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小洋槐》 1.01 http://.biquxs.info/
越南,胡志明市。 狭仄拥促的河粉店内,最角落的小桌前,坐着一个与店面格格不入的男人。 男人双腿随意交叠,腰背挺拔,肩线绷直,在狭窄的店里显得愈发高大,面前一碗越南河粉几乎没动。他对面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的坐姿如出一撤。 二人侃侃而谈,说的是中文。 舒淮在他们斜桌。 她一手拿着筷子,一手举着汤匙,一边小口小口地嗦粉,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那个男人。 一个是刑侦警察。 一个是退伍老兵。 老兵或许是越南华裔。 会地道越南话,走路微跛,腿上有枪伤,推测参加过越战,并且战后在留在当地结婚生子。 重点说后者。 说国语听不懂越南话,中国人。带匀市口音。 虎口、食指指腹、食指中指指间缝及手掌上缘有茧,显然长期握枪。 目光警觉,习惯审视人,从头到脚,看起来是审讯中的职业习惯使然,以及坐姿和行为痕迹来看,警察出身,并且从事刑侦相关。 只言片语,隐隐飘过来,舒淮耳朵灵敏,抓到一些重点信息。 “……你马上奔三了,离开警队也三年了,还准备自个儿耗着那案子?还不物色个对象么……” “……我这状况,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单身挺好的……” “……耽误?你回了厉家,女孩儿巴巴贴上来……” …… 唔,果然如此,不过因为某些原因退役了。 无恋爱史,未婚无子,单身主义。 长得……轮廓深邃,利眉朗目…… 舒淮端起碗,再次悄咪咪看过去,小心翼翼打量。她也不敢看得仔细。 真他妈合她胃口也。 男人迅速警觉瞥过来,眼神慑人,直直审视她。 他斜桌这姑娘打量他很久了,厉扬缓缓眯起眼,心里不大爽快。 他大剌剌起身,朝对面的老人淡淡颔首。 “……钟爷,谢谢您的款待,我先走了。”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 暗示着男人的明显不满。 厉扬穿过过道,无可避免走到舒淮身边,他脚步微顿。 舒淮旋即宛如惊弓之鸟,垂下头死死盯着桌面,几欲把小脑袋埋进碗里。 只有一刹那,厉扬瞥了眼女孩的发梢儿,很快抬步走远。 走出越南河粉店,厉扬方才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 啧,这小丫头有意思,有点儿怂怂的,又给人明目张胆的感觉。 就好像什么?他像颗待价而沽的大白菜。 — 舒淮来越南的计划有四。 旅游散心,寻找灵感,过生日,艳遇。 是的,附带一个备选项:艳遇。 舒淮是在网上写推理悬疑小说的,偏本格推理。 她很有这方面的天份,推理情节抽丝剥茧,缜密严谨,会令人欲罢不能看下去,喟叹精彩绝伦。 大二开始,舒淮便以小洋槐的笔名,写了《晚安》系列三部曲,一时声名大噪。被称之为槐神。 小洋槐从未露面,一切外务事宜由她的编辑安琪接洽。 于是,不知哪儿传的小道消息,大家都以为的槐神,他们的小洋槐老师,是个大肚腩秃头中年男人。 舒淮不以为意,将错就错。 小洋槐老师收到安琪的催稿消息时,她吞了吞口水,正好走进酒店附近的咖啡馆。 她随便点了一杯咖啡,找了一个落地书架旁坐下,从双肩背包里掏出轻薄笔记本,刚刚放好。 舒淮的手机铃声猝然响起。 “我个名叫麦兜兜,我阿妈叫麦太太,我最喜爱食麦甩咯,一起吃鸡一起在歌唱……” 咖啡馆人很少,很安静,猝然的声音惹人侧目。 舒淮脸皮薄,一下子面红耳赤,掐断了铃声。 呜呜,昨晚上打游戏太晚,忘记静音了qwq! 手机屏幕进来一条微信,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舒淮颤巍巍打开。 安琪:【小洋槐老师(微笑),不过修改一下结尾而已,您什么时候交稿?】 舒淮咬了咬下唇,飞速回复,卖惨:【呜呜呜我都没粗去玩找了咖啡馆专门修稿子呢orz】 安琪:【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拖稿,让我找不上门,所以躲去越南了!!】 舒淮:【下午五点准时发给您,亲爱滴编编!!】 推退出聊天界面,舒淮很快收起注意力,专注修稿。 进入状态的舒淮很忘我,等修完稿,她看了眼电脑屏幕的时间,下午四点半。她长吁一口气,点击发送。 看着word传输完毕的一瞬间,忽然有什么东西福至心灵。 舒淮再次打开空白word,噼里啪啦敲起键盘。 再次回神时,她方才后知后觉感觉下腹憋涨,唔,咖啡喝多了,舒淮起身去上厕所。 她环顾四周,落地书架背后的这个位置十分隐蔽,也无人经过,算了,先不急着收拾电脑了,她直奔洗手间。 厉扬随手拿着一杯黑咖啡走到落地书架处,正准备在书架旁边位置上坐下。 桌上支着电脑,有人? 端着咖啡纸杯,转身欲走,余光间瞥了一眼word界面—— 嗯,汉字? 没做多想,他小幅度摇了摇头,端着咖啡纸杯,大步走远。 — 在咖啡馆呆到晚上,舒淮关上笔记本电脑塞进背包,回了酒店。 附近有gay吧。 也不知道是为了猎奇,还是寻找灵感和写作素材,舒淮决定晚上去那里。 gay吧想来也安全,没异性会找她搭讪吧。即便是有人搭讪,也可能是0跑来问她小姐姐哪儿买的衣服真好看。 这么想着,舒淮吹了吹额前薄薄放刘海,从行李箱掏出黑色的网纱蕾丝连衣裙。 她忐忑换上,在试衣镜前转了又转。 穿吧,回国就压箱底了!她给自己打气。 偶尔放开一点吧,去玩一玩吧,反正异国他乡,也没人认识她! 当送自己的生日礼物。 话虽这么说,她却纠结良久。 舒淮不是一个恣意妄为的人,她很怕生,对所有的事物都很慢热。她时时刻刻都很警惕,任何事物在她这里,都需要一道审视观察的过程。性格使然,舒淮和陌生人说话尤其容易害羞,她的内心敏感纤细,很容易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小心翼翼,踯躅不定,对感情亦是。 今天是她的23岁生日,舒淮母胎单身至今,从小到大,异性缘为无。 她生来和舒爸爸一般,有些内向腼腆,格外怕生却是慢慢形成这个性格的。她脑袋瓜里总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里。譬如格外关注全国上下纵横多年的犯罪杀人事件,并且总试图还原作案现场,以及热衷分析那些嫌疑人的动机。在学生时代里,显得尤其毛骨悚然。到后来同性友人也不敢和她玩了,暗地里称之她为“怪胎”,听到这个绰号的舒淮渐渐变得沉默,磨灭了自己的表达欲望,不再愿意和人频繁地打交道。到后来写小说赚了第一笔稿费,她宅在家里,极少与这个世界接触了。 她有努力变得更好的,更健谈一点的,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分享给小姐妹,却起到截然相反的作用。她们却对她趋之若鹜。 她只有两个朋友,编辑安琪,和大学舍友许阿宥。 大一过去,寝室两个妹子撕逼搬走后,许阿宥被迫和这个怪怪的小姑娘的朝夕相处,从普通舍友到闺蜜,从憋死人的诡异寝室氛围到无话不谈的欢脱笑声,她用了一年世界才熟识舒淮这个人。 领悟了舒淮的怕生慢热,她方才得知她在写推理小说,听起来牛逼死了。许阿宥瞪大眼睛,笑嗔:“难怪每半夜听到打字的声音,怪恐怖的,喊你好几次,你压根没听到...” 舒淮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咬唇,嗓音细细软软:“对、对不起...打扰到你了,下次我——” “没事,我喜欢听着噪音睡觉的,只是很恐怖,懂不懂?”熟悉后,那些恐怖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的精神世界很充足,却有点儿过于沉溺自己的世界了,成为真正的朋友后,她才对舒淮说道:“舒淮,你太聪明了,聪明的人是孤独的。” 所以,她在那时做了一个决定,她时不时把舒淮拽出自己的小世界,到处遛一遛。 原本许阿宥约好了和舒淮一起,沿着湄公河来一场中南半岛环岛游,拉她出来散心,替她过生日。结果临时有事她去不了,舒淮难得没有龟缩在家里,主动要了机票,一个人来越南旅游了。 既然来了这个地方,玩得尽兴再回去吧,以往不敢的,全部直面吧。 也许陌生的语言是个保护色,听不懂他人对她的评价,舒淮很放松。她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没有脱那条裙子,化了一个blingbling的妆容。 — 舒淮在吧台坐下,打量了调酒师半分钟。 当他用英语和旁的顾客流畅交流时,她方才小声对他说:“daiquiri。” daiquiri又叫冻唇蜜,是一款用朗姆酒、柠檬汁和少许糖水调制而成的鸡尾酒,口感酸甜清新。 酒吧的人很多,大概都是酒店里的游客。 来来往往的男人,即便身旁有女性友人,走进来都会纷纷打量一个人的舒淮一眼。酒吧里一个人不稀奇,稀奇的是一个女孩子来这里喝酒,穿得很漂亮,想要419一样。 包括——卡座里的一群男人。 “这小妞儿419怕不是来错了地儿吧?”一穿着花衬衫打扮骚里骚气的男人,翻白眼戏谑。 自舒淮出现在酒吧门口的那一刻,厉扬便注意到了她。他恍若未闻,靠在沙发里,一双无处安放的腿闲散交叠着,他目不转睛打量着她。 和白天河粉店里白t恤短裤的清纯打扮截然不同,小姑娘个子不高,穿着刚刚及膝的蓬蓬裙,质地轻薄柔软,裙下是一双纤细笔直的腿。上身是蕾丝宽吊带,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由纤颈及肩、再到后背的一块皮肤光裸在外,黑色蕾丝和同色刺绣将她的皮肤衬得愈发瓷白。小臂上的荷叶袖又平添一丝娇俏可爱。 花衬衫的话没过多久,便见散座区一中年男人端着一杯威士忌,慢慢朝吧台走去。 厉扬眼皮微抬,放下腿,坐正身体。 舒淮小啜了一口酒,吧台的人走了又来,无人关注她。 她渐渐安心,不再紧张,开始打量酒吧的构造,和各色行人。有人突然靠近,灼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背,她呼吸一窒,往旁边躲了躲。她手心冒汗,死死攒住下裙摆。 舒淮感到恶心和猥琐,男人的靠近,却让她手足无措,丧失思考。她甚至不敢看他的脸,迅速低下头,习惯性把脑袋埋进桌子里,自我懊恼——怎么在这儿也有人找她搭讪。 那男人喝得有点大,说话颠三倒四:“hi,areyouchinese?...妹妹一个人看起来有点孤单啊,别怕我是直男...youknow...justastraightman...你是中国人吧妹妹?懂我的意思吧?” 她努力稳住心神,想要跳下高脚椅,拔腿而去。 这时,后背一热,裹挟着好闻的烟草气味,一件宽大的外套罩在身上,耳畔传来一阵酥麻:“叫你不要乱跑,在酒店呆着等我回来。” 熟悉的声音,白天越南河粉店里的那个男人。舒淮微微怔愣,他怎么在这里?是gay吗?出于善意顺手解围的吗? 这么想着,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她塌下肩膀,小心翼翼抬起脑袋。 她吞了吞口水:“我...” 搭讪的男人不依不挠,往舒淮这里凑:“...真坏,我就说妹妹是中国人嘛?” 舒淮一侧头,便看见搭讪男人油腻的笑容,她旋即收了视线,准备跳下高脚椅,奈何个人太矮,她踩着横杠,身体趔趄滑了下来。 厉扬眼疾手快接住她,小姑娘一头撞进怀里。 他略略垂眼,便看到从脖颈处一小块冷白的皮肤。 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害羞,耳廓双颊刹那间一片透红,厉扬微滚喉结。 男人高得离谱,舒淮双脚悬空,晃荡了两下,微微挣扎,厉扬却没放开她。 他抱着舒淮,缓缓看向搭讪男,目光森冷锐利,那男人不寒而栗。 他缓缓启唇,嗓音泛凉:“...妹妹?谁你妹妹?” 搭讪男一脸悻悻,正欲发话,终于被他朋友拉走:“对不住,对不住,我朋友喝大了,他对你女朋友没那意思,就好奇来gay吧转转...” 搭讪男终于走了,传来花衬衫的一声淡淡的嗤笑。 舒淮很快捕捉到,她缩了缩肩膀,小声咕哝了句:“谢、谢谢...可、可不可以放我下来...” “嗯?”厉扬稍稍低头,嗓音喑沉。 没听到么?她深吸一口气,慢吞吞抬起头:“我说——” 男人眉峰锐利,鼻梁英挺,薄唇轻抿,五官很是深邃。头发薄削爽落,肩膀宽阔,肌肉分明。 舒淮打量得入神,玻璃珠子一般的眼仁直直盯着厉扬,软嫩红唇微张,盯得他喉见发痒。 男人缓缓扬起眉梢,眼神变得玩味。他一副扔君评价的模样,大剌剌给她观赏:“怎么?” 舒淮方才回过神,男人玩味的眼神烫入心尖,她连连撇开眼。 “放开我呀。”女人的嗓音细若蚊呐。 旁边看戏的花衬衫终于忍不住吐槽。 “我说,厉扬你——”不带这么欺负别人小姑娘的。 舒淮双手轻轻揪住男人胸前的衣料,扬起水光粼粼的双眸,脸颊绯赧,言辞闪烁羞怯:“...那你,去我房间么?” 他真好看,契合了所有她列举在手机便签里,艳遇对象的一切标准。明显他对她有兴趣,能睡到也不错。 “......”厉扬愣了一瞬。 须臾,他转头看向花衬衫,薄唇微勾:“不好意思,我家宝宝有点疯。” 然后面不改色,堂而皇之将舒淮抱走了。 花衬衫表情有些迷茫,这两个人认识的嘛? 2.02 http://.biquxs.info/ 酒店房间里的玄关处,舒淮第一次接吻。 舒淮被亲得晕晕乎乎,几乎透不过气,她不由想,这个男人,果然是个情场高手啊,逢场作戏的手法熟练。 厉扬其实也是第一次。 他这个人,从警校毕业,便扎在警队里了,常年午休。他一直呆在基层刑警队,是匀市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的大队长。尽管业务能力出色,还是在危险的第一线奔波,三年前却主动离队了。年及三十,连肉沫儿都没尝过,不是没人,只是没那心思。 思及此,他那么一丁点儿被勾走的理智回神。 厉扬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粗喘了口气。他无奈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你...” “...我成年了!” “......” 舒淮歪了歪头。 不是说男人在干这事、尤其在419的时候,脑内的多巴胺分泌,传递兴奋及愉悦,带来激情和快感。 多巴胺爱情理论不是如此么? 舒淮是个谨慎的调研派,既然决定了去艳遇,当然做好了十足的研究。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细细软软地说: “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不要扫兴。” “床头柜里有避孕套。” 不要扫兴? 成年人?对自己行为负责? 这他妈还是他不上道了? 厉扬又气又笑,他觉得对方的语气竟有些嫌弃,自己在对方眼里像个玩不起的软蛋操。 —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厉扬幽幽醒过来,他半阖着眼,看了一圈四周,才明白过来自己所在何处。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略略暗。他赤|裸着上半身起来,掀开被子,坐在床沿。半明半昧之间,女人侧卧在身侧,好梦正酣,视线往下,是被掐握得满是红印指痕的小屁股,床单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渍。空气都是亲狎的气味。 操,滚了滚喉结,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他妈猪油蒙了心,他觉得自己有点禽兽,这姑娘还是个雏儿啊操。厉扬暗骂自己。 他错开眼,舌头抵住下颚,动作轻柔给她拉上被子。 厉扬心里不大平静,怎么就不知不觉半推半就鬼迷心窍就上道了呢,这要对人家姑娘负责吧。 他还在那里深刻反省自己,不断作检讨,背后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嗓音:“...你怎么还没走?” “......?”厉扬眯了眯眼,转头攫住她,这小破孩子什么意思。 舒淮宛如惊弓之鸟,霎时卷走被子缩成一团,将自己裹成一坨粽子,只露出颗小脑袋。 男人的目光凌利,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慢慢地,又恢复了昨夜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眼底几缕自嘲,几缕兴味。 她眼神飘飘忽忽地躲开。 男人突然倾身,抬起她的下巴,令她无法忽视他。他突然低低笑了下,嗓音沉悦,啄了啄她薄薄的单眼皮。 耳畔的呼吸灼烫,烫得舒淮心尖发麻,男人嗓音带着意犹未尽:“宝宝,昨晚很爽...” 话未落,舒淮的耳根红透,一把拉起杯子,连脑袋也紧紧盖住了。 他能别说了嘛呜呜呜呜太羞耻了! 还要在嘴上讨便宜的老流氓! 厉扬低着嗓子,轻笑出声。 他准备再逗逗她,房间里却不合时宜响起来电铃声。他起身,在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是他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他眉头微拢。他举起手机,拉开窗帘,走出露天阳台。 “妈...您这回又怎么了?哪儿又犯病了?” 厉扬再次回到房内时,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不仅如此,角落里的行李箱也不见了,还有茶几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这丫头收拾东西,走得一干二净。 真有她的,厉扬舌头抵住下颚,意难平。良久,他嗤笑出声。 倏然,门口传来????的声音,很快门被打开,一个清扫阿姨走进来,抄着拖把的姿势愕然。 “哎哟怎么还有人的,不是退房了嘛...”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嘛,能不能穿好衣服,我年级一大把了,你想怎样哦...” 厉扬没听懂这位越南阿姨说什么,大概也能猜到,她为什么会破门而入。 那丫头退房了,骚操作不得不服。 嗯,他被嫖了。 他套好上身衣服,表情平静,却满脑子挥之不去,都是这个打他鬼主意,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丫头。 — 柏市,柏山大学,室内网球场。 周书晔刚刚运动完,拿着网球拍,走到边沿的休息椅,在厉扬身侧,大汗淋漓坐下来。厉扬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他接过,一边拧瓶盖,一边笑道:“所以,你妈这回装病,还是把你弄回来了,我可听说,这次相亲对象就我们柏市的。” 厉扬抬了下眉,不置可否:“如果不是你说打探到孙豪的消息了,不然你以为我会听她话,马不停蹄赶到这儿来?” 厉妈打电话过来,第一百三十一次编造了一个生病的理由,让厉扬回国。 厉扬为什么来越南,就是被厉妈逼的,以前见好就收,这个月一周给他安排了八场相亲,他实在头痛。 周书晔穿着白色无袖运动衣,这个人高高瘦瘦,衣服显得略宽松。他咧嘴大笑,取笑厉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厉扬打量着这个和他一般大的男人,在柏大任职副教授,却永远一副少年模样,走在学校路上屡屡被认成学生,多次被女学生表白。用他学生的话说,柏大最具少年感的男神是谁,生物工程系的周老师当之无愧。 周书晔笑眯眯:“你这么急干嘛?欲速则不达没听过吗?” “追诉期快过了。”厉扬眸一沉,“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让他落网。” 周书晔沉吟:“唔,我觉得,孙豪躲到柏市的可能性很小。” 周书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 “什么玩意儿?” “唔,我们柏市的大文豪家,推理小说家小洋槐先生的家,你可以去拜会拜会她。” 推理小说家能搞毛? 厉扬不以为然,他攒紧纸条,缓缓咬牙:“周书晔,你他妈也骗我?” 周书晔笑得人畜无害,拍了拍他的肩:“哎呀,兄弟对不住,阿姨说不把你搞回来相亲,就要给我介绍对象。” 厉扬离开警队后,便一直私自追查着孙豪,孙豪是他入手第一件案子的犯罪嫌疑人。 如今追诉期只有半年时间,半年一过,孙豪就要彻底销声匿迹了。 这案子追溯起来,是八年前的一件轰动匀市的“10.2案”,孙豪恶性入室盗窃、强|奸并用钝器重伤受害女子。那会儿厉扬刚从警校毕业,在匀市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实习,第一回接受就是这案子。然而第一件案子,却牵扯了他当时的一大队的刘队长入狱,刘队与他来说,亦师亦友。犯人孙豪只要一天逍遥法外,他便一天如鲠在喉。 三年前,在某个契机下,已经当上刑侦队长的他毅然离队,决定重新拾起这件案子。 — 舒淮退了房,便直奔机场,回国了。 她的行程也是这么安排的,今天回柏市。然而她一回到家里,舒淮妈妈便登门而至。舒淮自从毕业后,便从家里搬了出来,买了房子一个人住。 舒淮妈一进门,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见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丢的外卖盒子竟然也没有唠唠叨叨。 舒淮有非常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舒淮妈妈若无其事给她去做午饭,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端着碗,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越南好玩吗?” 舒淮默默啃饭,点了点头,含糊道:“嗯。” “...你还记得,以前姥姥家隔壁那个厉爷爷吗?” 多久的事了,舒淮摇头。 舒淮妈妈是邻市匀市人嫁过来的,小时候跟妈妈回姥姥家,最后一次也是五岁了。 姥姥姥爷去得早,在她五岁那年就不在了,除了每年去匀市扫墓,妈妈触景生情,基本不回没有人了的姥姥家。 “淮淮啊,厉爷爷家有个很厉害的孙子,叫厉扬,长得老好看了,年级大了一点,但是你不是喜欢成熟的吗?也会照顾人——” “妈妈。”舒淮小声打断她。 舒妈妈叹了口气,索性不再拐外抹角:“你去见个面,好不好?这个人不一样的,他成熟稳重,不是你同龄的男孩子,又幼稚又玩心大...你呀,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在家里吧...” “我...”舒淮垂下眼帘,她不敢。 “去阿宥的茶楼见面吧,让她把关,妈妈不逼你,如果实在聊不下去,你向阿宥求助。” 自家这个女儿,舒妈妈是操碎了心。 舒淮有些特别,她一毕业便待在家了,没出去工作,写小说的版税拿不完,衣食是无忧了,但是总呆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他们家小康家庭,没想过大富大贵,只想女儿平安顺遂,有个人爱她疼她陪着她就好。可是这个简单的想法看起来格外难。 原本小学的时候慢慢变得开朗了,却因为被排挤,也不告诉家里,越长大越不与人交。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没理由拒绝。 舒淮抿唇,迟疑地点了点头。 — 柏市人喜欢喝茶,尤其是退休的中老年人。 阿宥家是开茶楼的,她毕业就留在家里帮忙了,生意还不错,她也乐在其中。她很喜欢这些市井烟火气。 阿宥家的茶楼在当地颇有名声,是老字号了,开了祖孙三代,一百多年的历史,在柏市甚至算得上一道旅游景点。 每到闲暇,来喝茶的人络绎不绝。 茶楼开在住宅区里,是阿宥家的老房子,尤其这一片区的中老年人,每天都来,在一楼堂厅里龙门阵一摆,坐在圈椅上便开始喝茶闲谈,侃些鸡毛蒜皮,聊些家里家常。 哪家儿媳妇又添了一个小娃娃,哪家读高中的孙子去网吧打游戏彻夜未归,哪个小区又搬进来一家缠人的新住户,这儿可以算是个柏市的情报集聚地。 舒淮驾轻就熟从茶楼后门进来,往二楼楼顶走。 许阿宥双手环胸,堵在楼梯口,扯住舒淮:“你没问题吧?” “大概…或许…应该是没问题吧。”舒淮挠了挠头,“等会我不行了,你一定要来救我!” 许阿宥扬眉:“没问题,等会你把天聊死了,我就直接上来收茶具赶人。” 舒淮瞪了瞪眼:“......” “靠阳台第二个茶桌是吧?那人已经来了,看起来又糙又硬个男人。” 楼顶也有座位,不过一般人很少。 舒淮来这里很多次了,她从门口进来,便低着头,磨磨蹭蹭往指定位置走。准确落座,她只看到对方的一双手,那人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看起来微微不耐。 许阿宥偷瞄舒淮已经顺利入座,轻轻松了口气。 她若无其事经过舒淮,在她后边的桌子,背对着她坐下。许阿宥的桌子对面有人,一直盯着舒淮那边瞧。这个人很眼生啊,不像茶楼里常客,阿宥不由得打量了他两眼。 周书晔的视线被打断,对面的女人抚着裙子坐下,动作间隐隐露出些春光。 唔,大波美人儿。 感受到对面男人的视线,许阿宥捂住胸口,压着嗓子低骂:“看你妈看。” 抬头间,却见一个穿着白色无袖运动衣的男孩,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她方觉语气有点凶,没好气地教育他:“个小屁孩子,思想端正点,别满脑子黄色废料。” 啧,大波美人儿有点暴躁。 教育完,阿宥微微侧身,探出耳朵专心听身后的动静。 厉扬来到相亲对象的指定地点,周书晔跟着过来看热闹。 对方迟迟未到,他略略烦闷,不就走个过场吗?对方既然一直不来,看起来对他没意思,何不提前取消了。 当看到舒淮出现在门口,这姑娘垂着头,像只装了gps的小鹌鹑一般,准确无误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他又是讶然,又是好笑。 天道好轮回,老天都看不下去他被嫖。 厉扬好整以暇叩着桌面,一下一下,不疾不徐,等着对方抬头。 舒淮余光瞥着那双手,虎口等相同几处一模一样的茧子,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涌上来。不会这么巧的吧? 她鼓起那么一丁点儿勇气,垂着脑袋,小声又礼貌地说:“你好。” 对方不应。 舒淮双手死死揪着衣摆,如坐针毡。 对桌子说你好么,都不敢看他了吗?做贼心虚了吧。 过了一会儿,男人轻哂,缓缓出声。 “不怎么好。”挺不愉快的。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传来。 舒淮蓦地抬头,便撞入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子里。 “你、你你你你你你——”她瞪大眼睛。 她一个你磕磕绊绊完,再次将脑袋埋进桌子里,肩膀瑟缩,脑海里全是那副土拨鼠尖叫的表情包,无比抓马。 忍不住再次偷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勾起唇,笑得意味不明。 男人一字一顿地启口:“舒小姐,你看起来很眼熟?” 舒淮连忙抬眼摆手,脱口否认:“...昨天不是我。” 厉扬:“......” 眼熟?昨天不是我?有人嗅到一丝奸|情的气息。 许阿宥和周书晔异口同声:“我操。” 3 03 http://.biquxs.info/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昨天上午还在越南的吧,周书晔和许阿宥不约而同地想。 周书晔听在越南浪的骚赵在微信群里讲,厉三哥昨儿在越南睡了一个小妞儿。和外面约的妖艳贱货不同,是个清纯可人惹人怜爱的小白花。 周书晔和他们那群狐朋狗友都不信,骂骚赵编谎话没水准。 厉扬朋友多,混得开,不懂事的时候爱玩,是真浪,这位家里有矿,久而久之便被戏称为匀市四少之一了,排行第三。周书晔毫不留情取笑了他,便戏称他厉三哥,结果这声厉三哥便这么叫下来了。 不过这个人吧,看起来浪里白条,混迹各大声色犬马的场合,多年来却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一白垩纪出土的守身如玉的纯情处男。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乎泡在局里,也不和他们浪了,越发有刚正沉稳的人民警察作风。 所以说,人民警察能干出这么禽兽的事? 他看了一眼对面一脸错愕的女人,条儿巨正,脾气暴躁,看起来就很好蒙。 周书晔朝许阿宥眨了眨眼,撑着桌子起身,伸出食指放在她唇边,装作紧张兮兮地说:“姐姐,小声点。”我操什么呢,是女孩子该说的话么。 眼睛抽了?猝不及防给她放电。一副写着“女人你引起我注意力”的邪肆狂狷的眼神。现在的高中生这么会玩的吗?阿宥扯了扯唇。 周书晔决定帮兄弟一把,毕竟也是他坑厉扬来这里相亲的。 他收了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姐姐,坐过来点,你后面那桌儿...我叔正相亲呢。” 许阿宥慢吞吞挪道他旁边坐下来,周书晔附耳过来:“我叔真是业务繁忙...昨天还在酒吧玩一夜情,今天又忙着来相亲...” 她一听,怒拍桌子起身,气势汹汹走到舒淮旁边,不分由说拉起舒淮。 舒淮刚刚慌不择言,她紧张得不能呼吸,手心一片濡湿。仿佛置身热锅猛蒸,正从脚底板儿到头顶都冒着热气。 阿宥把她拽出座位时,她全身神经紧绷当中,虚步踩空,膝盖骨重重撞在桌腿上。“咚”的一声脆响,膝盖附近霎时就青了,还磨破了点儿皮。 舒淮嗞嘶抽气,捂住膝盖,猛然坐了回去。 厉扬大步走来,蹲下身子,不假思索按住舒淮的受伤的腿。 五月的天,夏暑冒头,舒淮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短裤,短裤下是一双细白光裸的腿。 厉扬就这么按着,毫无所觉,他蹲着也和舒淮一般高,看向舒淮,隐隐担忧:“要不要紧?” 看着白皙的皮肤间淤青一片,他缓缓拧眉,回头问周书晔:“有没有创可贴?” 周书晔点头,他打网球经常会有擦伤,习惯性带创可贴出门的。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给厉扬。 粉红色波点的款式,真骚。阿宥抬眼打量一眼周书晔,现在的读高中的男孩子也有一颗梦幻少女心的啊。 厉扬一双手宽大修长,不容置喙按住她。薄薄的茧子摩挲,舒淮的身体微不可觉地颤了颤。 男人神情专注给她贴上创可贴,余光间瞥到大腿内侧,还没消匿的淡淡红痕。舒淮紧紧攒着衣角,有点儿腿软。 昨夜的一幕幕钻入脑海,是男人从小腿肚到大腿根的细碎吮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看看还看!他绝对是故意的呜呜呜呜! 不就擦破了皮吗他能不能把爪子从她腿上安静地拿开! 这世界已经够玄幻了,就不要让她再次打脸了好吗! 舒淮蠕动嘴唇,面色绯赧。内心戏十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暂时不想见人了。 厉扬滚了滚喉结,慢吞吞收回视线。 女人的腿微微发颤,那处吻痕彰显着独属于他的印记,是两个人的小秘密。他意味不明地轻哂,缓缓勾唇。 他旋即并拢她的双腿,撑着桌沿起身,不留痕迹地遮住背后二人探究狐疑的视线。 厉扬面不改色,向她伸出一只手。 “我叫厉扬。” 舒淮的大脑死机,停止运转,呆呆点了点头。 “厉害的厉,表扬的扬。” 点头。 “舒淮。” “到。” 舒淮第一次从这男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她脊背一僵,像上课大打小差被点名的小朋友,手脚慌乱不知道往哪里放。 “记住了吗?”男人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舒淮连连伸出双手,恭谨地捏住厉扬的指尖,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 昨天不是这样的,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害羞? 不过,可爱得有点过分啊。 厉扬盯着被女孩儿圈住的指尖,一点点温热柔软的触感,由指尖涌入四肢百骸,让他的神经末梢一寸寸舒展。 可以了吗? 人民警察这么喜欢握手的吗? 舒淮咬了咬唇,结结巴巴地说:“...厉扬,我、我记住了。” 厉扬被她逗乐了,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很好,做的不错。” 语气和动作,宛如警察叔叔在表扬和嘉奖路边捡了一块钱上交的小学生。 舒淮收了手,她微微鼓起腮帮子,下意思躲了躲:“......” 什么嘛,耍她好玩吗。 纵使小洋槐老师脸气鼓鼓得像只河豚,依旧是敢怒不敢言。 — 厉扬走出茶楼的时候,周书晔说:“我有愧于你。” “什么?”厉扬闲闲抬眼。 “你这次相亲可能又黄了。” 周书晔的话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 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男人,差点把突然从茶楼蹿到路边的小孩儿撞倒。小孩儿的奶奶急急匆匆跑出来,男人比他更快,他伏在车把上,语速飞快说了句:“对不住...”嗓音含糊不清。 像是怕惹事端的样子,急匆匆便骑着车消失在拐角处,一下子不见踪影。 这个骑车的男人穿着灰扑扑的外套,黑色针织帽戴在头上,看不清脸,伏在电动车上的脊背伛偻干瘦。 厉扬望着拐角处,神色狐疑。 “这个人...说不上来的怪...”他喃喃自语。 那奶奶倏然接话,半头半尾的:“他还好啦,就是性子闷,老实巴交的,不爱说话,他家婆娘就开朗很多...和我一个小区的,经常看见骑个电动车进进出出。” 厉扬沉吟:“您认识他?” “不怎么熟,他儿子会和我家娃娃耍会。” 厉扬准备再问,来电铃声响起。厉妈来的电话。 他接通,厉妈果不其然地问:“怎么样?” “挺好。” “又搅黄了是不是?你要急死我呀你这坏小子,奔三的人了,整天无所事事,也不带个女朋友回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厉扬挂了电话。 他熄掉手机屏幕,侧头问周书晔。 “你刚刚说什么?” 周书晔:“你实话告诉我,你昨天是不是睡了一越南妞儿。” 厉扬不明所以:“不是越南的。” “所以你睡了妞。”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周书晔那么一点愧疚之心,消失无踪。 他替自己总结,今天的相亲对象不该被厉扬沾惹,这种浪货不适合她。 厉扬对舒淮充满兴趣,两个人暧昧的氛围傻子都看出来了。 人一走远,阿宥龇牙咧嘴对舒淮说:“这男人不行。” 舒淮咕哝:“不会有联系了。” “嗯?”阿宥抓住漏洞,“难不成还有过联系?” 舒淮摆手:“没、没没没有。” 这欲盖弥彰的语气,阿宥更加坚信一个想法,她早就认识那个男人了。 舒淮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就、就...越南遇见过。” “不会再发生交集的,阿宥。”舒淮像在对自己说,她的神情有点空。 他对她的强烈兴趣,不过建立在,和她有那么无法言说的一夜而已。 — 回国后猝不及防的相亲,不过一个小小插曲。 在舒淮的生活里掀起了一丝波澜,一切回到生活的正轨。 两个星期后。 下午两点半后,舒淮码了三小时的字,习惯性点了一杯波霸奶茶。 半个小时后,手机铃声响起,门外一同的敲门声一同响起。 “你好,你的奶茶外卖。” 楼上正在装修,外面外卖员的声音隐隐约约。 舒淮套上连帽卫衣,拉上帽子,小跑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她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 男人的嗓音渐渐明晰:“你好,你的外卖到了。”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声,两个星期里在她的梦里轮翻出现的那个人。 一遍又一遍让她记住:“我叫厉扬,记住了吗?” 她把这些梦称作多巴胺的上瘾症状,总有一天会冷却的。 舒淮猛地缩回手,啪叽一下关了门。 厉扬怎么会做起送外卖的,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价格不菲,不像是个生活窘迫的人。 外卖被拒之门外,厉扬有些懵。 他再次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久久没有回应。 厉扬将奶茶放在门口,对着门内高声说:“那我给你放在门口了,你记得拿,我就点送达了。” 舒淮听着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一分钟后,她悄悄拉开门—— 厉扬穿着外卖工作服,从楼梯口走出来。 舒淮猛然抬眼,便看到蓄着薄薄胡须、头发凌乱、气质颓然的厉扬。 这是...厉扬么? 厉扬手里提着的奶茶,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你...”他表情略略讶然,“住这儿?” 舒淮不禁问出口:“你...是厉扬?” 厉扬眉梢一吊,那充满侵略性的气场立现:“...舒小姐还记得我啊。” “你是厉扬。”舒淮咬唇,笃定下结论。 虽然她不明白他刻意改变他的外形、和隐藏起强势又侵略性的气场。就像用尽全力变得面目和善普通,好似要把自己扮演成一个不辞劳苦的外卖员形象。 “记得这么清楚呢。”厉扬低笑。 “......”就很好记嘛,有什么得意的,舒淮气嘟嘟地想,缩回肩膀,反手准备关门。 男人迅速摁住门板,一条长腿卡在门口:“等会。” “我赔你奶茶。” “不用。”舒淮跺了跺脚,抓住门把,只想尽快钻进屋里。 厉扬低头,只看得到女孩近乎苍白的侧脸,她身体轻轻发颤,看起来十分抗拒他的靠近和接触。 “你很怕我?” 4 04 http://.biquxs.info/ 舒淮的力气哪里抵得过厉扬,他顶着门,舒淮分毫未能撼动。 就那么僵持着,三分钟过后,厉扬想起他在这同一小区的一单外卖还没过去。他往后退了两步,抛下一句:“别怕我。”便转身离去。 人消失在电梯里,舒淮紧绷的神经方才松弛下来。 舒淮回到书桌前,却再也无心继续码字。 她抓耳挠腮,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判若两人的厉扬,心下好奇不已,又问不出口。 她外卖写的姓名是洋芋酱,不是本名,厉扬应该事先不知道是她的。是她行为太怪异了吗?他故意假装走远引她打开门。 别怕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舒淮用脑袋狠狠撞了两下桌面,心情乱七八糟。 良久,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正准备给阿宥发微信,来电铃声猝不及防响起。手机在掌中震动不停,看着陌生的来电号码,舒淮的心脏仿佛也跟着震颤。 手心开始冒汗,喉咙发紧。 是谁呢? 是他的话,她该说什么? 你好...我不是怕你... 我不用你赔奶茶... 我行为有点怪吧... 满脑子的我我我...腹稿万千,忐忑无措,舒淮想假装没接到电话,等着铃声熄灭,又隐隐期待着,他会坚持多久呢。 来电铃声一如主人的作风,强悍霸道,一直锲而不舍地响着。麦兜响当当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循环着,在阒静的房间里显得愈发清晰,舒淮捧着手机,一动不动。 “我个名叫麦兜兜,我阿妈叫麦太太,我最喜爱食麦甩咯,一起吃鸡一起在歌唱……” 接吧,接吧,她缓缓伸出手,滑动绿色的接通键。 她嗓音微微发颤,竭力装作自然:“...喂,你好?” “洋芋酱小姐,你好。”果然是他。 男人的嗓音淡淡,丝毫听不出对她迟迟不接电话的怨忿不满。 “你的外卖已送达,我放在门口了。” 舒淮捏紧手机,手心一片濡湿,她磕磕绊绊:“什、什么?” “是我把你的奶茶打翻了,理应赔你。” 客套有礼,态度良好,相比前不久堵在门口的强势,却显疏离。 疏、疏离? 她好奇怪,在意他的态度做什么。 是她把他推出门外的啊。 舒淮咬着唇,不明白自己此刻的乱糟糟的想法。 她垂下眼帘,嗓音有些低:“哦。” 电话两端再无声音,只有滋滋电流无声地涌动。 他...还在吗? 不说话了,要不要挂掉电话呀。 此刻的无声氛围令她焦灼不安,舒淮此刻又犯了难,她犯了一种“通电话困难症。” 她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 正欲挂掉电话时,那端再次传来声音,带着隐隐歉恼:“对不起,我刚刚唐突了,吓到你了。” 舒淮怔愣。 须臾,她嗓音干瘪地回复:“没、没事。” 男人似乎轻轻舒了口气,他低低笑了下,由电流划入耳膜:“去拿吧。” 为了印证他这么没躲在楼梯口,他拿远了点手机,那端传来隐隐车流鸣笛声。 然后便挂了电话。 舒淮呆在书桌前,发了会儿呆。 猛然想到什么,她来不及套上拖鞋,光着脚跑到玄关,轻轻拉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地上安安静静放着一杯奶茶。和她点的一模一样,少冰,多加波霸,七分甜。 唇角的弧度一寸一寸上扬,舒淮毫无所觉。 她在门口蹲下来,迅速拿起奶茶,揣在怀里关上门,脚步轻快溜进书房。 抽出吸管,戳开奶茶封口,她猛吸一口甘醇香甜的奶茶,鼓着腮帮子一口一口咀嚼大颗珍珠。 喝完奶茶,她正欲丢进垃圾桶时,余光间瞥到贴在袋子上的外卖单。 不对诶,她没有再点外卖,这应该是厉扬自己去店里点的送过来的吧? 所以怎么会有外卖单呢,她捏着小纸片仔细看了看,厉扬把店里的点单贴在了袋子上面,黑色马克笔在单子上面写了三个字:别怕我。 — 厉扬回到合租屋时,已是凌晨一点。 与他合租的人还没睡,聚在一起打扑克,厉扬推门进来,老张回头看了眼,随口问:“回来了?” 厉扬边脱外套边走进客厅,拿起桌上的灌装啤酒猛灌一口,缓过气来,方才应声:“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点多吧。”老张甩了一对k,咬着烟回:“这节奏习惯了吧?” 厉扬接着脱了t恤,光着上半身晃进自己的卧室,大声朝外道:“嗯,这块儿熟悉得也差不多了。” 他两个星期前在柏市找了工作,送外卖。 正好补的一个离职的人的缺儿,那人也是老张等人的室友,他也顺便住了进来。这一屋合租有五个人,两个两个挤一间房。都是外地人,也都是同一平台送外卖的。 其实从离开警队开始,厉扬便追着蛛丝马迹,周转于各个城市之间。孙豪反侦查能力很强,躲得也深,哪个城市都不会待久。不借助警力,凭自己一己之力深入追查,他什么活儿都干过。 这三年来,他做过网管、开过出租车、当过小区保安、甚至摆过摊卖过烧烤。 老张看了一眼厉扬裸着的上半身,这小子年轻气壮,刚来时身材也太好了,那八块腹肌不是吹的,堪比健身教练。 厉扬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乐事。他拆了一包薯片,往口里扔了一片,挤进沙发看牌。 可能干活太累,吃得也多,他房里堆满了薯片可乐这些垃圾食品的零嘴儿。老张不由得唏嘘:“你也注意点儿啊,我看你再这么吃,不禁嘴,迟早和我一样的肚腩。” 厉扬懒懒洋洋瘫进沙发里,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他正养肚腩呢。 看了一会儿牌,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的便利本。 随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性笔,埋头便刷刷刷写起来,老张看了眼,心里暗忖,又来了,每晚一记。 老张刚开始挺稀奇,问过他记什么,厉扬回答:熟悉客户。他啧舌,暗想客户有什么好记的,记得完记得住么。 厉扬翻了一页,落笔空白的纸张上,写下舒淮两个字。 笔锋倏然一顿,他在指尖转了转,眸子里情绪冗杂,又是疑惑,又是好奇,又是...惊喜。 继续往下写道。 地址:槐荫嘉苑南区16楼2203 手机号:158xxxxxxxx 目标体征:23岁,女,单身独居,个头儿小,很瘦很白,长得清纯可爱,眼睛澄澈鲜灵,比较害羞怕人 笔尖又是一顿,厉扬圈住最后的“比较害羞怕人”,打了一个问号。 越写唇角越收不住,老张看在眼里,总觉得就像一个情窦初开偷写情书的毛头小子。 很快,厉扬回头看了一遍,他才发现自己的写了什么。 他妈魔怔了,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写一堆无效信息做什么,还...怪恶心人的。厉扬自我嫌恶。 他伸手准备撕掉这一页重写,目光落在手机号上,动作一滞。 厉扬垂眼,慢慢放开,合上了便利本,重新塞进裤兜里。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掏出手机,输入158xxxxxxxx,编辑名称—— 他想起她店外卖用的名字,厉扬有些乐,笑着输入:害羞的洋芋 然后便不假思索给“害羞的洋芋”发了条短信:【茶好喝吗?】 — 舒淮是个夜猫子,习惯熬夜,此时此刻她正在乐不可支看着深夜游戏直播。 即刻便收到厉扬的短信。 她看到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奶茶好喝吗?】 大半夜发短信,这个人不睡觉的吗? 舒淮咬唇,不由得想。 她退了直播,切换到通讯录,翻开寥寥无几的通话记录,中午十一点半有一通未接通来电。 二十分钟后,通话480秒的来电记录,静静躺在来单记录里。就是刚刚发来短信的电话号码。 舒淮退回短信界面,盯着这条短信出神。 要回复吗?回复什么啊。 她在输入栏删删减减,编辑了半天。 没过多久,那个人又发来一条短信: 【手头紧,日子苦,讨生活不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以后多多派单给我吧。】 “......” 舒淮杏目圆瞠,鬼话连篇! 她戳着屏幕删掉最后编辑的“你还没睡吗?我就要睡了,你快睡吧,不要熬夜。晚安。”,鬼使神差输入了一个字:【好。】 回过神时,已是发送成功。 好...好?! 还有比她更口是心非的人了吗。 舒淮一头栽进枕头里,在半空中狂蹬腿,心里一片哀嚎。 呜呜呜她脑子进水了吧? 好什么好呀,明明这么粗劣的瞎话! 再再再再说了,凌晨一点秒回消息,显得她好... 她着什么急啊啊啊啊啊! 厉扬收到一个好,一个人看了好久,盯着那个字,乐不可支。 小丫头真好骗。 他旋即又回复:【厉扬专送为你服务。】 舒淮的卧室里。 手机又是一声震动,舒淮忙不迭拿起来看。 厉扬专、专送?专送...又是什么意思嘛。 他怎么总喜欢这么对她说话... 舒淮整个脸涨得通红。 手机仿佛烫手山芋,被她“咻”地一下扔到远远儿的,在床沿边要掉不掉。她捞起一旁的枕头,蒙住冒着热气的脸颊耳廓,好像这样就可以忘掉刚刚的羞窘。 良久,她磨磨蹭蹭挪到床沿,慢吞吞把手机拿回手里。 又进来一条新短信,舒淮想象不出他的语气神态: 【早点睡,晚安。】 心跳倏然加快,鼓噪不歇。这夜注定失眠。 5 05 http://.biquxs.info/ 早晨六点,舒淮才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从枕头低下摸出手机,“……喂?” 电话是阿宥打来的,她听到对面浓浓鼻音,了然道:“还没起呢又熬夜了吧。” 舒淮揉了揉眼睛,将手机拿远了些,看时间,她咕哝:“已经快一点了啊。” “你作息太不规律了,饭也没吃吧,我给你叫了外卖,现在就起床,听到没!”阿宥堪比老妈子,絮絮叨叨。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舒淮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天气阴沉,细密的雨滴顺着透明的落地玻璃滑下。 她半阖着眼,意识还是混沌的。 外面下雨了啊,她迷迷糊糊的想。 舒淮刚刚走出卧室,门外便响起敲门声。 这么快的? 舒淮打着哈欠走到玄关,拔高了点嗓门对门外道:“放门口就好了,谢谢。” 门外似乎顿了顿:“借个伞可以吗,外面下雨。” 这声音,又是他! 舒淮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 她想起那些短信,轻而易举被他影响,辗转反侧,昨夜彻夜失眠。 她清了清喉咙,朝外说:“伞也没用啊。” “……”外面一片沉默。 舒淮把耳朵贴在门板,悄悄听外面的动静。 须臾,门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真的不带雨具的吗这个人,算了,拿个外卖,顺便确认一下,骗人就不理他。 舒淮绷着脸,一鼓作气拉开门。 男人斜倚在门边,手背抵着唇,忍着咳嗽的样子,略略狼狈。他稍微长长的头发半湿,脸上和衣服上沁着细小雨珠。 她没忍住质疑:“外面的雨势还好呀,不怎么大。” 厉扬拨了拨耷拉下来的额发,面不改色地应声:“我体质弱。” “……”他真的很喜欢胡说八道。 舒淮悄咪咪翻了一个白眼。 小表情尽收厉扬眼底,他面色无常,继续胡诌:“我一淋雨就病,家里的一屁股债等我还,我不能倒。” 放屁! 虽然穿着一身外卖服,脚上拿还债的救命钱穿耐克—— 没买多久就开了胶了,暴殄天物……鞋底和裤脚,还糊了点泥沙。 泥沙? 舒淮脱口又问:“明知道在下雨,你为什么绕远道从和平大道走?” 厉扬不自觉沉眼。 “你怎么知道,我从和平大道过来的?” 舒淮盯着他的裤脚:“和平大道在修路,最近只有那里堆着泥沙。” 她顿了顿,更加佐证了心里的想法:“是了,这条路公交走得也多,路况很挤,必然会有人提醒你这个新人,你却特意从那里走……而且,这家烤鱼,你并不顺路。” 厉扬缓缓正色,唇线平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他又习惯性露出审视的目光。 “舒淮,你怎么又知道……我是新人?因为最近你才发现送外卖?” 舒淮方才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多,她瞪大眼,捂住嘴。玻璃珠子般透明澄澈的眼仁,无辜看着他。 厉扬心生一点莫名愧疚,觉得自己多疑。 他总有一丝感觉,她在调查他。算了,是他被害妄想症。 他摸了摸眉骨,极轻地吐了口气,又恢复那副没个正经的模样:“我想见你啊。” 我想见你啊…… 他、他他他他怎么面不改色说出口的! 心跳漏掉一拍,血往大脑齐涌,舒淮霎时脸涨的通红。 “不记得了?昨天我们说过的话。” 厉扬眼底藏着细碎的笑意,看到她的脸红,还故意凑近她的耳边,这么说。 “以后你的外卖我专送,厉扬说到做到。” 能不能不要贴这么近啊! 这个恶劣的男人! 舒淮明白了!对,彻底看清他了! 不就是睡了一觉吗干嘛老缠着她! 舒淮小声抗议。 “不用,昨天我手抖,才说好的。” 厉扬置若罔闻,他闲闲抬眉:“啊,我不能继续聊了,还有外卖没送,你有伞吗?” “……有。”明知他故意转移话题,舒淮有点气馁。 她提着外卖,放到餐桌上,去卧室取了一把伞出来。 舒淮递给他:“很小,你打着……起不到遮雨的作用。” 厉扬没细看,抬手接过,正欲走,舒淮从外套掏出一包纸巾,出于好心递给他:“……你先擦擦吧。” 厉扬垂眼看了一眼包装上的麦兜,接过揣进兜里。 “谢谢。” 他走出两步,舒淮咬唇,不吐不快。 “你以后,不要对我说这些暧昧的话了。” “什么?”厉扬挑眉,诧异回头。 “我、我我我们就睡了一觉而已,我没兴趣和你睡第二次。” “……” 又被她堵了。 厉扬刚刚愉悦的心情霎时变down。 舒淮深吸一口气,双手攒成拳,指甲剐蹭着手心的肉,心神忐忑不定。 “……就……这样,我回屋了。” 抬步往里走,衣领霎时被拽住。 厉扬轻嗤,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老子第一次,你睡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谁对我负责?” 第、第一次?负责?? 舒淮呆在原地,神情微茫。 她掀了掀唇,喃喃自语:“……难道要我负责……” 厉扬只想一声操,太跌份了,他一大老爷们,第一次这话都说的出口。 抬眼便看到舒淮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像无比勉强无比纠结无比为难,认真考虑这事儿。 厉扬无端伸出一股挫败,像他欺负她了似的…… 他彻底搞不懂这小姑娘了,时而害羞胆怯时而语出惊人,时而聪明通透时而笨笨的巨好骗…… 不管什么样,他都觉得……特有意思。 厉扬失笑。 须臾,他松开手,舒淮呆呆转身。 厉扬旋即摆出一副“被玩弄感情”的神情, 落寞地往后退了一步。 “得,没事,成年人了,对自己行为负责。” “原来也存在对自己的贞操,看得比女人还重的男人。” “……”厉扬的脚步一顿。 “我、我我……对不起。” 厉扬默了默:“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 “那你……” 舒淮缩了缩肩膀,躲在门后,小心翼翼地建议。 “想开一点。” 厉扬无言以对:“……” 他真的想撬开她的小脑瓜,看看她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6 06 http://.biquxs.info/ 舒淮相亲之后,舒淮妈第一时间询问情况。 她先去问许阿宥,结果阿宥直说那个叫厉扬不靠谱,一看就是特别会撩拨小姑娘的,舒淮招架不住的。细问了相亲的情形,阿宥简单描述了下,她对厉扬的印象一下子跌入谷底,拿出手机,带着埋怨意味对厉妈讲:【我看厉扬啊,年纪有点大,还是和我家淮淮不太合适。】 她着重强调:【她不是那种轻浮的姑娘,淮淮很单纯。】 厉妈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打电话将厉扬一通批评。 “人家姑娘怕生,你是不是吓到人家了?那么乖的一个女孩,你咋可以惹得她对你印象这么差!” 她对舒淮的印象,还停留在她五岁的时候。很多年前在她爷爷家见到她,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及其怕生,灵动的眼珠子看着四周,特别乖巧可爱。后来和舒淮妈联系上了,聊了挺欢,便决定相亲试试! 她就不该让厉扬去试,他就存心搅局的! 厉扬原本还想着,要不要问问他妈妈有没有舒淮的联系方式的,结果一时间百口莫辩,厉妈挂了电话,同他置气,再没理他。 两个星期后,他送外卖的时候再次碰见舒淮。 他抓住了一点线索,最多半年,他一定会将孙豪一网打尽...只是,他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他犹豫要不要离舒淮太近。 忍不住去靠近,就想逗她。 厉扬下楼后,撑起借来的那把伞。 伞面是薄荷绿的颜色,伞沿点缀着一圈白色的蕾丝。伞很小清新,一如它的主人,的确...装不下他。 不过,给他一个还伞的理由,下次再见面的借口。 厉扬撑着伞走出雨幕。 在他的电动车前停下,他收了伞。 厉扬正欲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拭车座,手一顿,将纸巾往口袋里推了一些,确保不会被打湿。然后顾自套上雨衣,他骑着外卖专送的电瓶车,往和平大道驶去。 和平大道在整修,他是知道,的确是老张提醒他的。 舒淮说在修路,准确来说,是挖了路在修地铁,连同和平大道上的人行天桥也拆了。只剩一小半楼梯,半截空着,宛如断崖,孤零零又滑稽地杵在路边。 厉扬想起周书晔上次提到的小洋槐。 他在合租屋里把他的三步作品看得七七八八,他发现,里面虚构的架空城市,其实是以柏市为原型的。这位老师细节很到位,柏市全市的各个街道楼区他了如指掌。 也还是有些纰漏,比如最新连载的作品里提及原型是和平大道的街道在整修,并未留意到和平大道的人行天桥已经拆了。 和平大道的一条小路往里,正好是居民区,和槐荫嘉苑相邻。 孙豪有多大可能在这里出现呢。 — 舒淮定期去超市买日用消耗品,每周强迫自己出门两次。 这天,她推着推车,穿过排放整齐的货架,迎面碰上两个人。 她霎时捏紧车柄,埋头疾步往后退到货架处,转身欲逃。 “欸...舒淮?” “怎么可能是舒淮...?” “舒淮呀...我天...” 狐疑又惊讶的对话声迭起。 舒淮垂下眼帘,佯装没有听到背后的议论声,推着车拔腿便走。 砰的一声,转弯时,推车滑出去,迎面撞上一个男人。男人吃痛,捂住腰窝低嚎:“哇,小姐,走路不看路的?” 舒淮忙不迭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抬眼时,两人俱是一愣。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次相亲,厉扬的朋友。 周书晔也看到她,暗想,怎么她每回都冒冒失失的。 “是你啊...” “对不起!”舒淮急得满头大汗。 周书晔见她一脸无措模样,身体一堵,故意拦去她的去路。他不由得打趣:“你有什么急事嘛?走这么急,有鬼追你啊。” “我...” “舒淮!” “真的是你也!你跑什么呀!” 有人追上来,她冲到舒淮跟前,面带惊喜,细细打量了舒淮好几眼。 舒淮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手心满是汗渍。 那人走到舒淮跟前,朝她眼下挥了挥手:“大作家你是不是不记得我啦哈哈哈...我是小瑾呀。” 小瑾... 刚刚看到的果然是她... 舒淮蠕动了下嘴唇,艰涩启唇:“...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她的高中同桌。 高中三年里,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嘿嘿,我就说嘛,淮淮怎么会不记得我!” “不记得你们谁都可以!” 女人的语气窃窃自喜,说着说着,她自然而然挽上舒淮的胳膊。 舒淮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直。 推车车柄捏得死紧,又有人跑上前来确认,是不是舒淮。像围观动物园里的小动物。 一道熟悉的男声响在头顶,嘻嘻哈哈:“哈哈...真的是你啊,活久见,我以为你早就搬出柏市这小破地儿了。” 方小瑾瞪了一眼他:“邓晓,你别瞎开玩笑!” 邓晓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对不住对不住,舒大作家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听小瑾说你全职在家写书,是什么书啊?能送我一本,顺道给我签个名儿呗。” 他补充一句:“咱们老同学一场。” 方小瑾连忙圆场:“他个傻逼,不懂你们文化人的事儿,别管他。” “你这就不对了,要说起谁认识舒淮更久,还是我好吗?我两小学就是同学...”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样争辩了起来。俨然是一对恋爱很久的小情侣。 舒淮油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她想先行告退,却说出一个字都艰难。 周书晔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朝邓晓走近:“邓晓。” 邓晓回头,讶声:“周老师?!” 这世界挺小,邓晓就读柏大的生物工程系,周书晔是他老师。如今他大学快毕业,正在考研中。 “你女朋友?”周书晔下巴朝方小瑾一努。 “啊、是。”邓晓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周书晔扯了扯唇,笑道:“那你俩继续吵。” 他旋即转身,帮忙舒淮推着小推车,低声:“走。” — 24小时便利店里,舒淮和周书晔坐在靠窗的位子。 周书晔点了关东煮,他从杯子里拿出一根鲜脆鱼豆腐,递给舒淮。舒淮摇了摇头。 好半天,舒淮闷声道:“...谢谢你。”替她解围。 周书晔侧头,他好奇一件事。 “他们刚刚叫你大作家?” 舒淮小幅度点了点头,含糊道:“嗯,在家写点东西,赚钱而已。” “嗯哼。” 显然不愿意多答,周书晔没再多问。 十分钟后,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冲进便利店。 阿宥拉开椅子,在舒淮旁边坐下,开口便问:“你说...在超市看到邓晓那对狗男女了?麻批这狗东西还有脸和你说话。” 周书晔啧声,这女人怎么总是满口脏话呢。 舒淮伸出手,拉了拉许阿宥的袖口。 许阿宥噤声,方才发现这里还有第三个——厉扬的侄子。 周书晔露出一个纯善的笑:“姐姐晚上好。” “好。”阿宥朝他敷衍颔首,言简意赅。转头她问舒淮:“怎么说?邓晓又阴阳怪气了吧?要是我在,我肯定毫不客气回怼回去。” 还不解气似的,她补了句:“弄似他丫的。” “好恐怖哦。”周书晔啧出声,点评了一句。 “我说你,你叫啥来着,厉扬的侄子...作业这么少的?天天偷听大人的八卦。”许阿宥扬起一个和善的微笑,低声威胁。 许阿宥对这个小孩就是喜欢不起来,年级小小眼睛快怼她胸上。 周书晔笑眯眯,他支着下巴,丝毫不恼:“姐姐,你真的好暴躁。” “......” “......” 姐姐... 厉扬的侄子... 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解啊... 舒淮清了清喉咙,解释道:“阿宥,他不是——”厉扬的侄子吧? “我回去写作业了。”周书晔蓦然打断她。 他拉开椅子,走出去时,朝舒淮眨了眨眼。 舒淮竟然秒懂,让她不要拆穿,他也不会多说关于她的事。 她默了默。 周书晔走出便利店,阿宥嘀咕了句:“...我很暴躁?” 她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她许阿宥就这性格。转头问舒淮:“邓晓和方小瑾...还在谈?” 舒淮慢慢点头,神情有点空:“...看起来是。” “你啊,就是太包子了,小怂包一个。” “是啊。”舒淮趴到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应声。 舒淮和方小瑾曾经很要好,要好到去彼此家过夜,一起躲在被窝彻夜说悄悄话的那种。 小瑾是她很好的、很重要的朋友,在她的整个乏味的高中生活里。那时候舒淮还没那么闷,也会彻夜看言情小说,憧憬爱情的到来,即便她见到男生便会害羞不语。 和她渐渐疏远,也是和她愈发熟悉开始。 “淮淮,你为什么总爱钻研别人怎么死的啊?” “《白夜行》这本书太压抑了,太阴暗了,我真的无法接受...雪穗简直是超级恶女啊,世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坏女人。” 舒淮忍不住小声反驳:“你不觉得作案手法很惊艳吗?东野圭吾很厉害的。” “哇呜,年级这么小就这么冷血,想出如此杀人手法...我...你别和我讲里面情节了,我不爱听。” 小瑾是一个简单明朗的乐天派,她理解不了舒淮。 后来,她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是隔壁班班长邓晓。 邓晓起初很反感小瑾,不加掩饰的那种。 方小瑾很受伤,跑去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邓晓欲言又止。 方小瑾逼问:“你可以告诉我吗?” 良久,邓晓才艰难启口:“我...不是讨厌你,我无法忍受的是...舒淮。” 嗯,舒淮无比了然,他从小就开始讨厌她。 7 07 http://.biquxs.info/ “好虚伪,男生女生面前两幅面孔。” “她和我们玩,挺活泼的。”女生说。 “一见到男生就装文静,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故意做给男生看,好恶心哦。” “……这么假的呀这个人,那你们不和她玩呗。”班长的正义感使然,邓晓蹙眉。 “……也不能这样嘛!”女生嘟哝。 读四年级的小朋友挤在小卖部里,叽叽喳喳。 舒淮躲在柜台后,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快透不过气。 刚刚那些女生,是她新交的朋友。 上课铃响起,小卖部终于恢复宁静,老板看了一眼脚边的小姑娘,他叹气。 “你怎么还躲在这里?不回去上课了吗?怎么了?肚子不舒服?” 舒淮面色苍白,扬起一双空空的眼眸。 往往最年少无知之时的伤害,无法抹灭。 懵懂小孩的恶意最深。 只有对与错、好与坏的二元对立非黑即白的是非观的小孩子。 他们所言无心之词,做不到责怪,只怪舒淮太早熟。 她们大发慈悲,依旧和她玩,做什么都会顺带捎上她。 舒淮却发现,这个小团队严丝合缝,将她拒之门外。 周末去郊游。 班长组织的,邓晓选择的一个小森林,位置较为偏僻,美曰其名为探险。 舒淮背着书包出门时,又折回来,将自制的辣椒水喷雾剂塞进书包。如果遇到坏人呢,这次一个大人都没用,以防万一。舒淮如是想。 天朗气清,天空碧蓝如洗,大家都很开心。 舒淮抱着书包,没人和她讲话。 她开始留意四周—— 有两个行迹诡异的成年男人,在附近徘徊已久。 半个小时后,舒淮确定这伙人盯上她们了。 她们往森林里走得并不深,离主干道并不远,他们极可能路边停着车。 她们一共有六个小孩,两个男生四个女生。如何摆脱两个身强体壮的男成年人,舒淮陷入思考。 前几天的话犹在耳。 她去找邓晓,面色透红,用尽全身力气和他讲话,急得结结巴巴,泫然欲泣:“班、班长……这里很危险,我们要、要不要找个安全地方——” 邓晓鼻孔朝天,轻蔑看了她一眼:“哼,大家一起决定来探险,你怕了吗?怕了就自己先走咯!” 舒淮紧紧咬唇,快要哭出来。 “欸?你别哭啊,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邓晓眼一瞪,凶巴巴地说。 她真的很会装也。 以为自己很懂,就指指点点,让他们撤,反驳一两句就当着大家面哭! 舒淮走近女生朋友,她坐在黄色的方格餐布上,好似开玩笑对她讲:“……你干嘛啦!你不是最喜欢柯南那种推理游戏了吗?怎么去班长面前,怕得要哭出来!” “哈哈哈……班长说带我们探险,其实我也有点怕啦!” 一片哄笑。 舒淮的面色发白,一点点戳到最敏感的自尊心。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报警,无奈森林信号太差。 一个男人突然从远处走来,带着不明的笑意,他率先走向舒淮,目标是女生:“小朋友——” 舒淮浑身发抖,往回退了好几步。她拉开书包,掏出喷雾,蹦蹦跳跳对着他眼睛一顿喷。 “干!”男人骂,随手捞起舒淮,力量悬殊,舒淮挣脱不掉。 女孩们吓得不断惊叫,一下子仓皇四逃。 “不要乱跑!集中一起!”舒淮拼尽全力大吼,“往路口跑。” 大家慌乱无主,一时全部听舒淮所言,一齐往路口跑。 男人直笑,笑得不寒而栗。 到了路口,舒淮方才知道,为什么他们有恃无恐。 路边的监控坏掉了。 舒淮被挟持到路口,抱着她不费吹灰之力追赶其他人。 她被放进面包车后备箱,舒淮倏然看见他从车里抽出一个东西,泛着冰冷的银色光感。 她一头撞上男人的肚子,扬起辣椒水又是胡乱一顿喷,然后灵巧从后备箱跳了出来。 舒淮朝邓晓大喊,往另一边跑:“班长,你们五个人,一定可以将他打趴下!” 一定可以的。 另一个没有刀具,五个孩子和他周旋,迟早耗尽他的体力。她尽快赶来。 舒淮记得来的时候,往南八百米左右有个村口,往里隐约看见了派出所。 那个男人三番两次被舒淮喷辣椒水,胸口恶气难平,他朝地下啐了一口浓痰,追着舒淮跑去。 舒淮上气不接下气,膝盖发软,几次觉得自己快要昏厥过去。 村口就要到了,他肯定会淡定装作她的父亲,让村民别多管闲事。 她死死咬住牙关,硬着头皮跑进了村口,果不其然瞥到派出所的标记。 舒淮用尽全力大喊:“救命——救命——” 有个少年率先从派出所跑出来,背后紧跟着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察。 男人果然狡辩:“女儿不听话,在路上乱跑——” “警察叔叔,往北八百米的森林路口,我同学还在那里,他们有车有同伙,他不是我爸爸!你们快去救她们!”舒淮竭力打断他,尾调带了隐隐泣音。 “叔,你们去,这家伙我来。”那个跑出来的少年讲。 少年三下作两下擒拿住了男人,他手劲很大,直接将他手里的一把瑞士弹|簧刀,作手刃劈像他手腕,哐当落到了地上。 少年一脚踢开,啧舌:“还带刀呢,你谁爸?” 舒淮蹲在地上,腿发软站不起来。 薄薄的刘海汗湿,她大口大口呼吸着。 邓晓他们被安全带回来时,警察叔叔一个劲儿夸奖舒淮,家长们千里迢迢跑来领人。 舒淮妈却一个劲儿骂舒淮:“你这孩子,怎么跑这么远来了,你要出事我还活不活啦。”说着,眼圈泛了泪。 大家方觉这儿是在哪,离柏市市中心有多远,是这儿柏市匀市的交界处。 后来知道是邓晓组织的“冒险”,警察也不由得批评了他两句。 他不满哼声:“我们也制服了坏人,功劳都是舒淮的,凭什么!” 有人小声应和。 舒淮低下头,一个人走出派出所。 她漫无目的往前走,倏然,一双发旧的帆布鞋出现在眼前。 “你这小姑娘有意思,倒是临危不乱……为什么不说,追你的人带着刀。” 舒淮抬眼,便看见一个带着坏坏笑容的少年。 刚刚擒拿住坏人的那个少年。 约莫十七八岁,长手长脚,身姿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他很高很高,十岁的舒淮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眼底隐隐的宽慰和理解。 舒淮霎时抱膝蹲下来,嚎啕大哭。 “呜呜呜呜呜……” 少年也蹲下来,手足无措。 “诶……你哭啥啊……我就是觉得……你可以解释一下,你怕他们受到伤害,才把带着刀的人引过来的……你多勇敢啊……” 舒淮将脑袋埋进臂弯里,摇了摇头。 她抽了抽鼻子,闷声:“大哥哥,其实我都跑不动了,我好怕被杀掉,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 脚下一空。 舒淮倏然被抱了起来。 少年将她摁进胸口,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别怕……” “大哥哥保护你,大哥哥当警察保护你。” 舒淮的神经一寸一寸懈怠,不知不觉在少年怀里睡着了。蹭了他一身鼻涕眼泪。 再醒过来时,已是家中,妈妈在打电话: “我说他好眼熟……真的是小扬啊……都长这么大啦……多亏了他救我家淮淮……” 舒淮掀开被子,赤脚下床,飞奔到妈妈身边。 “妈妈,他是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妈妈没出嫁的时候,邻居家的小孙子。” …… 后来,读初中,读高中,懵懂初开的少女,关于爱情的幻影,一直是那个少年的影子。 模模糊糊的,偷偷藏在心里的少年模样。 — 回校后,舒淮被彻底孤立和排挤了。 他们觉得,她故意一个人去警察叔叔面前邀功,不带他们。 六年级,小学即将毕业。 同学录漫天飞,无人发她一张。 拍毕业照大合照后,同学们开始三三两两拍私照,老师见舒淮落单,于心不忍,喊住邓晓:“班长,拉着同学,和舒淮一起拍几张啊!” 邓晓脚尖蹭了蹭地,满脸不乐意。 “……不用了。” 舒淮走回家,突然很想念那个少年。 第一个,而且唯一一个理解并夸奖她的人。 他说她聪明,说她勇敢,说要保护她。 8 08 http://.biquxs.info/ “喂,回去了。”许阿宥拍了拍舒淮的肩膀。 舒淮从回忆里抬头,她挠了挠腮,小声说:“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许阿宥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早点回家。” 舒淮点头。 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许阿宥想着,走出便利店。 许阿宥刚走出便利店,和迎面而来的人擦肩而过。 她随意瞥了眼,欸,是那个厉扬? 薄薄的胡茬,头发蓄长了许多,走路姿势懒懒散散的,像没骨头一样,和刚开始的印象完全不一样。整个人存在感降低好多。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阿宥满腹狐疑。 厉扬走进便利店,轻轻拉开椅子,在舒淮旁边坐下。 舒淮趴在桌子上,脑袋斜枕在臂弯里,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眼神有些空茫。 他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把玩,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很久,舒淮的脑袋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下。 她转头—— 先是看到一双匡威、接着是牛仔裤,和洗得发白的t恤。 恍惚间仿佛看到曾经的少年。 厉扬眉一抬,低着嗓子问:“怎么了?不开心?” 舒淮的脑袋转了个方向,静静看着他。 须臾,她往他旁边,挪了挪臂弯,又把后脑勺对着他。 厉扬以为她不想理他,以作无声的抗议,他好笑问:“便利店你家开的?我不能来么。你自个儿趴着,我又没打扰你,怎么还赶人了呢。” 舒淮转过头,闷声嘟哝:“...你再拍我一下。” 厉扬不解:“干嘛?” 她干脆把椅子拉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刚刚...拍我头,就继续,好不好?” “嗯?” 厉扬觉得她这幅求顺毛的可爱模样,太几把犯规了。 很快,厉扬反应过来:“好啊。” 随后,他双手开始“热身”,咯吱咯吱捏起每根指关节。 “......”舒淮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挪。 “算、算算算了吧。”她抽风了,脑子一热尽干蠢事... “别啊,我还没服务到位呢。”厉扬身体前倾,爪子作势伸过去。 舒淮急眼,双手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男人的手稳稳被舒淮截住。他好似挺舒服挺享受似的,甚至往她手心里送了送。 “......”有毛病呀这个人! 她气鼓鼓地想着,欲把男人的手扔开—— 没甩掉... 厉扬顺势反握住,她挣脱不得。 舒淮耳根发烫,一边挣扎,一边小声抗议:“耍流氓呀你!” 细细软软的,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儿,实在没什么攻击性。 “舒小姐,咱们账还没算清呢?” “谁对谁耍流氓啊?” 厉扬挑了挑眉,故意强词夺理。 “好,算账,我给你钱。”舒淮表情挺认真,“你要多少?” “......操。”牛郎都没他这么惨。 厉扬扯唇轻哂:“我要你,你给不给?” “!!!”舒淮血往大脑涌,整个人有点炸。 她涨红着脸,支支吾吾。 “流氓!” 厉扬耸了耸肩,无奈扬眉。 得,流氓就流氓。 舒淮挣了挣,终于拯救出自己的手,她连忙跳下椅子,弯腰提起脚边的两个购物袋。是不久前在超市采购的日用品。 唔,好重。 舒淮使出吃奶的劲儿,购物袋纹丝不动。 她的洗衣液用完了,买了新的,还有必买的大瓶酸奶。另外一个袋子,装着半个西瓜。 舒淮有点恍惚,这么重,她刚刚是怎么拎过来的。哦,好像是姓周的帮忙的。 舒淮瞪了瞪眼:“......” 这时候能不能争点气啊! 本想留给他一个潇洒帅气的背影,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挫的情况! 她悲愤胸中起,双手半拖半颠着购物袋在地上摩擦,蜗牛一般往门口挪。 绝不给他取笑的机会! 绝不给他可趁之机! 绝不! 半分钟后,厉扬提着两个购物袋,和舒淮并肩走出便利店。 — 往常,舒淮买了东西,会骑共享单车回家。 这会儿,她不好意思提,两个人就慢吞吞地朝她家的方向走。 厉扬单手插兜,一手拎着购物袋,步伐散漫。 他侧头看了眼舒淮,装作不经意地问:“...心情好点了吗?” 舒淮眼眶有点儿发酸,他是听他那个姓周的朋友说了什么,特意过来...安慰她的吗。 “没有心情不好。” “是吗?” 舒淮重重点头。 厉扬停下脚步,挑眉低笑:“是不是因为看到我了?” “啊?” “我一出现,你就很开心啊。” “......才不。”舒淮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到了家门口,舒淮有些犹疑。 厉扬都帮她把东西提到家门口了,不请家里来坐了坐,好像过意不去。 厉扬一点不含蓄,直问:“我能进去喝杯水吗?” 舒淮默了默:“...进来吧。” 她刚把西瓜拎到厨房,准备拿杯子给厉扬倒水。 转念一想,试探问道:“要不要吃西瓜?” “行啊。” “那我给你切。” 厉扬环视一圈,瞥到书房里,张贴着一张泛黄的图。 他往书房门口走,停下,问舒淮:“可以去书房看看么?” 舒淮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看吧,看吧,书房里也没有什么。书架上没有一本自己的书。 书桌上放着轻薄笔记本电脑,很普通的macair。随处可见的款式。 书桌靠墙,墙上挂着的图纸,是柏市的地图,密密麻麻布满记号,一般人会看得头晕眼花。 书房外传来舒淮的喊声:“西瓜切好了。” 厉扬走出去,舒淮把西瓜端到餐桌上,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 他拉开椅子坐下,挑了一块西瓜。舒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挑了个西瓜,拉开对面的椅子,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表情专注得,仿佛只剩吃西瓜这一件事。 舒淮很不自在,不知道聊些什么,又怕两个人太沉默,只能同样坐下来,通过吃西瓜来缓解尴尬。 厉扬暗忖,舒淮...是否并非怕他,只是害怕社交。 他低咳了一声,舒淮即刻停下啃西瓜的动作,掀开眼帘,悄咪咪看了他一眼。其实十分关注他的动态。 一般社交恐惧症患者,对人是保持时刻警惕,并且有很大的不信任感。而造成如此的原因,多半是曾经在社交团体和活动当中,有过不好的遭遇。 厉扬舌头抵住下颚,胸口有些闷。 他淡淡启口:“吃完更渴了,你还是给我倒杯水吧。” “......”舒淮又悄咪咪瞪了他一眼。 然后认命站起来,去厨房给他倒水。 他进一步提出要求:“我要冰的。” 舒淮折回来,拉开客厅的冰箱,表情有点气呼呼:“只有酸奶。” “酸奶不解渴。” “......”舒淮默了默,还是好脾气地问:“那要怎么办?” “倒杯水,放冰箱冰一会儿,我等会喝。” “......” 他就是故意的,赖着不想走! 厉扬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他坐在餐桌前,稳的一批:“喝完我就走。” 舒淮倒抽一口气,无话反驳。 气氛再次冷凝。 舒淮略略焦灼,家里猛然多了一个人,干什么都不自在。 厉扬似乎毫无所觉,他好心提议道:“要不要看打开电视看看?” 舒淮连忙点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她胡乱换了一会儿频道,问头:“...你要看什么。” 厉扬大步迈过来,在她身侧的沙发坐下来,一点也没感到不自然。 “调个电影吧。” 舒淮再没作声,随便放了一个电影。 两个人相顾无言,就这么静静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屏幕里的光影浮动。谁都没有留意电影的内容。 舒淮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她微微纳闷,从口袋取出手机,又是一个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是柏市。 电话通的一瞬间,方小瑾热情无间的嗓音传过来:“喂?是淮淮吗?我是小瑾呀。” “...嗯,我是。”舒淮喉间一涩。 她兴高采烈地问:“后天咱们班的同学聚会,去不去!” 舒淮正酝酿措辞,想要婉拒。 “欸——你等等哦,我把你拉进微信班群...好啦,和大家打个招呼吧...大家都听说你在写作,刚毕业自己就买了两套房,很牛批死了!都羡慕得不得了!” “小瑾,我——” “你一定要来哦,你肯定是主角的!” “不是、我...” “就这样啦,咱们群里聊!出来冒泡哦!” 电话挂断,舒淮握着手机,神情有点懵懵然。 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连拒绝都说不出口的自己。 她一直有小瑾微信好友,不知是何时加上的,彼此没说过话,她也没有发过朋友圈。可以说,对于彼此是空气一般的存在。 手机叮了数声,屏幕亮起,舒淮觉得异常扎眼。 是微信群里的消息,她点开,一会儿便刷到99+。很多人@她,嘘寒问暖。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会找上她来,因为她现在是“毕业买了两套房”的厉害人物。舒淮什么都懂,所以疲惫于这种虚情假意的社交。 一起读书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几乎都认得。 她在大学认识许阿宥,后来依稀提起一些同学,比如邓晓小瑾之类,她都认识。 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容易被听说:听说舒淮毕业没参加工作就买房了、听说因为她在写作赚了挺多稿费的、听说她已经搬出柏市了... 她不小心点到一串语音。 小瑾的微信,然而传来邓晓的声音: “那啥舒淮啊...你现在有对象吗...我听说写文都比较宅,没时间出去社交,肯定没有男朋友吧...” “要不要我介绍一个兄弟给你啊,绝对优秀!他对你蛮感兴趣的哈哈...” “对了对了,后他同学会一定来啊,我带我兄弟来,你们见个面...学着social一下嘛。” 语音还在继续自动播放,和电视机的声音交杂,舒淮后知后觉旁边坐着人。 她倏然心惊,厉扬应该没听到吧? 厉扬绷着唇,不大高兴。 语音的那个男的,说话太不讨人喜欢了。满满的偏见和隐隐讥讽,以及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舒淮偷瞄了一眼厉扬,发现他的表情有些生冷。有些...骇人。 舒淮猛然从沙发里站起来,欲盖弥彰地说:“水应该冰好了,我去拿。” 厉扬不自觉地命令道:“坐下来。” 舒淮垂头丧气,攒紧手机坐回沙发里。 “手机给我。” “欸?” “舒淮。” 舒淮立马正襟危坐,没出息地将手机交了出去。 厉扬接过手机,站起来,离电视机远了些。他方才按住语音,嗓音低沉,一副亲昵无间的语气: “淮淮去洗澡了,等她出来我和她说。” “同学会在后天是么?我会和她一起到场了,挺想认识下淮淮的同学的。” “不好意思,没想偷听,你们消息太多了。” 有人发出疑问,一行字:【你谁啊???】 厉扬输入:【淮淮的男朋友。】 9 09 http://.biquxs.info/ “你多管什么闲事嘛!” 厉扬把手机还给舒淮的时候,舒淮突然发脾气。 舒淮从没这样生气过,她气他的自作主张,她气他的虚张声势,她气自己还要靠着他来解决和回复。 厉扬神情有些愕然,他滚了滚喉结,欲言又止。 舒淮当即又生气自己,不分由说朝他发脾气,明明别人好心帮她。她垂下眼帘,不知如何替自己辩解,闷着头冲进了书房。 她凭什么发什么脾气啊,人家才生气咧! 厉扬揉了揉眉骨,他呆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 嗯,他自作主张了。他微微叹气。 他走到冰箱,取出刚刚冰的水。 没过多久,厉扬端着冰水,缓步踏进舒淮的书房。 小姑娘盘腿坐在书房的柔软地毯上,气鼓鼓的侧脸对着门外,神情懊恼又沮丧。 厉扬敲了敲门,低着嗓子问:“我可以喝水了吗?” “......” 要喝就喝嘛,问她干嘛。 过了一会儿,传来“咕咚咕咚”的喝水声。 厉扬将手里的冰水一饮而尽,又对她讲:“我喝完了。” “嗯,很解渴。”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那我...就走了。”尾调带着隐隐疑问,好似期待着舒淮的回答。 厉扬刚刚往外走了两步。 书房里传来小姑娘闷闷的嗓音:“对不起。” 他顿足,转过身来:“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舒淮垂头丧气地咕哝:“你好心帮我,我朝你发脾气。” “你刚刚发脾气了?” “......” 舒淮车默了默。 厉扬低笑,好声劝哄:“我才该说对不起才是,冒充你的男朋友。” 这一句,让舒淮心里愈发愧疚了,她揪了揪地毯上的柔软的毛毛,那点儿小脾气烟消云散。 “好了,我真得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哦,好。” “那后天,约好了,我陪你去同学会?” “嗯,好。” 厉扬人走后,舒淮后知后觉,她又被绕进去了! 她又没有说要去参加同学会! 她又没决定要带他去同学会! — “所以,我到底去不去啊?” 翌日,舒淮拍在茶桌上,长吁短叹。 “去啊!去啊!我必须夸一夸厉扬啊,你必须拽着他去邓晓面前晃一圈扬眉吐气!厉扬别的我不知道,人长得不错,虽然现在莫名其妙颓了点儿,还是他妈怪帅的!就这一点也给你长脸啊!” 许阿宥一个劲儿撺掇舒淮去参加同学会。 舒淮小声咕哝:“......你不要这么肤浅。” 许阿宥扯出冷笑:“你他妈别给我装深沉。” 舒淮:“......” 下午三点半,厉扬被叫来茶楼楼顶。 人一踏进楼顶,许阿宥惊呆:“我的妈,你还真在送外卖呢,日子是有多苦啊。” 厉扬低着嗓子笑,接话:“可不是么。” “赚钱的机会来了,舒淮说了,明天陪她去同学会,做得好,她发工资。”许阿宥揶揄,“她小富婆,柏市几套房。” 厉扬坐下来,和阿宥一唱一和:“略有耳闻。” 他挨着舒淮坐,表情似笑非笑:“富婆要不要包养我,我保证伺候得你好好的。” 许阿宥拍桌,开怀大笑。 舒淮忍无可忍,脸有点热,好半天,只气呼呼地低骂了句:“...你不要脸!” 昨天说他耍流氓,今天换词儿了啊!骂人词汇匮乏得可以啊。 “啧,不要脸?你什么时候见过要脸的小白脸能被包养成功的?” “...你休想,我不会包养你的。”舒淮气闷应声。 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厉扬缓缓弯唇,闷声低笑。 他没再继续逗她,接触下来,他越发琢磨清楚她的性格。 小姑娘脸皮薄,一味缠着她,她只会逃得更远。 他收起笑意,问道:“舒淮,同学会是几点?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舒淮挠了挠头。 须臾,她下定决心似的,回道:“晚上六点,你有时间吗?” 杜绝以后更多的类似于邓晓,介绍好兄弟给她认识,她不如假装已有男朋友。 厉扬揶揄:“富婆,兼职男朋友有钱拿吗?比我送外卖挣得多,我请假啊。” 舒淮鼓起腮帮子,她嘀咕:“好啊,给你。”明算账还好些,免得无缘无故赖他一个人情。 “......”厉扬默了默,吃瘪。 “明天你就假装她男朋友,腻歪点不怕。”许阿宥插话。 “不用,不用!”舒淮急声道,“就走个过场。” — 舒淮和厉扬约在她家小区门口碰头。 晚上六点整,舒淮准时出现在门口等厉扬。 她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忐忑紧张。 今天她特意打扮了下,换了一套杏色的娃娃领长袖连衣裙,脚上穿着一双复古小皮鞋。 碧蓝天际低垂,烧着绚烂的晚霞,路上的行人匆匆。 一辆黑色的悍马h3在路边停下,车窗摇下,一寸一寸露出男人的棱角分明的侧脸。黄昏日落之间,男人转过脸,一手握住方向盘,朝她招了招手。 他嗓子低沉,朝她喊道:“舒淮,过来。” 舒淮揉了揉眼,一瞬间心漏掉一拍。 小步跑过去,她观摩了一会儿这辆崭新的悍马。 然后正欲拉开后边车门,厉扬直接将副驾驶座的门推开,他喊住她:“坐这里。” 舒淮有些悻悻,小心翼翼爬上车,带上车门。 她吞了吞口水,感叹:“你这车...好新哦。” 厉扬耸了耸肩。 “啊?租的。” “我很专业的,做戏要当然要做全套。” 舒淮心里纳闷,姑且相信了他的说辞,毕竟...即便他一如她猜的并不窘迫,也做不到去买辆新车去装逼吧... 厉扬倏然侧身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 舒淮脸红了红,她嘀咕:“...我自己会系的。” 厉扬垂着头,轻笑出声:“这一刻起,我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现在想帮你系。” “...你进入角色好快哦。”舒淮讪讪。 厉扬发动车子,车很快汇入主干道的车流。 “在哪儿吃饭?真的是丽云大饭店,没改?” 舒淮眨了眨眼,不明所以:“是啊。” 一直订的这里啊,柏市数一数二的大饭店,也是挺破费的,听说是邓晓订的。 厉扬敲了敲方向盘,意味不明笑了笑:“那就好办了。” “...喂,厉扬。” 舒淮这才细细打量他,才发现他收拾得妥帖清爽,穿着一套休闲西装,手腕间带着一款卡地亚的腕表,整得宛如一个社会精英。 “别问了,这行头都是租的,明天要还的。” “......”舒淮默了默,厉扬是真的觉得她很好骗吗? 下车后,从旋转门走入饭店大厅,一片金碧辉煌亮堂堂,四处写着“昂贵奢侈”。来这里消费肯定不低。 路上有点堵,舒淮到丽云饭店时,已经六点四十了。她晚了十分钟。 有服务员领着他们往所定的包厢走,越来越近,舒淮越来越腿软。她突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那么多人,那些素未谋面,交情不深的同学。 手心倏然传来温热,厉扬牵起她的手。 “好了,别紧张,不是我在么。”厉扬轻描淡写道。 舒淮轻轻咬住下唇,试图放轻松一些。 走到包厢门口,厉扬倾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你今天很漂亮。” 红霞烧上耳廓双颊,舒淮垂下头,心跳倏然加快。 服务员拉开包厢的门,热闹高昂的笑声、杯酒交错声传来。 舒淮呼吸一顿,她手心冒出薄汗。 厉扬侧眸问她:“是这儿么?” “欸,淮淮来啦?!” 方小瑾的惊喜不已的嗓音传来,她从席位间起身,朝她小跑过来。 席位上好久不见的高中同学们,纷纷投来打量的视线。 只见娇小的女孩儿身边,并肩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姿颀长,脊背挺拔,眉眼冷凌,周身写着“不好招惹”四个大字。只是低头和舒淮说话时,温声细语,笑得如沐春风。 方小瑾看着这个人,愣在一旁。 厉扬礼貌颔首,伸出一只手:“你好,厉扬,淮淮男朋友。” 10 10 http://.biquxs.info/ 邓晓原本是要带他兄弟来的,群里听到舒淮的所谓男朋友的语音,他开始好奇这男人的存在。 大概群里所有人都好奇不已。 一个社会精英模样的男人,和舒淮肩并肩走进来时,所有人的视线看向来人。 舒淮人是方小瑾请来的,她一边打量这个男人,一边迎上去。 “欸,淮淮来啦?!” 舒淮的男朋友大大方方自我介绍,她躲在身后,仿佛一个小女人。 方小瑾把两个人请上桌,挨着她身侧坐下。她的旁边是邓晓。 邓晓和舒淮班上的男生聊得正嗨,厉扬坐下来,便隐隐听到一句:“这饭店的大堂经理我熟得很……给个面子待会我买单,打折哈哈哈。” 邓晓在群里和舒淮班上的人打成一片,在这同学会上,作为方小瑾的男朋友,和大家关系搞得也很融洽。 他从小到大都是班干部,组织活动和调解氛围的能力挺强,自以为很会和人打交道。谈话间,酒没停过,拍吗吹嘘,处处彰显自己。 舒淮闷着头,压根不干看桌上的同学,圆桌上的菜不时旋转,她就近夹着转到眼前的菜,动作机械。 方小瑾转头,便看见浑身埋着头吃菜的舒淮,她多少很了解舒淮,大声打趣道:“欸,别紧张,都是老同学,放轻松点。” 舒淮的动作一滞。 邓晓看过来:“一来咋就光顾着吃呢,怎么还是这么放不开啊?你哪儿找的男朋友啊大作家?” 有人当即接话,叽叽喳喳,话题焦点围绕着舒淮。 “是啊,给我们讲讲嘛舒淮。” “你是写什么书的呀?送两本给我们看看呗。” “哇,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的呀?” ...... 她的神经紧绷起来,悄悄捏紧筷子,想回复的话,一句一句卡在喉咙里。 倏然,碗里添了一个白灼虾。 厉扬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她来时候没吃饭,饿肚子呢。”紧接着,头顶被男人轻轻揉了揉。 接着不紧不徐地说,带着细碎的笑意::“别一直打趣她了,她会不好意思的。” 舒淮鼻头有些发酸,她真的不擅于应对这些场合。 来这种同学会,是她逞一时之意气,大约有告诉邓晓他们“她过得不错,不要随便judge别人”的心态在。因为厉扬说陪着她,她突然就鼓起勇气,想去做这件事。 或许说起来挺傻的,不过是演戏,还是要发工资给这男人的那种。 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怎么可以一直让厉扬代表她说话呢。 邓晓的视线落在厉扬身上,厉扬淡淡回视,脸上的宠溺无奈的笑意,状似来不及收回。 方小瑾心里嘀咕,这男的...好细心,可真会照顾人啊。 “也不是打趣,很久没见了,大家关心一下而已嘛。”邓晓拿着一瓶啤酒站起来,“怎么称呼?” “厉扬。” 邓晓看对方年纪比自己大的样子,酒瓶往前探:“来了逃不了喝两杯的,来,厉哥。” 厉扬眉梢轻挑,从桌上拿起空的玻璃杯,伸过去。 邓晓一边给他倒酒,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厉哥哪里高就?” 厉扬轻轻哂笑,表情意味不明:“你呢?” 邓晓微微讶异,这男的干嘛把问题甩给他?穿得倒是挺上档次的。 “满了。”厉扬倏然出声。 邓晓点头,收住酒瓶。厉扬正欲抿两口意思意思,衣摆被人扯了扯。 他低头,舒淮微微仰着头,小声示意他坐下来。 厉扬依言坐下,他低问:“怎么?” 舒淮突然凑过来,一双柔软无辜的小手覆上来,圈住他端着酒杯的手。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你等会要开车,不准喝酒。” 不准喝酒? 厉扬倏然低笑起来。 他发现舒淮不再是刚进屋那副蔫头蔫脑的模样,她眼底藏着一鼓作气的振奋。配合他演戏,一如...那时候在越南的酒吧。 厉扬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甚至表现出了点儿委屈。 “...那怎么办?你喝啊。” 舒淮夺过酒杯,嘟哝:“我喝。” 话未落,她仰颈一饮而尽。 喝完,她晃了晃空荡的玻璃杯,看向厉扬,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我喝完了喔。”尾调带着隐隐撒娇意味。 厉扬弯起唇角:“真棒,宝宝。” 舒淮脸一瞬间透红,一时呛咳不止。厉扬低着嗓子笑,好心替她抚背。 “......” 饭桌上,舒淮的同学们都有一丢丢沉默。 混蛋啊,公然调情。况且,哪有让女人替自己喝酒的道理?是不是男人啊! 舒淮通红着脸,好久才平复过来。 邓晓讶然:“再来一杯?没想到你挺能喝啊。” 舒淮缓缓点了点头:“好啊。”她举起杯子,白的黄的一兑,邓晓又倒了满满一杯酒。 邓晓闲谈道:“小瑾就不能喝,都知道我能喝,都来灌我...每次多亏了她把我弄回去。” 舒淮挠了挠头:“啊...哦。” “你笔名是啥啊,写什么书的?满足下大家的好奇心呗。” “...写小说的...”舒淮含糊道。 邓晓摇头:“舒淮你总是搞得好神秘啊。” 舒淮默默不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她不想把二次元的马甲弄得人尽皆知。 “老天爷赏饭吃,淮淮的工作而已,好奇什么?”厉扬似笑非笑,“况且,没什么义务满足所有人的好奇心吧。” “...厉哥这话里带刺啊?”邓晓笑道,“不要曲解大家的关心啊。” 厉扬缓缓眯起眼,表情看起来无奈,他勾唇道:“话里带刺?是邓先生故意曲解我吧。” 气氛微妙起来,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适时,包厢门打开,咔哒咔哒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走进来一个穿着酒店套装的女人。 邓晓看过去,喜出望外:“美静姐,你怎么过来了?” 被称作美静姐的,便是丽云饭店的大堂经理。邓晓暗想,知道他来光顾生意,特意来打个招呼的吗。 刘美静看了眼邓晓:“小邓啊。” 她略略点头,环视了一圈四周,心不在焉答:“吃好喝好。”话罢,转身准备退出包厢。 “美静姐别走啊。”邓晓连忙迎上去,语气殷切,“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丽云的大堂经理,我姐是不是巨漂亮。” 刘美静淡淡蹙眉,半推半就走过去。 她正准备再说两句客套话走人,转眼间,终于瞥到要找的人。她几分狐疑,几分惊喜,走过去:“三哥?” 厉扬无奈,慢慢转过头。 “啊,小静啊。” “我日,真的是你,差点没认出来。”难得穿得人模人样。 刘美静眼巴巴儿,撒娇又说:“刚刚我就纳闷,停车场里那悍马眼熟,厉三哥喜欢的款...周哥哥群里说你明天来丽云吃饭,还真逮住你了喔。” 舒淮一动不动,目不斜视,双手抱着玻璃杯。却偷偷竖起耳朵,嘴角一点点瘪下去。 她自己都没发觉到,闷不吭声喝完杯子里的酒。 女人毫不掩饰地嗲嗔:“三哥,什么妖风把你吹来丽云了?”平时见到丽云的高管层就躲。 厉扬揉了揉眉骨,嗓音淡淡:“啊,陪女朋友过来吃饭。” “蒙我呢——”刘美静正欲毫不留情嘲笑他,便见旁边的娇小一只。 舒淮喝得醺醺然,厉扬的手臂伸过来,正准备揽住她的肩膀,舒淮一把拍掉他的爪子。 她鼓起腮帮子,像只河豚,气鼓鼓地说:“厉三哥,真棒哦。” 怎么还学他说话呢。 他看向舒淮,便见小姑娘几分醉态,表情好像在生气。 厉扬低低发笑,干脆将她虚揽到胸膛里。再看向刘美静时,他扬眉:“叫嫂子。” 嫂子??? 舒淮差点尖叫出声。 刘美静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全然一副失恋的遗憾表情。 她干巴巴喊:“嫂——小嫂子!” 厉扬怀里冒出一颗脑袋,舒淮憋紅着脸,连连摆手。 她支支吾吾:“别、别...别叫我...嫂子...” 刘美静见她满脸通红,很好心提醒:“三哥,小嫂子喝大了!” 舒淮觉得自己在被公开处刑。 她羞窘不已,满脑子里是抑制不住的土拨鼠尖叫。 “别逗我老婆。” “得,您尽兴,我走了。” “不准——”说出去。 “哈,咱们厉三哥陪女朋友来丽云吃饭。”刘美静走到门口,嘿嘿一笑。 “......” 刘美静走后没多久。 见舒淮有点醉了,厉扬站起来,对一旁的邓晓说:“先走了,淮淮喝大了。” 邓晓:“...这...就两杯...” “...我没醉!”舒淮双手拽着厉扬的袖口,小声抗议,嗓音黏黏糊糊的。 “好,好,没醉。” ...... 厉扬任由她拽着袖子,对话声渐行渐远。 邓晓吃完饭准备去付款,却被告知刘经理已免单。 看谁的面儿免的单,一目了然。 “...百度了一下,丽云饭店的少东家叫厉扬...” “我的妈呀,我看看...舒淮太走运了吧...以后少奶奶的命...” “噗,大堂经理算个啥...还得管...叫哥和嫂子...” 邓晓嘴角一抽,语气隐隐轻蔑。 “他们这些公子哥,哪个底儿干净?” “舒淮一看就是好骗的,厉扬也就偶尔换换口味...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主儿。” “是么?” 饭店大厅里,厉扬双手插兜,缓步走来。 他冷哼一声,不屑不掩:“背后嚼舌根,你怎么喜欢玩长舌妇那一套呢?” 舒淮喝醉了酒,又乖又黏人,小尾巴似的,跟在厉扬身后亦步亦趋。 她瞪了瞪眼,从厉扬背后冒出来,气呼呼地骂:“...关你屁事。” 末了凶巴巴补充了一句:“王八蛋!” 11 11 http://.biquxs.info/ 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舒淮抿嘴偷偷笑起来,眼睛笑成一条缝。她歪着脑袋,拽了拽厉扬的胳膊,厉扬往后低头,便见小姑娘一副“我棒不棒”的神情。 这丫头喝醉酒,果然比清醒的时候还可爱。厉扬心里乐开花。 他径自从邓晓跟前走过。 “舒淮和我,谁都轮不到你随便judge。” “尤其是舒淮。” 厉扬慢半步走着,舒淮拽着他袖口,紧紧跟着。 生怕他丢下她就走似的。 到了停车场,厉扬拉开车门,小姑娘慢吞吞爬进去,双膝并拢,双手搭在膝盖上,在副驾驶座上坐得端端正正。 过了一会儿,她喃喃自语:“哦,安全带...” 然后垂着脑袋,拉着带子,专注扣了半天...都没扣上去。 她还在和安全带较劲儿,厉扬倏然凑身过来,不刻替她扣好了安全带。 舒淮咕哝:“...谢谢。” “谢什么?” “我刚刚骂了我讨厌的家伙。”是他给了她底气。 说的好像风马牛不相及,厉扬却听懂了。 车子启动,他低着嗓子,好整以暇地问:“怎么谢?” “你可以睡回来。” “......?”厉扬差点一个急刹车。 舒淮迷蒙着眼,小声嘀咕:“...我、我知道你对我的肉体感兴趣。” “不然你为什么总是故意靠近我嘛。” 厉扬已对她的直言不讳产生免疫,他似笑非笑地问:“...舒淮,我对你...感兴趣,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就、就我睡了你,你会觉得我欲擒故纵的把戏什么的。” “好啊,今晚睡回来?” “等、等等等等,我、我我还没准备好——” “舒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舒淮郑重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垂下眼帘,自言自语:“厉扬,你就不要再接近我了...” 厉扬竟然听明白了她颠三倒四的一番话。 他弯唇,冷嗤道:“睡完让我滚蛋?” 男人倏然冷下来的语气,落入耳中,舒淮缩了缩肩膀。 她表情也很沮丧,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你会讨厌我的。” 而且...舒淮觉得自己无法和异性相处,她拉着哭腔,小声说:“我...害怕男孩子。” 车子里陷入沉默。 厉扬薄唇紧抿,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槐荫嘉苑。 舒淮打开车门,蔫头蔫脑往外走。脑袋昏昏沉沉,每一步像踩在棉花上。没走两步,厉扬低声喊住她:“舒淮。” 舒淮脚步一顿,她垂头站在原地,像犯了错的小孩子。 男人下车,脚步声由远及近。 厉扬在她面前站定,他眉头轻拢。 “胆小鬼,先在心里做了最坏的设想,所以逃避我的接近是吗?” 舒淮脑袋埋得更低,她抖了抖嘴唇。 旋即,她听到男人往外走的脚步声,她忙不迭小跑跟上。脑袋里乱哄哄一片,就只想跟着他,他是最强的安全感之源。 舒淮迷迷糊糊地想,小心翼翼地跟着,刚刚说的话和此刻的行动,矛盾不已。 “砰——”地一声,鼻头撞上男人坚硬的后背。 舒淮没留神厉扬脚步停了下来,她撞得两眼冒金星,狂飙泪花。 厉扬转身,便见小姑娘惨兮兮地揉着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粗声粗气地骂:“操。” 舒淮觉得他是在骂她,眼底的泪花儿直打转。 “你——老子走了啊,以后不招惹你了,别跟着我啊。” “我...你当我放屁。” 舒淮带着点儿讨好,揪了揪他的袖口。 “...厉三哥,我喝醉了,你不能丢下我不管的。”嗓音细细软软的,勾得心尖发痒。 “......”逻辑鬼才。 他就没见过哪个醉鬼,醉了还对答如流的,说话比清醒时候还伶俐。 — 厉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把舒淮弄回家门口。 这小丫头对锁眼对了半天,依旧没插上去。厉扬彻底没脾气,给她开了门。 门一打开,腰际猝不及防被小姑娘抱住。 厉扬倒吸一口气,双臂张开,见鬼似的盯着舒淮。 舒淮在他身上蹭了又蹭,干脆耍无赖:“你生气了吗?” “老子不气——” “三哥,没有哪个男生对我这么好过。” 厉扬微微怔愣。 舒淮歪着脑袋,迟钝地搜刮着所有措辞:“......你听过多巴胺爱情理论吗?” 厉扬叹气,哪儿跟哪儿啊。 “从生理上来说,激情和刺激的感官会让人觉得新鲜...这种激情带来的错觉,是以为好感、喜欢和爱,以为这种爱可以永远狂热...多巴胺的强烈分泌,会使人的大脑产生疲倦感,从而冷却,从而进入冷却期。” 厉扬勾唇:“你的意思,我对你,是多巴胺这个鬼玩意在作祟是么?” 舒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仅仅是你对我,我对你...就是相互的...” “嗯?”厉扬慢慢收拢手臂,微微倾身,低着嗓子问。 舒淮毫不所觉,她还在大放阙词:“其实...我选择和你睡...因为你是我的理想型。” 醉醺醺的舒淮,坦然接受了一点,厉扬对她的吸引力。 一个无法忽视的男人。 话罢,舒淮的手臂慢慢、慢慢滑落。她头抵着男人的腰腹,昏睡了过去。 身体下滑之际,厉扬环过双臂,将她拉起来。 这算酒后吐真言吗,虽然颠三倒四,不知所云,厉扬却直接抓住重点,最后那一句。 理想型。 嗯,有眼光。 他无声弯唇,将舒淮打了个横抱,踏进舒淮的家里。 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将她放进床里,厉扬替她脱了鞋,拉起床尾的被子给她盖好。 月光透过窗户一寸寸打进来,在地上落下一圈光斑。窗户大开,夜风徐来,吹得窗帘轻轻鼓起。 厉扬坐在床头,静静看着舒淮的睡颜。 良久,他收了视线,无奈了揉了揉眉心。 男人一声妥协的逸叹: “舒淮啊舒淮...我他妈迟早栽你手里...” — 翌日,舒淮头疼欲裂地醒过来。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在床上怔忡了好半晌,意识方才慢慢回笼。 昨天的记忆片段,一点一点涌入脑袋。 舒淮呆若木鸡。 十分钟后。 房间里传来一声土拨鼠尖叫。 她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心情起起伏伏堪比坐过山车。 她、都、干、了、什、么、蠢、事、啊。 她居然一边矫情说着不要靠近我,一边死乞白赖地对他上下其手。 什么都和盘托出,底都不剩。 她还有脸苟活于这个世间吗? 舒淮抱着枕头不住哀嚎,双脚在空中乱蹬。 “叮”地一声,手机突然响了声。 舒淮环顾四周,在床头柜上发现了她的手机。她磨磨蹭蹭爬过去,面如死灰地捞起手机一看。 两小时前,微信界面。 厉扬:【醒了吗?】 厉扬:【富婆,昨天兼职男朋友的账,什么时候结清。】 刚刚发来的消息。 厉扬:【舒淮,出来拿早饭。】 12 12 http://.biquxs.info/ 出来拿早饭? 他在门外吗... 他怎么知道她醒了的? 舒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昨天的衣服没换,拉起领子闻了闻,一身酒味。 她想假装没看见消息,微信却又进来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一张图片截图,左上角的“正在输入中”打了一个红色的圈。 厉扬:【舒老板,我昨天演得不够好吗?你假装视而不见。】 “......”太鸡贼了吧,舒淮锤床。 她一脸悻悻,输入:【我出来了...】 舒淮爬下床,磨磨蹭蹭走到玄关,一点一点拉开门。 厉扬递给她一个打包好的袋子:“这是皮蛋瘦肉粥,醒醒酒。” 舒淮从门缝里够出身子去接,脑袋始终埋得死死的,她干瘪瘪地回:“...谢、谢谢。” 怎么又变成小结巴了呢,昨晚上不挺能说会道的么。 厉扬正欲开口,舒淮忙不迭又说:“...你昨天兼职的钱,还有粥...微、微信转账。” “好啊。”厉扬顺势接话,这丫头现在难为情吧,看都不敢看她。 厉扬转身便走,丢给她一句:“吃完。” 舒淮站在门口,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才敢抬起头,只看到男人急匆匆的背影。 这么一大早就起来送外卖,顺便跑来要债的吗。 昨天的情形...漂亮大堂姐姐叫他厉三哥...什么百度丽云的少东家... 为什么他老在她面前装穷的喔。 舒淮呆呆地想,男人猝不及防回头。 厉扬站在不远处,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看着门缝里发呆的小姑娘。 “不用送了。” 谁、谁送他了?! 舒淮缓过神,她嘴唇微张,一抬眼便正撞入男人笑得意味不明的眸子里。 厉扬还是忍不住逗她。 他慢慢张开双臂,站在原地,意有所指地说了句:“要不给你抱下再走?” 神经病啊!! 抱、抱抱个屁啊... 舒淮跺了跺脚,耳朵冒着热气,啪叽一下关上了门。 得,昨天还投怀送抱,今天就翻脸不认人。 厉扬摸了摸鼻子,低笑着踏进了电梯。 — 舒淮吃完粥,空荡荡的肚子果然舒服多了,她去洗了个澡,接着钻会被窝睡了一个回笼觉。 一觉睡到自然醒,宿醉的头疼欲裂也好了很多。 她猛然想起来下午和阿宥约好了,去她那儿的。 她一骨碌爬起来换衣服,安琪打电话过来。 “小洋槐老师,前几天我管理你微博的时候,发现有个粉丝私信你,把你三部小说里的bug都列举出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好,我现在要出门一趟,我带着电脑,等会细看。” 舒淮刚刚踏上茶楼的楼顶,阿宥的声音飘过来。 “...露娜救我露娜救我打野你瞎了吗!” “...葫芦娃救爷爷吗傻批我操...” “...一个接一个送...” “......” 舒淮走过去,拉开她旁边的椅子。 她这才发现,阿宥旁边坐着...那个姓周的男人。两个人肩挨着肩,埋头专注打着农药,丝毫没发现她的存在。 十分钟后,两个人手机传来victory的女声。 周书晔放下手机,看向阿宥:“姐姐,我带不动你,我不玩了。” “不行,再来...”阿宥殷切拿起他手机递给他,“小少年你秀得飞起,怎么会带不动我呢?” 周书晔抽着嘴角,心情郁结地吐槽:“后羿姐姐,你游戏一开始偷我猪,经济还比辅助低...反向开大,脾气还躁的一批...” 阿宥的表情有点沉默,她抬头,看见对面的舒淮。 舒淮的神情难以言喻,咕哝了句:“...不要和阿宥打游戏。” “日哦,和我打游戏怎么了?”阿宥朝舒淮龇了龇牙,“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分钟前...唔,默默听着你疯狂辱骂队友...”自己菜的一批,她没敢说出口。 阿宥:“......” 阿宥下楼,端了三杯盖碗茶上来,一一放在每个人面前。 “昨天怎么样?”阿宥坐下来,问舒淮。“厉扬怎么样?” 周书晔端起茶,刮了刮茶叶,接话:“无懈可击,我叔酷毙了,当众让人叫舒淮嫂子。” “这么夸张的哦?哈哈哈。”阿宥看了眼舒淮,“太难为情了,舒淮怕是要当场死在那里。” “...还好...”舒淮讪讪答。 比起这个,她更想当场去世的在后头。 她摆弄着手机,有点心虚。 登入微博,在一堆私信找到了列出bug的人,舒淮很认真看了看: 【小洋槐老师是柏市人吧?书里的胜利大道就是柏市的和平大道,晚三当中描述胜利大道在修路,人行天桥拆了,主角怎么通过的呢?】 舒淮的读者会直接以晚一、晚二、晚三简称她的晚安三部曲。 下面紧接着附上了几张照片,末了写道。 【和平大道其实是在修地铁。】 舒淮心里略略惊讶,这个人居然猜到了她是柏市人,肯定也猜到了书里虚构的城市原型便是柏市。 她盯着那几张图,好一会儿,她蹭地起身,“我去逛了逛,等会回来,电脑放你这啦阿宥!”舒淮决定去和平大道确认一下。 舒淮很少到这里来,看到断臂一样的人行天桥,果然和图片里一模一样。 书里描述的参考了百度图片,是一个小的单向天桥,从一边到另一边。她记忆中出现了偏差,后来写的过程中记成了会通向四处的大天桥,主角从桥上下来了。 果然是bug啊,舒淮暗忖。 她准备回茶楼的时候,路边一个穿着扎眼的外卖服、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急驶而过。恍惚间觉得背影很熟悉。 舒淮摇了摇头,没救了,她看到外卖员都会联想到厉扬。 — 舒淮离开不久,厉扬骑着电动车折回来,径自穿过了小路进入了老旧居民楼区。 在某栋单元楼停了车,门口站着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子在传球,看起来刚刚放学,约莫五六岁的样子。 “...吴久诚,为啥从没看到你爸爸接你放学?” “...他上班啊。”叫吴久诚的男孩含含糊糊道。 两小孩的话未落,朝他们走来一个不苟言笑的女人。 头发盘在脑后,梳得一丝不苟,她跨着一个大包,看着吴久诚,面露不耐。 “吴久诚,你忘了老师说的,放学等我一会儿,我来家访吗?” “袁老师——”吴久诚有些畏缩,小声喊道。 吴久诚领着袁老师上楼,厉扬从外卖保温箱里取出一个外卖,也慢步跟上。 小区很老旧,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 到了四楼,小孩跑到自家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喊:“...爸爸,袁老师来家访了...”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沉默的男人,一动不动。 袁老师见对方一副不想让她进去的样子,不由皱眉:“吴久诚家长?为什么你家的手机老是打不通,也不会用qq号不加群,不督促孩子的作业,负点责好吗?你看看他这次随堂测试考了多少...” 厉扬站在楼梯口,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看得出身形干瘦。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外卖,突然快步上前,嘴里急喊:“你好,你家的外卖——” 厉扬在门口站定,一下子门口挤了三个人,那人面色终于不耐:“你搞错了,你搞错了...”说着,眸光隐隐警惕,把厉扬往门口推搡了一把。嗓子喑哑难听。 “不会啊,就是这里啊...”厉扬纳闷,站在原地不走。 男人抬眼,忍不住皱眉,说:“我从不点外卖...袁老师是吧?你进来吧。” 楼梯口边的一户突然拉开门,一个年轻的女生站在家门口,面带犹疑,高声问:“...你是不是送1301的外卖?” 厉扬低头看了眼外卖单上的地址门号,又抬头看了吴久诚家的,他恍然大悟。 厉扬点头哈腰,嗓音歉意:“1302,是是是...我搞错了,你家是1301,对不起打扰了...”转身把外卖递给年轻女生。 下楼后,厉扬坐在电动车上,心里久久意难平。 吴久诚家里的男人,那张脸化成灰他也认得,就是孙豪。躲了这么多年,一个强键犯,居然可以心安理得的结婚生子。 他紧紧抿唇,缓缓握紧车把。 — 舒淮回了茶楼,打开电脑,和安琪沟通后,将出版稿的bug修改了,然后再次发给了安琪。 晚三算是舒淮在网上连载的,她在自己的微信公众号发布新章节,还没出版。 改好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舒淮抬头,动了动脖子,方才发觉阿宥家已经打烊了。她连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她突然想起那个人的私信,应该回复他一下吧。 舒淮复又坐下来,认真回复了那个读者的私信。并且在微博上说明了一些书里的bug。 厉扬干完最后一单,刚刚回到住处,将电动车停在合租屋楼下的自行车棚里。 口袋里手机响了响,点亮屏保,微博上多了红色的3+。 他的特别关注小洋槐老师,发了微博,是关于晚三的bug。私信也有红+。 小洋槐:【我仔细看了你发的东西,谢谢你的及时指正!】 语气态度良好,一点没有清高迂腐老先生的架子。 不过本来就不是老先生,厉扬摇头轻笑。他都能想象出她回复这句话的语气。 厉扬想起起初在越南的咖啡厅,看到笔记本电脑里那些内容:场景越南河粉店,越南老兵和退役刑警的谈话...对两个人的描述分析... 当时猛然看到中文汉字并未细想,一走远便开始回味,这个场景人物原型不就是他和钟叔么。 以及后来,在舒淮酒店房间里、回国后家里的同款macair,卧室里的地图,邓晓等她同学称呼她大作家... 他猜到舒淮就是小洋槐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打开周书晔给他的纸条,小洋槐老师的地址和外卖地址如出一撤。 意外之余,更多是惊喜,以及有些无奈。 这丫头哪里傻哪里好骗?早就猜出他的身份,也没拆穿他。 厉扬垂眼,看了眼微博的私信回复。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回复:【不谢。】 又发送了句:【小洋槐老师是我很喜欢的推理小说家,在我眼里,就是中国的阿加莎克里斯蒂。】 小洋槐惊呼:【你太太太夸张了!!我怎么能和阿加莎比,你别折煞阿婆了。】 小洋槐老师无比认真地说:【阿加莎无与伦比,我难以望其项背。】 厉扬低着嗓子笑,接着回复她,你来我往之间,两个人不知不觉聊了起来。 从阿加莎到奎因,从松本清张到东野圭吾,再从《无人生还》到《犹太之窗》,《恶意》到《八百种万死法》。 舒淮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和一个陌生人聊这么多。不知是男是女,年纪多大,彼此不了解,可能陌生人之间才是最安全的吧。 那个读者看起来对这方面很感兴趣,聊得合拍,突然间居然说:【冒昧问一句,既然我和老师是同市人,我可以见老师一面呢?】 舒淮张目结舌,突然说什么见一面,也太唐突了吧... 须臾,那个人便改了口:【开玩笑的,和老师聊得太开心了。】 他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表示歉意,继续说:【其实是这样的,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她是老师您的粉丝,你可以送一本签名书给我吗?替我给她写一句话就好。】 哇,原来是个男的啊。 看到这里,舒淮真情实感的流泪了,莫名感觉有点甜,她不假思索应承下来。 小洋槐:【写什么?】 那人回:【我喜欢你。】 四个字蹿进眼中,舒淮蓦地感到面红心跳。好直白... 舒淮离开茶楼的时候,回家前,特意去书店了买了一本自己的新书。阿宥百无聊赖,跟着她一起出门,准备去她家呆一会儿。 刚刚走近小区,她们碰到散步散到她小区的爸爸妈妈。舒淮爸喊住她,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大晚上出门了?” 舒淮有点窘:“爸...” 舒淮妈狐疑不已,试探问她:“...你是不是...又男朋友了?” “什、什么?!”舒淮低喊。 “我今早去买菜,碰到小瑾妈...她说前几天她邓女婿来家里吃饭,说你傍大款。” “傍大款?邓晓说的?这傻批东西——”舒淮用胳膊肘戳了戳她,阿宥勉强打住她的爆粗。 她还是不满嫌恶,不吐不快:“他怎么带头针对排挤舒淮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姨?!” 又是义愤填膺道:“舒淮从小抵触男孩子,不就是拜他所赐!一张嘴胡乱造谣!” 舒淮爸看向老婆,小声埋怨:“我就说嘛,你非要来问。” 舒淮妈小声嘀咕:“...万一有男朋友呢...” 舒淮爸截住这话,笑嘿嘿对舒淮说:“这周末回家吃饭,少点些外卖!你妈做大餐!...我们遛个弯儿回去了,走走走回去!” 他们走后,舒淮松了口气,看向阿宥:“谢谢你阿宥。” “谢什么谢,你妈也是操心你,欸欸,话说...要不你就和厉扬处处呗。” 舒淮呛咳出声,她猛拍胸口:“什、什么鬼?” “...他对你还不错,试试呗,不行就算了。” “...试试?...又不是买衣服。”舒淮小声咕哝。 许阿宥一路给舒淮洗脑,“男人如衣服,试了才知道合不合身”,胡说八道一通。 回到住处,舒淮丢给她一句,“你先找到合身的衣服,我就去试!” 然后便去书房找来马克笔,她用牙咬开笔帽,垂眼撕开新书的透明包装袋。许阿宥走进来,在她身侧盘腿而坐,“你在干啥?我们打两局农药啊宝贝。” 舒淮抱着书,蹭地站起来:“等会儿!” 她一溜烟跑进浴室里,带上门,才把书放在盥洗台上。 舒淮洋洋洒洒写下那四个字,落笔小洋槐。签完名,舒淮脸有点烫,她打量着上面的字迹: 我喜欢你 小洋槐 怎么... 像给她表白似的... 唔,又像她给别人写情书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 舒淮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轻轻合上新书的扉页。 — 翌日便是周六,舒淮爸一早打电话来,再三嘱咐舒淮早点回家吃饭。 她换好衣服,清理了家里的垃圾。她关上门,左手提着两个垃圾袋,右手用牛皮纸袋装着那本书,准备待会儿顺便找个快递点把这本书寄给那个读者。 舒淮站在电梯口,摁了往下的电梯按钮。不一会热,电梯门打开,空荡荡的轿厢里,厉扬一个人站在里面。 两个人面面相觑。 舒淮心里嚎叫,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他啊!! 厉扬眉梢一抬,按住电梯门,示意她进来。 舒淮闷闷唧唧走进轿厢,将左手的垃圾放在地上,便挨着后面角落站着,离厉扬几步远。 厉扬像是刚送完外卖下楼的样子,双手空空,看起来挺闲,他往后靠过来,随口问:“今天起挺早啊。” “...嗯,早啊,我回妈妈家吃午饭。”舒淮煞有其事地答,生怕他误以为自己在故意制造偶遇! 厉扬点点头,环视她一圈儿,继续闲聊:“手上东西真多啊。” 他又走过来了点,随手提起垃圾袋,十分熟稔地,坚持不懈地搭话道:“我帮你丢吧。” 舒淮“不用”还没说出口,电梯终于到了一楼,门打开。 每栋楼门口便有两个长长的绿色垃圾桶,一走出去,厉扬径自替她丢了垃圾。 “...谢谢。”舒淮挠了挠头,讪讪地说。 舒淮扬了扬手里的纸袋,连忙说:“我先走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楼下的快递点居然还没开门。算了,等会到了妈妈那里,打电话让别人上门取件吧。这么想着,厉扬的嗓音冒出来,好心地问:“寄快递?很急的话我帮你啊,费用转账就好。” 舒淮回头,便见厉扬骑着电动车,长腿撑在地上,一拍闲散模样。 “谢谢,我等会叫人上门取件。” “不用这么客气,乐于助人是我的优点。” “......”为什么她感觉他强迫性乐于助人呢... “舒老板,我帮你寄,跑腿费五块,加上之前的账...您看什么时候——” “淮淮!”舒淮背后倏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舒淮回头,看见她爸爸站在不远处,朝这里看了又看。 她没由来就心虚起来,把纸袋往厉扬怀里一扔,小声催促道:“...你帮我寄,地址我发你微信,等会就结清上次的钱行不行?!” 厉扬看向她的背后,一个面相和蔼的中年男人,狐疑打量着他。 舒淮爸走近,念叨道:“都说了回家吃饭,你怎么还偷偷点外卖!” 舒淮爸等不住,一个人跑来接舒淮,便看见这个送外卖的男人,骑着电动车亦步亦趋跟着他女儿。 舒淮瞄了一眼他:“欸不是的爸爸。” 厉扬抓着纸袋,低笑解释:“没有,我以为是她的外卖,就把她拦下了,对不住。” 舒淮还是被训:“你看你,送外卖的都认得你了,肯定没少点吧。” “......”舒淮沉默,乖乖挨批。 回到妈妈家,舒淮吃完午饭,决定今天在家里住一晚上。 周遭都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熟悉的生活圈,舒淮起初是为了踏出舒适圈,才一个人搬出去住的。后来她爸爸妈妈知道她写作需要极大的专注力,便同意她一个人住了。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闲言碎语太多,她总呆在家里,指不定又开始说舒淮奇奇怪怪...舒淮敏感多思,难免会听到心里去,一个人不开心。 晚上洗漱完毕,舒淮钻进自己的卧室里。 她的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便挪不开步了,不过也显得她的小窝温馨舒适。她刚刚躺上床,刷着微博,微信就收到某人的催债。 舒淮点进微信,厉扬对她说:【舒老板,我寄过去了,望周知。】 舒淮:【单号呢。】 这么谨慎啊。 厉扬看了一眼手里的书,耸了耸肩。 他发了寄件的截图过去,又说:【十块钱。】 舒淮默了默,她点到转账界面,输入一串数字。 须臾,厉扬手机一震:舒淮向你转账2000元。 下面接着一句:【包括你当天置办的行头什么的。】 “......” 厉扬看着屏幕,面无表情:【不够。】 过了一会儿,手机接着一震:舒淮向你转账3000元。 13 13 http://.biquxs.info/ “所以,你确定那就是孙豪?那刘队……” 周书晔坐在办公桌沿,一边喝水一边问厉扬。 “快了,我会给他一个交代。” “你知道别人要这些交代么?一切都过去了,不能挽回……他也减刑出来了,生活归于平静……” 厉扬顿了顿。 周书晔的办公室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进来。”周书晔淡声道。 一个短发女生走进来,把一个快递盒放在办公桌上,她脸有点红,邀功似的对周书晔说:“周老师,你快递。” 周书晔弯唇,温声:“谢谢。” 女生抿了抿嘴,雀跃离开。 周书晔随手拆开快递,“什么玩意啊?谁给我寄的?” 三下拆了快递,是一包棉花糖。 他拿起快递单仔细端详寄件人。 厉扬“啊”了声,恍然大悟道:“别看了,我随便寄的。” 周书晔眼神变得怪异,“你暗恋我?” 厉扬:“……” 周书晔颠了颠棉花糖,随手塞进单肩斜挎包。他随口说:“你知道么?舒淮小时候被男的排挤过。” 厉扬眉微皱:“你听谁说的?” “舒淮闺蜜啊,茶楼那个大波美人,许阿宥。” 厉扬冷哼:“你混得倒挺熟。” “那可不,我她师傅。” “……?” “游戏里的。” “……你真的好无聊。” “有你无聊?爱心早餐?外卖专送?护花使者?” 厉扬:“……” 周书晔拍了拍他的肩,揶揄:“三哥,舒淮这丫头慢热,心里防线很深,没那么好接近……我建议你不如和许阿宥搞好关系,多做点功课。” 两个人一起走出办公室。 厉扬倏然出声,带着请教的意味:“怎么追女孩儿?” 周书晔斜睨了他一眼,调笑了声:“咱们厉三哥的春天来了呀~” 厉扬骂:“滚你妈。” “像舒淮这种女孩儿,乖巧胆儿小,你不能吓到别人啊。” 厉扬眯眼,倏然凉声道:“她哪儿乖巧了?” 周书晔疑惑:“……?” “也不是。”厉扬低笑。“有时候乖,有时候胆儿巨肥。” 周叔晔面无表情地想,他还真是陷入爱河了。 — 舒淮第n次拿出手机翻看,盯了微信界面一天,厉扬也没收她的钱。 要钱也是他,装死也是他,想干嘛呀这人。她趴在茶桌上,气恼地想。 阿宥瞄了一眼她手机界面,捕捉到厉扬两个字。 她惊讶不已:“你和厉扬这么熟了?” “很熟吗?”舒淮瞪大眼睛,倒反问她。 “你微信里除了你父亲大人和男主编,什么时候多了第三个异性的存在。” 舒淮看了一眼聊天界面:“……” 许阿宥开门见山:“我觉得你对他有好感也。” 舒淮吞了吞口水:“……就、就或许……” “就什么?” “我有好感又怎么样……”舒淮挠了挠腮,轻声说,“我很闷很无聊也。” “你不要总是畏手畏脚的,放开一点,不要想那么多,舒淮呀。”阿宥摸了摸她的头。“你老觉得自己不好,你好得很。” “我不会和男生相处,话都说不清楚……情商也不高,只会扫兴……”舒淮越说越沮丧。 “哪有?!要我说是你思维太快了,一般人跟不上你……厉扬他貌似也对你有好感,真的,相信姐妹我的直觉。” “……他就想和我睡觉!不是你说的那种好感!”舒淮连忙解释。 “哈?”许阿宥有点懵。 “……” 舒淮捶了捶自己脑袋,想咬舌自尽。 手机突然响了两下,打断了舒淮的注意力。 她拿起一看,昨天的读者收到了签名书,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并附字:【谢谢。】 舒淮回了一个ok的手势,正准备退出微博,不再回复。 那读者发来一行字:【我喜欢的那女孩,总觉得自己不够好,不敢接受我。我眼里她好得不得了,觉得她很有意思,见到她不自觉就很开心,总忍不住去逗她。可能我老逗她,她以为我很轻浮?没有意识到位对她的喜欢。我该怎么办,小洋槐老师?】 舒淮心跳漏了两拍。 这番真情实感的倾诉…… 她为什么会有种在问她的既视感…… 太奇怪了…… 她收了手机,不知道作何回复。 — 舒淮从茶楼下来,一眼看到长身玉立的那个男人。 厉扬微倾着身,和一群老人聊天。 舒淮微微出神,站在原地不动。 厉扬转过头,朝她招了招手。继续和两人说了句什么,他朝她走来。 厉扬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揶揄:“舒老板,您还真的是有钱呐,五千块眼睛都不眨的送我?” 他接着说:“不用这么多,你转我666,就当结清了。” “哦,好。” 舒淮连忙掏出手机,准备给他当面转账。 厉扬按住她的手机,“请我吃饭吧,我现在刚好有空。” 舒淮慢慢点了点头。 两个人慢慢走出茶楼。 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在柏市最大的商圈下车。往商业步行街走了几步,厉扬随意一扫,便看到一家诚品书店。这家书店是柏市规模最大的书店了,上面挂着小洋槐作品的巨幅海报。 厉扬脚步一顿,他随手一指,“我可以先进去看一看吗?” 舒淮看了一眼海报,不好意思地撇开头,应声:“随便你。” 厉扬直奔主题兜售区,小洋槐的书正在做活动。他垂眼,拿起一本翻开,神情认真翻阅着。 舒淮吞了吞口水,心里活动十分丰富。 不是吧…… 他对她的书感兴趣咩…… 他难不成是她的读者??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心声似的。 厉扬倏然低声道:“我挺喜欢小洋槐的。” 舒淮听得双颊一热。 “虽然刚刚入坑不久,我现在也是她的粉丝。挺有灵气的,可以想象得出老师本人,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 “你平时看书吗?” 厉扬状似随口问。 舒淮咳了咳,头摇得宛如拨浪鼓。 他居然夸她优秀也…… 呜呜呜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厉扬随口又问:“你不也是写东西的吗?” “欸?随便写写。”舒淮心里一惊,含糊道。 厉扬淡淡颔首。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面露遗憾,喃喃自语。 “如果我能见到小洋槐真人就好了。” 舒淮悄咪咪抿了抿嘴,心里有点小雀跃。 她低声咕哝:“说不定哪天就见到了。” 14 14 http://.biquxs.info/ 厉扬买了书,两人一起走出书店。 商业街上新开了一家韩式烤肉店,厉扬努了努下巴:“吃这个吧?” 看着店里进进出出的人,舒淮朝他走近了一点,紧随其后:“好啊。” 厉扬瞥了瞥她,改了主意:“算了,找个清净点的,这家人太多了,上菜肯定慢。” “不用,不用,听你的。”舒淮摇了摇头,“请你吃饭,主要看你想吃什么。” 厉扬双手插兜,抬步往回走:“走,看看别家。” 舒淮小步跟上去,没走两步,两个人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哇,三哥。” 舒淮侧首,便看见身后刘美静,她挽着一个男人。 “小嫂子也在啊。” 舒淮挠了挠腮,往厉扬身后躲了一点。 厉扬转身,轻轻瞥向刘美静:“下班了?” “我今天调休,好不容易出来约个会。”刘美静吐了吐舌头,摇了摇身侧男人的胳膊,“我男朋友。” 舒淮眨了眨眼。 她有男朋友的呀... “你们也准备在这家吃饭?既然碰着了,一起啊。” 门口的店员听到这句,微笑着走过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好,四位是吧?正好有空位,里面请。” 刘美静松开男朋友,一派亲热挽起舒淮,便往店里走了进去。舒淮回头看了一眼厉扬,厉扬慢慢跟在后边,也进来了。 店员将他们领到某个空位前,刘美静这才松开舒淮,和男朋友坐在了一排。舒淮又偏头看向厉扬,厉扬朝她勾了勾唇,倏然弯腰,在她耳边低问:“要走吗?” 店里人声鼎沸,舒淮只觉耳畔喷洒了一片痒意,她缩了缩肩膀。 “坐下啊,都站着干什么?”刘美静朝她们喊。 身侧的服务员也是面带疑惑,狭窄的过道里,有人穿梭着来去。舒淮揪了揪厉扬的袖口,赶紧坐了下去。 厉扬挨着舒淮坐下来,不一会儿,服务员很贴心送上来黑色橡皮圈、眼镜布和装手机的塑料袋,“一会儿烤肉油烟会有点大,室内温度也比较大,顾客可以把头发扎起来。” 服务员将橡皮圈递给舒淮时,客气建议道。 舒淮不自觉吹了吹额前的刘海。 是有点热...今天刚洗的头,扎起来也好... 她的头发及肩,不长,舒淮将头发拢到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 厉扬默默看着舒淮微垂着头扎头发,颊边散落几缕碎发,还有一点点未褪尽的婴儿肥。他微滚喉结,想捏了捏...想着,他鬼使神差伸出手,将女孩的碎发拨到耳后。 温热的触感摩挲过右颊,舒淮脊背一僵。 她拿手背蹭了蹭右颊,结结巴巴:“你、你你干嘛?” “哦。”厉扬面不改色收回手,“你头发丝上沾了东西。” 舒淮远离他,往里侧坐了一丢丢。 刘美静这里已经看好了菜单,她勾选了几样肉类,将菜单给舒淮。 “小嫂子,你们继续点。” 厉扬拿起桌上菜单,凑过去问舒淮:“还想吃什么?” 舒淮有选择困难症,她不怎么挑食,于是便说:“你选,我不挑的。” 接着,她抬眼,小心翼翼觑向刘美静,脸有些热:“...我叫舒淮,你叫我名字就好,不用叫我...那啥...” “哪啥?”刘美静眨眼,“小嫂子?” 舒淮猛点头。 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儿似的,厉扬原来喜欢老牛吃嫩草啊。 刘美静正欲说什么,舒淮又表情认真地解释:“其实厉扬是...假装男朋友的,就我不是小嫂子...” 厉扬脸有点黑,他沉眸,扯唇笑道:“小没良心的家伙。” 舒淮是不想他被他朋友误会,她才解释的。 唔,看吧,厉扬果然不怎么高兴,他突然多了个女朋友。她迟钝地想。 见刘美静表情很懵,她舔了舔唇,组织措辞,再次说:“上次在丽云饭店,是我拜托他假装当我男朋友...他没有女朋友的。” 刘美静恍然大悟:“我操这样啊?所以你们这是假装出感情了?一起单独约出来吃饭了都。” “...欸?”轮到舒淮懵了。 假装出感情... 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厉扬轻哂。 他扯了扯唇:“小静啊,你真是慧眼如炬。” — 烤肉没上来多久,还没股上来吃,舒淮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舒淮爸爸打来的电话,她妈妈洗菜的时候闪了腰,现在送进去医院了。 舒淮一时担忧不已,急声问爸爸:“要不要紧呀?你现在在医院了吗?我马上赶过来。” 挂了电话,舒淮站起来,满脸歉意看向厉扬:“对不起,我要先走了...你继续吃,我去付钱!”说了要请他吃饭的。 厉扬眉头轻拢,随着她站起来。 “怎么了?” “我妈妈闪了腰,送去医院了,我赶过去看看。” 舒淮去前台急匆匆付了钱,便小跑着冲出烤肉店。厉扬不言,紧跟其后。 走出步行街,一时间拦不到计程车,舒淮愈发焦灼不安。肩头一沉,舒淮侧眼,厉扬按住她的肩头,低着嗓子道:“别急。” 舒淮正欲说什么,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舒淮爸爸又打电话过来:“不要紧,检查过了,你慢慢过来。” “爸爸——”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舒淮爸爸按了免提,妈妈的故作轻松的嗓音传来:“淮淮,妈妈没事,就是有点饿了,想吃赵师傅家的肠粉,你给妈妈买来呀。” “妈妈,你可以吃这些东西嘛?”舒淮小声咕哝。 “车来了。”厉扬拦了辆计程车,倏然出声。 舒淮拿着手机,抬眸看他:“我暂时不去医院。” 厉扬离舒淮很近,手机那端免提声音很大,他听到了。 他淡声道:“我去买,你先赶去医院吧。” “欸?你在和谁说话呀淮淮?”舒淮妈妈的听觉这时变得灵敏无比。 “没有谁,我在路边啦。”舒淮含糊道,她心虚看了眼厉扬,便被厉扬按进了车里。 找师傅肠粉的门店开在舒淮小区附近,和医院不顺路。厉扬刚刚下车,在门店排队买肠粉,舒淮给他发微信来。 舒淮满是愧疚:【麻烦你了,请你吃饭也泡汤了qwq】 厉扬无声弯唇:【到医院了?】 舒淮讪讪:【到了,我和我妈妈说我叫了外卖。】这家肠粉店不外送的,老人家不点外卖不知道。 厉扬:【厉扬外卖服务,只此一家,要什么馅的?】 舒淮:【鲜虾肠粉,我妈妈爱吃这个。】 回了一个好,正好排到厉扬。 买好肠粉,厉扬拦车往医院赶去。 手机里舒淮回复道:【你快到了给我发消息呀,我在门口等着你。】 厉扬到了医院,一下车,便看见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的舒淮。 他大步向她走去,舒淮也看到他,她抿了抿嘴,开心朝他招了招手。 “嘿,我在这里。” 厉扬把手里的外带袋递给她。 舒淮拉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有两盒肠粉。 厉扬淡声解释:“刚刚没吃饱吧,多的一份给你买的。” 舒淮将外卖提在手里,表情有点愧疚,她看着脚尖,小声道:“你也没吃呀...” 厉扬挑了挑眉,“嗯?你还记得呢。” “谢谢你。”舒淮咬了咬唇,又说,“对不起。” 请他吃饭也搞砸了,还这么麻烦他。 厉扬无奈勾唇,低声劝哄道:“没事,上去吧,小心东西凉了,趁热吃吧。” 舒淮又给他说谢谢,拿着东西往大厅里走。厉扬看着她走进去。 不刻,舒淮又折了回来,她小跑过来,从袋子里取出那盒肠粉,伸出手臂递给他。 “你吃吧,厉扬。” 厉扬垂眼,没有接。 “我吃过了。” “真的?” “真的。” 舒淮顿了顿,一鼓作气:“下次我重新请你吃饭!” 厉扬缓缓勾唇,沉沉笑开:“好啊。” 不刻,厉扬补充道:“我希望下次吃饭,只有我们两个人。” 只有我们两个人... 舒淮耳廓双颊一寸寸热起来,她垂着头,转身跑进医院大厅。 舒淮将肠粉拿到病房里,舒淮妈小声抱怨:“怎么那么久哇。” 舒淮恍若未闻,她伸手捂住冒着热气的双颊,微微出神。 舒淮妈妈噤声,舒淮爸爸也默不作声觑向她。 过了一会儿,舒淮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抿唇笑了下。 和厉扬的聊天界面里,舒淮在输入栏删删减减。良久,她鼓起一丢丢的勇气,把心里酝酿了很久的,最终编辑的话,点击了发送。 舒淮:【厉扬,我觉得你挺好的也。】 发送的那一刹那,舒淮猛闭上眼,熄灭屏幕,捂进口袋里。 心里隐隐期待着他的回复,又没有勇气再去看回复了什么。 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一句,点击发送已经耗尽舒淮所有勇气。话里是女孩的小心翼翼的主动示好,带着几分忐忑,和几分隐隐期待。 她就好似一只蜗牛,小心翼翼从壳中钻出来,探脑探脑之间,向他露出头上柔软的触角。 舒淮趴在床沿,将头埋进舒淮妈妈的床褥间。 口袋里的手机被捂得严严实实,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淮感到一丝轻微的震动。 又过了很久,舒淮慢吞吞将手机拿到眼前,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轻颤,解锁屏保。 他连着发来两条消息。 厉扬:【是吗?】 厉扬:【那我可以追你了么?】 追、追她? 什、什么意思... 怎么就跳到这个上面了... 为什么说可以...追她了么? 舒淮攥紧手机,蹭地站起身。脑袋死机,一片空白。 15 15 http://.biquxs.info/ “他这是什么意思?说追你然后就...消失不见啦?” 许阿宥在茶楼里刚刚忙完,偷闲上来看了一眼。 舒淮面前摆着笔记本,空白的word大开,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个字没有码。她一直心不在焉看着楼下,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舒淮看起来有点消沉,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垂眼,干脆合上电脑,应声:“...很奇怪吧。” 也不知道是在说厉扬很奇怪,还是说自己很奇怪。 许阿宥不由得嘀咕:“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实在搞不懂他。” 舒淮摸了摸鼻子,煞有其事地说:“阿宥,我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啦。” 阿宥轻轻摇头,她太容易看透了吧,这幅欲盖弥彰的模样。 舒淮拿起背包,将电脑装进书包里,许阿宥见状,顺势转移话题,她将刚刚送茶的时候,在门口老槐树下打麻将的老太太们聊的闲话家常说给舒淮听。 俗话说,树多根多,人老话多。舒淮挺喜欢听这些阅历广、见识多的老人之间的聊天。 “住和平大道那片的张家那老太太,总来来我这儿喝茶消遣的,带老花眼镜的那个...”许阿宥往楼下指了指。 她兴致盎然地说:“我刚刚去送茶,她说她家小区的住户,无缘无故的,昨天和一个送外卖的发生了冲突,那外卖员和他扭打在一起,直到片警过来...” 舒淮的动作一顿。 她掀了掀眼皮,略略疑惑地问:“送外卖的?” 许阿宥也十分疑惑:“对吧,有什么仇什么怨?好玩的还在后头。” 舒淮旋即又问:“有人拍下视频吗?” 许阿宥愣一愣:“欸?视频吗?我不清楚耶...我去问问?” 舒淮埋头,拿出手机,直接翻看微博定位在柏市的微博热点。 果然看到有围观的人拍了视频:看起来是小区门口,两个闹事者都看不清脸。一个穿着扎眼的橙色外卖服男人,把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摁倒在地上,那男人死命挣扎,嘴里含糊喊着:“...你有病吧?抓我干嘛...不是我、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多起来,嘈嘈杂杂之间,有人报了警。 然后视频便没了,配字引起她的注意。 阿宥凑过来看,也看到这些配字,她讶然道:“啧,那老太太也这么说。” 微博这么写道:两个人一起进了派出所,然后一直没出过来。但打人的外卖员昨天晚上好像放出来了,被打的住户还关在里面,据说是个嫌疑犯??他老婆现在天天去派出所闹。你们绝对想象不到,我发现我家附近住着一个...多年的逃犯?? “.......编小说呢?”许阿宥看到最后,也不由得张目结舌。 舒淮抿唇不言,神情渐渐变得若有所思,她又点开视频看了很久。 外卖员,和平大道...很像厉扬。 连许阿宥都看出了点猫腻来,她欲言又止:“他、他他...这送外卖的...” 这身形有点儿像厉扬啊。 我日啊,不是吧,这是个什么事啊? “明天柏市应该有大消息吧。”舒淮倏然自言自语,有一丝拨云见雾的感觉。 她一直看不懂厉扬。这个人为什么要装穷送外卖,为什么要改变习性隐藏锋芒,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看不透,从而害怕。更害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放下心防,对他无法招架。 舒淮不明白,两个人在柏市相遇后,厉扬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刻意。 不等到明天,零点一过,舒淮便刷到了柏市今日头条—— 匀市“8.22案”入室盗窃、重伤、强|奸犯孙豪在槐荫办事处派出所被浦,现已被刑事拘留。 其间是关于这件陈年案件的叙述,看过的人无不唏嘘。 大致内容便是,八年前孙豪兄弟二人入室盗窃,被独自在家的女孩撞见,遭到两个人的强|奸,并用重物砸成脑部重伤。法医从门把上的指纹、女孩体内提取到的精斑,指向孙豪兄弟。两人是惯犯,皆有前科。公安局对孙豪兄弟发出通缉,两天后抓到孙豪的哥哥孙傲,孙豪逃脱。前去抓捕的是当时匀市刑侦大队一大队的刘队等人,受害女孩是刘队的堂妹,刘队当下给了两人一拳招呼。令人料想不及的是,在带回去审讯当中,孙傲突然抽搐发抖,送去医院后不治身亡。 于是,孙傲死后,刘队被带到了检察院。 这件案件,背后牵扯的法理之外的事,才是撰稿人大篇幅报道的重点。 刘队因此入狱,孙傲死亡,孙豪逃逸在外。 看完报道,舒淮怔愣不已。 — 两天后,舒淮去医院把妈妈接回了家。 舒淮妈妈在医院住不惯,非要回来,舒淮原本想请个护工,被舒淮妈妈不停唠叨:“我在家躺些时候就好了,让你爸伺候我,请什么护工,怪不自在的。” 舒淮妈妈趴在床上看书,舒淮给她被子拉到腰腹,咕哝:“那我回来住吧。” 舒淮妈略略嫌弃:“得了吧,你能照顾我什么?别给我倒添乱。” 舒淮默了默:“......” “阿宥不是说让你去看她表弟比赛吗?别总呆在家里,也别老我眼前晃,你和她一起去柏大逛一逛,我更高兴。” “妈妈...”是亲生的吗,舒淮跺了跺脚。 适时,许阿宥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舒淮妈更是催促着,把她赶出了家门。 阿宥的表弟许泽,在柏大读土木工程,今年大二,说是今天有和生物工程系有篮球比赛,于是热情邀请了他表姐阿宥。 舒淮和阿宥从柏大毕业一年了,两个人都很忙,一直没有回去学校逛逛。于是阿宥索性把舒淮也拖了出来。两个人到柏大体育馆时,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观众席上坐满了多,多是呐喊加油的女生。 她们猫着腰穿过观众席,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阿宥听了一会儿,生物工程系的呐喊声格外热烈。 唔,多半是有小帅哥。 她瞄下场内,环顾一圈,她表弟和一个瘦高的男生针锋相对。那男的截了表弟的球,身旁的女生便激动不已,站起来大嚎:“周老师加油!!你是最棒的!!” 周老师? 舒淮看过去,唔,还真是他呢。 阿宥用胳膊肘戳了戳舒淮:“你看,那个人像不像周书晔?” 舒淮略略沉默:“不就是吗?” 许阿宥恍然大悟道:“啊?我还以为是高中生呢。” “过分!怎么能老欺负我表弟呢!” 许阿宥倏然站起来,朝着台下大喊:“许泽!!你给我加油!!” 周书晔听到清亮的女声传来,顿了顿,他抬眼,往上扫了一眼观众席。 半小时后,比赛结束,许泽的篮球队完败。 周书晔女生扎堆,团团围住,送水的送水,递毛巾的递毛巾。许泽和队友一旁默默垂头丧气。 阿宥拉着舒淮蹭蹭蹭跑下来,拍了拍许泽的脑袋:“别丧气,输了就输了,你姐请你们吃饭。” 这一群学弟们霎时振奋起来,撞了撞许泽的肩:“哇,你姐啊?...这么大方啊!...” 走出体育馆,许阿宥突然被周书晔喊住,他把她单独叫去了一边。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舒淮瞥过去,周书晔一直拖着拦着不许她走。 她站在离那群学弟们远一点儿的距离,一直看着阿宥这里,脖子都僵了,不敢回头看一眼...背后的那群人。 舒淮陷入社交无能,应付不暇。 她手心冒出薄汗,时不时脚尖蹭地。 许泽的队友看着舒淮,娇小一只,以为是小学妹,他小声问他:“欸?哪个系的?介绍认识下。” 舒淮的脊背微微凝滞,她猛吞口水,惴惴不安。 说不认识啊... 她早就毕业了啊... 千万不要...和她搭话啊... 她听到他们朝她走近了些,舒淮屏住呼吸,急得满头大汗。 “舒淮。”别处突然传来喑沉的声音。 她抬眼,便看到不远处,慢慢朝她走来的厉扬。 厉扬双手插兜,一步一步走舒淮眼前。 停下脚步,他低着嗓子道:“幸好我来得不算太晚。” 不然就被这群小萝卜头一步登先了。 你这几天... 一句话堵在嗓子眼,舒淮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帮个忙。”厉扬缓缓启口。 等舒淮反应过来,她已经跟着厉扬走远了。 她一脸讪讪,后知后觉地问:“帮什么忙啊?” 厉扬不紧不徐在前面走着,侧眼看她,淡声道:“我可以去你家借住两天吗?” 舒淮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厉扬叹了口气:“我无处可去,你不收留我,我就要流浪街头了。” “你又瞎说。”舒淮嘀咕道,“...丽云不是你家的嘛,随便你住啊。” “啧,被你知道了啊。”厉扬眉梢一挑,耸了耸肩。 “......”舒淮默了默,“不要以为我很笨。” 又小声补充道:“你说瞎话都不打草稿的。” “真的,我没有骗你。”厉扬揉了揉眉骨,云淡风轻地说:“我妈把我赶出来了,冻结了我的卡,而且放话说,只要有身份证出入的酒店旅馆都不收我。” “......” 厉扬又一脸认真的解释道:“我不想回去继承家业。” “......” 舒淮突然之间又觉得,即便是真话,厉扬也可以说得像假话一样,满是槽点。 她正在心里默默吐槽,过了很久,厉扬再次出声。 “算了,别的你可以不信。” “我说要追你是真的。” 16 16 http://.biquxs.info/ 《晚安,小洋槐》16 1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晚安,小洋槐》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17 17 http://.biquxs.info/ 《晚安,小洋槐》17 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晚安,小洋槐》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biquxs.info 18 18 http://.biquxs.info/ 《晚安,小洋槐》18 1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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