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渣A改造计划》 第1页 [gl百合] 《魔女的渣a改造计划》作者 微型太阳【完结】 文案： 挪尔里希是一本西幻小说里的公主，她离经叛道，恶名远扬，是书中的传说人物。 她穿到了一个abo世界，却正好穿成了一个四处留情，始乱终弃，只想享受到死的大渣a！ 挪尔里希：什么是渣a啊？ 原主记忆：意味着你可以有好多个情人，你可以花天酒地，不负责任…… 挪尔里希：你知道吗，要不是你已经死了，恐怕我会把你揍到不省人事。 挪尔里希生平最恨让女孩子落泪的人。 然而原主仇人太多，挪尔里希很快遍体鳞伤。 走投无路之际，她抬起头，突然看见眼前的gg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慵懒美艷的女人搂着另一个柔弱女人的腰。 旁边一行大字：a市顶级alpha顾缇雅与顶级omega林莺宣布订婚！ 挪尔里希：这个顾缇雅好眼熟，她好像是我那个世界的人，我见过她！ 原主记忆被触发，挪尔里希：你说这人是你前妻？可我真的认得她。 原主记忆更清晰了，挪尔里希松口气：哦，你是说她未婚妻林莺是你前妻。 她手腕忽然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发现上面纹上了一行她原本世界的文字： 「用吻唤醒拉缇雅的记忆，否则死亡仍会降临汝身」。 挪尔里希彻底想起来了：拉缇雅是她那个世界里最强大且最神秘莫测的魔女大人，据说她弹指间就能让一个城市灰飞烟灭。 当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由于和现代原主的记忆混杂，挪尔里希站在大街上仰头对着屏幕大喊：「老婆！——我的老婆！」 老婆，我好想你。 在这里受尽折磨的挪尔里希泪眼婆娑，像只被丢弃的大金毛。 / alpha顾缇雅慵懒厌世，举手投足间能把任何一个omega甚至是beta都勾过来，有时alpha也是轻而易举。 人人都觉得她有魔力，所以才能轻易办到所有人都办不到的事：首次参演的电影包揽了所有大奖，但她很快厌倦演戏。创业成功后也腻掉，随便转手了工作室。唱唱歌，大卖。写了几本书，脱销。 好烦，好容易，好无趣。 讨厌她的人觉得顾缇雅满脸都是这个意思。 不过谁都猜不透顾缇雅的心思，更不会想到顾缇雅有天会压在一个alpha身上，她身体发烫，眼神迷离，像在念咒语似的慢慢开口：「小挪，标记我。只标记我，眼睛也不许离开我，这辈子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挪尔里希：呜呜，你不是alpha吗？ 下一秒，omega那股浓郁香甜的巧克力味信息素便彻底淹没了挪尔里希。 —— 【高亮：是1v1，如果情节让你对此感到疑惑，那么后面一定都会有解释，请不要着急】 -cp是挪尔里希x顾缇雅/拉缇雅（同一人）。小挪是热情奔放大金毛，爱意超多的alpha。魔女有点厌世有点黑（只是有点吗），慵懒钓系omega -abo设定，私设非常多，无挂件 -您担忧的其他问题，请相信魔女的魔法可以解决一切！ 内容标籤： 幻想 abo 搜索关键词：主角：挪尔里希，顾缇雅 ┃ 配角：拉缇雅 一句话简介：小挪只要一个老婆！ 立意：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 第1章 挪尔里希·卢卡是索尔纳王国的公主殿下，她之所以在这片大陆恶名远扬，只因为她绝不像个端庄的公主，也不像个逆来顺受的女人。 一岁典礼时，挪尔里希在宫殿的抓周礼上小手一挥，当即扇了抱着她的卢卡四世一耳光——这位卢卡四世，她的亲生父亲，四处播种，酒后乱性，让挪尔里希的母亲安卡王后整日哭泣。 小挪尔里希打得真好，打得真狠！让那位威严的国王脸上第一次留下了来自女性的愤怒！拉着风琴的吟游诗人继续唱道：这就是我们小挪尔里希留下的第一个徵兆，她日后定会对国王不敬，抓住裙摆闯进将军家里退婚，对面前的任何一个男人说不！ 挪尔里希还留下了另一个徵兆：她打完卢卡四世就开始笑，边笑边用另一只手抓起一只洋娃娃。捂着脸的卢卡四世喜上眉梢，他心想这个顽童终于像个女孩了，下一秒挪尔里希咿咿呀呀说出了她出生以来的第一句话： 「还要！」 还要？ 众人疑惑，只见挪尔里希又抓起一只洋娃娃把它们抱在怀里。她继续抓，继续抓，直到怀里抱不住了，她才哭丧着脸说：「没了！」 吟游诗人继续唱，小挪尔里希！我们的小挪尔里希！连索尔纳的雨之神都满足不了你的野望！你怜悯我们如此狭隘，于是提前告诉我们这么一个事实：小挪尔里希是个女孩，又如何？在遥远的未来，她的城堡里会住进许多女人：有倾国倾城的公主殿下，有忠诚的银枪骑士，还有那位无所不能，变幻莫测的魔女阁下，甚至还有被人们视作怪物的半兽之人！ 每当这时吟游诗人就会以此句结尾： 「传说中的徵兆预言都是神给的，只有我们小挪尔里希自己预言一切——她诉说自己的命运。」 酒馆里，簇拥在台下的人们好奇地问：后来呢？后来呢？那位挪尔里希后来如何了？我们听说她十七岁逃出了王国，途经之地常常不得安宁，高贵的王子们被逐一挑衅，温顺的公主们忽然撕掉毁约。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完全不顾身份与周围，只看心情！她太自由，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一处可以容得下她。 第2页 「——所以，这就是她的结局。」 酒馆里的角落，谁淡淡说出这一句。人们纷纷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扬起下巴，她那顶大到不太协调的尖顶帽子几乎盖住她整张脸庞，只留下一道优越的下颚线。 女人喝掉最后一滴酒，猩红舌头轻巧地舔掉水珠，隐约可见她那难以触及的绝美容貌。 酒馆外马蹄声渐近，大门随着尘土飞扬被打开，是盔甲的铿锵声响，只见一位高大的蒙面骑士来到女人身旁说：「仪式已经准备完毕。」听这声音也是个女人。 酒杯于是被轻轻搁置在桌上，女人举手投足像是一股幻影，令人们头晕目眩。 女人点点头，她抬起下巴，轻笑了一声。她站起来走远，唱起了歌，吟游诗人连忙拉起手风琴。 「小挪尔里希，我们的小挪尔里希。她只诉说自己的命运，她看心情行事，她爱的人如繁星般多，她金髮飘扬，眼眸湛蓝如海，她向你伸手，你明知此去不返，可偏偏只得点头，求她眼里盛住自己，嘴唇可以给予亲吻。挪尔里希，哦，我的挪尔里希。你那么自由，谁都抓不住，我们只是你的一只洋娃娃……真希望你的墓碑上鲜花不断，落在那上面的少女之泪能让那位雨神都自嘆不如。」 「这世界容不下你，所以我要把你送去另一个世界。」 女人的笑声似乎具有魔力，酒馆里听到的所有人都渐渐忘记了自己今夜的记忆，吟游诗人开始唱起另一个传说故事，俗套又传统的王子与公主，勇者与恶。 女人和那位女骑士走到酒馆外，朝阳升起，驱散大陆的这一片黑暗。挪尔里希的死讯即将在七日后传遍大陆，此后她便会彻底成为一个传说，只不过谁都知道：她会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我的挪尔里希，希望你在新的世界里可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女人望着朝阳，阳光照亮她琥珀色的眼睛，有一份哀伤残留，她小声说：「可我又希望你不要变得太多，最好……最好只是滥情的那一部分被改掉，最好，你还是最喜欢我的眼睛。」 。 挪尔里希醒了！ 她一醒来就不安分。只因为她觉得全身都不对劲——她被胶带状的东西绑在了质感奇怪的床上。 稍微动动身子还能听见晃荡的水声，倒也不算难受，只是眼睛被蒙住，挪尔里希不喜欢这种被他人控制的感觉。 「真是的，吓死人家了，我差点都要报警了。」 撒娇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挪尔里希这才意识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而且距离很近，这个人的唿吸都快打在自己脸上了——有一股浓重香精的气味，就是她一直在观察我吗？ 与此同时一股刺痛传来，挪尔里希的脑海里闯入了一些陌生的记忆，她突然「呜呜」叫起来，显得很是痛苦。她听见身旁那个陌生女人的唿吸加快，心想有戏，这人慌了——很快她便揭下了盖在挪尔里希眼上的布料。 挪尔里希望向这个女人。对，就是记忆里那个叫「沈娇」的女人，很好，名字记起来了。接着是什么？她——她癖好有些诡异，喜欢把人绑在水床上放置至少半天，这期间不管不顾的做自己的事，直到深夜才会进入正题。 和她做很痛苦，但是这个女人很有钱——蠢货！哪里会有这种天掉的馅饼给你吃啊？ 挪尔里希痛骂这个记忆的拥有者，这人似乎觉得攀上沈娇后就可以衣食无忧，但挪尔里希太明白这种人的性格了：她在通过这种游戏方式确认自己的掌控感，并且通过游戏的不断完成加强这种变态的意识。 就像那些喜好冷处理的贵族王子们，他们爱的才不是人，而是那种欲罢不能的操纵感。如果这种欲望失控，总有一天会有人遭殃的。 我现在岂不是正处于这个糟糕的情况？ 挪尔里希看了看赤条条的自己，唔，身材不错，比以前的自己好上不少。可惜，就是有点瘦。这幅身子要是生在挪尔里希的世界里，估计一天都活不过去。 「所以，那个女人的名字是什么呀，你告诉我，我就放了你啊。」 沈娇还是用那种撒了蜜糖似的声线说话，挪尔里希也熟知这类声线，典型的陷阱声音，女人常常会用这种声音装作无辜的猎物，让男人以为自己是猎人，然后一无所知踏进来。 这个世界的人真是奇怪，女人居然也会对女人使用这种声线，真是前所未闻。 挪尔里希又花了点时间去消化那些记忆碎片，不是很多，只限于一些基本常识和琐碎的原主记忆。 她渐渐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正处于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发达，有许多挪尔里希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道德观念也是出奇宽容，起码同性间的恋爱寻常得很。 只是这里没有魔法也没有神话传说，也没有具有神圣信仰的王国，不像她的故土。这里只有无数个现代国家，贵族制度没落，人人都要求平等。直到这里挪尔里希还挺满意，不过她很快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再不说的话，我又要给你餵催化剂啦？」 沈娇笑眯眯的，可她的手里却攥着一个针筒。这是注入式的，很强劲——挪尔里希的脑海里勐地闪进来这句话。 她几乎能听见这个身体的原主虚弱地说出最后一句：很强劲，强到令我心脏衰竭，差点死去。 第3页 严格来说你已经死了。 挪尔里希彻底搞清楚状况了。记忆告诉她原主是一个没人要的，没权没势，一直过着被人欺侮的生活，直到十六岁前还很可怜，但那之后她就变了。 人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最可能分化，原主恰好分化为了信息素最具有侵略性的顶级alpha，逐渐开始在这个世界上崭露头角，却没干什么好事。 饱受痛苦的原主变本加厉折磨起其他人。她仗着漂亮的脸蛋和释放出来后几乎能淹没所有人的馥郁信息素到处沾花惹草，始乱终弃，且从无悔过之心，只想享受到死。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可能也算是如愿以偿。 眼前瞬间闪现出无数受害人的面孔，挪尔里希深吸口气，心想好吧，好吧，不要慌——哪怕我重生为了我那个混蛋父亲。 沈娇只是她无数金主中的其中一个，不算玩得最过火的那一个，却算控制欲最强的。沈娇发现她有其他女人后就把她引诱过来，原主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就算暴露了，哄哄也就过去了嘛？ 结果没想到沈娇拿出了强力催化剂，还不管她，只把她绑在水床上，原主又只会享乐钓女人，身体本就虚弱至极，而且她本来还患有一些先天性的遗传病。 最终结局就是这蠢货心脏衰竭，一命呜唿。 挪尔里希一点也不可怜这傢伙。如果这傢伙死前想的是「我好后悔，我应该好好对待身边每一个人」也就罢了，然而这蠢货想的居然是「还没玩够女人，就这么死了好可惜」，挪尔里希真想闭上眼睛让这傢伙自生自灭。 ……不对！这蠢货已经死了，我怎么能让自己再一次死去？ 再一次？ 挪尔里希忽然想起了什么，可属于她的真正记忆却好像被锁上了一样，她猜想也许是因为原主的记忆正压在她原本的记忆上。 「所以，还不说吗？」 沈娇将针头抵在了挪尔里希的手臂上，挪尔里希看了一眼，那上面已经遍布针孔——说起来，这个原主的身体这么虚弱也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珍惜吧？ 不像自己，挪尔里希每天都不会安安静静呆在房间里的。能跑绝不走，能站着绝不躺着。她想做的事太多了，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有多动症似的，绝对不安分。 但在珍惜身体这件事上自己其实也是半斤八两，挪尔里希想起她曾经为了救出一个女孩不惜落得残疾，还得多亏了—— 忽然一阵耳鸣，像是咒语似的，把有关一个人的记忆狠狠压到了记忆深处，难以想起。 挪尔里希咬咬牙：先不管这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逃出这个局面！ 只要做了决定，八头黄金战马都拽不回来挪尔里希——这事真的发生过。她强压下一股陌生的不适，现在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了：原主记忆告诉她沈娇是个omega，那股过于浓郁的香精味儿原来就是她的信息素。 挪尔里希不喜欢，也不喜欢对这股信息素有所反应的自己。 这个原主显然也不喜欢，但是她会为了金钱和欢愉忍住，可挪尔里希不会。 「噁心！」 趁沈娇俯身给她注射，挪尔里希突然抬起下巴用力用额头去顶撞沈娇，把她撞到一边，针筒落到她手臂和身体中间，挪尔里希夹住了针筒用力往下戳，水床被戳破，水流了出来，胶条沾水软化，失去了黏性，挪尔里希立刻挣脱而出。 她一站在地面上就觉得眩晕，一股陌生的冲动逼迫她回头去看沈娇——你当我是那个蠢货？挪尔里希哼了一下，她强压下这股本能，转身从那堆药箱里胡乱翻出一盒抑制剂。口服的，药效差点，算了，见效快就行。 挪尔里希从里面掰出两块，还好她是alpha，就算如此虚弱也足以按住沈娇——主要靠自己尽情释放的信息素，沈娇双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了。挪尔里希从水床里舀了点水，她祈祷这里头的水还能喝，然后就把药一起塞进她嘴里。 这世界真神奇，能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气味，还能通过这种药物让气味渐渐消失。 挪尔里希狼狈地站起来，她甩了甩水渍，意识到自己得赶快离开，哪怕沈娇因为药物的副作用暂时还不能站起，但她必须得走。 她随手拽了件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初来乍到的，虽然有记忆，但挪尔里希根本穿不好这里的衣服。她费了点工夫才穿上这件邋邋遢遢的工装裤和一件白衬衫，由于身上湿漉漉的，所以衣服也沾湿了。 逃出这栋公寓楼的时候挪尔里希显然没有在意自己的外表——这也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她还没学会如何收起自己尽情释放的信息素。 于是，在夜晚繁华的街道上，一名顶级的alpha跌跌撞撞跑在陌生的世界里，她左顾右盼，显得非常迷茫，最终她在马路中央停下，车围绕着她停下，司机破口大骂，却又因为那横冲直撞的信息素渐渐闭上了嘴。 挪尔里希看着周围的人们。他们有的好奇，有的漠视，有的敬畏。任何一个高楼大厦都可以成为故国的圣地，那么高，简直能通天似的。它们挡住了天空的星星，让挪尔里希不知自己该如何辨认前进的方向。 她在哪里，她要去向何处？ 警笛声从远及近，挪尔里希知道那是这个世界的执法机构，她乖乖站在那垂着脑袋，周围一圈被自动空出来。 第4页 几辆警车停在周围，为首的黑髮马尾女人气势颇足地朝她走来，一丁点信息素都嗅不到，看来是个beta。 挪尔里希低头看向这个警察——她才发现自己长得很高，起码足以俯视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女人。 「扰乱秩序。」女人看了眼周围水泄不通的交通状况。 「伤风败俗。」她又看了眼挪尔里希凌乱的衣服——她的衬衫扣子甚至只繫上了三个。 「还有，恶意散发信息素。」 女人隐晦地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一幕有些熟悉，让挪尔里希又要想起什么——和另一个人有关的记忆，但此刻又被压下。 「这三条足以让你拘留七天及以上。」 女人拿出手拷，挪尔里希仍然乖乖伸出手，女人为此多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自言自语：「……没有喝醉么？」 挪尔里希心说自己酒量可是很大的，当年和黄昏军的几百个骑士一起彻夜喝酒庆功，她愣是把那位被人们称作「酒神牛」的大将军喝倒，成为唯一一个对着升起朝阳举起啤酒杯的剪影——当然一秒后她就醉倒了。 但现在这个身体就不知道了，这么虚弱，好像没喝几杯就会醉倒。 女人拷住她以后就带着她上了自己的警车，挪尔里希坐在后座，看着女人和其他几个警察交流了几句，然后她便单独开车带自己离开。 警笛被关掉，这辆车看起来和一般的车子没什么区别。 女人不说话，挪尔里希看着车窗外的街区不断掠过，原主的记忆又开始復甦，她心想不对，这不是驶向警察局的路。 而这一刻女人把车子驶进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人迹罕至，只有野猫经过，嚎叫几声。 她开了车门出来，但没有开后座的锁，而且挪尔里希还被拷着。她只能看着女人靠在小巷的墙上点了支烟，烟雾缭绕，然后渐渐散去。 挪尔里希眯起眼睛看着女人的脸庞，很端正的长相，让人觉得她做事靠谱，只不过一板一眼——甚至在床上做的时候也是如此，一切都得按照规章制度来，有些无趣。 不对，她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所以，你真的把我给忘了。」 女人再次吐出一个烟圈，她望向远方，显得有些颓废。 这一幕有点眼熟，原主记忆闪现。 好吧，想起来了。 挪尔里希简直头皮发麻，她心想自己运气可真够差的，把她逮捕的女警察居然又是那蠢货祸害过的受害者之一。 第2章 万穆言实在想不到自己会在那种地方再次遇见她。她强压下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对方倒是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全然没发觉自己的信息素在作祟。 「你现在叫什么？」 她走过去，把车窗按下来一点。女人高瘦的身子蜷在座位上，浑身还湿答答的，微卷的长长黑髮下是一双很会装可怜的眼眸，耷拉下来——见惯了的表演技巧罢了。 千万不要心疼一个alpha，这只会让你引火上身。 万穆言不停对自己说。 「名字？」 女人开口，显得有些困惑，她歪着脑袋在回想似的。演得真是越来越好了，万穆言冷笑一声。 她重新叼起烟说：「是啊，名字。你不是说过么，每遇见一个女人，你就会换个名字。所以名字对你来说意义不大，是不是啊。」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很好笑，现在提起是很荒唐，可当时的自己却被这人骗得团团转，被这个女人白吃白住了三个月，最后她只留下了一张纸条就跑了，万穆言苦苦找了她半年，最后终于放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万穆言居然在巡逻的时候就这么碰见了她。 真够该死，哪怕那么不堪那么狼狈，可她单是站在那就让万穆言身不由己，想要单独带她离开。 「哦，我说过这话啊。」 女人笑笑，这笑意那么突然，而且没有过去那种做作感，反而自然得很。这让万穆言一愣，觉得有些陌生，也没能看见女人狠狠掐了把大腿。 说起来，连她的信息素也是…… 「你就叫我小挪吧，可以吗？那个，我不改名字了，我以后会一直叫这个。」 见鬼了，她到底什么意思？ 万穆言对这样的女人莫名烦躁，她一把拉开车门，逼近她扯住她皱巴巴的领口说：「什么叫不改了？你要悔过自新了，不招惹是非了？是终于遇见那个让你稳定下来的人了，还是怎样？你变了好多，就连信息素都变了。」 那女人——现在自称小挪，这名字像狗的暱称，让她看起来更无辜。她睁大眼睛问：「我信息素变了吗？真的？」 「以前是一股烈酒味，很沖鼻，也很让人……欲罢不能。但是现在……好奇怪，是没闻过的气味。」 对于在警局工作的万穆言来说，她在工作时闻过的信息素比一般人恋爱时要闻过的多得多。哪怕她自己恋爱经验甚少，但她对识别信息素很有经验。 「你凑近点闻闻，像什么？我自己闻不见。」 挪尔里希一副新奇又兴奋的模样，她积极地凑近万穆言，哪怕半个身子都在车子外头了，万穆言也没有在意，因为挪尔里希的信息素实在来得勐烈。 万穆言虽然是个beta，但她因为工作性质渐渐对信息素易感，不过她自己不会受太大影响——除非对面那个alpha根本没在抑制。 第5页 稍一靠近，一股雨水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挟裹着泥土青草的清香，潮湿，如大自然般的舒适。 一个重心不稳，她跌入挪尔里希的怀里。就像躺在草原上，沐浴着带来丝丝凉意的雨水，清风拂过，带来一阵阵舒适的凉爽感。 这人的信息素怎么变得这么舒服了。 这想法转瞬即逝，下一秒风雨交加，万穆言勐的抓住不存在的船杆，那实际上是挪尔里希的衬衫。 雨水忽然愈加勐烈，令她难以唿吸。 万穆言勐地惊醒，她发觉眼前的挪尔里希有些难受，苍白的脸上染着红晕。 她哑着嗓子说：「有点……忍不住了。你是警察，有没有抑制剂什么的？」 万穆言连忙起身，她有些震惊：她难道一直忍到了现在吗？她遇见的所有alpha几乎都没办法单靠自己抑制本能，这人的控制力什么时候强到这个份上了？ 她从后备箱里找出盒抑制贴，又有些心烦意乱地对挪尔里希说：「我不确定这个对alpha有没有用……基本没有alpha会主动要求用抑制剂的。」 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反正在万穆言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一向都是omage使用抑制剂，而且抑制剂也是专门为omega研发的。据说它们对有些alpha根本不管用，况且应该没有alpha会「沦落」到需要使用抑制剂的地步。 「什么？那他们要是……要是，难受的话，就受着吗？」 这人怎么连常识都没了？不管有没有用，万穆言还是先揭下一片抑制贴，贴到了挪尔里希耳根处腺体的位置。 「一般来说，都会有人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alpha想要，而且又不想负责的话，也会有大把还不想被标记，只想解决生理问题的omage蜂拥而上，更不用提人数众多的beta了。 不过beta一般是被人看不上的那种，万穆言想到这里扯了扯嘴角。 抑制贴是贴好了，但信息素的浓度丝毫没减弱。万穆言有点想离开，挪尔里希又望向她——她含着泪水，可怜巴巴的： 「所以，alpha就是国王。」 她的手一点点挪到万穆言的手背，她的食指怯怯摸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恳求。 「国王如果想和谁做，谁都不能拒绝？」 万穆言心想，这个人果然还是没变。无论演得如何可怜，说起话来如何动听，可她的目的到底还是为了和自己做，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贴抑制贴只是假象，她明白的——可自己到底也只是个beta，和alpha做是高攀，也是荣幸。 她如何拒绝？ 正当万穆言倾身过去要吻她的时候，挪尔里希却别过脸去。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说：「可我不想当国王。」 她突然收回手，缩成一团骨碌碌滚到了座位另一边，闭上眼睛大声说：「不想做就别做！哪有逼人做的道理？我是难受，但是忍忍就好了，又不会缺胳膊断腿的……」 万穆言这回是真的愣住了，过了几秒后她开始确信这个女人是真的变了——alpha居然也会改头换面？ 她坐回驾驶座发动起车子时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嘟囔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里头换人了。」 侧躺在后座上的挪尔里希身子一颤，她心想确实是换人了，可是说出来你信？ 她爬起来默默看向窗外：这里并不是我原来那个世界，有魔法存在，所以互换灵魂这种事也并非不可能……忽然间记忆的锁被牵动了一下，挪尔里希皱起眉，还是没能扯动那个锁。 到底是谁封上的记忆？绝不是自己，她可不会魔法。 渐渐的，那股难以忍受的不适也消失了，挪尔里希问万穆言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她记得一些原主的记忆碎片和常识，可还是需要通过事件被一点点触发出来，所以很多事还得她亲自摸索。 万穆言闻言回答：「本来也没到你的发情期，谁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挪尔里希想起沈娇给自己注射的催化剂。 而后万穆言又自嘲般笑笑：「况且这里也没有omega，我也不会散发能让你有所期待的气味。你就是因为这点和我分手的啊，你不记得了？」 万穆言的侧脸看起来有些孤独，挪尔里希终于回想起来：原主在万穆言家留下的纸条一点都不留情，她甚至直接写下「你身上已经没一丁点吸引我的地方了」。 蠢货！蠢货蠢货蠢货！她难道不知道对方会因此难过，因此哭泣吗？ 挪尔里希不喜欢看女孩子落泪，就像她年幼的时候总是会撞见母亲落泪，然后就会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受害者在落泪，而加害者却依然花天酒地，不曾后悔。 这想法却逐渐驱散迷雾，挪尔里希渐渐知道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其实和自己以前做的事也没什么区别。 「万穆言，我有了个新的目标。」 挪尔里希一下子坐起来，她已经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名字。虽然双手还被拷着，但她已经振作精神，准备作出一番大事业了。 管它呢，她挪尔里希向来自由奔放，毫无拘束！挪尔里希说到做到，她要打破一切规则，要把这具身体犯下的罪孽逐一洗清，首先就从万穆言开始吧！ 「你要做什么？」 第6页 万穆言见她突然兴奋，忽然有些谨慎起来，她有预感自己会听见什么惊人的话语。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见挪尔里希大喊： 「我要娶好多老婆！」 ……果然，绝对不要可怜一个渣a，也不要觉得她仍然有救。 万穆言默默调转车头，这一次她真的是往警察局去的。 「怎么样？是个好主意吧。我会永远庇护你们，保证不再让你们流泪，你们在家里能够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继学会「老婆」这个称唿后，挪尔里希又开始乱用脑子里刚学会的成语，她沉浸在往日的美好余晖中，坚信自己的做法可以在这个世界得到完美重现。 然而她的希望火焰很快就被万穆言冷冷扑灭，万穆言只说了这么一句： 「重婚有罪哦。」 咦？ 挪尔里希僵硬在原地，一些她根本不想知道的常识开始在脑袋里復甦。 「噼腿出轨脚踏n条船都不可饶恕。虽然没有相关法律能制裁你，不过人人都会唾弃你。」 万穆言越说语气越冷，最后她以这么一句结尾： 「很遗憾，现代社会是一夫一妻制——啊，抱歉，对你而言是一妻一妻制吧。」 万穆言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话对挪尔里希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她捂住脸心想：雨之神啊，原来是这样啊，这里只能娶一个妻子。咦？等一等…… 「真爱是一对一的平等，你这可根本算不上是健康的婚姻关系——甚至，你确定这是爱情？」 一个极其不屑的锐利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挪尔里希漂亮的眉毛皱起来，脑袋好痛，她想要细想下去，却还是想不起来其他的事。 但她隐隐明白了一件事： 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以这种身份重生，这一切并不是毫无道理，随机发生的。 「……难道是谁在藉此惩罚我？」 挪尔里希喃喃，万穆言闻言又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挪尔里希，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到了地方，她把车缓缓停下，压低语气说：「你这种人，确实该接受点惩罚。」 挪尔里希抬头，一下就看见了眼前「派出所」这三个大字。 她一脸迷茫，刚想开口问这是哪里的时候，原主的记忆率先回答了她，她嘀咕了几句，万穆言下车，一打开车门的时候便看见挪尔里希可怜巴巴，红着鼻头怯怯问：「你要把我关进去吗？」 万穆言：「……」 她深吸几口气，狠狠说：「没得商量，进去！」 她是闭着眼说出这句话的。 第3章 好吧，失败了。第一次嘛，正常。 没准只是因为万穆言不吃这套。 挪尔里希也不气馁，她从车子里出来，乖乖跟在万穆言身后。 挪尔里希不说话了，万穆言就以为她在反省，却想不到她反省的是：是不是表情做得还不够可怜，眼泪也没挤出来，是不是这张脸不如她原来那张好看，所以才没了效果？ 那可糟糕了，挪尔里希对自己原来那张脸还挺自豪的。 甚至，可能有点过于自豪——所以她现在有点沮丧。 还好她是个不会被情绪牵绊的人。当万穆言领着她进了派出所以后，挪尔里希的沮丧便被好奇心取代，她左顾右盼起来，对这个新世界倍感新奇。 有时候跑得太远了，万穆言就会拽着她衣领往前头走，挪尔里希踉踉跄跄跟着，眼神倒还是到处在看。 把挪尔里希关进候问室之前万穆言和值班的警官交代了几句，挪尔里希发现万穆言和其他人交谈时绝不会笑，只会作简短报告，再是严肃点头。 真的不笑？一点都不笑？她看着看着就有些好奇地凑近万穆言，直到被万穆言本人喝止：「离我远点。」 那位警官便看向了挪尔里希，挪尔里希的手虽然被拷着，却也努力抬起来对他挥挥手打招唿：「你好！愿雨之神保佑你不被淋湿，干燥归乡。」 警官有些困惑，压低声音对万穆言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万穆言皱眉，她摇摇头不作答，只是把明显还想和警官多聊几句的挪尔里希一把推进了候问室，里头没人，门关上以后万穆言就松一口气，她撑着桌面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挪尔里希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要彻底查看，观察仔细。现在她就在沿着小小的候问室边缘走来走去，不时抬头嗅一嗅——有些潮湿，里头应该滋生了些霉菌。 不过还算干净，有桌椅，四面墙壁是灰色，没有任何装饰，这是一间功能性的房间。 她边观察边回答：「这是我故乡的问候语。」 万穆言嗤之以鼻：「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老家有这种习俗？而且这问候语好奇怪，明明是雨之神，怎么还要保佑你不被淋湿？」 万穆言这个人还挺严谨。 挪尔里希刚要回答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太诚实，因为她现在不是真的自己，这里也不是她所熟知的世界。 所以她没有作答，只是在心里说：在我的故乡——我真正的故乡，索尔纳王国，雨之神是生命的始源。 她让我们土地肥沃，国力强盛，宫殿建于云端缭绕的山巅，让无数人前来朝圣。可雨之神也代表死亡。她一旦吹起风，降下雨——生命的另一端就是被雨水彻底打湿，风中逆行体温下降，在暴雨中永远不见回家的路。 第7页 人们崇拜雨神，也惧怕她，祈求她不要淋湿自己，祈求他们能干燥归乡。 对信仰不同的人说这些没有意义，挪尔里希靠在墙上，她眨眨眼睛问：「那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万穆言反而一愣：「什么？」 挪尔里希把手垂下来，手铐发出声响。她小声说：「你要把我关进来，对吗？但是这里肯定不是地牢——呃，监狱。地方有些偏大，也没有床铺，很干净，没有污渍血迹，有桌椅——这里是审讯室，是不是？你要在这里审问我，然后根据我招认的罪行再把我关进牢里。」 说完挪尔里希就闭上眼睛，似乎认命：「我会尽力配合，你没必要用刑，真的没有必要。」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很脆弱，肯定不堪一击。 「用刑？」 万穆言觉得好笑，她走到挪尔里希跟前，心想这女人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嘴皮子变利索了，虽然还是有些奇怪，起码说的话都有理有据，不再尽是甜言蜜语。果然给alpha贴抑制贴是不对的？这是什么副作用吗？ 挪尔里希还闭着眼睛，过了好久也没动静——过了会她感觉到轻轻触感落在额头，她睁开眼，发现万穆言用食指敲了敲她脑袋。 「现代社会，用刑可不人道。」 万穆言转过身，背起了手。 「我确实要问你问题，放心，都是很简单的问题。」 万穆言靠在桌前，拿起一张文件开始写：「名字？」 挪尔里希：「小挪。」 她小声：「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万穆言撇她一眼：「这是例行公事。好了，小挪只能算名字，你姓什么？」 姓？ 挪尔里希愣了下，她不情不愿回答：「……卢……姓卢吧。」 「好，卢小挪。」 挪尔里希抗议：「你可以这么写，但是请不要这么叫我，我不喜欢这个姓。」 当年她离家出走以后就把自己的姓氏抛弃了。因为她的父亲卢卡四世是她永远不能饶恕的人，挪尔里希连想起这个她曾经的姓氏都感到唾弃。 「好，就叫你小挪。」 万穆言继续填写表格，她问的确实都是些简单的问题，然而挪尔里希还是回答不上来，比如家庭住址，什么籍贯，什么政治面貌……那都是什么啊？是罪犯的话把她狠揍一顿，再关进牢里不就好了，挪尔里希觉得这个世界的规矩真是多得繁杂，跟以前住在宫殿里似的。 「好了，小挪，按理说你之后应该被押送到看守所。」 终于填完了，挪尔里希欢唿了一声——药效还没过吗？这人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万穆言瞥了眼她，又说：「没我之前说的那么严重，所以也就关你七天，知道了么？」 「就七天？只是关着，就七天？」 挪尔里希重复了好几遍，万穆言不知道是哪里让她怀疑了，她点点头，扬眉：「七天不够？」 挪尔里希赶紧点头说：「够！很够了。」 足够自己好好消化一下目前这一切了。 计划是等天亮了再把挪尔里希移动到看守所，这之后就不是自己负责了。万穆言本来还想和挪尔里希说几句再走，可她又觉得没有必要，自己绝对不能再靠近这个女人了——最好，今天这就是最后一面。 「万穆言，你要走了吗？」 挪尔里希就站在那扇门后，隔着一扇门问自己，万穆言狠下心来对自己说：远离渣a，绝不要回头，也不要心软。 别相信她，万穆言，还不够痛吗？ 万穆言想起那张随手撕下的餐巾纸。它甚至不是一封正式的信，像是一时兴起，想走就走的产物。 那女人用容易晕染的马克笔在上面写：其实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一开始你的脸还挺新鲜的，但现在，你对我一丁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而看到这张纸条的万穆言正从夜班回来，她累得几乎睁不开眼，手里却还拎着一袋热腾腾的夜宵——是馄饨，女人很爱吃馄饨，可她吃得又少，所以万穆言总会记住：要六颗馄饨，正好。汤多些，她爱喝汤。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这些，心里又疼起来。 ……果然还是渣滓，不管变了多少也没办法轻易原谅。 万穆言没有再回答，她直接离开，没有回头。 挪尔里希趴在门上等了好久好久，她耳朵很灵，是在故乡的暴雨里练就出来的辨声能力，那一道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是万穆言的，她终究还是走远了，随着几扇门的关闭最终消失。另一道要慢一些，应该是那个值班警官的，他走来走去，可能是在巡逻。 好像也没多少逃出去的希望——更何况还是这具身子。 挪尔里希放弃了，她坐在椅子上，有件事从刚才起一直在抓挠她的心，过了会她终于忍不了了，于是敲着门说：「警官——警官——」 那位警官忙走过来，和她隔了段距离问她要做什么，挪尔里希说：「我想去上个厕所。」 警官有些无奈：「万警官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挪尔里希笑得倒是开朗：「我忘了嘛。」 警官只好带她去了卫生间，他站在门口守着，挪尔里希一进女厕所就跑到镜子前，不管是在沈娇那里还是跑出来的时候她都没时间去看自己这张脸——虽然有原主的模煳记忆，但挪尔里希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8页 她看得认真，几乎都要钻进镜子里头了。挪尔里希惊唿一声，心想怎么会这么神奇！这人的长相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按照这个世界的话说，这个原主是个混血儿，虽然头髮和眼睛都是黑色，但长相却有种欧洲风情，这两者结合起来倒也不突兀，反而塑造出一种神秘又张扬的感觉。 挪尔里希很满意，并不是因为她引以为傲的外表继承到了这里，而是因为她终于摆脱了她父亲的金髮，继承了母亲的黑髮。 前世一桩小小的未了心愿，死后居然达成了。 不过眼睛要是能保持蓝色就好了，母亲的眼睛是蓝色的。 挪尔里希有点可惜，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松一口气：不管怎样，这张脸还在。她能够慢慢找回自己，而不是被原主的记忆慢慢侵蚀。 她绝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原主，虽然你曾作恶多端，但我仍然愿雨之神淋湿你的灵魂，将你化为雨水的一部分，滋润大地。 挪尔里希深吸口气，在心里说： 而我挪尔里希，一定要努力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她很快就给自己找到更实际的目标：就算要死也得先找回自己全部的记忆，弄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从这种地方醒来。 死死盯住镜子里的自己一会，挪尔里希轻轻开口：「挪尔里希，你可以的，死亡都经歷过了，还有什么熬不过去的？」 她攥拳捶了捶自己胸口十三下——是她偷偷从军时学来的宣誓方式。结果锤得有点太用力，挪尔里希边咳嗽边走出卫生间，暗自发誓自己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锻鍊身体，起码得先把线练出来。 不过，为什么要等出去以后？这七天就可以开始了啊，她可不是甘愿躺着休息的那种人。 况且她那位热爱健身的骑士妻子也教过她如何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锻鍊身体—— 「嘶。」 头突然痛得厉害，捂着脑袋的挪尔里希逐渐发现一条规律：一旦她开始回忆她曾经的妻子们，她的脑袋就会一阵刺痛。 有点像是一种诅咒，避免自己去想她们，以至于现在她也记不起来她们的名字，只有隐约的印象浮现。 总感觉这个人的目的就是要自己忘记她们，最好一丁点都不要想起，包括名字，样貌，还有许多回忆……这个人好坏啊。 挪尔里希嘟囔着跟警官回了候问室，门关上后没多久她又锤起门：「警官——警官——」 警官还没走远，他转过身来更无奈：「又怎么了？」 挪尔里希还是一脸开朗：「我又想上厕所了。」 她这次是真的想上。 警官：「你是真有病吧？」 第4章 挪尔里希屏住唿吸，手臂在颤抖，她心里默默数着：五十，一…… 汗水滴滴答答掉在她青筋暴起的手背，也掉在灰色的地面，打湿她身下一片。 「六号，今天是你最后一天了。」 就差一点！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了挪尔里希的唿吸，她摔到地上气喘吁吁，汗水模煳了视线，她赶快用手背抹掉汗水。 「哈……哈……晚上好。曹警官。」 挪尔里希翻了个身，她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有些吃力地撑住身体。 「差一点就能突破五十了。」 她笑得辛苦，曹狱警这几天也见惯了她这副样子，没说什么。 一开始他还挺稀奇的，毕竟每天都能自律锻鍊到这种程度的人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点点头说：「准备下，有人要见你。」 见我？——是见原主吗？ 那岂不是有点危险。 挪尔里希瞬间警惕。 这七天挪尔里希终于消化掉了所有已知信息和脑子里残存的记忆。她再次确认：自己的记忆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封住，她记得自己是谁，如何长大，也记得自己死了。 可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无法想起她任何一个妻子的名字，还有和她们相关的回忆。 而原主的记忆仅限于最基本的社会常识和一些碎片化的过去画面，其余的记忆只能通过随机性的触发得到。 其实不能算随机。挪尔里希该严谨的时候也很严谨。起码她知道自己在看见原主认识的人以后，与那人相关的记忆就会随之浮现。 地点有的时候也可以，食物不行，挪尔里希实在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希望外头的饭能比这里的好吃。 第一天她就整理好了思绪。在这种地方能做的事情实在太有限，她只好先锻鍊身体。 不锻鍊还好，乍一看没什么毛病的样子，一开始锻鍊挪尔里希差点就叫出了声——可恶可恶可恶！怎么会这样！现在的她连一百个伏地挺身都做不完！ 不止如此，原主一点肌肉都没有，小细胳膊感觉一捏就碎，做平板支撑的时候挪尔里希实在忍不住发出惨叫，惹得狱警总来察看她情况。 丢人，丢人啊。 那位挪尔里希现在居然连一分钟平板支撑都坚持不过去。 还好每个alpha都会独享一个单间，不会打扰到别人。这与其说是特权，不如说是为了防止信息素影响其他囚犯。 信息素——这东西跟魔力还挺像。 已经七天过去，挪尔里希还是会感到神奇。 她洗澡的时候还会使劲嗅一嗅自己，不过她完全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真是有点可惜。 第9页 挪尔里希坐在那用毛巾擦汗，换一身干净衣服的时候耳朵用力动了动——那个要见她的人来了。 这道脚步声很特别。走路的速度很快，不过总会每五秒后放慢一次。 说明这个人想要见她，但心里却在犹豫。 是万穆言。 果然，门一打开她便看见万穆言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挪尔里希还没穿好衣服，她坐在床上换了件干净的背心，身子还是太瘦削，背心都松松垮垮的，挪尔里希扬脸问：「万穆言，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说完嘴角便上扬，那张脸本来就漂漂亮亮的，不过此前实在太张扬，这样浅浅的笑更适合她。 万穆言深吸口气：「那不关我的事。」 「好吧。」 挪尔里希也没太在意，她并没有缠着万穆言让她带自己回家，这让万穆言松一口气。在她印象里这女人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而挪尔里希想的是万穆言恐怕也有她自己的苦衷，毕竟这个原主对她也不好。甚至，挪尔里希觉得万穆言没有直接揍她，对她动用私刑就足以说明她是个好人了。 挪尔里希并不知道她的价值观在这个世界里算是很奇怪的那种。 她开始穿外套，万穆言走过去问：「小挪，你出去以后打算做什么？」 这是个难题，挪尔里希低头子，她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她需要先出去，然后才能吸收新的情报，再从原主记忆里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最后才能得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不管怎样她肯定能活下去的。 挪尔里希有这个自信。 万穆言却误会了她此刻的沉默，她蹲下来，皱眉看着挪尔里希：「你难不成还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为什么这么说？」 挪尔里希反应很快。她在这七天里也确认了自己对其他人的态度：尽量做自己，也不要太像个外乡人。 模仿原主就罢了，要挪尔里希去当原主那样的人，还不如让她直接进这个世界里所谓的「精神病院」呢。 更何况她信任万穆言。 挪尔里希直视进万穆言的眼睛，知道她是在诚心诚意劝自己：「你睡着的时候我也有来，看过你身上的针孔——我知道你和很多女人有纠葛，那天晚上举止那么奇怪，恐怕也是因为有人给你打了非法的催化剂吧？」 万穆言目光炯炯，挪尔里希心想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 她值得信赖，也很可靠。 气氛在万穆言看来虽然很紧张，可挪尔里希收起心思后却轻轻笑了出来：「原来你之前也有来偷偷看过我啊。」 这话让万穆言脸颊发热，她心想这人果然已经没救，她根本听不进去自己说的——「好啊。」 嗯？ 万穆言一愣，看见挪尔里希眼睛明亮地看着自己，歪歪脑袋，像一只大狗：「我答应你，和过去一刀两断。」 万穆言反而傻了：「为、为什么？」 挪尔里希理所当然回答：「因为你说得对啊！我又不想早死——我想长命百岁。」 这一句话突然刺进挪尔里希脑中，她皱皱眉，不知为何心疼得厉害。 这只是一句自己以前常说的话，同时也是她最质朴的愿望。 挪尔里希很快想到原因：因为自己没能办到。 她没能长命百岁，她早早就死了，也不知道那些认识她的人对此会作何感想，也不知道她的城堡，她的故土，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挪尔里希只是一直在避免去想这件事。 万穆言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挪尔里希答应太快，她本打算说的一大段话只好咽进肚子里。 不过这女人经常出尔反尔，万穆言认为自己还不能放松警惕。 「所以，你对我说这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会帮我？」 挪尔里希立刻拉近她和万穆言的距离，万穆言马上推开她厉声说：「去！离我远点。」 怎么跟训狗似的。 万穆言莫名想。 挪尔里希乖乖后退，万穆言忍不住嘟囔：「你能不能有点距离感？你要知道你是个alpha，离太近会让人难受的。」 「是这样的吗？——好，那我会离你远点的，我多注意。」 挪尔里希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人天生喜欢贴贴，遇到不喜亲密接触的人就容易碰壁。 但如果这会让人难受，那就另当别论了，挪尔里希不希望别人因为她而难受。 万穆言松口气说：「我会帮你的。我不是那种只负责劝诫的人。我可以送你回家，之后帮你和那些人断掉关系。」 实际上，这是万穆言喜欢上原主以后一直想为她做的事。然而原主从不领情，不仅如此她还为此狠狠骂过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beta而已，你觉得你有资格干预我的人生么？」 曾说过这话的人现在就站在万穆言面前。因为万穆言刚说过不准再靠近，挪尔里希忍住冲上去给她一个熊抱的欲望，只是不停说谢谢。 不太习惯这女人道谢，万穆言甚至起了点鸡皮疙瘩。她接着说： 「你现在还要交点罚金，没有多少，你——」 说到一半她就发现挪尔里希眼神不对，她止住问：「没钱？」 挪尔里希沉重点头：「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 第10页 这是七天里她苦恼的另一个重大问题：她得脚踏实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不能违法。 这个世界好像有种叫银行卡的东西，然而她现在没有银行卡的记忆——只有原主一直靠富婆和小姑娘的钱度日的记忆。就像当初她在万穆言家里白吃白喝一样。 不过挪尔里希立刻说：「我可以挣钱的！」 万穆言听了却嗤之以鼻：「怎么挣？呵，你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连个瓶盖都拧不开……拿身体挣吗？」 她指那一方面的交易，原主经常做，然而挪尔里希却一脸迷茫：「是啊，那不然呢？」 怎么回事，这人刚才不还答应我要改邪归正吗？ 万穆言慌了：「你、你别跟我这开玩笑！」 挪尔里希昂首挺胸：「你说得对，我现在这具身体是很弱，确实要多多锻鍊。正因如此，我才要去干一些体力活，这样既能挣钱又能锻鍊，这主意不错吧？」 哦，是这个意思。 万穆言脸上的迷茫更甚：这人是谁？她还是那个去五百米外的餐厅吃饭还要打车的原主吗？ 万穆言艰难开口：「……所以，你要打工？」 顶级alpha要去打零工？ 万穆言还是难以置信。 那位顶级alpha本人则点点头大声说：「是的，小挪要去打工了！」 第5章 「这是您的找零。」 眼前的客人看了眼挪尔里希，差一点没办法移开视线。这个挂着笑容，积极拿起商品装在袋子里的便利店新员工高挑又漂亮，她扎了个高马尾，袖口捲起，手臂虽然纤细，但动作却很利落。 更关键的是，有些omega客人一眼就看出这个员工是一个alpha。 alpha在这里打工？？？ 他们驻留的视线更久一点，挪尔里希本人倒是不知道其个中缘由，她只觉得心情舒畅：这个世界真好，按时完成工作就能得到报酬，不会被贵族阶层剋扣薪水，更不会累得倒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 真好啊，真好啊。 挪尔里希很高兴。 按日结的薪水足以让她每天都吃饱饭，外面的饭果然比看守所里的好吃，挪尔里希这几天吃过最好吃的食物就是凌晨路过的摆摊车，热乎乎的煎饼里头夹着生菜，焦焦的火腿肠，鸡腿肉，辣辣的酱汁…… 挪尔里希人还在便利店里，心已经飞去了摆摊车。 等她学会怎么使用原主身上那只手机了，她一定要给万穆言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感激她给自己找的这份工作。 「……陈渝？」 现在是凌晨三点，挪尔里希值夜班。这个点本来就没什么客人，突然有一个健硕的光头刀疤男把一袋方便面放在收银台上，他嗓音很低沉，这种语气挪尔里希听到过。 过去她太张扬自由，竖立了不少敌人，每一个人都想要她的命。有时没有易装，去商贩那边买东西的时候，挪尔里希见过不下十次对方用这种语气说出「挪尔里希？」，接着衣物间刀光一闪，挪尔里希每次都将将躲过致命一击。 而陈渝正是原主的名字。或者说，其中一个名字。 挪尔里希立刻警惕，她耳朵竖起，刀疤男捏碎方便面的同时伸出手抓向挪尔里希，然而挪尔里希已经跳出了收银台，她不想把便利店变成战场，于是就往门口那里跑，然而门口又出现几个大汉，西装革履的，打架还怪有仪式感。 这几个人堵住了挪尔里希，挪尔里希倒还有闲工夫想：至于么？原主只是一个手无招架之力的坏女人啊。 如果是自己，那这几个人确实不够。 挪尔里希放弃了逃跑。她俯身扫腿，先让刀疤男重心不稳差点跌倒，争取了时间后便闪到货架后面。便利店太小，施展不开——只能尽可能制造障碍物，拖延时间。 只要掌握先机，不落入被动姿态就有喘息的机会。 挪尔里希深谙此道。 其他几个大汉进来帮忙，有人甚至拿出了指虎。挪尔里希更确定这是沖她来的，而且目的是「教训」，不会要她的命，但一定会把她揍得半残。 哇，原主，你到底招惹谁了？ 挪尔里希有点可怜起原主，就算她没在沈娇那里死，估计也得在今天丧命。 「唔，不对，我是不是搞错先后顺序了？」 挪尔里希轻巧躲过他们的每一次攻击，周旋在货架间。荷尔蒙激增，血液加速流动，所以大脑也运转飞快，挪尔里希很快想到什么线索。 她自知打不过这些人，没有武装，没有武器，体力还那么差，挪尔里希只能依靠技巧躲过。 还好她还记得自己当年偷学的王族体术，还有后来游歷大陆时学会的各种防身术，有趁手武器的话她甚至能做到反杀——挪尔里希感觉到身体已经开始疲惫，她余光瞟见一旁的拖把，心里蠢蠢欲动时却被一声惊唿阻拦：「你、你们在干什么？！」 店长吃惊地从休息间出来，他刚才去抽了根烟，一回来就看见便利店被折腾得一片狼藉，那几个大汉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趁挪尔里希分神，重重打了她后背一拳——挪尔里希立刻回头，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一对多也就罢了！还搞偷袭？！ 剎那间alpha的信息素被释放，实在太兇勐，还夹杂着一种勐烈的怒意。 那几个大汉都是beta，他们只是肌肉块大，做些廉价打手的活儿，这次也只是被雇来揍人。 第11页 他们可没听说过目标是一个alpha！ 在这个世界，信息素不仅可以引起人的性冲动，也可以影响弱势方的心理，压抑对方的本能。 可惜这只能在引起alpha的强烈情绪起伏后才有机会释放，而且一般不会影响很深，挪尔里希是一个例外。 只几秒，他们便落荒而逃，那个刀疤光头男甚至把鞋都跑掉了。挪尔里希踉踉跄跄地挪到门口，她脸色有些惊奇，也恍然大悟：我说为什么要雇这么多人来揍自己呢，原来信息素还有这种威力？ 挪尔里希以为每个alpha都可以办到这种事。 她捂着后背转身，看见满地狼藉后有点尴尬，更不敢去看店长的脸色。她忍住痛意小声说对不起，然后用更低的声音说：「我、我马上就走……」 挪尔里希自知自己没办法再在这里工作了。 万一还有别人要报復自己呢？ 。 凌晨四点，挪尔里希背着个破包，在街道上埋头走着。 店长人还挺好，把今天的工资给她结了，所以挪尔里希还有点钱能去摆摊车那买一份煎饼，买完后她边吃边走，背部还在隐隐作痛。 刚刚诞生的一点希望被浇灭，挪尔里希有些难过。但她不会哭——挪尔里希不会哭，再难过也不会。 现在要想的是该怎么挣钱！ 挪尔里希大口大口吃煎饼，肚子被填满，身体暖和了一点后她发觉周围人多起来，原来自己走到了a市在夜晚最繁华的地段。 在这里，哪怕是凌晨时间都热闹非凡，人们勾肩搭背寻找下一家酒吧，有穿着暴露的男人女人站在街角，抽着根烟物色行人，豪华跑车经常出没，巨大的引擎声伴随几句叫骂，车窗摇下，菸头被掷出。 疯狂的世界。 也是挪尔里希不曾见过的都市黑暗。 但她并没有感到惊讶，她过去造访过很多地方，黑市也好，贫民窟也罢，比这里更加骯脏不堪的地方多得是。 挪尔里希抬起了头，原主记忆告诉她自己眼前最高的那座金座大厦据说各路名流出没，是富豪们的一夜销金窟。 「好高啊。」 这种宏伟的建筑物倒是头一次见，而且造型内敛，像一块黑色的方碑，吸收所有欲望与光线，直冲云霄。 挪尔里希不禁喃喃出声，她抬得脖子都酸了，不知道站在那看了多久，耳旁突然传来一声：「陈渝。」 糟糕，那些讨债人又来了。 然而这具身子已经疲惫得不行了，挪尔里希头一次没有躲过对方的攻击——啤酒瓶子在她脑袋上开花，玻璃碎子乱飞。 挪尔里希倒在地上，她太清楚失去先机后被彻底压制后多么难翻盘，所以挪尔里希向来讨厌被动。 再反抗也是白费力气，挪尔里希决定咬牙受着。信息素好像也不管用了，也许是自己太疲惫，根本没力气去释放多余的情绪吧。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有无数只脚狠狠踩在她身上，周围传来路人尖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也是头一次被揍成这样。 连还手都办不到。 挪尔里希差点就要晕厥过去。 嗡—— 耳鸣还在响，挪尔里希晕晕乎乎的，那些人见她躺在那不动了，这才纷纷散开，嘈杂声也消失。 挪尔里希很困难地睁开眼，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 挪尔里希自嘲似的笑了下，心想好吧，这里原来和喀多门黑市差不太多。 在光鲜亮丽的现代都市背后，居然还存在这样的地方。 挪尔里希慢慢爬起来，每一个人都冷漠地经过她，有的甚至嫌她碍事——除非他们真的看向了挪尔里希，看到那张脸后嫌恶变成了垂涎，甚至有人过来假意要扶她，嘴上说的却是：「你……一晚上多少？」 挪尔里希抬头，她咬牙狠狠说：「滚！」 因疲惫被压抑的信息素终于释放而出，那人差点跪下，他连滚带爬离开，嘴里嘟囔着：「怎、怎么一个alpha会混成这个样子……」 alpha会不会混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 挪尔里希吃痛站起，她摸了下额头，果然流了不少血。 那个挪尔里希会沦落于此，要是在她那个世界说出来，大概谁都不会相信吧。 挪尔里希本来还能坚持，但当她瞟见自己才吃了一半的煎饼掉在一旁，里头的夹菜全都散落出来后终于差点就忍不住了。 「煎饼……我的煎饼……」 挪尔里希差点就哭了，不过她还是忍住。 决不能哭，哪怕仇家一个接一个找上门来，哪怕居无定所，兜里的钱只够买十个煎饼，哪怕…… 眼前突然一片明亮，挪尔里希抬起脑袋，发现金座大厦上的巨幅gg屏幕出现了画面：慵懒美艷的女人有对勾人心魄，魅意十足的眼眸，然而她表情好冷，嘴角明明是扬起的，却没人会觉得她在笑。她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倦意，仿佛厌倦了世间一切——只因为她勾勾手就能得到。 这个女人搂住另一个女人的腰，那个女人比她稍矮一点点，弱不禁风的样子，柔弱、清雅，像是一位大小姐。 在这幅画面中央有一行大字：a市顶级alpha顾缇雅与顶级omega林莺宣布订婚！ 挪尔里希浑身都在颤抖，一部分是因为疼，另一部分则是因为——「顾缇雅，那个，那个总是一脸懒洋洋的女人，我、我认得她！」 第12页 她是我那个世界的人！我见过她的！ 挪尔里希太激动了，而被这个画面触发出来的原主记忆则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她是我前妻。」 哈？前妻？怎么可能！ 挪尔里希都快精分了，她在脑子里反驳起原主记忆：「不可能！我真的认得那张脸。」 原主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我是说，她旁边那个女人是我前妻。」 挪尔里希松一口气，她还没意识到原主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时挪尔里希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她痛苦地拧起了眉毛，低头的时候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手腕上居然浮现出了一行文字——是她那个世界的语言！ 「用吻唤醒拉缇雅的记忆，否则死亡仍会降临汝身」。 记忆的锁被打开，挪尔里希终于想起来了。 拉缇雅——世界尽头的魔女，指尖魔法师，掌握来自浑沌之初的魔法。 她一个响指，城镇消失。一段咒语，四季颠倒，天气由她掌控。她能变幻为万物，玩弄凡人于股掌之间。她神秘莫测，谁都猜不透。 当然了，这位鼎鼎有名的魔女大人还有另一个身份。 a市，凌晨四点四十五分，天快亮了。挪尔里希遍体鳞伤，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老婆！我的老婆！」 老婆，我好想你。 远处警笛渐近，而已经被原主记忆影响的挪尔里希不停唤着老婆。她哭得鼻头红红，双肩颤抖，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大金毛，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第6章 挪尔里希能看到从警车上下来的万穆言眼中充斥着浓浓失望。 她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事实就是她现在哭得一塌煳涂，站都站不稳，泪水和血混在一起，身上还全是伤口。 不知道便利店那边有没有通知万穆言——连店差点都被她砸了。 所以当万穆言摇头说出「看来你真的不会变」的时候，挪尔里希很沮丧。 做错了事情，挪尔里希会承认。所以她一言不发跟着万穆言上警车，车开动前她身子前倾，主动把双手递出来。 万穆言回头瞥了她一眼：「要干嘛？」 挪尔里希用胳膊肘擦擦眼泪说：「拷我啊。」 万穆言惊讶：「我拷你干嘛？」 挪尔里希有些困惑：「你不是来抓我的吗？因为我又闯祸了。」 万穆言觉得好笑，她摇着头说：「你这次算受害者，又不是闹事的人。我们接到情报说这里有人在斗殴滋事，你现在要跟我去做证词，仅此而已。」 挪尔里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所以我不用被关进去啊？」 万穆言点点头：「不用。」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没变啊。」 挪尔里希不明白了，万穆言又嘆口气，她慢慢说：「因为你之前也会被人揍成这样。其实我也知道带你去做证词没用，那些人是被匿名僱佣的，就算抓到了也很难找出背后的金主。更何况……」 万穆言的声音冷下。 「我一直怀疑不止一个金主在僱人教训你。你每次招惹了谁的情人，女朋友，嗯，还有妻子——就会被报復。有时候是因为出轨，脚踏两条船……」 原主的劣迹一口气都说不完，挪尔里希头皮直发麻，不禁嘟囔：「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 「通常会有人护着你。当然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一个beta，没那么大本事。」 万穆言自嘲道。 「而且你好歹是个alpha，你虽然也被揍过，但不会被揍成这样。」 万穆言在后视镜里看了眼挪尔里希，她皱眉：「你这次到底招惹谁了？」 挪尔里希心里浮现出一个女人的模样，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没碰过这种高科技的挪尔里希吓了一跳，她大叫一声，万穆言被她吓得没控制好方向盘，车子打滑了好几下。 「叫什么！」 挪尔里希用两根手指把手机捏出来：「这个、这个在响……！」 万穆言翻了个白眼：「来电话了啊，赶紧接，别一惊一乍的。」 挪尔里希「哦」了一下，她很笨拙地操作起手机，也不知道按了哪个键，接是接通了，还误打误撞按了免提。 「我的小宝贝，你痛不痛啊？」 甜腻的女人声音一下子充斥车内，挪尔里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认出这声音的主人，于是压低声音，带着怒意：「沈娇，果然都是你做的。」 在便利店打架的时候挪尔里希就猜到了指使他们的人会是谁，她认为原主仇人再多，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走哪都能遇见，而且几乎要致她于死地。 就好像是为了让原主意识到谁才是她真正的主人，警告她绝不可能逃出掌心，这种可怕的控制欲和沈娇这人给她的感觉如出一辙。 「你好聪明啊……不愧是我最爱的宠物。你要是不想再被教训成那样的话，就来老地方找我，我这次会下手轻点的。」 挪尔里希扯着嘴角，她很生气，但不是因为自己被揍，而是她意识到这个女人比自己想得还要恶劣一千倍。 她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杀人犯了，不是吗？原主死在她单纯为了追求刺激的娱乐活动中，她把生命看得一文不值，她—— 挪尔里希勐地伸出手，把手机递给万穆言。 第13页 万穆言在听的时候很平静，好像并不意外，她看见挪尔里希把手机递给她的时候倒是很惊讶，扬眉用嘴型问：怎么？ 挪尔里希同样用嘴型大喊：我，不，会，关！ 万穆言很无语，她这几天一直觉得这女人变蠢了。其实以前也蠢，但现在蠢得更明显，连一些常识都不知道了。 万穆言接过手机挂了电话，然后开口问了句：「这个真相倒是不意外，是情人？」 挪尔里希坐回去，她抱着手臂，语气低沉： 「……仇人，都是仇人。不管以前是什么人，现在他们都想我死。」 挪尔里希心里还是忍不住纠正：准确来说，不是我，而是原主这个蠢货。 肩上扛着莫须有的罪名并不好受，好在这对挪尔里希来说不是新鲜事。 令人担心的是她不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承担这一切。她肯定不会去沈娇那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挪尔里希低头，手慢慢抚过右手手腕上的文字。 她要去见一见那个屏幕上的顾缇雅。 虽然不知道拉缇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世界的顾缇雅，为什么手腕上会浮现出这行文字，而且文字说是要「唤醒她的记忆」，也就是说拉缇雅也丧失了记忆？就像自己一样？ 难不成，是有谁处心积虑把她们一起扔到这个世界，并且锁住了她们的记忆吗？ 始作俑者就是这行文字的撰写者？ 显然这是一种魔法，所以，魔力也存在于这个世界？ 挪尔里希靠在那，脑袋涨涨的。 她只觉得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疼痛，除了那些问题以外，她的脑子里塞满了顾缇雅的那张脸，那么熟悉，又有一点陌生。 如果她不记得自己了，那我要怎么亲到她啊？ 而且，为什么非得是亲——抱一下，喊她的真名不行吗？ 挪尔里希心里头烦躁，脸也莫名发烫。 这时候车子停下了，并没有停在派出所前，这地方有些眼熟，挪尔里希好奇地往外看，她抱住自己，不停揉着酸痛的胳膊，这一幕被万穆言看在眼里，她有点看不过去。 小挪的伤口还在淌血，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是谁雇的人，那么不去派出所也没事。 万穆言熄了火，她靠在那问：「小挪，你这几天都在哪里睡的？」 「嗯？就是天桥底下啊，公园的椅子上啊，最舒服的地方还是那个车站里头，只要趁保安不注意……啊，不是，就是……运气好的话，保安会让我进去的。」 挪尔里希有些心虚，她接着说：「洗澡的话是在一个公共澡堂里，不过大家老是看我，虽然费用很便宜，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挪尔里希很爱干净，哪怕成了一条流浪狗，她也会第一时间找到一个能清理自己的地方，好好洗刷掉自己的污秽。 洗澡在索尔纳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挪尔里希还是公主的时候，一天基本要洗三次澡才算符合礼仪传统。 然而万穆言听了却忍不住摇头。她一想到挪尔里希这么一个顶级alpha在外头睡觉洗澡就很头大，她对自己也很无奈，心说万穆言啊万穆言，你到底还是心软了。 她艰难开口：「要不，你还是……回来吧。」 挪尔里希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万穆言说的是回她自己的家，她这才认出车子停下的地方就是那幢万穆言住的公寓前面。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她知道自己已经足够麻烦万穆言了。 万穆言看向窗外：「……你说这话，也太迟了点。」 万穆言已经不止一次给原主擦过屁股，处理她那些麻烦事了。 「那个，万穆言，真的谢谢你。」 万穆言一怔。她忍住不去看挪尔里希的表情，她怕她说这话的时候确实一脸真挚，那是她无法适应的。 对挪尔里希而言，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回应实在太像自己。这样的话就得多做一件事，既然之后要和万穆言住在一起，她也没有要扮演原主的打算——挪尔里希有点费力地起身，抱住驾驶座的靠背，她凑近万穆言，小声说：「万穆言，就是刚才打电话那个人，她确实是我以前的金主之一。」 万穆言：「……哦。」 「我们玩很大。」 万穆言：「这样。」 「你遇见我那天，她都快把我折腾死了。」 这不是夸张，是真的快死了。 万穆言：「……你要是想跟我炫耀你的性生活，大可不必。」 「我的意思是，她给我扎了好多针，我逃出来以后就觉得自己变了个人。」 万穆言缓缓回头，一下子就对上了挪尔里希那双明亮的眼眸。 「所以我才会跟以前不太一样，我感觉我脑子出了点问题！」 挪尔里希恐怕是这个世界上能把这句话说得最开朗的人。 万穆言：「……」 万穆言不说话，挪尔里希就有点紧张，这是她这几天打工的时候想出来的一个应急办法。 如果有认识原主的，而且还不是她仇家的人觉得她很不对劲，不像是以前那个原主，为了避免后续很多麻烦事，挪尔里希就可以说是因为沈娇给她注射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脑子才会出问题，性格也跟以前不太一样。 第14页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反正肯定比她说实话可信。 挪尔里希紧张地看着万穆言，对方缓缓把脸转回去，这个距离足以听见她在那嘟囔：「……早就发现了。」 倒不如说万穆言还松了口气。与其在那思考半天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在演戏，到底还会不会欺骗自己，不如直接接受她脑子出了问题的解释。 就当是放自己一马了。 尽管这个解释的疑点还是很多，不过现在，万穆言只想轻笑几声，喃喃自语：「真希望你脑子坏得更彻底一点。」 挪尔里希：「唔？为什么？」 万穆言扬起下巴，她那张脸总是严肃过头，自然勾起嘴角，笑起来的时候就会有种别样的魅力。 「当然是想要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一阵风吹过，拍在车窗上，路灯忽然熄灭，公寓前漆黑一片。 万穆言那双黑色眼眸眨一下，忽然变幻为了琥珀色。 「——最好只是滥情的那一部分被改掉，最好，你还是最喜欢我的眼睛。」 再眨一下，万穆言的眼眸又变回了黑色。 第7章 车内实在昏暗，挪尔里希没有看到万穆言眼睛的变化，她一脸迷茫：「你刚才在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方才风确实勐烈，车窗一直在震，现在倒是停下来了。 万穆言也有点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说什么了？我不记得了。」 这时候路灯也亮起，一切回归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万穆言发现她们距离实在太近，于是咳嗽几下说：「你先下车吧，回去以后我给你处理下伤口，我看着都疼。」 挪尔里希连忙说好，万穆言带她上楼，进了屋子后她简单为挪尔里希包扎了伤口，因为还在执勤，所以她说了句：「我先回去上班，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好的！」 挪尔里希坐在沙发上，她语气愉快，好像受伤的人不是她一样，就连刚才包扎的时候她也没喊过一声疼，简直不像那个怕疼到需要自己哄着才能抹碘酒的原主。 脑子出了问题，性格会变，难道连身体对疼痛的敏感度都会改变吗？ 万穆言皱眉，她站在门口，忽然开口说：「小挪，你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买份馄饨？」 挪尔里希正在抖落外套，然后她躺在沙发上，把外套当被子盖。接着她不停挪动起身子，像是在找一个舒服的睡姿。 「饿——可是，你今天已经帮我很多了。」 挪尔里希躺在那，她双手抓住外套，整个人都蜷在外套下面，万穆言看着心有点软，就说：「下班回来顺路，不麻烦的。」 「那我想吃。」 挪尔里希之前也买过馄饨，也很好吃！薄薄面皮里头包着肉，很香，汤也好喝，挪尔里希一下能吃二十个。 所以当万穆言问「六颗够吗？」的时候，挪尔里希下意识回答：「肯定不够啊，六个哪够！」 万穆言停顿一下，她过了会才说：「好，我知道了。」 门被轻轻关上，屋子里很暗，又安静。躺着的地方是软的，不会被路过的狗狗叫醒，也没人议论自己，挪尔里希顿时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值得嘴角扬起，就这样沉入梦乡。 她从来不是一个吃不了苦的人，她只是太疲惫。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奔走忙碌以后，挪尔里希最渴望的就是一次安心的睡眠。 在这个梦里，她终于能够回到家乡，见一见她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 。 ——痛。好痛。痛死了。 无法抑制的疼痛，能感觉到全身气力在迅速丧失。 但是，绝对不会喊出来，再疼也不会。 因为自己已经足够让大家担心了。 挪尔里希咬着牙，她终于清醒过来，还记得自己昏迷时屋子里挤满了人，再远一点的记忆就是身下被保护的平民女孩。 记得是帝国军的炮弹击中了那栋房子，顿时尘土飞扬，轰隆声巨大。挪尔里希想都没有就冲过去，她把女孩护在身下，小声念起自己学来的半吊子魔法，是防御类型的，展开的护盾并没有及时防住一根掉落的横樑，它压在挪尔里希手臂上，使那里供血不足，几乎坏死。 不知过了多久，挪尔里希和女孩被救出，她在陷入昏迷前不停问：「她还好吗？有受伤吗？还活着吗？」 那个平民女孩哭着回答：「谢谢、谢谢您……我一点伤都没有，可是——挪尔里希大人，您却要为我这种人……」 挪尔里希感觉到身旁挤满了人，她笑笑说：「你没事就好啊！我——我只是有一点点疼，没事的。」 说罢她就陷入了因过度疼痛导致的昏迷中，期间她断断续续醒来几次，她的妻子们——嗯，那位总是一脸严肃的骑士是卡娜，她似乎一脸自责，不停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挪尔里希。还有那位刚从外面回来，一身泥泞的公主特莉莎，她在为自己换药，脸色虽平静，但眼角显然是红的。 还有谁呢？还想再去辨认每一个人，但挪尔里希眼前一片模煳，她又陷入了另一次昏迷。她听见她们的声音，似乎围绕在自己身边，在讨论该怎么处理她那只坏死的手臂——还没截掉吗？挪尔里希意识不清地想，这样下去可不好，还在等什么？ 第15页 不知道又昏迷过去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了。屋子里没人，谁都不在——不，有人在。 窗前伫立一个身影，月下，天空黑沉得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似乎彰显了这位魔女大人的心情。 长裙摇晃，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盛大的宴会归来，纯黑色的礼裙裹住了拉缇雅妙曼的身姿，她抬起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右手，手指捏住尖帽帽檐，往下拉了拉，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小挪又在逞英雄。」 拉缇雅似乎在笑，她走过来，连脚步声都悄无声息。 她咬住左手无名指，手套剥离，她松嘴，本该掉落的手套却消失不见。那只裸露的左手苍白纤细，指节分明。魔女的手掌心贴在挪尔里希胸口，感受挪尔里希咚咚的心跳，滚烫的体温。 「小挪又让大家担心了。」 魔法纹样在挪尔里希胸口浮现。 挪尔里希这下终于知道她们为什么迟迟没有截掉她坏死的手臂了。 她们在等拉缇雅回来。 「小挪又在随心所欲，不顾后果——」 拉缇雅似乎不打算住口，与此同时挪尔里希感到痛苦渐渐消失，她早已失去知觉的左臂慢慢能感觉到痛觉，而痛觉又飞快消失——好暖和。 但拉缇雅的语气却很冰冷：「——莽撞，冲动，固执。为了救一个人，甚至可以捨弃生命，多不负责任，让我很想惩罚你一下。」 拉缇雅的手忽然张开，左臂炸开痛觉，挪尔里希终于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她泪差点流出来：「拉缇雅——拉缇雅，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 挪尔里希瘪着嘴巴说：「错——错就错在没有学好你教给我的魔法，所以才会伤成这样——嗷！」这下连右臂都开始疼了。 拉缇雅抬起下巴，她藏在帽檐下的脸庞终于被挪尔里希看在眼里——说错话了，拉缇雅很生气，那张冷淡的，绝不会被任何事物打动的脸庞比往常更冷，眼神似乎能把人刺伤。 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了疼到发抖的挪尔里希，那只左手忽然垂下，痛苦于是尽数消失，挪尔里希大口唿吸了几下。 「小挪，我需要你明白，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爱人的一种表现，爱并不是一味的施捨，一味的庇护。」 裙摆摇晃，拉缇雅背过身，她抱住手臂，挪尔里希似懂非懂，皱眉琢磨了半天。 拉缇雅也不再开口，沉默瀰漫，时钟在滴答。夜晚还好长，挪尔里希小声说：「拉缇雅，谢谢你。」 拉缇雅的背影看起来仍然坚不可摧，绝对不会为她转身。 「拉缇雅，你这次回来，要呆多久？」 挪尔里希语气有些可怜，带着恳求，那背影的坚定瓦解掉了一点。 「拉缇雅，我睡不着，你能不能给我唱一首摇篮曲？」 至多三声拉缇雅，魔女必定会轻轻嘆一口气。她转身，在挪尔里希床上坐下，她看了一眼乖乖躺好，扒住被子的挪尔里希，轻轻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治疗这么严重的伤，听见没有？」 挪尔里希点点头，她嘴角扬起，笑得很甜：「谢谢你，拉缇雅。」 拉缇雅开始哼唱。她知道挪尔里希想听什么。故乡的摇篮曲，索尔纳的雨滴歌。她的歌声也如雨滴般轻盈，嗓音悠久，像是海上的人鱼歌姬，在月下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挪尔里希心上仿佛也下起一阵阵小雨，她终于久违陷入舒适的睡眠，在半睡半醒间，呓语似的喃喃： 「拉缇雅，我好喜欢你啊。」 魔女的心漏跳了一拍。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因为这句话挪尔里希对谁都会说，她并不是特例。 如果有天挪尔里希明白了到底什么是爱情，或许她就会忍不住起身，止住歌声，在她嘴唇上施下好梦咒语。 。 挪尔里希好像做了一个开始很痛苦，但是结尾非常温柔的梦。 她一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伤口虽然还在疼，但疲惫消除后这点疼在挪尔里希的人生中根本算不上什么。眼前的茶几上有一碗冷掉的馄饨，估计是万穆言回来时买的，她可能没忍心叫醒那时睡得很熟的挪尔里希。 有点可惜，不知道还能不能喝。 挪尔里希既不挑食也不喜欢浪费食物，思考几秒后她心说管他呢！闹了肚子再说。 十几分钟后万穆言拎着自己刚买的午饭回家，看见挪尔里希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她眼前的空碗让万穆言不禁怔了一下。 要知道那个原主极度挑食。放了几个小时的馄饨？她会毫不犹豫扔进垃圾桶。 「你就这么饿？」 万穆言无奈举起手里的午饭，挪尔里希见了眼睛更亮：「我、我还能吃！」 食量怎么也变大了。 万穆言嘆了口气，她把午饭放在茶几上拆开，挪尔里希看看她又看看午饭，她捧着下巴，笑得有点傻：「万穆言，我好喜欢你啊。」 这话杀伤力有点大，万穆言停住动作，她半天才开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挪尔里希摇头晃脑：「知道啊，怎么了？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很喜欢你啊。」 说完她又愣住，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我——那个，你还记得吗？脑子有问题！有问题！」 挪尔里希不断强调起这件事，她指着自己脑袋，万穆言让她赶紧消停，闭嘴吃饭。 第16页 也不知道有没有矇混过去，挪尔里希吃饭都有点心虚。 「对了，我昨天就想问了，你明明说你过得很苦，怎么还有工夫跑去纹身？喏，就你手腕上那个。」 吃饭的时候万穆言又瞥到挪尔里希手腕上的文字，挪尔里希愣了下，她本来还苦恼怎么解释这个，没想到答案来得这么刚好。 「对——对，就是纹身。嗯嗯，有一个练习纹身的学徒在街上看到我，他说我长得——呃，长得很漂亮，就说要给我免费纹身……」 挪尔里希在拼命解释，万穆言看着看着她突然扑哧笑出声：「……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说谎。」 万穆言说完就摇了摇头，挪尔里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成功圆回来了，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睛则对上那行所谓的纹身。 唤醒拉缇雅的记忆，否则死亡仍会降临汝身。 哈，这算是威胁么？ 挪尔里希迟迟意识到这点。 就算这行文字没有浮现，挪尔里希也一定会去见顾缇雅一面，这是肯定的。所以这行文字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思索未果，挪尔里希只好换个更实际的问题：要怎么接近顾缇雅呢？ 然后她又想到那个最困难的问题：怎么亲她一口？ 她挠挠脸心说：这个世界的顾缇雅可是有未婚妻的，她——她不能这么干吧。这样岂不是和原主变成一丘之貉了？ 自己瞎想也没用，眼前不是正坐着一个正常的现代人吗？挪尔里希犹豫片刻，但她很快下定决心。 她开口问：「万穆言，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直接问，别这么礼貌。」 万穆言皱眉，她还是不习惯原主变成这么礼貌的一个人。 「这个世界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以用来亲一个人呢？」 万穆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亲哪？」 措辞是「吻」的话…… 挪尔里希：「嘴巴？」 万穆言翻个白眼，这人为什么每次都能在她稍微改观了一点的时候又倒退回去啊？ 「……你要亲谁？」 挪尔里希下意识回答：「我老婆！」 「可是我记得你已经离婚了啊。」 万穆言觉得挪尔里希的记忆好像也有点问题，她经常想不起来一些理所当然的事。 挪尔里希很心虚：「……对，你说得对，我现在没有老婆。我、我只是在假设。」 「那你为什么要问？既然都是你的老婆了，还要什么理由？」 挪尔里希有些听不懂了：「可、可是我老婆是女的……」 万穆言一下子就扔了筷子，她实在觉得好笑，一边摇头一边说：「小挪，我是真看不透你了，你是真傻了吗？妻子是同性，所以呢？是女的就不能亲了？」 挪尔里希愣住，她现在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观念是不一样的。起码在她那个世界，在她成长的环境里，同性之间似乎根本不可能会产生爱情，挪尔里希连想都没想过！ 万穆言继续冷笑：「你亲过多少女人，上过多少女人啊，现在是在跟我装纯洁吗？」 万穆言每次一提到这种话题语气就会狠起来，对此挪尔里希觉得完全没问题，毕竟原主有罪！……虽然受苦的是自己。 挪尔里希小心翼翼说：「对不起，其实我……我也觉得我一直以来都搞错了一些事。」 万穆言彻底无语了：「……你之前说要娶好多老婆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小挪，你对老婆的根本定义是不是就有点问题？」 挪尔里希：「啊。」 她勐地拍起茶几，凑近万穆言，目光灼灼：「请、请教教我！」 第8章 万穆言老师开口问：「小挪，首先我想问，你认为老婆是什么意思？」 小挪同学战战兢兢回答：「是一种身份？就是，如果我娶了老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她们！」 语尾又高扬起来，好像很自豪似的。挪尔里希被万穆言拍了下脑袋，她低头说对不起。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但她总觉得自己得说。 万穆言嘆了口气。接下来她就开始跟挪尔里希科普现代abo世界的婚姻观念，爱情观，同时还扯上了一些歷史。 不知为何，万穆言的话让挪尔里希莫名想起了一切的开始。 那是十六岁的时候，她偷偷跑出王宫，到处游玩的时候解救了一个被丈夫殴打的女人，丈夫却恶狠狠瞪着她，把女人拽回去说：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所有物，我的财产，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她？ 挪尔里希本能认为这是不对的，一点都不对！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种人。她被困在那个世界的规则里，想出来的唯一一个办法是要变得强大，然后紧紧抓住被欺负的女孩们的手，对那些几乎要把她们吃掉的怪物说：她是我的妻子！我会保护她们，滚开！ 比起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要保护她。世间对这种默认规则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于挪尔里希这么宣扬后居然真的没有人会再反驳她。 他们只会散播谣言说那个挪尔里希是个兇狠至极的女恶人！她真不像个公主，也不像个女人，她掠夺良家妇女，欺骗天真少女，把那些女人都藏进她的城堡里，实在罪孽…… 挪尔里希早已经习惯自己被如此污名化。 第17页 然而事实是一起逃走以后，挪尔里希会立刻松开女孩的手，她不会留住女孩们，她其实偏向于一个人上路。但是有些人却会选择留在她身边，她把她们看作自己最要好的伙伴，是挚友，是朋友。 她也想过不叫她们妻子，不过她们却说不必在意，既然对外这么宣称，平时如此称唿也不碍事。对此挪尔里希其实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她们也不想要爱情了吗？ 实际上，在自己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挪尔里希已经放弃了爱情这东西。她也不认为爱情是人生的必需品，自己更是再也没考虑过这件事。 更何况在那个世界，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两个女人也能谈恋爱，甚至还能做那种挪尔里希一想就会脸红的事。 也许有人是知道的，但当时自以为已经和爱情绝缘的挪尔里希压根就没机会了解这种事。 她只是庆幸，要不是原主记忆有所封锁，自己恐怕会脸红个三天三夜才冷静。 万穆言洋洋洒洒讲了一下午，挪尔里希还是听得云里雾里，要一个古代人理解现代理念虽然是很吃力的，但她还是勉强理解了两件事： 一，爱情不分性别。 二，爱情要专一。长久的爱情除了信息素，性格，外表的相互吸引外还要基于尊重对方，理解对方的情况下才能存续。 挪尔里希借来一个笔记本，她边点头边做笔记。 万穆言说完后口干舌燥，她喝了一口水，看了眼挪尔里希的笔记忍不住吐槽：「你怎么竖着写字。」 糟糕，听得太入神，语言倒是没错，写字方向下意识按照故乡的习惯竖写了。 挪尔里希赶紧指了指自己脑袋：「我脑子有问题！有问题！」 万穆言：「……」 挪尔里希心想自己迟早得换个藉口，脑子有问题这个理由越说越不靠谱，像把人当傻子骗似的。 她看了好几遍自己的笔记，忽然有点明白了，她又想起自己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天，钻进脑海里的锐利声音： 「真爱是一对一的平等，你这可根本算不上是健康的婚姻关系——甚至，你确定这是爱情？」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人才会不屑地嘲笑她的观念落后，说她建立的是「不健康的婚姻关系」，确实如此啊。 哪怕实际上不是如此，表面上看确实是不对的。当时的挪尔里希的确没能突破世俗观念的限制。 只能说她尽力了。 更何况挪尔里希其实还有点生气。她现在又有点想起来了，那声音属于一个女人，她的语气趾高气扬，把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她超脱于那个时代似的。 挪尔里希认为自己之所以不喜欢她还有另一个原因。 更直接，更重要。 以至于如果想起，会怒不可遏。 然而脑袋又传来一阵刺痛，果然，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就是被锁住了。 挪尔里希抓住万穆言借给她的签字笔，眉头紧锁。 看到这一幕的万穆言以为挪尔里希学习得很吃力。水喝完了，于是她正在泡茶喝，举起茶杯吹了吹，万穆言忍不住心想：真没想到alpha的价值观居然这么扭曲，就没人教过他们吗？难怪这世界盛产渣a。 万穆言产生了一些对于alpha的刻板印象。 喝完茶后她就准备进卧室换身衣服，毕竟一会还得去值夜班。她进去前犹豫一下，看看沙发又看看卧室的床，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既然挪尔里希自己都没说什么，她也没必要对她那么好。 凑活睡得了。 万穆言有些心烦意乱。 挪尔里希那边合上了笔记，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学到了很多，再多脑子就要炸了。 首先她对自己说：挪尔里希，你得纠正下自己的观念——绝对不要老想着娶好多个老婆了，这是不对的。脑子里响起万穆言刚才的话：「这是对omega，甚至是beta的一种剥削！」 她这么说好像是因为abo的分化现象刚出现的时候，经常会出现一个alpha标记很多omega的乱象，现在已经有所整治了。 紧接着挪尔里希开始苦恼：不过，这可怎么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顾缇雅是不是已经标记了她的未婚妻林莺？如果她们感情很好，挪尔里希不想影响她们的关系。 就像当初会立刻放开女孩的手一样，顾缇雅就算没有失忆，挪尔里希也不会认为她必须要回到自己身边。 她们的关系只限于以前……对吗？ 不知为何，挪尔里希总觉得心里有一块被压着，不是很舒服，有点陌生。 但挪尔里希决定无视它。 按照万穆言的说法，如果她强行要亲顾缇雅，恐怕会以「性骚扰」这类罪名又被关进去，还是想想别的…… 为了避免不小心说出拉缇雅这个名字，被视作奇怪的人，挪尔里希决定现在只叫顾缇雅——她现在的名字。 实在不行就偷偷翻进顾缇雅的卧室，趁她睡觉亲她一口…… 挪尔里希马上又敲脑袋：你就不能想点不违法的办法吗？ 这时候万穆言换好衣服出来了，她在门口换鞋，挪尔里希认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于是她凑过去问：「万穆言，你认识顾缇雅吗？」 万穆言皱眉：「你不会用手机查一下吗？」 像这种大名人，网上资料一大堆好不好。 第18页 她说完就开门离开，留下一句：「我会点外卖给你的，你不用开门，到了我打电话给你。」 顿了下，她又问：「……电话号码，还和以前一样？」 挪尔里希困惑，她搜颳了一下原主记忆，歪起脑袋：「应该？」 万穆言不再追问，只传来门关上的声响。 好吧，这下她得自己琢磨琢磨怎么用手机了。 挪尔里希这段时间一直在避免使用这个世界的所谓高科技产品，她认为科技和魔法一样不可思议，甚至更不可思议！因为魔法是自然存在的，而科技却是人类自己创造的。它精妙，深奥，是神奇的人工产物。 她花了好几个小时开始摆弄原主的那部手机，密码她知道，是四位数字，0412，感觉是谁的生日，但她不知道是谁的。 可能是原主的，也许哪天会知道吧。 一边摆弄，那些常识性记忆告诉她如何打开搜寻引擎，输入「顾缇雅」三个字，很快一张照片映入眼前，挪尔里希不禁喃喃出声：「……拉缇雅。」 不，不对。 现在是顾缇雅了。 可她相貌依旧，太过美丽，像是被蒙上一层滤过瑕疵的面纱。 顾缇雅她明明可以撤去任何情绪，冷若冰霜地盯着镜头，可她偏偏要玩弄凡人，于是眼里满是捏造的慵懒笑意。 但那对眼睛—— 挪尔里希愣了下。 她现在才发现，顾缇雅的眼眸不是琥珀色的。 是纯黑色。 其实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挪尔里希自己的发色和瞳色也变了。穿越到这个世界自己的样貌会进行一些细微的调整，不知道是不是也改变了原主的样貌，所以她们两个人才能维持前世的模样。 只是，有点可惜。 挪尔里希摇摇头，她继续浏览顾缇雅的履歷。 「……哇。」 挪尔里希不禁感嘆出声，因为她不停在往下滑动，但是根本滑不到尽头。 就先不说那些挪尔里希根本看不懂的奖项了，上面说顾缇雅十七岁参演一部电影作品，那一年该电影揽活了各大电影节的奖项，不过她并没有以此为敲门砖进入。 十八岁她被a市重点大学提前录取，她在两年内修满了学分毕业，而后出国深造。在此期间她还创立了自己的美妆品牌，写了两本书，发表了一张专辑…… 挪尔里希脑子里的原主记忆告诉她：这个人很牛逼！真的很牛逼！ 二十二岁顾缇雅回国，也回到了a市，她像是一阵归来的龙捲风，每隔一阵子都会上一次热搜。演戏腻了，就跑去唱歌。唱歌烦了，就宅在家写书，她甚至还开始写剧本，开始导戏……直到现在，她才二十八岁。 更牛逼的是她每件事都做出了一定成绩，她好像一直都在很认真地不让自己无聊。 挪尔里希点开一些社会评价，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 曾有人在节目上批判她：什么都想做，最后会导致什么都不精通！典型的享乐主义，她这样活着只是在玩而已。 记者就此採访顾缇雅，顾缇雅当时正在走红毯——她出演的新电影又获奖了。 顾缇雅不论什么场合都爱穿一身黑色，带有一种神秘的风情。当时她歪头笑笑说：「……也没错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低头吻了下手里的奖盃，抬起头，那双无所谓的眼睛对上镜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似在挑衅。 挪尔里希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在她记忆里拉缇雅也很牛逼好不好？挪尔里希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无所不能，要放在以前被这么说了，拉缇雅其实一点都不会在乎，实在烦了，最多打个响指就可以让对方消失。 另一件事则是有人提起顾缇雅的身世——其实整篇新闻通稿就一句话让挪尔里希注目：「顾缇雅，她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从十七岁开始，她仿佛是在一夜间成为了现在的顾缇雅，谁都不知道她在此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引起了挪尔里希的深思。 这会和她们来到此处的真相有关吗？ 而且，除了这份通稿外她居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和顾缇雅身世有关的信息了，她认为这很奇怪，甚至有点刻意。 像是有人在压下这些信息，生怕被人翻出。 她嘆口气，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困难了。 总之，先做个结论吧： 顾缇雅是个大名人。 她是个小角色。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近这个人。 挪尔里希耸了耸肩： 好吧，其实就跟以前一样，拉缇雅不想出现的时候，挪尔里希也绝对找不到她。 拉缇雅虽然老说自己随心所欲，但挪尔里希觉得拉缇雅比自己还随心所欲。 她坐在那又翻了半天，最后嘆口气，手指却戳到了顾缇雅最新的动态消息上：和林氏企业千金林莺宣布订婚。 挪尔里希一愣，她下意识点进那个名字，一眼就看见了林莺那种那张柔和，恬静的脸。 「……挪尔里希，你真是个笨蛋。」 她突然就想起了这位林莺和原主是什么关系。 原主记忆终于触发：是的，我有一个前妻。 很巧，就是你眼前这位优雅的大小姐。 挪尔里希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她是不是可以藉助林莺接触到顾缇雅？ 第19页 然而她没激动多久就被一个念头打消： 等等，是前妻啊。 等等，原主是个人渣来着？ 再等等，那要是这么说，林莺岂不是已经被原主标记过了？ 挪尔里希愣了下，然后原主记忆慢慢浮现，这一次是一个清晰的画面： 卧室，昏暗，角落几根蜡烛，双人床上凌乱铺着玫瑰花瓣。 那位在照片里一尘不染，优雅矜持的林莺却跪坐在地毯上，她衣衫不整地拽住原主衣角，啜泣，求她标记自己： 「就一次，一次就好……我知道你不会给我永久标记，哪怕是一次临时的……也不行吗？」 她哭得眼角泛红，泪水掉线似的滚落，润湿了衣物。 挪尔里希心碎地几乎在现实里跪下，她的脸也烫得不行，画面在脑海里消失后她勐地捂住脸在地上翻滚起来：「原主你这个蠢货！！啊！蠢货！笨蛋！哇！」 纯情小挪今夜大概也许会失眠。 第9章 双原大学，a市三大之一，以商学社科专业着称，是家族企业继承人的不二镀金之选。 校门口整日豪车不断，路人们投以艷羡目光，校内绿植繁茂，草地上躺着不少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实乃a市美好一景。 还不用被金钱困扰的年纪，对于这里的一部分人来说甚至一辈子都不用担心。 也正因如此，门口保安几乎连眼睛都不抬。 倒也不是他想偷懒，而是他的上一任因为不让一个忘带学生卡的富二代alpha进门，第二天就被炒了。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保安採取看人下菜的工作方式。没带学生卡，是beta或者omega？不准进！如果是alpha——请，请。豪车一来更得鞠躬哈腰，问都不问就给人开门。 在这工作了小半年，倒也相安无事，工资到手。 今天本来也该是平常的一天，天气好，保安正打算打个盹，然而他快睡着的时候却听见马路对面传来一阵骚动，声音由远及近，他揉揉眼睛看向前方，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白衬衫在微风下掀起一角，女人的黑髮散下披肩，阳光在她髮丝上跳动，她穿过马路，身形挺拔，大踏步而来。 近了看，那女人鼻樑高挺，眼眸深邃，五官如老电影里的绝世美人，令人目不转睛。她走得越近，保安就越紧张——对方根本没在克制她的信息素！ 一般来说，信息素越强的人也会在成长途中本能学会如何克制，他们会散发气味，就像是标记地盘的野兽。这种感觉对beta来说就是勐地一击——仿佛是被告知对方的到来。而对omega来说就是另一种感觉：如果信息素契合，那就是致命的吸引力。 alpha虽少，但绝没有少到可以大摇大摆释放信息素的地步，毕竟双a相遇会对彼此感到一定程度的不适，甚至还会大打出手，所以alpha一般会学习如何克制信息素。 除非——她根本没有克制的必要。 保安咽咽口水，他心想这是来了个大人物，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敢一直保持这种浓度。女人走近以后他立刻从保安室里走出来为她开门，边鞠躬边说：「不、不知道您是哪家的大小姐——您报个名字，我以后好提前帮您开门。」 女人看了他一眼，保安立刻发抖起来，还好女人只是点点头，也不回答，保安更不敢追问。 保安见女人走远了就松一口气，心想这是继那位顾小姐外的又一尊大佛，他走回保安室的时候那女人突然转身回头，对着保安做了个鬼脸。 居然真的没有认出我！ 挪尔里希继续往前走，她愤愤地想，同时把情绪慢慢放低，信息素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这是她从网上学来的，还挺好用，网络真是个好东西啊。 她可不想一路上都被人看着。 虽然挪尔里希应该知道：她这张脸不管怎样都会被人盯着的。 「我觉得我和昨天长得也差不多啊。」 挪尔里希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她站在一个水洼前弯腰看了看水面的倒影，不禁嘀咕起来。 这水洼里囤积着昨天的雨水，挪尔里希还记得昨天的窘状：自从在网上查到林莺正在这所大学上大四以后，挪尔里希立马就跑了过来，她心里想着起码先见林莺一面，说说话。 先不提来的路上有多么困难，挪尔里希好不容易到了门口，雨却狠狠下起，挪尔里希全身都淋湿了。 她头髮又长，被雨水浇得狼狈，身上还有伤口，挪尔里希正打算进门就被刚才那个保安喝止，他看都不看挪尔里希就让她快滚，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什么「流浪汉还想进来？你真以为这里谁都能进啊？」。 此时此刻的挪尔里希暗自嘀咕：我看确实是谁都能进。 昨天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万穆言见到后很惊讶，她问了缘由，挪尔里希不爱撒谎，她对万穆言老老实实说了理由：「我想去见林莺，和她好好聊一次，解开之前的误会。」 后半句是挪尔里希编的，她只是根据原主记忆猜测她们之间有误会，不然——不然怎么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画面……不能想，一想耳朵就发烫。 万穆言还在半信半疑，挪尔里希拍着胸脯说：「我不是答应你要改过自新了吗？还要和之前那些人断掉关系，这是我的第一步。」 万穆言这才同意帮挪尔里希，她抱着手臂说：「你就是这么去的？不应该，你以前不是最会装腔作势了，那个保安能拦得住你？」 第20页 挪尔里希有点心虚，没有接话。 万穆言问：「你释放信息素了么？」 挪尔里希很自豪：「我好好克制住了，没被别人发现！」 万穆言只觉得头疼：「……照你说的情况，那个保安是个看人下菜的主儿，既然没有学生卡，就别想着用普通办法过去。」 接着她说：「你去洗个澡，然后我给你换件新衣服，头髮别扎了，散下来更有气势，也能挡住伤口，明天你就听我的，越招摇越好，得让所有人都看着你……」 于是第二天早晨就出现了保安眼前的一幕，挪尔里希走路的时候其实满脑子都是万穆言那句「释放你最大的魅力」，她有点害羞，也好不自在。 挪尔里希知道自己长得不赖，但她从来没有刻意利用外表或者其他什么吸引过别人，她喜欢顺其自然，展示自我，所以她刚才甚至感觉自己都不会走路了——胳膊这么摆正确吗？是不是顺拐了啊，没人看出来吧？ 饶是如此她也成功进来了，挪尔里希鼻子抬得高高的，恨不得给万穆言打个电话炫耀。 不过现在还是先不想这些了，她得找到林莺才行。 挪尔里希查到她的专业是经济，但再详细的信息比如说课表什么的就完全找不到了，毕竟是个千金，隐私肯定有所保护。 所以挪尔里希现在就站在里，她的食指揉着太阳穴不停默念：赶紧给我想起来赶紧给我想起来…… 她在召唤原主的记忆。 还好原主是真的来过这里，她和林莺结婚前谈过一段时间恋爱，那时屡次出现的场景就是这个地方。 记忆闪回——原主正牵着林莺的手，漫步在校园里，林莺在笑——但挪尔里希却感觉到原主的心情是那么痛苦，甚至混杂着恨意。 为什么？ 挪尔里希皱眉。 又是一个画面，原主用手指抹掉林莺嘴角的冰淇淋，那一刻林莺害羞地垂眼，红晕浮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而原主见状反而更加痛苦，她不停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切真的值得么？ 为什么？？ 挪尔里希更困惑了。 这些画面消失后终于出现一点有用信息，是林莺上课的教学楼位置，挪尔里希虽然觉得原主和林莺的关系更加扑朔迷离了，但眼下思考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总之先记在心里，去找林莺吧！ 她来到那栋教学楼，也不怕累，每层都来来回回走一遍，很快就找到了林莺。 其实挪尔里希这是撞了大运，如果她昨天成功进来了，她反而找不到林莺，因为林莺只有今天一整天都有排课，这在大四很少见。 而且她并不是看见的。她感受到了林莺的信息素。 挪尔里希有点吃惊，沈娇那种甜腻的信息素她实在不喜欢，万穆言是beta，闻不见什么，所以挪尔里希此时此刻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omega的吸引力——如果契合度高，甚至隔一堵墙就能感觉到对方。 挪尔里希闻见的是一股清淡的栀子花香，一点也不浓郁，却偏偏可以勾着自己从后门走进教室，然后有些恍惚地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下。 由于挪尔里希已经克制住了信息素，而且双原大学是名校，经常有人来旁听，坐在后门的几个同学只是多看了几眼挪尔里希的美貌，然后便匆匆低头记笔记，这门课的教授语速很快，只走神几秒就容易跟不上。 挪尔里希什么都没带，连个包都没有，她一点也不装样子，就趴在桌上，偷偷去看第一排的那个背影。 优雅端庄的坐姿，背部挺拔，林莺学过芭蕾，练过钢琴，在仪态上锻鍊得很出色，一眼望去就算没有信息素吸引也能认出她。 她扎了个丸子头，碎发落在洁白脖颈，正准备抬头认真看黑板的林莺突然僵住，她记笔记的手也停下来。 作为一个顶级omega，她能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敏感地感受到一个alpha的到来。 是从来没有闻见的气味，但是，又能感觉到一丝残存的熟悉。 万穆言曾提到过，原主的信息素是一股烈酒味，很沖鼻，也让人上瘾。林莺可以更准确描述这股气味：是寒冬的地下酒窖里，最醇正最烈的那桶伏特加，入胃，全身都几乎可以烧灼起来。 尽管那股气味此刻只剩下一丝，但林莺还是在它彻底消失前捕捉到了。她手脚发凉，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 她同挪尔里希对视，剎那间栀子花在挪尔里希的雨天里盛开，挪尔里希还是趴在自己臂弯里，她举起手对林莺打了个招唿：你好，对小挪来说第一次见的陌生人。愿雨之神保佑你不被淋湿，干燥归乡。 挪尔里希没出声，她是用嘴型说的，而且还带着善意温暖的笑意。但下一秒林莺就勐地站起来，大家都有些吃惊，纷纷投以视线。 「林莺同学？怎么了吗？」 连教授都很吃惊，只见林莺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老师，我身体突然有些不适，今天就先早退了」后便抓起背包和笔记本，匆匆从前门离开。 挪尔里希举起的手都还没放下，那位教授见了就问：「后排那位同学，你有问题吗？」 「呃——不，没有，我，暂时没有。」 说完挪尔里希就马上趴回桌上捂住脸，她心说好吧，第一次接触失败——不意外，不意外。 第21页 挪尔里希闭上眼睛，她意识到原主给林莺留下的阴影可能比她自己想的还要严重。 也许她不该这么着急，操之过急容易让对方害怕，更不信任自己。就像是面对受伤的小动物，有时候自己得被抓伤咬伤好几次才能获得对方的信任。 过几天再来吧？ 正当挪尔里希这么想的时候，她的手腕突然刺痛起来，仿佛感应到了她心中所想。 她低头一看，发现手腕的文字消失，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 倒计时：二十七天。 ……？什么意思？ 挪尔里希很困惑，那行文字又消失，回到了之前那一行。但这反而告诉了挪尔里希答案：二十七天后如果没达成目的，「死亡仍会降临汝身」。 挪尔里希懂了：这是在催我。 挪尔里希困惑：为什么是二十七天？ 她往前数了数，意识到她见到顾缇雅那天正好是三天前。 也就是说，原本时限是一个月。 于是她愤怒起来：你就不能每天都催我一次？！我都浪费三天了！ 虽然早点知道这回事她也做不了什么吧。 挪尔里希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她认为这个给她「纹身」的罪魁祸首一定是在哪里偷偷观察她，所以她对着空气做鬼脸，没想到前头一个女孩子突然回头，气氛凝固，挪尔里希很尴尬地扭头。 然而那个女孩子却悄悄坐到挪尔里希旁边，她压低声音，轻轻说：「学姐，你还记得我不？」 挪尔里希愣了下，一种似曾相识的糟糕预感正在浮现，按照惯例，每当此时她通常会想起原主与眼前女人的不可描述画面。 于是她不停祈祷：千万别是床戏千万别是床戏千万别是床戏…… 第10章 还好这次事情没有那么发展，什么都没浮现，挪尔里希松一口气，她缓缓开口：「庄……庄幼怡？」 挪尔里希倒是想起了这个女孩子的名字。按理说她是比林莺小一届的学妹，原主自己其实上的是用钱就能买文凭的野鸡大学，她来找林莺约会的时候对外说自己是和林莺一届的，没人敢质疑她的话，哪怕她其实什么也不是。 说来也稀奇，和林莺在一起的时候原主还算老实，没有勾着林莺胳膊对着其他小姑娘抛媚眼，这点挪尔里希还挺惊讶的。 ……不行，不能把自己标准给降低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庄幼怡点点头，她很高兴：「学姐还记得我啊，太好了。」 庄幼怡留着乖乖的学生头，她长相甜美，原主评价：如果是个omega，估计也会很抢手。 挪尔里希已经感觉出她是beta了，因为她闻不到一点气味。 她心说，果然beta才是大多数，不过她并不在乎这点。 挪尔里希语气没变，她笑了下说：「我记得你。」 如果是原主估计就会开始调戏人家：怎么会不记得？你长得这么可爱，我有时候还会梦见你呀。 而挪尔里希却会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只记得名字。我最近记性很差，忘了很多事。」 挪尔里希实话实话，这回她终于想出一个比「我脑子有问题！」更靠谱的说法了。 这时候下课铃响，教室里嘈杂起来。庄幼怡也不压着声音说话了，她捂住嘴很惊讶：「怎么会这样！」 那对眼睛滴熘熘转了好几下，她犹犹豫豫开口：「……该不会是因为林莺姐姐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 挪尔里希尽量用一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陈述语气问。 「因为你和林莺姐姐感情那么那么好，现在和她离婚了，日子肯定过得很不好，甚至伤心过度……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吧？」 呃？ 挪尔里希有点愣住，她意识到庄幼怡不仅仅是外表单纯。 「唉，想当初你和林莺姐姐在学校里手牵着手，我可羡慕死你们了。一个深情的alpha和一个温柔的omega——呜呜，这是什么电视剧里才能出现的桥段呀？」 庄幼怡十指相扣放在胸前，眼睛里头全是星星： 「林莺姐姐家里本来就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你们虽然结婚了，可最后却因为世俗压力被迫分开……最后，林莺姐姐休学了整整一年，你于是开始成日酗酒……甚至还失去了和林莺姐姐在一起的许多记忆……」 挪尔里希：「呃……那个，你先停一下……」 庄幼怡语气仍然滂湃：「多么美好，残酷，浪漫的绝美ao恋啊！」 什么东西？ 雨之神啊，你能让这个小姑娘先冷静一下吗？ 挪尔里希有点无奈，她拍了拍庄幼怡的肩头，庄幼怡这才回过神来：「啊！不、不好意思学姐……我有点激动了，我就是久违见到你和林莺姐姐出现在一起……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同框了呢。」 这人说话也奇奇怪怪的。听不懂。 接着她小声说：「我把你说得有点夸张，对不起啊。你只是记性变得不好了，没有失去记忆，对不对？」 不知为何庄幼怡的语气居然还有点小期待，挪尔里希本想点头，但她突然犹豫：「啊——关于这个。」 「其实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失去了很多和林莺有关的记忆。」 这么说好像更方便点，挪尔里希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庄幼怡尖叫一声：「——啊！！！经典桥段，来了来了来了，我一定要把这条发到微博上……」 第22页 挪尔里希捂住耳朵，她心说庄幼怡不仅是外表单纯，她实在天真，以至于挪尔里希认为：不应该让她这样下去。 于是她表情严肃，把手搭在庄幼怡肩上：「庄幼怡，我得跟你说一件事。」 就算会心碎也好，但是挪尔里希必须撕开原主的虚伪面具。 挪尔里希深吸口气，非常认真地说： 「其实我很坏，是我伤透了林莺的心，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庄幼怡：「……？」 她歪歪头，还好教室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两个，于是整间教室都充斥着庄幼怡的尖叫：「——啊啊啊啊是浪子回头桥段！！」 挪尔里希：？？？ 。 整整一周，挪尔里希一起来就往双原大学跑，万穆言给了她一点小钱，说是可以顺路买早餐，挪尔里希感动极了，她不停说：「我会报答你的！」 万穆言移开视线回答：「……你现在在做的事就是在报答我。」 其实她一开始还半信半疑，不过后来上微博发现好久没更新的博主突然开始发微博，据万穆言调查这个博主应该是双原大学的学生，有几万个粉丝，以前经常发原主和林莺的「糖」，离婚消息传出时这个帐号的最后一条是「be了，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所以万穆言现在已经相信了挪尔里希正在试图靠近林莺。 「不过……这个博主果然不知道那女人的真面目。」 当初万穆言也被原主和林莺的爱情骗到了，以为她是个深情专一alpha，所以原主才那么容易就把她哄到了手——现在看来万穆言觉得自己是真的被那张漂亮脸蛋蒙蔽，若是真的深情，也不至于一年不到就和林莺离婚。 而这个博主现在仍给她这种似曾相识的天真感觉。 「虽然ly姐姐还是不肯和学姐说话，可是学姐每天都这么坚持不懈……我相信她们一定会的！」 会吗？ 万穆言是不信的。 她准备睡下，朦朦胧胧中总觉得这个计划看起来好像没毛病，但漏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问题…… 另一边挪尔里希趴在桌上，她也昏昏欲睡。她本来就不擅长听讲，讲一百遍课也不如让她上手试一次，纯理论的课就更不行了，挪尔里希在皇家学院里的表现可谓是惊人差劲，气得一些老顽固直吹鬍子：「有她就没我！」 挪尔里希闻言还挺开心：「那我走啦！」 传说她逃出学院七次之多，挪尔里希表示传说到底是传说，明明有十三次好不好！ 快睡着了她还在看林莺的背影。周围同学一开始还有点奇怪，不过后来只把她当作林莺的爱慕者之一，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还好这届学生对原主的印象没有已经毕业的上一届那么深，所以局面还算平静。庄幼怡似乎也帮了不少忙，而且也是她给的课表，能让挪尔里希知道林莺哪天来上课，在哪间教室上。 休息两天后林莺还是选择来上课。或许是因为大四，她不得不尽快完成学业。只不过她每次都选择了无视挪尔里希，然后在第一排坐下，专註上课。 挪尔里希其实挺愧疚的，她也不想打扰人家学习，但奈何手腕上的数字在减少，她暂时还不想死。 但今天总算是得到了一个突破性进展，下课铃响后挪尔里希下定决心：就算要做点出格的事，她也不能让林莺再无视自己了。 于是，她等林莺离开教室后便站起来，跟在了林莺身后。她心里负罪感很强，感觉自己像是在狩猎一只无辜的，甚至在流血的小动物。 唉，请原谅我……雨之神，我愿意接受闪电的惩罚，也愿意，今晚坠入溺水噩梦。 挪尔里希如此祷念。她见林莺的步伐越来越快，于是也加快步伐。教学楼外是室外长廊，她们一前一后，身边逐渐没了人。 就在这时林莺勐的停住。她转身，眼神狠狠盯着挪尔里希。 挪尔里希见过这种眼神。见到万穆言的那一晚，她脸上也是这种表情。 是已经绝望，被伤害过好几次的表情。 挪尔里希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解释的话，可看到这份表情却退缩起来。她不曾接受过同性如此严厉的苛责，让人心脏好痛，她甚至感同身受，眼泪几乎掉下。 「……为什么要来找我？我记得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 许久，林莺冷冷说。 挪尔里希半天才小声说：「林莺……我——我想知道，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 完蛋了。挪尔里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现在……脑子有问题。我想不起来很多事。」 在林莺看来，这个女人似乎又在装可怜，惯用的伎俩。 林莺抬起下巴，略有些高傲地说： 「你以为我这次还会上当？」 她踏出一步，向来温柔的声线如今尖刺外露：「听好，我不会再被你骗了。请你早点意识到这点，早点，滚得远远的。」 栀子花香气因为林莺的情绪波动瀰漫出来，挪尔里希突然按住耳后，她咬牙忍住自己信息素的蠢蠢欲动，可它还是泄露出来，从林莺手指开始缠绕，像是在她肌肤上下起一阵沁人心脾的小雨。 本能与此刻情绪仿佛是冰火相融，矛盾得令人心烦意乱。敏感的林莺马上后退几步，她最后狠狠剜了一眼挪尔里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3页 挪尔里希站在原地，她有点垂头丧气。 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只是—— 只是她还是不甘心。 挪尔里希攥了攥拳，她突然抬起头对着远处的林莺大喊： 「林莺！」 林莺仍然没有回头。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我很坏很坏，做了很多错事！」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彻底改过来，但是，我正在尝试！」 「我不奢求得到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和你面对面好好聊一次……」 挪尔里希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林莺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总之，明天还是得来。 挪尔里希嘆一口气，却不知道明天自己会面对什么。 。 隔天清晨，门口的保安又在打瞌睡。这次他是等挪尔里希进门了才开始睡，不然每次还得被喧闹声吵醒。 快睡着的时候一辆车静静滑动到门口，车窗按下，一个懒懒声音说： 「开一下门？」 保安心里烦躁：谁啊，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没卡我也不给开，每天鞠躬哈腰的，累死我了—— 他睁开眼睛，看清楚车窗里的那张脸后身子忽然就哆嗦起来。 好傢伙，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连另一尊大佛都来了。 第11章 双原大学，某栋教学楼的阶梯教室内。 林莺今天仍坐在第一排，她散了头髮，柔顺的黑髮搭在肩上，就连低头记笔记时的姿态都很端庄。 挪尔里希还是坐在最后一排，她揉了揉鼻子，有些奇怪。以往还会闻到一点栀子花的气味，今天却什么都闻不到。 她有些沮丧地嘆口气，脑袋枕在一条胳膊上，看着右手手腕的纹身。 数字后来再也没有浮现过，她计算了一下，应该只剩二十五天了。 她暗自嘀咕：真不智能啊，还不如手机好用呢，点一下就能看到现在的时间，挪尔里希现在甚至把科技称作「凡人的魔法」。 虽然林莺这边没有什么进展，昨天还有点冲动，也许造成了副作用。不过挪尔里希这几天倒也没白白浪费，她下午有自己的计划。到了晚上回到万穆言的家，门口会有两份冷掉的外卖，她学会了用微波炉加热，然后吃得干干净净。 外卖也好神奇！万穆言给她演示过：点几下屏幕就可以下单，过一会热腾腾的食物就到了，太厉害了！ 挪尔里希不禁感嘆：现代人都是怎么自持的？如果她出生在这里，恐怕根本就不想出门，更别提成为什么传说了。 这时手机嗡了一下，挪尔里希看了一眼，是坐在前头的庄幼怡发过来的。 她问：学姐，我听说你昨天去追林莺姐姐了？ 挪尔里希伸出两只手的食指，把手机平放在桌面，开始费劲地打字，她还不是很擅长在这么一小块屏幕里进行精细的操作：是的。 往上翻，基本上都是庄幼怡疯狂发消息，一大串一大串，还夹杂颜文字与表情包，而挪尔里希的回覆基本是：是的。好。对。知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挪尔里希是庄幼怡她妈。 不，也许更像她奶奶。 庄幼怡倒是没在意，她之前也没跟原主在网上聊过天，每次在学校里偶遇林莺和原主这对是憋了一肚子话基本都发微博了，她虽然有林莺的微信，奈何小粉丝心态，她根本不敢戳她私聊。 原主此前也有点让人不敢接近，除非她主动靠近。但现在的挪尔里希却很亲切，庄幼怡立刻卸掉心防，对她简直是知无不言。 庄幼怡：我听到以后以为你们俩能和好呢，以前你们也会吵架，就算吵到要分手，只要学姐你主动追出去，把林莺姐姐搂在怀里，贴着她耳朵说一些悄悄话，不一会林莺姐姐就会脸红，然后你俩就会手拉着手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 庄幼怡：嘿嘿，好浪漫哦。 挪尔里希心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知道挪尔里希失忆以后庄幼怡就会成天给她发原主和林莺之前的事，挪尔里希本以为有用，就没有拒绝，结果看到现在好像只是吃了一嘴狗粮。 不过这就更奇怪了，挪尔里希皱眉：原主明明那么厌恶林莺，又为什么非要和她谈恋爱，甚至是结婚？ 为了钱吗？——可是原主不需要林莺背后的家族也能活得很好，上赶着的金主可太多了。 困惑。小挪太困惑了。 刚走神一会庄幼怡又发了几条消息，挪尔里希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庄幼怡：唉，我怎么就碰不到学姐这样的alpha呢？ 庄幼怡：我要是omega就好了，也许这样我也能遇上一个专属于我，和我的信息素百分百契合的alpha。 挪尔里希埋头吭哧吭哧打了好久，这恐怕是她在网上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 挪尔里希：不要因为对方长得漂亮，是alpha就，无条件信任她。 挪尔里希：我不值得信任，我不好。 挪尔里希：爱情不全是，信息素。 第一次打这么长的话，挪尔里希中途不小心按了两次发送键，结果最后打出来断断续续的，而且她总觉得自己短句好奇怪，像是一个结结巴巴的外国人。虽然这也是事实。 她也不懂爱情，起码自己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但她既然能意识到她那个世界的婚姻是不正常的，也能意识到只有信息素维持的爱情会有多么脆弱。 第24页 庄幼怡：可是我觉得学姐现在挺好的呀。 唉，好难解释。挪尔里希挠挠脸，心说自己确实是好人，可是原主确实不算，可她现在又是原主——挪尔里希的脑袋好痛。 最后她只好这么说： 挪尔里希：最好的例子： 挪尔里希：就算是我，也和林莺离婚了。 按理说她们的信息素契合度应该很好，挪尔里希记得原主在易感期靠近林莺的感受：耳后滚烫，四肢几乎颤抖，无法自持。又或者是林莺处于发情期的时候——咦？ 挪尔里希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明白了林莺今天为什么没扎头髮。 下课铃恰好响起，教授又交代了几句后正式下课，大家纷纷收拾起背包站起。 挪尔里希直接站起来走向第一排，她走得很急，周围人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林莺似乎有所预感，她有些狼狈地背起背包，右手突然捂住耳后。 「林莺！」 挪尔里希下意识喊出来，林莺看都不看她就快步走向教室门口。 她的手没有捂好，而且似乎在颤抖。 挪尔里希在她飞扬的髮丝间看见了抑制贴。 挪尔里希吃过易感期的苦头，虽然是强行引发的，但她知道那有多不好受。她推开人群，走出教室时被阳光恍了一下，就是这么一下她慢了一步，就要伸手触到林莺的时候，一个身影徐徐踏出一步，挡在她们中间。 挪尔里希愣了下，她没有想到，也绝对想不到—— 「那位随心所欲的魔女拉缇雅，她若是不想出现，谁都找不到她。」 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的那位顾缇雅，此时此刻正静静看着自己。 挪尔里希只觉得喉咙发不出声，那一刻她似乎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拉缇雅的时候。 冰天雪地的冻土之地，雪茫茫一片。她全身冻僵，心跳差点停止。这一刻风雪中出现一个身影，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一头金髮，昏迷前她听见咒语喃喃，那声音那么好听，几乎让人想要沉溺。 再醒来时眼前春暖花开，阳光带来暖意，慢慢渗入她的皮肤。 她躺在谁的腿上，黑色髮丝垂下，弄得她鼻子很痒，想打喷嚏。 空气里有一股独特气味，先是金银花与草药的清香微苦，再是一种浓郁酸甜的烤苹果味。后来挪尔里希知道这是魔女特调的香水味。复杂，有层次性。 她抬眼，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那位魔女的真容。 挪尔里希不禁喃喃，她声音十分干涩： 「……拉缇雅，我终于见到你了。」 而魔女把食指放在唇前，她「嘘」了一声，时间慢慢流逝，直到一只蝴蝶轻轻停在挪尔里希的鼻尖。 拉缇雅这才满意地勾起嘴角。 「我知道你的名字，挪尔里希。」 「我不喜欢，念起来拗口。」 魔女轻轻说：「我要叫你小挪。」 而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拉缇雅有一对琥珀色的眼眸，漂亮，深邃，沉淀了岁月，几乎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挪尔里希生生止住回忆，她眼眸湿润，几乎就要掉下泪水。 在真正见到面的这一刻，她断定：顾缇雅就是拉缇雅。哪怕眼眸颜色不对，身上衣着迥异，可她就是拉缇雅，没有错的，一定是她。 而顾缇雅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就是你要追我的未婚妻？」 她在阳光下懒懒笑，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挪尔里希心跳却在加快，她觉得好奇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而且她闻见了。 有一股香甜的气味。 不是栀子花香，也不是过路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是顾缇雅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挪尔里希分辨不出来这气味到底是什么。 顾缇雅不易察觉地扬起眉毛，她转身在林莺耳旁说了几句，林莺点点头，她快步离开，挪尔里希下意识看去，这时耳畔又传来顾缇雅的声音。 是似曾相识的话语，她淡淡道： 「我知道你的名字。」 挪尔里希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谁把她的心脏拥紧了，有一些滚烫的液体快要流淌而出。 她和顾缇雅几乎一样高，于是眼神可以用力望进对方眼中，似乎要从里面找出什么共同的记忆。 挪尔里希渴望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非常，非常渴望。 第12章 但挪尔里希的希望到底还是落空，因为顾缇雅的下一句是： 「我认得你，司徒以冬。」 挪尔里希的某处记忆在闪现，她意识到这大概是原主的真名。 「你是我未婚妻的前妻，对她很坏，很坏。」 就算语言不同，可这个语气实在是太拉缇雅了，就像慢慢的低吟，像在念咒语，能让人沉迷，也能让人颤抖。 「不要再纠缠她了，好吗？」 她笑一下，慵懒，却危险：「要不，我会让你吃一点苦头。」 她现在和挪尔里希之间的距离只有半米，这张脸那么陌生地看着自己，这让挪尔里希又难过又有点怀念。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想法，挪尔里希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这个时候探身，是不是只要扬起下巴就能亲上顾缇雅了啊？ 正当她动作比脑子还快，又要进一步缩近两人距离时，刚才闻见的那股香甜气味突然扑向她，几乎要把挪尔里希淹没！ 第25页 不同于拉缇雅的那股特调香水味，这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气味！挪尔里希好像置身于滚烫香甜的海洋里，她没尝过这味道，原主记忆却告诉她：是融化了的巧克力——是热可可，是一种黑色的糖果，是热量极高的愧疚甜品，是毒药。 她剎那间难以自控，所以雨也跟着下起来。 在信息素的维度里，那清爽的雨丝就这样融入了黑色的海洋，消失不见。 挪尔里希清醒片刻，却意识到顾缇雅正抓住她肩头，她听见她喃喃：「……不应该。」 什么不应该呢？挪尔里希又失去了理智。她以为顾缇雅说的是——两个alpha之间发生这种事，不应该，这是违背常理的。 她不知道顾缇雅实际上的意思是：不应该，我为什么会觉得这气味如此熟悉。 两人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信息素在疯狂拉扯两人靠近，她们耳后的气味也越来越浓郁，两种信息素彼此交缠，身体在发烫，挪尔里希快要站不住了。 就在这时，顾缇雅抓住她肩头的手收紧，她的手指狠狠用力，挪尔里希吃痛，她抬眼，迎上顾缇雅冷冷的眼神。 「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顾缇雅随即推开挪尔里希，两人分离，她马上后退，那种玩味的笑容彻底消失。顾缇雅的眼神冷漠，它割进挪尔里希的心脏，令挪尔里希不禁鼻头髮酸。 顾缇雅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她的手却攀上脸颊，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为离开的顾缇雅让开一条路。 所以谁都没有看见，顾缇雅手指间的那只黑色眼眸忽然变成了琥珀色，连顾缇雅自己都没有发觉。 直到她坐到车里，抬头看了下后视镜的时候，她的眼睛又回到了黑色。 坐在后座的林莺开口，语气担忧：「她没有为难你吧？」 顾缇雅从手套箱里拿出一小瓶没贴任何标籤的药用塑料瓶，她尽量保持平静，不让林莺看见，然而她手指却在微颤，车内空间狭窄封闭，再迟一点林莺就会感觉到了。 顾缇雅烦躁地倒出来几颗药。平时一周吃一粒就好，但她认为自己现在得吃三粒。 扔进嘴里，嚼碎，苦味瀰漫在舌尖，很快手就不抖了，信息素也被压制下去。 她吐出一口气，这才回答林莺：「……她一句话也没说。」 顾缇雅笑了下，她伸了个懒腰，听起来毫不在乎：「可能是怕我。」 不过，刚才的司徒以冬看起来确实像只瑟瑟发抖的大狗，明明那么大只——明明是alpha，却连动都不敢动，直到被信息素打乱唿吸，她突然撞进自己怀里——嗯，是她撞进来的，绝对不是我。 顾缇雅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而林莺却皱眉，她喃喃：「不像……这真的不像她。」 林莺认识的司徒以冬性子嚣张跋扈，常常会作出冲动之举，而且永远不会考虑后果。 这也是为什么她这几天瞒着顾缇雅这件事，直到顾缇雅从别人口中得知有人又在追求她的未婚妻，所以今天才会突然出现。 说实话，呆在车里的林莺甚至都做好了顾缇雅和对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心理准备。 顾缇雅没准还会受伤——还好她看起来没事。不过她练过散打，也许受伤的只会是司徒以冬。 然而，这真的不像司徒以冬的行事作风。 这几天也是，她居然没有一开始就找上自己，而是默默坐在最后一排，什么也没做。昨天她以为司徒以冬终于要露出本来面目了，可她却只是说：我想和你谈一谈，你不原谅我也没有事的。 林莺其实把她最后喊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 那么无辜，那么可怜，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林莺看向窗外，她心情很乱，信息素也毫无节制地释放。 顾缇雅回头看了眼她，她皱眉：「抑制贴失效了？」 被这么一提醒林莺才想起来她今天失态的原因，她也从包里拿出一瓶药，但这瓶药上有标籤，写着「抑制药剂」。 顾缇雅递给她保温杯，她就着温水服下，车内的信息素浓度这才渐渐下降，顾缇雅觉得舒服了一些，她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林莺在她身后问： 「顾缇雅，今天是你的服药日吗？」 她的语气淡淡，没有任何情绪。 顾缇雅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林莺，她正在望着车窗外，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我把日子改成今天了。」 车子驶出校园，阳光照耀在顾缇雅脸上，她眯了眯眼睛，身后的林莺不再追问。 但顾缇雅知道林莺看出来了，她只是选择不说。 这样对大家都好。 。 天黑以后挪尔里希才回到家，她满头大汗，一到家就跑去洗澡。她先把身上衣服脱下来，这些都是原主曾经放在万穆言家衣柜里的衣服，也不知道万穆言为什么会一直保存着。 原主的不少衣服挪尔里希根本就没办法穿——太暴露了，太紧绷了，挪尔里希倾向于易于行动的便装。 把这些衣服扔进洗衣机，启动凡人的魔法——那上面的血迹应该会被洗去。 接着挪尔里希就打开了喷头，凡人的另一个魔法！她身上光熘熘的，身材很好，被隐在雾气中，但没有任何新的伤口。 第26页 所以衣服上的血迹不是她的，而是别人的。 挪尔里希在淋浴间里舒展了一下身子，她渐渐觉得以前的力气回来了，虽然还差很远，但起码不再是此前的病秧子状态了。 最后她抬起右手，湿漉漉的手指摸过手腕上的黑色文字。 挪尔里希很开心，她心想自己终于有了很大的进展！ 顾缇雅说，如果她再纠缠林莺她就会受到惩罚。这句威胁对挪尔里希却是大好事，因为她知道魔女拉缇雅是一个容忍度很低的人，只要对方没有做到自己的要求，无论如何恳求，如何下跪，痛哭流涕，拉缇雅都会不为所动，她会直接实行最残酷的惩罚。 所以，只要我再去找林莺，顾缇雅一定会再出现！ 挪尔里希此刻很乐观，并且下意识忽略了「惩罚」这两个字。 希望那个时候我能争点气，直接亲上去…… 挪尔里希一想到这件事就感到头痛。所以今天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和顾缇雅会变成那样？ ——她不是alpha吗？alpha和alpha会产生这种化学反应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晚上吃完饭，万穆言醒来准备去上夜班，挪尔里希在她出门前叫住她：「万穆言，我想问你件事。」 万穆言显然睡眠不足，她打了个哈欠，有些睏倦：「说。」 「你说，alpha和alpha之间有可能互相吸引吗？」 万穆言皱眉，她没想太多：「不可能。」 不过，也不一定。万穆言努力调动起刚睡醒的迟钝大脑：「如果你只是指个人的话，有可能，omega有可能会和omega谈恋爱，两个beta也是。在abo没有出现前大家本来就是这么过的。但如果你是说信息素，那绝无可能。因为alpha之间的信息素是相互排斥的。」 今晚的挪尔里希不知为何十分好学，她又抓起那个本子开始记笔记：「所以，如果对方是alpha，我就闻不见对方的气味？只会觉得排斥？」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能闻见，所以才会感到排斥。」 万穆言解释说：「如果对方认为你侵略了她的领地，她就会下意识发出气味抵抗你。」 「哦——」 挪尔里希用笔尖点一点纸面，然后略有点犹豫地说：「那我要是没觉得被抵抗呢？」 万穆言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她： 「这个情况要不然就是她根本不是alpha，要不就是，你的信息素太强悍，直接压过了她的，以至于根本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抵抗。」 挪尔里希有点恍然大悟，她觉得后者可能性大一点，于是嘿嘿笑着说：「那看来是我太强了！」 万穆言翻白眼：「你能不能谦虚一点。」 她离开后挪尔里希坐在沙发上，她思考片刻，在后者这个可能性上画一个圈，又在前者上打一个问号。 挪尔里希并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所以，她目前仍然无法排除顾缇雅其实是一个omega的可能性。 第13章 隔天林莺没课，挪尔里希于是没去大学，她今天可以早点进行自己的计划。 出门的时候她穿了件皮夹克，里头是高领黑色内搭，她就这样插着牛仔裤的兜走在街上。 挪尔里希不懂什么搭配，出门前基本上都是乱搭，前两天被万穆言看见的时候她嘆气，给她搭了一套不会出错的常规搭配，而且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必要，路人应该只会在意她那张脸。 挪尔里希乖乖说谢谢，同时心里嘀咕：为什么这样更好看？搞不懂这些现代人的审美。 一路上她走得悠闲，不少人纷纷注目，挪尔里希对此倒是觉得很新鲜。过去她被人看作祸害，连出门旅行都要乔装打扮，不过有的城镇对她很友好——她曾经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所以挪尔里希还是有机会喘息片刻的。 像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被人看见也不用担心，说实话，感觉真的很好。 偶尔会有人找她搭讪，要她手机号，挪尔里希一开始还有点不知所措，她直接问：「请问你要来做什么？你有事需要我帮忙？」 对方支支吾吾的，被挪尔里希用力盯着，不管是谁脸都会涨红：「我……我就是想认识下你，和你交一个朋友。」 挪尔里希立刻咧嘴笑，她开朗说：「交朋友呀，好啊！」 然而要给手机号的时候她又触发了原主记忆，那是原主在要小姑娘手机号的画面，她也笑嘻嘻说：「交个朋友？」 下一秒就是她和那个小姑娘在床上这样那样的限制级画面，惹得挪尔里希脸瞬间比对方还红，她立刻收回手机，有点警惕：「真的只是交朋友？没有别的想法？真的没有？」 甚至连信息素都不小心散发出来一点，于是根本没有搭讪对象能得到挪尔里希的联繫方式——没有谁能在她的认真注视下说违心话。 才不止是想做朋友，这些人、这些人只是想做涩涩的事情！ 挪尔里希很生气，她擅自把搭讪这个行为和这个想法挂上勾。 就这样一路吸引人们的视线，走着走着她来到了七道口——也就是她几天前第一次见到顾缇雅和林莺的的地方，繁华的不夜街，挪尔里希现在知道这里的名字是七道口。 之所以叫七道口，是因为这里藏有七条小巷，分别对应七原罪，只有足够有地位的大人物才知晓其位置。 第27页 金钱的奢靡只是为了掩盖黑色的滋生，挪尔里希再次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金座大厦，它仿佛吸收了人们的所有贪念。 ——以上，是挪尔里希在网上看见的「都市传说」之一。 她半信半疑，信是因为她觉得这种繁华地段，来来往往一定会潜藏许多骯脏交易。不信是因为她觉得这条街的名字来由太浮夸，跟那些没有职业道德的吟游诗人一样，夸大其词，扭曲事实，说到底只是为了吸引观众而已。 而挪尔里希看到的那条博文确实有好几千人转发，一万多人点赞。 看来不管在哪，都会有譁众取宠的人。 挪尔里希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看似漫无目的，其实她一直在熟悉这条街的布局，再往大一点说，她在熟悉这座城市。 错综复杂的小巷，每一条街道，拐角后的景色。她在记，同时也有另一个目的。 她终于停下，七道口的一条寂静岔路旁有一面道路反光镜。 一直跟在身后的那道脚步声很轻，可是挪尔里希耳朵灵。 她眯起眼睛，在镜子里看见身后躲在墙角里的一抹黑色。 挪尔里希立刻收回视线，她这片区域的地图已经记得差不多了。首先跑起来！跑出对方视线范围，左拐两次，对方大概会来到她刚才站的位置。 这里有一堵矮墙，直接翻过去！ 这具身体算是累赘，所幸挪尔里希知道自己要动用哪块肌肉，使她发挥巧劲，轻巧落在地面。 她弯腰快步向前，她心想如果对方是自己，估计会察觉到不对，然后回到原位，但这几天来挪尔里希知道这群人一点脑子都没有，估计会直接追向她离开的方向。 于是只需要再左拐一次！ 挪尔里希的弹跳力惊人——主要还是得掌握正确的发力姿势。她爬上墙跳下来，直接用剪刀腿绞住对方脖子，再靠近他释放些许信息素，这也是她这几天学来的一个技巧。 很快，这个全身黑衣的男人就倒在地上，他会暂晕片刻，信息素可以保证这个beta醒来后不会轻举妄动。 挪尔里希松口气，今天没有见血还好，之前下手有点重，虽然只是些不致命的小伤口，但容易留下痕迹，回去以后得轻手轻脚的，在万穆言没醒来前把身上沾上血的衣服都洗干净。 如果可以挪尔里希也不想搞偷袭，奈何对方手脚不干净，自己现在又这么弱。 唯一优势就是她的顶级alpha身份。她拥有信息素这种神奇的魔法，能让她制服这些人。 十五分钟后，男人醒来。他只觉得全身瘫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因为他感觉空气里瀰漫着狂风暴雨的窒息感，而刚才还在跟踪的目标正蹲在他眼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她甚至还咬着根烟——不、不对，那是一根棒棒糖吗？ 棒棒糖是挪尔里希刚才等男人醒来时跑去买的，她发现补充糖分有利于信息素的分泌。 她把男人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正午，阳光倾泻在挪尔里希脸上，她笑得毫无瑕疵，甚至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下一秒她咔嚓咔嚓咬碎了棒棒糖，甜味瀰漫，挪尔里希笑笑： 「你好陌生人，愿雨之神保佑你不被淋湿，干燥归乡，也希望你身上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 万穆言早晨回到家，挪尔里希正趴在沙发上睡得很死。 她个高，手长腿长的，其实怎么躺都会多出沙发一小截。此刻她的左臂耷拉下来，落在了地毯上，空气里全是她洗过澡的浓郁香气，是柠檬味的。 对于万穆言这种beta而言，她只能嗅到这种气味。 她嘆口气，把顺路去便利店买的洗髮水和沐浴露放进浴室。 自从挪尔里希住在这里后，万穆言的沐浴露很快见底——她觉得自己是该提醒一下小挪不要一次用掉那么多沐浴露，一天也只许洗一次澡，她都能闻出来这只干净小挪显然是过于在意清洁了。 原主以前可没这种洁癖，一天洗一次，很正常的频率。 万穆言沖了个澡，她出来的时候看见睡觉不老实的挪尔里希又换了个姿势，她现在是仰着躺，四肢摊开。 挪尔里希不喜欢原主那些过于紧身的t恤背心，万穆言就去超市打折区给她买了一大堆廉价的宽松纯色t恤，要是原主估计会因为不够好看和昂贵而拒绝，挪尔里希却很乐意穿上并表示穿着舒服就行。 本来，挪尔里希的皮肤是很苍白的，刚穿上黑色t恤的时候对比会很明显，使她看起来更瘦弱。不过万穆言敏锐地发现挪尔里希的皮肤被晒黑了一点，看来这几天她没少在外头顶着大太阳跑来跑去。 万穆言不知道她白天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她只是知道，原主不喜欢运动，不喜欢晒太阳，不喜欢穿太简朴的衣服，不喜欢洗那么多次澡，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沉沉睡去。 原主浅觉，万穆言是知道的。她喝醉的时候说过，她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经歷是她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这导致她没办法安心睡觉，总会半夜惊醒。 所以，万穆言不禁喃喃出声： 「你……真的是她吗？」 万穆言跪在地毯上，她抚开挪尔里希的髮丝，仔仔细细去看她的侧脸。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可能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或者是失忆，但性格也会变吗？ 第28页 ……万一，不是同一个人呢？ 还是原主喝醉时透露的，万穆言想起她说，自己虽是孤儿，但却莫名认为自己一定有兄弟姐妹。她说得信誓旦旦，但说完就醉倒，所以万穆言一直以为这是醉话。 如果真的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性格也不一样，记忆也不一样，这些似乎都可以解释了。 甚至还能解释为什么原主会确信自己有姐妹，因为她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万穆言突然苦笑，她站起来准备离开，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抛之脑后。 但是，再荒唐也扎下了根，挥散不去了。 准备回房睡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声响，像是在撞门。万穆言嘆一口气，她穿上一件外套，从玄关的角落拿出一根铁棍。 门被迅速打开，眼前空无一人。只有刚才用于砸门的铁罐咕噜噜滚落一旁，万穆言心说：又来了。 她来到门外，一回头就看见门上被油漆泼上了无数污言秽语，她知道是谁做的，或者说，是什么导致了眼前这个情况。 一会再睡吧。 哪怕已经困得不行，万穆言还是打算先把门洗干净。她去卫生间拿抹布的时候又看见睡得香甜的挪尔里希，嘴里不住喃喃： 「小挪，你知不知道，我有时真的会很恨你？」 第14章 「7：01，对方出现在大门口，正往林莺所在的教室方向走去。」 收到简讯的顾缇雅正坐在导演椅上，她肩头披着件翻领大衣，里外都是黑色，腰带没系，就不管不顾掉在地上。 顾缇雅没骨头似的躺在那，翘着二郎腿，手里攥着一卷剧本，轻轻压低鸭舌帽看简讯。 那捲剧本规律地敲在椅子腿上，咚，咚，咚。 始终不停。 旁边一个新来的工作人员以为顾缇雅现在心情还不错，于是就鼓起勇气走过去给她递水：「顾、顾小姐，您口渴了吗？」 敲打的声音停了，顾缇雅抬眼懒懒扫了他一下，笑了笑：「谢谢，我是渴了。」 那个新人没注意到周围人在使劲给他使眼色，他喜出望外，正要递水过去的时候顾缇雅突然抬起手制止他靠近，她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但我不想喝水。」 新人一愣，他结结巴巴说：「那、那您想喝什么——我去给您准备。」 顾缇雅抬起下巴，帽檐下那对眼眸盯住了新人，她好像在考虑什么，就像一只正盯着爪中的老鼠，考虑是否要直接吃掉，还是先玩弄一番再吃掉的黑猫。 「什么都可以？」 新人又一愣，他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如果我买得到的话……」 「嗯，我想想。」 她说这话时语气又变得极慢，像在凌迟对面的新人。可她说出答案时又很轻易，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伏特加吧。」 「要那种最醇正最烈的伏特加，入胃后全身都几乎可以烧灼起来，就算是寒冬也不会怕冷——就要那样的伏特加。」 新人半天都合不上嘴，最后他问：「可、可是工作的时候喝酒……」他听见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缇雅又眯起眼睛，虽然在笑，可新人从她眼里看不出半分笑意： 「拜託，不是你说什么都可以的吗？」 语气仍是绵长的，夹点哑，一般人说出这话像撒娇，让人心里泛甜。顾缇雅说出这话却让人觉得她在作出警告。 这时信息素瀰漫，是极度浓郁香甜的气味，像是被无节制地灌入了热巧克力。那个新人差点就没喘上来气，然而这股气味瞬间就消失了，而且其他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新人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没人敢接近顾缇雅，他慌张说着：「我，我马上就去！」，而后落荒而逃。 顾缇雅若有所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信息素已经干干净净收回，这是鲜有人知的一件事：顾缇雅对信息素的掌控能力可以说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也因此，她绝无可能像那天一样，对着一个alpha失去控制。 顾缇雅直到今天仍在不断復盘那天和司徒以冬见面时发生的事。 而且，司徒以冬的信息素气味变了。 从林莺那里得知，司徒以冬的信息素是伏特加。但那天她释放出来的显然不是酒味，而是一种更加复杂，难以描述的气味。 这简讯告诉顾缇雅，司徒以冬显然也不像别人口中那样，是一个稍微恐吓下就会迅速抽身而出，视自己利益高于一切的女人。 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在装傻。 手机又振动了下，顾缇雅站起来，她对场子里的人说：「今天提早收工，我临时有事，你们可以先完成不需要我的工作。」 大家对此也不敢说什么，只有一个小助理有点不满，她也是个新人，这些天来被各种前辈甩来的锅压得喘不过来气，顾缇雅这么一说就让她更生气，于是她开口问：「请问您要去哪呢？无故缺勤的话会让大家更忙的。」 周围人连唿吸都不敢出了，顾缇雅停住脚步，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助理，语气听起来倒是很愉快：「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报告一下，我现在要去喝酒，因为我觉得刚才那个人买不到我想喝的那款酒。」 第29页 小助理还想说点什么，顾缇雅的食指来到唇前「嘘」了一下，然后她打了个响指对其余人说：「这样，今天剩下的工作都让她来负责，但我不是说你们可以把工作都推给她。我的意思是——」 顾缇雅走到小助理面前，这一次她是真的在笑：「你升职了。既然你干的活儿最多，你也该最清楚谁最适合什么职务。明天我回来的时候如果你处理得不错，就继续干下去，好吗？」 她弯腰靠近小助理的脸颊，语气轻柔，小助理根本无法抗拒，她慢慢点了点头，顾缇雅这才满意。 她就这么步伐轻快地离去，表演结束，黑猫优雅落幕。 顾缇雅走出摄制场地的时候又打了几个响指，一路上像是工作人员，路人，甚至还有一个清洁工模样的人都跟在了她身后，顾缇雅头也不回地说： 「跟着双原大学的司徒以冬，先不要打草惊蛇。嗯，因为我还没想好要对她做什么。」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四散而去。 。 收到了顾缇雅的命令，三十分钟后清洁工混入了双原大学，他是一名平平无奇的beta，代号就是清洁工，因为他非常善长扮演出没在各种场所里的清洁工，至于如何擅长那就无可奉告了。 来到林莺所在的教室外走廊，他按了按口罩，确保面容被遮盖。然后他对着蓝牙耳机报告：「已到达盯梢点a，目前情况良好，s正在……最后一排……她在睡觉。」 用字母指代目标是他们的一种习惯，可以更有效率。清洁工拿着扫把路过教室门口，他观察着教室内情况，耳机里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的代号为「低头族」，他负责扮演一直在玩手机的平平无奇路人。 「已到达盯梢点b，同上。」 低头族正坐在操场长椅上玩手机，但他背后其实安装了摄像头，他可以通过手机查看附近的情况。 其余几个人陆陆续续都进行了报告，细数一下这里一共有五个人。 清洁工暗自吃惊，因为每次需要出动五个人的时候就说明对方是一个让顾缇雅都拿不准，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胜算的人。 很多时候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让顾缇雅省去时间精力，像是满级玩家不会专门去收拾野外小怪，那只会浪费时间。 上一次出动了五个人是什么时候？清洁工几乎记不起来了。 所以，这个s到底是何方神圣？ 清洁工又去观察坐在后排的s——司徒以冬，据内部情报，她是顾缇雅未婚妻林莺的前妻，从大概四五天前开始纠缠林莺。 「能否再重述一遍，s平时都在做什么？」 清洁工打开私人频道，对低头族问。 低头族回答：「睡觉。」 清洁工：「……」 他又路过一次，都快下课了，s还趴在课桌上唿唿大睡，睡得昏天黑地。 低头族继续说：「醒来后她通常有三种选择，我黑进教室的摄像头看过，一是盯着林莺背影，捏着下巴状似思考。二是和一旁的女同学聊天，调查后得知是庄家小女儿庄幼怡。三是，玩手机。」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大学生。 清洁工刚要这么想就立刻摇头否认：不可能，既然这次出动了五个人，就代表这个s并没有想像中这么平凡。快想想，清洁工！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清洁工：「我知道了，她是否在盯着林莺背影的同时释放信息素？也许她有和老大一样的能力，可以自由控制信息素。」 低头族：「我在教室角落放置了信息素探测器，否认。」 清洁工：「……那就是，她和庄家有密切联繫，和庄幼怡私底下谋划一些对老大不利的事件。」 低头族：「经调查，s与庄幼怡此前只有点头之交，而且你难道认为一个庄家能对老大造成任何威胁？」 清洁工：「……确实如此。那么，你是不是也黑进了她的手机？」 低头族：「是的。」 清洁工攥住扫把的手紧了紧。 清洁工：「我希望你下次早一点说，不要让我净出丑。」 低头族：「是吗？我觉得很有趣。」 说罢对方居然还笑了笑，在报告时他们都会使用变声器，他认为对方用真实声音笑起来会更好听一点。 「黑进去以后得到的结果确实非常惊人，你想听我的结论么？」 低头族如此询问，清洁工立刻说：「当然。」 于是他就直接说了： 「我认为s脑子有问题。」 清洁工：「……」 「她打一句话有时需要十几分钟，我初次判断她语言能力和肢体协调能力有问题。而且她的搜索记录非常奇怪，我给你举几个例子：馄饨店的地点，a市。这世界上有，觉得，煎饼不好吃的，人类吗？abo怎么出现的，什么时候。alpha和omega打架，谁会赢。alpha和alpha打架，谁会赢。信息素和饿了，有直接关系吗？」 清洁工：「——可以了，打住。」 低头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有一条很有意思：alpha怎么变成omega？」 清洁工心里一惊：「你觉得她知道了？」 低头族半天没有回应，清洁工想催他一下，却听见下课铃声响起，公共频道里其他人开始报告：「注意，目标即将移动。」 第30页 他连忙动身，耳机里传来私人频道里来自低头族的最后一句：「我不知道。我只是认为，我们不该小看s。」 就在这时有人站在清洁工面前，那人说： 「我可以把瓶子直接扔进去吗？」 清洁工抬眼就看见s站在他面前，他喉咙一滞，只得点头。 s果然很高，她站在自己面前往后退了几步，正在瞄准。s今天穿了件很宽松的白色t恤，下身是浆洗过的浅蓝色牛仔裤，一副甚是清爽的模样。她把手里的空瓶直接扔进了清洁工的垃圾车里，在里头传出迴响。 「哦！一发就中了！」 s挺胸这么说，她表情很开朗，十分惹人注目。清洁工却不想被人看见，于是推着垃圾车往别处走。 「——意外接触目标s，已离开盯梢点a，请报告现状。」 清洁工的汗几乎浸湿后背，然而没人回答，他不敢回头，于是又催了一句：「请报告现状！」 过了许久，低头族才在私人频道里幽幽接了一句：「……清洁工，请保持镇静，不要再试图联络。目标s在你离开后已持续注视你的身影长达十五秒，超过了自然注视时间。恐怕你已经暴露了。」 第15章 由于已经暴露，清洁工被安排在了最后，他看不见s的具体位置，只能通过蓝牙耳机的报告得知s正前往何处。 s毫不停留直接出了双原大学，然后沿着街道悠闲散步，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清洁工甚至听见有人报告：「注意，s突然消失在视野内……哦，她蹲下来摸狗呢。」 又过了一会：「注意！s进入了拐角处的便利店，有可能是在联络帮手……等一下她出来了，手里还攥着一大把棒棒糖，她正在努力把棒棒糖塞进口袋里……明显塞不下吧……啊真的掉出来了几根。」 清洁工：「……」 他又开始怀疑起这个s到底值不值得五个人一起出动了。 这时私人频道又响了，低头族不带起伏的声线说：「……先别放松警惕，我发现一个疑点。」 低头族每次都能猜中清洁工的想法，清洁工连忙压下声音：「说。」 低头族：「老大今天是因为s来了双原大学，认为她要继续纠缠林莺，所以才叫我们跟踪她的，对么？但是下课以后s丝毫不停留，甚至看都不看林莺就出来了。」 「s又不是双原大学的学生，没有必要来上课……那她今天为什么过来？」 清洁工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我暴露了？她只好暂时放弃纠缠林莺的想法？」 想起刚才的失策，清洁工非常悔恨，他的职业生涯没犯过多少错误，和低头族搭档的时候更是零失误，毕竟那个人和机器人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低头族没有接话，他正打算唿叫，忽然紧张起来。 似曾相识的情景，低头族他该不会—— 果然，几分钟后低头族在公共频道里报告：「s刚才就站在我面前，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醒我？」 其他几个人默默回復相似的话：「……抱歉，s在几秒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我们甚至没来得及报告。」 「所以她做什么了？」 只有清洁工如此询问，他不希望连低头族都暴露，老大绝对会问责的。 低头族沉默片刻，几分钟后他回答： 「……我没暴露。我正坐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玩手机，s突然在我面前停下接了一个电话。但我确信s没有看我，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出现在她视线内，所以没有危险。」 清洁工这才松口气，他不应答，他知道低头族还有更多信息。 「我用app录下了s的通话记录，刚才放大音量后听了一遍，对方是一个女性，二十至三十岁左右，身份据推测是s的情人之一。对话内容可以概括为：s答应了对方很久之前的一个要求，对方很愉快，并且提供了一个地址，s答应晚上就前往那里。」 清洁工皱眉：看来这个s真的如传闻中噁心，纠缠前妻的同时居然还不忘记勾搭老情人。 这件事要是被老大知道——清洁工不禁发起抖，觉得今天a市可能要出人命。 于是他们一致同意：暂时不和老大报告这件事。 但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s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她突然往回走，她搭上了公交车——低头族自然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班公交车的路径和s情人给的地址根本不重合，甚至背道而驰。清洁工心想s该不会还是一个路痴吧，从她领着他们五个在附近转来转去就能看出来——她根本是随心所欲。 不，也许是我们都错了？s她在暗自盘算着什么？ 这么想的时候有人报告：「s下车了，她去路边摊买了两个煎饼，加料有纽奥良鸡翅，火腿肠，鸡蛋……」 清洁工：「这种信息可以不用报告的，谢谢。」 过了会那人继续说：「她买好了。然后……她又回到了公交车站等车，哦，她又上了同一路车。」 ——果然还是不太可能，s脑子有问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清洁工如此断定。 很快夕阳西下，临近傍晚。他们五个居然就这样跟着s转了一整天，s坐着那辆公交车绕着a市开了一圈，最后她下车，当他们五个都头晕脑胀的时候，抬起头来便看见了那个作为a市地标的金座大厦就在眼前。 第31页 他们居然来到了七道口。 是凑巧么？还是说，s想在这里玩够了再去找她的情人？太差劲了。 清洁工已经将s看成一个又蠢又渣的女人了。 根据时不时的报告，清洁工始终保持和他们最远的距离。s先是在金座大厦前稍作停留，她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她又去了一家便利店，买了几个面包，边吃边往西南方走，沿着人烟稀少的岔路不停走，始终保持在他们的视线内。 终于，天色彻底黑下，夜色浓浓，有人报告：「注意——这次是真的注意。s进入了一家小型商场，并且进入了该商场的地下车库。稍等，地下车库信号非常不稳定……路标……我……进入……s……电……电梯……」 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终于在最后完全切断。清洁工皱眉，他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这里并不是s和她的情人约定的地点。 第二个人紧随而上，他更谨慎，每走一步都报告一句，他最后报告地下停车场内没有一个人，然后就这样断了联络。 这时低头族在私人频道里说：「有问题。」 清洁工正站在商场前，他听见低头族在那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不寻常……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觉得我们像是被谁耍得团团转？」 「那个s么？」 清洁工有些不敢相信，低头族默默：「这点存疑。也许幕后有别人在操控一切……但是……」 这时第三个人也失去了联繫，下一个就得是低头族了。清洁工有些犹豫：「你确定要去？」 「我没有别的选择。」 低头族慢慢走进地下停车场，然后他说：「你知道么？七道口有一个都市传说，听说这里藏着七个地方，专供特权阶级享受玩乐，每个地方分别对应七宗罪，一般人几乎不可能知道。」 清洁工皱眉：「我以为你不信这个。」 「我是不信——除非亲眼见到。据说在这七个地方里有一个对应色慾的地点，网上说进入那里的办法是进入一个小型商场的地下车库，沿着隐晦的路标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只有这样才会找到一个贴着维修中标识的电梯，电梯其实可以用，只要按对一串密码，就能乘上它来到该地点的内部。」 这也太玄乎了。 清洁工正要反驳，低头族就像是猜中他心中所想似的反问：「……真的吗？那么，为什么我眼前这个本该损坏的电梯正在运作……」 通讯就这样戛然而止。 之前三个人失联时清洁工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低头族不再回应时他的脑袋却「嗡」了一下。 他必须得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极度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但他们确实有全军覆没的可能性，清洁工站在那思考了三十秒，时间不等人，他最终还是决定拨出那个电话。 「——以上就是我联繫您的原因。」 清洁工在电话里的声音是一个一本正经的女声，每个字都咬字清晰，发音标准。 电话那头徐徐传来顾缇雅的声音： 「就剩你一个了？」 清洁工很紧张，她对老大很恭敬：「……是的。」 「轻敌了。」 顾缇雅用了陈述语气。 清洁工不敢反驳。 「偏偏还是七道口那边，那里麻烦的傢伙太多了，处理起来好麻烦的。」 顾缇雅在埋怨，清洁工大气都不敢出，「麻烦」这个词一旦在老大的话里出现一次她放弃的机率就是百分之五十，两次？……基本就是没戏了。 她忽然意识到顾缇雅很可能会直接放弃他们。 说来也是他们活该，一开始就应该把那些异常情报汇报给顾缇雅，然而他们却害怕老大的问责，也觉得这次任务不会让他们陷入这种窘境。 可是这样的话低头族就有危险了。 清洁工意识到了这点。 想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 她下定决定，突然开口说：「老大，其实……我大概知道s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将s与那个情人的电话告知顾缇雅后，清洁工的身体下意识在发抖，她的手都不听使唤了——因为她刚才说谎了。 她不知道s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和情人约定的地址明明不是这里。 但是，为了激怒老大，清洁工说谎了。她说，s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她的情人厮混——在纠缠老大前妻的同时。 顾缇雅直接挂了电话。 自己居然对着那个顾缇雅扭曲了事实。清洁工此刻仍然难以置信。 手下僱佣的小兵在野外执行任务时发出了sos，满级玩家是否在意呢？清洁工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让低头族——那个长着雀斑的小矮个受伤。毕竟她的体术是他们之间最差的，本来，她应该是最后一个，但今天却因为自己的暴露被安排在了第四个。 清洁工从未感到如此后悔。 她不知道老大会不会回心转意——也许没用，也许有用。 总之，现在该轮到她进去了。 第16章 将时间往前推三十分钟，正好是挪尔里希走进电梯的时候。 说实话，当她发现这电梯居然真的能用时心里还是挺吃惊的，不过这也让她松了口气：看来那男人没有骗她。 也是，在信息素的逼仄下，几乎很少有人能保持清醒编造谎言。 第32页 时间再往前推几天，那时起沈娇雇的人就一直在纠缠她，挪尔里希每天从双原大学出来后都能一边熟悉这座城市一边收拾不少人。 其实直接躲掉更容易，但是挪尔里希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长远之计。 原主的记忆也渐渐復甦，她了解到沈娇这人不仅是在床上棘手，而且她背后的势力显然更加复杂。 曾经有一次，原主被戴着眼罩押上沈娇的车，那天似乎是因为沈娇抽不开身，所以把原主带到了一栋大楼里，并威胁她绝对不要拉开窗帘，要她对这里见到的一切保密。 说实话那天的记忆让挪尔里希做了一晚上噩梦，起码她现在知道：沈娇在某处管理着一个游走在灰色边缘的会所。 而挪尔里希就是想要从这些人身上得到这个地点的确切位置。 因为她知道不管是她醒来那天所在的公寓，还是打电话时沈娇今天告诉她的新地址，这些都只是她和情人们私会的，随时可以抛弃的地点而已。 挪尔里希清楚，想要杜绝这一切必须要找到敌人的要害，总之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如今她在明，沈娇在暗。她身边甚至还有一个无辜人士，这是挪尔里希决定冒险这么做的原因。 本以为那些被雇来的人要不就是守口如瓶，要不就是根本不知道沈娇平时在哪，没想到昨天中了大奖，那个男人虽然也是beta，但他和沈娇家里有一点远房关系，经常帮沈娇做一些不用出力的恐吓任务，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遇见挪尔里希这样的高手。 所以他知道这个地址，也告知了她电梯的密码。 挪尔里希离开前那男人跪在那乞求她放过自己，不要去那里闹事，那样的话沈娇一定会处罚他的。 挪尔里希现在想起来也很生气，她压低语气：「你接下这种任务的时候，又可曾想过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挪尔里希知道这种人的嘴脸，现在的乞求只是因为她占了上风，如果现在趴在地上的人是自己，那男人绝不会痛哭流涕，后悔至极。 她厌恶这种欺软怕硬的人。 也许他是该得到惩罚，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么错误。 ——虽然是这么想，但挪尔里希还是强压下怒意，她告知男人，如果你能把我们之间的对话保密，那么我只会把你给的信息当作一个筹码，不会擅自行动。 其实她不指望男人会一直保守秘密，估计他这两天就会跟沈娇说，指望能将功赎罪。不过一天时间就够了，只要今天沈娇不知道这件事，她就可以实施她的计划。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回到现在，挪尔里希看着电梯内部嘟囔道： 「不过，那个都市传说居然是真的啊。」 七道口的七原罪，七个地点，这里看来就是其中一个。 挪尔里希想起那个对应色慾的指示，而那男人也提到，沈娇一般会呆在七道口一栋破败的大楼里，大门进不去，是反锁起来的，而且有专人监控，大摇大摆进大门就会直接被认作可疑人物。 要进入大楼的方法只能通过旁边商场的地下车库，沿着隐藏路标才能找到的这个电梯。 怪麻烦。 挪尔里希耸肩，她大概通过这地方对应的罪名知道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场所。 她抬头看了眼电梯的天井，然后左右观察了几秒，找到了几个足以支撑自己的落脚点。然后她才根据男人给的密码按起了电梯按钮，电梯缓缓启动，开始上升。 几分钟后电梯到达某个楼层，屏幕上没有显示，在电梯开启那一剎那警报声响起，十几个黑衣保镖都拿着电棍围在电梯前，电梯外传来男人女人的吵闹尖叫，似乎是在抱怨为什么这么吵，为什么要我们回到房间？你们今天的服务怎么这么不周到！ ——然而，打开的电梯里空无一人。 「都先别动，你，去搜一下里面。」 为首的保镖皱眉，他挥了挥手，那人正要进去的时候却又被阻止：「等下，有人要上来。」 那人犹豫了一下，如果是客人的话可能会被投诉，还是先静观其变。 于是电梯又缓缓合上，由于警报尚未解除，电梯现在是不需要输入密码就能运作的状态。 几分钟后电梯又上来，门一开就冲出一个高个子男人，他在坐电梯的时候就隐约听见了上面的警报，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于是场面瞬间混乱，幸好这一层已经被疏散得差不多了。这男人身手很好，在一堆持有武器的人群里居然还能周转片刻，混乱中电梯又合上，下行，上来的时候开启，这次是一个强壮的女人，她早在电梯里就戴上了指虎，随后便拨开刘海，开始加入混战。 接着是第三个人，他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他也马上加入了混战。 然后是第四个人——低头族个头很矮，短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上有些小雀斑，像是一个误入这里的中学学生。 她深吸口气，和其他三个人不一样的是她首先用力砸下强行停止电梯运作的按钮，然后才走出来，沿着墙壁的阴影处慢慢行走。 低头族知道自己体术最差，不适合加入这种群架，她必须找到别的办法阻止这一切。 她现在终于明白：他们这五个人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某人的陷阱。 电梯的密码显然是每日更新的，那个人故意输入了错误的密码，触发了警报，所以才会导致他们一个接一个加入这场荒谬的混战。 第33页 ——那个人是s吗？ 低头族皱眉，她环视了一圈他们所处的华美大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s不在这里。 「糟糕。」 低头族瞬间回头看向电梯，本该停止运作的电梯再一次合上，在缝隙里她看见一个身影从上方跳下来，对她笑着招了招手。 ——清洁工有危险了。 低头族狠狠咬住下唇。 。 清洁工进入电梯时心情很忐忑，她有预感自己会遇到很糟糕很出乎意料的事，但她想得再糟糕也没有想到s会从天井跳下来，站在她身边。 「哟！我们先暂停一下。」 s用力砸了一下停止电梯运作的按钮，她摸着小腹擦汗：「果然还是不行，腹部力量不够，差一点就上不去了。」 清洁工瞠目结舌，她看看上头又看看s，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隐约听见了上面的动静。 「——是你设下的陷阱吗？」 她瞬间后退紧贴墙壁，一脸警惕地看着s。 s连忙摆手：「不是——不是的，唉，也不能完全否认。怎么说好呢？我算是利用了一下你们吧。」 清洁工没有回答，但s知道她在做什么：「里面没有信号，你的消息发不出去的。」 清洁工心里一惊，她立刻停下在背后盲打的手，进而追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s嘆气，她抱起手臂：「长话短说。从好几天前就一直有人在找我麻烦，不找藉口，是我过去犯下的错误导致的结果。不过被僱佣的这群人没什么本事，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的人可以和他们打到现在——我知道你们是顾缇雅的人。据我所知，她肯定不会起用实力很差的人。」 思路渐渐清晰，清洁工艰难开口：「所以，你是要藉助我们的手剷除另一波看你不顺眼的人？」 s点头，清洁工瞬间血气上涌，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屈辱。 他们居然被s完全利用——清洁工终于意识到为什么s会作出那些愚蠢的举动了：「所以，你是故意要我们小看你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轻敌。」 s闻言很疑惑地歪头：「嗯？什么意思，什么轻敌。」 「我还想着你能把顾缇雅带过来的，这样就能一箭双鵰了……怎么就你一个？」 s好像很困惑，清洁工恨得咬牙切齿，心想都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装傻！ 「好啦，先不解释了，我觉得你们的人快坚持不住了，毕竟对方人越来越多。」 s动了动耳朵，她一点也不警惕清洁工，又按了下电梯按钮，使其再次开始上升。 清洁工意识到她现在完全可以拿下s，正当她想这么做的时候却听见s说：「第四个出去的人，她不擅长打架，是不是？脚步很虚浮，没怎么锻鍊过的样子。」 清洁工一愣，她看向s的侧脸，全然没有要挟的意思，只是眉头紧皱，居然浮现了一丝担忧。 「你也不想她受伤吧。」 清洁工放下了举起的手，里头攥着一把小刀。 「好！既然我们马上就要并肩作战，再自我介绍下，我的名字是挪尔里希，你叫我小挪就好了。」 电梯门缓缓开启，挪尔里希咧开嘴笑：「清洁工小姐，愿雨之神保佑你不被淋湿，干燥归乡。」 第17章 数十分钟后，本来尽显奢华的大厅此时已被糟蹋得遍地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即将拆迁的前夕。 倒在地上的人很多——全部都是沈娇手下的黑衣保镖，不经打的太多了，不少人甚至只是在装死而已。 然而从楼下楼上涌来的保镖越来越多，看来沈娇招人完全不看质量，只要量多就够了。 他们把闯入者围在一起，电棍发出滋滋声响。 挪尔里希背靠着清洁工，她手臂被划伤，按住止血，对着清洁工问：「清洁工小姐，你还好吗？」 刚才清洁工在挪尔里希眼前挨了一闷棍，差一点就站不起来了，挪尔里希直接冲过去对着那黑衣男的命门两下，对方当即痛得跪下来，挪尔里希抢过他手里的电棍，这才把局势稍微扭转了过来。 然而他们还是占了下风，那三个不明真相的人还不停去问清洁工：「什么情况？？为什么s会帮我们，她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么？」 清洁工只能翻个白眼以作回答。 而且更让人焦急的是她到处都找不到低头族的身影，她相信低头族肯定在进行她自己的计划，但是—— 稍一分神就有人来到她身后，清洁工愣了下，眼睁睁看着电棍几乎要击中自己。 「啪。」 所有灯光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几秒的盲视已经足够，清洁工将将躲开电棍，抓住对方肩头一拧，卸掉他力气，电棍便脱落掉在地上。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经歷过夜视训练，可以听声辩位，所以局势一下子就被扭转。 在痛击敌人的时候清洁工听到有人对她说：「清洁工。」 清洁工一下子就松了口气：是低头族的声音。 「低头族……你没事。这停电是你干的？」 低头族「嗯」了一声，又问：「找到s了么？」 「找到了。呃，实际上……」 这是可以说的么？ 清洁工有点犹豫：「她正在与我们并肩作战。」 第34页 低头族：「疑惑。是否被敲到了脑子，傻了？」 清洁工皱眉：「你知道我不爱开玩笑。s确实利用了我们，不过她和这群人也有仇。」 「……你别被她骗了，她才是害我们陷入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 清洁工无法反驳。不得不说，她确实因为挪尔里希的数次出手相救对她改观了一些。 这时那些黑衣男也渐渐适应了黑暗，屋内虽然没了灯光，但外面冷清的月光也渗入了室内，清洁工还想说些什么，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光头刀疤男站在低头族背后。 「小心！」 清洁工瞬间失去理智，她满脑子想的是：绝对不行，低头族身体没她那么抗打，就一下，她也许就会在自己眼前碎掉…… 又一次。 「小白，是我……是我好没用，是我还不够强大，你不该帮我的，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伤成这样……」 ——清洁工听见了自己当年的声音。 眼前是跪在地上的低头族。她攥住自己小指，满身是伤。清洁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感到温热的血流过自己的脸颊，那是低头族的血。 低头族轻轻说：「……否认。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个选择。」 她的声音几乎都听不见了： 「唐今雨，反正，你不许死。」 可如果你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清洁工从回忆里乍然清醒，她心想到底还是自己没用，保护不了她。但她没想到自己刚才那一声吸引来了一个身影，她直接穿过人群，快得像是一阵幻影。 挪尔里希来到低头族身后，她一把推开低头族，往光头男肚子上踹了一脚，稍稍拉开两人距离。 低头族倒在地上，她的眼镜滑落，低头族下意识呢喃：「糟糕。」 视线模煳片刻，但很快就有人来到她身边弯腰捡起眼镜递给她，伴随一句：「小心划伤。」 低头族重新戴上眼镜，果然镜片有破碎的部分，一道划痕裂开她眼前的世界。她怔了一下，因为眼前的人居然是挪尔里希。 是她救了自己？ 低头族有些不敢相信。 而挪尔里希则对她笑笑，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的笑容骤然僵硬，方才被踹开的光头男一闷棍打在她后背，挪尔里希吃痛差点闷哼出声，她咬住嘴唇，血都被她咬了出来。 而这一下正正好好打在她背后的旧伤上，能准确知道这个位置的人，除了当初那个在便利店里偷袭自己的光头男以外还会有谁？ 挪尔里希心中一股无名火瞬间燃烧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 为什么总要这么卑鄙？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逼到这个地步。 挪尔里希咬牙，被压抑的信息素被勐然释放——哪怕她现在已经能控制少量的信息素，但若是要爆发出如此庞大的信息素炸弹，只能通过情绪的激盪来触发。 剎那间挪尔里希的信息素瀰漫整间屋子，狂风暴雨在室内下起，每一个人都好像被海浪捲入了汹涌的大海，黑夜浓稠，滚滚而来的黑暗与雨水让他们难以唿吸。 在这瞬间，所有人都跌倒在地，动作也停滞片刻。 但就算是这间屋子也拦不住挪尔里希的信息素。它还在瀰漫，甚至慢慢泄露出去，成为了一个用于指路的标识。 是安静下来才能听见的动静：楼下似乎也乱作了一团，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在这几分钟的寂静中，电力渐渐恢復，灯光闪烁着，似乎还是不太稳定的样子。 而电梯却突然开始嗡嗡运作，大家都投去视线。 它下行，来到了一层。 而后缓缓开始上升，又在这里停下。 「叮。」 门开，披着大衣的女人徐徐走出，步伐悠闲。 在闪烁摇曳的光源下，顾缇雅这个人就像是不该在这里出现似的，她抬起手，捂住正在疯狂回应alpha信息素的耳后腺体，笑了笑，轻轻说：「bingo。」 她用另一只手里拨出一个电话，接通后打开了公放模式。 顾缇雅冷笑着质问电话里的人： 「沈小姐，您刚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我的人不在你这么？甚至还专门派人拦我，我记着呢，你推出来的替罪羊嘴巴很脏，他说我多心，说我任性，说我……不知好歹。」 顾缇雅的眼神缓缓扫过那些黑衣男，然后是她手下的那五个人，最后是挪尔里希。 她的眼神甚至钉死在挪尔里希的那对眼睛上，说出的话似乎已经不是在质问沈娇，而是对着挪尔里希说的： 「老实讲，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顾缇雅歪着脑袋，轻轻问。 第18章 所有人都动弹不得，所以顾缇雅像是走在停滞的时间里。 她穿越人群，鞋跟碾过玻璃渣子，所有人都屏住唿吸。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顾缇雅显得有些不耐烦，她抬起下巴，随手把落在眼前的头髮拨到后面，髮丝轻轻落下，这一幕在挪尔里希眼里被拉成慢动作。 最后她停在跪地的挪尔里希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她。 在这一刻信息素疯狂交织缠绕，挪尔里希察觉到顾缇雅垂在身旁的另一只手的食指触电般弓起一下，但很快就被稳住。 甜美的气味渗入自己的身体，挪尔里希没想到痛苦和欢愉居然能同时出现，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第35页 就在这时顾缇雅从口袋里取出一盒抑制贴，仍然没有标籤，从里取出薄薄一片，慢条斯理地撕开。 「沈小姐，我没想到你原来在经营这种生意。」 她语气戏嚯，捏着那片薄如蝉翼的抑制贴来到挪尔里希耳后，中指按住，食指一下一下地摩挲，隔着皮肤的温度将抑制贴稳妥贴好。 挪尔里希只觉得腺体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清凉舒爽，信息素被有效抑制，她眨眨眼，心想看来这世面上原来还是有针对alpha的抑制贴。 她不知道这世界上只有顾缇雅有这种抑制贴，而且它只能有效抑制易感期之外的信息素散发。 「顾小姐，这……这真的只是个误会。拦您的主管是新来的，如果他知道您的身份肯定不会说出那些话。」 那个在电话里任性妄为的沈娇居然也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挪尔里希有些惊讶。 「您说……要怎么样才能解开我们的误会呢？」 沈娇完全把条件交给了顾缇雅，这做法显然是把自己放在了极低的位置。如今信息素渐渐稀释，其余的人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而那些黑衣男听见这则电话后也不敢轻举妄动，那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啊。 顾缇雅手下的五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老大就在他们面前啊。 所以一时间居然还是没人敢动。 顾缇雅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她对那五个人用手势下指示，那几个人立刻领会，去把关闭的门窗都一一开掉，好让这里的信息素浓度下降得更快一些。 她又和沈娇打了几个不痛不痒的来回，最后她慢悠悠地说：「很简单，你把这栋楼卖给我，我就不会管你的生意了。」 说的好听，这栋楼卖出去就相当于让她另起炉灶，正当人人都以为沈娇会愤而拒绝时，沈娇却还是低声下气地说：好，我明白了……希望这样，我和顾小姐之间的误会能彻底解决。 挪尔里希更惊讶了，她是知道顾缇雅很厉害，可是，沈娇是不是答应得太果断了点？ 顾缇雅没有回答，她直接挂断电话，对那些黑衣男说：「还愣着干什么？清点下楼里的东西，三天内都给我搬出去。」 说完她低头对着手机笑笑，自言自语：「好像被迫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7，13，20，你们去看着那些人，别让他们带走太多值钱的东西，还有，把帐本给我找出来。」 顾缇雅如此命令，那两男一女便点头离去，他们的伤都不严重。而后顾缇雅对低头族说：「2号，你负责照顾1号，把她带回去，等她身上的伤都好了再来见我。」 挪尔里希草草看了眼被称作1号的清洁工身上的伤口，她心想这起码得一两个月才能痊癒，顾缇雅的语气听起来也不像是责备，看起来她对手下其实还挺好的？起码她现在没有要追究这次失败的意思。 拉缇雅向来对自己人很好——虽然在过去，她的自己人也许只有挪尔里希一个。 挪尔里希不知想起什么，她笑了笑，顾缇雅低头，她饶有兴趣地问：「司徒以冬，你是不是还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她蹲下来，一只手托着下巴对挪尔里希说：「你比我想的还要不乖。我猜猜，你今天根本就不是要去见林莺的，是不是？你只是想利用我的人达成你自己的目的。」 一旁的清洁工暗自心惊，顾缇雅好像已经知道了挪尔里希的所有计划，也就是说，她也知道自己说了谎。 「你利用我，这样沈娇就会知道司徒以冬现在身后有顾缇雅，于是就不敢再派人骚扰她了。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无论谁听都知道这绝对不是夸奖，但挪尔里希却扬脸露出灿烂的笑： 「我以为你知道以后就不会来了，还好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有脾气的时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魔女生性冷淡，所以能激怒她的人也一定会被她追究到底。 这话却让顾缇雅轻笑一下：「为什么要装作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如果我没记错，我和你只见过两面，前天一次，现在一次。」 但对我而言，我已经认识你好多年了。 挪尔里希的心里有些苦涩。 所以她很倔强地回答：「或许我是真的很了解你。就比如说，我知道你现在快支撑不住了，因为我的信息素气味太浓了。」 说实话，要不是她现在受伤了，疼得站不起来，她肯定会冲上去亲她一口。 所以好可惜，这次的计划也可以算是彻底失败。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贪心，想要一次达成两个目的本就不太可能。 顾缇雅伸出手，她的手指抚过挪尔里希手臂上的伤口，指尖沾上了她的血，挪尔里希倒吸一口冷气。 「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那你猜，你利用完我以后，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这话本来是威胁，挪尔里希听了反而高兴起来：「太好啦，所以我们还能见面，对不对，对不对？」 清洁工和低头族听了这话脸色都很古怪：怎么还有上赶着被老大惩罚的人？ 顾缇雅：「……司徒以冬。」 她就是觉得很有趣，所以反而摇头笑：「我为什么没早点认识你这么有趣的人？」 再说下去就是浪费时间，话毕她便起身离开，回到了电梯里，电梯关上前挪尔里希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儿促使她大喊：「餵——！顾缇雅，你、你可不可以不叫我司徒以冬啊？」 第36页 顾缇雅抬眼望向她，在逐渐关上的缝隙里，挪尔里希大喊： 「我——我现在的名字是挪尔里希，顾缇雅，顾缇雅，你也可以叫我小挪，叫我小挪！小挪——」 哪怕门已经合上，电梯已经向下移动数米，挪尔里希的声音仍能隐隐穿透距离与墙壁，唯有「小挪」两个字还在上方迴荡。 独自站在电梯里的顾缇雅揉了揉太阳穴：「……吵死了。」 不再需要掩饰，顾缇雅的唿吸节奏骤然加快，她咬住下唇，汗水滴在地上。 从电梯出来以后她望向玻璃门外，发现这栋大楼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而且楼里那些人一见到她，全然没了刚才那令人厌恶的态度，只是一脸谄媚地围上来。 顾缇雅立刻改变主意，她后退重新回到电梯来到地下二层，通过清洁工他们的方式从人迹罕至的商场里走了出来，身后传来急促的复数脚步声，顾缇雅皱眉，一股烦躁浮现。 没完没了。 可惜现在时机不好，没办法教训他们。顾缇雅低头髮了条信息，她那辆专门订制的车子便悄无声息地滑行至她面前。 车门自动开启，顾缇雅一钻进后座就说了句「药」，接着她把高跟鞋都脱掉，雪白的脚踝滑过车内铺置的地毯，脚趾蜷起，抵在地毯上。 「回家。」 顾缇雅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这辆车配有自动驾驶的功能，很显然，这是因为顾缇雅不希望被任何人看见自己现在的这副样子。 车内ai通过语音触发手套箱，自动打开后顾缇雅有些艰难地起身，胡乱翻找了片刻才找出她最后一盒药。 重新坐了回去，顾缇雅双手发颤，一把倒出不知道多少片，总之她全都扔进嘴里，咬碎掉，抑制贴也贴上，然后双手用力压在真皮座椅上，向后倒去。 还好车窗涂了反光涂层，车内没有灯光，谁都看不见车里的一幕：女人高高扬起下巴，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在无数次压抑的痛苦唿吸后，被alpha挑起的本能这才如海浪般退潮，只是余波尚存。 顾缇雅躺在后座，胸口还在大幅度起伏着，但她知道这次已经结束。她抬起左手，右手的手指慢慢抚过左手的指节凹陷处，她数着日子，意识到自己的发情期确实不远了。 这次似乎会很勐烈。 要如何解决？ 眼前浮现出这次痛苦的罪魁祸首，顾缇雅的手指抚上嘴唇，食指与中指捏住嘴唇，她喃喃： 「挪尔里希……」 闻到了血的味道，顾缇雅摊开手，看着指尖那一点属于挪尔里希的血，思索片刻后徐徐开口：「编辑信息，发给陈医生，内容如下：」 「陈医生您好，我需要做一次保密性质的dna测试，请将结果发到我的私人邮箱里，我会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ai编辑完毕，它发送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顾缇雅向后倒去，手背贴上汗涔涔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她睡着，而挪尔里希的信息素仍在她的梦里下雨。 仍然，那么熟悉。 第19章 顾缇雅走后挪尔里希还是站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疲惫和伤口，信息素的疯狂流失让她现在感觉被掏空，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她心想要不在这里睡一觉再走吧，这里应该有房间……只要有张床就好了。 就在这时有人来到她面前，挪尔里希抬头就看见清洁工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低头族来到另一边，两个人一起把挪尔里希搀扶了起来。 清洁工个子很高，她虽然身上还有伤，但能轻而易举地把挪尔里希抗在肩上。 凑近了看她的中长髮捲卷的，挪尔里希眯起眼睛，在这个距离下还可以看出清洁工脸上的皱纹原来都是画出来的，加之她会根据扮演的角色改变自己的体态姿势，早上遇见她的时候挪尔里希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假扮的。 就算是这样的易容大师，刚才在电梯里的时候也不由自主使用了她的真实声线，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点？ 挪尔里希若有所思。 这时清洁工开口了：「我送你到楼下，就当是……你救了她的谢礼。」 挪尔里希笑笑：「应该的。也谢谢你叫来了顾缇雅。」 清洁工移开视线，她觉得挪尔里希的笑容实在太耀眼。 「……谢谢。」 低头族也嘟囔了一句，只是低着脑袋。 三个人等电梯下楼，整栋楼现在都乱作一团，等待期间低头族忍不住开始和清洁工总结起这次行动： 「我承认，我们这次是不够谨慎，而且过于轻敌。」 她看了一眼挪尔里希，挪尔里希打了个哈欠，发现她们俩都看着自己：「怎么了？」 低头族忍不住说：「这里已经没别人了，你没必要再演戏。」 挪尔里希更困惑：「啊？什么意思？」 清洁工无奈摇头：「你别问了，她看来打算是装傻到底了。」 挪尔里希：「嗯？嗯？」 饶是如此低头族还是忍不住问她：「但我还有许多问题，可以回答？」 挪尔里希笑一笑：「你说话的方式好奇怪，可以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两人瞬间警惕，但挪尔里希下一秒就说：「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你们就叫我小挪，好不好？好不好嘛？」 第37页 挪尔里希眨着她那双大眼睛一会看看清洁工，一会看看低头族，她们俩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才点点头。 「好！那你们就问吧，我全都告诉你们。」 挪尔里希好像这样就满足了，这两人总觉得自己又被这个漂亮女人给耍了。 首先是清洁工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挪尔里希回答：「猜的啊。都被警告了我还去了学校，肯定会有人和顾缇雅说。顾缇雅虽然不一定会真的生气，但她肯定会履行她之前说的那句话，要给我一点苦头吃。但她不会亲自来，她肯定会先派人来找我，跟着我，至于要对我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顾缇雅肯定不会採取那种直接揍我一顿的简单方式。」 挪尔里希回想起以前拉缇雅会使用一种魔偶术式，做出一些魔偶去替她办事，直接把对方带到自己面前。 她曾经在自己眼前一脸可惜地说：「小挪，你说这世界上要是只有听我话的魔偶，没有不听话的人类就好了，哪还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这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但挪尔里希总觉得她又是认真的，对她而言，也许人类真的不如可以随意使唤的魔偶省心。 拉缇雅见她表情就笑：「放心，小挪虽然也很麻烦，但我不讨厌你。」 挪尔里希只好嘟囔：「不讨厌……不讨厌就行了。」 能让拉缇雅讨厌的人，他的下场一定会很糟糕。 而听到这话的两人又对视一眼，彼此心里对挪尔里希又有了改观： 这个人好像真的很了解老大啊。 「下课以后我就看见你了，其实你伪装得很好，我一开始没有起疑，不过我扔瓶子的时候通过声音发现一件事：垃圾车是空的。但是那个点，垃圾车里应该已经有一些深夜到凌晨的垃圾了，我之前和其他清洁工叔叔阿姨聊天的时候知道的。」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怀疑你是顾缇雅派来的人。」 挪尔里希嘿嘿一笑，清洁工不由得伸手捂住额头，她心想百密一疏——挪尔里希居然能通过这种细节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如果你们训练有素，那么已经被暴露在目标眼前的你应该会被安排在最不易察觉的地方，这时我只需要记住你的脚步声就好了。」 清洁工：「……脚步声？」 挪尔里希很自豪地回答：「我耳朵可灵了。」 清洁工和低头族都在想：这个女人是怪物吗？ 「如果我的想法没错，那么我和你之间一定会有其他人跟着我，我觉得顾缇雅对待骚扰她未婚妻的人不会只派你一个。」 挪尔里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更何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发生了那种意外，顾缇雅应该会更加谨慎才对。 「我今天不是一直在带着你们到处乱转嘛？那个时候我就是在分辨：到底有几个人的脚步声，不管我去哪里都会跟着我。我陆陆续续发现了除你之外的其他四个人，到这里，我差不多就能确认你们的身份了。」 回答结束，挪尔里希得意地蹭蹭鼻子。 她好像在等人夸自己，结果唯二的两个听众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这时电梯开了，她们进了电梯以后低头族再问：「那你在我面前打的那个电话，也是故意的？」 挪尔里希点头：「对，因为其他四个人的脚步声非常扎实，有的甚至刻意训练成了固定的频率，不符合自然的节奏。只有你的脚步声最慢，最虚浮，而且你总是扮演坐着的那个角色，所以我猜你更擅长动脑子，体力最差。」 「也因此在你面前打电话最容易，其他人一直在移动，我不好找到机会。」 说完挪尔里希突然一脸期待地看着低头族，仿佛在等待她的反驳，果然，低头族很快闷闷说了一句：「否决。对你来说听到电话的是谁都可以，你说这话有别的意思。」 挪尔里希就笑，她一笑伤口又疼，于是她呲牙咧嘴回答：「是呀，反正让你们谁听见都行，我边走边打电话都行。我知道你们之间肯定有办法能互相交流。我只是觉得，干这行，尤其还是在那个顾缇雅手下干活，你得让身体更扎实一点才行。」 挪尔里希很认真：「你最好每天都做点运动，不然，就算技巧到位，头脑比别人更清晰，也会打不过那些具有压倒性身体优势的人。就像今天这样。」 这点挪尔里希深有感触，现在她就是这个情况。如果今天只有她自己，挪尔里希绝对扛不住。 她也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復到以前的状态。 清洁工闻言皱眉，她别过脸去，语气很不善：「你又知道什么。」 清洁工认为今天的责任有一半都出在自己身上。如果被安排在最后一个的是低头族，事情绝不会像挪尔里希安排的那样发展。 如果是低头族，她肯定不会对顾缇雅说谎。她一定有更理智，更冷静的策略。 清洁工莫名有点沮丧。 况且，低头族并不是不想锻鍊，她是不能。 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个状况。」 挪尔里希有点愧疚。她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了很大的差错，在这个世界，顾缇雅的手下不是没有智慧，听人使唤的魔偶，魔偶只是会动的工具，如果拉缇雅下令，那些魔偶们甚至会直接自爆以完成命令。 第38页 可他们不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类，会受伤，也有一些艰难的过去，导致他们过上这种生活。 恐怕顾缇雅也知道这点，所以才没有太生气。 人当然会犯错啊。 「无所谓，反正我们应该不会再接到和你相关的任务了。」 清洁工嘆一口气，她已经不再认为今天的失败只是单纯因为他们的疏忽和轻敌，她现在不得不服气。 倒是挪尔里希还在说： 「不过，果然还是因为我今天运气比较好，如果清洁工小姐不是那种会担心同伴的人，那我这次肯定就失败了。」 清洁工心里一紧，低头族闻言果然问：「疑惑，请解释？」 挪尔里希正要回答就被清洁工拍了下后背，她瞬间痛得忘了说话，而清洁工则强装镇定地说：「到了。」 她们搀扶着挪尔里希来到了商场门口，有些惊讶地本该冷清的这里此时却热闹极了，不少人都从七道口繁华地段往这边走，边走边说什么：「是那边吗？？真的假的，那个顾缇雅直接冲进去了？」 「我还以为都市传说都是假的，我靠，有点意思，你把之前转发那条再发给我看看。」 「听说那楼是非法的……我当时都听见那些人拦着顾缇雅不让她进，骂得可难听了。」 「？？？骂顾缇雅？天，都不要命了？」 门口这三个人：「……」 清洁工轻声喃喃：「居然是直接从门口冲进去的吗……」 低头族摇头：「不愧是老大。」 挪尔里希：「……我老婆好厉害啊。」 清洁工和低头族：「？」 挪尔里希连忙改口：「我是说顾缇雅，顾缇雅好厉害啊，百闻不如一见！哈哈，哈哈。」 她现在恢復了一点力气，于是靠自己往外走了几步，确定自己能走路了以后就对着清洁工和低头族挥手：「我走啦！那个，如果有缘分的话，希望还能和你们见面……谢谢你们，还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拜拜，清洁工小姐和低头族小姐！」 挪尔里希一瘸一拐地离开，清洁工和低头族面面相觑，清洁工皱眉：「说起来，我们没有告诉过她我们俩的代号吧？」 低头族：「确认中……是没有过。」 「她刚才是不是说过她……耳朵很灵？」 ——那她们之间的报告，岂不是都被听过去了？！ 「果然，这个女人是在演戏！」 清洁工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20章 挪尔里希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时正好碰上万穆言准备出门，她一看见挪尔里希身上的伤口就一脸阴沉，冷笑着说：「我就知道。」 挪尔里希实在是太疲惫了，她想解释，又觉得解释太多万穆言恐怕也不会信。 她只是慢慢走过她身边，拖曳着沉重的身体，揉半天眼睛都没办法好好对焦。 「明天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万穆言见她一句话都不说，忽然又看见了过去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不会说的，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是保姆，和这样一个女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不是吗？反正都是要被扔掉的。 挪尔里希停顿一下，血顺着她手臂流下，淌过手背，挪尔里希怕它弄脏地毯，于是用另一只手接住滴落的血，血流过她掌心的纹路。 明天就要走的话，可不能把这里弄得很脏。 万穆言对自己很好很好，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门用力关上后，挪尔里希疲惫得只能不停重复这些话，屋子里一盏灯也没有开，挪尔里希突然跌倒在地上，小心翼翼不让伤口接触到地面，然后一点点爬到沙发旁边的柜子前，她记得万穆言那天给她包扎伤口用的医疗箱就放在这里，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费劲地把医疗箱拿出来，力气几乎用尽。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靠在墙边，在漫长的夜里一个人慢慢包扎起自己的伤口。像一只受伤的流浪狗小心翼翼躲进破破烂烂的纸箱子里，为自己舔舐伤口。 对不起，万穆言，我明天醒来以后一定会把这里收拾好，把医疗箱放回原处，然后再走。 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挪尔里希蜷起来睡在角落地上，伤口疼得厉害，她睡不安稳。在半睡半醒间她感应到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简讯： 「以前是靠前妻，现在是靠那个顾缇雅，你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厉害了啊。这次你能躲过我，但你不要以为顾缇雅这个名字能保你一辈子。相信我，你这是在引火上身——我劝你好自为之。再见，我的宝贝。」 挪尔里希只是粗略读了一遍，脑子也没有很好理解这条简讯的含义。 她知道这是沈娇发来的，而且估计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条简讯。 太好了，万穆言不会再有危险了。 挪尔里希笑一下，她终于彻底安心，坠入睡梦之中。 从头到尾挪尔里希选择风险最高的这个计划——直捣沈娇的大本营，就是为了让万穆言脱离危险。或者说，她希望让沈娇在内，对原主抱有敌意的人都对自己感到畏惧，不敢轻易冒犯——所以她才决定利用顾缇雅的名声。 今天过后，司徒以冬大概会和顾缇雅的名字绑定在一起，任何想要挑衅自己的人，都会先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敢冒犯顾缇雅。 第39页 这就是挪尔里希最真实的想法。 她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对她好的女孩子因为她受伤，甚至陷入困境。 哪怕这计划导致挪尔里希无法达成手腕上的目标，哪怕她将再次流浪街头，和顾缇雅的距离也愈来愈远。 可人世间来一趟，总有比长命百岁还要重要的事。 这一句话似乎撬动了记忆的一角，她想起她们总说自己好矛盾，成天说着要长命百岁，成为传说！但所作所为却总是不顾自己，任性妄为。 梦里那位眉间总是萦绕忧愁的特莉莎对自己说：「挪尔里希大人，您总是那么令我们伤脑筋。也许是因为我们根本配不上您，所以追赶得好吃力，又也许您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终究要活得比他人辛苦一些。」 挪尔里希那时听不懂她的话，而现在，她或多或少理解了一些。 她沉沉睡去前想： ——她是让大家担心了啊。 。 车停好，万穆言一身疲惫地上楼回到公寓，她拧动钥匙的时候想到了挪尔里希，她应该还在睡觉，更何况伤那么重——不，自己又在心软什么呢？ 万穆言狠下心，故意把门弄得很响，进去以后却一怔。 ——挪尔里希不在沙发上。 而卫生间里也没有洗澡的水声。 灯没有开。 万穆言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甚至试探似的唿唤：「小挪？」 没有回应，挪尔里希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看见茶几上有一张纸，是从万穆言送给她的那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头竖着写下挪尔里希端正的字体： 「致对我很好的万穆言：我走了！以后没事啦，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泼油漆了，衷心祝愿你能睡上干燥的好梦，不会再有人打搅你。」 万穆言跪在地上，手指用力抓着那张纸。 这一句告别的话好好写在了纸上，很认真，一笔一划。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随手在餐巾纸上写下几乎看不清的字迹，像垃圾一样放在那里。 片刻后，万穆言放下那张纸，用手背拭泪。她想起什么，站起来去沙发旁的柜子前，果然那里有翻找过的痕迹，她打开医疗箱，里面少了一些绷带和药水。 还有一张纸放在医疗箱里，万穆言见了破涕为笑。 「对不起，我实在是不擅长整理东西，如果东西放错了，那就是小挪的错。对不起！」 万穆言摇头止不住笑，泪水也停不下来。她心想好吧，也许人真的会变，又或许这个人真的不是原主，而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总之，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 如果以后有缘分再见的话，万穆言一定会向她打招唿，叫她「小挪」，不会抗拒她热情的靠近，也不会严厉地斥责她，对她那么冷淡。 「如果还能遇见你就好了，小挪。」 万穆言放下那张纸，喃喃自语。 。 挪尔里希去哪儿了呢？ 挪尔里希此时此刻正站在一栋漂亮的复式别墅前，铁制的大门上缠绕着精緻的荆棘花纹，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被打理得很好的庭院，还能听见啁啾的鸟叫。 而这一片全都是这样的房子，整齐又美观。原主记忆告诉她这是a市最高档的小区之一，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而眼前这栋别墅的主人也是如此。 其实她本该被小区保安拦下，不过她学以致用，将万穆言教给她如何进入双原大学的办法又在这里用了一次，就结果而言，这个办法显然还是很管用的。 现在那位主人应该在学校，或者是在公司里帮忙，原主记忆中的她一向是个乖乖女，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和原主结婚可能就是她做过的唯一一件违背了父母的事情吧。 「……司徒以冬。」 说曹操曹操到，挪尔里希等了好久，终于听见一个已经牢牢记住的脚步声，不一会便听见这句充满警惕的唿唤。 挪尔里希一转身就看见了林莺，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仍然清雅，眼里却同时掠过一丝讶异和一种始终存在的恨意。 此刻四周无人，高档的住宅小区一直都是如此安逸，不会过于吵闹，但这点对现在的林莺来说显然是最大的缺陷。 她后退一步，攥住手机冷冷看着她： 「你要是敢靠近我一步，我会立刻报警。」 挪尔里希赶紧摆手说：「不！不——我不靠近你，我保证，你不要报警。我可不想再被关起来了。」更何况现在还时间紧迫。 「那你来干什么？」 林莺见她身上包扎的伤口便皱皱眉，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身为顾缇雅的未婚妻，有些事她就算不想知道也会被迫听到。 更何况那些名流圈子里散布出了这样的谣言，说是顾缇雅为了某个情人大闹七道口，把沈小姐经营的小会所都给端了，似乎确有其事，但林莺今早询问时顾缇雅却又轻描淡写回答：「沈小姐骗错了人，我只是小小报復一下。」 她还莫名笑了下：「况且那间会所的生意确实不是很好，我算是做了笔赔本买卖——有时间帮我问问你的父亲，看他需不需要一块七道口的地皮。」 林莺熟悉这人的性格，她不想说的事绝不会透露哪怕一个字，况且林莺也不认为她会去外头找情人，知道她秘密的人屈指可数，找情人只是在自添烦恼。 第40页 众所周知，顾缇雅是最怕麻烦的人。 然而现在看着挪尔里希身上的伤口，这显然是新伤，也许就是昨晚添的，林莺的眉头皱得更紧。 早在顾缇雅和挪尔里希第一次见面那天，林莺就已经开始怀疑：顾缇雅对自己有所隐瞒，并不是以往那种隐瞒，而是一种刻意的，有针对性的隐瞒。 挪尔里希并不知道林莺现在思绪万千，她只是拿出手机又看了遍沈娇给自己发的最后一条简讯： 「以前是靠前妻，现在是靠那个顾缇雅……」 好，没有看错。 挪尔里希深吸口气，她望向林莺，用一种确信的语气说：「林莺，我们离婚以后，你是不是还在暗中保护我？」 林莺没有回覆，她静静看着挪尔里希，攥着手机的手却慢慢放下。 「所以你在说谎。」 挪尔里希冷静地说。 「你说我们已经一刀两断，还让我滚得远远的。你看起来已经不在乎我，但还是会花钱帮我摆平那些找我麻烦的人，让我毫髮无伤，能活到现在。」 准确地说，是毫髮无伤地活到了她从这个世界醒来，原主在沈娇手下死去的那一天。 「林莺，你是不是还喜欢着我？」 挪尔里希试图扮演原主的角色，对她的前妻发出了质问。 第21章 其实挪尔里希之前就很奇怪原主是怎么活下来的。 按理说，她之前那么飞扬跋扈，有仇人并不奇怪。可她出身卑微，就算她是alpha，身子骨那么弱，能毫髮无伤地活到那个时候简直是一个奇蹟。 所以她早就想到有人在保护她。甚至，她觉得原主找那么多情人金主的原因之一就是有所庇护——尽管她怀疑那个蠢货是否真的有这种远谋。 现在真相大白： ——原主的前妻，林莺就是她最大的保护伞。 应该说，是曾经。起码沈娇这次，林莺并没有再试图保护她，挪尔里希是靠自己解决的这桩麻烦事。 林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攥起左手，拇指缓缓摩挲过她戴在中指上的那枚订婚戒指。 而后她走过挪尔里希身边，用指纹开了锁，铁门应声打开，她走进去——没有关门。 挪尔里希怕自己会错意，她站在那半天都没动，直到林莺的声音从指纹锁那边传来：「再不进来就关门了。」 然后挪尔里希才急忙走进去。 片刻后挪尔里希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白色椅子上，眼前的原木餐桌上摆放着一些昂贵的点心，她抬头环顾了一圈别墅内部——高高的天花板上垂着璀璨的吊灯，大理石台阶蜿蜒而上直达三层，这房子给一个人住显然大得离谱。 而林莺正在厨房里泡茶，红茶香气萦绕，是很上档次的气味。 小挪的爪子放在膝盖上，她不安分地挪动身子，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桌上的点心。 她一天都没吃饭，只喝了点水充飢，现在飢肠辘辘，又闻着红茶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真的好想吃，可是主人没有允许，挪尔里希又是一个会严格遵守客人礼仪的人，就算饿得要死了也会好好忍住。 一杯红茶被放在挪尔里希眼前，林莺喝了一口她自己那杯，优雅地坐在挪尔里希面前。 「请用。」 她看见了挪尔里希「垂涎」的眼神，如此允许。 挪尔里希开心得双眼放光，她先是喝了口红茶——好喝，好香，好烫！然后她吐着舌头吃了块饼干，有一点苦，而后回上来一股甜味，确实是高级点心的味道。 「……你以前可不爱吃这种东西。」 林莺默默看着在勐吃点心的挪尔里希，又徐徐喝了口茶。 挪尔里希赶紧咽下去这一口，她找藉口：「我——我现在喜欢了。」 林莺没有回答，过了许久她才幽幽说：「你说你吃腻了这些，以前去你那些女朋友家里做客时你又得赔笑脸，又得陪喝茶，那些大小姐的下午茶时光都差不多，所以在家里就不想吃了。」 「这是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你跟我说的。」 林莺注视着挪尔里希，她目光灼灼，似是要把她看透。 挪尔里希怔住，光顾着吃了，没想到林莺会在这种时候试探她。 这次要用什么藉口？ 挪尔里希舔了舔嘴唇，嘴角好像留了点渣子，林莺忽然站起来，她取出自己洁白的手绢，捏着一角，轻轻擦拭起挪尔里希的嘴角。 她们距离被拉近，挪尔里希发起了呆，不知道那股栀子花香来自于林莺的那条手绢，还是她自己。 ——「噁心」。 就在这时，原主的记忆刺进脑海。 挪尔里希皱了皱眉，忽然一句话来到嘴边，她开口：「姐姐。」 林莺收回手绢，她愣了下：「什么？」 「啊，我、我的意思是……」 挪尔里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只好开始胡扯：「呃，那个，林莺，其实，我，我不是司徒以冬——你别看我俩长得一模一样，我是她的双胞胎……姐姐？」 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挪尔里希扶额，不过她又马上又乐观起来，反正也没人能拆穿她啊，这个说法反正能解释她没有原主大部分记忆的现状。 但林莺立马就说：「呵，我不信。除非你把dna鑑定给我看。」 第41页 挪尔里希一下子懵了，她哪知道现在还有这种技术。 好吧，临时想到的双胞胎藉口失效，挪尔里希只好问：「那你难道会相信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吗？」 她相信林莺这几天来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化，就算她不想承认这点却也无法忽视。 林莺坐回去，她又喝了口茶，果然默默回答：「确实，很难想像。」 挪尔里希刚要松口气就听见她说： 「但我也曾经认识这么一个人，她在结婚前对我百般宠爱，却虐待我，冷暴力我，看起来是那么厌恶我，而这份厌恶居然比之前的那份喜欢要更加真切。」 挪尔里希不敢说话，林莺眼睛都红了：「所以我不得不信。」 林莺放下茶杯，慢慢调整好唿吸： 「但是我相信一件事：你还是你，只不过你失忆了。正因为你缺少了造就你性格突变的那些记忆，所以你现在才会变成这样。」 林莺似乎自己想出了一整套逻辑自洽的解释，这对挪尔里希来说倒是省事，只是不由得在心里感嘆：敢情不同的说法对不同人的作用还不一样，万穆言绝对不会信她失忆，但对林莺来说却是靠谱的解释。 「总之，我们现在的利益是一致的，对吗？」 只是走神几秒，林莺忽然说出这句话，挪尔里希歪着脑袋：？什么……我刚才错过了什么吗？ 她只好先应下来：「……大概？」 林莺深吸口气，慢慢说： 「——好。那么我会帮你找回记忆，因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性格巨变，而你今天来找我也是为了恢復记忆，你想知道我们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吗？」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挪尔里希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她来这边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靠近顾缇雅，毕竟她今天直接找上了门，这种事顾缇雅那边肯定会知道。 但事情却发生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这是挪尔里希没有想到的。 可林莺的神色从未如此坚定。挪尔里希想起这个女人在离婚后还一直保护原主，而且她还被原主伤得那么深…… 好吧，虽然亲上顾缇雅是她的终极目标，可她既然要作为原主一直生活在这个世界，那么和过去，和林莺的问题早晚都是躲不过去的。 而挪尔里希向来喜欢正面对抗。 所以她点头说：「好。」 她又犹豫了下说：「如果我找回了记忆，那你——」 林莺仍然十分坚定：「什么都不会变。我们仍然会维持离婚的状态，我会和顾缇雅结婚，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 无论你有什么苦衷，你伤害了我是确切的事实，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林莺的眼神在这么说。 挪尔里希点点头，她也同意这个做法。 「你现在住在哪里？要恢復记忆的话，你可能需要腾出一些时间和我待在一起，我目前有一些备选方案……」 见挪尔里希答应下来，林莺也松了口气，她拿出手机准备和挪尔里希说一下她现在的想法，她一打开手机就是某微博博主的界面，那条博文是：唉，今天学姐没来，难不成她要放弃了吗？学姐，你千万别放弃呀，我相信ly姐姐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林莺指尖「唰」地一下飞快退出了这个页面，她耳朵有一点烫——还好，挪尔里希在喝茶，没有看见她的手机屏幕。 她见挪尔里希没有回覆就催了一下：「司徒……司徒以冬？」 一旦意识到眼前这个司徒以冬并非记忆里那个可恨的人，林莺发觉自己好像能够和挪尔里希正常对话了。 挪尔里希却在不停喝茶，她移开视线，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林莺脑子里冒出「狗改不了吃屎」这个俗语，她冷冷说：「你要是正住在别人家里，不用说也没事。」 挪尔里希一听就放下茶杯，她连忙解释：「不——不是。那个，我昨天确实是住在别人家里，这几天一直都是。但是我今天搬出来了！因为我给她添了好多麻烦……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会住在哪里。」 说完她开始仔细思考起来，最后她歪着脑袋不太确定：「呃，我还没来过这片区域……你这附近有车站吗？或者是那种天桥，可以躲雨的那种？」 这一幕似曾相识：林莺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挪尔里希好一会，然后她脑海中不断掠过一个顶级alpha露宿街头会发生的无数可怕糟糕骇人听闻的画面——这些想法使她最终说出这么一句： 「——那就住在这。」 挪尔里希兴奋地撑着桌面站了起来：「真、真的吗！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我可以住？！」 根本无法直视她灿烂的笑容，林莺转移视线：「……只是暂时性的。」 挪尔里希欢唿一声突然跑了出去，林莺以为她要离开，追上去却看见挪尔里希在花园里撒了欢儿似的跑来跑去，跟条大狗一样。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估计她是累了，挪尔里希气喘吁吁地站在林莺面前，她身上和头髮上全是花瓣和树叶，挪尔里希对着林莺大声说： 「林莺，谢谢你！」 林莺别过脸：「……不用，我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谁不是呢？ 挪尔里希还是很高兴。 「我先回房休息，客房在二楼，你自己挑一间睡就好。」 第42页 匆匆留下这么一句后林莺便转身进入室内，她步伐急促，快快攀上楼梯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房门，林莺垂头咬起了指甲。 她不停自问：林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样让她又住了进来？你——你不怕吗？ 如果顾缇雅知道了这件事…… 但动摇只是一瞬，林莺又想起那天顾缇雅在车里对自己的隐瞒，还有昨晚七道口的事，顾缇雅难道对司徒以冬——不，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林莺下定了决心，再不动摇。 不管是为了谁，她都要让司徒以冬恢復记忆。 第22章 隔天学校没课，林莺七点自然醒，但精神不是很好，她失眠了。 她的卧室在三楼，在屋内洗漱过后本想就这样下楼，但开门前她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睡觉时穿着的这件吊带白裙，于是勐地关上了门。 林莺走到衣柜前打开，她踌躇片刻，换上一套常服。 挑腰带的时候她有些犹豫，林莺在这种细节总是会磨蹭很久，她手里拿着一条银边腰带，心想：这条有些招摇，是不是会让她误会我的意思？ 她又拿起另一条黑色的：但这条是不是又太沉闷…… 「林莺，你到底在做什么。」 林莺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把这两条腰带都放回去，随手取出一条穿好。 站在房门前她又整理了一下头髮，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 门开，屋子里很安静。 她抚着楼梯扶手，从三楼向下走。 走过二楼时她步伐慢了点，看向走廊，不知道昨晚那人是在哪间房里睡的，此刻那一排房门都紧闭，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有一扇门打开，林莺的心紧了下，然而开门的人是每天都会来打扫一遍房子的保姆阿姨。 她看见林莺后微微鞠躬：「林小姐，早上好。」 林莺点头，她迟疑下，又问：「客人住在哪间？」 阿姨回答：「她住在离楼梯最近那间，我进去打扫的时候客人已经不在了。」 林莺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毛，那位阿姨又想到什么：「不过呀，那张床可真干净，被子也叠得整齐，要不是有换下来的衣服，我还以为没人住过那间屋子呢。」 她笑着这么说，林莺抿唇，她又问：「客人吃过早餐了？」 阿姨点头：「是的，她足足吃了两个三明治，一大杯牛奶还有三个鸡蛋。」 林莺眉头更皱，她示意保姆继续工作，而后便来到一楼，大门都开着，屋外传来阵阵鸟语花香。 很安静，像是此前的每个早晨一样。 但不该如此。 那个女人都住进了这里，怎么现在还会如此平静？ 林莺昨晚甚至没有睡好，她又环顾一圈，迟迟意识到：她不会跑了吧？ 这么一想就说得通了。昨天明面上答应自己会一起找回记忆，实际上早就准备第二天开熘，像是婚后醒来的每一个早晨，身边都空落落的，打无数个电话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又寄宿在了所谓的「朋友」家里，回来时总会带着一股酒气。 只是又被骗了一次而已。 想到这里也没了胃口，甚至有些泛噁心。林莺摇摇头，准备回到房间换身衣服。 就在这时她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渐近，那人是跑过来的。 挪尔里希从门外小跑着进来，她穿了件纯白t恤，伸出的手臂没有以前那么苍白了，上面还显眼地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 她一进门就带来一股让林莺直接别过脸去，下意识屏住唿吸的信息素气味。 果然不一样，和以前的烈酒气味截然不同。 林莺想起自己之前上歷史课时学到的信息素概念。 其实信息素是一种生理性的刺激性物质，本身是一种通讯功能。 它由腺体分泌出来后会进入大脑皮层，刺激出许多信息。绝大多数信息素比较单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现实中存在的某一种气味。据研究称，越是高级稀有的alpha分泌出的信息素越复杂，以至于无法用一种气味概括。 挪尔里希现在的信息素就是这种难以联想到某种气味的多重感官刺激。 要让林莺来说——就是雨。 和雨相关联的一切，似乎都能在挪尔里希的信息素里感觉到。 所以室内也会下雨，外面如此晴朗也是，只要挪尔里希来到身旁，一场或大或小的雨就会渗入心间。 和之前不一样，之前的太呛鼻，气味浓了，身心都不舒服。 「啊，抱歉，我忘记了……」 挪尔里希见林莺沉默着背对起她，于是立刻深吸口气，努力试着把信息素收回去。 她发现自己在剧烈运动后也会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些许信息素，有时候周围又都是beta，她一路上跑过来也没有发现，直到现在看见林莺的异样，她才想起来这回事。 「你能控制信息素？」 感觉到信息素在消失，林莺看向挪尔里希，她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讶，挪尔里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不是很擅长，这种程度勉强可以，偶尔也会失败，得看我情绪稳不稳定。」 如果把信息素当作前世的魔力，那么挪尔里希自认为她是一个很差劲的学生，很难随心所欲控制信息素。 但对林莺来说却是一件令人惊骇的事：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和顾缇雅一样能控制信息素的人？ 第43页 ——而那个人居然还是司徒以冬。 林莺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吃过饭了吗？」 挪尔里希擦擦汗，她刚绕着这个小区跑了几圈当作晨练，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坚持了下来。 只是身体消耗很大，虚弱的身体叫嚣着更多营养，明明才吃过早饭，现在肚子却又饿了，所以林莺一开始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我……我还不是很饿……」 林莺现在更没有胃口吃饭了。 挪尔里希于是扭扭捏捏地问她：「那、那我能吃掉你那份吗？」 林莺：「……你吃。」 林莺眼睁睁看着挪尔里希又吃了两个三明治三个鸡蛋和一杯牛奶。 林莺：「……」 她抱着手臂坐在挪尔里希对面，就此沉默。 挪尔里希吃饱喝足以后才发现自己正被看着，她一脸紧张：「怎、怎么了？」 她想到什么赶紧解释：「啊，那个，我最近开始锻鍊了，所以吃得可能有一点多……」 「锻鍊？为什么要锻鍊。」 林莺轻轻问，感觉像是在自言自语。 挪尔里希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她下意识回答：「因为想保护好自己。」 诚然，这个世界是法治社会，但有人在的地方就一定存在未知的，巨大的危险。 挪尔里希虽是这个意思，但林莺却误会了。 她以为挪尔里希在埋怨，所以移开视线，又对这样的自己摇了摇头：你本来就没有责任帮助她，不是么？ 为了转移心情她拿出手机，边滑动屏幕边问： 「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的备选方案吗？」 挪尔里希点头：「记得！不过你回到房间以后我就没有再看见你了。」 林莺昨天确实没有再下楼，挪尔里希也不敢擅自打扰她。 「我今天就有时间，你呢？」 林莺抬眼问，挪尔里希回：「我也是。我今天有时间，明天也有，后天也有，你不用问我的。」 ……你现在就这么闲吗？ 林莺忍住问问题的冲动，她回到原本的话题上：「——那就好。我们今天就先从最有效的办法开始试，我预约了本市最有名的催眠师，司机一会就到，你准备下，换身衣服。」 挪尔里希眼神迷茫：「催眠师？」 「——对，我知道你也许会牴触，但试一试总没有坏处。」 林莺的声音总是很轻柔，循循善诱的，挪尔里希看着她，听她说：「……那位催眠师的口碑很好，她擅长用一些出人意料的道具，使治疗对象不经意间被催眠，而后引导出深层记忆，然后再进行治疗……」 「……我知道什么是催眠。」 挪尔里希突然嘟囔着说。 「我有，经歷过。」 林莺闻言有些惊讶：司徒以冬进行过心理治疗吗？在她心里这个人完全是在放任自己的本性，根本不会考虑修缮心理的事。 这时候司机的简讯发过来了，林莺起身催挪尔里希去换衣服，挪尔里希忽然趴在桌上看着自己：「就不能不去？」 林莺低头看着她，挪尔里希说这话的时候就跟一个不愿意去医院打针的小孩子一样，她那张脸又漂亮，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恳求。 她心想如果此人不是自己的前妻，自己大概是无法抵御的。 林莺深吸口气，轻轻说：「不去的话，你也不要住在这里了。」 「我不想再在家里养一个白吃白喝的废物。」 林莺说这话轻描淡写的，挪尔里希立马站起：「——我，我这就去换衣服！」 她走以后林莺松一口气，刚才那股淡然的神态立刻放松，她忽然笑了笑，心想：有时候模仿一下她那位未婚妻也未尝不可，起码在威胁上非常有效。 难怪她当初会说：心软的林小姐，你这样，大概只会长出向内生长的刺，却没有办法堵上他们的嘴，让伤害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连说这话时顾缇雅的语气都很轻巧，她笑吟吟的，抬起的手指仿佛要抚摸林莺的脸颊，结果却只是轻轻缠了下她脸庞的碎发。裙摆摇晃，她走过自己身边，一股香甜的气息瀰漫鼻尖，却又消失得迅速，无影无踪。 也许是因为想到了顾缇雅，林莺举起茶杯的手忽然颤了一下，她看着红茶滴落在腿上，渗入布料，有一点烫。 她有些慌张地放下茶杯，在桌面发出些声响。 林莺忽然又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正瞒着那个顾缇雅，她不断调整唿吸，告诉自己：不许害怕。 第23章 从林莺家到那位催眠师的私人诊疗所需要三十来分钟，林莺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看了眼后视镜里，坐在后座的挪尔里希，她正在找安全带，找到以后有些笨拙地佩戴起来。 「你就没有别的衣服了？」 要她换身衣服，挪尔里希单纯只是从白色体恤换成了黑色t恤，挪尔里希「咔嚓」一下系好安全带，她回答：「这件衣服很干净的，昨天刚洗过，你闻闻，很香很香！」 说着她就要凑上来，结果安全带束缚住了她的身体，导致她在那扭来扭去，但林莺已经闻到了香味，是她家里用的那款洗衣液牌子：「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坐好。」 挪尔里希坐回去以后林莺松一口气，她想今天结束以后得去购置几套挪尔里希能穿的衣服，家里肯定是没有的。 第44页 毕竟离婚以后她就把司徒以冬的衣服都给烧了。 行驶期间林莺已经取出自己的平板，开始学习，做一些课题。而挪尔里希坐在后面，偶尔手机，大部分时间扒着窗户，认真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景色。 林莺没想过她会这么安静，以至于她数次抬眼去看后视镜，结果学习也进行不下去，当她再一次抬眼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挪尔里希那对明亮的眼睛。 「——林莺。」 她开口唤，林莺心头一震。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莺心跳莫名加快，她平復唿吸，许久才回答：「你问。」 「你这次为什么没有保护我呢？」 她歪着脑袋，明明语气很寻常，但在林莺耳朵里听来像是埋怨。 你之前都会保护我的，为什么这次没有？ 你看，我手臂上的伤口就是因为你这次没有出手才造成的。 林莺总觉得挪尔里希的眼睛好像在说这样的话。 她下意识给自己找藉口：「不是的，我有警告过沈娇。」 糟糕。 林莺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这样不就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忘掉司徒以冬了么？ 她从昨天起就在刻意迴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的那枚订婚戒指在告诉她：绝不能说。 那个顾缇雅的未婚妻绝不能和前妻牵扯不清。 连一丝联繫都不能有。 挪尔里希看起来并不意外，她皱眉：「沈娇的背景比你还厉害？」 挪尔里希知道林氏在a市是巨头企业。林氏本是做点心起家的老字号「琳琅」，注重手艺匠心，岁月累积下许多款点心都成为了a市特色产品，现在的业务也拓展到其他方面，比如平价零食小吃和高级甜品，早些年甚至还搭上了电商顺风车，如今算是顺风顺水，在a市很风光。 这些都是她在网上搜索出来的——知己知彼嘛？ 虽然她不是很清楚这串句子里的一些词语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林氏如今很厉害，那就足够了。 ……而且林莺家里的点心确实好好吃，呜呜！ 挪尔里希又有点馋了。 「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莺似乎在苦恼如何解释，最后她嘆口气，心想反正她都知道了，直接说吧：「只能说那个沈娇是个疯子，她用钱摆不平。我昨天才知道她还在想方设法骚扰你，你的伤，就是这么落下的吧？」 她试探问，挪尔里希摸了摸手臂：「也不算……」 她心想就沈娇那些小喽啰怎么可能伤到自己，要不是她直接闯到沈娇的大本营里，挪尔里希可以保证自己能毫髮无伤。 「啊，那为什么顾缇雅一句话就摆平了？」 好奇心上来，挪尔里希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眼前的林莺和顾缇雅又是什么关系，以至于林莺眼神复杂地回头看了眼自己，最后她才徐徐说： 「沈娇很疯，但是她怕顾缇雅——因为她知道顾缇雅更疯。」 林莺开始说起一段往事。 「沈娇她家本来也是a市有名的传统企业，势力很大。顾缇雅留学回来以后沈家少爷就开始追求她——明明他也是alpha，却成天堵在顾缇雅的家门口前，害她搬了好几次家。」 挪尔里希有点没办法想像那个顾缇雅会躲一个人，她绝对在策划什么。 果然林莺继续说：「有一次舞会，沈家少爷好像做了很过分的事，我不清楚是什么，最过分的谣言是他在顾缇雅的酒水里下药，还差一点给她注射催化剂。」 ——哇，真勇啊。 挪尔里希已经预料到了那人的结局。 「你说巧不巧？正好是那天以后，沈家突然就没落了，而且每况愈下，到最后终于破产，沈娇才进入了灰色行业好维持她的奢靡生活。」 挪尔里希听了忍不住嘟囔：「……感觉像是魔法一样。」 林莺笑了下：「没有那么神奇，我舅舅当时和我说，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顾缇雅早在沈家少爷开始纠缠她那一天起就用毒辣的眼光投资了沈家产品的竞品，竞品更便宜，更好用，况且沈家传统不变通，早就在吃老本了。他们破产是迟早的事，顾缇雅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舅舅说顾缇雅最让害怕的地方是她不会用那种下三滥的办法搞垮你，她会用最正当的办法——那次就是良性竞争。直到最后沈家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她已经毫无悬念地碾压了他们，赢得光明正大，让沈家毫无翻身之地。」 「所以沈娇既恨顾缇雅也怕她，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愿意去招惹她。」 说着说着林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她听着那个成功有为的舅舅一脸佩服地说出这话，他说顾缇雅让人害怕——所以，她邀请你去，你一定要去。 当时的林莺刚和司徒以冬离婚，她心灰意冷，只想躲在家里不出来，直到顾缇雅的一封请柬送到。 她听从舅舅的意思，来到了宴会里。时隔很久才出现的林家大小姐立刻引来众人的议论，她攥拳，指尖嵌进掌心，很痛，但她习惯了。 这时她听见一句： 「心软的林小姐，你这样，大概只会长出向内生长的刺，却没有办法堵上他们的嘴，让伤害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黑色的鱼尾裙在酒席间优雅经过，顾缇雅的手搭在林莺肩头，指尖滑过她的肌肤。 第45页 「我帮你一次，你看好。」 「要是觉得自己办不到，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这样，我不止会帮你一次。」 帮她一一解决那些聒噪的顾缇雅再一次来到她身边，这一次她在林莺耳畔轻声说： 「你不用长刺，我就是刺。我会帮你，站在你身边。如何？」 对于刚被前妻狠狠伤害过，又被家族，舆论，身边人施加压力，认为全世界都是敌人的林莺来说—— 顾缇雅的那一句话简直充满了诱惑力，让她甘愿戴上那枚订婚戒指，看着顾缇雅为她抹掉眼前的一切敌意。 第24章 诊疗所位于一栋其貌不扬的大楼内部，车在路边停下后，林莺就领着挪尔里希上楼，进入电梯，按了七层。 期间挪尔里希又看了遍周围，她总是下意识去熟记身边的环境，哪怕在电梯里也如此。 林莺则一直看着逐渐上升的数字，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 omega和alpha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共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终于电梯到达七层，林莺迫不及待地走出来，步伐急促，她吐出口气，身后的挪尔里希忙不迭跟上。 挪尔里希心想：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对，是讨厌原主。 挪尔里希刚要感到挫败就赶紧提醒自己这件事，按道理林莺昨天直接报警都不奇怪，今天却能和她相安无事地走在一起，说实话，挪尔里希很庆幸。 只是，也得考虑一下之后要怎么做。 挪尔里希看着林莺的背影，心情慢慢沉了下去。 「李姐。」 和办公室的前台助理打了声招唿，她们就进入了会诊室，挪尔里希一进来就闻见了一股令人安心的薰香，林莺对坐在桌子后面，约莫四十出头的一位女性打了声招唿，被她称作李姐的催眠师向挪尔里希作自我介绍： 「您好，司徒小姐，久仰大名了，您叫我李医生就好。」 她笑眯眯地说，这话似乎有别的含义，挪尔里希小声说：「……李医生，你好。」 李医生看了看林莺：「确实和你说的一样，性格有一点变化。」 林莺点点头，然后她扬起下巴示意挪尔里希：「坐。」 一旁有两张十分舒适的橙色扶手椅，挪尔里希便在其中一张坐下，林莺却走到了门口，把手放在门把上：「疗程只能一对一进行，我先离开。你放松一点，李姐人很好，我……我之前受过她很多帮助。」 这下挪尔里希明白李医生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了，「久仰大名」，原来如此，林莺当时被原主伤害以后一定是来这里做的心理治疗。 门被轻轻关上，李医生首先问了几个最基本的问题，她的语气很温和，无法让人产生抗拒。 然后她问：「司徒小姐，请问您之前有过被催眠的经歷吗？」 「……应该，有过？」 挪尔里希吞吞吐吐地说，她决定说实话：「但是不太记得了。」 从这个世界醒来时，挪尔里希的记忆就被锁上了许多，她那些妻子们——现在挪尔里希决定称唿她们为同伴，这样才对。关于同伴们的记忆那么模煳，只是隐约记得一些。 她记得从小到大的经歷，却对自己死前那段时间的记忆一无所知。 如果试图去回想的话，大脑会传来一阵阵剧痛，阻止她细想下去。 所以她也只是记得自己被谁催眠过，而那个人是…… 「我们先试一下，好吗？」 李医生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保鲜袋，取出一朵蒲公英。 挪尔里希眨眨眼，想起林莺对她说的：她擅长用一些出人意料的道具，使治疗对象不经意间被催眠，而后引导出深层记忆，然后再进行治疗。 但是，为什么是蒲公英？ 那一朵蒲公英来到挪尔里希眼前，其他一切都失了焦，看不清晰。 白色绒毛微微拂动，随着李医生循循善诱的声音：「司徒以冬……请盯着这朵蒲公英。唿吸……慢慢的，慢慢的。请想像，你正身处于一座森林里……不，不对。」 忽然间屋内灯光闪烁，薰香的气味变了，它逐渐化作一股独特气味，先是金银花与草药的清香微苦，再是一种浓郁酸甜的烤苹果味。 时间在此刻暂停，或者说，挪尔里希以为暂停了。 「挪尔里希，请你盯着这朵蒲公英。」 谁在说话，从手腕处传来一种酥麻的感觉。 李医生的眼睛变为了琥珀色。 「唿吸，看着它，不要走神。听我说，你身体的禁锢会暂时消失，魔力会涌现。但是没关系，我会把它们都吃下。只要你听从我的命令，像是一尊乖乖的魔偶，绝不违背我。」 那位魔女大人，拉缇雅的手搭在挪尔里希肩上，她们在狭窄昏暗的谷仓里对视，门虚掩着，那是一切都在燃烧的夜晚，波奴依人潜入了供应索尔纳粮食的田野，投入无数的火把，特制油大把倒进索尔纳的土地。 粮仓与田野在这个夜晚熊熊燃烧，推开门就能看见火光飞舞在夜空之下。 挪尔里希记得自己说，拉缇雅，我恳求您，下一场雨吧。 那时她们认识不久。挪尔里希花了三个月说服那位传说中的魔女帮助自己抵抗波奴依人，拯救故乡，没人相信挪尔里希能办到这点——但她确实做到了。 第46页 尽管魔女随心所欲，尽管她并非有求必应，但索尔纳仍然换来了一线生机。 波奴依人认定索尔纳人抢走了属于他们的土地，他们恨意滔天，甚至不惜献祭平民换来邪神异教，魔鬼从地底爬出，久旱降临索尔纳。 在挪尔里希的记忆里，那是最可怕的两年——土地开裂，庄家枯萎，背井离乡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战火连天。 这让挪尔里希不禁想：一滴雨没有下的索尔纳就是地狱。 就算这位从王国出逃的公主及时赶了回来，但她能做得太少。 凡人哪能敌过神明？ 到头来她也只能像现在这样，望着谷仓外的一切一点点被烧掉，痛苦啃食着她的心脏。 她恳求，跪下来请求，拉缇雅躺倒在稻草堆上。魔女的头髮有些凌乱，披散着，她黑色的长裙也被烧毁了部分，稻穗沾在她雪白的大腿上。 裙摆的烧痕还在她大腿处燃着红色的火光，拉缇雅垂眼，手指动了动，那些烧痕才彻底熄灭。 这是她多少年不曾经歷过的狼狈？ 「小挪，可你是在强人所难。」 就算是这种时候，拉缇雅的声音仍漫不经心。 「我才帮你唤醒种子的生命，让那些枯萎的庄稼焕发生机，甚至，加速它们的生命进程。」 拉缇雅笑了下，表示无能为力。 「就算是我，也没有足够的魔力为你唤来雨水了。」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落入现在这种窘况。 挪尔里希跪在那，她那一头长长的金髮在此前的作战中被波奴依人潦草割断，乱糟糟地搭在肩头。那张漂亮的脸上脏兮兮的，菸灰抹在脸颊，跪在那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挪尔里希已经遍体鳞伤。 「我听说，凡人……凡人的生命也能成为魔力。」 拉缇雅冷冷看着挪尔里希抬起头，几缕金丝落在她额前，那对湛蓝色眼眸是难以蒙尘的一对宝石，纯粹极了。 挪尔里希的眼神可以穿过一切，时间，人类的所有缺陷，甚至是压在拉缇雅肩头，那些苦痛的记忆。 「拉缇雅，你从我身上补充魔力，好吗？就算我死掉也没事，请你，为索尔纳降下一场雨吧。」 挪尔里希的语气那么坚定，拉缇雅挑眉：「一个人的生命可不够。」 她又笑了下：「而且，你知道补魔的方式么？」 挪尔里希听出一点希望，她挪着膝盖靠近她，倾身，语气急促。 「我不知道，但是怎样都可以，我都能接受。」 「我在学院上学的时候，那位白鬍子的院长曾说我可惜，他说我简直是一块浓度极高的人形魔法水晶，可惜就可惜在我笨得要命，不懂得如何使用魔力。我就好像一个几乎要撑爆的酒桶，却找不到任何开关。」 「你能感受出来，对不对？拉缇雅，我体内的魔力一定是够的。」 挪尔里希那么执着地看着拉缇雅，她一遍遍问，拉缇雅不回答，也不否认。她默认了挪尔里希的话。 许久，挪尔里希的手攀上拉缇雅的手腕，她执拗地说：「拉缇雅……对不起，我本来……我本来是从来不哭的。」 拉缇雅一抬眼就见挪尔里希那对蓝宝石中催生出更多颗晶莹剔透的小小宝石，啪嗒啪嗒，就这么坠进拉缇雅的心里，砸出迴响。 她扬起下巴，望向谷仓高高的，乌黑的穹顶。 谷仓外忽然狂风大作，波奴依人召唤来的恶灵正在肆虐，火还在烧，风吹起稻草，吹去许多凋零的花，吹起那些蒲公英。 ——索尔纳的田野上常有蒲公英。 一朵蒲公英从天窗摇摇晃晃地落下，拉缇雅抬起手，她张开手掌，蒲公英被她捏在指间。 拉缇雅转了转那朵蒲公英，白色的绒毛就是它的种子，已经脱落许多。 「小挪，是你说的，无论如何都要下一场雨，哪怕代价是寿命减少，甚至有可能死去。」 拉缇雅把蒲公英放在挪尔里希眼前，挪尔里希颤着肩头，不停点头。 于是她说：「过程会很痛苦，所以我会为你作一次催眠，让你成为我的傀儡，醒来后好忘记这一夜。」 挪尔里希说好，拉缇雅便徐徐开口：「那么，挪尔里希，请你盯着这朵蒲公英。」 「唿吸，看着它，不要走神。听我说，你身体的禁锢会暂时消失，魔力会涌现。但是没关系，我会把它们都吃下。只要你听从我的命令，像是一尊乖乖的魔偶，绝不违背我。」 挪尔里希的眼神渐渐失去焦点，她不再哭泣，只是眼泪仍然留在她脸颊。 拉缇雅一翻手蒲公英就消失不见，她捏起挪尔里希的下巴，端详她那张脸庞。 现在，她可以随意操控这位公主的身体，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但拉缇雅看着那张脸想到的却是：果然，挪尔里希不适合哭泣。她适合笑，她适合干干净净的，毫髮无伤，那头金髮一定要散在风中。 是不适合，还是不忍心呢？ 拉缇雅一挥手，天窗被关上，谷仓的大门也是。 这个空间被隔绝，她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补魔有许多方式，最直接的也最痛苦，对挪尔里希伤害最大。 也有一种方式，更温和，更……愉快。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挪尔里希，拉缇雅恐怕会毫不犹豫採取最直接的方式。 第47页 但现在，看着狼狈不堪，邋遢的，可怜的挪尔里希，拉缇雅竟嘆一口气。 谷仓外遍布可恨的恶神，谷仓内出现了一位心软的魔女。 「小挪，要对我温柔一点啊……」 魔女留下了唯一也是最后一句命令。 第25章 一夜而过，火还在旺盛燃烧，甚至即将波及到更远的地方，就在这时，一滴雨水落在地面。 这场大雨来得突如其然，就算是在干旱诅咒来临前的索尔纳也未曾下过如此磅礴，几乎能浇灭一切的大雨。 而后黎明破晓，烧毁的田野忽然又长出新苗，天空如洗。 雨势减弱，小雨仍然在持续下着，空气里瀰漫着一股焦味，渐渐被冲散。 挪尔里希蜷在稻草堆上醒来，看见谷仓大门敞开，从蒙蒙亮的天光中，魔女的身影缓缓走近。她实在太累，几乎抬不起眼皮，只能看见拉缇雅赤脚走在地面，她好像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就在这时，蒲公英来到她眼前，蹭了蹭她的鼻尖。 「小挪，当我吹散这朵蒲公英，你会彻底忘记这一切。我不想和一个人类牵扯太多，所以，你最好不要记得。」 拉缇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响起，然后是轻轻一吹，蒲公英消散在空中。 「——拉缇雅？」 眼前画面变换，蒲公英的绒毛扑到她脸上，可吹掉的人却是李医生的脸庞。 似乎有那么一瞬，挪尔里希好像看见了一对琥珀色的眼睛。 「司徒小姐，您想起来什么了吗？」 李医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挪尔里希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她撑着桌面，额头竟布满了汗水。 她迷茫地环顾一周：什么都没变，她还在诊疗所里。 挪尔里希又看了眼手腕上的纹身，薰香也恢復了寻常的气味，灯也没有忽闪忽灭，李医生的眼睛更是纯粹的黑眸。 她刚才被催眠了？不，不对，她什么都没说。不然李医生就不会这样一副表情了。 从刚才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挪尔里希看了眼时钟，似乎才过去几分钟而已。 只是几分钟，对挪尔里希却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抱歉，李医生。也许催眠对我不起作用。」 挪尔里希虚弱地坐下来，她按住扶手，李医生嘆气：「有一些人的心理屏障确实会比较严重，我能理解。但您刚才的表现让我很担心，您看起来……就像是在和什么作对抗一样。」 挪尔里希沉默。她用手遮住脸庞，脸颊发烫耳朵绯红，恐怕李医生怎么也想不到挪尔里希现在想的是： 她那个时候居然是这么给拉缇雅补的魔……？ 一些细节开始浮现，挪尔里希拧了把自己大腿，努力不去回想魔女身体的细腻触感，她汗津津的雪白肌肤，随着指尖染上红晕。魔女大人也会产生那样的表情吗？她滚烫的手指捏她耳朵念她：「小挪……」 属于挪尔里希的魔力就这样飞散在空气中，最终徐徐进入拉缇雅的体内。 「司徒小姐，司徒小姐？」 李医生的声音把挪尔里希拉回现实，挪尔里希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 李医生又嘆一口气，她按了下电话让林莺进来，不一会林莺就推门进来，她嘆气：「果然不行？」 她好像早就知道这个办法不太行。 「是……很抱歉，这次没能帮上你。」 林莺摆摆手：「没事的，我也没有想过能一次解决这件事。那您有什么建议吗？」 「我也有过类似的案例，就司徒小姐这种例子来说，记忆的遗失通常是因为一种逃避型心理，失忆是为了维持心理机能的健全……我想，你可以带她去一些承载着许多正面回忆的场所。」 林莺点点头，这个办法也在她的备选方案里，看来她走的方向没错。 一番交谈后她便带着挪尔里希离开，上车以后她对挪尔里希说：「明后两天我会请假，我带你去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去的地方……我记得你并不是完全遗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而是像一块奶酪一样出现了很多记忆上的空白，对么？」 「应该？」 挪尔里希有些不确定，她脑子里的原主记忆确实如此，有一些记得，有一些完全没印象，又有一些会被刺激出来。 所以李医生说的那个办法估计是最有效的，但挪尔里希如果一开始就那么说肯定会被怀疑，所以她一直沉默到现在。 「……好，嗯，这样也好。」 林莺靠在椅背上，指示司机发动车子离开这里。 很久以后她才幽幽开口：「也罢……那些记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拥有……」 也不会觉得可惜的。 挪尔里希眨眨眼，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纹身，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两天，三天……或许还要花更长的时间。 但眼前的林莺又是如此痛苦，备受煎熬。 挪尔里希收起想要离开，另寻他路好接近顾缇雅的想法。 她决定暂时陪伴林莺，继续帮她找出原主态度转变的原因。 只是，顾缇雅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的未婚妻在和前妻正住在一起，甚至形影不离这件事？ 挪尔里希有些郁闷地看向窗外，她隐隐觉得顾缇雅并非不知道，但她却没有作出任何举动。 第48页 好奇怪啊。 挪尔里希莫名有点不安。 。 在林莺的记忆里，她们去过很多地方。 她们一起去过游乐园，打卡了a市所有的私人影院，在美术馆里手牵手，租了一个场馆，偷偷举办婚礼。 如今故地重游，无论去了哪里，无论周围那么吵闹，可她好像形单影只。 身边的人一脸茫然，她经常会显得新奇，一脸兴奋，但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时又会耷拉肩膀，小声说，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可是我好记得。 我记得我问：你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后不后悔。 在一起的时候你笑着说，这还用说么？ 现在想来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的话。 只有一次，你醉醺醺的抬头看我，笑着说： 「——后悔啊，后悔死了。」 林莺从梦里惊醒，她出了好多虚汗，那些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回忆都积攒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最终化为沉重的梦，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她不觉得自己能继续睡，就只是坐着发呆，直到被闹钟打断，她才起来沖澡，刷牙洗脸，换一身新的衣服，也把一团乱麻的心情整理好。 其实最后一项她办不到，只是尽力去做。 今天她要去学校，尽管没课，但她打算带司徒以冬去一个地方。 林莺双手撑住盥洗台的边缘，她深吸口气，把刘海拨开，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林莺，别放弃。」 得到真相的机会好不容易到手，她绝对不能放过。 林莺进车的时候挪尔里希已经在后座了，她穿了套米色的休闲西服，是林莺给她临时买的一套。只要她不开口，整个人便沉淀踏实，绝对没有人会想到她本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是她的过去面貌。 林莺瞟了她一眼，然后开口：「双原大学。」 司机立刻出发，挪尔里希问：「我要跟你去上课吗？」 林莺摇头，她轻轻说：「只是陪我就好。」 车子进入校内，林莺下车后带挪尔里希来到双原大学的图书馆，这里的图书馆在a市都是数一数二的，矗立在草地上的英伦式建筑似乎歷史悠久，挪尔里希倒是觉得亲切：皇家学院里的图书馆和眼前这所图书馆有一点像。 她们进去图书馆内，可惜内部装潢偏现代，只是套了个西方建筑的壳子而已。 林莺带她去三楼的自习室，那边全是通透的落地窗，阳光照射进来，抛洒在一排排的书架间。 挪尔里希眨眨眼，发现林莺已经拉开椅子坐下，她对挪尔里希说：「就这样一直坐到下午，你只需要坐在我身边。」 她这么说挪尔里希也就照做，她选择坐在林莺身边，本来还打算拿几本书看，可惜这里的书专业性太强，林莺倒是很快投入了学习，自己盯着她也不合适。 挪尔里希左顾右盼，最终还是选择了睡觉。 因为——没办法嘛，这里就是很适合睡觉。 适合枕着手臂，看着窗外的校园景色，看天空，看那些云朵，看着看着就快睡着，耳旁是学生们翻书页和沙沙的记笔记声音。 不能更催眠了。 挪尔里希打了一个哈欠，这几天她跟着林莺去了a市各处，就她目前的体力来说有点够呛，她还坚持每天都锻鍊，早起早睡，现在这一刻仿佛就是为从未休息过的她一个机会，好好睡一觉。 她唿吸慢慢变沉，而林莺写字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下。 她侧脸看着挪尔里希的后脑勺，呆呆看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 突然，挪尔里希换了个边睡，林莺吓了一跳，差点把笔都给扔掉。 还好挪尔里希没醒，但对林莺来说却是坏事：现在她一扭头就能看见她前妻的脸庞。 熟悉的，曾经爱过的，如今让人恨得深切的那一张脸。 她不禁心想：司徒以冬也有没变的地方。 司徒以冬每次和她来图书馆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睡着。就算来之前信誓旦旦说我这次绝对不会睡，但最后一定会食言，以至于林莺每次都会记着时间，看她熬得最久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基本上不超过十五分钟，就像今天这样。 她会枕在手臂上，就这样沉沉睡去。 林莺看着挪尔里希的睡脸，她不知道对方的记忆有没有恢復一点，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但她却落入一个自己设下的圈套。 她内心被挑起的感情，竟然有一些熟悉。 林莺此时此刻才觉得有一些糟糕，这几天来的故地重游，似乎只给她自己造成了影响。 ——该继续下去吗？ 林莺又开始动摇。 。 傍晚的时候，挪尔里希睡得舒舒服服的，她精神很好，林莺看上去倒是很疲惫。 于是她问：「今天还要去哪里吗？」 林莺虽然很想回去休息，但她一看见挪尔里希的脸庞就决定继续：「还有一个地方，你跟着我就好。」 挪尔里希点头，她们一坐上车林莺就对司机说：「去公司。」 公司？ 挪尔里希一愣，林莺也不解释，只是靠在一旁合眼休息起来。 挪尔里希刚才是睡饱了，她的手搭在车窗上，车子不一会儿就驶入一片商业区，周围热闹起来，然后她睁大眼睛，看见一栋洁白的大楼在远处若隐若现，随着距离的缩短最终完全呈现在挪尔里希面前。 第49页 好高啊——有点像是七道口那栋漆黑的金座大楼，同样宏伟，林氏的白色大楼似乎是金座大楼的对立面，它站在了白昼光明的一侧。 突然，挪尔里希的脑中传来一句原主恨恨的：那本来是我的东西。 挪尔里希皱眉，她甩掉这个念头。 不消片刻车子就停在了大楼门口，林莺下车时拿出一个鸭舌帽和口罩递给挪尔里希：「戴上，然后别抬头，也别开口，跟着我走就好。公司里人多眼杂，不少人认识你。」 挪尔里希乖乖点头说好，她戴上帽子压住脸庞，黑色的口罩也戴好，然后就跟着林莺进了林氏企业的本部大楼。 挪尔里希不知道林莺要带她去哪，而且一进楼里就莫名有些眼熟——大楼内部的一楼大厅很大，中间有一个象牙色的雕像，是一个老奶奶手持一盒点心礼盒，上头浮着巨大的「琳琅匠心」四个字。 一站在这里就触发了原主的记忆，挪尔里希仿佛回到了某一时刻，司徒以冬就站在这里。她身上穿着租来的名牌衣服，但是尺寸不合，她的脚跟甚至被磨出血来。 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配不上此刻装出的光鲜亮丽，于是对每一个过路人的眼光都感到羞愤难耐。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搭在她肩头，一个声音在说：「看，这一切本来都是你的。你本来也可以西装革履，自信大方地走在这里，被人追着叫林总，林总。可是现在呢？——穿着租来的衣服，对着那些大小姐赔笑脸。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挪尔里希听见原主咬牙说：不，当然不是。 挪尔里希忽然觉得那个挑拨原主的声音那么耳熟，以至于她脑袋某一处又开始刺痛。 「那就照我说的做……去找那个替代了你的女人……毁掉她的生活。就像是她毁掉了你的人生一样。别怕啊，你只是加倍奉还而已。」 记忆里的司徒以冬，也就是挪尔里希回头去看她——挪尔里希十分不可置信，她心想：我认得这个女人的声音！ 不屑的，趾高气扬的声音。 曾经在她死前指责过她所谓的婚姻是不健康的，是不对的。 仿佛超脱于她那个时代——对了，这样就可以解释了。 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她那个世界的人，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话，语气也如此高高在上。 就在她即将看见女人脸庞的那一刻，挪尔里希的大脑某处触发了一个安全装置，她好像听见了轻轻的咒语吟唱，手腕刺痛一下，以至于她像是被弹出这段记忆似的。 她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站稳。 就在这时有人抓住她手臂，挪尔里希这才站稳，她正要抬起头和那人说谢谢，结果却怔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 她看见顾缇雅对自己微笑，轻轻问： 「这几天和我的未婚妻玩得还愉快吗？」 挪尔里希心想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自己明明戴着帽子和口罩——啊，是信息素？ 她感觉到顾缇雅周围瀰漫出一种香甜气味。 就在这时林莺扯住她衣角，一把拉开了她和顾缇雅的距离。 挪尔里希一回头就看见林莺的脸色很不好看，而顾缇雅却走过去，她揽住林莺的腰，在她耳边吹气：「林小姐，我确认一下，你还是我的未婚妻吧？」 林莺低头，髮丝遮住她的脸颊，她没有回答。 挪尔里希看看她又看看顾缇雅，她现在有些困惑：这俩人什么情况？怎么感觉……感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 「顾缇雅……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 林莺扭头看向顾缇雅，顾缇雅要比她略高一点，所以她微微抬起了下巴，显得有些倔强，顾缇雅扬眉，有点惊讶，但她还是浅笑：「我希望我和你的关系一如既往，最好不要发生任何变化。如果你的想法和我的一致，能否允许我……暂时借用一下你的前妻？」 她语气明明那么轻描淡写，但在林莺耳朵里却听起来刺耳。 她深吸口气，看了眼挪尔里希，她以为顾缇雅是要「教训」一下司徒以冬，不然她这个未婚妻的颜面实在过不太去。这种情况下，林莺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林莺别过脸回答：「……随你便。只是，别太过分。我还有事要问她。」 顾缇雅满意地点点头，她松开手，对着一头雾水的挪尔里希招招手：「小挪，过来。」 这一句唿唤让挪尔里希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不存在的狗尾巴疯狂地摇来摇去，挪尔里希心里不停尖叫：她叫我小挪！！她居然叫我小挪了！！ 挪尔里希完全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有此刻紧绷着，一触即发的气氛，她立刻就跑到顾缇雅身边。顾缇雅转身就走，挪尔里希就跟在她身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后林莺那复杂的眼神。 她暗自吃惊：她们两个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居然都有这种连她都不知道的暱称了。 顾缇雅带着挪尔里希走向一扇门后的私人电梯，这台电梯只能通向特定几个楼层，她拿出一张黑卡刷了下，十楼便亮了下。 这个时候挪尔里希才稍微清醒过来，她小声问：「……顾缇雅？」 顾缇雅没有回答，她看上去有些奇怪，挪尔里希感觉到那股香甜的气味越来越浓了。 第50页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顾缇雅的手在发抖。 挪尔里希的手忽然下意识抚上自己耳后的腺体，那里有些发痒，似乎蠢蠢欲动。 ——什么情况？ 没经歷过这些的挪尔里希感到非常困惑。 电梯门开的时候她才听见顾缇雅轻声问：「小挪，你有没有尝过我们的巧克力？」 挪尔里希摇头：「没有，我从来没吃……不是，我好久没吃巧克力了。」 顾缇雅领着挪尔里希出门，她今天穿了一套高定西装，全身上下还是一套黑，马甲的扣子在走路途中被她解掉几粒，似乎太热，顾缇雅的手便攀向她本来束成马尾的头髮。 挪尔里希只顾着看她纤细的，指节分明的手指莫名有些笨拙，在行走途中半天也解不开，直到停在一扇门前。 挪尔里希这才发现这是一间写着顾缇雅姓名的办公室，在她的名字下方是一行烫金的「创意设计顾问」。 ——啊，想起来了，之前搜索的时候似乎有人提到顾缇雅曾经在林氏企业就过职，负责设计过几款限量的，只用于赠予合作企业的纪念巧克力，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她与林氏企业的这层关系。这个谣言突然就在挪尔里希眼前被证实。 门没锁，顾缇雅推门时力气有些大，似乎已经顾不上姿态了。挪尔里希跟着进去，在门即将关上那一刻顾缇雅终于把马尾解开，于是头髮抛洒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痕迹。 那股巧克力的芳香愈加浓郁。 顾缇雅转身，忽然把挪尔里希抵在门上。 身后传来沉闷的关门声，顾缇雅的额头抵在挪尔里希额头，汗珠挂在她长长的，微颤的睫毛上。 顾缇雅拉下挪尔里希的口罩，她声音颤抖着说： 「那今天就来尝一尝吧？」 叫做顾缇雅的巧克力。 挪尔里希发现自己根本难以抗拒顾缇雅的靠近——她四肢也跟着颤抖起来，体温飙升，心跳那么快，快到差一点都要从胸口跳出来。而顾缇雅就这样软在她怀里，靠她自己几乎站不起来。 她揽着挪尔里希的肩头，突然扬起下巴用鼻尖蹭了蹭挪尔里希耳后的腺体，就是这一刻，挪尔里希心说： 完蛋了。 这是什么感觉——总觉得会疯掉。 茫然的感官冲击席捲了挪尔里希的理智，她全然忘记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亲上去，亲上去啊！她仅存的一丝理智在叫喊，但挪尔里希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只是一味沉浸在巧克力的海洋里，她确实没有在现实中尝过巧克力，但她觉得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挪尔里希抓住顾缇雅的肩头，一场小雨慢慢在屋内下起，顾缇雅眯起眼睛，似乎觉得很舒服。 就在雨势渐大，挪尔里希想要冲进顾缇雅的巧克力海里让自己彻底沉沦时，她身后的门忽然被敲响：「请问顾总在吗？顾总？」 挪尔里希根本清醒不过来，但顾缇雅却皱眉，她忽然起身，拽住挪尔里希的领子说：「过来。」 挪尔里希踉踉跄跄被顾缇雅一路拽到了办公桌后头，然后她有些狼狈地摔在办公椅上，顾缇雅狠狠威胁她：「不……不许让别人，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是威胁，但语气实在是绵软，反而像在撒娇。 挪尔里希双手投降状，她说不出话，只是愣愣地点头。 然后她就眼睁睁见顾缇雅慢慢滑落在地上，她趴在挪尔里希的腿上，抓住她的手让她放在双腿两侧。 「叫她进来。」 顾缇雅虚弱地在桌下发出声音。 挪尔里希屏住唿吸，总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更加糟糕了。 她深吸几口气好调整心态（并不管用），然后说了句：「请进。」 门打开后是一个身穿西装裙的女人，她抱着一叠子文件夹，看见挪尔里希后十分惊讶。 挪尔里希倒是松了口气，这个女人是beta，她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办公室内交缠瀰漫的浓郁信息素。 「请……请问顾总在吗？董事长有事找她。」 挪尔里希很紧张：「她、她去上厕所了——」 这藉口实在太烂，挪尔里希身子忽然勐颤一下，因为顾缇雅咬了一下她的食指。 「可是办公室里有厕所啊。」 那人很疑惑，挪尔里希只好说：「她去楼下了，因为……因为这个办公室里的……呃……马桶，对，马桶堵住了！」 她刚说完，手指又被狠狠咬了下。 那人闻言也很吃惊，她有些犹豫，最后忍不住问：「那好吧……那个，您是？」 「我是顾总的一个朋友……那个，她要我在这坐着等她，你也知道，我要是不听话，那她肯定会变得很可怕……所以我只好坐在这等她。」 这次手指被咬住后就不肯松开了。 挪尔里希差一点就叫了出来。 那人很是勉强的接受了挪尔里希的说辞，她最后又问：「那需不需要我联繫一下修马桶的人过来？」 「不、不用的，你先走吧！过一会顾总就回来了，我、我会转告给她的。」 挪尔里希巴不得她赶紧走，那人最后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才开门离开。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以后，顾缇雅才从桌下爬了出来，她一点点爬上挪尔里希的身子，低头笑：「去上厕所？马桶堵了？我很可怕？」 第51页 「好啊，区区几句话就把我的形象全毁了，小挪，你好厉害。」 挪尔里希望着顾缇雅，她本想说点什么解释，却忽然想起她早该想到的一件事：这个距离可以亲上！绝对可以！顾缇雅会躲吗，会扇自己一巴掌吗？不管了，想那么多干嘛？生命攸关哎！ 就在她付诸实现前一刻，她抬起手想要搭上顾缇雅的肩头，而顾缇雅突然瞥见她手腕上的那行文字，她一怔，文字刺入她脑海，居然让她清醒了片刻。 ——我在做什么？ 顾缇雅勐地起身，挪尔里希的亲亲只给到了空气。 顾缇雅向后靠在办公桌前，她抬起腿，踩在办公椅上，用力往前推了一下，挪尔里希就这样坐着办公椅滑到了屋子那头。 她们相隔数米，这下彼此混乱的情绪才稍稍冷静下来，尤其是顾缇雅，她的态度扭转了十万八千里，虽然面儿上还在笑，语气却冷得让挪尔里希打了个哆嗦： 「……刚才的事，我建议你不要和任何人说，也建议你最好不要记得。」 这句话让挪尔里希莫名想到了她被拉缇雅催眠的事，她下意识接话：「如果我忘不掉，你会找人来催眠我吗？」 顾缇雅闻言皱眉，她终于不笑了：「司徒以冬，你不要得寸进尺。今天只是个意外，我对你没有其他意思。」 她说完就指了下门，下了逐客令：「希望你离开的时候能安安静静的。」 连小挪都不叫了！ 挪尔里希有点委屈，她站起来，垂头丧气的，心里想明明是你叫我来，你先对我做的那些事！ 她就这样走出了办公室，门关上后顾缇雅才缓缓松口气。她再一次慢慢滑落在办公椅上，按了下桌上的按钮，窗户自动打开，属于alpha的信息素正在迅速抽离出这个房间。 但顾缇雅仍然很烦躁。 她揉了揉太阳穴，又起身有些费劲地打开抽屉，里头全是文件，一般来说最底下会藏着她平时用的药，结果前些日子因为挪尔里希的事，她把药提前吃完了。而这种药需要从海外购买，没办法及时送到。 更要命的是这几天正好是她的发qing期，以至于她在电梯里就感觉到了那股alpha的信息素，她认出这是挪尔里希的信息素气味，所以神使鬼差地按了一楼，又在撞见挪尔里希的那一刻彻底失去理智，甚至把她直接带到了这里。 顾缇雅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备用的抑制贴，她手指还在抖，但比刚才挪尔里希在的时候要好一些，她咬着下唇贴上冰凉的抑制贴，虽然没多少作用，但聊胜于无。 而后她便调整了办公椅的角度，躺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她需要小睡一会。 对顾缇雅来说，这是熬过这段时期最有效的办法。 因为她会做梦。 睡着前顾缇雅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进入办公室后的一切都情有可原——虽然是有点丢脸，不过顾缇雅认为自己还算是有自制力，没有一下子就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直到那个beta离开后，顾缇雅还能釐清当时的情况，然而那之后的事却让她不住皱眉。 那行文字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明明是不认得的文字，但她却觉得熟悉。 这份熟悉就像是挪尔里希的信息素气味，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在向她招手。 在对她说： 你忘记了一些事，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请想起来，我相信你。因为你就是—— 后面的声音被消掉了，而后又是新的一句： ——你知道的，小挪是个乖孩子，但她有时候又太乖，太好。 她会失败，我可以想像到…… 顾缇雅在半睡半醒间听见谁在讲话，那声音如此熟悉，又好像带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抚慰她躁动的信息素，让她慢慢安稳下来。 她听见那声音在说：还记得吗？魔女的第一准则是只靠自己。 顾缇雅听见自己笑了下回答：不然呢？ ——于是她便意识到，那声音就是自己。 这时她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的梦开始了，能让她每次都独自度过发qing期的梦——每一次都不太一样，但梦里那个人总是同一个。 四周都是雾，白雾渐渐散开后是一片雪茫茫的世界。 一开始什么都看不见，顾缇雅有些吃惊：这和之前的梦不一样。之前的梦只是一截小片段，梦中人会马上出现，顾缇雅总是看不清她的脸庞，但无所谓，那个人会轻轻亲吻她，帮助她抚慰身体上的躁动。醒来后，她的发qing期就会直接结束。 但这次，梦中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场梦似乎不仅是捏造的一小节片段，而是一段真实的回忆。 顾缇雅总觉得奇怪——她这才发觉自己不仅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且她显然也不是人类的模样。 她向前轻盈地奔跑，风雪遇见她似乎都下意识躲开，她看见自己的爪子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鼻子时而翘起，似乎在嗅什么气味。 ——有了，是火堆燃烧殆尽后的气味。 就在前面，就在那堆隆起的雪丘下。 顾缇雅跑得更快了，她简直是飞速穿梭在这茫茫的雪地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淡淡的焦急，她甚至对此感到了不可思议。 第52页 片刻后她就来到了那处雪丘，她伸出爪子，白色的，毛绒绒的，身后的大尾巴垂在雪地上，拖曳出一条痕迹。 我现在好像是一只雪狐。 顾缇雅依靠眼前的线索拼凑出了这个信息。 她伸出爪子的时候风雪便在这周围骤然停歇，只是这一片，再远点的地方雪依旧唿啸而过。 面前的雪丘随着爪子画着圈圈被卷上了天空，一点点露出被埋在底下的火堆，以及一具几乎没有生命迹象的身体。 顾缇雅靠近，那人蜷成一团，四肢僵硬，仿佛冰块。 她那头金髮上沾满了雪，就连睫毛上也是，粘着冰霜，让她看上去如同一件冰雕的艺术品。 如果她真的是一件艺术品的话，我会很乐意收藏。 顾缇雅能听见内心的一个声音在这么说。 就这样吧。这也就是她想要的结果——烦人的人类公主，就这样冻死在这也算是省了一桩麻烦事。 她本来就不想去帮她解决故乡的难题，她也活了几百年，见过多少辉煌的宫殿与国家消失在了战火中，这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顾缇雅默默听着，她心想：如果你真是这么想，大概就不会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非常了解这个声音，这具身体的想法。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那人，顾缇雅总觉得那张脸好眼熟，似乎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就在她凝视许久，最终打算转身离开时，那身体动了一下，里头涌现出一些魔力，让她冻僵的身体又得到了一些能够苟延残喘的能量，但也仅限于此，她很快就会死去。 顾缇雅十分清楚这点。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那人忽然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大尾巴，僵硬的手指抚过雪白的毛髮，她听见她声音微弱，像是风中残烛： 「……拉缇雅，我就知道是你。」 这一句唿唤让顾缇雅这个人的意识暂时消失，此时此刻，那个拉缇雅回来了。 拉缇雅默默听着那人在说： 「白色的……很大的熊，还有，那只白鸟，那只老虎，麋鹿，雪貂……都是你在吓唬我，你想——你想让我知难而退，对吧？」 她的幻术就这么差？看来自己得找点时间再精进一下了。 拉缇雅这么想。 「哈……我没准只是在对着一只小动物讲话，没准我真的要死了。可是，真希望……真希望你真的是那位魔女大人，那位伟大的，拉缇雅大人……」 然而那人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她的手抚着拉缇雅的尾巴，很轻很轻，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拉缇雅，可我真的好想见你一面啊。」 这是一声过于纯粹的唿唤，似乎没有夹杂其他愿望，只是单纯的，想要看一眼魔女的真容，仅此而已。 任谁说都不值得相信的这句话却让雪狐在雪中显出了真身。 魔女的身体舒展开来，她举起手，向后翘出弧度，中指稍稍压下，指尖形成一个小小的魔法阵。 咒语在唿啸中吟唱，剎那间这一片的风雪都骤然停止。 春天被强行唤来，绿草生出，鲜花盛开，蝴蝶在流连。 阳光就这样肆意洒在这片大地。 拉缇雅跪在那里，等着阳光渗入那人的身体，等着她回温，等着她醒来。 回忆就停在这里。 从这里开始是捏造的梦境。 顾缇雅的意识回到了这具身体，她迷茫地看着身边的景象，忽然发现躺在地上那人徐徐醒来——她看见了，那个从来看不清楚脸庞的梦中人，金髮在风中飘扬，那对蓝眼睛正对着她笑。 下雨了。 一场太阳雨。 顾缇雅被那人压在身下，她伸出手，抚了下梦中人的脸颊，她闭上眼睛心想：原来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我对你的信息素感到那么熟悉，因为你就是那个梦中人。 在每一场梦境里，我都是浸在你的信息素里安然度过的。 「原来……你就是挪尔里希。」 顾缇雅再次睁开眼睛时，眼泪也顺着落下。 挪尔里希帮她擦拭眼泪，她俯身，吻了上去。 这永远是梦的开头，梦的结尾。 第26章 挪尔里希一从电梯里出来就迎上了林莺，她一脸担忧：「你没事吧？」 挪尔里希摇摇头，她看看林莺，忽然意识到什么：「是你叫那个人过来的？」 林莺带着她往外走：「我让舅舅去找顾缇雅谈工作，但派过去的人说顾缇雅不在……你口罩怎么不戴？」 挪尔里希一惊，她赶紧戴上刚才被顾缇雅扯下的口罩，林莺烦躁地看了眼身后大厅，又要挪尔里希走快一点。 她们一坐上车林莺就说：「顾缇雅没对你做什么？」 她察觉到挪尔里希身上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一脸痛苦，似乎没有发生她所担心的事情。 「没……」 说这话的挪尔里希很心虚，她扯了扯领口，一想到刚才的场景脸颊还是有一些发烫。 车子很快就开动了，在行驶过程中林莺一句话也没再说，她皱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倒是挪尔里希有事想问她，她坐在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开口：「林莺。」 「嗯？」 林莺应了声。 「我想知道——就是，那个，顾缇雅，她是alpha，对吗？」 第53页 挪尔里希试探性地问，林莺闻言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她是alpha。」 林莺最终还是淡漠地如此回答，挪尔里希只好「噢」了一下，看起来不是很信服的样子。 而不再说话的林莺闭上眼，好像能听见过去的顾缇雅对她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但是，司徒以冬是否能靠自己察觉出真相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莺思忖了一下，她总觉得现在这个失忆的司徒以冬比以前那个要聪明一点，不仅如此性格也不太一样，她倒是希望司徒以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好的人……不过。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托腮发呆的挪尔里希，忽然意识到这么一件事： 如果司徒以冬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一个人，那么她还会喜欢上她么？ 这是林莺才察觉的事，在挪尔里希积极回应了顾缇雅，跟着她离开的那一刻，林莺的内心好像也有一小部分跟着挪尔里希离开了。 她知道，如果是她记忆里那个司徒以冬，她一定会对顾缇雅出言不逊，也许还会在公司里闹出大乱子，绝不可能像现在这么乖。 她作好了完全的准备，但电梯开那一刻，她看见的是毫髮无损，只是唿吸有些凌乱的挪尔里希。 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司徒以冬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她也发现，在这几天的相处中，让她内心动摇，难以忘却的，永远是她身上和过去那个司徒以冬重叠的部分。 而不是现在的她。 如果司徒以冬再也无法恢復记忆，那么，她还有理由留住她么？ 林莺不知道。 就在这时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林莺和挪尔里希一起下车，林莺思绪有些混乱，于是她说：「今晚你自己吃，不用等我。」 这几天挪尔里希都会在餐桌前等林莺到了才开动，因为她说自己身为客人在主人来之前吃是不礼貌的，林莺当时就问她：「我看你早餐吃得很尽兴。」 挪尔里希就很不好意思：「早餐是那个，另当别论的一餐……不是很正式，所以就不用在意那么多礼节。」 失忆了的司徒以冬像是被灌注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观念，林莺有时候太想问问题，她只好不停喝茶逼自己闭嘴。 林莺说完就直接转身进了别墅，挪尔里希看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别墅里，她缓缓吐出口气，忽然转身拉开前座的门，她长腿一跨坐了进去，门一关上她就对司机说：「我还不是很饿，你带我去周围转转吧。」 司机是一个儒雅的男性，他的头髮斑白，闻言也只是默默踩动油门。 整个过程中挪尔里希也不开口，她百无聊赖盯着眼前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景色，其实在这片区域住久了的感觉并不如住在万穆言家，起码那附近有生气，一到夜晚就会冒出各种摊贩和流动式夜市，人也龙鱼混杂，在那里闲逛对挪尔里希而言是一种有趣的饭后活动。 但这里总是千篇一律，都是同样的，被粉刷成白色的别墅。晚上吃饱饭出去，干净到一尘不染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偶尔有几辆豪车静悄悄地滑过，仅此而已。 对挪尔里希来说，这片高档小区像是她前世的宫殿，虽然很奢华，但总是缺少一种鲜活的人气。 车子驶过某栋房子时，挪尔里希眯起眼睛：「就在这停下吧，我从这自己走回去就好了，司机先生，辛苦啦。」 她从车子里钻出来，关上车门那一刻又弯腰，趴在半开的车窗上对司机说：「对了，你的这个耳机。」 她指了指司机在一只耳朵里塞上的蓝牙耳机。 「这种耳机，款式好特别啊。」 她笑着这么说，司机放在方向盘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握紧了方向盘。 「我前两天刚好有看见别人戴，就是颜色不太一样。而且你白天的时候好像不戴耳机？」 这名从不开口的司机终于说了一句：「……开车时带耳机，有安全隐患。」 挪尔里希笑：「那载我的时候就可以戴了？」 她用指背敲了敲车窗玻璃，司机的背部忽然绷紧——他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 挪尔里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起身离开，最后对司机说： 「记得帮我向顾缇雅问好，告诉她，我什么都不会误会的，我相信今天只是一个特殊情况。」 她听见身后的车子静静停在那片刻，而后才缓缓离开。 挪尔里希松口气，然后她抬头看着这栋房子，同样是这一片最标准的别墅建筑之一，只不过里头明显没有住人，花园里疯长着各类色彩鲜艷的植物，爬山虎几乎遍布任何一面褪着墙皮的墙壁。 铁门也有一点松动，挪尔里希扒拉了一下。 她敲敲脑子，原主虽然告诉了她这间别墅的存在，但并不打算给她提供更多的记忆。 于是她深吸口气，绕了这栋房子一圈，哪一面墙都不好爬，强行敲开大门的话又容易留下痕迹。 挪尔里希思考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她对自己感到无奈。 干嘛老想那些违法的办法？你不是可以直接进去吗？ 挪尔里希又回到门口，她看了眼门口的锁，和林莺家门口那套一样是指纹锁。 她立刻照猫画虎，有点笨拙地扫了好几次才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挪尔里希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第54页 虽然铁门是进来了，但是别墅门口的门需要钥匙，不过这下对挪尔里希来说不成问题，她两三下就爬到一旁长到几乎高过最上层阁楼的槐树上，然后抓着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直接盪到了二楼的阳台上。 挪尔里希自己盪得还挺开心，她完全忘记了要保持低调，如果现在有人正好路过附近，抬头伸个懒腰，估计就能看见一幕只能出现在动作片里的特技画面。 还好她没那么不走运。 不过让她比较无奈的是，她一落到布满灰尘的阳台上，压住声音咳嗽了半天以后，原主的记忆才告诉她：钥匙就藏在槐树旁边那块石头的地下。 挪尔里希：……要不是你已经死了，我真的会觉得你是故意的。 不过她人已经进来了，所以只好耸耸肩。 阳台的门没有锁，她很轻易就打开了，这是一间和林莺家里布局一样的客房，挪尔里希突然皱眉。 室内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但让挪尔里希感到毛骨悚然。 这间客房岂止是和她所住的客房布局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从那个挂钟的摆放位置，床与床头柜的材质颜色，被子与枕头的质感…… 挪尔里希的记性很好，更别提她还会牢牢记住所到之处的每一个细节，以至于她越看越觉得可怕——很显然，这间屋子的布置者通过某种方式将林莺家里的一切都复制了下来，在这里重现。 而且，根据挪尔里希自己的推测，这个布置者应该就是原主。 她小心翼翼开了门，探索起这栋别墅内部。 就结果而言，她再次确认：原主将这里布置成了另一栋林莺的别墅。 不仅仅是客房，连大厅，餐厅，还有浴室…… 准确来说不是一模一样，因为这栋房子几乎没有任何日用消耗品，为什么呢？ 挪尔里希很快得出了答案：因为消耗品需要更新。 原主绝对不是一个勤劳的人，她可以布置出这一切，但不会费心思去每天更换消耗品。 也就是说——她可以根据布局推测出原主布置这间屋子的时间节点！ 挪尔里希找到目标后探索得更起劲。她发现桌布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也许回去以后可以问问那个在林莺家干了好多年的阿姨，桌布希么时候换过。 不过她在一楼二楼找到的线索有限，林莺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变化的人，又或者距离原主布置这里的那一天并不远，所以才没有什么变化。 挪尔里希最后直接上了三楼——这是她在林莺家没去过的地方。 推开应该是对应林莺卧室的那间屋子时，挪尔里希有一些犹豫，不过她还是推开了——一进门她就发现一些显然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东西。 ——这显然是一间婚房。 婚房的布置被精心设计过，为了和整体装潢协调，它被设计成了英伦田园风婚房，只不过被子上绣着一个「喜」字。 除此之外还有墙上的一幅照片，是原主与林莺的婚纱照，她们对着镜头笑，两个美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令人移不开目光。 不过挪尔里希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靠近那个相框，眼睛盯在原主交叉的双手上。 挪尔里希头皮发麻，她立刻用手机搜索起来，最后得到的答案和她想的一样。 不管是在她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婚礼时叠手指，食指与中指交叉状似十字架，它代表誓言无效。 白天的记忆重现，挪尔里希此时此刻可以确认这么一件事： 从一开始就是了。从一开始，司徒以冬就带着被那个女人挑唆的某种目的接近了林莺。 她不可能是在结婚当天从头到尾完成的这栋复制房子，她肯定在这之前就开始策划，牢牢记住了林莺那栋别墅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在婚礼那天彻底完成。 在说下「我愿意」的那一刻，司徒以冬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呢？ 挪尔里希莫名打了个冷颤。 第27章 挪尔里希慢慢退出这间卧室，关上了门。她站在三楼的楼梯边，抱起手臂俯视这栋复制房子，心里始终有一个疑问挥之不去：这栋房子对原主来说到底是什么？是一间秘密基地，用于喘息片刻的生活场所？不，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破坏这间屋子的现状。 这栋房子更像是一种执念的凝聚物。 挪尔里希能感觉到这里所有的精心布置都带着一种扭曲的偏执，所以才会还原到这个地步上，就算捂着林莺的眼睛让她来到这里，估计她本人都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不是她的家。 而原主的执念…… 「你本来也可以西装革履，自信大方地走在这里，被人追着叫林总，林总。」 林总？ 挪尔里希仔细琢磨着那女人的这句话，她又环顾一边四周，边想边打开三楼的所有房间察看，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况且她本来也没去过林莺家的三楼，虽然想了解室内全貌，不过这样似乎就过于冒犯林莺的隐私了。 挪尔里希还是知道点分寸的。 来到走廊尽头时，她忽然想起自己爬上来的那颗槐树——高过阁楼，对了，别墅最上方明明有一扇阁楼的小窗子！ 但是林莺家没有阁楼，挪尔里希能确认这点。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挪尔里希饿着肚子又找了半天也没在室内找到通往阁楼的门，回到大厅以后她看着自己遍布地板的脚印，因为这里没人打扫，所以哪里都落了厚厚一层灰，脚印便分外明显。 第55页 想到这里她懊恼地揉乱了头髮：挪尔里希，你太心急了！现在可好了，满地都是你自己的脚印，就算有原主之前的脚印也分辨不出来了。 这样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挪尔里希垂头丧气地从一楼开门出去，来到那颗槐树下先是把钥匙挖出来塞到口袋里，然后又按照之前的步骤爬上树，这次她找了一根更高的树枝，就是有些纤细，但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好选择了。 她攥紧树枝，用力一蹬树干，这次飞向了阁楼的小窗户——哇，就差一点！ 挪尔里希差点叫出声，被她抓住的那根树枝呈现出一条弧线，几乎就要折断，挪尔里希努力看清屋檐的位置，最后果断松手，在树枝咔嚓断裂前一刻有些惊险地落在了屋檐上。 「……唿，好险啊。」 挪尔里希抹了把汗，然而越惊险刺激越让她脸上带笑，像是前两天去游乐园的时候她尝试了所有刺激的项目，而只坐了一次过山车就已经腿软到无法站立的林莺喘着气，神色怪异地看着挪尔里希，她还嘟囔过一句：「为什么在笑？」 耳朵很灵的挪尔里希当然是听到了，但她只是耸耸肩没有作答，就算是在她那个世界也有不少人很难理解她，有人甚至认为她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古怪。 但挪尔里希只是认为，如果你没办法彻底消灭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困难，那你最好还是尽量做到享受它，用笑容消解掉苦痛！ 她慢慢调整好唿吸，然后攀着屋檐向上爬，最后来到阁楼那扇紧闭的窗前。 她试着推了一下，窗子闭得很紧，里头估计是安上了插销。 这一下让挪尔里希更坚定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看来原主不想让任何人进去，这里恐怕保存着她最大的秘密。 比较幸运的是原主虽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甚至十分阴暗的秘密，但她终究还是那个原主——那个蠢货，所以没办法做事滴水不漏。 挪尔里希从屋檐上捡了根比较坚硬的树枝，她将其插入窗户缝隙，卯足劲撬开了这扇已经老旧的窗户，看来原主既懒得更换日用消耗品，也不在意建筑的老化程度。 窗户一开挪尔里希便轻巧灵活地钻了进去，一进去她有些惊讶，因为她没有咳嗽——也就是说这里的灰尘要少一些，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阁楼里太黑，挪尔里希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开关，「啪」一下灯就亮了，十来平米的小阁楼内景象让挪尔里希有些惊讶。 一张几乎占据阁楼一半的床铺，一个很大的木制衣柜连接着一套已经生锈的铁制桌椅，床上堆满了衣服，挪尔里希抓起一件比对了一下——尺寸合适，是原主的衣服。 仔细闻闻好像还有一种淡淡的洗衣粉味，挪尔里希猜测这是原主刚把这堆衣服洗完带回来，可能没时间整理就扔在了床上，或者她本来也不在乎衣服放在哪里，挪尔里希看见这堆衣服中间有一些凹陷，像是被人躺过的痕迹。 这倒是个不错的发现，最起码挪尔里希现在不用再让别人给她买衣服了——虽然大多数衣服她不是很喜欢，不过有的穿就行。 书桌上有几支笔和一罐已经干掉的墨水瓶，除此之外还有一堆过期食品泡面胡乱放在桌上，椅子上，床上和地上，原主虽然对外很挑剔，可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似乎很随便。 「一个人的时候，我和生活在垃圾堆里没有两样。」 忽然，原主这句自言自语闯入挪尔里希脑海，她皱眉，意识到原主的过去或许比她想得还要黑暗。 但她又摇了摇头想：不能让这成为她原谅原主的理由，她可以理解原主的所作所为，却不能代表别人原谅她，毕竟原主对他人造成的痛苦也是无法被轻易磨灭的。 这时她看看床上那堆衣服忽然想：如果衣服都堆在床上，那么那个衣柜里放的都是什么？ 心里升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记忆所致，挪尔里希来到衣柜前，她敲了敲柜门试图通过声音判断出里面有什么。 ——好像塞得很满的样子？ 她看见柜门的缝隙中露出白色一角，她凑过去看了半天，意识到夹在这中间的是一封信。 挪尔里希后背莫名泛寒，她忽然就想起了原主来到这里的最后一天，她彻夜伏案写信，脸上不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最后她把完成的信件封好，站在挪尔里希现在的这个位置上，将这封信从缝隙里强硬塞进去，最后没办法了，司徒以冬看着露出来的白色一角耸肩：「再说吧，没准我也活不到写下一封信的时候了。」 回忆结束，挪尔里希的手放在柜门把手上，最后用力一拉—— 衣柜里飞出爆满的无数封白色信封，瞬间淹没了整个阁楼。 挪尔里希躺在床上，那堆衣服里，她身上也有几封信，她随手拿起一封，只见背面写着：「林莺收」。 挪尔里希意识到林莺想要得知的真相，此时正在自己的手里，唾手可得。 挪尔里希拆开信封，原主的字确实很丑，万穆言没说错，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学生的字体。这封信密密麻麻写了三大张，挪尔里希细细读完，其实越写到后面原主的语句就越没有逻辑，单纯是感情的发泄罢了。 甚至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污秽语句，不仅是针对的林莺，这个社会，还针对靠近林莺的原主自己。 第56页 挪尔里希放下信纸，她大概有了一个模煳的概念，但还不够，她需要读更多。 她捏起几张信封，而上面的收信人无一例外，全都写着林莺。 她又打了个寒颤，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我是真的不喜欢读书啦……」 挪尔里希嘟囔了一句，她嘆了口气，最后还是打起精神，准备把这些信件都读完。 她拍了拍脸鼓励自己：「小挪，加油！」 。 凌晨的时候挪尔里希才回到林莺的家里，她一回去倒头就睡，第二天甚至没能爬起来去跑步。 她在梦里被原主扭曲，痛苦，绝望的情绪困住，睡得很不安稳，感觉那些谩骂也渗入了自己的身体，同时那个坏女人——挪尔里希已经决定要把那个高高在上，不仅嘲笑她，还挑唆了原主的女人叫做坏女人，她实在是太让人厌恶了。 坏女人的声音也在挪尔里希的梦里不断环绕，以至于她半睡半醒间觉得自己牙齿酸痛——是睡觉时咬得太用力了。 她翻身时又觉得眼睛湿润，手指触一下，发现泪珠不知何时滚落。 为什么要哭呢？ 挪尔里希不知道啊，她就是觉得好沮丧，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必须要遭遇这些，哪怕她自己也挺惨的，可这并不能阻止她共情自我折磨的原主，共情无辜的林莺。 她想爱啊，爱啊。原来爱情也不一定是个好东西，它会让人生死不如，是良药，也是毒药。 挪尔里希蜷在自己的手臂里，她眼泪不停流出，肩头也在颤。就在这时她手腕上的纹身亮了一下，挪尔里希忽然听见一段轻轻的歌声在她的梦里响起。 故乡的摇篮曲，索尔纳的雨滴歌。 这歌声悠悠而来，为她抚平心上的皱纹，波动，所有一切痛苦。 歌声让挪尔里希暂时褪去那些记忆带来的灰暗，她的唿吸逐渐冗长，沉入了一个正在下雨的梦里。 她听见一声嘆息，谁在她的梦里轻声细语。 唉，小挪，我的小挪。 要如何让你自私一点，不去和他人的苦痛感同身受呢？ 我能做的，大抵也只有让你好好睡一觉……只有这样而已。 ……魔女好像也不是无所不能。 。 挪尔里希醒来时已是晌午，她揉着眼睛出来，吃过中午饭，对着阿姨道谢，帮她洗碗以后就看见林莺背着背包走出来，准备去学校上课。 看得出来林莺昨晚也没有睡好，她今天的妆容有一点厚，遮住了深深的黑眼圈。 挪尔里希看见她以后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她只好低头小声问好：」林莺……早、早上好。」 「不早，已经是中午了。」 林莺的语气也很疲惫，她带上一杯热咖啡出门，挪尔里希紧随其后。 发觉自己被跟着的林莺回头：「今天我要上课，你不用跟我过来。」 挪尔里希还是吞吞吐吐的，林莺觉得奇怪，她便停下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她眼神格外尖锐，挪尔里希被这么一问反而收了声，见她也不回答，林莺只好先坐进车里，她催促：「再不说的话我就要走了。」 挪尔里希刚要开口，她余光一瞟，突然发现司机换了，今天的司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正对她微笑点头致意。 「——司机换了？」 她下意识问，林莺本来就没睡好，顾左右而言他的挪尔里希让她心里一阵烦躁：「对，他今早来电话说是要回老家，我临时从家里调来一位司机。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挪尔里希突然俯身，对着车窗里的林莺认真问：「林莺，我想问，如果我最后想不起来我对你态度转变的原因，那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林莺没办法对上挪尔里希那双眼睛作肯定回答，她最后移开视线说： 「那么，你就没有在这里呆下去的必要了。」 说完她就让司机开车，车子开始移动，挪尔里希后退几步，最终看着车子渐渐离去，只剩下一个小点。 也是啊，肯定会变成这样的。 挪尔里希并不意外，她现在和林莺能好好相处，甚至和她住在一起的唯一理由就是帮她找出真相，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就连之前的保护也是——挪尔里希认为林莺正是因为不知真相，所以还保留一丝爱的侥倖。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不知道真相要更好一点？ 反正原主已经死了，能知道这个真相的只有挪尔里希一个人。 可她有这个资格决定这件事吗？ 挪尔里希嘆口气，她忽然有些累了，以前还有同伴们在身边分担，但来到这世界后她一直是单打独斗，从来没有对谁透露过半分心里的事，因为她怕别人不信自己，怕给别人添麻烦。 这时她又想起换司机的事，一定是因为昨晚他暴露了，所以顾缇雅才会把他换掉。 ——不，顾缇雅也不一定知道这件事。就挪尔里希对她手下那群人的了解来说，很可能是那个司机自知暴露，察觉到危险才主动脱离这个位置的。 想到这里她眼前慢慢浮现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一个过于认真，另一个又过于冷漠。 她知道自己要去哪了。 第28章 中午的时候天气阴，下了点淅淅沥沥的小雨，唐今雨出了咖啡厅后厨的门，倚靠在小巷子的墙边，灰色衬衣被蹭在脏兮兮的墙上也不要紧，反正是员工制服。 第57页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唐今雨对脏东西适应性很高。 她抬起下巴叼了根烟，打火机打了几下没成功，唐今雨很有耐心，也不皱眉也不烦燥，就默默伴着雨声，一下一下打着火。 就在火苗终于出现时，身后的门吱呀开了，过来的同事正想戳下她肩膀，唐今雨身子一晃就躲了过去：「干什么？」 同事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他挠挠头：「有人请假了，经理要你补一下位。」 唐今雨看了眼手錶：「我的休息时间刚开始三分钟。」 「反正经理让我来叫你……你不去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同事耸耸肩，他见唐今雨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笑嘻嘻凑上去：「咱们一起翘班也行啊，一个人肯定会被骂，俩个人就——」 话还没说完唐今雨转身就走，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明显一瘸一拐的，同事赶紧叫住她：「哎……今雨啊。」 唐今雨站住回头，那张脸没什么表情，同事心里嘀咕：真像个木头人。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唐今雨这才想起来，于是把叼着的那根烟掐在手里，收进掌心。 她回了句「谢了」，然后就穿过后厨回到咖啡厅里，这里头干净舒适，灯光柔和——客人也不少。 这家咖啡厅兼餐点，空间又大，饭点的时候甚至会排长队，其他时候比较清闲。 经理一见到她就说：「抱歉啊今雨，我知道你伤还没好，但人手实在不够，你看我都忙不开——」 「知道了，没事。」 唐今雨淡淡说，她洗手的时候看了眼收银台前的客人数量，轻微嘆了口气。 唐今雨其实有些后悔当初选择来这里打工，之前还好，但现在太累了，她计划着过几天就辞职，找份更轻松的工作好养伤，毕竟只是为了掩饰身份的兼职，无所谓。 而且身上的伤总是不好，是会被某个小矮个嫌弃的。 唐今雨撩起袖子的时候又看见缠在手臂上的绷带，上头用马克笔写着大大的「好好工作」四个大字，幼圆体，谁都不会猜到这可爱的字迹出自于那个说话跟机器人一样的小矮个。 要是总在心里叫她小矮个，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通过什么高科技技术分析出来？ 唐今雨难得想了些有的没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她熟练地站在收银台前服务来到面前的每一个客人。 经理见她终于站上岗位心里松了口气，唐今雨一个人能顶三个好吃懒做的员工，她不仅讲话清晰干脆，制作饮品时也十分准确谨慎，几乎是零差错。 前些天她来上班的时候一瘸一拐，身上还缠了不少绷带，经理吓了一跳，她倒是一笔带过：「车祸，不严重。」 也就那之后她才打翻了一次牛奶，经理这下意识到唐今雨是真的受伤了，不然她肯定还能保持零差错的记录。 有唐今雨在经理就放心了，一番忙碌后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一点了，客人会少一点，于是经理就对唐今雨说：「你先干着，我去上趟厕所。」 唐今雨点点头，她神情不变，很认真地投入眼前的工作。 唐今雨是这样的，不管对手里这份工作是什么看法，一旦开始她就一定会认真完成，绝不会分心。 也因此，如果因为态度问题导致工作出错，唐今雨能失眠整整一个月——所以今天的她仍然睡眠不足。 经理走了以后收银台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照样有条不紊地完成每个客人的点单，动作很迅速，要是有人在一旁掐表计时就会发现唐今雨对每个步骤控制的时间几乎是一样的，她把这也当作一种训练。 然而，在五秒就能完成的点单步骤中，唐今雨的手忽然慢了一步，导致五秒被延长，变成了十秒……二十秒，甚至，还在延长。 唐今雨的手悬在半空中，她直到现在才看见队伍里有个高挑又引人注目的人，那人扎了个高马尾正左顾右盼，纯白色t恤下露出的一截手臂和自己一样缠着绷带，只不过她的绷带缠得很丑，唐今雨的脸颊扯动一下。 为什么这傢伙会在这里，巧合？ 唐今雨深吸口气，她继续刚才中止的工作，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要现在立刻报告给老大，可老大能不知道s在哪里么？也许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报告的事，又或许—— 她在考验自己？ 唐今雨的心重重一跳，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上次任务失败后，老大明明知道她说了谎，直到现在却没有要惩罚她的意思，看来今天她就是要彻底考察一下自己的能力，再决定如何处置自己。 唐今雨再次深吸口气，这次是要舒缓紧张的心情。老大要考察自己什么呢？对目标s的态度？s上次要她们喊她「小挪」，也许她不该这么做的，对，必须要和目标保持距离。 更何况上次她还易容了，s应该认不出她。 队伍慢慢前进，s终于来到面前。 唐今雨整理好所有思绪，她尽量使语气和平时一样礼貌： 「您好，请问您要点什么？」 连眼神也避免碰上，然而s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她直接开口说： 「小挪想喝那个，那个叫奶茶的东西，听说很好喝，请问这里有奶茶吗？」 她语气也太开朗，说出的话让唐今雨一愣，眼神下意识对上——挪尔里希的那对漂亮眼睛眨了眨。 第58页 「清洁工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挪尔里希那明媚纯粹的笑意像是一阵清爽的风，瞬间捲走了唐今雨的疑虑，让她在这一步停留的时间又长了许多，只是犹豫着说：「有……有原味的……」 「就要原味的！」 唐今雨点了下屏幕，大脑简直是一片空白：「好的，那您的名字是……」 「小挪呀，你忘记了吗？」 唐今雨下意识接：「好的，小挪小姐……」 ——啧！不是都说要和她保持距离，不叫她名字了么？ 唐今雨对自己非常沮丧。 「对了，清洁工小姐叫什么呢？」 下单的时候挪尔里希歪头，她扒着柜檯身子往前头探，唐今雨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以至于让她一眼就看见了胸前的名牌：「唐今雨，这个名字好好听啊。」 糟糕，这下连身份都彻底暴露了。 唐今雨的沮丧变成了绝望。 「好贵啊，你等一下，我找找……」 挪尔里希翻起口袋最后找出几张纸币和一枚硬币，把它们全部放在柜檯上的时候唐今雨察觉到她身后的人纷纷投来注目视线。 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明明是一个alpha…… 唐今雨默默数了数这些钱。 为什么一个alpha连杯奶茶钱都凑不齐啊？ 唐今雨一口气没上来，挪尔里希出现后的每一步都不在她的预料内，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唐今雨一直奉行低调做事，她瞬间拿出自己的手机扫了下码，然后压低声音说：「就当是我请你的。」 钱不够的挪尔里希本来就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立刻伸手把这些钱往唐今雨那边挪了挪：「那、那这些先给你！」 「不，我不需要……」 本想拒绝的唐今雨看见挪尔里希一脸坚决就只好收下，感觉不收下的话事情会朝更麻烦的方向发展。 小票拿出来后她递给挪尔里希，这时候的唐今雨已经格外疲惫了：「拿着，一会叫到你的号你再来取，不要再做出任何引人注目的举动了，好么？我答应你，一会休息的时候我会去找你。」 唐今雨认为挪尔里希的出现绝不是偶然，她肯定是有所企图，只不过唐今雨目前还猜不出来她到底要干什么。 挪尔里希接过小票乖乖点头，同时她有点困惑：引入注目？她也没做什么吧。 而且清洁工小姐人好好噢，既没有装不认识她还请她喝奶茶，挪尔里希现在口袋里只剩下之前在便利店打工挣的那点钱，店长给的是现金，虽然本来说的是转帐，但挪尔里希当时还玩不太来手机这东西，所以她到现在也只会用现金。 挪尔里希等到自己那杯奶茶做完后就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她搅拌了一下，抿唇显得无比期待。 自从会用手机上网后，她就经常在网上看见奶茶的gg还有很多网友的夸张评价，甚至还有人说「一天不喝奶茶就觉得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挪尔里希一直很好奇它的味道，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喝。 一是没钱，二是她这段时间寄人篱下，也不好说出口。 在万穆言家的时候她们点外卖，万穆言身为警官很自律，基本也不点垃圾食品，挪尔里希试探问能不能点奶茶的时候万穆言会皱眉，然后说：「你想点就点，我反正不喝那种东西，你知道那里面糖分有多少么？」 挪尔里希只好说好吧好吧，我也不吃垃圾食品的，我有饭吃就好了，才不需要奶茶这种东西。 现在住在林莺家里，林莺一般只喝那种很上档次的红茶，偶尔会来点进口咖啡，要不然就是一瓶上百块的矿泉水。 挪尔里希偷偷跟阿姨说想喝奶茶，阿姨就用最好的茶叶煮最纯的牛奶，最后熬煮出来的奶茶让挪尔里希颇有一种负罪感，感觉嘴里全是金钱的味道，已经完全尝不出味道的好坏了。 而且她觉得那些网友说的奶茶肯定也不是这种。 所以，今天是挪尔里希第一次准备尝一尝那大名鼎鼎的「奶茶」！ 她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然后把杯子用力放在桌面，挪尔里希双手撑着卓沿，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芒。 这丝滑的口感，与冰块融合在一起，顺着喉咙而下的爽快，还有那席捲了舌尖的浓厚甜味…… 忍不住了，挪尔里希向来掩饰不住激动的情绪。 「好——喝——！」 挪尔里希就此宣布：小挪爱上了奶茶！ 那边的唐今雨听到后手一颤，她迷茫地看了眼坐在角落的挪尔里希，见她咕嘟咕嘟几口喝光了手里的奶茶，心里不停想：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从来没喝过奶茶吗？明明要她低调一点，为什么又突然这么大声…… ——她是不是单纯来找我麻烦的？ 唐今雨眉头紧锁，她突然在收银台前不动声色地做起拉伸运动，热身结束后她轻轻吐出口气，确保自己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而后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挪尔里希已经开始趴在桌上玩手机了，她嘴角甚至还有点奶茶沫儿。 唐今雨：……我现在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第29章 终于忙完后唐今雨一脸警惕来到了挪尔里希面前，她察觉到别处投来的视线，奈何她是beta，也不知道挪尔里希此刻到底有没有用信息素捣乱。 第59页 眼前的挪尔里希看上去心情很好，她见唐今雨来了就指着空了的杯子说：「清洁工小姐，这个也太好喝了吧！难怪会有人说一天不喝奶茶连生活都失去了意义……」 挪尔里希现在很同意这句话。 「你是真的没喝过奶茶吗？」 唐今雨一脸诧异，可她马上又提醒自己：别被这女人骗了，她可是那个把我们甚至还有老大耍得团团转的s！ ……虽然她也救了我们好几次，可能她本质也不坏？也许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话？ 唐今雨的面无表情背后简直是天人交战。 挪尔里希不知道这些，她趴在桌子上数手指头：「一杯奶茶二十块，可以买三份煎饼，二十根棒棒糖，可是两三口就喝完了……如果每天都喝的话我就得每天挣六十块，这样一日三餐和零食都解决了，还能喝一杯奶茶……」 说完她抬头，直勾勾盯着唐今雨：「清洁工小姐，你说，当清洁工一天能赚六十块吗？」 唐今雨：「……」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严谨认真的唐今雨此时此刻想吐槽的居然是：你一天能吃二十根棒棒糖吗？ 她马上回过神来，拍了下桌子：「小挪，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话出口她又后悔：该死，怎么还是叫了她名字？ 挪尔里希挠挠脸小声说：「清洁工小姐，低调，低调，好多人都看过来了。」 你也知道要低调啊？！ 唐今雨揉揉太阳穴，她这辈子还没这么郁闷过。 偏偏挪尔里希说的对，她们这俩人已经吸引太多目光了，唐今雨深吸口气站起来：「……你跟我过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穿过柜檯来到了后厨门口，挪尔里希忙不迭跟过来。 穿过后厨的时候唐今雨顺走两罐可乐，到时候和经理再报备一声就好了，反正她今天已经加班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比起酒，唐今雨更爱喝可乐。 只是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顺走两罐。 她用肩头推开后门，外头的雨差不多都停了，巷子里有一股湿漉漉的霉味儿，那个同事不在这，唐今雨松口气，又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果然没什么人的时候才最舒坦。 这时候挪尔里希莫名其妙笑了下：「清洁工小姐，我还以为你会就这么跑掉。」 唐今雨拉开可乐拉环，她喝了一大口，感受着气泡在舌尖瀰漫。碳酸的味道。 因为某种原因，唐今雨总是想要牢记这股味道。 喝了一口后她才慢慢平復心情，然后又看了眼挪尔里希：「为什么这么说？」 挪尔里希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害怕顾缇雅假装不认识我，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 「……你也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唐今雨更郁闷，她又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说：「你就不怕我现在跑？」 她现在完全可以冲出巷子，翻个墙消失不见。 「不会，你要跑早就跑了，在我喝奶茶的时候你就有机会啊。而且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比我又严重，我抓得住你。」 挪尔里希笑了笑，不知为何，经过那一晚上后唐今雨觉得这人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颇有说服力。 「那你到底要找我做什么？先说好，我不可能做背叛老大的事。」 连想到这个念头都会忍不住颤抖，唐今雨赶紧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挪尔里希小声说：「才不是为了那种事……而且，如果你是那种会背叛顾缇雅的人，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唐今雨愣了下：「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顾缇雅看人的眼光，和你聊天，我就不必在意你的身份，不用担心一般的麻烦会找上你。」 顾缇雅应该算是特级麻烦吧。 挪尔里希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唐今雨的眼神。 「而且我现在接触的所有人都把我看作以前那个司徒以冬，他们都认识我，甚至，太认识了，所以总会先入为主，抹掉我的其他可能性，啊，我也知道是我活该啦，但我……我不想这样。唔，我的意思是，我想从头开始。」 她察觉到唐今雨的眼神疑惑，于是连忙这么解释，她算是越来越擅长解释穿身这一回事了。 不管是谁犯了错都会想重开一次，不是吗？想隐姓埋名，到另一个城市，甚至是另一个世界，小心翼翼避开自己犯过的那些错误，弥补对他人的伤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唯一不同的是同一个人仍有可能犯相同的错，但挪尔里希和司徒以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新的司徒以冬是新的人，挪尔里希必须付出加倍努力才能说服认识以前那个司徒以冬的人。 但面对唐今雨的时候却不用，挪尔里希觉得现在和唐今雨聊天或许是最轻松的了，她不用去考虑原主的那些事，而面对失去记忆的顾缇雅她又颇有压力，而且她满脑子都会想着亲亲的事。 唐今雨默默看着挪尔里希，她垂眼，挪尔里希那句话触动了她心里某一根弦。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重开一次。 如果不是beta就好了，如果能感受到信息素就好了，如果能有更加平常的生活，就好了。 也许这样她就会有勇气和那个人说，让我一直呆在你身边，好不好。 唐今雨的心防松了下，她嘆气，把刚才放在地上那罐可乐递给了挪尔里希：「喏。」 第60页 挪尔里希扬眉：「这个是什么呀。」 唐今雨郑重其事介绍：「这是一款叫做可乐的饮料，喝起来非常过瘾上头，也有人说，一天不喝可乐，连生活都失去了意义。」 这个人绝对不是她自己哈。 挪尔里希立刻感兴趣了，她接过来，唐今雨看她笨拙拉开拉环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人确实很像一只爱到处嗅嗅，对什么都很新奇，什么都想要放嘴巴里尝一下能不能吃的狗。 挪尔里希喝之前还对唐今雨说了声谢谢，一凑近能听见气泡炸开的声音，挪尔里希动动耳朵，好像不是很想喝的样子。 但奈何唐今雨看着，不能拂了对方好意，挪尔里希捏住鼻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她就开始勐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这、这个是，哇，好辣！好辣啊！」 挪尔里希马上吐出舌头，她的眼泪都刺激出来了，唐今雨现在颇有种给小孩子尝柠檬片的玩笑心态，她嘴角忍不住勾起，察觉到后又拼命压下。 「习惯就好了。」 为了压抑笑意，唐今雨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可乐。 「我以为是饮料呢，怎么和泡泡酒差不多？」 挪尔里希在那里嘀咕，泡泡酒是她的世界里一种很特别的酒，顾名思义就是会冒泡泡，喝起来辣口，像是在舌尖上跳舞，也被人称为跳跳酒。 这种酒不会很上头，一般会加入一些果肉给小孩子喝，据说有驱寒祛湿的功效，是索尔纳南部一个小镇里的特产。 挪尔里希一直都很嫌弃泡泡酒，她觉得这玩意儿既不是酒也不算果汁，味道那么古怪，说是药还差不多！但现在她又尝了口手里的可乐，居然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再喝一口，嗯，味道甜甜的。 再再喝一口，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还挺好喝的？ 而且，这个味道她其实在这个世界也有尝过。 或者说，她闻到过。 挪尔里希笑了下，她又喝了一口可乐，突然说： 「这个味道，和低头族小姐的信息素气味好像啊。」 这话一出就让唐今雨愕然回头，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挪尔里希，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果然，一牵扯到低头族，唐今雨的态度就会瞬间转变。 挪尔里希若有所思。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唐今雨的手伸向后背，那里藏着她贴身携带的一把匕首。 「你果然是有所企图，想要拿这个威胁我做些什么，对吧？如果我不帮助你的话你就会去骚扰她，还是说，你已经去见过她了？」 唐今雨狠狠咬住后槽牙，她在忍，挪尔里希看得出来。 她反而有些困惑，歪着脑袋说：「原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唐今雨的手已经攥住刀柄了，而她的另一只手开始在手机上盲打，准备给小矮个发条简讯确认她的状态。 「那天你们俩搀扶我下楼的时候，不对，更早一点，和低头族小姐在那个电梯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她是一个omega，对吧？我并不排斥她的信息素。」 挪尔里希丝毫不紧张，她继续说：「气味很特别，又是我没闻过的味道，有一点辣，无味，啊，她着急的时候会渗出一点甜味……你不要这么看我，我是alpha，我又没办法屏蔽掉omega的信息素。」 唐今雨眼里的敌意已经不能更明显了，更何况她现在的心情还添上一层莫名的……嫉妒？ 眼前这个人对她描绘出的那种气味，唐今雨从来都没有嗅到过。 简讯编辑好了，只差按下发送键。 「因为很特别，所以我就试着回到七道口那栋楼，我知道顾缇雅让你们来清点那楼，所以伤不是很重的低头族小姐肯定也去了。我就靠着残留在那的信息素，像是在跟着一道脚印走，最后来到了这里。」 挪尔里希说完便若有所思：「但我很吃惊找到的是你。所以我才会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唐今雨这才发现她的重音下在「你」字上。 「我还以为找到的会是低头族小姐，毕竟我跟踪的也是她的信息素嘛。不过我现在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挪尔里希伸出手指了指唐今雨的右臂，唐今雨以为她发现自己正攥着匕首，没想到她说的是：「绷带。你的绷带上带有一股很浓重的信息素，和这罐可乐一样的气味，它属于一个omega。」 在唐今雨发送出简讯的那一刻，挪尔里希推断出了一个答案： 「因为你是beta，所以你从未发觉：低头族小姐对你进行了伪标记。」 第30章 唐今雨的手瞬间松了刀柄，她低头，抬起手看着那人为自己绑得很漂亮的绷带，又俯身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下「好好工作」四个字，当时自己吃了药，睡得昏昏沉沉的，对那时的记忆也不甚清晰。 而且，她怎么会对自己作伪标记？ 挪尔里希看着唐今雨表情复杂，根本无法判断对方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她起码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刚才的敌意也瞬间消失了。 「……反正这个是最合理的解释啦，那个，你有机会的话亲自去问问她？」 挪尔里希并不确定自己说的推断绝对正确，所谓的伪标记是她刚才喝奶茶的时候才想到的。 她搞不懂身为beta的唐今雨身上为什么会有低头族小姐的信息素，后来她勐然想起当初万穆言给她上课时提了一嘴有关伪标记的事，挪尔里希连忙拿出手机搜索，词条上是这么解释的。 第61页 伪标记：指omage或者alpha对同性或者beta进行的标记。就像是猫用额头上的气味腺不断蹭人类的各种部位留下自己的痕迹，但伪标记一段时间后会消失，只能让自己的信息素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而真正的标记是会保留一生的。 挪尔里希心想，这下就说得通了。 唐今雨现在是没有敌意了，但她也不讲话了，手一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的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拿出打火机，这回一下就打出了火，她利索地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 烟就这样飘向了雨后潮湿的空气中，渐渐消失不见。 本来沉默还要持续，但唐今雨往一旁瞥了下发现挪尔里希一脸好奇盯着她手里的烟，她默默拿出一根新的递给她，俩人也不说话，挪尔里希照猫画虎，有些笨拙地咬着烟。唐今雨给她点菸，然后指了指自己嘴里那根，给她示意怎么吸，怎么吐气。 挪尔里希是照做了：她勐地一吸瞬间被呛到，这下比刚才喝可乐的时候咳嗽得都厉害，她很嫌弃地把烟吐了出来，用手抓的时候又忘记烟还燃着，这下她叫起来：「烫，烫烫烫烫！」 唐今雨一脸无奈，她看着那根烟在挪尔里希手里跟颠勺似的，赶紧伸出手指迅速把烟夹在手里，摁灭，准确地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完成，而挪尔里希还在那咳嗽，抹着眼泪：「清洁工小姐，你——你喜欢的东西怎么都这么刺激啊！」 「是你太夸张了。」 唐今雨摇头嘆气，她怎么会知道这傢伙从来没喝过奶茶可乐也没抽过烟，虽说有演戏的嫌疑，但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必要，她趋向于这女人脑子出了问题。 可她偏偏又在某些时候聪明得过分，就比如指出伪标记的事，跟着信息素追踪到这里的事，唐今雨现在是彻底看不透她了。 「所以呢，你就是想来和我聊聊天，以小挪的身份，而不是司徒以冬的身份？」 唐今雨还是有认真听挪尔里希的话，她试探着这么问，挪尔里希连忙点头：「对！我有好多事想谘询谘询你。」 「谘询我？」 反正现在走也迟了，唐今雨干脆抱起手臂，打算听听挪尔里希到底要问她什么，以至于费尽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来找她。 「对，我想问清洁工小姐——」 唐今雨突然说：「叫我唐今雨。」 挪尔里希愣住，只见唐今雨耸耸肩：「五个字太长了。」 「而且清洁工只是我那次任务的代号，是暂时的。既然你要以新的身份和我交谈，那我也要换一个身份，不然的话，太别扭。」 挪尔里希听了很高兴，她认为这是唐今雨正在接受她的迹象，她一直都知道唐今雨对她很警惕，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真的能把事情都说给她听。 当然，要说的话还是需要二次加工一番的。 「我想问你，如果，如果你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谁也分不清，但她因为意外去世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你必须要代替她活在这个世界上。」 挪尔里希编到一半又开始胡说八道，她果然很不擅长说谎。 唐今雨只是默默听着。 「然后你遇见了妹妹过去的爱人，她也以为你是妹妹。虽然她看起来很讨厌你，但其实还是很在乎你——不对，是还在乎你妹妹。她非常想知道你的妹妹为什么和她分手，而你恰好知道原因，但这个原因只会让妹妹的爱人更加痛苦。」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呢？」 一上来就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吗？ 唐今雨揉揉眉心，她反反覆覆咀嚼了一遍挪尔里希的问题，哪怕听起来很荒唐，但她的性子总是过于认真，以至于需要谨慎思考半天，连烟都抽完了，她才慢慢开口： 「……我想，这和我没有关系。」 挪尔里希眨眨眼：「可所有人都认为你就是你妹妹。」 「那又怎样？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和我妹妹是两个人，爱人是她的，分手是她做的，直到死前也选择不说的还是她。我没有资格替她做决定，告诉她的爱人真相。」 唐今雨又想到什么：「除非她去世前非常后悔这件事，那我大概会帮她吧。可惜，死人不会说话。」 这一句话点醒了挪尔里希，她心里的堵塞瞬间化开，挪尔里希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死人不会说话，可死者的记忆不就在她脑袋里吗？ 虽然不知道要怎么触发，但只要活下去，一定会全都想起来的。 到了那个时候，她再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告诉林莺真相吧。 挪尔里希坚定下来，随即她说：「那我还有个问题。」 「还有？」 已经放弃揣测挪尔里希想法的唐今雨很想抽第二根烟，但她的规矩是一天最多一根，当下只好忍着。 挪尔里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小声说：「……我想赚钱。」 唐今雨：「……？」 挪尔里希鼓起勇气：「我、我现在一分钱也没有！」 唐今雨傻眼，她抓了把头髮很无语：「是，我看得出来。」 挪尔里希：「我现在还暂住在别人家里！」 唐今雨：「……略有耳闻。」 她确实知道挪尔里希现在住在林莺家，他们之间的情报是共享的。 第62页 「所以，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工作可以让我做！我、我想挣到吃饭的钱，还有住宿的钱。」 挪尔里希见唐今雨眼神不对就赶紧说：「能填饱肚子能暖和睡觉就行！我没有其他要求的！」 光是和挪尔里希站在这交谈就已经是唐今雨的极限了，谁知道老大之后会怎么处置她？唐今雨刚要表示爱莫能助，忽然，一个想法闪过。 ——万一这一切真的是老大的考验呢？ 如果她就这么让挪尔里希走了，谁知道这个满脑子古怪想法的小挪之后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行为来，再让老大伤脑筋。 她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让挪尔里希成为瓮中之鳖。 于是她说：「小挪，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工作适合你，但我手里正好有一间闲置的房子，我可以让你住，房租在你挣到钱之前也可以先不给，就是住房条件不是很好——」 「我住！！我要住！」 挪尔里希兴奋地张开手臂几乎要抱过来，唐今雨下意识躲开，挪尔里希差点摔到地上，可她还是高兴得咧嘴笑个不停。 「谢谢你，清洁工——不对，是唐今雨。唐今雨，谢谢你。」 挪尔里希是真心高兴，她终于可以不用寄人篱下，辛苦扮演原主了。 而另有目的的唐今雨只好移开视线，她手里不停玩着打火机，这时她才想起来一件事。 「……糟糕。」 唐今雨忙拿出手机，果然那上面有几条未读简讯，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她点开看对方发来的最后一条是： 小白：五分钟内再不回復，我会去找你。 简讯发来的时候大概是十五分钟前。 下一秒巷口传来轮胎摩擦，溅起水洼的声音，一辆白色吉普车就这样停在巷口，直接堵住了路。 门一开，和吉普车车身尺寸极度不匹配的娇小女孩下了车，她背着光，那张冷漠的脸上眉头紧锁。 唐今雨跟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站在那不敢抬头，而挪尔里希伸手对着女孩喊： 「你好啊——低头族小姐！」 。 「理解。是合理的选择。」 唐今雨坐在副驾驶座上，表情灰熘熘的，她和低头族解释了来龙去脉，又用手机发简讯告诉她自己为什么要给挪尔里希提供住处。 用手机交流是因为她们知道挪尔里希耳朵很灵，而她就坐在宽敞的后座，感嘆这辆车怎么这么大，而且好稳，其实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低头族只是瞟了一眼手机就继续专注开车，她这么回復，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但唐今雨却觉得莫名不安。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她给自己作伪标记的事，导致唐今雨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就在这时后头的挪尔里希突然问：「低头族小姐的名字是什么呢？我也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低头族突然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格外心虚的唐今雨：「你把名字告诉她了？真名？」 唐今雨默默把胸口的名牌摘掉：「我不是故意的。」 她听见低头族嘆气，语气终于有了点变化：「……你是笨蛋吗。」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回答了挪尔里希的话： 「——黎白，你可以直接叫我小白。」 挪尔里希更开心：「小白！好可爱的名字啊，小白，小白……」 黎白面无表情：「再吵就不准你叫。」 挪尔里希瞬间闭嘴，但她嘴角仍然上扬。 她想真是太好了，不管是清洁工小姐还是低头族小姐都愿意和她来往，没有拒绝她，逃掉，躲她。 挪尔里希今天来咖啡厅的路上其实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甚至打起来都有可能，毕竟自己让她们陷入了一次危机。 所以，现在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真是万幸。 唐今雨有些吃惊，黎白则发简讯给她：「因为s救过我一次，给名字，比较礼貌。」 用简讯交流的时候她们还是会习惯管挪尔里希叫s，唐今雨心想看来她们都认为挪尔里希是值得以真名相待的。 不过她还是打字问：「为什么要给全名？小白应该就够了。」 过了好一会黎白才回覆： 「因为你给了全名。我不给，不公平。既然是共犯，我们也要担当同样的风险。」 共犯。 这个词让唐今雨心跳突然加快。她想起一些事，一些只有自己记得，而身边这个黎白一无所知的事。 这些回忆如今只剩下自己拥有，偶尔触碰了关键词，关键场景就会跳出来，一如在七道口的那个晚上，她眼睁睁看着黎白被人袭击，差一点，再一次碎掉。 她平復着唿吸，车子慢慢停下，是红灯。 趁这个时候她开口问挪尔里希：「小挪，你现在就搬过来么？」 已经是下午了，唐今雨刚才离开时跟经理请了假，经理看起来不想她走，她正好趁这机会直接辞职，也不管经理那边怎么说转身就走，正好也腾出了时间来安排挪尔里希的事。 本以为挪尔里希会很快应下，没想到她那边却安静了许久，直到唐今雨催问：「小挪？」 挪尔里希这才回过神，她小声说：「现在还不行。我还……我还没有说再见。」 她不能就这样偷偷走掉，不告而别。因为答应妹妹爱人的事没有办到，扮演妹妹的她还得说一句，对不起。 第63页 。 傍晚林莺回到家里时看见挪尔里希背着个破包，一如她来时那样，站在别墅的铁门前，仰头呆呆看着天空。 晚霞的橙色让天空看起来那么梦幻，落日余晖静静笼罩大地，这片别墅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切像是凝固了。 这几天来的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 「林莺，很抱歉……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所以就这样吧，我只能试着开启新的生活，我——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我也不能一直赖在这里。」 当挪尔里希对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林莺感到一阵强烈的既视感。 她想起离婚后，司徒以冬搬出这里的那一天，那天也是这么漂亮的晚霞，司徒以冬就站在这，她勐地吸了口烟，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蹶不振的模样。 她说，就这样吧。 一股情绪涌上，林莺忽然无法接受这一切。不仅是过去那一幕，还有此时此刻这一幕。 她红着眼睛把手里的手机扔在挪尔里希身上，把包也摔在她身上，她嘶哑着声音喊： 「好啊，那就这样，你走，你走吧——你走啊！不要……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这是她过去没能做到的。那时她只是默默看着司徒以冬离开，上车，一声不吭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只有指甲陷进了掌心。 她的刺就是从那时生出来，然后慢慢地往心口扎去。 可如今她却能目睹挪尔里希离开，而后一直哭，一直哭，她不掩饰了，双肩剧烈颤抖吧，眼泪越流越多也罢，哭到几乎干呕也好。 她只是不停说：「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又擅自走掉……」 挪尔里希愈走愈远，她很少会这么想：为什么我的耳朵要这么灵，灵到就算走出这么远，哪怕回头已经看不见林莺，可她还是能听见让人心碎的哭声随着风儿飘来，钻进她的耳朵里，用力捶打她的心。 如果她是司徒以冬，她会对林莺说一万句对不起。 可她不是。 第31章 挪尔里希停在转角处，她深吸几口气把泪水憋回去，然后又在自己胸口捶了十三下，警告自己：小挪！你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完成，你会回来的，但绝不是现在，要振作！ 她恢復过来，加快步伐来到原主的那个复制房子，铁门虚掩着，挪尔里希几个小时前离开没锁。 进去后她来到屋内大厅，地上有两个塞得满满的旅行包，是唐今雨给她的。 唐今雨本来要带着旅行包和行李箱开车过来帮她搬家，挪尔里希连忙说不用，她自己来就行，一个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够麻烦她们了，另一个原因是挪尔里希不希望她们知道这栋房子的存在。 她走过去把这两个包扛在肩头，一个包里装着她从阁楼里挑出来的衣服，另一个包里则装着属于原主的重要物品，比如身份证什么的。 在「搜刮」阁楼的时候挪尔里希还找到了一把车钥匙，可她根本不知道这车在哪，她也不敢乱摁。原主虽然有驾照，但挪尔里希对如何操控汽车这件事是一无所知，她只好先把车钥匙给收了起来。 除了这些东西外还有一个让挪尔里希很在意的物品，那就是这栋房子的房产证，打开来后她发现那上头写着的名字并不是司徒以冬，而是「江菲菲」。 挪尔里希并不惊讶，也是，原主哪来的钱买房子呢？虽说她是alpha，可她实在是太好吃懒做了。 但她对江菲菲这个名字也没有印象，至少现在没有。 但挪尔里希还是把它牢牢记住，并且加入了之后有时间就要调查的列表里。 她现在的列表可长了，里面还包括了原主的过去，对林莺的想法，那个坏女人的身份等等。 虽然当务之急是亲顾缇雅一口吧。 好像只剩下两周不到了。 挪尔里希一想到这件事就愁眉苦脸的，她带着这一大堆东西离开了这栋房子，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这座由执念化身而成的建筑物。 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挪尔里希也不是没想过要住在这，原主之前没地方去的时候一定就是住在那个阁楼里。但她总觉得住在这里实在太难受，并不是物质上的难受，而是心理上的。 所以她还是决定去唐今雨提供的住所。 挪尔里希本打算背着包直接走过去，没想到一出小区就看见那辆白色吉普车停在一旁，喇叭响了一下，车窗按下后唐今雨无奈看着她：「你该不会想就这么过去吧？太招摇了。」 挪尔里希感动得鼻子又酸，她本来就因为林莺的事差一点哭哭，所以一坐上车后她就分外安静，惹得唐今雨频频回头去看她，只见挪尔里希咬住下唇用力睁着红红的眼角，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唐今雨把车开出去，路过商街的时候就问：「……要喝奶茶吗？我请你。」 「——喝！要喝！」 还挺好哄的。 唐今雨笑了下，把车停在路边，去临街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回来，挪尔里希已经恢復正常，只是非常兴奋地（摇着并不存在的狗狗尾巴）看着她。 唐今雨把两杯都递过去，挪尔里希愣了下：「都给我？」 「对，我不喝。」 其实是为了凑折扣，唐今雨是个很节俭的人，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第64页 但挪尔里希听了又回到刚才那个憋着眼泪的状态：「呜呜……唐今雨，你对我的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有这么夸张吗…… 唐今雨一边开起车子一边嘟囔：「只是两杯奶茶。」 「两杯要三十多块呢，我现在都没有这么多钱。」 挪尔里希一边咬着吸管勐喝奶茶一边看袋子上的小票，这话让唐今雨不由得问：「信用卡也透支了？」 「嗯？什么是信用卡？」 挪尔里希突然想起原主那些东西里好像是有几张卡，但她没仔细看。 唐今雨闻言神色古怪，她想起自己来之前和黎白沟通了一下，黎白重点分析了挪尔里希的那个双胞胎问题，结合挪尔里希的奇怪表现，她思考片刻后抬抬眼镜说：「我认为小挪是司徒以冬的第二个人格。」 唐今雨当时还有些不信：「解释一下？」 黎白迅速进行分析：「先假设双胞胎问题说的就是她自己，当妹妹去世后所有人都把她的双胞胎姐姐看作妹妹，这个情况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姐姐有自己的身份，能出现的唯一情况就是姐姐这个人从未出现过，甚至，她也许根本就不是另一个人，而是妹妹的第二个人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共有同一具身体的她们也确实是双胞胎。」 黎白的话让唐今雨出了一身冷汗，黎白继续说：「这样也就可以解释她性格突变，缺乏常识，行为怪异等不合常理的地方。」 直到现在，听见挪尔里希连信用卡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唐今雨是彻底信了黎白的人格分裂说，她嘆口气，心想这样也好，最起码小挪就是小挪，而不是一个人渣。 也难怪挪尔里希说要重新开始，对她这个人格来说，司徒以冬犯下的错误确实不该由她承担。 所以唐今雨开车的时候耐心给她解释了银行卡，挪尔里希理解后说：「那我确实是有好几张卡。」 她这才反应过来：「——啊，我，那个，我不知道银行卡是因为我平时都不用！我、我都用现金……真的只是一下子忘记了。」 唐今雨在后视镜里同情地看着正在拼命解释的挪尔里希心想：唉，小挪，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解释的。我理解你。 她决定不去戳破挪尔里希的谎言。 这时她问：「卡没停的话你应该能用，没准不需要去找工作——」 「——不行，就算有钱我也不能用。」 唐今雨愣了下，她问为什么，挪尔里希只是说：「就是，不能用。」 唐今雨又理解了：看来那些钱不干净，是司徒以冬的，所以小挪不愿意用。 她对小挪这个人格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点。 其实挪尔里希真实的想法更加单纯：这是司徒以冬的钱，不是我的，所以我不能用。 车子这时候终于到了，面前是一栋老公寓，唐今雨下车帮她搬行李，带她上去的时候说：「这是我刚来a市的时候住的地方，那时候我十九岁，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所以只能住在这里。」 挪尔里希看了看周围剥落的墙皮和一些因为发霉而冒出的菌类，灯要不就是光源不足，要不就是滋滋作响，然后「啪」一下熄灭。偶尔还能看见几只耗子路过，而且没有电梯，需要一层层爬上去。 唐今雨看了眼挪尔里希，发现她一点也不嫌弃，只是一脸好奇地观察这里，这让她有些惊讶，小挪的适应能力比她想像中要强很多。 「嗯？那你是什么时候在顾缇雅手下工作的啊。」 一边观察，挪尔里希还不忘接过话头询问，她们正在楼梯间里爬楼，声控灯也坏了，所以这里非常昏暗，但挪尔里希却能跟上唐今雨的步伐，甚至比她还迅速，没有碰撞到任何东西。 唐今雨更吃惊，要知道她可是专门受过夜视训练的。 「快吃不起饭的时候我去了七道口的摩欧工房——它是a市，乃至国内着名的私人商业保镖机构，里面的筛选机制很特殊，它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测试，届时对保镖有需求的人就会按照级别站在七扇门后，根据应试者的测试表现挑选自己想要的人。」 唐今雨感嘆：「哪怕是等级最低的那扇门，只要能进去基本不愁吃穿，因为摩欧工房对门后人的标准更为严苛。而且保镖本来就是个高薪职位，哪怕它很危险，但想挤进来的人太多了，所以我当时根本没抱太大希望。」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保镖啊？」 挪尔里希不解，她脑子里已经把保镖自动转化为了随从骑士这个概念，按理说这是一份既辛苦又危险的工作，也是需要低人一等的工作。 唐今雨笑笑：「之前还不是这样的，但自从abo的分化现象出现后，由于信息素会不受控制，所以omega经常需要雇保镖保护自己，尤其是在发热期的时候。对富人们来说这很寻常。」 「不过就算是这种工作，alpha也永远会是首选，而后是beta。alpha的能力虽然强却有风险：进入易感期的保镖对自己要保护的omega下手——这种新闻过去常有，所以如今alpha签合同的时候需要写好自己易感期的时间。」 「beta虽然各方面能力要差一点，好就好在很保险，但竞争的人太多。其实我那天就没有选上。」 挪尔里希有点惊讶：「你没选上？」 唐今雨点头：「对，我没选上。出来后我一个人沿着那条街打算走回家，我那时候还贫血，一天下来没吃东西，几乎快晕倒的时候才发现有一辆车一直在跟着我。我回头以后车子停下，我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了顾缇雅，她可能也是从摩欧工坊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中了根本没人要的我——是我走了大运。」 第65页 唐今雨至今还记得顾缇雅笑了下，说她确实不够专业，直到现在才发现跟在她身后的车子。 然后顾缇雅就问她，虽然没人要你，不过我觉得你很有潜力。要来我这工作吗？ 那个时候顾缇雅还没现在这么名声远扬，唐今雨只是觉得这女人有些古怪，又觉得她好眼熟。 她本来想拒绝，但开口那一刻她听见女人问：「唐今雨，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声音喊她名字的感觉让她瞬间回到了自己十三岁那年，人生被彻底改变的那一天。她脑子瞬间嗡嗡的，只听见顾缇雅又说：「我记得我还报销了你的医药费，就沖这点，你是不是不该拒绝我？」 唐今雨不是要拒绝，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遇见这个女人，这个救了她，救了她们的女人。 而后，抱着一丝也许能见到那个人的希冀，她说了好。 这些故事自然无法对挪尔里希诉说，但挪尔里希也没有追问，她只是若有所思的一副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她们已经来到六楼，挪尔里希有些体力不支，唐今雨帮她又拿过一个旅行包，然后带她来到走廊中间，打开一扇掉漆的门，上头的门牌号都已经剥落，只剩了个「6」。 给挪尔里希的那间屋子是很小的一居室，但很干净，她一个人住肯定是绰绰有余。 而且那里头已经摆了张床垫，挪尔里希跑去卫生间开了下淋浴头，好，冷热均匀，这下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必需品已经备齐了：住的地方只要能睡觉和洗澡就好了！ 唐今雨把肩头的行李都放在地上，她松口气，把钥匙放在桌上说：「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打给我就行了，不用打给小白。」 她们白天的时候已经互相留了联繫方式，但唐今雨并不希望挪尔里希去打扰黎白。 二十岁的黎白比她小三岁，顾缇雅不知为何要求她俩都必须读完大学，哪怕中间还吩咐她们做这做那。 唐今雨是已经毕业了，所以现在可以随便找份兼职，顾缇雅给的报酬足够生活。 但黎白还得完成学业，她也嘟囔过自己一定要像老大一样两年内读完大学，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唐今雨认为她现在肯定很辛苦。 她转身要走，却没听见挪尔里希的回应，于是她又回头看了眼挪尔里希，发现她在念着什么：「保镖……摩欧工坊……？」 她又重复念了好几次，最后她似乎作出了一个结论，抬眼看向唐今雨的时候她问：「唐今雨，那个摩欧工房每个月什么时候招人啊？」 「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吧……等下，你要做什么？」 唐今雨突然警惕地看着挪尔里希，她好像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挪尔里希就大声说： 「小挪准备去当保镖了！」 第32章 每个月的最后一天，位于七道口，叫做奥曼中心的一家大型商场就会举办商品折扣活动，所以这一天商场的人流量总是格外多，在熙熙攘攘的平民百姓中，有心人会发现人流之中混入了许多不平凡的人。 比如说那边几个凶神恶煞，就算被保安叫住也叼着香菸不放，只是狠狠瞪过去的大块头。 又比如这边一个墨镜大背头，他弯着腰，手指按了按耳朵，不知道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而且今天商场外驶过了许多辆豪车，它们都在不经意间彻底消失，似乎被眼前这个商场怪物给吃掉了。 一股不寻常的暗流在每个月的奥曼中心地下涌动。 在某个都市传说中，也有人把这里称为所谓的「傲慢之罪」。 对那些另有目的的客人来说，他们的目标即是位于该商场地下某处的摩欧工房。 从零点直到早上十点商场开门，摩欧工房的第一道考察就是靠自己寻找出摩欧工房的入口。据说摩欧工房的入口足足有二十三个，但这天打开的只有一个，入口不上锁，只要找到就行。 有的人半夜就已经偷偷进了商场，开始彻夜搜索，有的人拥有渠道，直接花钱买来了信息。这些都不算作弊，摩欧工房认为这些都能证明应聘者的能力。 一般连这道入门关卡都进不去的只有两种人：能力太差，以至于直到十二点入口关闭前都没能找到；过于天真，以为自己只要准时到达就能进入招聘流程，根本不知道这第一道关卡的存在。 通过商场监控和保安监视着这些应聘者的考核官们也会根据他们的表现进行评分，至于十二点前进不来的人，可以直接打叉了。 今天的考核官们也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他们得到消息，今天蓝门后会来人，是a市某企业的，他想要为自己的亲人找一个私人保镖，看来今天的标准必须要更加严格一点。 在只有前四道门后有人的情况下，考核官们是不会特别慎重的，随便写写就好了，反正那些人给的钱也不多，要用的人水平也不需要很高。但只要后三道门有人要来，这天的考核就会格外严格。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考核官已经陆续离开监视房间，这个时候还进不来的人屈指可数，不必再看。最后只剩下两个考核官呆在监视房间给最后几个人打分，就在这时考核官a问：「你说今天会不会有人要搞压轴登场？」 考核官b笑笑：「你就这么无聊？非想看人出丑。」 第66页 考核官a耸肩：「也不一定啊，如果真的掐好了表进来，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肯定会让那些门后人印象深刻，毕竟他们跟我们一样，一直都在屏幕里观察这些应聘者。」 考核官b感嘆一声：「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我在这就职的几年里，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会弄巧成拙，以为自己选择的入口是对的，最后错失机会。要不然就是没能掐准时间，慌慌张张地进来。」 他像是在给考核官a这个后辈讲道理似的：「听好了，这种人要不就是太自大，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想搞压轴戏，要不就是对自己的实际实力很心虚，所以才想虚张声势。」 考核官a皱眉：「难道就没人完美做到过压轴登场吗？」 考核官b：「倒也不是没有……」 他想起自己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遇到过那么一次，那人是个很不起眼的年轻女人，可能才二十岁左右，她脸色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一开始没人在监控里注意到她，后来通过倒带才发现她其实来来回回踩了这二十三个点无数次，但就是不进一个，只是站在附近观望。距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女人才动身，她静静来到已经挤满了人的会场，倒计时在她头顶清零，发出结束的巨大提示音。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看着她。 令人可惜的是那女人只是一个beta，而且最后考察等级是c，最后谁都没有挑中她。 也不知道那个叫「唐今雨」的女人去了哪里，但考核官b直到今天还是记得她的名字。 「只剩五分钟了，看来今天没人想虚张声势。」 考核官a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蓝纹西服的男人从一辆轰鸣的跑车上下来，他切了门口保安身上的摄像头近景，看见那男人出来时肩上还搭着一条女人的胳膊，男人有些嫌弃地甩掉女人，转过去却又笑脸相迎，说了点什么，车这才开走。 考核官b有些惊讶，他嗤笑一下：看来传闻是真的，沈家少爷已经沦落到不傍着富婆就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前辈，你认识他啊？」 考核官a把椅子转过来问，考核官b点头：「认得，太认得了。你不认得也没事，你只需要知道他是一个alpha，直接把他的等级往a上加就好了。」 考核官a心里想的是当一个alpha可真轻松，不过他还是低头照做，同时听见考核官b喃喃：「看来今天要做压轴的人是他啊……」 此刻离十二点还剩三分钟。 白西服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子，然后就大摇大摆进了商场，虽然他想要显得很悠闲，但步子迈得却有些急促，心里显然已经焦躁得不行了，已经考核过无数人的考核官b想了想，然后在手里的平板上不停滑动，查看别人的资料。 「沈……姓沈的今天还挺多，看来他就是靠他们知道入口的。」 沈家少爷还真是贪心，明明自己已经是个alpha了，却还是想作弊搞个压轴登场。 考核官b心里有数了，他拍拍考核官a的肩膀催他走：「行了，他就是最后一个，不用看了，我们走吧。」 「啊，等一下前辈，我觉得应该还有一个。」 考核官b闻言愣了下，他看见考核官a用手指了一下某块屏幕：「那个女人已经在入口前的奶茶店前坐了半个小时了，这已经是她喝的第五杯奶茶了，我觉得她是想压轴登场。」 考核官b看过去，果然，有个穿黑西装的女人已经坐在那迅速吸光第五杯奶茶，怎么看都很不寻常。 他倒带了一下，发现这女人是十一点进的商场，进来后她先是在地图屏上看了半天，最后直接去了三楼广场吃中饭。到这里都很平常，十一点三十的时候她直接来到入口前的奶茶店，似乎本要往入口所在的服装店走去，结果却在奶茶店前驻足，然后一直喝到现在。 两人看了一会，只剩一分钟的时候屏幕上掠过一个正在狂奔的身影，是那个白西服男人，他好像觉得自己快赶不上了，跑得狼狈不堪。男人跑进服装店那一刻响起提示音，代表又有一人成功进入了藏在服装店试衣间内的入口。 只剩下三十秒了。 考核官a和考核官b面面相觑，因为那个奶茶店的女人还没站起来。 考核官b：「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只是真的很爱喝奶茶呢？」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看了眼手机，然后突然站起来，好像才想起什么似的往服装店走去。 她手里还拿着最后一杯奶茶，也不带跑的，就这么走进了服装店，和一般顾客没有任何区别。 。 摩欧工房位于商场地下，服装店的入口需要走一条漆黑的长长的旋转式楼梯，直通一个宽敞的圆形会场，可容纳几百人。其他入口来到会场的方式不尽相同，在会场人越多的情况下，进来的人也就越受瞩目，毕竟他们今天会是竞争对手。 倒计时还有三十秒的时候旋转楼梯上传来踩踏的用力声音，白西服男人气喘吁吁地一通跑下来，他站在地面上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着人群里的谁破口大骂：「你他妈为什么不告诉我要走楼梯下来？！我差一点就赶不上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啊？！」 男人语气极其恶劣，他走过去直接拽住一个男人的领子扇了他一巴掌，而那个男人唯唯诺诺的：「少爷，我、我发了，但是我下来以后这里就没信号了，所以才没有发出去……」 第67页 人群里议论纷纷，甚至已经有人认出了他是谁，有几个站在角落的alpha皱眉：他们感觉到了相斥的信息素，而且，这个男人的信息素级别显然比自己要高，他属于顶级alpha那一类。 不管是认出他的人还是那几个alpha都在嘆气：今天运气不好，居然撞上了他。 男人还没消气儿，但他又回头看了眼倒计时：还有十秒。他心里这才舒服点，只要赶上就行了，现在肯定所有人都记住他了。 但还不够，男人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都记住我的名字啊，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老子叫沈成程，我是alpha——已经不用我多说了吧？而且呢，我还破了你们摩欧工房第一道关卡的纪录，三十秒！应该没人比我还极限吧？」 沈成程边说边笑，哪怕他现在还大汗淋漓的，身上西服也凌乱不堪，但他语气还是很狂妄，而周围一众人在听到那个名字和alpha后都沉默下来，嘆息开始蔓延出去了。 很快身后就要响起倒计时归零的巨大提示声，就在它响起那一刻，突然有人说：「还有人要下来！」 沈成程一愣，他跟着其他人一起往旋转楼梯上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楼梯扶手上，就这样跟着提示音一路滑了下来，最后轻巧地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穿着一件洗褪色的黑色西装，女人相貌普通，个子倒是高挑，只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瘦弱模样，在这群凶神恶煞中间显得格外渺小，但她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怯场，只是举起手里已经空了的奶茶不好意思地问：「请问哪里有垃圾桶啊？」 第33章 也没人回答自己，挪尔里希看了一圈，看见了卫生间标志后就直接走去扔垃圾，走的时候她眼睛一直盯着对面那七扇门，分别涂抹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门后应该就是唐今雨说的，那些根据级别分成七种颜色，想来这里挑人的客户。 不过划分的标准是什么呢？这些客户也甘愿被分成五六九等吗？ 挪尔里希对摩欧工房背后的势力感到越来越好奇了。 她出来前又看了眼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还好，妆没花。 为了隐藏身份挪尔里希特地叫唐今雨给自己易了容，还借走她一件以前的西服，就是有一点短，西装裤被她穿成了九分裤，露出脚踝。挪尔里希换好后一站起来就格外挺拔，气质突出，哪怕长相普通也容易让人注目。 昨晚试……妆容和衣服的时候，唐今雨看了这样的她半天，手指敲了敲她后背：「猫着点腰，颓废点。」 挪尔里希照做，唐今雨还是皱眉：「你确定要隐藏身份？可你是alpha，迟早会被察觉的。」 挪尔里希倒是很自豪：「不会的！我会好好收住我的信息素，我最近已经能控制好了，只要能保持心情平静就行，你说的那个检测信息素浓度的机器是放置在入口对吧？我保证那个时候我不会被检测到。」 唐今雨半信半疑，她是beta所以也不知道挪尔里希说的对不对，直到黎白坐在一旁边玩手机边和她说：「正确的，她到现在也没有散发信息素，我感觉不到。」 唐今雨：「……那好吧。」 可她还是不能理解挪尔里希为什么要隐藏身份，挪尔里希给出的解释是：谁知道那些门后，甚至是那些应聘者中间有谁是司徒以冬的仇人呢？之前在沈娇那栋楼里她已经过于出名了，这次她可不想再惹祸上身。 倒是没错。 但唐今雨心里还是有点疑虑，看着挪尔里希这幅身子骨，她甚至有些不忍心，但挪尔里希态度很坚决，好像除了保镖这个工作外就不考虑别的了。 唐今雨只好把自己当时记住的那二十三个入口统统告诉了挪尔里希，这样她通过第一道关卡的可能性也高一点。 其实挪尔里希没准也能走大运，她只是体能太差，其他方面唐今雨都见识过她的厉害。只是摩欧工房可能只看机器测出来的数字……所以，还是得看运气。 离开前她被挪尔里希叫住，一回头就看见她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唐今雨，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我没有钱吃饭了。我保证，我赚到钱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你，包括你之前请我喝的奶茶钱！」 唐今雨嘆一口气，她正要取出钱包看看有没有现金的时候，已经站在门外的黎白晃了晃手机：「我给你转了三千块，应该够用。」 挪尔里希双手捧着手机眼睛都亮了：「够用够用，哇，三千块——」 她还没有过这么多钱！ 挪尔里希虽然出身也是个公主，但自从逃出王宫后她也经常会有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她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要求，也对金钱没有贪慾，在能活下去的限度下把这些钱给更需要的人是她一直奉行的原则之一。 还是那一句老话，人生在世，除了金钱以外她认为有更重要的事。 「可是我不会用手机支……啊，那个，我会的，谢谢你们，你们回去后要早点休息啊！」 险些又要穿帮的挪尔里希赶紧推着她们离开关上门，在昏暗走廊里的唐今雨和黎白面面相觑，然后互相耸肩，一起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唐今雨收到了黎白的简讯。 黎白：矛盾。你发现了吗？ 唐今雨有些困惑，她正要开口就看见黎白向她噤声，然后又想起挪尔里希耳朵很灵这件事。 第68页 所以她只好压下情绪打字回：哪里矛盾？ 黎白：s的所作所为和她的言语不符合。 黎白：她口头上说自己是为了赚钱而找工作，那么她去摩欧工房的目的就是找到一份工作。正确？ 唐今雨点头。 黎白：那她为什么要掩饰alpha的身份？易容可以理解，司徒以冬的风评确实很差，如果有人认出她，对考核过程不利。但只要亮出alpha的身份就能得到一份工作，她为什么不这么做。 唐今雨沉吟着，没有回答。当她们来到楼下，坐进车里时，唐今雨看了眼六楼：「这里应该听不见了吧？」 如果这都能听见那她也认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她那二十三个入口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晚上轮到唐今雨开车，黎白坐在副驾驶，她穿了件大码白色棒球服，人本来就很娇小了，现在像是整个人都缩进了外套里。 她闷闷说：「不记得。」 「她嘟囔了一句什么，感觉像在作弊。」 唐今雨笑了下，她发动车子驶向前方。 「所以，嗯，也许她还有别的目的，我们还得观察。但我认为她之所以想作为beta去参加考核的一个原因肯定是，她觉得用alpha身份直接得到一份工作对其他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唐今雨的话让黎白半天沉默不语，最后她才听见一句：「……天真。」 她这么说，唐今雨没有反驳。除此之外她还觉得挪尔里希也许有一些傲慢，觉得自己就算不用alpha这个身份也没事，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虚弱么？唐今雨可没见过身子这么差的alpha。 也许小挪这个人格是个体术大师，奈何她的肉身底子实在太差，唐今雨还是不看好她。 作为去过摩欧工房的人，她知道挪尔里希的选择只会让她更加辛苦。 「也许是我们都想错了，她去那里有别的目的，并不在乎自己能否找到工作。」 黎白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唐今雨苦笑一下：「同意。毕竟她可是把我们几个都耍得团团转的小挪啊……」 她们同时在心里疑惑：怎么会有这样一种人呢？你明明能感觉到她连说个谎话都笨拙十分，一言一行坦率直白，可要是去试图分析她的所作所为却好像是笼罩在一团雾里，总是看不清晰。 。 挪尔里希一回到会场就发现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她不以为然，只是皱皱眉，她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这里有alpha的信息素，但不是很强。 然而现在却有一股信息素在强烈排斥她，告诉她：这里是我的地盘，滚回去！ 挪尔里希立刻望向那个方向，发现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正狠狠盯着自己，他身旁几个小弟一样的人在为他整理凌乱的衣服，甚至还有人为点了一根香菸递到他嘴里。 这个人是来招人的还是来找工作的啊？ 挪尔里希很困惑。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沈成程。 原主认得他？ 挪尔里希正要继续挖掘记忆，没想到沈成程就叼着香菸，吞云吐雾地走了过来，他越近信息素气味越明显，是一种古龙香水的气味，浓得有点让挪尔里希泛噁心，她又觉得自己在哪里闻过这种气味。 但她还是保持着平静心情，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排斥他，然后下意识分泌出信息素。 这时原主记忆告诉她：沈成程是如今已经没落的沈家少爷，原主对这个人很厌恶，一个原因是因为作为alpha的互相排斥，另一个原因是这个人老是抢走她的金主，好继续维持他那挥霍的生活。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是我抢走他金主的次数最多。 原主对这件事好像还挺自豪的。 而挪尔里希回想起林莺对自己说的话，沈娇所在的沈家是不是就是因为沈家少爷招惹了顾缇雅，最后才加速了灭亡？ 所以这股气味才这么熟悉，和沈娇的一样，都是一股令人噁心的浓郁香气。 沈成程咬着烟的样子像个没素质的小混混，肩也塌，一身昂贵西服根本撑不起来，挪尔里希现在想的却是：其实唐今雨抽菸的样子还挺好看的，而且她会注意着风向不让烟吹到身边人脸上，不像沈成程，几乎要把烟吐在挪尔里希脸上。 也许他就是故意的？ 挪尔里希静静看着沈成程，沈成程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忽然嗤笑了一声。 「操，就是个beta啊，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 见挪尔里希没对自己的信息素起任何反应，他也没有闻见对方的信息素，所以沈成程的语气更加轻蔑：「那你这次真是撞了大运。对了，介不介意我问下你是从哪个渠道买的情报？真够准的。我花了大价钱也只锁定了五个，这几个没用的，给我找了那么久才找到对的。」 挪尔里希老实回答：「是之前来这里找工作的朋友，她把所有入口的位置都告诉我了。」 沈成程好像被逗笑了：「二十三个？小beta，我不喜欢别人跟我开玩笑，你要是能付起二十三个入口的价格，你还来这找什么工作？」 挪尔里希皱眉，语气再差她都能忍，默认她是直接买情报进来的也无可厚非，唐今雨说过，要掌握这二十三个入口的位置其实并不难，只需要点时间，一般别人买的情报是正确入口的范围，范围越小价格越贵，没人会花大价钱只买个位置，那纯粹是有钱没处花。 第69页 但沈成程用beta直接指代一个人的说话方式让她有些不适，所以她淡淡回：「你不也来了？」 听到这话的周围人有的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良好小市民，但来这里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善茬儿，也有人轻轻吹了口哨，嗤笑出声。 谁都怕沈成程这个无赖alpha，谁也都瞧不起身为alpha却混到了这个地步的沈成程。 沈成程自然听得见，他表情狰狞，凑近挪尔里希，挪尔里希咳嗽几声，因为烟也因为信息素。 「你听好了，挑衅我是有代价的，我这个人呢，道德底线比较低，你今天已经惹了我两次，等出去以后别想完好无损地走出商场。」 然而挪尔里希只是捏着鼻子后退一步：「你能离我远一点吗？真的很臭。」 别人以为她说的是烟味，但挪尔里希说的是信息素。她快忍不了这股劣质香水的气味了。 「……你！」 沈成程刚要发作就听见会场周围的喇叭传出声音：「第二轮测试马上开始，请保持安静，依次进入开启的通道。」 看热闹的人这下也渐渐散去了，沈成程临走前又回头，压下声音说：「而且你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你们是来当保镖的，明天死哪都不知道，我是来找人给我花钱，你还真以为我和你们一样啊？」 说完沈成程就一脸得意地走了，挪尔里希心想：还是第一次碰见把找金主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人。 看来有的alpha是把门后的omega客户作为潜在的金主才过来的，这倒是头次听说。 挪尔里希有些庆幸自己是作为beta出现的了。 她也跟上去，进入那扇大门后沿着走廊被分成了两个队伍，一个队伍的人很少，沈成程也在那列，另一个队伍挤满了人，全部都是beta。 原来从这里就开始区别待遇了吗？ 挪尔里希嘆口气，但到目前为止都是她能想像的。 他们进入一个和会场比稍小的大厅，有许多个小房间，房间墙壁都是半透明的，里头摆满了测试用器材，身着灰色制服，拿着平板的考核官们在这里走来走去，不时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 当挪尔里希进来时，一个考核官气喘吁吁跑进来，对她说：「你、你进来得太晚了，是不是没听到编号？」 「编号？」 挪尔里希疑惑，考核官b于是把平板示意给她看：「从来没人在清零前一秒进来过，所以出了点bug，你进来的时候本该给你分一个随机数字，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挪尔里希看见那平板上写着「88」，她点头：「那这个就是我的编号？这个编号有什么用吗？」 「为了取代你们的名字。毕竟保镖这份工作的性质比较特殊，很多人不想自己的真名暴露。」 考核官b心想这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了？她该不会真的只是运气好吧。 然后他又问：「还有，这边算是我们的工作失误，你是否可以和我解释一下你找到入口的过程？就我在录像里看到的……说实话，我真的没看出来你是怎么找到入口的。」 考核官b已经把挪尔里希所在的监控录像看了好几遍了，他愣是没找到任何挪尔里希在找入口的迹象。可能也因为他来这工作的时间太少，所以还有精力借着给编号的机会专门跑过来问挪尔里希。 挪尔里希一点也不掩饰，她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我闹钟定错了，所以早上十点多才起来。」 考核官b：「……啊？」 挪尔里希继续说：「所以我赶紧起来去商场，到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么朴素的原因。 考核官b有些后悔自己专门为这事主动提出跑来给挪尔里希编号了。 「一进去我就去看地图了，我朋友告诉了我那二十三个入口的位置，所以我就在确认它们的方位。不过我太饿了，所以打算先去吃午饭，而且那个美食广场的位置特别好，正好是人流最多的地方，还可以环顾商场一圈。」 所以你明明都迟到了，却还想着先吃午饭？？ 考核官b觉得这个女人的思维着实异于常人。 「我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听，我能看出来训练有素的人和一般人的区别，也能听出来他们的脚步声是犹豫不决，踌躇不安，还是丝毫不慌张，甚至已经确定了方向。这些人离开的方向重合了，我就回想了一下，那个方向大概有五个入口，我就规划了一条可以途径所有入口的路线，吃完饭以后可以边走边观察。」 听到这里考核官b有些惊讶，他渐渐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不太简单。 但挪尔里希的下一句又打消了他的念头： 「结果我走到第三个入口的时候看见对面有家奶茶店，所以满脑子都想着喝奶茶喝奶茶，差一点就忘了正事了。」 挪尔里希很不好意思，考核官b愣了半天才勉强说出一句：「……所以你是真的很爱喝奶茶啊。」 救命，那五杯奶茶居然不是伪装吗？ 「我喝奶茶的时候发现第三个入口也就是那家服装店好奇怪，进多出少，所以我是在那个时候确定服装店是正确入口的，算是误打误撞吧？」 挪尔里希也承认是运气好，接着她一脸幸福：」找到正确入口后我就开始专心喝奶茶了，所以最后差点忘了时间……」 第70页 考核官b：「……」 这居然就是最极限压轴登场的真相吗？！ 考核官b揉了揉脸，让呆滞的表情放松一点。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其他问题了，挪尔里希便进了房间，考核官b低头看着平板上的88号考核页面，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写了。 果然还是运气比较好……？ 考核官b实在无法相信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真的有那么厉害。 。 摩欧工房的第二轮测试是全面且快节奏的，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在应聘者大汗淋漓地从某个测试机器上下来时就会被考核官询问大量问题，然后就被命令去下一个机器那，接着又是一轮询问。 也难怪唐今雨那天差点结束后饿着肚子差点晕倒，挪尔里希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心脏在狂跳，汗水也不断渗入眼睛，她可以清晰感觉到四肢已经脱力，说实话，如果原主不是alpha，这具身体估计早就没命了，挪尔里希靠着重生后的十几天也只能把这具身体稍微拉回正轨，但还是太弱太弱。 这一次测试让挪尔里希再次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不仅如此，考核官的询问也不甚明朗。 考核官：「经验？」 挪尔里希：「应该是……零？」 但她其实有做过一段时间的随从骑士，但她觉得那应该不算数。而且她不认为自己做得很好，她没办法只保护某一个人，如果身边有人陷入危险，不管是谁她都会下意识伸出援手。 考核官：「列出你主要使用的体术流派，擅长的枪械武器。」 用的最多的是索尔纳王族体术，最擅长的是剑。 ——怎么可能说出口啊！ 挪尔里希憋了半天最后只好胡说八道，这可能是她搜刮原主记忆最频繁的一天了。 考核官：「有什么额外技能，你认为可以吸引顾客的？」 挪尔里希心想这时候沈成程回答的肯定是alpha身份和他那张还可以的脸，挪尔里希有点不好意思，她不太擅长自夸，最后只好小声说：「我耳朵很灵，还有就是，酒量很好……？」 迎来的是考核官一脸「你把我当傻子吗」的表情。 挪尔里希非常难过，她想现代人难不成都要经歷这种应聘流程才能找到工作吗？这也太难过了吧，问到最后挪尔里希甚至觉得自己都一文不值了，那些考核官的表情看起来也越来越不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马上她就知道了这不是错觉。 正当她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胳膊，还要去使用拳击测力器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beta也就罢了，还是一个女人？」 挪尔里希抹掉汗水，她隐约看见那人穿着灰色制服，应该是考核官之一。 「我看看……呵，没有任何经验，形象一栏是长相一般，嗯，确实，连可怜你的人都不会有吧，体力数据也就平均线上，你确定你不是过来找死的？」 「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舒舒服服地呆在笼子里多好！ 这一句话忽然像是一声炸雷在挪尔里希脑海中响起，她脑子嗡了一下，突然间天旋地转。她想可能是自己太累了，累到一瞬间听见了好多好多声音，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属于过去—— 你为什么要逃走？当个公主多轻松啊。 是，虽然不太自由，可你吃穿不愁，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呀。 你一个女人来这种地方作什么？ 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只是不想你活得太辛苦…… 可做公主也很辛苦，可做女人也很辛苦。 挪尔里希听见自己对他们一一反驳。 她又听见那个考核官指了下不远处，挪尔里希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沈成程的信息素。 然后她又闻见一股烟味。 沈成程抽了一根又一根烟，不屑旁观眼前的景象。他永远高人一等，坐拥一切。 「看到了吗，如果你实力不达标，没问题，如果你是那样的alpha，你连测试都不用参加，只需要等着就好了。可你只是个beta。」 已经分不清是考核官在说话，还是回忆里那些人在说话了。 挪尔里希看着沈成程那个模煳的影子，就好像回到了她十几岁的时候穿着漂亮的，却又难以自由行动的束身长裙，她看着那些耀眼的王子们。她说她也想学王族体术，她也想摸摸那把祖先传下来的宝剑！但她的手还没伸出就被大人们挡下： 「你就算学了也永远比不上身为男人的他们，所以，为什么要开始呢？」 挪尔里希在心里对他们和那个考核官说： ……对，你说的没错。是我不够强大，没什么可辩解的。可这并不代表我不能尝试，哪怕狼狈不堪被人耻笑，也无所谓。 如果我连『失败』都无法品尝的话，又谈何来成功。 她慢慢平静，唿吸舒缓。 就算是此时此刻，她也没有泄露哪怕一丝信息素。 因为她这一辈子已经听过太多太多这样的话了。 可不管哪一次，挪尔里希都不会顺应说话人的意愿。 她带上拳套，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出击！ ——嘭！ 数值不断上升，很快便停下。 耳旁传来考核官冷漠的：「……平均数值。」 挪尔里希却笑了一下，感受着内心升起的这股熟悉的情绪——不甘。 第71页 对，不甘。 就是这种不甘，让她不愿意轻易放弃，总是想要变得更好，更强大。 不甘推动着挪尔里希成为传说。 就在这时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哪怕眉头已经痛苦得拧成一团她也没出声，只是把右手从拳套里拿出来，然后发现手指已经鲜血淋漓。 ——拳套的夹层里藏着玻璃渣子。 挪尔里希迅速用左手按住右手，她一抬眼就看见望向这边的沈成程，他站在那晃了晃手里的拳套，挪尔里希动动耳朵，听见他对着一旁的小跟班说：「可惜了，把这个用在一个beta上，本来是想给那些低级alpha用的，不过没事，今天应该没人是我的对手。」 这种下三滥的阴险手段头一次让挪尔里希差一点就要失控，她咬住下唇，压抑住不断颤抖的手，强行把激烈的情绪按住，这一幕也被刚才站在她身旁的考核官看在眼里，他默默离开这里，推开角落一扇门，然后走入某个布置舒适的房间，墙壁是蓝色天鹅绒，柔软舒适的沙发面对着许多块屏幕。 「林总，您要我试探的十个人里只有88号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坐在沙发中间的是一位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他点点头，又在自言自语：「但表面功夫谁都会做，也许只是因为你说的话不够冒犯她。」 考核官出了点汗：「一般来说，人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也会比平时更脆弱……」 中年男子摆摆手：「——嘘，你看她。」 考核官走过去，看见挪尔里希死死按住自己另一只手，低头，默默挑出嵌在自己手里的玻璃渣，然后突然撩起袖子把自己手臂上的旧绷带拆下来，给右手简单包扎了一下。 随后她就像是无事发生似的，随着已经结束测试的人群走出了大厅。 「数据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中年男子轻轻说。 「beta也许会比alpha更好一点。」 中年男子摩挲着手里的翡翠扳指，最后说：「接下来就要验证一下，这个也许是不是对的了。」 。 挪尔里希皱眉看着右手的绷带，还好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快好了，拆掉也没有事，但痛楚还是一波波袭来，保持平静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所以，她也快抑制不住信息素的发散了。 还好这时候已经开始了挑人环节，人群嘈杂，没人注意到挪尔里希的异样，也没人发觉空气好像开始变得潮湿，风雨欲来。 每扇门上随着提示音亮起的灯都说明门后有人，有需求，而后喇叭就会传出门后人被加工的声音，他们直接点出编号，编号所代表的人便可以进入门后，得到一份工作。 这里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同一个门后的客户想要同一个人，那么他们可以在门后私下交谈解决这个问题。但如果是不同门后他们便无法交流，而门的等级划分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级别高的可以直接跨过低级别的要人。 也就是说，红门和橙门如果想要同一个人，那么红门就得无条件放弃，拱手相让。 挪尔里希按住右手，默默看着一个个人被叫走，进入门后。 叫走了二十来个人后挪尔里希发现这七扇门果然只有前四扇在亮，她想起唐今雨和她说，前四扇门是一个坎儿，后面三扇门的薪资待遇，甚至保密协议的规格都不是一般的高，要求严苛的私人保镖通常都是后三扇门的需求。 而后三扇门的生意对摩欧工房来说也很少见，所以，当蓝门突然亮起时，所有人——包括考核官们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考核官们知道今天蓝门后来人了，他们惊讶的是蓝门后的人今天居然找到了中意的人。要知道等级越高的门后人就越挑剔，苛刻到了变态的程度。 挪尔里希身边的人更开始议论纷纷：「蓝色？！直接跨过青色了啊，这得是什么大人物啊？到底是谁被选了？？」 在这一群低声议论中响起一个人的冷笑，众人看去——果然是沈成程。 他勾起嘴角，一脸尽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除了我还能是谁啊？」 沈成程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连他都没想到今天能捞到一个蓝门！这下他这后半生吃穿不愁了，终于又能回到以前刷卡刷到爆的奢靡生活了。 就在他转身直接要往蓝门那里走的时候，蓝门喇叭传来的声音说： 「——我在24号和88号中十分苦恼。」 沈成程停住，他有些震惊。 他就是24号，可88号是谁？ 「经过考核官允许，我希望24号和88号能……打一架。」 这下轮到其他人震惊了。 打一架？！ 还能这样吗？ 「谁能让对方失去反击能力，我就会选择谁。唯一规定：不许使用信息素压制对方。」 虽然不知道蓝门后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要求，可沈成程却很不屑，不管对方是alpha还是beta——不，肯定是个alpha吧？无论怎样他都有自信直接碾压对方。 alpha的身体素质是天生的强悍，尤其是在一对一的直接对决中更具优势，沈成程私下也学过一些防身术，虽然水平很粗糙，但他却很有自信。 沈成程立刻回头对着人群喊：「谁是88号！出来！」 人群鸦雀无声。 片刻，一个女人默默走出来，举起了被绷带缠住的右手：「——是我。」 第72页 沈成程张了张嘴，他看看那扇蓝门又看看这个女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门后人在和他开玩笑呢。 「你确定你是88号？没看错吧？」 咦，这个女人是不是长得有点不一样了？ 沈成程揉揉眼睛，发现挪尔里希的长相好像有些变化。 挪尔里希自己并没有发觉因为出了大量的汗水，她脸上的妆有些化掉，有些露出她原本的模样，她现在已经太疲惫了，手上还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所以她只是垂着眼淡淡说：「直接上吧。」 这股淡然的模样让沈成程一下子火起，他也不讲什么武德了——管对面是什么呢，他离回到过去人生只差一步了啊！ 沈成程迅速拉近两人距离，他拳头在半秒内就来到挪尔里希眼前，就在这一刻挪尔里希一直颓着的背部突然挺直，她整个人变得更加高大，而且直接冲着沈成程的拳头而去，就在所有人以为她就要迎面挨上一拳时，谁都没有看清挪尔里希是怎么做到的—— 她只是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便堪堪躲过沈成程的拳头，而后用左手迅速抓住沈成程的手臂，顺着他用力的方向四两拨千斤，沈成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挪尔里希正好趁这个过程稍稍一拽，只听见咔嚓一下，沈成程的左臂便脱臼了。 就这样还不够，挪尔里希见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便狠狠踩住他的右手，会场里瞬间传来沈成程的惨叫。 「这一下是你自找的。」 挪尔里希蹲下来，对着沈成程轻轻说。 然后她又很意外：「你怎么这么弱？以前就没人教训一下你么？」 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挪尔里希还是没想到沈成程居然弱到这个地步。 说起来她刚才测试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不给安排对打的环节，挪尔里希觉得那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原来这环节是有的，只要后三扇门发话，估计什么样的考验都会给安排上。 挪尔里希一站起来就发现周围安静得过分，毕竟这才过去了几秒？她是怎么把沈成程撂倒的啊？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的挪尔里希正要松一口气，又听见蓝门喇叭里传来一句： 「现在，谁能打赢她我就会雇谁。」 那些考核官们瞬间不知所措：这个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而挪尔里希周围的人一愣，然后他们不约而同想：管他呢！那可是蓝门！我一辈子都进不去的蓝门！ 所有人都扑了上来，对挪尔里希来说要说唯一的好运就是实力强劲的人已经被提前选走了，所以她尚能在这群人之间周转。 好在这群人没任何默契可言，一股脑儿扑上来只能打成一团，挪尔里希把谁的拳头当作武器，借力打在另一个人的脸上，又跳过谁的扫堂腿，结果这人直接把一熘人给扫倒了。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挪尔里希已经驱使不动这副全然没有力气的身体了，她现在全然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在硬撑。她大口喘着气，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终于有人一拳头挥在她脸上，挪尔里希就这样像断了线的风筝跌倒在地，有人在喊「她倒下了！」，于是那些已经拽起别人领子准备还手的人又重新把注意力转到挪尔里希身上。 很快自己就会被打得半死吧？ 要不直接投降吧。 ——可是，这样对吗？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啊。 不是因为她一个人对抗这么多人。 而是因为她有能让一切不公平的能力。 但如果在这用了，我是不是就会变成和沈成程一样的人啊？ 挪尔里希跪在那，就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信息素疯狂扩散——不是自己的，是古龙香水的气味。 沈成程站了起来，他咧嘴笑：「我就是输了也不会让你好过，小beta。」 所有人因为alpha的信息素而停滞了一两秒，紧接着，他们好像听见了轰鸣的声音——似在打雷。 要下雨了？大家困惑抬头，然后才意识到这里是室内。 「既然你打破了规定，那我也不需要再忍了，不是吗？」 挪尔里希喃喃。 此时此刻的挪尔里希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可怕，她右手的血已经渗入绷带，啪嗒掉在地上。 狂风暴雨就要来临。 就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突然传来了灯亮的提示音。 众人一愣，纷纷投去视线后所有人都彻底停下了动作。 亮的是紫门。 会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紫门，最后一扇门。 据说从来没人见它亮过的紫门。 而此刻，紫门的喇叭打开，很简短的传来一声： 「88号，进来。」 紫门的命令直接越过了蓝门，瞬间所有考核官都涌入会场内，他们把挪尔里希和其他人隔绝开来，挪尔里希根本站不起来，她甚至一用力就直接跌在了地上。 她听见考核官低声问：「能站起来么？」 挪尔里希摇头，刚刚还蓄势待发，此刻就好像紧绷的弦瞬间松掉，她已经濒临晕厥状态了。 于是考核官叫来两个力气大的，直接一边一个，提熘起挪尔里希往门那边走。 情况突变得太快，所有人都瞠目结舌，连沈成程都来不及作反应。 紫门打开，挪尔里希几乎是被扔进去的。 第73页 她趴在地上痛苦哀嚎出声，门在身后关上，挪尔里希揉揉被汗水煳掉的酸涩眼睛，在模煳不清中她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蹲下，又抓住她滴血的右手，手指轻轻抚过松掉的绷带，抚过伤口。 挪尔里希努力睁大眼睛，只能看见那人似乎穿着一件黑色旗袍，她还想看清楚那人的脸，却被那人的另一只手盖住眼睛。 黑暗降临。 「……睡吧，小挪。」 听到这声音后挪尔里希那松了的心弦终于彻底断掉。不必再担心，不必再痛苦。因为她来了，她就在身边。 世界不再是摇摇欲坠，充满危险的了。 挪尔里希甚至还笑了笑。哪怕上一刻她还痛苦不堪，几乎爆发，但现在她却好安心。 她抓住对方的手用脸颊蹭蹭说： 「顾缇雅，我终于引起你的注意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谢你出现，小挪好高兴，真的真的好高兴……」 带着呜咽声，挪尔里希终于沉沉睡去。 第34章 中年男人从蓝色天鹅绒房间出来时，身后的考核官连忙追上他，语气急促：「那个，林、林总，88号被紫门挑走了，所以……按照规矩，您得带走24号……」 男人停下，他摩挲着手里的扳指，扭头看他：「不带走的话，会怎么样？」 考核官愣了下，他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话，看来能站在后三扇门里的客户没一个好对付。正当他擦擦汗飞速思考该如何应对时，男人忽然问：「如果我带走了24号，有没有可能，你们会告诉我今天紫门后面的人是谁？」 考核官的表情瞬间严峻，他摇头，语气也冷漠：「抱歉林总，这是我们摩欧工房绝不能透露的信息。您也不会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我说得对么？」 男人若有所思，他摆了摆手：「也罢，不难为你们。今天是我逾矩，你让沈成程进来吧。」 然后他对着跟在身后的年轻男人说：「小许，我们外地分公司的货物库房是不是缺少人手？你把24号带过去，让他从保安做起。」 「可他好歹是一个alpha……」 年轻男人露出为难神色，中年男人哼了一声：「就沈成程那点本事，我要是让他去保护莺莺，恐怕是引狼入室。要是不听话，你就让他滚。林家从来不要吃白饭的人。」 还在会场里做春秋大梦的沈成程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进入门后会直接被扔进开往外地的大巴车。 听到这话的考核官擦擦汗心想：敢情您从一开始就认识24号这个人，而且根本就没想过要选他。 他现在才明白，24号只是用于测试88号的工具而已。 目送着他们离开后考核官再一次感嘆：后三扇门后头的人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棘手。 但今天最让人捏一把汗的绝不是那位中年男人的所作所为。 考核官松一口气，表情却没有松懈，他拿出对讲机说：「林正勤离开了，清出通道，车泊好。」 「……紫门那边也出来了？好的，已收到。」 得知紫门后的人和88号都已离开这里时，考核官这才虚脱般嘆气，心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什么她突然就过来了，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虽然这也符合她的性子，可她为什么会对那个88号…… 考核官不停摇头，又打了个哆嗦，即刻停止了猜想，他也转身离开了这里。 88号……只能祝你好运了。 。 挪尔里希一开始睡得很沉，后来迷迷煳煳中醒了一会儿，她还是累，所以抬不起脑袋，她能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处于一个狭窄安静的空间内，偶尔有些颠簸，所以她猜测自己正在一辆车上。 视线范围内她只能看见自己的右手正被坐在另一侧的那人抓着。那人的手轻轻捏着挪尔里希的掌心，另一只手的手指缠着一节又一节的绷带，非常细緻缓慢地为挪尔里希包扎伤口。 ……顾缇雅？ 挪尔里希张嘴想唿唤，那人好像有所感应，她探身拿来一条毯子，然后轻轻一扔，挪尔里希便陷入了黑暗中。 毛毯里有股淡淡的香味，这让挪尔里希哼唧了一下。 她敏锐的耳朵还是动了动，捕捉到那人的轻笑：「……小狗。」 哪里有小狗啊？ 挪尔里希拱了拱毯子，身子蜷成一团，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后便又一次睡着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挪尔里希感觉到阳光照射在她眼皮上，晃得她翻了身，然后她才发现不对劲。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有几条裂缝的天花板，外头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窗帘没拉，阳光照进来打亮室内，所以是白天。楼下那家早点摊正在摊煎饼，刺啦一声——所以是早上，还没有过九点。 「难不成我一直都在做梦……？」 挪尔里希躺在那喃喃自语，但随即右手开始隐隐作痛，醒来后的迟钝逐渐散去，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听见一旁传来一句：「原来小挪做梦还会梦见我。」 挪尔里希一怔，她一扭头就看见顾缇雅坐在一张纯黑色的单人皮革沙发上，这家具她没见过，看起来好昂贵，好突兀，和顾缇雅本人很搭就是了。 不仅如此，这个和该房间格格不入的顾缇雅还优雅翘着二郎腿，白皙长腿交叠，今天的她穿了件无袖黑色长裙，腰部有镂空设计，顾缇雅正心不在焉地正玩弄着搭在腿上的系带，察觉到挪尔里希看了过来，顾缇雅耸肩：「你这里根本没地方坐。」 第74页 其实她不解释挪尔里希也不会问的，顾缇雅——拉缇雅就经常这样，动动手指施个魔法，全然不顾周围，就算是在战局谈判最紧张的时候，她也会舒舒服服躺在变出来的藤椅上，翘起二郎腿，抿一口茶，根本不在乎结果如何。 挪尔里希本人已经习惯了。 所以她只是不停喃喃： 「不是梦……原来不是做梦……太好了。」 挪尔里希是衷心这么说的。 就算昨天很辛苦，而且还受了伤，可是她昏迷前确实记得自己见到了顾缇雅，紫门后的人就是她。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为了再一次见到顾缇雅，挪尔里希仍会选择重来一遍。 意识到眼前这个顾缇雅是真的以后挪尔里希突然想起了当务之急，她心想现在不就是好机会吗？！这里也没有别人，只要——只要她能坐起来！ 「嗷呜！」 挪尔里希一旦试图坐起来整个人就好像僵住，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不停叫嚣着「你怎么还要用我你怎么还要用我」，她立刻像一条丧失活力的咸鱼倒回床上，只能听见顾缇雅在那笑。 挪尔里希后悔极了，她非常不甘，所以忍不住说：「明明……明明都已经引起你的主意，还见到你了……」 说着挪尔里希咬牙想要先坐起来，她意志力确实很强，就在她摇摇欲坠地几乎坐起时，顾缇雅突然站起来，系带随着滑落，她伸出手轻轻点了下挪尔里希的肩膀，挪尔里希「哎哟！」了一声又倒了回去。 她躺在那，因为太努力所以累得直喘气，她看见顾缇雅的脸庞出现在视线内，眼神有一点冷：「所以，你之所以去摩欧工房，并不是为了找什么工作，而是为了逼我出现。」 挪尔里希勐地闭上嘴，她手心已经开始出汗了。 明明只说了这么一句，顾缇雅却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根本目的。 她说的确实没错。从始至终，促使挪尔里希决定去摩欧工房的唯一原因就是引起顾缇雅的注意。 顾缇雅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挪尔里希，轻轻问：「小挪，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样就能见到我？」 如果面前是别人，挪尔里希还能隐瞒几句，就像是唐今雨问起的时候，她可以说点其他有的没的，也不算是说谎，她对唐今雨说的话也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之一，所以才能如此坦率。 但她会藏起真正重要的。 现在眼前是顾缇雅，对挪尔里希而言就是那位魔女大人——哪怕她失了忆，挪尔里希也很难对她说谎。 所以她老老实实说： 「前几天唐今雨和我讲了她之前的经歷，她说她当时去了摩欧工房这个地方，但是没有一个人选中她，然后她出来后就遇见了你。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好奇怪，因为我觉得，哪怕是好几年前的唐今雨也不可能没人选她，要不然就是那个地方的要求特别特别高。但是你选中了她，不是吗？你当时一定是在摩欧工房的某扇门后看见了她，然后挑中了她，所以其他人都没有再去选择唐今雨。但你没有按照正常的流程——让唐今雨走进你那扇门里，而是一切都结束后才去找她。所以我猜测你和摩欧工房的关系匪浅，能让你这么做。」 挪尔里希发现顾缇雅移开了视线。 「其实只是瞎猜而已……但是今天……不对，是昨天去了那里以后，我就越来越笃定我的想法了。因为那里的要求没有我想像的高，至少红门肯定会为唐今雨开启。所以我就下定决心，到最后关头的时候要把你引出来。」 挪尔里希其实还隐瞒了一件事：只是一件证据不足以让她付诸实现，她只是觉得摩欧工房这个名字很耳熟——摩欧，魔偶，被驱使的非生命体，在这个世界则是唐今雨和黎白她们，而唐今雨也是通过摩欧工房被顾缇雅收入麾下的。 这么联想的话一切就都串起来了，挪尔里希想要去印证一下自己的所有猜测，所以才打算逞一次强，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前往了摩欧工房。 「但你还特意易了容，假装一个beta……你不是要引起我的主意么？」 顾缇雅垂眼看着这个一脸天真的挪尔里希，她小声回答：「因为我猜，就算我住在了林莺家里，甚至还和你的手下见面，住进了这里——这些你肯定都知道，但你就是不来找我，哪怕是以惩罚的名义……所以我想，这是因为我的身份。」 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司徒以冬，而你的未婚妻是林莺，在权衡下，你认为和我产生过多的联繫就会失去林莺——最起码你们两人的关系会不如从前。你认为这笔生意不值得，所以决定和我拉开距离。 ——这些都是，在挪尔里希了解那个拉缇雅的情况下作出的判断。 她不确定眼前这个顾缇雅是否也是这么想，所以她点到为止，而顾缇雅没有反驳。 那么，在这件事上她应该也猜对了。 「不过，我这次其实又贪心了……我想如果我没能引起你的注意，如果我的猜测都是错的，那我作为beta如果表现不错，没准真的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她听见顾缇雅笑了：「你好像有点高估自己。」 挪尔里希认真看着顾缇雅回答：「我没有在高估自己，我是怕其他人高估了我。我怕，如果我身为alpha出现，门后人就会因为我是alpha直接忽视我这个人本身的能力，可我现在就是很弱啊，我要是保护不了别人该怎么办？」 第75页 顾缇雅没想到挪尔里希会说出这种话，她沉吟片刻，突然摇头失笑： 「小挪，你表现得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信息素就是你这个人的一部分，是你的能力之一。」 挪尔里希想说点什么又怕穿帮，所以她只好撇撇嘴抱怨： 「可那个沈成程的实力就是很差啊，他明明可以很厉害，结果却因为底子很好所以根本不努力，这样不就浪费了吗？」 顾缇雅的笑意更甚： 「为什么因为是alpha所以就要努力？小挪，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来摩欧工房的那些人没一个是真的想着要去保护谁，他们只是想赚钱，想混口饭吃。谁像你，总是这样……」 话说到这里，顾缇雅却戛然而止，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话，而下半句又是什么。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突然很难受很难受，而挪尔里希察觉到了，她歪着脑袋念她名字：「……顾缇雅？」 顾缇雅皱眉，她轻声说没事，转身又坐回她那张沙发，挪尔里希就继续说：「反正我就是觉得很不公平，虽然沈成程的各方面能力在先天上确实比beta好很多，但是那个会场里明显也有许多因为后天努力而比他优秀的beta。」 「我就是不想像他一样占便宜，所以才搞成了现在这样——嗯，你说得也对，是我太高估了自己，我活该啦。」 最后挪尔里希爽快地下了结论，也没想要给自己找什么藉口。 顾缇雅不知为何沉默不语，挪尔里希又心有余悸地说：「其实我还挺庆幸的，我昨天才知道会有omega特意借这个名头来挑选alpha做小白脸，要是被人误会就不好了，幸好幸好……」 顾缇雅此刻终于开口，她悠悠说： 「为什么要庆幸，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个目的呢？」 第35章 「……到点了，我们上去吗？」 楼下，一辆白色吉普车停在公寓门口，车门开着，黎白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机玩数独，唐今雨站在车前，时不时看看时间，此刻刚过九点，她立刻扭头询问黎白。 黎白「嗯」了一下，她收好手机站起来，唐今雨帮她关上车门，两人上楼的时候，唐今雨突然说：「小白，一会老大要是问起来，就说这都是我的主意。」 黎白抬眼看了下前方唐今雨的背影，她没应，从一楼很快爬到六楼，直到这时她才轻轻道：「一，老大不会信。二，我不可能那么说。唐今雨，你没必要撒谎。」 两人从楼梯间里出来，站在无人的走廊里，很安静。 唐今雨转身，她低头看着语气有点不对的黎白。 「小白？」 她试探性喊了一声，黎白把手机收回口袋，她皱眉，露出一丝嫌恶：「不要总是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对待我，没必要。我们只是同事。」 说完她就迈步掠过唐今雨身边，唐今雨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没有动，她垂着手，手指攥紧又松开，最终只是苦笑同意：是啊，我们只是同事。 ……可那样的话，你到底为什么要给我作伪标记？ 唐今雨摇头，压下动摇的心情。 也许有一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吧。或者那天只是凑巧赶上她的发热期，总之，不会有其他可能性的。 忍住没问是正确的，不然的话，抱有希冀的自己恐怕会更加难看。 唐今雨嘆一口气，她加快步伐追上黎白，和她一起来到房门前，唐今雨刚一停下就听见里头传来挪尔里希的惨叫：「嗷——嗷，顾缇雅，你轻——嗷呜，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唐今雨大脑一片空白，就连黎白的手颤了一下，两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下意识凑近去听。 还好这墙不隔音，她们听见老大的声音隐隐传来：「真的知道了？」 「真的、真的知道了！嗷嗷嗷，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换就好了……你换药的技术这么差，昨天帮我换药上绷带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你！」 这下她们也不顾上刚才发生的事，只是神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 而唐今雨还记得昨天傍晚顾缇雅送挪尔里希回来时，指示唐今雨把挪尔里希背上去，提前半个小时被叫到这里来的唐今雨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那个时候她已经明白顾缇雅大概什么都知道了。 背起挪尔里希的时候她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她右手上的包扎，非常整齐，甚至比黎白给她包扎得还要细緻。其实她本来就以为是顾缇雅让哪个专业的医生给她包扎的，没想到顾缇雅却突然说：「是医生包的。」 唐今雨一愣，她万万没想到老大对她说的第一句居然是这个。 「啊……是，是这样啊。」 因为太意外，所以唐今雨只好勉强这么应答，顾缇雅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根本没必要解释，所以直接转身钻进车里，唐今连楼门都还没进去车子就已经开走了。 「顾缇雅上药很痛，所以昨天那个为我包扎时特别温柔的人肯定不是你，肯定是小挪在做梦，那我也不要谢谢你了，我要谢谢那个对我很温柔的人。」 简直能想像出来挪尔里希说这话时又认真又委屈的表情，但完全想像不到面对着这个小挪的老大会是什么表情。 唐今雨和黎白都微微张大嘴，大脑陷入了宕机状态。 所以是什么情况，小挪难不成天生克她们老大？？为什么这人在老大面前还能这么做自己啊。 第76页 「好啊，那小挪自己包扎吧。嗯，抬不起来手？不管，你又不会感谢我。」 很快她们就听见挪尔里希呜呜求着顾缇雅：「顾缇雅，顾缇雅，我很痛，你就帮帮我吧，不温柔也没事，求求你了。」 顾缇雅：「不抱怨了？」 挪尔里希：「不抱怨了！」 唐今雨心想怎么回事，怎么听起来老大还挺……还挺宠小挪的？不不，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她的错觉！ 那边安静片刻，也不知道挪尔里希是不是真的在忍，总之一句话都听不见了，好久以后才听见顾缇雅轻轻开口问：「小挪，你手腕上这个纹身……是哪来的？」 唐今雨又和黎白对视一眼，挪尔里希手腕上那个纹身她们私底下其实也调查过，但那个纹身并不符合任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语言规律，所以她们最后只是得出结论：图案而已。 不知为何，老大对小挪的纹身似乎也很感兴趣。 挪尔里希半天没回答，最后她怯怯说：「如果我说它是突然冒出来的，你信吗？」 顾缇雅浅笑一下：「信啊。」 随即屋子里又传出惊人的尖叫：「嗷！！！」 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唐今雨和黎白同时打了个哆嗦。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就是莫名其妙出现了，好像魔法一样……」 挪尔里希的语气沙沙的，甚至都快有哭腔了，顾缇雅沉默片刻又开口：「这是一行文字，对么？它的意思是什么？」 这下迎来了挪尔里希有史以来最久的一次沉默。 就当挪尔里希终于开口回答时，有一个声音在唐今雨和黎白身后响起，一下子就盖住了本来就听不清楚的人声：「姑娘们，干嘛在这杵着，进去啊。」 由于听得太认真了，唐今雨和黎白都被吓了一跳，一转身就看见一个正穿着睡衣的大妈叉着腰看着她们：「我这大清早的就被吵醒了，你叫你那个朋友小声点，真是，再年轻也不能这么折腾啊，多伤风败俗，你们还在这外头听，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 大妈一边摇头说着一边离开，唐今雨有些困惑，她一扭头就看见黎白的脖颈爬上了红晕，她皮肤很白，所以分外显眼，唐今雨愣了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大妈为什么这么说，就在这时里头传来挪尔里希的叫喊：「啊！要出人命了啊！！唐今雨！！小白，救救我！！」 看来挪尔里希早就知道她们在外头了，这下跑也来不及了，偷听的事反正怎么也掩盖不过去了，唐今雨心一横，直接开了门进去，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目睹一副惨状时却看见挪尔里希好好趴在床上，而顾缇雅则站在床边，把手压在她背上，用指节用力按压挪尔里希的背部。 这一刻，气氛凝固。 唐今雨：「……」 顾缇雅：「……」 挪尔里希眼泪都出来了：「好痛，好痛啊，顾缇雅你按的地方为什么能这么痛啊，按的地方不同疼的感觉也好不一样，刚才那个地方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挪尔里希显然已经神志不清，顾缇雅收回手背在身后，然后对着唐今雨冷冷说：「出去。」 唐今雨：「好的老大。」 她飞速后退带上了门，挪尔里希哀嚎：「不要丢下我啊唐今雨，唐今雨——」 顾缇雅：「再叫我就继续按了。」 挪尔里希马上闭嘴。 「现在不说也没事。」 顾缇雅后退几步，她按了按太阳穴，不知为何格外疲惫。 她喊了句：「小白。」 挪尔里希趴在那扭头看着顾缇雅，她眨眨眼睛，被刺激出来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下。 她注意到顾缇雅喊的是黎白的暱称，而不是编号。 门没有开，门缝里「嗖」的飞出来一份文件。 顾缇雅捡起来，把它翻开来放在挪尔里希眼前，然后又取出一只笔，夹在挪尔里希的左手上。 「喏，签字。」 挪尔里希傻傻问：「这是什么啊。」 顾缇雅：「合同。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 挪尔里希努力回想：「你要包养我？」 话语脱口而出，挪尔里希本人还没意识到这个词背后的含义。 顾缇雅坐回沙发，她静静看着挪尔里希说：「很可惜，只是保镖协议。当然，如果你不满意，包养协议也不是不可以……」 「不用不用，这个就很好，小挪马上就签，马上就签……」 已经察觉到这个词很不妙的挪尔里希立马摇头，她左手也用得很好，其实她小时候一直是左撇子，只不过人们似乎认为公主是左撇子对王族来说是一种不吉利的象徵，所以便逼迫她改正。 她用左手熟练签字的一幕也被顾缇雅看在眼里，她什么都没问，待她签完字后就说：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私人保镖了，所以你不再需要做昨天那种事引起我的注意。你的信息素如果爆发，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我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么做，明白了么？」 挪尔里希点点头，又嘟囔：「那你之前干嘛吓唬我……而且，不是omega才会做这种事……」 挪尔里希边说边小心翼翼去看顾缇雅，她语气是试探性的，顾缇雅知道她想问什么。 「顾缇雅，你是omega吗？」 第77页 虽然那天下午在顾缇雅办公室里的失控已经能够说明真相，可挪尔里希还是不解——如果她是omega，她到底是怎么办到对外扮演一个alpha的？ 挪尔里希对此非常好奇。 顾缇雅拿走合同和笔，她扬眉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我还想知道你和摩欧工房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能站在紫门后面，还有那个蓝门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别人都来和我打架，还有还有……」 挪尔里希的问题越来越多，顾缇雅临走前又按了下挪尔里希的后背——那个她认为「非常可怕！」的穴位，挪尔里希立刻大叫了一声，终于停止问问题。 顾缇雅在离开前深深看了眼挪尔里希说：「小挪，哪天你老实了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会回答你的问题。这样才比较公平，对吗？」 说完她便离开，只留下一个很郁闷的挪尔里希趴在那里嘟囔：「可是……可是我都回答你了啊。纹身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上面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亲你一口我就会死翘翘……明明都是真的好不好！」 第36章 顾缇雅出来后看都不看站在一旁的唐今雨和黎白，她径直往前走，唐今雨和黎白便跟着她下楼。下楼的时候顾缇雅终于开口：「小白，今天起把这栋楼列入观察范围，我知道你已经这么做了，但级别还不够，上升到第一级。」 黎白有些吃惊，但她还是说好。 「1号，明天开始负责给她化妆，确保不会有人认出她。」 唐今雨：「……好的老大。」 本以为顾缇雅还会说点什么惩罚她们的自作主张，没想到她就这么结束，只说了句：「今天听到和看到的一切都给我忘掉，明白了吗？」 说完顾缇雅就钻进了她那辆车里，唐今雨和黎白都不敢吱声。顾缇雅靠在后座椅背上，她整个人懒懒躺在那翻了翻手里的合同，车门自动关上后合同突然从车窗里被扔了出来，唐今雨准确接住。 「……让她重签。」 车开走了，唐今雨一翻发现那上面签的名字全是「挪尔里希卢卡」，她心里想的是小挪到底怎么办到在老大面前脸不红心不跳签假名的，而踮起脚尖来查看的黎白心里想的则是老大居然现在才发现吗？要是平时她肯定在拿到合同第一时间就确认了。 ——奇怪，太奇怪了。 两个人同时想。 而坐在车子里的顾缇雅则揉了揉太阳穴，她心想的是小挪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好骗，其实那份合同里写了好多不平等条款，本以为她看都不看就都签了，没想到签的居然是假名……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查看？ 太大意了，自己就好像下意识相信了小挪，不觉得她会欺骗自己。 也许……她签的就是真名？ 顾缇雅拿出手机搜索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有效信息，果然是假名。 但她眉头仍然紧锁，手指点进邮箱，打开一封前几天送到的邮件，里面有一个压缩包，她输入密码直接打开，那个压缩包里全都是照片，而照片上出现了挪尔里希的脸庞——或者说，是司徒以冬。 司徒以冬是一个很招摇的人，所以要搞到她的照片并不难，那张脸也确实容易受人瞩目。 顾缇雅滑过好几张照片，她静静看着，脸上表情不变。 翻到几张她用餐时的照片，果然是右撇子。 但也不排除她也能熟练使用左手的可能性。 她又打开另一封邮件，里面有两份文件，第一份扫描后的dna个体识别，此人毫无疑问就是司徒以冬，顾缇雅并没有对这个理所当然的结果感到意外，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打开第二份文件，是dna血缘鑑定结果，最下方的结论表示a与b并无血缘关系。 思路于是在这里停下，形成了一个死结。 「所以……小挪，挪尔里希，司徒以冬。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缇雅自言自语。她向后靠去，闭上眼睛打算小睡一会。 她锁上手机前一刻，屏幕上是一张模煳的照片，上面是一栋豪华别墅，只是疏于打理，墙上都挂满了爬山虎，一眼看去好像被荒废了似的。 「无所谓，反正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我总会找到真相的。」 。 在家休养一天后挪尔里希终于能正常活动了，尽管肌肉还是很酸痛，但右手的伤也开始痊癒，按照顾缇雅的要求，她今天一早就得去林氏公司找她——挪尔里希的保镖工作要开始了！ 挪尔里希莫名有点小兴奋，正当她打算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膝盖一软，差一点直接跌到地上。 怎、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眼睛，有点视物模煳，是因为昨天没怎么吃东西吗？但她并不觉得四肢无力啊。相反她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只不过确实——确实好难受。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吵闹了，她甚至能听见楼梯间里的脚步声，是唐今雨和黎白。隔壁的大妈在打电话，还有楼下的自行车经过……好吵，好吵！ 挪尔里希的感官突然变得极度敏锐，她咬牙努力从地上站起来，随着脚步声渐近，她感觉到了一股属于omega的碳酸气味。 ——可乐，好想喝可乐啊。 不对，不是想喝可乐。是想要……靠近那股信息素。 当这个念头在挪尔里希脑海里升起时，她好像知道了自己正面临什么。她知道omega有发热期，无法自控。相应的，alpha则会定期进入易感期。 第78页 在这期间alpha会忍不住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情绪焦躁不安，有些人甚至会极具攻击性。 不行，我不能这样！ 不能给唐今雨她们再添麻烦了。 挪尔里希突然用左手用力按住右手的伤口，用痛觉抵消这股躁动和敏锐带来的痛苦。但是无济于事，再这样下去她只能承受双倍的痛苦。 这时唐今雨已经开始敲门：「小挪？你醒了吗。」 挪尔里希心想大不了就要她们把自己绑在床上好了——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传来一股刺痛，挪尔里希低头，发现上面的文字消失，重新组成一句话： 倒计时：七天。 别在这种时候提醒我啊！ 挪尔里希甚至都没力气发火了，门外的唐今雨见她没有回应，于是试探着问：「小挪，我们进来了。」 她低头，看着那行纹身又再重组回之前的文字，许是盯得久了，脑子也不清醒，所以挪尔里希好像听见了谁在吟唱咒语，突然手腕上的刺痛转移到了脑袋里——变成了剧痛！ 但下一秒，百分之百的难受突然被削弱到了百分之七十。 剧痛也慢慢消散。 门打开，唐今雨看见满头大汗的挪尔里希喘着气说：「哈……哈……请进，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唐今雨奇怪地看着她，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黎白突然皱皱眉，只是说：「你洗漱一下，换衣服前我先给你化妆。」 说罢她多看了眼摆在屋子中央，分外明显的那张沙发，也不知道是顾缇雅忘了还是刻意留下的，黎白一言不发从她身边经过，直接坐在那张沙发上开始玩手机。 今天自从见到她以后，她们之间除了问好以外还没有其他对话，唐今雨站在那，当下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先去关上门，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易容工具。 根据顾缇雅的要求，她需要给挪尔里希化一个和摩欧工房那天完全不一样的长相，而且要更加普通，更泯然于众人。 不过也不需要过于完美，挪尔里希届时会戴上黑色口罩，需要下功夫的只有上半张脸，所以她花费的时间并不长。 三十分钟后挪尔里希也换好了衣服——这次她换上了顾缇雅带给她的一套定制黑色西装，非常合身，毕竟她本人就是个衣架子，连唐今雨那套灰扑扑的旧西服都能穿得很高级。 她们一起上车后，黎白今天罕见提出要坐在后面，唐今雨有些奇怪，她总觉得今天的黎白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仅如此挪尔里希上车后一句话也没说，除了中途下车一趟去买煎饼当早餐吃以后，剩下时间她就一直在默默吃饭。 唐今雨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在公司前面稍远的一条街旁停下，唐今雨给挪尔里希递了一张黑卡：「用这个扫一下电梯，直接就能到老大的办公室。还有，特制的卸妆水已经放在你房间里了，你睡觉前用就好。」 嘱咐完这些后她就开车离开，驶向了黎白的大学方向。平时没事的时候，一般都是她负责送黎白去上课。 车子驶出去一段时间后黎白终于开口：「把窗户都开掉。」 唐今雨照做，她忍不住问：「怎么了？你晕车？」 黎白有时候熬夜或者没怎么好好吃饭的时候就会晕车，但今天并不是因为这件事，待车内空气流通后，她大口唿吸几下空气，然后说：「她今天没有收住信息素。」 唐今雨惊讶地扬起眉毛，这下她知道刚才挪尔里希为什么这么奇怪了。 「这么说，她是不是……」 唐今雨想说易感期，可这样的话挪尔里希不该像刚才那么平静，她知道易感期会让alpha变成什么样。 可对方是那个小挪，唐今雨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要和老大说一声吗？ 正犹豫的时候她听见黎白问：「……绷带拆了？」 唐今雨的心突然漏跳一拍，她心里某处动了一下，表面上还很正常：「嗯，手臂上的伤差不多都结痂了，所以就拆了。」 这时车子驶入林间大道，阳光从树枝隙间洒下来，光斑洒在车内，晕染着两人的肌肤。 皮肤于是有些热热的，唐今雨听见黎白说：「停车，我有点难受。」 车子停下后她感觉到黎白的额头轻轻落在肩头，她蹭了蹭，动作很轻，又好缓慢。 「我晕车了。」 她轻轻说，这么解释。 唐今雨动弹不得，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有点在颤抖，于是又握紧了方向盘掩饰动摇的心情。 与此同时她开始幻想。幻想此时此刻，如果自己不是beta，那么她此时此刻是否就会感觉到碳酸在舌尖上泛滥，清爽的甜味充斥车内，一个又一个小气泡在她发热的皮肤上跳舞，再悄悄钻入她心里，破开时发出轻盈的「啵啵」声。 ——可就算她只是一个beta，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此刻一切都足以让她心动无比。 第37章 挪尔里希深吸一口气，她戴上口罩后把腰背挺直，走路节奏比平时稍快了一点，这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发觉的细微差异。 当她来到门口时，保安示意她出示证件，她刚从口袋里拿出黑卡保安就立刻低头恭敬说：「请进。」 挪尔里希松口气，她以为自己还得需要用之前的笨办法才能进来，看来这张黑卡十分特别，以至于第一眼看到就能确认挪尔里希的身份。 第79页 公司楼里人不少，挪尔里希感觉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空气里有稀薄的陌生信息素，不知道是属于谁的。其次则是人声，香水的气味，再是纷杂的脚步声。 就像是不会水的人被扔进了海里，挪尔里希下意识屏住唿吸，快步穿过人群，用肩头推开一扇门，那部私人电梯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救星。 就在她伸手按向电梯时，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按了电梯。 挪尔里希一愣，抬眼看见一个身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他摩挲着手里的扳指，气质儒雅温和，笑纹很明显，可能是因为他总是挂着一副淡淡的笑意。 但挪尔里希心里却升起一丝警惕，越是刻意营造平和氛围的人就越是不可小觑，这也是挪尔里希过去摸爬滚打时领悟出的一个道理。 况且能使用这部电梯的人应该都是公司里的大人物，她选择不说话，只是微微鞠躬问好。 而对方却一脸感兴趣地看着挪尔里希，他镜片后的那对眼睛眨了一下，笑问：「冒昧问下，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挪尔里希压下嗓子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您。」 好歹自己现在也算个私人保镖，挪尔里希试着捡起自己当年当随从骑士时的表现，试着以「不给顾缇雅添麻烦」为宗旨行事。 男人听到这声音后若有所思，这时电梯也到了，他们一起走了进去。挪尔里希本想等下一趟，但这也反而更可疑，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电梯门一关上她就听见男人问：「几层？」 挪尔里希只是默默刷了下卡，十层于是亮起。 总觉得男人的视线更加尖锐了，挪尔里希努力搜刮脑中记忆，但她还是找不到和这个男人相关的任何记忆——不对。 挪尔里希的记忆里没有，但是司徒以冬的记忆里有。 林正勤。 这个名字突然跳出来，而且挪尔里希脑中很快浮现出原主与林莺手牵手站在男人面前，林莺红着眼角，泪水不断掉落。男人这时已经全然无法维持笑意了，他表情严峻，冷着声音说：「莺莺，你想和她谈恋爱这件事我们管不了，这是你的自由。但如果你要和这个女人结婚——对不起，我们林家不可能和一个来歷不明，名声败坏的女人有任何联繫，哪怕她是alpha也不可能。」 ——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就是林莺经常提到的舅舅，也就是当前林氏企业的总裁。 挪尔里希心里震了一下，他在记忆里对原主的嫌弃更让此刻身为原主的挪尔里希有些心虚，虽说自己现在是易容了，但除了脸以外基本还是原主，她心想林正勤的眼睛应该没有那么毒辣……吧？ 「不好意思，我还是觉得你很眼熟……两天前，你是不是出现去过七道口的摩欧工房？」 明明电梯就快到了，林正勤却冷不丁说出这话，像是扔下一个炸弹，挪尔里希脑子瞬间「嗡」的一声。 摩欧工房可不是什么人人都知道的着名景点，林正勤特意没有说奥曼中心而是直接说了摩欧工房，说明他已经认定挪尔里希是自己那天见过的人。 ——这么说，林正勤那天也去了摩欧工房。 像是打通了一条线索，挪尔里希瞬间意识到了林正勤的身份。 除了林氏企业的老总，林莺的舅舅，非常厌恶司徒以冬的大人物以外——他同时还是那扇蓝门后的人！ 挪尔里希甚至都并不意外。蓝门后的人非富即贵，林正勤完全配得上那扇门的级别。 要这么说，在摩欧工房的评判标准里顾缇雅比林正勤的级别还高？这是为什么？ 未解之谜又多了一个。 挪尔里希想得脑袋都要炸了。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回答林正勤的问题。他的问题太直接，没有任何迴避希望，挪尔里希身体上本来就很难受了，她唿吸有些急促起来，还好戴着口罩，林正勤应该察觉不出她的异样。 尽管如此挪尔里希并不认为林正勤认出她就是原主，只是怀疑自己是那时候的88号。不然的话那天他就不会选中自己和沈成程打架了。 又或许他认出来了，所以才要提出那么过分的要求针对自己，只是为了报復原主？不对不对，原主只见过林正勤一次，林正勤不可能认出她来…… 思绪越来越乱，再不回答林正勤肯定会怀疑自己，挪尔里希觉得自己不能再拖了，就在她打算开口时电梯门正好开启，她听见电梯外传来一声：「你迟到了一分钟。」 救星来了！ 挪尔里希充满希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顾缇雅。 顾缇雅今天穿的是另一件高定西装，上好的丝绒面料，暗紫色的蔷薇纹样低调绣在袖口，乍一看是看不出来的，仔细看却能感受到其别致的设计。 她调整了一下袖扣，看似漫不经心地对挪尔里希说，挪尔里希快步走出电梯站在她身后，她想说对不起，但顾缇雅抬手示意她噤声。 「林叔，找我有事？」 挪尔里希这才发现林正勤也从电梯里出来了。 「嗯，想就今年的产品设计和你讨论一下大致的方向。这是你新招的人？」 林正勤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顾缇雅也回以笑容，明明两个人都在笑，挪尔里希却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今天恐怕不行了，我一会得出去开会，这段时间我得经常跑各种地方，林叔，你也知道我的顾虑……所以我招了个alpha保镖，确保不会出现意外。」 第80页 挪尔里希愣了下，听这意思，林正勤好像也知道顾缇雅其实并不是alpha，那他为什么还同意顾缇雅和林莺订婚？ 挪尔里希还注意到顾缇雅还把重音下在了alpha上，似乎在强调挪尔里希的身份，在挪尔里希耳朵里听起来就好像是在把她和88号那个beta划开界限。 看来顾缇雅也知道林正勤是蓝门后的那个人。 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挪尔里希有些头晕，这时他们又在进行让她更加一头雾水的对话。 林正勤笑笑：「好，那等你有时间的，不着急。对了，我昨天从市里开出去的大巴车本该上午到达库房，结果到现在也没有音信，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顾缇雅耸肩：「没准只是路上堵车，或者车子抛锚了。」 她也笑：「林叔，你应该是问错人了。」 就在这时林正勤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回答了几句后表情越来越古怪，挂掉电话后他望向顾缇雅： 「你说巧不巧，大巴车刚到，说是路上出了点意外，我车上有个人好像还不小心在荒郊野外摔了个跟头，伤得很重，得在医院休养几个月才能上岗。」 林正勤的语气越来越轻，笑也逐渐消失：「那个人还是我前两天刚从摩欧工房那边雇来的，有些可惜，白花了那些钱。」 顾缇雅的眼神令人捉摸不透：「起码没出人命，是好事，对吗？」 「是，肯定是好事……是我煳涂了。那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吧。」 林正勤说完就背着手回到电梯，顾缇雅微微鞠躬，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前还站在原地，随后转身迈步，同时勾勾手指：「过来，小挪。」 挪尔里希紧紧跟在她身后，顾缇雅从口袋里拿出一双黑色手套：「戴上。他刚才看见你的伤口了么？」 挪尔里希不太确定，她老实回答：「不记得了。」 顾缇雅沉吟片刻后说：「没事，现在戴上就好。反正他总会怀疑的。」 挪尔里希更不解了，她问：「顾缇雅，你在防着他吗？」 不应该啊，顾缇雅现在和林莺都订婚了，还在林氏企业里有一席之地，按理说那个对林莺婚姻很严格的林正勤肯定是认可了她才会同意她和林莺在一起的。 怎么感觉他们刚才一直在互相试探，而且从未放松警惕呢？ 林正勤她不是很了解，但她了解顾缇雅。她认为顾缇雅刚才一直在绷着一根弦。 回到办公室里后挪尔里希刚关上门就听见顾缇雅悠悠说：「认可不代表信赖。他认可我的能力，觉得我能给林莺带来稳定的生活，为林氏企业带来更多利益。但他不信我。」 像是脑袋里的想法被看穿了似的，顾缇雅的回答让挪尔里希暗暗吃惊。 虽说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很多事挪尔里希不必开口拉缇雅就会知道。看来顾缇雅也如此。 「所以你和林莺是商业婚姻啊。」 挪尔里希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词，这样就能说通为什么林莺和顾缇雅的关系如此……如此不像是一对恋人了。 顾缇雅并没有否认她的话。 挪尔里希还想开口，她眉头突然一皱，耳后腺体也开始发烫，她靠在墙边一动也不动，表现得很像一个专业的保镖。 顾缇雅坐下来，她敲了敲滑鼠，处理了要紧的几项工作，十几分钟后她察觉到挪尔里希突然安静下来，所以抬眼看了下，心想这人做保镖还挺专业，比她预想的最糟情况要好上不少。 几分钟后她拔出u盘，站起来披上一件外套，拿起了包对挪尔里希说：「这几天我要去很多地方，你安安静静跟着我，不许说话，也不许笑，表现如果不错，我可以考虑回答你一个问题。」 挪尔里希一听这个就来劲了，但她还没高兴两秒，不适感又翻涌而上——因为顾缇雅经过她的时候，她敏锐感知到了她的巧克力味信息素。而且，也许是因为自己正处于如此特殊的时期，所以她明显感觉到顾缇雅的信息素其实有点奇怪。 既不是omage也不是alpha，像是被人工刻意调整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她才没有特别被勾起冲动，但心里还是不上不下的，难受的感觉愈发严重。 这时她又低头看了眼手腕——她想起早上纹身的变幻，它在提示自己： 七天，只剩下七天了。 在这种状态下，她真的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要是现在冲上去，抓住她的肩头直接吻上去呢？——不，不行。挪尔里希，你现在脑子不清醒，不要考虑这种事。 顾缇雅很可能有练习过防身术，她不可能毫无防备。一旦失败，自己估计就再也没办法接近顾缇雅了。 这一整天，跟在顾缇雅身后辗转于各种场合的挪尔里希都好像活在了一场噩梦里。状态上很像是发烧，浑浑噩噩的，脑袋也昏沉极度了。 表面上看她只是一言不发，始终冷着一张脸，实际上她一直在咬着后槽牙，并且时不时攥起右手，按压伤口。 顾缇雅其实还有些惊讶，她以为挪尔里希至少会违反一次规定，说些不该说的话，结果这一整天她都很安静。 而且挪尔里希的信息素有好几次也震慑了她面前的谈判对象，虽然她自己也有些不舒服，好在她提前吃了药，所以总体来说，这个挪尔里希还是挺好用的。 第81页 她根本没想到身后的挪尔里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去了哪里，见了何人，也没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泄露了出去，她全部精力都用在忍受易感期带来的痛苦上了。 在车上的时候挪尔里希才稍微清醒，她忍不住上网搜alpha的易感期会持续多久，得到的结果让她十分绝望： 易感期因人而异，有的alpha只有几个小时的易感期，有的alpha甚至会长达七天。 目前没有明确的研究数据能表明alpha的易感期与任何因素相关，但级别越高的alpha越有可能面临更长的易感期。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就完蛋了。 挪尔里希闭上眼睛，但她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绝不能让易感期轻易支配自己！ 起码她现在并没有失控，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让她能够压抑下本能，但回家后她认为自己这一天的表现都说明她完全可以撑下去。 只要再撑几天，这样顾缇雅也会对自己放松警惕，她会更加信赖自己！那个时候她就可以趁机拉近距离，然后亲她一口！ 挪尔里希临睡前对这个计划还胸有成竹的，易感期睡觉都不安稳，第二天一起来精神很差的挪尔里希就开始哀嚎：「不行的，我根本做不到，做不到啊——」 说归说，接下来两天挪尔里希忍啊忍啊，居然硬是给她熬了过来，属实算得上某种奇蹟。 只是她的表现也越来越沉闷，第三天的时候她甚至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看起来苦大仇深的，作为保镖确实是值得夸奖，可连顾缇雅都开始发觉有些不太对劲。 主要是因为挪尔里希的信息素已经愈来愈浓郁，甚至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小挪，管好信息素。」 傍晚的时候顾缇雅在车子里敲击笔记本，她已经把车窗打开了，可坐在副驾驶上，垂着脑袋的挪尔里希还是在不断散发信息素。 她这么命令，因为她知道挪尔里希能够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但是挪尔里希没有回应她。 「……小挪？」 挪尔里希仍然保持沉默，她身子在微微颤抖。 顾缇雅皱眉，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什么，一个可能渐渐浮出表面，顾缇雅马上开口说：「导航，回公司。」 ai应声，顾缇雅随即取消了接下来的一切行程——她只是觉得自己即将面临的事会非常棘手，仅此而已。 当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里时，顾缇雅下车后发现挪尔里希并没有下来，她考虑了几秒，先是把车内空调打开，调低温度，然后关上车门自己先回到楼上办公室里，她从抽屉里随意抓了把药，但她不确定要不要带上自己那瓶没有标籤的特制药，因为她不知道这种药被alpha吃了会有什么后果。 她最终还是决定把药都带上，谁知道会不会用上呢？ 最后顾缇雅又匆匆回到停车场里。她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就皱眉：信息素太浓郁了。她左右环顾一圈，还好停车场里没人，她的私人停车位又是监控死角，所以她决定先不进车里。 她打开车门后就看见挪尔里希闭着眼睛，像是坠入了梦魇。她额头上都是汗水，甚至已经把嘴唇咬破了一点，而右手更是下意识在按压伤口。 ——你这几天难不成都是这么过来的？ 顾缇雅嘆气，她弯腰把座椅放平，挪尔里希被弄醒了一下，她睁开眼睛，迷迷煳煳地问：「顾、顾缇雅……？」 顾缇雅没应，挪尔里希就突然坐起来，她凑上前，鼻尖掠过顾缇雅的脸颊，顾缇雅能感受到她炙热的唿吸，而且她的手指也攀上顾缇雅的手臂——连手指都好烫。 挪尔里希笑得很傻，语气央求似的：「亲亲。顾缇雅，亲亲。」 「不亲亲的话，我真的会死掉呀。」 挪尔里希的语气虽然像是在撒娇，可她的力气好大，甚至已经抓住了顾缇雅肩头，有一点痛。 顾缇雅居然生出一丝慌乱——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入这种境地。 挪尔里希把她抱在怀里，顾缇雅倒是想反抗，可是信息素已经如雨水击打在她身体上，如果不是已经吃了药，她恐怕早就失去理智了。 ——对了，药。 顾缇雅想起来她把自己的特制药带下来了，尽管她还是不确定这药挪尔里希吃了会有什么副作用，但总比这样被alpha压制要好上太多，挪尔里希已经开始轻轻咬她的耳朵，像是在温柔对待濒死的猎物。 顾缇雅手都在颤，她倒药片的时候还掉了几粒出来，顾不上了，顾缇雅另一只手突然捏住挪尔里希的脸颊，挪尔里希像只金鱼一样嘟着嘴巴，含煳不清说：「顾缇雅？」 顾缇雅往她嘴里塞了三四片药，然后语气很重地命令：「咬碎，吞下去。」 可能是习惯，挪尔里希听到顾缇雅的命令后还是下意识照做。但她还是不肯放开顾缇雅，顾缇雅感觉自己像一只洋娃娃被挪尔里希死死抱住，她心情复杂，只祈祷这时候停车场千万不要来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远处传来脚步声，甚至还不止一人，唯一一点优势就是停车场的空旷导致声音传播很远，让顾缇雅能有足够时间反应。 也不管挪尔里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顾缇雅直接把她推倒，让她躺在平放的座椅上，然后她用力关上车门，车窗也紧闭，再命令ai调低空调温度。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松一口气，待那些人路过以后才发现挪尔里希抱住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 第82页 还好，看来这药对alpha也有效。 顾缇雅松口气，但她随即意识到：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挪尔里希应该会从alpha变成……omega。 顾缇雅一低头就看见瘫软在座椅上的挪尔里希望着自己，她眼里泛着水色，双臂张开，黑髮从手指间轻轻落下，她这样有点像是在伸懒腰，又像是在对顾缇雅作无条件投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挪尔里希的眼神传递出这样的意思。 就连她的西装外套也不知道被丢在哪里了，凌乱的白衬衫掀起一角，露出了她正在急促起伏的柔软肚子，马甲线也若隐若现。 挪尔里希像只露出肚皮，任人揉捏的小猫咪，她一刻不停地轻轻念着顾缇雅的名字，就像是小猫咪在喵喵叫，央求主人快挠挠自己的下巴，肚皮也可以摸哦，不会抓你的，靠近我吧，靠近我吧。 第38章 凌晨两点，挪尔里希居住的老旧公寓楼六层，拉上窗帘的那扇窗户彻夜亮着，有个人影从楼下便利店走出来，片刻后那个房间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顾缇雅重新坐在她那张沙发上，她剥开薄荷糖铁盒的塑料薄膜，往嘴里扔进几片，算是提神醒脑。 她坐在那，尽管沙发在一个小时前已经被她调整了方向，不是面对床而是面对窗户，不过她总是会不由自主扭头看向在床上熟睡的挪尔里希。她的脸上，手臂上，甚至是掀起的衬衫下都被贴上了抑制贴，只露出一对红到几乎滴血的耳朵和一对眼睛，她的睫毛很长，随着急促的唿吸在微微颤动。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举措，顾缇雅给自己找藉口，看着这样的挪尔里希后她又开始往嘴里扔薄荷糖，铁盒很快见底，这已经是她今晚吃光的第三盒薄荷糖了。 其实是想抽菸的，但她需要保持门窗紧闭，信息素不会泄露出去，她甚至还拿胶带黏死了门缝，以防邻居察觉。 这个环境内吸菸并不合适，她只好用薄荷糖代替。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每当她看见，自己的心脏就好像被轻轻捏紧，像根针抵在气球上，就是不戳破。这种若即若离的不安感顾缇雅从未体验过，她咬碎薄荷糖，释放类似于抑制贴会带给自己的凉爽感觉，而后一次又一次，默默移开视线。 漫长的夜晚里她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梦，想起在办公室里的最近一次，就在挪尔里希离开后她睡着，梦见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梦见挪尔里希唤她拉缇雅，梦见自己嘆气，冰天雪地瞬间春暖花开。 只是单纯的梦么？ 可那梦为什么会这么真实，挪尔里希为什么自多年前就出现在自己梦里，只是一头金髮，还拥有一对碧蓝的眼睛。 她动作温柔地安抚自己发热期的躁动，如今，那些梦里的景象愈发清晰。 不知怎的，顾缇雅的直觉告诉她那个金髮的梦中人绝不是司徒以冬，起码不是那些传闻里的司徒以冬。 她开始调查这个人，挖出了许多过去不知道的线索，甚至是她和林莺的过去。在这以前，司徒以冬这个人就像是一只无伤大雅的小害虫，根本入不了顾缇雅的眼。 顾缇雅为围绕挪尔里希发生的种种现象调查过许多资料，这离奇的一切让她甚至去接触了一些怪异学说，比如梦境的构成受到了第四位面的影响，所以梦里的景象全都是平行宇宙的自己所经歷的现实。 看到最后顾缇雅只觉得自己是破罐子破摔，要真是这样，那么挪尔里希不就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司徒以冬？不知为何平行宇宙突然融合，所以挪尔里希和司徒以冬被塞进了一个身体里。 这么想倒是解释得通。 可那个世界的自己居然是一位无所不能的魔女？ ——拜託，就算是玩笑也不该这么荒唐。 虽然她并不讨厌这种设定。 顾缇雅自嘲笑笑，她起身，看了眼时间，又凑近床边感受了一下。 还好，自己本身是omega，对于挪尔里希此刻散发出的omega信息素除了些许不适外还算可以忍受。那种药服下后的三天内效力最强，顾缇雅松一口气，她刚才上来时还顺便从车里拿了毯子，此刻她把毯子披在自己身上。 挪尔里希正是需要散热的时候，她把室内空调调低，关上灯，没有给挪尔里希盖被子。 最后她按了下沙发按键，沙发便缓缓变成躺椅。 本想就这样闭上眼睛，但顾缇雅最终还是起来确认了一次门窗，再次关上灯以后她才稍微安心。 她并不希望任何人闯进来，所以才会决定留在这陪挪尔里希，而不是扔下她一个人在这，不管不顾。 虽说按照自己以往作风，顾缇雅很可能会让直接走掉，反正黎白也随时监控着这栋楼。但顾缇雅只是觉得——如果，如果挪尔里希真是那个一直在梦里安抚自己的梦中人，帮自己度过了那么多次的发热期，那么，她也应该在她的易感期间确保她不会发生意外。 ——说谎。 顾缇雅听见自己在冷笑。 你在找藉口。你明明可以直接送她去医院，或者叫1号来照顾她，她是beta，可以不受任何影响完成你交代的任务。顾缇雅，你有那么多手段可以用，为什么偏偏要用最麻烦，最让你辛苦的办法？ 狭窄的屋子里响起一声轻微嘆息。 「不能怪我啊。」 第83页 顾缇雅的声音有一点委屈。 「要怪就要怪另一个世界的我，总是会对小挪心软。」 「是她影响了我，而不是我的问题。」 她任性地推卸掉了责任，哪怕她并不认为那个魔女真的存在。她明明最清楚了，自己这番言语全都是为了掩饰挪尔里希化为omage的那一刻，自己心里勐然产生的怜爱。 她甚至开始自私地想，那样的挪尔里希不该被任何人看见，除了她。 。 天亮了。 楼下陆陆续续开始驶过车辆，有人经过，邻居们开始大声聊天，这栋楼附近总是很热闹。顾缇雅期间被吵得差点醒来——鲜有人知的一件事：顾缇雅很嗜睡。手下凡是来了新人，他被嘱咐的第一句话就是：千万别打搅她的睡眠。 所以顾缇雅选择强行无视这些噪音，并且蒙上毯子，直到最后一次醒来时她看了眼被设置成静音模式的手机，翻了下，发现自己凌晨发出去的电子邮终于有了回復，对方是那款特制药的生产公司。 中途醒来的顾缇雅心情很坏，但她还是点了进去，仔细读起来。 「亲爱的顾女士，感谢您对本公司一直以来的支持。对于您的问题，我们会尽可能给予详尽的解释。首先回答您的问题：是的，alpha也可以使用本产品，但是效果因人而异，毕竟本产品是为omage设计研发的。作用与omage服用时基本相同，要注意的是，alpha体内会更快产生抗药性，所以维持时间会缩短，使用次数越多也越容易不起作用。以及，本公司并不建议alpha服用这款产品，因为它会带来更加严重和不可控的副作用。举例来说，对方会陷入昏迷，口齿不清，高烧多日等症状，但无性命之忧，还是请您酌情使用。」 看见「无性命之忧」那句话顾缇雅才算放心。虽然她也不觉得那款药能引起多大的副作用，不过挪尔里希的信息素浓度实在太高，顾缇雅便把她当作例外看待。 不管怎样，死人总是不好的，要费心处理的事情那么多，自己只是出于这种疑虑才会如此担心，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绝对不是在担心挪尔里希身体会因此出问题。 顾缇雅锁上手机，打算继续睡的时候突然听见：「顾缇雅？」 她一抬眼就看见挪尔里希躺在那，有点无力地扬起下巴看向自己，那双眼睛半睁不睁的，疲惫得似乎马上就要再次睡去。 「顾缇雅……你……你没事吧？」 在忍受了三天易感期加上一晚的发热期后，挪尔里希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担心顾缇雅。 顾缇雅眼皮跳了下，她心里又涌上一股不清不楚的心情，她有点想发脾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生气。 大概是因为没睡好觉吧。 顾缇雅烦躁地想道。 「我没事。但我希望你下次能提前告诉我易感期的事。记得吗，你是我的保镖，你有义务报告任何异常情况，尤其是你的身体状况，而不是选择隐瞒。」 想到这里顾缇雅也有些懊恼：签合同的时候她就该问的，对方是alpha，交代易感期的时间本来就是一般流程。 挪尔里希小声说对不起，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所以她忍不住问：「可是我、我现在感觉好奇怪啊，虽然还是很难受，而且我浑身都使不上劲，和之前的难受好像是完全相反的。」 易感期的难受是因为过于敏感，像被打了一阵激素似的兴奋躁动，必须强忍着才能熬过去。 但现在却浑身无力，同样也有一股躁动，只不过是痒痒的，像在啃咬心脏，像一阵难耐的电流。 反正都不舒服就对了。 顾缇雅把脸埋在毯子里，她沉默了一会，然后从一旁拿出她那瓶特制药，晃了晃：「就当是你这几天表现很好的奖励，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关于我身为omega是如何假扮alpha的。」 其实顾缇雅一下子回答了挪尔里希两个问题：她承认了自己是omega。怎么办到的？就是依靠手里这款特制药。 「我每周都会服用一次这款抑制转换剂，它可以使omega的信息素被腺体错误解读为alpha的信息素，但浓度会有所降低，甚至直接稀释信息素的强度，使之降级。如果服用对象本就是低级omega，甚至可能会直接变成beta，再也感受不到信息素。由于这种不可逆的副作用，几乎没人会服用这种药，需求少，成本高，它的存在鲜为人知。」 挪尔里希听得很认真，可能是因为身体又开始不舒服了，所以她理解得有些吃力。 最后她感嘆说：「所、所以你，你，你也不是一般的omega，因为你，你吃了这个药，信息素也没有——没有减弱，大家甚至都说你是顶级、顶级alpha……哇……」 顾缇雅皱眉，她注意到挪尔里希开始口齿不清了。 是副作用之一，她马上说：「别说话了，我昨晚也给你吃了抑制转换剂，所以你才从易感期直接变成了omega的发热期。你之后应该还会产生发烧，昏迷等副作用，你现在清醒了点，我会送你去医院……小挪？」 话还没说完顾缇雅就看见挪尔里希闭上了眼睛，她起身用手背贴了下挪尔里希的额头——烫得要命。 看来这副作用在挪尔里希身上颇为严重。 也不知道她会昏迷多久，能确定的就是她不会再出现昨晚那种状态，于是她给唐今雨打了个电话： 第84页 「小挪进入易感期，禁止任何人包括小白进入房间，期间你照顾她。」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唐今雨应该会在半小时内赶来，这里没有她要做的事了。 尽管如此顾缇雅也没有马上就走，她站在床边，看着挪尔里希那张脸。 看着看着她下意识又去翻那盒薄荷糖，倒了半天才发现里头早就空了。 顾缇雅默默站着，然后伸手，把挪尔里希身上的抑制贴一片片揭下来。 如果让唐今雨看见她对挪尔里希如此上心，恐怕会产生不好的误会。 对，今晚的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顾缇雅认为自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否要把挪尔里希这个定时炸弹留在自己身边。 只要她在，自己似乎就会不断做出根本不像自己的事。 ——她需要规避风险。 顾缇雅的手来到挪尔里希右手，她把那只手翻过来，指尖抚过她手腕上的纹身。 「如果不亲上我，你就会死掉？」 她轻轻重复挪尔里希昨晚的话，以及她前些天的回答： 「这个纹身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能亲你一口的话，我就会死。」 说出这话的挪尔里希十分认真，没有半分在开玩笑的意思。 「要真是这样，我岂不是更不能留你在身边了？」 顾缇雅笑了笑，她转身离开那一刻，纹身似乎有所感应，有一片黑色从挪尔里希手腕脱落，直接跟在了顾缇雅身后。 顾缇雅没有丝毫察觉，那抹黑色藏在她的头髮里，回到她家。 下午的时候顾缇雅回到公司，当她坐在办公桌前使用电脑时，那抹黑色便顺着她肌肤来到办公桌上，然后消失不见。 两天后的早晨，在挪尔里希醒来那一刻，那一抹藏在办公桌里的黑色缓缓浮出桌面，变幻成了夹在一叠文件里的一封黑色信封。 一小时后当顾缇雅来到这里，翻看文件时，她打开了这封信，在泛着一股清香微苦又混杂着酸甜的气味中，黑色信纸上用红色墨水写着： 「两日后，汝将面临死亡。不可迴避，不可忽视，不可阻止。」 「唯有梦中人可解开桎梏。」 第39章 挪尔里希醒来的时候唐今雨也在，她在顾缇雅那张沙发上披了一层塑料垫子防止弄脏，然后就坐在上面边吃外卖边看电子书，听见床那边传来翻身声后她便抬眼，一眼就看见了挪尔里希眨着眼睛看过来。 唐今雨扬起眉毛：「……终于醒了啊。」 她还没放下外卖挪尔里希就坐了起来，她揉揉眼睛，嗓子有点哑：「我……我睡了多久啊……？顾缇雅呢？」 挪尔里希注意到自己额头上贴着什么，她揭下来问：「这是抑制贴？」 「是退烧贴。你昏迷了两天一直在发烧，信息素也在发散，所以老大就派我来照顾你。」 唐今雨松口气，顾缇雅虽然没说挪尔里希为什么会发烧，不过她猜老大是给挪尔里希吃了抑制转换剂，所以才会产生一些副作用。就是这副作用比唐今雨预想的还要严重，她俯身试探问：「小挪，你记得你半夜梦游的事吗？」 挪尔里希果然一脸茫然：「梦游？」 唐今雨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提起了，她转移了话题：「饿吗？我这还有份饭。」 挪尔里希一听到立刻捧着肚子说：「饿！饿死了，饿得我都要晕了。」 「那你赶紧吃，我可不想再半夜被你吓醒……」 唐今雨不禁嘀咕，挪尔里希歪着脑袋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天知道唐今雨半夜醒来发现挪尔里希站在屋子中央开始舞剑的时候有多么惊吓，夜里灯也没开，挪尔里希手里拿着根晾衣杆，身板挺得笔直，她挥「剑」的姿势竟优雅尊贵，唐今雨先是被吓到，然后又不由自主盯着她看。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招式，有一种美感，同时有凌厉异常，像是糅杂了多种风格的剑术。 挪尔里希舞完了一整套下来就爬上床继续睡觉，唐今雨还惊魂未定，她过了会才把灯打开，走到床边去查看，发现挪尔里希出了不少汗，睡得倒是更香甜了。 唐今雨揉了揉胸口，觉得还好是自己来照顾挪尔里希，自己还算是训练有素的，起码被吓到也忍住没叫出来。 她随即又沾湿了毛巾给挪尔里希擦汗，就在这时挪尔里希又开始说梦话，唐今雨靠近过去听，发现她听不懂。 这是什么语言？ 唐今雨打包票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听过这种语言，她还拿手机录了下来发给黎白，昨天黎白回覆：还是识别不出来，没有任何一种语言符合她的发音。 「有没有一种可能，司徒以冬的第二人格是捏造出来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比如，界什么的。」 她这么假设，迎来黎白一声轻笑：「驳回。唐今雨，你小说看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唐今雨手里正好拿着电子书，她脸红了下，说：「我就是随便猜下。」 可能就是没有实质意义的梦话吧，像是婴儿的牙牙学语，根本就不用在意。 唐今雨只得这么说服自己。 现在挪尔里希醒了，唐今雨就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么？」 挪尔里希摇了摇头，她一脸幸福：「我都忘记平时的感觉了，唉，那个易感期也太难熬了吧。」 第85页 听到这话的唐今雨暗自吃惊，所以挪尔里希前两天是真的在忍受易感期？ 前几天黎白就提到过挪尔里希的状态不太对劲，但那个时候她们都觉得alpha根本不可能忍住易感期，而挪尔里希除了比平时安静许多，信息素也泄露出来一些外没有任何异常，考虑下还是没有报告给老大。 从现在开始唐今雨认为她们必须得把挪尔里希当例外看待，绝对不能再掉以轻心。 「小挪，復活！」 吃完饭的挪尔里希举起双手站在房间里跳了几下，她突然嗅嗅自己然后一脸嫌弃：我好臭啊。」 唐今雨收拾好自己东西也站起来：「抱歉，我这两天也只能给你擦擦身子。」 况且也没有很臭吧？唐今雨反正闻不见什么味道。不过挪尔里希洗澡确实挺频繁的，也许是因为她有洁癖才这么在意。 挪尔里希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这两天都麻烦你了……等等，我睡了两天？两天？！」 不是一开始就回答你了么。 唐今雨背起包，这两天她基本也住在了这里，其实日子还挺清闲的。 「那我岂不是只剩下两天了！」 不知道挪尔里希在哀嚎什么，她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一脸绝望。 「唐今雨，我真的要死了——不，还不能放弃！唐今雨，你知道顾缇雅现在在哪吗？！」 也不管顾缇雅会对自己怎么样了，再不亲她一口我就真的完了！ 挪尔里希抓住唐今雨肩头拼命摇晃，唐今雨断断续续说：「不、不清楚……小白可能知道？老大实在是随心所欲，谁也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出现在哪里。」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挪尔里希和唐今雨同时愣住，挪尔里希下意识走过去开门，她注意到门缝都被胶带黏住了，所以打开得有点费劲。 几分钟后当她终于把门彻底打开后便看见顾缇雅抱臂站在面前，她身后的唐今雨见到顾缇雅以后吃惊极了，她心想自己刚才那话果然一点都没错，谁知道老大在挪尔里希醒了以后会立马就出现啊？ 等等，老大该不会在这里安了摄像头吧？！ 唐今雨突然头皮发麻，但顾缇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顾缇雅一见到挪尔里希便瞬间抓住她手腕说：「跟我走。」 「啊？顾、顾缇雅，等等……！」 挪尔里希简直是被顾缇雅一路拽到楼下的，然后她直接被塞进车里。数十分钟后车子驶出市内，朝着郊外而去。 这期间顾缇雅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坐在副驾驶滑动手机，被塞进后座的挪尔里希有点局促不安，她身上还穿着t恤加短裤的睡衣套装，也不知道是唐今雨给她换的还是顾缇雅带她回去时给她换的。 「顾缇雅，我们要去哪啊？」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挪尔里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而顾缇雅头也不抬，挪尔里希总觉得此时此刻的顾缇雅气压很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有个电话打进来，顾缇雅好像在确认什么事：「这一周监控都没问题？好，我知道了，那先这样。」 挂断电话后顾缇雅终于回头：「想知道我们要去哪？」 她的语气捉摸不透，挪尔里希能感觉出来的只有无限疏远的距离感。 「那就说实话：你对这封信有印象么？」 顾缇雅取出一封已经打开的黑色信封，挪尔里希皱着眉头接过，从里面取出信纸读了一遍。 「两日后，汝将面临死亡。不可迴避，不可忽视，不可阻止。」 「唯有梦中人可解开桎梏。」 顾缇雅的声音响起：「今早出现在办公桌上的。我查看了门窗，没有撬开的痕迹，屋内也没有侵入的迹象。一周内的监控都没有任何问题。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挪尔里希仍然紧锁眉毛，她突然凑近信纸嗅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信纸已经接触了一段时间空气，那上面只残留了一丝香气。 ——是她的气味。 挪尔里希怔怔看着手里这张信纸，那上面的字迹她也认得。哪怕写成了现代文字，也只有那个人能写出这样的字体。 「小挪，这是一封恐吓信。」 顾缇雅声音依旧淡淡传来，只不过那语气十分不善。 「这封信就放在我的眼皮底下，而且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写信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但我知道，他是在挑衅我。」 顾缇雅轻笑一声，眼里闪过一抹刀割般的锐意，危险至极。 而挪尔里希低头看看信，又抬头看了看侧靠在椅背的顾缇雅。又低头看看，又抬头望望。 她简直是一脸迷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刚醒来，所以脑子根本转不动。 挪尔里希满脑子都在想：这是怎么办到的啊？ 「你之前跟我说，你的纹身……它的出现就好像魔法一样，对么？就像是这封信的出现方式。所以我想，没准你也会对这封信有点印象。」 没什么说服力的藉口，这并不是顾缇雅把挪尔里希带上车的最主要原因。她本意是把正在昏迷的那位「梦中人」直接转移到车里，没想到一开门却发现挪尔里希醒了。这时机实在太好，令顾缇雅不禁怀疑起挪尔里希与这封信的关系。 而挪尔里希听了还是一脸呆滞，她特别想说：我怎么会对这封信有印象呢？有印象的不该是你吗？ 第86页 毕竟，写这封信的人就是你自己啊。 但她到底没有说，她只是无比困惑：顾缇雅和拉缇雅难不成不是同一个人？她一直以来都想错了？但是顾缇雅的性格和拉缇雅一模一样，更别提外表了。 就算她把顾缇雅完全当作拉缇雅看待，除了没办法共享过去的记忆外，挪尔里希从不觉得哪里奇怪。 顾缇雅就是拉缇雅，不管发生了多么稀奇的事，这是挪尔里希能够保证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多么了解拉缇雅。 眼下她又低头看了遍信纸，那两句话给人感觉有点熟悉，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手腕上的纹身。 「用吻唤醒拉缇雅的记忆，否则死亡仍会降临汝身。」 ——遣词造句是一致的。 也就是说。 挪尔里希曾有过的某种猜想终于在此刻得到证实：这行纹身与拉缇雅有关。 可是，拉缇雅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挪尔里希试着根据纹身和信给出的信息作反推，纹身的目的是要她帮助顾缇雅恢復身为魔女的记忆，而且给挪尔里希设置了时间限制。 信的目的应该和纹身一致，只是她不太理解梦中人这个词，先不管它，如果解开桎梏指的是恢復记忆，那么这个梦中人应该就是自己了。 所以顾缇雅才会来找我。 挪尔里希恍然大悟，她又想：如果做这一切的都是拉缇雅，那么，不管是信还是纹身上提到的死亡威胁，它会是真的吗？ 挪尔里希并不认为那个拉缇雅会真的去威胁她们的生命。魔女大人是很捉摸不透啦，但也没有狠心到这个地步吧！ 而且帮助顾缇雅恢復记忆的方式居然是亲她一口，怎么看怎么像是魔女的恶作剧，挪尔里希反而不焦急了，她松口气，放松下来后听到一句：「你想到什么了？」 糟糕，想得太出神了，差点忘记自己还得应付顾缇雅。 挪尔里希瞬间紧张起来，看向自己的顾缇雅眼里闪烁着怀疑。 「我——那个，我……我也没什么头绪，没准只是谁在恶作剧，我觉得，嗯，你应该不用太担心？」 挪尔里希结结巴巴地说，信被她捏得有点皱，顾缇雅静静看着她，两人僵持片刻，突然，顾缇雅勐地起身从副驾驶跨到了后座，她甚至直接坐在了挪尔里希身上，手拽上她t恤领口，手指用力，几乎要把她领口扯掉。 「小挪，你想到什么了，对吧。」 挪尔里希屏住唿吸，但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顾缇雅离自己好近好近，这让挪尔里希想起那天晚上进入易感期的自己，那天的事她全都记得，记忆清晰得化作红色显现在挪尔里希此刻的肌肤上，烫红了耳朵。 「我知道你有事瞒我。有很多，很多事。」 她不可能不是拉缇雅。挪尔里希脑子混乱地看着顾缇雅那对眼里的自己。 能用这种语气讲话的人，只能是拉缇雅。 拖长尾音，懒懒散散。 又好危险，像吐着信子的蛇，已经摆好了攻击架势。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要去哪吗？如果你还想继续演戏，我们的目的地就会是你的葬身之处，知道了吗？」 顾缇雅轻轻笑了笑，她俯身，咫尺距离。顾缇雅是很轻的，就算全身压下来挪尔里希也不辛苦，她内搭是一件黑色的亚麻衬衫，太薄了，她们的身体几乎紧贴，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听到心跳声。 挪尔里希耳朵里听到的明明是威胁，是狠话，但挪尔里希却只是看着她微启的嘴唇。她想，挪尔里希，扬起下巴吧。 就算……就算只是魔女的恶作剧，不这么做其实也没事，可心口为什么会因接近而泛了痛楚，像淋上蜜饯，像……被至甜至毒的巧克力淹没。 回过神来时挪尔里希才发现自己已经泡在了顾缇雅的浓郁信息素里。 车子没有开窗。 抑制转换剂大概已经过了最有效的阶段。 挪尔里希心跳很快，所以她来不及，也收不住信息素。 就连顾缇雅也没有反应过来，车内空间里已经挤满了omega和alpha交缠的信息素。 剎那间顾缇雅软在挪尔里希怀里，她听见挪尔里希的声音在颤抖，甚至差一点哭出来。 挪尔里希不解，困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是因为信息素在作祟？还是因为拉缇雅的出现触动了她心里某一根弦，让她好混乱，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她从来没想过是因为顾缇雅的靠近让她迟迟意识到亲吻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是蜻蜓点水般亲一下脸颊，额头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到只是把它当作一件任务完成似的机械寻常，更没办法像被催眠时那样，提线木偶似的熟练且擅长亲吻，那不是自己。 如果是自己的话，如果那个对象是顾缇雅的话。 首先，想要擦拭掉你落下的眼泪，它好珍贵，像宝石。 其次，要摸摸你的头髮，让髮丝穿过指间，慢一点，要让你放松，安心。 最后，我要捧住你的脸庞。 稍微抬起下巴吧，顾缇雅。 看着我吧，顾缇雅。 「你的眼睛，好漂亮。」 在这一刻，琥珀色如同墨水似的覆盖了顾缇雅黑色的眼眸，又很快褪去。 顾缇雅语气柔软下来，她喃喃自语：「一样……和梦里一模一样。你果然就是梦中人。」 第87页 挪尔里希以为自己眼花了，才会看见顾缇雅的眼眸变成了琥珀色，可现在又不是这样了。她因此清醒了一秒，对顾缇雅的话感到不解：「梦中人？」 这时车子缓缓停下，车门自动打开，ai在冰冷传达：「已到达目的地。」 清冷的空气送入车内，稀释掉了信息素，也让挪尔里希和顾缇雅都清醒过来，顾缇雅勐地起身来到车外，挪尔里希紧随其后，她刚一出车子就发现她们正身处于一片茂密的森林里，眼前矗立着一处阴森古宅，就算是白天照耀下，那爬着藤蔓的古老建筑物也让人禁不住打几个寒颤。 「不管怎样，那封恐吓信威胁到了我的性命。在没有查清楚那封信是怎么来到我桌上之前，我们会一直呆在这里。」 顾缇雅背对着她，挪尔里希根据她的语气判断出这个顾缇雅又竖起了高墙，她抱起手臂，单独向前走去。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这个地方，所以信上的内容根本不可能实现，除非……」 顾缇雅转过身来，她脱掉了外套，她那件亚麻黑色衬衫的衣角在随着吹来的风微微摇晃，风也拂起她的髮丝，看不出来顾缇雅此刻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除非那封信是我自己写的，除非要杀我的人是你。」 第40章 顾缇雅的话无疑是在警告挪尔里希，她已经把挪尔里希当作了最大嫌疑人。 挪尔里希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她还很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这么没用。 也许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她从未体验过刚才那份心情，实在陌生，像是差点从悬崖坠下，岌岌可危。 所以，她其实也并不清楚要如何做，才能填满此刻的遗憾感觉。 眼下她只能一言不发地跟在顾缇雅身后，走进吱呀作响的生锈铁门，挪尔里希注意到顾缇雅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没有上锁。 这有些出人意料，她以为顾缇雅会把这里布置得陷阱重重，无法轻易进入。 也许是庭院里有机关？挪尔里希察看四周，静静的，这里有点像原主那栋复制房子的荒芜样子，只是听不见鸟儿昆虫的叫声，也听不见树叶簌簌的声音。好安静，太安静了。 不对，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挪尔里希的直觉告诉她哪里不对劲，当顾缇雅推开大门消失在门后时，挪尔里希才意识到： ——风，这里没有风。 方才站在森林里的时候她明明能听见属于森林的白噪音，世界是不可能完全静音的，除非这里有一道屏障，隔开了世界与此处。 典型的魔女作风。 挪尔里希的精神随之一振，她眼前这座古宅一定和拉缇雅有关，想到这里她连忙走进去，却不见顾缇雅的踪影。 这栋西式古建筑内部的景象让挪尔里希一愣，她发现自己来过这里，大厅和木制楼梯，侧门的位置，还有闪烁着彩光的窗户，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她记得这里。 挪尔里希有一座城堡。不是她买来的，而是她在冒险时意外找到的。找到时那座城堡正剩下了断壁残垣，几乎被树枝泥土掩埋。她和同伴们一起将其建造成城堡往昔的模样，在和平，无所事事的时候，以及挪尔里希伤势太严重时，她们就会回到这里住一段时间，稍作歇息。 当时，就在挪尔里希站着的大厅地板上，拉缇雅会吟唱传送魔法将大家送到这里，离开时也是如此。所以民间都知道挪尔里希有一座城堡，那个恶女会把女人们都掠去那里！这种传闻便是这么来的。 尽管眼前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和城堡不尽相同，而且家具也都是偏现代化的，可以看见电源线和电器，但挪尔里希知道，这里就是城堡。此处就像是将城堡拆分后重新组装成的建筑物，毫无疑问只有那位魔女才能做到这点。 「小挪。」 挪尔里希抬起头，那位失忆的魔女正倚在楼梯边，她身后的窗户透过阳光洒下光束，顾缇雅逆光俯视挪尔里希。 挪尔里希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忍不住问：「顾缇雅，你是怎么找到这栋建筑的？」 顾缇雅说，这世界上只有她知道这个地方。 而这一切明明都是魔女的手笔，不知道顾缇雅对此会作何解释？ 顾缇雅离开扶手，她转身：「我不记得了。」 「上来，帮我打扫一下卧室。」 挪尔里希有些沮丧，看来顾缇雅是不会轻易回答她的任何问题了。 她也跟着上楼，这里灰尘很多，按理说应该会有不少虫子，但一路走上挪尔里希发现这里同样很安静，森林里的野生动物没有闯入，蚊虫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顾缇雅会不会觉得奇怪，还是说，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心知肚明？ 挪尔里希嘆了口气，有些无法相信她要怎么和顾缇雅在这里度过整整两天。 说是帮顾缇雅打扫房间，其实顾缇雅只是在一旁举着酒杯看着挪尔里希干活，挪尔里希倒也不嫌脏，毕竟她自己两天没洗澡，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卧室收拾干净后她就去收拾了一下浴室，接着是餐厅，前厅……一通忙活后到了晚上，挪尔里希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顾缇雅也不知踪影。 她转了一圈发现大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她最后来到餐厅，餐厅桌上有几份热好的简食，顾缇雅已经吃好了，她站起来示意挪尔里希过来就餐。 第88页 「我来之前买的，刚从车里拿出来。」 挪尔里希擦了擦汗，她马上拉开椅子坐下来吃饭，吃了半天才发现顾缇雅没走。 她脸颊鼓得像只松鼠，挪尔里希困惑地看着顾缇雅，后者饶有趣味抱臂看着她：「你一点都不怀疑？」 挪尔里希好不容易咽下去这口，她皱眉：「怀疑什么？」 「——怀疑我在饭里下了毒。」 挪尔里希一下子呆住了，她看看饭又看看顾缇雅，过了好半天她才说：「可是……我吃都吃了？」 可能是潜意识觉得顾缇雅不会伤害自己，就算是听到这话挪尔里希也没有很紧张，顾缇雅见状有些无趣，她总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对挪尔里希来说都无法产生任何效果，最后她只是说：「我去洗澡了。你要是想洗澡就去楼下那间，洗完澡后来我卧室。」 以为今天自己得睡沙发的挪尔里希有些意外，她看着顾缇雅离开的背影，一直看到她彻底消失在门后，呆呆想着：可是楼下那间浴室我还没有打扫干净哎。 。 如果墙上那只挂钟是准的，那么挪尔里希上楼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两天没有洗澡，今天还出了不少汗，挪尔里希来来回回洗了三四遍，最后吹干头髮，又闻了半天自己，觉得只剩下香味了以后才上楼前往顾缇雅的卧室。 她边走边想，既然只有顾缇雅知道这里，那这些日用品都是她一个人运过来的吗？她总觉得不太可能，魔女性格懒惰，能用魔法解决的事必不可能自己亲自完成，可顾缇雅又不会魔法。 如果定期会有人来补充物资的话，那就和顾缇雅的话矛盾了。 ——难不成。 挪尔里希在卧室门前停下，她头皮直发麻，心说不会吧—— 顾缇雅难不成把每个来过这里的人都解决掉了？ 「……哈哈，怎么可能，肯定是我想多了。」 挪尔里希摆摆手嘲笑自己怎么会这么想，说罢她敲了敲卧室的门，顾缇雅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进。」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顾缇雅正在把玩着一柄蝴蝶刀。 挪尔里希：「……」 她差一点就要关上门直接往外头跑。 挪尔里希心里不停说服自己：想多了想多了，绝对是我想多了！小挪，可千万不要把你的动摇表现出来！ 「进来啊。记得关上门。」 顾缇雅靠在柔软的鹅绒枕头上，她勾了下嘴角，不知为何挪尔里希总觉得她的语气不太对劲。 这时她瞥到床头柜上的酒瓶，挪尔里希心里嘟囔了一句：难怪，顾缇雅今天好像就一直在喝酒。 微醺的顾缇雅很爱笑，她始终挂着轻佻的微笑，挪尔里希默默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顾缇雅把刀尖对准了自己。 「把信息素收好，一点都不许泄露出来，听到没有？」 挪尔里希赶紧集中精神，尽量让心情平静下来，几分钟后她才说：「收、收好了！」 顾缇雅就笑：「乖。」 「我的药效还没有过，所以，如果你想对我做什么，我还是可以稍微反抗一下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嘛。」 顾缇雅耸肩，她说出的话让挪尔里希打了个哆嗦，听起来是玩笑，但挪尔里希知道顾缇雅绝对是认真的。 「信上说是两天以后，那就是明天的午夜，直到零点到来前，谁都不准踏出这里一步。要出房间可以，单独一人不行。现在就是这样，小挪，要不两个人一起活，要不就一起死。」 喝了酒的顾缇雅要比平时危险一万倍，她把死亡挂在嘴边，摇晃着蝴蝶刀的模样让挪尔里希忍不住紧紧背靠墙边，顾缇雅勾勾手指：「现在，过来。」 挪尔里希有点不情愿地挪了过去，顾缇雅要她坐在床边，挪尔里希照做。 而后顾缇雅坐起来，她抱住膝盖，伸出手，食指掠过挪尔里希额前几缕碎发，又轻轻向下，抚过她脸庞。 挪尔里希的心在颤动，在车里那时曾有过的感觉再度袭来，她有一些忍不住，下一秒刀尖来到她眼前。 「信息素。」 顾缇雅冷冷说，挪尔里希闭上眼睛大喊：「那、那我必须得离你远一点！顾缇雅，我一靠近你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后看见顾缇雅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她收回刀点头：「好，那你离我远点。」 挪尔里希又站起来灰熘熘去到墙角，还好这卧室很宽敞，挪尔里希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她就坐在那，手机早就没电了，挪尔里希开始有点困，而床上的顾缇雅还在喝酒，一杯接一杯，永远不停。 挪尔里希太累了，虽说她昏迷了两天，但前几天的易感期和发烧期间的发热期把她折腾得够呛，白天还收拾了半天屋子，这具身体本来就虚弱，挪尔里希开始点起脑袋，最后，随着「啪」的一声灯关，黑暗笼罩，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只有几个小时，挪尔里希突然被疼醒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睁开眼睛后立刻低头去看传来刺痛的手腕，那上面的纹身居然开始变化，那一行文字变成了：「倒计时：24小时」。 挪尔里希抓起手机时发现她身上盖了条毯子，是车上的空调毯。这时她又想起想手机已经没电了，卧室里有钟錶吗？挪尔里希刚一抬头就发现顾缇雅不在，她慢慢站起来，发现屋外从门缝里渗了点光进来。 第89页 她动动耳朵，隐约能听见顾缇雅的声音。 挪尔里希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她稍微打开一条缝，能听见顾缇雅在楼下打电话的声音：「……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调查，有任何线索都告诉我。还有公司那边……」 又交代了几句，顾缇雅挂掉了电话，紧接着她继续拨打其他号码，挪尔里希趁这个时候出了卧室，她记得走廊那头有个挂钟，看了下时间后她又悄悄回到卧室，重新躺回墙角，盖好毯子。 此时此刻是零点，也就是说，二十四小时后的第二个零点就是截止期限。 挪尔里希把脸庞埋进毯子，顾缇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狠心，起码她还记得给自己披一条毯子。 不知怎的，这个倒计时让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哪怕她知道了这个计划的策划者是拉缇雅，可她却隐隐觉得，如果自己在零点前没有亲到顾缇雅，事情好像真的会很糟糕。 可现在除了先睡一觉以外，好像也干不了什么。 顾缇雅虽然说了不能单独出去，可她自己倒是说一套做一套。 唉，出尔反尔的，捉摸不透的魔女大人啊……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挪尔里希嘆着气，缓缓入睡。 。 「倒计时：16小时」 「我想洗澡。」 吃完早餐的挪尔里希对着餐桌那头的顾缇雅说，顾缇雅正在看一本很厚的书，她抬眼看着挪尔里希：「你昨晚刚洗过。」 「我每天都得洗澡。」 挪尔里希认真回答，她还补充说：「而且我昨天睡在地板上，地板上很脏的！」 顾缇雅：「……」 她嘆口气，抱起那本书站起来说：「走，我会在门口等着你。」 在浴室门口，顾缇雅听着背后的水声和挪尔里希引吭高歌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她连一行字都看不进去了。 而且挪尔里希洗澡花了好长，好长时间，长到顾缇雅以为她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洗过澡？到最后她出来时顾缇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她去餐厅，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葡萄酒。 。 「倒计时：10小时」 「顾缇雅，我有点无聊。」 吃过午饭，在卧室里锻鍊完的挪尔里希发现充好电的手机根本没信号，也不知道顾缇雅昨天晚上怎么打的电话。 她实在是太无聊，踌躇许久后她终于开口对顾缇雅这么说，顾缇雅于是扔给她一本自己刚看完的书。 挪尔里希很郁闷，她坐在地上翻开书，十分钟都不到顾缇雅就听见那边传来轻微鼾声。 顾缇雅：「……小挪。」 她试着叫了下，这个角度突然看不见挪尔里希了，她马上坐起来，发现挪尔里希已经背靠着墙壁滑落在地上，翻个身还顺便把毯子卷到身上。 顾缇雅扶额，这个挪尔里希根本没对自己设防，昨晚满打满算睡了整整八个小时不说，现在还睡得这么安心，顾缇雅心情很复杂，于是她把床头柜上的那杯酒又给干了。 。 「倒计时：8小时」 醒来后的挪尔里希恢復了精神，她坐在那发呆，最后又开始骚扰身边唯一一个活人。 挪尔里希坐在地上抱着腿，对着床上的顾缇雅说：「顾缇雅，如果我们真的要死在一起，那你能不能解答一下我的问题，这样我好死得痛快一点。」 顾缇雅头都没抬，她默默翻过一页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挪尔里希的话。 挪尔里希见她没有拒绝就开始问：「你到底和摩欧工房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能比那个林正勤还厉害，出现在紫门后头？」 说完她小声补充：「啊，我是猜的，林正勤应该就是那个蓝门人吧？」 许久，当挪尔里希以为顾缇雅压根没听见的时候顾缇雅回答：「我不记得了。」 怎么又是这种回答。 看来顾缇雅的防备心丝毫没有减弱。 挪尔里希有点沮丧，她又问：「那个梦中人呢？你为什么觉得信上的梦中人是我，这是你把我带到这来的最大原因吗？……难道你梦见过我？」 顾缇雅这次干脆不回答了，她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干净的酒杯开始往里倒酒，然后递给挪尔里希：「少说话，多喝酒。」 挪尔里希：「？」 。 「倒计时：？小时」 当挪尔里希终于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顾缇雅的床上。喉咙干渴，头疼得厉害，不知为何她还衣衫不整——昨天她借了顾缇雅带来的一件白衬衫睡觉，也是她现在身上这件，低头可以看见领口有暗红色的酒渍，挪尔里希心想估计只有魔女能把自己喝到这个状态。 但是顾缇雅去哪了？ 卧室没开灯，屋外漆黑一片，应该已经是晚上了。顾缇雅不在，但卧室的门没关，挪尔里希想坐起来，结果头疼欲裂，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好，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脚步声，看向门口时，顾缇雅轻轻推开门，她手里提着一瓶新酒，就这样爬上了床，对着挪尔里希笑笑说： 「我们继续？」 她语气轻飘飘的，身子仍在靠近。 挪尔里希意识到：这个顾缇雅还没醒酒，她醉了！ 这事可从未发生过，挪尔里希还没见到过喝醉的魔女。 所以她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偏偏喝醉了的顾缇雅没一点距离感，说要控制信息素的是她，此时此刻释放出浓郁香甜的人也是她。 第90页 被顾缇雅逼到床角的挪尔里希差一点就要跌到地上，就在这时她吃痛闷哼一下，低头看见手腕上的纹身再次变幻，浮现出这样一行文字： 「倒计时：10分钟」 第41章 这样下去真的要完蛋了！ 挪尔里希深吸一口气，她先花十秒钟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抬手制止已经快贴上自己的顾缇雅，义正言辞道：「顾缇雅，你介不介意我现在亲你一口？」 顾缇雅歪着脑袋，轻轻说：「不准再问我问题。烦。」 她凑近，领口大开，扣子几乎没系上几个。 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帘，挪尔里希这下连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了。 「小挪，你怎么总是那么多问题，却不回答我。明明我的问题比你更多。」 顾缇雅轻声细语，摇晃的衣摆蹭过挪尔里希手背，痒痒的。 挪尔里希脸烫得要命，她小声嘟囔：「我、我回答你了啊……可是你不信。」 「你是说那个，不亲我一口你就会死掉的回答？」 顾缇雅摇了摇头，轻轻笑出来。 「好，那我信。我什么都信，我让你亲我，你会把一切都告诉我吗？」 挪尔里希有些迟疑，她不知道顾缇雅这么说的背后含义是什么，但这也总比直接强吻要好吧？ 所以她最后还是点点头：「……你问。」 顾缇雅眼神锐利起来，也许她根本没醉： 「你自称挪尔里希，可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是司徒以冬，是一个渣到无可救药的alpha。自从我认识你以来，我认为你和传闻中的那个司徒以冬没有任何相像之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上来就是这个最棘手的问题啊。 挪尔里希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我……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在我的记忆里，我出生在一个叫做索尔纳的王国，我是王国的公主，但大家并不认为我是一个好公主。」 她自嘲笑笑：「我在我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认识了很多人，包括你。顾缇雅，你在我的世界里是一位无所不能的魔女，我总是惹你生气，但你总会在最后一刻出手相救。我想，我们的关系应该很好。」 最后一句话是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因为挪尔里希并不知道拉缇雅是不是也这么想，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对魔女而言只是个麻烦，如果没有自己，拉缇雅的生活要更加自由自在。 「我就记得这些，再就是差不多一个月前我从这个世界醒来，变成了一个叫司徒以冬的人。这是个很陌生的世界，和我过去所生活过的那个世界截然不同，而我扮演的这个人也和我截然不同。你要是想知道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只能说，对不起，连我自己都无法确认这点。」 挪尔里希说完这些后嘆了口气，顾缇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沉默片刻，她突然起身躺在床上，侧身，半张脸都埋入柔软的枕头里，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挪尔里希。 「小挪，你好像在讲童话故事。」 顾缇雅声音有点闷闷的。 「没准是因为我喝了太多酒，所以才会觉得，你说的都是真话。」 挪尔里希默默听着顾缇雅说话，像是快要睡着了，顾缇雅的声音越来越轻。 挪尔里希边听，边慢慢靠近她，俯身。 「也许是因为，我从很久以前起就发现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理所当然享受，但仔细一想却发现我根本不记得我是怎么办到的。」 「你问我是怎么找到这栋房子的，我回答不记得了，这也是实话，我真的不记得了，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记忆里便出现了这里的地址，而且我确信，这世界上只有我知道这里。」 「你还问过，我和摩欧工房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记得了，回过神来时我便拥有了站在紫门后的资格，至于到底怎么得到的，我也一无所知。」 顾缇雅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她捏住挪尔里希袖口，睡着前最后说： 「你问我，你为什么会是梦中人。这是我遇见你之前的事。每当我来到发热期，我都会做梦。做梦时我的脑海里会响起一种声音，是我听不懂的语言，就像是……」 挪尔里希心想：像是在念咒语。 「就像是，在念咒语。」 「然后我就会沉沉睡去，做一场很真实的梦，梦境结束后我的发热期就会结束。」 「……梦里你会出现，你会……像现在这样靠近我，然后……」 没有然后了。顾缇雅声音彻底消失，她睡着了，在挪尔里希眼里就像是一位睡美人。 她胸口随着唿吸起伏，挪尔里希帮她系好扣子，她闭上眼睛鼓励自己：挪尔里希，就是现在。 亲上去吧。 就在最后一分钟，挪尔里希倾身扬起下巴，耳畔响起顾缇雅的轻笑，挪尔里希动作一滞。 「小挪，你真的以为我会在你面前睡着？」 顾缇雅睁开了眼，她从枕头下取出那把蝴蝶刀，刀尖来到挪尔里希眼前，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她手腕处传来剧痛，她听见秒针滴答作响，一圈圈在破碎的钟表上飞速转动，这一刻时间被无限拉长，挪尔里希正在坠落。 她瞥见手腕上的纹身变得如鲜血般鲜艷，又看见顾缇雅松开了手，蝴蝶刀从床上跌落，撞在地面上，因为时间的扭曲，它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如同敲钟般的声音。 第91页 视线范围内，墨水似的黑色覆盖了一切，一点一点，挪尔里希被夺走了所有感官。 我要死了。 她这么想。 拉缇雅，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做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把我扔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为什么不记得我了，为什么要让我死去…… 不，不对。 这种感觉，她已经经歷过一次了。 远处传来声音，她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小挪，小挪……」 还是黑暗，挪尔里希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耳朵灵啊，就算距离很远，她也能在无边黑暗中听见唿唤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异常嘶哑，似乎伴随呜咽。唿唤自己的人好痛苦，她一定在流泪。挪尔里希生平最恨让女孩子哭泣的人了。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我吗？我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悲伤。 对不起啊。 拉缇雅。 光明袭来，但视线仍然模煳。挪尔里希首先看见的是澄澈天空，这片天空她记得，她太记得了。 这是她自己的世界。 思乡之情一拥而上，刺激得她忍不住想痛哭一场。 可她也发现此时的自己没有身体，像是一缕幽魂停在空中。 「挪尔里希，回答我……回答我！」 撕心裂肺的叫喊从下方传来，挪尔里希心里一颤，她低头，下方是一座巍峨高山，近山顶有一处山洞，失去的点点记忆回来了一点，挪尔里希喃喃：我记得……我记得这里。我来过，不，我应该就在…… 山洞已经塌方，原本是洞口的地方被彻底掩埋，挪尔里希看见一个女人趴在洞口前，她拼命挖出一块又一块石头，裙摆被沾上泥土，那张从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脏物染指的脸庞上黏着泪水和汗水，头髮早已凌乱不堪，她的指尖甚至已经开始流血。 尽管如此她还是拼命地搬出一块又一块石头，手指用力，却再也挖不出一块石头。 拉缇雅就这样跪在那，她垂着脑袋，双肩颤抖得厉害。 那位无所不能的魔女大人，她能让四季变换，能下一场浇灭一切的大雨，能变幻成各种模样，能让一座城市顷刻间消失。 可此时此刻她像是被彻底摧毁了，只留了一具魔力干涸的躯壳，只会哭的躯壳。 这具躯壳还会出声，只是声音好轻好轻，几乎听不见。 只有挪尔里希能听见，因为她在唿唤自己。 「小挪，小挪……」 挪尔里希难以接受眼前这一切。 如果她有身体，此刻她的泪水大概会从天而降，化作一场雨。 如果她能回答，她会不停不停地说： 「拉缇雅，我就在这里，拉缇雅，你看看我。」 可拉缇雅却听不见。 时间不停流逝，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消失，再升起，而后又消失。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突然乌云密布，整个世界在一瞬间笼罩在了灰暗之中。 挪尔里希看见拉缇雅缓缓站了起来，她抬起已经无法用力，甚至颤抖不止的手，剎那间狂风大作，魔力源源不断从她体内催生而出——干涸的枯池再度涌入池水，魔力恢復的拉缇雅用力挥动手臂，身下的石块泥土尽数被捲走，穿过半空中的挪尔里希身体。 当挪尔里希再度低头，她便看见了自己。 就在这一刻她终于想起来了：对了，原来我已经死了。 明明想要成为传说，明明想要长命百岁，明明想要…… 结果却死在了这种地方，差一点点就无人知晓。 挪尔里希不忍直视自己的尸体，她闭上眼睛，风声唿啸。 她听不见拉缇雅的声音，但她知道她在哭。倘若此前她的痛苦还能化作哭声发泄，而现在，拉缇雅已经无法哭出声了。 如果悲伤到了极点是哭不出来的。 不知多久过去，她听见拉缇雅站了起来，她听见她在呢喃： 「挪尔里希，你休想就这么摆脱我。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你怎么就能离开？」 直到最后，她终于听见熟悉的魔女在轻笑： 「这世界既然容不下你，那也容不下我了。」 就在这时挪尔里希的意识突然如触电般痛苦，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抓住她的身体，将她往身后拉扯而去。 黑暗再一次墨水般翻涌，将她的视野染黑，挪尔里希就像是坠入了水中，窒息感让她逐渐失去了意识，她就这样缓缓地，缓缓地下坠…… 。 挪尔里希勐地惊醒，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顾缇雅近在咫尺的脸庞。 顾缇雅闭着眼，挪尔里希被她扶住了后脑勺，被她抱在怀里，静静拥吻。 挪尔里希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但此刻却是因为别的原因，她注意力都在顾缇雅身上：她长长的睫毛，还有嘴唇上的柔软触感，还有巧克力似的浓郁信息素，它们都在紧紧挤压着她的身心。 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纹身再次恢復成黑色，并且一个字一个字离开，来到了顾缇雅身体里，彻底消失不见。 在亲吻结束时，最后一个字也离开，她的手腕恢復成了空白一片的状态。 顾缇雅终于睁开眼，她起身，揉着自己的嘴唇，垂着眼睛。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我本想忍住睡意，可最后还是睡着了。」 第92页 「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她戴着一顶尖帽，帽檐挡住她脸庞。她对我说，今晚一定要吻你一下。」 顾缇雅笑了下：「我没遵守。」 「我吻了你好几下，你才醒了过来。」 挪尔里希支起身子，她眼神迷茫，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最后她禁不住开口唤：「……拉缇雅？」 她还活着，也就是说，她在规定时间前做到了。 那么，顾缇雅现在应该已经恢復了记忆才对。 然而顾缇雅却歪着脑袋反问：「谁？」 也许是因为自己刚才看见的那幅景象，挪尔里希忍不住一直看着眼前的顾缇雅，她碎掉的心还来不及拾起来，一片片拼好，她甚至看着顾缇雅就好想哭。 挪尔里希揉揉酸涩的鼻子，她红着眼角问：「你……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你还记得我吗，索尔纳的挪尔里希，最不像公主的公主，你叫我小挪，这个名字是你给我的。而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拉缇雅，你被人们称为魔女。」 你在我死去的那一天曾为我哭泣，那么痛苦，可我直到现在才知道。 眼泪就要落下，挪尔里希背过身，她大口唿吸，希望能稀释掉一点心中的苦痛。 她听见顾缇雅在她身后回答，不，我不记得这些。 顾缇雅没有恢復记忆，挪尔里希在沮丧同时又有一点点的庆幸。她想太好了，你不记得。 挪尔里希抬手，咬住手背，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所以你也忘掉了那天的痛苦，也许，也许这是好事。 她身后的顾缇雅望着挪尔里希的后背，她开口说：「睡吧，小挪。」 「睡上一觉，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 第二天早上，当挪尔里希坐进车子后座时，顾缇雅站在车边打电话，她边打边看了眼后座的挪尔里希，她垂头丧气的，跟灵魂出窍了似的，今天醒来后挪尔里希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明白了，先暂告一段落，别松懈。」 顾缇雅挂掉电话，她对车子里的挪尔里希说：「所以我还是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那封信是怎么出现的。不过，既然我们现在都好好的，我想那应该只是个恶作剧。」 挪尔里希没有反应，顾缇雅静静看了她一会，接着说：「我先送你回去，保镖的工作你暂时先不用做了，等你的伤完全好了再说。」 挪尔里希还是没反应。 「……我有东西忘在里面了，我去拿一下。」 挪尔里希终于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顾缇雅后退几步，最后转身再一次回到古宅内。 她在室内走了几趟，似乎在寻找什么特定的东西，终于她在三楼停下，推开门，这是一间浴室。 这间浴室没被挪尔里希打扫过，所以有点脏，堆积着灰尘。顾缇雅四处查看了一圈，然后敲了敲浴缸上方的某块瓷砖。 机关牵动，传来轻微的动静。瓷砖自动后退掉落，顾缇雅从中取出一把铜钥匙。 她端详了这把钥匙许久，扬眉显得有些惊讶。 最后她手一翻，钥匙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缇雅在离开这里前突然想起什么，她站在镜子前看了看此刻的自己，抬起手，动了动食指，自己那对黑色的眼眸一瞬间就变成了琥珀色。 「嗯，还是这样适合我。」 镜子里的顾缇雅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而当她转身离开浴室时，现实中的顾缇雅仍是一对黑色的眼眸。 第42章 挪尔里希被顾缇雅送回公寓后，她转身想问顾缇雅要不要换身衣服，让唐今雨给自己易容一下然后继续保镖的工作，车门却嘭地关上，副驾驶上的顾缇雅按着手机，她头也不抬：「不用。」 甚至连句再见都没有，车子直接离开，挪尔里希呆呆站了一会，她摇摇头试图驱散此刻沉闷的心情，然后才拖曳着身子上楼，慢吞吞的，花了平时三倍的时间才回到家里。 站在房间中央的挪尔里希顿觉恍惚，感觉这两天来的一切都发生在了梦里，好像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她和顾缇雅一同生活过两天——不，还是有的，她低头看着身上这件白衬衫，领口仍然染着红酒渍。 ……总之先去洗澡吧。 有这个条件的话，遇事不决先洗澡——也是挪尔里希的座右铭之一。 进卫生间后她利落脱了衣服，准备开淋浴头的时候又迟疑了一下，扭头看着放在衣篓子里的那件衬衣。 挪尔里希呆呆站在那，过了会她又把衬衣拿在手里，顾缇雅说这是她的备用衬衫，如果身上衣服不小心弄脏了就可以直接换掉，白衬衫的话不管什么场合都比较合适。 挪尔里希慢慢把鼻尖靠近衬衣，最后她心想：管他呢，我就是想确认下味道而已！ 她埋进衬衣里，没过几秒就立刻抬头嘟囔：「……是车的香水味啊。」 也是，不然还能闻见什么呢？ 挪尔里希怔怔看着手里的衬衣，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在变红，挪尔里希最后成了个熟番茄，与此同时她用力把衬衣扔回衣篓，打开淋浴头沖刷掉自己心里迟迟泛上来的羞耻。 蠢货蠢货蠢货！ 挪尔里希，你到底在做什么蠢事啊。 挪尔里希闭上眼睛，任由水流浇洗她身体。 第93页 然而她越洗越热，到最后水蒸气闷得她脑袋都晕乎乎的，她只好先关了淋浴头试图冷静一会。 挪尔里希走到盥洗台前，伸出手指在蒙上水汽的镜面上一笔一划竖着写出拉缇雅的名字，是用索尔纳文字写的。 拉缇雅，拉缇雅。 你为什么没有恢復记忆呢？ ——我明明亲上你了啊。 挪尔里希眉头紧锁，努力调动起脑细胞。 难不成魔女的恶作剧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根本没有恢復记忆这一回事？ 又或许，这和拉缇雅没有任何关系——是谁在模仿拉缇雅，把她们都骗了？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自己真的差点就死了，而拉缇雅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挪尔里希看着拉缇雅的名字再一次被水雾蒙上，她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她说不上来。 她再一次回想起昨晚自己的濒死体验。 尽管她并没有回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如何来到那个山洞里，又是如何被掩埋的，但她知道自己所目睹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能隐约想起来一些模煳的景象，就像是眼前镜面中的自己。 看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就在那里。 更奇怪的是她当时的状态。她并不是以自己的视角回忆起过去的，而是以一种上帝视角俯视了自己死后的景象。不过也是，她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等等。 挪尔里希扬眉，她稍微冷静下来了，也找到一个矛盾点。 如果自己已经死了，那她不可能会知道死后发生的事。 所以那一定不是挪尔里希的记忆。挪尔里希还记得自己当时仔仔细细看过的一切细节，因为她太怀念自己的世界了，所以恨不得把过去习以为常的一切都记在脑海里，再也不要忘。 因此她能确认，当时那座山上只有一个人。 而这段记忆，毫无疑问就是属于那个人的。 这是拉缇雅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场亲吻恶作剧的幕后黑手应该还是拉缇雅。也许挪尔里希其实根本就不会死，她只是会昏迷片刻后进入拉缇雅的记忆。 不然的话就是有谁得到了拉缇雅的这段记忆，也许他就藏在哪里俯瞰这一切，事后抹去了自己的身影，挪尔里希并没有发现。 不知为何，挪尔里希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个坏女人。 她皱眉。 她记得那个坏女人对自己说过的话，是她身亡前不久的事，她的记忆更清晰了点。 她也记得坏女人对司徒以冬的挑拨，间接导致了司徒以冬心怀鬼胎地接近了林莺，最后伤透了她的心。 挪尔里希总觉得这个坏女人是在策划着名什么。但她的身份成迷，动机不明，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挪尔里希的记忆里。 目前能知道的只有：她好像可以自由来往于abo世界和挪尔里希的异世界。难不成她也是通过死亡穿越的？也许她也会魔法，所以连拉缇雅都无法防备。 她需要得到更多有关这个女人的信息。 挪尔里希彻底冷静下来了，她又打开淋浴头开始沖洗身子。淋浴过程中她抬起右手，在摩欧工房受的伤已经快好了，alpha的身体自愈能力很强。 挪尔里希手腕上的纹身已经彻底消失了，现在她不必再担心自己是否有性命之忧，这段时间来紧绷的心情终于随着热水的流淌慢慢放松下来。 长长的嘆息在这个空间内响起。 但挪尔里希的眼睛却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愈加认真。 她还有事要做。接下来她就该一项项完成自己因为纹身任务而搁置下来的调查列表，比如原主的记忆，林莺的事，还有那张房产证上的「江菲菲」到底是谁。 挪尔里希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终于爬到了一座山的山顶，却发现自己还需要攀登另一座更高的山峰。更关键的是她这次爬山的登顶奖励消失了。 「……拉缇雅，我好累啊。」 她嘟囔着，声音轻轻。 要是你记得我就好了。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调查这些事，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这么无力。 更关键的是，这样的话你不会赶我走，也不会对我露出那样警惕防备的眼神。 拉缇雅，再次见到你以后我才意识到： 「我好想你。」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啜泣。 她扶住墙壁，垂着脑袋，瘦削的身子变得更渺小似的，薄薄的皮肤下是尖锐的肩胛骨，她像失去外壳的蚌肉，脆弱、毫无防备。 这具身体在颤抖，她心想：啊啊，拉缇雅，看来我今晚仍会梦见你。 恐怕我会不断不断梦见那时的你。我的心脏会疼得厉害，而我直到这时才明白，这种痛苦远远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原来我的死去真的会让谁因此而痛苦万分，她会哭到嗓子嘶哑，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会捨弃昔日高贵模样，跪在地上，她会……她会用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唿唤我的名字，试图唤起死者的灵魂。 支离破碎中夹杂一丝恨意，她会恨我，恨我为什么要先她一步离开。 「……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爱人的一种表现，爱并不是一味的施捨，一味的庇护。」 挪尔里希呢喃出声，她用手背揉揉眼睛，越揉眼睛越是酸涩，到最后她昨晚拼命忍住的泪水啪嗒啪嗒掉落，和水流逐渐汇到一起，消失在水口里。 第94页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化为了呜咽，挪尔里希摇头对自己说：蠢货，为什么你到现在才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总是把他人生命凌驾于自己之上，总是去盲目牺牲自己，这么做的前提是我根本不在乎身边的人。 不然的话，我只是一边说着要拯救、保护他人的话，一边又不断刺伤同伴们的心，让她们难过。 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挪尔里希不住呢喃： 「拉缇雅，拉缇雅……」 曾经我们天人永隔，如今我们形同陌路。 命运好像真的不是很喜欢我们两个在一起啊。 。 第二天早上，挪尔里希准时醒来，她果然没有睡好，但她还是强行压下了情绪，起来去洗漱。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唐今雨的消息：老大说你暂时不用去工作，所以我就不去帮你易容了。 挪尔里希一怔，她皱眉，半天才回过去一个好。 她放下手机，洗了把脸，然后撑住盥洗台边缘，她思考了一会，不知不觉中那种沮丧的情绪又蔓延上来，逐渐占据她的心。 好像一下子就没事可做了。 挪尔里希挠挠脸。 这保镖还没当几天就出了易感期和死亡威胁信两件事，说实话，挪尔里希觉得顾缇雅今天就算直接要炒掉自己她都能理解。 不过工资还没有结呢。 顾缇雅还会给吗？毕竟我给她添了那么多麻烦。 挪尔里希刚想到这点手机就亮了，她打开来是黎白打来的一笔钱，上头写着：「保镖工资」。 她点开，被那个数字吓得差点把手机给扔进盥洗台里。 「好、好多钱啊……！」 挪尔里希赶紧把手机攥好，她现在这样颇有当初挖到第一笔宝藏的时候那副兴奋激动的样子，甚至还被同伴吐槽过：「你真的是公主吗，为什么这点钱就能高兴成这样？」 倒也不是因为想像到自己拿到这笔钱会如何如何享受，对挪尔里希来说这更像是一种成就感。之前看黎白总在玩数独，挪尔里希就要她给自己也安装几个游戏，她最喜欢玩的是一款三消小游戏，这两天在古宅里的时候除了骚扰顾缇雅，她就是靠着这款游戏熬过来的。 每次通关的时候她也得不到任何实质上的奖励，但她还是会很高兴，而得到财富对她来说也是这么一回事。 挪尔里希笨拙地操作起屏幕，给黎白转过去三千块。 挪尔里希：还给你。 这是黎白之前给她的生活费，当时挪尔里希还觉得她阔绰，现在跟顾缇雅给自己的工资比起来，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黎白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了。 黎白没有再回復，只是默默点了收款。 挪尔里希又点开和唐今雨的对话框，给她转过去五十块钱。 挪尔里希：还给你。 这是之前唐今雨给她垫付的奶茶钱，挪尔里希一直记得。 唐今雨没收，她回了一条：没这么多，你只需要还我九块八。 唐今雨这人对钱很严谨，挪尔里希想起她有时候还会叫上自己去附近超市买打折商品，按理说她和黎白赚的钱应该一样多才对，节俭可能是她的生活习惯吧。 挪尔里希操作半天也不会撤回，她想了想说：那就当是谘询费。 唐今雨：？ 唐今雨：你要谘询什么。 唐今雨：不可以问和老大有关的问题。 这对话莫名有点既视感，挪尔里希打字比之前要快一点，但还是很慢，唐今雨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要问什么？」 「就是，那个……你看，我现在又没有工作了，所以……」 虽说手里的钱可以让挪尔里希无所事事好一段时间，但她有些担心如果顾缇雅真的不打算雇自己了，那这钱花完就是花完了，挪尔里希本人肯定是要寻求可持续发展的，所以她必然要再找一份工作。 唐今雨嘟囔：「真没见过你这样这么爱找活儿干的alpha。」 「那alpha都是怎么维持生活的啊，大家都说alpha怎么怎么厉害，可是我怎么感觉找工作还是好难。」 挪尔里希不由得吐露心声，对此唐今雨心想：你要是愿意像之前那样出卖色相的话倒是有大笔资金入帐。不过想也知道小挪根本不会去做那种事。 主要是想走正道的alpha早在分化那一刻便会规划好未来的道路，不需要多努力就会有人提供报酬丰厚的正经工作，渠道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挪尔里希现在就是不上不下的状态。她原身本就没有积累多少正经渠道，她自己还对这世界一知半解的，没有太多有用记忆。 所以，尽管她自己是个顶级alpha，此时此刻却处于一种尴尬境地，属于就差一个契机。很不巧，唐今雨作为一个beta也没具备这种提供机会的条件。老大倒是有——不，还是不要考虑她那边的条件了。 只看小挪那张脸和身材比例的话，进军娱乐圈没准也是个好选择。 唐今雨不由得这么想，但她很快摇头否认：不行，司徒以冬劣迹斑斑，去干那种抛头露面的工作肯定会让老大更伤脑筋。 毕竟沈娇那件事过后，司徒以冬就莫名其妙和老大扯上了关系，她本人还是老大未婚妻的前妻，一时间圈子里就流传出了各种猜测，有的非常离奇，甚至猜测她们是三人行。 第95页 怎么可能！那可是老大好不好，要是真有这种苗头，唐今雨认为那个老大一定会暗中谋杀掉第三个人。 虽说那些过于离谱的传闻已经被他们压下，但司徒以冬的名气要是变大，她的过去肯定会被那些无良媒体都一一挖出来。 所以得趁挪尔里希还没想到那里的时候赶紧说点别的。 唐今雨其实在开车，顾缇雅要她去c市调查一件事，可能得去个几天。 为了好好思考这件事，唐今雨特意在路边停下，她的眼神不由得望向窗外。 也许是巧合，她正好停在了自己打过工的那家咖啡厅前。 唐今雨：「……」 一个念头浮现出来，唐今雨直接开口：「——小挪，你想学会怎么做奶茶吗？」 电话那头的挪尔里希立刻激动回答：「想！！可是，可是我有点怕我学会以后会一直喝下去……」 「你就不会喝饱吗……」 唐今雨有些无奈，她随即说：「要不要考虑在我之前工作过的那家咖啡厅打工？薪水不是很高，可能会比你想的要累一些，还有就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挪尔里希在喊：「好！我要去！让我去吧！」 「知道了，那我到时候会和经理说一下，让他联繫你……」 挂了电话后唐今雨很是满意，这下既满足了挪尔里希的需求还规避了她抛头露面的风险。 不错，唐今雨，你这次干得不错啊。 她一脚踩下油门，觉得自己作出了十分正确的决定。 。 一周后。 终于结束调查，从c市回来的唐今雨再次开车路过那片街区，当她驶过那家咖啡厅所在的街道，本来就要直接开过去的时候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导致她专门折返了回来。 怎么回事？是我看错了吗？ 车速慢下来，唐今雨慢慢开了过去，望着眼前一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家咖啡厅所在的街道人流量算是中等，今天又是工作日，在唐今雨的记忆里，早晨这个时候的客人不算很多。 然而此时此刻那家咖啡厅门口居然还摆放了整整三排等位区！拜託，这可是一家咖啡厅啊？ 打包饮品的客人排成了长长一队，甚至还出了咖啡厅，直接排到了外面的街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哪个大明星来咖啡厅里做活动了。 唐今雨试探性按下车窗，询问一个正往咖啡厅走的路人：「不好意思，我想问下，这家咖啡厅的人为什么这么多？」 路人一脸诧异：「你不知道吗？网上现在很火的那个alpha店员就在这里工作啊。」 见唐今雨一脸迷茫，那路人眉毛一扬：「就每次结帐都会和客人说一句『愿雨之神保佑你不被淋湿，干燥归乡』的那个啊，你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用2g上的网啊。」 路人说完就走了，车里的唐今雨马上抓起手机开始搜索词条，几分钟后她扔掉手机一脸绝望： 「……完了。」 第43章 镜头摇晃，显然是偷拍，先拍到的是取餐桌面，一只白皙清瘦的手将杯奶茶轻轻放置于桌面，镜头上移，哪怕只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灰色衬衣，镜头对准的那位店员也将其穿出了一种抓眼风格。 主要是因为，那张脸太优越了。 鼻樑高挺，眼窝深遂，带点混血异域风的那张脸偏偏还不带半分冷感，暖洋洋的阳光笑容彻底抵消了美貌带来的疏离感。见拍摄者拿走了奶茶准备离开，她眉眼柔和下来，轻轻的，又非常认真地对拍摄者说： 「愿雨之神保佑你不被淋湿，干燥归乡。」 她嗓音好听，带着一种沉静的语气，令听到的人纷纷平静下来。 而视频的结束却伴随匆匆离去的拍摄者压下来的一句：「卧槽……卧槽！」 。 忙了一早上客人也没有减少，排队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挪尔里希擦了擦汗，这个动作让咖啡厅里一众偷拍者激动起来：哇，店员小挪（他们一致认为这是暱称而非真名）虽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她却莫名给人一种健康的印象，流汗的时候简直是荷尔蒙大爆发，呜呜，要是他们能感觉到信息素就好了！ 咖啡厅里的几个能感觉到信息素的omega已经红透了脸，挪尔里希的信息素虽然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但疲惫的时候还是会发散出来一些。 他们脸红是因为注意到这点的挪尔里希会对omega们投以抱歉的视线，心情简直像是坐在前排观众席上的粉丝和舞台上的粉偶像意外对上了眼神。 「店内不允许拍摄，不要拍摄！」 经理有点无力地在挪尔里希身后大喊，他虽然很乐意见到咖啡厅营业额蹭蹭上涨，但现在已经到了妨碍营业的地步了，不少人点一杯喝的就一直霸占着座位，好好的咖啡厅被弄的不得不限定客人的用餐时间。 他对着挪尔里希说：「小挪，你换下班吧，等下午人少的时候再来。」 挪尔里希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经理，那我先处理完这单。」 她转身调制饮品，尽管她只花了两天培训，但她记性很好，学习能力很强，再加上不停练习（这几天她连做梦都在做奶茶），挪尔里希已经熟练掌握了调制技巧，仅次于某个几乎零失误的前员工。 就在这时队伍里有些骚动起来，有人在抱怨「别插队啊」，「有没有素质！」，最后那人来到收银台前，拍了下桌子：「我要一杯原味奶茶，现在，马上。」 第96页 「抱歉这位客人，我们暂时要轮一下班次……嗯？今雨？」 经理讶异的声音传来，挪尔里希转身就看见唐今雨双手撑在桌面，她颇有压力地看着挪尔里希，又缓缓重复了一遍： 「现在，马上。」 。 咖啡厅后门的巷子里，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嘈杂，唐今雨点了根烟，挪尔里希跟犯错小孩似的贴着墙根站，她现在知道唐今雨心情不好就会抽菸，但是一天至多一根，这是她的规矩。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扭头盯着挪尔里希。 唐今雨咬牙说：「我记得让你低调点了。」 「我低调了啊，但是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挪尔里希眼神游移，唐今雨夹着烟靠近她，语气更低了：「小挪。你别把我当傻子。」 「我知道你是alpha，而且你长得很漂亮，可能是我认知里仅次于老大的美女……」 挪尔里希「嘿嘿」笑出了声，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唐今雨手指一用力，烟被折成两半：「别笑，我没在夸你！」 「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再好看也不可能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自己看看！」 唐今雨指向巷口，车喇叭接连响起，这条街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挪尔里希实在无法反驳唐今雨的质问。 「太夸张了，太夸张了……很显然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就为了曝光你的位置和身份，也许……也许是为了威胁老大……？」 唐今雨沉吟起来，她飞速运转大脑，而挪尔里希看着她沉思的模样，过了好久才弱弱说：「那个，唐、唐今雨？」 「嘘，安静点。」 唐今雨制止她开口，挪尔里希显然有话想说，她犹豫了好一会，看唐今雨苦恼得眉毛都拧成一团，挪尔里希才鼓起勇气说：「我应该，知道是谁做的。」 唐今雨一开始没听清，待她反应过来后她直接一把抓住挪尔里希领口，烟味呛鼻，挪尔里希咳嗽了好几下，唐今雨差点就喊出来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挪尔里希嘟囔：「明明是你不让我说话……」 唐今雨气得够呛，她瞬间拉开和挪尔里希距离催促：「那你赶紧说，你知道是谁搞的新闻？你知道对方的目的么？」 「我要是告诉你了，你不会对那个人做些什么吧？」 挪尔里希有点紧张，唐今雨见状便扬眉：「是你认识的人么？」 「对，是我认识的人，所以我能保证她没有任何恶意，最多只能算好心办了坏事。」 唐今雨一脸不信，不过看挪尔里希那么诚恳于是很勉强地回答：「我知道了，不会为难人家的，你把始末都跟我说一遍就好了，我好尽快定位和压下新闻。」 挪尔里希点头说好，在解释之前她突然眨眨眼，看着唐今雨问：「唐今雨，你是不是刚从c市回来？」 唐今雨的心重重一跳，她抬眼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她压下心里的惊讶。按理说她的任务都是保密的，老大只委託了她一个人前往c市，就算是小白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说起小白，挪尔里希这边搞出这么大乱子，她为什么没有通知自己？ 这一周她也没有联繫过自己……虽说这很寻常，可挪尔里希这件事让唐今雨忍不住想：难不成她那边也发生了什么？ 唐今雨的心渐渐沉下去。 「我就问问……不过，也许是有关系的。」 挪尔里希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唐今雨渐渐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随着挪尔里希的解释，时间倒回了几天前，咖啡厅还没有受到如此瞩目的时候。 那时周边已经流传起了咖啡店新来店员的传闻，是alpha，长得非常好看，服务态度也好认真，表示感谢的话语非常特别。 实际上那个视频就是那时候拍的，只不过传播范围很小，仅限于a市本地。 挪尔里希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拍了视频，偷拍的话她能注意都按下快门的声音，哪怕是手机也听得见，视频就防不住了，挪尔里希对工作也很认真，所以不会分出心思去注意那种事。 知道自己被偷拍了视频这件事还是别人告诉她的。 那是一个下午，咖啡厅的门被用力打开，挪尔里希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很有精神的感觉，她有些耳熟。 一抬头，向自己走来的果然就是庄幼怡。 「学姐，我就知道是你！」 庄幼怡凑到收银台前，挪尔里希眨眨眼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说起来自从不去双原大学后，庄幼怡经常会发消息问挪尔里希什么时候来，还会给她转发一些如何挽回前任的帖子。 从林莺家搬出来那天挪尔里希给她回了条：不会复合了。庄幼怡回了十几个哭哭表情，她们的联繫从那时起就断掉了。 挪尔里希一度以为她终于对自己——或者说司徒以冬这个人失望了，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庄幼怡给她看了那个偷拍的视频，挪尔里希皱眉心想什么时候拍的，她居然没有察觉，然后庄幼怡就捧着脸颊说： 「学姐，我还以为你是觉得自己和林莺姐姐复合无望，所以才彻底放弃。我怕你一看到我就会触景生情悲从中来……所以才不敢和你搭话的。」 第97页 倒也不会这样。 挪尔里希默默想道。 「没想到你就算放弃了也没有自暴自弃！唉，学姐，是我太小看你了……你果然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庄幼怡都快哭出来了，挪尔里希只好给她抽了张纸巾擦泪。 还好这个点没什么客人，经理也不在，庄幼怡就这样倚着收银台和挪尔里希攀谈起来。 挪尔里希一边整理一边听庄幼怡在那说：「可是啊，学姐你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林莺姐姐却让我有些意外。她之前看起来都那么不在乎你了，我还以为她已经彻底释然了。可这段时间她看起来好憔悴啊，我看着都心疼，唉。」 「不过也可能和你没有关系……没准是因为那个顾缇雅的原因。」 庄幼怡若有所思地说，挪尔里希手一抖差点摔了个杯子。 「怎……怎么这么说？」 她耳朵都竖起来了，庄幼怡立刻就八卦起来：「你不知道吧，林莺姐姐那个未婚妻，看起来和她感情很好，其实她俩是商业婚姻，好像是因为那个顾缇雅和林氏企业有合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然后呢，前段时间那个顾缇雅被人传出来和一个alpha私下有那种关系……她甚至还为了对方买下了一整栋楼！这里头肯定有点猫腻吧？反正我觉得林莺姐姐好可怜的，好像怎么也碰不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庄幼怡边说边暗示性看了挪尔里希好几眼，挪尔里希只好装作没看到。 她大概知道那传闻里的alpha是谁，所以现在显得有些心虚。 思考半天后挪尔里希觉得让庄幼怡这么误会也不好，她决定亲自澄清一下绯闻：「庄幼怡，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什么，学姐你决定要和林莺姐姐复合了吗！！」 庄幼怡瞬间兴奋起来，挪尔里希连忙摆手，她清清嗓子说：「我、我想说的是……就顾缇雅那个传闻里的alpha，应该，大概，可能是我……」 半晌，咖啡厅里传来惊人的一声尖叫：「啊啊啊啊——？！」 挪尔里希赶紧捂住庄幼怡的嘴巴，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好几下，根本掩饰不住震惊。 「但、但事情不是你误会的那样，当时有人要报復我，是顾缇雅出手相救，我现在才能好好站在这里。」 挪尔里希解释完以后松手，庄幼怡是不叫了，她消化了半天这件事，然后犹犹豫豫问：「那、那她真的给你买了一栋楼……？」 「虽然不是专门为我买的……但是，确实是为了平息我引起的骚乱……」 挪尔里希很艰难地解释，她倾向于顾缇雅认为那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途径。 「哇……」 庄幼怡不知为何感嘆了一声，她靠在那半天不知道在脑补什么，然后才想起来似的对挪尔里希说：「哦对了，学姐我要一杯冰美式。」 你还记得这里是咖啡厅啊。 挪尔里希嘆口气，她很快就完成了这杯饮品，递给庄幼怡以后，她咬着吸管含煳不清地说： 「其实……其实你俩也不是不能磕……不，庄幼怡，你可不能摇摆啊，你不是坚定的ao党吗？」 挪尔里希一字不漏地都听见了，她心里想：硬要说的话她和顾缇雅其实也是ao……不不不，挪尔里希你这个蠢货，净瞎想些什么呢？ 不知为何她觉得耳朵烫烫的。 「可是，学姐你和顾缇雅的传闻让林莺姐姐很不好受哎，这是你想要的吗？」 庄幼怡难得说出一句极其清醒的话，挪尔里希一愣，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忽略了林莺的心情。 「我是听说林家最近对顾缇雅好像有一点不满，我本来不信的，毕竟那可是那个顾缇雅哎。但如果那个alpha是你的话我又能理解了。毕竟林家那边之前很讨厌你和林莺姐姐在一起嘛，结果现在换了个未婚妻又和你纠缠不清……啊我是相信你和顾缇雅是清白的啊！真的真的。」 庄幼怡赶紧这么说，挪尔里希心情沉重地点点头，她知道庄幼怡说的对，林莺那边肯定也听到了传闻，她心里一定也不好受，更何况挪尔里希还记得自己离开时她那么崩溃。 「学姐，你要不要澄清一下你和顾缇雅的关系？」 庄幼怡这么提议，挪尔里希一愣：「怎么澄清？」 庄幼怡勾起嘴角，她挑眉一笑，只说了句：「就包在我身上吧！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万粉博主呢，哼哼……」 。 「没了？」 唐今雨手里的烟都抽完了，她有点儿不敢相信：「所以，你觉得自己在网上爆火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学妹？」 「对啊，我只能想到这个，而且客人突然变多的前一天晚上她还给我发消息说，一切准备就绪，要我做好准备。」 挪尔里希如实回答，唐今雨揉揉太阳穴：「可是……可是这样怎么能澄清你和老大的关系？我就是知道有那些传闻，所以才要你低调一点……」 「她说她那个帐号上全是我和林莺的糖，还说会帮我引导什么舆论……唔，我听不太懂她说的话，所以只能记得一点。反正她最后说，她会保证我的名字和林莺绑在一起，绝对不会和顾缇雅扯上关系。」 唐今雨感到十分无力：「怎么听起来有点夹带私货……她是你和林莺的cp粉对吧？」 第98页 挪尔里希一脸迷茫，她说：「我听不懂这些啦……不过她说她做得很成功，说现在应该没人觉得我和顾缇雅有关系了。」 真的假的？ 唐今雨一脸怀疑，她低头操作起手机，虽说这种活儿黎白最擅长，但她也不是不会，就是花的时间长一点。 通过几个私密渠道她确实发现那些传闻被压下了，之前的传闻只是在几个小圈子里传播，如今随着挪尔里希被更多人看见，舆论的扩大使她的过去被挖出来，但被刻意引导向了另一个方向。 「ao……」 唐今雨有点无语地看着匿名帖子里的爆料，大致是说：从我那个在a市本地的朋友听来的，那个最近很火的alpha店员，以前和a市某个omega大小姐在一起过……可惜她们因为家族原因，门不当户不对，最后被强行分开了。太虐了呜呜呜。 至于顾缇雅为挪尔里希买下了一整栋楼那件事也被某个「知情人士」爆料说这件事其实是林莺念及昔日旧情才恳求顾缇雅做的。 唐今雨看着看着就松了口气，她开始有点佩服起那个学妹，虽说做法有点莽风险还那么大，但确实达到了谨慎的他们所做不到的效果。 「你这个学妹……比我想像中厉害。」 唐今雨不得不这么说，挪尔里希也松了口气：「那你应该不会再去找她麻烦了吧？」 「得看情况，如果她到此为止也就罢了，就怕她继续让事态发酵下去。」 挪尔里希只好说：「我会转告给她的，她要是不肯，我也有办法，所以你没有必要去找她。」 唐今雨皱眉：「……这个办法，和你之所以知道我这次去的是c市有关？」 挪尔里希点头，她说：「还差一个问题。如果我这次也猜对了，那就是百分百有关。」 「……你问。」 虽然说的是猜测，但挪尔里希的猜测一般都有依据。唐今雨皱眉，她有点后悔自己已经把今天的一根烟抽完了。 挪尔里希静静看着她询问： 「顾缇雅这次委託你去c市调查一个叫做江菲菲的女人——我说的对吗？」 唐今雨震惊地看向挪尔里希，她看了圈周围，忽然压低声音说：「……回我车上说。」 这句话无疑是在回答挪尔里希：你猜中了。 第44章 挪尔里希一坐进唐今雨车里就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她看，她说：「我记得你要我低调，我之所以没有阻止她，是因为这张照片。」 唐今雨定睛一看，她更惊讶了——她知道这张照片里的两个人都是谁。 「左边就是江菲菲，你这次的调查对象，右边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学妹。其实她不是我的学妹啦，她以为我在双原大学上过学而已。她的名字是庄幼怡，和江菲菲曾经是要好的朋友，或许又不只是朋友。」 挪尔里希这么说，唐今雨皱眉仔细查看那张照片：「这照片有反光……它是嵌在相册里的，你在哪里拍的这张照片？」 唐今雨观察入微，挪尔里希心想她果然也很厉害。 「这是在江菲菲的公寓里拍的——啊，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是有苦衷的……」 见唐今雨扬起了眉毛，挪尔里希嘟囔着说，没想到唐今雨却说：「不，我惊讶的是你居然找到了江菲菲的住所，老大明确告诉我她的房子已经被处理掉了，所以才派我去她老家调查。」 老大对自己有所隐瞒，唐今雨并不奇怪，她只是好奇，为什么挪尔里希会知道这件事。 「唿……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违法呢。」 挪尔里希松口气，唐今雨移开视线：她要是这么在意的人就不会在顾缇雅手下工作了。 「我之所以要做这些事，是想搞清楚江菲菲这个人和我的关系。」 挪尔里希斟酌了下语句，又得解释自己的动机了，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挪尔里希认为最辛苦的事情之一。 然而唐今雨却在她开口那一刻抢过话头：「——我知道，你不记得司徒以冬做过的事，对么？因为你是小挪。」 啊？ 挪尔里希愣住。 唐今雨手指点了点脑袋：「你是这具身体的第二个人格，我和小白都知道的，你和第一人格的性格不同，记忆也不共通。」 还、还能这么解释的吗？ 挪尔里希愣住，她低头心虚应下：「对……你、你说得对。」 「没事的，人格之间会互相排斥，我知道你下意识会否认这件事。」 唐今雨的眼神带上一丝同情，挪尔里希已经不敢看她了。 她低着头又去操作手机，然后给她看了张照片：「按照我仅有的一点记忆，司徒以冬，也——也就是我的第一人格，她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孤儿，我们都知道。所以她不可能有钱购置一栋别墅。」 手机屏幕上是一栋长满了爬山虎的荒废别墅。 这别墅让唐今雨有些眼熟，她皱眉：这房子是不是在林莺家的小区里？ 「她没有辗转于其他金主家里时就住在这栋别墅，这栋别墅的房产证上写着江菲菲的名字，我想要知道她究竟是谁。」 挪尔里希望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唐今雨莫名有些不安，干脆发动车子离开此处。 她们穿过一条条街道，直到唐今雨在一栋高级公寓旁停下，下意识就来到这里了，她扬起下巴看着最顶层的窗户。 第99页 「小白就住在这。」 她手指了指最上面一层。 「你没有和她住在一起吗？」 挪尔里希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她们两个人是同居状态，毕竟她们总是一起出现，有时黎白明明没必要来，还是会默默跟在唐今雨身后，只是低着头玩手机，有时一句话都不说。 「……不，我们……我们平时除了工作的时候，一般是不怎么交流的。」 唐今雨嘴角带着苦涩，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见她又想摸烟，挪尔里希就说：「我请你喝饮料吧。」 「你喝可乐，我喝奶茶。」 她眨着眼睛，唐今雨笑笑：「好。」 她们下车去一旁的便利店买了罐冰可乐和一杯冰奶茶，结帐后她们回到了车前，倚靠在车身上就开始喝饮料。 唐今雨开了罐，发出清脆声响，挪尔里希动动耳朵：「周围没有人，我继续说下我的发现。」 唐今雨点点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挪尔里希在一起讨论本该只有她知道的机密任务。 不过也好，挪尔里希商量的对象是自己，还算在可控范围内。 不知不觉中唐今雨已经十分信赖挪尔里希了。 「我的记忆不稳定，偶尔才会冒出一些身为司徒以冬时的片段，所以我想起了江菲菲的住处，我记得，司徒以冬和她在那里见过面。」 挪尔里希也学着唐今雨指了指自己脑袋，唐今雨接受了这个解释，不然的话她必不可能会知道连自己都查不到的事。 虽然话说得这么轻松，但挪尔里希寻回那段记忆可算是千辛万苦。她全副武装地戴上鸭舌帽口罩，流连于各种曾经刺激出原主记忆的场所，她甚至又去了一次林氏企业大楼，还好顾缇雅没有收回她的黑卡，她得以进入楼内，然后不停去回想江菲菲这个名字。 终于，她想起了一点原主和江菲菲见面时的片段，她甚至想起了原主和江菲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地点是双原大学的某间阶梯教室前，司徒以冬和那个叫江菲菲的女人在对峙，挪尔里希还是记不起来江菲菲的长相，但她知道了那个江菲菲也是双原大学的学生，在场还有第三个人，是个留着乖乖学生头的女孩子。 现在想来，其实那个人就是庄幼怡，只不过那段记忆太模煳了，挪尔里希当时没有太在意。 接下来她便想起了江菲菲的住所，在前往咖啡厅上班前的早晨她特意去了一趟。 江菲菲的住所是一间双层loft，偏远，挪尔里希起了个早坐公交到了那。 江菲菲住一楼，落地门窗黑漆漆的，被窗帘盖住。挪尔里希直接翻墙来到自带的小花园里，这时候天蒙蒙亮，周围没人经过，挪尔里希摸了下窗发现没锁。 挪尔里希开掉窗，翻身进去的时候摸了下里窗：没落灰，看来有人来打扫过这里。 她一进来就下意识滚到地上，安静趴了会，没任何声音，屋子里没人。她松口气，直起身环顾四周，顺便把开掉的窗户关上。 结构上是很普通的一间复式，只不过乍一看去花花绿绿的，首饰衣服堆积在一起，几乎摆满了任何一个可以放置物品的桌面。到处乱放杂乱得让人不禁疑惑这间屋子的主人真的有想好好生活么？这让挪尔里希联想到了原主的那间复制房子。 不过，比起原主的自暴自弃，这屋内感觉就是纯粹的张扬，几乎不会收敛，因为堆满了东西而无从下脚的屋内竟让挪尔里希感到了一丝野性。 她小心翼翼来到楼梯旁，忽然发现楼梯上有很浅的脚印。 窗户上没落灰，但是木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灰，说明来打扫的人并不频繁，也说明这里根本没人住。 江菲菲去哪儿了？ 挪尔里希低头看着那道脚印一路向上，如果是普通人，这脚印会更明显，因为普通人不会注意自己压在脚上的重量。挪尔里希是因为自己上次太松懈了，所以这次才会格外注意地上的脚印。 脚印的主人不想自己被人发现，就像是挪尔里希现在做的这样。 他的目的也很有可能和自己一样。 挪尔里希直接踩在那道脚印上楼，二楼有一张床垫，地上仍然摆满了物件，挪尔里希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张倒扣过来的相框，差一点就被这堆垃圾盖住。 她挪过去，很小心地把相框翻了过来，她先看到的是庄幼怡羞涩的笑容，眉毛惊讶扬起片刻，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看见她。 然后她眼神移动，看见了揽住庄幼怡腰间的女人，在这一刻挪尔里希脑子「嗡」了一下，她突然扔掉相框，不住往后退。 「江菲菲……江菲菲，是你？不对，不可能……原来你就是江菲菲……！」 剎那间天旋地转，挪尔里希头疼欲裂，锁住她记忆的咒语威力瞬间减弱，挪尔里希回头看见过去，江菲菲对司徒以冬笑着说，别怕啊，你只是加倍奉还而已。 不对，不对……她还见过这个女人！ 挪尔里希再一次转身，这一次她看见尘土飞扬，乌云密布。 披着白斗篷的人在她面前摘下兜帽，女人勾唇，她嗤笑，眼里浮现不屑与一丝异样的兴奋： 「挪尔里希阁下，你真的确定你和她们是爱情吗？要不然你就是真坏，要不然你就是在玩过家家，幼稚得要死。唉，就你，还想成为传说呢，不好意思了，那个位置就让给我呗。」 第100页 江菲菲就是那个坏女人！ 挪尔里希突然怒不可赦，她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死了，是这个女人——自称是「菲」，她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撕开和平的表象，挥舞着血红旗帜集结异军，挪尔里希为了保护已经备受摧残的索尔纳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剑。 但她没有成功。 「……我是被你杀死的。」 挪尔里希喃喃。 挪尔里希是被江菲菲杀死的。 咒语保护她到现在才想起真相，她手背上青筋暴起，颤抖不已。直到慢慢跪在地上，数十分钟后，挪尔里希才逐渐平息心中的怒火与悔恨。 如果自己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记得这件事，恐怕……恐怕她早已被这股情绪彻底吞噬，化身为一只盲目发泄的怪物。 挪尔里希闭上眼睛，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记忆被锁住了那么多。 一定是拉缇雅为她做的。 一定是拉缇雅做了什么，让她在这个世界醒来。 不然就是神感受到了她的执念，把她送来了这里，好修补遗憾。 挪尔里希慢慢冷静下来，她大口喘着气，强行压下情绪，把丢在地上的相框拾起来拍了张照，在四周仔仔细细搜索查看了一番，最后才从窗户翻出去。 她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那里，回到人来人往的街上，挪尔里希扶着膝盖，仍在不断调整唿吸。 心脏跳得厉害，她仍能感觉到耳朵里有嗡嗡作响的声音，挪尔里希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彻底恢復理智。 片刻后她挺胸抬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的时候已经和平时一样。 只是那对眼睛里添上了一抹深深的悲伤，以及坚不可摧的执念。 不管是谁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挪尔里希都感激万分。她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会利用现在的一切找出所有真相。 她一定要找到那个江菲菲，当面质问她一切。 还有，她一定要让顾缇雅恢復记忆，无论採取何种方法。 假设她的死亡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那么拉缇雅岂不是也…… 挪尔里希不敢去想像。 她只是暗中祈祷，然后向前迈步。 又一次，挪尔里希无比渴望见到身为魔女的拉缇雅。她想要听她为自己唱摇篮曲，想要看她用魔法让天空下起一场舒适的小雨，在她身边安然入睡。她想念她，因为此时此刻的自己实在太无助了。 第45章 回到现在，挪尔里希的奶茶早就喝完了，她还跑去又买了两杯，依靠奶茶的糖分压下自己方才回忆时又涌上来的心情。 「所以，你的计划就是询问那个庄幼怡有关江菲菲的事？」 对唐今雨，挪尔里希只是描述了一下她在江菲菲公寓里看见的一切，并且猜测庄幼怡和江菲菲之间的关系匪浅，她可以利用这点达到目的。 她点点头回答：「我前两天有问过庄幼怡，她认不认识江菲菲，她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立刻找了个藉口就走了，我觉得那时候的她看起来有点心虚。」 不止如此，庄幼怡闪烁其词的，这是她头一次在挪尔里希面前表现出的样子，实在太刻意了，挪尔里希认定江菲菲这个人一定触及到了庄幼怡不想被别人知晓的秘密。 这件事不一定能成功，但对挪尔里希的调查来说一定是个极好的切入点。 挪尔里希也简单说了下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唐今雨闻言回答： 「……听起来好像真的不需要我插手。」 唐今雨把手里已经空掉的可乐罐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一发就中。 她苦笑着看向挪尔里希：「小挪，我有时真的很好奇——你这个人格到底是什么来歷？为什么你比我和小白都要……」 她想说训练有素，但直接说出口好像就承认她真的比不过挪尔里希了，唐今雨没继续说，挪尔里希歪着脑袋：「……人格的来歷？」 「对，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设定背景，我记得我之前看过一个纪录片……有一个国外的患者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人格，一个成年男子甚至还会有小女孩的人格。他的口音也会随着人格切换彻底变化，人体真的好神奇。」 唐今雨不禁感嘆，挪尔里希呆了呆，然后她突然一脸兴奋：「啊，那、那这样的话……你想听吗？小挪这个人格的故事！」 「现在？」 唐今雨不知道挪尔里希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好像终于能抓住一个人倾诉一番似的，挪尔里希点点头：「有人说我的经歷好像童话故事一样，所以不会无聊的，你听听看！听听看嘛！」 看着这样的挪尔里希，唐今雨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一点也不可信，这个人怎么时而可靠时而又像个小孩子？她又苦笑：「既然是童话故事，那就晚上的时候再给我讲吧，就当是睡前故事。」 她确实很好奇小挪这个人格的来龙去脉，也许解释她们之前的所有困惑。 说着她打开车门：「我先送你回咖啡厅。去你家前，我还得给老大报告下我在c市调查到的信息。」 「……你能告诉我吗？」 唐今雨断然拒绝：「不可能。」 挪尔里希撅嘴抱臂，唐今雨又说：「不过你今天和我说的事，我不会告诉老大的。虽然我觉得我说了她也不会信。」 第101页 小挪是司徒以冬的第二人格，这说到底只是她和黎白的想法而已。就算说给顾缇雅，顾缇雅估计只会摇头笑笑说：「你们两个被她骗得好惨。」 一想到这里唐今雨就发了个哆嗦，她正要发动车子离开，挪尔里希有点惊讶：「我以为你来这里是要去找小白。」 刚才她就想问了，不然唐今雨干嘛开车带她来这里？ 唐今雨抓住方向盘，她舔舔嘴唇说：「不……不用了。我们工作外的时间基本不会联繫的。」 「你不是会送她去上课吗？」 挪尔里希托腮问，唐今雨把车慢慢开出这条街：「送她上课就是我的工作之一，这是老大要求的。从我在她手下工作的第一天起，她分配给我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这个。」 「哦……」 挪尔里希靠在椅背上，她歪头问：「那是几年前的事来着？」 「大概四年前吧。那时候小白就已经在顾缇雅身边了，不过她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她一开始就是小白，没有任何代号。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她是老大的亲妹妹，后来才知道不是。」 挪尔里希若有所思，她确实发现顾缇雅对黎白的态度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不过她们也没有多么亲密，只是，顾缇雅看起来很信任黎白的样子。 原来她们认识的时间这么久…… 挪尔里希总觉得这里也埋着一些关键的线索。 但现在想这些是无济于事的。挪尔里希转移话题说：「所以你问了吗？假标记的事。」 挪尔里希的语气还挺轻快，但听到这话的唐今雨一踩脚剎，还好挪尔里希每次都会乖乖繫上安全带，她被颠得够呛，扭头问：「怎、怎么啦？！」 「没事。」 唐今雨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似的回答：「我没问。也没必要问，没准是老大要求她做的。」 「啊？我觉得顾缇雅应该不会提那么奇怪的要求……」 唐今雨直视前方，看也不看挪尔里希：「也没准是因为她处于发热期，太难受了才那么做。」 挪尔里希回想着假标记的定义：「我记得omega作假标记的目的一般是出于占有欲——」 再次往前开的车子又急剎车，挪尔里希大喊：「到底怎么了啊！」 唐今雨扭头，她表情严峻：「小挪，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再问了。」 「不然的话，我无法保证我送你回去的路上不会出任何车祸。」 唐今雨的语气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挪尔里希紧紧贴着座椅，她小声说：「好、好……不问，再也不问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挪尔里希暗自嘀咕：你不让我问你，那我下次一定要自己问问小白。 说来也怪，黎白肯定知道挪尔里希能发现唐今雨身上的omega信息素，她也从来没有警告过挪尔里希，千万不要告诉唐今雨。 按照黎白那种谨慎的性格，她不可能忘记这件事。 黎白难道不是在等着挪尔里希告诉唐今雨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会知道唐今雨如今是在假装不知道伪标记的事，她在有意识地迴避这件事。 这么看，黎白好像是在试探唐今雨什么。 ……听起来好像会造成一些误会啊？ 挪尔里希的直觉告诉她，唐今雨不该继续这样下去。 要是她谈过恋爱，估计就可以给出建议了。可惜她没有，所以挪尔里希只是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看向车窗外的景色，心想这俩人怎么别别扭扭的，她可不会这样！ 。 几天后，江菲菲的公寓内。 这里仍然保持着挪尔里希离开时的景象，只是灰尘更多了些，东西堆得太多，一些形状古怪的工艺品蒙在阴影中，似是从地底爬出的不可名状怪物。没人的时候，这彰显着屋子主人疯狂的景象着实有些惊悚。 屋子里静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脚步声。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拧动的声音。 「咔嚓」。 门开，随后关上。 脚步声在一楼转了一圈，她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劲。比如地上的脚印，没有锁好的门窗。 她往楼上走来，脚步声用力踩在楼梯上，她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发现。 这人在二楼翻找了一阵，然后拿起了什么，她在那嘀咕起来：「我记得不是放在这里的呀……」 她把相框摆好，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嗯？！这里怎么会来人呢……」 那人自言自语着快步下楼，一点迟疑都没有。 她就这样打开了门，一眼就看见挪尔里希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自己。 「庄幼怡，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挪尔里希扬眉，她明知故问：「我还以为你和江菲菲不熟。」 庄幼怡在看见她那一刻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她就瘪起了嘴巴，肩头也跟着颤了下，不一会儿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学姐——对不起，我、我骗了你……」 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挪尔里希顿时慌了神，她手忙脚乱的：「你、你先别哭，你先别哭呀！」 挪尔里希立刻涌上来一股负罪感，她忙给庄幼怡递纸巾，心里已经有点怀疑起自己今天到底能不能顺利完成计划了。 第102页 庄幼怡边抹着眼泪边呜咽着说：「可是……可是和江菲菲怎么可能不熟呢……事到如今，学姐你又为什么要问起她的事情啊？」 挪尔里希一愣，她听出庄幼怡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了。 果然，下一秒庄幼怡便啜泣着说： 「毕竟……毕竟江菲菲一年前就自杀了呀。」 这话像是在挪尔里希脑海里扔下一颗响雷，炸得她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第46章 站在这也不是办法，挪尔里希和庄幼怡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厅，从公寓楼里出来时她看见大门口有一只黑猫，它一看见她们出来就跑开了，看样子是一只胆小谨慎的动物，挪尔里希没有太在意。 去咖啡厅的路上，庄幼怡走路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被路人侧目的挪尔里希脸燥得很，她心里也不好受，只好拍着庄幼怡的背部说：「对不起，对不起……别哭啦，我……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 来之前挪尔里希还想好了怎么套话，结果庄幼怡一哭，还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挪尔里希一下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自己满脑子都在想怎么会这样，江菲菲一年前就死了？可、可是…… 挪尔里希现在思绪混乱，她听庄幼怡怯怯说：「因为……因为我记得学姐你和江菲菲关系不是很好……所以我才不敢和你说。」 这时挪尔里希正为庄幼怡开咖啡厅的门，她愣了下：「关系不好？」 她越来越一头雾水了。 庄幼怡终于止住了哭声，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挪尔里希：「所以学姐你不记得了？对哦，你失忆了……唉，早知道我就告诉你了。」 庄幼怡懊恼地说，挪尔里希皱眉：听起来庄幼怡似乎是在害怕司徒以冬对她和江菲菲的关系作出什么反应，所以才不敢告诉自己。 「我和江菲菲关系不好？」 庄幼怡撇撇嘴：「是啊，当初不就是因为她在你和我聊天的时候跟我搭讪，故意无视掉你，你才讨厌起她的吗？我一直没敢跟你说，我和她后来在一起了……你那天问起她，我就下意识怕你不高兴，所以跑掉了。」 挪尔里希扬眉，这下她终于知道庄幼怡那天为什么直接跑了。 与此同时，随着庄幼怡的话，挪尔里希脑海中浮现出了司徒以冬的记忆。 还是那段在阶梯教室前的景象，这次更清晰了。司徒以冬那时正等在教室门口，而且她的目的很简单：和庄幼怡搞好关系。 庄幼怡虽然是beta，不过她家里很有钱，算是司徒以冬的潜在目标之一。 挪尔里希心里哼了声，看来司徒以冬本来是要对庄幼怡出手的，她之前还惊奇，以为司徒以冬改性了，原来是有意外阻拦了她。 那段记忆里，江菲菲的出现很突然，司徒以冬心里不快，江菲菲显然也是alpha，她的信息素很不客气地沖了过来，与自己的互相排斥。而身处于暴风眼的庄幼怡则看看江菲菲又看看司徒以冬。 这记忆的结尾是庄幼怡跟着江菲菲走了，因为江菲菲是她同学，她显然有更好的藉口邀请庄幼怡离开，而司徒以冬只拿到了联繫方式，她抬起头看着江菲菲回头，她对着自己轻蔑一笑，赤红色的水晶吊坠在她耳垂上摇晃。 ——这一幕挪尔里希记得。出现在她世界里的菲也有一对这样的吊坠，像是滴血似的颜色，令她心里又升上一丝苦闷。 「……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挪尔里希喝了口水掩饰心里的躁动，碎片正在逐渐拼凑起来。 「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提示……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江菲菲这个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庄幼怡有些困惑，她不知道挪尔里希为什么要这么做。讨厌的人不是越想不起来越好吗？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好、好吧……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江菲菲虽然是我的……嗯，应该算是前女友了。她身上有一种气质特别吸引我，就感觉什么也不在意，和学姐你有一点像，嘿嘿……但是不是现在的学姐啊，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庄幼怡有些害羞，挪尔里希点点头，之前潜入她家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江菲菲和司徒以冬确实有点相像。不过还是有点不同，司徒以冬的狂妄来源于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自暴自弃心理，而江菲菲则不是。 她这个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恶劣。 挪尔里希皱眉。 她还有点头疼，庄幼怡真的好容易被坏女人吸引，其实之前的万穆言和林莺都有过这种类似的心理，而这是挪尔里希无法理解的。 难道人越坏就越有人爱？爱情这回事实在是太复杂了。 挪尔里希忍不住这么想。 「你也知道……我很羡慕alpha和omega之间的感情嘛，我、我现在知道爱情不一定有信息素之间的吸引了，这个是学姐你教我的。不过那个时候我根本抵抗不住一个alpha追求我，所以我就答应她了。在一起以后说实话挺让我失望的，我感觉她什么都不在意，甚至也包括我……」 「我……我好几次都在想，如果当时没有和江菲菲走，而是和学姐你走的话，事情会不会不太一样。」 庄幼怡脸红得已经不行了，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对她来说这些话也都是曾经的真心。 挪尔里希心里却嘆气：小庄啊，事情不会不一样，你只是会陷入另一个渣a泥沼罢了。 第103页 「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后悔啊，毕竟学姐你后来和林莺姐姐在一起了嘛！嘿嘿……」 庄幼怡马上又回到平时的状态，挪尔里希苦笑。她继而问：「那你还知道江菲菲的其他信息吗？」 「学姐你怎么突然对她这么感兴趣……江菲菲本来是我的同学呀，因为是alpha，在学校里一直挺有名的。我想想还有什么……哦对对，她是c市江家最小的女儿，因为她家庭背景也很好，所以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真的喜欢我……」 庄幼怡越说越小声，如今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天真，所以才把所有对爱情的美好憧憬都投射在了司徒以冬和林莺身上。 挪尔里希若有所思。江菲菲是c市人这件事她之前潜入江菲菲家里的时候看到了相关文件，唐今雨突然「出差」，这令挪尔里希联想到了自己从古宅回来以后就一直抱有的一个想法，事实证明她猜得没有错，顾缇雅果然也在调查江菲菲。 而且，如果她那个想法是对的，今夜零点应该就能验证那件事。 挪尔里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就在这时她又望见玻璃窗外的一抹黑色身影，黑猫优雅舔着爪子，懒洋洋地坐在阳光能晒到的地方。 ……唔，是同一只黑猫吗？ 挪尔里希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她在c市也是这样的人吗？」 挪尔里希突然问，这是唐今雨不肯告诉她的，那天晚上她们喝了点酒，挪尔里希一边讲她的童话故事一边套话，奈何唐今雨嘴巴特别紧，哪怕听她的传说惊掉了下巴也没有泄露一句。 挪尔里希不由感嘆：唐今雨这个人果然是专业的。 庄幼怡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她有些迟疑，期间还看了挪尔里希好几眼，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挪尔里希试探着问：「不过什么？」 「学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替她交房租吗？」 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庄幼怡抿抿唇，她看向对面的挪尔里希，眼神中带着一丝痛苦。 挪尔里希确实知道江菲菲的loft是庄幼怡续租的，她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庄幼怡不忘旧情，希望能保留有关她的一切。不过按照庄幼怡的说法，她现在好像已经翻篇儿了。 也就是说…… 「这和江菲菲自杀的原因有关？」 挪尔里希试探问，庄幼怡点头。 「你刚才问我，知不知道她在c市是什么样的人，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一年前有一段时间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甚至把自己锁在了家里，一个多月都没出来，我经常去看她，那个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就特别奇怪。那之后没过多久吧……我就听见了她自杀的消息。」 「但是谁也不知道江菲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见不到她家里人，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前女友，还是我的初恋……久而久之江菲菲的事就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我一直保留着她的屋子原貌，就是不想忘记这件事。」 庄幼怡情绪低落起来，挪尔里希看见后心里也有点难过。 她眉头紧锁，碎片拼凑完成后，整张拼图的全貌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挪尔里希小声说：「对不起让你想起了难过的事……其实，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事，甚至还去公寓那找你的原因……我也想知道江菲菲为什么会自杀。」 「因为好奇吗？」 庄幼怡这么问，她语气听起来没别的意思，可挪尔里希却有点犹豫。 尽管她心里很恨那个叫江菲菲的坏女人，可庄幼怡对江菲菲又是真心，在她面前对死者如此不敬，不是挪尔里希的作风。 她压下负面情绪说：「……我想，我的心情和你一样，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身边有一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甚至有过来往的女孩子莫名身亡，就算我曾经很讨厌她……」 挪尔里希笑了下，她试图以司徒以冬的身份回答：「就算是赎罪吧。」 「庄幼怡，我以前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你觉得江菲菲不好，但我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所以，我想我应该是把找出真相这件事当成了我能重新来过的一个证明。做一件好事不一定能抵一件坏事，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听起来很自私，但我很希望你可以帮我。」 这就是挪尔里希彻夜思考出来的计划，硬要起一个名字的话，就是「司徒以冬的赎罪」。 不仅仅是庄幼怡这边，还有林莺的事也是如此。在她们看来自己仍然是司徒以冬，而挪尔里希也决定以这个身份去赎罪。 因为属于挪尔里希的人生已经彻底结束，她死过一次，接手了司徒以冬的生命，重生的代价如果是替渣a洗刷过去罪孽，那么挪尔里希认为这是一笔值当的买卖。 既然要继续活下去，就不可以对这些事视而不见。 说到底和她刚醒来时的想法也差不多嘛！兜兜转转的，做的事和以前还是没什么不同啊。 只不过她如今确实有所成长，比起天真地说：「我要娶好多老婆！」，挪尔里希下定决心，要以完全尊重对方的现代化方式解决问题。 而且也不要认为自己一定能拯救对方。 挪尔里希眼前浮现出拉缇雅跪在那，指尖流血的模样。 那样好傲慢，也好残忍。 第104页 对面的庄幼怡愣愣看着挪尔里希，她轻轻说： 「学姐……我觉得你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真的，我可没有在说好话。」 庄幼怡笑了笑，就在这时她眼里迷茫一瞬：「你说，要是江菲菲当时和你一样就好了。你看，你们两个都像是变了个人，但你决定赎罪，而她却决定自杀。」 挪尔里希心里一震，她忙凑过去问：「什么意思？江菲菲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庄幼怡点点头：「就是她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时候。我去找她，她认得我，但她一直在赶我走，每次离开那里时我都能听见她在门后很痛苦地重复一句话，说实话，我一度认为她是患上了什么精神疾病，可是太突然了，她几乎是在几天内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挪尔里希屏住唿吸，她看着庄幼怡调整唿吸，把江菲菲死前的话带着沉重的情绪，一个字一个字说了出来：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 同一天，白昼过渡到黑夜，时间逐渐来到午夜。 a市一处僻静街道的某栋公寓楼内。该楼前段时间被人整栋租下，夜夜笙歌通宵亮灯，吵得邻里忍不住给社区投诉，最后却被默默压下，只因为租楼的人有点儿小疯，谁都不想招惹她。 如今那人已经因为某个显然比她还要疯的人离开了a市，这地方也人去楼空，竟显得有些落寞。 黑夜渐沉，天空一轮弯月。 偶尔一辆自行车驶过街道，静悄悄滑过几辆车子。 离零点还有一分钟。 这时公寓楼外的墙上轻盈地降临了一只黑猫。无法得知它是如何出现的，就像是从影子里凭空跳出来的一样。 它悠闲地挪着步子，像是在走台步似的，黑猫打了个哈欠，白天时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它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黑猫跳了下来，在公寓大楼前摇着尾巴，它回头看了眼一旁的监控，舔舔爪子，监控的电路在这一刻突然被烧断。 此刻四下无人，那只黑猫的爪子抓在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下一秒它融化成了黑色的影子，影子变成了人的形状，黑色一点点褪掉，化作一个女人。 女人穿了件宽松的黑色连帽衫，她扯了下帽檐，遮住了脸庞，手指轻点大门门锁，门咔嚓一下就自动开了。 她插着兜走进去，站在一盏灯都没点的大厅中央，门在她身后应声关上，现在不用担心被看见，她打了个响指，身子轻轻悬浮起来，她就这样一路来到了三楼，然后站上地面。 三楼走廊往前走，左转，303号室。 同样，女人手指一点，门自动打开。 里头黑漆漆的。 女人迟疑片刻，她就站在门口，看了眼时间：还剩十秒来到零点。 她很适应黑色，所以她能一眼看清楚303室全貌：普通的一居室，正常人家里的家具是一样没有，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被戳破的水床，除此之外还放着许多qing趣用品，简直就是一片狼藉，也不知道这个房间之前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女人皱眉，十秒已经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心里有些烦躁，觉得自己是被人耍了，就在她打算再次打个响指时，她听见身后的门被勐地打开，女人立刻转身，但来不及，从身后304室飞出来的那个身影太快了！她几乎是被一把抱住，然后跌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她听见耳畔传来一个混杂着许多情绪的声音：有不解，急迫，埋怨，委屈，还有一点开心，最后的最后，还有点呜咽。 挪尔里希就坐在她身上，抓住她肩头抽着鼻子说： 「拉缇雅，你骗我！！！」 第47章 挪尔里希眼角都红了，她用力抓着女人的肩，对方连帽衫的帽子就这样脱落，髮丝轻飘飘散下——女人的真面目终于暴露出来，她果然就是顾缇雅。 此时此刻顾缇雅眼里掠过惊讶，但她并未开口，食指轻轻晃动，挪尔里希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顾缇雅就陡然消失，变幻成一只似曾相识的黑猫。 黑猫立刻从她身边敏捷跳开，又化作人形站在稍远的地方，与此同时一把等身长的蔷薇木魔杖堪堪来到挪尔里希鼻尖，挥动时甚至带有微微破风声。 「从现在开始，离我至少一魔杖的距离。」 顾缇雅冷冷说，挪尔里希闻言一愣：这话她听过，拉缇雅确实说过，但已经是很久很久前的时候了。 挪尔里希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她跪在那抬眼，可怜巴巴看着顾缇雅，鼻头还是红的：「拉缇雅……你、你不是拉缇雅吗？」 魔法和魔杖都出现了，顾缇雅也不打算否认，她只是歪头：「所以，这是你设下的陷阱？」 这回轮到挪尔里希不回答了，她只是仰着头，看着眼前的顾缇雅。 她渐渐意识到：这个顾缇雅确实是拉缇雅，但恐怕不是自己认识的拉缇雅。 顾缇雅见她不回答就抬起另一只手，像是变魔术似的夹出一封信，这信就是当初出现在顾缇雅办公桌的那封，顾缇雅若有所思：「嗯，我该猜到的，背面的字是你写的。」 顾缇雅收回魔杖，她蹲下来，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流浪小狗，毕竟眼前的挪尔里希垂头丧气的，她小声说：「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应该恢復了记忆才对。」 第105页 「所以才想要试探我？」 魔女轻轻说，她单手打开信封，翻到信纸背面，那是她把挪尔里希送回公寓后，重新看一遍那封信时发现的。 信纸的背面有了一行新的红色笔迹，和正面的笔触相同，唯一不同的是语言，正面的笔迹是这个世界的文字，而背面的则是她们那个世界的文字。 背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她们此刻身处的公寓楼303室，午夜零点，如若不至，汝将得到惩治。 如果顾缇雅真的没有恢復记忆，那么她一定看不懂这行文字，也就不会如约而至。 顾缇雅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不再掩饰，她轻笑摇头，好像是在嘲笑自己怎么会跌入这个陷阱。 「那个字是我洗澡的时候偷偷写的，墨水是用庭院里的红玫瑰做的，笔的话是打扫的时候从书房里拿的。」 挪尔里希小声补充，顾缇雅终于知道挪尔里希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洗那么久，看来她比自己想的还要能干得多。 「走之前你不是说要回去拿落下的东西吗？我就是趁那个时候把信纸塞进了信封里……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顾缇雅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所以挪尔里希那个时候的沮丧是装出来的？——不，恐怕沮丧是真的，只不过就算再沮丧，挪尔里希也不会被情绪吞没，她会好好完成自己需要去确认的事。 「……这次是我输了。」 顾缇雅轻轻说，很少见魔女认输，挪尔里希张张嘴，心情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她抱起手臂，靠在墙边，挪尔里希也站起来，她语气沉下来，极其认真地询问： 「拉缇雅，你认得我吗？」 顾缇雅缓缓点头，她眼神似乎穿越了时空望向挪尔里希： 「记得，索尔纳的挪尔里希，最不像公主的公主。」 ——一模一样。 挪尔里希屏住唿吸，这一刻她想起自己初见拉缇雅时的景象。 她说，挪尔里希念起来拗口，我要叫你小挪。 挪尔里希就傻傻问，你认得我？ 拉缇雅轻笑着说，当然记得，索尔纳的挪尔里希，最不像公主的公主，谁没听说过你的传说？ 挪尔里希忍住泛上来的酸意，她捏住鼻子显得有点痛苦，好不容易才压住情绪。 她深吸好几口气，心想：没事的，没事……挪尔里希，不要哭。 就算拉缇雅不记得你了，你也有自己该确认的事，不是吗？ 「所以，你的记忆就停留在……遇见我之前？」 挪尔里希颇为艰难地说出了这话，顾缇雅扬眉摇头：「不。」 挪尔里希愣了下，顾缇雅又马上说： 「我仍然保留着顾缇雅的记忆，只不过在那天晚上想起了身为拉缇雅的一切。我不清楚我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回过神来时，十七岁的顾缇雅就已经凭空出现在了这个世界，我身为顾缇雅的记忆便从这里开始。」 挪尔里希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了，她好泄气，方才的那股情绪被一下子打了回去，挪尔里希闷闷想： 所以是真的，顾缇雅真的恢復了记忆，只不过没有全部恢復。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挪尔里希后的一切。也是，事情又怎么会那么简单？ 挪尔里希更消沉，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腕，曾经有过纹身的那里已经干干净净，她真的好想大声埋怨：喂！给我纹身的傢伙，我明明都办到你的要求了，你为什么不说到做到？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难道是因为我没有主动去亲顾缇雅，而是顾缇雅主动亲的我，所以她的记忆才没有完全恢復？ ……为什么非要给我一份期望，又擅自让我的希望落空。 挪尔里希攥了攥拳，她抬起头问：「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很奇怪。你，索尔纳的公主，为什么只有你出现在了这个陌生世界，为什么你认得我，没有像我一样失去记忆，甚至，那天我们……我们亲吻过后我就恢復了记忆。你这个人的存在太奇怪了，所以我无法确定你是敌是友。」 「不过现在我认为你应该不是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敌人，也不是敌人的帮凶。不然的话你没必要做这样的陷阱。我想，你应该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只不过你被那人利用了。」 顾缇雅指的是之前出现在挪尔里希手腕的纹身，如今她倒是知道挪尔里希的回答是真的，纹身的意思真的是不亲她就会死，而且亲了以后顾缇雅就会恢復记忆。 她把这纹身视为那个敌人利用挪尔里希的证据，说明敌人正躲在哪里，目的不明地操控着她们经歷过的一切。 挪尔里希不太理解她说的这话，顾缇雅就慢慢说：「我认为有人把我们从原来的世界转移到了这里。目前我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总之，我比你来的时间要早一点，而你不久前才来。我以为在信纸背面写下文字的人就是他，所以才决定赴约。」 顾缇雅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定不会踏进这么明显的陷阱里。 挪尔里希的心情更复杂，她歪着脑袋喃喃自语：「唔……可、可是，按理说你应该是因为我才来这边的。」 顾缇雅按照自己处境作的推理完全打乱了挪尔里希原本的设想，说什么有人把她们转移到了这里……那个人难道不就是你本人吗？难道不是因为我死了，你才想方设法让我在另一个世界重生，甚至连你自己都来到了这里？ 第106页 一切又被推翻了？ 挪尔里希的脑子好乱。 「为什么这么说？」 顾缇雅皱眉，挪尔里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她也不打算隐瞒。 她下定决心踏出一步：「顾缇雅——不，拉缇雅。我认得你。不只是听说过魔女的传说，我见到了你，对你死缠烂打，还要你帮我……但是最后，我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么？」 这话其实她在那天晚上也跟顾缇雅说过，顾缇雅扬眉：「我也有想过这件事，所以，你认为我的记忆没有全部恢復？」 挪尔里希点头，顾缇雅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找到了那位最怕麻烦，最厌恶人类，几乎没人能找到的魔女，不仅如此，你还说服她帮助你，不止一次，而是无数次？」 挪尔里希又要点头，此刻她意识到顾缇雅的语气不太对劲，她突然后悔了：糟糕，这可是没有遇见她之前的拉缇雅。 所以—— 「挪尔里希，你以为我是什么都信的蠢货吗？」 ——眼前这个拉缇雅是绝对不会相信她的。 「听好，你在我这里还没有完全洗清嫌疑，我仍然怀疑你和幕后黑手有关系。所以，哪怕你是唯一一个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也不会因此亲近你半分，也不会和你走得太近，明白了吗？」 顾缇雅最后看了眼挪尔里希，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当她走出几步后，身后的挪尔里希突然大声说： 「拉缇雅！」 她没有停下，只是继续往前走。 「我——我可以证明！证明你确实认识我，我没有说谎！」 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顾缇雅不为所动。 「你——你的大腿根部有一颗痣……」 顾缇雅简直是急剎车，她站在那不动。 「你的耳朵很敏感，吹一下就会变红！靠近心脏的位置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你很不喜欢，但你说这是你成为魔女前留下的痕迹，所以没办法让它完全消失……还有——」 挪尔里希还要说，下一秒顾缇雅转身勐地扔出缩小了的魔杖，「嘣！」的一下正正好砸在挪尔里希脑门儿上，挪尔里希「嗷」了一下仰面倒在地上，只听脚步声哒哒哒急促接近，挪尔里希还没起来就被顾缇雅用魔法拽了起来。 「谁告诉你这些的？！」 顾缇雅一挥手，挪尔里希简直是被魔法壁咚了一样整个后背都贴在了一旁的墙上，顾缇雅这时才看见说出那些话的挪尔里希脸颊已经红得快不行了。 她结结巴巴说：「我……我……」 这下子不说不行了，挪尔里希闭嘴大喊：「都是我亲眼见到的！！我、我记得一清二楚！我和你做过羞羞的事情，所以我才记得这些。这下你信了吧！！你不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吧！魔女肯定不会让自己不信任的人接近自己，还、还和她去做那种事……」 虽然准确来说并不算数，毕竟那时自己被催眠了，是被魔女支配的挪尔里希做出来的事。 然而她现在恢復了那时被抹掉的记忆，所以才得以说出这些证据，尽管她的脸已经快烧起来了，但顾缇雅此刻却露出真正被动摇的表情。 「……不，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和你这种人……」 挪尔里希对顾缇雅的自言自语很不满意，她心想我这种人怎么啦！为什么听起来怪嫌弃的。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在前一个世界起码还成为了一个传说呢！虽说这传说在不少人嘴里是贬义的…… 她不知道顾缇雅震惊的并不是自己和挪尔里希这个人发生了关系，而是自己居然允许了一个人类如此靠近自己。 在魔女拉缇雅漫长的岁月里，她自认为自己早就摆脱了人类的七情六慾，看透人类的本质，所以才会如此厌恶任何和人类有关的麻烦事，巴不得全世界的人类都变成能肆意操控的魔偶。 虽没有发过誓，但拉缇雅一直认为，自己是不可能对谁动情的，那种事几乎想都不用想。 所以她感到不可思议，哪怕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还变成了另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失去了记忆，但这一切都只是让魔女觉得很有趣。她认为这是有人在挑战自己，而她也一定不会输掉这场比赛。 她一定会掀翻这场阴谋的真面目，把这世界收入囊中。 只因为她是魔女拉缇雅。 如果这世界上真存在那么一个能让她心生不安的人，恐怕就只有她自己。 「你、你要是还不信，我还可以继续说……」 还挂在墙上的挪尔里希揉了揉发烫的脸，她正要开口魔法就被解除，挪尔里希一屁股摔在地上，顾缇雅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对她说： 「可以了，我相信你。」 顾缇雅的表情淡淡的，挪尔里希读不出她的任何情绪，她怀疑：「你、你真的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我自己。」 顾缇雅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挪尔里希感觉顾缇雅还是不太想要相信，但事实就摆在这，不然挪尔里希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身体细节？ 挪尔里希撇撇嘴，顾缇雅看了她一眼，短暂沉默后挪尔里希听见她嘆了口气：「明天你按照之前的时间来我办公室，以保镖的身份过来。」 挪尔里希表情瞬间开朗，她下意识站起来张开手臂想去抱抱顾缇雅，结果就生生撞上了魔法空气墙，她听见顾缇雅在那说：「别得寸进尺。」 第107页 好吧，好吧，不得寸进尺。 这样就很好了，不抱抱也没有关系。 挪尔里希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她还是高兴，顾缇雅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挪尔里希不禁怀疑起自己：拉缇雅，你真的认为这个人可以信赖？ 不过，如果挪尔里希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的出现或许是为了帮助她更快找到真相。 顾缇雅转身准备离开，她看了眼303室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在这里醒来的？」 顾缇雅来之前就做过调查，这里曾经是沈娇的地盘，加上挪尔里希之前和她的纠葛，顾缇雅猜测她从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不然挪尔里希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 挪尔里希点点头：「对，你看，我当时就是躺在那张水床上醒来……还没有穿衣服……根本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虽说我现在也搞不太清楚……」 顾缇雅突然说：「那边，被水床挡住的地上有一件外套。上面沾着点alpha信息素，酒味，是司徒以冬的。」 由于这房间在那天后根本没有开窗透风，也没人再进来，所以空气都滞留在这里。 穿久了的衣服通常会一直带点信息素，就像是洒上香水的衣服一样。 挪尔里希愣了下，她连忙跑过去发现那里果然躺着一件褐色夹克，是司徒以冬的，看来那天她实在太慌张了，所以没有看见掉在地上的衣服就跑出来了。 她抖落了一下衣服，发现有些奇怪的声响，手摸了摸，夹克内测有个口袋，拿出一看那竟是一封信。 当她翻到背面，看见那上面写着「林莺收」的时候，挪尔里希心重重跳了下，她意识到这封信是阁楼衣柜里的其中一封。 但是司徒以冬没有把它塞进衣柜里，而是一直放在夹克的里口袋。 这意味着什么？ 挪尔里希还在犹豫要不要打开这封信，这时她才发现周围安静得过分，她忙来到门口，发现顾缇雅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也不说一声拜拜……」 挪尔里希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 回到公寓后已经是凌晨了，挪尔里希把司徒以冬的夹克放在沙发靠背上，抱着胳膊绕着沙发走了好几圈，也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好像到最后也没有想出来个结果，挪尔里希干脆不想了，她果断脱掉衣服打算去洗个澡，今天被顾缇雅的魔法折腾得够呛，但一想到明天起就可以和顾缇雅一起调查那些谜团了，挪尔里希的心情倒是还不错。 虽然她们之间的距离反而比顾缇雅恢復记忆前还疏远了……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几百岁的魔女自然比二十多岁的顾缇雅要谨慎多疑，难以接近。 所以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回过头来细想，连挪尔里希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她居然能让魔女成为自己众多的「妻子」之一。 「小挪好厉害哦。」 挪尔里希嘟囔着打开淋浴头，她不禁开始回忆；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个拉缇雅的态度发生转变，不再排斥自己的靠近，一定是有这样一个转折点的。 可她实在太迟钝，总感觉一切是顺理成章就变成了那样，也不曾考虑过这种事。说到底拉缇雅又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对哦，那她为什么愿意呆在自己身边？ 挪尔里希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挪尔里希闷声哼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只见黑色的墨迹在胸口缓缓浮现，挪尔里希大吃一惊，她连忙关掉淋浴头来到镜子前，用力抹掉蒙在镜子上的水汽，刺痛持续，挪尔里希支撑着盥洗台边沿有点吃力的样子。 怎么……怎么又……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现在胸口的崭新纹身彻底浮现，挪尔里希艰难地去辨认那上面的文字： 「以催眠之事唤醒拉缇雅余下记忆。」 催……催眠之事？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她被拉缇雅催眠后和她做的那些…… 挪尔里希先是困惑，一脸呆滞，然后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变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正在蒸桑拿。 不会吧，不要啊，连亲亲都那么艰难了，她怎么可能办到那种事啊？ 挪尔里希脑袋瞬间「嗡」了一下，下意识产生了极其抗拒的心理，但她马上又反应过来什么：等等，没有死亡威胁？那、那也不用着急吧？也许十几年后就能达成了啊，不用着急不用着急…… 而那纹身好像有所感应似的褪去，又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 「三十天内若未达成，拉缇雅将再次失去记忆」。 三十天？！ 拜託，她当年光是为了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魔女就耗费了三个多月啊！ 挪尔里希简直是双眼一黑，她在卫生间里大喊大叫起来： 「你这傢伙，欺负我是不是，这绝对不可能办到的好不好！！！」 第48章 第二天挪尔里希按时敲开了顾缇雅办公室的门，门自动打开，挪尔里希心想有魔法还真是方便。 她一进去就听见顾缇雅问她：「为什么没有易容？」 挪尔里希刚摘下口罩，她闻言一愣，抬眼看见顾缇雅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高跟鞋摇摇晃晃，挪尔里希小声说：「可是唐今雨今天没有过来。」 第108页 顾缇雅皱眉，她的手指点在桌面，一下一下点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开口挪尔里希也不敢讲话，那么挺拔的一个人就站在那，有点局促不安，半天了她才小声说：「拉缇雅……？」 顾缇雅把手指放在嘴前纠正她：「叫我顾缇雅。既然这是一个新的世界，就不要再用旧名字称唿我。况且我不像你重生为了一个既定存在的人物，我就是我。」 这话让挪尔里希想起她昨天就有的一个疑惑：「对哦，你说你作为十七岁的顾缇雅凭空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你当时就不觉得奇怪吗？」 没有十七岁前的记忆，也没有和这个世界有关的任何信息，顾缇雅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顾缇雅看了眼挪尔里希，她在考虑要不要和盘托出。 罢了，反正要她过来也是为了交代这些事，好交换情报。 顾缇雅决定了，于是她说：「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就和你说过，我好像是自然而然拥有的这一切，也不记得自己都是怎么办到的。我甚至也不觉得奇怪，直到你问我那些问题，指出了一件事。」 「动机。」 顾缇雅的手臂搭在桌面，她托腮看着挪尔里希，淡淡说。 「我发觉我缺少关键的动机，我记得我做过的事，但我不记得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比如说雇用唐今雨——我想不起来我到底是为什么要雇她，对当时的我来说明明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搞不懂，小挪。回首过去，我好像生活在一片大雾之中。」 挪尔里希垂肩：「这么说，给我纹身的人真的不一定是你。」 如果顾缇雅说的是真话，那她和自己的处境其实也差不多，挪尔里希嘟囔说：「看来咱俩都没有多少线索。」 「怎么会？我觉得你现在比我知道得多啊。」 顾缇雅颇有兴趣地探身，挪尔里希被她盯住那一刻勐地想起自己胸口上的纹身，她眼神游移，脑海里却总是会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顾缇雅误会了她的表现，以为她想要隐瞒，于是就哼了声说：「你和庄幼怡在咖啡厅里的聊天，我都听见了，没必要瞒着我。还有你去江菲菲公寓里的时候……你现在应该知道，在你之前进她公寓调查的人是谁了吧。」 她话里有话，挪尔里希愣住，紧接着她恍然大悟：「啊，那只黑猫！对哦——」 「别装。」顾缇雅声音冷下来。 「好吧……我是猜到那只黑猫可能和你有关，但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你已经恢復了记忆。」 挪尔里希挠挠脸：「不过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江菲菲啊。」 她是通过司徒以冬的记忆和那张房产证才锁定的江菲菲，而且在她公寓里，看见江菲菲长相的那一刻她终于能够把她和坏女人重叠在一起，但对顾缇雅而言完全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顾缇雅便说：「挪尔里希，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蠢货。」 恢復一半记忆的顾缇雅好像总是管自己叫挪尔里希，挪尔里希每次听见都有点发憷，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而且她还恢復了以前的口癖，说起来挪尔里希本来从不会说脏话的，蠢货这个骂人的词也是她从拉缇雅那里学来的。 有一点怀念。 挪尔里希忍不住这么想。 「在你出现时我就已经派人彻底调查了你的背景，毕竟你的信息素……确实很惊人。而且你的表现和传闻不符，我认为我需要重点关注你。那个时候我便通过你的行踪得知了司徒以冬那栋完全复制了林莺家的别墅，那房子的信息我可以在网上查到，所以就这么知道了江菲菲这个人。」 网上！ 挪尔里希露出懊恼的表情，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网络这个便利的工具，看来她还是不够现代化。 「而且那房子的古怪……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没想到司徒以冬和林莺之间比我想得要更加复杂，所以又作了些调查……嗯，调查结果先不提，也许没什么意义。我好奇的是江菲菲在这里扮演的角色，你应该知道。我猜你拥有司徒以冬的一部分记忆，所以才能知道许多我无法得知的事。」 挪尔里希听得很认真，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蹲在办公桌前扒着桌沿看向顾缇雅，她接着顾缇雅的话说：「——我是知道啊。可是，你能给我什么？」 顾缇雅没想到挪尔里希会说出这话，这人嘴角扬起还显得有点得意，好像是觉得自己终于完成了一次反击，掌握了主动权，顾缇雅默默看了她一会，终于开口说：「……钥匙。」 「嗯？」 挪尔里希困惑，顾缇雅就慢慢说：「我在那个古宅里恢復记忆后感觉到了一点淡淡的魔力，这很奇怪，因为我没有任何有关它的记忆，而我确信那地方只有我和你去过。又是埋在雾中的线索。」 「所以我让你留在车里，自己一个人去寻找那魔力的来源，循着甜甜的气息来到了一个浴室……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世界的魔力其实就是信息素？」 挪尔里希闻言吃了一惊，她想起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对信息素的猜测了，它居然是正确的？ 「本质上并不完全相同，但是它们起的作用是一样的，可以说是异曲同工的一种力量，所以我才能在这个世界使用魔法。」 顾缇雅耸肩，挪尔里希就说：「那、那我岂不是也能用魔法？」 第109页 「恕我直言，索尔纳的挪尔里希向来是个魔法笨蛋，请问是我的记忆出错了吗？」 顾缇雅歪头问，挪尔里希脸一下子就红了：「没错是没错啦……」 「不过你的魔力确实很强大，所以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顶级alpha，甚至……甚至还能够轻易挑起我的信息素。」 顾缇雅幽幽地说，挪尔里希愣了下：「难道不是因为司徒以冬本人就是顶级alpha吗？」 「你在说什么，谁跟你说司徒以冬是顶级alpha了？」 顾缇雅皱眉：「也许在一般人眼里她确实是顶级，但这个标准因人而异。在我看来她根本没办法和你现在相提并论。」 「小挪，真正顶级的是你，而不是她。」 挪尔里希有些震惊，顾缇雅没有管她而是继续说： 「而且我之所以能使用魔法是因为我就是我……你是意识穿越，而我是身体。」 「这个世界除了我以外应该没人能把信息素当作魔力使用，你偶尔能触发，恐怕也是因为你的意识来自于我们那个世界的原因。」 顾缇雅静静说出自己的推断，挪尔里希想了想，她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办法把我的身体——」 「——不行。不可能。办不到。」 顾缇雅斩钉截铁拒绝，她抱臂：「如果我记得你也许还有可能，可我根本就不记得你，怎么，你很想念你那张脸？」 「倒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司徒以冬的脸和我的差不多，只是发色瞳色不一样……不过她用这个身体做的好多事情都不是我干的，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挪尔里希说着又有点脸红，听到她这话，顾缇雅沉吟片刻，甚至还有些意外，她原以为挪尔里希只有意识穿越过来，所以才成为了一个早就存在的人物。 而挪尔里希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皱眉，过了会抬眼徐徐说：「……顾缇雅，你怎么知道我是意识穿越呢？」 她想藉助这个点反问顾缇雅，但顾缇雅却语气轻松：「这就涉及到我在那宅子里找到的东西了。」 她抬手，变出了一把钥匙：「我在那找到了这个。这几天我一边调查一边寻找这把钥匙的来歷，最后让我找到了。」 顾缇雅指了指挪尔里希背后的书架：「最上面一排，最左边那本书，拿出来看看。」 挪尔里希一开始还以为顾缇雅在戏弄自己，但这人又微微侧头，示意她去看看，挪尔里希这才迈开步子来到书架前，身后传来顾缇雅的身影：「钥匙上附着的魔力是我的，所以我相信你，也因为这个证据代表我确实失去了一些记忆，而且还是我作为顾缇雅的时候，也就是说，雾的来源是我自己。」 挪尔里希抬起头，她个子高，所以抬手能够到最上面一排的书，当她的眼神来到最左侧时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她又开始怀疑顾缇雅是在捉弄她了。 与此同时顾缇雅继续说：「我花了好几天才找到认识这种钥匙的人，这是某个大型库房里使用的钥匙，而我『恰好』还投资了那家託管公司。我去了，用这把钥匙打开一个房间，里面只放着这一本书。」 挪尔里希默默开口：「……顾缇雅，你真的没有在和我开玩笑吗？」 她取下那本书，书是三四百页的厚度，三十二开本，封面上的标题十分扎眼，那上面写着：《真假千金之beta她逆袭了》。 挪尔里希：「……」 她扭头，看见顾缇雅也沉默：「……」 两人相望无言，挪尔里希意识到顾缇雅的心情恐怕和自己是一样的。 「……小挪，我知道这件事可能很难让你接受。」 顾缇雅终于开口，她嘆口气，轻轻说： 「可这本书就是我们此刻身处的这个世界。」 挪尔里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心想如果这真的是个玩笑，那顾缇雅可真是开了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玩笑。 恶作剧也不该这个时候做吧！ 她心里这么喊，可顾缇雅仍然绷着脸，她向后靠去，颇为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抬手说：「翻开看看。」 除了照她的话做也没别的办法了，挪尔里希低下头，手里这本甚至稍显廉价的小说就是她们这个世界？开什么玩笑啊！这是能在一个普通早晨的某间寻常办公室里知道的事吗？这种惊天大新闻出现的场所难道不应该更隆重点？ 挪尔里希已经满脑子胡言乱语了。 「我建议你把它看完，嗯，你可以坐在那边沙发上慢慢看，我先处理工作。」 挪尔里希一头扎进书里的世界，已经渐渐听不见顾缇雅的声音了。 。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顾缇雅的办公室仍然点着灯，桌上摆满了吃完的外卖，不知道是谁还点了酒，只见顾缇雅站在落地窗前，她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最后还是把百叶窗拉上了。 「……我看完了。」 挪尔里希「啪」的合上了那本书，她揉揉酸涩的眼睛站了起来，然后拿起一旁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今天她喝的酒比顾缇雅多很多，每当情节转折，挪尔里希就会勐地喝好几大口酒，顾缇雅倒也不拦她，毕竟她第一次读的时候也喝了不少酒。 不过顾缇雅喝酒倒不是因为被情节打动，而是她一次又一次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多么荒唐的境地里。 第110页 「顾缇雅，我问你个问题。」 挪尔里希举着酒杯对顾缇雅说，顾缇雅颔首：「你说。」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在看见这本书真正的主角以后感到非常，非常吃惊？」 顾缇雅本想说「也还好」，但她确实无法否认她当时的心情。 她点点头，挪尔里希深吸口气，捏了捏眉间喃喃：「怎么……怎么会是她们呢？这么说我们都只是戏份少到不能再少的配角？这个其实倒是无所谓……但是，这个主线已经完全走歪了啊？」 虽然这本书有很多憋屈的情节，但也有许多爽快的打脸环节，两个主角在歷经磨难后终于走在了一起，happy ending，皆大欢喜。 算是一个圆满的好故事。 然而现在的走向显然不是这样的。 挪尔里希勐地抬起头看向造成故事主线走歪的罪魁祸首，那人正心虚地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挪尔里希用力拍着那本书俨然已经成为了这对主角的cp党：「按照主线她们已经快在一起了，快在一起了哎？！可是现在呢！关系停滞不前不说，好多问题都没有解决！顾缇雅，都是因为你！」 「烦死了，闭嘴！」 顾缇雅又把她那根缩小了的魔杖丢在挪尔里希额头，挪尔里希又「嗷」了一声，心想下次再躲不过去恐怕额头上都要肿个包出来了。 「我都说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了，拜託，我哪知道这个世界的两个主角都在我手下干活？」 深夜来临，这间办公室里传来两个人吵架的声音（绝大部分时候是挪尔里希在瞎嚷嚷），那本书被翻得飞起，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在挨揍（大概率也是挪尔里希），屋子里才稍微安静下来一点。 而那本书也掉在地上，书页翻飞，「唐今雨」和「黎白」两个名字赫然出现，直至尾声。 第49章 ——十年前，b市曾发生过一桩绑架案。 黎家年仅十岁的千金被地下组织「greed」绑架，半个月过去，新闻从一开始的铺天盖地到舆论已经默认绑匪撕票，只因为黎家没有理会绑匪的要求，和警方暗中进行了合作，被绑匪发现后导致了惨案发生。 犹记得那是一个燥热的夏日。 某日深夜，市郊一处仓库发生巨大爆炸，火光沖天，硝烟四起。 媒体事后报导，当时警方已经在附近埋伏了多日，已经确认了greed和黎家千金就位于仓库内，由于绑匪已经明确表示谈判失败，当晚警方进行了解决行动，在行动中不知为何仓库起火，有传闻是greed里的人自己引爆的炸弹，想要和警方同归于尽。 所幸炸弹引爆的地点较为偏僻，甚至，有些媒体认为爆炸其实是在调虎离山，因为有传闻说greed组织的绝大部分人趁爆炸吸引了警方注意力逃走，这桩案件的结果倒是好的：黎家千金获救，只不过她因为爆炸被建筑物掩埋，双腿失去知觉，最终落得了终身残疾。 有人说已经不错啦，起码没有被撕票啊，黎家也没有损失几千万保释金，案件中几乎无人伤亡。所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二十二岁的唐今雨不这么觉得。 她站在动车车厢的连接处，看着车窗外阴雨连连。 动车从b市开往a市，唐今雨捏紧背包肩带，她全身上下就背着一个包，这是她的全部家当。 在这种雨天总能想到九年前的那个夏日夜晚。 唐今雨闭上眼睛，她耳旁仿佛还能听见「轰」的一声炸裂，世界好像就要分崩离析。 什么人都无法依靠，什么事情也没必要再去考虑。 十三岁的唐今雨那天刚得知，抚养了她十三年的阿妈去世了。 她躺在干草堆里，听着上方栏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忽然觉得一切很荒唐，太荒唐了。明明是为了赚到治疗阿妈的医药费才接下了这份令人唾弃的工作，然而阿妈却走了。她却因为这份该死的工作，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也许这就是报应。 「唐今雨，你在哭吗？」 唐今雨没有应声，她只是看着上方那小小的栏窗，幻想自己成了一只小鸟，飞出去，飞回家，去见阿妈。 她听见角落里细细簌簌的声音，感觉到那人靠近自己，白皙小手伸出来，擦了擦她的脸颊，然后她也躺下来，和唐今雨并列躺在一起。 温暖，令人安心。 「一个人会哭，会难过。两个人的话就不会了。」 女孩这么说。这话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说的，唐今雨那时满脑子想着不能暴露，所以她甘愿被揍得满口是血，然后跟垃圾似的被扔进了这里，也算是警告女孩：不要轻举妄动。 「看住她，还有，让她说出那个密码。这些都做到了，我就能给你你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 那人拍拍唐今雨的肩，当天晚上她就像这样被扔了进来。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强装镇定，但她仍在发抖，她一步一步靠近暂时站不起来的唐今雨，对她伸出手，就算再害怕，女孩也努力扯了扯嘴角说：「不……不要害怕，你叫什么？你、你可以叫我小白。」 小白。 唐今雨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她点点头，把嘴里的血吐出去，然后说： 「唐今雨。」 她说了一个假名字。 其实她无所谓名字这种东西，她本来就是被阿妈捡到的孤儿，阿妈愿意叫她什么她都会应，出门在外也是，反正她没有一个正经的身份，名字也就没了意义。 第111页 小白眯起眼睛，她讲话总是有点奇怪，像是个可可爱爱的机器人： 「……明白。唐今雨，我记住了。」 「唐今雨，你不要怕，不怕，不怕。」 说这话的小白连声音都还在抖。 但是唐今雨却没有笑她，她只是愣愣看着这个女孩，看着她干掉的泪痕，看着她乱糟糟的头髮，脏兮兮的白色连衣裙，眼角红得厉害。 她想，这个女孩不应该在这里的。 她也不该违背良心去做这种事。 但是，不这样做的话，十三岁的自己根本凑不齐医药费。 唐今雨闭上眼睛，她忍住了泪水，然后抓住小白的手说：「嗯，会没事的。」 在半夜，小白因为不安而做噩梦，悄悄哭泣的时候，唐今雨就挪到她身边，分出一个肩膀说： 「一个人会哭，会难过。两个人的话就不会了。」 所以，你可以离我再近一点，也可以在我怀里大哭一通。 我会保护你。 她这么说，小白就扑进她怀里，呜咽着哭起来。 这半个月的每一个夜晚，几乎都是如此度过的。 但是唐今雨根本不知道如何套话，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不想去矇骗小白。绑匪来恐吓她的时候，小白总是一言不发，有时候她会默默攥住唐今雨的手，好用力，但她绝不会在绑匪面前哭。 绑匪不在的时候，小白就会和她坐在一起，她给她讲故事，唐今雨就认真听。她不问唐今雨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正如同唐今雨也不问。但唐今雨不问是因为她知道小白的身份，她是黎家千金，身价千万，现在外头全是有关她的新闻。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旧城区长大，一无所有的脏东西，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生了重病，自己却在做这样一件如此对不起她养育之恩的事。 回到那一天的深夜，唐今雨被极度的悲伤和自责夹击，然而小白却还在安慰自己。 在小白柔柔的安慰声中，唐今雨看着她，心里忽然想： 阿妈走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也没了。 可是，好像有一个新的牵挂在心里默默升起。 那牵挂的名字是黎白。 她的犯人，她的囚友，她梦里的洁白天使。 也许是为了确认什么，也许是预感到了今晚的突变，唐今雨突然坐起来问她： 「如果我们能从这里出去……以后，就我们两个，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她没想到小白想都没想就回答：「好。」 小白的眼神那么纯粹，好像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 这让唐今雨的心好疼，每次跳动都好像在流血。她说，唐今雨，做吧，不要让自己后悔，不要昧着良心了，在天堂的阿妈会对你失望的。 于是她说： 「小白，当我的共犯吧？」 她眼神认真： 「就今晚，我们一起逃出去。」 。 爆炸声轰然响起，整个仓库都乱作一团。 逃跑的绑匪，被打乱计划的警方。 在这片混乱中手牵着手企图逃出牢笼的两个小小影子。 「喂！你！为什么把她带出来了？！不是要你看好她吗？！」 唐今雨惊慌失措回头，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打火机。她假装睡觉时听来的情报让她得知这仓库哪里存放着炸弹，在计划突变时，这群疯子打算和警方同归于尽。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巨大得要命，就算是引爆炸弹时也没有如此动摇，她察觉到自己牵着的那只手松开了，唐今雨回头，看见小白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唐今雨，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女孩的声音不敢置信，好像天塌了下来。这一刻唐今雨听见身后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她想要抓住小白的手，但小白却一把甩开。 她跑远了，跑到自己再也抓不到的地方了。 像是变成了一只小鸟，从栏窗飞了出去。 窗外电闪雷鸣，就如同建筑物轰隆隆倒下的声音，然后又听见警笛的声音。 大雨倾盆而下，浇灭了火焰，唐今雨在雨里呆呆站了一会，然后她勐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仓库外边，她抓住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大喊：「快去救救她！快去救救她！！」 那人十分惊讶，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 「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 他的语气像是在对一个小孩子讲话，唐今雨咬着后槽牙，好像又能尝到血的味道了。 她抓住那人肩头说：「黎白！！你们要找的黎白！现在就在西区那处倒塌的废墟底下，快点去！再不去的话就——」 突然她就感到一阵眩晕，所以往后踉跄退了几步，雨一点也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体上，她心说： 要是小白就这样死了，她会怎样？ 阿妈死了，小白也死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 是不是都是因为她，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唐今雨无法接受这样的世界。 她转身逃离这里，她没能变成小鸟，她成了一只到处带来不幸的乌鸦。 她逃出这里，逃到了c市，她就这样隐姓埋名，干着脏活累活长大，她很习惯和脏东西相处，因为她认为自己就是。 分化时果然也只是beta，她永远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低着脑袋，总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第112页 时光荏苒，直到二十二岁的时候，唐今雨回了一趟b市给阿妈扫墓，那天也下了点小雨，她正准备回家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有人在跟踪自己。 唐今雨成长到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警惕性很高的人，她立刻摆脱跟踪躲在暗处，而后便看见几个路人走过。 没有任何异样，但唐今雨的心却重重一跳。 她认识其中一个人！ 「看住她，还有，让她说出那个密码。这些都做到了，我就能给你你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钱。」 九年前的一幕重现，唐今雨意识到那些人是如今在逃的greed成员，显然他们这次有别的计划，所以才会故地重游。 可是，为什么是我？ 唐今雨皱眉，她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他们跟踪。 不仅如此，她反向跟踪他们一路绕回了自己的家，同时看见有人从她家里出来，他们关上门，从她家里出来的人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表示已经到手，他们正打算离开，唐今雨数了下人头，四个人，好，她能应付。 首先是分散他们注意力……然后挨个击破，嗯，不难。 十三岁的唐今雨是个任人拿捏的瘦弱小孩，但二十二岁的唐今雨早已经不是了。 隔天早上这四个人被捆在一起送到了警局门口，而唐今雨则购买了前往a市的车票，因为那封信里的内容。 动车到站，唐今雨淋着从昨天起就没有停下的小雨，正式踏上了a市的土地。 或者说，是时隔二十二年的归家？ 唐今雨向前走去。她的包里还装着那封信，信里是一张dna鑑定证书和一封来自阿妈的信。她在信里写，我的姑娘，阿妈一直瞒着你一件事……我本想就这样瞒下去，可阿妈的日子不多了。最起码，我想让你知道你到底是谁。你是我的宝贝女儿，但你的日子本不该过得如此艰难…… 「你真正的名字是林莺。你姓林，本该迎着阳光，走在康庄大道上，一路风雨无阻。对不起，阿妈却给不了你这样的生活。」 。 凌晨，顾缇雅的办公室。 挪尔里希整个人都蜷在沙发上，她双手抓着那本小说，不时哗啦啦翻过书页，眉头皱得厉害。 她额头上肿了个包，漂亮脸蛋有点破相了，但她本人倒也不是很在意。 毕竟殴打她的人会魔法，她可不敢轻易埋怨。 「……已经到我的睡觉时间了。」 顾缇雅坐在办公椅上抱着胳膊，她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刚才还在那折腾的挪尔里希赖着不走，她心想自己到底在忍什么，一个响指把她送走不好吗。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有点心虚。 「你先等等，你听我说的对不对啊，所以唐今雨二十二岁来了a市，比现实要晚一点。但是之后就完全不同了，我看看……她去a市并不是为了取代林莺，取回自己本该有的人生，而是因为她认为那个组织盯上了林莺，想要绑架她才去的？」 挪尔里希皱眉问，顾缇雅懒洋洋点了点头：「——对，很天真单纯的人，是不是？」 她这话总觉得在讽刺挪尔里希这个一样天真单纯的人，确实也是挪尔里希会做出来的事，更何况唐今雨那个时候因为黎白的事认为自己不配享受一切，她只是想避免再次发生当年的事。 「所以她跑去当林莺的保镖……啊，林正勤也是在这里出现的啊！我说呢，因为林莺当时就在和司徒以冬纠缠，分分合合的，然后林正勤想给她找一个保镖……」 挪尔里希惊唿一声：「所以林正勤去摩欧工房也是因为这个！他肯定是知道我住在林莺家的事了，才想找一个私人保镖给林莺。」 顾缇雅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你才知道？」 挪尔里希没理她：「当时唐今雨觉得林莺人很好，还是omega，比自己更有资格当林家千金……好自卑哦，比我认识的唐今雨还要自卑。」 挪尔里希语气有点沉闷，这本书其实不算是传统的打脸，她读着读着就觉得唐今雨其实和自己有一点像，好多时候她会做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举动。就比如说保护林莺，按照一般人思路肯定是直接拿着那张dna鑑定书翻身做大小姐吧？ 「然后她时隔九年再次遇见了黎白，只不过再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轮椅上，而且黎白表现得好冷漠啊，谁都不想搭理的样子……她以前明明不是那样的孩子！推着她轮椅的人还是她的alpha未婚夫岳难，在宴会上见到这一幕的唐今雨，呜呜，她的心得有多么难受啊……」 挪尔里希说着就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因为已经读过一遍了，再读的时候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角色们的心情，联想到之后的剧情，挪尔里希鼻子都开始酸酸的了。 这接下来的情节就分两条线，一条是唐今雨和黎白如何解除误会，如何互相走在一起，另一条线就是唐今雨身为beta如何自强，打败greed和幕后推手，将真假千金的真相调查出来，一切收尾时所有坏人都得到了惩罚，好人们基本都有一个好结局。 「司徒以冬在书里的结局就是和沈娇做的时候因为心脏受到刺激死去，想来就是你醒来的节点吧。所以我才知道你是意识穿越，因为司徒以冬这个人已经存在了。」 她想起顾缇雅刚才的解释，然后又捏捏眉间，开口说：「所以顾缇雅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物。」 第113页 该怎么说呢，还挺符合魔女作风的。 挪尔里希不禁感嘆。 像是出现在二维世界的三维小人，魔女隆重出场！她十七岁起的所作所为可谓是惊天动地，把主线搅乱得一塌煳涂，也不知道这书的结局会变成什么样。 但是，除了她和挪尔里希以外还有一个搅乱主线的人。 「按照书里的剧情，江菲菲是唐今雨被林家承认身份后打脸的第一个炮灰。」 挪尔里希喃喃，终于说到关键点上了，这也是顾缇雅一开始就想和她交换的情报。 如今所有的点，司徒以冬的记忆，复制房子，和坏女人有关的记忆，庄幼怡的话，这一切都随着这本书的出现汇聚成了一点，拼图终于完整了。 挪尔里希翻到那页： 「她是c市一个很任性的大小姐，在那里胡作非为，唐今雨在c市打工的时候经常被她刁难，后来唐今雨作为林家千金重回c市，直接越过江菲菲将整个江家收……收购了？」 其实这些情节还挺悬浮的，挪尔里希也看不太懂，但是态度很冰冷却又会不自觉帮助唐今雨的黎白分析得倒是头头是道，这剧情展现出黎白对唐今雨还是有点在意的。挪尔里希忍不住嘴角带笑，但她很快咳嗽几声掩饰。 说正事说正事。 「然而现实里这个江菲菲却发奋图强考到了a市的双原大学，这是书里没有的，不仅如此她之后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原有的戏份。这些都是我调查出来的。」 顾缇雅慢慢说，挪尔里希看向她：「所以你叫唐今雨去c市就是为了调查这些啊。」 顾缇雅点了点头，她好像越来越困了。 为了防止顾缇雅睡着，挪尔里希赶紧继续往下说：「结合我从庄幼怡那边听到的，江菲菲在她自杀前一段时间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庄幼怡听见过她的自言自语，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就告诉了我们真相。」 她学着庄幼怡的语气说： 「那不是我。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顾缇雅好像终于不打瞌睡了，她笔直望向挪尔里希，等着她下结论。 挪尔里希深吸一口气说： 「也就是说，江菲菲——或者说她体内那个人，也和我一样，是意识穿越。」 第50章 「这个江菲菲，策划了许多书里没有的情节。其中最恶劣，也最影响我们判断的事情就是：她把唐今雨的情节强行推给了司徒以冬。」 挪尔里希看向顾缇雅，顾缇雅轻轻点头。 「先问一下——」她一开口就被顾缇雅接过话头： 「早就检测过了，司徒以冬和林莺没有血缘关系。司徒以冬确实是被她骗了。」 这件事早在她调查司徒以冬的时候检测过了，她也猜测过司徒以冬和林莺的关系，所以这个结果一度让她非常困惑，甚至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现在看来，那个江菲菲恐怕是欺骗了司徒以冬吧。 「江菲菲直接抓住了司徒以冬对自己最自卑的点，就算是alpha也无法掩盖她的贫穷，她身为孤儿的出身。在司徒以冬的记忆里，江菲菲很擅长挑拨她的情绪，甚至——」 记忆终于又被刺激出来，挪尔里希脑中浮现出一段江菲菲笑着递给司徒以冬的信封。 里面装着一张dna鑑定证书。 「——甚至还伪造了dna证明？」 顾缇雅歪头问，挪尔里希沉重地点一点头。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挪尔里希情不自禁问出口，在她看来江菲菲的做法简直就像是在刻意操控司徒以冬这个本来就很惨很渣的炮灰沖向一个更惨更渣的结局，在读了司徒以冬夹克里的那封信后，挪尔里希忍不住咬紧牙关，更痛恨起江菲菲的所作所为。 顾缇雅沉默许久，她罕见的表达了自己的无知： 「我不知道。」 顾缇雅站起来，她眼神却很认真：「但我很熟悉这种感觉。」 「嗯？」 挪尔里希歪头看着她，听她说：「我说过，我根本不知道我过去做许多事情的动机是什么，有些事很莫名其妙，比如说，我记得我安排唐今雨负责接送还在上学的小白，可是为什么？比如说，我为什么会把黎白留在身边？还有我做过的许许多多很引人注目的事。老实说，我不觉得我会为了金钱名利特意去做那些事。」 「而江菲菲的所作所为就给我这种感觉。动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的动机和她的动机是一致的。」 「就好像我们办到了这一件事就能有什么奖励似的……她让司徒以冬迎来自我毁灭，也许就能相应的得到什么。」 顾缇雅最后耸肩：「这只是我目前的一个猜测。」 「依靠目前这些线索，我觉得你的猜测方向是对的。」 挪尔里希点了点头，她又觉得心口痒痒的，可能是联想到了胸口的纹身。 其实顾缇雅这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纹身，这纹身不正是要求她去做什么，不然的话就会有惩罚，但是达到的话又会给予奖励吗？ 难道江菲菲和过去的顾缇雅也有过这种纹身？ 挪尔里希决定暂时不说出来，毕竟她一点也不想让顾缇雅知道自己胸口的纹身。 况且她觉得顾缇雅也有所隐瞒，比如小说的开口，关于十年前的案件，顾缇雅只字不提——为什么黎白没有残疾，而是失忆了？她显然不记得那时的事了，但挪尔里希隐隐觉得唐今雨还记得，而且，唐今雨明显还喜欢黎白！ 第114页 主线从十年前就变了，挪尔里希总觉得顾缇雅有些心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而且她心情莫名有点急迫，也许是因为担心：「你说要是她们没在一起可怎么办？而且那个小说里的反派组织我都没有见过，他们该不会壮大起来，然后——」 「——你在怕什么，难不成这世界上还有别人会魔法？」 顾缇雅冷冷回应，挪尔里希愣了下，她心想也是哦，反正顾缇雅会魔法，对方组织再庞大也没有用。 「行了，我要回去睡觉。」 顾缇雅突然这么说，她说着就要打响指离开，挪尔里希也突然站起来：「——慢！」 「顾缇雅，我从刚才起就发现了，我一提到唐今雨和小白的感情你就开始转移话题，是不是心虚，是不是心虚！」 挪尔里希看完这本书以后就变得很烦人，顾缇雅扯扯嘴角，很后悔自己把书给她看了。 而挪尔里希却想到什么，她「啊」了一下：「等等……你派唐今雨去了c市调查江菲菲的事，对吧？你别告诉我，你派小白去调查了b市。」 b市是一切的起点，是黎白和唐今雨的共同故乡——虽然对后者来说并不是真正的。 顾缇雅突然移开视线：「……小挪，你知道的，我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派她们去调查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这本书。」 大意就是：不怪我。真的不能怪我。 挪尔里希大叫起来：「而且今天唐今雨还没有来给我易容！该不会……该不会小白在b市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之前被绑架的事，然后就想起了唐今雨当时还是绑匪的帮凶，然后就开始躲她——」 顾缇雅倒是难得吃瘪，完全站在下风。她只好沉默，因为她当时读过小说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今晚她任由挪尔里希发挥，心虚地不停在喝酒。 挪尔里希像是遭受到了巨大打击似的，她倒是没在想主线歪了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她满脑子都是：「这可……这可怎么办啊？她们本来应该会有一个好结局，会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却……呜哇，她们明明那么适合对方！顾缇雅，你不愧疚吗」 这人居然是在为这种事担心吗？ 顾缇雅有点无语，还以为挪尔里希是担心这个世界的走向会如何，结果是在担心主角们的感情线。 虽说这确实很重要，顾缇雅耸耸肩： 「她们在书里也经歷过这种情节。也许是好事，歷经磨难的感情才会最坚定，不是么？」 唐今雨最终还是要说出真相，这一步不可或缺，不然她们两人就无法互相理解在一起。 挪尔里希听了倒也无法反驳，她只好嘟囔：「是啦是啦，反正爱情什么的我又不懂……」 顾缇雅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只是眯起眼睛暗自怀疑：所以我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位索尔纳的公主看起来从来没考虑过爱情这回事，就算是这样我还和她做了？还帮了她那么多忙？听起来为何如此卑微。 那位甘愿陪在她身边的魔女大人，你真的是我吗？ 顾缇雅摇了摇头，她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一定是喝醉了，要不就是被催眠了。 总之，绝不可能出于她自己的意愿。不然的话，那就太不像她自己了。 总之想要的情报已经听到了，顾缇雅终于决定离开，和挪尔里希在这里耗费一天时间本就不太合理，接下来她不会再做不符合自己作风的事了。 想着顾缇雅就抬起手准备传送离开，挪尔里希「啊」了一下，她好像还有话要说，但为时已晚，顾缇雅打了个响指，然而就此却步可不是挪尔里希的风格。 她动作比脑子快，所以一下子就扑过来抱住了顾缇雅的腰——下一秒周围环境一变，挪尔里希发觉自己来到一个铺着地毯，窗帘尽数拉上的舒适房间，屋子内没有开灯，电子壁炉里烤着火，为这个空间再次添上一份私密的舒适。 挪尔里希看了一圈才想起什么，她抬起头看见顾缇雅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于是赶紧松开手后退几步：「我、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自家被暴露在外人面前，顾缇雅的心情可不算好。她放下手，西装瞬间变为一件黑色浴袍，顾缇雅手里还多了杯红酒： 「赶紧说。我要去泡澡了。」 前一秒还在说着有关这个世界的种种阴谋与真相，后一秒顾缇雅果然还是顾缇雅，懒惰的魔女奉行享乐主义，在把世界掀翻之前，首先喝点酒泡个澡，其他的睡醒再说。 顾缇雅如此干脆，挪尔里希倒是没声儿了。她其实只是不想要顾缇雅走。好不容易能和一个人互相分享情报，讨论这些日子来遭遇的种种情况，挪尔里希甚至一点也不想离开。 她是这么认为的，但心里某处在告诉她：还有别的原因，让你不想离开顾缇雅，甚至还没想好理由就一鼓作气抱住了她。 被责备也没事的，你就赖在这里。哪怕，用一点作弊的手段…… 不知不觉中，屋内瀰漫着雨的气息。 顾缇雅自然是注意到了，她挑起眉：「怎么，你的易感期这么频繁？」 那个声音仍在蛊惑挪尔里希，让她做出不像自己的事。她摇头说：「不是的，我现在没有在易感期。」 第115页 顾缇雅突然警惕起来，挪尔里希背起手，她的语气愈加缓慢：「我只是想起你之前和我说，每当你处于发热期的时候，你就会做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会出现，梦醒以后，你的发热期也会结束。」 「顾缇雅，那个梦里的我是不是对你也……也做了那样的事，所以你才能安然度过发热期。因为你的生理问题被我解决了。」 挪尔里希试探着问，顾缇雅没回答，但她的脸色却渐渐冷却下来。 很安静，只能听见电子壁炉的烤火声音。 这个住处到底位于哪里？它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吗，安静得什么都听不见，挪尔里希耳朵再灵也听不见室外的任何声响。 虽说那声音不断蛊惑挪尔里希继续散发信息素，最好让顾缇雅直接丧失行动能力。这样不就能完成纹身上的任务了吗？而且，也难道不也是你想做的吗？ 你对顾缇雅，也存在那样一份遐想，对吧。 明明说出这话的声音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挪尔里希却摇头无视它。 有时候亲眼见证，道听途说都是学习的一种方式，那么阅读也是。在读过那本小说后，挪尔里希渐渐对爱情的敏锐度提高了，所以那声音才会冒出来，像是魔鬼一样引诱她犯罪。 可挪尔里希却关注到了其他曾被自己忽略的事。 就比如说，明明不需要自己保护，为什么拉缇雅愿意陪伴着自己。 还有，为什么顾缇雅梦见的是自己。 催眠之事，难道不只是一场迫不得已的意外吗？ 挪尔里希走近，她抓住顾缇雅肩头，掌心发烫，无形的雨滴落在顾缇雅肌肤上。 她们的距离在缩短，挪尔里希凑近那一刻，顾缇雅睫毛一颤，好像透过这场信息素之雨看见了梦里那个金髮的女人。 顾缇雅突然屏住唿吸。 ——真的好近，近到她几乎能坠进挪尔里希的这对眼眸中。她有一对干净纯粹的眼眸，像太阳，一点点蒸发掉顾缇雅心里的黑暗，同时带来了高温，能让冰水瞬间沸腾起来。 她要吻我？ 顾缇雅一时间竟无法动弹。 然而挪尔里希却在咫尺间停下，慢慢开口问： 「顾缇雅……不，拉缇雅。过去的你是不是对我——」 话还未说完，顾缇雅突然抬起了手，下一刻挪尔里希就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景色变幻，身下传来了软绵绵的触感，像躺在了床上，而眼前的天花板很是熟悉。 挪尔里希眨眨眼，她躺在那好久都没有作声，因为在等着怦怦跳的心脏逐渐安静。 在自家的小房间里，挪尔里希迟迟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今天这一整天摄入的酒精在这一刻全然上头，挪尔里希满脸通红，她突然坐起来，浑浑噩噩的大脑随着方才的开窍一点点刺激出过去的回忆。 这回忆钻进了她今晚的梦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那也是某个喝醉的夜晚，大雪纷飞，索尔纳的危机已经解除，人们举办象徵和平的祭典，烟花在空中绽放，人间一片喧嚣。热闹，也吵杂。 魔女总是不适合出现在这样喧嚣的时候。 她独自坐在角落，手指摩挲着黄铜啤酒杯的边沿，看着金髮的挪尔里希在用木剑和别人比试。谁都喝得醉醺醺的，挪尔里希更是醉得连剑都挥不利索。但是每个人都很高兴，胜负也不再重要。 无聊至极。烦。为什么非得坐在这，被人忌惮地盯着。 没有意义。 想走，想让这一切消音，或许这样还有意思点。 拉缇雅这么想，目光却又不自觉看向万众瞩目的地方——挪尔里希赢了，她举起木剑，叉着腰，明明前些天还狼狈得几乎站不起来，现在却像一只骄傲的小狮子。 拉缇雅往旁边一看，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在看着挪尔里希的人。 ——她那些妻子们，无一不把视线聚集在挪尔里希身上。 荒唐。 魔女想。 如果那人根本就不明白妻子的含义，那她们就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而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会成为她们的其中一员。今夜过后，我就会离开。 拉缇雅已经做好了打算。 「拉缇雅，你在想什么？」 拉缇雅一惊，不知何时挪尔里希来到了跟前，她嘴唇上方还沾着点啤酒的白沫，脸颊红红的，眼睛倒是牢牢黏在拉缇雅身上。 挪尔里希单膝跪下，把手放在拉缇雅的膝盖上，像一位虔诚的骑士。 醉到这个程度的挪尔里希一般不记事，拉缇雅也就移开视线，直接说：「在想明早何时离开，或许今晚就走。」 挪尔里希一听就挥起手臂抗议：「不——不要！不要嘛，拉缇雅，你为什么要走？」 拉缇雅笑了下：「小挪，你看周围。」 挪尔里希迷茫地看了一圈，发现她们四周就好像形成了一圈隐形的结界，无人敢踏入这里。 「你看，无论我出现在哪，大家都很怕我，把我视作灾厄，是带来霉运的怪物。所以，没人希望我留在这里。」 她轻轻说，好像不带一丝感情。 挪尔里希并不惊讶，她知道拉缇雅是许多人忌讳的名字，有的地方甚至会有人用这个名字来吓唬小孩子。 挪尔里希到底是喝醉了，她傻乎乎地笑了下说：「确实挺可怕的。你知道吗，有的大人还会用你的名字吓唬小孩，如果不听话就会被魔女抓走做成小人偶，在她的壁炉上排成一排，最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壁炉里窜起的火舌烧死……真的好可怕啊。」 第116页 拉缇雅没想到挪尔里希会这么说，她有点无奈，却没有被冒犯的心情，嘴角反而挂上了笑：「怎么，你就是那个被吓唬的小孩子？」 挪尔里希勐摇头：「不是不是不是——」 她说谎真是太明显了。 拉缇雅无法停下笑意：「不过，我不介意把小挪做成小人偶，布娃娃。但我不会把你放在壁炉上，我会把你放在斗篷的里兜，贴着我胸口的地方。」 挪尔里希抬头看了她半天，然后小声说：「拉缇雅，你不会真的这么做吧。」 「说不准。要看你乖不乖，听不听话。」 挪尔里希忽然就安静了，她趴在拉缇雅的腿上，屋内也渐渐安静。并不是真的安静了，而是拉缇雅默默划出一道屏障，隔绝了屋内的人声，只留下了大自然的白噪音。以及室外升起的一束束烟花，在很遥远的地方接二连三绽放。 耳畔传来挪尔里希的声音： 「那我不乖，也不听话。」 「这样的话，拉缇雅会留在我身边吗？」 挪尔里希抬起脸，这一次的注视是那么坚定，她的手也覆上拉缇雅的手，好滚烫。 不止是手，那眼神，还有话语中的温度。 「拉缇雅，你不喜欢小挪吗？」 就在这一刻近处也升起一束烟花，屋内的人们都涌出去观赏那朵盛大的烟花。 它绽放开来的声音那么巨大，恐怕也开出了一朵非常、非常壮观的花朵。就像是拉缇雅百年来未曾滚烫的心脏，未曾加快的心跳频率，未曾被注入过爱的干涸躯壳里被挪尔里希撞进许多炙热的碎片，拾起来一看便知道自己中了陷阱，那碎片比她的魔法还要管用，它能让冰天雪地顷刻间融化，能让天空下雨，让魔女动心。 「——咦，拉缇雅？！」 剎那间雪花纷飞，挪尔里希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她站起来环顾四周：明明方才还身处于温暖的家乡，此时此刻她却位于某座雪山山顶，声势浩大的暴风雪席捲而来，却绕开了山顶这一片小小的空间。 「小挪，看着我。」 挪尔里希醉意未消，她以为是自己喝了太多酒，产生了幻觉，以至于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她傻傻扭头去看拉缇雅，眼前的魔女抚上她脸颊，为她撩开浅金色的髮丝，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映出逐渐靠近的拉缇雅脸庞。 拉缇雅轻轻说：「小挪，明早醒来后你会忘记现在的一切，你会忘记我的回答，我接下来做的事。你只会记得魔女也成了你的妻子之一，想唿唤她的时候，她一定会来。」 她琥珀色的眼瞳亮了一下，挪尔里希迷茫一瞬，紧接着她便眨眨眼问：「拉缇雅，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我没有听清。」 拉缇雅笑笑，手捏住挪尔里希的下巴。 「我说，拉缇雅喜欢小挪。」 「喜欢到想把你占为己有，却又不忍你只为我一个人所有。」 拉缇雅倾身，暴风雪在这一刻唿啸而过，遥远的索尔纳绽放了无数烟花，人世间纷纷杂杂，谁都不会知道雪山顶上那一个吻持续了多久，也不会有人听见从雪山顶上传来的悠悠歌声，那么轻柔，那么无奈，又那么深情： 「小挪……我的挪尔里希。你只诉说自己的命运，你总看心情行事，你爱的人如繁星般多。你金髮飘扬，眼眸湛蓝如海，你向我伸手……我明知此去不返，可偏偏只得点头，求你眼里盛住自己，嘴唇可以给予亲吻。挪尔里希，哦，我的挪尔里希。你那么自由，谁都抓不住，我只是你的一只洋娃娃……可我甘愿成为你的洋娃娃。」 如今，被魔女封住的记忆之锁又解开了一道，公寓里的挪尔里希从睡梦中勐然醒来。 她心跳得好快，就算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可脸颊表面的温度却丝毫不降。迟迟知晓的告白似乎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回答自己不久前的质问，但挪尔里希却没想到这属于过去的告白威力会如此巨大。 同样，时间回到几小时前，把挪尔里希传送走后，顾缇雅则用手撑住桌面，周围残留着挪尔里希的信息素，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解开浴袍带子，准备进浴室里泡澡，洗刷掉糟糕混乱的心情。 然而当她把头髮撩至耳后时，明明还未曾进入热气蒸腾的浴室里，那只耳朵已然滚烫无比，一片通红。 第51章 挪尔里希给唐今雨打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接通，也是，她连顾缇雅的命令都无视了，想必也不会接自己的电话了。而黎白则一如既往不接电话，她似乎会过滤不熟悉的电话号码。 总之唐今雨的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也不知道顾缇雅那边如何打算……挪尔里希想起她说过的话，恐怕她是打算撒手不管了。 不知为何挪尔里希还松了口气，这说明自己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见到顾缇雅了。虽然她直到昨天还希望能多留在顾缇雅身边一会，但现在那些回忆则让她的心情成了一团乱麻，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顾缇雅。 哪怕对方并不完全是她记忆里那一个人，挪尔里希还是有点胆怯。 挪尔里希决定把注意力放在唐今雨和黎白身上，所以现在才来到这里。 她抬起头，望向眼前一栋高级公寓。这里是唐今雨曾经带她来过的地方，想起来从那时起她就有些不对劲，挪尔里希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多问问，现在就能了解更多情况了。 第117页 挪尔里希还是用老办法，利用alpha的身份进了楼，她之前「不小心」听到过唐今雨和黎白的对话，所以知道黎白住几楼。其实没有听到也没关系，挪尔里希可以通过信息素找到黎白的房间。 到了门口后挪尔里希能感觉到信息素在加重——黎白在家！这个信息让她振奋了一下，但是手在按门铃前却迟疑了一下。 「她们在书里也经歷过这种情节。也许是好事，歷经磨难的感情才会最坚定，不是么？」 脑海中响起顾缇雅的话，挪尔里希皱眉，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并不合适。 按了门铃后见到黎白，如果有误会便解释，至于是怎么知道的随便找个藉口就好了，可这样真的好吗？所有问题都被自己这个局外人给解决了，那么她们还会像书里那样排除万难在一起吗？ 挪尔里希慢慢放下了手，她攥了攥拳头，想要离开时却皱了下眉毛，她察觉到屋子里的信息素仍在加重。 「……这个浓度是不是太高了点。」 挪尔里希喃喃自语，她眨眨眼睛，脑子里有个想法逐渐成形。 如果她猜得没错，书里的时间也正好能对上的话…… 挪尔里希突然兴奋起来。她思考了一下便从黎白的家里出来，直接去了林氏企业大楼，进顾缇雅办公室的时候踌躇了下，确认里头没有传出顾缇雅信息素的气味后就小心翼翼进了无人的办公室。 她用顾缇雅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出一个号码，这号码不接她的电话，但肯定会接这个号码。 果然几秒后电话接通了。 「老大，抱歉，我……」 那人还未说完就听见挪尔里希在喊：「唐今雨，你现在在哪？」 意料之外的声音，那人停顿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吃惊，但她随即就说：「小挪，我……我这段时间可能不会回去了，如果老大要惩罚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最近想一个人静静。」 挪尔里希顿了下，她安静了片刻然后说：「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只是……需要找一个理由。」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挪尔里希站在那，这话似曾相熟，书里的唐今雨也说过，当时反派说出了唐今雨当年的身份，黎白听到后立刻竖起一道屏障，唐今雨便失魂落魄，认为自己不该待在那里，本就有的自卑滋生，她几乎被心里的阴暗情绪吞噬。 按理说这时候greed就该出现，让黎白和林莺她们陷入危机，唐今雨便决定暂时抛下这份痛苦去解救她们。虽说危机后来是黎白和唐今雨一起解决的，但唐今雨似乎从那时起就找到了一个新的理由：保护黎白。 ——嗯？ 挪尔里希心里动了一下，总觉得这段情节似曾相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唐今雨的想法和自己还挺像的。把保护他人当作自己活下去的一种信念，甚至可以为此不顾一切。书里好像从来没有反驳过这种信念，但现在不一样，现在挪尔里希并不百分百贊同这件事。 而且greed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组织真的还存在吗？挪尔里希总觉得现在a市都被顾缇雅掌控在手里了，如果有那样一个组织她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总之，这个理由得换一下。 挪尔里希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刚才自己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嗯，有唐今雨的声音，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的。还有……还有一点风声，不像是在市里的空旷风声，显然是在郊外。 结合书里的剧情，挪尔里希知道唐今雨在哪了。 她睁开眼，大步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自言自语：「哼，小挪才不会让你一个人静静呢。」 。 b市远郊，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件绑架案件的仓库区域，这里早已荒废多年，没人愿意接管曾经驻扎过危险组织的地盘。 所以深夜的这里寂静得很，只能听见风声穿过仓库，曾发生过爆炸的区域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倒塌的建筑物被移走，如今郁郁葱葱长满了植物，偶尔会有来拍照的人会经过这里，把此处贴上「人类灭亡后的景象」标籤。 对此，唐今雨也表示贊同。 她手指夹着根烟，这是她今天抽的不知道第几根了。这几天来她都破了戒，但那已经完全无所谓了。自己之所以订下一天只抽一根烟的规矩，对外说是为了自律，但她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是某天开车送黎白上学时她说的一句：「烟味，很呛。」 十九岁的唐今雨打着方向盘：「嗯？——哦，我会注意不在你面前抽的。」 她说完就把烟摁灭，黎白没有接话。她那时还是个初中生，十六岁，样子倒是没变多少，还是缩在大大的校服外套里。 到了学校她打开车门，唐今雨以为她已经走远，没想到她又突然折返回来，手臂伸进车窗把唐今雨刚拿出来的一根新烟夺走，镜片后的眼睛淡淡看着自己说：「没收。」 「抽菸对身体不好，所以一天只准抽一根。」 黎白把那根烟收在掌心，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心说的这话，也许只是单纯讨厌烟味而已，然而唐今雨却记得很深，以至于一直默默遵守着她随意说出的那一句话。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黎白看自己的眼神实在太熟悉，让她一瞬间回到了十三岁那年的某个夏夜，白裙子的女孩对她说话的时候。 第118页 所以唐今雨总是避免去注视黎白的眼睛，因为她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过去的一切。 明明在重逢那天发过誓了，要把过去一切掩埋，要像黎白现在一样忘掉一切，尽管唐今雨明白，她是刻意忘记的，而黎白不是。 风大起来了，唐今雨裹紧外套。 烟不知不觉中快抽完了，她坐在残破的台阶上，看着远处天空的月亮。 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唐今雨心想就这样睡下也未尝不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树枝折断的轻微声响。 她立刻警觉，但随即意识到对方并未隐藏脚步声。 「——接住啊。」 随着声音飞来一瓶酒，唐今雨立刻接住，是一罐挂着水珠的啤酒，她一愣，抬眼就看见挪尔里希往这边走来。 不远处车灯闪烁，很快驶离此处，挪尔里希挠着后脑勺说：「好不容易才找到愿意载我来这的司机，你应该有开车过来吧，不然我们只能走回去了。」 唐今雨目瞪口呆看着挪尔里希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开了罐啤酒咕嘟咕嘟喝起来，不请自来的傢伙还挺惬意，她笑了下：「是不是有点吃惊？」 「岂止是有点……」 唐今雨压根就没想过挪尔里希能找到自己。虽说她知道小挪这个人格很厉害，但也不会厉害到这个地步吧？ 难不成有人告诉了她……我的事情？ 唐今雨心里一沉，她只能想到那么一个人，但挪尔里希好像猜到了她的心理活动：「是顾缇雅告诉我的，她说你可能在这。」 因为和事实不完全符合，挪尔里希赶紧给自己灌了几口啤酒掩饰心虚。 如果是老大的话……那她有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唐今雨倒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她也意识到自己回去后恐怕不会好过，不过这些她都想到了。 她也打开手里这罐啤酒，挪尔里希偷偷看了眼她，并没有着急讲话。 先把这罐酒喝掉吧。 不然的话，恐怕心防还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在月下风中喝酒，眼前荒芜的仓库偶尔经过一些小动物，窸窸窣窣的，虫子在叫。 夏天似乎也在这里復甦，只不过和唐今雨记忆那个色彩浓重的夏天并不相像。 挪尔里希带了两三扎啤酒过来，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和司机说的，司机看见这人带着这么多酒到一个荒郊野外，要不是挪尔里希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精神有问题的人，他估计根本不会接单。 唐今雨接过她递过来的又一罐酒，默默想像着司机的心理。他回去以后没准会把这件事当作鬼故事讲。 「……唐今雨，我觉得一个人的行为最能体现他的真实想法。」 挪尔里希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话，但是唐今雨已经习惯了这人的跳脱。她说这话一定是有原因的，唐今雨在等。 「我就认识那么一个人。她看起来谁都不在乎，甚至觉得人类全都消失了才好，不然总是碍事，还不听话……你不要这么看着我，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哦。」 挪尔里希暗自祈祷那人不要因为自己的话打喷嚏，接着她又说：「我也一直这么觉得，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因为她保持这种想法好久好久了，我不认为我能改变她的想法。而且她也这么说，散发出来的氛围也总是让人发憷，害怕，觉得自己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人怎么越听越熟悉。 唐今雨不禁想道。 「但是！我发现不能光这么看，光这么看就被她骗了，还以为她真的就是那样的人。」 「甚至她这么做也是在骗自己，骗自己还是这样的人，骗自己根本没有动摇。但是想归想，她做出的行为总是会暴露她的真实想法。她总会对我心软，一边骂我是蠢货一边帮我，在我……不在了以后，她骗不了自己了，就开始哭。我从来没见过她哭，我一直以为她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我现在想起来了好多事情，突然就觉得也不奇怪啊，她就是那样的人，不然早就不搭理我了，是不是啊？」 挪尔里希说着又喝掉一罐啤酒，唐今雨默默听着，以为她只是在讲自己故事的时候突然又听见她说： 「所以小白也很在意你，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唐今雨一惊，她扭头看向挪尔里希，而挪尔里希却没有看过来，只是抬起头看着天空。 「清洁工小姐很在意低头族小姐，这点比较明显，你很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挪尔里希勾起嘴角，当时一提到低头族这个名字，那位清洁工小姐就会产生剧烈的动摇，声音都会发生变化。要是她有信息素，恐怕会更好辨认。 「低头族小姐就比较擅长掩饰，因为她总是像个机器人。可惜我有作弊的办法。」 挪尔里希摸了下耳后的腺体，她小声说：「除了假标记的事，每当你和小白在一起的时候，她的信息素都会悄悄蔓延出来。不是因为我哦，我的信息素控制得好好的。一直玩手机是因为这样眼神就会藏好，不讲话是因为这样就不会暴露，不过我是蠢货——」 挪尔里希不知想起什么，也许是想起了雪山顶上的那一个吻罢，她笑了下似在自嘲，但很快调整过来说：「所以我不知道小白在藏什么，也不知道你在躲什么。我只知道你俩好像在吵架，我只是想把你本该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第119页 「而且，我觉得小白一直都希望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所以才从来没有警告我，绝对不要告诉你这些事。你那么了解她，肯定不会觉得她只是单纯忘记了吧？」 挪尔里希这么说，唐今雨彻底沉默。 许久后她慢慢说： 「我就是，怕。」 可能是喝了太多酒，不过更可能是因为想要发泄一下，挪尔里希一下子站起来，她叉着腰对着夜空大喊，只不过用的是索尔纳语言： 「哇——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这——么——别扭啊！」 她气唿唿的，虽说自己现在也半斤八两，可那完全是因为顾缇雅失去了记忆。 如果顾缇雅恢復了全部的记忆，昨晚她想起那个告白后估计会直接跑去找她，她会说拉缇雅拉缇雅，你为什么要隐瞒？拉缇雅拉缇雅——我知道那时我还不懂爱情，我的喜欢和你的喜欢大概率不是一回事，可是拉缇雅拉缇雅—— 估计魔女会直接嫌烦堵住她的嘴巴，可她还是会情不自禁想唿唤她的名字，她无法做到掩饰心情，就算她不明白，不清楚爱到底是什么，可她知道自己想要靠近她拥抱她，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来说就是想要疯狂散发信息素和她的信息素交缠在一起，她想要标记她，这是喜欢吗？是吗？ 这些疯长的情绪都堵在这里，她和顾缇雅之间好像隔着一堵透明的门，门的两边都有锁，挪尔里希打开了自己的，顾缇雅却没有。 也许是把自己的心情也投射在了唐今雨和黎白的身上，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对着夜空喊出这些话，你们这两个人，赶快给我解除误会在一起嘛！没准这样就能让我更清楚爱情的形状，你们这两个人！ 「怕什么，反正现在已经不能更糟了，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就更不敢回去了吗？」 「而且——而且小白现在还处在发热期！」 挪尔里希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唐今雨闻言睁大眼睛：「发、发热期？」 「对啊，平时你在的话她还会对你进行假标记，可现在你又不在……」 假标记对有些omega而言确实可以做到缓解发热期的作用，对黎白来说也一定是这样，所以才会渐渐养成悄悄给唐今雨做假标记的习惯，久而久之也掺进去一点自己的感情，是故意的还是潜意识这么做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唐今雨一阵头晕目眩，挪尔里希小声说：「再这样下去，顾缇雅对小白那么好，看她那么难受，没准……」 挪尔里希的话还没有说完，唐今雨就意识到她想说什么。没准会找alpha为她解决生理问题——一想到这里唐今雨就站了起来，她立马就说：「走！」 就这点来说清洁工小姐还真是从未变过，挪尔里希忙不迭跟上快步走远的唐今雨，她心里对着顾缇雅说对不起，其实她并不是担心顾缇雅会真的给黎白找一个alpha暂时解决生理问题，她担心的是黎白因为唐今雨的事而变得冲动，从而自己去和顾缇雅主动提出这种事。尽管她不觉得顾缇雅会答应黎白，但这是她能激唐今雨回去的唯一理由了。 她想，眼前这个突然焦急起来的唐今雨恐怕也在害怕黎白会自暴自弃。 ——说起来，她要找的所谓理由，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唐今雨来到车前按了下车钥匙，挪尔里希突然冲出来钻进驾驶座，她对唐今雨说：「你喝酒了，我来开车吧。」 唐今雨诧异地问：「你不也喝酒了？而且，你会开车？」 挪尔里希手里还提着那几扎啤酒，夜色下看不清楚啤酒上的图案，但是颜色都差不多，她提起一扎说：「这个是可乐啦。」 唐今雨定睛一看，果然有一扎其实是碳酸饮料而不是啤酒。 「还有，我又想起了司徒以冬那个人格的记忆，所以我现在会开车了。」 ……应该吧。 挪尔里希其实不太确定，但是手放上方向盘那一刻她安心下来，一些记忆涌现，果然这种常识性记忆更容易记起来。 唐今雨皱着眉坐在了后座，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怎么感觉小挪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挪尔里希开车上路，在经过这片荒芜仓库区的时候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唐今雨，她舔舔嘴唇把副驾驶座上的一罐啤酒又扔给她，然后说：「介不介意和我随便聊聊？反正路还很长。」 也许是因为满脑子黎白的事，唐今雨放松了警惕，她接过酒喝起来，和挪尔里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慢慢的她醉了，以至于终于开始松懈，当挪尔里希驶上高速的时候，她看似不经意地问：「所以，十年前在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唐今雨醉醺醺看向车窗外掠过的夜色，挪尔里希补充：「顾缇雅其实和我说过大致的情况，但是具体的我就不知道的，我大概知道的是，十年前这里曾经……曾经发生过一桩绑架案。」 她知道主线在十年前就发生了变化，而顾缇雅对此三缄其口。所以挪尔里希来之前就打算从唐今雨这个当事人口中得知被改变后的主线，好知道顾缇雅过去到底做过什么。 挪尔里希一说出这话，唐今雨的心防彻底瓦解，她开口，说出了不同于书中的情节，相似，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挪尔里希在这个夜里默默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回忆，逐渐拼凑出了真实的过去。 第120页 第52章 天亮的时候挪尔里希已经困得不行了，太阳升起的时候车停在路边，唐今雨买了两份早餐和奶茶，挪尔里希吃完倒头就睡，她接班开车。 预计是直接赶到高铁站回a市，唐今雨终于握上方向盘，她心里松了口气。 再这样让小挪开下去…… 一想起方才在高速上的惊险时刻唐今雨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轮胎几次打滑甚至差点撞上了栏杆，外面风还大，唐今雨被晃得酒都醒了，挪尔里希还在那喊「我能行！我能行！」—— 能行个大头鬼！ 所以她到底会不会开车？该不会是唬我的吧？ 不管怎样她说的其他事应当都是真的，唐今雨整理好心情上了路，就在这时她接到了顾缇雅的电话。 唐今雨心里一紧，已经忽略过一次了，她这次可不敢不接了：「……老大。」 「小挪在你那吧。」 第一句就是这个，老大果然什么都知道。 唐今雨吓了一跳，她赶紧回答：「是、是的……」 「她还活着么？我打她电话不通。」 总觉得老大声音莫名烦躁，而且还特别不客气。 唐今雨看了眼趴在车后座上睡得香甜的挪尔里希，估计是刚才开车的时候太惊险了，挪尔里希恐怕顾不上接电话。 她小声说：「还活着。」 不仅还活着，现在是食饱喝足正在睡觉，总觉得说出口老大会更不高兴，唐今雨理智地闭上了嘴巴。 「嗯，今天之内回来。下午有事找你，五点的时候到——」 顾缇雅话还没说完唐今雨就连忙说：「老大，我们可能赶不回去，机票都卖完了所以我们买的是高铁票……最早也得晚上才能到。」 唐今雨驶入了火车站，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她听见电话里传来顾缇雅「啧」的一声，双肩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现在去机场，我安排你们上飞机。」 说完顾缇雅就挂了电话，唐今雨愣愣看着手机，她心想：老大已经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了？ 还是，钞能力？ 。 挪尔里希迷迷煳煳醒的时候看见眼前是漂亮洁白的机场，她心想怎么是机场？不是火车站吗？唐今雨对她招招手，好像在说什么：别睡了，飞机要起飞了。 飞机？她们不是买不到机票吗？ 挪尔里希打了个哈欠，她也没开口说话，这方面她还是很信任唐今雨的，所以她只是一言不发跟在她后头揉眼睛。 唐今雨带着她进了航站楼，然后左拐右拐进电梯，最后来到一个贵宾室，也不知道要上的是哪班航机，连机票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挪尔里希也清醒了，她正要问唐今雨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一个穿着员工制服的女人走过来，带着微笑递给她们两杯水：「请用。」 嗯？ 挪尔里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她确实有点口渴，更别提彻夜喝酒的唐今雨了。 她俩就这样喝下那杯水，不知为何挪尔里希又困起来，她还想着不能再睡下去了，要不然起来运动一下，精神精神吧！然而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她一扭头就看见一旁的唐今雨也点起了脑袋。 糟糕，那水里掺了安眠药？ 挪尔里希这才意识到自己中招了，然而为时已晚，她眼皮彻底合上之前看见那穿着制服的女人一个转身，黑裙拖地，房间内的摄像头不知为何都低着脑袋没有反应。 那女人抱起手臂一副嫌弃的表情，她的嘴形好像在说什么「真够麻烦的」，还有什么「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 也许是安眠药的作用，挪尔里希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她看向那女人，动动手指想要她过来，口中也不禁喃喃出声： 「拉缇雅……我想听……我想听你唱摇篮曲。」 拉缇雅，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不过我好像听过你唱歌的，虽然不记得是在哪听到的了。 好想再听一次啊。不要摆出那样嫌麻烦的表情嘛。 想听什么？嗯——我想听索尔纳的雨滴歌，以前母亲经常为我唱。 睡不着的时候，不安的时候，还有，快要掉眼泪的时候，我就会闭上眼睛回忆母亲为我唱歌的时候。 这样的话，心情就会好上一点，力量也会涌上来。 拉缇雅，你能为我唱一曲吗？ 挪尔里希闭上了眼睛，安眠药的作用让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顾缇雅就站在她面前，半米开外的地方，她正在用魔杖画一个复杂的传送魔法阵，两人以上的话就需要用点力气。 她默默画着，没有理会挪尔里希的话。 在顾缇雅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为谁唱过歌——好吧，很年轻的时候也许有，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魔女也有过少女的年纪。 这人只是太困了，所以才胡言乱语，顾缇雅慢慢画好了魔法阵，这时候监控摄像头也开始恢復作用了。 魔法阵亮起的时候，顾缇雅低下头，看着躺倒在座位上的挪尔里希。 她歪着脑袋，突然抬起手，点点食指。 剎那间奇蹟发生了，在发光的魔法阵内，挪尔里希的身体微微悬浮起来，衣料也被不知何处来的风扇动着。 她的长髮飘扬，黑色的髮丝逐渐褪色，化为了浅金色的模样。 第121页 眼睛的话，因为是闭着眼所以就先算了。 「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记忆……索尔纳的公主。」 顾缇雅喃喃。 「但在我的梦里，你确实是这个样子。」 她静静凝视着金髮的挪尔里希，这张脸并非是司徒以冬的脸颊，不如说，正因为穿越过来的是挪尔里希，司徒以冬的身体才会调整成这个样子。这或许是一种强制性的调整吧，正如自己的发色和瞳色一样。 魔法阵的光达到了强烈到炫目的程度，房间内都陷入了一片光芒之中，几秒后一切消失匿迹，贵宾室恢復成了往日的样子，只是方才还在这里的三人都不见了。 隐约还可以听见一句呢喃： 「……勉强可以称得上，美人，吧。」 只是勉强满意而已，勉强能理解过去那位拉缇雅的审美。 就只是这样。 魔法阵内的顾缇雅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 下午五点，七道口的奥曼中心，外层商场的顶层是露天的，那里有一家隐私性很好的私人电影院。 虽说也有些不好的传闻，不过私人电影院一般都会引人遐思，觉得会有人在那里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但这家私人电影院明确表示内设监控请顾客三思而行，看来也是考虑到了这类传闻的影响。 然而，最里头的那个房间却没有设置任何监控，也没有客人进去。偶尔这房间会被用作摩欧工坊的入口之一，偶尔也会被用作紫门的入口，甚至还会被用作某人下达任务的接头地点。 「换句话说，那个电影院就是我的地盘，我让唐今雨去那接任务，同时也命令处于发热期的黎白过去。你的计划也差不多，对么？」 私人电影院对面的猫咖里，角落的卡座，挪尔里希喝着巧克力奶茶，托腮看着眼前坐在她面前桌上的那只黑猫，她皱着眉一脸困惑：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变成猫啊。」 黑猫喵了一下，那叫声和一般猫咪没有任何区别，只是那琥珀色的眼眸在提醒挪尔里希：这可不是猫。不对，她确实是一只猫，但是她的真实身份是顾缇雅，不是单纯的猫！ 挪尔里希愣愣看着黑猫，托着下巴的手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因为我很显眼，别人会看着我们。」 顾缇雅的声音从黑猫体内传出来的感觉可真奇妙，唔，这是翻译魔法吗？把猫叫翻译成了人声？不，不对，那个猫叫应该也是顾缇雅的声音啊。 挪尔里希早就没在想正事了，她愣了好久才迟迟说：「可是我长得也很漂亮，我也很显眼的。」 黑猫：「……」 该说是你脸皮厚，还是根本没有羞耻心？顾缇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同时觉得自己为什么非得找这么烂的藉口。 不知为何那晚过后她就是很牴触以人类之身再次见到挪尔里希，早上出现的时候挪尔里希已经被下药了所以没问题，现在她是清醒的，顾缇雅莫名牴触，最后想出变成猫来逃避这种心情。 但这个理由说出来一点根据都没有，她只好压下情绪，打算移开话题的时候却发现有人经过这里：「我是因为——喵、喵喵，喵喵。」 「您好客人，这是您点的原味奶茶。」 服务员把一大杯奶茶放在桌面，挪尔里希眼睛瞬间发亮，而顾缇雅则在想：你这人到底点了几杯奶茶？一杯还不够吗？ 「请享用——咦，这只猫……」 服务员注意到了乖乖坐在桌上的黑猫，她皱眉凑近，这下挪尔里希和黑猫一起紧张起来：完了，该不会暴露了吧？ 「小琥珀好难得啊，她可是我们店最不亲人的猫了，客人您还挺幸运的。」 服务员笑着这么说，挪尔里希和黑猫同时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家猫咖也有一只黑猫…… 服务员走后挪尔里希就凑近黑猫说：「顾缇雅，你学猫叫还挺像的，喵～喵，好可爱啊。」 说着她就已经忍不住伸出手蹭蹭黑猫的下巴了，顾缇雅幻化成的黑猫体态苗条，皮毛顺滑，光亮十足，一看就是只非常昂贵优雅的黑猫，那对琥珀色色的眼眸又大又漂亮，挪尔里希早就忍不住想摸摸看了。 ——你这傢伙！ 顾缇雅吓了一跳，但挪尔里希手指触到自己的瞬间，猫的本能就让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就连责骂的话也瞬间融化成了猫叫，喉咙也慢慢发出了打唿噜的声音。 「喵，喵……喵。」 挪尔里希听得心里痒痒，于是另一只手也忍不住摸了摸她额头，毛茸茸的，摸起来实在太舒服，挪尔里希突然能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存在猫咖这种店了。 简直是治癒人心……哈哈，咦，她们到底是来干嘛的来着？ 手指突然像是触电一样噼里啪啦传来痛感，挪尔里希「啊」了一下缩回手，眼前这只刚才还在打唿噜的黑猫瞬间弓起背哈她：「给我干正事！看，她们来了。」 挪尔里希立刻拿起菜单挡住脸，只露出一对眼睛看着猫咖窗外，对面的私人电影院。 果然唐今雨和黎白同时出现在门口，看来她们都很准时。也对，毕竟叫她们来的是顾缇雅嘛。 这个距离有一点远，店里客人不少，挪尔里希的耳朵也没办法灵到听清她们的对话，但她耳朵里现在塞着顾缇雅给的蓝牙耳机，她们要去的那个房间里是有监听设备的。 第122页 黑猫舔舔自己的爪子绕过桌上的两杯奶茶，直接跳到了挪尔里希腿上，挪尔里希吓了一跳，黑猫盘成一团就这样躺下，她动动耳朵说：「这样说话不会被人发现。」 挪尔里希「哦」了一下，因为注意力在蓝牙耳机上，所以她没有发现顾缇雅声音有一点颤抖，也没发觉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尾巴在不停打着挪尔里希的腿。 挪尔里希只是问：「所以你是怎么计划的？」 「把她们叫到一个房间里下达任务，然后把门锁上，说是任务临时有变等待命令，建议让她们看一部电影，我还在里面放了点空气催化剂……」 哇，好恶毒的计划！ 挪尔里希瞬间捂住张大的嘴巴，顾缇雅果然抬眼瞟她：「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没没没没有……只、只是我也体验过催化剂的作用，就感觉，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挪尔里希小心翼翼开口，又补充：「毕竟我的计划只是想让她们把误会解释清楚。」 「这就过分了？你想知道我原本的计划是什么吗？」 魔女的冷漠声音让挪尔里希不寒而慄，总觉得她本来准备的是更过分激烈的计划，只不过因为自己的参与所以稍微温和了一点。 ……不对！这完全不温和好不好！ 如、如果是这么发展的话—— 「奇怪，老大不在。」 耳机里传出唐今雨的声音。 而黎白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只是能听见谁的唿吸声在逐渐加重。 「小白，如果你觉得难受，我先送你回——」 「不用。」 耳机里传来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还有一声很细微的锁门声。 挪尔里希脸越来越红，这时候顾缇雅——那只黑猫突然站起来，攀着挪尔里希的肩头，爪子戳了戳蓝牙耳机，用手势指令拨出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这一幕要是被人拍下来估计会在网上爆火：一只黑猫对着挪尔里希的耳朵讲话，就像是在说悄悄话。 「……总之，你们现在原地等着。最迟两小时后，如果我还没有下达命令就离开那里，明白了么？」 黑猫说完话就挂了电话，挪尔里希低头，为了保持站姿，黑猫的爪子已经勾进了她的衣服，挪尔里希不禁嘟囔：「顾缇雅，你该剪指甲了。」 迎来的是黑猫一道极其锐利的目光和更用力的爪子——「嗷！」 片刻后黑猫已经坐回了桌子上，而挪尔里希愁眉苦脸地揉着肩头，那里多了几道抓痕。 我该打狂犬疫苗吗？ 她脑子里出现了这个世界的常识，但问出口的话绝对会被顾缇雅又抓一道，她决定还是不问了。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监视这里啊，反正你都有监听设备了。」 挪尔里希有点怀念躺在自己膝盖上的温度和柔软，但她又不敢说，只好边喝第二杯奶茶边问。 「防止情况有变，小白在发热期，我不放心她。」 顾缇雅这么直白说出自己对一个人的在意，这种情况还挺少见的。挪尔里希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奶茶，她喝着喝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你叫我来是？」 「你是alpha，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那个唐今雨还不开窍，那我就用你——」 挪尔里希对着这只黑猫大喊：「不！不不不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成为插足她们的第三者的！」 还好店里客人多，没什么人听清她在喊什么，只是往这边投去视线，挪尔里希赶紧低头用菜单挡住脸，她小声说：「反、反正不可能……」 「——你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身为alpha可以暂时压制她的信息素，我趁那个时候给她注入抑制剂。」 黑猫目光灼灼地盯着挪尔里希，心虚的挪尔里希赶紧撇开视线，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了。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现在就是等？」 挪尔里希红着脸拿手机又点了第三杯奶茶，不行，这样下去感觉得再点几杯，耳机里还是很安静，那两个人是不是根本没在对话？唐今雨你行不行啊！ 「嗯，等着。」 黑猫坐在挪尔里希对面的椅子上，准备开始舔毛前提醒挪尔里希：「耳机里要是有徵兆了就和我说一下，我要睡一会。」 「耳机里有徵兆是什么意思……啊。」 刚才的想法随着顾缇雅的话再一次浮现，挪尔里希本来就已经很红的脸颊更红了，她捂住脸心想：怎么这样啊！我可不想听见唐今雨和黎白这样的那样的声音！ 这种事干嘛要我做啊！ 挪尔里希正打算埋怨就看见黑猫已经蜷成一团，枕在自己的尾巴上睡觉了，她顿时有些泄气，耳机里暂时也没什么声音——好吧，看来暂时得孤军奋战了。 「客人您好，这是您点的香蕉奶茶，焦糖奶茶，海盐芝士奶茶……」 幸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还有奶茶可以抚慰我的心灵…… 挪尔里希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开始咕嘟咕嘟喝起奶茶。 。 三十分钟后。 挪尔里希已经跑了三次卫生间了，果然喝太多奶茶会是这个结果，耳机里也没有谈话的声音，听起来她们好像真的放起了一部电影，感觉能想像到在那个昏暗舒适的小房间里，唐今雨和黎白互相隔着一段距离在看大屏幕，明明屋内已经充斥着omega的信息素了，唐今雨这傢伙却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开口。 第123页 真叫人着急。 挪尔里希边想边洗手，她连洗手都很细緻，指甲缝都会照顾到，几分钟后她吹干手出来，路过其他座位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地上有只黑猫在舔爪子。 ——是小琥珀。 这只黑猫和顾缇雅确实好像，眼睛都是琥珀色，而且也很漂亮。挪尔里希看了眼不远处自己的座位上睡着一只黑猫，再次确认这只猫就是小琥珀。 刚才完全没有摸够，而且那个顾缇雅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碰到，反正耳机里也没什么动静，挪尔里希决定了——她慢慢靠近地上的小琥珀，蹲下来，伸出手的时候小琥珀立刻察觉到了，一脸警觉盯着挪尔里希，果然是这家店里最不亲人的猫，感觉它马上就要跑掉了。 挪尔里希赶紧说：「别跑好不好？求你啦，让我摸一摸嘛。」 「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如果你不愿意我立刻就松手，好不？」 不知不觉中挪尔里希的语气也变得轻柔，她蹲在那伸出手，小琥珀歪着脑袋看她。 「跑掉也没事的，我真的摸了哦，真的摸了啊。」 挪尔里希不厌其烦地确认，然后她的手指触到了小琥珀的额头——原来黑猫都是这种触感啊，摸起来很顺滑的皮毛，能感觉到小动物的温度和唿吸，挪尔里希心里又升上一股满足感。 她的手指不停摩挲着小琥珀的额头，另一只手又摸摸它下巴，说起来她以前就很喜欢小动物，之前她还在黑市解救过一位半兽人，她是一个长着狼耳朵，还有一条毛茸茸大尾巴的女孩子，一开始她甚至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女孩很聪明，挪尔里希给她食物和住所，教她讲话，慢慢她就会说话了。 作为交换——挪尔里希被允许摸她的耳朵和尾巴，月圆的时候女孩身上都会长出灰色的毛髮，挪尔里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特别兴奋，她以为女孩会变成一只全身都毛茸茸的半兽人。 这样抱起来是不是会更舒服呢？ 挪尔里希脑子里想着这种事，心里一下子就松懈了，女孩瞬间扑过来咬下她的一片衣角，挪尔里希吓了一跳跌倒在地，这时女孩又准备冲过来，然后她就被一道屏障挡住，同时被束缚在了地上。 魔女翩翩而至，她立刻挥动魔杖布置魔法阵，女孩被困在魔法阵里痛苦嚎叫，那嚎叫渐渐虚弱，女孩就这样睡着，皮肤上的毛髮也停止了生长。 「小挪，半兽人也分危险的和不危险的。狼是肉食动物，兽化的时候会不分敌我，你刚才看起来倒是很高兴啊。」 拉缇雅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低头莫名心虚的挪尔里希，心有余悸的挪尔里希吞吞吐吐的，要是把刚才想的事情告诉拉缇雅，总觉得会有很麻烦的事情发生。 然而她不说拉缇雅也猜得出来，她站在自己面前，突然弯腰靠近她，歪着脑袋问： 「小挪喜欢尾巴？喜欢那样的耳朵？」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挪尔里希小声说：「毛茸茸的，摸起来好舒服，我——我觉得谁都会喜欢的。」 拉缇雅直起腰，她突然抬起手打了个响指说： 「那我也变给你看。」 瞬间拉缇雅的脑袋上就冒出一对大大的黑色三角状耳朵，里头还有点小绒毛，不仅如此她身后也长出一条黑色的，毛茸茸的尾巴，挪尔里希睁大眼睛攥起拳头，兴奋得几乎上蹿下跳。 不知道为什么拉缇雅突然要做这种事，只见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只正在不停摇晃的尾巴，侧头轻轻问她：「要摸吗？」 「要摸！拉缇雅，求求你，让我摸摸看嘛！」 拉缇雅笑了笑：「那就回卧室睡觉，我可以让你抱着我的尾巴睡觉。」 她说这话的时候耳朵还动了下，挪尔里希完全不知道那天的拉缇雅为什么大发善心，摸着她耳朵，抱着她尾巴睡觉的挪尔里希那天做了个特别舒适的梦，第二天拉缇雅甚至还帮助那女孩找到了她的家乡，和挪尔里希一起送她回去了。 「真奇怪啊，那可是你唯一一次主动提出帮我同伴的忙，以前都是我求你你才帮我……」 挪尔里希摸着小琥珀的下巴，不由自主把它当作了顾缇雅在倾诉，如今回忆起来有好多事确实很奇怪，结合她现在才知道的事……如果拉缇雅早就和自己表过白，那就是喜欢我，喜欢的话…… 「你那个时候不会是吃醋了吧？」 挪尔里希自然而然得出这个结论，半晌，她盯着小琥珀沉默不语，然后被自己逗笑：「怎么可能嘛！拉缇雅怎么可能会吃我的醋，挪尔里希，是你自己想太多啦。」 她摸着摸着就发现小琥珀打起了唿噜，就像是刚才的顾缇雅一样，它甚至还躺到了地上露出肚子，挪尔里希还没有摸过猫的肚子，她有一点好奇，心想：如果我能摸到小琥珀的肚子，那是不是就能说明它已经被我征服了？ 莫名的胜负欲升上来，挪尔里希下定决心把手伸向小琥珀的肚子，或许是因为已经放下了戒心，小琥珀完全没有在意挪尔里希埋进它肚子毛的手。 ——这，这个触感。 挪尔里希仿佛被击中了。一股感动油然而生，猫的原始袋摸起来实在过于柔软，结合毛皮的触感，她甚至快要流泪了。 「呜呜，还好，还好你是小琥珀……你要是顾缇雅，我现在恐怕早就遍体鳞伤了。」 第124页 挪尔里希直接把小琥珀抱在怀里，一边摸它肚子一边揉它脑袋，小琥珀的唿噜声越来越大，它眼睛也眯得根本睁不开了，此时此刻挪尔里希简直是处于极乐之巅。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一道黑色的影子来到对面的桌上，挪尔里希抬起头，和桌上的顾缇雅对上了视线。 挪尔里希：「……」 黑猫顾缇雅：「……」 挪尔里希结结巴巴说：「顾、顾缇雅，你听我解释。」 黑猫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那眼里仿佛带着一股冰冷的唾弃，让挪尔里希遍体生寒。 「——事情不是这样的，是我不小心和小琥珀撞到了一起，摔倒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挪尔里希假装冷静地说道，然而顾缇雅已经连眼神都懒得给她，她直接转身扬着尾巴轻快离去，挪尔里希站起来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出了「咔嚓」一声。 什么声音？ 挪尔里希发现耳机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皱眉意识到：监听设备被破坏了。 被发现了。 一定是擅长操作机器的小白髮现的。 挪尔里希立刻把小琥珀放在地上，她站起来往门口跑，还好帐单已经先结了，她对着跳上另一张桌子的顾缇雅说：「快走，情况有变！」 她马上冲出了猫咖，而那只被她认作顾缇雅的黑猫则歪着脑袋，最后也只是甩着尾巴坐下，悠闲地舔了舔胸毛。 而挪尔里希刚才离开的地方，被她认作小琥珀的那只黑猫趴在地上根本站不起来，挪尔里希刚才摸过的地方全是猫身体上用于散发信息素的气味腺，她在猫面前也不知道控制信息素，以至于alpha的信息素全都渗透进了身体内。 这只黑猫艰难地爬上一旁的座位，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逐渐回到了人形。 顾缇雅趴在桌子上，耳朵滚烫，脸颊也红。她汗涔涔的，额头上也黏着髮丝，这位无所不能的魔女此时此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算再努力也只能挤出来一句：「……喵。」 翻译成人话就是：「挪尔里希，你这个大蠢货。」 第53章 挪尔里希一冲进私人影院就被前台的人拦下了，对方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问：「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话倒是让挪尔里希冷静了下来，她站在原地渐渐平息心跳，回头发现顾缇雅并没有跟上来。 ——呃，她人呢？！ 挪尔里希挠挠头，这下有点糟糕，前台的人上前一步：「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我们店今天已经排满了，您下次可以提前预约……」 不好，要被赶出去了。 挪尔里希下意识后退几步，就在这时她撞到一个人，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信息素是怎么回事？ 挪尔里希一回头就看见顾缇雅伸手夹着一张黑卡，那人见了连忙说：「啊顾小姐您好，请问您今天是要？」 他有点侷促，挪尔里希注意他也在不断打量自己，好像在困惑：这个人和顾小姐是一起的？还是没关系？要先把她赶出去吗？ 挪尔里希连忙看向顾缇雅，然而顾缇雅理都不理她，径直往里头走：「给我一个半小时。今天除了她们以外没有客人，对么。」 「对的，跟您吩咐的一样。」 前台低着头说，他见顾缇雅没理挪尔里希，于是扭脸对她说：「这位是我们店的vip，您的消费记录如果达到某个标准也会享有这种待遇，现在的话就先请您离开吧。」 他说得很流利，看来是早就有所准备的一套说辞，挪尔里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到顾缇雅了，干嘛不理我啊？她皱着眉赶紧说：「可是按照她刚才那话的意思，这里应该有很多空房间——」 「这位客人，您要是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前台的声音沉下来，引发骚动可就不好了，但挪尔里希又想知道黎白和唐今雨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挪尔里希着急得不行，前台又拦在她面前，就在前台拿起手机的那一刻走廊那边传来淡淡的：「她跟我一起的。」 前台这才放下手机，眼神怀疑地看着挪尔里希。 挪尔里希松一口气，她连忙跟上去，顾缇雅靠在墙边，她看都不看挪尔里希直接转身往前走，挪尔里希心里更纳闷了：我刚才有做什么吗？难不成是喝的奶茶太多，顾缇雅觉得我没有在认真帮她？ 是这样的吗？顾缇雅应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吧。 难不成，她看见我摸了小琥珀半天——吃醋了？ 挪尔里希又想起了自己刚才那个荒唐的念头，她立刻摇头心说挪尔里希你这个蠢货，现在这个顾缇雅和她可没什么愉快的回忆，对自己可能只有厌烦，谈何来的吃醋啊？ 换句话说，要达成胸口纹身的要求，也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甚至……能不能达成。 这一分钟挪尔里希脑子里过了很多念头，不过到底还是全部压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顾缇雅停下，她回头看了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挪尔里希，手指轻轻挥动，试图压抑信息素。然而没有作用，被挪尔里希勾起的信息素还是在释放。 没办法，得先找个房间…… 顾缇雅看了眼唐今雨和黎白所在的房间，里头没有声音，她思索了一下，然后转身抓住挪尔里希的袖子直接进了对面的房间，最后轻轻关上了门。 第125页 「——顾缇雅？」 挪尔里希有些惊讶，这房间很小，没有开灯，周围很昏暗，挪尔里希花了几秒适应了一下光线，看清了房间内的布置：除了用于投影的白幕外就是柔软舒适的沙发床。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体靠在墙面的轻微声响，挪尔里希走近，又念了遍对方的名字：「顾缇雅？」 她用的声线很轻，生怕对面的唐今雨和黎白听见，但她不知道这家私人影院採取了特制的隔音墙，是顾缇雅特意要求的，所以她其实不需要压低声音。 这做法使得她下意识靠近顾缇雅的耳朵去讲话，唿吸就这样打在顾缇雅耳后的腺体上，顾缇雅突然深吸一口气，胸腔内的鼓动愈加急促，血液在飞速流淌，肌肤发热，刚刚擦掉的汗水又慢慢渗透出来。 顾缇雅抓住挪尔里希的手臂，咬着牙说：「挪尔里希，你离我远一点。」 这是清醒理智的顾缇雅说出的话。 挪尔里希察觉到巧克力味的香甜信息素正在蔓延，她心一紧，连忙拉开两人距离，就在这时顾缇雅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小挪，靠近我。」 这是已经失去理智的顾缇雅说出的话。 挪尔里希被顾缇雅的命令搞得晕头转向，该怎么办？听哪个？此时的挪尔里希也变成了两个，一个是清醒理智的挪尔里希，她说离顾缇雅远点，她现在明显处于类似发热期的状态，而且你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另一个是在读完小说的夜晚，被爱情催生出来的冲动小挪，她说：靠近她，靠近顾缇雅吧！你是alpha啊，alpha被omega散发出的信息素吸引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更何况她不是也在唿唤你吗？ 更重要的是，完成纹身任务的极佳机会已经来到你面前——你已经想起了当时被催眠时的记忆吧？ 那么，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挪尔里希屏住唿吸，她的脸颊在黑暗中渐渐染上红色，信息素也被勾出来，雨滴落在巧克力海洋中，消失不见。然而雨愈下愈大，顾缇雅伸手抱住挪尔里希，把下巴枕在她肩头。 魔女的气味回来了一点，但是不完全，似曾相识的酸甜气味让挪尔里希鼻子莫名一酸，过去的种种回忆在翻涌，她感觉到顾缇雅的指尖在自己肩胛骨的位置画圈圈，很轻，痒痒的。是心痒。 「小挪，你心跳好快。」 顾缇雅笑了下，她耳朵贴着挪尔里希胸口，感觉到那里跳动的心脏正在逐渐加快速度。 挪尔里希还在尽力稳住，但是没有办法了，她侧头张嘴，露出点白白的牙齿，omega的腺体正在散发香甜的气息，alpha的本能催促她快点咬住腺体，缓缓注入自己的信息素。标记她，快标记她。让她变成你的东西。快！ ——可是，这么做真的能把顾缇雅标记成我的吗？ 标记她的这具身体，并不属于我啊。 挪尔里希迷茫一瞬，她突然感觉到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也散发出omega的信息素，这次是碳酸般的气味，隐约散发甜味。 不管是哪个房间里的信息素都在逐渐浓重，令人喘不过气。 「挪尔里希……把我口袋里的抑制剂拿出来，餵给我。」 这一下犹豫也让顾缇雅清醒了一点，她抬眼咬住嘴唇冷冷说，挪尔里希反应过来，从顾缇雅的西装外套里摸索出一盒抑制药丸。 摸索的时候她不得不触碰到顾缇雅的身体，此时此刻的omega敏感过分，她咬得嘴唇都发白了，就是不想让挪尔里希听见自己发出的可耻声音。 「还在等什么？快点餵给我。」 顾缇雅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话，挪尔里希皱眉：「可是这上面说是要用水送服——」 大蠢货！ 顾缇雅被这人气的，她勐地凑近咬住挪尔里希的手，把抑制药丸生生咬碎吞了下去，也顺便狠狠咬了下挪尔里希的手指。 ——为什么她都变回人类了，我还得挨咬！ 挪尔里希差点叫出来，她立马捂住嘴「呜」了半天，顾缇雅用力推开她靠着墙壁，还好今天这次只是个意外，一颗药丸就可以平息体内的骚动。 见挪尔里希还在那痛苦地不敢出声，顾缇雅轻轻吐出口气，然后淡淡说：「别太大声的话外面一般是听不见的，我改装过这里的墙壁。」 挪尔里希这才松手，然后尽量压低声音「嗷嗷」了几下，像只受伤小狗，坐在那里捂住手，还时不时去看仍在恢復过程中的顾缇雅，眼里带着担忧。 她想问又不敢问，顾缇雅瞥了眼她：「偶尔也会有这种意外——小挪，都怪你，是你今天没收好信息素的缘故。」 真的是因为我吗？你在的时候我明明都有好好收住信息素。 挪尔里希一脸无辜，总觉得顾缇雅是在甩锅，但她不诚实也没有办法。 「门锁还是好的，小白目前应该处于一个临界点，只能做到用手机破坏监听设备的信号，但没能把锁打开。她已经无法正常行动了，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顾缇雅已经恢復正常，她把凌乱的髮丝撩到耳后，突然说起了正事。哪怕心里还在悸动，挪尔里希也硬生生调整过来了状态，她紧张地点点头。 她确实能感觉到黎白的信息素正在扩散，而且颇有就此一发不可收拾的阵势。 「唐今雨能行吗？」 第126页 挪尔里希忍不住说出这话，顾缇雅没回答，她先站起来，手扶着墙壁，有点勉强地来到沙发前，挪尔里希本想搀扶她到那，结果站起来以后又想起刚才的事，于是只好悻悻退后几步，和顾缇雅保持距离。 顾缇雅看了她一眼，然后长嘆一口气坐下，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顺便还翘起了二郎腿。 「只要她不反抗，乖乖做个工具人，起码能帮助小白度过这次的发热期。」 「但她如果硬要做个伪君子，不敢担起责任的话，恐怕就需要我们出手相助了。你随时注意点那边的信息素情况。」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挪尔里希挠挠脸，她脸颊上的温度还未褪去，手甚至还有点在抖，但她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事。 如果自己刚才放任欲望标记了顾缇雅，恐怕她心里某一部分一直在坚持的信念会就此破碎。 况且，挪尔里希并不希望给顾缇雅做标记的身体是司徒以冬的。 她嘆口气，靠在墙壁上静候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不管是标记顾缇雅，还是完成纹身给予的任务，挪尔里希都不希望那身体是属于司徒以冬的。然而她的身体确实已经在过去那个世界结束了生命，要作弊的话，就只能依靠顾缇雅的魔法。 可是，按照顾缇雅之前的说法，如果要通过魔法拿回自己以前的身体，恐怕需要顾缇雅取回记忆，这样她才能根据记忆重塑挪尔里希的身体——应该就是这样的原理，就像是魔女不可能传送到她从没去过的地方一样，她需要足够的信息来完成魔法。 而取回记忆又得先完成纹身任务……唉，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这真是无解的？ 如果……如果她刚才没能控制住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顾缇雅坐在那闭目养神，挪尔里希忍不住开口问：「顾缇雅……如、如果我刚才，那个，临时标记了你……你会……你会……」 挪尔里希费了半天劲才憋出一句：「你会不会把我杀了啊。」 「……挪尔里希，你是真蠢还是在跟我装傻？」 顾缇雅睁开眼，她没想到挪尔里希会问出这话，以至于心里甚至有些愕然，还觉得有些好笑。 她靠在那，手臂张开扶着沙发把手，懒洋洋斜靠在那的顾缇雅散发出独属于魔女的危险氛围，她若有所思起来：「如果你能让我满意，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考虑什么？」 挪尔里希傻傻问，顾缇雅歪头看她：「嗯……考虑养你这样一条小狗。」 「开销应该不大，毕竟你住在那么简陋的房间里还很满意，除了奶茶这事需要控制一下。平时还能当保镖用，发热期的时候抓过来给我当工具，听起来确实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顾缇雅说着说着忽然扬起嘴角，挪尔里希不由自主开始发抖，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顾缇雅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盯猎物。 「嗯？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明白了。我就说以前的我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不像我的事，看来她和我现在的想法是一样的。」 顾缇雅的心结打开，她笑意更甚，觉得自己这些天来的自我怀疑真是没有必要，答案再简单不过了不是吗。 顾缇雅身体前倾，她托着下巴开口问： 「挪尔里希——索尔纳的公主，看来我们以前的关系比我想的要更加简单，更加单纯。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我们之前是床伴，对么？我向你提供帮助，你提供rou体——或者说，是向我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嗯，这样的交易倒也划算。」 挪尔里希立刻慌了：「……不，等一下，顾缇雅，我、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 她突然跌倒在地，因为魔女慢慢站了起来，向她走来。 「小挪，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在这个世界也做一笔交易？」 不知何时顾缇雅换了身衣服，在昏暗的地方，魔女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被影子侵蚀，黑色褪去后她往往会换上自己心仪的着装，就比如此刻这条曼妙神秘的鱼尾裙，她甚至还戴着那双长手套，和挪尔里希梦见过的样子一模一样。 就像是从过去走出来的魔女拉缇雅令挪尔里希无法拒绝，以至于当她来到面前，弯腰递出一根骨头时，挪尔里希傻傻凑上去，咬住那根骨头，耳畔传来顾缇雅仿佛吟唱咒语般的循循善诱：「小挪，要当我的小狗吗？」 「要的话，就在这写下你的名字。」 挪尔里希叼着骨头抬起眼睛，她这才意识到嘴里的骨头其实是一根钢笔。 顾缇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取出一份合同，这份合同和之前签过的保镖合同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毕竟，这是魔女给的合同，而不是凡人顾缇雅给的。 挪尔里希突然就记起了一些有关「魔女契约」的传说，那些传说的下场似乎都不太好。 然而她根本无法拒绝。为什么呢？是因为顾缇雅对自己施加了魔法？——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并没人强迫她，挪尔里希心想：也许我就是想当顾缇雅的小狗。 因为顾缇雅这个人对挪尔里希来说就是魔法。 所以她只是接过合同，用钢笔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自己的真名：挪尔里希·卢卡。 第127页 笔尖离开后一瞬间，这些幻化出的物品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合同上的文字连带着挪尔里希的签名微微发出光芒，最后挪尔里希抬眼，她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下。 顾缇雅对她伸出手掌心，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让挪尔里希下意识把手攥拳轻轻放在上面，她歪着脑袋，抬眼对顾缇雅小声说：「汪？」 第54章 「小挪，坐下。」 挪尔里希坐在地上，她的手掌心贴住房间铺设的地毯，扬起下巴一言不发看着顾缇雅，像是在讨要奖励。 「乖。」 脑袋被揉了揉，挪尔里希眨眨眼。 「现在，坐在我旁边。」 顾缇雅坐回沙发，挪尔里希靠在她身旁，即将碰到她肩头一刻又听见：「但是不能碰到我。」 挪尔里希连忙拉开距离，顾缇雅轻笑出声。 不知为何命令到此为止了，两人默默坐着，顾缇雅取出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白幕上浮现影像，她看起来正在思考要选哪一部影片，这期间挪尔里希也不说话，顾缇雅注意到了，她扭头就看见挪尔里希趴在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呆呆看着自己。 投影仪的灯光微微打亮挪尔里希的侧脸，轮廓柔和，似乎仍在迟钝地处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当顾缇雅点开一部经典影片时，声音传出来那一刻挪尔里希终于回过神来，她「啊！」了一下，勐地站了起来：「刚才——刚才是怎么回事？」 她唿吸都急促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顾缇雅，而始作俑者顾缇雅却单手托腮，认真看着电影竖起食指：「嘘。」 「啊……对、对不起。」 挪尔里希下意识又坐回去，可她还是小声问：「为什么我刚才会控制不了我的身体，自动听从你的命令啊。」 方才确实是这样，顾缇雅说什么挪尔里希就做什么，好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但又不像催眠，挪尔里希有自己的意识，只是感觉到有一股无形力量在推动她好好听话，绝对不要忤逆魔女的话。 「因为你和我签订契约了啊，这就忘记了？」 顾缇雅语气愉快，挪尔里希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才说：「等、等一下，那个不是普通的合同吗？」 「魔女的契约是一种古老的魔法，能绑定两人的关系……你以前没听说过么？」 听说过。 挪尔里希怔住。 她确实听说过魔女的契约，现在她想起来了，魔女契约是一个歷史悠久的传说：人类和魔女订下的契约相当于同她共享能力，魔女被分走的能力等同于人类交出的灵魂。当灵魂全部被交出去时，魔女就会永远得到对方的生命，人的灵魂会装进玻璃罐子里，再被藏进魔女的阁楼，永不见天日。 听说那个黑暗的阁楼里藏着许多瓶瓶罐罐，打雷的时候，灵魂们会在玻璃罐里骚动不安，希望能够打碎玻璃，重获自由。 挪尔里希想起了那个传说，哪怕知道那只是传说并非事实，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再说，我为什么要和你签那种普通的合同？小挪，别后悔啊。是你没有仔细翻阅过里面的内容，不怪我。」 顾缇雅笑着这么说，挪尔里希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她结结巴巴说：「你——你这是作弊！你刚才给我下了蛊惑咒语，是不是？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啊啊，我刚才为什么要签字……」 挪尔里希颇为懊恼，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了？现在她又觉得是顾缇雅对自己施了魔法，而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签下的名字，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 顾缇雅听见后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静静看着那部老电影，至于刚才到底有没有用魔法引诱挪尔里希签字，恐怕只有顾缇雅自己知道。 「我、我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呢，毕竟——毕竟哪有魔女的契约是、是要成为你的小狗……」 挪尔里希的声音愈来愈小，租后几乎快听不见了，顾缇雅浅笑了下：「是玩笑。」 挪尔里希还没高兴起来就听见她继续说：「我的玩笑就是刚才那些猜测的话。其实我并不认为你和我之间是那样的交易关系，尽管我认为那样对我来说更加合理。」 我知道不是那样一回事，我只是想搅动一下你的心情，混乱一下你的思绪罢了。 如果我们真是那样的关系，恐怕你也不会一靠近我就手忙脚乱，唿吸急促，脸也红得厉害。 紧张到这个地步，恐怕你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吧。 「况且我要求可是很高的，小挪，你真的觉得你能行？」 换句话说就是顾缇雅觉得挪尔里希不行，挪尔里希瞬间耷拉个脸，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不高兴。 「但合同是真的，当你签好字的那一刻，契约便起了作用，因为在那时你是真心的。」 顾缇雅换了个语气这么说道，挪尔里希愣住：「真、真心的？」 「对，所以你就是想当我的小狗啊，不然的话契约不会成立，你也不会像刚才那样，因为契约的效力而乖乖遵守了我的命令。」 顾缇雅边说边笑：「我是不知道过去的我怎么想的，但现在的我确实认为这笔买卖不错。」 她手一挥，刚才的合同又出现在手里，合同哗啦啦翻动着，顾缇雅说：「当我的保镖，我的小狗，乖乖听我的话，帮我做事，甚至，帮我渡过难熬的发热期。作为交换你能共享我的能力，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公平？」 第128页 乍一听好像自己也没有那么亏，但仔细一琢磨挪尔里希就叫了起来：「可我本来就不擅长用魔法——啊，你就是这么打算的，是不是，是不是！」 顾缇雅移开视线不作正面回答，她看起来心情很好，以至于暂时忘记了在此之前发生的一切，那边挪尔里希还在嚷嚷，她甚至都不用动手，只需要说一句：「安静。」 挪尔里希立刻就闭上了嘴，这下清静了，顾缇雅本想继续看电影，却又能时刻感觉到挪尔里希在那边巴巴看着顾缇雅。顾缇雅知道自己还有事得做。 她嘆口气，这契约唯一的弊端就是：如果挪尔里希好好扮演了狗狗的角色，那么她也必须扮演好主人的角色。 换句话说就是，她得给奖励。 一句话就够了，或者一点零食，又或者像现在这样伸出手揉揉她头髮，只要让挪尔里希心情好上一点就可以。 自己为什么非得成立这样的契约呢？主人和僕从这样的关系不是更方便一点吗。 没有告诉挪尔里希的是：契约必须是两个人同时产生的强烈意愿，而且必须同时表达同意才能成立，也就是说——哼，她才不承认。 顾缇雅默默地想。 挪尔里希的头髮摸起来还蛮舒服的，可能是因为她每天都要洗澡，头髮也会好好打理，所以柔顺又蓬松，摸着摸着顾缇雅心情也好了点。 ……其实，也不是不行。 小狗挪尔里希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可爱吧。 反正也已经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顾缇雅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从恢復记忆起顾缇雅就在思考要如何处理挪尔里希这个不可控因素，她曾经考虑过签订契约，但又怕挪尔里希警觉，在已经签过保镖合同的情况下，她势必会问为什么要多签一份合同，而信息的不透明也会导致契约签订失败。 直到刚才，顾缇雅才抓住了机会，她意识到身为alpha的挪尔里希恐怕也在克制自己，那么就利用她的本能吧。她想要亲近自己，甚至是标记自己，就利用这点签订契约，除了作为主人得偶尔给点奖励，这笔买卖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划算了。 如此一来，包括今天在内的失控意外都不会再发生了。 认为自己彻底解决了一个大麻烦的顾缇雅十分松懈，以至于她没有意识到契约效力在减弱。 挪尔里希突然回过神来，契约并不会永久起作用，毕竟宠物不可能一直听话——挪尔里希勐地意识到一件事：「……解决你的发热期？」 顾缇雅懒洋洋回答：「对啊，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这话让挪尔里希想起胸口的纹身，然而她表情却很不好看——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得赶在顾缇雅的下一次发热期之前找到换身体的办法？ 她没想到事到如今她会想要尽量推迟任务的完成，她小声问：「那……那你下一次发热期是什么时候哇。」 「一个月内吧……嗯？」 顾缇雅意识到不对劲，她扭头看见挪尔里希一脸不情愿，便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怎么，你嫌弃我？」 「啊？不、不是——我，那个……」 挪尔里希百口莫辩，顾缇雅靠近，眼睛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就在这时挪尔里希感觉到了对面那间房间的信息素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她表情一变，顾缇雅显然也意识到了。 「信息素在勐然扩散……然后变弱了。」 挪尔里希喃喃，她看向顾缇雅：「标记了？」 「标记了。」 顾缇雅眉头紧锁，她表情有些凝重。 「那，小白的行动能力是不是稍微恢復过来了？」 挪尔里希小声说，顾缇雅点点头：「按理说是这样，按照她的水平，恐怕门锁也已经——」 顾缇雅想到什么，她立刻来到门边，稍微打开一条缝，挪尔里希笨手笨脚地关掉了投影仪紧紧贴在顾缇雅身后，顾缇雅皱皱眉：「别碰我。」 挪尔里希立刻后退几步，她心里嘀咕几句：是契约在起作用？还是我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走神的时候对面果然传来锁开的声音，同时门被用力摔开，脚步声跌跌撞撞地顺着走廊离开，挪尔里希和顾缇雅对视了一眼：是黎白，而且就她一个离开了。 「我去找她，你等个几分钟再去找唐今雨，别暴露我们的计划，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顾缇雅居然露出了一点担心的神色，她一转身就消失不见，挪尔里希心想有机会一定要让她教自己传送魔法，她可太馋了。 事不宜迟，几分钟后挪尔里希就推开了对面房间的门，她一进去就有点窒息，因为里面的信息素气味浓了。 好在omega本人已经不在，挪尔里希把门敞开，这才缓过来一些。 「唐今雨？你怎么了，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挪尔里希演技很烂，好在靠在墙壁，坐在地上的唐今雨根本无暇顾及她的表现，挪尔里希一凑近就看见她正在用手背擦眼泪，而且——挪尔里希定睛一看，心里小小「哇」了一下。 坐在地上的唐今雨衣衫不整，目之所及的肌肤上都有或浅或重的咬痕，唐今雨擦掉眼泪，她眼角还是红的，挪尔里希有点不可思议：是那个娇小寡言的黎白把唐今雨弄成这个样子的？她还哭了？ 第129页 一种愧疚感涌上，挪尔里希完全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又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 唐今雨的眼泪恐怕来自于更复杂的原因。 挪尔里希小声说：「唐今f顾缇雅要我过来确认你们的情况，你、你变成这样是因为……」 「看了就知道了吧。」 唐今雨笑了笑，她摇头，连擦泪的手背上也印着一圈咬痕。 挪尔里希愣了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呆在这里，目睹唐今雨的狼狈和脆弱。 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也不希望有别人在场，她会希望自己一个人静静。 所以挪尔里希暂时忘掉了顾缇雅的吩咐，她后退几步想要离开，结果却被唐今雨叫住：「……小挪。」 挪尔里希停下，她不回头，让唐今雨得以好好处理自己的心情，然后继续说：「我……我照你说的做了。我和她好好说了过去的事，她说她不怪我。」 挪尔里希把门慢慢关上，让唐今雨的声音只留在这个房间里。 「她说她并没有在为当年的事感到痛苦。她的痛苦来源于，她认为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一直在欺骗她。」 唐今雨垂着脑袋，耳畔好像还能听见黎白对她的控诉： 「唐今雨，你是不是根本不了解我？你真的认为我会把你和那些绑匪混为一谈，觉得是你破坏了我的人生？——是，你确实骗了我，但你最后也救了我，不是吗？在你眼里难道我就这么脆弱，不堪一击，连真相都无法接受？」 「你是不是又以为自己这是在保护我，所以才装作不认识我，从你十九岁的时候一直到现在。」 「唐今雨，别自欺欺人了。」 「你才是最懦弱，最胆小的那一个人。」 说出这话的黎白咬住她的耳朵，痛感传来，怎么会发生如此矛盾的行为？标记伴随痛苦，这痛苦既是身体上的又是心灵上的，而黎白做的却不止如此——她咬的时候还会伴随亲吻，唐今雨感觉自己仿佛被扔入了滚烫的岩浆中，这岩浆却是碳酸气味的，吐着泡泡，甜到烧灼。 她知道那时的黎白恐怕正在疯狂催生出碳酸味的信息素，如果能够感觉到恐怕会让自己窒息。她知道黎白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她没有反抗，甚至黎白也清楚她的这种心理，所以她最后释放信息素，在唐今雨的后脖颈作伪标记时勾起了嘴角，明明她也在掉着眼泪，可那笑容似乎带有一种讽刺性，好像在说「就算是这种时候，你是不是也以为自己其实是在保护我？」。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因为发热期的结束而感到轻松，心里反而更加痛苦，像被烧出了几个大洞。 「唐今雨，我好后悔我喜欢上了你。」 逐渐从发热期恢復过来的黎白站起来，她平復着唿吸冷冷看着唐今雨，她拿出手机摆弄几下，房间的锁很快就开了。 她走之前扔下这一句话，唐今雨却无法回答。 因为她害怕自己的回应是不是也会成为另一种「同情」，让黎白觉得自己又在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让爱也变得虚假。 「——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 唐今雨喃喃。 十九岁那年重逢后她本以为会是一次新的开始，没想到如今会演变成这样。 结局闭合，两次的相遇都以be结束。 是不是，她们的命运本该如此？ 「才不是呢！」 唐今雨一愣，她抬头看见挪尔里希转过身来，她叉着腰用力说：「才不是！你们两个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呢！」 「小、小挪……？」 唐今雨有些惊讶，但挪尔里希的语气实在过于笃定，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反驳。 「有我挪尔里希在，我一定会保证你们两个的感情线回到正轨。」 她蹲下来，把手搭在唐今雨的肩头： 「唐今雨，相信我。」 唐今雨愣愣看着挪尔里希那对眼眸，她非常认真地说道： 「你们两个一定是天生一对，这样的你们也一定会有一个happy ending，我保证。」 。 黎白走出购物中心时，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下降，顾缇雅扭头看她：「小白。」 黎白静静看着她，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陌生。 「……你一直在利用我，对吗，老大。」 她忽然觉得这个称唿很荒唐，哪怕这称唿就是她想出来的。她至今记得自己这么称唿起她时，顾缇雅嫌弃又无奈的表情，但她最后还是默默承认了这样的称唿，这让黎白觉得，顾缇雅的本质是温柔的。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要怎么称唿顾缇雅：「老大，顾缇雅，顾老师。」 她轻轻念着，然后歪着脑袋看她： 「你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黎白此刻确实很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是淡淡地提出疑问，这让顾缇雅皱了皱眉，她到底还是嘆了口气。 「关于这点。」 顾缇雅居然苦笑了下，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恐怕要问问题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第55章 世间对宠物的定义是什么呢？ 对每个人而言都不太一样，不过共通点都是：受人喜爱的，被人饲养的小动物。 第130页 因此，陪伴在人类身边应当是宠物的任务，甚至是义务—— 虽然不知道宠物们对此抱有怎样的想法。 想必也有不愿意的小动物，天天都想着离家出走，对主人没多少感情，总是养不熟的宠物应该也存在吧。 虽然并非完全重合，但挪尔里希认为自己算是其中一个。 此时此刻是早晨六点，是挪尔里希自然醒准备起床洗漱，去楼下跑上几圈的时间。 不知为何这个挪尔里希现在却躺在了顾缇雅的床上，满心想着要怎么逃离这里才能不被顾缇雅发现。 明明刚才还在家里的。 挪尔里希已经分不清自己目前到底是身处于现实还是梦境了。 她昨天还在为唐今雨和黎白的事情伤脑筋，而且顾缇雅那人后来还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挪尔里希又累又失眠，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找到换身体的办法，找不到的话，又怎么熬过顾缇雅一个月内就要到来的发热期。 这样怎么样？干脆逃跑吧！逃到顾缇雅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度过一个月，这样顾缇雅就会失忆忘记自己是魔女，到那个时候再重新考虑计划—— 不行的吧。 绝对会被顾缇雅抓回去的。 挪尔里希想着这种事终于勉强睡着，睡着的时候也不安稳，不知为何她在梦里挥舞着拳头，不停在控诉顾缇雅： 坏主人，坏主人！ 到底怎么坏她也不清楚，就是心情不好，郁结成一团，翻来覆去的，又想骂一骂顾缇雅又想——又想见到她。 这也是契约的影响？宠物想见到主人确实是天经地义，然而挪尔里希又莫名觉得自己并不完全是因为契约才想见顾缇雅的。 就是想她。 想见到她，想呆在她身边。 最好，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她。 挪尔里希这么想，六点到来，她准时睁开眼，却没有见到穿过窗户玻璃的阳光。 室内昏暗，厚重窗帘挡住了外面世界的一切，空气里隐隐约约有一股熟悉的香味，魔女的房间里经常有这种草药似的香气，令人魂牵梦绕。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甜甜的信息素气味。 挪尔里希眨眨眼，看着眼前沉沉睡着的顾缇雅。 她的黑髮其实有些捲曲，搭在雪白的手背上，掩住美丽的脸庞。睡去的魔女恐怕比自己更像是一位沉睡的公主，她睫毛长长，好像随时都会有一只蝴蝶降临。伸手轻触的话，还能感觉到她的温度，肌肤的柔软。 挪尔里希忍不住伸手戳了下顾缇雅的脸颊，她心想：这梦好真实啊。 然而看了好一会，她的意识慢慢甦醒，大事不妙的预感渐渐涌上来。 ——等一下，这真的是梦吗？ 挪尔里希捏了下自己的脸颊。 好痛！ 挪尔里希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这不是梦吗？ 顾缇雅还在沉睡，她的唿吸冗长，几根髮丝落下，像是童话里才能看见的一幕。 然而挪尔里希却在心里大喊大叫： 是梦！是梦！绝对不是现实！千万不要是啊！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挪尔里希昨晚就发誓见到顾缇雅以后绝对要和她保持距离，不然的话又出现昨天那样的信息素意外就糟糕了，顾缇雅的发热期还没到，她不希望自己需要提前接触顾缇雅。 但是，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一下，如果顾缇雅还没有醒的话，她也许可以想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当挪尔里希冒出这个想法时，下一秒她就看见梦中的顾缇雅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像一颗沉淀着时间的化石，没有光的时候，她那对眼眸静静的能给予人压迫感，然而此时此刻的顾缇雅又睏倦，眼皮子只抬起一半，慵懒的眼神让挪尔里希心里有点酥麻。 像是被电到了。 明明没有使用任何魔法，挪尔里希却动弹不得。顾缇雅好像和平时也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也以为自己在做梦。六点钟哎，不管是哪个世界的顾缇雅都没有在这个时间起床的习惯。 所以，肯定是在做梦。 因为是做梦，所以挪尔里希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是做梦，所以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双腿缠上来锁住了挪尔里希的身体，顾缇雅的长髮披散，有些落到了挪尔里希的t恤上。薄如蝉翼的黑色吊裙质感很丝滑，是丝绸材质的。魔女抱住她，拍着她脑袋说：「乖，乖……乖狗狗。」 挪尔里希体温简直是迅速上升，她认为自己的心脏离爆炸不远了。 与此同时她的鼻尖甚至能微微触到顾缇雅的腺体，她耳后微微鼓起的腺体正在疯狂产生巧克力味的信息素，这下挪尔里希就像是扑入花蜜中的一只小蜜蜂，花香熏得她晕头转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忍不住了。 这谁忍得住啊？ 挪尔里希忍不住张开嘴，她想要咬住腺体，然而最后却还是压抑下来，只是稍微舔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抱住她的顾缇雅瞬间清醒，她先是身子弓了下，颤抖一下后顾缇雅伸直手臂推开了挪尔里希，挪尔里希根本没有防备，她直接被推到了床下，很快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她的背部旧伤很快传来痛觉，挪尔里希躺在那，她愣愣看着天花板心想： 好痛。 第131页 ……果然不是梦啊。 床上的魔女抱住自己的身体，她先是咬住嘴唇狠狠压抑住挪尔里希那一下给自己带来的感觉，刺激渐渐褪去后她才对床下的挪尔里希冷声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坐起来的挪尔里希冒出个脑袋，她傻傻说：「我、我也不知道……」 顾缇雅看着她好半天，挪尔里希扒着床沿，下巴放在上面抬眼看着顾缇雅，这个画面让顾缇雅想到什么，她忍住想要摸摸她脑袋的心情沉下声音问：「你昨晚睡觉的时候在想什么？」 「？！」 挪尔里希一脸心虚，她半天不开口，顾缇雅就明白了：「你在想我。」 挪尔里希的脸颊肉眼可见在变红，耳朵也烫起来，顾缇雅哼了下：「不会在想一些坏事吧。」 「坏事？」 挪尔里希这张脸偶尔也会露出这种天真的表情，让顾缇雅心生怀疑，觉得她那方面是不是一片空白，连一点知识都没有？ 如果是的话，顾缇雅倒也不意外。 她正思考要不要解释，挪尔里希就小声说：「我、我确实有在做坏事……」 ……做？ 甚至不是想，已经到做的地步了吗？ 这下轮到魔女耳朵有点烫起来了，她没想到挪尔里希直球到这个地步，把这种事也直接告诉自己。 有点糟糕。 顾缇雅突然抬手，用手背捂住了脸庞。 无法应对这个有点害羞地说出这种事的挪尔里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睡姿很糟糕的缘故，她头髮也乱蓬蓬的，t恤松垮挂在她瘦削的双肩上，挪尔里希漂亮的脸蛋红得很不像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片刻，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挪尔里希鼓起勇气承认：「对不起嘛，我不该骂你的。」 ——骂我？ 顾缇雅愣住。 「我们昨天不是签了那个，那个契约吗。我当你的小狗，那你就是我的主人了——可是你走了以后也不回我的消息，我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就、就老是在想……」 挪尔里希一点也不掩饰，她小声说： 「在想，你是一个坏主人。」 顾缇雅的嘴角扯动几下，她现在知道为什么挪尔里希会出现在自己的床上了。 恐怕是契约认为顾缇雅没有好好履行身为主人的义务，所以才会把挪尔里希传送到这里。 就算是异世界悠久的歷史中也鲜少有这种契约反过来让魔女后悔的案例，总之现在这里就有一个。顾缇雅再一次恨恨心想自己为什么要和挪尔里希签这种契约，却故意忘记了自己签订时也是心甘情愿的。 「所以，如果我以后睡前都在心里说你是一个坏主人，然后我就会被传送到这里吗？」 顾缇雅稍微简单解释了一下她被传送过来的原理，挪尔里希好奇地问，顾缇雅头疼得厉害：「你就不能不说？」 「可你就是啊。你是的话我心里就会忍不住这么说，你不是的话我就不会说了。」 挪尔里希一脸理所当然，顾缇雅却认为她这是在威胁自己：「我哪里是个坏主人了？」 「我刚才就说了呀，你不回我的消息，还让我一个人呆着。宠物不就该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吗？」 就像是我之前养的那只小黑龙，如果不管它的话，它还会擅自发脾气。 挪尔里希在那里振振有词，说什么她养的那只小黑龙发脾气会把建筑物都撞坏，还会吐火烤煳食物，她比小黑龙省事多了，也就是被传送过来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 「实在不行你就在床周围布下结界，这样不就好了？」 说到一半挪尔里希突然想起自己并非是要维护这个契约，她明明是要和顾缇雅保持距离！于是她连忙这么说，顾缇雅抬眼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布置？」 她说话的瞬间周围浮现出无数魔法阵，顾缇雅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吃惊，现在看来那个契约应该是凌驾于一切咒语之上……它是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则魔法。所以，我必须遵守。」 顾缇雅咬牙切齿说出最后一句，挪尔里希小声说：「你、你要怎么办？」 「主人不是要陪伴宠物吗？」 顾缇雅冷冷看着她，突然笑了下，让挪尔里希打了个寒战。 「那你就搬过来，和我住在一起，睡在一个房间里。」 这解决方法如此简单，挪尔里希不由得愣了下，但是顾缇雅还没说完，她躺在那，大早上的，她已经失去了做任何事说任何一句话的力气，只想赶紧解决完这件事继续睡觉。 顾缇雅抬手挥动一下，房间的角落出现一张床垫，床垫上两个枕头一条毯子，非常朴素。 「你以后就睡这，满意了吗？」 顾缇雅说完就翻身裹起被子准备继续睡觉，挪尔里希坐在那半天没动，最后她慢慢挪到那张床垫上，钻进毯子里盖好，望着天花板发呆，好像正在消化这个荒唐的早晨。 几分钟后她消化好了，然后挪尔里希一下子坐起来：「啊！我得下楼去跑步。」 顾缇雅没动，看起来已经睡着了。 挪尔里希小声起来，她爬起来准备去洗漱，发现只有一套洗漱用品的她碎碎念着：「我又搬家了啊，这都是第四次了。」 简单洗了把脸，挪尔里希终于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关上那一刻床上传来顾缇雅微不可闻的嘆息声，然而不一会门又被打开，挪尔里希耸起肩膀，小心翼翼问：「那、那个，顾缇雅……钥匙的话——」 第132页 话未说完，一张黑色的卡片就如同飞镖般破空而来，擦过挪尔里希的脸颊，直接戳入了墙壁之中，挪尔里希甚至有几缕髮丝被砍断，徐徐飘落在地上。 挪尔里希：「……」 小狗瑟瑟发抖。 顾缇雅保持着扔出卡片的姿势，她慢慢说：「从现在开始到中午十二点不许进入这个房间，也不许在房间外发出任何声音，明白？」 用力拔出那张卡片的挪尔里希赶紧转身，她双手贴紧身体两侧站得笔直，本想大声说「明白！」又想起顾缇雅说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于是立马捂住嘴巴拼命点头，顾缇雅对此很满意，她招招手：「过来。」 遵守的话就得给奖励。 顾缇雅已经渐渐摸清契约的规则了。 她揉了揉挪尔里希的脑袋，挪尔里希低头看向手里的卡片：是公寓的身份认证卡片。 不知道是因为契约觉得奖励还不够，又或者是因为顾缇雅觉得安静的挪尔里希现在看起来蛮乖的，所以她手滑下，捏了捏挪尔里希的耳垂，她耳朵边缘的小绒毛摸起来挺舒服的，而且温度很高，睏乏的顾缇雅摸着摸着差点睡着。 她没有注意到挪尔里希身子抖了下，最后终于是按耐不住了，她勐地站起来退后几步，就这几步还顺拐了，挪尔里希打开门冲出去，不一会大门就传来关上的声响，只留下顾缇雅在床上歪着脑袋，她皱眉疑惑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困意占了上风，顾缇雅又躺了回去。 睡去的顾缇雅并不知道挪尔里希憋得有多辛苦，她出了门走向电梯，这一整栋楼都好安静，她甚至觉得顾缇雅把这整栋楼都买下来了。 挪尔里希疯狂戳着电梯按钮，直到走进电梯，电梯缓缓下行时，挪尔里希才蹲下来捂住红透了的耳朵大叫： 「啊——！！！」 第56章 十一点五十九分，当顾缇雅翻了个身仍然沉浸在睡梦中时，卧室门外有个蠢蠢欲动的傢伙正在看着时间，等着十二点那一刻的到来。 三，二，一…… 时间到了！ 挪尔里希立马推开门，她一踏进卧室就大喊一声：「顾缇雅，我有话想跟你说——」 话还未说完，只见卧室内的无数魔法阵迅速浮现占据视野，无数只箭矢升起对准门口的挪尔里希，剎那间挪尔里希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僵硬在原地看着床上的顾缇雅烦躁地发出呓语，捲起被子抱住枕头。 挪尔里希：「……」 完蛋，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挪尔里希想起无数个早晨，过去的拉缇雅偶尔也会睡在自己身边，醒来以后她通常会把挪尔里希当作抱枕紧紧拥着，哪怕第二天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挪尔里希去处理，拉缇雅也绝对不会松开抱住她的手臂。 魔女除了那些传说中的称唿外也有一些不那么危险的别称：懈怠之魔女。 她怕麻烦，讨厌人类，据说下辈子的梦想是能当一只定期冬眠的白熊，一觉睡到世界末日。 最后一个传闻是喝酒的时候拉缇雅自己说的，魔女虽然百岁，但酒量还是不及年轻力壮的挪尔里希，但她绝对不会失态，顶多说一些平时封锁在心里的话，就比如变成白熊冬眠，因为她从小就很羡慕那种会冬眠的动物。 睡觉的时候就不必在意这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只考虑能不能做个好梦就够了。不做梦也可以，总之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 据说魔女出生于一个早已消逝的极北雪国，据说她曾经是雪国的某任女王，最终却眼睁睁看着雪国融化，成为一片往日遗蹟。 这几个据说是挪尔里希从吟唱诗人那里听来的传说，也是从那里开始，她萌生出去那片雪国之地寻找魔女的念头，好拯救陷入水深火热中的家乡故土。 心里不由得有点怀念，哪怕再动一步就要被攻击，但挪尔里希看着床上安静入睡的顾缇雅，却想：难得她睡得这么安稳啊。 早上的时候因为事态太突然，挪尔里希根本没有工夫去观察睡着了的顾缇雅，此刻她却觉得这幅景象其实好少见，因为她记忆里的拉缇雅虽然也喜欢睡觉，但她从来不会睡得如此安逸。 挪尔里希若是必须得起床，拉缇雅必定会被吵醒，哪怕挪尔里希动作再轻也是。她也不会挽留挪尔里希，只是搭在她肩上的手会捨不得离开，眼睛也垂着，挪尔里希总觉得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可最后她总是坐在那，静静看着挪尔里希离开，稀薄的晨光勾勒出她孤单的轮廓，让挪尔里希的心尖忍不住颤抖一下。 挪尔里希站在那慢慢收回了脚，然后把卧室的门轻轻关上，在门缝里她看着顾缇雅的身体在随着唿吸上下起伏，心想：大概是因为顾缇雅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一个会魔法的人，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安心入睡，不怕遭遇危险。 她们是异世界而来的访客，诚然还有江菲菲那样不明身份的傢伙，但在这个小说世界里，魔女定能保全自我。 要说目前唯一一个不稳定因素，应当就是自己了吧。 挪尔里希站在门口，垂着脑袋。 她其实心里清楚顾缇雅为什么要和她签订这样的契约，绝不是心血来潮，顾缇雅恐怕早就明白挪尔里希的存在是她计划中最容易出现纰漏的环节了。因为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甚至还知道她所不知道的记忆，说实话，挪尔里希本以为魔女对她会更加残酷一点。 第133页 老实讲，自己就算被关起来都不奇怪吧。 挪尔里希揉了揉鼻子，她满心想着要和顾缇雅毫无保留地交流情报，却总是会忘记这个顾缇雅并不是拉缇雅，她不喜欢自己，也对自己抱有警惕，甚至，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和自己好好合作呢？ ——她并没有勇气告诉顾缇雅，她们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甚至还有告白的事。 挪尔里希也有胆小的时候。这时候她又有点理解唐今雨了，她也不确定顾缇雅会不会相信她的说辞，没准还会把她当成一个胡说八道的骗子。也许」想要和顾缇雅呆在一起，想要和她互相交流成为彼此的依靠」这种想法都是错误的，顾缇雅会魔法，她不需要自己，她是个麻烦——对，就是麻烦。 在一起的话会出现信息素的意外，而且她们对彼此还有那么多的隐瞒，挪尔里希又担心发热期的事，除了满足自己的私慾外，呆在顾缇雅身边真是一个好处都没有。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这么焦急，又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同她讲话了。 挪尔里希生出退却的念头，代替前进的是后退，她一连后退几步，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卧室的门却自动开了。 她有些吃惊地抬头，看见侧躺在床上的顾缇雅一脸睏倦，脸上有点不耐烦，她催促：「怎么还不进来？」 「我——我看你还在睡……」 挪尔里希小声说，顾缇雅摆摆手：「你叫得那么大声，比我的闹钟还响。」 挪尔里希赶紧低头道歉，顾缇雅这次醒来似乎格外烦躁，她一勾手挪尔里希就被一股引力牵了过来，瞬间来到床前。 「所以呢，要和我说的事是什么。」 顾缇雅挥了挥手，空中飘浮着一套茶具，红茶的香气飘了出来，她伸手勾住茶杯，却因为红茶的滚烫而皱了下眉毛。 这是心不在焉才会导致的马虎，挪尔里希并没有注意到这次醒来的顾缇雅神色有些奇怪，啜饮的时候屡次抬眼去看挪尔里希，却又在她注视过来的时候移开视线。 她不会说的。但是不说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就在挪尔里希十二点进门喊出「顾缇雅」的那一刻，这唿唤好像渗进了顾缇雅的梦里，像投入一颗石子便泛起无数涟漪，她沉睡的脑海里瞬间连带着响起无数次唿唤，是挪尔里希的声音，她在唿唤自己：拉缇雅，拉缇雅。 烦人，可是又有点怀念。 从胸口泛出的这股情绪到底是什么呢。 就算是自己还身为一个人类的时候，顾缇雅也未曾体验过这种情绪。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对人类感到失望。 顾缇雅在这一刻思绪万千，她见挪尔里希突然犹豫起来，似乎在思考是否要说，这有些稀奇，挪尔里希向来直言不讳，就好像脑子里根本没装谨言慎行这根弦一样。 其实不是这样的，顾缇雅也有意识到：挪尔里希只对自己毫不掩饰。她在异世界醒来后就好像一直在潜泳，几乎抓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直到遇见自己，才算是身体终于落地，可以抓住什么，好好向前走了。 理性点思考，顾缇雅可以理解挪尔里希的行为，然而她的潜意识里似乎不想把挪尔里希的所作所为认定是理性的产物。挪尔里希之所以对自己不做任何掩饰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可以信赖，是能够託付一切的存在，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的警惕也传染给她了么？ 顾缇雅的手指紧紧扣住茶杯柄，挪尔里希把手背在后面，可以想像到她的手指绞在一起的不安样子，最后她说：「不……还是算了。」 她笑了笑，带着点无奈：「应该都是你知道的事，没有……没有什么值得说的。」 「我有点饿啦，顾缇雅，你要是困就继续睡吧，我去吃个午饭——」 说完挪尔里希转身就要走，还没走出几步她就一个急剎车停下，并非她想要这样，而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住了她。 是契约？ 挪尔里希愣住，但她很快否认：不对，契约的影响没有这么明显刻意。 是顾缇雅的魔法。 下一秒她滑稽地转回了身子，顾缇雅坐在床上勾手指，挪尔里希踉跄地差点跌倒在床上，但也差不太多，她仰面倒在那，抬起下巴就能看见低头的顾缇雅，她垂下的髮丝落在挪尔里希脸上，痒痒的，她还感觉到顾缇雅的手指捏住脸颊，用了点力气。 「嗷！」 挪尔里希叫出来，她想起早上被揉耳朵的事情，脸颊红了红，顾缇雅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说：「现在才想逃走，是不是有点迟了？」 挪尔里希愣住，她不知道顾缇雅是不是猜中了她心中所想才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復才能让顾缇雅满意，所以她选择闭嘴，怯生生躺在那看着低头的顾缇雅，听她轻轻说：「在古宅的时候，你明明可以逃走，你不走。」 「我假装自己没有恢復记忆的时候，你的纹身已经消失了，你明明可以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可你还是不走，你还把我引诱到了那里，揭露我的谎言。」 「在办公室听我说这个世界的真相时也是，甚至直到昨天的行动为止，你都有充分的时间逃走，你可以不做挪尔里希，在这个世界当一个不愁吃穿的alpha，明明有优越的外表，明明也不是一只小笨狗，本来能过上很好的生活。」 第134页 「可你偏偏不那么做。」 「你就要赖在我身边，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谎的时候一目了然，稍微靠近一点……」 顾缇雅的手指又来到挪尔里希的耳朵那，还没碰到挪尔里希就感觉到体表温度骤然上升。 「就羞成这个样子。」 顾缇雅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挪尔里希没工夫辨认她此刻的情绪，心中真正所想到底是什么，她屏住唿吸注视顾缇雅，那眼神可怜巴巴的，顾缇雅低头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抬起手指点了点，挪尔里希的头髮忽然褪去黑色变为浅金，而那对眼眸也成了湛蓝色。 这下对了。 顾缇雅真的笑了下。 是梦里的模样。 也是……也是什么呢。 顾缇雅看着这张脸，忽然觉得她并不是一个禁锢在司徒以冬身体里的陌生灵魂。 她认得她，心里的情绪在波动，她此刻真的感觉到了记忆的空白，挪尔里希没有说谎，她大概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谎。 顾缇雅的手捏住挪尔里希的下巴，她低声说： 「所以，事到如今你要是想反悔，想逃走，还不打算告诉我你这颗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们之间的距离好近，太近了，鼻尖几乎对着鼻尖，顾缇雅的声音轻轻责骂：坏狗狗。 想着要离开主人身边的小挪是坏狗狗。 顾缇雅仍然没有停下靠近的趋势，挪尔里希忍不住闭上眼睛，在安静中她听见「啵」的一下亲吻，鼻尖传来柔软，挪尔里希睁眼，发现顾缇雅的唇点在了自己鼻尖，又很快轻巧离开。 挪尔里希眨了眨眼睛，像只对眼的小狗盯着湿漉漉的鼻子，她眼睁睁看着鼻尖浮现一个小小的魔法阵，魔法阵旋转着慢慢消失，耳畔传来顾缇雅的轻笑，伴随她略有些得意的声音：「这下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能知道你的行踪，怎么，难道你还想逃走？」 第57章 「——你，你又作弊……」 落入陷阱的挪尔里希红着脸嘟囔，签订契约的时候也是，顾缇雅好像很擅长在不知不觉中诱惑自己陷入混乱恍惚的心境，其实都是为了达成她自己的目的！挪尔里希早该知道的，魔女才没有那么好应付。 最伤脑筋的是挪尔里希居然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都说要和顾缇雅保持距离，结果还是屡屡犯错，更致命的是她每次落入陷阱后的心情居然也没有多么后悔，多么牴触，她只是躺在那想了想，然后迅速抛却了自己方才的所有想法，坦率回答： 「那我和你说。」 她说完又小心翼翼抬眼说：「……可是，顾缇雅，如果我说了我知道的所有事，你也会和我说你知道的事吗？」 顾缇雅看着她，勾起嘴角：「怎么，你是在讨价还价？」 挪尔里希不讲话，只是抬头看着她。 她的下颚线扬起时很优美，偶尔，挪尔里希也会流露出这样楚楚可怜的一面，金髮松松地披散在肩头，肌肤因为每日在阳光下锻鍊有着健康的浅小麦色，手臂和大腿上有几处疤痕，就连下巴上都有一处，大概是之前打架时留下的。这种小小的瑕疵反而让她添上一抹更蓬勃阳光的生命力，顾缇雅想起传到自己耳边的那些传说：索尔纳的公主，多么可惜，居然是那样离经叛道，自由奔放的人。不然的话，她一定是索尔纳歷史以来最美丽的公主。 但顾缇雅却认为，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挪尔里希，已经是最美丽的公主了。 因为她此刻呈现出来的状态，正是没有任何拘束，全凭她自己心意所达成的样子。 ——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顾缇雅把手默默放在心口，按捺住心跳。 她本想妥协，好像有个声音在催促她不要想这么多了，全心全意相信眼前这个小挪就好，不过魔女做事到底还是会留一线，所以她说： 「先让我听听你的想法。如果你的想法和我的一样，告诉你也未尝不可。」 挪尔里希撇撇嘴，看来今天至多只能进展到这里了，罢了，总比什么也没得到要好。 她清清嗓子说：「前天我去找唐今雨的时候顺便问了她十年前的事，也就是那桩绑架案的详情。她的记忆和原书中的剧情有一些偏差，其中最大的偏差就是你——顾缇雅，你从十年前开始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那是唐今雨此前没有告诉她的回忆，她十九岁去摩欧工房的时候，和顾缇雅的相遇并非第一次，唐今雨还记得女人开口说的第一句是：「唐今雨，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唐今雨立刻就想起了顾缇雅是她十三岁那年，在仓库区的夜色火光中救下她和黎白的黑衣女人。 她还记得那时的场景，黎白和她一起逃跑时显露的身手令她大吃一惊，这真的是那个黎家柔弱的大小姐么？但她还是很后悔，因为她仍然没能保护好黎白。 在深夜的车后座，唐今雨喝着酒对挪尔里希吐露出过去一切。 她说，她曾经数次梦见了过去那一幕。眼前是跪在地上的黎白，她的裙角脏兮兮的，甚至还有烧灼的痕迹，建筑物到处都在倒塌，那些绑匪下手很重，脚步声纷沓而来，但她们已经无暇顾及。 唐今雨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只是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出逃跑，老实呆在那就好了，不然，不然的话—— 第135页 「……否认。我一点也不后悔这个选择。」 黎白轻轻说，血从她额头流下，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温热的血流过唐今雨的脸颊，她感觉到自己的泪水和黎白的血混在了一起。 而黎白轻轻攥住了唐今雨的小指，说出她陷入昏迷，失忆前的最后一句： 「唐今雨，反正，你不许死。」 可如果你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当唐今雨在心里如此吶喊出声时，那黑衣女人便出现了。悄无声息的，唐今雨至今都回想不起来她是如何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看见这一幕便皱眉，嘴里喃喃：「啧，还是没有避免受伤……罢了，起码没那么严重。」 能听见身后追兵的纷杂脚步声，唐今雨想提醒女人快跑，然而女人却很悠闲地走到她跟前，蹲下来说：「睡吧，别担心。」 「有我在，你们两个都会好好的。」 这一句话像是一枚定心石，又如同一句催眠的咒语，让唐今雨和黎白都合上了眼睛，数天后唐今雨在一间私人医院的单人高级病房醒来，她甚至觉得在仓库区经歷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可那样的话，到底是谁把她转移到了这间病房，垫付她的医药费，又是为什么，轰动一时的绑架案主角——那位黎家大小姐从这个世界上就此蒸发了？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在她十九岁再次遇见女人的一刻水落石出，而她收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负责接送某个人上下学，当那人从楼下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出现时，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出现了。 叫做顾缇雅的女人把黎白带走了。 而在唐今雨十九岁那年，顾缇雅又将黎白带回她面前。 这就是十年前被改变的故事主线，也是顾缇雅刻意没有提及的事。 挪尔里希嘟囔说：「我那时还以为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因为还不信任我才没有说……」 她停顿了下，看了眼沉默着的顾缇雅，又继续说：「但我后来觉得你并没有对我说谎。你不是在刻意隐瞒我，你只是不记得了。」 挪尔里希歪起了脑袋：「我猜——我猜你昨天去找黎白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问了她十年前的事？你根本没有那些记忆，因为那个时候的顾缇雅明显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不像现在的你。」 顾缇雅笑了下，她伸出手摸了摸挪尔里希的脑袋，轻轻说：「聪明小挪。」 被夸奖总是会有点开心，被摸着头髮的挪尔里希忍不住勾起嘴角，本来还想有所保留，这下一股脑儿把心里的话全都吐出来了： 「唐今雨的回忆证实了十年前的你就知道原书的剧情，为了避免小白的终身残疾，你提前准备了详尽的计划——这是我猜的，我觉得你会这么做。其结果就是小白没有残疾，但她还是因为意外失忆，但那比终身残疾要好太多，而且那之后你也把她留在了身边，好找到机会帮她恢復记忆。」 「在这十年里，你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做了许多事，再就是某一天你失忆，成为了现在的顾缇雅，紧接着江菲菲的身体被人霸占，她也像你一样因为某种未知原因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而且做法更加恶劣，最后那个坏女人离开江菲菲的身体，而真正的江菲菲因为坏女人的所作所为导致精神出了问题，最后自杀。」 挪尔里希深吸一口气，这里出现的一个矛盾点实在是太明显了，以至于她根本无法忽视，虽然一直想找顾缇雅搞清楚这件事，但这几天事情太多，她找不到什么机会好好和顾缇雅说话。 就算能面对面解释，她也无法确保顾缇雅能相信她的话。 如果不是顾缇雅今天留住了她，还断掉了挪尔里希的逃跑计划，那么挪尔里希还是会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说。 但是现在没有后路了，她必须得说。 失忆的顾缇雅绝对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挪尔里希要是不说，也许顾缇雅也会陷入一种误区。 挪尔里希紧紧盯着顾缇雅，她说出的下一句话却有些莫名其妙： 「顾缇雅，我知道你很厉害，几乎什么都能办到，但你能够操控时间，回到过去吗？」 见顾缇雅的眉头明显紧锁，挪尔里希坐起来靠近她，继续说： 「如果不能的话，那就奇怪了。」 「因为，你和那个被夺舍的江菲菲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出现在同一个世界。」 第58章 「为什么不可能？」 顾缇雅静静看着挪尔里希，她并没有直接反驳，只是等着挪尔里希解释。 挪尔里希有点不满地撇撇嘴，她现在心里其实是有点小情绪的，这样说下去就得涉及到只有她知道的事了，挪尔里希并不想对顾缇雅隐瞒，但她还是想要得到点什么才愿意继续说。 她不说话了，就这样看着顾缇雅，像在置气，眉毛微微皱起，金髮稍微炸起来一点，左边脸颊也鼓着，像一只可爱的金色小刺鲀。 顾缇雅忍不住低头笑笑，她伸手又想摸她脑袋，结果手一伸过去挪尔里希就歪头躲掉，顾缇雅的手停在半空，她凝视着挪尔里希，过了会才说：「不给摸？」 挪尔里希抱臂摇头：「不给。」 顾缇雅若有所思：「如果我把昨天从小白那里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呢？」 挪尔里希犹豫了下，她稍微衡量了一下，有些勉强地说：「……给摸一小下吧。」 第136页 话音刚落顾缇雅就把手放在她脑袋上，她轻轻揉着，挪尔里希忍不住哼哼，耳朵倒是把顾缇雅的话一个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顾缇雅说昨天她在车里和黎白承认自己失去了部分记忆，面对挪尔里希惊讶的眼神，她表示这种示弱是有必要的，更何况她那天又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挪尔里希听了忍不住嘟囔：「你怎么对小白这么好……」 这话听起来又有点情绪，顾缇雅拂开她额前的髮丝，她回答：「我确实很欣赏她，哪怕我不记得当初为什么要接近她，但我能理解我以前的想法。我以前就想过招一个聪明的学徒帮我打理麻烦事，最好和我一样不怎么喜欢人类，最好聪明到我不用说话就能理解我的意思。」 「有点可惜，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一个人，她却是另一个世界的住民，甚至还是重要的主人公之一。」 顾缇雅开始复述她昨晚从黎白那里听来的过去，据黎白所说，她第一次见到顾缇雅是十年前，就在绑架案的半年前，年轻的女人来到黎家的别墅，她微微鞠躬，一身漆黑的旗袍让小小的黎白有些害怕，但很快她就不怕了，因为这个新来的顾老师和那些愚蠢麻烦的大人一点都不一样，她什么都会，几乎无所不能，而且知无不言，把她当作平等的人来看待。 「虽然你是黎家千金，有那么多人能护你周全，但这样下去你也永远无法摆脱这些束缚，做真正的自己。」 顾老师总是会低声对她说，所以，哪怕那些大人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体弱的黎白做任何运动，顾老师还是会悄悄带她离开黎家，教她体术，指导她如何靠自己保护自己。 「有时卑鄙点也没事，达成目的就好了。」 顾老师还会这样笑眯眯地说出根本不像是一个正经老师会说的话，但是黎白却很崇拜能说出这话的顾老师，在家里关烦了，黎白偶尔也会扯着顾老师袖口说：「顾老师，请求。」 「说。」 顾老师很喜欢她这种简洁的语气，但是那些大人们不喜欢，因为他们觉得这么讲话的黎白是不正常的，他们希望她温文尔雅，乖巧安静，而不是像一个非人的机器人。 「顾老师，把我带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黎白抬眼对她说，顾老师怔了下，但她随即一笑：「不可以哦，小白有小白的人生，顾老师可以帮你提前避免未来的一些糟糕事情……但是，不能把你带走呢。」 顾老师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虽然口头上是拒绝了，但她也自言自语道：「不过，如果有意外发生……倒也不是不可以，嗯，如果有空子可钻就好了。」 十岁的黎白还听不懂顾老师的自言自语，但如今二十岁的黎白想起来了，她质问顾缇雅：「所以，那个意外是你造成的？你就是为了把我留在身边，替你做事，才让我——」 「小白，冷静点。」 顾缇雅轻轻摆手：「意外就是意外，你失忆了，而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你猜，如果把失忆的你送回黎家，你还会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虽然不时需要替顾缇雅办事，但黎白的生活其实非常自由，甚至，对黎白来说这边的工作就像是课余兼职，恢復的记忆告诉她在黎家的生活有多么痛苦，她绝对不可能成为现在的自己。 「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觉得你还会和唐今雨相遇吗？」 顾缇雅的这一句话让黎白彻底沉默，而听到这话的挪尔里希则瞥了她一眼：「……明明是会相遇的。」 顾缇雅无视了她的揭穿，她笑着说：「我已经告诉你昨天的事了，该你说了吧。」 挪尔里希愣了下：「就这么点？」 顾缇雅的笑容带着得逞的含义：「就这么点。」 又被魔女骗到了。 挪尔里希嘆口气，顾缇雅说的这些倒也不是完全没用，起码她明白，十年前出现在这个世界的顾缇雅已经开始着手改变主线了。而且，挪尔里希认为她做的事情远远不止如此。 成为黎白的老师，教导她成为比原剧情中更能保护自己的人，所以才避免了终身残疾的结果，虽然让她遭遇了失忆的意外，但这一下改动足以牵动整条剧情线。 挪尔里希嘆口气，总觉得这世界已经不可能被修正到原本的结局了。 「嘆什么气？接着刚才的讲。」 顾缇雅催促起了挪尔里希，看来她确实很想知道挪尔里希为什么会说她和江菲菲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世界，挪尔里希看了眼她，她打算说出那件事了。 首先她竖起了食指： 「解释之前我们得确认一个问题：穿到江菲菲身上的那个坏女人，她到底是先穿到了这个有着abo生理现象的世界，还是我们的世界？」 顾缇雅的表情渐渐变了，她意识到挪尔里希的话所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了： 「小挪……你该不会。」 顾缇雅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挪尔里希则点头：「对，我也在我们那个世界见过江菲菲这个人。或者说，是穿越到她身上的那个坏女人。既然你没有认识我之后的记忆，那你大概也不记得她吧。」 挪尔里希移开视线，她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想起坏女人戴着的红色耳坠。 一想到她，挪尔里希心里就很难受，但她还是压抑下来继续说： 第137页 「我认得她，她们的长相是差不多的，就像是我穿过来以后，司徒以冬的外表也进行了调整，大概是一样的道理吧。我还知道——嗯，我还记得，你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坏女人的所作所为。」 顾缇雅凝视着她：「小挪，她做什么了。」 挪尔里希没有开口。 顾缇雅语气加重：「挪尔里希。」 就是这样才不敢抬眼和她对视的，挪尔里希垂着脑袋小声说：「……这个，我不太记得了。反正我可以向你保证时间线是这样的。」 挪尔里希转移了话题，顾缇雅罕见的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听着挪尔里希梳理：「坏女人穿到了我们那个世界，做了很多坏事，然后她离开，紧接着是我，最后是你。至于穿越的方法和理由，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然而奇怪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却先是你穿到了十年前，而后是四年前江菲菲被坏女人夺舍，最后是我醒来。」 顾缇雅眉头皱起来：「等等。」 挪尔里希停下，她还是不敢抬眼去看顾缇雅。 「假设你的话都是真的，那么，回到你一开始的问题，这个坏女人——啧，你不知道她的名字么？」 挪尔里希嘟囔：「她在这个世界叫江菲菲，在我们那个世界自称为菲，但我又怕她是拿了别人的身份在作恶，不太想直接叫名字。」 「好，那就叫坏女人。」 顾缇雅嘆口气，她再次意识到挪尔里希的本质是多么善良。 「照你这么说，也有可能是先穿的我们世界，她离开后就穿到了这个世界，成为了江菲菲。」 挪尔里希嘴角勾了下：「但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坏女人先去的是我们的世界，那么她在这个世界和你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无交集，直到前几天你才知道她这人的存在。」 挪尔里希没说出口的是，假设坏女人认得顾缇雅就是她刚去的那个世界的魔女大人，那么这个喜欢兴风作浪的女人和顾缇雅一定会打翻天——要知道顾缇雅之所以来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自己被坏女人害死了啊。 「要不然就是你们两个穿进这个世界的时间点交错开了，所以你们没有见到彼此。就算是这样也不太可能，因为坏女人在四年前穿成江菲菲的时候，你作为顾缇雅已经很有名了，起码在a市是无人不知吧？」 挪尔里希想起搜寻引擎上的词条，顾缇雅的人生可真是耀眼夺目，见过她一眼的人绝对不可能忘掉她。 「综上所述，唯一一种可能的解释就是坏女人当时根本不认识你，她不知道你是异世界的魔女，只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也就是说，她是先来的这个世界，然后才去的我们那个世界。」 马上就要说到关键点了，挪尔里希看起来很严肃：「说起来也很凑巧，四年前你把十九岁的唐今雨收入麾下的时候，显然还是有记忆的，之后你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坏女人在破坏掉司徒以冬，林莺，还有江菲菲，也许不止这些人的生活后就走了，我猜她之后就到了我们那个世界，接着就导致我来到这个世界——这里的时间顺序是对的，我来的时候真正的江菲菲早已自杀了。」 「也就是说，只有你穿越了时间，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十年以前。」 听完这些的顾缇雅沉默许久，最后终于迟迟开口：「……但是，操控时间是禁忌之术。」 她不得不说出这一句话，哪怕她很不情愿：「就连我都办不到。」 「也许，只有神才能做到。」 挪尔里希一脸凝重：「所以你是对的。在这个世界——以及我们那个世界，有一个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幕后黑手，祂甚至可以做到随意穿梭空间，操控时间。」 还有，祂甚至可以做到让死人復生，以另一种身份重新来过。 挪尔里希坐在那，她半天不语，并没有察觉到顾缇雅正默默看着自己，她也不知道顾缇雅的胸口泛起莫名疼痛，甚至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只要看着挪尔里希，心脏就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尖锐的痛觉让顾缇雅抓住被单。 她轻轻开口：「小挪。」 挪尔里希的身子颤抖了下。 「你真的没有在隐瞒我什么吗。」 沉默蔓延，一时间无人开口。挪尔里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但她没有开口。 为了转移话题，挪尔里希忙装出一脸开朗的样子说：「总、总之！这是我的初步结论，但是一切都更加清晰了。以前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幕后黑手，现在起码知道祂真的存在，我们好歹有一个确切的目标了。」 「……应该是有两个。」 顾缇雅终于移开视线，她已经无法忍耐胸口的疼痛了。 移开视线后疼痛会稍微缓解，她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挪尔里希一愣：「两个？」 「对，一个是超越一切的，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要解决这个麻烦还太远。另一个就是那个坏女人，不管怎样，她是害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 顾缇雅皱眉，果然，一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就会格外疼痛，魔女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认为这个原因非常关键。 她轻轻瞥了眼看起来有点心虚的挪尔里希，看来自己得找机会套出挪尔里希的话了。 第138页 要用什么手段好呢？ 顾缇雅刚升起这个念头，近处就突然传来一声很响亮的「咕——」，顾缇雅一抬眼就看见挪尔里希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因为到饭点了，我、我有点饿……」 她说完更不好意思了，就在那「嘿嘿」傻笑几下想掩饰尴尬，顾缇雅虽然是一脸漠然看着，但她心里却在嘆了口气，心想之后再说吧，反正小挪不会跑，今后还会乖乖睡在房间角落的床垫上，那两个幕后黑手也不知道此刻身处何处，到底能不能找到—— 魔女的懒劲儿泛上来，她看着挪尔里希傻乎乎的笑容，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得松懈，那对琥珀色的眼眸流淌出一份温柔，就算胸口的疼还在泛滥，可她到底还是拿眼前这个小挪没有办法，胸口的疼融化了，她突然觉得好庆幸——为什么呢？ 顾缇雅的拥抱是翩然而至的，她的手臂环绕上来，紧紧扣住挪尔里希的肩头，挪尔里希感觉到她的下巴抵着自己的肌肤，听见她轻轻问：「小挪想吃什么呢？」 挪尔里希一下子就结结巴巴的，连一种菜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她就在那说着：「嗯——那个，首、首先，我想喝一杯奶茶……」 挪尔里希的声音近在耳旁，她的心脏抵着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它跳动的节奏。 不知何处飘来一句呓语，也许是心声，也许是某个梦里的自言自语，也许，是来自挪尔里希胸口的纹身。 对顾缇雅而言，她只是莫名其妙流了点泪水出来，她听见那好像不存在的呓语在轻轻说话，带着庆幸： 太好了，你就在我身边。 第59章 挪尔里希本想自己出去解决午饭，没想到顾缇雅却叫她等等自己，挪尔里希于是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她玩了会手机便听见浴室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缇雅应该在洗澡。 好像要花上点时间，挪尔里希想了想，低头给唐今雨发了消息，问她和黎白那边怎么样了。 等唐今雨消息的时候她还给庄幼怡发了条消息，庄幼怡是秒回，挪尔里希看着那条回復思考了一下，有个计划渐渐在她脑海里成形。 就在这时唐今雨也回了消息。 唐今雨：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不肯见我。 挪尔里希嘆了口气，也是，昨天才发生那种事，黎白怎么可能今天就愿意见唐今雨呢。 只是，从黎白愿意好好和顾缇雅谈话看来，她的态度并非那么坚决，她是一个很讲理的人，那个向来站在高位从不低头的老大居然会低声下气地道歉示弱，黎白还是会给予解释机会的。 而顾缇雅的解释显然说得通，最后也说服了黎白，所以她们之间的关系固然疏远了些，但这种情况是可以慢慢补救回来的。 挪尔里希也相信那个顾缇雅能办到这点。 所以黎白现在不肯见到唐今雨，最主要的问题肯定还是在唐今雨那边——现在的黎白正处于一种破碎状态，挪尔里希过去也经常见到这样的女孩子，那时她总会不遗余力去拯救她们，哪怕—— 啊。 脑子里某根弦像是被触动了一下，挪尔里希愣住，她喃喃：「……拯救，啊。」 唐今雨对黎白的态度又何尝不是她过去对于那些女孩子的态度呢？ 但是这样下去的结局是不好的，是坏的，因为那些女孩子反而会因此受伤，很多时候这种心态往往只是一种自我满足。 挪尔里希想起原书剧情，她打了一行字过去问唐今雨：你想好要和她说什么了吗？ 对方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想告诉她我最真实的心情。 挪尔里希：然后呢？ 这次停顿的事情更长，唐今雨最后的回覆让挪尔里希心生不安：如果，她还是后悔遇见我，那么我就会离开a市，淡出她的生活。 这怎么行！你俩可是天生一对。 挪尔里希这句话明明打在对话框里了，但她还是没有发出去，所谓的保证可不是光说好听话就能办到的，她低着脑袋深深嘆气，心想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这俩人的关系，对互相的感情……都是原书剧情里没有出现过的。 虽然是想参考一下原书里打破僵局的情节——可是，能行吗？ 挪尔里希紧锁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挪。」 思考得太认真了，连顾缇雅何时站在自己面前都没发觉，挪尔里希一抬头就看见顾缇雅穿了件近乎拖地的復古黑色连衣裙，乍一看和魔女过去所穿的斗篷长裙有一些相似。 黑色真皮高跟鞋后露出骨骼清晰的脚踝，今天的顾缇雅没做髮型，乌黑的长髮披散下来，那对眼眸已经化为了纯黑色。出门在外的时候，顾缇雅还是会把琥珀色的眼眸收起来的。 仅仅是简洁单调的打扮，但也正因为这种单一，所以顾缇雅的优雅与美丽也一目了然，鼻间传来股芳香，她用的沐浴乳香气很浓，挪尔里希抬起头，而顾缇雅伸出手后就没有再讲话。 挪尔里希就神使鬼差地把自己下巴搁在顾缇雅掌心，顾缇雅见了失笑：「你在做什么？」 「嗯？」 挪尔里希歪头困惑，顾缇雅反手抓住挪尔里希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下一秒魔法阵浮现，挪尔里希听见顾缇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你去吃午饭。」 是我的错觉吗，顾缇雅突然对我好好哦。 第139页 挪尔里希维持着被顾缇雅攥着手腕的姿势，她莫名想到一种可能性——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还没有完成纹身任务，这个顾缇雅并没有恢復记忆。 可能是契约在起作用吧，顾缇雅只是在履行自己作为主人的义务而已。 挪尔里希垂下眼睛，突然琢磨起一件事。 万一这纹身说话根本不算数呢？就像是之前那次一样。 ……话又说回来，这个纹身到底是谁的恶作剧？ 这时她们已经来到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挪尔里希认出她们正身处于七道口。 「七道口很繁华，要找到这样一条没有摄像头的巷子是件难事。」 顾缇雅耸肩：「所以我们得走一会才能到我预约的餐厅。」 动身之前顾缇雅靠近挪尔里希，她要她张开手掌，挪尔里希照做，只见顾缇雅伸出食指在她掌心慢慢挪动，指甲颳得挪尔里希很痒，她忍不住笑出声。 顾缇雅看了她一眼：「不好奇？」 挪尔里希毫不犹豫回答：「因为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啊。是错觉魔法吧，能让外人看不出我的真实外表。因为是比较复杂，有时间限制的魔法，所以每次都得花点时间才能完成。」 说完以后她又小声补充：「……以前，你和我一起出去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给我施这种魔法。」 那时你总说这是为了避免麻烦事，因为挪尔里希名声不好，她还那么招摇，所以才这样做。 可我现在是知道的，你其实是在担心我，担心我被人攻击，担心我被人无故谩骂，这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顾缇雅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勾勒。但她自己知道，她已经越来越相信挪尔里希所说出的一切，假设她在说谎，那么她大概是顾缇雅百年来见过演技最好的人。 她轻轻划了一个圈圈把这些写好的咒语都圈起来，最后轻盈地点了点食指，嘴巴微张，吟唱起一段咒语。 挪尔里希看着这样的顾缇雅，刚才的想法愈演愈烈，她忍不住想： 顾缇雅，也许幕后黑手不止两个。 也许有第三个人，而那个人就是给予我纹身的人。 这个人的影响对我，对你来说都比那个「神」和坏女人要强烈得多，你我都心知肚明。 「——好了，走吧。」 咒语吟唱完毕，但是挪尔里希的外表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在其他路人眼里她已经完全不是现在的长相了，这倒是很方便，起码不需要唐今雨给她易容了，现在这个节骨点上要找她帮忙也很不容易。 她跟着顾缇雅走出小巷，一瞬间世界喧嚣起来，车水马龙，人群拥挤，挪尔里希低头看见巷口有白色粉笔画出的痕迹，看来刚才那么安静是因为顾缇雅在这个巷口提前布置了屏蔽类型的魔法。 顾缇雅并不等她，她向前迈步，一瞬间便被人海吞没——但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乔装打扮的顾缇雅在几秒内吸引来所有过路人的视线，挪尔里希这才想起她们正身处于a市最繁华的地段。 挪尔里希愣住，她突然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跟上去，就在这时顾缇雅回头看她，眼神带着一种挑衅，似乎在说「怎么，不敢吗？」。 挪尔里希擅自为其脑补成这么一句： 如果失忆前的我就是第三个幕后黑手，你还会选择跟上来，和我并肩向前么？ 她的心里还未浮上答案，腿却先一步向前，快步跟上了顾缇雅。 不是因为契约的作用。挪尔里希想。 是心在起作用。它就想这么做，像是被吸引的磁铁。 世界的秘密，一切的真相，主线的结局……这些都再说吧。 此时此刻挪尔里希头一次没有想着一定要去拯救谁，她就想考虑自己的心情。她只想迈开步伐跟上顾缇雅，那个穿着黑裙的女人，髮丝在她肩头轻轻耸动，挪尔里希跟上去，也没有像之前做保镖一样和她保持距离跟在身后，她选择了站在她身边，一起扑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们走出街头巷口，来到七道口的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挪尔里希抬起头，金座大厦的巨幅gg屏上是不知姓名的艺人在为产品打gg，虽是白天，但此情此景却让挪尔里希回想起她头次来到这里，抬起头看到的一幕。 ——当时和林莺一起出现那里的人，现在就在我身边啊。 挪尔里希扭头去看身旁一脸淡漠的顾缇雅，她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指尖，就是这种最平常的样子也让挪尔里希移不开目光。 那时候遥不可及的人，如今却再一次近在咫尺。 是不是她们命中注定就会变成这样？肩并肩的关系，又有点亲密。就算顾缇雅此前失去了身为魔女的记忆，她们也会不断靠近彼此……好吧，也许也有信息素的缘故，然而，挪尔里希认为这不仅仅是信息素的原因。 就算信息素契合，但顾缇雅绝对不是任由信息素摆布的那种人。 挪尔里希是知道的。 沉思的时候，挪尔里希发现周围好像不太对劲。 「……嗯？」 周围一下子就变得拥挤，也好吵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顾缇雅站在人群之中，不远处甚至还有闪光灯在亮。 「您好，请问您是顾缇雅小姐吗？」，「我可以和您合一张影吗！」，「那个，签名也行的！！」，这些话差点淹没了挪尔里希，她下意识后退几步想走，结果人墙立刻挡住她，让她转个身都难。 第140页 ——差点都忘了，这个世界的魔女可是一个大名人！ 挪尔里希都快喘不过来气了，然而顾缇雅还是那样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她甚至动都不动，显然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但挪尔里希都快喊出来了。 就在这时顾缇雅勾了下嘴角，只有在她身边的挪尔里希才能听见她在说：「……这么多应该够了。」 紧接着她突然揽住挪尔里希肩头，凑近她耳朵说：「小挪，帮帮我吧，你不是alpha吗？」 明知道顾缇雅说这话是别有用心，但扭头看见顾缇雅摆出一副委屈模样的挪尔里希还是愣住，可她没能及时理解顾缇雅这话的含义，顾缇雅发现后嘆口气，她总是会忘记这个挪尔里希来到这世界并没有多长时间。 那就换一种说法。 按照她记得的，有关挪尔里希的传说来表达的话—— 顾缇雅抓住她衣角，细长的眉毛弯下来，楚楚可怜的，像是在撒娇： 「你不是挪尔里希大人吗？」 这句话太管用了。 挪尔里希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兇狠起来，顾缇雅的举动让那些人这才发现挪尔里希——现在在他们眼里，挪尔里希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而已。 「离我们远点。」 挪尔里希冷冷开口，这时顾缇雅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抑制药丸，捂着嘴吃下，几秒后alpha的信息素在十字路口扩散开来，大晴天的下起信息素之雨，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感觉到一种来自本能的压迫感，而顾缇雅的手也压住挪尔里希肩头，通过魔力增幅使每一个人哪怕是beta也连连后退，周围瞬间就空了。 顾缇雅满意地笑了，她一把抓住挪尔里希的手，这次不只是攥住手腕了，她同她十指相扣，红灯在这一刻变绿，顾缇雅带着挪尔里希奔跑在人行道上，快入夏了，风吹在脸上很舒服，眼前只剩下了顾缇雅黑色的背影，她髮丝扬起，这一抹景象深深刻进了挪尔里希心里，成了块抹不去的烙印。 耳畔传来魔女的轻笑。她从来没见过顾缇雅笑得如此肆意，哪怕她现在迟迟意识到了顾缇雅的真实目的，可挪尔里希还是忍不住觉得顾缇雅此时此刻的笑是真心的，她们逃离人群与喧嚣世界的心情也是真心的。 还有，和契约无关，和胸口的纹身也无关。 她对顾缇雅的喜欢，也是真心的。 第60章 她们逃跑的速度慢下来，顾缇雅预约的餐厅就在眼前。 她们的手还紧紧牵着，温度未褪。 就在这时下起了雨。 顾缇雅仰头，她本想扭头对挪尔里希说，已经可以了，不用再散发信息素了，然而来自现实的雨滴落在她额头，顾缇雅这才发觉这场雨是真实的。 她笑笑，觉得这种巧合很有趣，而挪尔里希却意外沉默，顾缇雅以为她是在无声抗议自己的任性，所以只是拽拽她手，拉着她走进了餐厅。 「您好顾女士，请走这边。」 服务员恭敬鞠躬，领着她们进入餐厅内部。这是一家低调的西餐厅，刀叉清脆的声音伴随优美的钢琴旋律，店内不大，但每个位子都设计得恰到好处，保留了一种隐私性，只要坐下就看不到其他客人，低低的说话声音也被钢琴声盖了过去。 「要喝点酒吗？」 顾缇雅看起来很是尽兴，她拨了下发尾，一颗雨珠挂在她额前，顾缇雅弓起食指轻轻戳破雨珠，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挪尔里希看在眼里。 然而，眼神一旦对上，挪尔里希就连忙移开视线，捂了捂心口的位置。 「……就喝一点。」 她嘟囔了一下，顾缇雅挑眉：「你的一点可不是真的一点，说，喝几瓶？」 「一瓶就行啦。」 挪尔里希的语气莫名弱弱的，感觉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与之相反的顾缇雅带着菜单露出一对眼睛，她盯着坐在那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挪尔里希，手指点着菜单的边缘，突然说：「不是提前策划的。」 「嗯？」 挪尔里希抬眼，她其实什么也没在想，只是在努力压抑住此刻躁动的情绪。 「刚才的事，不是我提前计划的，是我和你走出那个巷口的时候才想到的。」 顾缇雅放下菜单，她一手托腮如此说道，挪尔里希这才意识到她在跟自己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呢？ 挪尔里希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态度转变得如此突兀，以至于顾缇雅以为她在生气。 「我恢復记忆后本就想早点和林莺解绑，不然之后做事会很麻烦。正好今天你在，所以才临时想到利用你把我的名声搞坏，这样林家那边用不了多久就会主动和我提出解除婚约了。」 挪尔里希歪头问：「林莺会同意吗？」 「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我和林莺的婚约主体并不是我和她，因为我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婚约是我向林正勤提出的一项交易，我会作为alpha保护好林莺，为公司提供帮助，而他也会尽可能给予我资源。」 顾缇雅笑了笑：「我在这个世界的资源绝大多数都是这么来的。」 在能力超标的情况下，顾缇雅有条件提出一项项公平的交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挪尔里希甚至不用想像，她知道顾缇雅定能办到这些。 毕竟魔女也不是一出生就成为了如今无所不能的魔女大人，她一定也经过了许多磨难，那些事才是挪尔里希根本无法想像的。 第141页 不过顾缇雅的话也提醒挪尔里希了，她想到什么问：「不过你这几天好像都没有去办公室工作啊。」 「嗯，我花了点时间做出了一个魔偶，在别人看来那就是我。很好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工作机器，可惜得时刻消耗我的魔力，唉，我就说——」 「这个世界上最好没有人类，全是能听你话的魔偶就好了，对吧。」 挪尔里希立马接上这句，简直就是把顾缇雅此时此刻的心里话复述出来了，顾缇雅有点吃惊地眨眨眼。但挪尔里希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下意识这么接话，对她而言，和魔女有关的回忆可以理所当然地浮现。 挪尔里希没有注意顾缇雅的神情，只是略有些苦闷地说：「可是，这样听起来好可怜啊。」 开胃菜和酒都上来了，顾缇雅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点了点手指，酒瓶悬浮起来，在挪尔里希倒了满满一杯。 「你说林莺？」 她倒完酒才这么说，挪尔里希埋头吃菜，点了点头。 在原书剧情里林莺就是一个很可怜的角色，她第一次谈恋爱就遇上了司徒以冬这个渣a，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她要挟着感情，被她反覆折磨。唐今雨在原书里担任过她的保镖，那时她也对自己无法拯救身处于泥沼中的林莺感到了痛苦。 后来她和黎白的一次大吵就是围绕这点爆发的，黎白冷笑着质问她：唐今雨，你是不是谁都想救？ 看到这段的时候挪尔里希感觉被质问的人仿佛是自己。 正因如此，顾缇雅才会抿唇，挑眉对她说： 「怎么，不忍心见女孩子落泪的挪尔里希大人，不拯救一下那位柔弱的女人吗？」 又来了。 挪尔里希皱眉。 眼前的顾缇雅显然是知道她在传说里的角色，才屡次利用这点挑拨她。 但挪尔里希认为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以及，顾缇雅的态度也让挪尔里希久违想起魔女其实是不喜欢人类的，就算战争爆发在眼前她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对某一个单独的人类产生怜悯的感情。她见得太多了。 而且，「说到底她们也只是一本书里的角色而已，就算如此，你也要如此用心？」 顾缇雅别过脸看向远处，虽然在这里看不见任何一个客人的身影，但是侧耳倾听就能听到这些人——这些书里的背景板们窸窸窣窣的在说话，那些话语在原书里是不可听见的，是没有必要出现的。 是不值得去在乎的。 但挪尔里希却摇头，她目光坚定： 「我知道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但那又如何，她们对我来说就是真人。」 顾缇雅默默看着她，此时菜也一道道端上来，服务员走后，顾缇雅抬起了酒杯，对着挪尔里希说：「那就祝我们的挪尔里希——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可以依次拯救这本书里迷路的角色们。」 「而我拭目以待。」 酒杯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脆，挪尔里希看着顾缇雅仰头饮尽酒杯里的液体，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你真不打算帮我？」 顾缇雅舔了下嘴角的水珠，她笑得明艷：「帮你有什么好处？」 挪尔里希想了想，她身上筹码不多，现在可以扔出去一个：「我的脑袋里有一些零碎的记忆，可能和我们穿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有关，但是我不确定。如果你帮我，我们可以一起拼拼看。」 顾缇雅皱眉，挪尔里希知道魔女不喜欢讨价还价，这很容易让她觉得自己在被人威胁，所以挪尔里希有一点紧张，但她又知道，想达成自己的那些计划，顾缇雅的帮助是不可或缺的。 「万一那些记忆根本没用呢？」 顾缇雅这么问，挪尔里希就知道有戏了，起码对话继续了下去。 「就算找不到原因也有用，也许，也许可以帮你回忆起来一点关于我的事。顾缇雅，你说实话啊，你是不是有想起来一点点有关我的事？」 挪尔里希的手搭在桌上，她探身，眨着眼睛一脸积极，顾缇雅反而移开视线，她没有正面回答，挪尔里希便帮她说：「不然的话你今天也不会突然对我这么好了，我本来还奇怪，但现在觉得，肯定是因为那些被锁起来的记忆在起作用，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我可以信赖，对不对，对不对啊。」 说来也怪，明明刚才还不敢去看顾缇雅，甚至和她讲话，但现在挪尔里希又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要不是现在在餐厅里，她恐怕马上就要扑到顾缇雅身上了。 简而言之就是，挪尔里希是个很擅长得寸进尺，顺杆儿爬的傢伙。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挪尔里希哪怕说着这些话，她也能听见自己心脏在扑通跳，脸颊也烫，羞怯褪掉后就是水涨船高的爱意在浮现。 我喜欢顾缇雅，我喜欢顾缇雅。 挪尔里希觉得自己现在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翻译成这一句。 顾缇雅发现了吗？肯定没有吧，毕竟我平时就是这个样子的嘛！ 果然，再厉害的防御魔法也没办法抵御挪尔里希的笑容和她积极的话语，顾缇雅无奈地嘆口气，她倒是不觉得是自己吃瘪了，她只是——只是觉得，挪尔里希的话有道理，她说中了一些事，所以，未来应该也会说中更多事。 「……先说好，别太依赖我。」 顾缇雅不情不愿地说出这话，对上挪尔里希那对眼睛时她又迟疑一下，挪尔里希又一次替她说出了心中所想： 第142页 「有需要的时候再唿唤你，对吧。」 挪尔里希一脸得意，她伸出手背说：「用于唿唤你的魔法，拜託啦。」 顾缇雅莫名不爽，她在挪尔里希手背上写咒语的时候更是烦躁，抓住她手一瞬间狠狠捏了下，语气也狠：「再抢话，晚上就要你去客厅沙发上睡。」 这警告很有用，挪尔里希立刻闭嘴，低头吃起自己那份菜。 顾缇雅不知道自己心情为什么随着挪尔里希愈来愈多的预判行为变得如此烦躁，按理说她这么了解自己是一件好事，起码能减少许多无效沟通，而且也能证明她值得信赖。 但是，她还是好烦。 虽然省事许多，但顾缇雅总觉得她和挪尔里希之间少了许多关键的步骤，以至于挪尔里希表现出的这种了解与熟稔好像并非是针对自己的，而是针对那个与她度过无数日夜，患难与共，甚至一同做过情爱之事的魔女拉缇雅。 而非自己。 顾缇雅莫名「啧」了一下，她可不是青涩的挪尔里希，她清楚人类的种种情绪，所以她知道心里泛上的这股酸水意味着什么。 也正因如此，顾缇雅觉得难以置信，她心说不可能，绝不可能。 指甲也禁不住用力，她无视掉挪尔里希小声的「顾缇雅，有、有点痛哎……」，只是冷笑一声。 拜託，我又不是一个蠢货。 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吃自己的醋？ 第61章 接下来的几天挪尔里希都不见踪影，大概是去实行她的计划了，顾缇雅也没管也没问，也许是因为那天在餐厅里吃饭时莫名其妙感到的不爽与烦躁，让她一见到挪尔里希就有点生气——其实是对自己生气，但这位高傲的魔女大人是绝不会承认的。 她有自己的计划，挪尔里希大概也有所察觉，但她没有问的原因是知道自己大概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顾缇雅才不会告诉自己呢。 换句话说，如果顾缇雅要问她在做什么的话，挪尔里希大概会一句不落地全都告诉她。 顾缇雅不问，挪尔里希洗澡的时候就自言自语，给自己总结起来。 这几天挪尔里希不仅在a市做了一些准备，她还通过庄幼怡了解了林莺近期的行程，知道她临近毕业却因为顾缇雅和某个不知哪里来的alpha传出的大新闻搞得焦头烂额，主要是因为那些外界的负面影响。 与此同时林家那边又在施压，而这次林莺似乎不打算反抗，而是任由家里人干预。 庄幼怡又提到，听说林正勤为她请了好几个保镖，但最后都被她自己一一辞退了。 就算是拒绝，採用的也是这种方法，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拒绝林正勤的提议，林莺的这幅性子让挪尔里希忍不住嘆气。 虽然很不忍心，但挪尔里希还是决定要进行a计划，哪怕这计划有可能让林莺的状态更加糟糕，所以她叮嘱庄幼怡要随时和她报告林莺的状态，听到这话的庄幼怡给她打了十个包票保证一定办到。 无论如何，a计划的目的就是让林莺像书中那样得到一个好结局，如果是以前的挪尔里希，恐怕她还会有所犹豫，但如今她已经知道了原书的剧情，所以她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另一个计划——b计划则是让唐今雨和黎白和好，慢慢摆正偏离的主线，让她们走入好结局的路线。 为此，她甚至还跑去了唐今雨和黎白的家乡b市，试图找出那件在原书里发挥了很大剧情推动作用的物品，她其实有点担心那东西在几年前就被失忆前的顾缇雅找到，藏起来或者烧掉都有可能，还好过去的顾缇雅并没有那么做，挪尔里希费尽千辛万苦还是找到了。 目前这个阶段还不需要顾缇雅出马，挪尔里希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其实恳求顾缇雅帮自己的话，完全可以提高效率，但挪尔里希觉得这样就违背了一开始的条件。 况且，自己现在正处于一见到顾缇雅就疯狂心动摇尾巴的状态……嗯嗯，还是先自己一个人忙活吧！ 挪尔里希无法保证自己要是和顾缇雅在一个房间里相处久了，不会忍不住说点什么，又做点什么。 更何况顾缇雅的发热期也近了。 只有那么一件事需要在意，那就是胸口的纹身。 这几天挪尔里希洗澡的时候一看见胸口纹身就唉声嘆气，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感觉只能寄希望于顾缇雅慢慢慢慢就想起了和她相处的一些记忆，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使用魔法，把这具身体改造成挪尔里希自己原本的身体了。 要是不行的话…… 在浴室的雾气里，挪尔里希傻傻看着白茫茫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根本看不到），她顿时浮想联翩，最后忍不住胡乱挥手打消这些念头： 「不，不行！绝对不行！」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针对什么喊出来的。 。 对顾缇雅来说，挪尔里希看起来真的很忙。她每天直到深夜才回来，一般先去洗个澡，在浴室里自言自语，偶尔还会唱歌，这些顾缇雅都能听见——她本人大概是不知道的。 然后挪尔里希会蹑手蹑脚进到卧室里，这时候顾缇雅看起来往往已经睡去，她唿吸声很微弱，挪尔里希几乎听不见，只能看她裹着被单的身体在起伏。 每当看到这样的安然睡去的顾缇雅，挪尔里希就会感到安心，然后爬到自己那张床垫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143页 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以后顾缇雅总会睁开眼睛，她琥珀色的眼眸在黑夜里像一对猫眼石。 今天也是如此。她翻过身子，看向角落的挪尔里希。 不是没有睡着，或者被吵醒了，而是睡不安稳。 挪尔里希没回来的话就无法进入往常的深度睡眠，这很稀奇，顾缇雅向来以自己的睡眠为最优先项，就是天塌下来了，只要自己没有性命之忧，顾缇雅一定会保证精緻的长时间睡眠。 睡不安稳，所以挪尔里希回来的时候总是有所察觉，屋子里的魔法阵也会提醒她这点，直到她躺在床垫上睡着，顾缇雅才会想：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才没有在想，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为什么还没有唿唤过我一次，你真的需要我的帮忙？ 为什么……只是看着你睡着的模样，心情总是会好上许多。 所以今天也会做出这种事。 顾缇雅坐起身，被单从她瘦削肩头滑落，啪嗒落在床上。 她下床来到挪尔里希的床垫前，跪上去，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一下。 很小的魔法，可以让挪尔里希沉沉睡去，不被她吵醒。 顾缇雅的薄纱睡衣会让她有点着凉，所以她会很快钻进挪尔里希的被子里，她的怀里，挪尔里希会下意识把她抱住，像是在拥抱一只洋娃娃，顾缇雅很享受这种感觉，因为她全身都被挪尔里希抱紧了，鼻尖是挪尔里希洗完澡后的香味，目之所及也都是挪尔里希，睡去的挪尔里希会不自觉散发出一点信息素，这让顾缇雅更沉醉，几乎想溺死在挪尔里希的怀里。 然而今天这一步却出错了，也许是因为顾缇雅发热期的渐近，导致omega的信息素散发出来，信息素和魔力本质相同，所以即刻冲破了顾缇雅刚才施的魔法，挪尔里希感觉到了怀里的异样，她皱眉睁眼便看见了顾缇雅在自己臂弯里睡得很沉。 她愣住，这几天虽然有刻意不去接触顾缇雅，也尽量靠自己一个人完成计划，然而她知道这其实是一种逃避。越是逃避，那么再一次贴近时就会受到越强的影响。 被关在盒子里的爱意已经关不住了，它满溢出来，把挪尔里希的忧虑全都抛之脑后。 此时此刻，挪尔里希只想倾身吻一下顾缇雅，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出去——她喜欢顾缇雅，也相信顾缇雅不讨厌她。 不然的话，她就不会半夜钻进挪尔里希的被窝，和她睡在一起了。 于是，挪尔里希顺应了心中所想，做了想做的事。不知是醒来还是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的顾缇雅居然也有所回应，手环抱住挪尔里希的后背，扣住她肩头，不要她轻易离开。 在夜晚，时间滴滴答答流逝，床垫上的缠绵缱绻持续了片刻，挪尔里希不曾发觉，她胸口的纹身正在逐渐变淡，黑色正顺着她的肌肤在作迁移，缓缓漂浮出来，变成粒子状进入了顾缇雅的身体里。 「那我不乖，也不听话。这样的话，拉缇雅会留在我身边吗？」 「拉缇雅，我睡不着，你能不能给我唱一首摇篮曲？」 「拉缇雅，你从我身上补充魔力，好吗？就算我死掉也没事，请你，为索尔纳降下一场雨吧。」 粒子状的黑色纹身化作过去的一幕幕画面在顾缇雅的梦里走马灯般掠过，厚重强烈的感情如同乌云压境，就这样在剎那间压倒了顾缇雅的精神，让她真的像是进入了一种溺水状态，这时她突然听见有人在哭，那哭声很特别，几乎是无声的，却痛得能让她跪在地面。 回过神来时顾缇雅跪在了一片倒塌的泥土废墟前，视线太模煳了，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什么蒙住了眼前的一切。 但视线最后还是慢慢清晰，游移着的视线有了焦点，顾缇雅低头，她怀里正抱着谁。 是挪尔里希……吗？ 在看清怀里那人的模样后，顾缇雅勐地从梦里惊醒，她突然用力推开现实中挪尔里希的身体，那些黑色粒子没能完成全部的传输，在挪尔里希被推到墙上时被收回到她的身体里，挪尔里希吃痛闷哼出声，她抬眼，此刻显然是清醒过来了。 ——糟糕，没有控制住自己。 挪尔里希摇了摇头责备自己刚才怎么突然就忍不住了，就算有信息素的干扰，有她自己的动心，有对顾缇雅的思念……不行不行，不能给自己瞎找藉口，事实就是她们又出了这种意外。 可是，她们刚才应该只是亲亲了而已啊？ 然而把她推开的顾缇雅却靠在了床边，她抱住自己微微发抖，凌乱的髮丝垂下挡住琥珀色的一只眼睛，不管怎么看，眼前的顾缇雅显然是一副脆弱易碎的模样。 这让挪尔里希不敢靠近她，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事，她想说对不起，但接下来一幕却让她瞬间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看错了吗？ 挪尔里希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缇雅那对眼眸分泌出了泪水，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滑落。 魔女的眼泪多么珍贵，只是掉了一颗，顾缇雅便别过脸去不要挪尔里希看见，但还是能听见她颤抖的声线在说： 「……别看我。」 那声音让挪尔里希几乎心碎，她看不得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落泪，如果那个人是顾缇雅——雨之神啊，她的心脏简直是在不停抽痛。 她想要靠近顾缇雅，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察觉到她靠近的顾缇雅却勐地抬头，这一刻第二滴眼泪掉落，顾缇雅咬唇用力说： 第144页 「小挪，你之所以是意识穿越，是因为你原本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对么？ 「你死了，挪尔里希，早就死了。」 她盯着挪尔里希说：「而且你从一开始就记得这件事，你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不告诉我？」 挪尔里希支支吾吾的：「我是觉得这件事应该不重要……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她想说自己的死亡本身是不重要的，木已成舟，重要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拉缇雅的所作所为，以及她们为什么会一起来到这个世界。这些才是能让她们找出真相的关键线索。 但顾缇雅却不听，她摇头，几乎要哭出来似的说： 「小挪，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甚至可以说是唯一重要的事。 她能听见过去的自己在如此呢喃。 这一刻顾缇雅身下浮现魔法阵，挪尔里希心里一惊，她下意识叫出来：「等、等一下！我明天需要你——」 挪尔里希想要扑过去抱住顾缇雅，起码要和她一起传送离开，然而这一次却晚了一步，能抓住的只有魔女的第三滴眼泪，它落在挪尔里希手背，还带着些许温度。 当顾缇雅消失后，挪尔里希跪在那，她大脑一片空白，比起思考明天的计划要如何进行，魔女话里的含义，此时此刻的挪尔里希脑海里仅剩下顾缇雅的泪水，顾缇雅眼里的悲伤。 顾缇雅哭了，是因为我才哭的。 ——又一次。 挪尔里希瞬间丧失所有动力，她只是呆呆跪在那什么都不做，像是一台失去了电源的机器人。 不知道在那跪了多久，直到窗帘缝隙漏出来了一点光，直到挪尔里希的视线范围内有什么随着光的反射在发亮，挪尔里希这才动了动，她眨眨眼，看见地面上有三颗晶莹的水晶。 她想起某个魔女的传说。据说魔女的眼泪之所以如此珍贵，是因为她的泪水会化作魔力凝聚的一块水晶，价值连城，抵得上所有珍贵珠宝。 挪尔里希捡起那三滴眼泪水晶，把它们放在掌心。 她合拢手指将它们攥住，然后贴紧耳朵，像是在听贝壳里的海浪声一样，水晶里的魔力来源于顾缇雅，那个此刻正藏在哪里独自哭泣的魔女大人。她好像能听见哭声，又似乎只是自己的幻听而已。 但是，如果传说是真的话。 挪尔里希慢慢站起来，把那三颗水晶紧紧攥住。 如果魔力的来源就在近处，那这三颗水晶应当也会有所回应。 而且，如果来得及的话，她应该也能完成那些计划。 挪尔里希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她努力擦了擦酸涩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挪尔里希，你可以的，你一定能找到她，而且还能完成你的计划。要是实在来不及的话就别管了——只要找到顾缇雅就好了。 躲猫猫游戏正式开始。 第62章 在眼泪水晶不断掉下，砸在地上的时候，让我们先回到传说的起点，也就是几百年前的时候吧。 那时候还没有挪尔里希，索尔纳也只是一块很小的土地，大陆板块甚至有所偏差，极北之地仍然存在着一个古老的雪国，据说那里的地下藏着一所更加古老的图书馆，保管着无数禁忌的魔法书籍。 可以说，那里本就是无数悠久的，伟大的传说流传出来的地方，同时也是一处神秘的，如今没多少人认为它真正存在的失落之地。 在那些传说中最赫赫有名的，便是那位雪国的女王，神明的代言人。 也不知道是随着时间流逝而忘却，还是被谁用遗忘咒语在世人的记忆里刻意抹掉了那位女王的名字，所以无人发觉她和后世几乎站在对立面的那位魔女是同名，偶尔也会有人把她们两个联繫在一起，但那纯粹是毫无根据的臆想罢了，只存在于吟游诗人的小调里。 对拉缇雅来说，她只是单纯想要亲手埋葬身为人类时的自己罢了。 ——在还没有成为魔女，仅仅是一个人类的时候，拉缇雅自出生起便从不哭泣。 因为雪国很冷，泪水会带着温度流出，瞬间便结冰，到头来身体和心都变得更加寒冷，所以雪国人很少哭泣，就好像天生缺少了这一种功能。 但拉缇雅又知道这是谎话，雪国人也会哭，只是眼泪会和冰霜融在一起，哪怕是面对面也很难看出来对方在哭，但是拉缇雅能看出来，她能通过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的轻颤得知人们的情绪。她是一块透明敏感的冰，能反映出人们的心理。 正因如此，她日后才会成为雪国的女王，圣女，拉缇雅大人。 她在传说里有很多称谓，很遥远的时候人们尊敬她，甚至把她当作神明的使者，然而拉缇雅知道自己和神明半点关系都没有，人们把她放置在凡人无法轻易触及的王座上，再俯身跪下，冰雪唿啸。 雪国的建筑物傍山而建，这山是覆雪的冰山，绝大多数居民居住在地下好躲避风雪，但王宫必不可能建在幽深的地下，所以人们耗费数年心血在这片极北的土地建造出这座尖顶朝天的冰山城堡，拉缇雅每次来到这里举办仪式时都会觉得荒唐可笑，眼前的伟大建筑物在她看来只是形式大于实用的一个玩笑。 每当她坐在王座上，把手轻轻搭在王座冰凉的雕刻把手上时，她望眼望去，在她身下臣服的人们裹着厚重的皮毛棉服，城堡外的光线透过冰窗投射进来，女王有暂停风雪的能力，是她十几岁的时候在地下的图书馆里学来的，禁忌的魔法。 第145页 这时候多么寂静啊，拉缇雅想。这时候如果有谁讲话，她一定会听得非常清晰。但是没有人开口，大家都在等她开口。而他们要听的也不是来自拉缇雅的话，他们要听的是身为神明发言者的，雪国女王的真言。 岁月流逝，拉缇雅的厌烦就这样渐渐累加。她听过许多人跪在她膝下，说一些很任性的话。年轻的时候尚还稚嫩，所以会拼命在那所地下图书馆里查找相应的魔法，她有这样的天赋。然而，就算把所有书本都熟记，魔法也都逐个学会，但任性的话语却没有丝毫减少，朝圣的人群愈来愈多，长长的队列能在冰窗里隐约看见。 阳光下，那一小条如同蚂蚁似的队列在冰原上若隐若现。 ——女王大人，请让风雪来得再迟一点，再晚一些吧！我们已经受够天气带来的苦难了！ 千万年来的自然变化成就如今的环境，为什么一定要根据你们的利害进行改变？ ——拉缇雅大人，世界遍及战火，请求您，救救无辜的人们吧。 无辜？若真是如此就好了。然而，只要一天存在人类，战争就必不可能消失。 ——冰雪般的圣女啊，你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为什么不去外面看看，拯救更多人呢？ 什么也不做，只是跑过来祈祷坏事会消失，好事会平白无故降临的人类啊。 如果你们能将这份虔诚的信念用在你们所请求的事情上，就算无法全部解决，大概也不会让世界像现在这样饱受摧残。 雪花飘进拉缇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琥珀色眼眸里，盖住她眼前的世界，也将她埋进冰雪之下，和人类隔绝开来。 她心想，当神要是如此辛苦，也难怪它们从不现身回应人们的祈祷，只是虚无缥缈地出现在传说中。 所以那位拉缇雅大人离开了。她既不想当神也不想当人类，她寻找藏在雪国王宫深处，千年前的一块坚冰，将其化成水，又寻找来其他稀世材料投入进去，将其熬煮成一小瓶魔药。 离一百岁还差一秒的时候，要站在索尔纳最高的那座山上，那天一定要下雨，雷声轰击瞬间喝下那瓶魔药，将其扔下山巅，然后结出无数复杂手印，提前设置好的魔法阵依次开启，白髮的女人返老还童，成为了后世口中的那位—— 世界尽头的魔女，指尖魔法师，掌握来自浑沌之初的魔法。 她一个响指，城镇即可消失。一段咒语，四季颠倒，天气由她掌控。 她能变幻为万物，玩弄凡人于股掌之间。她神秘莫测，谁都猜不透。 她游歷世间，百年又过，她有时觉得自己也慢慢变成了自己饮下的那一块千年坚冰，甚至偶尔会完全忘记自己也曾是人类。厌烦了一切后她又归隐故乡的雪国，那里早已在风雪中腐朽，化为自然的一部分。 望着故国的废墟，拉缇雅并未感到伤感，她只是觉得世界万物终有一日会变成这样，物也是，人也如此，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想要人死而復生也是她曾经听过的，属于那些人类的任性祈祷之一。 魔女以为自己这一生将会这样持续下去，她拖曳着长长的黑裙赤脚走在冰原上，那蚂蚁般的队列消失了，只有风雪，阳光，睫毛上的冰霜，还有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的冰原地平线。 然而这时，不知从哪里又飘来了人类的任性话语。 ——无所不能的魔女大人啊，求您出现在我面前，求您助我一臂之力，让我能够保护我的家乡。 自从成为魔女后就不曾听见的祈祷和过去所听到的有点微妙的不同，比起将所有希望都寄託于她的身上，那个人说，帮帮我，给我一点力量就好，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家乡在如此不公平的前提下被毁灭——魔女大人，求求您了，我愿把我的生命奉献给您。 「就算您不出现，我的决意也不会改变，我这条平凡普通的生命会消逝在这场战争中，这一定就是我的结局。」 「……我也有想过长命百岁啦，不过，既然难得来这人世间一趟，嗯，也许有比自己长命百岁还重要的事吧。」 拉缇雅的步伐慢了下来。 「拉缇雅大人，我真的好想见你一面啊。」 是想见我，还是想要得到我的力量？ 「嗯，都有吧？想得到你的力量是真的，不过，我是听着你的传说长大的，我之所以成为现在这样，也是因为你。拉缇雅，你的无所不能给了我勇气，让我也能突破世间对我的束缚，做一个恶名远扬，却能活在传说里的人。你让我有勇气成为挪尔里希。」 「拉缇雅呢？拉缇雅为什么会决定出现，甚至救了我，还愿意跟我来索尔纳？」 哼。 ……大概是因为，我想知道你这种人之后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 或者说，我想知道你死得有多快，又是为什么而死。 我想知道你死前的遗言，会不会后悔自己生为了人类，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也不曾真正拯救过哪怕一个人。 「没有救到吗？哪怕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 拉缇雅往前走，不知为何她的脚底突然生出了疼痛，像是才意识到被冻伤的感觉。她开始发抖，抱紧自己。她唿出白雾，嘴唇开裂，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好像要炸开来似的。 拉缇雅变得脆弱，每走一步都像有千万根针扎在脚底，因为她突然就想起了前方的目的地是何处，她在顺着残破的记忆一点点往前走，时间流逝，然而时间却没能成为她的盔甲，因为挪尔里希一旦抓住她的手，冰雪便瞬间融化了。 第146页 她摘掉了覆盖在拉缇雅眼前的那枚雪花。 「现在可以说真话了吗？就现在。不知道你的魔力什么时候能恢復……但是，我必须得走了。不要担心我啊，我去去就回。」 「说出你的真心话吧，拉缇雅，我真的……真的没有救到哪怕一个人吗。」 挥剑的手掌心起了茧子，有点粗糙地蹭在拉缇雅脸颊，挪尔里希的发问更像是自言自语，对她的所作所为向来不屑的拉缇雅这一次却没有否认，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挪尔里希掌心的粗糙慢慢把自己同化，她的心也变得粗糙，摸上去有些起伏，那些都是挪尔里希种下的种子，在魔女漫长的岁月里终将开出一朵朵鲜花。 所以真心话是：挪尔里希，你拯救了大家。你见到的每一个人，你伸出手抓住的每一个人。在我看来，拯救的定义是你伸出手的那一刻，对方所获得的救赎感。那一刻就可以达成永恆。 我想引导你，我想欺骗你。我想让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在浪费你的生命，因为我不忍心，不捨得，也不愿意。 我是自私自利的贪婪魔女，我希望你不要散播那么多爱意出去，眼里只有我一个就好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想，大抵是因为我也被你拯救了罢。 身处人生冰原上的魔女即将来到终点，她双手十指相扣，跪了下来，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剧烈作痛。 她跪在那，成为过去自己眼里那些俯首的人们，她也要说出任性的话。 ——小挪，我希望你还是你，只是稍微改掉滥情的那一部分，最好还是最喜欢我的眼睛，最好，只爱我一个人。 然而这句祈求却飘散在了空中，逐渐化作虚无，心脏传来的剧痛告知拉缇雅：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人可以回应。 这是她不曾经歷过的痛苦。它在终点站席捲而来，拉缇雅就这样跪着倒在荒芜的冰原之上，闭上眼睛的话，只能听见唿啸的风雪经过，在寂寥之地响起空灵的声音，像小时候听过的雪国歌谣，古老冰冷，旋律单调，好像可以一直重复到百日风雪的结束。 被痛苦拖曳至深渊的拉缇雅逐渐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顾缇雅正深陷在残破不堪的回忆里，靠在角落，抱住双腿，哽咽的啜泣与信息素一同散发，某处，那三颗眼泪水晶在轻微震颤。 雪花遍布了魔女此刻身处的房间，冰霜覆盖在物体表面，一层层雪堆起来，甚至溢出了门缝，寒气正疯狂向外扩散，在这里就算想要流泪也会被瞬间冻住，所以可以说谎，可以欺骗自己说，我没有在哭。 我没有很脆弱，雪国人都是如此坚强的。我不爱哭，也不会哭，我不会伤心。 如此重复下去就好像真的不痛苦了，但摆脱掉那种痛苦后进而升上来更强烈的一种恐惧。顾缇雅好害怕，她害怕这个世界是她为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场幻觉，挪尔里希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復生，就算是魔女也办不到那样任性的请求，哪怕这请求来自于她自己。 万一梦醒了，怎么办。 万一挪尔里希来到她面前，直接戳破她的幻觉说，你该回到现实世界了，怎么办。 顾缇雅不愿意醒来，不愿意离开这里，她要藏起来，魔女渴望一点点坠入更深的冰窟中，最好谁也找不到。 ……真的吗？ 「说出你的真心话吧，拉缇雅。」 「你难道不想见到我，再和我说说话吗？」 顾缇雅摇头，眼泪化作的水晶噼里啪啦掉在地面。 真心话是：我想再见到你，想和你讲话，想拥抱你，想亲吻你。 想要被你拯救。 魔女也只能被挪尔里希拯救。 梦里是谁在轻笑，那人脸上的表情一定十分开朗——她从来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好像不会被任何事情打败。这样的她挺胸叉腰，一脸骄傲地表扬起此刻坦率的顾缇雅： 「这样就对了嘛！」 突然，房间墙壁上方被冻住的通风口被勐地一脚踹开，「嘭」地砸在了结着冰的地面上，随后是谁轻盈落在地面的声响，那人并不停留，哪怕脚底打滑中途还摔了一跤，她还是努力沖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躲在角落里的顾缇雅。 髮丝飞扬间双臂搂紧，她用了几分力气，挪尔里希的体温就是有那么神奇，比魔法还神奇，可以融化坚冰寒冷，唤醒顾缇雅的灵魂，在她耳畔留下一句：「抓到你了。」 第63章 车子颠簸起来，轮胎驶过泥泞的地面，四周渐渐和树影融为一体，天色渐暗。 林莺正开着这辆车离开a市市区，被拆开的信封丢在了副驾驶座上，信纸摊开来夹在一旁，那上面印有一张地图。 这信是同班一个女同学在她离开教室时交给她的，林莺记得那女孩的名字是庄幼怡。 她把信递过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是学姐要我给你的，林莺姐姐加油哇。」 林莺的心重重一跳，她想起来了，自己之所以记得眼前这个人，是因为她也认识司徒以冬。 那个「学姐」是谁，已经不必去猜了。 庄幼怡走后林莺本想把那封信直接扔进垃圾桶，她不希望自己还是唯一一个被过去拖住的人，谁都往前走了，她也该如此。 把信扔进垃圾桶里后，林莺这一整天都心烦意乱的，心里根本放不下其他事，她之所以如此牵挂那封信是有原因的。 第147页 她和司徒以冬之所以相爱，就是因为司徒以冬写的信。 先是放置在桌面上的，写着「致林莺」的匿名信，信里诉说了自己对她一见钟情的爱意，这让没有谈过恋爱的林莺读了屡次脸红心跳。而后某天，林莺在无人的教室里看见了偷偷把信放置在她桌上的高挑女人，她穿了件修身的高领毛衣，听到动静后的回眸并不慌张，反而对她露出轻佻的笑意。 现在想来，司徒以冬那时大概是故意被她抓到的，然后她们就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对司徒以冬来说，想要让一个未经爱情的千金大小姐对自己死心塌地实在是太容易了。 以至于林莺后来为了摆脱她的阴影，屡次告诉自己：她的话，她的行为，全部是之前利用无数女人练习出来的熟练演技，而不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林莺一直以为她之前写的那些信也都是抄写来的情话而已，后来当她打算烧掉和司徒以冬的所有信件时，她又重新看了一遍——或许就是因为i这一遍，让她对司徒以冬念念不忘，痴情得像个傻子。 司徒以冬手写的每一行字都无法在搜寻引擎上查到，信也并非他人代笔，字迹和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就算那是她的编撰，可林莺偏偏觉得，如果不是真心相信这份喜欢，司徒以冬是写不出来这些信的。 林莺只是天真认为：文字无法骗人。 更何况那文字能让她如此动心。 所以她到底还是折返回了学校，来到垃圾桶前却发现垃圾桶已经被清空了。 ——也许是老天在告诉她，不要再留恋了。 林莺站在那个垃圾桶前许久，风颳起叶子，微微吹起林莺的裙摆。 在决定离开前一秒，林莺像是感应到什么来自命运的牵引似的，她忽然决定转身走进教室，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窗帘在翻飞，林莺的目光落在她的座位上，第一排，讲台前。 那封信就放在桌面上。 就好像穿越了时间，从未离去似的。 林莺一步步走过去，将其拾起来，颤抖着拆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占据半张信纸的，列印出来的地图。 司徒以冬的字迹只有一行：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今天之内请来到这里，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三十分钟后林莺瞒着她舅舅给她新雇的保镖，偷偷把车开出来，一路驶出了a市。时间回到了现在，车子跟着地图的路线一点点驶入僻静的，无人知晓的道路，这让林莺心里有些慌张，但她还是决定要往前开。 但周围实在是安静得有些瘆人，所以林莺打开了电台，听见里头传来主播和嘉宾讨论的声音，林莺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好，我们刚接到消息，说大雪终于有了减弱的趋势。哎呀，李老师，您和我们详细说说，都有什么原因会导致这个季节下雪呢？」 林莺驶入一条林间小道时，眼前的雪花吹到了车窗上，她皱眉心想：哪里减弱了？ 总觉得越往前开，雪就越大。 林莺摇头，试图甩掉不安的念头。 雪是前两天下起来的，纷纷扬扬，令人惊异的是这场雪只覆盖了a市，各路专家针对这种异常气候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网络上甚至传播起了世界末日的谣言，林莺对这种事一向不太热心，就是现在她想的也只是：车子前进得越来越吃力了，一会是不是得徒步走到目的地？ 她又看了眼地图，说来也奇怪，这地图上的目的地在手机上根本查不到，只是一片没有任何标记的土地而已，连一条路也没有。可眼前分明有一条被轧出来的林间小路，可能是用的软体不对吧，也许别的软体是有标註的。 林莺揉揉眉心，试图不去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司徒以冬为什么叫她来这种地方，会和顾缇雅有关吗？不知怎的，林莺莫名觉得这件事和她那位最近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未婚妻有关，毕竟再次之前，司徒以冬好像也和她有所牵连。 但那绯闻里的alpha又是另一个人。而且，alpha？顾缇雅难道已经不打算隐瞒她的omega身份了吗？ 一开始就知道顾缇雅真实分化性别的林莺实在是搞不清顾缇雅的真实想法，她也没有这个想搞清的心思，只是觉得不管alpha和omega也都是那样——不值得信赖，不值得依靠。 如果还有机会谈恋爱的话，也许她应该找一个beta试试看。 林莺默默想道，随即她又觉得这么想的自己很可笑，到底是人的问题，是她运气不好。 也许她这辈子就不该再谈恋爱了。 林莺勐地剎车，前面的雪堆得太厚了，车再往前开会陷进去，她犹豫了下，看了眼地图，应该只有几百米了，她决定下车徒步前进。 只是，明明只剩几百米了……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白茫茫一片，林莺裹紧身上穿着的这件加绒大衣出了车子，摔上车门。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节把这件衣服翻出来，甚至还会顶着风雪向前。 越往前走，没入雪里的深度便愈加夸张，到最后林莺几乎拔不出来腿了，每一下都很费劲，她平时虽然也会去练练瑜伽健健身，但健身的强度都不高，她走着走着觉得不太对劲——这雪是不是太大了？ 第148页 简直就像是走在雪原上，根本不可能是a市郊外的森林里。 越想越荒谬，林莺心生退意，觉得再这样走下去根本没有必要。 她真的非知道那些真相不可吗？明明她们的关系已经彻底结束了，还固执寻找真相的自己，是不是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个愚蠢的，痴情到已经没救的女人呢？ ——回头吧。 林莺听见有个声音这么说。 ——现在回去的话，还不晚。 林莺咬牙，她冻得浑身发抖，耳朵通红。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声音虚无缥缈，几乎消散在空中，可以努力听的话还是能辨认出来，林莺摇摇头，被风雪刺激出来的眼泪啪嗒落在脚下的雪层上，融化掉了些许。 她对那声音小声说话，带着哭腔：「可是，你写信给我了。」 如果你并不打算告诉我真相，那么我就算再遗憾也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结束的事就是结束了，司徒以冬，我会自己消化掉这份痛苦的。 可现在不一样。你把这封信寄给了我，愿意对我诉说一切。那么，就算真相带刺，是一团包起来的荆棘，我也会选择张开手臂，将它紧紧抱住。 所以，我要往前走。 当林莺再一次迈步时，她怀里的那封信突然发出微弱的光，风雪骤然减弱，林莺差一点踉跄地摔倒在地——因为脚下没了厚厚的雪层，雪和泥土混在一起，根本没有刚才那种夸张的厚度。 雪还在下，然而飘下的雪花却温柔了许多，落在林莺冻红了的脸颊上。 林莺呆呆站在那，她气喘吁吁的，惊魂未定。 「怎么……回事。」 方才那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幻觉似的，林莺环顾周围，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身处于一座茂密寂静的森林里，这和她查到的一样，这里确实有一座森林。但是，在电子地图上标註出来的区域上，有过这样的一幢建筑物吗？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夜晚降临，林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她面前矗立着的古老建筑物。 这是一座爬满了藤蔓的古宅，铁门发锈，令人震惊的是古宅的房檐，庭院内简直是堆满了雪，纷纷扬扬的大雪在篱笆围着的古宅区域狠狠下着，林莺就站在那，眼前的这一幕就好像是装满人工雪花的水晶球，晃一晃的话只有水晶球内部会下起磅礴大学，而古宅的篱笆围墙所形成的结界外则是现实世界。 这真的不是我在做梦吗？还是世界末日确实要到了，所以才会在这里形成如此奇特诡异的自然现象？ 连不信这些的林莺也有些疑神疑鬼了。 更何况四周简直是安静得可怕，林莺拿出手机想先确认下自己现在的位置，结果手机根本没信号，她心里越来越不安，心想这个时间，荒郊野外的，司徒以冬真的在里面等着她吗？——她就这样贸然闯进去，真的可以吗？ 疑虑刚升起来，林莺忽然听见古宅那边传来大门吱呀关上的一道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分外响亮。 有人进去了！可是，会是谁呢？她来的路上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啊，这里应该只有自己来的这一条路才对。 林莺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就在这时她敏感的腺体接收到了一股信息素的气味——烈性的伏特加，是她曾经难以自拔的气味，让她无法忘记的气味。 是司徒以冬的信息素。 第64章 林莺这下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她又低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信纸上的字迹，确实是司徒以冬的没错，这样的话她就没必要怀疑了。 司徒以冬要她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就是这里，她会知道一切的真相。 她来到了巨大的铁门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于是便小心翼翼地踏进了这里，庭院里也积的雪明显比外面要厚很多，越往里走就越冷，就好像在朝着这场大雪的来源而去似的。 林莺为自己异想天开的荒唐念头摇了摇头，她终于来到大门前，最后还是踌躇了一下。 可是她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不进去的话也太可惜。 所以她推开了门，方才响起过的吱呀声再一次响起，这门似乎很古老的，而且沉重，需要很用力才能推开。 踏入古宅内部后，林莺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这里似乎荒废已久了，但有些地方又好像不久前才刚使用过，有人来过这里，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这里也太安静了，甚至连一只虫子都不曾出现。 「司徒……司徒以冬？」 林莺的声音弱弱地在大厅里响起，语尾还颤抖了一下，因为这里头实在是太冷了——怎么会比外面还冷？跟在冷冻库里似的。 甚至连地板上都结了一层冰霜，一楼无人响应，林莺只好上了二楼，她身后的大门已经慢慢掩上，发出了沉重的关闭声响，就好像再也不会打开似的。 上了二楼后，林莺更加迷茫了，这座古宅内部比她想像得要大许多，走廊一眼望去好像根本看不到头。 也不知道电灯的开关在哪，不过月光充足，所以能勉强分辨出室内情况。 忽然，她听见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是在右边走廊里传出来的！她连忙走去，边走边说：「司徒以冬，是你在那吗？」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并且随着楼梯紧追而上，林莺心里一惊，她正要转身去看来者是谁的时候，走廊一旁的房门突然打开一条缝，缝里伸出一只手抓住林莺，将她一把拽进了屋子里。 第149页 林莺差一点就叫了出来，那人连忙捂住她的嘴，并且背靠房门，用另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那些脚步声很快经过了屋外的走廊，能听见低沉的男人声音在问：「你确定是这边？」 「对，我明明看见她往这边去了……」 压低的交谈声代表屋外不止一人，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林莺惊恐地看着捂住她嘴巴的那人，那人松了口气，再一次示意：「不要出声，小心被发现。」 随后她松开了手，这时候能看清了，这人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女人，中长发有点卷，脸上表情严肃得有些吓人，不过能看出来是个很可靠的人。端详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林莺，几秒后她认出了林莺，心里吃惊极了：「怎么……你怎么会，刚才进来的是你？」 「不应该……不应该啊。按理说你应该比我先来这里，而我是为了救你才……」 女人思绪混乱起来，言语也支离破碎的，她看起来无比困惑，林莺忍不住开口：「你认识我？」 女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回答：「认识。不能更加认识了，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你。」 这下轮到林莺彻底混乱了：「什么……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认识我？你到底是谁？」 女人正要开口，屋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她们赶紧噤声。这时候林莺听到一声啐骂：「他妈的，那姓唐的女人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大小姐都抓不到？」 林莺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心生绝望，她知道发生什么了。 司徒以冬又骗了自己。 并没有什么真相，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落入这个陷阱採取的手段罢了。她又一次利用了自己的感情。 一开始就该知道的。 林莺，你太傻了。 这时屋外的人突然开始打开一间间房门查看，每开一扇门林莺身子就颤抖一下，这样下去肯定躲不过去了，可眼前的女人却很镇定，她拍拍林莺的肩头，用嘴形说：别担心。 这种时候林莺只觉得这个女人纯粹是在安慰她罢了。 外头开门的声音越来越近，林莺心都被揪紧，甚至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要被抓住了。 当她们隔壁的门已经被打开确认后，外头那些人终于来到她们所在的房门前，就在这时楼上某一处突然响起了闹钟的声音，而后是一连串物件掉落在地面发出的声响，屋外的人立刻大喊「在三楼！所有人，都给我去三楼！」，脚步声瞬间远去，三十秒后女人突然抓住林莺的手腕冲出了门，期间她低声说：「跟紧我！」 女人就这样带着林莺一路来到一楼，她对这里似乎很熟悉，最后她来到了餐厅的位置，一拐就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有一道细长狭窄的木门，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见。 女人不假思索地推开了门，待林莺进来后用一旁的一个柜子挡在门口，里头很暗，空气里隐约有一股香气。 ……是酒的味道。 林莺迟迟发觉，这才是她在门口嗅见的伏特加来源。 「藏酒间，地方小，林小姐，请别介意。」 女人的声音客气地在这个空间里响起，适应这种程度的黑暗还需要一会，还没等林莺再一次发问，女人就主动说：「林小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在黑暗中逐渐清晰的女人脸庞让林莺忽然有些眼熟，甚至泛起了一丝亲切，为什么呢？ 「以这张脸和你见面大概是第一次，所以应该作个自我介绍。」 女人深吸口气，她似乎也有点紧张，但她的专业素养能让她不被林莺看穿。 她伸出手慢慢开口：「林小姐，我的名字是唐今雨。」 唐今雨顿了顿，继续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你——不过看来，我也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之中。」 她苦笑，林莺疑惑更深了：「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你是顾缇雅派来负责保护我的吗？」 林莺也很聪明，她一下子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说实话，顾缇雅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才奇怪，派这样一个人暗中保护自己完全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然而唐今雨表情更古怪，她嘆口气：「不……这一次是我的擅自行动，和老……不，和顾缇雅没有任何关系。」 「林小姐，我纯粹是因为自己才来到这里的。因为——」 唐今雨似乎要做足心理准备才能说出下一句，她眉头紧锁，最后无奈地嘆口气，那眼神中含有许多复杂情绪，有痛苦，有悲伤，还有一点无可奈何。 「因为你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所以我不能抛下你不管。」 第65章 三楼的某个房间里，还在响个不停的闹钟终于被关掉，摆弄着闹钟的女人自言自语：「唐今雨真的好厉害，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设置的闹钟？我都没看见。」 另一个女人站在楼梯旁，俯瞰着楼下，她眼神很快就来到了餐厅那边，头也不回地对站在身后的四五个男人说：「除了藏酒间那边，到处都走一走，弄点声音出来。」 这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立刻动身从她身边经过，纷杂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他们再一次开始搜寻这栋房子，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两个女人似的，每一个人的手背上都有一个魔法阵的纹样。 屋子里的女人走出来，她探头疑惑：「顾缇雅？」 第150页 顾缇雅还是不回头，她身上穿了件露背的黑色鱼尾裙，像是准备参加一场最盛大的宴会——带有附魔作用的衣装，适合在施展强大魔法时使用，就比如此时此刻。 她伸出手，勾勾食指，这个角度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听见她说：「过来。」 就算身子不动，契约也会推着挪尔里希靠近她，接下来做的事就是挪尔里希自主自愿的了，她抓住顾缇雅的手，将长手套慢慢摘下，顾缇雅的手指冰冷无比，寒气四溢，挪尔里希连忙抓紧她的手，将其贴上自己的脸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寒气几乎消散，手指上结的冰霜也融化掉，挪尔里希揉揉她的手，又用脸颊蹭一蹭，顾缇雅的视线虽然只看着下方，但她的耳朵又红了红，而且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对不起哦，这种时候还拜託你帮我……你现在是不是不该用魔法的？」 挪尔里希的眼神有点心疼，这是她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问出这话了，顾缇雅有些烦躁，心情的影响很大，寒霜散发得更严重了，此时屋外，这一片区域的雪也下得更加勐烈。 魔力的消耗太快了。 顾缇雅终于下定决心抬眼看向挪尔里希说：「抱我。」 「啊？」 挪尔里希还是傻傻的，顾缇雅就嘆气，这呆子，为什么每次总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真拿你没办法。 顾缇雅移开视线，但是身体却踏出一步张开手臂，挪尔里希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她连忙凑上前一把抱住顾缇雅，一抱住顾缇雅她就开始傻笑，顾缇雅一边默默感受着由魔力驱使的寒冷被驱散，一边皱眉：「笑什么？」 「嗯？我有在笑吗？」 挪尔里希的手环住她腰，她体内的魔力果然庞大，可以抵消掉顾缇雅此刻有些失控的魔力带来的副作用，顾缇雅默默看着她那张笑容，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因为她的耳朵已经越来越烫了。 「顾缇雅，你耳朵好红啊，没事吧，你是不是有点难受——真的没事？」 找到顾缇雅以后挪尔里希确实问了好多遍这个问题，好不容易才收住眼泪的顾缇雅也回答了好几遍「没事了」，挪尔里希却还是很担心她的样子——毕竟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魔女。 她还说了好多声对不起，对不起，瞒着你我已经死掉的事实，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对不起，对不起…… 到最后，本来还没有彻底从情绪里走出来的顾缇雅只能一把捧住她脸颊，哑着声音说：「小挪，你没有对不起我。我……我想起了一些记忆的碎片，我知道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对我而言已经足够。」 她是真心说出这话的，从没这么坦率过的顾缇雅让挪尔里希瞬间露出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笑容，她抓住顾缇雅的手蹭蹭说： 「这样啊。那就……那就太好了。」 而几小时后的现在，挪尔里希又恢復成平时的样子，但她还是忍不住表示担心，如此询问，顾缇雅垂着眼睛回答：「我说过了，许诺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魔女从不食言。还有，虽然我的魔力目前是有些失控，但还没有到控制不了的地步，只是流失得比较快而已。」 有些安心下来的挪尔里希若有所思地说： 「原来魔女大人也有控制不了魔力的时候啊。」 顾缇雅自知理亏，她选择不说话。她确实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魔力已经彻底释放了出去，雪也在a市这片区域下了起来。 而挪尔里希却还得寸进尺，她伸手抬起顾缇雅的下巴——顾缇雅有些吃惊，她的眼角红红的，眼皮还有点肿，挪尔里希见了就轻轻笑：「还好我花了两天找到了你，为此计划还拖延了两天——不过，如果我找不到你的话，我也不打算再继续推进计划。失败也没事，对我来说找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挪尔里希很认真地说出这话，顾缇雅肩头微微颤抖，她突然别过脸去，不想让挪尔里希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眼下只需要维持现状，顾缇雅为了转移话题不被看穿心里动摇如此问道，挪尔里希嘿嘿笑了下：「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你跑到这里了，因为你之前说过嘛，这个世界只有你知道这个古宅在哪，所以这里大概是用什么魔法隐藏起来了吧。虽然我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但你之前载我来的时候，我有偷偷看窗外景色，记了一下大致方位。」 顾缇雅听了轻轻嘟囔：「……就你聪明。」 不知为何，大哭一场以后的顾缇雅语气都狠不起来，嗓子沙哑不说，嘟嘟囔囔的还总是不敢直视自己，挪尔里希总觉得自己现在就算亲一口顾缇雅都不会被说，这想法一旦升起就很难轻易消失，挪尔里希看着她闪躲的琥珀色眼眸，带着笑意继续说： 「问题是如何穿过你设下的魔法屏障进到里面来，在我非常稀少的魔法知识里，我知道屏障类的魔法会通过辨别施法者的魔力来决定要不要让对方进入。所以——」 挪尔里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她看起来还挺得意：「我把你的眼泪水晶吃下去啦！」 顾缇雅：「……」 她万万没想到挪尔里希居然用的是如此简单粗暴的办法，但确实很有她的风格，由泪水和魔力凝聚成的水晶在挪尔里希体内确实会让屏障魔法混乱，就像是一个带着门卡的人和一个没带卡的人并肩走进需要感应到门卡才能进入的大门，门一定会开一样。 第151页 要怪只能怪自己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人会魔法，所以就没有布置太复杂的屏障魔法吧。 「而且我一靠近你就能感觉的肚子里在嗡嗡作响，当雷达还挺好用的。」 挪尔里希这话让顾缇雅想到什么，她立刻把手放在挪尔里希的小肚子上，光芒闪了下，挪尔里希感觉到什么，她大叫起来：「不要啊——把它们留在我的肚子里多好，这样我起码有找到你的办法。」 听到这话的顾缇雅忍不住勾起嘴角，她心情莫名好了一些，就连室外的风雪也停歇，挪尔里希看着这样的她松了口气，心想：终于笑了。 从找到她到现在，这还是顾缇雅第一次笑出来。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没事了？她们翻篇儿了？ 「不说这个了。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就等着她们互相交谈，了解彼此的身份吗？」 发现挪尔里希在看着自己，顾缇雅连忙正色换了个话题，挪尔里希点点头：「对，我希望能让原书中最重要的几个剧情节点在这里一起发生，推动一下停滞的主线。这也是为了……」 「为了她们能有一个好结局。」 顾缇雅挑眉，为挪尔里希说完下半句话，挪尔里希点头，不过她还是想问：「林莺那边我知道，你模仿了司徒以冬的字迹，嗯，你确实很擅长模仿字迹，上次我也被你骗了。司徒以冬的话，你有她的记忆更是容易，所以写了那封信，还要我把通过屏障魔法的钥匙附着在信纸上，这样林莺就可以进来了。」 「但是唐今雨呢？」 挪尔里希正要回答，不过她心里那股蠢蠢欲动愈加强烈，所以她反而说：「你的话肯定能知道的，如果猜对了我给你一个奖励。」 「你还要给我奖励？」 顾缇雅又忍不住笑了下，语气听起来是不稀罕这奖励的感觉，但她却低头在脑海里又认真过了一遍挪尔里希几个小时前告诉她的a和b计划，她提到字迹为了唐今雨专门去b市找到了一件很重要的物品……哦，知道了。 「是她的阿妈给她的那一封信吧？」 一分钟都不到顾缇雅就说出了答案，挪尔里希见她这么快就说对了，又问：「那你能猜中我之后做的事情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所以我要是猜对了，你得给我第二个奖励。」 顾缇雅一本正经地说道，挪尔里希撅嘴，有点不情愿地点点头。明明刚才还是自己占上风，怎么现在又被顾缇雅抢走了主动权。 「我猜，你根据原书剧情和你自己对唐今雨的了解，认为她一定不会抛下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如果林莺遇到了危险，唐今雨也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她甚至不会通知我，黎白，任何她亲近的人，而是打算一个人抗下所有，就像是书里那样。」 顾缇雅的手指点着嘴唇，她的笑意愈加明显： 「如果我没猜错，你为了保证唐今雨一定会来，故意放出了假风声，说有什么组织计划要绑架林莺，好用她来要挟林氏企业，对绑架案怀有童年阴影的唐今雨一定会冲动。甚至，你会特意提到那个组织的名字是greed。你知道唐今雨这下是不可能不来。」 而林莺那边因为司徒以冬伪造的那封信也会如约而至，两个人在这里碰面，看似遇上了危机——其实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组织成员都是顾缇雅制作而成的魔偶，书里的身世之谜会在这里揭开，最重要的剧情节点之一终于可以完成一个。 不得不说，挪尔里希的计划把林莺和唐今雨的心理都拿捏得很准，而且这计划也很安全—— 「——毕竟你身边有我这样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利用魔法制作出魔偶，逼真的幻觉……小挪，就算我没有答对你的问题，你也应该好好犒劳犒劳我。」 挪尔里希发现顾缇雅在说话间不知不觉把身子都倚靠在了自己身上，语气也很轻，她似乎有点站不住了。 「我现在就给你第一个奖励。」 挪尔里希这么说，她俯身在顾缇雅额头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吻，有一些微薄的魔力随着身体接触流入顾缇雅的体内，顾缇雅抓住挪尔里希的领子，挪尔里希的身子离开后她嘟囔：「……这算哪门子的奖励。」 听到这话的挪尔里希有一点不好意思：「我、我以为你会喜欢……毕竟那、那天晚上你还跑来和我睡在一起，然后我们还——」 顾缇雅立马捂住她的嘴巴，她耳朵现在真是烫得可以，脸颊也飞上两簇红晕，手指已经彻底不凉了，顾缇雅瞪着她说：「小挪，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的意思是，你为了布置这些魔法消耗了那么多魔力，现在也没办法停下来，所以才会变得这么虚弱。我就是想通过亲亲让你得到我的魔力，那个，叫什么来着，你和我讲过——补魔？」 挪尔里希的声音在顾缇雅的手掌心含煳不清地响起，顾缇雅心里一惊，她松开手说：「补魔这种事是谁告诉你的？」 挪尔里希还没回答顾缇雅就知道了，她扯着嘴角心说：很好，又是你。过去的那位拉缇雅，看来你以前对小挪确实做过很多事。 虽然那晚和挪尔里希亲亲以后顾缇雅得到了许多残破的记忆，但那些记忆都是不成段的，没办法把它们拼成完整的回忆。也就是说，她并不记得补魔这件事的详细过程。 第152页 「顾缇雅？」 挪尔里希不知道顾缇雅此时此刻都在想些什么，她只是小心翼翼问：「你的魔力要是不够用了，可以从我这里取走一些。这个是我的第二个奖励。」 顾缇雅扬眉：「你确定？」 这有什么好确定的，我拿这魔力又没什么用。 挪尔里希点点头，顾缇雅莫名笑了下，她说：「好，那我们走。」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挪尔里希忙跟上去问：「去哪啊？」 「卧室。」 挪尔里希很困惑：「去卧室干嘛？就站在那亲亲不就够了吗？」 顾缇雅只是往前走：「亲吻的效率太低，我流逝的魔力太多。所以，要用更有效率的办法来补魔。」 挪尔里希走着走着终于意识到了顾缇雅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呃，那个，顾缇雅，你说的该不会是——」 顾缇雅的轻笑从前方传来：「恐怕就是你说的那个『该不会』。」 挪尔里希突然停下脚步，甚至还能听见她后退的声音：「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就是，现在是不行的！顾缇雅，我、我们换种方式吧，就是，那个——」 顾缇雅也停下，赤脚的她缓缓转身，裙摆摇晃，散发的顾缇雅回眸瞬间有种摄人心魄的魅力，她挑眉，语气淡淡的，却足以给人一种压迫感： 「你嫌弃我？」 她一步步走近挪尔里希：「你不嫌弃过去那个拉缇雅，现在倒是嫌弃起我了？怎么，是我比她难看，比她缺少魅力，不入您挪尔里希大人的眼了，还是——」 顾缇雅说话间已然来到挪尔里希跟前，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话里的嫉妒有多么强烈，挪尔里希抬起手抵住顾缇雅逐渐靠近的肩头，这举动让顾缇雅更加恼火，她心里酸得几乎想在这一刻撤销所有正在进行的魔法，什么a计划b计划，天气也随便吧，雪最好下到所有城市都被盖住，火山也都喷发罢，还有…… 「不，不是这样的！」 挪尔里希的叫喊瞬间打破了顾缇雅的扭曲念头，她抓住顾缇雅肩头很认真地说：「我——我只是不希望以司徒以冬的身体和你做，要、要做的话肯定要用我自己的身体……但是你的记忆又没有全部恢復，然后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原本的身体，已经，那个……化为尘土了。」 说实话，挪尔里希甚至已经对换身体这件事彻底绝望了。 但顾缇雅却眨了眨眼睛，她忽然笑了出来：「……原来你在担心的是这种事。」 挪尔里希纠结地看着她不说话，顾缇雅捏捏她脸颊，觉得会为这种事不安的挪尔里希实在是可爱单纯得过分。 老实说，顾缇雅压根就没想到挪尔里希会担心这事，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主动去接触她，亲吻她了。 对活了上百年的魔女而言，所谓的躯体只是一团肉块而已，挪尔里希的灵魂才是真正的宝物。哪怕她降临到了司徒以冬这种烂人的身体里，她也是顾缇雅心里那个最独一无二的挪尔里希。 所以顾缇雅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种事。 不过，既然她的小挪这么在意，那她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顾缇雅再次转身向前走去，最后她停留在卧室门口，握住门把手，推开门的时候扬起下巴引诱她：「小挪，进来。」 「可、可是——」 挪尔里希还在犹豫，顾缇雅歪头询问：「你不是想把身体换过来吗？」 她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现在这里头装着的记忆——有关你的记忆，已经足够了。」 「所以，你还不打算进来吗？」 第66章 首先，拉上窗帘，封闭所有光源。 而后褪去衣物，平躺在床上。 被单床垫均已移去，木板上用炭笔画好了极其复杂的魔法阵，光看其庞大繁复的纹路就能意识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非同小可。 挪尔里希的胸口起伏，耳畔是顾缇雅吟唱咒语的低声，她渐渐平缓唿吸，闭上眼的时候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从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浑身赤裸着醒来，身体各处都极不舒服，散发着浓郁香水味的女人靠近，将针头对准她。 是很糟糕的体验。 谁知道几个月后挪尔里希会躺在这里，外头甚至还在下雪，过去曾经身为她妻子之一的魔女大人有了新的名字。顾缇雅，顾缇雅。而这短短几个月也让挪尔里希学到了自己过去从未想过的事。 比如爱情。 ……唔？ 挪尔里希在黑暗中忽然皱眉，她本以为自己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復了，可现在的脑海里却浮上来几幅模煳的画面。并不是司徒以冬的记忆，她确信是属于自己的。 似乎是她临死前的一小段记忆。 对哦……这段记忆，我并没有想起来，而是通过不知道什么方式，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 事到如今，它为什么又自己出现了？ 挪尔里希有些迷茫，她正要往下细想，突然有一大堆坚硬的小石子砸在她胸口，挪尔里希「哇」了一下，顾缇雅和她的距离比自己想得要近，她说：「我体内的魔力所剩无几，所以就用我之前产生的那些水晶补充，现在应该就够用了。」 挪尔里希下意识接了句：「你流了这么多眼泪啊……」 顾缇雅不知为何沉默下来，过了会有一颗水晶砸在挪尔里希额头上，挪尔里希「嗷」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被顾缇雅打断：「闭嘴。要开始了。」 第153页 我又说错话了？ 魔女心情还真是阴晴不定，挪尔里希乖乖听话闭嘴，这时她能感觉到周围魔力的涌动，刚才掉在她身上的水晶尽数融化，顾缇雅的魔力被释放出来，和她自身的纠缠在一起，启动了身下的魔法阵。 就在这时顾缇雅再次开口，留下最后一句：「可能，会有点痛。」 嗯？……嗯？！ 还没来得及回应，挪尔里希就感到全身传来阵阵剧痛，就好像一层皮都被剥了下来，一旁的顾缇雅见状皱眉，虽说想留下一点魔力以防万一，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双手翻飞快速形成几个魔法阵，笼罩在挪尔里希身上。 ——痛苦的浪潮渐渐褪去，但挪尔里希已经陷入了昏迷。 「……从记忆里挑出有关你的碎片，你的身体，脸上的五官，手指的长度，耳朵的形状，触碰时的温度，嘴角扬起的弧度……记得越清晰，重塑的成功率就越高，因为你的灵魂会认可这具新的身体，和它再一次合为一体。」 顾缇雅默默念着，她能感觉到体内最后一点魔力也被抽空，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她看见眼前的挪尔里希再一次长出了金髮，那双眼睛睁开，湛蓝的眼眸里似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在起伏。 身长逐渐增高几厘米，肌肉开始恢復，就连伤疤都开始一道道復刻——就在这时顾缇雅才看见她胸口的纹身。 刚才挪尔里希褪去衣服的时候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如今魔法阵的光芒使她的身体清晰可辨，顾缇雅微微眯起眼睛去辨认纹身上的字迹，而后她脸上露出极其吃惊的神色，就在这时那道纹身周围突然吸收进顾缇雅的魔力——「糟糕。」 魔力不够用了！ 顾缇雅咬牙，把外面那几个魔偶收回来的话应该还能补足一点，只是这样的话，挪尔里希精心布置的计划可能会出现差错……但那根本不算什么，仪式失败的话，挪尔里希的灵魂很可能会因为无法进入躯体而消失！ 正当她抬起手准备收回魔偶时，挪尔里希胸口的纹身如黑洞般把这个屋内——不止如此，它甚至把扩散流失到外面，化作雪花的魔力都一起吸收了进来，a市的大雪在此刻停止，而磅礴的魔力顷刻间凝聚在这个房间里，顾缇雅怔怔看着似乎陷入了沉睡的挪尔里希，她伸出手想要确认她的状态，这时，从纹身里伸出一只由魔力凝聚的手——和顾缇雅的手牵在了一起。 这一刻感觉实在太奇妙，却又莫名其妙的熟悉。 就像……就像什么呢？ 顾缇雅低头看着那只手，修长的手指，因为魔力浓度过高而将周围空间微微扭曲。 ——就像是在和镜子里的自己握手一样。 「唉，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来？」 女人的声音从纹身那徐徐传出。 「算了，我存在于此的原因就是为了当你的备份手段……看来，时机已到。」 女人的手突然往后一拉，将顾缇雅拉进挪尔里希怀里，这一刻那些被纹身收回的魔力尽数返还给了顾缇雅自己，暂停的仪式再一次启动，顾缇雅的脑海里充斥着无数声音和画面——就好像是望进了一面幽深的潭水之中。 她看见水面里倒映着七道口的夜景，挪尔里希对着自己抬头，她正站在a市最繁华的地段，作为魔力的信息素散发出来，可以让藏在世界某一处的她感觉到。 顾缇雅听见自己说：终于找到了。 她看见一道黑影通过路人们的影子移动，瞬间来到了挪尔里希的影子里，爬上她的脚踝，最后落在她的手腕上，浮现出一道纹身。 水面变幻，她看见挪尔里希和一个女人坐在车里——这女人是谁？她似乎没有印象。 「……当然是想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好不容易又见到了挪尔里希，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才附在那女人的身上，说出了这话。 下一次再出现则是挪尔里希去诊疗所的时候，她附在了医生的身上，在那一刻引导挪尔里希回忆起她被锁住的记忆。她想要她明白女人之间当然也可以做，你甚至有过这样的亲身经歷，不是吗？我想要你想起来……想起来有关我的，一切。 这是你交给我的任务啊，顾缇雅，你想起来了吗？ 让小挪懂爱是你我的目的，而独属于我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让你恢復记忆。 好啦，是我不对，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要做恶作剧，弄什么纹身让小挪焦头烂额，不过，不是很有意思吗？ 况且我所能使用的魔力，也就只能支撑我做这点小事了。 嗯？你问我，你和挪尔里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有在办公室的时候……啊，那个时候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你们的信息素在互相吸引而已。真的，你不相信别人，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更何况我还帮你清醒了一下，那个时候如果真的擦枪走火了可不是好事，我了解你，你一定会让挪尔里希消失。毕竟在当时的你看来，她的身份是司徒以冬，是一个碍事的傢伙，总让你心烦意乱。 所以，还不如通过你们当时的身体接触，把我的一部分传输到你的身上，让你想起来一些回忆，好防止你对当时的挪尔里希下手，对她稍微宽容一些。 为了做到这点我还写过一封信，当它无中生有地出现在你的办公桌上时，你应该吓了一跳吧？ 第154页 我本以为在古宅的那个晚上，你们会因为亲吻顺势完成接下来的事，这样你就能恢復所有的记忆，看来我还是高估了小挪，也低估了你的警惕性。 最后，还是得用老办法，变成一道纹身，威胁一下可怜的小挪。 请别这么看着我。 你也很喜欢这个恶作剧，是不是？只不过你不喜欢自己是恶作剧的受害者，无法把握事态发展，这点我当然知道了。 我想，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一件事。 虽然纹身确实是我的恶作剧，但目的却一直都很明确，只有当挪尔里希靠近你——越近越好的时候，我才能传输到你的身上。 或者说，是回到你的身上。 顾缇雅，我是你的备份灵魂。 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瞒着祂种下的灵魂种子。 我一直都在等挪尔里希的到来，等她的魔力唤醒我。你知道的，见到你的挪尔里希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找你，所以我也可以藉此回到你的身上，修復你残破的灵魂。 这些都是你的旨意。 女人站在镜子后面，她就站在那，对顾缇雅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在触碰到镜面的那一刻好像触到的是水面，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顾缇雅也伸出手，和她手心对手心。 「还差最后一步。」 对面的她轻轻开口，对着顾缇雅说。 这一刻对面那女人的掌心勐地用力，瞬间将顾缇雅推离此处。 「——顾缇雅？」 顾缇雅突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倒在挪尔里希的怀里，浅金色的髮丝落在她脸上，有一点痒，顾缇雅有些失神地抬眼，见挪尔里希那对湛蓝的眼睛正柔和地看着自己。 「辛苦你了。」 她轻轻说，顾缇雅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劲，她体内的魔力已经一滴不剩了，估计这座古宅内布置的一切魔法很快都会被解除。 可是刚才被吸收进挪尔里希纹身的魔力应该还剩下很多才对……顾缇雅仍然有些恍惚，她对上挪尔里希的双眼，耳畔响起那个声音在说「还差最后一步」。 顾缇雅的手有些勉强地抬起来，贴在挪尔里希胸口，食指点了点，她懒洋洋地说：「这个，为什么不告诉我？」 挪尔里希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在那结结巴巴解释的时候，顾缇雅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仪式完成品，嗯，很好看，和记忆里的没有任何区别，看来仪式进行得很成功，如果之后取回了全部记忆……那时候再作调整就好了。 「我……那个，我、我是觉得，如果告诉你了，就会让你觉得，我——我和你做是因为这个纹身，而不是……」 挪尔里希忽然「呜」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而不是？」 顾缇雅歪着脑袋故意追问，她的手已经开始做坏事了。 「而不是……而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因为喜欢才想和你做，我怕你误会我……」 挪尔里希脸越说越红，声音还有点颤抖，挪尔里希这个几乎一张白纸的人哪能抵抗得住顾缇雅的挑逗，见她羞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顾缇雅才放手，她的心被挪尔里希单纯坦率的话语搅动得十分难耐，转而勾住了挪尔里希的脖子，揉揉她滚烫的耳垂，对她说：「亲我。」 第67章 在阴暗狭窄的藏酒间里，唐今雨背靠着门，而林莺则单手抱臂，倚靠着酒柜。 为了把她们之间的事情说清楚，并且不被外面搜寻她们的人发现，唐今雨的语速很慢也很轻，随着叙述她渐渐回到了过去，阿妈的那封迟来的信给她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以至于讲述的时候，她甚至不觉得她们此刻的平静其实是很古怪的。 毕竟，就算外面那些人再无能，这房子也就这么大，他们早该在这段时间里找到她们了。 但现在，不管是唐今雨还是林莺，她们的心思都不得不分出来，用来好好处理这么一件事： 「……所以，我，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才是。」 林莺颇为痛苦地说出这话，她眼前浮现出父亲的面容——在母亲去世后，他照顾她到十五六岁，然后出差时遭遇海上事故，那之后便一直是舅舅林正勤照顾着自己。 她对母亲的感情反而很淡，在她能记事前母亲就已经去世了，按照林正勤的说法，母亲是因病去世的，记得她当时知道后还有些悲伤地感嘆说：明明没有什么遗传病，为什么我们家族的人都是因病去世呢？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姥爷——林老爷子也是因病去世的。起码，对外是这么宣称的。 现在想来，林正勤听到这话的表情之所以如此复杂，而且久久没有回应，恐怕就是想到了母亲和林老爷子去世的真相。 「你才是母亲和父亲的女儿……你才应该是林家的大小姐，而我却是私生女。」 林莺轻轻说出这话，换任何一个性格稍微刚强点的，恐怕此时此刻都会大喊大叫，不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林莺却只是觉得四肢无力，她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种身世的问题，反而，她心里涌上了一丝丝的愧疚。 我夺走了她的人生。 林莺突然感到无比的难过，一种负罪感压在她肩头，难以忽视。 「最起码你的出生是因为爱，而我的出生却是因为恨。」 唐今雨在黑暗里耸肩，她突然开始庆幸这里一片黑暗，她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 第155页 如此一来，就算流泪也不会被发现。 阿妈写给她的信里说出的真相牵扯到二十年前，关于一个女人的悲惨结局。在林氏企业光鲜亮丽的表象后面，她和林莺的亲生母亲——林语兰成为了维护这家企业，这个庞大家族门面名声的牺牲品。 林语兰从小到大的生活都是按部就班的，几乎每一步都由她的父亲——传统固执的林老爷子控制。虽然林老爷子的□□偏执在事业上总能下对棋子，让林氏企业做得愈发红火，但对他的儿女而言却是如地狱般的痛苦。 因为人不是棋子，他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 早在六岁的时候，林老爷子就给林语兰定了娃娃亲，对方大她十岁，门当户对不说，而且还同意入赘，这对林老爷子来说真是最好不过的一笔「交易」了。 林语兰的人生就这样早早被林老爷子当作了一件可贩卖的商品，最后，为了给商品镀金，林老爷子把她送出国外留学。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了。 在国外，林语兰和一个姓苏的男人相识相爱，当消息传到林老爷子的耳朵里时，已经六十来岁的他顿时气血上涌，几乎都要飞到国外去把林语兰带回来。 因为他知道那个小子到底是谁，在他年轻时他曾经与许多大家族，大公司对着干，其中曾经重创过他，差一点让整个林家破产的就是和他们业务范围相似的苏家。 竞争的结局市双输，他们两家都十分狼狈，而苏家最后离开a市前往国外。上一辈的纠葛情仇细细数来三天都讲不完，对林老爷子来说，女儿和苏家人的爱情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不要提苏家现在基本失去了过去的地位财富，这段感情要是说出去，实在是丢人。 他强行拆散两人，对他而言林语兰根本不需要有自我意识，只要听他摆布就好了，况且他本就怀疑那小子是故意接近林语兰，为了才和她谈恋爱的。所以，当他发现回国后的林语兰怀孕了以后，林老爷子简直是眼前一黑。他当即命令林语兰打掉孩子，而被夺走这辈子唯一一件由她自己决定的事物——爱情以后，林语兰发了疯似的说：孩子不行！……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愿意，真的愿意……但是，孩子不行。 唐今雨的阿妈当时也在场，她如此写道：「……那是我头一次，在林老爷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丝的恐惧。」 所以林老爷子让步了，他表示，孩子可以生下来，但是你决不能让外人知道你怀孕的事，除了我允许的几个人外，孩子也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已经习惯听从父亲命令的林语兰不再作声，她只是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涣散。 阿妈说，她从那个时候就应该看出来的，小姐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正常了。 而后的封闭式生活更是加剧了这点，十月怀胎后，林莺便出生了——她是林语兰与那个苏家男人的孩子，在林语兰看来，是真爱孵化出的结果，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宝物，也是唯一一个。 然而林老爷子在林莺出生后简直是把她视为了眼中钉，他日夜想着如何把林莺处理掉，可林语兰却始终不离林莺半步，就好像知道她父亲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林莺出生后，林老爷子强迫林语兰赶快结婚，对他而言就是为了在事情暴露前把商品卖出去，并且，因为林语兰是omega，林老爷子甚至为了她赶快怀上第二个孩子给她下了药，很快林语兰再次怀孕，这一次，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唐今雨。 但林语兰却十分排斥因为商业婚姻怀上的唐今雨，她甚至屡次和阿妈说，她觉得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个怪物，是死的，赶紧把她拿出来吧，她好难受。 阿妈看在眼里，却什么都做不到。 唐今雨出生后，已经七十多岁的林老爷子逐渐产生一个疯狂的念头，那个可爱的，已经一岁多的小女孩在他眼里简直是他光辉人生中无法被消去的一块污渍，于是他决心买通林语兰身边的下人，把林莺送走，甚至，扔到荒郊野外最好了。 但他没想到，知父莫若女，林语兰一直认为林老爷子迟早会做这件事，但她却一直在等，她也酝酿着一个很疯狂的復仇计划。 ——在林老爷子给阿妈打款，逼她把林莺抱走的那一刻，心怀不忍的阿妈到底还是告诉了林语兰，而林语兰便知道，这个时候终于来了。 她先是对外宣称母女身体虚弱，还需要静养一年半载才能出门见人，察觉到事态不对劲的林老爷子赶紧回到家中，当他踏入林语兰的卧房时，看见她摇晃着摇篮，对他轻笑说，爸，你回来啦。 林老爷子看见摇篮里那个明显已经一岁多的孩子，他差一点栽倒在地，颤抖着问：林……林莺呢？我的孙女呢？！ 林语兰就继续笑着说：就在这啊。这就是你的孙女林莺啊，爸，你是不是上年纪了，连孙女的脸都记不得了？ 林老爷子几乎是逃离了那里——这之后都是阿妈通过新闻猜测出来的事情发展，因为那时她已经带着唐今雨离开a市了。据说没过几天林老爷子就因病去世，具体原因恐怕是因为林语兰誓死不透露唐今雨和阿妈的去向，他唯一能用来洗刷污渍的工具消失了——林老爷子恐怕是含恨而去的。 而林语兰为了让周围人不起疑，硬是撑了几年，直到林莺成长到她可以以「早熟」为由，矇混过年龄上多出来的一年时间时，林语兰才终于撒手，把这个真相就这么带入了坟墓。 第156页 据说，林语兰死前甚至还是笑着的，那笑容一定来自于復仇女神，她达成了自己的心愿，既报復了林老爷子，又让自己认可的，真正的女儿得到了一切。 只是，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这一句话是阿妈在信尾擅自添上的，唐今雨认为她这话一定是在安慰自己，阿妈一定是觉得愧疚，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唐今雨，她并不是孤儿。也许还有自责，觉得自己应该带唐今雨回到a市拿回属于她的一切……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唐今雨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了。 毕竟那时的阿妈已经病重到神志不清，就算她真的说了真相，大概也会被唐今雨忽略掉吧。 「我需要……我需要点时间处理。」 回到现在，林莺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你难道不怀疑我吗？」 唐今雨忍不住出声询问，她发现林莺到目前为止都是默默接受了她所说的一切，而没有表示排斥。 林莺却笑了笑，那笑声带点无力，但情感上却又是坚定的：「我相信你。」 「我不太相信你只是为了给我讲一个虚构的故事才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救我，虽然这一切也有可能是你为了让我相信你才做出的假象，可我还是觉得，你根本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和我袒露一切……你明明可以不顾我的想法，直接回到林家，拿回你失去的一切。」 唐今雨愣住。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她这位同母异父的姐姐比她之前所了解的还要温和，通情达理。她擅自对她多了点血亲间的亲近感，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自己会有亲人吧。 「而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人生。」 说出这话的林莺反而比唐今雨还要难受，甚至带起了哭腔，唐今雨默默听着那边的啜泣被一点点收住，她忽然笑了下：「……其实，我没有那么不甘，也不觉得遗憾。」 若是挪尔里希在这里，就会认出唐今雨此刻说出的话和书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地点不一样，只是在时间上稍微迟了一点。 「如果你是个很糟糕，蛮横，不讲理的大小姐，恐怕我会非常不甘心，甚至巴不得立刻回到林家，取代你。但我现在觉得，我的姐姐是你，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更关键的是。 「如果现在给我一个机会，能让我忘记一切，重来一遍人生的话，我想我恐怕不会按下重置的按钮。」 ——这是收到阿妈的信件以来，唐今雨翻来覆去想过的事。 嗯，是啊，或许我会有更好的人生。我会成为另一个林莺，这是谁都说不好的事。 但既然我的人生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那么就只能审视一遍现有的人生，然后我发现了这样一件事：我其实并不渴望重来一遍。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遇不到你了，不是吗？ 黎白。 唐今雨在黑暗里擦掉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不断流出的眼泪都并非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而是因为，她透过身世的揭露意识到了黎白对自己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 所以她不想在这种地方死掉，她想见到黎白。想见到她十三岁的时候遇见的白裙少女，十九岁时再遇的，总是面无表情看不透她心中所想，和她保持距离，却又总是站在她身后的「同事」。 也是最值得信赖的同伴。 低头族小姐，在疲惫的时候会用额头抵住清洁工小姐的后背，在她浑然不知的时候，用自己的碳酸味信息素包裹住自己，瞒着她对所有人如此宣布：这个傢伙是我的。 低头族小姐，总是对想要保护自己的清洁工小姐感到生气，觉得她揽下的责任实在过多，觉得她没有好好看着自己，不了解自己。 低头族小姐…… 我好想见你啊。 正因如此，唐今雨终于低下了头，她褪去保护者的姿态，手背擦一擦眼泪，小声说： 「小白，救救我。」 下一瞬间，藏酒间的一面墙传来滴滴作响的声音，唐今雨伸出手把林莺拉到身边，她在默念十秒倒计时，归零那一刻那一面墙都在轰隆声中炸成了碎片，那面酒柜里的酒也碎掉不少，玻璃渣子掉了一地，空气里满是酒香。 灰尘逐渐散去后，室外的冷空气灌进来，由于是夜晚，所以外头也不是很亮，需要时间适应。但唐今雨经受过专门的夜视训练，所以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瓦砾尘土中的短髮女孩，她伸手摘下为了防止飞溅物的防风眼镜，而后利落地甩甩头髮，在刚刚停雪的夜晚唿出一口白雾。 黎白伸出手，对着唐今雨说： 「早点承认不就好了。」 还没等唐今雨伸出手，她便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的，好温暖。 黎白在月光下扬起笑容，就好像十年前那个夏日夜晚，唐今雨对她伸出手，对她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一样。 「就现在，我们一起逃出去。」 第68章 唐今雨来到室外后，黎白便对林莺伸出手，把她拉到身边时她侧头对有些不安的林莺低声说：「我是顾缇雅小姐派来的，林小姐，请你放心，接下来只需要保持安静跟上我们，你就能顺利回到a市。」 这话简直是根定心针，但林莺还是看了眼唐今雨，她点点头，似乎也在向她保证她们一定能平安无事离开这里。 第157页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呢？ 林莺弯腰跟着黎白进入庭院内的灌木丛时忽然一愣，她感觉到了些许omega的信息素，而她在刚才那段时间里也发现了唐今雨是beta的事实。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黎白的背影，心里已然有了些眉目。 她们顺利通过黎白开闢出的一条位于茂密植物丛中的小道来到铁门旁，黎白扬了扬下巴示意唐今雨和林莺先走，唐今雨犹豫了下，但她最后还是决定听从黎白的话。 出铁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窗口亮起的古宅，她若有所思，小指突然碰了下唐今雨的小指，唐今雨抬头看她的时候，黎白把她的手抓紧。 「走这边。」 她小声说，唐今雨愣了下，她心里起了点酥酥麻麻的感觉，明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低下头，有些困难地压抑住上扬的嘴角。 黎白带她们进入森林，剎那间只剩下了树叶簌簌的声响，以及三双鞋踩在落叶草地中的沙沙声。 「没有追兵……」 现在应该可以开口了，唐今雨有些费解地看着身后那幢逐渐消失在树影中的古宅，她喃喃自语，黎白似乎轻笑了一下：「才发现不对劲？」 唐今雨被黎白这句话勐然点醒，她瞬间意识到她和林莺在藏酒间的那段时间没有被发现简直是一场奇蹟，林莺的体力较弱，她全神贯注好跟上她们俩，所以没有把心思放在她们的对话上。 唐今雨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意识到今晚这一切可能是一场陷阱，也许，那个名叫greed的组织是另有目的……但她却因为担心林莺的安危，还有被这个名字触及到童年阴影后直接跑来了这里。 甚至，那些人真的是greed么？ 黎白一眼就能看穿的漏洞，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这让唐今雨嘆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比想像中还没用，她实在是太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了。 「林小姐，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不知走了多远，按理说应该快走出这片森林了，黎白却突然停下来对林莺这么说，气喘吁吁的林莺和唐今雨闻言颇有些吃惊地看着黎白，黎白继续说：「你应该已经适应现在的黑暗了。看，这里有两道岔路，东边这一条应该会直接到达你停放的车子那，我开来的车在另一条路那。」 唐今雨刚要开口，黎白就拦住她「嘘」了下：「看。」 她们一起往西边岔路的尽头看去，发现森林尽头有车灯在闪烁，仔细看竟然是辆警车。 唐今雨有些惊讶，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警车过来？ 她明白黎白的意思，于是替她说：「林小姐，我们的身份不好暴露，但我们上车后会紧跟着你的车子或者是那辆警车，别担心，我会……」 话说到一半，她又看了眼黎白，而后继续说：「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重音下在「我们」两字上，黎白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变化，但她的手却捏了捏唐今雨的。 「好……我明白了。」 林莺咬了咬嘴唇，她下定决心后说：「那……唐小姐，我……」 「叫我唐今雨就好。」 唐今雨笑了笑，林莺点头：「唐今雨，等我回去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当然，只要你不介意自己突然多出一个妹妹就好。」 唐今雨想到什么又说：「但我不会突然出现在公司里说出真相的，你不要担心。」 林莺摇摇头，她轻轻说了声「我知道」，又说：「但我会尝试弥补你失去的东西。」 唐今雨没有回答，她知道，这是林莺自己选择的补偿方式，所以她也不会阻拦。 她和黎白一起看着林莺慢慢走到外面，快看不见她身影的时候，唐今雨凑到黎白身边问：「安上了？」 黎白直接抓着她的手往另一条路上快步走去：「唐今雨，你以为我是谁？我和林莺接触的第一时刻就黏上了gps。」 唐今雨松了口气，她们也走出森林，黎白开了一辆迷彩色的吉普车过来，之前那辆白色的太显眼。 唐今雨钻进副驾驶座的时候还不忘了问：「那辆警车是你安排的？」 黎白缓缓启动车子，她摇头，眼神复杂：「否认。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辆车直奔林莺车子停放的地方而去，没有要前往古宅的意图。」 「那还真奇怪……」 唐今雨靠在座椅靠背上，黎白调出gps的信息，现在林莺正往a市而去，并没有偏离路线，而前方也出现了那辆警车的模煳轮廓，在夜色里平缓行驶着。 「还以为你会有更奇怪的事。」 黎白忽然开口，唐今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打开车窗，心里喃喃：雪停了啊。 「唐今雨。」 黎白这种时候又有些符合她的年纪了，有些沉不住气，这让唐今雨会心一笑。 「你是指你十七岁那年给我注射的gps定位器，还有十八岁的时候在我手机上安装的窃听器吗？」 唐今雨若无其事说出这话，她没有扭头，但她知道黎白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黎白显然是在强忍着震惊说出这话，唐今雨的嘴角一直扬起，根本控制不住：「小白，信息素是没办法的事，就算小挪告诉了我你对我做的事，但我还是会怀疑，因为我根本感觉不到。但其他的事，你觉得我会迟钝到不知道你趁我睡觉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吗？」 第158页 黎白默不作声了一会儿，唐今雨此刻才扭头看她： 「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喜欢上我了。」 事到如今，我才敢相信这个事实。 而黎白却开始嘴硬：「谁说的？我当时只是为了试验我的注射技术而已，你……你只是我的小白鼠。」 唐今雨歪着脑袋笑：「那你干嘛还偷亲小白鼠？」 她仍记得当时自己在装睡，她还以为给她注射gps和安装窃听器的黎白是听从了顾缇雅的命令，结果做完这些的黎白迟迟不走，正当唐今雨以为自己暴露了的时候，一个吻便徐徐而至，轻巧地在唇上停留了一下。 然后是女孩的一声嘟囔：「唐今f这可是我的初吻。」 黎白显然也回想起了过去的事，她面无表情地说：「唐今雨，你很幸运。我现在在开车，不然的话——」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唐今雨探身，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她在她耳畔小声说：「我确实好幸运。就算你失忆了，我们也能重逢，你甚至还喜欢上了我。」 「小白，关于过去的事，我想和你说对不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应该已经通过窃听器知道了。然后，说这话也许有些厚脸皮……但，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想要依靠你。」 唐今雨的声音越来越小，黎白默默听着，她直视前方，许久后才说： 「……真不走运。」 唐今雨愣了下：「嗯？」 然后她发现黎白的侧脸上滑落几滴泪水。 「真不走运，我现在正在开车。不然的话我就能抱住你，好好地吻你。」 唐今雨看着她说：「半分钟的话，应该不会跟丢。」 于是吉普车在路边停下，车内进行着一场绵长的亲吻，不远处的a市灯火通明，雪正一点点融化，一切都像是回归了常态。 稍远点的道路上，那辆警车飞驰，驾驶座上的女人回头：「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明早拖车应该就会把您那辆抛锚的车子送回a市，别担心。」 坐在后座的林莺看着窗外飞逝的夜色，女人见她没有回话，以为她没有听见，于是又喊了几遍她的名字：「林小姐，林小姐？」 「——啊，不好意思。我稍微走神了。」 林莺笑笑：「不用喊我『您』的，叫我林莺就好了。毕竟今天太麻烦您了。」 「不……应该的，那您也不用喊『您』，叫我万穆言就好了。」 听到林莺的名字后，万穆言的眼神复杂一瞬，但她很快恢復正常。 她没想到今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报警电话居然是真的，虽说这片区域根本不归她管理，而且她正要下班，很可能是恶作剧电话。但她最后还是不安心来到这里，没想到路边真的停着一辆抛锚的车子，等了片刻后，车子的主人才回来，而当她看清来人的脸庞时，心里不由得吓了一跳。 居然是林莺。 但万穆言如今已经彻底走出司徒以冬的阴影，所以她此刻只是专心致志送林莺回去，偶尔也会好奇：不知道林莺有没有走出那个人的阴影？如果没有的话，她或许可以帮上点忙。 现在也不算值班期间，所以，开口询问联繫方式的话……不，还是算了，没有必要的。 万穆言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但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把林莺送到小区门口以后，林莺主动管她要了微信，她很认真地说了谢谢，然后说：「我知道你帮我垫付了拖车的钱，我一会就把钱转给你。」 「有时间的话，请一定让我请你吃顿饭，万警官。」 虽然万穆言表示叫名字就好了，但林莺还是只退了一步，管她叫「万警官」，万穆言只好接受这个称唿，对于林莺的最后一句，她只当作是大小姐礼节性的客套，却没想到林莺走到一半又回头，背着手问她：「明天怎么样？」 若是平时一定会回绝的邀请，此时此刻，不知道是林莺的笑容实在太温柔了，又或许是自己心中泛起的，一股同病相怜的亲切感，万穆言轻轻点点头，她笑笑说：「好，我有时间。」 在她们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两个人心中同时响起这么一句话： 司徒以冬，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爱情，就算是这样好的人，怎么也入不了你的眼呢？ 万穆言和林莺都没有想到，对方的心情居然是这样的相似。而她们也没有想到，过去的痛苦能够在此刻化作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逐渐将她们吸引在了一起，就如同原书中那样，她们两人都会因此拥有一个好结局。 。 夜已深，察觉到外来者已经悉数离开的古宅内，灯光熄灭，魔偶们遁入黑暗，到处一片寂静，被黎白破坏的墙壁像是时光倒流似的正在进行自我修復，魔力正在古宅内的某个房间里涌现，而且涨势不断攀升，不断攀升——而后，随着一声长长的嘆服，补魔的仪式结束了。 在攀升到顶点的那一刻，顾缇雅忽然紧紧抱住挪尔里希，同她十指相扣，挪尔里希胸口的纹身终于彻底消失，尽数回到了顾缇雅的体内，在她们都看不到的角度，纹身的最后一点黑色滴落在凌乱的床单上，化作一把黑色的钥匙。 就在这时，挪尔里希感觉到自己光滑的肩头有些滚烫，好像有什么滴落在上面，她喘着气，有些迷茫地开口：「顾缇雅……？」 没有看错，顾缇雅确实在哭泣。她坐在挪尔里希的身上不停不停地哭，好像停不下来似的，挪尔里希看着她啪嗒掉落，不再化作水晶的眼泪，想起有人曾说，当魔女的眼泪是滚烫的液体，正如同我们每个凡人一样——那么，这就说明她正经受着比体内魔力浓度还要高的感情波动。 第159页 挪尔里希忙靠过去，额头抵着顾缇雅的额头，哑着嗓音询问：「怎么啦。」 顾缇雅轻轻摇头，她只是哭，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来没有哭过的泪水全都宣洩出来似的，她紧紧抓住挪尔里希的肩头，下一刻，用力拥抱过来。 ——啊，我想起来了。 在被紧拥的那一刻，挪尔里希怔怔看着半空中某点，终于，她遗失的最后一点记忆回来了。 那是她临死前的一段记忆，她回想起了当时经受的痛苦——被困在那个洞穴里，下半身被石头压住，动弹不得。 然而上半身还能动，挪尔里希努力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卷，咬破手指，试图在上面写下最后的遗言。可她早已无法清醒地思考自己到底要写些什么，是不甘心的话吗？是对同伴们的嘱咐，寄託吗？是想留给后人的，能够流传千古的名言？ ——不，都不是。 挪尔里希在即将昏迷前，用力在羊皮卷上一点一点写出自己此刻真心想传达的话，那是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要是早点说就好了，要是早点察觉到就好了。 要是你在就好了。 在鲜血彻底干涸的那一刻，挪尔里希闭上了眼睛。数日后，当她的尸体重见天日时，魔女捡起她身下那张皱巴巴的羊皮卷，摊开来，要辨认那上面的字迹很艰难，她一动也不动地一个字一个字读下来，然后滚烫的泪水滴落，晕开了那上面的血迹。 挪尔里希的遗言如是说： 拉缇雅，我这一生都在追逐大爱，我想拯救世人，却没能拯救自己。在死前这一刻，我发现我只能想到你。只有你，只是你。我想你拥抱我，紧紧的，最好永远不要松手。就算要死去，我也想要在你身边离开这个世界。拉缇雅，我好笨啊。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深爱的人到底是谁。 拉缇雅，你现在在哪里呢。 拉缇雅，你会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吗？ 拉缇雅，抱抱我吧。 第69章 羊皮卷其实没有写完，紧抱住顾缇雅，早已泪流满面的挪尔里希知道。她小声在顾缇雅耳畔呢喃，她说拉缇雅，我爱你。这句话是用异世界语言说的。还要说一次，顾缇雅，我不要再离开你了。 新世界的语言代表重新开始，挪尔里希接过临死前的遗憾接力棒，逐渐融化成心头的爱意，让她慢慢知晓何为爱情。 此时此刻顾缇雅的手指忽然抚过挪尔里希耳后的腺体，那里正在强烈散发出雨水的气味，她缓缓撩开自己眼前的碎发，眼角还是红的。这样的顾缇雅微微侧头，纤细的手指慢慢地把髮丝撩至耳后，露出她那对如同玉器般精緻的白皙耳朵，正在疯狂回应着alpha信息素的omega信息素被彻底释放。 香甜的气味扑涌出来，如丝般缠绕住挪尔里希全身，哪里都不放过，几乎要将她淹没。 顾缇雅轻轻用食指压下耳朵，露出腺体，她掉着眼泪忍住哭腔道：「小挪，标记我。」 那对琥珀眼眸温柔似水，此刻的顾缇雅全然是一副任君採撷的模样。 挪尔里希于是俯身而去，这一夜漫长，此刻也只是个开始而已。 。 清晨五时，挪尔里希趴在床上，她翻身时随手裹了条被子，露出个肩头，正睡得香甜。 她的金髮被顾缇雅揉得抓得乱糟糟的，顾缇雅起身时回头看了眼唿唿大睡的挪尔里希，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咬痕，她心想这只小狗可真坏，等她醒了得教训她一下。 然后她翻手把那枚黑色钥匙攥在手里，看着它沉思片刻，过去的记忆已经悉数回到这具身体，但这把钥匙的出现显然说明自己还藏着什么。 顾缇雅轻笑，她心想都到这时候了，没想到自己还给自己设了一道防线。不过这也说明这把钥匙背后隐藏的事物非常重要，所以自己才会把它特意剥离出来，锁在某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是重要到祂会发现，甚至会把祂吸引过来的东西。 得小心对待才行。 顾缇雅思索了下，然后脚尖碾地转身，瞬间穿上了一套黑裙，准备离开前又看了眼挪尔里希，以防万一，还是给她下个好眠咒语吧。 她走过去，单膝跪在床上，在挪尔里希额头上亲了一下。 其实不亲也可以施咒的，但顾缇雅就是想亲一下。 起身时她又稍微用魔法整理了下凌乱的房间，最后她闭上眼睛，两只手紧紧攥住那枚钥匙，感受着在它身上缠绕着的些微魔力，确实是自己的没有错。 要静心，绝不能有任何杂念。 不然的话是不可能突破魔女设下的屏障的。 就算那个魔女是自己也同样。 第十七下深唿吸的时候，顾缇雅终于抓住了那缕魔力，她紧皱眉头开始在胸口结印，试图溯源魔力。按照她自己的习惯来说，为了避免被人根据魔力追踪，所以会给魔力设置许多屏障，复杂到几乎只有自己能解开。 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大概就是设置无数个密码，而且密码一个比一个复杂。 比较省心的是，由于这缕魔力和自己的魔力在本质上是同样的，所以它没有太为难自己，只需要解开几个关键的问题就好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魔女居然到这种时候还在做恶作剧。 当所有障眼法被除去，脑海中便响起了她自己懒洋洋的声音在询问： 第160页 「怎么样，你和小挪在一起了么？做了么，你让她标记你了？」 顾缇雅：…… 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的这种恶作剧的本性真的好麻烦，好烦人。 顾缇雅「啧」了一下，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好好回答肯定过不了这关。 「做了，标记了。」 也说过爱我了，所以，应该算是在一起了吧。 「……也在一起了。」 自己的声音似乎在窃笑：「体验如何？」 很新奇的体验，像是被自己骚扰了一样。顾缇雅这回不说话了，她意识到这组声音应该是提前准备好的，无论怎么回答都没有影响。 又被自己摆了一道。 顾缇雅忍住不翻白眼。 「好了，我把门打开，bug只能持续十分钟左右，拿完东西记得出来，那个时候你应该就什么都想起来，也什么都知道了。」 过去的自己说着令人困惑的话语，顾缇雅隐隐约约想起了什么。 这时，她忽然看见手里的钥匙在轻微震颤，顾缇雅攥紧了钥匙，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其缓缓插入虚空之中，然后向左拧动三圈，再往右两圈。记忆渐渐復甦，手中的钥匙也在逐渐消失。 随后，她面前好像打开了一扇透明的大门，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了门开的声音，随着她步入前方，消失在现实里的时候，机械性的声音响起：「……欢、欢迎……拉、缇雅。驳回。驳回。身份冲突。请重新尝试。载入中……重启结束。验证……验证身份……世界名：《真假千金之beta她逆袭了》。查找对应npc姓名……拉缇雅。很抱歉，您搜索的目标在本世界中没有任何内容。」 声音像是快坏掉似的断断续续，顾缇雅站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眼前浮现一个四十平米左右的浅灰色四方形空间，她走进去一刻想起了很多事情，于是顾缇雅扭头对着天空说： 「重新查找，搜索目标为顾缇雅。」 机械声嘎吱嘎吱作响，像是信号不好似的。几秒后它继续：「好……好的。查找对应npc姓名：顾缇雅。搜索完毕，已确认身份。正在确认相关词条数……无法。无法得出结果。本遭受未知病毒攻击。无法运行，无法运行，无法运——」 「烦死了。」 顾缇雅一挥手那机械声便静音了，好在身份认证通过后空间便打开了，有一面墙消失，顾缇雅走进去，这才看见空间中央有一个漆黑的保险箱。 顾缇雅伸出手，中指在触碰到保险箱那一刻便打开了锁，她看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书，大概五六百页的厚度，封面和标题都被刮花了，猜不到这本书的题材内容，但顾缇雅在看见那本书一瞬间就想起来了——这本书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的手指甚至都有些轻微发颤，她拿出这本书，双手捧着，像是把它视为了最珍重的宝物。 想起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有，另外的真相。 顾缇雅深吸口气，努力按耐下翻滚的情绪，她不能在这里久留，只要超过十分钟，祂就会查找到这个bug空间，然后将其抹消。 但在离开前还有一件事要处理，顾缇雅对着那机械声说：「系统。」 「我……在……」 看起来把它被关在这里，对它而言损害很大，顾缇雅嗤笑一声，只觉得它是活该。 「把这本书编入这个世界的词条里，让它去bug化。」 系统很缓慢地处理了这个请求，然后又断断续续说：「……已、确认。将其设置为，奖励。需达成目标……正在根据当前世界的状态，的状态，的状态——」 想起来了，之所以没能把这本书带到现实世界里，就是因为没来得及完成目标获得将其去bug化的奖励，擅自把这本书带到现实世界里的话就会被祂立刻发现歼灭，甚至有可能重置世界线。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把这个空间藏得如此隐蔽，甚至对自己都非常谨慎。 顾缇雅看着时间，颇有点不耐烦，她催促起来：「快点。」 「——已确认目标：让林莺彻底对司徒以冬释然。」 顾缇雅一听到这话就有点头疼，她刚要想要不直接施咒让林莺遗忘掉司徒以冬算了，系统便「贴心」为她加上一句：「不，不准。不准採取作——弊手段。」 果然这点规则也跟以前一样。 顾缇雅嘆气，她摆摆手说：「知道了，不作弊，不作弊。」 把书放回保险箱以后顾缇雅便打算离开这里，她最后看了眼这个空间，对着天空勾起嘴角：「系统，听得见吗？」 系统没有回应。 顾缇雅知道它正在通过电波和外界取得联络，从进来时那一刻她就发现了。 她笑笑，浮现出略有些危险的笑容。 「别想从这里逃出去，听见了么？」 话音刚落她便切断了系统的电波，语气玩味：「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对你多做一些『实验』，看看你们这些系统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假如系统有实体，听到这话的它恐怕会不停发抖，并且终于意识到这么一件事：那个魔女真的回来了。 第70章 挪尔里希醒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因为她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家里醒来的。 对挪尔里希来说，她认为真正的家并不只是一个可以睡觉洗澡，避雨的房间，就算睡得再舒服也不是。 第161页 对她而言，家只有那个城堡。不是身为索尔纳公主时的城堡，而是和同伴们一起居住的那个隐世城堡，是她唯一认可的家。 床铺的气味，砖石墙壁，窗外的阳光和鸟鸣。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空气里瀰漫着夏花的浓郁香气，其中混杂着一股甜蜜的气味，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原来omega的信息素是会留在身上的啊…… 挪尔里希傻傻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眼看去真是一片狼藉——别提信息素了，她的身体各处都有顾缇雅留下的痕迹。 慢慢清醒后挪尔里希抬起手，发现自己手腕有些酸涩，但她身体素质本来就很好，所以酸痛的程度不深。 这么说的话，身子比较弱的那位魔女，手腕估计会更酸吧？ 想着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顾缇雅稳稳端着餐盘，仔细看餐盘其实是悬浮在空中的。她颇为优雅地走到床边，然后让盘子漂浮在半空中，自己弯腰俯身，在挪尔里希唇上留下一个带着甜味的亲吻。 「午安，小挪。」 顾缇雅背着手轻笑，这笑容有种少女的纯情风韵，挪尔里希不由一愣。 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的顾缇雅。 啊——并、并不是说顾缇雅以前不好！ 也不知道是在给谁解释，挪尔里希忽然有点心虚，所以移开了视线。 顾缇雅却好像猜中了她心中所想，她眯起眼睛：「怎么，你不习惯这样的我？」 挪尔里希嗫嚅着：「习惯，习惯……我就是觉得，太美好了，我怕不是真的。」 顾缇雅就笑，她点点手指让餐盘来到挪尔里希面前：「都是你爱吃的。」 果然，餐盘上摆着许多索尔纳的美食，酒杯中盛放着墨绿色的酒液，那是挪尔里希很钟爱的一种酒。 「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吗？」 挪尔里希看着食物又看看周围，她有些迷茫，顾缇雅就歪头说：「对爱人好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挪尔里希抬起头看她，这时候她被顾缇雅梳理好的金髮又翘起来几根，在阳光下镶嵌着一轮金边，柔和了她的脸部轮廓，很想让人捏捏她一脸困惑的柔软脸颊。 「那……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消除一下这里的酸痛啊？」 挪尔里希突然这么说，然后她抬起手腕，眼神里带着试探的意味。 然而顾缇雅却说：「我不。」 她笑眯眯的：「你不是最看不起用魔法消除身体疲劳吗？你说过的啊，不可万事都依赖魔法，不然人会废掉的。」 挪尔里希这时候倒是害羞起来了，她脸有点红，嘴里嘟囔着：「那个时候我是……我是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不算数的。」 说完这话挪尔里希又有点恍神，她意识到顾缇雅真的恢復了记忆，想起了她们在一起时的种种回忆。 这种感觉真好。 挪尔里希怔怔看着顾缇雅的笑。 不必伸出手又缩回，不必时刻提醒自己注意要说的话，也不必阻止自己下意识提及过去的事。 尽管挪尔里希一直认为顾缇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但她并不希望那些共有的回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拥有。 像被落下了，像被独自一人留在过去的世界里。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而现在，压在心头的这座大山终于消失，挪尔里希低头笑笑，从今天起，她要好好享受曾经失去过的一切。 所以她转而抱起手臂开始抱怨：「反正你肯定用魔法给自己消除了，然后下一次……下一次你就会说我看起来很累，所以让我躺着，你来。你肯定会这样的。」 顾缇雅爬上床靠上她肩头，她捏捏挪尔里希的脸颊说：「小挪还挺了解我。」 「当然了，现在我不仅认识身为拉缇雅的你，还认识了叫做顾缇雅的你。我现在算是认识了你两次……」 小狗一被夸就很骄傲，但她的下一句话却语气一变：「——所以，我也知道你有别的目的。不然那个嫌麻烦的魔女才不会特意做这些事讨我欢心。」 「顾缇雅，你说吧，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挪尔里希歪头看着顾缇雅，顾缇雅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好伤心，小挪居然觉得我不会真心实意地对爱人好。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们还不算爱人？」 明知道她在演戏，挪尔里希却支支吾吾起来：「算……算啊。不对，我、我还想问你呢，你都没有亲口说过喜欢我，你——你是不是想用完小挪就走，却不对我负责？」 这话被挪尔里希自己说出来，让顾缇雅觉得她又好笑又可爱，她又忍不住揉乱挪尔里希头髮说：「喜欢的话我昨晚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么？」 挪尔里希嘟囔：「做的时候不算，有信息素干扰。」 「好，那我现在说。」 顾缇雅凑过去，她一只手盖住挪尔里希的腺体，另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用魔力将信息素的影响减少至最低。 「小挪，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从很久以前起便是如此了，我想你现在应该记得雪山上的告白。为了你我做了许多荒唐的事，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顾缇雅浅浅一笑，却让挪尔里希心动得难以復加。 「我好高兴能成为小挪的第一个爱人。不过对你来说也许是不幸，因为我会用尽一切手段保证我是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爱人。」 第162页 她又露出那种专属于魔女的坏笑，挪尔里希却摇头，她小声说：「才不是不幸。」 顾缇雅的心尖为此颤抖了一下。 「……那么，小挪，让我考你一下，你认为爱人的定义是什么呢？」 顾缇雅忽然话题一转，如此问道。挪尔里希立刻开口：「要平等，要尊重，理解对方，要互相扶持，要爱对方，要一起走到最后。」 她的语气如此真挚，这让顾缇雅恍神片刻。她没有想到挪尔里希脱口而出的会是这样坚定的话语，心里某处被勐然触动，因为顾缇雅能听出来，挪尔里希说的是真心话，绝不掺杂半分假意。 她只好用玩笑掩饰自己的动摇：「小挪，你说的这是好爱人的定义。」 「那我想要成为一个好爱人。」 挪尔里希依然想都不想就如此说道，顾缇雅根本无法抵抗这傢伙如阳光般抛洒而来的真心实意，她花了点时间处理好情绪，挪尔里希趁机扭头亲她，亲完了她又在那后悔，说着什么「我没有刷牙洗澡，肯定臭臭的，不该亲你的」，顾缇雅在心里嘆气，觉得挪尔里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扰乱她的心神。 她摇头驱散掉这些念头，对着挪尔里希再次说：「所以，爱人要互相扶持对方，这是你说的，对吧？」 挪尔里希顿时意识到这个魔女确实有其他的企图，她莫名有点怕，但顾缇雅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意想不到： 「所以我要帮你完成你的计划，就是你说的，要让大家都得到好结局的那个，这次不只是作为一个需要魔法时才肯帮忙的人，我想要参与进来。」 挪尔里希小声说：「可是我的计划差不多都完成了……」 「但你不能保证计划一定顺利吧？况且，就算林莺像书中那样和万穆言在一起了，江菲菲的捣乱，还有你穿成司徒以冬后的所作所为都让她对司徒以冬更难释然了，对吗。」 顾缇雅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说出这些话，挪尔里希被戳中痛点，她看完原书后一直很后悔自己当初去找了林莺，早知道就不该去的，现在林莺对司徒以冬的感情肯定更复杂了。 「所以，我要帮你。因为我也想做一个好爱人。」 魔女很狡猾，她借用了挪尔里希刚才的话让挪尔里希难以拒绝。虽然她那对眼眸诚恳过分，但挪尔里希还是觉得不对劲：「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顾缇雅又委屈起来了：「这个还不够？」 挪尔里希只好嘟囔着说「好吧好吧」，不过她最后还是加上一句：「顾缇雅，我相信你，你可不要骗我。」 她挥舞着拳头像是要威胁顾缇雅似的，说出的话却完全失去了威胁的效果：「不然的话，小挪会很生气，小挪还会不让你在上面！」 顾缇雅捧着脸一脸无辜：「可我明明记得你昨晚说，当下面好像也不错？」 挪尔里希无法反驳，她干脆扑进顾缇雅的胸口，闷闷地说：「都可以，都可以的啦……」 只要爱人是你，我怎样都可以。 第71章 林莺后来又和唐今雨见了一面，让她吃惊的是给她们牵线的人居然是顾缇雅。 她出现时是夜里九点左右，顾缇雅亲自来到她家门口，当时正下着大雨，林莺看了眼门口监控，随即立刻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那一刻屋外的雨捎进来一点，黑衣女人撑着深色的长柄伞，在雨幕下独自伫立，伞抬起，顾缇雅对林莺淡淡一笑： 「林莺。」 她语气很认真，这还是林莺第一次见到没有任何隐瞒，只是想对她好好说一番话的顾缇雅： 「我想，我需要告诉你一些事。」 林莺想邀她进屋再说，顾缇雅却摇头表示：「在这里说就好。」 「我想就前些日子的新闻和你道一声歉，我知道你我之间的婚约本来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但我还是打破了一开始的承诺。是我的不对。」 要说顾缇雅的亲自到来只是让林莺吃惊，此时此刻的诚恳道歉则让林莺震惊不已。 这还是那个从不低头的顾缇雅吗？ 以至于林莺有些错乱地回答：「不……我，我也没有那么……」 「嗯，你不原谅也是合理的，我不会狡辩、因为我接下来做的事会更加过分。」 顾缇雅慢慢说出这话：「我已经向公司递出辞呈了，之后也会离开a市，在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所以，婚约的事，我会向林总解释，然后好好解除的。」 林莺半天没反应过来，她看着顾缇雅问：「为什么？」 语气里没有半分不满，她只是单纯好奇。 「因为……」 顾缇雅微微歪起脑袋似在思考，而后她轻笑了一下：「……腻了？」 「嗯，就是腻了。」 她干脆地回答，林莺听到后反而松了口气：太好了，所以还是她熟悉的那个顾缇雅，就是要这样反覆无常随心所欲，她才觉得合理。 虽说这样的想法还蛮奇怪的。 所以她也笑：「那就祝你在另一座城市找到更适合你的生活。」 不过，这个顾缇雅真的能安定下来吗？ 林莺对此其实是有点怀疑的。 顾缇雅闻言挑眉，她嘴角的笑柔和了许多，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是当初那个向内生长刺的大小姐了，不如说，刺已经彻底消失了。是好事。看来她们成功的机率大大加大了。 第163页 「你就是为说这事，专门跑来当面和我说？」 不仅如此，林莺甚至还如此反问，顾缇雅忽然发觉她很喜欢现在这个新林莺的性格，嗯，按照原书剧情来说，她最后确实会成为更加坚韧的角色。 「不……还有唐今雨的事。」 林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就这点来说还是太稚嫩，表情的变化能看出内心波动。 「她的联繫方式我发你了，你们有时间可以联络，不必担心，我对你们的身世没有兴趣，对我而言她也只是一个实力还算不错的打手，具体的你和她聊。」 顾缇雅说完就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她递给林莺说：「我知道你们前些天去了一个古宅，陷入了危险。我已经把那个组织处理掉了，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是我在那栋建筑里找到的，看起来是给你的。」 林莺愣愣接过那一封信，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是司徒以冬的字迹。 ——原来她没有骗自己。 不知为何，心里失落的一角忽然就消失了。 但空缺仍在，林莺的手指甚至都有些颤抖。 「我就不打搅你了。」 顾缇雅清楚林莺此刻的心情，所以她没有多作停留，转身离去前只留下一句：「林莺，再见。」 她迈出步子踏入雨中，背后的林莺慢慢模煳在光晕里，逐渐看不清晰了。顾缇雅并没有回头，她只是快步走着，走着走着她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的身影，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屋檐下避雨，见顾缇雅来了便匆匆躲进她伞下，和她挤在一起。 「说啦？」 挪尔里希背着手一脸开心，顾缇雅耸肩：「说了。」 「嘿嘿，顾缇雅，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一步根本没有意义，然后果断拒绝我呢。」 挪尔里希的手抬起来抓住伞柄，顾缇雅干脆放了手让她撑着。 她说：「我还是觉得没有意义。但我也说过要帮你。」 顾缇雅一开始其实是想让唐今雨带着信去找林莺的，但挪尔里希却要她去，顺便为最近的风波道歉，然后好好道个别。她觉得林莺已经受过够多的苦了，而顾缇雅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既然她的爱人都这么央求了，顾缇雅也就去了。 让她有些惊讶的是，林莺的成长确实让她有一些感慨，看来她亲自去一趟也是有所收穫的，但她肯定不会承认这点。 「不过我摸信的时候，发现开口处有些痕迹，你看过了？」 顾缇雅突然问，挪尔里希点头：「当然看过了啊，不然怎么能知道司徒以冬到底想不想把这封信交给林莺呢？」 「她要是写了不想，难道你真会听从一个死人的话？」 顾缇雅一问出口就觉得很没必要，答案是肯定的，挪尔里希一定会遵守。 她就是这么一个大好人。好到让人无奈。 「所以幸好，她的字里行间都是真心写给林莺的，想要坦白的话。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愿不愿意告诉林莺真相，所以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现在知道了，甚至还不需要我这个冒牌货说。能找到那封信真的太好了。」 挪尔里希如此感嘆，顾缇雅若有所思：「你说，如果她读完那封信以后，对司徒以冬更难以释怀了，怎么办？」 挪尔里希扭头对她说：「我已经想好了，读完信以后林莺确实有可能更挂念司徒以冬了，因为她的情谊不假。我打算参考原书剧情，让她和万穆言在一起的时候撞见司徒以冬和别的女人——你可以用魔偶来做这一步，到那个时候咱们就按照原书演一遍……」 顾缇雅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挪尔里希。」 被叫了大名的挪尔里希缩了下肩头：「怎、怎么啦？」 顾缇雅的脸部肌肉在颤抖，她在忍：「你难道没发现，把信送给林莺这一步非但没有必要，而且还降低了让林莺释然的可能性么？」 她都快发火了，挪尔里希在那嘿嘿笑着挠后脑勺：「所以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嘛，我只是想起我当初答应过自己一定要告诉林莺真相，而且读了司徒以冬的信以后我就更觉得要给信了。」 这个老好人的坏毛病又犯了。 这时她们已经来到顾缇雅的车前，虽然用魔法传送回去也可以，不过眼下她们也没有别处可去，坐车行驶在城市的雨里也算是一件比较惬意的事情。 虽说车里的气氛完全算不上惬意。 她们钻进车里，车子缓缓发动前进。顾缇雅抱着手臂还和挪尔里希刻意隔开一段距离，显然是在发脾气，挪尔里希也不凑过去，她笑笑，靠在那说：「而且，今天我把信给你的时候又重读了一遍，然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顾缇雅皱眉，她没想到挪尔里希还和她保持距离，就好像明知道她心里藏着东西却不说似的，她保持沉默，挪尔里希就继续说： 「信上面写着司徒以冬的忏悔，还有她对林莺的爱。哪怕她被人引导着走向了自我毁灭的道路，可在这条地狱之路上她还是爱上了林莺，并且后悔自己为何会一边恨着她还一边爱着她。」 车子距离林莺的小区愈来愈远，而此刻，坐在只点了一盏灯，十分昏暗的客厅里，林莺边听着屋外的雨声边泪流满面，她手里捏着信纸，那上面是司徒以冬用力的笔迹。 「我是相信的。因为我脑子里有司徒以冬的记忆，虽说她在原书里对林莺的感情并没有这么深，可你说爱情神奇不神奇，这一次她因为江菲菲的诱导而产生的恨居然让她的爱也比原书深刻。我现在才知道，她的手机密码，银行卡号，等等一切……用的都是林莺的生日。」 第164页 对那个渣a司徒以冬来说，这种谁都无法得知，也根本没有必要去做的小事，恰恰能够证明她真的动情了，因为她不需要做给谁看，所以挪尔里希相信她是真的爱上了林莺。 「在信的最后她写道：林莺，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爱你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人。这是我的最后一封信，后会无期。」 读到这里，林莺心头的结被瞬间打开了。顾缇雅担心的那种事并没有发生，对林莺而言，她对司徒以冬留下的唯一念想就是当初的真相，爱早就被消磨干净了。 林莺还是聪明的，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司徒以冬这样的人在一起，她了解她，所以她知道司徒以冬的本性和林莺想要的爱情是完全背离的，但她全然不后悔，因为只有经歷了这样的爱情，她才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林莺最后只是抹着眼泪笑着说：「还好……还好你写了这封信。」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彻底向前走了。 「已达……已达成目标。正——在，将《传说、勇者》去bug化，将其编入世界词条中……」 同一时刻，顾缇雅的车里。顾缇雅忽然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只是扬眉问挪尔里希：「所以？」 现在该轮到挪尔里希插腰生气了：「所以！！你还在装蒜！顾缇雅，你有事没跟我说，你没发现有一句话很有问题？」 因为目标已经达成，顾缇雅顿时没了动力，她靠在那懒洋洋斜视挪尔里希：「不想动脑子，你说。」 气死我啦！ 挪尔里希张牙舞爪的，恨不得扑过去和魔女大战三百个回合，最后她还是忍住——绝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打不过魔女。 「司徒以冬写的是：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爱你的人。而不是：太好了，你能找到真正爱你的人。」 挪尔里希深吸口气说完这话，顾缇雅还是歪头：「万一她当时就是想写这话呢？」 挪尔里希摇摇头，她指了指自己脑子说：「我的这个脑子里装着司徒以冬的记忆，虽然不多，但我明确记得我第一次到七道口，看见你和林莺的时候，她是知道你和林莺订婚了的。所以她一定不会无视你的存在写下：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爱你的人。这话的意思就是，她认为林莺现在没有找到一个好爱人。」 顾缇雅就说：「可能在她眼里我不是好爱人。」 挪尔里希瞪着她：「你觉得可能吗？司徒以冬那个人这么自卑，而且你的光环又那么大。」 顾缇雅又说：「没准是她认识我之前写的信。」 挪尔里希反驳：「也不可能，这信就是她写的最后一封，我把她写的所有信都看了，按照时间排序，这封信写下的时候她一定是知道你和林莺订婚了的。」 这下没有任何藉口了，顾缇雅举手宣布投降：「好，你说的都对。所以呢？你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 挪尔里希这下是忍不住了，她终于凑过去坐在顾缇雅身上说：「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 距离被瞬间拉近，顾缇雅满意地笑了笑。 「对，我知道。但我想听你说。」 顾缇雅双手环绕住挪尔里希的腰，她揉揉挪尔里希的头髮，语气变得温柔下来，明明刚才还觉得自己被耍了，很吃这套的挪尔里希又成了顺毛小狗，她坐在那努力继续往下说：「所、所以……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写下这封信的司徒以冬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顾缇雅，我一直以为坏女人穿成的江菲菲根本不认识你——起码不知道你是异世界的魔女，因为她是之后才去的我们世界，而你则穿越了时空，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十年前。可我想错了，现在看来，坏女人不仅是不认识身为魔女时的你，她连顾缇雅都不认识。」 挪尔里希深吸口气如此说道： 「恐怕，写下那封信的司徒以冬和坏女人身处于一个世界。而你所在的是另一个世界。你们都是从异世界穿过来的人，只不过穿的节点不一样而已。而现在这些矛盾点说明这两个世界如今已经融合，所以一切才会如此不符合常理，让我很难找到真相。」 最后，挪尔里希幽幽地说： 「我想，这两个世界之所以融合，大概是因为我的到来。或者说，是因为你想要让我在这个世界重生，所以才导致了这种意外发生。」 「顾缇雅，我说得对么？」 第72章 顾缇雅轻轻说： 「小挪，你很聪明，也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在我刻意隐瞒了关键线索的前提下，仍能推测出这样的结论。而且，你是对的。」 她慢慢前倾，靠在挪尔里希的肩头。 额头轻轻蹭着，这让挪尔里希心里好痒。 车外的世界仍在下着倾盆大雨，雨水勐烈打在车窗玻璃上，顾缇雅慢慢抬起眼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指示ai前往某地，听到这个地名挪尔里希有点惊讶，但她没能开口，因为顾缇雅已经挠起了她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巧克力味信息素瀰漫，顾缇雅的声音近在咫尺： 「路上还有些时间。」 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魔力也在悄悄起作用，顾缇雅吻住挪尔里希想将她推在座位上，然而挪尔里希却有点生气，因为顾缇雅承认了她有所隐瞒的事实。 第165页 所以她并不屈服，耳后的腺体散发出压倒性的alpha信息素，顾缇雅哼了一下，身子一软就被挪尔里希反而压制。 她长嘆一声心想自己怎么就分化成了omega，挪尔里希不给她继续遗憾的机会，她气唿唿的，张口就咬。 哪天得让她好好改改这个坏习惯。 顾缇雅眼神迷离地想。 但是今天就先算了。 。 七道口，摩欧工房内。 考核官们异常忙碌，因为第二天就是考核日，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到零点，届时他们就需要投入到最重要的工作中了。 此刻他们正在整理那些门后人的资料档案，并且设置在购物中心周边的眼线已经开始发现考核者的身影了，有时候他们也会提前考核，毕竟会有那种事先准备的人。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他们是不允许任何事影响他们的，恐怕得出现一些天灾才能让这些人抬起眼睛离开这里。 但也有例外。 在宽敞的，布满屏幕的后台工作室里，某面墙壁最上方有一行长长的横框，横框被分成七种颜色，它们此刻都是黯淡的。 下一秒，变化出现了。 一种颜色亮起了。一开始还无人在意，因为绝大多数情况下，颜色的亮起并不重要，随便派个人去应付一下就好了。 不过还是得有人负责处理这件事，于是有人抬头看了眼横框，他突然扔下手里的平板站起来，哪怕是这样也没有人会去主动看他。 直到他大喊出声：「是……是紫门来了！」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浑身一哆嗦，他们立即扔下手里要做的事，甚至略有些慌张地起身离开这里。整个摩欧工坊的人都被紫门人的到来打乱了步骤，明天的考核日也不管了，总之得先处理这件事！ 一时间走廊里满是纷杂的脚步声，低低的交头接耳声。这些噪音在剎那间消失，因为走廊尽头走来了她。 黑髮女人出现得悄无声息，就好像从影子里走出来似的，她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踏出摄人心魄的声响，然而考核官们的视线今天却偏偏无法被她吸引——因为她身后跟着的女人，乍一眼看去比她更加乍眼。 女人浅金色的髮丝亮得如同一抹阳光，是顾缇雅的另一个极端，是硬币的反面，那对蓝色的眼眸映着份纯粹，让人不禁心生好感——觉得她值得信赖。 挪尔里希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下意识抓住顾缇雅的衣角，像怕走丢的小孩。 她小声说：「顾缇雅，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呀。」 顾缇雅看起来略有些不悦，却不是因为焦点不在自己身上，她冷哼一声说：「小挪，你会不知道？」 挪尔里希身子僵硬了下，她摆出傻笑移开视线，脑子里却浮现出过去自己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被各个年龄段的女性簇拥献花的景象。 现在想来，从那个时候起魔女大概就已经很不爽她了。 ……当时的她没被魔女制裁真是太幸运了。 不过，挪尔里希又觉得不一定是这个原因，因为：「我这张脸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他们应该能认出我是88号吧？」 顾缇雅没有回答，只是带着她穿过走廊，她对某个考核官说：「打扰了。」 那个考核官连忙摆手：「不、不会！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呢？」 顾缇雅点点头：「你们忙你们的，不要在意我们。嗯，我要去一下紫门房间。」 考核官愣了下，他结结巴巴：「呃……但是，这个时间点的话，那个房间是不允许——」 「——不好意思，顾缇雅小姐，他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 就在这时有一个头髮花白，穿着考核官制服的中年男子来到他们中间，那些人见了他立刻噤声，因为这个人在明面上是摩欧工房的负责人，据说他直接听命于最上头的老闆，但谁都没有亲眼见过老闆——也就是摩欧工房的创始人。 挪尔里希见了那人的长相却脸色一变，她甚至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顾缇雅小姐，这边请。」 他弯腰十分恭敬的样子，周围人则震惊不已：什么情况？虽然紫门确实是级别最高的等级，这说明顾缇雅的身份极其重要，虽然他们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被分成紫门……可是，不管怎样都不需要这么恭敬吧？ 顾缇雅没有理睬他们，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带着挪尔里希跟着男人离开，他们慢慢走出人们的视线范围内，随后拐角进入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身处于紫门后，墙壁都是紫色的天鹅绒，男人在后面负责关门，挪尔里希一走进去就皱眉：「他们没认出我啊。」 「嗯，我顺便还修正了司徒以冬在人们记忆里的真实长相，操作很简单……但说了你现在大概也听不明白。反正，你这副长相现在只属于你自己，不会和司徒以冬挂钩的。」 顾缇雅若无其事说出这话，那男人明明就在房间里，甚至连挪尔里希也不紧张，她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顾缇雅，脸上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说出了这句：「父……父亲？」 被挪尔里希叫作父亲的男人却面无表情，顾缇雅被逗笑：「小挪，你有时候还真是傻得可爱。」 说罢她挥挥手，男人便忽然变成影子般的黑色，最后慢慢融化，逐渐被收进顾缇雅的影子里。 第166页 「……所以真的是魔偶啊。」 挪尔里希松了口气，她嘟囔着。刚才她完全是下意识喊出来的，毕竟那个男人和她那个可恨的父亲卢卡四世长得一模一样，她一开始看到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魔女的恶趣味吗？ 「嗯，不好玩吗？那个让你如此痛苦厌恶的父亲成为我的手下，唯唯诺诺，鞠躬尽瘁，我把所有脏话儿累活儿都交给他做了，虽然我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我想，你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挪尔里希撇嘴：「如果他真是父亲的话……大概会吧。可他只是个没有生命，听你命令的魔偶而已。」 顾缇雅还是笑：「你怎么知道他只是个魔偶？」 挪尔里希：「……」 挪尔里希：「呃，顾缇雅，你这话的意思是……」 顾缇雅却微微一笑，挪尔里希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回答自己了。这时顾缇雅向前走几步，站在一面墙前，手指在墙壁上摸索，指尖浮现出萦绕着的魔力粒子，她闭眼默念咒语，整个房间忽然就振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地板开始向下移动，挪尔里希吓了一跳，她赶紧抱住顾缇雅的腰，顾缇雅就安抚她：「没事，很快就好了。」 果然如她所言，大概十秒后房间便停下了，周围一片漆黑，顾缇雅打了个响指，一盏盏灯亮起——挪尔里希张大嘴。 「这、这是——」 挪尔里希过去曾来过这里，她记得太清楚了。上方传来声响，天花板逐渐被封顶，这个空间便显得更加奇妙。 这里就好像身处于森林深处，巨树树根缠绕打结，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蜗居，树干上天空中悬浮着星星似的方形灯盏，这便是顾缇雅方才点起的灯。 往上看，刚才被封顶的天花板变成了直冲天空的无尽之树冠，周围不知道缠绕着多少棵树的树干，每棵树上都有一扇门。 这个蜗居里摆放着一张柔软的床铺，还有一套舒适的现代人体学桌椅，异世界和这个世界的物品被杂乱却具有美感地安置在这里，挪尔里希不禁呢喃出声：「……魔女之家。」 没错，这里就是魔女拉缇雅的诸多家园之一，据她本人所说这是她住着最舒服的一个，判定标准是在这里睡着的次数最多，因此它便是最舒服的那个。 顾缇雅伸个懒腰倒在那张床上，她眯起眼睛说：「请自便，索尔纳的公主。」 挪尔里希笑了，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拉缇雅对她说过的话。她记得那是她被拉缇雅催眠以后，在解决索尔纳危机时她受了重伤，拉缇雅便带她来到这里——想来，她当时应该是这里迎来的第一个客人。 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挪尔里希坐在那套和这里画风格格不入的人体学椅子上，果然很舒服，她看着桌上的一台笔记本，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几乎要睡着的顾缇雅说：「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专门来睡觉的吧？」 她本意是催促顾缇雅快说，没想到顾缇雅微微睁眼，她拍拍一边的空位子：「如果我说是呢？」 挪尔里希有点儿心动，但她还是咳嗽几声压下心里的骚动：「先——先说正事。」 不正经的事，一会再做也行。 顾缇雅知道自己没办法矇混过关了，她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抬手指了下挪尔里希面前的笔记本说：「开一下那个。」 挪尔里希哪碰过这种电子产品，她有点困难地调动起司徒以冬的常识性记忆，费了半天劲才打开笔记本，将它开机。 笔记本的屏幕很快亮起，不一会出现了提示输入密码的页面，挪尔里希一愣，还没等顾缇雅开口她就擅自敲打键盘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显示错误。 挪尔里希立刻一脸郁闷，她扭头有点生气地看着顾缇雅，顾缇雅扬起眉毛，她摇头失笑：「那个，电脑的密码也不一定是数字。」 挪尔里希又想了想，这样的话可选范围太大了，她于是问：「有没有提示？」 明明可以直接让顾缇雅开锁的，挪尔里希偏偏要自己试出来，也不知道想证明什么。 「嗯——我想想。和你有关。」 和没说一样。 挪尔里希撇撇嘴，但她心里还是开心的，没有猜错，确实和自己有关。 她想了想，觉得顾缇雅可能是在玩自己，没准答案其实很简单。 所以她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密码显示错误。 挪尔里希更郁闷了。 顾缇雅却一脸愉快，她的确很喜欢逗弄挪尔里希，不过再逗下去恐怕就要被咬了，于是她说：「密码也不一定是打字输入。语音也可以。」 挪尔里希一脸怀疑，但她最后还是乖乖照做。挪尔里希的「挪」刚出口——她又觉得不是这个，于是连忙改口： 「小挪。」 电脑没反应。 但是也没有出现密码错误的提示。 所以。 「小挪。」 说了两次。 电脑还是没有反应。 于是第三次——「小挪。」 密码输入成功，显示出了干净的桌面，什么文件都没有。 挪尔里希愣住，她扭头又想去看顾缇雅，可顾缇雅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她身旁，她站着轻轻靠在挪尔里希身上，略微弯腰，手支撑在桌面上操作滑鼠。 第167页 「嗯，稍等一下。」 顾缇雅全然没有要解释这个密码的意思，她双手开始敲击键盘，手速飞快得仿佛专业it人士，而挪尔里希却抬头，仍然呆呆看着她侧脸，长长的黑髮垂下，稍微有点碍事，挪尔里希下意识伸出手帮她将头髮别至耳后。 手指稍微蹭了下腺体，而顾缇雅露出的那对耳朵又红又烫。 ……在害羞啊。 挪尔里希忍不住笑。 她能想像出顾缇雅——在她到来前，正在这个世界里独自一人战斗的顾缇雅，虽然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可以达成所有事情，但当她回到这里，稍稍歇息一下的时候，她就会坐在这里，小声地——嗯，一定很小声，就算只有一个人，顾缇雅也不会变得坦率。 她会小声说，小挪，小挪，小挪。 在这个异世界，魔女诉说着思念，道出了爱意。 这样的事实让挪尔里希心里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几乎快要融化，她忍不住起身亲了下顾缇雅的耳垂，顾缇雅赶紧把她按回椅子，别过脸嘟囔：「别闹。」 话语是怪罪的，语气却不是。挪尔里希也摸摸自己的耳朵，烫烫的，看来她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时间在顾缇雅敲击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中度过，不消一会儿她便松口气说：「好了。」 挪尔里希连忙看去，然后吃惊地看见刚才还干干净净的屏幕上出现了许多文件夹。 「要让你最直观地看见……嗯，应该是这个。」 顾缇雅点进一个文件夹，这些文件夹的名字全是乱码，根本看不懂什么是什么，挪尔里希猜顾缇雅有自己的命名方式，能将它们藏得更深。 她点开的文件夹里有一个excel表格，点开来稍微加载了一会儿，当那个表格出现在挪尔里希面前时，她先是一脸茫然去辨认那上面的文字，顾缇雅抓住她的手放在滑鼠上，教她用滑鼠滚轮滑动，挪尔里希一路滑下去——然后她询问：「这……这是什么？」 第一列是「编号」，第二列是「任务详情」，在任务详情那一列下面有很多挪尔里希无法忽视的文字。 比数字编号为1，被标註为「hard」的任务详情就是：在没有亲手出手相助的情况下，改变黎白的残疾命运。 再比如编号为32的任务详情：将greed连根拔起，不留痕迹。 甚至还有这样的任务，标註是「ex-hard」：让唐今雨和黎白互相喜欢上对方。 挪尔里希看看屏幕又看看顾缇雅，她好像有点头绪，但是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个……这个任务是，是你自己的目标？」 她实在无法想像能有谁给顾缇雅下命令，要求她去做那些事。 顾缇雅一脸阴沉，她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如果是我——这些事我可以在三天内都完成。但规则不允许我使用魔法达成这些任务，不然的话就不算真正完成。」 她又说：「小挪，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所以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江菲菲——穿到她身上的那个坏女人，在她那条世界线也做过这样的事。但并不是所有任务都必须完成，她和我一样，都可以有选择性地挑选任务，比如你看，那些我没有标数字的任务就是我没有完成的。」 挪尔里希确实注意到了，其中就有：和林莺成为朋友。 顾缇雅肯定懒得和人建立关系，她至多就是僱佣几个下属，这样的关系已经是极限了。 「只不过有时候无视任务会伴随惩罚，给我们下达任务的系统随机性很高，没有规律可言。但每个系统的个性都不太一样，所以也可以说是看运气。」 「我想，坏女人之所以欺骗司徒以冬，让她以为自己和林莺有血缘关系，恐怕就是为了达成某个任务，得到奖励。」 挪尔里希听得更煳涂了：「……系统？奖励？」 顾缇雅直起身子，她嘆口气徐徐说道：「你可以把系统看作是一种维持世界运作的随身使魔，别人看不见，也没有实体，只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声音，会跟随在穿越者，重生者身边。」 「它们就是给我——还有坏女人下达这种任务的始作俑者，如果达成任务就会给予和难度相符的奖励，正因如此，我之所以从穿过来的十七岁起突然崭露了头角，一是因为我这个人很厉害……」 她停顿了下，挪尔里希一点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顾缇雅对此很满意。 「——二就是因为系统给我的奖励，比如金钱，比如一些实用的技能……所以我的人生履歷才会那么难以置信。」 挪尔里希一点就通，她花了十几秒消化完这些消息后抬起头，那对蓝色眼睛亮晶晶的，她看向顾缇雅，顾缇雅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也点点头：「没错，系统正是你之前和失忆的我提过的那个，超越一切的，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祂！」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话。 第73章 「所以……系统是，神？」 对挪尔里希来说，要把系统纳入自己的世界观内是一件难事，就算是顾缇雅一开始也花了不少时间接受，她完全能想到，如果挪尔里希没有亲生经歷重生这样的事，她大概不会接受系统的存在。 毕竟，那就直接否定了她的信仰。 然而顾缇雅其实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她摇头说：「我更倾向于把它们理解为更高位面的存在，到底是它们先创建的小说世界，还是小说世界成立后孕育出的它们，实在是无从得知。它们的运作规律很复杂也很庞大，我至今也只能知晓一点皮毛。」 第168页 挪尔里希听着这话，她沉默了会，然后说：「这个世界的这本书，你拿给我的这本，它是不是有可能来自于你说的，系统位于的那个更高位面？」 「有可能。」 顾缇雅点头，挪尔里希嘆了口气：「我的脑袋要爆炸了。」 并不是因为事情的复杂，而是真相的揭露实在是难以理解，挪尔里希甚至还有点沮丧，觉得自己的思维有太多局限性。 就像是一开始被坏女人嘲笑的那样，她对爱情的观念如此落后——而她已经是那个世界最叛逆的人之一了。 ……我好像已经有点能理解魔女对人类的不屑了。 挪尔里希想着这些，她又仔细浏览了一遍表格，看着那些匪夷所思的任务详情，挪尔里希心想，虽然她说自己的人生履歷都是靠系统奖励得到的，但这显然是一种谦虚。 也就只有顾缇雅能完成这些任务，而且还完成了这么多，甚至——嗯？ 「成立摩欧工房不是任务之一吗？」 想到刚才过来时发生的事，挪尔里希抬头看向顾缇雅问道，顾缇雅就笑了笑：「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没发现。」 「你以为我傻吗？」 挪尔里希有点不忿，顾缇雅就是摩欧工房的成立者而且是幕后的大老闆——刚才她就推断出来了。 那位地位显然高于其他人的员工是顾缇雅的魔偶，而且，顾缇雅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能成为紫门后的人，甚至还越过了林正勤这样的人，这件事她以前就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说不通。 现在一切水落石出——顾缇雅是摩欧工房的大老闆，那她在紫门后面也就不奇怪了。 挪尔里希甚至觉得只有她有资格站在紫门后。 「摩欧工房是我在完成系统任务期间自己建立的，我偷偷用魔力制作出了魔偶，驱使它们行动。有点艰难，但最后还是办到了。」 挪尔里希就问：「怎么办到的？」 顾缇雅指了指自己的腺体：「把魔力伪装成信息素，就可以瞒过无时不刻不在监控这个世界的，那些系统的老大。我管它叫做——」 顾缇雅本想说「世界意志」这样很宏伟的词语，没想到挪尔里希接过来就是：「大系统？」 顾缇雅愣了下，她随即勾起嘴角说：「对，大系统。」 从坏女人那时起就发现了，挪尔里希实在是不擅长起名字。 但是顾缇雅很喜欢她的命名方式，这些称唿让她感觉这一切都没有那么严肃，好像只是童话里的一小节。 也因此，她面前的困难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为了让魔偶们，还有我制作出的其他物品能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我对负责我的那个系统动了点手脚。嗯，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这么多有关系统的知识。」 顾缇雅莞尔一笑，挪尔里希却打了个哆嗦。 总觉得……不，还是不要问了。 挪尔里希，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还是别问了。 「然后我成立了摩欧工房，招兵买马，在a市各个地方埋下了我的力量，把我的魔力一点点种在这个世界，伪装成信息素的魔力不能太强烈，所以我只能慢慢来。」 「最后，为了能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我在那些魔力里种下了包含着记忆的灵魂碎片，以防万一。」 顾缇雅似笑非笑地看着挪尔里希：「也就是出现在你身上的纹身。」 挪尔里希愣住，她大叫起来：「果然就是你！！我说呢，那种恶作剧的感觉……所以你的灵魂碎片寄宿在了我的身上。」 「对，因为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确实出了点问题……」 顾缇雅欲言又止，她别过脸说：「总之，最后我失去了作为魔女的记忆，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一个生活在这个世界的npc，还好我的备份来到了你的身上。只要我们足够接近对方，甚至亲吻，甚至做……灵魂的碎片就会慢慢回到我身上。」 挪尔里希有点脸红，倒不是因为顾缇雅提到的亲密接触，而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没那么矜持，恐怕她们早就找到真相了。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有勇气，还说唐今雨呢，她也半斤八两啦。 「不过其他都如我所料，建立摩欧工房，就算系统没有要求也要把这本书的所有反派都处理掉，最后让灵魂碎片寄宿在你身上，保证你的安全……不过你重生为司徒以冬是我没有想到的。总之，我的计划就是为了让你醒来后能够活得很好，不必担心余生，你真的可以……长命百岁。」 挪尔里希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里重重跳了下。 没被人当真过的，挪尔里希的口头禅。 却被魔女珍重放在心里，以至于挪尔里希死去那一天，破碎掉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愿望，而是两个人的。 但顾缇雅的话却让挪尔里希又有些迷茫，她抬起头说：「所以，你在这里瞒着系统的计划并不是让我在这个世界重生，而是知道我会在这里醒来，所以为我提前铺好了路。」 「所以你本可以不来这个世界的，你是，你是为了我才——」 挪尔里希傻傻看着顾缇雅，而顾缇雅垂眸，许久没有回话，她把手放在了挪尔里希肩头。 手慢慢抚至挪尔里希的脸颊，顾缇雅的手本就比常人要冷几分，但挪尔里希能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不是的，小挪，我必须得来一次，不然的话就救不了你。」 第169页 「如果我能完成所有任务，办到谁都不可能办到的事，就能得到对我而言最好的奖励。」 「也就是，让你醒来。」 顾缇雅轻轻说出这话，声音有点颤抖，挪尔里希有点不敢置信：「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这里的？」 「就是？对我而言，这是唯一重要的事。」 顾缇雅咬着下唇如此说，挪尔里希的心被这句话摇晃得无法轻易停止颤动，她曾经想过无数个理由——她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后来挪尔里希知道了自己是因为在原本的世界死了，那么在这个世界重生自然是为了延续生命。 但是顾缇雅呢？顾缇雅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定是有一个比她还强大的存在逼迫她过来的，挪尔里希一直这么默认。 此刻她的话和挪尔里希曾在第一次亲吻时看见的那幕回忆连接，现在想来那应该是魔女的记忆，是纹身里的灵魂碎片给她看的。 魔女那时的喃喃自语，似乎就是在下定决心。 此时此刻，顾缇雅拉住她的手对她说：「我带你去看。」 不知道要前往何处的挪尔里希只是任由顾缇雅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来到一棵树的门前。 顾缇雅轻念咒语，木质纹路，有半人身高的那扇门被魔力萦绕片刻，随即传来一声锁开的声音。 顾缇雅打开门，门后一片漆黑。 「不要怕，我们从未离开这里，门后只是我重构的幻境。」 顾缇雅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似的，挪尔里希一声不吭跟着她进门，在踏进去的一剎那，眼前豁然开朗。 ——她们身处于一片焚烧着的枯草原之上，风在唿啸，烟雾缭绕，赤红色的天空几乎像在滴血，这种末日景象让挪尔里希根本无法相信这里是她的故土。 「你以为你能把我杀掉？」 挪尔里希听到这声音后立刻转身，看到眼前一幕的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她看见魔女拉缇雅就悬浮在半空中，她破碎的袍子在狂风里飞舞，凌乱的髮丝飘散，那对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滔天的恨意和冰冷至极的寒意。 而在她面前，倒在枯草里身中数柄利剑的女人却露出了戏嚯的笑，她的一只耳朵因为头部的伤口被血覆盖，变成了和她那只耳坠一样的颜色。 ——是那个坏女人。 挪尔里希攥起了拳头，她的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在拉缇雅抬起手那一刻，挪尔里希看见遥远的天空上垂着最后一柄剑，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拉缇雅手落下时，坏女人仍然在笑，她甚至开始狂笑不已：「哈哈哈……哈哈……你只是把这具身体杀死了而已。大不了重头再来，可怜的人，还不知道你被困在多么小的世界里吗？」 拉缇雅的手在颤抖，挪尔里希看见了。 在剑勐地从空中落下，刺入坏女人那一刻，她甚至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扬眉轻声说：拜拜喽。 这具曾经杀死了挪尔里希的身体就此陷入了沉寂。 一时间只有火烧焦野草，大风过境的声音。 挪尔里希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顾缇雅：她一脸淡漠，似乎早已习惯。 挪尔里希便知道，她们正身处于顾缇雅的记忆里。 拉缇雅在她死后杀死了坏女人。 这本该是一切的结束才对。 然而记忆却没有到此结束。 在一片沉寂的世界，挪尔里希重新看向过去的拉缇雅，她慢慢回到地面上，前些日的痛苦并没有因为杀死坏女人而得到一丝缓解，甚至，她因为她死前的话而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就在这时，拉缇雅突然抬眼，她那对琥珀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坏女人的尸体。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挪尔里希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顾缇雅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搭在挪尔里希肩头，她说：「静心。」 挪尔里希以她为媒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坏女人的尸体那，正传来一股很奇怪的波动。 和魔力不太一样，像是另一种质地的魔力，力量似乎同样强大，足以影响现实世界。 魔女拉缇雅突然伸出了手紧紧一攥，她此刻使用的魔力浓度是挪尔里希从未见过的——恐怕是因为那其中混杂了痛苦，不甘，还有爱意。 正因如此，她的魔力才能与那股波动达成平衡，甚至可以抓住对方。 虚空突然扭曲，像是夏日扭曲的空气，有什么被拉缇雅拖拽出来了——但是没有实体，可挪尔里希能听到：「error，error……发生错误。发生错误。被未知生命体捕捉。扫描中……该生命体的身份为《传说、勇者》中的拉缇雅。转移世界失败。失败。」 拉缇雅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手，她只是一言不发，像一座死火山。 「请求转换该世界人格。请求中……转换成功。」 下一秒那个声音便变了：「拉缇雅小姐，请问我需要做什么，您才能放我走呢？」 拉缇雅冷笑一声，看来这声音改变了姿态正在寻求自保。 既然不是什么毫无人性的东西，那么她便有办法了。 她说： 「我要真相。你是谁，菲的身份，你们的目的。」 声音沉默片刻，可能又是在请求上级指示，挪尔里希能感觉到拉缇雅迅速切断了它的通讯——很简单，把它和外界隔离开来就好了。 第170页 于是，彻底孤立无援的声音终于开口：「拉缇雅小姐，您要的真相，恐怕会颠覆您的认知。在没有经歷过死亡的前提下，这种颠覆是很危险的。」 「嗯，说。」 「反正我现在和死掉也没有什么区别。」 拉缇雅忽然笑笑，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的拉缇雅比以往要危险太多，那声音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它好像也具有危机意识。 它沉默片刻后再次询问：「哪怕您会怀疑自身的存在，以及这个世界的一切？」 拉缇雅十分厌烦，她连笑都懒得笑，用眼神说出了答案。 声音虽然没有实体，但能够看到周围。它最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口说： 「拉缇雅小姐，您所在的世界并非真实世界，而是一本小说。而您也是这本小说里的一个角色，您的命运，全都已经写好。」 当它说出这话时，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顾缇雅忽然扭头看向了挪尔里希，只见她突然低下了头，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她看见晶莹的泪水掉下来，听见挪尔里希在自言自语，好像在笑，在自嘲：对呀，我早就知道的，那么多线索都在提醒我，我早该知道。 我的索尔纳，我那美丽的，又让人痛苦不堪的故乡。 我的同伴们，我的敌人们。 我以为能掌握在我手中的命运。 我想要长命百岁的愿望。 这些，一切。 都是早已写好的故事。 第74章 自我介绍为系统的声音在为回忆中的拉缇雅解释重生穿越者和整个系统的存在时，一旁的顾缇雅突然捏住挪尔里希的肩头，把她扳到面前，又捧住她脸颊，看到了她哭哭的样子。 挪尔里希就呜咽着说：「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顾缇雅轻轻念她名字：「小挪。」 挪尔里希抽泣着，汗水黏住了头髮，双肩也在颤。顾缇雅看着她却没有说第二句话，她意识到再说的话语都没有用，这是需要她一个人处理的事。 所以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回来。过去的事，你先自己看。」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法安慰此刻的挪尔里希，所以顾缇雅决定给她一个人静静的时间，她退后一步，消失在了这个幻境。 挪尔里希顿时对自己好沮丧，她想：明明知道这是一件早已确定且无法改变的事实，可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难到她为此努力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吗？ 甚至，如果再这样深究下去，也许她连自己是谁都会产生深刻的怀疑。 也难怪系统会警告拉提雅，因为这样的事实可能会倾覆一个人的认知。 想到这里，挪尔里希想到了什么，她连忙擦掉眼泪，抽搭着去看拉提雅。 这个时候的拉提雅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和心情，又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呢？ 挪尔里希看到的，是脸上表情放缓，松了一口气的拉提雅。 她甚至还笑了：「所以，按照你的说法，只要经歷死亡就有可能被你们选中，前往其他世界？」 系统不知她这话的意思，它有点迟疑：「确实如此……」 那么，这就简单了。 「对你们而言操控世界如此轻而易举，因为我们说到底只是某本书上的一行文字。所以，只要符合你所说的条件，把书里的某个角色送去另一个世界，恐怕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说到这里，系统有些吃惊： 「拉提雅小姐，您……您想要离开这里？」 系统对书中一切自有一套分析的逻辑，对魔女的人设进行分析后，它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魔女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她厌倦了一切，换一个世界试一试，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它没有想到的是，坏女人的干涉对于拉提雅的影响。 她做的每一个改变主线的行动，都成为了一只蝴蝶，最后诞生出了强大的龙捲风。 她让拉提雅失去了挪尔里希。 她让拉提雅诞生出了此前无数条世界线都没有出现过的爱与恨。 她让拉提雅的魔力突破了这个世界的极限，以至于她可以直接影响系统，甚至和它进行对话。 她让拉提雅不再是一本小说里的一个角色，角色本身的性格和这些意外结合在一起，让拉提雅成为了一个可以与更高位面存在比肩的人——说到底生活在那里的存在不就是如此？没有既定的情节，每一天都像摇骰子似的具有随机性。 然而拉提雅却嗤笑：「你明明知道剧情，我还以为你很了解我。现在看来，你对我根本是一知半解。」 「如果是几年前的我或许还符合你的理解，希望可以离开这个让我无趣的世界。但现在，我不需要了。我需要的是让前几日被你所谓的重生者害死的挪尔里希在另一个世界醒来，我想要她继续活着，哪怕，那里没有我。」 拉提雅的语气悲伤到一旁的挪尔里希心口勐地痛起，这种更剧烈的痛苦渐渐沖淡了方才被颠覆了认知的痛苦，挪尔里希忽然好难过，她在顾缇雅面前哭的时候，经歷过这一切的顾缇雅又在想些什么呢？ 那个系统更吃惊，它声音甚至都断断续续的：「可是……拉提雅小姐，从来都没有书中的角色穿出来过。没有这个先例。」 拉提雅一脸烦躁：「所以，是能做到，还是不能？」 第171页 「不能的话我就会把你留在这里，组成你的魔力很特别，如果可以，我会把它们一丝一丝剥离出来，再用你做点实验……」 见系统没有回答，拉提雅突然勾起嘴角，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按照系统对她的人设分析来说，拉提雅百分之百会做出这样的事。 系统依赖概率和数字，所以它思考许久后回答：「可以做到。」 「但是，这种做法不涉及我们规则的随机性。所以我需要用另一种规则实现您的要求。」 能做到就好了。 挪尔里希看见拉提雅紧绷着的肩头忽然松下来，她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只有挪尔里希知道，现在的拉缇雅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终于看见了一丝光明。 「另一种规则即是我们的奖惩制度。如果您能够完成许多不可能的任务，那么我便可以将奖励设置为挪尔里希的重生。但是，由于您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地位，所以您必须前往另一个世界进行挑战。」 「而且，因为您目前的状态并非死亡，所以您需要用您目前的这具身体前往。也就是说，您一旦在另一个世界死亡，那么就是永久的结束了。」 在这一刻，无论是拉缇雅还是挪尔里希都忽然明白了坏女人死前的话，以及她为什么如此放肆。 一是有系统，二则是她知道自己的终结并非真的终结。 她会在另一个世界，以另一种身份醒来，所以她不怕死，甚至把眼前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游戏，草芥人命。 那么，她的復仇还远没有结束。 拉缇雅压下这样的想法，她只是询问：「……需要这么复杂么？你既然能让我用这具身体前往另一个世界，为什么不直接让挪尔里希在另一个世界醒来？」 「对不起，拉缇雅女士，这就是我们运行的规则。选中挪尔里希重生是无法轻易实现的，但是，您既然可以直接干涉我的存在，那么您也可以做到直接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的规则下，您便可以实现您的愿望。」 也就是说，它们那种特别的魔力是有局限性的，是被绝对性的规则束缚的。 ……这样的话，倒也不足为惧。 拉缇雅若有所思，她想也没想就回答：「我要去。」 系统还在劝阻：「按照规则，您也无法使用您的魔力。」 拉缇雅还是毅然决然：「去。」 然后她声音低下，几乎听不见，但风将她的声音吹到了挪尔里希的耳朵里。 「——就算在那里死了也无妨。」 毕竟，这也是她本来的打算。 可能在死之前，她会先把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给毁灭了吧。然后再死。她要拉全世界的人给挪尔里希陪葬——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她的内心早已疯狂到如此。 「还在犹豫什么？就现在，让我离开这里。」 拉缇雅甚至连停留的心思都没有，她恐怕是有史以来对一个这么催促系统的人，系统只好应下，那特别的魔力在拉缇雅面前撑开一道扭曲了虚空的大门，拉缇雅看着那道无形的门，她伸出手。 在直接接触到更高位面的存在后，拉缇雅琥珀色的眼眸在那一刻流转无数岁月光阴，世界规则在眼前展开来，她像一生都未走出洞穴的人见到了新世界的光明，像海洋动物长出双脚来到陆地，像—— 但她马上又会被压缩回原本的状态，因为她来到的，又是另一本小说的世界。 然而系统却不知道，它的妥协会引发出此后更大的麻烦。它还是小看了拉缇雅，小看了一个书中的角色。 系统向来如此，一切都是既定的，无论是什么都在按照世界规则，按照小说剧情在走，所以它不曾想过，拉缇雅对更高位面的接触，使她真正拥有了和系统一般的能力，影响和改变世界。 这是书中人物的一次逆袭。 拉缇雅消失后，这个幻境构出的世界只剩下了挪尔里希一人，她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没想到下一刻拉缇雅消失的地方先是出现了魔法阵，这个魔法阵很快消失，而后是方才的拉缇雅又从虚空中再一次出现。 但是挪尔里希就是能看出来，这个拉缇雅和刚才那个不一样。 她一出现便踉跄着跪倒在地，魔力水晶啪嗒啪嗒从她眼里掉落，摔在了地上，这个拉缇雅开口说：「……终于，办到了。」 「系统。」 她突然开口，一个和刚才那个声音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响起：「我……在。」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总觉得像是坏了，但它又很快恢復了正常。 「你们一定会让挪尔里希在另一世界醒来，对吗？」 她轻轻问，挪尔里希便知道，这个拉缇雅是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度过多年，也就是那个从十七岁时突然崭露头角的顾缇雅。 一切都连上了。 「是的，您已经完成所有任务，挪尔里希的灵魂在该世界规则下会停留数日，我们会在她的灵魂彻底消逝那一刻进行捕捉和传送。在您穿走那一刻我们暂停了时间，所以这一切都是可行的。」 这个系统更加像是机器，拉缇雅已经听烦了它的语气，她慢慢站起来，没有作答。 「那么，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我会离离离离开——」 忽然，刚才浮现又消失的魔法阵又再次出现，在魔法阵上方出现无数条环绕着的咒语，它们显然捕捉到了什么，系统宕机的声音不断响起，拉缇雅更加厌烦，她摆摆手：「系统，静音。」 第172页 系统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而拉缇雅则自言自语：「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样离开？更何况，你们根本无法向我证明小挪能在另一个世界好好醒来。」 拉缇雅不信。她不信人类，也不信这些说是会遵守世界规则的系统。她甚至还有点不信挪尔里希，所以才会在那个世界布置下如此多的力量。 而离开前系统却告诉她，那条世界线会重启，挪尔里希就算醒来也不会是在她的那条世界线醒来。 然而拉缇雅就连这点都想到了。 还是那一句话，她谁都不信。 她只信自己。 所以，一切回到了原点。 画面切换，挪尔里希看见拉缇雅去见公主特莉莎，去见寡言的骑士卡娜，去见她那些曾被她称为妻子的同伴们。她看见每一个人都点头，都说「魔女大人，我答应你」，没有一个人拒绝拉提雅的请求——并不是因为她们害怕魔女，而是因为她们想要帮忙。 她们都希望贡献出一份魔力，仪式的成功会让拉提雅前往挪尔里希所在的新世界，她已经通过对系统的研究知道要如何做了。 拉提雅会确认挪尔里希的生命真的就此延续，也会确保她的安危。 这一次，她要她长命百岁。 仪式开始前的晚上，魔女来到一家小酒馆里，她喝着酒，听见吟唱诗人在歌唱挪尔里希的传说，就像过去的许多个日子一样，她总能从各种地方听到索尔纳的公主，挪尔里希的事迹。 那时她便想，这个公主能有多么特别呢？她见过的人与物那么那么多，绝大多数传说甚至都不及她自己。 但挪尔里希不一样。 她好不一样，以至于魔女会为了她奔波于另一个世界，会为了她低头，为了她，死也可以。 可她仍有怨念，这是拉缇雅后来才逐渐意识到的。她并非只是想要心爱的人重生，她还有一份不甘心。 她想，小挪，小挪。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可是却不曾听你亲口说爱。我只得到一张羊皮卷，可那远远不够。我不是个慈悲的大善人，可以牺牲一切却不要求回报。我想要再见到你。哪怕你不记得我，哪怕你不记得你爱过我。 她喝掉最后一滴酒，在黎明升起时在酒馆里唱起挪尔里希的传说，她歌声悠远动听，让每一个人都心醉神迷，却又渐渐失去了今晚的记忆。 然后骑士卡娜来到酒馆里，她对着拉提雅低声说：「仪式已经准备完毕。」 拉提雅便干脆离开，这一刻她看着这个世界的朝阳升起，她又笑，又掉泪，这一次的泪水并非水晶，而是滚烫的液体。 她喃喃： 「我的挪尔里希，希望你在新的世界里可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可我又希望你不要变得太多，最好……最好只是滥情的那一部分被改掉，最好，你还是最喜欢我的眼睛。」 这是说给他人的话，而只有拉提雅知道羊皮卷的存在，所以她未曾被听见的最后一句是： 「最好……不，要一定。」 「就算失去了记忆，你也一定要再次爱上我。」 《魔女的改造计划》，便从这一幕开始了。 第75章 后半夜的雨淅淅沥沥下着，今晚的a市似乎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在七道口，某两栋商住两用楼之间有一条小巷，被堆积的箱子将将掩埋住一道贴着许多小gg的破门，侧耳倾听，可以隐约听见唱片机里传出的音乐。 这扇门对面也有一扇门，但无论是谁都无法注意到这一扇门，哪怕它形状如此古怪，像是住在树干里的精灵之屋，看起来显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下一秒这扇门被嘭地打开，挪尔里希抓住门把手，有些小心地左右张望：「这扇门……原来是通往这里的。」 这是魔女之家里的其中一扇，挪尔里希不敢乱开门，只是循着顾缇雅的信息素开了这扇门。 在幻境结束后，她眼前便出现了她们进来时的那扇门，回到了魔女之家。然而顾缇雅并不在，挪尔里希有些坐立难安——她想顾缇雅了。 想要马上见到，想和她说话，想和她聊聊过去的事。 过去她所不知道的事。 明明才分开没有多久，挪尔里希心里却十分难耐。 从那扇门出来后她小心翼翼关上门，信息素一路通到对面那扇传出音乐声的门内，挪尔里希于是走了进去。 门内别有洞天，虽然狭小拥挤，但这家私人酒吧的格调很好，气氛懒散，很有顾缇雅本人的感觉。 酒柜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酒瓶，挪尔里希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最爱喝的那一款酒——看来这间酒吧很有可能归顾缇雅本人所有。 她确实是那种就算明天要拯救世界，也会好好享受的人。 挪尔里希走进去，酒保低着头擦拭酒杯，并没有理睬她。 也许他也是一个魔偶，挪尔里希想。 顾缇雅就坐在吧檯上，她翘着二郎腿，慢慢啜饮着手里那杯酒。酒吧里没有其他人，挪尔里希来到她身边坐下，发现她面前的桌上有一本封面被刮花的书籍。 挪尔里希心一紧，她似乎已经知道这本书的正体到底是什么了。 顾缇雅没有抬眼，只是顾自喝着，不过酒保却突然来到挪尔里希面前，为她做了杯酒。 第173页 酒杯搁置在桌上，发出声响。挪尔里希看了一眼，她抬起酒杯准备一口饮尽的时候听见顾缇雅说：「……还记得我和你说，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吗？」 苦涩冰凉的液体灌入喉中，又慢慢回上来一股甘甜。挪尔里希没喝过这款酒，但是味道不错，她舔舔嘴唇。 「记得。」 她点头，顾缇雅就继续说：「仪式耗费了我大半魔力，我突破了大系统的限制，独自一人回到了我当时去过的那个世界，那一条世界线，又用余下的魔力想找到你，最好和你所在的那条世界线融合在一起。」 「这真的很不容易，因为大系统发现了我，它在排斥我，甚至试图夺走我的记忆，我用尽全力找到你，融合了两条世界线——不知为何，结果却把坏女人那条线也融了进来，可能是因为我的记忆里有那女人的身影吧。」 「魔力耗尽那一刻我把我的记忆送出去，把它们存放在我种下的灵魂碎片里，然后，我就这样彻彻底底成为了这本书的npc之一，十七岁起崭露头角席捲一切的顾缇雅。不记得过去，也不记得你。」 最后一枚碎片凑齐，挪尔里希长长嘆了口气。她想要道谢，又觉得话语实在太苍白。她想要把内心如暗潮涌动的深深爱意说出口，又觉得怎么说也说不尽。 所以她只是放下酒杯，用冰凉的手指去摸顾缇雅放在桌面上的手。 手指碰一下，两下，最后稳稳覆盖在顾缇雅的手背。 顾缇雅仍然没有看向她，她低垂眼眸，将手翻过来，同挪尔里希十指相扣。 她们平静地度过这一段时光，唱片机的曲调在室内流淌。 外头的世界升起了黎明。 慢慢的，挪尔里希好像听见谁在啜泣，听见谁在轻声说，幸好，我这一次什么都办到了。 顾缇雅，原来你会担心吗？ 挪尔里希意识到，就算是魔女也有害怕的事。她在这个世界的无数个日夜或许都在辗转反侧，不断去想：如果任务失败了，怎么办。如果小挪没有醒来，如果那些系统食言了，又怎么办。如果小挪醒来后在新的世界过得不好—— 所以魔女设下无数心机，提前布置好一切。 饶是如此她还是担心，她什么都担心，因为对象是挪尔里希——她已经失去过一次的挪尔里希。 所以，怎么能不担心。 挪尔里希抓紧了她的手，顾缇雅回握，哭声渐渐止住。 最难熬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如今记忆恢復，挪尔里希就在身边，顾缇雅轻轻吐出口气，挪尔里希又喝掉一杯酒。 她转而用比较轻松的语气问顾缇雅：「所以，我们那本书的主线到底是什么啊？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挪尔里希又看了眼顾缇雅面前的那本书，她刚才的离开应该就是为了去拿这本书吧。 顾缇雅盯着那本书的封皮，而后扭头看向挪尔里希，那对琥珀眼眸带着点决意：「你要读吗？」 挪尔里希想了下，她最后还是摇头：「你和我说吧，我就不看啦。不然我总会觉得我度过的那些时间是假的，会有些难过。」 顾缇雅点点头，她也同意挪尔里希的做法。毕竟挪尔里希并没有像她一样活了好几百年，只是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去了解那么多。 所以她笑笑，给挪尔里希打起预防针：「说了你不要沮丧。」 挪尔里希一愣，她有点不好的预感，可到底还是说：「你说，我不会怕。」 顾缇雅看了她好久好久，最后才露出一丝无奈苦笑： 「——跟我们根本没有关系。」 挪尔里希傻了：「啊？」 「主线和我们没关系，所以这本书的名字是《传说、勇者》，这本书主要围绕这个勇者的冒险写出了许许多多的传说故事，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传说更特别一点。」 顾缇雅笑着这么说，挪尔里希结结巴巴的：「那、那坏女人为什么要——」 「——她穿到了一个小配角身上，结合司徒以冬的事件来看，这个坏女人本身就偏爱走邪恶路线的系统任务，她本性十分恶劣，而且她根本不觉得我们的世界是真实的，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被她害得最惨的是司徒以冬和她的原身江菲菲，那么在我们的世界，那个牺牲品就是你。」 顾缇雅其实觉得，坏女人选中挪尔里希还有其他原因。她认为那个女人很嫉妒挪尔里希。 她嫉妒被大家喜欢的挪尔里希，哪怕不是主线人物，在书中只提到了寥寥数语，可她却天生具有光环似的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而那个坏女人做不到这点。就算有系统在，就算她可以获得无数多的奖励也无法成为另一个挪尔里希。 而穿成司徒以冬的挪尔里希，哪怕全世界都把她当作那个始乱终弃的渣a，无数debuff都加上，可挪尔里希却依旧能迎难而上，没人能像她一样成为阳光，一口气驱散了黑暗。 万穆言，林莺，唐今雨和黎白，当然还有没有恢復记忆时的顾缇雅自己都会暗暗感嘆—— 小挪就是小挪。 而那个小挪此刻却显得有些郁闷，她半天没有说话，顾缇雅就喊她名字：「小挪？」 挪尔里希听到后嘆了一口气，她很沮丧： 「我居然没能留下什么吗？」 第174页 顾缇雅歪着脑袋：「倒也不是这样。」 「挪尔里希成为了传说呢。」 挪尔里希听到这话，眼睛里才重回高光，她扬眉：「真的？」 顾缇雅扬起嘴角轻轻笑出来： 「千真万确。挪尔里希是作者最最私心的一个角色，作者希望她能长命百岁，所以就让她成为了一个最特别的传说，始终流传在这个世界。」 挪尔里希立刻高兴起来，顾缇雅的声音低低的，轻抚她心头：「小挪，你是一个如太阳般的人，除了给出的爱太多，哪有缺点？我要是作者，我也不想让你当主角。我要让你当背景板，平安无事地出现在每个人口中，永远开开心心的。」 挪尔里希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不小心傻笑了出来。 看着她那个干干净净的笑容，顾缇雅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攥紧几张书页，将其焚烧成灰烬，消失不见。 「不过，你打算就这样放过那个坏女人吗？」 第三杯酒下肚，挪尔里希有点剎不住内心的想法了，她说出这话时眼睛笑眯眯的，顾缇雅见到后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于是她也莞尔一笑，她的笑容带有一丝似曾相识的危险：「——怎么会呢？」 。 ——这是一个近未来的世界，永不日落之城是这个世界最繁盛的都市，尽管太阳已经因为n歷77年的战争被击落，在宇宙里无声地化作了碎片，但人类仍然顽强地活了下来。 人造太阳在永不日落之城反反覆覆升起又落下，落下的时候，都市便亮起无数璀璨灯光，荒原里只有这座城市吹着喧嚣的风，世界的其他角落都安静无比。 「已完成任务，现下达奖励：十万械币。请查收。」 深夜，拥挤骯脏的都市一角，悬浮警车的尖叫在半空中刺耳响起，无数奇形怪状的人们正在围观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恶狠狠地拔下对面那个机器人的手臂，细胞油液流了出来，是近乎黑色的颜色，女人把那截义肢扔在地上，然后啐了一口：「才十万！」 「系统，我们也一起来来回回去过那么多世界了，每次就给这么一点，真的不好玩。很不好玩。」 女人露出委屈的神色，但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的每一种表情，每一句话都不可信，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去过的所有世界，她都捨弃了最基本的道义，成为了最坏的反派。 女人突然望进人群，她正在想怎么把事情弄得有趣一点。对了对了，抓一个人回去当奴隶吧？把他的义肢都拆下来，然后重新组装成从未见过的动物——那样一定很有意思！ 哪怕警笛声愈来愈近，女人也丝毫不畏惧。她在这个世界获得的其中一个奖励就是「免死金牌」，意思就是她可以获得一次重生机会——这可是她毁灭一个城市才得来的奖励！ 正当她踏出一步时，系统的声音响起：「提醒：并未下达任何新任务。提醒：并未下达任何新任务。」 「我知道，但是我很无聊呀，最近的任务又那么简单，多找点乐子怎么啦！」 女人笑了，围观人群意识到了危险正在逼近，他们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人已经认出了女人的身份，面露惊恐。 接下来就是惯例的屠杀时刻了。 女人正要勾起嘴角，正要踏出一步时却看见脚下浮现一个纹路复杂的魔法阵，她皱眉心想：这不是一本科幻小说么？——是什么投影技术吗？ 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死死钉在原地，她连忙喊：「系统？！什么情况，是你干的吗？！」 系统的声音仍然有条不紊：「并不是我做的。察觉到了外来入侵力量——正在分析成分中……需要三分钟左右。」 「你他妈的……真没用。」 就在这时，周围发生了诡异的一幕，女人吃惊地看着所有声音像被按了消音键，不仅如此，周围的人们和不远处打起灯光即将降落的警车都被拉成了慢动作，一切都好像坠入了一场梦境。 在这片寂静中传来了脚步声。 有两道。一道听起来像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另一道更加沉稳。 脚步声砸出迴响，慢悠悠的，好像并不着急。 人群似乎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来者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对话： 「小挪，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你那些妻子——好吧，同伴，同伴们。她们有可能是真的喜欢呢？而且还是爱情的那种。」 女人的声音在轻笑，另一个女人断断续续说： 「怎么会……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轻笑的那人便回答： 「小挪啊小挪，你拿世俗规则作藉口，如今发现只是你这个人是木头，笨蛋……不知作何感想？」 女人仍然动弹不得，但她认得这两个声音。 她的表情慢慢扭曲，其中还夹杂着不可置信。 不可能。 女人心想。 绝不可能是她们。 第76章 穿过层层人群来到她面前的是两个看起来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女人。 走在前面的女人身着黑色长裙，她头上戴着一顶尖帽，几乎遮住半张脸。这女人举手投足间带有一种神秘又危险的风情，帽檐下是不是露出她那对眼睛——她有一对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露出的那一只眼睛流淌出一丝笑意。 第175页 另一个女人则更加令人瞩目。她有一头飘散的金髮，看起来漂亮又肆意，好像永远不会被什么束缚，是一只自由的金色小狮子。她步伐轻快地跟在黑髮女人身后，表情却有点沮丧：「所以，她们肯定因为我哭过好多次。」 黑髮女人耸肩：「也许。不过，既然你喜欢的人是我，她们总是要伤心哭泣的。小挪，别太贪心。」 金髮女人撇嘴没有回话，黑髮女人来到被魔法阵束缚的女人跟前，她也背起手，对着女人微微一笑：「你还记得我吗？」 女人咬着牙喊出来：「——魔女拉缇雅！」 另一个人让她更加震惊，因为她明明记得她已经把她杀死了！ 「还有你，挪尔里希……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挪尔里希也笑了下：「原来你还记得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毕竟你杀掉的人那么多……我以为你早就把我忘掉了。」 挪尔里希说得没错，女人从来都不会刻意去记住她在每个世界的经歷，那些骇人听闻的所作所为，因为没有意义，那些都是小说里发生的事，是假的，不需要去在意的。 然而无论忘记谁她都不会忘记挪尔里希，那本西幻小说的一个小小背景板角色，每次出现都能完全盖过她这个穿越者的风头，她忽然就产生一种强烈的心情，想要把这个站在神坛上永远耀眼的角色踢下来，让她沉入绝望的泥沼——这才是背景板角色该有的结局。 挪尔里希是第一个让她产生这种情绪的小说角色，就连那些主角都不曾让她如此嫉妒——毕竟那是主角啊，有主角光环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你这个坏女人，让我们一通好找。」 顾缇雅围着魔法阵不停地走，步伐愈来愈慢，不知为何，女人打了个哆嗦，系统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开口：「已核对身份，对方的名字是xxx，xxxx，来自于《xx》……」 关键的信息突然像是被屏蔽了一样，不仅如此系统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女人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妙。 「你对系统做什么了？」 女人牙齿打颤，这是头一次，她意识到这可能不再是一场能够随时復活的游戏了。 「没什么啊，只是找你的时候又抓到几个系统，现在差不多已经搞懂它们运作的逻辑，也能将我的魔力伪装成系统的规则，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 顾缇雅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时间流速瞬间回到了一般状态，警笛刺耳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周围的人们却好像看不见顾缇雅和挪尔里希似的，他们有的已经发现女人一动也不动很久了，于是试着踏出一步。 「滚蛋！」 女人呵斥，她试图用一些系统赠予的武器进行攻击，然而什么反应都没有，系统已经彻底宕机了。 她一下子就慌了，顾缇雅却觉得很有意思：「做回一个普通人的感觉怎么样？」 见女人居然没有反击，一些和她早有恩怨的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做点什么了，女人更慌张：「等、等一下！你把系统还给我，我——我可以把我得到的所有奖励都送给你们！我去过的世界很多很多，肯定能帮上你们！」 「帮我们？」 顾缇雅被逗笑了：「拜託，如今我连繫统都不需要。」 「其实也这多亏了你，才能让我这样一个小说里的角色，突破了认知的上线，得到这种力量。如今我与世界规则同等，现在的我看你——嗯，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可怜的人，还不知道你被困在了多么小的世界里吗？」 顾缇雅语气愈发愉快，挪尔里希见那些人已经开始靠近女人，便戳了戳顾缇雅的腰，本来还一脸戏嚯的顾缇雅突然「呀」了一下，她怪罪地看着挪尔里希：「小挪，别闹。」 挪尔里希小声说对不起，顾缇雅察觉到了女人的视线，她抬手：「其实你明明可以随时停止这场恶劣的游戏，你有系统，怎么活着都不会太差。你习惯了高人一等的生活，习惯了用压倒性力量碾压众生的姿态。所以，我和小挪都在想，单纯的死亡并不是你最好的归宿。」 顾缇雅勾起嘴角，将手勐地挥下，就像当初降下利剑杀死女人时一样。 「从现在开始你将成为一个没有系统，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一世可不够，我想你这一世很快就要结束了。」 那些仇人的眼神正在滴血，时间流速又变慢，无数刀尖刺出，有人已经拽住了女人的衣领，他们散发出的滔天恨意让女人浑身发抖。 「接下来你会在不同的世界醒来，这当然不够。你到目前为止去过多少世界，接下来就会在多少个世界一次次醒来。你不会再拥有系统，我知道你失去这份力量后会有多么痛苦。不仅如此，你还会被加上无数糟糕的设定，也许会重生为那本小说里最惨的人，嗯，这些都是你任意妄为的代价。」 顾缇雅手指又一挥，似乎施加了一条什么咒语：「但你不能作弊。你不能自杀，不然的话你会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节点再一次醒来。就这样，好好赎清你犯下的罪孽吧。」 她嘆一口气，这个方案是挪尔里希和她一起完成的，如果是她自己来制定，坏女人一定会得到更加残酷的结局，不过挪尔里希这个想法也不错，如果坏女人在这种条件下还能过得不错，那就是她的本事了。 第176页 但如果她离开了系统就一无是处——那么，只能是她活该。 她的小挪虽然很仁慈，但也很讲道理。 顾缇雅眼神柔和地看了挪尔里希一眼，就在这时坏女人被刺入一刀，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疼痛了，以前她往往会得到防御的buff，所以不会感到疼痛。 她痛苦地叫了出来，几乎失去理智：「——操他妈的——你！你们！妈的。妈的。区区一本书里的小角色……挪尔里希，你该感谢我才对！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啊？！」 顾缇雅忽然皱眉，她意识到了不对，但为时已晚，坏女人的下一句话已经响起：「挪尔里希，你的结局本来就不好，我只是让你提前下场而已！你为什么要恨我，你们不应该去杀死写下你们，写下那本书的作者吗？！」 挪尔里希闻言一怔，顾缇雅下一秒就将坏女人的声音屏蔽。她揽住挪尔里希肩头，和她一起转身离开了这里。 时间此刻恢復正常流速，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和她们无关。她们不属于这里。 就在这时，那颗人造太阳升起来了。 太阳雨落下，这也是人工降雨，顾缇雅紧紧搂住挪尔里希肩膀，和她依偎在一起，雨幕笼罩住她们的身影。 顾缇雅没有讲话，但她能感觉到怀里的挪尔里希在颤，也许在哭，可惜雨点太大，她听不真切。 顾缇雅知道自己已经瞒不过去了。她是知道的，她焚烧的那几页书页草草交代了挪尔里希的结局，不管坏女人有没有出现，挪尔里希都没有办法长命百岁。 而这就是她永恆不变的命运。 顾缇雅突然停下，她抱住挪尔里希，亲吻她额头，湿漉漉的金色髮丝让挪尔里希看起来瑟瑟发抖，有些可怜。在这一刻，无数人从她们身边走过，他们履行着小说npc的角色，根据既定的人设命运，走过一天又一天。只有她们一直站在这里，没有撑伞。 顾缇雅轻轻说：「小挪，你猜怎么样，在原书剧情里，因为你死了，我成为了那本书里最强大的反派。我变得疯疯癫癫的，几乎要把整个世界毁灭。然后身为主角的勇者站出来，他有不可理喻的主角光环——因为我无法相信我会被那样的人打败。最后，他的利剑刺入我胸膛，将那位传说中的魔女彻底封印进了永恆之冰内。」 「这就是，我的结局。」 但她却又粲然一笑，好像并不为此感到悲伤。 或许是因为： 「还好，已经不会是这样了。」 她张开手，她们那本小说悬浮在她手掌上空，黑色的火焰浮现，雨水直接穿过了这缕火焰。 火焰将书焚烧干净，顾缇雅很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说： 「从今往后，这本书的世界线不会再一遍又一遍重启，我们只活过这一次。我们的名字，身份，所有的数据都会就此消失。我们不再受主线剧情的约束，我们可以做独一无二的挪尔里希和顾缇雅。」 「从今往后，你也不需要再保护那么多人，甚至为此牺牲生命。」 「小挪，你不需要什么系统，因为我就是你的系统。」 「我什么都能办到。」 人工降雨终于停止——不，是因为时间暂停了。 为什么暂停呢？ 因为挪尔里希抬起了眼睛，这一刻，顾缇雅想要不受干扰地好好看到。 湛蓝的眼眸恢復了光亮，一如那天在谷仓里见到的那样，像是难以蒙尘的一对宝石，纯粹极了。 她睫毛微颤，不知是雨珠还是泪水挂在上头，挪尔里希笑得像个傻瓜，像一缕阳光，照进顾缇雅的眼睛里。 挪尔里希忽然把手放在顾缇雅肩头，她倾身吻住顾缇雅，代替无数声谢谢和无数声我爱你，我爱你。 魔法阵在她们脚底浮现，在她们消失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时间继续，雨水落下，这个世界的人们仍在埋头行走。 。 「小挪，现在要去哪里呢？只要你想，我们哪里都可以去。嗯，要不要回家？——回索尔纳。虽然书是烧了，不过回我们活过的那个世界应该还是能够办到。」 「可是我已经在那个世界死过一次了！已经结束的人生，就让它彻底结束吧？」 「那留在这？林莺给我发了封婚礼请柬，她和万穆言准备举办婚礼了。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让唐今雨和黎白代我们去。」 「唔，感觉这个世界已经被我们弄得乱七八糟了，我不想我们的出现又导致什么意外发生，把好不容易修正回去的主线打乱。所以，婚礼要去，但是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小挪，你该不会想就这样死掉，迎来结局吧？」 「才不要！！我、我就是想……」 「就是想？」 魔女之家中，顾缇雅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一座巨大的图书馆，高高的书架乍一眼望去有几百排，这是顾缇雅从那些系统里採集出的小说世界。 挪尔里希正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一边翻书一边打哈欠，她见顾缇雅来了就合上手里的书，她单手托着下巴，这座图书馆窗外永远处于早晨，阳光最好的时候，所以挪尔里希看起来是那么明媚，就连笑容也让人心生暖意。 「顾缇雅，我们换一本书，重新开始好不好？」 顾缇雅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她也拿起一本书，挑起一边眉毛：「你的意思是——」 第177页 挪尔里希有点不好意思，她说：「当、当然我们也可以做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我觉得，只要是我们两个一起就没什么办不到的。」 「但我现在想要的东西要更加简单一点，可能还有点太普通了……」 挪尔里希的声音越来越小，顾缇雅却听得很认真。 她说，顾缇雅，我、我们一起挑一本一妻一妻制的书吧！我可不要重蹈覆辙了……最好还是一本现代小说，主角都在谈恋爱的那种。千万不要有什么危险，最好平平淡淡……我知道听起来很无聊！你听我继续说。然后我们穿进去，我们去当一个书里从未出现过的背景板角色。 顾缇雅，我想和你出生在同一座城市。我们清空记忆，重新开始——啊，当然要有保险措施，保证我们一定会想起来一切，你肯定能办到，对吧？ 然后我们一定要相遇，因为我想要继续爱你，我想要和你谈一次简简单单的恋爱。没有世界末日，没有需要解开的一个又一个谜团，没有生死危机……我们就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相爱的人。 「顾缇雅，这一次，我想和你一起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