齐起身,荣温的手搭到任半青腰上,正准备带着人离开县令府,就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他冲荣一使了个眼神,荣一立刻消失在了房间内。 拉着任半青重又坐到软榻上,两人假装继续下棋。 “奴才拜见温成王、温成王妃,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谁啊?”荣温粗着嗓子问。 来人小心翼翼地回答:“奴才是县令府上的小厮,马县令正在院外。” 任半青抬眼看了下荣温,点点头,示意他把人放进来。 荣温喊道:“知道了!本王这就出去!” 随意丢下一颗棋子,荣温站起身:“夫人可要出去?” 任半青点点头,打算和他一起。 两个人走到房外,就看到那个通报的小厮还跪着。荣温走过他身边时,说了句:“起来吧。” 那小厮立刻请了谢,跟在二人后头,微低着头不敢乱看。 马县令在门口踱着步子,似乎很是焦急,一看到荣温和任半青露了身影,立马请礼:“下官参见王爷、王妃……” “不是说了今日不要打扰本王与夫人吗?这下棋的雅兴都被你扰了!你又如何赔得起?” 天还未亮时,马县令就被温成王身边跟着的荣一提醒过不许打扰二人休息,但也不是他要打扰的,这有人来了他得通报啊! “还请王爷恕罪,但是这……宫里来了人,属下不敢不讲。”马晨跪着,根本不敢起身,他觉得自己这几日真是倒霉透顶了。 荣温本来还想数落的话哽住,他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马晨:“宫里?谁啊?本王可未曾听说,除了本王还有其他人来这知又县。” “是……是大皇子!” 任半青和荣温皆是一震,大皇子好好的皇宫不待,为何突然出宫了? 荣温很快缓过来:“那还不带本王去见!” “是是是,大皇子现在正在府上,请王爷、王妃随下官往这里走。” 一路上尽是沉默,就连一向将装傻发挥的淋漓尽致的荣温都不讲话了,他摸不透为何这时大皇子荣德会突然过来。 荣德是当今皇后的儿子,也是除了荣温,最受皇上宠爱的皇子,毕竟是皇室长子,地位摆在那里。荣德本身也够争气,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皇室书院的成绩永远都是最好的,但用剑一直都不如荣温就是了,而且还是最不讨碧落道人喜欢的皇子。 荣温还记得,上一世,碧落道人离开宫前,同他说过,荣德的眼神很让人厌恶。 看不透,但就是让人内心生寒。 上一世的任半青对荣德几乎没有印象,因为国宴中,荣德称病未去,后来她锒铛入狱,更是不可能见到了。而这一世,也就同荣温去宫里那日见了。唯一记得的便是对方不甚友好的眼神,必然不是善茬。 “王爷、王妃,到了。”马县令往一边让了让,他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自处,这一头是温成王,那一头是大皇子,哪个都不好惹。 荣温倒是敛了心神,再次装出疯疯癫癫的模样,直接走了进去:“哎哟,这不是大哥吗?” 被叫了“大哥”,荣德有一瞬间恍惚,他摸不清这傻弟弟的想法,但直觉告诉他不该放松警惕。 “二弟,好久不见。”荣德走上前来,想友好的给荣温一个拥抱,却被对方轻巧地避开,他也不恼,越过荣温看向任半青,“弟妹许久不见。” 任半青微微请了个礼,继续装哑巴。 荣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装起亲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这知又县没吃没喝,如何把您给迎来了?”荣温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还拉着任半青坐到了自己怀里,一点都不跟荣德客气。 “自然是关心知又县百姓,所以像皇上申请,特此来助二弟一臂之力。”荣德还是笑着。 荣温连眼都不抬,只是看着任半青:“本王的王妃便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本王无需再多条胳膊了。” 荣德面上丝毫不恼:“那不如我给二弟和弟妹帮点小忙?总归有用得上的地方,不然这回去了跟皇上也不好交代。还是说,二弟你已经查出了原委?” 32.问话 http://.biquxs.info/

“要是查出来了,本王早就带着夫人去游山玩水了。”荣温回答这话时,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荣德。 荣德笑了声:“也对,毕竟二弟向来有雅兴。” 后来,两人一来一往地客套了几句,荣温便嚷嚷着无聊,牵着任半青出来了。 马县令一直远远地站在外面等着,见人出来了,迎了上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荣温说了句:“本王收拾收拾,同王妃住到客栈去了。” “……啊?”马县令反应过来,立马道,“不不,可是微臣哪里招待不周?” “本王把住处让与大哥了。”荣温很灿烂地笑了下,晃得马县令脑子都钝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荣温已经带着任半青出了县令府,荣一竟然收拾好了东西,连马车都备好了站在县令府门口等着。 “走了。”荣温一声令下,马车飞驰,完全不管杵在县令府门口的马晨。 直到马车不见了踪影,马晨重重舒了口气,他这县令府地方小,可容不下两尊大佛,现在走了一个倒也省事。更何况大皇子才是他需要讨好的人,谁去管一个傻子王爷? 荣德背着手,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口:“走了?” “回大皇子的话,已经走了。” “走了也挺好,省得在这儿扎眼。”荣德冷嗤一声,重新回了县令府内。 —— 任半青他们一路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让郝大钱住下的客栈。客栈中依旧冷冷清清,似乎除了他们不再有人来光顾了,荣一率先走下马车,那日他来付银子时,是以本来的面貌来的,而现在因为戴了人丨皮面具,掌柜根本没认出他来,却在看到荣温后点头哈腰地把人请了进来。 “草民参见温成王、温成王妃!” 不等掌柜把话说完,荣温就问他:“这客栈一晚上多少银子?” “回……回王爷的话,这您和王妃来住,怎么能收您银钱?”那掌柜跪着,生怕说错了话被治罪。 “不收银钱?不错不错!那就给本王来两个天字房吧。”荣温笑着拍了拍掌柜的肩,“可要麻烦你了。” 那掌柜就差扑在荣温脚边了:“不麻烦不麻烦,还请王爷与王妃随草民来。” 掌柜把任半青他们带到了郝大钱在的那间旁边,刚好是挨着的:“王爷、王妃,您们来看看这两间如何?这小客栈,实在是……如果二位有任何缺的东西,同草民说,草民立刻去给您二位弄来!” “不用了,本王倒是有个事要叮嘱你。”荣温一手牵着任半青。 那掌柜立刻点头哈腰:“王爷您请说,草民定当鞠躬尽瘁!” “谁来找本王都不许进,本王同王妃可是要好好亲近一番的。”荣温说这话时,眼神缠绵地停留在任半青身上。 掌柜愣了下,紧跟着点头:“好的好的,草民记下了!” 荣温带着任半青进了房内,荣一也走进了另一间中。 任半青坐在床边,听着掌柜的脚步声渐远,道:“相公,咱们去隔壁看看?” 荣温推开窗,看到下面是个无人的废弃巷子,转身环住她的腰:“从门外走不安全,走这里吧。” 说完,荣温便带着她飞了出去,一个转身脚底踩在墙壁上,再往前一下,便到了隔壁房内。 他们到时,荣一恰好推开门,一同走了进来。 任半青看了看荣一,再看看荣温,忍不住掩嘴笑了下。哪里有什么安不安全,荣温就是惦记着她让荣一抱自己的事儿呢。 荣温“啧”了一声,走到床边。 已经醒来的郝大钱被点了哑穴,整个人还被严严实实地绑在床上。这些都是荣一做的,毕竟要是醒来后大吼大叫,便会惹来麻烦了。 那大夫正哆哆嗦嗦在角落跪着,前些日子还未到这客栈时,他听闻宫里的温成王来了知又县,本来以为跟自己没关系,却没想到如今见了,才发现竟然正是当日自己讹了银子的人。这下子,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草……草民参见……参见……”大夫哆哆嗦嗦话也说不全。 荣温皱着眉头朝他挥了个手:“这郝大钱的伤如何了?” “回王爷的话,已经……已经无碍了,只是……只是他一心寻死,草民拦不住。”大夫老老实实答了话。 自从郝大钱醒来后,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要咬舌自尽,而自己也上前都拦住了。但背不住对方一直这样下去,总归是要出事情的。 “寻死?”荣温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将视线落在郝大钱身上。 这人穿的是上好的缎子做的衣裳,显然不是缺钱的主,更何况还曾经垄断了整个知又县的粮食售卖。说的好听些,就是这知又县的大富豪,说的不好听了,便是个土财主。 荣温俯下身,脸上带着笑:“为何寻死?妻儿都舍得抛掉吗?若是真要寻死,不如本王送你一程。” 明晃晃的剑被从腰间抽出,郝大钱立刻挣扎起来,不住往后退着,生怕荣温一剑刺下去。 “看,你不是挺怕死吗?”荣温把剑重新收回去,“不可乱喊乱叫,问什么你便答什么,本王便可以答应你两件事。如何?这交易一点也不亏。” 任半青在一旁默不作声,却细细看着,把荣温的一举一动都刻在了心里。 不管何时,任半青都觉得对方认真起来,很是惑人。 郝大钱被荣温几句话轻易地说动了心神,只不过犹豫片刻,便不住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一旁的大夫安静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谁说温成王是傻子的?那些人是瞎了眼吗?面前这个温成王可是一个眼神都能吓死人的啊! 荣温笑笑,抬手解了他的哑穴。 郝大钱立马就要哭,被荣温一个眼神吓得都憋了回去,从床上急匆匆爬下来跪到地上:“求求王爷救救我的妻儿,他们都被那畜生马晨给抓住了!” “要本王帮你,先回答本王的问题。”荣温坐到任半青身边,拉过对方的手。 任半青任由他玩闹,自己专心听着他问问题。 “草民一定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王爷!”郝大钱腰腹上的伤口有再度撕裂的趋势,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这知又县的米价是如何到了如今这地步的?” “回……回王爷的话,是马县令找上草民,从草民这儿拢了所有的粮食,再转卖给百姓的。他想从中谋取暴利,然后带着赚到的银钱辞官回乡。”郝大钱犹豫了一下,答道。 荣温轻轻敲了下桌子:“当着本王的面,可不要撒谎。” 郝大钱身上的冷汗霎时下来了,他也就撒了点小谎,却被对方立马识破:“草民……草民有罪!马晨有一日找上草民,说要断了知又县的粮食来源,把粮食全部归由我们自己来卖。马晨断了外城人入城的路,也不许城内的人出去,久而久之这米价就涨上去了,草民……草民可以从中分到一部分银钱。” “比你平日里赚的还要多。”荣温这句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的。 “……是。”郝大钱应了声,急急道,“但草民家有妻儿要养,这点银钱根本不够……” “不是不够用,而是不够挥霍。”荣温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 郝大钱立刻不吱声了,全都被荣温说对,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那你又为何倒在米仓之中?” 提起这个,郝大钱立刻气红了眼:“那马晨来米庄找草民时,跟草民说他后头有人护着,不怕被查,但嫌草民累赘,便趁草民不备捅了草民一刀。那卑鄙小人!以为背后有人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听到“背后有人”四个字,荣温与任半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说不定这能解释为什么大皇子荣德突然出现在这知又县。 “草民意识模糊中,只记得被他拖入了米仓,但好在草民胖了些,命大没死得了!”郝大钱捏紧了拳头,“可草民的妻儿全部落入他的手中,连被关在哪里草民都不知道!可恨啊!” “那你可知马县令的县令府上,那些红漆桌椅是哪来的?”任半青突然开口,把郝大钱吓了一跳,就连跪在后面的大夫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 比起任半青的问题,任半青会说话这件事更让人震惊。 郝大钱痴痴地看着任半青,脑子里一片空白。 荣温很不满,桌上捡了个花生弹出去,直接把郝大钱推翻了。 郝大钱回过神来,赶忙继续跪着:“回王妃的话,那桌椅草民是真的不知道,草民只知那桌椅是马县令三年前买入的,一直放在县令府上用。” “可那些现在在你的米仓里,还用一个同另外三面一样材料制成的假墙伪装起来了。” 郝大钱张了张嘴,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如何放进去……难道是趁草民昏迷之际……” 任半青皱着眉,好半天才道:“这红漆桌椅恐怕同米价一事无关,荣一,你近几日便在米仓附近盯着,若有动静要及时告诉我与相公。” “是,属下明白!” 33.宴会 http://.biquxs.info/

任半青的直觉一向准,荣温没对她的想法提出任何异议,而是看着郝大钱:“你可知那马晨背后的人是谁?” “这……草民确实不清楚,只隐隐约约猜测是个大官,但大到什么程度还真不了解。”郝大钱一脸为难,“以往马晨与那人联系时,都是避开人的,那人也从未在知又县出现过。” “你可会画像?”荣温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郝大钱怔住。 “……什么?” “画像,你不是找不到妻儿了吗?”荣温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视线。 郝大钱立刻往前爬了爬,欣喜充斥整个胸膛,荣温这么说,必然是答应帮他找自己已失踪多日的妻儿了!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做牛做马在所不惜!”郝大钱不住磕头,磕完头又想起自己根本不会画像,顿时跨了脸,“可是草民不会画像……” “臣妾来吧。”任半青笑着看了一眼荣温,不出意外在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诧异。 “夫人还会画像?”荣温依旧牵着她的手没松。 “小时候跟爹学的,也算是平日里的兴趣。”任半青说着,站起身,从墙边保存宣纸的木桶中抽出两张宣纸铺在桌上。 荣一刚要走过来帮任半青研墨,荣温已先他一步拿了砚台和墨碇,他立刻收回了手,乖乖站到原位。庆幸自己没有手快上赶着去帮忙,这种主人间的夫妻情趣,他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大致描述一下你妻儿的样貌吧。”任半青笑着看了看荣温的动作,将视线落在郝大钱身上。 “是!多谢王妃相助!”郝大钱细细回忆着妻儿的样貌,还把二人的穿着打扮也都说了出来。 距离他们失踪已经有五日之久,当时郝大钱并未特别在意,因为妻儿离家之时,只说了要回娘家一趟,却不想一去不回,娘家那头也说人没回去。这时,郝大钱才怀疑到马晨身上,因为自己派人去袭击温成王,马晨怕遭到连累,必然要找个替死鬼了。 “敢问王爷、王妃,这画像是要贴到……知又县中?”郝大钱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贴。”任半青看了两眼画像,最终交给了荣一,“你注意留意。” “是,属下明白。” “刚刚本王许了你两件事,等到你的妻儿找回之后,你可以提出第二个要求,但也要答应本王一件事。”荣温说这话时,脸色很正经,丝毫不容许玩笑的存在。 郝大钱立刻点头:“王爷请讲,草民定当遵命!” “今日之事,务必要烂在肚子里,若是让本王知道你漏出去了一个字,你可就得做好掉脑袋的准备了,而且你的妻儿也会一同陪葬。”荣温冷声道,“至于那夜袭一事……” “草民甘愿受罚!”郝大钱一听温成王提起夜袭一事,赶忙磕头认罪,“那是草民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如此做,不管王爷给草民治什么罪,草民都受了。” “夜袭一事,你自当想想该如何免了这罪责吧。”荣温说完这话,便不再看他,而是看向一旁同样跪着的大夫,“你也都听到了?” “是,草民都听到了,草民绝对一个字都不往外讲,若是有一个字漏出去了,这脑袋亲手为王爷奉上!”那大夫大概也意识到温成王不好惹,立刻许下承诺,让他守着一个秘密,总比掉脑袋没了命来得容易。 “如此便可。” —— 回到隔壁的房间,荣温还是觉得不甚解气,换做以前的他,必然早已要了这两人的性命,光是郝大钱雇了人夜袭一事,就足够他掉几个脑袋了。但如今不同了,为了任半青肚子里的孩子,他怎么也该为孩子积点福德,保佑母子平安。 任半青自打问完了话,精神就不是很好,她重重舒了口气,似乎是心下有些不舒服。 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荣温走过去扶着她:“怎么了?肚子难受?可是孩儿闹腾了?” “现下都还没几个月,还没到闹腾的地步呢。”任半青笑了笑,复又有些一言难尽。 “难受倒是真的,但不是肚子难受,是心口难受,堵得慌。”叹了口气,任半青道,“满腔的怅然无处诉说,相公或许要笑我太过伤感了吧?” “夫人可是在为这知又县的百姓难过?”荣温拉着任半青的手,轻声问她。 “对。”任半青点点头。 “马晨作为一方父母官,却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那么多的百姓,的确让人无法忍受。” “那些惨死的百姓该去找谁诉这苦。”任半青脸上满是不忍,“我无法想象,金钱对一个人的诱惑竟然如此之大。枉顾人命,只想获得眼前的利益。” “一个人,得到的多了,自然就会想要更多。”荣温看着任半青,“这规矩,夫人自然应该是明白的。” “当然明白。”任半青注意到荣温复杂的眼神,点了点头。 上一世的皇上,又何尝不是手握天下大权,却还是忌惮身边的人,恨不得把所有散放的权利都捏在手心呢? “夫人可否把心中所想与为夫分享一下?”荣温拉着人坐到床边,撩开她额上的碎发。 “重活一世,也不比别人多了什么,连这知又县一事,也显得如此无能为力。”任半青开始反思,自己重活这一世,到底能做成什么,就算她嚷嚷着要给爹娘,给荣温报仇,但那些仇人正无忧地坐在高位上,又何尝容易,她的能力还是太小了。 “但你总归可以看清,哪些是坏人,哪些人可以绕开走了。”荣温将人揽进怀里,“若是上天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那这人生不会显得过于无趣了吗?” 任半青听完他这话,点点头:“相公倒是看得通透,是我多想了。” “多想些没有坏处,至少我与夫人知道该从哪里弥补起来。”荣温笑笑,“这知又县的事情处理完,同我一起去五弟那里看看吧。” “五王爷?”任半青记得五王爷,名讳荣崇,因为母妃是烟尘女子,连带着他都不讨皇上喜爱,最后被皇上赐了个温御王的封号,丢在了偏远的封地。 “对。”荣温点点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了皇上没这眼光,把真正的人才越推越远。” 任半青仔细观察荣温的表情,忍不住道:“相公,你很喜欢五王爷?” “自然。”荣温笑道,“如何?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与聊起大皇子和四皇子时截然不同。” “毕竟我们两年幼时没少一起干过坏事。”两世的记忆加起来,荣温对荣崇的赞赏更多了些,荣崇的存在也让那无聊的宫中生活多了几分趣味。 “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任半青从未见过五王爷,若是没记错,五王爷与她同年,但十三岁之际便被封了王爷,再也没进过荣城。 —— 当天夜里,荣一守在郝氏米庄之中,本以为又是毫无收获的一晚,却在大约丑时之际,听到有人出现在了郝氏米庄的后门处。 铁锁被打开,随着锁落下的“当啷”声,一个人影站定在米庄内。 那人手里拿了什么,因为太黑了,荣一看不真切,但鼻尖却闻到了油脂的味道。火折子亮起来的一瞬间,荣一意识到不妙,想要跳下去阻止,那人却已经把点燃的火把丢进了米仓之中。 那些稻谷和木墙几乎在一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的瞬间,荣一注意到了来人的长相,果然是马县令。 对方大概是不放心,眼见着米仓燃烧,一直站在原地未离开,荣一无法,只能先躲到暗处。大概半刻钟过去,整个米仓烧的没了正形,马晨才转头往郝氏米庄的铺子走,他掏出钥匙把那门上的锁打开,从其中拖出了两个人,那两人正是昏迷不醒的郝大钱的妻儿。 —— 远远地看到天空中飘着的火光,荣德踩着石子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刚到巷子口,就看到一个人影露了出来。 荣温哼着曲子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握着个酒壶,醉醺醺地指着天上的月亮:“哎哟!今日这月亮不错,亮亮的,嘿嘿!嗯?那里在开宴会吗?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说着说着,人就跟着绕了个圈,最后游离的视线停留在荣德身上:“这不是大哥吗?嗝……大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参加宴会吗?一起去一起去!” 荣德“啧”了一声,满脸不耐:“那不是宴会,二弟怕是喝多了,弟妹怎么没陪着你?” “弟妹?”荣温歪着脑袋想了想,“哦!对了,本王让王妃先去宴会那处了,对对对,今晚是有宴会来着。” 荣德脸色瞬间冷下来:“那二弟还不快去?” “走啊!大哥一起走。”荣温说着,上来揽过荣德的肩膀,“咱们兄弟两个,好久没这么亲近了。” “我便不去了。” “怎么能呢?说不定那宴会就是这知又县百姓给您准备的呢?可不能辜负了这知又县百姓的一片好意啊!” 34.升堂 http://.biquxs.info/

荣温的几句话说的荣德心里很不是滋味,对方这挑刺的话语十分像是故意的,但若是他与一个傻子计较,又显得自己很没有度量。 被荣温一路拽着到了郝氏米庄前,里面的米仓已经烧的差不多了,任半青正站在郝氏米庄正门前,旁边是刚刚醒过来的郝大钱的妻儿,还有被五花大绑一脸惊恐的马县令。 荣德先发制人,甩开荣温的钳制,走上前去:“马县令,你为何在此?” “大……大皇子!下官冤枉!下官看到这里火光冲天,才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若是这火势蔓延伤到百姓该如何?”马晨吓得脸色都变了,爬到荣德脚边求饶。 “你当本王的大哥是傻子吗?一看这两个无辜百姓的样子,明显就是被你绑架了!”荣温气冲冲地上来指着马晨骂了一通。 马晨懵了,他不明白自己事事小心却到底是哪里惹了这温成王不顺眼,自打温成王到了知又县后,他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以前设想的种种全都破灭,仿佛这温成王就是故意的。 郝大钱的妻子周氏跪在任半青脚边:“多谢王妃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郝大钱的儿子哭得震天响,缩在周氏身边,一副很怕马晨的样子。 任半青弯下腰把人扶起来,并看了一眼荣温。 荣温心领神会,道:“本王的夫人也只是路过,不过这事情缘由,还要你好好说道说道。” “既然要审问,不如去衙门吧。”荣德看着已经被扑灭的火势,以及从其中走出来的荣温身边跟着的近侍,脸色着实不太好看。 马晨直接被荣一压着去了衙门,一路上因为太过吵闹,不等荣温动手,荣德就上前点了他的哑穴,不知是怕他会说出些其他什么来还是真的嫌他吵。 县衙在丑时快结束之际,升起了堂。 荣温作为这次宫里派来调查的官员,本该由他坐在主位上,但他却借着醉酒拉着任半青坐到了一旁,而让大皇子荣德坐了上去。 猛敲了一下惊堂木,当差的喊起了“升堂”。 荣德眯着眼看着马晨,那眼神让他心中一凉:“关于知又县米价暴涨一事,马晨你作为主使,有什么需要辩驳的吗?” “下官……” “下官?你还有脸当官?”荣温从一旁捡了个茶杯丢了出去。 “哐”的一声,吓得马晨缩了缩脖子,立马改了称呼:“罪臣冤枉,还望大皇子明察!” “明察?本皇子足够明察了!这米仓燃起之际,你恰好在现场,还有被你绑了的两位无辜百姓,人证物证俱在,还要本皇子如何明察?”荣德看着他,仿佛在威胁。 任半青看了一眼荣温,荣温立刻让荣一去拿了宣纸笔墨来。 她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宣周氏与周氏之子。 荣德看了一眼,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高喊道:“宣周氏、周氏之子!” 当差的立刻把两人带了上来,周氏的孩子已经不哭了,但眼睛依旧是红的,尤其是年纪尚小,被带到衙门内根本不敢看人,就躲在周氏怀中。周氏拉着他跪下道:“民妇参见大皇子、温成王、温成王妃。” “周氏,你是谁的妻子?” “回大人的话,民妇是郝氏米庄的掌柜郝大钱之妻。” “那你为何会被绑着?” “民妇在五日前离开米庄,带着小儿去往娘家,但民妇并非知又县的人,所以娘家也在知又县外,出了城后不到一里地,便被人给拦了下来。民妇本以为遇上了强盗,结果被绑着丢进了一个山洞中,在里面白白饿了三日的肚子后,便被重新带回了知又县内,后来在深夜被关进了米庄的铺子中。”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绑了你的人便是马晨呢?” “其实在离家之前,家夫有提醒过民妇最近知又县外不是很太平,但因为民妇的娘亲身体不好,或许等不了更久了,所以民妇归家心切。”周氏低着头一字一句道,“在铺子的地下,有一个暗格,是家夫用来存放应急粮食的地方,当时民妇与小儿便被关在里面。两日前的晚上,民妇迷迷糊糊间听到家夫与人发生争吵,后来家夫惨遭毒手,而民妇也被从暗格中拖了出去,亲眼见到是马晨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逼问妇女剩下的粮食都被放到哪里了,可民妇根本不知道!” “剩下的粮食?”荣德道,“据本皇子所知,知又县米价暴涨一事,乃是你的丈夫郝大钱与马晨联手,为从中谋取暴利,才搞出来的事情,那些粮食不是在米仓中已被燃烧殆尽了吗?” “民妇不知。”周氏低着头,看起来并不像撒谎的样子。 任半青又抽了张宣纸,写下四个大字:宣郝大钱。 荣德愣了下,身边的人已经喊道:“宣郝大钱!” 这下不止是荣德怔住,连马晨都愣住了,他明明捅了郝大钱一刀,确认对方已经死透了的!就算没死,也应该在今晚在那米仓中被烧成灰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郝大钱捂着腹部的伤口,被带了上来。 “草民参见大皇子,参见温成王、温成王妃。” 荣德已经不知道问什么好了,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更觉得自己被温成王二人带着跑。 荣温见荣德不讲话,甩开酒壶,走到主位边:“大哥,不如让本王的夫人来吧?本王的夫人可是无比聪慧呢!” 这升堂问话之际临时换人,荣德还是头一次听说,但这件事偏偏发生在了他身上。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旁边看着任半青和荣温审问了。 “本王的夫人想问,郝大钱,你是否同马晨有过不正当的交易?” “回大人的话,草民有罪,的确曾经与马晨垄断了米市,导致米价暴涨。” “那马晨是否又曾因为某些原因对你下了毒手?” “是,因草民鲁莽,马晨担心事情暴露,便对草民下了手,但草民命大,被王大夫救了。” “你不要胡说!”马晨气得差点跳起来。 郝大钱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草民自知有罪,但草民手中紧握着马晨谋害百姓,赚取黑钱的全部罪证!” “嗯,不错不错。”荣温说着,凑到任半青耳边问道,“夫人,你说他如果老实交代了,还能给马县令定罪,是不是能从轻发落?” 任半青看了一眼荣德,点点头,复又示意郝大钱继续说下去。 “三年前,马晨马县令在黑市买入了一套红漆桌椅,在大荣,红漆桌椅乃是皇家象征,但马县令将其私吞。三个月前,宫里突然派了官员来调查此事,当时马县令为了将红漆桌椅转手卖出,与知又县外来的散户联手,将米价疯狂压低的同时分了一杯羹给那些散户,而那些散户则帮助其将红漆桌椅转手。”郝大钱认真道。 “两个月前,马县令突然找到草民,与草民说若是能与他联手垄断这米市,必将发大财。被金钱迷了眼又恰逢粮食价格高于那些散户而卖不出的草民便答应了,自草民加入后,马县令抽身的一干二净,将其全权交予草民来办。随着知又县米价提升,百姓想到出城,马县令为了防止百姓溜出城,将其尽数斩于城外,制造出了诅咒的假象。知又县终日人心惶惶,百姓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敢再外出。” “但就在王爷与王妃到了知又县后,给了知又县百姓一丝希望。草民良心有愧,终日惶惶不安,最终竟被马晨背叛,差点死于刀刃下。” 马晨的脸色随着郝大钱的陈述逐渐变得苍白,他想辩解,但喉咙仿佛不听话,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 任半青复又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马晨说的其他粮食是什么? “米仓中的其实并不全都是粮食,而混入了一部分银钱,那些银钱被草民藏到了知又县的墓地之中。因为草民早已料到马晨会反水,为了自保一命,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明日丑时便是那些人来知又县换走最后一批红漆桌椅的时刻,马晨必须在那时将这些银钱交予对方。”郝大钱看了一眼马晨,“那些散户本就是没在县衙登记过姓名的,无人管控,杀了人也逃得了。” 任半青这次还没说话,荣温率先道:“很不错!值得表扬!” 这时,又来了几个当差的:“禀王爷,属下带人去郝大钱招供的墓地中找到了他说的银钱。” 白花花的银子铺了一地,马晨几欲晕厥。 “王爷,仵作验了那些百姓的尸体,伤口确实是郝大钱被伤时,腰腹中插的那把刀所致,而这把刀也被县令府的奴仆们证实是摆放在马晨书房之中的。” 任半青举起宣纸,上面写着“尸体都被放在哪里”。 “回王妃的话,尸体均放在衙门的义庄之中。” “罪臣马晨,你可还有任何要辩解的地方?没有?那便拖下去吧!”荣温站着捞起惊堂木,猛拍了几下,马晨连话都没能说就被人带了下去。 —— 县令府狱中—— 马晨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恶狠狠道:“你会遭报应的!” “替死鬼就要有替死鬼的觉悟。”拍了两下马晨的脸,荣德往后退了一步,“米价是你抬的,人也是你杀的,还有什么值得争辩的呢?” 35.真相 http://.biquxs.info/

郝大钱醒来当日审问完后—— “夫人,天黑之际希望你能去一下米仓。”荣温坐在任半青身边,认真地看着她。 任半青点点头:“可以,但……为何?” “关于你说的红漆桌椅,虽然我未亲眼见到,但我想赌一把。”荣温笑笑,“上一世曾发生过一件事情,放在这一世,也是差不多时候,三年前有一位朝中大臣姓重,不知道夫人可否知道?” “听说了,重大人不是因为贪污一罪,被斩首了吗?”任半青的确听说过重大人的事情,这位重大人本是个三品官,放在朝中是极有地位的,但在三年前被查出收受百姓贿赂,最后被斩首于午门。 荣温道:“重大人府上零零总总有七十六件红漆桌椅,全都是他当时贪污的证据,这些本该收由朝廷看管,但当时押运这些桌椅的官车被人劫了。七十六件只有四十二件被上缴朝廷,剩余三十四件完全没了踪影,朝廷也派人下来查了,但没有任何收获,当日押送官车的人都被人下了药,不是痴傻就是疯癫,如若不是朝廷的人及时赶到,这七十六件本该全部丢失的。” “也就是说,马晨从黑市收回的这些红漆桌椅是重大人的?” “八九不离十。”荣温看着她,“你可有仔细数过米仓中桌椅的数量?” “没,当时只觉得数量和县令府的旧桌椅对不上。”任半青摇摇头,面上闪过一丝懊恼。 “没关系,但我猜测三十四件必然不全了,因为这红漆桌椅丢失一案,一直都是交由左丞相之子万明安来做的。” 任半青愣了下,忍不住道:“万明安我知道,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知道他。他比相公大了五岁,是大荣十五年的状元,但后来一直没入宫为官,反倒自己选了个偏远的地方当了一方县令,没想到皇上竟暗中把这红漆桌椅一事交给他办了?” “因为他所在县城民风淳朴,百姓生活富足,争端少,更甚没有,所以万明安在为官之余,便帮皇上调查此事。万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更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但可惜在上一世死于土匪无情刀刃之下,好在这一世还未出事。” “万大人的确是人人称颂的好官。”任半青叹了口气,想到他上一世死于非命甚觉可惜。 “那夫人可知,万大人与大皇子荣德一向不和?”荣温一句话,让任半青脸色倏地变了。 “相公怀疑是大皇子……” “不是怀疑,是几乎能肯定。”荣德严肃道,“如果不是这米价暴涨一事,我们也不会到这知又县来调查,红漆桌椅本不该暴露为我们所知。” 任半青很是聪慧,荣温一句话,彻底点醒了她:“如若我想的没错,事情可能是这样的。这红漆桌椅是朝廷追查的重要物证,要想转手,必然只能通过黑市。而三年前,马晨不知从何得知黑市,并从其中低价买入了红漆桌椅,或者说很有可能没有花一两银子,白白得了这便宜。但三个月前,万大人恰好追查红漆桌椅一事追查到了这知又县,马晨当时心中害怕,肯定急于转手,可他又没有联系那黑市的渠道。这时,有人出现给他牵了个线。” 荣温赞赏地点点头,虽说他也是猜测,但几乎是肯定的猜测,正与任半青说的无二。 “这个人不管是谁,肯定会和大皇子有关系。因为如果说大皇子看万大人不顺眼,想要扳倒他,从皇上一直很重视的红漆桌椅失窃一案入手,必然是最直接也最能拉他下水的。”任半青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可大皇子为何急于在此时扳倒万大人?” 荣温没说话,只是带着笑容看着任半青。 任半青突然反应过来:“重大人?!” “对。” “重大人在朝廷之中本任三品官,而且如果我没记错,是中书令。可这个位置自从重大人死后,一直空缺,我听闻皇上一直未找到合适的人,最后便暂时交由左丞相万禄行使了。” “没错,而万大人是万禄的嫡长子,更是一代好官,一个科举状元,皇上经过三年的观察,前些日子刚刚决定直接提任他入宫为官。” “这品级未免提的太高了,难道没人反对吗?”任半青紧皱着眉头。 “皇上必然是皇上,他想要任性,谁还能阻拦不成?更何况这三年万大人为皇上解决了多少难题,皇上对他信任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左丞相万禄一向愚忠,手握重权都没想过谋朝篡位,一心为皇上。” “如果真的如此,大皇子必然是得了消息的,他只有让万大人出事,才能阻挠了他入宫为官,毕竟这中书令的位置,给谁做都好,就是不能给和自己不对付的万大人。” “万大人一向看不上他,如果抓到他的把柄,必然是要参上一本的。” 任半青点点头:“而知又县中,已经有一部分红漆桌椅不见了踪影,必然是马县令已经与黑市的人做了交易,这些黑市的人八成就是那些从五王爷封地跑到这里来的散户。只要红漆桌椅没了,或者少了,荣德都能说是万大人办事不利,拖了三个月竟未亲自进入知又县调查,放任罪犯在眼皮子底下逍遥法外。” “不,我想万大人不是不想来,而是来不了。很不巧的是万大人所管县城三个月前闹了瘟疫,他根本走不开,所以他才把这事情递到了宫中,希望宫里派人过来调查。” “这么巧?”任半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所有事情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从宫中要调任到米价暴涨,再到瘟疫爆发、红漆桌椅倒卖,如果说荣德没在其中参了一手,还真是不可能。 “这几日我带着马晨溜着玩,发现他很是焦虑,不出意外,他这几日便会去销毁证据。恐怕是荣德同他说了要去销毁剩下的红漆桌椅,否则就会被抓到把柄丢了命之类。实际上只是把马县令推出去做替死鬼,自己再充当发现罪犯的那个好人,而那些已经倒卖出去的桌椅只需要花点功夫弄回来重新放在县令府上,便能怪罪万大人办事不利了。” “可我们把事情查出来了,岂不是也给万大人添了堵吗?”任半青想,不管是照荣德的安排继续下去,还是他们提前揭露这阴谋,他们都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荣德在其中动了手脚,只能把替死鬼马晨推出去,同样也会形成万大人办事不利的情况。 “你以为你的相公想到这些之后,什么都没做吗?”荣温笑得一脸得意。 任半青愣了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现在咱们只需要和郝大钱对好口供,抓了马晨之后,在衙门中和他堵上一把了。” —— 将马晨关入狱中后,天刚放亮,狱卒就冲了出来,嚷嚷着“马县令畏罪自杀了”。 荣温与任半青此时正坐在客栈中品茶,他们早已料到事情的结果会是如此。 因为荣德如果真的在其中参了一手,那在马晨吐露真相前,他必须要先下手为强,虽然即使马晨说了真相,也不一定有人信。昨夜审问之时,任半青与荣温便发现了不对劲,马晨一开始还有所争辩,到后面是一个字也没说,虽然看起来像是气昏了头,但那模样明明是被人点了哑穴。 如果他们贸然出手,必定会让荣德察觉到他们二人身上的异常,所以只能放任事情进行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马晨本就手刃了数十名百姓的性命,也的确死有余辜。 而今日,那些倒卖出去的红漆桌椅也应当秘密送入万明安府上了。 米价暴涨一事尘埃落定,百姓得知真相后皆愤怒非常,却又无处宣泄,只能为早已死去的知又县数十名百姓哀悼。 荣德自马晨死后,即刻回京了。而任半青决定在知又县再停留几日,为百姓解决了粮食问题,再行离开。 荣温因为装疯卖傻装的平易近人,与当地百姓打成了一片,尤其是小孩子见了他更是喜欢。 在粮食运入知又县前,百姓只能靠知又县外山上的野菜过活。任半青有一手好厨艺,虽说王妃不当近庖厨,但她自己研究出了一些烹调野菜的方法,大大改善了百姓的吃食,虽是粗粝野菜,却别有一番风味。 “夫人,累不累?” “还好。”任半青笑笑,揭下了面上的假胎记,洗净脸后擦上温润的软膏,舒了口气,“明日咱们便可起程了。” 昏黄的烛光下,任半青的侧脸很是漂亮,肤若凝脂,轻轻触碰给了荣温舍不得离开的舒适手感。 “快三个月了。”荣温的手擦过任半青的侧脸,最终贴在她微微凸出的小腹上。 任半青怔了下,握住他的手:“等日头满了……可稍行房事。” 荣温盯着她逐渐变红的耳朵,忍不住上去亲了两口:“自当遵从夫人的话。” —— 和衣躺在软榻上,任半青熟睡前,脑子里净是荣温前些日子做的事情。 在她出去调查的那几日,荣温已把事情都摸了个透,还派荣一去追回了倒卖出去的红漆桌椅,找到了义庄中的尸体,又推测出了郝大钱妻儿的行踪。 此等聪慧,自己着实还比不上。 “相公,之前我就想问,你是如何得知米仓中混了银钱,还被藏在墓地之中的?又是如何知道那些人会在丑时来知又县与马晨交易的?” “因为郝大钱要命,自然要老实交代了。”荣温笑了下,“夫人莫不是忘了他也是个贪财之人。” “不然一开始也不会上了马晨的当,掺和到这件事里,还差点丢了性命了。” 夜很安静,任半青慢慢沉入梦乡,荣温顺了顺她的黑发,也阖上了眼睛。 反正再过上几日,等他们离了这知又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的郝大钱与王大夫就已经是哑巴了,不过这事暂时还是不要让任半青知道吧。 36.温御王(1) http://.biquxs.info/

马车载着任半青和荣温离开知又县时,受到了知又县百姓的热烈欢送。百姓们没了坏县令的压迫,也刚刚分到了新入城的粮食,还从任半青那里学到了野菜独特的烹饪方式,于他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是不顺心的,而这所有的好事都是因为任半青和荣温破获了米价暴涨的案子。 “夫人真是受那些百姓欢迎。”荣温看着摆了一马车的野菜野鸡肉,忍不住感慨。 “不如相公,那些孩子也都很喜欢相公。”任半青笑笑,剥了个水果递到荣温嘴边,“这些水果都是山上土生土长的,成果的不多,但胜在味道好。” 荣温咬进嘴里,嚼了两下,汁水四溢:“确实,很甜。” “相公,咱们接下来是去温御王的封地吗?”任半青仔细一看,便知道他们走的路并不是回荣城的路。 “对,五弟那里算是个世外桃源,到时候夫人可别太惊讶。”荣温说这话时,脸上有着一丝得意,毕竟几个皇子中,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也就是温御王荣崇。 任半青上一世没见过荣崇,因为直到她离开人世,荣崇都没出过封地,而且听说被宫中打压的很厉害,他的封地太过偏僻,甚至寸草不生,几乎无人居住。宫里的一些人为了赶尽杀绝,对他不可谓不残忍。 荣温靠在软垫上,道:“我们几人中,最有资质坐上皇位的便是他。你看,皇上怕谁就要把谁送走。” 任半青一听这话,不解地看着荣温:“那相公呢?相公不想做皇上吗?” 荣温笑了下:“你现在倒是能毫无顾忌地同我说这些别人忌讳,根本不敢说的事情了。” “所以……相公是不想做皇上吗?”任半青无视了他的调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夫人希望我做皇上吗?”荣温没正面回答,而是把问题抛给了任半青。 任半青愣了下,她心里开始想:做皇上有什么好的呢?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最后天平还是倾斜了。 “如果相公想做,我便支持,相公若是不想,我也不会难过。” “我不想。”荣温笑笑,“上一世想过,这一世,不想了,我宁可扶持一个我信赖的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人坐上那个位置,我也不想自己去坐那个位置。” “相公,可以跟我说说理由吗?” “因为做了皇上,这辈子就永远只能活在猜疑中,永远都只能带着猜忌去看别人,怀疑爹娘,怀疑荣一他们,怀疑五弟,还有……”荣温抬手抚上任半青的脸,“怀疑你。” “因为怕被拉下来。”任半青抬手握住他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而且……以后会有后宫,会有人逼着我纳妃,什么后宫三千佳丽,还要天天翻牌子决定宠幸谁,到时候怎么跟夫人相亲相爱不是?”荣温将任半青的手翻过来,在她手心落了个吻,满眼尽是戏谑。 任半青觉得手心发烫,脸也跟着烫了起来:“那就不做皇上了,反正我对皇后的位置也不感兴趣。” 她这话倒不假,反倒是真做了皇后,她这性子定是不适合困在宫里的。 荣温听完她的话,闷声笑了两下:“夫人倒是自信。” 一开始,任半青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突然想到自己的后半句话,脸一红,忍不住反驳:“难道你做了皇上,要把皇后的位置给别人坐吗?那你以后要纳妾吗?” 荣温见任半青脸都红了,还以为她生气了,赶忙把人捞到怀里亲了又亲,哄着道:“为夫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可能纳妾?别说皇后了,皇位都让给你好不好?” “我不要。”三个字出口,已经是有些赌气的意味了。 荣温心道不好,这还堵上气了。 “别生气了,你摸摸这儿,为夫心疼了。”荣温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你看,它都快蹦出来了,你再生气,它就要罢工了。” 任半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生气。” “那亲我一下吧。”荣温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眼睛里满是笑意。 任半青拗不过他,蜻蜓点水般在荣温唇上亲了一下,结果还没退开,就被对方直接压在了角落,温润的舌头长驱直入,挑开牙关闯了进来,扫过贝齿后与她的纠缠在了一起。 好半天,荣温才松开她,看着怀里的人脸通红,忍不住把人搂得更紧了。 “肚子不会难受吧?” 任半青的肚子已经渐渐显出来了,也不知道刚刚自己的动作有没有压到她和孩子。 摇摇头,任半青小声道:“没事。” “那就好,可这肚子显出来,往后只能从后面抱着你了。”荣温说着,还是摸了上去,最近他越来越喜欢摸任半青的肚子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亲身感受一个新生命的成长,很新鲜也很幸福。 “最近我好像有些发福了。”任半青总觉得自己好像胖了些。 “胖些好,那才证明你健康,证明肚子里的家伙有活力。” 两个人靠在一起,难得的享受了一番清净,由一开始的一句一答,到后面任半青已经睡熟了。 荣温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缱绻地亲了一下,也阖上了眼睛。 —— 知又县距离温御王荣崇的封地不远,温御王的封地有个很不好听的名字,叫“箪城”,箪本是指盛饭的竹器,用在形容一个城镇上,摆明了在说这个城镇很贫苦。 在荣崇被此封为王到这里前,这里穷的寸草不生,年年干旱,百姓何止是瘦得脱形,几乎都没人住在这里,唯一留下的也就是一些老弱病残走不远的。后来荣崇到了这里,就像是把这里救活了。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经过一天的行路,箪城近在眼前。 荣温睡觉时警觉性很高,速度一慢下来他就醒了:“到了?” “回王爷的话,到外城了。”荣一应了话。 任半青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着眼睛撩开帷帘,就看到外面黄沙漫漫,在这风沙掩盖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高耸的城墙。 “嗯?这看起来……” “不像是有人住的。”荣温直接把她的话接了下去。 “对,不是说温御王到了这里之后,就不一样了吗?” “所以说,这里是世外桃源。” 随着荣温话音落下,守城侍卫看到荣一的腰牌,已将城门打开。 本以为城门内会有所不同,但依旧还是黄沙遍地,百姓的楼房都破破烂烂,看起来像一座荒城。 任半青心下揣着疑惑,却看马车停在了城门边的一座民房前。 “走吧,这是外城,带你去内城看看。”荣温说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牵着任半青一起往民房中走去。 37.温御王(2) http://.biquxs.info/

任半青进了民房,本未发现什么不对劲,却看荣温轻巧地打开角落的一块木质地板。 “从这里走。”荣温说着,率先踩着阶梯迈了步子下去。 任半青压下心中的惊讶,跟着一同走了进去,荣一走在最后,他下来时顺手把那块地板给阖上了。 “这是地道?” “对。”荣温点点头,牵过任半青,“小心脚下,这里的路比较窄。” 地道中很暗,只有墙壁上的烛火闪烁着的光芒。 “所以说,上面那些便是外城,而真正的内城,在这地道尽头?”任半青开口问道。 “对。”荣温笑了下,“我那五弟平日里心思多,脑子活络,精明得很,待会你到了定能大开眼界。” 地道不算长,很快就到了尽头,荣温抬手轻轻敲了两下尽头的门,不过片刻便有人把门给打开了。 “阿婉参见温成王、温成王妃。”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请了个礼。 任半青看到,这地道尽头连接的是百姓的家,而这阿婉恐怕就是屋子的主人。 荣温虚虚摆了下手,示意她起身:“本王次次来都要这么行礼,可别唐突了五弟。” “他不会介意的。”曾婉笑了下,将视线放在任半青身上,“这便是温成王妃吧,阿婉早就听闻,却一直没见上,今日总算见到了。” 任半青听了几句,便发现荣温未在曾婉面前装傻,对方怕是知道真相的人,但基于猜测,她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并未开口说话。 荣温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做的是对的。 “这会儿也快酉时了,不如二位留在阿婉这里用膳后再去温御王那里?” “你不回五弟那里吗?”荣温也不客气,带着任半青坐了下来。 “不回了,回去倒心烦。”曾婉给荣温和任半青各盛了一碗小米粥,又招呼荣一过来,“尝尝这粥,很好喝。” 荣温递给任半青一个勺子,抬眼看了下曾婉:“五弟又惹你生气了吧?” “随他去吧。”提到温御王,曾婉就不是很高兴了。 荣温便没再提,同任半青用了晚膳后,便和曾婉道了别。 从曾婉的屋子中出来,任半青发现,大街上灯火通明,百姓都还未回到家中,嬉笑着在街上玩闹,足以凸显这地方是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两个人拐到无人的小路上后,任半青才开口:“这里是建在哪里的?” 城镇虽不大,但显然花了不少功夫。 “地下。”荣温笑笑,“温御王花了两年的功夫,把这里建成了这样。这里是个浑然天成的巨大山洞,山洞顶端有会发光的不明植物,这里的百姓都把那叫做神仙草,温御王早年带人开凿取水时发现的,后来他干脆把整个箪城都搬了进来。” “嗯。”任半青点点头。 “夫人觉得如何?” “的确是世外桃源,但宫里就没人怀疑过吗?” “他们也无处怀疑,刚刚我带你走的那地道,家家户户都有,与外城相连,有人来查时,直接从地道绕出去便可。而且箪城百姓嘴严,也不出城,他们吃什么都是自己种,肉也都是家养的鸡鸭鱼,温御王府给百姓人人都做了登记,没有登记是不能入城的。”荣温笑道,“不过一般没人会来这地方的,毕竟他们都以为这里常年不着雨水,风沙遍地,来这儿就是穷受苦。” 任半青点点头:“的确如此。” “刚刚那个阿婉姓曾,叫曾婉。”荣温见任半青没问,主动说了,“她是五弟身边的侍女,亲近点来说是五弟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往日里不住在温御王府,因为两个人经常吵架,阿婉见了五弟觉得心烦。” “吵架?” “等会儿你见了五弟就知道了,他那小子脑子好使,但有些方面吧,迟钝许多。”荣温一边说着,一边带任半青拐了个弯,“马上就到了。” 任半青应了声,很快看到了温御王的府邸。 朱红大门紧闭,看起来守卫森严,门口站着两个举着长丨枪的侍卫。 他们见到荣温,连腰牌都没看,直接跪下请了礼:“卑职参见温成王、温成王妃。” 请完礼,其中一人便进去通报了,没一会儿,就带着温御王的话到了大门口:“还请王爷与王妃同卑职往这里走。” “五弟这几日吃的如何?”荣温一言不合又开始装傻。 任半青这才知道并不是这箪城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的。 “回王爷的话,吃的很好,就是前些日子吃多了杨梅,闹了几天肚子。”那侍卫很坦然地跟荣温交代。 荣温立刻笑出声来:“五弟这么贪嘴,怪不得阿婉同他吵架。” 那侍卫一听到曾婉的名字,愣了下,忍不住问道:“曾小姐是否在街头?我们家王爷正找着呢,命卑职把她带回来。” “你们要去接她?可别去了吧,到时候必定要被阿婉打个屁滚尿流的。”荣温一点也不给面子。 那侍卫脸色很难看,像是被说中了,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顿时噤了声。 任半青在一边看着,心里发笑。 温御王府地方并不大,但胜在有个偌大的花园,而这花园环绕着湖水,整个府邸的布局恐怕是找人精心设计过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就连正房和厢房之间的走廊走向都颇有考究。 “不过,要是五弟愿意上门赔个礼道个歉,阿婉也不是不会回来。”荣温笑着道,“要不然你们去试试?被打一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侍卫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心里显然是不乐意的。 “胆子这么小啊?要是五弟怪罪下来你们要怎么办?”荣温说着,整个人都倒过来走了。 任半青看的胆战心惊,因为他们是走在细细的石子路上的,一个不慎就会踩空落入水中,而这湖水显然不浅,可不是闹着玩的。 心里不踏实,任半青迈了几步上前,主动拉过荣温的手。 荣温怔了下,笑着转过身子,直接揽着任半青往前:“果然还是本王的夫人体贴。” 带路的侍卫:……这话不好接,还是算了吧。 又走了约莫三分钟,便到了正堂之中,温御王显然是早就知道温成王要来,让人备了满满一桌珍馐。 “二哥,好久不见。”温御王见到荣温,立刻走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荣温抱虽抱了,但手里握了把短剑,剑柄抵着温御王的背,他自己背上也被抵上了刀鞘。 任半青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两人脸上都有笑意,便放下了心。 这恐怕是两个人见面时打招呼的独特方式。 那侍卫把人带到后,便请了个礼离开了。 “可以松手了?”荣温问道。 “当然。”荣崇笑着松开手,“这便是温成王妃,右丞相的爱女吧?容弟弟亲近些,称一声姐姐吧?” 任半青笑着点点头,一点也不摆架子。 大抵是太久没见上面了,席间荣温与荣崇一边畅聊,一边喝了不少酒,酒意上头,荣温便提到了曾婉的事情。 “五弟你是不是又惹曾婉生气了?” 荣崇端着酒杯的手一晃,几滴酒酿洒了出去,他有些气不过地搁下杯子:“她同我耍脾气,我还能纵容她不成?” 荣温不说话,但脸上那表情摆明了在说“八成是你做错了”。 犹豫了半晌,荣崇小声问道:“哥,你真觉得我做错了?” “我只同你说一句。”荣温笑笑,“这世上真心待你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曾婉便是一个。” 一句话,让荣崇没了声。 任半青在旁边拉了拉荣温,想说他话是不是说的太重了。 温御王荣崇的母妃出身烟花柳巷,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难得的才女,但摆在宫里,一堆达官贵人的女儿为妃,才气大家都差不多,但出身却差的太多。他的母妃在怀了荣崇时,就已经很不受宠了,一个人郁郁寡欢地在后宫之中,好不容易熬到把荣崇生下来,却一头撞死在了宫柱上。 皇上被这变故弄了个猝不及防,那段时日恰好是宫里祭天的时候,最忌讳死人,皇上气得摔了好几个几朝传下来的瓷花瓶,连带着对荣崇也喜欢不起来了。后来更是在他刚刚十三岁时,就把人丢到了这偏远的箪城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荣崇闷了一杯酒,复又气闷,干脆又喝了一杯,才道:“知道了,我去赔礼便是。倒是二哥,都不问我们为什么吵架,就认定是我犯了错。” 这话倒有些向哥哥撒娇的意味,毕竟荣崇与任半青同岁,若是算到月份上,比任半青还小一些。 “第一次你与曾婉吵架,是因为你去了勾栏院,结果把人家头牌迷得差点一把火烧了勾栏院,第二次是因为你同箪城的孩童比蛐蛐,结果把人家小孩给欺负到见了你都要绕着走……” 荣温还想说,立马被荣崇制止了:“这都是些陈年往事,那会儿还不懂事,怎么这会儿拿出来说了?” “那你这次为何同曾婉吵架?” 荣崇撇撇嘴,似乎心有不甘:“我想纳妃,我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荣温怔了下,没接话,连任半青都愣住了,她脑中闪现出曾婉那朴素却无比温润的面庞,立刻就明白了。 敢情这是妾有意郎无情啊,又或者,温御王恐怕都没发现自己对曾婉有意。 “哎,若是我能找个像姐姐这般的王妃,我就心满意足了。”荣崇说这话时,那眼神黏在任半青脸上,挪也挪不开。 荣温立刻搁下杯子,挡住他的视线,他还真是对五弟太好了,让他蹬鼻子上脸了:“看什么?本王的人是你可以觊觎的吗?” 38.温御王(3) http://.biquxs.info/

突然被呛了一声,荣崇一句话噎在喉间,不可置信地看着荣温,刚刚对方的语气是真的生气了。 任半青心下高兴,但她还是伸手拉了下荣温,示意他不要跟自家弟弟置气。 荣温收回脾气,闷了口酒,压下心中的不悦:“以后不要拿你嫂子开玩笑。” “……哦。”荣崇愣愣地应了,心里还在想“我怎么又被骂了”。 一顿晚膳用完,荣温也没吃太多东西,只喝了一壶酒,又吃了些下酒菜,任半青也没用多少,一来不是很饿,二来她又想吃酸的东西了。 荣温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同荣崇说:“听说你这里有不少杨梅?” “有是有,不过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我就让下人放在那没再吃了。”荣崇应道。 “你不吃那都给我吧。” 荣崇:??? “给你嫂子吃。”荣温也不隐瞒,“看不出吗?你嫂子有孕在身。” 经这么一提醒,荣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任半青微微凸出的肚子,忍不住欣喜道:“恭喜二哥!恭喜嫂子!” “杨梅。”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准备了给您送到房间去。”荣崇立马招呼了王府的婢女过来,让人去端新鲜的杨梅了,“今日二哥与姐姐便住在王府中?” “挪个干净些的厢房便可,我们也不需要多好的条件。”荣温看了一眼任半青,补充道,“但是床要舒适一些的,别委屈了你嫂子。” “那便住在西厢房吧,那处一直都是新的,还未有人住过。”荣崇站起身,亲自带着荣温他们往西厢房走。 路上,再次经过花园中的长廊,荣温缓了缓,开口问道:“最近新兵训练的如何了?” 任半青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如若不是她多想,这新兵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荣崇没想到自家二哥会当着任半青的面提起新兵,好半晌才笑了下:“二哥倒是对嫂子如此信任。” “你小子胆子也不小,当着你嫂子的面这么说。”荣温很想撬开荣崇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如此机灵,却在为人处世上这么蠢钝。 荣崇朗声笑了两下:“这下弟弟不就知道姐姐是自己人了吗?为时未晚。” “回答问题。”荣温板着脸,很是严肃。 “这一批新兵还不错,我已让董劲卓带人去之前那地方了。”荣崇提起这话,脸上有了一丝满意。 “看你这表情,怕是比上一批的好。” “咱们练得都是死士,干的是掉脑袋的活,自然是觉悟越高的越好。”荣崇道,“倒是二哥你,宫里的情况如何了?我可听闻皇上要给四皇子纳妃了。” 这话一出口,荣温和任半青皆是一愣,他们远在箪城,离荣城太远,而且只带了荣一出来,很多消息定不如荣崇这安安分分日日有人递话的快。 任半青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焦虑,她本想得好好的,把任万晴送到四皇子面前,再将二人一网打尽,这样既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也替荣温报了一仇。可如今他们在箪城,若是选妃开始了,他们还能赶上吗? “什么时候的事?”荣温皱眉问道。 “昨日递来的话,具体怎么个纳法还没定,但据说人人都有机会。”荣崇嗤笑了声,“因为四皇子说‘希望自己的妃子德艺双馨,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是不是很搞笑?” “他倒是想得多。”荣温也跟着笑了,“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还是……” “二哥你觉得这种事是谁提出来的?” 荣温想了想,笑道:“皇后吧,为了儿子着想,不得先站稳脚跟巴上个大臣之女?” “不愧是二哥。”荣崇赞叹了一句,语气里尽是崇拜,“二哥你不愿坐那位置真是可惜了。” “我都让于你了,还跟我说这些?更何况我本就只是半个大荣人而已。” 荣崇摸了摸鼻子,担心自己话多引起荣温的伤心事,直到三人走到西厢房,都没再说些什么。 “就是这里了,二哥和姐姐看看是否满意,有不满意的地方,我让人去换了来。”荣崇推开西厢房的门。 西厢房中该有的一样不少,甚至还多了些平日里任半青从未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就连水灵灵的杨梅也已经被放到了房中的桌上。 “如此甚好。”荣温点点头,“本想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但出了四皇子这事,我与你嫂子恐怕要早些回去。” 荣崇一愣,本想开口劝劝,但理智告诉他,大局未定之前,任何叙旧都是多余,便点头道:“好,但今日还请二哥和嫂子好好休息,要走的话明日再说也不迟,更何况那些将士们还渴望着见二哥你一面。” “嗯,若是明日无事,明日去瞧瞧便是。”荣温笑了下,“倒是你,还不去劝劝曾婉?可别让她再气了。” “……知道了。”荣崇最后离开前还是挨了训,耸拉着脑袋走了。 —— 带上房门,荣温带着任半青坐到桌边,将碟中的杨梅拨了一些出来。 “今天就吃这些。”荣温指着很少的那堆道。 任半青怔了下,举起手指:“多一点不行吗?” “不行,吃多了要是闹肚子怎么办?可别忘了荣崇就是吃多了闹肚子的。”荣温的口气很是严肃,明显不给任半青任何辩驳的机会。 任半青只好点头同意:“好吧。” 大抵是荣温允许她吃的杨梅实在是太少了,任半青都是小口小口的抿着,一颗杨梅都要吃上老半天。 荣温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你都不问吗?” 任半青怔了下,明知故问道:“问什么?” “那些新兵,还有我和荣崇到底在做什么,你都不问,弄得为夫心里不踏实。”荣温笑看着她,眼中尽是缱绻。 咂咂嘴,任半青小声道:“但是就算我问了,相公想做什么还是会去做不是吗?” “对。” “那还不如不问,问了我怕我心里不踏实。”任半青叹了口气,“而且我相信相公不会做危险的事情。” “谋朝篡位不危险?”荣温说这话时,脸上依旧带着笑。 任半青却不太高兴,捂住他的嘴:“这词你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干什么?” 荣温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说出来我心里更不踏实了。”任半青有些懊恼,“我是不放心,但我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得去做,不然折损的便是我们自己,所以我不会阻止相公。其实这些话我曾经也同相公说过,但……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想相公比我更明白,什么该规避,但什么又必须得动手夺回来,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说完这番话,任半青也没收回手,直到手心尽是荣温呼吸的热气,才慢慢退开。 “我就是觉得……相公自己小心一点便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任半青慢慢垂下头,嘴里酸滋滋的,不知道是吃了杨梅,还是因为心里不好受。 荣温盯着任半青低垂的脑袋,反反复复琢磨她的话,最后忍不住把人给拉着抱进了怀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任半青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我现在有你,还有亲骨肉。”荣温亲了亲她。 任半青紧紧拉着他的衣袖,喃喃道:“我同相公说这些,不是想给相公负担,而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我同孩子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也永远都会成为你最坚实最无忧的后盾。” “好。” 39.温御王(4) http://.biquxs.info/

第二日一早,任半青刚走出房门,便听到荣温和荣崇正在院里说话,她推开房门,恰好同走进院里的曾婉撞了个正着。 “民女参见王妃。”曾婉立马就请了礼。 任半青走过去把人扶起来,然后视线落到荣温身上。 荣温快步走到任半青身边:“怎么起这么早?” 任半青张口便想说话,但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现状,只笑着摇了摇头。 荣温一把拉过任半青,几乎和对方黏在了一起。 荣崇头一次见到荣温这样黏着一个人,很是不习惯,在他眼中,他二哥一直都是很少近人情的,哪像现在这样,脸上表情都多了许多。 “二哥和嫂子同我去前面用早膳吧?”荣崇指了指院外,“早膳已备好了。” “走吧。”荣温牵着任半青往前。 曾婉本不想去,结果走出去几步的荣崇发现她没跟上,转头皱着眉问她:“你不用早膳?” 曾婉这才挪动步子,慢慢跟着往前走。 任半青仔细看了看,忍不住叹了口气,荣崇还真的不太会哄女孩子。 围着圆桌坐下,曾婉一直沉默不语,对前些日子的事情闭口不提,弄得荣温和任半青皆不知道荣崇到底有没有认错。 其实单单就纳妃这件事,荣崇想的一点错也没有,赖就赖在曾婉若是对他有意,便是伤了曾婉的心。 结果,就这么沉默不语地吃到一半,曾婉却先开了口。 “王爷,阿婉前些日子嘴快了些,在这里跟您请个罪。” 任半青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内心顿时复杂起来。 荣崇更是怔住了,这还是这么多年来,曾婉头一次向他低头道歉。 “王爷也到了纳妃的年纪,王爷若是有看上的官家女子,可同阿婉提一提,若是您喜欢得紧,便向宫里请个婚,天赐良缘,皇上必定是准的。” 曾婉还想继续说,荣崇却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 也不知这话是问谁的,但曾婉脸色立马变了。 她刚准备起身,荣温却先她一步站了起来:“吃完了,走吧。” 正在气头上的荣崇:…… 他抬眼看了下荣温,张了张口,顺着接了下去:“我让人去备马。” 前一日,荣温还打算把任半青一同带着去兵营看看,但眼下这情况,还不如把自家夫人留下来陪陪曾婉。 任半青也看得明白,只是与荣温对上眼神,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示意他放心。 荣温弯下腰亲了亲她:“为夫晚些回来,想吃桂花糕吗?这箪城的桂花糕很不错。” 点了点头,任半青应了。 “屋子里给你留的杨梅吃掉之后,今日便别再吃了,等我回来。” 荣温把话都交代完,便跟着荣崇一起出了温御王府。 —— 任半青看着两人出了院落,将目光重又落在曾婉身上,对方脸色苍白,握着筷子一点也没动。 站起身,拿过放在一边的毛笔与宣纸,任半青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阿婉今年多大年纪了?】 曾婉看着面前的字,愣了下,才笑着回到:“回王妃的话,民女今年二十有二了。” 【那我可以称你一声姐姐吗?】 “万万不可。”曾婉放下筷子,连忙摆手,“能与王妃同席已是恩赐,怎么能在称呼上如此?实在是折煞了民女。” 【那便叫阿婉吧。】 任半青也不容她反驳,就这么定下了称呼。 在任半青还犹豫着要怎么打开话题时,曾婉倒是先开了口:“感谢王妃抬爱,刚刚让您看笑话了,真的是很愧疚。” 【阿婉同温御王是怎么认识的?】 “阿婉六岁便被卖进了宫里,一开始是服侍清妃娘娘的,但恰巧那年王爷出生,我运气好,听了清妃娘娘的吩咐去照顾王爷了。后来娘娘离开人世,我避开了一死,打那之后便一直跟着王爷。” 【我听相公说你会功夫?】 曾婉点点头:“以前也不会,是到了这箪城才开始学的。王爷到这里时还小,什么都不懂又很记仇,别人报复他,他总想着百倍千倍地奉还。其实也不怪王爷,从小在宫里长大,还不受宠爱,年纪那么小就被送来了这里,吃不饱穿不暖的,真的挺可怜。” 任半青点点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曾婉大概是头一次碰到有人愿意听她说这些,早先在身份上的顾忌也少了很多。 “我记得王爷十四岁那年的冬天,箪城下了很大的雪,他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溜出了府,结果一直没回来。当时府里人吓都吓死了,找了好几日才找到他。王爷被那些平日里经常嘲笑他的不谙世事的小混混关在街头废弃的屋子里,他愣是饿了几日都未求过绕,但我见到时,还是……”曾婉顿了下,没再说的下去。 任半青突然想起曾婉住的那间屋子,忍不住问她:【你的那个屋子是不是这间?】 “对。”曾婉垂头笑了下,“看到那屋子,便能想到当时的事。王爷一向倔脾气,却又是个难得的为百姓着想的好王爷,娘娘早已走了,我若是不再陪着他,还有谁能这么陪着他呢?” 任半青写下一句话,拉过曾婉的手。 泛黄的宣纸上,写的是“其实他也很在乎你,只是不懂怎么说”。 —— 另一头,出了温御王府的荣崇骑着马一路奔腾,带起一地沙尘。 荣温紧紧跟在后头,却也不超过他,他倒想看看自家这傻弟弟何时能停下来。 两人一路到了内城另一侧的出口,荣崇总算停了下来,他从马上走下,一掌拍在了墙上。 看着墙壁上印出的手印,荣温道:“如何?” 荣崇一肚子火被这两个字一问,立刻歇了一半:“我昨日本想去的,结果是她自己回来了。” “你以为没什么事,便和以往一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荣温不用想都知道荣崇定是这样想的。 他不明白自己本来是想来箪城悠闲一番的,怎么就碰上了自家弟弟的情感问题,还要连累自己的宝贝夫人一起为这事头疼。 “我没……”荣崇说了两个字,便又蔫了,“好吧,我以为她没再生气,不然她也不会回来啊。” “那你难道没想过,她回来很有可能只是想撇清关系吗?”荣温懒懒地抬了个眼。 “撇清什么关系?”荣崇一怔,奇怪地问他。 “她毕竟是个下人。” 荣崇转头瞪着荣温:“二哥,你这是什么话?” “难道不是吗?”荣温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敢说不是吗?” 两个问题,让荣崇哑口无言,他避开正面回答,走到内城出口处,按下一块石板,一个能容二人经过的门一下子打开来。 荣温也不再逼问他,荣崇这个人在感情方面意外的好懂,用不了多久,他便会主动说了。 内城与外城相连的出口,除了家家户户都有的地道,还有一个是这石门,此处在温御王府后面没多远的山壁上,石门外便是外城的一块荒凉空地。这处空地被荣温与荣崇利用后,作为了新兵训练的地方。 平日里,若是遇上有人来这箪城,便让百姓从地道出去,而这些新兵则从这石门进入内城。 两相交换因为有外城的守卫在,并不困难,新兵也都是死士,个个嘴严,从未跟箪城的百姓碰上过面。如此一来,事情便进行的无比顺利了。 古人练兵,讲究气势,尤其是带兵打仗时,喊得更响,就代表赢面更大。但荣崇手底下名叫“董劲卓”的大将倒是独树一帜,讲究气势但从不允许士兵们表现在嘴上,而是要求他们刻在心里,给士兵们传授的征战法子也不是乱砍乱杀,而是各种技巧轮番上阵,一对一的指导与模拟。 此刻,留着短胡子的董劲卓正拿一根长棍敲着士兵的小腿,这会儿恰好是每天固定扎马步的时间。 荣崇和荣温一出现,营地的放哨兵立刻冲到人群前,朗声喊道:“恭迎温成王、温御王!” 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士兵一致跪了下来:“恭迎温成王、温御王!” 荣温拿起一旁的铜锣,猛地敲了下:“都起来,这么叫下去天都知道我们要造反了!” 排在后排的是旧兵,他们早已习惯荣温这样子,听了命令便站了起来继续扎马步,但新兵就不同了,面面相觑,摸不清这温成王傻成这样还怎么带领他们。 董劲卓大吼了一声:“继续训练!” 吼完这话,那群新兵总算有了反应,迅速扎好马步继续顶着烈日。 “辛苦了。”荣崇抬手拍了拍董劲卓的肩膀。 董劲卓立马单膝跪地:“属下见过温成王、温御王。” “起来吧,本王同二哥只是来看看,可有发现什么好苗子?”荣崇大致看了一下,问道。 “回温御王的话,新兵中有个人叫洛南,如果他未撒谎,那他便是镇南副将洛北的哥哥。” 荣温一听,挑了下眉,这可来了个不得了的人啊。 同样惊讶的还有荣崇,他问道:“之前翻名册的时候,没听你提过。” “是,当时属下还在确认中,毕竟那是镇南洛将军的长子,属下不敢马虎。” 40.温御王(5) http://.biquxs.info/

镇南将军名为洛明安,是大荣王朝开朝之际叱咤沙场的大将军,之所以封为镇南将军,是因为他的家乡恰好在南方,倒是与他平定了哪些地方无关。而洛明安的二子洛北自幼便有带兵天赋,比起长子洛南更聪慧些,所以也更讨洛明安喜欢,年纪轻轻凭借一腔本领与洛明安的名声,在军中博了个“镇南副将”的称呼。 相较而言,年纪大些但丝毫没有成就的洛南就逊色许多。 如今,这洛将军的长子洛南却投奔到了他们这造反的队伍中,着实让人诧异。 荣温面上不显,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上一世,他刚刚进军营,便是在洛明安手底下学习。对于洛明安,他是打心底地敬佩的,敢拼还有脑子,是个真英雄。 就不知道这洛南是个什么角色了。 “把人带过来我瞧瞧。”荣崇说完这话,顿了下,又摆摆手,“算了,不看了,就当一般人练着,能熬过去证明他有本事。” “是。”董劲卓应了声,“不过就属下近些日子的观察,洛南在一群人中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并不如世人传言的那般无用。” “也是个狠人。”荣崇笑了下,拍了拍董劲卓的肩膀,“不要因为他的身份而优待他,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更何况,咱们这里的每个死士都没名没姓,只有闯出来了,才配有姓名。” “属下明白。” “嗯,你去吧,本王同二哥走了。”荣崇摆摆手,转身和荣温一起离开了。 出了石门,荣崇问他:“二哥,你觉得现下如何?” “人挑的都不错,虽说在精不在多,但比起大荣的兵力,我们是远远不够的。” “我明白。”荣崇叹了口气,“还需要一步步来。” “今年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荣温笑笑,“你嫂子有孕在身,我得一切以她为先。” 荣崇摇摇头:“二哥你好好与嫂子过日子,这些事你少沾一些也好,免得惹了血腥气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说得好像你以后不成家一般。”荣温拍了拍荣崇的头,“如何,来时我与你说的,考虑的怎么样了?” 荣崇愣了下:“什么?” “才这会儿功夫就忘了?也怪不得曾婉与你置气了。”荣温摇摇头,实在是对自家弟弟未来的亲事感到担忧。 “二哥你说她想与我撇清关系,我还记着呢。”荣崇啧啧嘴,“二哥为何这么说?” “那你就没想过她今早为何那么同你说吗?曾婉在你身边的时间,比我在你身边的时间还长,我想你至少比我要了解她吧?” 荣崇没应声,脑子里颠来倒去都是曾婉早晨说的话,越想心头越郁卒。 他不是不懂,但每次他说了,对方又避而不谈,闹得他再也不敢提,这有点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他承认年幼时做的一些事挺惹人厌的,也都是曾婉替他收拾残局,但说到底他也想给对方些回报,奈何对方根本不要。 上了马,荣崇慢悠悠在前面晃着,荣温干脆跟在他边上,一边思索着待会儿到了内城给任半青带几枚桂花糕,一边想着怎么让自家这个蠢弟弟开窍。 “二哥,你说世界上真有那么清心寡欲的人吗?” 荣崇的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荣温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你说为什么每次我想报答曾婉,她都那么不近人情呢?” “你报答什么?”荣温怔了下,忍不住问他。 “她以前替我做了很多事,我不得报答一下吗?”荣崇奇怪地看着荣温,满脸都是“我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的模样。 荣温噎住,他脑子转了转,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两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敢情是荣崇一直把曾婉当恩人看,但曾婉却心悦着荣崇,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你就没想过……”荣温本想把话说的直白些,但想到荣崇这脑子很有可能转不过弯,还是放弃了。 一句话戛然而止,荣崇一头雾水。 他等着荣温把话说下去,对方却闭口不言,一直到买完桂花糕,重新回到温御王府,对方也没把后文补充完整。 —— “这温御王府的布局,其实是王爷他亲自决定的。”曾婉正带着任半青逛这王府,顺道陪着她散散步,见见阳光。 任半青点点头,等着曾婉继续说下去。 “您别看温御王在有些方面挺迟钝,其实放在正事上永远都不会马虎,这也是为什么咱们箪城一直都如此和平,从未出过岔子。”曾婉笑了笑,“箪城百姓都很喜欢温御王,他很会为百姓着想,但绝不是那种懦弱之人,敢想敢做敢为,那才是真正的温御王。” “我还记得我们刚到箪城时,百姓之间死气沉沉,大家都对‘死’这个字看得很淡,因为太过熟悉,反倒不觉得害怕了。但他来的第一天,那时都还没我高,却挨家挨户地统计有多少青壮年,又有多少老弱病残,还把家家户户不想活的人都给教育了一顿。” “要知道刚来这里,百姓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小孩子呢?所以自然是无人理他的,他呢,回了王府,哭了一夜,第二日又出去继续做自己想做的、该做的。”曾婉叹了口气,“他那时终究还是个孩子啊,是个吃尽了人间苦楚的孩子。” 任半青听着曾婉的话,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对温御王的喜爱有多深刻,就是可惜了温御王至今未能摸清曾婉的意思。 拉过曾婉的手,任半青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 去说句“喜欢”吧。 曾婉有些害羞地垂下头:“倒是让王妃您看了笑话,这些事本不该烦扰您的,如今却要您为我想这么多,我真的很惶恐。” 任半青摇摇头,继续写道:因为你是我姐姐。 曾婉怔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这么多年了,就没几个人如此真心待过她。她自知自己是个下人,有些人背地里说三道四,觉得她待在温御王身边是有所图,不要脸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所图,但这么多年了,就算图些什么,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不够格。 “夫人!”荣温的声音骤然出现,打断了正在闲聊的二人。 任半青转头,便看到荣温提着一盒桂花糕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惊讶的荣崇。 看他那样,就不像是刚到的,也不知道站在这外头听了多久。 任半青轻轻拍了两下曾婉的手,便松了开来,往荣温那边靠过去。 荣温直接把人牵过来,对曾婉道:“本王与夫人先走了。” 曾婉请了个礼,目送着二人离开了庭院。 这下就只剩她与荣崇,气氛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境地。 “你刚刚……说的那些……”荣崇酝酿了许久,还是哽住了,“咳……我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 “……什么?”曾婉知道他听见了,但她还是选择了装傻。 荣崇没理会她的装傻,反倒是直言道:“昨天的事情,还有今天早晨,我……对不起,不该跟你说那么重的话,这么多年你也辛苦了,我却一直没对你好过,往后你要什么,同我说便是,只要我能给的,都会给你。但是咱们以后可以别吵了吗?” 曾婉有些紧张,脑中不断闪现出任半青同她说的几句话,无非是让她勇敢一些讲出来,但真要勇敢又谈何容易。 “王爷,阿婉……真的要什么你都愿意给吗?” 荣崇一听,眼睛一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曾婉舒了口气,认真道:“那阿婉想要同王爷在一起。” “可以啊,不过咱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荣崇奇怪地盯着她,有些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站在院外偷偷听着的任半青与荣温皆有些哭笑不得,他们头一次听墙角,就遇到如此让人发笑的状况。 “夫人,咱们回去吧?”荣温顺了顺任半青的发,询问她的想法。 任半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大概是想问怎么不继续听下去了。 “为夫觉得一时半会儿要荣崇开窍还挺困难,更何况咱们能帮的也都帮了,再多插手就显得有些过了。” 任半青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是别人的感情,插手太多不太合适。 两个人一同回了房中,荣温看了一眼剩下的杨梅,便知道任半青今日还未吃。 “杨梅没吃吗?” “没呢,陪曾婉走了一上午。”任半青扶着腰坐到椅子上,她觉得有些累了。 荣温走上前替她按了按腰:“今日晚些我让荣崇请个大夫来给你再诊诊脉,别再累到了。” “没事的。”任半青笑笑,捻了颗杨梅放进嘴里,吃完后才问,“相公,我们何时回去?我不太放心任万晴,还有四皇子的事情……” 荣温同她一样,心里也在打算着离开了:“明日便走吧,也不知道今天荣崇和曾婉能不能把话给说开。” 任半青握了握他的手:“相公不是说了,温御王很是聪明的吗?” “但愿如此吧。” 41.温御王(6) http://.biquxs.info/

天渐渐黑下来,荣温与任半青在房间内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大夫也来给任半青看过身子,说是胎儿情况很好,只需要小心一些便可。 用晚膳时,任半青发现荣崇与曾婉之间的气氛稍微变了些。 不如自己刚来那天般紧张,也没有意料之中的暧昧,反倒是亲切了许多,也不知是曾婉想开了还是荣崇弄明白了。 晚膳用完,任半青同荣温一起回了厢房,明日一早他们便要启程回荣城了。 “叩叩”两声,荣一在外面道:“王爷、王妃,曾小姐求见。” 任半青看了眼荣温,走过去把门打开,就看到曾婉正站在外面。 “阿婉参见王妃,不知道可否有叨扰到王妃休息?” 虽然任半青不止一次地叮嘱曾婉不需要这么客气,但对方还是谨记自己的身份,总是礼数周到,任半青也不再强硬地要求她改过来了。 微微摇了摇头,任半青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阿婉想把下午的事同王妃聊聊,就是不知道王妃有没有兴趣听。”曾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任半青转头看了下荣温,对方点点头:“夫人你与阿婉进来聊,我出去给你打水。” 荣温说完,便侧开身出了厢房,他嘴上说着去打水,其实是想给两个人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曾婉是个不错的人,也从未听自家夫人说有什么好友,不如趁现在结交了倒也好。 曾婉被任半青拉着坐到了桌边,桌上摆着一碟剥好的瓜子,旁边还有一些洗的水灵灵的杨梅。 “温成王对您着实好。”曾婉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任半青笑笑,在纸上写下:【我与他都不怎么习惯有人服侍。】 曾婉笑着道:“王妃大可自在享受,已博得一人心,真的是一件很值得珍惜的事情。” 任半青点点头,问她:【你想同我说什么?】 “我听王妃的话,同温御王讲了自己的心意,但王爷他还是没能明白过来,随后我便很直白地说了我心悦他,这样会不会不太矜持?毕竟……”曾婉说到这儿,脸也跟着红了。 【不会,那他作何反应呢?】 “呆呆地站了许久,然后同我说了句‘所以你不希望我纳妃’。”曾婉撇撇嘴。 任半青怔住,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 曾婉急了,摆摆手道:“王妃您莫笑话我。” 【我不是笑话你,我笑荣崇呢。】任半青写了这几个字,想想又补了一句,【他也真是个木头。】 “就是啊,怎么往日里做正事那么精明,在这情丨事上却如此不开窍呢?”曾婉嘴上说着,心里也发笑,“不过我心情倒是好了很多,反正现在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至于他怎么想,实在不是我能控制的。要说看到对方的反应有点失落,倒不如说放宽了心。” 任半青点点头。 “因为他身边现在也就只有我,我只能再努力努力。”曾婉心态确实好了不少,懂得宽慰自己,也知道该如何去自处。 任半青笑笑:【但等到木头开窍了,必然会与以往有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曾婉点头道:“阿婉此番来,便是为了感谢王妃,若不是您一直劝我,我真的会把这事情一直憋在心中不往外说。如今说出口了,倒不觉得那么难了。” 【都说了不必如此客气,既然要谢我,不如叫我半青吧。】 曾婉几下犹豫,缓缓点了头:“半青,真的很高兴能在这几日遇上你。” 任半青揽过曾婉,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嘴角噙着笑。 将曾婉送出厢房,任半青便看到荣温正坐在院落中的石凳上纳凉。 曾婉朝荣温请了个礼:“叨扰王爷与半青了,阿婉这便回去了。” 荣温站起身,微微点头:“聊完了便好,往后夫人还要请阿婉多多照顾。” “若是见到面了,必然是要照顾的。”曾婉又和任半青拥抱了下,便走出了院子。 目送着人离开,任半青重将目光落在荣温身上:“相公累不累?” “不累,在外面坐了会儿还挺凉快。”荣温走到任半青身边,拉起她的手,确定对方不冷后放下心来,“曾婉与荣崇如何了?” 任半青笑笑:“比起我想的要好很多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温御王开窍了这两人便能修成正果了。” “倒也好,我不能常在箪城,荣崇身边也缺个长久陪着的人,曾婉再好不过了。”荣温很满意,“这样明天一早回去我也放心。” “嗯。”任半青拉着荣温进屋,“咱们今日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夫人。”稍微用了些力气,便让走出去的人重又回到自己怀中。 “怎么了?”任半青半抬头,能看到荣温低垂的眼中有一丝狡黠。 “前些日子的话还作数吗?”荣温一边说着,手已经顺着任半青窈窕的腰线往下。 大掌游移在身上,那热度与触感虽然隔着衣物,却还是惹来她一阵颤栗。 任半青支支吾吾地应了声:“算,但是明日……” “相公不进去,就蹭蹭。” 荣温的话太过直白,任半青腾地红了脸,比起厚脸皮,她自然是比不过荣温的。 荣温的手抚摸的很有技巧,尽挑任半青敏感的地方触碰,没一会儿怀中人就软软地靠在他胸膛上了。 低声笑了下,荣温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惊呼一声,任半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复又满面通红的垂下脸。 直到人被抱到床上,任半青都没做什么挣扎,乖顺得不得了。 荣温心底霎时柔软了下来,问她:“这么乖吗?” 因为肚子的关系,任半青被荣温正面抱着,双腿敞开放在他的腰两侧。面对荣温的问话,任半青揽着他没吭声。 “怎么不说话?”荣温亲了亲任半青的耳朵,似乎在逗她。 好半晌,任半青才小着声说了句:“因为是相公。” 荣温怔住,一开始还没想到她的回答是什么意思,再一想到自己前面的问题,胸腔中立刻被浓浓的喜悦所占据。 这么乖是因为他是她的相公。 “夫人,你要是这么可爱,为夫今晚可不打算放过你了。” 任半青手一抖,捏着他的胳膊道:“不行,肚子里还有宝宝,明日还要赶路。” 被两个理由怼的哑口无言,荣温闷声笑了下,罢了罢了,自家夫人欺负不得,还是个倔脾气呢。 “就只准蹭蹭。”任半青见他笑,还以为对方势在必得,立马开口阻止。 荣温捂着脸,被她煞到了,好半天才拿开手,一把将人往自己前面拉了拉,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事情进行到后来,任半青整个人都恍惚了,随着荣温的动作沉浮在欲海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孕在身,身上处处都敏感极了,荣温随随便便一碰她都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达到了高潮,任半青眼神迷离地躺着,小声喘着气。 荣温起身帮她做了清理,然后搂着她温存。 “还好吗?” “……疼。”任半青哼了声。 荣温奇怪地看着她:“哪儿疼?” 想着自己也没进去,怎么就疼起来了? 任半青咂咂嘴,没说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应该是怀了孕,所以胸脯一直涨的难受。 荣温侧过身,与她面对着面,完全凭借猜测地摸了上去:“这儿疼?” 任半青被吓到了,反射性往后缩了下,结果因为被对方牢牢禁锢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你别……乱碰。”有些懊恼,任半青拿开了他的手。 荣温低声笑了下:“这证明夫人身体健康,等孩子出世了,便好了,不过仔细看看,确实比之前大了些。” 任半青昂起头,一点也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睡觉!” “好好好,睡觉。”荣温亲了亲她的额头,拥着人闭上了眼睛。 ——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收拾好东西出了西厢房。 远远的,任半青看到荣崇正同曾婉说着什么,说到一半脸又红了,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在作甚。 荣温与任半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味。 荣崇应该是已经想明白了,这下他们倒也放下了心。 “二哥、嫂子,早上好!”荣崇注意到荣温他们出来了,立马冲上来问早。 荣温板着脸:“多大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荣崇摸了摸鼻子:“你们一会儿就走吗?用了早膳再走吧?我与阿婉给你们备了些路上吃的零嘴,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嗯,今日早膳是什么?”荣温揽着任半青往前走。 “枸杞圆子汤。”荣崇笑道,“特意让人去准备的。” 荣温也不跟荣崇客气,一听是补身子的东西,二话不说决定和任半青留下用早膳。 早膳用完,荣温和任半青便要回外城了,他们的马车还在那处,一早荣一已经去准备了。 来时他们走的是曾婉家的地道,并未直接走温御王府的那条路,是因为温御王府的地道连通的是温御王府的书房,就算关系再近,没有主人的准许,如此闯入实在不好。但现下不同,只需从温御王府的地道出去便可。 将人送出去,荣一已经驾着马车在外城的王爷府外等着了。 荣崇抱了抱荣温,道:“二哥,下次再来时,望我们皆大业有成。” “好好保重,你现在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荣崇看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曾婉,重重点了个头。 42.任万晴(1) http://.biquxs.info/

“王爷和王妃回来了!”温成王府外守着的侍卫朗声喊道。 王府内的下人立刻涌了出来,跟着李老跪了一地。 “恭迎温成王、温成王妃回府!” 对于温成王府,他们这一个多月在外,实在是久违了,荣温都觉得自己装傻的本事生疏了。 “李老胖了不少啊,不错不错。”荣温绕过众人,奇怪地问了句,“怎么没看到夫人的堂妹?” “回王爷的话,任小姐出府买东西了。”莫名变胖的李老老老实实回话。 “那不管她了。”荣温拉着任半青,“本王要同夫人用膳,快快备上桂花楼的酱香猪蹄。” 李老应了声:“老奴立刻去准备,还请王爷与王妃稍等片刻。” 因为知道温成王妃有孕在身,李老还特意准备了一碟新鲜的杨梅让后厨先端了过去。 任半青一边吃着杨梅,一边让人把初春叫了来。 荣温揽着她,很悠闲地靠在亭柱边。 初春到的时候,院子里没有其他下人,任半青也不避讳,问道:“这些日子任万晴都做了什么?” “回王妃的话,奴婢这段日子都未住在云青苑。”初春老老实实回答。 任半青怔了下:“那你这些日子住在哪里?” “奴婢同小夏一起住。” “小夏?” “她同奴婢一样是王府的侍女。”初春解释道。 “那你为何不住云青苑。”任半青皱眉。 云青苑在当初任半青嫁入后便开始改建,特地增加了一个小的厢房给初春住。因为当时荣温想着任半青刚嫁入府上,如若住不习惯便由她一人住在云青苑,身边定然要有个贴身侍女陪着。 初春犹豫了一下,道:“任小姐从外头带了个贴身丫头回来。” 荣温紧皱眉头,这主人身边的丫鬟被一个外头带进来的给抢了住的地方,任万晴胆子倒是真的大。 任半青拉了拉荣温:“这件事交给我来吧,也算是我这儿惹出来的麻烦。” “早些把她送走,也好让夫人眼根落个清净。”荣温亲了亲任半青的额头,又对初春说,“今日之事你莫要对别人说。” “是,奴婢明白。”初春听了荣温几句话便知道温成王不简单,难怪当初自家小姐铁了心要嫁过来。但她作为任半青身边一直跟着的婢女,命是任家给的,自然是要用命来还恩的。 任半青笑笑:“初春是自己人,王爷大可放心,她虽未学武,但也是个机灵的丫头。” “恩。”对于任半青带来的人,荣温还是放心的,而且当时对方嫁过来时,也就这么一个陪嫁丫鬟,必然是信任至极才带着的。 “这些日子你先同小夏住着,过段时日我便把任万晴送出去。” 初春应了:“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 “三日前宫里来了人,但因为王爷和王妃都还未回,宫里传的消息被任小姐接了。因为任小姐是王妃的堂妹,李老也不敢拦,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更不敢了。” 荣温这下倒上了火:“什么消息?” “听闻是给四皇子选妃的消息,奴婢得知宫里头的意思是各大官员都有一个推荐名额。” “那宫里递来的应该是要写那名额的东西了。”任半青道。 荣温点点头,没吭声。 不多久,府上的下人就拎着桂花楼的酱香猪蹄到了院中,其他菜也陆陆续续都上齐了。 荣温挥退了众人,与任半青慢慢用膳,等到午膳用完,任万晴也回来了。 “禀王爷、王妃,任小姐回来了。” 荣温哈了口气:“不见,本王乏了,等午时过了再说吧。” “是,老奴这就去知会一声。”李老恭恭敬敬地要退出去,又被荣温叫住。 “李老,本王听闻任万晴之前拿了宫里递来的东西?”荣温眯着眼睛,看起来跟生气了一般。 李老赶忙跪了下来:“老奴有愧,宫里来人时。老奴恰好不在,这下人们也不敢拦任小姐,便被她拿了去。” “宫里递来的是什么?” “是宫里递来的给王爷写推荐名额的折子。”李老低着头,生怕荣温火气上来了打他几大板。 “推荐名额?什么名额?”与任半青猜的无二,但荣温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 李老详细地回答了:“宫里头要给四皇子纳皇妃,不只是荣城这里的官员,哪怕是外城的都有一个推荐名额,推上去给皇上和皇后过目了,选出合适的来比一比,最后获胜的那个便是四皇妃。” 荣温摆摆手,一脸不耐烦:“太麻烦了,这折子给了任万晴就由她去吧。” 李老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退了出去。 在外头等着的任万晴吃了个闭门羹,恼意上头,但也知道忍住不发,而且荣温与任半青也没就折子一事对她发难,原先准备好的说辞也派不上用场了。 她回了云青苑,摊开宫里递来的折子,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了三个大字——“任万晴”。 只要把这折子递上去了,再废点功夫坐上四皇妃的位置,谁还管这傻王爷的眼色呢? 她堂姐有的东西,她也要得到。 —— “相公,这事儿就这么由着她,你到时候……”任半青也知道不管这折子最后在谁手里,要写的也都是任万晴的名字,因为她与荣温已经商量好了把任万晴给推上去,只是这折子在任万晴手里,终究不安全。 “无碍,明日我可以去要回来。”荣温笑笑,“捎带着也把云青苑给拆了重建。” 任半青怔住:“拆了作甚?” 云青苑当初改建好,可是花了荣温大笔的银钱和很大一番功夫的,好好的怎么就要拆了? “她住过了,让人看着便不舒服。”荣温老老实实道。 任半青笑了:“就为了她一人破这个财,实在是没什么必要。反正我也不回云青苑,一直都跟相公住在云成苑,那处便搁置了吧。” 荣温将任半青搂进怀里:“话是这么说,但为夫心里还是不舒服,拆了重建吧。” 见劝不动,任半青干脆也不劝了,纵容他这些未尝不可。 “这几日,我便带任万晴出去置办需要的东西,相公你好好在府上歇息便可。”任半青笑道,“如今多花一些银钱,到时候把人送出去了心里头也更干脆利落。” 荣温摸了摸她的头:“你做的已经够了,好歹还让她在王府上白吃白喝了这么久,连贴身侍女都敢擅自换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人如此不识趣,便是要等着倒霉的。” 任半青捏了捏荣温的手:“是,相公不用跟她置气,我有些事情想问问荣二,她这些日子可在府上?” “在。”荣温话音刚落,荣二便从外头进来了。 “属下见过王爷、王妃。” 任半青问道:“任万晴的爹娘现在如何了?” “属下已经把人接到荣城了,安排在城边一个小屋中正住着。”荣二道,“他们一直说道要找任万晴,属下同他们说了,过些日子任万晴会来接他们,让他们再等些时候。” “如此便可,等到成亲那日不迟。” 43 任万晴(2) http://.biquxs.info/

“姐姐?”任万晴一早醒来便看到任半青站在云青苑的院中,正摆弄着花花草草,自己带回来的丫鬟正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一声也未吭。 任半青抬起头,冲她淡淡地笑了下。 任万晴立刻把那丫鬟叫到面前,狠狠地训了一顿:“怎么姐姐来了不叫醒我?你怎么做下人的?” 那丫鬟连忙跪下来听训,也不敢吭声。 任半青身边站着初春,她朝初春使了个眼色,初春立马走过去把那丫鬟扶了起来。 “王妃的意思是不必为难做下人的。”初春说完,又回到了任半青身边。 那丫鬟立马请了礼:“奴婢多谢王妃恕罪。” 任半青点点头,绕开任万晴走进了屋内,不多久,任半青便将写了字的宣纸拿了出来。 【姐姐听闻宫里递了折子过来,想要给四皇子选妃,我与相公相商后决定将你推荐到宫里。】 任万晴看完,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果然她堂姐和王爷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当日宫里来人时,妹妹见李老不在府上,便接了这折子,说起来还要请姐姐恕罪。”任万晴立刻请了罪。 任半青摇摇头,又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无妨,最终都是要将你推荐到宫里的。】 “多谢姐姐宽恕,姐姐处处为万晴着想,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任万晴在心里舒了口气。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姐姐教训的是。”任万晴笑笑。 【不知妹妹现在可有其他事?若无其他事,不如同姐姐上街一同用个早膳。】 “自然是可以的,不过王爷那里……” 【王爷那儿你无需担忧,我已同他说过。】 任半青将纸笔递于初春,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 两人便在初春和那丫鬟的陪同下一起出了王府,因为时辰尚早,街上并没有过多的百姓,但店铺都开了门,两人倒也逛得自在。 随意选了家酒楼走进去,任半青立马被掌柜的认了出来,带着她们到了二楼的包厢中。 包厢靠着窗,夏风徐徐吹过,虽不算凉爽,但还是舒适的。 初春替任半青同掌柜的要了纸笔来,任半青在上面写道:【妹妹想吃什么?随意便是。】 任万晴顺了这意,点了一碟桂花糕,又点了一碟红豆糕。 “姐姐可还有想吃的?” 【再加一碟桂花糕吧。】 任半青在箪城时便发现,荣温许多时候说给她买桂花糕,其实自己吃的不少,面上倒看不出竟是个爱吃甜食的人,如今给他买一些带回去,省得那人又因为自己没在府上陪着而吃味。 三碟糕端上来,任半青也不急着让小二给她装起来,等着任万晴吃的差不多了,才示意初春去了。 “要带回去吗?”任万晴看着初春将剩下的一碟桂花糕端走,好奇地问。 【闲暇时当零嘴。】 任万晴不知道为何,在任半青这几个字中看出了心酸。一个王妃在府上要吃零嘴,还不能让下人去买,竟然要自己出府买了带回去,这是有多不受宠爱啊? 从酒楼出来,任半青直接带着任万晴去了卖衣裳的店铺,想着给她买两件现成的衣物,再去隔壁的裁缝铺定做一件。毕竟要把人送到四皇子身边,除了人脉,任万晴的硬性条件也要拉上去。 衣裳铺子的老板娘一见任半青来了,恭恭敬敬地请了礼,很热情地给任万晴推荐了几件衣裳。任万晴拿着那几件衣裳比较了一下,挑了其中两件比较合心意的去试了,试完还算满意,便直接买了。 到了隔壁裁缝铺,因为要量衣裳的尺寸,便多花了些时间。颜色众多、款式繁杂的布料让从未见过这么多昂贵布匹的任万晴看花了眼,连眼中的贪婪也忘记了掩饰。 那裁缝铺的老板娘偷偷看了几眼任半青,又打量了会儿任万晴,也不敢多话,顶多日后当做与家里人闲聊时的一个话题罢了。 “姐姐觉得这颜色如何?”任万晴细细挑了近半柱香的时间,最终看中了一匹红色的布料。 那匹布质感顺滑,是上等的丝绸,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大多是达官贵人出席重要的宴会时才会用的布匹。 任半青今日带着任万晴出来,便做好了要花大价钱的准备,而且依她对任万晴的了解,挑中这样一个布匹,其实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任半青看了一眼初春,初春立刻心领神会地同老板娘道:“用这布匹给任小姐做衣裳吧,麻烦你了。” 初春将三两白花花的银子放在老板娘的手心,那老板娘立刻点头哈腰地接了:“还请王妃与任小姐放心,咱们铺子做衣裳的速度绝对是荣城第一,质量也是顶呱呱的,七日后便会将衣裳送入王府。” “那便麻烦你了。” 初春说完,任半青又点了下头,便一同从裁缝铺走了出来。 二人又随意逛了逛,任半青替任万晴买了些胭脂,再看了眼日头,正午还未到。 “任小姐可要回府?”初春代替任半青问道。 “妹妹随意,听姐姐的便可。”任万晴微微笑了下。 任半青走了一上午,有些乏了,便率先走在了前头,手中的桂花糕早已冷了,她还得带回去给荣温尝尝。 王府离集市有一段距离,初春忍不住道:“王妃,不如让府上的人来接吧?” 任半青摇摇头,她尽管有些乏,但还是不太想坐马车或是软轿,日日在府上歇着也很无趣,难得出来走动走动。 任万晴默不作声地跟在边上,想了想又加快步子搀住她:“我来扶着姐姐吧,今日姐姐同我出来,着实辛苦了。” 轻轻笑了下,任半青像是心中极为熨帖一般。 两人就这么相伴着往前走,身后跟着初春和小丫鬟,日头渐渐升上去,夏日还是燥热的。 任半青额头浮上一层薄薄的汗,她越往前走,就越有些犯晕。 初春见她脸色不对,连忙站到另一侧扶住她:“王妃?王妃您还好吗?” 任半青摆摆手,似是很累了。 任万晴也没想到好好的她堂姐怎么就犯晕了,心里头有些害怕,她还没飞上枝头呢,任半青现在可不能出事,她赶忙打算把人扶到一边先坐着歇会儿。 就在她背过身去扶着人往下坐时,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摊位中跑出一个孩子,直直冲到她们面前。 任半青只觉脑袋晕的不是很正常,她自幼习武,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现下却怎么也提不起精神。 迷迷糊糊抬起眼皮,她似乎看到那孩童的手从后背露了出来,手心里握着什么,太阳照耀下,银光一闪而过。 神经绷紧,任半青的上半身反射性往后躲,那银光却还是擦过了她的喉间,鲜红的血就这么落了下来。 扶着任半青的初春和任万晴皆傻了眼,一旁的小丫鬟更是僵住身子,脸色苍白地大声尖叫出来。 谁都没能想到,一个年幼的孩童竟然对温成王妃下手! 44 任万晴(3)(倒v开始) http://.biquxs.info/

“一群饭桶!”震怒声从云成苑的院子中传出,荣温气得浑身发抖,手面上因为攥紧的拳头而青筋毕露。 若不是今日他去宫里给皇上汇报知又县一事,荣一本不该跟在他身边护着他,而是应该跟在任半青身边的。可如今任半青却因为他的疏忽受了伤,人被抬回来时更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李老和一众下人颤颤巍巍地跪着,旁边还有任万晴三人跟着跪在地上。 温成王妃出府却遭了刺杀,追究下来她们三个陪着去的自然逃不过干系,而府上这些下人因为没有人护着王妃一起出府,事态严重了恐怕都要掉脑袋。 荣温骂完,脑子里一团浆糊,他活了两世,头一次有了如此铺天盖地的悔意。 不多久,温成王府的大夫从屋内走出,恭恭敬敬地跪下。 荣温捏住他的肩膀,颤抖着问道:“夫人如何了?” “禀王爷的话,王妃已经无碍,只是……”那大夫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单独说。 荣温立刻将人屏退,随大夫一同进了屋内。 “现在可以说了。”荣温皱着眉,因为担忧显得一脸不悦。 “是,王爷,王妃身体无大碍,脖间的伤口也不深,很快便能痊愈。”大夫老老实实地回答。 “肚子里的孩子也无碍吗?”荣温舒了口气。 “无碍,王妃只是受了些惊吓,需要静养几日。” “那为何到现在还没醒?”荣温心里头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但他还是掩不住担心,从任半青回来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回王爷的话,老奴给夫人诊了脉,想多嘴问一句夫人今日可有吃过什么?或者与何人接触过?”那大夫垂着头问。 荣温原本放松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今日起身时任半青便同他说要带任万晴出去买些东西,打扮打扮也好把人送去宫里参选,当时他没多想便应了,如今出了事,看样子还跟任万晴撇不清楚了。 “本王这就去把人叫来。”荣温一边说着,一边黑着脸走到了院外,看着跪在地上的任万晴三人,好半晌才开口,语气中尽是寒意,“你们三人随我进来。” 任万晴吓得浑身发抖,她一直以为温成王平日里傻兮兮的定然很好欺负,再不济也不是那种会事事都上心的人,却没想到只是任半青受了伤,就让他如此发怒。 进了里屋,那大夫得了荣温的准许,立刻问了话:“三位可是同王妃一起出府的?” “是的。”初春见任万晴哆哆嗦嗦地不说话,赶忙应了大夫的话,“奴婢斗胆问一句,王妃现在如何了?” 大夫站在荣温眼皮子底下,没敢回答,而是问了三人一些问题:“今日王妃可有吃过什么?” “在一家酒楼用了早膳,一共点了三碟糕点,两碟桂花糕,一碟绿豆糕。”初春很机灵,尽管不知道为何这么问却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清楚,“不过王妃没吃绿豆糕,那碟绿豆糕是任小姐要的,她只吃了小半碟桂花糕,剩下的都由奴婢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可否给老奴看看?”那大夫立刻抬起了头。 荣温赶忙让初春去把东西拿了来,大夫得了荣温的准许,一块块都试了下,最后皱着眉道:“王爷,老奴试了,这桂花糕里加了蜜萝草,不知王爷可知道这草?” 荣温一听,心里闪过一丝诧异,面上假装不懂:“不知道,这什么玩意儿?” “是来自北夷的一种草,本来只是北夷百姓们种来吃的,一片叶子研磨成汁加在糕点之中可以增加糕点的甜味。但如果量没控制得好,加的超过了剂量,轻则会引起人眩晕发热,浑身出虚汗,重则会让人产生幻觉,肢体不受控制。” 荣温心下有了猜测:“所以?” “王妃是吃了这些桂花糕才产生了眩晕的感觉,好在剂量不重,依老奴的推算,王妃应该就快醒了。” “都出去出去,初春,你让李老把任万晴和这小丫鬟看好了,等事情水落石出了本王再来追究责任!”荣温摆摆手,话中尽是不悦。 任万晴一听,惊恐道:“王爷!妹妹没有对姐姐下手!” 荣温皱眉看着她:“本王有说你下手了吗?而且可别与本王套近乎,你是王妃的妹妹但不是本王的妹妹。” 任万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任半青不是说温成王很是不宠爱她吗?为何对方如此为她出气? “王妃是本王养在身边的,本王都没下重手,有些人倒好,一天到晚不想些好的,尽弄些有的没的出来。”荣温走过去特别不客气地推了把任万晴,不管这次下手的是不是她,荣温都极为不待见她,“出去出去!带着你的小丫鬟出去,都别在这儿碍了本王的眼。” 任万晴就这么被发了一通无名火的荣温赶了出去,一人待在云青苑中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处发泄,她是想对任半青下手,但她现在还没动手,如今却被直接扣上了这帽子,怎么能不生气? —— 云成苑中只剩下给任半青看诊的大夫,正在照顾任半青的初春,以及喜怒不定的温成王荣温。 不多久,像是印证了大夫的话,躺在软榻上的任半青轻声哼了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荣温瞪大眼睛,立刻冲到床边:“夫人,现在觉得如何?” 任半青因为刚刚醒来,脑袋还不是特别清醒,喉间的皮肤泛着一阵阵的刺痛,好不容易看清了眼前的人,轻轻笑了下道:“相公,我没事。” 本来给任半青看诊的大夫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众所周知任半青是个哑巴,如今却能开口说话,莫不是他听错了? 荣温亲了亲任半青的额头,也不管这说不说话的问题,喟叹一声道:“你把为夫吓死了。” “相公,对不起。”任半青头一次乖顺地道歉。 原本心脏跟着起起落落,这会儿因为面前人的一句话,它总算找到了个柔软的地方轻轻放了下来。 荣温拉过她的手,小声问她:“现在觉得如何?还会晕吗?” “已经不晕了。”任半青摇摇头,她已经能猜到自己怕是中了招,至于这下手的人,她还真说不准。 “那就好。”荣温拉着她温存了好一会儿。 初春做了这么久的下人,知道主人需要什么,她赶忙去后厨嘱咐人给任半青炖清粥,又打来一盆热水。 荣温拿起手巾泡到温度适中后,挤干净水,替任半青擦去了额头上冒出的虚汗。 那大夫站在一边,一声不敢吭,他觉得自己仿佛得知了什么真相,却又有种要掉脑袋的感觉。 直到荣温服侍着任半青喝完清粥,那大夫也一直站在一处,动都没动过,腿恐怕早已经麻了。 荣温站起身,同大夫道:“你今日可有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 那大夫立马摇头:“老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还请王爷恕罪!” “下去吧。”挥了下手,荣温没再多说。 大夫以为自己被放过了,头也不回地退出了屋内。 不用荣温交代,荣一接下来也会把人给处理好。 “相公……”任半青虽然知道自己会说话这件事请不该泄露出去,但仅仅因为这事就杀生,实在不好,更何况这大夫还救了她半条命。 荣温拉过她的手:“荣一知道如何处理,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那边好。”任半青舒了口气,“相公,我有一个想法想同你说说。” “什么?” “既然我这次是喉间受了伤,不如顺水推舟恢复言语的能力吧?”任半青抬眼笑看着荣温。 荣温怔了下,片刻了然:“未尝不可。” 45 任万晴(4) http://.biquxs.info/

“你们听说没?温成王妃能说话啦!”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是前些日子在东街被一个小孩割了喉咙!” “瞎说什么!割了喉咙还能说话吗?” “那不然是怎么了?” “听说是原本喉咙里有淤结,大夫给诊治的时候发现了!” “这淤结去了就能说话了?” “那不然呢!” 百姓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直到看到初春出现才噤了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各忙各的去了。 自打那日任半青来了趟东街出了事,荣城集市中的百姓都将那日一道来的几人给记住了。 初春对这些嚼舌根的事情不甚在意,她巴不得这事越传越广,毕竟这是王爷与王妃想出来的法子,就为了让所有人得知温成王妃已然恢复了言语能力。 “哎哟,初春小姐又来啦!”药铺子的老板娘一看是初春,立马把放在药柜中的东西取了出来,“还是一样的,煮着喝,再喝上一段时日喉咙便会舒服了。” “多谢。”初春接了甘草,把银钱放在了木柜台上。 这几日,初春听了荣温的安排,常常会来东街的药铺子给任半青买甘草。甘草茶润喉祛痰,恰好能营造出一个温成王妃喉咙刚刚恢复,嗓音沙哑需要好好调养的假象。 —— 荣温与任半青坐在亭中,一个拭剑,一个抚琴,倒也悠闲。 一曲毕,任半青问道:“相公,之前那孩童去哪儿了?” “死了。”荣温提起那日的事情,仍心有余悸,“我命荣一去找了,在荣城外一里地发现了尸体。查了不是任万晴下的手,但还没查出到底是谁,夫人,为夫……是不是有些无用?” 任半青笑着摇头:“瞎说什么呢?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这与相公无关。若真说到无用,我倒是真的无用的那个,连一个孩童都没避的过,还怎么当你的后盾?” 两个人说到这份上,对视一笑,也不互相客套了。 “蜜萝草的事,我已让人去查了,往后荣一还是守在你身边。”荣温走到任半青身边,将人搂住,“等选四皇妃的事情解决了,我再给你挑个好的暗卫护着你。” 任半青知道这时不管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乖乖应了:“相公,任万晴定不是这事情的幕后黑手,她没这胆子做。” “我知道。” “嗯,之前的折子,已经递到宫里了吗?” “递上去了。”荣温应道,“皇上的意思是等些时日在民间一同举办初选。” “民间初选?”任半青愣了下,“难道以相公的名义推荐,不是直接进了宫里的吗?” “因为任万晴严格来说并不是官宦之女,只是个平民女子,虽然由我推上去了,但还是同普通百姓一起。” 四皇子的选妃制度是由皇后全权决定的,将参选之人分为官宦之女与平民百姓之女两类,官宦之女有她们的比较准则,而百姓之女也有百姓之间的选拔要求。但因为官宦之女大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礼仪教养也都比百姓之家中的更为出色,所以竞争也更加激烈。 而百姓之中的则少了几样比较的项目,只有三项比试,一比外貌,二比书画,三比礼仪。 对于任万晴来说,第一项并不需要过于担心,她的外貌虽然远远比不上摘了假胎记的任半青,但也算是上等长相了。 至于这第二项和第三项…… “夫人对她走到最后的把握有多大?”荣温低下头问道。 任半青想都没想:“没把握。” 荣温一点也不意外,他笑道:“想把人送进宫,还真是得要废我们一番功夫呢。” “就当是调剂生活吧。”任半青也笑了。 她与荣温此时就像是找到了趣事一般,两人对于后续的事情倒也不急,一步步来未尝不可。 —— 又过了两日,任半青带任万晴去做的衣裳便送到了王府,任半青亲自拿着那衣裳到了云青苑,身边依旧跟着初春。 “奴婢参见王妃。”任万晴身边的小丫鬟请了礼,初春说她叫鱼红。 “起来吧。”现在任半青可以自在些说话,倒也舒坦了很多。 “谢王妃。”鱼红站起身,“奴婢这就去叫小姐起身,之前小姐染了风寒,刚刚好,难免睡得沉了些。” “嗯。”任半青也不挑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风寒只是个避风头的借口,毕竟之前荣温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她撒了一顿火气,闹得任万晴胆子再大也不敢出来蹦跶了。 过了会儿,任万晴才从屋内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倒真跟生了病似的。 “姐姐,妹妹身体不适,迎的晚了还望姐姐恕罪。”任万晴虚虚请了个礼。 任半青走上前去扶着她:“无碍,是我没知会一声便来了。” 被迫接受任半青突然能说话的事实,任万晴还有些不适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恭喜姐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多谢妹妹,先不说这个,妹妹来试试这新衣裳。”任半青看了眼初春,初春立刻将放了衣裳的托盘端上前。 任万晴看到那红色的布料,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假装推辞了一下,便拿着新衣裳进了里屋,不多久就换好走了出来。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原本只是比普通百姓漂亮些的任万晴穿上这衣裳,倒是一下子拉高了几个档次。 “姐姐觉得如何?”任万晴在屋内早已照过铜镜,她觉得自己穿这衣裳就是绝美,但她还是客套地问了一下任半青。 任半青笑着点点头:“很不错,妹妹本就貌美,穿这衣裳更是锦上添花。” “谢谢姐姐夸赞。”任万晴红着脸说完,重又回到屋内换回了自己的旧衣裳。 “不知妹妹可知道,虽然王爷把那名额给予你,但你还是要跟随百姓之女一起参选,只有脱颖而出才能进宫见四皇子一面。” 任万晴脸上挂着惊讶:“妹妹不知,不过现在知道了,谢谢姐姐叮嘱。” “王爷今日上朝回来同我说了,民间的比试将从三日后开始,到时你定要好好努力,不可辜负了王爷对你的一番信任,也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一腔期盼。”任半青说的语重心长。 “好。”任万晴点点头,很认真地应了,但到底听进去多少,也只有她自己弄的明白。 —— 荣一闪身出现在荣温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王爷,那日酒楼的人都已彻查了,那天负责做桂花糕的师傅已经死了,他孤身一人无妻无子,爹娘也早已离世了,酒楼里其余人皆不知道实情。” “又是一个死了。”荣温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似乎有些不耐,“酒楼就这么关了吧,敢对本王的人下手倒也是胆子大。” “是,属下明白。” “把那酒楼的掌柜扣下来,让他翻清楚店里的账本,搞清那师傅到底和谁接触过,再不济,还有那死掉的小孩和这桂花糕。”荣温将半枚桂花糕扣到桌上。 荣一应了声:“是,属下这就去办。” “必要时,活络活络北夷那处的人。” “是。” 46 任万晴(5)(倒v结束) http://.biquxs.info/

荣一从酒楼出来后,脚步一顿,跟踪他的人还真的挺没水准,气息也掩藏不住。 “哎?人呢?”女子眼见着过了个巷子,自己跟着的人就不见了,连忙看向身后的人,“小桃,人呢?” 小桃瞪着圆眼睛,指了指她身后:“小姐,你后面……” 夏真愣了下,直直转过身去,便看到荣一正板着脸看着她。 “咳……那什么,小桃啊,桂花楼的酱猪蹄今日有吗?陪本小姐去买。”夏真避开荣一的视线,四处看了看,最后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小桃也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里头却七上八下的,生怕荣一伸手把二人拦下来。 一条胳膊横在夏真面前,荣一垂头看着她:“姑娘有何贵干?” “……没什么事啊。”夏真转了转眼珠,很随意道。 “那你跟着我是想知道什么?毕竟在小汤镇时,姑娘还想讹我家公子的银钱。”荣一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分不出喜怒。 夏真倒是被唬住了,在小汤镇时,她与这人只有一面之缘,对方却把她记得清清楚楚,明显不是省油的灯。 咳嗽一声掩饰紧张,夏真道:“大哥你记错了吧?我们没见过面啊。” 荣一淡淡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撒谎,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夏真翻了个白眼:“行啊,我要吃桂花楼的酱猪蹄。” 荣一看了看她,最终挑眉示意对方跟自己走。 进了桂花楼,夏真刚坐下点完酱猪蹄,荣一就接了句话:“麻烦帮我们装起来,要带走的。” “为什么?我要在这儿吃!”夏真反抗着,却在看到对方的眼神后选择了放弃。 行吧,她打不过,她认栽。 夏真捧着酱猪蹄,一边走着一边啃,一点也不在意形象,惹得路上的百姓纷纷侧目。 “说吧,跟踪我有何贵干?”荣一看了一眼啃猪蹄的夏真,又收回目光,那目光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 “真没什么,就是看你长得好看。”夏真抹了下嘴,面色不改地撒着谎。 “我说过了,在我面前撒谎是没用的。”荣一冷冷看着她,“我不是适合给你开玩笑的人。” 夏真被那目光骇住,胃口也没了,将啃了一半的猪蹄放回去,小桃立马替她接了过来。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荣一的目光清清冷冷,并不说话。 夏真耸耸肩,她看对方这样子就知道他定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蜜萝草你知道吗?” 听到对方提到“蜜萝草”三个字,荣一脚步顿了下,又丝毫不乱地往前迈开:“继续说。” 夏真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什么目中无人的家伙。 “北夷有大量蜜萝草出现在大荣,我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夏真很认真道,“像我这种能亲力亲为特地为了调查这件事,从北夷不远万里到了这里的公主,还真是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了。” 小桃在后面听着自家公主胡天海地的吹牛,在挣扎着要不要插上两句,想到最后还是没这个胆子。 荣一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当真,因为早早知道北夷公主是偷溜出来的他不可能信对方的胡话,不过蜜萝草的流入还真是值得关注的一点。 “嗯。” 难得得到肯定的回应,夏真怔了下,有些狐疑地看着荣一:“你不信我?” “没有,蜜萝草的事,继续说。”荣一也不看她。 夏真撇撇嘴:“不说了,要是想知道,就给本公主找个下脚的地方。” 荣一皱着眉,似乎很不满,但为了问出话来,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行。” “先说好啊,客栈不住,酒楼不住。”夏真笑眯眯道,“我就要住温成王府。” 这下,荣一是彻底不走了,站在原处看着面前这个笑眯眯的女人。 一晃眼,面前的男人没了踪影。 夏真眨了眨眼,气得跺着脚:“别让我逮着你!” 小桃站在一边,默默叹了口气:要真让自家公主逮住倒也算了,人在面前都能看丢了,还怎么逮啊? —— 回到温成王府,荣一直奔云成苑,刚踩上屋顶,便听到云成苑里传来几声暧昧的声音,脚步顿住,他在犹豫到底还进不进去。 “进来吧。”片刻后,荣温的声音传来。 荣一立刻从屋顶跳了下去,推开门,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荣温揽着任半青,问他:“是那掌柜的交代了?” “属下在集市遇见了北夷的公主夏真。” 正玩着任半青头发的荣温立刻坐直了身体,连带着任半青也精神起来:“她怎么会来荣城?” “她与属下说是来调查蜜萝草一事的。”荣一道,“属下问了话便回来了。” 荣温沉默不语,看着荣一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荣一大概也憋不住了,犹豫着开口道:“她让属下给她安排住处,还说……” “要住在王爷府。”荣温把后半句接了下去。 “是。” “那便把人接过来吧。” 荣一顿了下,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给她安排个好的厢房,顺带呢……好吃好喝的供着,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也好使唤。” “是,属下明白。” 荣一退出去后,任半青将目光落在荣温身上:“北夷的公主不是你的母妃吗?” “母妃早已离世,自然是要换人的。”荣温搂着她,“你之前也有见过,便是小汤镇砸了那酒楼的主仆二人。” 任半青回想了一下,很快就想起当日女扮男装的二人,笑道:“那北夷公主倒也是个真性情。” “真不真性情我不知道,不过从北夷溜出来,还以调查蜜萝草为借口,倒是挺油头滑脑的。” “说不定真是为了正事而来呢?” 荣温挑眉:“夫人倒是喜欢她?” “第一眼便觉得是个心眼不坏的好姑娘。”任半青自信道,“我的直觉很准,相公要不要信一下?” “我信。”荣温笑着应了。 其实北夷公主夏真的确如任半青所说,是个真性情的女子,但正因为太过真性情,为人未免有些单纯,不是个勾心斗角的料子。放在如今的局势下,暂且可以安稳过一段时日,等再久一些,就容不得她这么悠闲自在了。 47 任万晴(6) http://.biquxs.info/

荣一出府后没多久便找到了夏真,那人正坐在路边啃着剩下的半块猪蹄,旁边站着侍女小桃。 阴影洒下来,夏真握着猪蹄的手一顿,复又继续吃起来。 “小姐……”小桃小声喊道,“人来了。” 夏真瞥了她一眼,忿忿咬下最后一口猪蹄:“小桃,咱们走!” 眼见着自家小姐头也不回地起身就走,小桃犹豫了下,赶紧跟了上去:“小姐,你刚刚不还说要……” “什么都没说!”夏真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桃立刻噤了声,不用看都知道自家小姐正耍着脾气呢。 荣一皱眉:“我来带你去落脚。” 夏真将手放到耳边:“刚刚有人说话吗?” “你确定不去吗?你身上可没有银钱付客栈的钱。”荣一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子。 夏真不屑道:“本小姐银子多的是!” 手摸到原本放着钱袋子的位置,突然发现那处空空如也,夏真脸色立刻变了,转头瞪着荣一手中的钱袋子:“你偷我银子!” 对“偷”一字避而不谈,荣一道:“去或不去?这银子反正也不是你正儿八经得来的,我只是替那些吃了亏的人教训教训你。” 头一次被威胁的夏公主很生气,火气还没来得及发,就被荣一扛到了肩上。 那人轻飘飘一句:“回答的太慢了,耽误时间。” 耳边的风呼呼吹过,不过一会儿,夏真便被带到了温成王府的云成苑中。 肚子磕在荣一肩上,夏真觉得自己刚刚吃下去的猪蹄都要吐出来了:“你有病吗?松手!” 荣一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把人放了下来。 夏真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下去。 任半青与荣温推门出来,便看到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又或者说是夏真在单方面撒着火气,任半青掩唇笑了下:“荣一,对女孩子要温柔些。” 荣一听了训,应了声:“王妃教训的是。” “活该!被训了吧!”夏真指着半跪在地上的荣一,感觉肚子里的火气去了大半。 荣温单手揽着任半青的肩,看着面前半大的北夷公主:“公主倒是好兴致,大老远的跑到荣城来了。” “你们主仆二人也是无趣,说的都是差不多的话。”夏真拍了拍衣服下摆,看也不看荣温,而是直接走到任半青面前,“王妃尊姓大名?本公主姓夏单名一个真字,要不要拜个把子?” “好啊。”任半青被面前这个爽朗的女孩逗笑了,“我姓任,名半青。” 万万没想到任半青竟然答应了,荣温挑挑眉:“拜把子可是要喝拜把酒的,夫人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喝酒,不如把这事搁后再议吧。” “为何搁后再议?以茶代酒也行啊。”夏真说着,冲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不明所以,一直站在不远处守着的初春倒是转身出了云成苑,没多久便端着茶壶和两个杯子走了进来。 夏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桃:“你看看人家多机灵,再看看你,哎。” 小桃很是委屈,这是温成王府,就算她理解了夏真的意思,也不能随意出入还动府上的东西啊。 任半青笑了下,亲自给自己和夏真斟了茶,两个人就这么潦草但诚心实意地对天拜了拜,直接结了姐妹。 夏真拍了拍胸口:“以后我就是半青的姐姐了!” “公主,若是本王没记错,你今年刚刚十七吧?”荣温挑眉,“可别想在称呼上占了我家夫人的便宜。” 被揭穿的夏真淡定道:“那就我是妹妹。” 把子拜完,荣温便叫来了管家李老。 李老刚刚迈进云成苑,看到荣温被四个女人包围,一副艳福不浅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高兴:这王爷纳妾的日子不远了,开枝散叶儿女绕膝的情景似乎近在眼前! 荣温见李老表情不对,冷冷道:“李老,你想什么呢?表情不太对啊。” 李老赶忙摇头:“老奴不敢想。” “嗤。”荣温不屑地哼了声,“这位看见没有,温成王府的重要客人,王妃拜了把子的妹妹,赶紧给她安排个厢房,把人好生招待着。” 李老立刻冲被指着的小桃恭恭敬敬地请了礼:“小姐请随老奴到这里来。” 夏真瞪着眼睛看向荣温,对方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显然是在耍她玩,顿时气得脸都红了。 荣温和荣一这主仆二人还真是一个德行! 小桃不住后退,一边摆着手嚷道:“你你你……这才是我们家小姐!” 一同被耍了的李老看了看荣温,又看了看夏真,还没开口,自家王爷就先指控道:“李老,你这眼神不行啊,本王都说了是这个姑娘。” 眼神不好的李老:…… —— 任万晴坐在云青苑中,听到外头有动静,忍不住出来看了一眼,便见李老正带着两个女子进了隔壁的厢房。 “鱼红,去打听一下,那两人是谁。”任万晴叫来鱼红,嘱咐了两句便又回了屋内。 鱼红领了命令,等着李老安排停当从厢房中走出后,才慢慢走上去把人叫住:“李老,鱼红替我家小姐出来,想问您些事情。” 一枚银子放在李老手心,李老在温成王府做了几十年的管家,什么东西该接什么东西不该接还是知道的,他将银子又还回鱼红手中:“咱们做下人的,就该安分一些,不要总是打听些有的没的。” 鱼红握着银子,愣愣地看着李老走远,最后只能灰溜溜又回了云青苑。 在厢房内目睹了一切的小桃忍不住对夏真道:“公主,隔壁有人打听您呢。” “随她打听,在这大荣,还真没多少人认识本公主。对了,那温成王不是傻子的事,嘴巴守紧了。”夏真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在想落了脚之后也该干点有意义的事了。 “小桃明白。”小桃小声应了,见夏真面色不对,忍不住道,“公主,咱们这几日……别出去了吧?” 夏真正琢磨着夜里去哪儿,抬眼看着小桃:“你不去?” “……要是被长老们知道了,小桃吃不了兜着走。”小桃一脸委屈。 “那本公主自己去好了。”夏真放下握着的一把瓜子,“这荣城啊,不只是蜜萝草,其他有趣的东西也很多,比如北街,听说很不错啊。” 小桃一听,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公主!那是花街!女子怎能去花街?更何况您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了,小桃定然要掉脑袋的!” “那你去不去?” “……去。” 听完了一切的荣一回到云成苑,把夏真和小桃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了荣温。 任半青在一旁听着,越听越发笑:“真儿挺可爱。” “……小名都叫上了?”荣温眯起眼睛盯着任半青。 “拜过把子,自然要亲近些。”任半青看着荣温,忍不住道:“要不然……以后不叫你相公,叫你温温?” 荣温额头青筋一跳,有些无奈:“别,还是叫相公好听些。” 两人说到一半,离开没多久的李老又进了云成苑,手里还捧着个折子。 “老奴参见王爷、王妃。”李老将手里的东西举高,“这是宫里刚刚递来的折子。” 任半青代替荣温接了过来,李老立刻退了出去避嫌。 她将折子展开看完,笑道:“选四皇妃的事,第一道试题定下了,就一个‘绿’字,两日后在北街,大皇子和四皇子都会来。” “那倒是正好了。” xxxx 荣城北街作为最有名的花街,平日里只有天黑下来后才会热闹起来,一到天亮便会恢复安静。而今天,却因为给四皇子选妃一事,难得的大白日里热闹非常。 任万晴作为普通平民,与那些官宦女儿不同,是要走民间选妃渠道的。 为了给任万晴好好打扮一番,任半青一早便醒来去了云青苑。 今日虽说是第一道试题,但也是选妃过程的第一步,便是“容貌”。 一身白色素衣的任万晴站在任半青面前,手臂上搭着的披帛和腰封皆是浅绿色,而腰带又是普通的白镶着绿金色的边,下裳与蔽膝处皆有浅绿色点缀。 “姐姐,妹妹这般打扮可以吗?”任万晴转了两圈,笑着问道。 “挺好。”任半青点点头,当日在东街买这件衣裳倒是买的值了,尽管那披帛是自己临时翻出来的旧品。 任半青在试题出来那日便同荣温讨论过,“绿”字含义太广,要真的全都表现在外貌打扮上着实不易,再结合比试的地点在北街,在烟花柳巷中选出皇子的妃子,几乎是两个极端,很大程度上看的不只是容貌,还有气质。 任万晴本就眼高,自觉比寻常女子要优异,所以在得了任半青的肯定后,更是自满,这种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任半青假装未看到她得意的表情,直接带着人上了马车:“今日我同你去,你放心,就我观察你定能脱颖而出。” “多谢姐姐信任。”任万晴说这话时,看着任半青脖间的伤口,那处正用一条浅色丝带围着,不仔细看并看不出其中包扎的细布。 任半青见她盯着自己,笑问道:“怎么了?” “没……就是看姐姐脖间的伤口,不知要何时才好,那犯人可有抓到?”任万晴小心翼翼地问她。 任半青说的很坦然:“没有,既然没受重伤,我还能恢复说话的能力,便算了吧。” “姐姐这样可不行,别人对你不好,总归是要报复回去的。”任万晴说了这话,自知不妥,又闭上嘴不吭声了。 任半青看了看她,笑了下没说话。她自然是知道要报复回去的,但自己被伤这件事有荣温在查,她一点也不担心,而她现在要报复回去的便是任万晴,计划正一步步走着,她更不担心。 —— 还未到北街,王府的马车便停了下来,照任半青的意思,任万晴既然参加的是百姓间的比试,自然要同一般百姓一样走到比试场地。 初春将任半青扶下马车,一旁跟着的鱼红也给任万晴递了手。 两个人还未进到北街,便被周遭的人群淹没。来参加比试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任半青不夸张地想,恐怕整个大荣城的适龄女子都来了。 北街中最大的勾栏院倾城楼的大门前搭了一个一人高的大台子,上头铺着鲜红的花瓣,在倾城楼的二层靠窗处,有两个富丽堂皇的椅子,上头铺了凉垫,显然是要给大皇子和四皇子坐的,旁边的矮桌上还备好了打发时间的美味吃食。 任半青带着任万晴走到登记处,排队等着替任万晴做姓名登记。 “哎?草民参见……”有人认出任半青,立马要跪下请礼,被任半青一把拦住。 “今日无需请礼,站在这里的都是百姓,我与你们无二。”任半青笑着说完,往旁边站了站,特意让人群将自己遮住了。 那人小心应了,没再请礼,而是规规矩矩地继续排队了。 队伍行进的还算快,周围的百姓也因为这个小插曲知道温成王妃是带了人来的,纷纷在心底猜测那任万晴到底是谁。 做好姓名、年纪的登记,还要在上面写下爹娘的一些信息,任半青亲眼看着任万晴写了“去世”二字。 “这是号码牌,拿着站到那边等,号码牌丢了视为放弃,陪同人员到另外一侧等。”那登记的人头也不抬,把一个竹简放到任万晴面前,然后指了下远处许多规规矩矩等着的浓妆艳抹的女人们。 任半青拍拍任万晴的肩:“去吧。” “妹妹这就去了,姐姐若是累了便先回去吧?” “不必,我在马车上等你便可,留鱼红在那处陪着你吧”任半青说完,便在初春的搀扶下往马车停着的巷子走,而是让鱼红去了另一侧等着。 比试约莫在半个时辰后开始,白白站上半个时辰还不能随意说话是件很累的事情,但任万晴是个能忍的主,再累面上也不显,若是显了,这飞上枝头的机会便没了。她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想看看任半青走哪儿去了,却因为人群密集,还是没找到。 初春扶着任半青回到马车边,载着任半青他们过来的马夫从马车上走下,这人正是变了容貌的荣一:“王妃,王爷刚来了消息,说是都打点好了。” “嗯。”任半青点点头。 虽然这场比试任万晴十拿九稳,但任半青就怕她整出什么幺蛾子,荣温便派人帮她同除了大皇子和四皇子以外的考官都打了招呼。 坐进马车,里面备了新鲜的杨梅,还有其他许多零嘴,都是荣温替她准备着的。 任半青看着这些东西,突然就有些没胃口:“荣一,王爷现在在哪儿?” 荣一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答了:“昨日两个仵作验了那孩童和酒楼厨子的尸体,今日王爷便过去了。” “离这里倒是不远。”任半青很想过去瞧瞧。 “还请王妃恕罪,属下答应了王爷绝不带您过去的,义庄尸气太重,您绝不能去。”荣一劝道。 任半青噎了下,自知不该去,便不吭声了。 隔了会儿,初春在外头小声道:“王妃,大皇子与四皇子到了。” 任半青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撩开一丝帷幕,便看到大皇子荣德和四皇子荣岳一前一后坐着软轿出现在了北街之上。震天的请礼声响起,他们二人很快过了巷子不见了身影。 放下帷幕,任半青道:“初春,去盯着吧,要是有什么事再叫我。” “奴婢明白。”初春应了声,微微往前走了些,恰好能远远看清高台上的情况。 这次主持民间选拔的人是宫里的大太监林永福,也不知道皇后在皇上身边给了什么好处,才让四皇子的一个选妃如此有排场。 任万晴和参加选拔的女子一同跪在地上,她微微抬眼看了四皇子的风姿,又垂下了眼。心里头已经把自己坐上四皇妃的位置后,所有的好事挨个想了个遍。 她再也不用低眉顺眼地在温成王府过日子,也不用面对她那没用的爹娘,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等到大皇子和四皇子坐上倾城楼的高位,大太监林永福便走上了高台,展开皇上的圣旨,朗声读了出来。内容无非是对四皇子的一番夸奖,以及对百姓们参选的鼓励。说完这些客套话,便宣布了一下规则,每个女子只需上台走上一圈便可,剩下的就是等候宫里的消息。 比试如火如荼的开始了,任万晴微微晃了晃麻掉的双腿,手中捏着竹简牌准备上台。 高台上,大皇子荣德撑着下巴,对于自己被皇后要求来替四皇子选妃很是不满,兴趣缺缺地四下张望着。 四皇子荣岳的腿刚刚康复,却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自打从荣温成亲那日回来后,他就没再出过宫,如今见了这么多女人,免不得心猿意马起来。 “皇兄可有看中的?”荣岳一人欣赏着这些莺莺燕燕,差点看不过来,忍不住问了身边坐着的荣德。 荣德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笑眯眯的:“没有,四弟你好好挑挑便可。” 荣岳见荣德兴致不高,便没再问,毕竟他那大嫂嫂是个犟脾气,荣德就算想也只能想,动定是不能动的。想到这里,荣岳又觉得自己被上天眷顾,虽然在宫里安安分分待了三个月,但现在出来了不还是随他浪荡,而且说要选四皇妃,真选了四皇妃,再带几个看上眼的回去,男人三妻四妾如此正常,更何况他还是个皇子,必然是要享齐人之福的。 下头被委任来打分的几个官员认认真真地看,但背地里或多或少都收了些贿赂,哪些人得在这第一轮淘汰了,哪些人送上去,他们心底还是有数的。更何况,他们的评价也不能决定大局,还是要看上头坐着的四皇子。 初春一直盯着高台处的情况,直到听那监督官员叫号叫到了任万晴前一个,她才赶忙回到马车边上:“禀王妃,下一个便是任万晴了。” 任半青正吃着杨梅,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东西,从马车中走出:“扶我去看看。” “是。”初春把人扶着带到了巷口。 任万晴恰恰迈上了高台,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再加上比其他人要出色一些的容貌,很能唬人。 荣岳手里头拿着名册,看到她的名字,忍不住凑到荣德耳边:“皇兄,这女子姓任,听下头的人说是二皇妃带来的。” 荣德本来兴致不高,这下倒是坐直了身体:“跟她有关系?” “若是下头的消息没错的话。” “那倒是要好好看看了。” xxxx “感觉如何?”任半青看着一同走来的鱼红和任万晴,笑着问道。 “妹妹心里有些没底。”任万晴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早已把自己划为了定能入选的那堆人中。 “没关系,毕竟这参选的,都不如妹妹这般貌美。”任半青道,“妹妹先行回去吧,我要去买些东西。” 任万晴摇头:“不如和姐姐一起去?” “不必了,妹妹今日定然累了,所以回去歇息吧。”任半青说着,将手中的绿豆糕放在她手心,“先吃些垫垫肚子。” “好,姐姐一路小心。”任万晴也不再跟她客套,接了东西钻进了马车中。 眼见着马车越走越远,任半青转头看了眼初春:“走吧。” “奴婢斗胆问一句,王妃这是要去哪儿?”初春不太放心,王妃不仅不回王府,还把荣一支开了。 “去义庄。”任半青心里头不安,还是想去见见荣温,若是让荣一在这儿,对方定然是不准自己过去的。 初春脚步一顿,急急道:“王妃,万万不可,若是王爷……” “不会的。”任半青打断她的话,她心里有底。 初春没法,只能跟在后头,只希望荣一快些回来,不然自己还真拦不住。 两人刚走过一个巷子,便与从另一头走过来的夏真撞了个正着。 “哎呀,半青姐要去哪里?”夏真笑眯眯地凑上来。 任半青笑道:“去找王爷。” “带上我吧,我正要去呢!”夏真一点也不避讳。 “真儿要找王爷?” “对啊,办点正事,姐姐放心,我绝不捣乱。” 小桃在一旁特别期望任半青不要答应,毕竟她家公主真的是嘴上说一套手上做一套,但任半青还是点了头:“那便走吧。” —— 荣城的义庄与温成王府是在反方向,离北街不远,在北街后头过三个街口。任半青与夏真一边走一边聊,很快便到了义庄门口。 任半青来这里的本意并不是进去,只是想在外头等着荣温办完事,然后与他一同回去,所以夏真提出要进去时,任半青拒绝了。 “姐姐不进去?”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夏真表示理解:“也对,姐姐有孕在身,不适合随意走动,那我便进去了,姐姐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嗯。”任半青点点头,还未找到坐处,便见夏真被人拦住了。 荣一来得很急,发丝纷乱,面色紧绷:“你不可以进去!” 夏真看着面前的人,气道:“怎么又是你?好狗不挡道!让开!” 荣一依旧绷着脸,身形稳当,丝毫不挪一下位置。 不管夏真怎么挪动步子,荣一都能把她拦下来,最后夏真急了,直接和荣一在义庄门口打了起来。 任半青在一旁看着,生怕荣一控制不好力度把人给伤了,却发现对方根本没使上多少力便把人制服了。 “这是在做什么呢?”荣温从义庄中走出,便看到这两人闹得一地飞尘,还好这处义庄位置偏僻,鲜少有人往这里跑,放死人的地方终归是不吉利的。 “属下参见王爷。”荣一一见荣温出来了,立马收手跪下请礼。 夏真一下子没收住,整个人往前一栽,直直趴在了荣一身上。 荣一晃都没晃,硬邦邦的后背磕的夏真浑身疼。 站直身体,夏真撇撇嘴,转头就要离开。 “既然来了,不妨进去坐坐?”荣温说完,朝任半青走了过去,“你怎么也来了?” “接你。”任半青笑着任他拥着,“回府也无事可做。” 荣温心中熨帖,亲了亲她,重又问面前的二人:“公主大老远跑这义庄来,可是有事要办?” “没事,走了。” 小桃急急忙忙跟上去,二人却还是被荣一拦了下来:“王爷,该如何处置?” “处置处置!还敢处置我?我随便逛逛怎么了?”夏真对这人的蛮不讲理真的服气了。 荣温笑笑:“算了,放她回去吧。倒是夏公主,本王是知道你为何要来义庄的,不过这东西都在我手里,如若想拿到手,还得与本王好好说道说道。” 夏真脚步一顿,笑眯眯地看着他:“行啊,日后若是我急了,就来找王爷你。” 说完,她又冲荣一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带着小桃走了。 眼见着二人走远,荣温揽着任半青慢慢往前。 “王爷,待会儿府上来接的人便到了,还请稍等片刻。”荣一出声道。 “无妨,往前走走也走不了多远。”荣温不甚介意。 荣一也不再说,退到暗处慢慢跟着。 “相公,仵作验尸都说了什么?”任半青轻轻碰了下荣温的手,那人手冰凉,似乎还未从义庄的寒意中缓过来。 “夫人确定要听吗?可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荣温看着她,目光中尽是思量。 任半青点点头:“没事,听听总比得过我想亲自进去看看。” 一听自家夫人连想进去看看的念头都有了,荣温立刻老老实实道:“查出了些食物残留,在那小男孩身体里验出了同样的蜜萝草,剂量很大,足以产生幻觉致死,而且据仵作说的,二人死前都没有任何挣扎,更像是自愿的。” “伤口呢?不是说二人是被杀的吗?”任半青诧异道。 “对,伤口在后脑,是重物击打致死,但绝对不是一击毙命。”荣温道,“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们是自愿的吧?” “嗯,不过有没有可能二人是被绑住的?” 荣温摇头:“就算被绑住,身上也应该有挣扎的痕迹,但二人身上丝毫没有。如果不是自愿,很有可能就是吃了蜜萝草。” “但蜜萝草少量可以致使昏迷,多量却不会。”任半青否定了荣温的第二个猜想。 荣温脚步顿了下,面色有异:“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蜜萝草的事情?” 任半青掩唇笑了:“刚刚来时的路上,夏真同我讲的。” “那丫头倒是会笼络人心。” “但她既然是北夷的人,知道北夷的蜜萝草,必然也不会同我撒谎了。”任半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与她可是结交了的姐妹。” 荣温对此不做评价,任半青便又问他:“相公对查出来有多少把握?” “查是定能查出来,但不如往日那么快,这下手的人手脚处理的干净,还要些时候揪出尾巴。” “那便够了,我不急,相公慢慢来。” 王府来接的马车很快就到了,荣温搀扶着任半青坐上去,二人靠在一起休息,没再多说些什么。 —— 回到府上,李老早早嘱咐了下人备好午膳,这次任万晴倒是主动出了云青苑,看起来似乎要与任半青他们一同用膳。 “万晴恭迎王爷、王妃回府。”任万晴规规矩矩地请了礼。 初春走过去把人扶起来,任半青问她:“可是要一起用膳?” “万晴只是来同姐姐道一声辛苦,陪妹妹在外头站了那么久,若是伤到了小王爷,妹妹可担待不起。”任万晴垂着头说。 “无妨。”任半青摆摆手,“干脆留下一同用膳吧。” 李老立刻吩咐人又添了副碗筷,下人捧着碗筷上来时,荣温突然出声嚷嚷:“不行!” 那下人吓得手一抖,碗落在地上,霎时碎成了一堆。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那下人吓得就差钻到地里了。 任半青把人叫起来:“下去吧,换一副来便是。” “多……多谢王爷、王妃恕罪!”那人立马把地上的碎片给收拾了,刚要出去再准备一副碗筷,就听温成王开始赶人。 “你们几个,都出去出去!李老也是,都出去!”荣温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任半青,“本王想安安静静用膳,除了王妃,不想多人,越多越闹。” 李老与那下人立马退出了院子。 任万晴诧异地看着突然变脸的荣温,最后垂下眼,有些不高兴:“妹妹便不同王爷与姐姐一起用膳了,刚刚回来时已经吃了,这便回云青苑了。” “别……”任半青还想挽留。 荣温丝毫不给她机会:“本王不准!” “那我要一起用膳!”夏真的声音突然传来,她倒是回来的快。 荣温本来只想着把任万晴赶走,然后与自家夫人吃上一顿好的,结果这半路杀出来个北夷公主,还真是够不安生的。 任万晴眯起眼睛小心打量着荣温与夏真,便听荣温开口道:“行吧,本王允许你留下,但是你不行。” 被点名的任万晴立刻请了礼:“妹妹已经用过膳了,只是来同姐姐道声谢,这便回去了。” 眼见着任万晴退出院子,任半青眼神中依旧蕴藏着不舍,仿佛特别希望她留下与自己一同用膳。直到人没了影子,任半青才收回目光,恢复如常。 “半青姐也是个中高手。”夏真给任半青比了个大拇指。 “什么?”任半青笑着问她。 “演。”夏真笑眯眯道,“那小姑娘定是被你骗了。” “出去吧,本王要同夫人用膳。”荣温不高兴地下了逐客令。 夏真吐了下舌:“偏要和你们一起用膳,说了好吃好喝地招待我,赶我走叫什么好吃好喝?” 任半青拉了拉荣温:“由着她留下吧。” 荣温满心满意的不情愿,自从前些日子任半青出了事,他便一步也舍不得离开自家夫人,更是不希望别人老是插到他们中间来打扰夫妻二人的甜蜜生活。 夏真咧咧嘴:“得了得了,不留下了,我可没有打扰你们夫妻的兴趣。” 说完,她迅速闪身消失在了院内。 其实夏真只是单纯看任万晴不顺眼,过来捣个乱而已,折腾完了也就算了,她可没兴趣打扰人家夫妻间的情趣。 “怎么突然不想和任万晴一同用膳?”任半青笑着问荣温。 荣温冷哼一声:“跟这种表面上笑眯眯,背地里骂你的人一同用膳,好好的饭菜都不好吃了。” 任半青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下:“我陪相公一起吃。” “这样还不错。”荣温心满意足,拉着人坐到了椅子上。 —— 回了云青苑的任万晴翻出了藏在矮桌下面的一张微微泛黄的宣纸,上头是以前任半青头一次来云青苑找她时写下的字。 忍不住在心底庆幸自己把这纸留了下来,任万晴喊道:“鱼红!” 鱼红立刻推门走了进来:“小姐,奴婢在。” “给大皇子的人回个话,就说本小姐会去见一面的。” “奴婢这就去。” 48 任万晴(7) http://.biquxs.info/

“王爷,荣二来消息了。”荣一说着,将荣二的信呈到了荣温面前。 荣温接了过来,摊开来看到上面写的字,轻笑了下:“看样子任万晴的爹娘憋不住了。” 荣一没应声,倒是过了会儿,荣温又道:“鱼红昨夜出府,倒是你头一次把人跟丢。” 提起昨夜的事,荣一自知办事不利,乖乖请罪:“昨日是属下大意了。” “无碍。”荣温摇摇头,“倒不是你大意,而是那鱼红不好对付。” “若不是荣二发现,属下真的不知道那人会是北夷来的。”荣一低着头,几句话喃喃出口。 “照你这么说,本王这个做主子的没认出来,岂不是罪过更大了?”荣温来回翻着那张纸,在想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 荣一赶忙道:“属下不敢。” “都在本王身边做了这么多年事了,规矩自然是懂得。”荣温站起身,“你先下去吧,本王要与夫人商议一下。” “属下告退。”荣一退出房间后没多久,任半青便端着炖好的燕窝汤回来了。 荣温赶忙走上去把碗接了过来:“夫人怎么又自己去煮了?下次这些事交予初春做吧。” “闲着无事,打发打发时间。”任半青递了个勺子到荣温手心,“相公要不要喝?” 荣温本想说“不喝”,但看着手心的勺子,又想尝一口了,毕竟任半青的手艺真的很好。 “就喝一口,剩下的夫人喝就好。”荣温凑到她面前,等着任半青喂他。 任半青笑了下,喂他吃了一口,紧跟着便自己吃起来。 荣温一扫刚刚的阴郁,对任半青道:“夫人,刚刚我与荣一谈了,荣二给递了消息来,那蜜萝草的事情有线索了。” 任半青手一顿,抬头看着他:“什么线索?” “还记得鱼红吗?” “记得,任万晴身边的丫头。” “她是北夷的人。”荣温说着,把荣二递来的消息摊开在任半青面前,“你看看便知道了。” 任半青放下手中的勺子,将那纸拿了起来,仔仔细细看完,便猜了个大概。 荣二这些日子一直在任万晴爹娘身边盯着,也未与鱼红碰上,但她也知道任半青因为蜜萝草被人伤了,所以她最近一直在留意北夷的动向。后来便发现北夷在两个月前发生过一件事情,事情不小,但被北夷的人给压了下来,所以消息一直都未传出来。 北夷的蜜萝草大户家的长女不见了踪影。 在北夷,蜜萝草不仅仅是食物味道的调剂品,还会被用作祭祀、庆典,而且它的根茎还能入药,所以蜜萝草就像是北夷的圣草,可想而知一个蜜萝草大户对北夷来说有多么重要。 荣二把这消息跟荣一讲了,荣一只用了一上午就查出了许多消息。 本来家业定了交予男子继承,很不巧北夷这位蜜萝草大户家不出男丁,只有一个女儿,为了让家业继续存活下去,他们只能逼着女儿承担起家业。但就在继承家业前几日,这女子失踪了。 整个北夷废了大功夫都没找到,便以为人已经死了。 可如今这个人出现在了荣城。 鱼红会与任万晴遇到,是因为之前任万晴出去时,碰到鱼红在乞讨,当时的任万晴想的尽是:任半青都可以有一个贴身丫鬟,她自己却不能有,所以她施舍了鱼红银子,交换条件便是鱼红要到温成王府做她的贴身侍女,鱼红这名字也是任万晴给她起的。 “鱼红会愿意来,是因为她不记得之前的事了。”荣温道,“否则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心甘情愿做个丫鬟?不过她的功夫如此之好,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任半青皱眉。 必然是有什么导致鱼红丢失了记忆,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荣温摇摇头:“这还不清楚,不过可以知道的是,昨夜鱼红出去与人见了一面,只是荣一跟出去没多久,便被甩掉了。” 任半青惊讶地睁大眼睛:“把荣一甩掉了?” “对。” 在任半青目前的认知中,她认为除了碧落道人,荣一应当是最厉害的,却没想到人外有人,真的不能小瞧。 但转念一想,任半青又释然了:“但现在好歹有了线索,比起之前毫无头绪地调查容易多了。” “嗯。”荣温点点头,手抚上她依旧包扎着的细布,忍不住道,“这里什么时候可以好?” 任半青笑了笑,避开他的手:“这种事急不得。” “对,急不得,要是落疤了就不好了。”荣温不住点头,他就是有些心疼,每当看到这个伤口,都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导致的。 任半青拉过他的手,不与他讨论这个问题:“要不要再吃一口燕窝?我喂你。” 荣温挑眉,胡思乱想的思绪立马收了回来:“好,那就麻烦夫人了。” —— 两日后,宫里关于进入第二轮的民间女子终于有了定论,派了宫里头的人在荣城北街搭了个台子,专门让那些参加了第一轮的人来看榜,顺道拿了宫里给的第二轮比试的折子。 温成王府是李老去的,回来时果不其然带了一个折子,这次他学机灵了,拿着折子直奔云成苑。 “老奴参见王爷、王妃。”跪在云成苑外头,李老恭恭敬敬地冲正坐在亭中纳凉的荣温和任半青请了礼。 荣温正要开口,任半青先他一步道:“进来吧。” “老奴遵命。”李老爬起来,提着衣摆走到云成苑,又是“噗通”一声跪在了二人面前,“王爷、王妃,这是宫里的折子……给任小姐的。” “任小姐?”荣温傻兮兮地问。 任半青没回答他,而是伸手:“给我看看吧。” 李老立刻将折子递了过去。 任半青还没接到手,便被荣温拦下来,那折子直接被他夺了过去:“不告诉我任小姐是谁,咱们就不看。” 李老眼见着荣温要把折子丢进泉眼中,急的想上去拦,却又不敢贸然动手。 “相公……”任半青装出一副无奈地样子,“任小姐是我的堂妹,王爷可还记得?” 荣温两根手指捏着的折子一晃一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掉进水中。 “记得。” “那便给我吧?” “不给,这是本王和你才能看的小秘密,李老在这儿算什么?”荣温嫌弃地看了一眼李老。 李老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赶忙跟温成王请礼:“还请王爷恕罪,老奴这就退下。” “快走快走!” 将人赶走后,任半青看着手还未收回来的荣温,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其实也打算让李老出去的。” “无妨,我这番装傻,只是为了巩固一下自己的形象。”荣温将折子放到任半青手心,“看看都写了什么。” 将折子展开,上头比第一次时还要简单,只写了时间与比试的地方。 “这次倒是省事多了。”荣温忍不住道。 “为何?”任半青不解,连题目都未出,怎么可能省事? 荣温笑笑:“因为没有比试内容啊。” 一句话,一下子点醒了任半青。没有比试的内容,就意味着不管往什么方向准备,都是正确的。 “确实省事了许多。” 任半青说完这话,便站起了身:“相公,我把这折子送到任万晴那里。” “这次还需要在背后推她一把吗?” 任半青反射性摇摇头:“我想……暂且不用了吧。” “好。”荣温应了,凑上去亲了亲她,“早些回来,相公一人着实无聊。” —— 云青苑中,任万晴依旧把自己关在房内,任半青和初春到时,只有鱼红站在外头守着。 任半青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眼鱼红,最后问她:“妹妹呢?” 鱼红没吭声,而是盯着不远处发呆,似是没看到任半青,也未听到她说话。 初春立马走上前去,拍了两下鱼红,把人给拍醒了。 “奴婢参见王妃!”鱼红回过神来,一看任半青站在自己面前,赶忙跪下请罪,“请王妃恕罪。” “罢了。”任半青摆摆手,“你可是有心事?不妨同我说说。” 鱼红摇头:“奴婢没有心事。” 任半青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妹妹呢?” “回王妃的话,任小姐还在休息。” “休息?”任万晴很诧异,现在都快过了未时,就算是午憩也不该如此之久,“妹妹身体可是不舒服?” “回王妃的话,任小姐说自己并无大碍,只是天气热,有些乏累。”鱼红说着说着,便想到要把人给叫起来,“奴婢这就去叫醒任小姐。” 任半青见鱼红去了,倒也没拦,毕竟她确实有东西要交给任万晴。 过了小一会儿,任万晴在鱼红的搀扶下从屋内走了出来,面色有些苍白。 任半青走过去,关切道:“妹妹可是身体抱恙?脸色如此之差……” “姐姐无需担心,妹妹只是有些厌热。” “那便好。”任半青说着,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了任万晴掌心,“这是宫里头的折子,妹妹可要好好准备第二轮,这次我恐怕去不了了,到时候还请妹妹加把劲。” 任万晴接过折子,重重捏了下,也不知心里头在想什么:“妹妹明白。” 49 任万晴(8) http://.biquxs.info/

猛然灌下熬好的药,任万晴强压下作呕的感觉,双手紧紧抓着椅把,不断安慰自己很快就不用再受这罪了。 “鱼红!”她猛然开口叫了声。 守在外头的鱼红推门走进来,扑面而来的是呛鼻的药味。 “任小姐,鱼红在。”鱼红恭恭敬敬地走到任万晴身边。 任万晴抬起头,阴郁地看着她:“大皇子的人来话了吗?” “回任小姐的话,还未,奴婢那日去,话递到了但是那头的人说需要几日考虑一下。”鱼红将之前带回来的答复又重复了一遍。 “考虑考虑!有什么好考虑的?”任万晴一听,顿时来了火,一个巴掌打在了鱼红的侧脸上。 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鱼红的侧脸迅速肿了起来,她却跪在地上只是求着恕罪。 发完火,任万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心烦的厉害:“出去!” 鱼红请了个礼,迅速退出了房内。 小桃跟着夏真路过云青苑门口,看到脸红肿的鱼红直挺挺地站在里头发呆,忍不住道:“公主,她也太惨了吧?跟着这么个主人。” “那你幸福吗?”夏真转头反问她。 “……奴婢非常幸福!”小桃犹豫了下,坚定道。 比起任万晴,自家公主顶多闹腾了些,不至于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那你为什么要犹豫?”夏真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小桃立马举起手发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天地良心可见!” “既然这样,陪我去趟义庄。”夏真说着,大摇大摆地从温成王府的后门走了出去。 小桃追上她,忍不住道:“公主,您真的要去吗?要是被温成王知道了……” “你觉得我做什么他不知道?” “……可能都知道?”小桃想了想,在这温成王府,温成王爷的眼皮子底下,怎么会有事情不知道呢? “既然这样,还有犹豫的必要吗?” 小桃很想说“有”,因为义庄毕竟是放死人的地方,不仅晦气,而且吓人,她是真不想去。 看到小桃一脸纠结,夏真也不逼她:“你不去也没事,站在外头替本公主守门就行。” “那我还是同小姐一起进去吧。”比起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义庄外头,还不如进去,人还多一些。 两个人出了温成王府,没多久便到了北街后头,因为走的是近路,一路上都没遇到几个人。 义庄的大门紧闭,这义庄本属于荣城官府管辖,但因为荣城就在天子脚下,皇上为了不让荣温闲着无事可做,便把这义庄划给了他。毕竟,管死人总比给一个傻子做活人的事要轻松多了。 夏真直接绕到义庄后头,轻而易举地翻墙进去了,小桃无助地站在外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已经进去的夏真这才想起小桃不会武功,根本不可能像她一样翻进来,于是走到后门处敲了两下,小声道:“小桃,你还是守在外面吧,本公主很快就出来。” 小桃忍不住敲了两下回应道:“公主,你快些哦,小桃真的有点怕。” “青天白日的,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夏真嗤笑一声,转头刚要迈步子,惊叫从喉间滚出,还未叫便被面前的人给堵住了嘴巴。 荣一皱着眉,一脸不悦:“你怎么又来了?” 夏真瞪着眼睛,对面前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已经无话可说了。 荣一松开手,还没说话,便被对方气哄哄的话语打断。 “本公主还想问你!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夏真刚刚差点被吓死,任谁在义庄看到身后不动声色地站了个人,都不会开心好吗? “这义庄里有重要的尸体和证物,我自然要替王爷守着。”荣一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才是,反反复复来了多少趟,到底想做什么?” “都说了调查,你爱信不信。”夏真甩开荣一的手,直直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又转过头来,“那两个人的尸体放在哪儿?” 荣一盯着她半晌,似乎是信了她的话:“跟我来。” 当日那小孩和厨子的尸体被放在一个单独的隔间,里面虽然不至于散发出尸体的恶臭,但味道也绝不好闻。 “你确定要进去吗?”荣一重新跟身边的人确认了一遍。 “你到底开不开门?废话那么多,怎么比我还事多?”夏真有些嫌弃,要不是打不开门,她都想自己推门进去了。 荣一忍不住道:“你也知道你事多。” 夏真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荣一用钥匙打开门,夏真跟着进去便看到了两具被保存完好的尸体,虽然有仵作验尸的痕迹,但基本都是完整的。 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墙上挂着完整的刀具,夏真走过去挑了个称手的,站定在小男孩的尸体面前。 “你干什么?”荣一在夏真下手前立马拦住了她。 夏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剖尸啊,没见过?” 荣一盯着她,在思考怎么一个女孩子家的见到这种尸身都不会怕,好像除了荣二,他还真是头一次碰上。 “不松手?”夏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大手,忍不住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老是碰我想做什么?” 荣一松开手:“别剖尸,其他都随你。” “不剖尸怎么查案子啊?”夏真想了想,“就跟你们大荣人似的,随随便便翻翻看看就能查出来了?” “那是对死人的尊重。”荣一皱眉解释,“在大荣,要解剖尸体,必须要先祭天的,如果不尊重尸体,是会遭到报应的。” 夏真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听的头疼:“那你杀人还讲究这些吗?” 荣一这下没话了,站到角落板着脸:“你剖吧,我看着。” 夏真翻了个白眼,把手中泛着冷光的刀具又放了回去:“怕遭报应,不剖了,我也是个怕死的人。” 整个隔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夏真检查尸体时发出的衣料摩擦声,还有一些磕磕碰碰的声音。夏真不说话,荣一也不是个会主动开口的人,所以直到夏真检查完,两个人都没讲一句话。 走到外面洗干净手,夏真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好了,我走了。” 这声打招呼来的猝不及防,荣一怔了下才反应过来:“验出什么了吗?” “能有什么?和你们那仵作验的一样。”夏真摆摆手,“没意思,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荣一眼见着夏真就快走到后门了,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拦着她:“你见过鱼红没?” “……什么?” “鱼红,任万晴身边的侍女。” 夏真努力回忆了一下来时见到的那个脸肿起来的侍女,点点头:“见过,今日刚刚见过。” “我不是指今日,是指以前。”荣一皱眉。 “以前?”夏真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儿,摇头道,“没见过。” 荣一沉默了一阵,道:“你走吧,今日你来义庄的事情,我会如实向王爷禀报的。” 夏真翻了个白眼,刚准备翻墙出去,荣一便给她打开了后门:“以后要进来,从门走。” “那好歹也是开着的门啊。”夏真说完,扯着小桃快步离开了。 荣一盯着她的背影半晌,重又将门阖上。 —— 荣温知道夏真去了一趟义庄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知道对方没乱动东西,他便不是很介意了。 “相公,荣二又传了消息来。”任半青从屋外走进来,手里正拿着一张卷着的纸。 荣温接过来,大大方方地摊开在两人面前,看完上面的话,他忍不住道:“这任万晴爹娘还真是不知道消停二字如何写。” 前些日子,荣二传消息来时,除了说鱼红的事,还捎带着把任万晴爹娘的情况说了。 任万晴的爹娘在被荣二从那群铜城山贼的手中救出来后,便被带到了荣城边上住着,一直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因为荣二同他们说自己是任万晴派来照顾他们的,任万晴近些日子忙着其他事情,等定下来便可接他们一同去住,二人接受了这说法,安分了好久。但越久就越容易怀疑,现在必须要有人出面摆平一下。 “就由我去吧。”任半青道,“我是任万晴的堂姐,我去了他们也很容易就信了。” 荣温拉过她的手:“夫人不擅长撒谎。” “为什么?”任半青很诧异,自己好歹也装哑扮丑这么久了,如何不擅长撒谎呢?“比起相公倒是真不擅长。” “我不是说和我比。”荣温叹了口气,“夫人可能狠得下心来?” 一听对方在担心这个,任半青笑了笑:“自然,相公放心吧,到时候,不如亲眼见证一下效果?” “任万晴的爹娘比起任万晴倒是要好对付些。”荣温想了想,也放心了,两个人都是重活一世的,又哪来那么多很不狠得下心呢? “明日若是相公不放心,不如随我一起去好了,任万晴的爹娘定然是信我的话的。不过在去之前,可否先去一趟爹娘那里?我许久没见了,有些想念。”任半青有些不好意思,她真的太久没见到爹娘了。 “明日陪你去,刚好也能跟他们报个平安。” 50 任万晴(9) http://.biquxs.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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