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 罗宾今天进阿卡姆了吗》 第1页 [bl同人] 《（同人）[综英美]罗宾今天进阿卡姆了吗？》作者：疯语人【完结+番外】 【文案一】 众所周知，哥谭黑髮蓝眼小男孩很危险，可能会被蝙蝠抓走。 看着报纸上的罗宾死亡新闻， 阿尔文（若有所思）：染个头，碰瓷一下 最近，老蝙蝠多了一个想当罗宾的小跟班。 第一次，他试着把对方塞进院。 几个小时后，他们两人在犯罪现场大眼瞪小眼。 第二次，他试着把对方交给社工。 几天后，他和对方在哥谭的夜空中面面相觑。 第三次，和阿尔文对犯罪现场相遇的时候，老蝙蝠哽住。 * 布鲁斯发现他的新罗宾活泼可爱，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似曾相识。 cos前任的阿尔文：嘻嘻 【文案二】 杰森死了。 杰森活了。 杰森决定去找老蝙蝠和他的新跟班好好「谈谈」。 然后他就发现，罗宾居然换了两任。 「等等，你说第三任在哪？」 某黑邦小弟：「黑……黑门监狱。」 杰森：……？ 某知名不具黑门「守门员」：其实我想去的是阿卡姆（嘆气） 入坑须知： 1.cp桶，人设走p52 2.请勿代入其他同人的设定，在评论区骂原着人物！ 3.正文不综，单一世界观 内容标籤： 英美衍生 强强 穿越时空 超级英雄 成长 正剧 搜索关键词：主角：阿尔文 一句话简介：没有，但是进了黑门 立意：热爱生活，拥抱自我。 第1章 夜晚的哥谭市藏着污水、蛆虫和罪犯，连下城岛的钻石区——这个富人聚集地也不例外。 五六个穿着统一黑色安保制服的人，像老鼠一样跑向四面八方，只有一个蓄着络腮鬍的男人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个对讲机，神色阴鸷。 「找到他了吗？」 「没，没有。」 「该死！阿尔文那个小贱种跑哪去了？！」 男人骂骂咧咧吐掉嘴里的菸头，目光来回扫过每个路人的脸，可只是徒劳。 忽然，他瞥见街边一家仍在营业中的酒馆。 酒馆昏黄的灯光穿过满是灰色水渍的玻璃照到路面上，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男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大步走过去。 酒馆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个老头站在油腻反光的吧檯后，手里拿着一块脏兮兮的旧抹布，装模作样地擦酒杯，多看一眼都倒胃口。 男人上前用力拍了拍吧檯：「嘿，老弗兰克。你有见到一个黄头髮的小鬼吗？」 老头像是没听见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点狰狞的笑：「那个小贱种在冰山赌场出千，见鬼的，三局就赢了整整一万美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上一份工作是你介绍的。他今天打着你的名义从我眼皮底下混赌场，这事情如果被我老闆知道——」 「想点些什么？」 老弗兰克扶了扶鼻樑上比酒瓶底还厚的旧眼镜，掀起眼皮，看向这个正在试图威胁他的傢伙。 男人脸上的笑一僵，忍着怒火点了杯劣质麦酒。 这老头是这片有名的猎头，和谁都多少讲得出点关系，没人能在这间酒馆里闹事——或许他的老闆可以，但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只是看到老头递过来一张两百美金的小票，他的眼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沉默两秒，男人咬咬牙，配合地付了钱。 「他从后门跑出去了。」 成功多赚一笔钱后，老弗兰克变得很好说话，十分爽快地给出一个答案。 男人没有怀疑，当即追出去。 脚步声迅速远离，老弗兰克放下擦了半天都没擦干净的啤酒杯，屈起食指敲了敲吧檯台面。 吧檯下应声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稻草般的头髮胡乱支棱着，上面沾了不少灰尘。 老弗兰克满脸厌烦，照着那脑袋用力一拍：「赶紧滚出来！」 「谢了，老傢伙……嘶！」 确定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后，阿尔文连忙站起身，却不小心牵扯到肩膀的伤口，忍不住呲着牙，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的关系，灯光里，男孩的皮肤白得病态，和人种无关，更像某种皮肤病。 他的眼睛颜色也很淡，看着剔透又明亮，像是什么蓝色的结晶体，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现在这双眼睛正不安分地来回乱瞟，也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 老弗兰克冷哼一声：「下次就算真要死了，也别死在我能看见的地方。真见鬼，我把你介绍过去，你就这么砸老子招牌？」 「得了吧，你有什么招牌。」 阿尔文满不在乎地回顶了一句，目光一定，似乎看到了什么，伸手抽出旁边垫在酒瓶下面的报纸。 老弗兰克还当他想看印在边角的笑话，随意瞥了眼，意外地发现这小子看的居然是头版。 报纸是上周的，头版讲的是韦恩的第二个养子死于衣索比亚的一场车间爆炸事故。 ——去他的车间爆炸。 阿尔文撇了撇嘴。 「你认识？」老弗兰克问。 第2页 「我听说他本来是东区的。」阿尔文头也不抬地说。 「没福气的小子。」老弗兰克随口感嘆了句，随即抓过报纸，扔到一边，「行了，机灵鬼。赚了多少都拿出来。」 阿尔文嘆了口气，从裤兜里掏出一捆纸钞放到吧檯上：「就这些。其他的走得急没来得及都拿上，亏大了。」 老弗兰克没上当，手指点了点台面：「我说全拿出来。」 阿尔文掀起眼皮迎上他的视线，一声不吭。 气氛彻底变得压抑前，他才翻了个白眼，手一撑，坐到吧檯上，不情不愿地脱下鞋子，反手一扣，又倒出来三捆。 老弗兰克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意外。 他以为阿尔文最多藏起一两捆，毕竟企鹅人可不是什么慈善家，即便真赢了一万，也不可能全部带走。 可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有将近一半——这小子居然只是肩膀挨了一枪？！ 老弗兰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阿尔文一眼，一语双关道：「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能赌？」 「赌场的骰子被人换掉了。原来的冰骰子，1点的那面会稍微沉一点，但有人把它换成了正规的骰子，我凑巧发现了这件事。」阿尔文晃着小腿，满脸藏不住的得意。 反正过了今天，科波特就会严查，这个「小窍门」告诉谁都无所谓。 不过阿尔文没说的是，他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火柴·马，那个在哥谭地下很出名的情报贩子。 两个月前，这个男人穿着那身花哨的黄色格纹西装，脸上戴着副墨镜，大摇大摆走进冰山赌场，很平常地赌了两把。 手法很烂，半个小时不到就输了两百多美元。 阿尔文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行的调换，但事实摆在那。那天，正好前任老闆带他一起进场，他跟着玩了几把，否则都不会发现这件事。 被调换的骰子区别不大，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重量，平时没人会特地去称量。 直到今天。 他本来找了个手法过得去、还欠了不少钱的替罪羊合作，不然他一个人都不一定能进赌场——就算进去了，顺利站在赌桌前，也会引起瞩目。 这不是阿尔文想要的。 而且他也不想为了赚一笔快钱，得罪企鹅人。 可没想到，那个胆小的傢伙……居然荷官稍微一诈就把他出卖了。要不是熘得快，他整个人都得交代在那里。 想到刚刚千钧一髮的场面，阿尔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跳仍然没有平復下来。 老弗兰克挑了挑眉：「真够走运的。」 他看了眼阿尔文肩上的枪伤，给男孩倒了杯水，又弯下腰，从吧檯下拿出止痛药和绷带。 阿尔文眼睛一亮，连忙伸手去拿。 可指尖还没碰到，余光就看到老弗兰克拿走了三捆钱。 「嘿！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忙，别告诉我这些过期药就得花我这么多！」阿尔文眼疾手快按住那只手，瞪着眼睛大声嚷嚷，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哦，差点忘了，还有这杯水的钱。」老弗兰克掰开他的爪子，又从最后的那一捆里抽走一小半。 「我他妈一口都没喝！」 「服务费。喝下去是另外的价钱。」 「老吸血鬼……！」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 阿尔文迅速收好仅剩的几张纸钞，拿上高价「买」下的绷带和药翻出吧檯，一熘烟跑了出去。生怕再多待一秒，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得花钱。 老弗兰克发出一声嗤笑，没有阻拦，只是在心底估算着剩下的钱能让阿尔文撑多少天，然后拿起柜檯边的电话，翻开边上的电话簿，拨出了一个在冰山赌场就职的某个人的号码。 不出意外的话，这能让他避免被那个记仇的企鹅找上门，甚至再稍微赚上一笔。 至于刚刚那个狼狈逃窜出去的男孩，根本不老弗兰克的考虑范围内。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才一走出酒馆大门，阿尔文脸上的懊恼、不甘、和愤怒瞬间一扫而空，只剩下得意又灿烂的笑。 确定没人跟踪后，他把绷带和过期的止痛药扔进下水道，然后捲起袖口，捋下之前用皮筋固定在小臂上的四捆纸钞，心情愉快地抛了两下。 那老头胃口越来越大，这次应该就会直接把他的情报卖掉了吧……嗯，没必要再去了。正好现在这份工作也已经开始腻了，至于下一份…… 想起刚刚看到的那条头版新闻，阿尔文抬起头，看向烙在夜空上的蝙蝠标记，一个有些糟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回到出租屋后，他先是一脚踹开房东女士的卧室门，随手抛过去一捆钱，然后二话不说，快步走到梳妆檯前开始翻箱倒柜。 「？？？」 房东珍妮手忙脚乱接过从天而降的馅饼，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阿尔文那头金髮，又随便拨了两下。 「你的头髮又长出来了？上周不是才染过？」 「我现在要黑色的。」 阿尔文头也不抬地说。 不等珍妮继续发问，他拿起黑色染髮剂，走向卫生间。 珍妮满脸狐疑地跟过去，就见这小子对着镜子扒拉自己的头髮。髮根确实已经长出一小点白色，但只要不近距离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第3页 「你不是说染成黑色的话，等到头髮长出来太明显吗？」 「布鲁斯·韦恩领养的那个儿子死了。」阿尔文说。 珍妮依旧满头问号：「所以呢？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那个养子原来是东区的，黑头髮，蓝眼睛。」 阿尔文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 珍妮大感震撼。 「你是打算去——操，这也太……」 「机智？」 「——太缺德了！」 阿尔文啧了一声：「你可以把这当作是一种……嗯……交换，或者说，工作。我给他提供安慰，让他心情好起来，他给我提供我想要的。就这么简单。」 珍妮一噎。 她眼睁睁地看着阿尔文连肩膀上的枪伤都没管，就戴上手套，将才染好没几天的金髮一缕缕抹上染髮剂，忍不住说：「醒醒，别做梦了。就算真的有这种见鬼的……呃，工作，韦恩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你只是个给黑邦跑腿的小混混！而且你有那么缺钱吗？」 「这有什么问题？」阿尔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无视了最后一个问题，理直气壮地说，「我没留过案底，而且黄、赌、毒一样没沾，连大麻都没碰过。」 说到这，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发自内心地感嘆道。 「操，我简直是个圣人。」 第2章 「……你的变态程度永远让我惊讶。」 珍妮简直嘆为观止。 她往卫生间的门框上一靠，两手交叉抱在胸前，满脸好奇地问：「按你这么说，『圣人』他妈的多了去了，怎么没见韦恩有那么多养子。」 阿尔文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因为他们又弱、又蠢、还没种。」 他像是在骂具体的什么人，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淡又轻蔑，看上去有些陌生。 「……真有你的。」 珍妮点燃一根香菸，慢悠悠吸了一口，没再继续说下去。这小子的主意一向大得很，又从不让自己吃亏，根本没什么好劝的。 「行吧，随便你。还是老规矩，除了房租，什么都别带回来。」 珍妮摆摆手，转身离开卫生间。 只要能按时交上房租，不惹回来什么奇怪的麻烦，她倒也没那么在乎阿尔文具体要去做什么。 刚刚会多说上几句，不过是因为第一次见阿尔文这么积极。 她对这个白毛小子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甚至连「阿尔文」这个名字后面跟的姓氏都不知道，难免会忍不住好奇。 ……算了。 她就是个被迫上岗的房东，现在性格恶劣的租客终于要滚出去了，还是想想买哪个牌子的香槟来庆祝比较实际。 珍妮放弃思考，掐灭了菸头，打着哈欠走进厨房，打算给自己准备一份早餐。 天马上要完全亮了，一会儿还有早班等着她。 等到珍妮慢吞吞吃完吐司，喝完咖啡，卫生间里也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和吹风机的声音。 没几分钟，一个黑髮蓝眼的男孩打开门走了出来。 珍妮随意瞥了眼，不由愣住了。 明明只是头髮、睫毛和眉毛染成了黑色……却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普通，更加无害。 「你是偷偷换了层皮吗？」 珍妮一脸真诚地问。 「……」 阿尔文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自己卧室。按照他猫头鹰式的作息，现在已经是睡觉时间了。 「等等，你是不是还用了我的粉底液？」 珍妮难得敏锐地察觉到了要素。 「对，那东西真难闻。」 阿尔文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留下一句嫌弃的评价后，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fuxk！」 门外传来房东简短有力的脏话，阿尔文只当没听见。 之前的那捆钱，扣去这个月的房租，仍然足够买下她全部的化妆品，等到房东女士发现这一点后，就会消停下来了。 只是…… 阿尔文闻了闻手背，浓烈的香味再一次钻入鼻腔。 嗯，以后还是自己买吧。 日常贬低了一下房东的喜好后，阿尔文摸索着打开房间的灯。 这间卧室原先是杂物间，没有窗户，门一关就伸手不见五指，地上还堆满了书，都是他住在这儿的一年里买回来的。 房间里唯一的家具，是角落那张折垫床。折垫床下面，放着一个灰色的储物箱，里面放着他所有的衣服和一些零碎的收藏品，不算多，稍微翻两下就见了底，颜色基本都是黑白灰，很少有鲜艷的。 尤其是最底下那件白色长袍…… 简直碍眼。 阿尔文有些苦恼地皱起脸。 仅有的颜色似乎凑不齐那件交通信号灯配色的跟班制服。 算了，没有也无所谓。 一份工作而已，用不着太认真。 阿尔文抽出箱子里唯一一件红色的连帽衫，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眼睛也亮晶晶的，好似放着光。 布鲁斯·韦恩=蝙蝠侠。 这个在他心中藏了一整年的等式，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布鲁斯·韦恩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有钱人，怎么看都只是个伪装。 但蝙蝠侠？ 同为「倖存者」，他可太想再见一见对方了。 第4页 一年前那会儿其实有这个机会，可那时候他急着逃跑，再加上情势太乱，到底是错过了。 现在，只差一个蝙蝠侠的行踪了。 关于这一点，阿尔文相信，他的羔羊或是前任老闆，总有一个能帮上忙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久违地做了次祷告，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愿圣光保佑他们。」 嗯，自己一定会保佑他们把那只蝙蝠怪物钓出来的。 至于钓出蝙蝠后，他们会是什么下场，就随便吧。 * 轰！ 天空刚暗下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突兀撕碎夜幕。 很快，警笛声四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声音远去的方向，和他留给老弗兰克的地址很近。 「动作真快。」 阿尔文感嘆了一句，换上衣服出了门。 他没有急着远离这片街区，而是走进街边一家商店，借了电话，拨出一个还算熟悉的号码。 「嗨，老傢伙。」 在电话对面的人开口前，他先轻快地打了个招唿。 「……你是来挑衅的吗，小鬼。」 「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就因为你卖掉了我的消息吗？」阿尔文疑惑地问，以他这边的角度，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沖天而起的滚滚浓烟，他却一眼都没看过去，目光漫不经心地游移在手边的哥谭市观光宣传册上。 「而且，背叛、挑衅、愤怒……这种只有不完美的人才会做的事，不会和我有任何关系。」 阿尔文对此深信不疑，语气平淡又随意，像是在说一件永远不会被质疑的事。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又十分敷衍地补充道：「啊，不过放心，就算你们不完美，真理还是会平等地接受你们。」 老弗兰克沉默了两秒。 要不是声音没变，他几乎认不出电话对面这个小鬼了。 要么，之前那副样子都是伪装……要么现是在虚张声势。 老弗兰克啐了一口，很直白地问：「你想做什么。」 这次连掩饰都不掩饰，明明白白地将不怀好意摆在明面上。 阿尔文却像是聋了一样，坦白道：「我想问问你关于马龙先生的事——就是我之前跟你打听过的火柴·马龙——他常去的那间酒吧在东区，是吗？」 「正义啤酒联盟」酒吧。 火柴·马龙是那里的常客。 在调查他的时候，阿尔文就发现，凡是火柴·马龙经手的情报、参与的行动，几乎都会被警察或蝙蝠侠破坏。 偏偏直到现在，都没人质疑这个傢伙的信誉。 要么他是密探，要么就是马龙作为情报贩子，是被蝙蝠怪物重点关照过。 现在他的羔羊很可能已经和那间公寓一样了，当然要用更完美的办法。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阿尔文弯了弯眼睛。 嗯，这下就能确保等会儿不会走空了。 「谢了，愿圣光保佑你。」 老弗兰克的「效率」很高。 一个小时后，阿尔文站在酒吧对面的公寓楼楼顶，拿出望远镜，远远观察酒吧附近的几条小巷，和几个没有监控的死角——毫不意外地发现有不少盯梢的人。 可还没等马龙出现，短短三两分钟里，这些人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几个，刺耳的警笛声也由远到近响起，似乎附近出现了什么案子。 一个猜测闯进脑海。 阿尔文眼睛亮了亮，小心走到其中一个的附近，就发现对方倒在小巷的角落里，昏迷不醒，还浑身是伤。 ——那只蝙蝠来过了。 他连忙环顾四周，上下左右都没放过，试图找到些线索。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哀嚎。 「呃啊！！！」 几乎在响起的瞬间，哀嚎声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阿尔文连忙循着声音跑过去，还没等他找到人—— 咚！ 重物坠地的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 有什么东西砸在他脚边。 阿尔文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一张挤满了痛苦和恐惧的脸。 这个满脸横肉的傢伙居然嘴唇颤着，喉咙里还泄露出微弱、尖细的呻吟。 ……难听，还有点吵。 阿尔文心底有点嫌弃地给出这样的评语，然后一脸激动地抬起头，看向楼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漆黑的人影。 心脏不知为何剧烈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肋骨。 恰好这会儿阴云散开了些，苍白腐臭的月亮映在人影身后的夜空上，将蝙蝠形状的轮廓勾勒得异常分明。 下一秒，人影动了动。 他要走了！ 「等……！」 阿尔文下意识喊出声。 可黑色的身影只是顿了顿，就迅速消失不见。 留下阿尔文僵在原地。 按照原定计划，他这时应该立即追上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打动、说服这只蝙蝠怪物。 但阿尔文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个了。 他的视力不算好，在逆着光的情况下，不可能看到对方蝙蝠头盔下的眼睛。可刚刚……他好像确实和那只蝙蝠怪物对上了视线。 甚至，还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蝙蝠侠将人扔下来时……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情绪从阴影中倾轧而来。 第5页 沉重。 森冷。 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带着杀意的愤怒。 熟悉到明知不是沖自己来的，还是生出了一丝畏惧。 他很少会有负面情绪，最近这一年里，更是从未有过，可现在，这种东西却丝丝缕缕地缠了上来。 就好像，曾经的豢养者还活着，慈爱地为他裹上那身白袍，再一次在无数狂热的高唿声中，把他吊到血迹斑斑的锈蚀的铁钩上…… ——见鬼！ 阿尔文一阵毛骨悚然，随即又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情绪感到难以置信，几乎恼羞成怒地在心底把自己，连带蝙蝠侠都骂了一遍。 但糟糕的事实已经发生，再怎么骂都无济于事。 他泄愤似的狠狠踩过旁边已经彻底昏迷的「犀牛」的身体，在警察到来前，一头跑进墓碑般的楼群间。只留下一句—— 「fuxkbatman！」 掷地有声的尾音迴响在街道上。 另一侧楼顶，蝙蝠侠从水箱后走了出来。 他平静地看着男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就好像刚刚被骂的不是自己一样。 嘶哑凛冽的风掠过他身侧，捲起漆黑的披风，形如蝙蝠展开了翅膀。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蝙蝠侠目光一冷，看向下方的街道。 对他来说，夜晚还远没有结束。 第3章 翌日中午。 厚重灰霾的云层铺在天上，遮住了那颗死气沉沉，宛如脓球的太阳。 这种天气，不做防护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出于习惯，阿尔文还是戴上了帽子和墨镜。 昨晚的事情，他已经想通了。 畏惧来源于无知。 只要去面对、了解、进而克服，就能抹去这个缺陷，重新变得完美，变回他本应该有的样子。 随着玩闹性质的决定变成必须达成的目标，制服、装备、情报……所有的都需要准备，时间一下子变得紧迫许多。 真是太糟糕了。 这么想着，阿尔文却只是压了压帽檐，表情一派平静。 因为他会保佑自己。 直到永远。 「所以，你不打算说说，大半夜偷偷拆下客厅窗帘的原因吗？」 身后传来珍妮幽幽的话语。 她木着脸站在自己卧室门口，旁边是只剩左半边的黄色窗帘。 「不用谢，现在你可以买个新的了。」 阿尔文头也不回地说着，蹲下身，紧了紧鞋带。 「我没有感谢你。」 「噢，那很好啊。」 「……」 虽然知道这小子没有在阴阳怪气，但珍妮还是想往那张脸上来一拳。 阿尔文看得出房东女士的心情更差了，又不觉得自己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只当她没睡好，没多管就出了门。 大半个晚上加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让制服有了雏形，下午的几个小时，他打算去准备一些跟班专属的「小玩具」。 比如，蝙蝠镖。 这东西市面上不算少见，但只有去黑市才能捞几个真货。一枚完好的蝙蝠镖的价格大概在一千美元左右，具体价格会随着蝙蝠侠装备的更新换代小幅度提升。 好在，他不需要原装货。 阿尔文捏了捏口袋里那枚薄片，指腹压在锋利的边缘上，微微用力。 形状好像没那么复杂。 正想着要不要为了避免被查到，连飞镖也自己动手做的时候，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黄色的身影。 阿尔文愣了下，转头看去。 忽略掉视野里模煳的五官，那花哨的格纹西装、绿色的西装裤、脸上那副金框墨镜、嘴里叼着的火柴……都极具代表性。 火柴·马龙。 光看外表的话，毫无疑问，就是他。 可是…… 阿尔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犹豫了一会儿，姑且掩饰脚步声跟了上去。可没跟着走出多远，只一个转弯，前面的人就不见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火柴·马龙是怎么消失的，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就从身后传来。 「嘿，男孩，你想偷钱包的话可找错人了。」 火柴·马龙，或者说蝙蝠侠，烦躁地扯了扯波点领带，操着一口符合人物形象的浓重新泽西口音警告道。 阿尔文转过身，随意打了个招唿：「不，火柴·马龙先生。我只是感觉你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所以有些犹豫。」 心情不好都算是委婉的说辞了，刚刚乍一眼看到这个男人，阿尔文就隐约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如影随形。只是在一开口说话的瞬间就消散了，就好像之前的都是错觉。 但没关系，他从来不会被他人的情绪影响，也从来不会怀疑自己。 嗯，蝙蝠怪物不算。 阿尔文默默在心里诋毁。 「huh，我知道你。『阿尔文』，对吧？你现在很出名。我听说，你在冰山赌场捞了一万美金？「火柴·马龙」嘴里的火柴上下晃了晃，一副十分心动的样子，「妈的，一个晚上给一万，要我干啥都行。」 阿尔文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和话语相符的情绪。可能在客户面前保持情绪稳定，是情报贩子的职业要求？ 他想了想，说：「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你想跟我谈生意？没问题。可我听说，企鹅人没在你上一个合伙人那里拿回一分钱。」「火柴·马龙」有些不屑。 第6页 「他被抓了？」 「他死了。」 「噢，那他可真倒霉。」 阿尔文的语气随意极了，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脸上却露出了点真切的悲悯。 只是，才一说完，他的目光就突然被道路左侧的一家商店吸引。 「啊，稍等……」 脸上的情绪还没消失，阿尔文已经自顾自走向透明的橱窗，好像刚刚的表情只是个过分熟练的敷衍。他把额头抵在玻璃上，摘下墨镜好奇地观察起里面陈列的商品。 这是一家玩具店，架子上都是些超级英雄相关的商品。其中，「蝙蝠侠」和各类蝙蝠外形的挂饰、摆件尤其多，阿尔文的目光也基本停留在这些蝙蝠式的东西上。 「火柴·马龙」皱起眉：「你他妈就想买个玩偶纪念他？」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稍等，我先去买个东西。」说完，阿尔文也不解释，毫不犹豫地走进商店。 在他身后，「火柴·马龙」，或者说伪装成「火柴·马龙」的蝙蝠侠，一下子褪去了所有虚假的情绪。只有黑色镜片后，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始终观察着他。 昨天晚上，他已经见过阿尔文找的「合伙人」——的一半。 那个男人在遭到虐打后，被残忍地从腰部砍成两段，身体一半在马路中央，而另一半，警察顺着拖拽形成的血迹一路找，最后在下水道里发现了。 兇手破坏了附近的监控，并小心抹除了自己的痕迹。 起初蝙蝠侠怀疑是企鹅人找人做的，但经过后来的「多方询问」，发现和企鹅人的关系不大，反倒隐隐与一个叫阿尔文的男孩有关。 ——有人在找他。 用极度残忍、极度恶劣的方式。 阿尔文就算暂时一无所知，也应该知道些什么。 「阿尔文」这个没有姓氏的假名不算难查。 这一年以来，他的每一份工作都由一个叫弗兰克的猎头介绍。在对方口中，阿尔文只是个没有姓氏、一个月就要更换一次工作、给黑邦当跑腿的普通孤儿。 至于真实住址、有效联繫方式、身上的遗传病症，都没被提及。更别说刚刚表现出的对钱的不在乎，和极具割裂感的情绪体现…… 听到噩耗后，大多数都会先产生短暂的情绪空白，可阿尔文没有。蝙蝠侠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孩子在伪装。 在他的调查结果中，阿尔文和他那位「合伙人」只认识了不到半个月。 不过「火柴·马龙」表现出反感的前提下，阿尔文这么做，或许只是想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好感，毕竟，根据之前老弗兰克交代出的情报，阿尔文似乎想让「火柴·马龙」答应什么。 而就在他得出这个结论的下一秒，阿尔文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东西吸引，并且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透过橱窗，蝙蝠侠看到阿尔文走到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旁边，毫无违和感地和他们蹲在一起，认真挑选货架上的商品。 「先生。」藏在耳朵里的通讯器，传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我通过你身上的微型监控，捕捉到了阿尔文的面部特徵，但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孩子。」 也许从dna下手会比较…… 「瞧，我找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阿尔文走出来的时候，左手食指上套了个蝙蝠形状的塑料钥匙扣。 这款钥匙扣翅膀的部分有个独特的设计，按一下蝙蝠腹部的位置，翅膀就会上下扇动。在店里的时候，阿尔文就已经玩了好几次。 「刚刚说到哪来着，啊，对了，我的『合伙人』。」 男孩把钥匙扣揣回外套口袋，自顾自带起路来，就好像这只是一场朋友间的闲聊。 「虽然不能去参加他的葬礼——如果有的话——但我会为他祷告的。幸好你告诉我这件事，不然我还不知道呢，谢了。」 「嘿，那傢伙可是被砍成两半了，小子，你他妈想为他的哪一半祈祷？得了吧，我可不信这套，别浪费时间，你到底想不想谈生意了。」「火柴·马龙」大声嘲讽。 阿尔文没有被影响，继续在前面带着路，说自己想说的话：「你怎么那么激动？说真的，他会变成这样是他自己的选择。赌钱、借钱、离婚、骗保、继续赌钱直到一无所有……不过人生最后的半个月，我能保证他过得十分满足。」 他的语气笃定，蝙蝠侠却从中感觉到一丝违和感。阿尔文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这并不是错觉。 「——因为他遇到了我。」 「无知、迷信、胆小的人，他们唯一真正想要的，就是将自己的一切寄託于其他什么东西上。」 阿尔文说着理所当然的话，神态、语气都不自觉带上了点自上而下的怜悯。 他自己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 蝙蝠侠沉默，阿尔文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似乎没有任何隐藏本性的意思——如果这就是他的「本性」的话。 阿尔文不知道旁边的男人在想什么，走在前面，两手插在兜里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他其实没想太多。只是觉得面前的人不像是会在意自己说话态度的人，接下去的话题，也没有必须得到什么结果，自然而然地就怎么舒服怎么来。只是出于直觉，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阿尔文没有再继续「合伙人」的话题，继续往下说：「之前我找弗兰克问你的事，不想跟你做生意，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第7页 「我见过那枚冰骰子，先生，也调查过你的事——凡是『火柴·马龙』经手的情报、参与的行动，几乎都会被警察或蝙蝠侠破坏。只从结果来看的话，你就算不是蝙蝠怪物的密探，也是个告密者。」 「嘿，谁都会想在冰山赌场赚点再走。想用这个污衊前，想想清楚，我的担保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火柴·马龙」没有半点心虚。 阿尔文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或许只是巧合，毕竟那只蝙蝠怪物总是能做到很多事。又或者你被他审讯过，才选择透漏情报。所以，我那时候想着问问你关于那只蝙蝠怪物的事。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想要知道什么，我会自己去找到答案。」 他在路口停下脚步，左手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枚蝙蝠镖，锋利的边缘反射着黯淡的天光。 蝙蝠侠一眼就看出这是真的。 而且起码是一年前的样式。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吧。希望你得到了你想要的。」 阿尔文摘下墨镜，剔透的蓝眼睛弯出一个弧度，朝「火柴·马龙」露出个乖巧的笑。 明明因为身高关系仰着头，态度、语气却让人感觉像是从某种更高视角的俯视。 「愿圣光保佑你，先生。」 第4章 哥谭市的媒体都相当专业。 告别火柴·马龙，完成了今天的採购目标后，阿尔文顺路买份报纸，在头条下面的一小块，看到了这起谋杀案的相关报导。 他随意扫了两眼，发现没有照片，对案件的详细描述也不多，就将报纸扔进了垃圾箱。 同样的事情他已经见过太多次。 一开始，哪怕对方只是个见过几次、话都没说过的教徒，看到死状的瞬间，他也会感受到几乎窒息的负面情感。 恐惧、绝望、痛苦、悲伤…… 那些看不见的软弱源源不断倒灌进躯壳里，几乎让他溺亡。 不过很快，他就学会了习惯。 现在，阿尔文已经彻底克服这种不受控的反应。即便仍然会为他们的死感到难过——这本就是值得难过的事——也像拂过水面的羽毛，再也不会动摇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案子有点特殊。 羔羊的死在预料之中，但死状不是。 咔嗒、咔嗒。 阿尔文捏起刚买的蝙蝠钥匙扣，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腹部。小巧的蝙蝠翅膀机械地上下扇动，看上去蠢爆了。 突然，手指一顿。 「啊，对了，还有粉底液得买。」 看到自己过分苍白的手背，阿尔文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可他嘴上这么说着，脚下步子却没有停，直接路过了百货商场。 案子现在结果还没查出来，很可能那只蝙蝠怪物也在查，还有兇手的身份也有些在意，阿尔文揣着兜里一整天的收穫，去往报纸上给出的地址。 此时夕阳西下，天幕映着混浊的红光，和灰霾的阴云搅在一起，令人极度反胃。 当阿尔文到达兇案发生地，周围早就已经被处理过，只有地面上残留着斑驳的血迹，过不了几天，最后的痕迹也会消失。 这个季节的哥谭市总是多雨的。 阿尔文没有走近。比起路面上这个，他更关心另一个「尸体发现地」。出于谨慎考虑，他绕到了相邻街道的下水道口跳下去。 下面还是和以前一样。 斑驳不齐的砖石生着密集的霉菌； 凝结着红褐色铁锈的水管横在头顶和两侧，犹如绝症病人的血管； 混浊发臭的污水淅沥沥从各种缝隙中滴落，流淌到脚边； 四周的黑暗里，还有老鼠吱吱乱叫，时不时就有一只快速窜过脚边和脚面。 …… 除了流浪汉，没什么人能在这种环境里面不改色。阿尔文却做到了，甚至还能专心找着去往兇案现场的路。 他在差不多的环境中待过半个月，只是半个月里忙着应付教徒，没怎么去记路线，再加上哥谭市地下的下水道、废弃铁路一向错综复杂，他几乎做不到在这个地下迷宫中找到正确的方向。 好在距离不算远，稍微多花了点精力，就顺利找到了目标地点。 这周围的老鼠格外多，应该是闻到了新鲜血食的气味才聚集在这里。 阿尔文蹲下身，仔细观察起那些血迹和零散的脚印。血迹没有延伸的痕迹，周围的脚印也尽数被老鼠破坏，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很熟悉的处理方式。 算了，还是先回去。 阿尔文迅速做下决定。 然而就在这时，黑暗里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很奇怪，像是某种重物的拖拽声。 阿尔文想了想，藏起自己的脚步声跟过去，远远缀在后面。应该是距离被拉进，他零星听见了一些不成句的单词。 「……人……聆听……上帝……」 不等他凑近听清楚一些，那些零星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 紧接着，响起了一些细碎的呻吟和哀嚎。 阿尔文一下子猜到前面的黑暗里出现了谁，正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过去，一个低沉的嗓音从他身后响起。 「你不应该来这里。」 ——？！ 阿尔文浑身一僵，缓缓回过身。看到那个漆黑肃穆的身影，才夸张地松了口气。 第8页 这只蝙蝠怪物和上一次见面时几乎没什么区别，浓烈的情绪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这就是他身边会跟一个「罗宾」的原因？ 这么猜测着，阿尔文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地抱怨了句，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见鬼，你怎么这么吓人？」 「你该离开了。」 蝙蝠侠不想多说，转身就走。 阿尔文无视蝙蝠侠的冷脸，快步跟到他身侧，仰起脸眼巴巴地看过去，语调变得更活泼了些：「你是来查昨天那起兇案的，对吧？我有一些线索，想听听吗？」 这是他照着记忆里那只小鸟练了好几遍的语气，蝙蝠怪物一定拒绝不了这个。 「然后你想要以此作为交换，要求我带上你。」即便说着嘲讽的话，蝙蝠侠的声音也依旧极具压迫感。 阿尔文微微睁大眼睛。 「哇哦，你可真会聊天。」 他惊讶地感嘆了一句，完全没有自己也不会聊天的自觉。 说完，他突然注意到，从刚刚到现在他们发出这么大动静，之前他跟踪的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噢，你是不是已经找到线索了，是什么？刚刚那些人是什么身份？」 「……」 没有得到回答，阿尔文也不尴尬。 「说实话，你的速度真让人惊讶。」 「所以是真的吗。你真的有个堡垒一样的地下基地，里面养着一群蝙蝠作为宠物和手下，然后，你每天会坐在你的哥德式蝙蝠高背椅上，命令它们监视这座城市，还在每一次发生案件的时候，让它们调查所有人吗？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 ——这其实是房东女士之前随口说的玩笑话，阿尔文当然知道是假的，但仍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男孩轻快的声音迴荡在下水道里。 蝙蝠侠始终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走向出口。 见这只蝙蝠怪物一直不开口，情绪也肉眼可见的差，阿尔文慢慢安静下来，转而观察起对方来。 可没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不在蝙蝠侠身上了，反倒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身漆黑的披风，还好奇地伸出手，想摸一摸—— 只是，连指尖还没碰到，披风就迅速熘走了。 「啊……」 阿尔文不满地抓过去，结果发现蝙蝠侠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已经转过身，正沉着脸看他。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不需要你的帮忙。离开，然后再也不要过来。」 他之前会关注这个孩子，只不过是想把阿尔文当做诱饵——对他来说，这个和黑邦扯上不少关系的男孩，只不过是个早晚都会进黑门监狱、或者阿卡姆的预备犯人而已。 现在已经找到真相，只需要去进行最后的确认和抓捕就能结案。 动手杀人的是受害者的债主之一，对方想找阿尔文也只不过是受害者死前保证过，阿尔文会帮他在赌场赚到钱而已。就算有其他隐情，等到他抓到人，也能彻底审问出来。 诱饵已经不需要了。 这对任何人都是一件好事。 阿尔文见状，表情自然地收回手，没再绕圈子，直白地交代了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 「我真的知道这案子和哪些人有关。」 「你还记得，一年前你解决掉的那个教团吗？他们当时也是这么做的——虐打，破坏现场，又留下点自己来过的痕迹来挑衅警察，对吧？」 「我的……」 阿尔文短暂停顿了一下，「我的『养父』是那个教团的成员，他死的那天我摆脱了教团，扔掉了以前的名字……所以我知道一些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说真的，我可以帮你。」 「——不过我确实想跟着你，像罗宾那样。」 他的表情十分真挚，那双明亮的蓝眼珠认真、专注地注视着蝙蝠侠。 可蝙蝠侠不为所动，甚至在听见「罗宾」这个单词的时候，嘴唇抿紧，嘴角微微下撇，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阿尔文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却不太明白原因。 那就……试一试。 「啊，对了。」 他一脸恍然地从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拿出一枚贴纸。 「啪」的一下贴在胸口。 这是他今天的收穫之一。 只见那张圆形的黑色贴纸上，印着一个黄色的「r」。 是罗宾的标记。 「现在可以了吧。」 阿尔文叉着腰，脸上露出灿烂至极的笑，十分得意。 倒也不是不能更像一点，只是制服还没做完，飞镖他托人搞了几个样子货，质地、手感都完全不一样，像是玩具，轻飘飘的没什么杀伤力。这个距离拿出来显摆，绝对会被一眼戳穿。 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发现，自己的举动似乎让蝙蝠侠更加生气了。 即便一个字都还没说，他也能感觉到混杂着愤怒和痛苦的复杂情绪朝自己压过来。 这只蝙蝠，好像……很难过、很难过。 这和他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 阿尔文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你为什么……难道你不……」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问，面前这个人和他想像中的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明明蝙蝠怪物应该和他一样，早就克服了这种软弱、这种缺陷，可为什么…… 第9页 这时，记忆里那个色彩鲜艷、让他讨厌至极的人影无端浮现在脑海中。 阿尔文下意识咽回了质疑，仰起脸，不躲不闪地迎上那双钢蓝色的眼睛。 「你会需要我的，不仅是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而我也不会犯错，不会那么容易死。」 「我会保佑我自己，绝对。」 「闭嘴！你不是罗宾！」 蝙蝠侠忍无可忍，一把撕掉那张格外刺眼的贴纸，死死攥在手里，挤压到完全发不出噪音为止。 「再也没有罗宾了！」 几乎吼着说完这句话后，蝙蝠侠抛下这个胆大妄为的男孩，大步离开了。 下水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阿尔文怔怔地站在原地，表情从空白慢慢变成茫然。 再从茫然，变成疑惑。 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走向出口。 然而，就在他也离开后。 黑暗里睁开了一双混浊的眼睛。 它一错不错地看着阿尔文离开的方向，目光中满是狂热与惊喜。 「祭司……！」 第5章 礼拜日。 一大早，珍妮听见隔壁咚咚咚响个不停，烦躁地在被窝里来回翻滚。 但这并没有让她好受多少。 忍了三十秒后，珍妮勐地坐起来，大步走出卧室。 「阿尔文！！」 该死的，他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自从隔壁改成卧室，租给这个白毛小鬼后，基本除开那张床，和日益增多的书外没什么太大区别。 珍妮以为这小子在生出「成为韦恩养子」这种妄想后，终于对生活环境有了点要求，在试图改造房间。 结果，她走过去一看，阿尔文居然正在把一大块木板挂到墙上，木板上还钉着许多的剪报，和各种手写的密密麻麻的备註条。 「你这几天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搞定韦恩，搬进韦恩庄园了。」 珍妮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情地嘲讽着，又凑过去仔细看了两眼，顿时觉得有些稀奇。 她还是第一次见阿尔文的笔迹——很稚嫩的字体，像是才学没多久的人写出来的，但是每一笔都很用力，写得非常认真。 阿尔文放下锤子，指了指大门口的方向：「你来的正好，外面还有一块，去拿进来。」 珍妮翻了个白眼，很不爽他这种理所当然支使人的态度，但出于好奇，还是出去看了眼。 门口墙边还竖着一块木板，上面也贴满了剪报，只不过这一块没有手写的备註字条。 至于剪报的内容……和房间里的那块一样，也都是一条条过去的新闻，清一色和犯罪相关。 「你是去抢劫了警局的档案室吗……」 珍妮真诚发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是阿尔文能做出来的事。 「你收集这些是想做什么？韦恩给你布置作业了？做完就让你当他儿子？」 「没什么。」 阿尔文见她已经坐下，明显不打算帮忙，便自己过来搬起木板。 第一次和蝙蝠侠的交谈，他认识到自己对蝙蝠怪物的印象，和现在的蝙蝠侠之间有着巨大的偏差。 即，他对蝙蝠怪物的了解还不够。 于是，阿尔文立即行动起来，尽量收集了这两年的报纸，从上面剪下与蝙蝠相关的案件。 只是，案件数量和类型虽然很多，但看多了，阿尔文也没觉得蝙蝠怪物和自己想的有什么不同。 甚至，他觉得自己了解到的还更多一点—— 一年前，阿尔文又一次逃出地牢时，亲眼见到他的豢养者带领那群教徒把蝙蝠侠吊起来，用拳头、用烧红的铁棍、用致幻药剂摧残他的精神与躯壳。 后来的事阿尔文不太清楚。 但据说，蝙蝠怪物很快就变得精神恍惚、立场动摇，最后居然选择妥协，带着他的跟班，主动离开了哥谭。 所以，阿尔文才无比清楚，那身黑漆漆的蝙蝠戏服下，只是一个和自己、和所有教徒一样，会受伤流血、会退缩恐惧的普通人。 哪怕最终蝙蝠侠和他一样，挨过了飢饿、疼痛和幻觉，回到哥谭覆灭了教团，让祭司彻底死去，将信仰的图腾焚烧成残渣，阿尔文也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 想起当时从蝙蝠怪物身上感受到的情绪，阿尔文脚步一顿。 「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人，会怎么做？」 他突然问。 珍妮意外地看了阿尔文一眼。 这小子居然还有主动寻求帮助的一天？ 要知道自从她把人捡回来起，这小子一开始买东西的时候真货假货都分不清，可就算这样，他也没开口问过，之后更是靠自己，硬生生从那些黑邦的口袋里捞出不少钱。 结果，现在居然被这种问题困住了？ 珍妮忍不住有些得意，不由地挺直腰背，捋了捋鸡窝一样的头髮。 「咳，你要不要去问问那个人的朋友？」 她保持着还算正经的声线说完一整句后，马上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地说：「或者直接去问本人也行。你要是想了解韦恩的话，去问他不是最快的了吗，韦恩还不至于对你一个小鬼做什么吧——见到之后记得回来告诉我，他是不是长得和照片上一样帅。」 第10页 「让我惊讶，你比我想的要聪明一点。」 阿尔文选择性忽略了房东女士的后半句话，并对前半句给予了肯定。 「……我还是更喜欢你刚来这里时的傻样。」 珍妮一脸冷漠地给自己点了根烟。 阿尔文觉得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的房东女士莫名其妙。 不过出于对方刚给出的建议，他还是放下木板，有模有样地朝她露出一个曾经用于哄骗教徒的笑。 没了平时的得意、沾沾自喜，也没了那种让人恼火理所当然和居高临下的包容。 「圣洁」这个词就变得格外适合他。 就像一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时一样。 珍妮拿着烟的手忍不住一抖，菸灰就这么掉到睡裤上。 「……你赢了，演技不错。」 她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裤腿，顺便在心底感嘆了一下这小子的变脸速度。 「记得别真的把自己弄进黑门监狱了，我可不想有哪一天一开门媒体或是警察在门外，堵着我问某个讨厌鬼的问题。」 想也知道，这小子绝对没想过考虑这种问题。 也不知道什么人养出来的这种垃圾性格。 学会的东西越来越多，居然还越来越讨人厌了。 回答她的，是清脆的关门声。 珍妮：「……」 谁来打死这个十恶不赦的小鬼。 现在。 马上。 另一边，阿尔文回房间后，看着钉好的线索墙，认真考虑起了房东女士的建议。 只是，蝙蝠侠的朋友……他还真的不太确定，媒体上报导的「朋友」知不知道布鲁斯·韦恩的秘密身份，至于那位英式管家，和第一任养子，最近似乎都没怎么露面。 好在，除了朋友以外，还有一种人会非常了解「蝙蝠侠」。 * 五天后。 黑门监狱，医疗室。 「我想我还需要休息两天，医生。我发誓那只该死蝙蝠打断了我好几根骨头！」 「只是几根肋骨而已，你恢復得不错。所以最晚到明天，你就得进牢房。别担心，科波特，你原先的那间还留着呢。」 医生冷酷无情地拒绝了科波特的要求，他见多了这种想在医疗室消耗时间的手段，扔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砰。 门关上。 灯泡突兀闪烁了两下，消毒水的气味随着每一次唿吸灌入肺部。 病床上，科波特烦躁地啧了一声，抓着床沿和旁边的输液架试图爬起来，但很快就因为疼痛，重新倒了回去。 这时，一个男孩从头顶的通风管道倒挂下来。 「好了，刚刚我们聊到哪了。」 他右手拿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马上翻到底了，里面还夹了不少剪报，看上去很厚的一叠，左手拿着一支笔，不断往上面写着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奥斯瓦尔德·科波特，aka企鹅人，本来安排好今天让手下的人带自己离开，贿赂的钱都给了，结果他没想到，来的是这么一个陌生的小鬼。 科波特记得这张脸——是那个从赌场捞了一笔的小子，也是导致他躺在这里的根本原因之一。 阿尔文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所以你还想着，在这里享受完免费的医疗服务就走这种好事吗？」 明明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却莫名让人火大。 科波特脸色顿时一黑：「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只是顺便钻空子熘进来而已。不过你也别想走了，我打赌蝙蝠今晚一定也在这里。」 阿尔文一个翻身，轻巧地跳到地上。 「现在，让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吧——hmmm，你对蝙蝠侠是怎么看的？」 科波特扯了扯嘴角：「怎么，现在童子军的论文题目已经这么变态了吗？」 「不，这只是个人兴趣。」 「这么想知道的话，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科波特恶意满满地怂恿道，「最近那只蝙蝠下手越来越重，我敢说，没多久他就要开始真的杀人了。」 阿尔文反应平淡：「他从不杀人。」 「谁知道呢。现在所有人都在猜他是不是暴露了本性，或者哪个该死的混蛋把他给彻底惹毛了。」科波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说完，他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恍然地看向阿尔文：「噢，我起来了，你是跟在康森后面的那个小鬼。他最近还好吗？」 ……无聊又麻烦的试探。 现在问完了问题，阿尔文没兴趣再装下去，撇了撇嘴，语气一下子随意了不少：「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早就辞职了。不过如果你想报復他的话，我没有意见。」 说完，他动作利索地收起本子和笔准备离开。 黑门监狱守备严密，要不是今天越狱的动静有点大，他都不会想到来这里。 前几天他先后去找了不少受害者、受害者家属，但他们的答案都差不多。这里算是最后一站，运气不错，终于听到了点新鲜的说辞。 离开前，余光注意到企鹅人格外阴沉的脸色，阿尔文脚步顿了顿，又补了句解释：「其实你不用太介意，我只是个小人物，康森先生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就像三个月前，我顺利从冰山赌场辞职了，你看上去也不知道一样。」 「什么？！」 第11页 科波特从没想过自己赌场还有这么一个给未成年小鬼的职位，而且听上去还能随意辞职。 他还想继续问，但阿尔文已经走了。 与此同时。 刚一走进黑门监狱的审讯室，蝙蝠侠就得到了来自阿尔弗雷德的消息。 「先生，那个叫阿尔文的男孩已经离开了医疗室，他和科波特先生聊了聊关于你的事，并没有提及其他话题。」 蝙蝠侠皱起眉。 阿尔文的身份到现在都没确认，不仅是脸，连dna都找不到相似的。再加上那天下水道里阿尔文的坦白，后来又一直在调查「蝙蝠侠」…… 直觉让他无法忽视这个一边说着想当罗宾，一边又和黑邦还有着联繫的男孩，可理智和过往的所有经验，都告诉他，需要时刻保持客观。 「继续盯着。」 蝙蝠侠发出这样的指示后，挂断通讯，转而看向审讯室中间那张椅子。 此时，椅子上绑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你……你这次又想问什么？」 男人呲着发黄的龅牙，朝蝙蝠侠露出个带着讨好的扭曲笑脸。 「约瑟夫·黑火都已经死一年了，那些磕了药、脑子不清楚的流浪汉『十字军』也一个不剩了，至于剩下教徒的身份……我发誓，我上次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别人！我，我真的不认识那个杀人犯……真的！」 天知道为什么会有个混蛋，这么「尽心尽力」地模仿他们当时的杀人手法！ 被称为「鼠脸」的男人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的唿吸抖得没那么明显，可前几天这只蝙蝠来问他关于一起兇案的问题时，留下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全。 他缩着头，浑身颤抖，看上去害怕极了。要不是浑身被绑紧了，都恨不得整个人蜷进椅子里。 蝙蝠侠对此无动于衷。 「其他的教徒都受到黑火执事的致幻药物的影响，大多数到现在都没恢復过来。而你是唯一一个主动加入他们，没有被注入药剂的人。」 他冷漠地陈述道。 一周前，他在抓获兇手后，出于谨慎，专门去调查了一遍阿尔文提到的那个邪教案子。 但事实是，杀人案和当初约瑟夫·黑火建立起的邪教没有任何牵扯。邪教覆灭后，剩下零散的教徒也都回到原先流浪汉的身份，并在过去的一周里，被他调查清楚了行踪，没有任何异常活动。 可是……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那个男孩。 蝙蝠侠拿出一张阿尔文的照片。 「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他说他的养父是教团的成员，他自己应该也是。并且那段时间，他和你们在一起。」 「鼠脸」一眼就看到了照片里的人那满头的白髮，当即就傻了眼：「……我不认识他！」 「——那个见鬼的教团里，根本没有什么白头髮的男孩！」 第6章 「真糟糕。」 阿尔文站在黑门岛的悬崖边，虚起眼睛，看了眼已经天边微微泛起的白光，有些苦恼。 他对黑门监狱的构造并不熟悉，熘进去的时候好几次都走错了路，还差点被发现。好在他身体没长开，哪里都能躲一躲。最后成功见到科波特的时候，阿尔文都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这到底花费了很长时间，他只能将原本打算问的问题删删减减，去掉一大半。离开的时候倒是稍微顺利一点，可没想到还是没能赶在天亮前回出租屋。 阿尔文撇了撇嘴，不再犹豫，蹲下身整个人攀到悬崖上，打算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绕开大桥上的监控，和大概率还没走的警察，离开黑门岛。 这时，身后不远处，响起一个陌生的男性嗓音。 「嘿，孩子，需要帮忙吗？」 阿尔文动作顿了顿，直起身回头看去。 那是一个穿着警服的成年男性，下巴和胸前不知道为什么有着一片很重的「阴影」。 见男孩看过来，他友好地招了招手。 阿尔文想了想，大步走过去。稍微走近了些他才发现，对方胸口不是什么阴影，而是很厚的络腮鬍，看上去乱糟糟的，应该很久没打理过。 「是的，拜託了，请……」 话说到一半，阿尔文奇怪地打量了这名警察一眼，接着话锋一转，删掉了所有礼貌用语。 「谢了，送我回东区。」 全然一副把对方当做免费计程车司机的态度。 「司机」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应了一声：「走吧，我的车在前面。」 「不过，你真不走运，这段时间这里一直很平静，偏偏昨晚闹得那么乱……记住下次再来探视家人的话，可得挑个好时机。」 阿尔文跟上去：「不，我不会再来了。关在里面的，是我的前老闆，我只是觉得他一晚上都只能睡在医疗室里有点可怜，所以过去陪他说说话。」 否则，等待他的，就是蝙蝠怪物的一顿打了。 科波特其实说的对，最近的蝙蝠怪物确实下手越来越重，所以如果被抓到越狱，估计就不是几根肋骨能解决的事了。 这么一想，阿尔文突然觉得，之前一万还是赢少了。 「听上去很贴心。」 「一向如此。」 阿尔文言简意赅地结束掉这个话题，侧过脸看向天边逐渐刺眼的日光，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没有继续闲聊的想法。 第12页 这时，警员突然又来了一句：「那为什么不和家人一起呢？家人是被给予的恩赐……」 他的气息、咬字都十分平稳，再加上穿着那身警服，说出这样的话并不违和。 阿尔文却越听越觉得不舒服，甚至由这个男人的声音，联想到了一些噁心的东西。 脱落的带着血丝的牙齿、烧红的烙铁、被子弹射爆的眼球、藏有尖刺的戒指、堆积成山的尸体里钻进钻出的老鼠和蛆虫…… 阿尔文忍不住啧了一声，直接打断了他。 「闭嘴。」 「什么？」 警察微微一愣。 阿尔文不想再跟这个人多说一句话，忍着呕吐的欲望，一言不发地越过对方，朝着黑门监狱大门的方向跑去，头都没回一下。 跑出一段距离后，他发现对方既没有阻拦，也没有追上来，皱紧的眉头才稍稍松开。 不过，阿尔文仍然没有放慢速度，更没有怀疑自己的决定。 他一向对自己的感觉深信不疑。 即便那毫无缘由。 远处，太阳即将完全跃出海平线，阿尔文竖起外套的衣领，再次加快脚步。 好在距离不算远，中途又有不少阴影，很快他就到达了黑门监狱大门附近。 这会儿，守在门口的警察已经陆续离开，只剩下一辆黑漆漆的蝙蝠车停在一旁。 阿尔文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不由一亮。 与此同时，蝙蝠侠问完「鼠脸」，并确定没有任何黑火教徒越狱后，走向了黑门监狱大门。 阿尔文应该只是在说谎。 他心想。 当初那起邪教案影响太大，导致在案件解决后，几乎所有教徒都被立刻记档、拘留、剥夺公民权，再被以谋杀罪和其他罪行起诉。为了黑火执事从各地聚集过来的追随者，也被驱逐回他们各自的所在地。 无一例外。 可他已经查过，所有档案里都没有阿尔文存在过的痕迹。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阿尔文、或者让阿尔文这么做的人，与黑火执事有关。 光看外表，约瑟夫·黑火最多四十多岁，可是他的犯罪记录，却能一直能追溯到这个世纪初。 二十期间抢劫、贩售私酒；三十年代被怀疑是职业杀手；再是1942年到49年、因杀人未遂而获罪入狱；五十年代成了黑邦杀手；六十年代是毒品交易巨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最后，就是这起邪教案。 然而，这个似乎活了很久的罪犯，在一切结束前就死在了他的狂信徒手中，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留下。 他的一切也随之成为隐秘，再也无法被知晓。 如果真的和黑火执事有关，那阿尔文提起这个案子的目的…… 蝙蝠侠快步走向蝙蝠车，身上所有的伤口反覆搅弄着痛觉神经，但只要还穿着制服，他依然能行动起来。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那个说谎的男孩正背着光，坐在蝙蝠车的引擎盖上，快乐地晃着小腿。 蝙蝠侠：「……」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阿尔文微微一顿，回过头，露出一个惊喜的笑。 那笑容灿烂至极，仿佛在黑暗里都发着光。 「哇，你终于来了。能不能送我回去，要天亮了。」 男孩保持着上一次和「蝙蝠侠」见面时的态度，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拒绝一样，左手一撑，跳下车，自说自话地走到车门边，还期待地贴近车窗，朝里面看了看。 「你可以待在这里，我会给你提供一个正式的身份。」蝙蝠侠走过去，声音里隐含着警告和怒火。 闻言，阿尔文愣了下。 他直起身，发现蝙蝠怪物正盯着自己，神情冷淡，甚至是冷漠。 显然，蝙蝠侠对他的出现感到不满和排斥。 「不，你才不会。」阿尔文肯定地说。 蝙蝠侠不想再和他多说什么，走向蝙蝠车准备离开。 「嘿，你受伤了，要不要我帮你开车？或者，你接下来要去抓谁？我可以跟你一起。」 阿尔文凑上前，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 蝙蝠侠抓住他的手臂，拿出手铐，往他手腕上一扣。 喀嚓。 蝙蝠形状的「银手镯」就这么把阿尔文的两只手铐在了一起。 他试着把手抽出来，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阿尔文嫌弃地皱了皱眉，不太理解蝙蝠怪物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把你送去给社工，而不是警察。」 「但你需要有人帮你！」 阿尔文一把抓住他的披风，大声反驳道。 「不然你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能坚持多久？如果你真的杀了人，或是被人杀了，这个城市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蝙蝠侠一时没有说话。 阿尔文知道自己戳中了这只蝙蝠怪物在乎的事。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终于抓在手里的蝙蝠披风，然后继续说：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在不满意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抱怨那些法律条文、抱怨福利制度……甚至抱怨邻居家养的一条狗。他们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还喜欢把精力放到没必要的情绪上，但我不会——」 「我不需要帮助！」 第13页 蝙蝠侠冷着脸拍开他的手，打断道。 他绝对不会再让一个孩子身处险境。 不再给阿尔文任何争辩的机会，蝙蝠侠抓住他的手臂，把人拎到副驾驶上。然后自己去驾驶座，启动蝙蝠车。 随着引擎声轰鸣，漆黑的蝙蝠车唿啸着穿过连接黑门岛与金融区的大桥。 蝙蝠车里，阿尔文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车内的所有的东西吸引走。他好奇地观察蝙蝠车内所有的东西，连方向盘都没放过。 如果不是手上的蝙蝠手铐，他恨不得每一寸地方都上手摸一遍。 好一会儿，阿尔文才重新捡起一个话题来。 「顺便一问，你是不是查过我的身份了？」 没有得到蝙蝠怪物的回应，阿尔文也不在意，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一边敲敲车窗、扯扯安全带，恨不得把所有能做的小动作都做个遍，一边自顾自继续往下说着： 「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这个问题我想只有我的『养父』才能回答，可惜他早就死——我真的不能帮你吗？只是开车也行。你应该不在乎驾照和年龄这种事情的吧？」 和上一次对话时不同，这次他没有掩饰任何对「养父」这个词，以及对这个单词所代表的某个人的不在乎。 在提起死亡时，阿尔文的语气更是过于轻描淡写，甚至等不及说完一整句话，就歪着身体，欢快地换到了下一个话题。 蝙蝠侠看着他歪过来的脑袋，沉默了两秒。 「你的养父……」 轰！ 话没说完，剧烈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一瞬间，平整的路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凹陷！ 第7章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蝙蝠车掀飞出去，滚烫的热浪不断翻涌，几乎要把空气都灼烧殆尽。 阿尔文在爆炸的第一时间就捂住了眼睛。 他无法抵御爆炸本身的带来的伤害，还不如完全相信蝙蝠车的质量，专心避免眼睛被强光重创，起码能杜绝那种仿佛虫子往眼眶里钻，不断啃咬神经的不适感。 但紧接着，玻璃接连不断粉碎、炸裂的声音和高速弹射的石砾撞击在蝙蝠车外壳上的脆响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阿尔文将手指隙开一条缝，发现外面居然充斥着浓白的烟雾。 才刚下意识屏住唿吸，第二次冲击紧随而至。 脑袋勐地撞向车顶，一瞬间，耳朵里充斥着嗡鸣声，耳膜也一阵阵刺痛，阿尔文短暂地陷入恍惚。 没等他从晕眩和疼痛中清醒过来，阿尔文突然感觉到脸上被扣上了个像是面具一样的硬物，手臂也被紧紧握住。 他强撑着睁眼，看向身边那个极具压迫感的模煳黑影，拍了拍握紧自己手臂的那只手。 「我很好，但你再这么用力，我的手臂就要断了。」 防毒面具让阿尔文的声音有些模煳，但蝙蝠侠还是注意到，他并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慌张的情绪。 「我对炸药了解不多，我们现在能出去了吗？」阿尔文活动了一下身体，凑到蝙蝠侠身边，压低声音问。 应该是距离爆炸点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蝙蝠车的保护，现在车里的两人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但在不确定爆炸物类型，和外面还有没有其他敌人的情况下，随意走动基本等于找死。 「你待在车里。」 蝙蝠侠把人按回副驾驶，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然后自己则拉开车门打算出去。 「等等！」 阿尔文急忙一把抓住蝙蝠侠的臂甲，在冷冽的视线投过来的同时，举起自己的双手表示无辜。 「手铐，我总不会还得戴着它吧？」 蝙蝠侠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多犹豫就给他解开了手铐。 阿尔文活动了下重新恢復自由的手腕：「谢了，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蝙蝠怪物冷冷砸过来两个单词： 「stay！here！」 哪怕隔着防毒面具，都能清晰地听出每一个被咬重的音节里，浓浓的警告意味。 「好吧，我知道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阿尔文还一脸认真地点了下头。 像是真的相信了他的保证，蝙蝠侠沉默地下了车。 见此，阿尔文的眼睛轱辘一转，嘴角忍不住翘起。然而，他都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下一秒，只听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和机械活动的声音接连响起，蝙蝠车的外壳迅速发生改变——一层漆黑的金属保护层将整个车身包裹住，连车窗、车轮也不例外。 阿尔文脸上的笑微微一僵。 很显然，蝙蝠怪物看穿了他刚刚的文字游戏，并用实际行动掐灭了他所有不安分的念头。 「……哇，这么多疑的吗。」 试着打开车门，发现确实被彻底锁死后，阿尔文干巴巴地感嘆了一句。 不过他其实没有感到多失落，见出不去，就立即正大光明地在车内探索起来。 ——这可是蝙蝠车！ 可惜的是，阿尔文很快就发现，大多数功能都和车门一样被锁死，开关、按钮都成了摆设，唯一有反应的…… 他看向那块发出黯淡冷光的屏幕，伸出食指—— 「你好，阿尔文少爷。」 随着某个图标在指腹下亮起，一个用着标准英式口音，腔调古怪的声音传了出来。 第14页 阿尔文脸上没有任何惊讶。 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唿，并叫出了「布鲁斯·韦恩」的管家的名字。 「你好，阿尔弗雷德先生。」 另一边，蝙蝠侠刚刚结束和警局局长詹姆斯·戈登的通讯。 在通讯中，他得知发生爆炸的并不只有这里，另外两条通往大桥的路上也发生了同样规模的爆炸。 这是一场针对「蝙蝠侠」的袭击。 砰！ 砰！砰！砰！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推测，白色的烟雾中突然响起枪声。 好在离开蝙蝠车后，他都时刻警惕着周围，这会儿子弹只打在周围的墙壁和他面前的掩体上。 蝙蝠侠却微微皱起眉。 太近了。 枪声比他想像的还要近一些。 而且，对方似乎能知道他在什么位置。 现在周围白色的烟雾仍然没有散去，这种爆炸产生的烟雾带着热量，足以干扰红外扫描设备。可如果是根据他刚刚通讯时发出的声音进行的射击，子弹的落点又过于准确了。 蝙蝠侠看着几乎都落在周围的弹孔，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条街上有一栋刚建起百货大楼，还没开始营业，周围既没什么人，也没有监控。起初，他以为袭击者最有可能藏在那栋大楼里，从高处往下射击。 如果是这样，子弹应该会从斜上方过来，射入墙壁、掩体和地面。 可现在，唯独地面干干净净，一个弹孔都没有。 蝙蝠侠没有轻举妄动，朝着远处扔出石头，石头砸中路边的垃圾箱，发出清脆的响声。 枪声顿时倾泻过去。 蝙蝠侠趁机跑出掩体，果然注意到了一点不自然——刚刚的爆炸后，路面到处是不规则的焦黑色，这让他一眼就看出，井盖和路面的衔接处的颜色有明显错位的痕迹。 像是……被挪动过。 也就是说，袭击者一直藏在下水道里，在听到脚步声时，就会通过井盖上的孔洞往外观察，同时进行射击。 就像过去黑火的十字军一样。 心中有了猜测后，蝙蝠侠往井盖的洞里扔下一颗催泪烟雾弹。 没一会儿，下面果然传出叫骂声和咳嗽声。 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蝙蝠侠当即掀开井盖跳下去。 袭击者身形瘦削，勉力挣扎了两下，就被轻易制服。蝙蝠侠无视对方浑身上下散发的酸臭味，将他的脸压在水流边，冷声喝问： 「谁组织的你们，一共多少人，说。」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很快，我们就会剖开你的胸膛、撕碎你的脖子！而你的鲜血会让祭司归来！这座城市会重新——唔！」明显身份只是一个流浪汉的袭击者不断挣扎着，牙关中挤出疯狂的音节，叫嚣着他可笑又盲目的不屈。 蝙蝠侠的手腕用力往下一压，把他的脸按进水里。发黑的水面上不断冒出的气泡，只是没一会儿，气泡就迅速变少。 等到气泡几乎没有的时候，蝙蝠侠才把人拉起来。 「咳咳咳咳……」流浪汉大口唿吸着下水道浑浊的空气，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我不会……唔唔唔！」 反抗的话语才说了一个开头，他就被再一次按进了水里。 不过这一次，蝙蝠侠很快就放过了他。 「回答问题。」 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濒死的危险，让这个本就卑怯的流浪者求生欲到达了最高，他目光涣散，哆哆嗦嗦地吐出一长串单词，再也没有先前的坚定。 得到答案后，蝙蝠侠把人打晕扔到一旁，并把结果告知给了正在带领警队处理另外两处爆炸地点的戈登。接着，他身形隐入黑暗，直接从下水道挨个制服了藏在其他井盖下的袭击者。 人不多，只有三个。按照这个数量判断其他街道上的伏击者，这一次的袭击规模不大。 他们手里的枪都是制式的，应该刚拿到不久，枪号都没来得及搓掉。 按照他们的话，约瑟夫·黑火没有像他曾经宣扬的那样起死回生，这次他们的统领者，只是黑火执事的一个手下。 ——杰克·贝克。 蝙蝠侠记得这个人。 他曾是黑火执事的喉舌。 在被致幻药剂混乱神智的那段时间，这个人一次又一次传达来自黑火执事的命令。 或者说，「教导」。 蝙蝠侠将三人全部捆起来，掀开井盖爬出去。 此时外面的烟雾已经散去不少，再过不久应该就会完全散去。 不过最好还是得进行一次检测，然后是附近的土地扫描，得确定他们的爆炸物类型和来源…… 至于杰克·贝克。 从去年起，哥谭市就全面普及了监控，这会让一切变得容易一些。 正想着，他身侧的商铺里居然再一次传来爆炸声。 轰！ 墙壁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同时爆炸的冲击让蝙蝠侠倒飞出去。 这一次和先前用的爆炸物有明显的不同。威力小很多，烟雾也没多少。 可过近的距离和夹在其中的碎石还是让蝙蝠侠短暂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 制服上又多了不少新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披风也彻底被炸毁。 而此时，墙壁缺口刺眼的火光中，缓步走出一个人影，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第15页 看到这一幕，蝙蝠侠强迫自己支撑起上身，试图重新站起来。 砰！ 枪声响起，一颗子弹打在蝙蝠侠手边。 像是一个轻蔑的嘲讽。 「蝙蝠侠，上帝给予你恩赐，让你见到大祭司，你却违抗真理，选择站在邪恶的一边！」 来人高声宣判着虚假的罪恶，一步一步走向倒在地上狼狈至极的英雄，脸上表情狰狞而贪婪，双眼中满是暴虐的欲望。 蝙蝠侠沉默着，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腰带中拿出的闪光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视野里早已变得模煳不清的人影。 「这一次，我们会代替祭司，贯彻上帝的意志！给予你——啊！」 哐！ 疯狂的话语戛然而止。 人影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漆黑。 「嘿，我就说你一定会需要我。」 头顶传来男孩轻快活泼的嗓音。 已经收起金属防护层的蝙蝠车就这么停在他面前，驾驶座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里面阿尔文带着得意的笑脸。 「我保证一直待在车里，你的管家可以作证。」 见蝙蝠侠看着自己，阿尔文辩解道。 接着，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蝙蝠车的内置电脑里传出：「是的，阿尔文少爷，考虑到现在事情已经解决，我想现在这个约定已经作废了。能请你把布鲁斯少爷扶到车上吗？」 「好吧，你说得对。」 阿尔文打开门走下车，拉起蝙蝠侠的手臂，想把人架起来。 只是身高、体型的差距摆在那，这个动作在最开始就失败了。阿尔文这才老老实实把人扶住：「抱歉，我只是想试试。」 蝙蝠侠拒绝了他的帮忙，靠在蝙蝠车上勉强保持站立：「你不应该过来。」 阿尔文以为蝙蝠怪物在反对刚刚的撞人行为。 他看了眼那个十几米外一动不动的傢伙，满脸诚恳地说：「我知道你的规矩，他只是睡着了，我保证。」 那边适时地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阿尔文脸上的笑却明显淡了一瞬。 蝙蝠侠：「……」 警察来得很快。 他们熟练地将四个袭击者押上警车，又帮忙把被爆炸波及的受害者送上救护车。 好在现在时间还早，路上没什么人，几人都是轻伤。 「已经检测过了，是他们自制的硝铵炸药。他们把炸药放在盒子里扔进垃圾桶……见鬼的，我们最好速度快一点，我可不想带着人去翻全城的垃圾桶。至于枪的方面，我会让我的人去追查，别担心，有枪号的话，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戈登两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叼着根烟，语气还算。 但看了眼已经简单处理好伤口，却还是能看出伤得十分严重的蝙蝠侠，他脸上到底还是露出一些担忧。 「说起来，你的那个男孩呢，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他的本意是提一下罗宾，好让蝙蝠侠多注意自己的安全问题——拥有这个代号的男孩总是有这样的能力，不论哪一个。 可令戈登不安的是，回答他的，只有蝙蝠侠跳上蝙蝠车的背影。 天空中，不知何时铺满了铅灰色的阴云。 阴云中，闷雷滚动。 要下雨了。 戈登忧心忡忡地看着蝙蝠车疾驰而去，直到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收回目光。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朝旁边的警员招了招手：「那个叫阿尔文的小子呢，去把他送到社工那里。」 也不知道蝙蝠侠哪里捡来的孩子…… 走过来的警员看了一圈：「他应该已经被送走了，我刚刚还看到我们的一个人把他带上车。」 戈登点点头，没再多问。 可是在收队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警队…… 一个人都没少。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 霎时，暴雨如注。 第8章 「神的意志，是一颗难以吞咽的苦药。」 头顶一排排凝结着铁锈的管道，紧捆在手腕上冰冷坚硬的铁链，一两只从头顶落到肩膀上、钻进衣服里，时不时咬上一口的老鼠…… 一切都熟悉得让阿尔文几乎以为回到了一年前，甚至耳边都再一次听见了豢养者蛊惑的话语。 那时，他每一次被吊在这个犹如屠宰场一样的地方，他的豢养者——约瑟夫·黑火，都会慈爱地亲吻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说出这句话。 然后再用藏在戒指里的细针，为他注射药剂。直到致幻效果发作，才会将他放下来。 在药剂的作用下，他每次都会产生肉体融化的错觉，脑子也会丧失所有判断能力。当眼前的一切在光挂陆离的幻象中扭曲，耳边约瑟夫·黑火的话语就变得格外有说服力。 于是—— 「神是一个由外物带来、并经过自己的大脑与眼球的不断捏造和扭曲，最终在骗子的低语中蜕变形成的怪物」 成了阿尔文对「神明」、对「上帝」最初的认识。 不过到了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阿尔文打了个呵欠。 粘稠的血腥味弥散不去，随着每一次唿吸从鼻腔涌入肺腑，让他感觉有点想吐。 喉咙里像是有什么异物想要撑开口腔，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但阿尔文实在不想吐在自己身上，所以忍住了。 第16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多出了一点光。 光的尽头，一个留着杂乱的披肩发，蓄着浓密络腮鬍的男人驼着背朝他走来——是之前那个让他反胃的警察。 「好久不见，阿尔文。」 杰克·贝克叫出了男孩现在的名字。 这让阿尔文有些疑惑：「你是谁？我还以为做这种事情的人，起码会知道约瑟夫·黑火取的那个名字。」 明明被吊着，男孩的表情却十分平静，不是意志足够坚定让他不觉得害怕，而是一种……全然的不在乎。 「……」 这样的反应显然不在杰克·贝克的预料之内。 在一年前的一次「惩罚」，或者说，「洗礼」中，杰克短暂地见过这个男孩。 和现在不一样，那时阿尔文被吊在这里，也是没有挣扎反抗，但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更没有说话、发出声音，就好像明明肉体还活着，灵魂却早就死去了一样。 教团被覆灭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杰克发现这个男孩消失了，他还以为对方是被警察保护起来，送进了疗养院之类的地方，可没想到…… 「你好像很意外。你本来在期待什么？」阿尔文好奇地反问，那双浅淡的蓝眼睛干净剔透，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反应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噢，看来我猜对了。」 得到答案的阿尔文，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 「除了有点不舒服，我其实不太在乎这个。」 「『心灵创伤』这种东西，是有缺陷的人才会有的，和我没关系。」 不是伪装。 阿尔文是真的心情平静。 曾经或许害怕过，但在再一次直面噩梦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早就克服了。 甚至阿尔文觉得，即便再回到见到蝙蝠怪物的那个晚上，他也不会再感到畏惧。 ……嗯，或许吧。 「说说看吧，你想做什么？用同样的名头做同样的事吗？」 阿尔文平静地用着命令句式问道。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他才是这个场景里的主导者。 「这与你有关。」 浓密的鬍鬚和蓬乱的头髮挡住了杰克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双满是贪婪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曾与黑火执事亲密无间，他跟我分享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他如何征服时间的秘密。」 「如果是真的，你觉得他还会死？」阿尔文不屑。 他没有亲眼见证约瑟夫·黑火的死亡，但当时十字军的狂热程度远超所有人的想像。 想也知道，仅仅只是杀死一个「黑火执事」，只会让他获得荣耀，让他的追随者团结起来，引发更大的暴动——这恐怕也是约瑟夫·黑火所期许的殉难方式。 好笑的是，他失败了。 「黑火执事」在蝙蝠怪物的拳头下求饶，最后被他的教徒撕碎。 从肉丨体到精神，死得不能再死。 简直像是什么糟糕的情景喜剧。 「这就是所谓的飞得越高，摔得越惨吧。」 阿尔文无所谓地说着。 不管是黑火抢夺权力的野心，还是这个男人想攫取力量的贪婪，都无聊又乏味，连泡沫塑料都不如，他闻一闻的欲｜望都没有。 「不，那就是真的。在黑火执事死后，他所有的一切都被警察和军队带走，只有这个……」 杰克从破旧的风衣口袋里，拿出一本封面都不太完整的笔记本。 「上面写了如何召唤一个能供人驱策的恶魔。可惜笔记并不完整，仪式只有一小半，现在唯一清楚的，是成为祭品的条件——」 他盯着阿尔文，脸上露出一个笑。 「一个纯洁的……未受洗的孩子。」 * 「你的伤还没好，先生。」 蝙蝠洞里，阿尔弗雷德站在蝙蝠侠身后，托盘里是一杯放了很久已经完全冷掉的咖啡。 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阿尔文少爷的事，我想局长会处理好的。」阿尔弗雷德劝说道，「你现在或许需要一点休息——」 「不行。」 蝙蝠侠站在蝙蝠电脑前，不厌其烦地将某一时间段内的监控录像调出来进行播放，那辆被杰克·贝克抢走的警车也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屏幕上。 他很快就能找到杰克·贝克的藏身地。 可这并没有让蝙蝠侠感觉好一些。 想到约瑟夫·黑火的那些手段，和那些近乎疯狂的教徒，他就无法放松下来。 尤其是…… 他的手边放着一本笔记，是阿尔文被带走前遗留下的。 戈登把它作为线索交给了蝙蝠侠。 上面的东西记得很零散，笔迹也十分稚嫩，内容夹杂着脏话和一些引用错误的讽刺性俚语，还有一些明显的拼写问题。 这无一不在说明，又一个孩子遇害了。 蝙蝠洞里，他身后那些属于杰森的东西，更进一步加深了这种痛苦。 「这是我的错。」蝙蝠侠哑声说。 在爆炸发生前，他就多少猜到阿尔文口中的「养父」应该就是约瑟夫·黑火，即「黑火执事」。 他想到了，那场突然袭击是冲着阿尔文去的。可怎么都没注意到，那些疯狂的追随者，居然还混入了警队。 第17页 「一切都会顺利的，布鲁斯老爷。」 阿尔弗雷德放下托盘，走到蝙蝠侠身边，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试图给予这个孩子一点力量。 「你是蝙蝠侠。你会把一切都做好的。」管家肯定地说。 蝙蝠侠沉默地攥紧双手。 他无比希望阿尔弗雷德的话是对的。 十分钟后，完好的漆黑色披风完全盖住缠满绷带的上身。 蝙蝠侠重新穿上了制服。 他会找到那些人，给他们上一课，并且确保这节课会让他们永生难忘。 蝙蝠车再一次轰鸣着离开蝙蝠洞。 那辆被杰克·贝克偷去的警车，最后消失的地方十分熟悉，就在哥谭市的老城区。 看到确切地址的时候，蝙蝠侠稍微有些惊讶，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因为老城区下的那片下水道，正好有个让他至今都印象深刻的东西—— 当他跳入下水道，闻到那一丝明显的血腥味的时候，蝙蝠侠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按照记忆，蝙蝠侠逐渐朝着这座黑火执事曾经的地下帝国深处走去。 那时，他不清楚这片下水道里的这片区域，导致不断撞上巡逻的教徒，但现在，他已经对这里了如指掌。甚至蝙蝠电脑里，还有一份关于哥谭下水道和铁路的完整地图，并且会随着每一次的修缮、重建，进行定期的更新。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光线变得越来越暗，蝙蝠侠不得不打开手电筒才能继续前行。而随着黑暗的侵袭，那一丝血腥味也越发浓郁。 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蝙蝠侠记得很清楚，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处尸体堆积地。 大多数死在十字军手上的人——除了那些被吊在街道两侧示威的警察、军人——最终都会被扔到那里，成为无数的老鼠的饲料。 直到后来案件结束，为受害者进行集体葬礼的时候，绝大部分都只能找到一截残肢，最多再加上几根带着无数老鼠咬痕的骸骨。 蝙蝠侠不自觉屏住唿吸，拐入岔路，绕开了这处曾经的血肉地狱，转而走进另一条通道里。 血腥味仍然没有散去，两侧的石壁上依稀还能看见大片的鲜血干涸的黑红色。 这条通道两侧原先都挂着尸体，按照约瑟夫·黑火的说法，这么做，只是让他们为荣耀、为真理铺路。而在这通道的尽头，那里有个特殊的地方—— 血池。 他当时和……罗宾一起潜入的时候，约瑟夫·黑火就站在血池里，头顶上方是十多具脖颈被割开的新鲜尸体，鲜血淋漓而下，将他的皮肤、和那头白髮都染成了刺眼的猩红色。 现在……杰克·贝克似乎打算重建这里？ 这一路上，蝙蝠侠看到了很多人拿着火把在巡逻。他们手里拿着武器。棒球棍、斧头、刀…… 没有枪。 看来之前那几把是他们的全部了。 人也看上去不多。 这是个好消息。 人太多的话，恐怕都就不得不再一次用上一年前的办法了——带上几把装满麻醉弹的枪，说不定还得改装一下蝙蝠车。 蝙蝠侠正根据这些人巡逻的方向，粗略判断着具体人数。就在这时，黑暗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这群人似乎还是在用无线电进行交流，蝙蝠侠心想。 他关掉手电筒，藏起脚步声，熟练地靠近了些。 很快，蝙蝠侠就能听清楚了。 他发现这些再一次被杰克·贝克聚集起来的教徒，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找到祭司了吗？」 「没有，真见鬼。c-14通道的人呢？！快，你们去c-8通道找找！」 「老大那边……」 「老大那边我去说，你们赶紧去找人！要不然赶不上时间了！」 「……」 ……「祭司」？ 蝙蝠侠皱起眉，绕到其中一队人后面，等到他们和其他队伍分散开，就迅速从岔路发动袭击。 想要知道杰克·贝克的目的，和阿尔文被关押的地点这是最快的方法。 这几人很快选择了坦白，可内容却让蝙蝠侠无端感觉到不详。 「仪式，是仪式！」 「老大说那个孩子是祭司，他继承了黑火执事的力量，能让我们超脱痛苦，得到神的恩赐！」 「对，没错，但祭司现在不见了……我们都得去找他……老大说，让我们把祭司带到内室去……」 联繫起杰克·贝克从本就不多的教徒中，特地分出一批人去重建那个血池的举动，蝙蝠侠心里不由地微微一沉。 他加快脚步，往内室赶去。 既然杰克·贝克让人把阿尔文带去内室，那么他自己应该也会在那里。 曾经内室属于黑火执事，里面的装潢奢靡到以政治手腕和生活奢侈闻名的菲律宾的第一夫人——伊梅尔达·马科斯都会感到宾至如归。 不过现在…… 蝙蝠侠绕开巡逻和搜寻「祭司」的教徒，撬开门锁，走入早就已经空无一物的内室。 里面漆黑一片，除了石砾和灰尘，连一根火把都没有。但偏偏这样的环境下，蝙蝠侠发现了一些一年前没发现的东西——一间藏在墙壁后的暗室。 或者说……牢房。 因为墙壁已经碎裂，他没怎么费劲就钻了进去。 第18页 这间地牢是半坍塌的状态，很奇妙的是，不知道这个缘故，或者是建造的时候本就不严密，站在这里，居然能够模模煳煳听见外面的一些声音。 蝙蝠侠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正想离开。可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入口暗门的背面有很多细小的划痕。 很多很多，密密麻麻。 应该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划痕距离地面不高，而且大多数是一些意义不明，古怪圆润的图形，看上去幼稚又荒诞，像是一个孩子无聊时的腻想。 不等蝙蝠侠细想，外面突然传进来一阵阵激动、混乱的高唿声。 数十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震得耳膜发痛。 其中，被他们喊的最清楚、最响亮的只有一个单词—— 「祭司」！ 蝙蝠侠以为阿尔文已经被教徒抓住，可当他顺着声音找过去时，却见到了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孩—— 他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亚麻布长袍，脸上的粉底已经被洗干净，潮湿的黑色短髮贴在脸颊上，让皮肤看上去黑暗里都白得像在发光。同样恢復白色的眼睫微微垂着，将那双蓝色晶体般的眼睛衬得冷漠至极。 痛苦得不到救赎的人挤在他脚下，举着双手，不断高唿，恨不得踩着其他人往上爬。 而阿尔文则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疯狂的景象，神情中……居然带着蝙蝠侠曾经见过的悲悯，仿佛下一秒就会垂下泪来。 阿尔文没有注意到黑暗中的骑士，先前被注射的致幻药剂已经起效，这也是他现在被堵在这里的原因。 现在，他的视野中，挤在脚下的早就不是教徒了，而是一些鲜血淋漓，肢体畸形的怪物。 他几乎能够清楚地看到，裸露在外的肌肉组织纤维随着每一声嘶吼微微震颤，血液从狰狞的口器中流淌到地上，不断蠕动，像是有着独立的生命…… 但阿尔文真正噁心的，不是怪物，而是那些疯狂朝他倾泻而来的情绪。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大多数教徒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约瑟夫·黑火和杰克·贝克通过言语诱导，回应并满足了他们卑怯的渴望，他们才会变得这么狂热。那种能被他几句话骗过去，为他打开暗室的门，帮他松开铁链的人几乎不存在。 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感受到来自这些人的愤怒和痛苦。 仿佛身处一口燃烧着欲｜望的大锅。 那个早死的豢养者说，这是他的职责，他的使命。他会通过他们的痛苦，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最终触及真理，聆听到上帝之言。 简直—— 无聊透顶！ 根本没有上帝之言，更没有真理！不论过了多久，他的耳朵里也只有无数的死亡、愤怒、痛苦与哀嚎！ 或者，「真实」本就这么让人反胃。 阿尔文情绪越发平静，连心跳都没加快一点。 他瞥了眼伸得最长、几乎要抓住衣服下摆的那只爪子，皱了皱眉，抬起手，勐地一划—— 霎时，鲜血飞溅！ 惨叫声瞬间被淹没，连带受伤的怪物都被挤了下去。 像是被其他怪物吃掉了一样。 阿尔文将蝙蝠镖藏回袖子里，也不管溅到脸上的血，目光随意扫过下面所有人。 「——闭嘴。」 他神色一冷，吐出两个单词。 顷刻间，所有高唿声消失于无。 只剩下无数回音，还在迴荡在石壁间。 这一刻，他不像猎物，不像祭品，反倒像是这群怪物的领袖，那个扯住他们缰绳的人。 第9章 「你们认为自己是上帝意志的代行者，总是想惩治不义、洗去痛苦，得到美好的命运——」 阿尔文展开双臂，脸上褪去冷漠，浮现出温和怜悯的笑，每个咬字都清晰地迴荡在下水道里。 「可以，我允许了。」 「你们想要的，我给你们。」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起初所有人都毫无察觉，欢唿着要将他拉下高台，但没一会儿，震动就越来越明显，再难忽视—— 轰隆！ 突然，爆炸声从他们身后的通道中传来，紧接着，巨大的水流声一下子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 他们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湍急的水流已然倒灌进来，将人群一下子冲散！ 阿尔文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旁边的墙壁勉强站稳，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 下水道这片区域离河道很近，最近又经常下雨，水位偏高。堵住其他岔路后，不需要太多炸药，也能让河水涌进来。 按照他的预想，只要所有人引到一起，再引爆炸药，就可以拖延足够的时间。 可是……水太急了。 看着没一会儿就没过脚面的水位，阿尔文没时间多想，转身就跑。 这么大的动静警察不会没发现，现在他要做的，是在这群傢伙脱困前离开。 在被带进来的时候，阿尔文强迫自己记下了路线，现在不需要再多花时间分辨方向。 然而—— 砰！ 一声爆裂的枪响迴荡在下水道里，阿尔文只觉大腿一阵剧痛，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呃啊！」 阿尔文下意识低头一看，大片猩红色在白色的亚麻长袍上晕染开来。 第19页 不行。 跑不了了。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结论，阿尔文却绷着脸，咬紧牙关，挣扎着重新站起来，一点点往前挪。 一步。 两步。 「没关系……只是痛觉而已，我可以克服的……腿还可以动……」 他要……出去。 重新回到地面上。 而不是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发臭！腐烂！ 什么都不能阻止他！ 偏偏这时，身后了杰克·贝克的声音。 「你该去完成你的职责了，阿尔文。」 杰克一步步从阿尔文刚经过的岔路中走出来，他的鬍子上沾着血，手里拿着一把冒着硝烟的枪。 显然，刚刚偷袭的就是他。 「那些帮助你堕落的叛教之人已经处决。你蛊惑了他们，欺骗了他们。现在他们为你死了，再也不会有人会来救你。」 「『救』？他们只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满足自己的妄想而已。」想到那几人扭曲的面孔，阿尔文撇了撇嘴，「而且死了就死了，他们被上帝抛入这个世界，现在只是回去了。很快，你也会和他们一样。」 杰克走到阿尔文跟前，一脚把人踢倒在地。 「唔！」 阿尔文吃痛，身体不自觉蜷起，却被杰克一把扯住衣襟，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过去这一年，你忘记了曾经的荣耀，甚至连灵魂也已经变得软弱，现在你有一个重新回归真理的机会……」 杰克阴沉着脸，继续咬牙切齿地说着神神叨叨的鬼话，仿佛这能让他忽视身后越来越响的水流声一样。 「好啊，我保佑你等会儿能长出一对鱼鳃。或者，其实我更想保佑你，死得不那么折磨人。」 阿尔文暗暗捏紧蝙蝠镖，迎着杰克满是愤怒和杀意的目光，脸上没有一丝慌乱，连唿吸都依旧平稳。 现在的杰克想要的是「活着的祭品」，并且通过仪式获得所谓的力量。但是已经无法达成了，因为水流马上就会涌过来。 阿尔文能清晰地感受到杰克的着急、愤怒，以及，亲眼目睹黑火执事的死后，产生的…… 噢。 他在质疑。 阿尔文脸上露出一个笑，继续说了下去。 「你好像很慌。你在担心什么？」 他歪着脑袋，平静地看着这个落魄、兇恶的男人，没有用上任何讽刺的音节，却满是嘲讽与轻蔑。 没得到回答，阿尔文也不在意，或者说，他本就没想得到回答。 「我说过，你们都无聊透顶。」 「虽然约瑟夫·黑火好像和你说过很多，但其实你和其他教徒有什么区别？你们都目标渺茫、流离失所，站在一片被所有人遗弃的泥沼里，不断用痛苦、愤怒、嫉妒、悲伤……所有一切负面情绪，来填充自己那具平庸至极的躯壳。」 「同时，还不断恐慌着，连这样的生活都要失去。」 「即便那位『黑火执事』带领你们看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又有什么用？你们只是被他形容出来的假想物奴役了，主动把自己关进了那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更加可悲的世界里，直到现在都走不出来！」 「就像你。直到现在，还像是抓紧最后一根稻草那样，试图捡起那个失败者的骸骨，去找到所谓的力量！」 阿尔文一错不错地直视着杰克的眼睛，抓住他每一丝动摇。突然，话锋一转。 「可我不一样。」 「我能从幻觉中挣脱，能感受到你们的痛苦，然后接受它、包容它，在不被影响的情况下接纳全部，甚至从中汲取营养，补全自己。」 「我走上地面，做所有我想做的事，学所有我想学的知识。我不需要什么神的引导，不需要别人给的虚假妄想！」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个音节都好像在杰克耳中迴响。 「因为我是完美的。」 「——我，即是真理。」 杰克不由地瞪大眼睛。 ……疯子。 这个小鬼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阿尔文的声音中，又有种不容置否的意志，将他紧紧缠绕，让他发不出任何一个质疑的音节。 甚至……心中的天平还隐隐产生了倾斜。 杰克表情扭曲了一瞬。 「不！妈的！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啊！」 话还没说完，杰克突然哀嚎起来，枪也掉到地上。 原本拿枪的右手手背上赫然钉着一枚蝙蝠镖，同时颈侧也渗出血来。 「蝙蝠……？！」 阿尔文下意识收起手里的蝙蝠镖不让人看到。 他本来是想趁这杰克情绪激动、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可惜蝙蝠怪物的动作更快一些，不然现在，杰克应该只能捂着脖子等死了。 「该死！该死的！！」 杰克一把扔开阿尔文，弯下身去捡枪，同时警惕地环顾左右。可下一秒，蝙蝠侠的身影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杰克身后，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把他整个人狠狠砸到墙上。 一声沉重的闷响过后，杰克被撞得七晕八素，连句完整的求饶都没说出口，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干脆利落。 阿尔文趁着蝙蝠怪物没转身，用力抹掉脸上和手上的血，询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赶紧走吧，这里马上要被淹了。」 第20页 说话时，阿尔文下意识用上之前见到蝙蝠侠时语调，只是这一次，表情没有及时跟上，看着有些违和。 蝙蝠侠没有在意，只是沉默地蹲下去，帮他紧急处理腿上伤口。 伤口不算严重，没有伤到大动脉，很快就止住了血。 「已经没事了。」 蝙蝠侠低声安抚了一句，把阿尔文抱起来，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阿尔文突然想起来，那个方向是放了炸药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爆炸。 「等等，别去那边。那边是……」 「我知道。之前我去把炸药换了一个位置。」蝙蝠侠说，「外面现在是暴雨。」 阿尔文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蝙蝠怪物的意思。 暴雨的情况下，如果再按照先前的路径……恐怕不仅是那些教徒，连他自己都会淹死在这里。 阿尔文愣愣地抓着垂在他肩膀的披风，嘴巴张合了两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终，他只发出一声鼻音，勉强算是回应。 沉稳的脚步声混杂在水流声里，格外让人安心，还有那不知道是谁身上的淡淡血腥味和药味。 离开下水道时，蝙蝠侠嘴巴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只是刚一出去，暴雨就一下子淋了满身，蝙蝠侠的声音混杂在淋漓的雨声里，变得模煳不清。 但阿尔文还是听清了。 他说。 「一切都结束了。」 外面，警察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本来想下去，但是被蝙蝠侠阻止了，现在见人出来，当即明白这个义警又一次独自解决了案件。 阿尔文感觉到蝙蝠侠的情绪似乎相对放松了些。 他想了想，现在的蝙蝠侠应该会更容易交流，于是迅速在心底准备起说辞。可还没开口，蝙蝠侠就已经把他交给了医护人员，并用沉默，拒绝了他们想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好意。 一被交出去，阿尔文就被护士裹上了一层毯子。等他把头从毯子里露出来，一回头，发现蝙蝠已经不见了。 只有一个个昏迷的教徒陆续从下水道里被拉上来，还有杰克·贝克。 阿尔文站在原地，任由雨水顺着皮肤淌下。无端地，他感觉到了一丝茫然。 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蝙蝠侠。 那个被他称之为蝙蝠怪物的蝙蝠侠。 「嘿，孩子，赶紧过去。」护士催促着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的阿尔文。 思绪被打断，阿尔文缓缓地眨了眨眼，没再多想，跟随着护士的动作朝救护车走去。 不远处，戈登看到这一幕稍微松了口气。 「局长，这次收缴的是不是也要……」 警察话没说完，戈登先注意到了他正手里拿着的东西。 「……笔记？」 第10章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十分刺鼻。 阿尔文不太喜欢。 尤其发现这里住了不少毒瘾患者后，他越发觉得自己没必要和那群人一样待在这里。 可现实是，就算枪伤不严重，很幸运地没有伤到骨头，也还是需要住院，避免感染。 ……简直浪费时间。 「你恢復得不错，不出什么问题的话，一周后就能出院了。」 过来换吊瓶的护士，很熟练地给了个安抚性的回答。 在哥谭市的医院，总能见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伤病案例。要不是阿尔文年纪太小，这种程度的只能算轻伤，医生最多开上几片止痛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我回去一样能恢復得很好。」 阿尔文这两天被迫调整了生物钟，导致现在浑身不舒服。 「那群社工可不会相信这一点，哪怕你现在立刻活蹦乱跳地跑出去，他们都会觉得这是枪伤后遗症。」 护士半开玩笑地说着。 阿尔文：「……」 他没听出这是个玩笑。 在案子解决后，蝙蝠侠没再让警察把他送到社工那里，但没两天，社工就找了过来，还想给他安排一个收养家庭。 本来房东女士是能够应付过去的，可他们上门拜访的时候，看到他的卧室里连窗户都没有，就认为他遭受了不合理的对待，不能再接受房东女士的「收留」。 得尽早让蝙蝠怪物……让蝙蝠侠点头。 护士换好吊瓶，看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阿尔文，很贴心地给了个建议：「别担心，男孩。如果你只是想出去走走，还是没问题的——最近都是阴天。」 出去走走？ 「我会的。」 阿尔文认为这个想法不错。 现在伤口的疼痛已经不会影响走路，跑起来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于是，护士离开后，他拖着输液架走出病房。 「出去走走」前，他需要准备充分一些。 比如，了解一下晚上的查房时间，和最近的值班人员。 可还没离开这层楼，阿尔文就被一双手拖进楼梯间。 「阿尔文……你小子居然现在才来……」 阿尔文还没站稳，就听见对方一上来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说话咬字还时轻时重，精神像是有些恍惚。 可他没认出来这傢伙是谁。 阿尔文看了眼对方那颗圆润的光头，有些疑惑。他一向不喜欢记没必要的人事物，但这么明显的特徵，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21页 他能感觉到，这个傢伙似乎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那种露骨的希冀与渴求，和那些教徒没什么两样，无聊又噁心。 果然，光头接下来的反应和阿尔文预料的一样。 他紧紧握住阿尔文的手臂，脸上满是迫不及待。 「快快快……你那还有没有货？快点拿出来！」 「货？」 阿尔文想起自己的上一份工作，确实包含这样的内容。 「我早不干了。」 他给出答案后就想走，结果刚抬脚，又被对方立即用力按住肩膀。 「不可能！！该死的！！就你也能从老大那边辞职？！！」 光头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表情也一下子变得狰狞。 阿尔文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闭嘴！怎么，这里的止痛药不够你吃的吗？」 作为毒品的合法平替，止痛药基本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不然医院也不会有这么多吸毒者。 阿尔文不想跟这个人浪费时间，正想随便报个名字让光头去烦别人，但想到自己前任老闆最近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就多问了一句：「企鹅现在被关进了黑门监狱，康森先生的那批重型子弹找到其他买家了吗？」 「这他妈不是废话，见鬼的，你赶紧把东西给我……！」 光头骂骂咧咧地想自己动手找货。 突然，走廊里由远到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哐！ 「嘿！放开那个孩子！」 几个保安闯进来，立即制服了光头，不顾光头的奋力挣扎和含煳不清的嘶吼，直接强行把人拖走。 阿尔文没有问到关键信息，不满地皱了下眉，心中更是疑惑，这几个保安……为什么像是知道他在这里一样？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其中一个保安见阿尔文还站在原地，以为他被吓到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你没事吧？这次还好你的朋友来喊了我们，在这里你可得小心一点，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 「朋友？」 阿尔文顺着保安的目光看向门后，只见一个黑头髮、蓝眼睛的小鬼正盯着自己，脸上带着友善的笑。 又一个陌生人。 而且好像又是一个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人。 虽然这个男孩给他的感觉，和刚刚的光头、以前的教徒都不太一样，但他们目的是一样的。 确定这一点后，阿尔文走过去，开门见山道：「你想要什么？」 男孩没见过这种操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阿尔文是在质疑自己的目的，连忙解释起来：「我刚刚看到他把你拉进去，就去找了保安，额，他应该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没有……」 阿尔文：「……？」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男孩不有事直说，也没心情听完这串没必要的解释。 「别跟着我。」 丢下这句话后，阿尔文转身就走。 男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立即跟了上去，并且这次他换了个说辞：「额，好吧，我确实是特地过来找你的。我想问问关于最近那起邪教案的事，你是倖存者，对吧？我跟护士确认过了。」 阿尔文脚步一顿，这才正眼打量起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 「你想知道什么？」 男孩眼睛一亮：「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蝙蝠侠是不是也在？你见到他了吗？报纸上的报导都很模煳，我明天就要回学校，没时间去那边调查了。」 所以这小子感兴趣的是案件本身和…… 「你很喜欢蝙蝠……侠？」 男孩认真点了点头：「没错，所以你能跟我仔细说说吗？」 噢，一个对蝙蝠侠感到好奇的小鬼。 得到一个完全不出人意料的答案后，阿尔文拖着输液架扭头就走。 他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在顺利得到了夜班查房的顺序和时间后，阿尔文就专心准备起了自己的夜间活动事宜，把这次小小的偶遇抛到了脑后。 前任老闆那批货里全是达姆弹，就是那种一枪下去，正面看着只有一个弹孔，背面却能炸出一个坑的见鬼东西。 蝙蝠侠不可能允许它们出现在哥谭市。 之前那个光头说货物已经有了买家，也没表现出被截胡的烦躁，那么很可能交易还没完成，而且时间大概率就在这几天。 他最好提前找到时间和地点。否则，他大概只能去警局楼顶的蝙蝠灯旁边抓蝙蝠侠了。 结果，到了晚上。 当阿尔文顺着窗户离开医院，就看到下午见到的那个男孩，此时脖子上挂了个相机，从一个楼顶跳到另一个楼顶。从助跑到起跳、再到落地，整个过程熟练又流畅，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阿尔文：「……」 所以，这傢伙是下午没得到答案，就趁着还没天亮去调查老城区那边的下水道？ 那边应该还淹着吧？ 就算过去也找不到什么关键的东西。 看着那个已经越来越远的身影，和对方胸前的相机，阿尔文想了想，拿出那枚蝙蝠镖，随意抛了两下。 飞镖这东西需要长期训练，不然准头很难保证。尤其还是这种特制的、蝙蝠形状的飞镖。 但是—— 「愿圣光保佑我。」 第22页 这么说着，阿尔文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男孩的背影飞出蝙蝠镖。 叮！ 一声脆响。 蝙蝠镖堪堪擦过男孩身侧，钉在他脚边。 月光下，飞镖锋利的边缘反射着冷光。 第11章 提姆·德雷克听到动静，下意识低头，视线立即锁住蝙蝠镖，并且几乎同时，辨认出它是一年前的样式。 ——拦下他的不是蝙蝠侠。 而且，就算蝙蝠侠有使用旧装备的可能，他也绝不会用这种挑衅、威胁的方式拦下一个孩子。 提姆无比坚信这一点。 他在心中迅速分析起现状，并保持着警惕，缓缓回过身，结果发现，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人，除了…… 提姆看向对面楼顶上，那个有着黑色头髮和白色眼睫，外表看上去有些病态的「邪教案倖存者」正站在那里。 阿尔文。 一个没有姓氏的奇怪男孩。 显然，刚刚掷出飞镖的人就是他。 提姆觉得有些奇怪。 白天的时候，他试着和对方搭话，可阿尔文的态度相当恶劣，没有任何想搭理他的意思，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做？ 而且，阿尔文的这枚蝙蝠镖是哪来的？ ……等等。 「一年前」？ 提姆微微一愣。 他立即想起了一年前发生的那起邪教案……所以，在那个时候，阿尔文就已经和邪教扯上了关系，还因此见到了蝙蝠侠？ 可阿尔文现在挑衅他又是想做什么？阻止他去调查？ 这个傢伙的身上简直浑身上下都是谜团。 提姆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猜测。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阿尔文朝他招了招手，还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把蝙蝠镖扔回来。 提姆：「……」 那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和白天的那些祈使句一样，十分不舒服。 只是，提姆怀着怀疑和疑惑，将蝙蝠镖扔回去后，他意外地发现，阿尔文……似乎变得友好了一些。 不仅道了声谢，还提醒了他一件之前绝对不会想到的事。 「什么？都被水淹了？」 提姆惊讶地看着他。 阿尔文将蝙蝠镖收回袖子里，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确认一下。」 「呃……谢谢。但为什么你会……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不想和人提起这个案子？」 提姆没有怀疑阿尔文的话。 这么夸张的事，就算他跑过去确认，也很快会在报纸上见到相关的内容。比如，韦恩集团帮忙修缮老城区下水道之类的——作为九岁时就发现蝙蝠侠与罗宾真实身份的人，提姆早就能做到一一对应起韦恩集团动向与蝙蝠侠的行动。 他会这么问，实在是阿尔文前后的反差，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阿尔文改变了主意？又或者…… 阿尔文：「……」 这个小鬼怎么那么麻烦？ 虽然不知道具体在想什么，但那种自以为遮掩起来的怀疑、戒备和疑惑，实则几乎明明白白地摆在明面上，看着就觉得烦人。 阿尔文忍不住啧了一声。 「不，我白天不想理你而已。」 提姆：「……」 居然没几句话就又变回白天的态度了。 阿尔文才不在乎提姆会怎么想，只想赶紧结束这次对话，得到自己想要的：「我想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和蝙蝠侠有关的案子，你都会去这么现场调查？」 牵扯到蝙蝠侠，提姆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试探性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要你的调查结果。」 阿尔文直截了当地提出条件。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关于那个邪教的事。」 提姆下意识想皱眉，但忍住了，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阿尔文。 给是不可能给的。 他知道蝙蝠侠与罗宾的真实身份，调查内容里难免会带上一些容易让人产生怀疑的内容。但想到阿尔文身上越来越多的谜团，提姆没有立即拒绝。 「为什么？……你也喜欢蝙蝠侠和罗宾？」提姆作出犹豫的样子，有些迟疑地问。 「是的。」 阿尔文毫不心虚。 提姆却越发怀疑起来。 「……我很愿意给你，可我把它们都放在学校里了，而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得住校，你知道的，寄宿制学校就是这么不方便。」 说到这，提姆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真诚地提议道：「不过……你如果真的那么想要的话，要不你给我留个地址？我想我可以寄给你。」 又是试探和谎话。 阿尔文盯着他看了两秒。 「不，还是不麻烦你了。」 阿尔文彻底没了装瞎的欲望，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向下去的楼梯。 夜间活动的时间不算多，他还不如趁早去搞清楚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等等！」 提姆没想到阿尔文能这么自说自话，下意识把人喊住。 「你要去做什么？」他停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转折道，「我记得你白天还在输液……你的伤应该还没好吧？」 阿尔文脚步一顿，回过头，也扯了个谎：「復健。我觉得天气不错，到处走走，锻鍊一下，说不定能少待几天医院。」 第23页 提姆看了眼阴云再一次遮住月亮的天空，不由一哽。 「……好吧，今天天气确实不错。那你继续吧……我得回去睡觉了。顺便，谢谢你刚刚的提醒。」他像是真的信了这个敷衍至极的谎言，十分配合地回答道。 阿尔文觉得这傢伙无聊透了，居然这都不戳穿。 「再见，愿圣光保佑你。」 阿尔文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笑，温和友好。 提姆翘起嘴角，回了一个笑，天真单纯。 两人友好分别。 然后，不约而同地，在背过身的一瞬间，都迅速冷下了脸。 甚至，阿尔文在走入楼道，完全离开提姆的视线后，立即加快脚步下楼，一头钻进阴暗的小巷里。 他不认为这是多此一举。 那个黑头髮的小鬼太喜欢提问，还明显对他表现出了怀疑，谨慎一点很有必要。 阿尔文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尤其多注意了一下几个无光的角落，确定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动静，又接连绕了两个大圈，才朝着目的地赶去。 熘出医院前，阿尔文去找过一次之前的那个光头，用几片止痛药，换得了之前被打断的话。 和白天的时候比起来，光头的精神更加恍惚，阿尔文用了很大力气才让他勉强捡回说话能力。可惜，光头知道的东西不多，阿尔文只得到了一堆主要由「不知道」「不清楚」构成的回答。 唯一勉强算得上清楚的，是那批货现在大概的存放位置。 可阿尔文来到光头说的港口，看着一个挨着一个、几乎没什么明显区别的仓库和无数堆叠在一起的货柜，才意识到，「大概」这个词的水分含量有多高。 不过，问题也不大。 阿尔文踩着废弃建材爬到货柜上，想要从高处找到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很快，他注意到靠近岸边的位置，一辆货车开了进来。昏黄的车灯闪烁了一下，将两侧货柜上密集的铁锈，照得多了几分畸形与恐怖。 没一会儿，货车停在其中一间仓库附近。 车门打开，两个马仔裹紧外套叼着烟跳下来。他们打开车厢，合力抬出一个半人高的板条箱，一点点挪向大门紧闭的仓库前。 其中一个回头看了眼车厢里好几个堆叠在一起的板条箱，拉下脸忍不住抱怨起来，话里还夹了好几句俚语脏话。 「真他妈重，该死的，这东西都搬了多少回了……要我说怎么不干脆吞掉企鹅人的钱，这样不就……」 「得了吧，」旁边的同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听说是他们主动找上的老大……也不知道哪来的消息，不过，哈，那群怪胎的事情谁能搞得明白。」 「见鬼，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真的吗？那要不要我替你干？」 「fuxk！」 两人当即扔下箱子拔出枪，枪口对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货车车厢上的阿尔文。 「huh，夜里闲逛的小鬼？你以为你——」 「等等，你是阿尔文？」 「阿尔文？就是那个……一万美金？」 两人面面相觑，姑且放下了枪，只是仍没收起来。 阿尔文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戒备，跳下车厢，语气轻快地打了个招唿：「哇哦，所以现在你们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要我说你可干得漂亮，操，如果可以我他妈也想去……咳，所以你来这儿干什么？」 阿尔文耸耸肩，说着半真半假的话：「企鹅现在进了黑门监狱，我以为能松口气，结果总有一些傢伙自作聪明，想趁这个机会捞上点……啧。」 听到这话，两人才终于放下戒备。 「哈！所以你想让老大帮你？那你可真是——」 哐！ 他话没说完，仓库大门突然完全打开。 一个提着煤油灯、穿着蓝色工服的胖子走出来。不等两个马仔动手，胖子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来拿货。」 阿尔文愣了下，下意识观察起这个「交易对象」，却不经意和胖子对上了目光。 一瞬间，说不出的噁心感在胃里翻腾，仿佛灌满了浓浆。 阿尔文指尖忍不住颤了颤，差点真的吐出来，又很快被他熟练地压了下去，连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只是……那种异样的感觉，始终停留在神经末梢，就像是滑腻的蠕虫爬过，留下了一串透明的黏液。 交易对象居然是这群傢伙。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心中满是惊讶。 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的，只有一类人。 他们大多只是普通人。有工作、家庭，却因为各种各样放原因不被理解、受到排挤，有差不多的精神疾病，身处压抑的生活环境里，却也因此被吸引，产生了信仰与幻觉。 他们是小丑帮。 不是那群被僱佣的、和消耗品没两样的马仔。 而是小丑最忠诚的那批追随者。 第12章 夜风拂过，濒死的月光刚从云层后挣扎出来一点，又很快被掩去，天空再一次变得黑沉。仓库里那点灯光看上去明亮了起来，却因为灯光里站的人，显得有些阴森。 「拿你妈的货，说好的交易时间可不是今天，赶紧滚远点！」 第24页 其中一个马仔不耐烦地大喊，看着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手却不自觉握紧了枪。 阿尔文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小丑的追随者还不至于到不要命的程度，不可能一个人毫无准备地过来抢货。 这个胖子绝对做了什么安排，来保证能拿到这批货。 阿尔文用余光扫过四周，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往后退。 现在已经知道了交易对象和货物情况，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这会儿，胖子正好被马仔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阿尔文。 「说好的日期……日期……日期……啊哈！」 胖子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个词，突然高兴地大笑一声，从工装口袋里摸出一个红鼻子戴到鼻头上，接着又掏出一支笔和一个记事本，刷刷刷接连划掉好几个日期。 「说好的日期！现在到了！」 说完，他维持着脸上僵硬又夸张的笑，把记事本往两人眼前一摊。 「我来拿货了。」 划满红叉的记事本，戴着红鼻头的诡异笑脸，活像是恐怖片里的小丑跑了出来。 两人不由地一憷，反应过来后，色厉内荏地大声骂了起来：「你这婊子养的——」 一旁，阿尔文没被这齣拙劣的个人秀吓到，默默趁着这个机会又退了好几步，然而下一秒，后背突然撞到了什么障碍物。 一个……带着体温的障碍物。 阿尔文微微一僵，缓缓回过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黑暗里出现了五六个穿着各式各样演出服的马戏团丑角。 他们身形各异，其中的两个还有明显的身体畸形，脸上都戴着同样的红鼻头，涂着夸张的油彩。 仿佛一场寂静无声的畸形秀。 ……见鬼。 「当心！！！」 阿尔文大喊，同时一矮身，躲过身后朝自己抓来的手，拔腿就跑。 倒不是他多好心，只不过想到那两个白痴手里的枪，觉得他们起码能多拖延一段时间。 那两人也没辜负阿尔文的期望，话音刚落，枪声立刻响了起来。 不过这枪声是来自那两个前老闆的马仔，还是那些让人不寒而慄的丑角就不好说了。 阿尔文没工夫回头查看情况，甚至方向都来不及判断，一头冲进一个又一个黑暗的岔路里。 好在，他们似乎觉得一个孩子不算重要，再加上又成功得到了那批货，没多久，身后的脚步声就消失了。 阿尔文没有放松警惕。 疯子总是喜欢玩弄猎物，对此，他早就有所体会。 他藏进某个货柜，缩在最里面的角落，熟练地两手捂住口鼻，整个人蜷成一团，一动不动。 噗通，噗通…… 犹如擂鼓的心跳声充斥在耳朵里，在黑暗的环境下，越发让人不安。 好在，这一点他早就克服了。 阿尔文睁着那双浅淡至极的蓝眼睛，无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好半天才眨一下，心中习惯性地计算起时间的流逝。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他轻手轻脚地挪到货柜门处，探出头往外看。 外面一片漆黑，连刚刚那间仓库的方向都没有一点光。 应该都走了。 阿尔文看着那个方向，心中生出许多疑惑。 明明交易已经谈好，小丑帮为什么选择提前抢到那批货？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他们行动提前了？还是…… 不，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弄清楚，然后在那些疯子彻底把事情闹大前，阻止他们。 阿尔文完全没去想失败的后果，下定决心，跳下货柜，准备离开，结果一落地，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蓝眼睛。 这双眼睛他前不久才见过，只是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这。 「……」 「……」 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不错的跟踪技巧。」 阿尔文真心实意地夸了句。 「……谢谢。」 提姆干巴巴地回答道。 他刚刚跟踪阿尔文过来，发现阿尔文和两个成年男人碰头的时候，就想报警。 可光线昏暗，加上角度问题，提姆没看到两个男人手里的枪，只想着自己手上的线索太少，太过武断容易冤枉人，打算继续再看看，结果没一会儿，那些马戏团怪胎就跑了出来。 提姆意识到事情不妙。 会被那几个丑角盯上，想也知道那些板条箱里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可随着枪声响起，他想跑、或是报警都已经晚了。只能藏起来，等待其他人都离开。 谁知道…… 「报了警就赶紧走吧，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担心，那些傢伙我会解决的。」 阿尔文没多问，摆了摆手，安抚道。 为了让这个「安抚」起到应有的效果，以及出于接下来的工作需要，他熟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像是实在觉得困惑，别过脸嘀咕了一句：「真见鬼，之前那样怎么都赶不走你。」 「……？？」 所以之前只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才表现得那么讨人厌的吗？ 提姆大感震撼，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不，不对！ 现在才是伪装……！ 这种轻快的语调和咬字……他总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第25页 是……罗宾？ 但不太像迪克，而是更像…… 来不及多想，见阿尔文马上要走远，提姆赶紧追上去。 「……等等！你打算一个人去处理那些小丑帮？你很熟悉他们？」 阿尔文朝他挑了挑眉，表情生动又活泼。 「嘿，别那么缠人，侦探小子。接下来是属于我的工作时间。」 「……『工作』？」 提姆总觉得这个「工作」，应该和黑邦无关，还想继续问，可他发现，阿尔文居然走向了刚刚发生枪战的仓库。 「是的，工作。」 虽然现在还没被录取，但很快就会的。 阿尔文没有解释，只面不改色地踩过血泊，捡起尸体边的枪，发现没有子弹，又随手扔到一边，顺手又摸了摸尸体身上的口袋。 「……你的『工作』需要用到枪？」提姆追问。 「不，但这能让我的工作对象稍微讲点道理。」 阿尔文振振有词。 说完，他站起身，两手插进兜里，离开杀人案现场，朝马路走去。小丑帮直接开走了货车，最好赶紧追上去。 可阿尔文刚拦下计程车，一只手就比他先一步拉开了车门。他侧头看去，只见那个烦人的黑头髮小鬼动作丝滑地坐了上去。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车、往哪里走了吗？我知道。我刚刚在上面看见了，一清二楚。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注意到阿尔文的目光，提姆有理有据地解释道。 「我可不需要这个。」 这么说着，阿尔文坐到他旁边，没有再赶人。 只是上车后，提姆没有指方向，反倒是报出了一串明确的地址。 「……游乐场？」 阿尔文狐疑地看向旁边的小鬼。 提姆点点头，解释说：「那里倒闭前，爸爸妈妈带我去过，从仓库里走出来的胖傢伙，他的制服很像那家游乐场的员工制服。」 「……」 阿尔文没有再说什么，这方面他没有发言权。原本他也想过从那身制服下手，只是他对这方面了解很少，才打算按照他们离开的路线追上去。 到达目的地后，阿尔文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停车场里的那辆货车。 这里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小丑帮的据点之一，阿尔文心想。 「你觉得小丑会出现吗？」提姆压低声音问。 「小丑已经死了。」阿尔文毫不犹豫地走向游乐场大门，「作为伊朗联合国大使，他死在了那场激动人心的坠机事故里——没人能从那种情况下活下来。」 提姆没有反驳，这是前段时间报纸上的报导，他也看到了，只是仍然有一些疑虑——小丑的尸体没有被找到，或者说，没人能确定，那几具焦尸里哪个是小丑。 「那这些人怎么还会聚在一起？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知道有人毫无逻辑，只想见到什么东西毁掉，或许是这个世界，或许是别的什么，然后他就能站在废墟上大笑——但这绝对不会是小丑帮的任何一个人。你不是想调查之前的邪教吗？他们本质上和那些教徒没什么区别。」 阿尔文来回打量四周，话语一如既往地轻快，没有恐惧也没有担忧。 但在提姆看不到的阴影里，他看向那些漆黑的游乐设施上凝结着铁锈时，极力克制脸上的表情，却仍是泄露出一丝轻蔑与厌烦。 「这些人崇拜小丑只是需要一个藉口，一个发泄他们黑暗欲望的藉口。当小丑被抓回阿卡姆，他们只需要在精神病院待一段时间，就又能拿着病例离开，回归多一个案底也无所谓的糟糕生活。直到下一次小丑的出现，继续这个循环。」 阿尔文的声音迴荡在略显空旷的游乐场里，逐渐褪去了外露的情绪，听上去不再是某种刻薄尖锐的评价，更像是对客观事实的阐述，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提姆发现，阿尔文像是不知道这个情况下的伪装对象会用什么语气一样，言语间带上了属于他自己的部分。这让他的言行显得格外割裂，周围黑暗压抑的环境更是加深了这种违和感。 此时，不远处坐落在一片漆黑中的马戏团帐篷里，倾泻出一线光，绕在帐篷周围的彩灯也明灭闪烁了一下，看上去诡异至极。 阿尔文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却停下脚步，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或许认为小丑是最清醒的，做到了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然后去过度解读他的疯狂言行，去跟着做那些疯狂的事。他们认为自己正在改变世界，认为这是一场『圣战』。但事实上，他们只是懦弱而已。」 「懦弱到不敢直面现实，懦弱到需要有人随心所欲地摆布他们，为他们做出选择。」 说到这，他转过身，带着怜悯，迎上角落里投来的那道满是疯狂的目光。 「你看，你们真的无聊透了，不是吗。」 第13章 潜入、调查具体情报、等待警察赶到实施抓捕、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帮忙。 以上，是提姆·德雷克在跟上来的时候，以为会发生的所有事。 而现在—— 轰！ 谁来告诉他，阿尔文哪来的手榴弹？ 而且，他就这么……就这么杀了个人？！ 提姆两手不自觉攥紧，怔怔地看向身边，只见阿尔文嘴里咬着拉环，笑得一脸得意，似乎完全不觉得杀一个人有什么问题。爆炸产生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整个人耀眼得像是在发光。 第26页 提姆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先问什么才好。 「你——」 「你哪来的手榴弹？」 阿尔文把拉环一吐，又用回了之前的轻快语调：「从尸体上捡的。不过不是手榴弹，是他们自制的炸弹。动静很吓人，就是没什么威力。而且我也没扔太准……」 说着，他走过去踢了踢那个丑角：「你瞧，他还活着。」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丑角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无意识的呻吟。 提姆一哽，悬起的心稍微落回去一点。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阿尔文蹲下去，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丑角的枪。 「……」 提姆深吸一口气。 「你不能就这么拿着枪冲出去，这会引来更大的麻烦，事实上，我怀疑他们已经听见动静，正在赶过来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了不远处的镜子迷宫入口，建议道：「也许，我们应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时，欢快的音乐声隐约从黑暗中响起，逐渐接近，听上去诡异至极——他们过来了。 提姆一惊，连忙拉上人，一头跑进旁边的镜子迷宫。 迷宫中一片漆黑，好在他们不需要藏太深，到了第一个拐角口，提姆就停了下来。 「我们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什么人，说明他们应该都聚集在马戏团帐篷那里，现在是个好机会，趁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可以悄悄熘出去，然后通知警察——我还记得这里的大致地形，这不会太难的。」提姆压低声音，冷静地分析道。 「然后等警察过来，挨个往身上炸个洞？」阿尔文不以为然。 提姆一愣：「什么？」 「他们拿走的是一批达姆弹——如果你知道这是什么的话。」阿尔文看见听到「达姆弹」这个词后，提姆一下子凝重起来的表情，站起身，「好极了，看来你知道。」 「是的，我听说过……」 「而且，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阿尔文拍拍他的肩膀，指向拐角处的一面镜子。 这里废弃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多数的镜子都已经出现破损，空气里也都弥散着灰尘，但还有一些勉强完好的，反射着行走在迷宫外的大型「动物玩偶」——以及它们手里的枪。 那些小丑帮的疯子……都在那些玩偶里。 不仅如此，随着诡异的音乐声越来越响，游乐场的灯也接连亮了起来，不过因为设施老旧、损坏的关系，大部分的彩灯都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看上去有些恐怖。 「你待在这里，我去闹出点动静，把他们都引走。」然后顺便看看这群疯子打算做什么。 说完，阿尔文握紧枪就要走出去，手臂却突然传来阻力，他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被迫停下脚步。 「你一个人引走他们全部？你打算怎么做？」 提姆十分怀疑这是阿尔文临时想出来的「办法」，没有任何计划的那种。 「这太危险了，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他发现，就算现在，阿尔文脸上的笑也没有消失，就好像……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出游。 「可以的。」 阿尔文用笃定的口吻说。 「这不是什么难事。你觉得不可能，只是被恐惧限制住了自我，只是你的理性告诉你，前方是无法踏足的悬崖。」 「但事实上，这不过是缺陷的一种。」 黑暗中，提姆看到那双结晶般的蓝眼珠看向了自己。 平静地。 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 「……」 提姆怔然。 他意识到，阿尔文心底似乎坚信着什么不可动摇的东西，而这东西……好像是他自己。 阿尔文没管提姆什么心情、什么想法。他说完，就没再多浪费时间，收回目光，藏起脚步声，径直走向迷宫入口。 镜子迷宫作为鬼屋的一种，入口处垂着两片漆黑的门帘外，即便现在少了一片，另一片也已经变得陈旧、残破，仍然足以遮挡住阿尔文的身影。 他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翻出刚刚被提姆拉进来的时候，在入口外面顺手拿的游乐园游览指南。 指南里印着一张简陋的小地图，还有一些娱乐设施的简介。 离他这里最近的…… 旋转木马、餐厅、欢乐飞镖、「幽灵列车」…… 阿尔文的目光在最后一个上停留了两秒，合上指南，探出头往外看。外面的动物玩偶有三个——狗，鸭子和兔子。它们站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中，好似被扭曲成了某种狰狞又畸形的怪物。 「噢，你们看上去眼熟极了。」 阿尔文弯了弯眼睛，抬起枪，扣下扳机！ 磅！ 枪声响起。 达姆弹精准击中「兔子」的大腿。 霎时，鲜血四溅。 惨烈的哀嚎瞬间吸引了其他两个的视线。 阿尔文不顾发麻的手臂，又连开两枪，同时跑出迷宫，沖向距离最近的「幽灵列车」入口——想去马戏团的帐篷那边，这是最好的选择。 那些疯子没有接通设施内部的电源，「幽灵列车」的隧道里一片漆黑，列车也挪不动分毫。几次尝试无果后，阿尔文跳下车厢，朝着隧道深处跑去。 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地下，黑暗对他来说，是最习以为常的东西，哪怕列车轨道偶尔会悬空一段，也能如履平地。 第27页 然而，没过一会儿，周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旁边的鬼脸在阴森恐怖的音乐中，发出咯咯的渗人笑声。 想也知道，有人通过列车追上来了。 「……真会找死。」 阿尔文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而是踩着旁边的机关往上爬。 反正这东西坏得够彻底了，再弄坏一点也不会被发现。 阿尔文就这么一直爬到了轨道正上方的钢樑上，端起枪，屏住唿吸，等待那辆列车开过来。 子弹还有三发。 但不管来多少人都是一样的。 他的视力不算好，枪口却仍是不偏不倚地瞄准了前面那段悬空的轨道。 列车轰隆声渐渐接近，阿尔文收紧手指，全神贯注，连眼睛都没再眨一下。 很快，列车从他下方通过，即将开到那截下方悬空的轨道上—— 轰！ 枪响声迴荡在隧道里，来不及停下的列车直接脱轨，摔入下方的水潭里。 这里的轨道高度都不算高，下面又是水流，不足以杀死他们，但也足够他们爬不上来了。 阿尔文收起枪，心情愉悦地跳过断裂处，继续顺着轨道走向出口。 出口是距离马戏团附近的一家商店，他刚一走进去，就注意到天花板的角落，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了一下。 阿尔文一惊，立即往后退，但紧接着，那个摄像头就很……「人性化」地摇了摇。 「……？」 他看了看不远处帐篷前那些奇装异服的疯子，又看了看这个似乎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摄像头。 一个有些离谱的猜测冒了出来。 「……侦探小子？」 摄像头停下了。 像是一个默认。 「……哇哦，干得漂亮。」 阿尔文真心实意地夸了句。 确定是友方后，阿尔文稍微放松了些，看向了帐篷附近那群疯子，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辆游行彩车。 彩车有两层，最上面那层戳这个小丑的人偶头，和惊吓盒子里跳出来的那种很像，但这个体积更大一点，上面油漆也十分斑驳，看着像是得了什么烂疮，噁心又渗人，下面脖子的位置还插了两根管道……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我去那边看看，他们应该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阿尔文摆摆手，小心翼翼走出商店，一点点朝那里靠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丑角的狂欢声变得震耳欲聋。 空气里，也隐约多了一丝血腥味。 「不……不要……」 狂欢声中，一个微弱的杂音混了进去。 阿尔文藏进阴影里，贴着马戏团帐篷的缝隙朝里看去，结果就看到一个成年男性被关在野兽的笼子里，脖子上拴着项圈和铁链，身上的保安制服破旧不堪，浸满了鲜血。 阿尔文看了两眼就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虽然他以后的工作有需要救人的环节，但现在没必要提前履行这项职责，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想靠近游行彩车的话，从帐篷里走确实是个好办法……前提是那个保安不会出声。 阿尔文手指抵着下巴，认真思考着可行性。 可就在这时，只听「磅」的一声，周围所有的灯一齐熄灭。 黑暗再一次笼罩整个游乐园。 游行彩车成了这里的唯一光源，反倒是马戏团帐篷，一下子就变得不显眼起来。 「……」 fuxk. 第14章 灯火熄灭的瞬间，游乐场的另一边，穿斗篷的黑影发射出抓钩，然后一个勐拽，把穿着玩偶服的疯子拖到身前，狠狠一脚抽在那个玩偶头罩上。 「啊！」 头罩被踢飞，一张涂着夸张油彩的脸暴露出来。 蝙蝠侠几乎本能地嘴角下撇，踩在对方胸口的脚，也勐地发力。他甚至可以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丑角再一次发出痛苦的嚎叫。 蝙蝠侠知道，这些人永远学不会教训。稍微过一段时间，他又能见到同样的脸，穿着不同的装扮，做同样的事。 但他现在不想考虑这个。 在戈登局长通知他这边出现小丑帮后，他立即赶了过来，结果发现这里已经有人「拜访」过了。 断腿的「兔子」、镜子迷宫附近地面上达姆弹打出来的坑，以及满是灰尘的迷宫中留下的脚印…… 显然，「拜访者」是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带着枪和炸药。 「那两个孩子在哪。」 蝙蝠侠问。 「孩子？谁在乎呢，或许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啊！」 丑角发出疯狂的笑声，但紧接着脑袋就被抓起，狠狠砸向地面。 咚！ 头颅和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蝙蝠侠松开手，任由丑角死尸般躺在地上。 这时，通讯频道中，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响起。 「戈登局长已经带人到达配电室，先生，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男孩。」 「我知道了，现在我需要你查看马戏团附近的监控，小丑帮在往那里聚集，我需要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 「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一辆游行彩车，先生，我想里面会有不少『惊喜』。」 阿尔弗雷德停顿了一下。 第28页 「以及，我注意到三分钟前，阿尔文少爷出现在马戏团附近的监控里，他看上去想一个人阻止他们。」 蝙蝠侠微微一顿，随即加快脚步。 这段时间，得知社工已经进行接触后，他没有再关注阿尔文。 那天在下水道，听见阿尔文对杰克·贝克说的那番话，蝙蝠侠就意识到，想要改变一个受邪教影响的孩子，防止他十多年后穿得五颜六色，腰上挂着枪和炸弹走上街头，好好吓一吓，再让他去接受正常的教育和成长环境，是最好的办法。 可现在看来，或许已经晚了。 到达马戏团帐篷附近后，蝙蝠侠看着帐篷燃起的熊熊火焰，脸色不由一沉。 「……该死。」 帐篷里，阿尔文蹲在高处的钢樑上，废弃的舞台投射灯遮住了他的身形。他将打空的枪放到一旁，忍住咳嗽的欲望，小心探出头往下看。 现在帐篷里，站着的一共还有五个人。 之前他没有完全甩掉那些疯子。 在侦探小子通过监控发现他的时候，阿尔文就意识到，这种老式监控的范围比他想的要灵活一点。 这就导致，在灯光熄灭后，那群疯子很快在附近搜寻起来。 他差点就被发现了。 为此，阿尔文不得不钻进帐篷。 而现在。 阿尔文的目光掠过点燃的幕布。周围已经布置好，可燃物几乎围拢了整个帐篷周围，火势也蔓延得很快。现在，只要让游行彩车也一起烧起来就行了。 只是……帐篷外面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阿尔文按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悄无声息地朝火焰挪去。 空气迅速变得滚烫，呛人的黑烟也几乎遮住了视野。 「冷静……一点点温度而已……」 这么低声自语着，阿尔文好像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一样，脸上表情平静至极，眼中只剩下近在咫尺的目标。 嘭！ 幕布落地，火焰一下子又窜高一截，很快点燃了帐篷周围的助燃物，一发不可收拾。阿尔文屏住唿吸，毫不犹豫跳进火海，借着火焰的遮挡，从后台留出的豁口沖了出去。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同时，喧闹和哀嚎声也一下子变得清晰无比。 如果是警察应该会有更多的枪声，但是现在…… 阿尔文脚步一顿，不敢犹豫，当即折返沖回燃烧的帐篷，绕过那些试图逃离火场的疯子的视线，直奔舞台边的兽笼。 整个帐篷摇摇欲坠。 阿尔文迅速跑过去解开发烫的金属锁链，打开兽笼，把人拖出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蝙蝠侠才解决完外面的小丑帮，正想解决火势蔓延的问题，就看到自己以为早就逃跑的孩子，搀扶着一个鲜血淋漓的成年男人走出了火海。 那男人身上的保安制服，和浑身的伤口，无一不证明了他是受害者。 「蝙蝠侠！？」 阿尔文像是才发现蝙蝠侠的存在一样，脸上一下子露出惊喜的表情，但紧接着，惊喜又迅速变成了焦急。 「他受的伤很重，我没有办法……你能给他看看吗？」 蝙蝠侠一言不发地接过保安，熟练地处理起伤口。 「我过来的时候本来想看看情况就走的，可是发现他被关在了兽笼里，我朋友又给我创造了机会——」阿尔文有些忐忑地看了蝙蝠侠一眼，下一秒语调就重新变得活泼起来，还带着点幼稚的得意和炫耀，「瞧，我做的还算不错，对吧？」 可他身上被烧掉一小半的病服，和通红的皮肤，让他的话语听上去没什么说服力。 蝙蝠侠没有作出回应，只是递过去一管药膏。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提姆·德雷克已经被戈登局长送回家了，很快，你也会被送往医院。」 阿尔文怔怔地接过：「可是……！我在医院听到有人在谈论这批子弹，知道他们会交易！难道不应该阻止他们吗？」 他停顿了一下，作出小心翼翼的样子，轻声问：「你在生气吗？因为我？」 「没有。」 蝙蝠侠这么说着，阿尔文却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 「……好吧。」阿尔文干巴巴地说，「我承认，我还是想帮上你的忙……而且这次我几乎成功了！」 蝙蝠侠却只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等你回到医院，社工会尽快找人收养你。不要再牵扯进黑邦的事情里来，否则我会考虑将你送进少年犯管教所。」 说完，蝙蝠侠扭头就走。 警察很快就会过来，他们会处理好后续的。 可下一秒，披风被一把抓住。 「你不能这样！」 阿尔文瞪着他，大声说道。 「你说得我好像是什么疯子预备役……我承认，黑火执事影响了我很多。这一年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和我不一样…… 可这不是我的错！ 如果不听他的，等待我的就是没有尽头的惩罚！我只是在自保！你也承受过同样的惩罚，不是吗？」 ……不行。 这样还不够。 只有足够强烈的情绪，才能打动这个常年直面黑暗的人。 阿尔文强忍着不适，极力榨取着被他当做缺陷的情绪，攥紧披风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我……」 第29页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牙关中艰难地挤出违心话。 「我知道我不够好，我不能和你一样，用不致命的道具打倒他们，我既没接受过训练，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教导。」 「我确实是用了枪，也确实打伤了那些人……可他们是真正的坏人！他们差点杀了我和提姆！我没有做错！」 阿尔文越说越激动，连他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此时的情绪是真是假。 「当我还在教团，还在那个地牢里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想冲破地面，让阳光照进来，烧光一切——而我做到了！」 「我杀死曾经的命运、爬出地底、去学习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就算替黑邦干活，我也从没伤害过别人！」 「没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为什么你要否定我？！」 「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就是想帮你这个事实？！」 「这样会让你更轻松吗！」 质问声迴荡在灼热的空气里。 阿尔文倔强地仰着头，直视蝙蝠侠。 那双浅淡至极的蓝眼睛映着火光，灼灼生辉，没有一丝阴霾。 蝙蝠侠沉默着没说话。 毫无疑问，阿尔文的认知是扭曲的。 他被约瑟夫·黑火灌输了太多歪曲的思想，又太习惯去伪装自己。 可是他又和蝙蝠侠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没有恐惧，没有被困在悲惨的过去，没有假装那是不存在的东西，而是无比坚定地相信自己。 这种坚定，让他危险……又耀眼。 「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由我的看法决定，你只是在把自己推进更加危险的局面。」 蝙蝠侠哑声说。 「我不怕！我再也不会害怕了！」 阿尔文忍不住上前一步，仿佛想竭力证明这一点。 可蝙蝠侠仍是拒绝了。 「把你的勇气放到你应该做的事情上，离黑邦远点，去学校，学你应该学的。」 说完，他射出抓钩，身影一下子消失在了黑夜里。 只留下阿尔文站在原地，两手攥紧。 * 「先生。」 通讯另一边，阿尔弗雷德突然说。 「要我说，你今天太过严厉了，你还在怀疑他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防止阿卡姆里多一个住户。」 「他知道你的身份，先生，在那天你带他坐上蝙蝠车之前。并且他很好地保守了这个秘密。」 蝙蝠侠：「……」 是的，他知道。并且也知道，直到现在阿尔文都没有试图利用它做些什么。 「或许我们应该看他做过什么，而不是经歷了什么，这不是他能够选择的。」 蝙蝠侠朝下面看去。 警车和救护车已经到了，阿尔文配合地接受着治疗。在担架经过的时候，他俯下身，在那个保安额头上亲了下，接着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 蝙蝠侠辨认出了那句话。 他在说—— 「愿圣光保佑你。」 这句曾经带来无数噩梦的话语，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圣者的祝福。 第15章 凌晨时分，阿尔文被戈登局长亲自开车送回医院。 显然，上一次的教训让他知道，警局内部会发生的意外也不少。 车停下后，戈登抬眼看向后视镜里年纪不大的男孩，下意识摸了根烟放进嘴里，但忍着没有点燃。 「嘿，孩子。」 戈登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那么生硬。 「我不希望下次再见到你，还是在犯罪现场，不管是以什么身份，懂了吗？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这两次运气好，受的伤不算重，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戈登没有把话说得多重，比起警告，更像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阿尔文怔了怔，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他随即想起来，这位局长的女儿，那个叫芭芭拉·戈登的女孩，几个月前被小丑打碎了嵴椎——这不是个秘密。 所以……这是某种移情？ 这个结论让阿尔文稍微自在了点。 他点点头：「好的，局长。我知道了。」 嗯，只是知道。照不照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戈登不知道阿尔文玩的文字游戏，见他点头就放下了心，提起另一个话题来：「对了，你朋友给你留了个号码，我想这是他家里的电话，也许假期的时候你可以打过去。」 说着，他拿出一张字条递出去。 「谢了，我会的。」 阿尔文接过字条，随手塞进口袋。他对侦探小子的联繫方式没兴趣，只是暂时不想暴露之前说的谎。 「再见，戈登局长。」 戈登留意了一下阿尔文身上的伤，见没影响行动，才收回目光： 「注意安全。」 「好的。」 目送警车离开，阿尔文走进医院，婉拒了护士的搀扶，一个人回了病房。 刚一关上门，阿尔文就两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先前对付那几个疯子的时候，阿尔文尝试着用更加「罗宾」的方法解决。可没想到，罗宾的动作比看上去的要难完成一点。发力的方式、时机的把握……强行模仿的结果是，他差点把自己弄受伤了。 第30页 不过，再多练习几次应该就不会出问题了。 阿尔文扶着墙直起身，踉踉跄跄走到病床边坐下，然后弯下身，确定了一下床底的鞋盒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 盒子里放着他做的制服。 本来今天只是去调查一下情况，等到确定下时间，再换上这身，没想到今晚上的一切都不在预想范围内，不管是小丑帮，蝙蝠侠，还是他自己…… 不过，说不定现在这样更好。 事情已经发生，阿尔文没有在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上多停留，休息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向卫生间。 不仅是病服，他的头髮也有一小截被烧焦了，好在大多是后脑勺的部分，影响不大。 考虑到剪短一些应该会更方便，阿尔文直接把长到颈部的一起剪了。 断髮簌簌落下，露出一截苍白到病态的后颈。 和后领遮挡下，若隐若现的蝙蝠印记。 * 虽然错过了一次机会，但阿尔文完全不担心遇不到蝙蝠侠。在哥谭市，永远不会缺少喜欢闹出一些仪式感的怪胎，也永远不会缺少意外和罪恶。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出院当天，阿尔文站在医院门口，等社工过来接。 似乎被特地提醒过他的身体问题，即便哥谭市大多都是阴天，他们也仍是选择在傍晚过来。只是车还没到，阿尔文的视野先猝不及防暗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周围所有灯光，包括信号灯在内都熄灭了。 一时间，只有天上的蝙蝠灯还亮着，成了唯一的光。 尽管很快就有零星的灯光重新亮起，阿尔文还是意识到出事了。 趁着社工还没过来，他毫不犹豫拎上背包，折返跑回医院，找了个没人的卫生间迅速换上制服。 多米诺面具、印着罗宾标记的红上衣、黄色的小披风、绿色的短裤和精灵靴…… 光看外表，阿尔文能保证它们几乎一模一样，材质就不一定了。 可这身制服，或者说它所代表的什么东西，好像让它拥有了奇特的魔力，和之前穿着病服时相比，阿尔文觉得自己有力量多了。 离开前，阿尔文下意识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的瞬间，他熟练地露出和记忆里那只罗宾鸟如出一辙的笑。 仿佛终于穿上了另一层皮囊。 …… 今晚的哥谭市，再一次出现了疯子和罪犯的狂欢声。 阿卡姆疯人院那边是最先出现问题的。 一个半小时前的一场爆炸，让不论是前几天抓进去的小丑帮，还是其他被蝙蝠侠关进去的疯子都跑了出来。 蝙蝠侠尽快赶过去控制住了局面，把大部分「病人」都重新关回了他们的病房，只是还有几人仍然逃脱在外。其中需要优先处理的是……谜语人，爱德华·尼格玛。 这场大停电，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的手笔。 那些混混、小偷、纵火犯……或者其他什么臭水沟里的老鼠一下子变得兴奋了起来——到现在为止，大多数的骚乱，都是这些人渣惹出来的。 现在几个街区外的烟雾和火光清晰可见，消防车却因此被堵在街道上动弹不得，警报器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试图让车流让行，但依旧无济于事。 大多数的普通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爆炸声又一次响起，他们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奔逃。 好在没一会儿，信号灯重新亮了起来，车辆一点点开始挪动，道路逐渐通畅。 但蝙蝠侠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备用电力维持不了多久，他需要在这之前抓住尼格玛。 将顺路遇到的混混打晕吊在路边，通知戈登具体位置后，蝙蝠侠再一次朝着高处射出抓钩。 尼格玛的谜题答案指向这附近，在这里，他应该能找到下一个谜题。 可就在这时，突然，一颗炮弹携着尾焰从视野死角轰来！ 轰！ 「哈！瞧见了吗，奸蝠！我才是哥谭真正的犯罪之王！」 爆炸声中，这独特的发音习惯让蝙蝠侠立即确定了袭击者的身份。 阿诺德·威斯克，aka腹语人。 威斯克性格温顺安静，但他手上那个叫疤脸的人偶却不一样。它承载着威斯克为了保护自己，而分裂出的另一个极度危险的人格。 蝙蝠侠熟练地藏入阴影，顺着疤脸的声音和刚刚的炮弹找到了他的大致位置。 值得庆幸的是，那栋大楼里，除了他们没有无辜的人。 「赶紧给你们的傢伙上膛！那只奸蝠可没那么容易死！」 疤脸大声指挥着手下。 而在所有人警惕起来拿着枪对准周围的时候，蝙蝠侠扔出烟雾弹，落到人群中间，同时按住最近两人的脑袋，狠狠贯入地面！ 咚！ 闷响声几乎同时砸在所有人心里。 「他在后面！我——啊！」 距离最近的大个子转过身刚要扣下扳机，一记致命的踢就狠狠招唿在他的下巴上。顿时，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他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枪声响成一片，却怎么都抓不住那个神出鬼没的黑影。 蝙蝠侠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很快，最后一个也倒在地上。 只是这些人里，并没有腹语人威斯克的身影。 第31页 蝙蝠侠不觉得意外，朝着唯一可能的逃跑方向追了过去。 砰砰砰砰！ 刚上到顶层，一连串子弹就朝他倾泻而来。 蝙蝠侠藏到掩体后，任由疤脸消耗他手上那把机枪的子弹。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太难，只要让威斯克失去视野，或者更简单直接一点，将「疤脸」…… 「该死……该死！赶紧过去！突围懂吗！你个娘娘腔！别傻站着！」 疤脸似乎被这熟悉的情形唤醒了过去每一次被蝙蝠侠针对的「记忆」，忍不住暴躁地大骂起来。 蝙蝠侠手中捏着一枚蝙蝠镖，正想让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闭上，可就在这时，一个色彩鲜艷的身影突然沖入他的视野。 那是…… 「杰森，不——！」 在看到那个鲜活身影的瞬间，蝙蝠侠脱口而出那个被他刻意不再提起的名字，几乎本能地想提醒对方不要冲动。 但紧接着，蝙蝠侠就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只见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一脚踹在威斯克的背上，把人踹倒在地，又在威斯克痛苦的哭喊与求饶中，将疤脸的「头颅」踢飞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犹豫。 ——他显然知道，失去疤脸的威斯克，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犯罪能力，不会再有危险性。 蝙蝠侠看着对方那身看似一模一样，实则材质有着明显差异的罗宾制服，脸色一沉，双手也不由攥紧。 察觉到身后如有实质的目光，穿着罗宾制服的男孩转过身，不躲不闪地迎上蝙蝠侠的视线，脸上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带着点十分眼熟的得意： 「嘿，我说了我能帮你的。而且，我按你说的做了——远离黑邦，对吧？」 他就这么叉着腰站在那，风捲起他身后的黄色小披风，仿佛能随时飞起来一样。 第16章 「回去，社工正在等你。」 「不。」 「我告诉过你——」 「你告诉我的可太多了。」阿尔文踢晕了威斯克，从他身上走到一旁，「『不会再有罗宾』，还是把我『送去给社工』？总不能是把我送进管教所或者监狱吧？」 他走近了两步，扯了扯缠在手臂上的绳子：「让我们聊聊别的吧，比如，爱德华·尼格玛？」 蝙蝠侠注意到那根绳子末端绑着那个抓钩，阿尔文刚刚应该就是通过它进行的偷袭。 蝙蝠侠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使用的也是这种样式的钩索。只不过，蝙蝠侠用的是特制的，而且用得很熟练，不需要把绳子缠在手臂上，才能保证不滑落。但显然，这个男孩不是。 阿尔文的声音继续响起：「现在无线电还没恢復，对吧？备用电源不会优先供应无线广播塔，所以你应该还不知道……」 「你是从警局的方向过来的，你发现了什么。」蝙蝠侠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十分生硬。 阿尔文配合地跟上蝙蝠侠的聊天节奏：「警局被炸毁了一部分。那里的警察说，是尼格玛干的，我过去的时候他刚走没多久。而且很奇怪，警局受损最严重的的是证物室。」 说着，他拿出一张卡片：「他还留下了这个。」 蝙蝠侠接过卡片，这给他节省了一点时间，说不定能在尼格玛设置下所有谜题前抓住他。 只是，谜题的部分有些让人摸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阿尔文凑上来，踮起脚跟他一起看向卡片：「上面说他会去往……额……『生命与死亡的齐聚之地』？指的是医院，还是教堂？」 「我会弄清楚的。」 蝙蝠侠朝着对面的高楼射出抓钩，但紧接着，余光注意到阿尔文走了过来。他低头一看，发现男孩伸出手，似乎正打算抓住他的手臂，一副很想一起行动的样子。 蝙蝠侠下意识皱紧眉头。 「我不会碍事的。」 阿尔文动作一顿，立刻作出保证。 「我学得很快，并且保证听指挥。」 蝙蝠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抓住了阿尔文的手臂。 「谢了！」 阿尔文眼睛一亮，脸上笑容一下子灿烂了不少。 「这不是答应，我们等会儿再讨论这个。」 蝙蝠侠冷冷地警告道。 「还有。等到了那边，后退，别挡路。」 「没问题。」 夜色中，蝙蝠侠带着身穿罗宾制服的男孩盪过高楼，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旧日时光。 不。 蝙蝠侠强迫自己不去回忆。 他会选择带上阿尔文，只不过因为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不光是因为停电而变得混乱的城市秩序，还有从踏入尼格玛设下的迷局起，他就感觉到的那种……正在被监视的错觉。 任由这个孩子待在这里，或许才是危险的。 蝙蝠侠没有在这个暂时毫无头绪的问题上多停留，出于谨慎，他先去回收了第二个谜题，毫不意外，它的答案是哥谭市警局。 至于第三个，应该是—— 「我想应该是医院。」 阿尔文的声音突然响起。 说出的答案和他想的差不多。 蝙蝠侠看过去。 见状，阿尔文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得意地说起自己的分析：「现在交通刚刚恢復，尼格玛跑不了多远的——如果他还想先你好几步布置好谜题的话，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第32页 而且……医院的人比较多。 「是医院的血库。」 蝙蝠侠说出自己的结论。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多解释了两句后面尼格玛玩的文字游戏。 阿尔文不知道蝙蝠侠这么做的意思，只是本能地记下了对他来说新颖的东西。 「啊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奇怪的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谜面之一，但是在卡片边上，尼格玛把一个警察吊起来了。」 那是当时待在警局的警察中，唯一的活口。 其他人、包括那个听从尼格玛的命令，带着炸弹、装作求救者跑进警局的混混，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想到刚刚看到的惨状，阿尔文心中就无端生出一种紧迫感。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第一次穿上制服，还是因为爱德华·尼格玛今晚表现得比平时更加疯狂，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保证不出现任何意外。 阿尔文抓紧蝙蝠侠的臂甲，心中没有任何动摇。 蝙蝠侠以为他是在紧张，到了医院附近的楼顶后，就松开手把人放下：「你待在这，我去解决尼格玛和他留下的谜题。」 「好的，注意安全。」 阿尔文答应得很痛快，这是蝙蝠第一次把他带上，对手又是谜语人。蝙蝠比他熟悉多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帮忙的余地。 可当蝙蝠侠离开后没多久，阿尔文拿出望远镜，朝着医院望去，就看到一层东侧的所有窗户骤然碎裂，同时，鲜血的洪流瞬间涌入走廊。 阿尔文：……？ 这得死多少人？ 不对。 是……血库？ 嗯，其他的疯子怎么样暂时不好评价，但谜语人是真的挺烦人的。 阿尔文正要收回望远镜，准备找个藉口下楼，突然注意到，一个身形臃肿的男人，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血库那边的时候，低着头，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医院，走向停车场的方向。 ——「藉口」有了。 阿尔文才不管那傢伙出现得有多巧，快步下楼，直奔停车场，想着过去看一眼，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就回医院看看蝙蝠那边发生了什么。 停车场里漆黑一片，只有最角落那边的停车位亮着点光。 阿尔文刚藏起脚步声，一声响亮的啼哭就突然刺入耳朵。 「哇——！！！」 「？？该死！」 男人惊慌失措的骂声几乎在同时响起。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四个婴儿的啼哭此起彼伏，震得人头皮发麻。 阿尔文趁着这个动静，捂住耳朵快步跑到临近的车位，探出头一看，发现男人先前之所以看上去那么臃肿，是因为在外套里面塞了四个婴儿。 这会儿，男人正手忙脚乱地把婴儿塞进车里，并试图让他们安静下来。 可收效甚微。 ……人贩子？ 阿尔文挑了挑眉，仗着哭声还没停下，爬上旁边这辆车的车顶，拿出蝙蝠镖—— 叮！ 蝙蝠镖擦过男人的耳侧，钉入车门。 「蝙蝠？！」 看到这极具代表性的东西，他整个人勐地一僵。 紧接着，也不管婴儿哭不哭了，动作利索地跳上驾驶座，门一关，踩下油门就想逃。 可还没等那只脚落实，副驾驶上突然传来一个稚嫩、活泼的嗓音： 「不，是罗宾。」 「fuck！」 男人下意识想把枪，结果脑袋被撞在方向盘上。 咚！ 重重的一声闷响，他顿时眼前发黑。 这还不算完，手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男人惨叫一声，艰难睁开眼皮，聚焦起目光，结果绝望地发现……右手被钉在了方向盘上。 而始作俑者坐在副驾驶上，正把玩着从他兜里拿出的枪，脸上还带着渗人的微笑。 「嘿，听着，我不想伤害你。」 他听见「罗宾」这么说。 没有像以前那样说些糟糕的俏皮话，反倒语气带着……怜悯？ 「但你出来的时机有点巧，能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吗？」 手上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连哀嚎和痛骂都在颤抖的唿吸声中变得杂乱不堪。 「该、该死的@#％……」 阿尔文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手里的枪灵活地转了一圈，对准男人的太阳穴，言简意赅： 「说。」 他不在乎那些含煳不清的脏话，也不在乎对方表现出的恶意，只是不知道「罗宾」会用什么方式「提问」，又不太想在这个上面浪费时间，才选择这样更加「通用」的方法。 谁知男人发现他手枪没上膛，反倒一下子精神了，龇牙咧嘴地嘲讽起来：「哈！娘炮小鬼！你知道怎么用枪吗？要不要让我教你——」 砰！ 嘲笑与辱骂戛然而止。 驾驶座那一侧的车门上，突兀多出了一个冒着硝烟的弹孔。 阿尔文觉得这个傢伙提出的要求简直莫名其妙，刚刚却没有半点迟疑。 子弹上膛，扣下扳机。 整套动作，流畅到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这一枪过后，男人惊愕地瞪着阿尔文：「你、你他妈的……罗宾不是应该……」 阿尔文没有再跟他聊下去的想法，这傢伙明显不打算说幕后主使，于是干脆一枪托砸在这人的后颈，把人砸晕过去。 第33页 「接下来，就交给蝙蝠……」 他擦掉指纹，把枪随手一丢，回头看了眼后座上还在哭闹的四个婴儿，嫌弃地皱了皱眉，跳下车扭头就走。 正好，医院的人也已经发现了婴儿的丢失，阿尔文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护士正满脸焦急地对着蝙蝠说着什么。 「嘿，我有好消息，想听听看吗？」 阿尔文走上前朝两人招了招手，然后在蝙蝠侠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一脸无辜地指了指停车场的方向。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救回那四个婴儿了，他们好好的，我保证！」 蝙蝠侠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到底没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沉默地跟着护士快步去往停车场，将婴儿都抱回了医院。 至于那个手上插着把匕首的犯人…… 阿尔文远远地看到，蝙蝠侠一把将人从车里拖出来，一拳捣在对方腹部，帮助他清醒过来，接着，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刚刚还扯着嗓门辱骂的傢伙，立刻颤巍巍地坦白起来： 「是谜语人！是谜语人雇我干的……！是他让我偷那四个婴儿……」 他看上去……被吓坏了。 第17章 涕泪横流，牙关打颤，再加上近乎崩溃的求饶。 第一次直面蝙蝠的审讯，虽然没听见具体说了什么，但阿尔文依旧十分惊讶。 蝙蝠侠似乎比他想像中还要兇狠，不致命的伤害方式更是比他知道的多得多。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大多数罪犯提到「蝙蝠侠」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就是憎恶。 这么想着，阿尔文却诚实地朝着蝙蝠侠迈出脚步。 只是他当走近，蝙蝠侠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询问」环节，将那个谜语人雇来的混混绑起来，扔到了一边。 阿尔文弯下腰，捡起自己的小刀，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傢伙一塌煳涂的脸，忍不住感嘆：「哇哦，真希望我也能和你一样。要知道，他刚刚可完全不怕我。」 回答他的，是蝙蝠侠远去的脚步声。 阿尔文立即直起身，小跑着追上去。 「接下来我们是去找谜语人，对吧？」 知道蝙蝠不会回应，他停都没停顿一下，自顾自说了下去：「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说，他如果只是想要偷四个婴儿，为什么要特地选择炸了血库？我不觉得这是谜面的一部分，包括之前那个被吊起来的警察也是，或许都有其他目的。」 「你不应该习惯用直觉作出判断，客观事实才是最重要的。」 蝙蝠侠抿了抿嘴，下意识用上了教导的口吻，试图让这个同样轻视恐惧，行动力还极强的孩子学会谨慎。可阿尔文觉得，蝙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他自己的直觉没有那么准确。 不过阿尔文没有反驳，他还不想这么早结束今晚的「罗宾」体验。 先前，被蝙蝠侠带着飞在高楼间，从上空俯瞰整座城市的时候……阿尔文第一次意识到，他非常喜欢这种几乎挣脱地心引力的感觉。 为此，似乎多给予一点耐心也没什么。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那只罗宾鸟说话时的样子。 然后—— 「嘿，我知道你很了解尼格玛，但我不是。」 阿尔文孩子气地叉起腰，手还比划了一下。 「他对我来说就像一个老笑话的变体，『一个一百八十磅的成年人大晚上会去哪？』」 「——『任何他想去的地方』，明白吗？」 蝙蝠侠为这过分熟悉的语气停顿了两秒，却没有半点松口的意思。 「那你明白吗？这就是关键。那些人渣会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你的擅自行动只会让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 即便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阿尔文也没有反驳，蝙蝠的这句话……他觉得，应该更多是想对那个罗宾说的。 阿尔文仰起头，对上那双钢蓝色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确定刚刚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证据是，我这次完全没受伤。这是进步，对吧？」 明明是询问，阿尔文的表情和语气却十分笃定。 就像那天晚上，在马戏团前说的那样。他始终坚定地相信自己，并为之不断努力着。 「……」 蝙蝠侠沉默着没有回答。 阿尔文却仿佛得到了什么鼓励，嘴角微微扬起，脚步也轻快起来。毛茸茸的脑袋上，几根翘起的捲髮随着他的走动来回晃了晃。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进入老城区也没有落下。 根据之前那个混混交代，谜语人在这里拥有一间仓库。他将所有的准备都存放在里面。 也许是陷阱，也许是其他什么糟糕又恶劣的戏剧道具。 阿尔文对此不感兴趣，只是……从他们靠近那间仓库起，里面就断断续续传出一些说话声。 谜语人似乎在和某个人激动地说着什么。 奇怪的是，另一个声音非常模煳，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慄。 不像是普通的混混。 「谜语人还有合作者？」 阿尔文看着面前的「问答」仓库，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们会知道的，跟紧我。」 蝙蝠侠沉声说着，走向仓库的后门。 这里安静得不同寻常，周围街道和楼层都好像空无一人，那种莫名的监视感却越来越强。 第34页 蝙蝠侠开始觉得，带上阿尔文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但他没有收回之前的话。起码现在这样，阿尔文能及时得到保护。 他不会再放任一个孩子受到伤害。 染着血的漆黑披风在黑夜里划出一个弧度，蝙蝠侠带着黄色的小鸟悄无声息潜入仓库。 仓库里一片昏暗，只有一盏放在板条箱上的煤油灯，正发出微弱的光，谜语人爱德华·尼格玛拿着他的问号手杖，一下一下地敲着地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画面，阿尔文感觉很不舒服。 尤其……尼格玛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那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从坏掉的耳机里漏出来的，怎么都分辨不清楚。 阿尔文不由地皱起眉。 他不确定谜语人是不是过去就这样，总之现在的尼格玛身上有一种和普通人、疯子、黑邦都截然不同的什么东西，阿尔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本能地握紧匕首，想跳下去给这个傢伙来一下狠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准备动作，就被蝙蝠侠一把抓住了手臂。 待在这。 那双钢蓝色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两个单词。 「……」 啧。 阿尔文不太情愿地点了下头。 起码蝙蝠确实比他更加了解谜语人，而且等蝙蝠下去之后…… 「……少了婴儿而已，没关系，谜局还能继续。他们本来就是为了保险，至于唯一一个需要用到的，先不急，你赶紧去准备那些羊。」下面，谜语人像是终于和什么达成了共识，扶了扶那顶印着问号的绿色礼帽，满脸自信地命令一旁的下属。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起。 煤油灯碎裂，唯一的光源熄灭，仓库一片漆黑。 「哈，蝙蝠侠。」 尼格玛理了理满是问号的绿色西装，看似游刃有余地接下蝙蝠侠的一击偷袭，然后迅速跑向仓库大门。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阻止了吉米。但这无关紧要，我对此早有准备——」 随着他话音落下，仓库大门敞开，一个个僵硬的人影嚎叫着闯进来，径直扑向追击谜语人的蝙蝠侠。 「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舞伴吗？多美好一支恰恰舞！」 在十多个「」身后，尼格玛得意地大笑起来。 阿尔文站在横樑上，钩索的抓钩已经固定好，他打算盪下去完成刚刚被阻止的行动。至于那些「殭尸」，没什么好担心的。从他的角度很清楚能发现，「殭尸」眼珠上有很明显的反光，这说明它们都是假的。 一些恶趣味的玩具而已。 至于那个声音，那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时，尼格玛突然顿住。 「什么？不！」 明明计划初步成功，他的表情却比谁都绝望。 「不！不——！它们是下一个谜题！这难道不是我们精心准备的谜局吗？为什么你要毁了它！这么完美……一定能够召唤成功！」 尼格玛崩溃地大喊，像是遇到了难以置信的事。 「亲吻上吊者的嘴唇、沐浴人类的鲜血、死亡之舞……现在就只差一个孩子，一个——」 而那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在这一刻，居然变得清晰了不少： 『愚蠢……』 仅仅只是一个单词。 阿尔文就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即便面对被祭祀的情形时都没出现过。 他必须得……排除掉这个不确定的缺陷。 无比坚定的念头扎根在脑子里。 阿尔文本能地如野兽般低伏在横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的尼格玛，表情冰冷而空洞。 在尼格玛背过身的同时，他毫不犹豫跳了下去，尖锐的刀尖直取尼格玛的脖颈—— 「啊！」 人类的惨叫，瞬间盖过了那个诡异的声音。 阿尔文微微眯起双眼，又把匕首用力往下压了压。 即便知道蝙蝠一定看得到，现在应该停手，可是…… 他看着那些喷涌而出的血，一个念头无端冒了出来，仿佛有人在耳边低语。 要是把这个傢伙撕碎…… 「阿尔文！当心！」 蝙蝠侠本来正与机械殭尸搏斗，在错落的人影中，看见阿尔文成功偷袭了谜语人。 只是下一秒，外面突然亮起刺眼的火光，而阿尔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动不动。 听见蝙蝠的喊声，阿尔文一个恍惚回过神，才注意到即将蔓延进来的火焰，连忙从谜语人背上跳下去，顺便一个翻身，躲过对方挥来的手杖。 「嘿，别那么生气，你想放火烧死我们，这是你应得的。」阿尔文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完全看不出半分钟前还浑身杀意。 尼格玛捂着脖子上的伤，死死瞪着这只小鸟：「该死……不、不是……我，我怎么可能用这么粗糙！拙劣！没有逻辑的愚蠢方式——」 「赶紧走。」 蝙蝠侠打断了谜语人的疯话，处理掉最后一个机械殭尸，过来拖起尼格玛往外跑，并示意阿尔文跟上。 然而下一秒—— 轰！ 老旧腐坏的木质横樑轰然断裂，横在三人面前阻挡了出去的路，还砸塌了一旁堆砌整齐的板条箱。 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到不正常，就好像有人不断在外面浇汽油一样，蝙蝠侠本来想带着人从侧门出去，但跑过去后发现，薄薄的木门不管怎么撞都纹丝不动。 第35页 「为什么……为什么……？」 尼格玛还沉浸在自己的失败里，被蝙蝠侠一把拎起来：「你做了什么？！」 「我……我要召唤一个恶魔！对！它能帮我逃离这里！」失血过多越发虚弱的尼格玛，突然一下子精神起来，表情癫狂地挥舞着手臂，「我是被选中的……在得到那半本笔记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声音的指引，他引导我找到了另一半笔记，我补齐了它，我註定会成功完成仪式——！」 他试图挣脱蝙蝠侠的手，可很快眼前一阵阵发黑，唿吸也虚弱下去。 就算这样，尼格玛还在魔怔似的自言自语：「仪式……亲吻上吊之人的嘴唇；沐浴在人类的鲜血中；一场死亡之舞……接下来只要用银匕首杀死野狗，再割开一个未收洗孩子的喉咙……你就会成为我完美的祭品，让我驱使召唤出的恶魔……』 听着这一长串蠢话，阿尔文险些吐出来。 所以，今晚所有那些愚蠢的谜语、愚蠢的圈套……都是因为那个声音……？ 说的好像那个声音只能他自己听见一样，明明…… 「声音？就为了这个你杀死那么多人……你自认为聪明，居然从未想过那是什么东西在利用你！？」 蝙蝠侠脸色难看至极，狠狠将人扔到一旁，再一次撞击起那扇看似脆弱不堪的木门。 阿尔文愣了下，扯了扯蝙蝠侠的披风，想说关于那个声音的事。 就在这时。 『蝙蝠侠，黑暗骑士。』 那个声音出现在了空气里，无比清晰。 『我是哥谭，这个堕落之城。是我造就了你……和这个愚蠢、贪婪之人不同，你和我紧密相连……』 「你是那个恶魔？！哥谭？你怎么会是哥谭，哥谭只是一座城市……」 蝙蝠侠下意识将阿尔文拉到身后，用防火的披风裹住了他。 阿尔文任由蝙蝠侠保护着，低着头，一动不动。 在声音清晰响起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僵在原地，只有嘴唇微微颤了颤。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犹如从最幽深、最黑暗的孔洞里发出的声音，不断迴响。 以及。 一个突兀出现在脑海里的名字。 ——巴巴托斯。 第18章 火焰仍在灼烧。 滚烫的热浪中，木头噼啪爆裂声不断响起。 血和许多东西烧焦的气味混杂着浓烟一起涌入鼻腔，刺得喉咙发痒。 阿尔文攥紧那身漆黑的披风，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重新捡起思考的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就好像…… 曾经无数次听到过一样。 熟悉到明明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仍是会在想起的瞬间，浑身血液冻结。像是置身于一片无边荒芜的雪原中，身后只有一串不知道从哪来、属于谁的脚印。他能听见冷风不断灌入躯壳，却根本找不到伤口。 ——去他妈的！ 这种见鬼的事情，等活下来再说！ 阿尔文在心底大骂了一句，勐地抬起头，目光来回扫向四周。 突然，他目光一定，连忙一把抓住蝙蝠侠臂甲，指着板条箱坍塌的方向急切地说：「快！那边——」 话还没说完。 尖锐悠长的耳鸣声一下子变得震耳欲聋。 紧接着，勐烈的窒息裹挟而至，像是突然从万米高空坠落。 脚下的地面仿佛失去了实际形体，变成了一个只存在于视觉上的虚幻符号，阿尔文试图抓住些什么，可无济于事。 「阿尔文！」 坠落中，有谁似乎喊了他一声。 他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很快，他甚至连那个声音喊的内容都忘记了。 黑暗彻底笼罩下来。 …… 脚底勐地踩实地面。 阴冷恶浊的污水淌过鞋面。 阿尔文怔怔地看着四周的黑暗，莫名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应该在更加明亮的，滚烫的…… 不过，阿尔文很快抛掉了这个毫无根据的想法。 他得继续往前走。 嗒。 嗒。 嗒…… 脚步声迴荡在黑暗的、满是血腥味的通道里，越发让人不安。 阿尔文却只觉得这样的环境，和他现在身上穿的亚麻布白袍，都有种无聊到反胃的熟悉感。 甚至，莫名地。 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阿尔文数着心跳，一步步往前走，在数到某个数字的时候，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前方。 一个色彩鲜艷的矮子坐在墙角，身后的黄色小披风沾着不少血污，腿上包着绷带，像是只坠落的小鸟。 不管怎么看，都和下水道的一切格格不入。 突兀又刺眼，像一个异类。 阿尔文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手里的步枪。 无端地。 他觉得里面装的只是麻醉弹。 不……即便如此，接下来应该也是一场恶战。 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对方看到他，只是挑了挑眉：「嘿，笨蛋！你找不到出去的路了吗？」 这个矮子的话里带着点惹人烦的讽刺，表情也是，让人忍不住想往那张脸上揍一拳。 「我们很熟吗，不要跟我说话。」 第36页 阿尔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好啊，那我就坐在这里看你绕一圈又一圈——安静地。怎么样？」 「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打一架，这次我绝对不踢你的伤口。」 说完，阿尔文越发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这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一遍了。 「嘿，需要我提醒你，刚刚是我赢了吗。」 罗宾又一次说出了熟悉的话。 阿尔文倏地沉默下来。 他想起来了。 上一次发生这个对话是在一年前。 那时，他趁着蝙蝠怪物去找约瑟夫·黑火，教徒都去看这两人的决斗，打算偷偷熘走。 结果在下水道里迷路了，还遇到了…… 「走吧。」 罗宾用步枪作为支撑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前面的黑暗里。 「跟紧了，我不会回头找你的。」 阿尔文快步走上前：「我还以为你不能走了。」 「起码比你的那两条腿管用，它们连路都找不到。」 「闭嘴，起码我还活着。」 「噢，是吗。」 「对，你是我见过最没用的人。」 阿尔文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我知道所有的人都会死去，连希望也都会腐朽，没有例外。可你还是成功让我惊讶了。说了一大堆大话，结果一年都没撑过去，和依附在空气上的病毒一样脆弱……huh！瞧，你现在只能又一次看着我抢走你的东西了，而且，这次你连反抗都做不到——啊！」 罗宾一拳砸在阿尔文的脸上，嗤笑了一声：「哈，但你还是这么好揍！就你这样还想抢走我的制服？我可是最好的那个！」 「是啊，在死掉的跟班里，你当然是。」 阿尔文抬脚踹向他腿上的枪伤，结果被一把抓住手臂，摔进水里。 罗宾一脚踩住阿尔文的背，嘲讽似的拿枪托敲了敲他的脑袋：「是在所有的里面，白痴。」 阿尔文反手拽住那截垂下的小披风，在罗宾下意识俯身的时候勐地松开手，溅了他一脸污水。 罗宾用力抹了一把脸，抓起阿尔文的衣领就想继续揍，谁知阿尔文在挣扎中，精准地一脚踢中了他腿上的枪伤。 重心不稳下，两人一起绝望地栽进污水里，一时间，分不清谁更狼狈一点。 「……」 「……」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嫌弃的表情，不约而同松开手，各自爬起来后退半米。 「我记得你说你要换个名字。」罗宾突然说。 阿尔文拧干白袍，听到这么一句，微微一愣。 随即，他冷下脸，毫不留情地说：「闭嘴，我不想理你。」 他不知道罗宾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现在显然是在做梦，和一个死人聊天简直比自言自语还蠢。 但这诡异的对话还是进行了下去。 「噢，好吧。那之前一定是其他的什么人问了我一路问题。」 「……而你告诉了我一堆没用的。尤其是警局附近的辣热狗，那东西难吃到爆炸。你是个骗子。」 「没品位的白痴。」 「……」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迴荡在下水道里，阿尔文几乎忘记了这是个梦，当走到黑暗尽头，看见从头顶洒下的光时，还微微愣了下。 阿尔文下意识回头，罗宾已经在往回走了，和记忆里一样，他还要回去找解决掉黑火执事的蝙蝠侠。 ……一个诡异的梦。 诡异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梦见罗宾？ 阿尔文撇了撇嘴，很快把这些疑惑抛到脑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光里，任由梦里的一切迅速褪色。 只是，当他睁开眼睛，差点以为自己还没醒。 因为头顶不是医院的天花板，而是石壁、和……蝙蝠？ 阿尔文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除了有点僵，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所以这里……就是蝙蝠洞？ 蝙蝠侠把他带回来了？ 阿尔文忍不住好奇地环顾四周，目光在最显眼的机械恐龙上多停留了几秒。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下去逛逛的时候，细微的谈话声响了起来。 「体检证明，阿尔文少爷的身体情况很好，也许他只是在里面待太久了。」阿尔弗雷德说，「现在这里更需要休息的人是你，布鲁斯老爷。」 蝙蝠侠沉默了两秒，终究还是接过了阿尔弗雷德递来的伤药。 只是，那只自称巴巴托斯的恶魔所说的话，仍然在他脑海中迴响。 它说，它的一部分被召唤、被困在这个城市，与城市的每一块砖石逐渐融为一体。在这之后，它创造一只蝙蝠，以便来解放自己。 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是因为恶魔…… 不，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蝙蝠侠闭了闭眼，试图忘掉那个声音，那些话。 人生来就活在时代、环境划定的范围里，成长中经歷接触的一切是模具，一点点把人塑造成某个形状。就算这个过程中有恶魔的影响，也没什么区别。 不论怎么样，他的父母还是死了。哥谭还是那个哥谭。 他也还是…… 蝙蝠侠想到了阿尔文后颈上那个蝙蝠形状的印记。 那不知道是不是黑火执事或者杰克·贝克的留下的，蝙蝠侠没有在谜语人补全的笔记中，找到和那个印记相关的内容。 第37页 当然也可能只是一个象徵意义而已。 总之，现在不会再有人因为这个召唤仪式受到伤害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 蝙蝠侠回过头，发现穿着自制罗宾制服的男孩已经醒来，正站在医疗医务室外，好奇地看着周围，残破的披风垂在身后，看上去有些可怜，但他脸上却扬着生机勃勃的笑。 察觉到蝙蝠侠的目光，阿尔文低下头朝他招了招手。 「早上好。」 第19章 「你应该坐下。」 蝙蝠侠收回目光。 「我会给你再进行一次身体检查。」 阿尔文疑惑地看了眼一旁的阿尔弗雷德：「我躺了很久？」 「超过一整天了，阿尔文少爷。」阿尔弗雷德说，「我想也许你会想要一点食物？」 「谢了，给我甜的。」 听到这毫不客气的祈使句，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用他独有的古怪腔调回应道：「为你服务，阿尔文少爷。」 一个隐晦的英式嘲讽。 阿尔文：「……？」 他听出阿尔弗雷德在讽刺，可又能感觉到，管家先生没那么介意。 毕竟是蝙蝠的管家，阿尔文在这个问题上多花了一秒，然后决定以自己的感觉为准。 嗯，他的感觉不会出错的。 阿尔文转头就抛开了这点疑惑，在蝙蝠侠的示意下，来到医疗器械前进行常规身体检查。 检查很顺利，除了和病症有关的几项数值，其他的都正常得让人想给他发一朵小红花。 阿尔文却不禁皱了皱眉，不确定这是不是好事。 接下来他是不是就得离开这里…… 正想着怎么才能留下，阿尔文突然听蝙蝠侠说：「如果你不想被社工安排的家庭收养，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家人，把你交给他们。」 「我的……家人？」 阿尔文高高扬起眉，有些意外。 蝙蝠侠：「有什么问题。」 「你查到了什么？他们是谁？怎么样的？」阿尔文好奇地追问。 「你不记得他们。」蝙蝠侠看向他，目光带着隐晦的探究，「考虑到约瑟夫·黑火在来哥谭市之前在被黑邦追杀，我以为你最多只和他待了不到一年。」 阿尔文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说：「虽然时间概念很模煳……但应该差不多。」 「在那之前的事，你记得多少。」蝙蝠侠问。 「hmmm……大概是『一点都没有』的程度？」 阿尔文坐在病床上晃着腿，满不在乎地开着玩笑。 他确实不在乎记忆的事。现在的他拥有自己决定的名字，拥有自己决定的生活，还即将有一份自己争取来的「工作」。 没有什么会比这更好的了。 至于过去？ 他不需要在乎过去。 蝙蝠侠没有理会他的玩笑：「你第一次被人见到，是在东区约瑟夫·黑火开的「黑火流浪者之家」附近。在开业前没多久，你被他发现并带了回去。开业后，黑火接了一次採访，当时拍下了一张照片。」 说着，他从一旁拿过一份旧报纸，将边角处的报导摊到阿尔文面前。 阿尔文低头一看，照片里白髮男孩只露出小半张脸，没什么表情，眼睛空洞又无神。 他没有关于这张照片的记忆。 那段时间的事，阿尔文只能隐约记得自己应该是醒着的，至于具体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他看上去好蠢。」 阿尔文嫌弃地啧了一声。 「如果你记得什么细节，或者一些标志性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我发誓。」阿尔文耸了耸肩，「我还以为你能查到呢。查到了记得和我说一说，我也有点想知道。」 蝙蝠侠沉默了两秒。 「你看上去不想找到你的家人。因为他们抛弃了你？」 阿尔文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作为回答。 布鲁斯·韦恩的过去不是秘密，作为蝙蝠侠的他又十分敏锐，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说谎或者坦白，都不太好。 阿尔文想了想，故作轻松地说：「好吧，我确实只想满足一下好奇心。『家人』有什么特别的吗？就算没有他们，我一样过得很好，不是吗？」 而且他不喜欢「家人」这个单词。 在还没进地牢的那段时间，他就经常会听见有人祈祷、抱怨、哭诉。 一开始，阿尔文听见那些话语和哭声，还会感觉到心脏不自觉紧缩，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攥住，甚至会产生一种难以忍受的窒息。 所以他会认真给出回应，而对方也会回报他一些东西，比如说跟他讲讲外面发生的事，虽然大多还是抱怨，但也很有意思。 这也是后来有人把他带出去的原因。 即便这种行为被发现了、被惩罚了，阿尔文也觉得无所谓。 他坚信自己一定会出去。 可渐渐地，次数一多。 被注射了致幻药剂、关进地牢后，阿尔文就失去了这种感觉。 那段时间，他整个人就好像……一下子被无聊填满了。 阿尔文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在变得完美，不再受他人影响。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第38页 他发现，只要给出对方想要的回馈，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还能更冷静地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家人」是除了各种脏话之外，最经常被提及的单词。 它常与痛苦关联。 「家人」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给人增加缺陷，像是一个…… 笑点。 不对，「笑点」？ 这个单词猝不及防冒出来，阿尔文不禁微微恍惚了一下。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了。」 蝙蝠侠没有再像上次那样严厉地否定什么。 他知道阿尔文就算没有说谎，大概率也没有坦白。 阿尔文好像总是习惯性地会伪装起来。 一种带着些敷衍的，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的伪装。 这不是一个容易被改变的孩子。 阿尔文自成的那一套思考逻辑，让他熬过了过去那段黑暗的经歷，也让他在摆脱那个环境后，依然无法以正常的心态和认知融入社会。 偏偏，阿尔文还有足够的天赋，让他能轻松做到很多事，还有他的来歷，也……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接受社工的安排。」蝙蝠侠说。 阿尔文微微睁大了眼睛。 「真的？」 「是的。但我会盯着你，你需要遵守规则。」 蝙蝠侠冷着脸补充道。 「没问题，我一定会的，你知道我一直很听命令。」阿尔文弯了弯眼睛，露出个灿烂的笑，「我去看看阿尔弗雷德先生准备的早餐！」 说完，他跳下病床，走向电梯的方向，完全没有任何初来乍到的不自在，整个人看上去轻快极了。 在阿尔文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蝙蝠侠走到蝙蝠电脑前，拉开了侧面的一格抽屉。 里面躺着一个碎掉的，有着一圈尖刺的诡异金属目镜。 关于阿尔文，他还找到了一些异常的地方，这也是他无法放心这个孩子的原因之一。 这是当时约瑟夫·黑火死后，在他那间装潢奢侈的内室中发现的。 原本，蝙蝠侠以为与黑火难以解释的寿命有关。可在整理谜语人这一次案件的详情时，他突然想起了这个目镜，于是去「询问」了监狱里的杰克·贝克……结果得知，这个目镜是黑火执事在发现阿尔文时一起得到的。 相比起它怪异的外形，其本身的材质更值得关注。 蝙蝠侠走到一旁，将目镜放入分析仪中，很快，之前未完成的分析继续进行了下去。一长串的数据与一份份文件接连出现在蝙蝠电脑的屏幕上。 上面的每一项数据都在表明，这是一种过去从未见过的金属物质。 地球上没有。 在他所知的外星球上也没有。 蝙蝠侠的脸色不禁有些凝重。 或许，应该去一趟孤独堡垒……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响起。 蝙蝠侠迅速关掉蝙蝠电脑上显示的数据，并将金属目镜收了起来。 刚做完这一切，一个穿着蓝色紧身制服的义警大步走近，脸上表情紧绷着。 「嗨，布鲁斯。」 「夜翼，你想要什么。」 蝙蝠侠的语气也很生硬，甚至头都没回一下。 「一场谈话。」 夜翼走到蝙蝠侠身后，看着面前肃穆的背影，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们在上一次见面时，刚吵完一架，关于……杰森。 直到最后，都没能好好坐下来谈一谈。 或许今天他也不应该回来，这样的争吵只会让他们两个都陷入痛苦。 但是，谈话是有必要的。 很显然，布鲁斯到现在都没有接受杰森的死。 「阿尔弗雷德跟我说，你最近总是在受伤……」 「我很好，迪克。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担心的。」 蝙蝠侠语气生硬地打断道。 他仍是站在蝙蝠电脑前，没有任何回过身看一眼的想法。 这样的反应激起了夜翼心中的愤怒。 他生生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质问，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这场谈话得以进行下去：「布鲁斯，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 「嘿，蝙蝠。」 突然，一个活泼稚嫩的嗓音插进这场严肃的对话里。 「阿尔弗雷德让我问问你需不需要……」 夜翼几乎立即抬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陌生的，黑髮蓝眼的男孩站在电梯里探出头朝这里看过来，而他身上穿的…… 即便光线很暗……夜翼依旧看得很清楚。 他太熟悉那个颜色了。 那是…… 夜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在这个孩子面前失态。 他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这个男孩都是无关的人，可攥紧的拳头，和下撇的嘴角都表明了他无法不去介意。 「——你怎么能这么做？！」 第20章 「这只是一个案子。」 蝙蝠侠没有对此进行任何解释。 金属目镜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有个人帮忙或许能调查得更顺利一点，但没必要把他的孩子牵扯进来。 他会单独解决问题。 以后也是如此。 「好吧，布鲁斯，随你怎么说。」夜翼强压下愤怒，选择相信蝙蝠侠的话，「但你不应该将秘密身份暴露给一个孩子，还把他打扮成『罗宾』。说真的，在杰森死后，我……」 第39页 听到这个名字，蝙蝠侠终于忍不住回过身，看向他的儿子。 「你觉得我会第三次冒这个险？」 面罩下，那双钢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夜翼，仿佛想剖析出他的真实想法。 夜翼不躲不闪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就告诉我，让我帮你。我们可以一起解决案子，就像以前那样。」 「不，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一个搭档。」 蝙蝠侠拿上数据备份，走向蝙蝠翼，他需要去一趟孤独堡垒，那边或许有对照的样本和分析仪，还能进行模拟测试。 「你该走了。」 「不，该死的！」 夜翼只觉得他在逃避问题，连忙追上去，可蝙蝠侠脚步都没停一下，直接跳上蝙蝠翼并且启动了它。 漆黑的战机迅速远去、消失，夜翼意识到，这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也许他应该庆幸，至少这一次他们没有打起来。 「为什么你总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关在外面，布鲁斯？」 夜翼喃喃说着，脸上流露出深切的悲伤。 对于杰森的死亡，他同样感到愤怒和自责。 他过早地将旧制服交给了杰森，认同了杰森的罗宾身份。 或许之前他都不应该和泰坦一起离开地球，这样说不定即便杰森没有联繫他，他也能发现什么。 夜翼没有再想下去，只是在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后，走向了蝙蝠洞外，甚至没有上去与阿尔弗雷德打个招唿。 只是夜翼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走出去，就在自己的车边见到了之前的那个男孩。 「你好，夜翼。」 阿尔文笑着打了个招唿。 虽然之前只是个意外，但他确实想见见这个第一任罗宾——考虑到夜翼还活着，他应该能提供更多能参考的东西。 「我很抱歉刚刚打断了你们的谈话。」 阿尔文能感觉到夜翼在生气。 和罗宾不一样，夜翼会保持表面上平静……不，想到刚刚通过电梯回庄园前听见的吼声，阿尔文又在这前面加了一个「大多数时候」。 「你到底是谁。」 夜翼看了眼那身明显是自制的制服，尽量心平气和地问。 「阿尔文。很高兴见到你。」 阿尔文像是没听见之前夜翼失控的大吼一样，做完自我介绍后，直接引出了自己想聊的话题。 「你是第一任罗宾对吧，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我还收集了很多你们的案子……哦，对了，还有早期的录像带！」 「……这不是一个惊险刺激的游戏，阿尔文。」 夜翼的语气十分严肃。 很显然，这个孩子是因为喜欢罗宾制服才会制作它，并且也因此参与进了蝙蝠侠的案子里。 这是危险的。 「你不应该穿上它。」 不管是玩闹，还是认真的。 「罗宾已经死了。」 「杰森死的时候，他带走了罗宾。你现在这样只会让伤痛加剧，挽回不了他的死亡——没人能挽回这个。」 夜翼压着脾气，说得很诚恳，阿尔文却听得眉头紧锁。 「什么？」 挽回罗宾？ 这是什么鬼故事？ 阿尔文想把话题绕回去，可夜翼已经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情。车门一开一合，烟色的车窗玻璃缓缓上升，彻底隔绝了车内外的两人。 噢，好极了。 所以，为什么夜翼也对罗宾的死反应那么大？ 一般来说，阿尔文不会让莫名其妙的疑惑占据在脑海里太久，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他将这个疑问抛掉了一次又一次，现在，它又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 就好像，他必须成功解决，才能进入到下一个关卡一样。 阿尔文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直到回了庄园，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端着热可可，往里面加了一个又一个棉花糖，眼看就要溢出来，都还没停下的意思。 一旁阿尔弗雷德正在为餐点包上锡纸，以便于蝙蝠侠回来之后能及时加热，注意到这一幕，出声提醒道： 「也许你应该去休息一下，再换一身衣服，阿尔文少爷。我想柜子里还能找出来几件符合你尺寸的旧衣服。」 「罗宾的？」 「是的，如果这就是你想听到的回答的话。」 阿尔文喝了口甜得发腻的全糖热饮。 这一次，他没有无视阿尔弗雷德的不满，而是不解地追问： 「为什么你们好像都很在意这个？」 「因为杰森少爷十分重要，对我们来说。」 阿尔弗雷德的回答不是阿尔文想听到的。 太笼统了。 「你们？这里面也包括夜翼吗？但是罗宾说，他和前一任关系一般，他们甚至都没怎么见过面。」 阿尔弗雷德微微一顿，有些惊讶：「看来你已经认识了杰森少爷。」 阿尔文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说的，随口总结道：「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他给我带了路，就这样。」 「是吗，听上去……真不错。」 做出回应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手上包裹锡纸的动作也平稳继续进行了下去，还仔细捏紧了边角处。 可这一刻，阿尔文莫名感觉，他看到阿尔弗雷德苍老的脸上多了一道裂痕，悲伤和血交织在一起，从里面流了出来。 第40页 阿尔文缓缓眨了下眼睛。 继续说下去，说不定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阿尔文迅速翻阅着有限的记忆，不太熟练的讲述起来：「我问了他很多事。他回答了我很多，但出去之后，我发现很多都是假的。他是骗子。」 他以为会很难，一开始还说得有些困难，像是挤出来的一样，不过很快，他发现自己很容易就想起来了。 是因为之前的梦吗？ 「他跟我说警局对面的辣热狗很好吃，这是假的；恩佐家的超大披萨也只是一般……还有很多关于蝙蝠侠和黑邦……」 不过……一年的工作干下来，黑邦也就那样吧。 「……其实我们只在一起待了三十分钟，其中一半时间在打架和争吵。」说到这，阿尔文忍不住放下了杯子，拿出蝙蝠镖得意地比划了一下，「瞧，这是我的战利品。虽然那时候他受着伤，但赢了就是赢了。」 「他还想抢回去，但是他没跑过我，哈！」 阿尔弗雷德听得很认真。 自从悲剧发生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见杰森的名字了。 尤其，眼前的男孩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情绪一直是轻松愉快的，和在蝙蝠侠面前表现出的乖巧、开朗不同，现在的他咬字偶尔不那么清楚，用词也不那么礼貌，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这让阿尔弗雷德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 「你们的关系很好，我很高兴听到这些。」 但出乎阿尔弗雷德的预料，男孩否认了。 「不，我们的关系不好。我也没有这方面的心理需求。」 阿尔文放下了手，收起了飞镖，语气也平静下来。 之前那些明快的色彩像是一下子被擦除了，只剩一层苍白、单薄的底色。 「噢，我看出来了。」 阿尔弗雷德停顿了一下，说：「我能知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吗？」 「因为死亡是一种常态。」 阿尔文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等甜味溢满口腔，才给出了一个简略至极的回答，没有多说下去的意思。 这些人显然有着同样的缺陷，明确指出来，只会让他得到这份工作的过程变得曲折起来。 只是—— 「是的，没什么是永恆的。」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表达了贊同，「我曾经这么和布鲁斯老爷说过，可我想，他还没有准备好。」 阿尔文愣了下，杯子在嘴边停顿了两秒才放下。 「……蝙蝠侠是普通人。」 他舔了舔嘴唇，勉强耐下心找了个不那么尖锐的说辞。 「他得到一根火把，很喜欢它，它的燃烧给他带来了温暖，还在夜晚帮他找到方向。可一旦它烧成灰烬……周围就会变得极度黑暗、极度寒冷。」 「他感到绝望，觉得自己要被冻死，可事实是，如果一直没拥有过这根火把，他反而会比现在更好地适应这种环境。」 「或许一开始会很艰难，但是一定会更好地存活。」 「而不是在骤然失去火光后，抱着光与热的记忆，和满身溃烂的冻疮，在没有尽头的黑夜里挣扎。」 尽管阿尔文多少收敛了很多，阿尔弗雷德还是能够听出他话语中的漠然和轻蔑。 但他很清楚，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而阿尔文在从未拥有过的时候，就被灌输了过多负面的东西。 这註定了他无法被任何形式的言语说服。 所以阿尔弗雷德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表现出惊讶和否定，只是平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很有见地，阿尔文少爷。」 「你和现在的布鲁斯少爷一定很有话聊。不过我想这项活动得放到晚上了，让我带你去休息吧。」 他放下包裹好的餐点，领着似乎还想问什么的男孩上了楼。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阿尔弗雷德为男孩打开房门，并给出了他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请相信我，不管布鲁斯老爷和迪克少爷说了什么，我们初衷都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而已。」 「做个好梦，阿尔文少爷。」 …… ……好梦是不可能好梦的。 阿尔文站在卧室门后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阿尔弗雷德是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安慰，整个人顿时不自在起来。 躺上床后，又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合眼睡觉。 可能是阿尔弗雷德的反应过于让人不适，也可能只是这次明确意识到，自己睡在了韦恩庄园，总之，阿尔文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不断地坠入不同的梦境。 可当他醒来，却只隐约记得梦里出现了很重要的人。 和混杂在尖锐笑声里的……鸟叫声。 阿尔文揉了揉脸让自己完全清醒，然后走出卧室，站在走廊往下看了看，没看见有灯光，于是走向书房，打开了通往蝙蝠洞的机关。 才一下去，阿尔文就听见阿尔弗雷德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稍微走近一些，仔细听了一会儿。 大概是蝙蝠侠想闯进某个危险的罪犯据点，阿尔弗雷德则在劝他等待警察的协助。 阿尔文站在阴影里等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才下来一样走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吗？」 他这么问着，凑近了些，把电脑屏幕上的定位看了个一清二楚。 第41页 「不，一切都好，阿尔文少爷。」 阿尔弗雷德暂时关掉了屏幕，转过身说：「如果你没什么事，帮我个忙好吗？我想等会儿布鲁斯老爷回来，会需要一杯咖啡的。」 「好的，没问题。」 阿尔文顺从地点点头，没有多停留直接回了庄园。 然后…… 换上自己的制服，熘了出去。 刚刚定位的坐标一直在变动，说明蝙蝠在追赶什么…… 阿尔文尽量让自己动作快一点，以便不会差太远。 今晚的风很大，没有钩索之类的道具辅助，他必须时刻注意自己不会失足滑落，摔成一滩肉饼。 在这个过程中……披风非常碍事。 但阿尔文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哪怕脚下偶尔会打滑，也没产生任何畏惧的情绪。 现在，他在意的只有…… 阿尔文抬起头，看向头顶。 天空中闪电倏地划破夜幕，照亮了一艘正在坠落的飞艇。 好了，现在他的目标更加准确了。 阿尔文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轰鸣的闷雷声中，大雨倾盆而下。 轰！ 飞艇擦过周围的建筑，最终狠狠砸进西郊的汽车修理厂。 「咳咳……」 蝙蝠侠奋力扒开扭曲的外壳，爬出燃烧中的飞艇残骸。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又断了两根，每一次幅度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让疼痛在嵴椎炸开一瞬，同时，让更多混杂着不知名气体的黑烟涌入肺腑。 这艘飞艇是用来走私新型毒品的，或许是这个的关系，现在的空气里混了许多不知名的东西，蝙蝠侠感觉脑袋一阵阵发昏，甚至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 前几日的伤口，也在这时一齐折磨起他的神经，但旁边堆叠起来的废弃车辆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如果不想被压在下面，他最好得站起来。 他必须得站起来。 蝙蝠侠尽力调整着唿吸，驱使骨头和肌肉，把自己支撑起来。 淋漓的雨水摔碎在他嵴背上，顺着披风滑落到一旁坑坑洼洼的泥地里，变成一滩污浊的水塘。 然后。 一只脚重重地踩了上去。 哗。 水花四溅。 显然，飞艇上的倖存者不止他一个。 蝙蝠侠勉强集中注意力，撑起眼皮，看向面前那个浑身覆着灰色鳞片，高大壮硕的人影。 下一秒，背部突然受到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到飞艇的残骸上。 哐！ 「瞧，我发现了什么……」 杀手鳄走上前，一把抓起蝙蝠侠的脖子，单手把他整个提了起来。 「你说我是摘下你的脑袋，还是就这么把你揍烂？」 随着爪子收紧，蝙蝠侠被迫仰起头急促唿吸起来，但空气仍然越来越稀薄。 就在这时，一阵阵发黑的视野中，他依稀看到了一个色彩明快的影子。 「ja……」 他嘴唇动了动，唿吸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那个身影从堆叠的废弃车辆上跳下来，正好跳到杀手鳄背上。 「吼！！」 野兽暴怒的吼叫声中，阿尔文将蝙蝠镖死死插进这个傢伙的眼窝，但是杀手鳄的力气太大了，他几乎立即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要被折断。 「——！」 阿尔文死死咬紧牙关，逼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放到这只人形野兽上，而不是血、疼痛和让他开始有些觉得难受的浑浊空气。 力量的差距太大，杀手鳄另一只爪子像握鸡蛋一样直接抓住了他的头颅。 不行。 不行！ 「蝙蝠！」 阿尔文大声喊道，腥臭腐烂的血肉气味，和空气里的杂质瞬间钻进口鼻。他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怦怦。 怦怦。 心跳声中，阿尔文的瞳孔骤然放大，盯着那截脖颈，近乎本能地咧开嘴—— 「不！」 轰！ 一声耳熟的大喊声，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爆炸，让阿尔文一下子回过神，挣脱杀手鳄的爪子。却也因为爆炸的冲击，后背重重撞上了旁边的废弃车辆。 剧烈的疼痛中，阿尔文几乎感觉嵴背折断了，但是他知道没有。 阿尔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忘掉痛觉从地上爬起来，才一抬头，就看到蝙蝠侠满身狼狈地倒了下去。 而在不远处，则倒着那只满脸血污的人形鳄鱼怪物。 阿尔文吐掉嘴里的血，踉跄着走上前，架起起蝙蝠侠的手臂，试图将他整个支撑起来。 「嘿，蝙蝠，刚刚谢了。但是现在，你还得再坚持一下……这里让我觉得有点难受，我敢说你也不想睡在这里。」 阿尔文在蝙蝠侠耳边低声说着，咬紧牙关，架着他往修理厂外挪去。 警察应该很快就会过来……现在只要远离飞艇的坠落地就行了。 「见鬼。那飞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阿尔文自言自语着，让自己集中精神，或许是刚刚吸入太多的关系，不论他怎么尝试，都收效胜微。 这时，肩膀上的手臂微微动了动，阿尔文下意识侧过脸。 「蝙蝠？」 回答他的是沉重的喘息声，和…… 一个递到他嘴边的简易唿吸过滤器。 第42页 「谢谢你……阿尔文。」 蝙蝠侠低沉的话语混在风声里。 按理说，这个距离下，阿尔文不会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然而，他看着蝙蝠侠嘴唇动了动，只听见，有谁在他的脑子里…… 笑了一声。 第21章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罗宾了。」 夜晚，蝙蝠侠站在高处的滴水兽上，背后的天空一丝阴霾都没有，只有一轮巨大、皎洁的月亮。 漆黑的披风在他身后翻飞，犹如蝙蝠展开翅膀。蝙蝠形状的头罩下，那双钢蓝色的眼睛看着阿尔文，目光温和中带着赞赏。 然后他郑重地继续说： 「唯一的、最好的罗宾。」 「是的，我知道。」 阿尔文表情平静，宠辱不惊。 这一点，他早在成为罗宾前，就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听到蝙蝠侠这么说，阿尔文还是不由地挺起胸膛，身后黄色的小披风也好像招展得更加欢快了些。 「走吧，现在需要我们去维护秩序了。」 说完，阿尔文拿出抓钩枪，率先朝着对面的大楼射出抓钩。 抓钩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长线，精准地抓住了大楼楼顶边缘。 接着，阿尔文带领蝙蝠侠纵身从滴水兽上跳下，披风在他身后扬起，与他一起掠过这座罪恶之城，和立在城市中心的罗宾雕塑。 「罗宾！是罗宾和蝙蝠侠来了！！」 藏身于阴影中的罪犯们大声唿喊起来，声音里满是惊恐地，话音还未落下，就迅速像老鼠一样往黑暗深处四散。 阿尔文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你们愚昧、迷信、满身缺陷……一边将自己的苦难、不满肆意倾泻，又一边将希望寄託于他人，简直无聊到让我想吐。」 他停顿了一下，说：「但比起那些真正的疯子，你们只是安静地汲取这座城市的生机，像是一个个……碍眼又看似无害的肿瘤，生长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所、所以你会放过我们吗……？」 被堵在死路的罪犯颤巍巍地问着，脸上流露出祈求。 「不。」 阿尔文面带怜悯与轻蔑，毫不留情地掐灭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倖。 「你们只不过是没有能力和机会而已，在你们获得这种机会前，我会把你们一一切除。」 「——愿圣光保佑你们。」 随着话音落下，阿尔文跳了下去，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们所有人。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到近响起，红蓝闪烁的灯光也迅速靠近。 没一会儿，所有警车纷纷停在阿尔文周围。车灯恰好汇聚在阿尔文和他脚下的罪犯身上，让那身信号灯配色的制服看上去越发鲜艷。 警局局长戈登掐灭了嘴里的烟，理了理制服走上前。 「不愧是最完美的罗宾，感谢你今晚的付出。」 阿尔文点点头，平淡地接受了这句夸奖，然后指了指那些罪犯：「把这些无聊的傢伙关起来，不要再让我看见他们的脸。」 「没问题，这么无聊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戈登局长说。 阿尔文满意地笑了，仿佛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他无法用言语描述现在的具体感受。 只有一点非常明确。 阿尔文切实地感觉到自己现在没有任由要害、弱点。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 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是温暖、柔软、无害的，还带着一点点洗涤剂的清香，让人十分安心，安心到……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这就是接触到真理的感受吗，似乎和过去没有太大区别。 「果然，我早就已经是圣人了。」 阿尔文发自内心地感嘆道。 「所以，你想要进行下一份工作了吗？」 蝙蝠侠的声音突然响起。 「下一份……工作。」 阿尔文缓缓地重复这个词，对蝙蝠侠的提议给予了肯定。 「是的，我想我确实可以换下一份工作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穿信号灯配色制服的工作。」 「比如说……杀死一只蝙蝠？」 蝙蝠侠突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毫无笑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冷。 阿尔文勐地睁开眼，看着怀里团成一团的被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他愣愣地从被窝里坐起来。 看着周围还算熟悉的客房摆设，心中松了口气。 哦…… 又一个梦。 昨晚，那艘飞艇上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让耳鸣声几乎盖过了一切声音。阿尔文勉强坚持到警察过来后没多久，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后来倒是稍微好了一点，姑且算是坚持着回到了蝙蝠洞。 在那之后，他帮阿尔弗雷德一起照顾蝙蝠…… 阿尔文低下头看了看完全纠缠在一起的被子，和身上皱皱巴巴的制服……他这是一回房间就晕过去了？ 阿尔文不再多想，换掉了身上的制服，起床洗漱。 至于昨晚，在蝙蝠说话时无端在脑子里响起的那一声诡异的笑……阿尔文将其归结于飞艇上那些成分不明药物的副作用带来的幻听。 刚刚那个诡异的梦或许也是。 第43页 阿尔文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挂好毛巾离开了卧室。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阿尔文精准地在餐厅看到了两个人影。 作为布鲁斯·韦恩的蝙蝠侠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一杯咖啡，阿尔文一眼注意到了他身上笔挺整洁的西装。 现在的布鲁斯·韦恩，看上去和昨天晚上那个狼狈至极的蝙蝠怪物没有任何关系。 说实话，蝙蝠的这个样子让阿尔文感觉有些陌生，也感觉有些无聊。 不过阿尔文心中更多的还是惊讶，那么严重的伤势，居然现在还能正常活动。要知道，他昨天帮阿尔弗雷德给蝙蝠清理、包扎伤口，就花了好几个小时。 那会儿，阿尔文几乎觉得整个蝙蝠洞都瀰漫着血腥味。之后，阿尔弗雷德还给蝙蝠注射了镇静剂，来保证他能「睡」得久一点。结果现在……这才过去多久？ 不过……如果是自己应该也能做到。 阿尔文自认同样擅长应对疼痛和不适，只是在体力和耐药性上应该会差一点。 嗯，还得再算上昨天飞艇上那些不知名药物的影响…… 阿尔文认真地进行着估算，揉了揉肚子朝餐桌走了过去。 餐桌上，在布鲁斯对面的位置，放了一份培根鸡蛋和一杯牛奶。 这应该就是阿尔弗雷德给他准备的「早餐」。 阿尔文尝试了一下。 「…………」 咸的和甜的味道混在一起，简直怪极了。 加上了肉味和蛋味更是可怕。 他正思考着应该怎么解决掉它们，突然听见蝙蝠说： 「体检结果显示，你的身体很健康，不需要一直躲避日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证明，让你可以正常去学校。」 「……？！」 阿尔文手一滑，差点把牛奶打翻。 他连忙拿稳杯子，放到一边。 「噢……」阿尔文停顿了一下，用不太确定的语气，拒绝了蝙蝠的好意，「我想，还是不麻烦你了吧。」 过去的一年里，阿尔文不是没想过弄个身份去学校。 只是在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没多久，他就发现，学校里的同龄人没有花多少时间在课堂上，而是把大多数精力放在了课后的社交…… 完完全全的浪费时间。 阿尔文觉得没有参与进去的必要，而且想学什么、想了解什么也不止学校一个途径，于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现在蝙蝠提到这个…… 蝙蝠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他这个时候最好还是直接问。 阿尔文抿了口牛奶，难得谨慎了一回：「这是强制性的规则吗？」 布鲁斯的反应很平静，似乎已经料到了阿尔文会这么说。 「这取决于你。如果你不想去，我会提供你一份训练清单，让阿尔弗雷德每天给你上私教课，而我会负责剩下的课程。」 阿尔文眼睛一亮，整个人一下子坐直了，上身还微微前倾：「所以你是打算让我帮忙了吗！」 「什么？不。」 布鲁斯皱着眉，立即否认。 「我不会给出承诺，我也不需要搭档。」 他不打算让阿尔文过多地参与进他的夜间活动里，这仍然是危险的。 即便……他发现自己确实很难拒绝这个。 「这只是……一次尝试。」 「如果你不听从命令，或者跟不上课程，我都会立即终止。」 「没问题！我会好好干的，老闆！我们今天就开始吗？」 阿尔文完全没被打击到，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每一个字音都插着翅膀，仿佛能随时飞起来一样。 见布鲁斯点头，阿尔文快速解决了不在喜好列表的早餐，朝楼上跑去，为等会儿的第一堂课做准备。 看着男孩活泼的身影，阿尔弗雷德用他独有的古怪腔调说：「教导阿尔文少爷或许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布鲁斯喝了一口咖啡，沉默了两秒没说话。 「我会看好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尔弗雷德提醒道。 「我知道。」 布鲁斯放下咖啡杯，脸上表情近乎冷淡。 光线打在他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冰冷的外壳，把一切都隔绝在外。即便没有穿着那身制服，现在的他，也像极了那只蝙蝠怪物。 「但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 下午的第一节 私教课程几乎没什么难度。 阿尔文发现，似乎是考虑到他没有去过学校，记忆也没多少，所以大多是很基础的东西。 阿尔文倒是没怎么挑剔。 在过去的一年里，阿尔文基本上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有用的，就会去了解一下。至于系统地进行某一项学习任务，这还是第一次，所以他觉得还算新鲜，课程学习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阿尔弗雷德却不可避免地发现了一些问题—— 相较于让人惊嘆的课程掌握内容，阿尔文的笔记几乎是灾难性的。 看着夹杂着俚语、不明图形和各种拼写错误，字迹还带着点稚拙的笔记，阿尔弗雷德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 「……很好，现在我们都知道，你接下来最需要努力的方向了。」 阿尔文眨了眨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44页 以前他压根没什么需要记录的东西，渐渐地就变成他能知道一个单词什么意思，怎么读，但不常见单词的具体拼写，就基本只能靠发音来猜。 现在，这个方法似乎不能矇混过关了。 「好吧，我会练习的。」 阿尔文配合地接下了更多的作业。 如果说，这方面还能用练习来补救，另一边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呃啊！」 阿尔文重重栽进柔软的防护垫里，同时，防护垫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是今天晚上，他第十次被蝙蝠侠掀翻。 阿尔文仰躺在垫子上，看着顶上的灯光，和那双冰冷审视着自己的钢蓝色眼睛，没有抱怨，而是喘着粗气再一次爬起来，继续迎接下一次倒地。 蝙蝠侠没有继续。 「今天就到这里。」 他说。 「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阿尔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浴室。 说实话，这只蝙蝠真的有受伤吗？ 刚刚整个过程中，阿尔文都没感觉到蝙蝠的动作有任何被伤口影响的滞涩感，如果不是昨天他亲眼见过，他都以为这都是蝙蝠想揍他的骗局。 不过……今天晚上他应该没有表现太糟糕吧？ 想着刚刚几次勉强还算成功的反击，阿尔文不太确定地想。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后，蝙蝠侠皱紧了眉头。 阿尔弗雷德见状，向他递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意有所指地说：「阿尔文少爷的学习能力很强。」 「但他学不会被他放弃的东西。」 蝙蝠侠接过毛巾，手指微微攥紧。 刚刚的测试中，他发现阿尔文格外擅长，或者说适应格斗，这个男孩不会害怕受伤、不会害怕疼痛，甚至对疼痛都很少有下意识的生理反应。 这让蝙蝠侠不由地想起了之前的几次案子。 他不得不承认，阿尔文……没有畏惧。 蝙蝠侠又一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杰森。 杰森同样轻视恐惧，将打击犯罪视作游戏。 和阿尔文比起来，杰森更加兇勐、敏捷、残暴，总是能以让人忍不住注目的姿态、一次又一次用所有学习到的手段，把罪犯击倒并失去行动能力。 杰森享受这个，直到后来，渐渐变得不在乎施加致命伤害。 蝙蝠侠很庆幸，阿尔文暂时还没表现出这一点。 他没有享受战斗，他只是在享受学习……或者说，享受「得到」这个过程。 这是一件好事。 前提是，阿尔文能改正这个足以让他迅速死去的恶习，学会适当的畏惧和躲避。 蝙蝠侠刚刚试着用疼痛，让阿尔文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阿尔文或许会因为猝不及防的疼痛哀嚎，他的动作却不会停下。只是会在下一次选择更有效的攻击方式，而非让自己避免受伤。 这没有任何效果。 于是，在又一次阿尔文做出这样选择的时候，蝙蝠侠将人狠狠掀翻在地，并结束了这次测试。 「很好，你找到了你们之间的共同点。」 阿尔弗雷德用欣慰的语气，隐晦地表达了对最近蝙蝠侠受伤越来越多的不满。 「这不一样。我保留着恐惧，并且从不轻视危险。」 「我得说，他还有很多时间。」 「不，他没有。」 蝙蝠侠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自己的决定。 「如果他下一次还是不能改掉这一点，那么我将不会继续训练他。」 「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他，布鲁斯老爷，有效的沟通总是能够让事情变得顺利一点。」 …… 「——我知道啊。」 第二天，阿尔文来到厨房见到布鲁斯·韦恩的时候，就听他用蝙蝠侠的语气，復盘了一遍昨天的「课程」，并重点提及了他的问题。 听完后，阿尔文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我没有感觉你特别想揍我，那么你这么做就会有理由，应该是想告诉我什么，我回去稍微想了想，就知道啦。」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没有任何不满。 阿尔文内心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错，也不怎么在乎蝙蝠的看法，在他看来，非致命的损伤既然能够达到预计效果，那么就是值得的，而且阿尔文自认一向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 但是，蝙蝠也没有让他认错。那么他只需要学会躲避，完成蝙蝠给出的目标就行了。 现在蝙蝠侠是他的新任老闆，这点耐心，阿尔文还是愿意付出的。 布鲁斯沉默了两秒。 阿尔文的反应比他想像的要好，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他拿过一旁阿尔弗雷德提前准备好的餐点放进微波炉，稍微犹豫了一下后，把开关转了一整圈：「接下来的训练我会根据你现在的进度调整，如果你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问来我，我会……」 阿尔文就这么听蝙蝠侠逐渐缓和下语气，有条有理地说起接下来的课程安排，莫名觉得有些违和。 对他来说，「蝙蝠侠」一直是特殊的。 不管是之前他们同为克服黑炎执事致幻药剂的惩罚，还是后来几次接触中，蝙蝠侠一次次把他带出危险……都让阿尔文感觉到，他对蝙蝠侠的畏惧、对蝙蝠侠下意识的关注在一点点加深。 第45页 甚至……他偶尔会觉得，自己生来就应该是这样。 但是，还是有一点不一样。 「蝙蝠侠」……不一样。 阿尔文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明明他只见过这一个「蝙蝠侠」，却毫无缘由地有一种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像是一根扎在心上的软刺，不算太痛，又十分难以忽视。 阿尔文一边配合着蝙蝠侠的话偶尔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一边不动声色地走着神。 「对了……阿尔弗雷德呢？」 等蝙蝠说完，阿尔文突然想起自己下来的时候，看了一圈都没见到阿尔弗雷德的身影。 此时，微波炉的声音还在继续。 「今天他休假。」布鲁斯说。 阿尔文点点头，随手指了指还在嗡嗡作响的微波炉：「这个还没好吗？你调了多长时间……」 砰！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了阿尔文一跳。 他一脸震惊地看了看微波炉里正在冒出焦煳味的某样不知名餐点，又转过头，看向边上拥有一大堆高科技，并能熟练使用的始作俑者，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阿尔文：「……？」 布鲁斯：「…………」 沉默。 震耳欲聋。 阿尔文想了想，默默往侧面挪了半步，诚恳地说：「抱歉，是我刚刚挡住了刻度。」 布鲁斯沉默了会儿。 「……没事，你想吃什么？」 * 半个小时后。 阿尔文和布鲁斯·韦恩坐在了一间快餐店里，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实在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店里一片欢快的氛围，身后还有个孩子在大声嚷嚷着，想要将赠品的蝙蝠侠玩偶换成罗宾的。 阿尔文看了眼面前面不改色，没有半点尴尬的真·蝙蝠侠，忍不住嘴角扬起：「看上去你输给了罗宾。」 一边说，他还一边把自己那份赠送的蝙蝠玩偶，推到正版的蝙蝠侠面前，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好吧，它确实不太行。」 布鲁斯喝了一口可乐，反应平淡。 「蝙蝠侠需要的只有恐惧。」 「噢，不过它的销量比罗宾高。」阿尔文完全不觉得谈论这个话题有什么不好，依旧晃着小腿，兴致勃勃地说着，「我关注过这一款，它的披风是外观最好的。」 「……」 想到之前阿尔文总是喜欢抓蝙蝠披风的举动，布鲁斯看了眼这个玩偶身后的塑料披风：「如果你喜欢这种，我可以把你的披风也换成这种硬塑料材质。」 「？！」 阿尔文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 还没说完，布鲁斯突然眉头皱紧，抬起手按了下耳朵里的通讯器。 是……有人打过来了通讯？ 阿尔文不太确定这个通讯来自于谁，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事，还是能猜到一点的—— 「前天的毒品案子还没结束？」阿尔文压低声音说，「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 他这么说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想跟着一起行动。 蝙蝠刚刚都提到他的制服了，那么一起行动显然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且…… 之前那些鬼东西虽然让他产生了轻微的幻听，但如果只是这点作用，作为毒品实在不会有什么人买。 阿尔文正这么想着，蝙蝠侠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他的推测。 「不是毒品。」他神色凝重地说，「那是某种超能力药的半成品，能短暂地给予普通人一些特殊的能力……」 起初，警察是在一堆毒品里发现的这种半成品超能药，加上它确实具有一定成瘾性和轻微的致幻效果，所以才被当成了新型毒品。 但是前天，蝙蝠侠在拦截下那艘飞艇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只是外地的黑邦想让新型毒品流入哥谭来捞钱，他们的举动有点戒备过头了。 除了现在已经被关在黑门监狱的杀手鳄，和飞艇一起坠毁的三个杀手外，蝙蝠侠在昨天又遇到了几个。 可惜的是，飞艇上的那些粉末都消失在爆炸里，现在回想，这显然是故意的，为了不让人在它彻底扩散前，就发现它的真实用途。 而现在…… 「像是某种批发的劣质品一样卖给普通人？这听上去像是什么陷阱。」 阿尔文一边说着，一边跟在蝙蝠侠身后，快步离开餐厅。 在看到不知道被谁远程操控停在小巷里的蝙蝠车后，他果断抓住蝙蝠车的车门： 「我跟你一起去。」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抛出两个选择。 「回去，或者在车上等我。」 「我选车！」 阿尔文立即说。 蝙蝠侠没有再说什么，任由阿尔文上了车。 他先是脱下西装，露出穿在里面的制服，然后将通讯转到了蝙蝠车的内置电脑上。 「阿尔弗雷德回来了？」阿尔文问。 不，不是阿尔弗雷德。 蝙蝠侠心想。 而是另一个……本应该和他一起飞在这座城市夜空里的孩子。而现在，小丑的子弹导致了她腰部以下的瘫痪，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 不过她没有一蹶不振。最近，她准备了电脑，并且试图再一次派上用场。 蝙蝠侠不想同意。 第46页 但是她坚持这么做，还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代号—— 「神谕，告诉我那边的情况。」 神谕？ 阿尔文正疑惑着这个从未听说过的代号，下一秒，一个陌生的女性嗓音从电脑中传了出来。 「他们现在闹到了市政区，警察已经过去处理了。但我发现了几辆车正在朝着另一个方向移动。」她说，「等一下，我获得了坐标，现在发给你。」 蝙蝠侠点了几下屏幕，很快上面出现了一张哥谭市地图，上面还亮着几个正在移动中的小小红点。 阿尔文凑过去看了眼，红点移动的方向有点莫名其妙。 如果稍微绕一下…… 「——水库？」 神谕沉默了两秒，笑了一声：「huh，不错的判断力，菜鸟。」 蝙蝠侠没有给出评价，他知道阿尔文只是又在用直觉进行猜测：「那些样品分析得怎么样了？」 「我正在处理，得出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发给你，但我想还是直接阻止他们会更容易。」 「收到。」 通讯挂断。 蝙蝠车唿啸着穿过街道，市政区的方向此时已经燃起火光，远远地看一眼，都多少能想像出疯狂的人在街道上肆意倾泻自己的恶意的地狱景象。 和市政区相比，水库就平静多了。 漆黑、死寂。 像是一个坟墓。 蝙蝠侠再一次对阿尔文下达待在车上的命令后，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潜入了这座坟墓里。 阿尔文看着那身披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点开电脑屏幕，按照蝙蝠之前的操作方式，接入了蝙蝠电脑，调出了这起案子的相关资料。 里面记录不多，只有三页不到的内容。但后面附带了超过两倍的杀手档案。 显然，犯下这起案子的人很清楚，哥谭市对罪犯来说最碍事的人是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逐渐变得压抑。 阿尔文果断关掉档案，打算下车。 「嘿，菜鸟。」神谕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最好还是听蝙蝠侠的话。」 「他的信号是不是消失了？」阿尔文随口猜测。 「信号屏蔽器而已。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坐在这里别去给他添乱，他会没事的。」 「他昨天还躺在病床上爬不起来。」 虽然大部分是镇静药剂的作用，但也不算说谎。 神谕：「……」 阿尔文没有再说什么，拉开车门，就要下去。 神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如果你想去，必须做好面对最疯狂暴徒的准备。你的左手边有备用的通讯器和一些可能用得上的装备，我帮不了你太多……注意安全。」 阿尔文动作一顿，按照神谕的话找到了一些小道具。通讯器、一些用途不明的弹珠……居然还有蝙蝠镖。 「谢了，我会的。」 …… 水库里面一片漆黑。 阿尔文稍微往里面走了几步后，隐约能够看到一具横在地上的「尸体」。「尸体」身上的伤和周围的打斗痕迹都说明蝙蝠侠已经成功闯入。 让阿尔文感到奇怪的是，这具「尸体」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有着严重的畸形和……溃烂。 所以，是那些半成品的超能力药…… 「前面的地方左拐，你会看到下去的路，我想蝙蝠侠应该会在那里。」 通讯器里，神谕冷静地指挥道。 阿尔文暂时放下猜测，没有按照神谕的话走向那处下去的通道，而是爬到上方的管道，一点点挪下去。 通道里稍微有了点亮光，下面应该会有人。而且……阿尔文还注意到下面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像是一些……吼叫声？ 阿尔文皱起眉，有些不太确定。 随着越来越接近，吼叫声也越来越响。 看着下面一地斑驳的血迹，阿尔文小心探出头向下看去。 只见水边聚着三个身体严重畸形的人……或者说，怪物，它们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嘴里发出难以忍受的尖锐的嘶吼声，正在往水里倾倒一些红色颗粒状的不明物。 至于蝙蝠侠—— 蝙蝠呢？ 阿尔文微微眯起双眼，看着那一路延伸到水边的血迹，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通讯器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音。 倒是耳鸣声变得越来越响。 阿尔文捂着口鼻平静地等待着他们倾倒干净，朝着另一条管道的方向走去。 哥谭市一共有三个水库，他们很快就会去下一个。 但阿尔文不想等这么久，这些倒下去的颗粒物估计就是那些半成品药，看这几个人的样子，恐怕还有严重的副作用。 再等下去，蝙蝠还是不是人形都是未知数。 阿尔文看了眼已经浑浊一片的水面，正准备去找到水阀，把里面的水排放干净。 可就在这时，余光里出现了一些细小的红色……粉尘？ 阿尔文当即反应过来，这些身体畸形，说不定脑子都已经被腐蚀干净的鬼东西压根没有好好保存他们的「货物」！ 而现在，他吸入的这些药物，恐怕比前天在飞艇附近吸入的都多！ 阿尔文唿吸停顿了一下，当即站起身，加快速度朝着水阀跑去。 脚步声迴荡在四周，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接近。 第47页 阿尔文却不敢停下。 那双浅淡至极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他只是还按照先前记住的方向一个劲地跑。 眼前的一切都迅速扭曲，又在瞬间重组成新的景象。 他的灵魂好像在上浮，穿过了墙壁、穿过了云层甚至是宇宙。 接着，眼前变成了一片从未在他记忆里出现过的场景。 这是……战场？ 这一次，阿尔文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或者……濒死幻觉？总之，随便怎么称唿。 浓烈的黑烟，熊熊燃烧的火焰，碎裂的大地……所有的这一切就算是对于梦境来说，也过于荒诞。 更别说……那些在浓烟与火光中挣扎的身影。 阿尔文知道蝙蝠的蝙蝠电脑里存了许多人的档案，罪犯的、警察的、他身边人的。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超级英雄，他还没接触这个部分——也许蝙蝠永远都不会让他接触到这个部分。 总之，阿尔文其实到现在都记不全各地的超级英雄。 而现在，在这个梦里，阿尔文莫名觉得自己能够认出来他们，甚至能叫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阿尔文看向远处通体猩红色金属外壳，穿着蓝色披风，声音机械的红色龙捲风，他的外壳一点点碎裂，在湮灭中变出一点人类的皮肤； 旁边捂着自己的火焰脑袋，满脸狰狞的火风暴高声惊叫。 带着发光的绿色戒指，穿着绿黑两色紧身制服的绿灯侠坠入大地，绿色的构造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于无。 接着…… 身披战甲的亚马逊的公主愤怒地高举的长剑。 七海之王握紧三叉戟，身后是无数海兽横死的尸体。 …… 还有最后的。 阿尔文抬起头看向天上。 那里飞着一个红蓝两色的人影。 残破的猩红色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胸前的「s」被一道爪痕撕碎。 ……超人。 此时的人间之神同样愤恨地握紧双拳，两眼更是发出猩红的光。 他们失败了。 阿尔文这么想着，顺着这些超级英雄痛苦、愤怒的目光看了过去。 结果只看到了一个矮小的，披着毛领披风，头上带着荆棘形状王冠的矮小身影。 那个身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完完全全就是一片漆黑，除了很有代表性的轮廓，阿尔文看不清那是谁。 但是那个声音。 那个矮小的人影在发出一种非常、非常熟悉的…… 鸟的叫声。 「cheer，cheer，cheer——！」 …… 「嘿！菜鸟！你还在吗？！」 通讯器里，神谕焦急地唿喊着。 阿尔文站在原地，双眼放空地看着周围围拢过来的狰狞的怪物。 苍白到病态的面孔上，嘴角一点点上扬，直到，变成一个畸形的、僵硬的笑。 「是的。」 他轻声说。 「我听见了。」 ——那罗宾鸟的叫声。 第22章 它是一只在征服的时候，永远雀跃的鸟儿。 它的叫声恶毒而极具侵略性，阿尔文却感觉思维一下子被打开，随着这歌声长出翅膀，飞到了火焰与风暴摧残过的土地上，在毁灭中生长、筑巢！ 死亡！ 痛苦！ 这才是他需要的养料！ 胸腔微微震动，气体顺着气管挤出喉咙。 阿尔文低低地笑起来，身体不自觉颤抖。 他感觉轻松极了。 生与死、善与恶都毫无意义！所有的一切，都终有一天会和宇宙一起冷却，变成一捧灰尘！ 这些滑稽可笑的生命也无一例外！ 那么，在这之前—— 阿尔文蓝眼珠转了下，看向身后肢体畸形的怪物，和他们混沌几乎没有理智的眼睛，下意识流露出怜悯。 可他却忘了自己脸上还维持着僵硬的笑，一时间，他的表情看上去极度扭曲。 「吼……！」 似乎把这样的表情解读成了某种挑衅，怪物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阿尔文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住嘴，声音里却仍是泄露出一些笑意。 「噢，瞧瞧你们……我能感觉到你们很痛苦。没关系，很快就不会了。」 他拿出耳朵里的通讯器挂断扔到一边，站直身体，目光几乎本能地扫过致命处。 它们现在清晰可见。 心跳声犹如擂鼓。 从未有过的杀意奔涌在血管里。 狂暴、炽烈。 阿尔文弯着眼睛，语气反倒越发温和，像是在说着救赎的福音。 「我会……拯救你们。」 …… 「——见鬼！」 芭芭拉·戈登，aka神谕，在通讯挂断的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无比荒唐的猜测。 那个菜鸟。 那个孩子，或许…… 不。 这毫无证据。 可阿尔文作出回应的时候……他的声音里藏着什么冰冷、黑暗的东西，像是一把匕首刺入耳膜，反覆搅弄着大脑。 芭芭拉闭了闭眼，重新冷静下来。 二十分钟前，她作为前辈放出了那只小鸟。 她听夜翼提起过那个孩子，布鲁斯最近的几个案子里也能发现这个孩子的存在。 第48页 她不认为有谁能够再一次成为罗宾。没有人能够代替杰森。 她不喜欢那个孩子，也不认为还得再有个罗宾，但事实是，这或许是蝙蝠侠希望的。 而她相信蝙蝠侠。 曾经，她自己也是这样的，拿了万圣节的戏服擅自地加入进蝙蝠的夜间活动里，直到被蝙蝠侠承认，得到那条万能腰带。 即便在那之前，蝙蝠和罗宾反覆阻止，都没能让她放弃。 那个孩子或许也是。 而且……他很担心布鲁斯。 芭芭拉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别的，警用无线电里传出的声音表明，他们已经控制住了市政区的乱象，并且正在分别赶往三个水库。 而水库…… 考虑到蝙蝠侠会遇到的情况，芭芭拉将电脑屏幕切到药物分析的页面，同时再一次试着联络蝙蝠侠，结果手忙脚乱下，手肘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咖啡杯。 「呃——该死！」 她慌乱地抹了抹文件上的咖啡渍，正想放到一边，等会儿再处理的时候，蝙蝠侠的信号恢復了。 「谢天谢地，你没事。」芭芭拉松了口气，「阿尔文进去找你了，但我想他不太好——」 「……我知道。」 水库里，蝙蝠侠刚爬出水面，收起唿吸面罩，一眼注意到了从水边仿佛已经死去的人，他认出这是刚刚交过手，将那些半成品药物投放进水库的人之一。 「我刚刚已经控制住了另外两条水管，接下来我会去水阀那边，把所有被污染的水都集中控制在这里，防止被药物污染的水源扩散。」 一边说着，蝙蝠侠蹲下身检查了一边对方身上的伤。 人还活着，奇怪的是，身上那几道细长的爪痕，像是……被什么身形矮小的野兽袭击了一样。 「这是我想说的，阿尔文应该在水阀那里。」通讯器里芭芭拉的声音带着愧疚，「我很抱歉，我不应该让他出来。」 「这是他的问题，他本应该听从命令。」 蝙蝠侠面无表情站起身，加快脚步朝水阀跑去。 血水从他身上滴落，留下一串斑驳的淡红色脚印。 但还没等他看到水阀，水阀启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蝙蝠侠能清晰地听见下面的水流在涌动，接着，一只怪物突然从拐角出现，并朝着他的方向一路撞着墙壁冲来。 相比起其他的那几个人，眼前的这个几乎完全失去了人形，他张着满嘴獠牙，腥臭发黄的黏液从嘴角滴落到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然后腐蚀出一个个浅坑。 这应该就是他被赋予的能力。 「h@#￥％……」 那张畸形的嘴蠕动着，发出残破嘶哑的音节。 像是……在说话？ 蝙蝠侠躲避的动作微微一顿，脑海中下意识得出这个推测，突然，爆炸声从头顶传来。 轰！ 紧接着，哐的一声，一截锈蚀的金属管道坠落，精准地砸在怪物身上。怪物当场失去意识。 兇狠、有效的手段。 这些人在药物的作用下身体畸形，同时肉体强度也得到了显着强化，普通的攻击很难造成有效伤害。 「嘿，太好了你没事。」 阿尔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蝙蝠侠抬起头，就见这个男孩朝自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从上面跳了下来。 蝙蝠侠的目光掠过他手里捏着的蝙蝠镖。这显然是从蝙蝠车里面拿的，并且这段时间，已经让阿尔文能够掌握它的基础使用方式，刚刚的爆炸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之中有一个发狂了，连自己人都认不出。我敢说，这药一定还对精神有严重影响，」阿尔文像是没有察觉到蝙蝠侠审视的目光一样，主动陈述起之前的事，「所以我只能……」 「我让你待在车上。」 蝙蝠侠打断了他。 「我没听你的。」 阿尔文说完就感觉到蝙蝠不贊同的目光，顿了顿，略有些生硬地转折道：「并且，我对此感到很抱歉。」 蝙蝠侠不为所动：「接下来你不会参与到任何任务里，训练也会停止。我说过，如果你不遵守命令，我就会立即终止。」 「你失去了联络。」 「只是信号屏蔽。」 「……好吧，你说得对。」 阿尔文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低落，也没有愤怒和不满。 「我确实违背了规则。顺便一说，谢谢你担心我。」 「那就回到蝙蝠车上，现在。」蝙蝠侠生硬地命令道，然后径直朝水阀的方向走去。 「没问题，那我能申请回去的时候再买点吃的吗？我有点饿了，之前的都没吃完就走了。」 阿尔文背着手跟上去，脚步轻快，心情似乎再一次好了起来。 但蝙蝠侠仍是注意到，阿尔文说话时咬字有些生硬。他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男孩。 「你被影响了。」 阿尔文歪了歪脑袋，像是有些疑惑。 「我很好啊。」 这次，他的语气自然了很多，说完还笑了笑。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除了……他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抓紧了手臂。 那些药物带来的影响，远比阿尔文想的要严重。 现在，无数的声音挤在他的脑子里，黑暗的欲望疯狂撕扯着他的理智—— 第49页 杀了他！杀了这个英雄！ 发挥所有创意，让他尖叫！求饶！严重失血！ 再毁掉他的理想！撕碎他的规则！ 是时候让新的英雄登场了。罗宾鸟的歌声已经响起，那自由、完美的…… ——闭嘴。 阿尔文生生忍耐着翻涌的恶意，指节用力到发白，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鲜血流了出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也仍然没有感到任何负面情绪。 甚至，他的心情保持着一种十分诡异的平静。 在阿尔文的认知里，这只是一时的混乱，无法造成任何影响，是迟早能够克服的东西。就算这些被强行塞进去想法再怎么强烈，也无法控制他的行为。 从过去到现在，他的名字、工作、生活环境、说话的方式……所有的一切，不论发生什么，都必须由他自己的意愿决定。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放任自己下死手，也没有放任自己变成那副和「阿尔文」毫不相干的样子。 他是属于他自己的。 阿尔文坚信着。 这一点永远不会被改变。 ——谁也不行。 …… 远去的脚步声迴响在漆黑的通道里。 蝙蝠侠看着阿尔文的身影消失在尽头，转身走向了水阀。 只是，当他到达水阀前的时候，发现这里明显已经有人来过了。 那种仿佛什么野兽留下的细长爪痕，在这里几乎到处都是。 蝙蝠侠想起之前阿尔文说的话，他说，这些人之中有一个发狂了—— 可直到蝙蝠侠处理完水阀的问题，协助赶到这里的警察，将整个水库全面搜查一遍，把那些身体严重畸形的罪犯全部抓起来后，也仍是没有发现能够留下那些爪痕的人。 爪痕之间的间隔很短，说明留下它们的手掌不大，这也是他猜测对方身材矮小的原因之一。 蝙蝠侠仔细观察着那些爪痕，莫名想到了刚刚阿尔文始终背在身后的手。 「也许是逃走了，」神谕的声音打断了蝙蝠侠脑海中某个槽糕的猜测，「水库的管道连接着下水道系统，想逃走简直太容易了。」 蝙蝠侠不置可否，犹豫了一会儿，将爪痕上附带的少许血液收集了起来，准备带回去进行检测：「药物分析的进度怎么样了，我需要尽快得到解药。」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这个，」神谕说，「马上就能有结果了——我正在处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所以……阿尔文怎么样了？」 蝙蝠侠的动作微微顿了顿。 「他会没事的。」 第23章 「这里的情况怎么样？我已经让人做好准备，切断这附近的水路了。」 水库外，戈登站在警车边，满脸疲惫地说。 「我想已经不需要了。情况比想像中的好，水阀提前被切断，泄露出去的水都被引入了蓄水池，我想你们只需要清理掉那些就足够了。」 这是他在调整水阀的时候注意到的，如果没有的话，说不定已经泄露，并且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而有机会这么做的人…… 蝙蝠侠想起那个刚被他斥责过的男孩。 戈登松了口气：「这是我今天听见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蝙蝠侠看向他：「市政区那边怎么样了？」 「不太好。他们攻击了电网，炸了市政大楼，还在街道上挥洒毒气。那鬼东西感染速度太快，大概有一百多个人受到了药物的影响。」戈登不自觉皱紧了眉毛，「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在刚被感染的时候，破坏力都非常惊人。如果运气『好』一点，一个人就能毁掉一整个社区。」 说到这，戈登停顿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个笑：「不过也有好消息。你的那个新加入的帮手，是叫……『神谕』？——她是这么称唿她自己的。总之，她帮我们确定了所有感染者的位置，所以我想，今天晚上的骚乱应该能比想像中更早一点结束。」 「是的，她一直做得很好。」 蝙蝠侠说。 他没办法把真相……把「神谕」的身份告诉戈登。 起码，在那对戈登来说过于绝望的一天还没完全褪色之前，真相带来的只有无法弥补的伤害。 戈登不知道自己和真相擦肩而过，他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关于这些傢伙的身份，我的人找到了一些线索，他们中的一些人似乎是来自大都会——」 「已经在调查了，吉姆。」蝙蝠侠接过文件，顺手往后翻了两页，「顺便一说，如果发生什么，你知道怎么找我。」 「我知道，谢谢……」 戈登低头点了根烟，再抬起头的时候蝙蝠侠已经走了。 他摇摇头，忍不住笑了。 「又是这样。」 * 将案件后续交给警察，并得到新的线索后，蝙蝠侠回到了蝙蝠车上，启动引擎。 不一会儿，蝙蝠车唿啸着驶过漆黑的街道。 一路上，阿尔文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相比起之前，稍微沉默了一些。蝙蝠侠不确定，这是不是又是伪装。 回到蝙蝠洞后，神谕正好传来了药物的分析结果。蝙蝠侠径直来到蝙蝠电脑前，进行解毒剂的制作。 阿尔文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第50页 冷白的灯光里，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变化的数据与字母，脸上没多少生动的表情。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严重干裂，翻起了死皮，他忍不住用牙齿撕咬，结果牵连到了下面的肉，一些血腥味瞬间在唇齿间溢开。 这种味道，一下子刺激到了本来已经逐渐习惯的幻觉。 在一下又一下的键盘敲击声里，阿尔文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味道出现的一瞬间，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所有画面变得破碎、割裂，像是信号不良产生的噪点色块，密密麻麻地挤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而在这样的扭曲中，阿尔文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正在被注视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下意识仰起头。 ……没有。 黑暗里除了蝙蝠外，什么都没有。 可莫名的，他的心脏跳快了一拍。 「……阿尔文。」 忽然，一个低沉的嗓音喊出属于他的名字，阿尔文短暂地从幻象中抽离。 他怔怔地将目光朝声音的方向挪过去，对上那双钢蓝色的眼睛。 「你还好吗？」 那个声音又问。 还好吗？ 阿尔文反应了一秒，才慢半拍地听懂这是在问什么。 他嘴唇动了动，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我很好啊。」 蝙蝠侠从他的反应中意识到什么，嘴唇不自觉抿紧。 他拿过已经配置好的解毒剂，捋起阿尔文的袖子，准备给他进行注射，结果就看到，那片苍白到病态的皮肤上……满是凝固的血和一个个结着血痂的指甲印。 「……」 阿尔文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了一眼，沉默了两秒，面不改色地改口道：「好吧，稍微有点不太好。但只是有点头晕而已，现在已经在慢慢减轻了，我保证。」 蝙蝠侠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谎言，只是将针头刺进那层皮肤，问： 「我告诫过你什么？」 「……保持警惕，冷静思考，不要过分依赖直觉。」 阿尔文记得这个，从第一次穿着制服跟着解决案件，一直到训练的过程中，蝙蝠总是反覆强调这一点，所以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他几乎立即就想了起来。 蝙蝠侠：「我注意到你调整了水阀。」 「是的……」阿尔文做了个停顿，尽量让语气听上去生动一点，「我本来是想直接把水放掉，因为你看上去被他们扔进水里了，但我想到，只是放掉水的话，之后的处理会更麻烦一点，所以我把它们控制了起来，引到另外的蓄水池里——这起效了，是吗？」 阿尔文敏锐地察觉到蝙蝠的语气没那么严厉，于是又问：「我能继续训练了吗？」 蝙蝠侠的脸色缓和了点，说出口的却是：「……其实我更希望你能选择退出。」 阿尔文看着注射器一推到底，幻觉暂时还没有任何减轻的趋势。在尖锐的罗宾鸟的歌唱声中，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情上，维持着原先的语气，继续这个话题： 「为什么？因为我违反了规则？」 「不，这与规则无关。」蝙蝠侠收起空了的注射器，放到一边，「英雄戴上面具，能有效地藏起焦虑和恐惧，但这并不代表，这是不需要的东西。相反，如果没有这些，总有一天你会面临危险的境地而不自知。这会让你受到伤害，甚至……死去。」 阿尔文：「……」 蝙蝠侠将手按在男孩的肩膀上，郑重地说：「我知道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很困难，所以我才会一再要求你保持谨慎，没有绝对的把握就不要行动，这一次，我很高兴见到你作出了改变，孩子。」 「但根本的问题仍然存在，我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继续训练你，我很怕……这是对你的不负责任。」 「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阿尔文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想觉得蝙蝠侠在骗人，但是……那种让人不适的善意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让人实在无法忽视，也无法曲解。 ——需要给予对方想要的，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阿尔文一贯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蝙蝠侠想要的……是他自己的想法。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阿尔文不认为蝙蝠会不接受。 他一向是完美的，如果不接受，那就说明是蝙蝠出现了问题。 「我没有改变主意。」阿尔文平静地说，「恐惧，愤怒，焦虑……那些负面情绪，是人在面临无法接受事实时产生东西，甚至疼痛也是一样，都只不过是一种软弱，让人踟蹰不前。」 包括现在他正在面对的……也是一样。 但它们无法成为阻碍。 能够决定他是什么人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这些话，阿尔文既是对蝙蝠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而我克服了这种软弱。」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雪白的眼睫垂着，看上去表情有些冷淡。在褪去了那层伪装出来的活泼后，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孩子，蝙蝠侠又一次见到了那天在马戏团前见到的，那种熠熠生辉的绝强自信。 或许是解毒剂逐渐生效，又或许是他克服了幻觉，阿尔文能够感觉到耳边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眼前的一切也都重组成原有的样子，只有那种注视感仍然存在着。 第51页 不过，这已经影响不了什么了。 阿尔文稍微放松了些，继续说：「我不认为没有负面情绪，就会让我忽视危险。之前我确实不够谨慎，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更好的。」 他顿了顿。 「我是最好的。」 蝙蝠侠不置可否。 他知道阿尔文没有说谎。 在过去的几天里，这个孩子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意图，并且，不管是之前的格斗训练，还是这一次的案件，阿尔文都做得很好。 尤其是，刚刚他就注意到，阿尔文的指甲里残留着一些金属和血的碎屑——那些爪痕显然是他留下的。 想起之前在水库中发现的一道道密密麻麻，让人毛骨悚然的爪痕，蝙蝠侠几乎能看到阿尔文的疯狂和挣扎，可就算这样，阿尔文也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他克制住了。 还有那些，在黑火执事内室的地牢里的划痕……很难想像，一个记忆里从未有过任何美好的孩子，是怎么爬出地面，又是怎么在辗转于黑邦之间的同时，还能保持着让自己不堕入黑暗。 ——他的这种坚定，如果得到正确的引导，那么或许…… 「我见不到那身制服了吗？」 见蝙蝠一直没说话，阿尔文忍不住问。 「不，那是属于你的。」蝙蝠侠看向他，说，「我刚刚没有说的是，你这次做得很好。」 阿尔文怔了下。 他仰起脸，弯着眼睛，半开玩笑地说： 「所以，『罗宾』？」 蝙蝠侠顿了顿，嘴角一松，短暂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然后，给出了一个出乎阿尔文意料的答覆。 「是的……罗宾。」 第24章 「披风、臂甲、腰带，还有……这是什么？」 阿尔文拿起一旁的多米诺面具，往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 本来，阿尔文以为在训练完成后，才能得到他的制服，没想到，第二天蝙蝠就拿了出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身制服的样式和罗宾的不太一样……尤其是面具，眼睛的位置多了镜片的设计。 「这能保护你的眼睛，当有强光的时候。」布鲁斯解释说。 阿尔文觉得有点新奇，没等蝙蝠把话说完就戴到脸上，发现完全不会影响视野，干脆不摘下来了，还拿起一旁刚放下的制服，一脸跃跃欲试地问：「我想现在就穿上它。」 布鲁斯看了眼时间：「你会有机会的，但不是现在，你等会儿还得出门，穿你平时的衣服就行。」 「我可以穿在里面——说不定有意外情况会需要用上它！」阿尔文狡辩。 布鲁斯扬了扬眉，没有再拒绝：「好吧，但你得快一点，别在镜子前待太久。」 「知道了！」 阿尔文应了一声，兴致勃勃地跑去换衣服。 即便这样，等布鲁斯再一次见到阿尔文，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我好了，我们出发吧！」 换好衣服的阿尔文依旧兴奋极了，声音雀跃欢快，仿佛每个音节都插着翅膀。 今天他们得去东区的出租屋拿点东西，书、衣服之类的……阿尔文本来想自己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布鲁斯·韦恩知道后，提出要陪他一起去。 阿尔文没有多想。在他看来，「布鲁斯·韦恩」只不过是蝙蝠的伪装，他对这个人名，以及这个人名所代表的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再加上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阿尔文随口就同意了。 布鲁斯看了眼男孩毛茸茸的发顶，和他外套里冒出来的小半截黄色披风领子，突然说：「接下来，我会把你的课程尽量安排在白天。」 「好啊，没问题。」 阿尔文答应得很快。 答应完，他想起昨天的案子，又问：「是以后晚上会很忙吗？」 「不。」布鲁斯停顿了一下，说，「你现在的年龄在十四岁左右，如果你还想继续长高的话，最好把睡觉时间放到晚上。」 如果不是体检，看到检测出的骨龄，布鲁斯也不会相信，这个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孩，居然已经这么大了。 但是，联繫起这段时间，阿尔文表现出的过于离谱的作息，又觉得没那么意外。 「——？！」 阿尔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 「……」 「……好吧，这很有说服力，我会做到的。」阿尔文干巴巴地说。 结束了这个让人不太愉快的话题，阿尔文跟在布鲁斯·韦恩身后上了车。 外面天空一片灰霾，厚重的乌云堆叠着，宛如发霉的棉絮，笼罩着这个褪色的城市。 这时，光鲜的车辆突兀穿入街道，掠过象徵着繁荣与秩序的高楼大厦，驶向破败的，散发着煤油味的那一角—— 东区。 看着车窗外的街道不再平整，还接连出现易拉罐、塑胶袋、废报纸之类的垃圾和窝在小巷墙角的流浪汉，阿尔文就知道目的地要到了。 果然没一会儿，车就停在了珍妮的公寓前。 只是…… 阿尔文看向公寓门口，房东女士似乎刚下早班，这会儿正到处找钥匙想要开门。 考虑到蝙蝠和他一起来的，阿尔文下了车，脆生生地打了个招唿： 第52页 「你好啊，珍妮。」 听见自己的名字，珍妮愣了下回过头。 结果就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男孩正一脸阳光灿烂地朝自己招手。 珍妮：「……………………」你小子谁？！！！ 「一段时间没见你陌生得让人害怕，你是不是被韦恩诈骗了。」 珍妮木着脸，有理有据地给出一个猜测。 话音刚落，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成年男人，珍妮下意识看过去，就见那个男人居然顶着那张帅到惨绝人寰，只配在报纸上和媒体上出现的脸。 「……」 fuck. 珍妮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格外昂贵了起来，说不定现在拿去黑市上卖，能比一般的贵上一两倍。 「你好。」布鲁斯礼貌地打了个招唿，「我想你就是那位好心收留阿尔文的女士，很高兴见到你。」 完蛋。 耳膜也贵起来了。 她是不是连夜逃出哥谭比较好。 珍妮在心中胡思乱想着，表面上十分平静地给出了回应：「你好，韦恩先生。呃……要进来坐坐吗？」 「谢谢，我也正想这么问。」布鲁斯笑着点了点头。 「……」 珍妮发誓，她本来只是寒暄一下，但说真的，谁能拒绝这张脸？ 反正她不能。 珍妮绷着脸上的表情，摸出钥匙打开门，把人迎了进去。 接着，在阿尔文走过的时候，她勐地一把拉住，弯下身，凑到阿尔文耳边，压低声音激动地问：「你居然真的搞定韦恩了？！还是说你找了个脸差不多的——」 「你可真会开玩笑。」 阿尔文歪着脑袋，笑了笑说。 珍妮一哽：「……你能正常一分钟吗？」 阿尔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上不属于他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久违的祈使句也再一次出现：「把我的东西给我。」 「……谢天谢地，你再像刚才那么说话，我耳朵都要烂了。」珍妮夸张地松了口气，然后熟练地拒绝了阿尔文的要求，「你的箱子在车库，自己去拿。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就收起来了，书倒是还都在原来的地方……对了，你到底是怎么搞定韦恩的。」 阿尔文无视了珍妮的最后一句话，跟布鲁斯说了一声后，扭头径直朝车库走去。 听到阿尔文在面对韦恩时，一下子变回去的语气，珍妮：「……」 她无语地回过头，看向十分友善，喜提第三个儿子的布鲁斯·韦恩。对方这会儿正站在阿尔文卧室门口往里看。 想到之前社工见到里面暗无天日，还乱得不行时露出的谴责目光，珍妮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这个房间是他自己选的，呃，他有点……不喜欢日光。」 珍妮说得很含煳，她不确定阿尔文有没有隐瞒自己的遗传病，好在，韦恩接下去的反应解答了她这个疑惑。 「是的，我知道。」 布鲁斯平静地说。 他在乎的不是没有窗户的房间，而是…… 「这些书都是他自己买的吗？」他问。 珍妮松了口气。 「是啊，不过我觉得他只是喜欢收集而已，里面有好几本，他买回来了一页都没翻过。」 她走过去往里面扫了眼，然后指了指桌脚下面垫着的那几本。 「就那些。」 布鲁斯顺着珍妮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些书的封皮很……眼熟。 都是简·奥斯汀的小说。 他微微怔了怔。 「不过他学什么都很快，也可能翻过但我不知道吧……」 珍妮没注意到这一幕，满脑子在想另一件事——虽然韦恩的人品绝对过关，但天知道阿尔文那小子有多气人，如果真的把这个阔佬惹毛了…… 她内心挣扎了两秒，迟疑地开了口：「嘿，韦恩先生。你真的打算收养阿尔文？呃……我是说，你可能不知道，他有点……」 「——任性？」 布鲁斯回过神，接上了珍妮的话。 珍妮张着嘴，愣了好几秒。 「……我刚想说的是活泼，不过你这么说也不算错，他偶尔会……不太注意语气。」 珍妮艰难地说完了整句话，突然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痛。 布鲁斯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段时间，他发现阿尔文有时会不合时宜地用上祈使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比起命令或是要求，这更像是一种奇怪的说话习惯。所以不管是他还是阿尔弗雷德，都没有介意这一点，布鲁斯相信，只要稍微提几次，阿尔文会纠正过来的。 比起这个，布鲁斯现在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在来这的一路上，和之前在蝙蝠洞里的时候，他发现阿尔文表现得和之前一样，依旧用着那种似曾相识的语气、语调，尤其在蝙蝠侠面前，还有点变本加厉的趋势。 阿尔文像是……在扮演「罗宾」。 尤其刚刚看到珍妮见到他时，下意识表现出的惊讶，布鲁斯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就像当时阿尔文站在石台上，下面围拢着那些邪教教徒时一样。这其实无可厚非，前提是他戴上面具的话。 正想着等会儿要怎么提，布鲁斯注意到门口阿尔文正准备退出去的动作。 「我来得不是时候？」 发现对上视线，阿尔文停下脚步，坦然地笑了笑。 第53页 布鲁斯没有回答，走上前拿过阿尔文怀里抱的储物箱。 不重。东西不多。 「就只带走这些？」 得到阿尔文肯定的答覆后，两人告别了房东。 回去的路上，阿尔文就已经把刚刚的事情抛到脑后，转而想起昨天的案子来：「你今天会去大都会，是吗？」 「是的，我一个人。」布鲁斯说，「训练方面的事我会交给阿尔弗雷德，向我保证你会完成它。」 「好吧，我保证。」 「——以及，你该试着放松一点。」 阿尔文愣了下，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男人的侧脸。 属于布鲁斯·韦恩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当你戴上面具，你必须是你塑造成的样子，可是现在，当你没有戴上它的时候，你就只是你自己。这不会改变任何事。」 阿尔文皱起眉，他想说罗宾就应该是这样的，而且蝙蝠侠需要这个，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韦恩是认真的。 而且带着一种让他浑身不舒服的……关心。 阿尔文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男孩的沉默让布鲁斯有些意外。 昨天让阿尔文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明明都不是一件难事。 「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阿尔文抿了抿嘴，收回目光，用属于自己的语气说： 「我想再开一次蝙蝠车。」 「……不。」 「你让我说的。」 「是的。」 「所以？」 「不。」 第25章 谈话的结果还算顺利，阿尔文甚至有点放松过头。 阿尔弗雷德看着空无一人的餐厅，端起餐盘来到蝙蝠洞，毫不意外地在蝙蝠电脑前，发现了男孩的身影。 显然，在蝙蝠侠走后，阿尔文就自说自话地追查起了案子后续。 管家对于罗宾违背蝙蝠侠指令的现象早就习以为常，见此只是扬了扬眉，走上前将餐盘放到他手边。 「考虑到没有在餐桌边见到你，我想你需要一点食物。」 阿尔文侧过头看了眼。 是一份鸡肉三明治，旁边放着一杯正在冒热气的牛奶。 「谢了。」 他掠过三明治，拿起牛奶想喝，只是还没送到嘴边，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调整生物钟不算太难，就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犯困，再加上他现在对蝙蝠电脑不熟悉，连找到昨天那个案子的犯罪档案都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说，蝙蝠到底解决了多少案子？居然还都塞进这台电脑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找到了。 只是档案里似乎缺失了一部分。 档案里显示，那些抓起来的制造骚乱的怪物都因为药物使用过量在了拘留室里，甚至都来不及送到黑门监狱。 至于受到骚乱波及的群众，则因为程度浅、时间短，再加上得到了及时的治疗，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对于这种半成品药物进行了分析。而分析结果…… 阿尔文知道自己现在绝对看不懂什么分子结构之类的东西，可奇怪的是，档案里完全没有这一部分的内容。 一个合理的猜测，也许蝙蝠侠只是习惯把这类内容单独记录到其他档案里，不过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 在找不到任何关于药物的描述的情况下，阿尔文现在只知道，死去的那些怪物里，好几个都与大都会的那个「莱克斯·卢瑟」有关。 这个人的背景看上去和布鲁斯·韦恩差不多，孤儿、亿万富翁，只不过没有那么多花边新闻和慈善事业，取而代之的是各类发明实验、政治参选、和政府的合作军火开发，以及……无数次针对超人的犯罪行为。 ——关于最后一项的记录，不管是内容还是数量，都让人嘆为观止。 这或许就是蝙蝠作为布鲁斯·韦恩出门的原因，一次……隐藏秘密身份的调查？ huh. 阿尔文喝了口牛奶，管家照顾他的口味，总会往里面放点糖。一般情况下，这能让他精神起来，但现在，他只是又打了个呵欠。 「也许你会想进行短暂的午休，阿尔文少爷，在这之后我们再继续训练课程。」 阿尔弗雷德贴心地给出一个提议。 阿尔文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随口问：「我还要训练多久？」 蝙蝠从来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目标，需要学的东西看上去也比以前多得多……起码比过去他一年需要学的多。 不等阿尔弗雷德回答，阿尔文想到什么，目光越过管家，看向展示柜里那身制服，问：「罗宾用了多久？」 阿尔弗雷德微微一顿。 「……六个月。杰森少爷用了六个月完成了所有训练课程。」 阿尔文睁大了眼睛，接着皱起眉认真想了想。 「那换成我，用的时间会更短一点。」 他笃定地说。 然后一口气喝完牛奶，把三明治塞进了嘴里朝楼上走去。 「走吧，该上课了。」 * 与此同时。 大都会。 某间餐厅里，布鲁斯随意理了理袖口，带上独属于花花公子的笑脸走向其中一个座位。 「你好啊，莱克斯，我迟到了吗？」 座位上，莱克斯·卢瑟放下报纸，抬起头：「没有。很高兴能见到你，布鲁斯。」 第54页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哥谭来的公子哥，只是出于接下来的话题，他愿意做一些小小的配合。 「嘿，很抱歉上次不得不拒绝你的邀请，但我保证，今天我会好好听你说说的，所以——嗯，这次你的苏打水就暂时放一放？」 布鲁斯用算得上亲近的口吻给出提议，并且毫无意外地没有被拒绝。 「可以。」卢瑟点了头，「今天都由你做决定。」 「那就交给我，我总是能选到最好的。」布鲁斯随意招了招手，「拉图波尔多红酒，81年的，一整瓶，拿两个杯子。」 红酒上得很快。随着酒液倾入透明的高脚杯，卢瑟才终于提起这一次会面的正题。 「……需要韦恩集团的合资？」布鲁斯挑了挑眉，「是什么天才项目？」 「前段时间我发现了一种独特的材料，它能做到非常多的事，研究过后我决定把它用在更好的用途上，并且已经取得了一部分成果。」 布鲁斯微微一顿，有些意外：「这么快？你还没说是用来做什么的？」 卢瑟笑了笑，直视着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声音中满是笃定： 「它能治癒一部分遗传病。」 …… 红酒味道很好，之后的正餐和甜点也都对得起卢瑟支付的高昂金额。 不过到最后，布鲁斯也没有同意卢瑟的合资要求，只说回去再考虑一下。卢瑟表现得很好说话，没有逼迫的意思，整个用餐过程称得上十分愉快。 如果卢瑟没有表示出知道今天上午，布鲁斯·韦恩才让律师登记的领养申请书的话。 和卢瑟分别后，布鲁斯立即卸下了花花公子的伪装，脸顿时一沉。 「嘿，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看到你的伤还是没有好。而且比起上次你来孤独堡垒的时候还加重了。」 「这不重要。」 布鲁斯没有回头都能想到，这个蓝色童子军脸上一定带着关心的表情。 「那什么重要？那个孩子？」 超人说得不算隐晦，布鲁斯一下子听出了他指的是谁，并且也猜到是谁告诉了他这件事。 布鲁斯回过头，目光扫过氪星人身后的红披风，对上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他找你了。」 「是的，在离开哥谭后。」超人笑了笑缓和气氛，缓缓落到地面上，好与自己的搭档平视，「想听听他最近的近况吗？他和他的朋友之前可是帮了我个大忙。」 「他一直做得很好。」 布鲁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用陈述的语气说出了不容置疑的事实。 好吧，一如既往。 确定这对父子就算吵架也没有影响感情后，克拉克提起了刚刚的话题：「关于那个孩子……不，我想说，我很抱歉之前发生的事——」 「你是指对我说『会用任何必要手段阻止我伤害小丑』？」蝙蝠侠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你没有必要一再为此道歉。我那时候只想着，而你阻止了起码一起死亡，还救了其他很多人。」 看着童子军脸上的愧疚，蝙蝠侠挪开目光，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你之前连续请假一周，如果你还想继续待在星球日报，最好现在就回去工作。」 「我会的，」克拉克有些无奈，「你也是。别担心，卢瑟那边我会盯着的。不知道他这次又是打算做什么。」 「他已经做过什么了。」蝙蝠侠不自觉嘴角下撇，「就在昨天，一些使用过某种半成品超能力药物的人潜入哥谭市，引起了大规模混乱。我想这种药物是卢瑟的作品，或许和他今天提出的治疗药剂有关。你的x视线和超级听力一无所获？」 克拉克神色凝重起来：「没有。把所有和自己有关的建筑都加上点铅——卢瑟一贯的做法。但是我已经检查过他放在实验室的样品，里面没有任何可疑的成分。」 说是这么说，但他没有怀疑布鲁斯的话：「那些人是什么身份？」 「是同一间实验室的警卫和保洁。我查过了，那间实验室虽然挂着别人的名字，但它属于卢瑟。」蝙蝠侠说。 「也许我们应该去那间实验室看看。」 「已经去过了，那里现在是一片空地。」 克拉克皱起眉：「所以你刚刚才说想去卢瑟的实验室参观，但是为什么会是警卫……甚至是保洁，这和卢瑟一贯的做法不太一样。」 「我会查清楚的。」 蝙蝠侠言简意赅地说，没有任何想让人插手帮忙的意思。 「是『我们』。」克拉克纠正他，然后半开玩笑地说，「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蝙蝠侠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案子确实需要超人的帮忙。 他没有说的是，在那个半成品的药物中，蝙蝠侠发现了极微量的未知金属——和那个目镜一模一样的金属。 如果去掉那些微量金属，那么这种药剂仅仅只是能够以极大的代价，激发人体潜能的劣质药物。 在那些人接连死亡前，蝙蝠侠都进行过审问。尤其是在水库里被阿尔文打倒的那个，之前蝙蝠侠注意到他试着说些什么，可整个审问过程，他们都神志不清，嘴里只能零星挤出几个含煳不清、意义不明的单词。 而且，蝙蝠侠还发现，在所有受到药物影响的人里，没有一个像阿尔文那样仅仅是吸入飘散在空气中少量的药物，就反应这么剧烈。 第55页 尤其在精神方面，其他人更像是被激发出了一部分黑暗面，而阿尔文…… 在那之后，蝙蝠侠询问过阿尔文当时的感受，阿尔文形容是某种声音在蛊惑、引导着他，可蝙蝠侠听他被影响后的一些想法，却觉得，那更像是一种现有思维被推到极致的危险状态。 而现在，那个和阿尔文一起出现的诡异金属目镜……也许卢瑟手里也拥有类似的东西，甚至，他也许还知道这个东西的来源。 想到这会儿正待在蝙蝠洞里，说不定在想办法打开蝙蝠车车门的男孩，蝙蝠侠重新看向超人。 「克拉克，我需要你在孤独堡垒准备一间不会被任何人打开、潜入的房间。」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26章 克拉克没有质疑，哪怕蝙蝠侠没有给出原因，他也还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至于卢瑟那边…… 虽然无法直接调查那所实验室，但蝙蝠侠还是得到了一份实验室员工的名单。他们发现，绝大部分名单上的人，都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了大都会，只有一个……刚入职莱克斯集团。 蝙蝠侠本来想让布鲁斯·韦恩先进行接触，可第二天，布鲁斯·韦恩接受莱克斯·卢瑟的邀请，去参观实验室的时候，却并没有找到这个人。 或者说，没有来得及去找。 就在他们走进实验室后没多久，地面突然开始微微震动，紧接着，卢瑟戴着的无线耳机里似乎有人说了什么，让他的眉头微微皱紧。 「出什么问题了吗？」 布鲁斯疑惑地问。 「不，没什么，只是外面出现了一些……骚乱。」 卢瑟平静地解释了一句，随手将正在播报的新闻投到一旁的屏幕上，瞬间，爆炸声充斥在实验室里。 布鲁斯看着画面中那些身体出现明显畸变的混乱制造者，目光微微一凝。这些……和当时在哥谭市抓住的人症状相似，现在引发骚乱的方式也很相似。只是这一次，他们似乎……没什么组织性。 卢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抱歉，布鲁斯。看来今天的参观活动只能先到这里了，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们可以之后再谈。」 布鲁斯本来还想找藉口离开，听到这话，立即咽下了原本打算说的，改口道：「怎么了，莱克斯？我想那些怪物到不了这里来的。交给超人吧，虽然你不喜欢他，但事实是，他会干好他的活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镜头正好摇到超人一眨眼救走了一个暴露在怪物爪子下的孩子。 「瞧，他干得还不错。」 布鲁斯故意补充了一句。 卢瑟眉头立即打了个结，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和厌恶：「不，他糟糕透顶。」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看来今天只能到这了。」 布鲁斯·韦恩耸了耸肩，不太情愿地说。 「别担心，这只是个小问题。」卢瑟说着，拍了拍身边有着一头漂亮金色长捲髮的女助理的肩膀，「如果你还想继续逛逛，莫娜会给你带路。相信我，她对这里的了解不比我少。如果你想回去，她也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说完，卢瑟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布鲁斯松了松袖口，两手插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弯起那双迷人的钢蓝色眼睛，看向他接下来的嚮导。 「那么，我们走吧，小姐。」 相比起哥谭市那天晚上的骚乱，这次发生在大都会的骚乱结束的很快，在有一个氪星人的情况下，除了骚乱最开始的那场爆炸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还导致了几十个市民被药物感染外，在这之后，基本没有什么人受伤。 不过事件最重要的部分，却从头到尾都与这个氪星人无关，而是—— 「是的，我的警卫已经使用最新型号的装甲，制服了罪魁祸首。」 一个小时后，电视上，莱克斯·卢瑟衣冠楚楚地站在镜头前，身后是十多个穿着装甲的人警卫，那些装甲上无一不印着莱克斯集团的标志。 「这无疑是一起悲剧，但是受到波及的人都会得到免费的治疗，莱克斯集团最近研发出了一种新型的治疗药剂，他们将会是第一批受益者。包括已经被我的警卫队制服的罪魁祸首，他会先被治癒、再被交由法律制裁。」 不是没有记者提出质疑，但莱克斯·卢瑟始终应对从容，还顺便表达了自己对受害者的深刻同情。 整个採访完美无缺，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那些所谓的治疗药剂会多受欢迎。 莱克斯集团大厦顶楼，卢瑟最后看了一眼画面上的自己，关掉电视机，准备下楼去一趟实验室，就在这时，一个影子忽然笼罩下来，一个……他深恶痛绝的影子。 「你做了什么，卢瑟！」 那个该死的声音质问着，用陈述的语气。 卢瑟扯起嘴角，毫不畏惧地回过头，隔着一层在氪星人面前无比脆弱的防弹玻璃，迎上那双发出猩红光芒的双眼：「我救了所有人的命——在你之前，你这个傲慢的氪星混蛋。」 他说得义正言辞，但是，早先超人的超级听力已经告诉他，那个被莱克斯集团警卫制服的「罪魁祸首」，在被抓住没多久后就死了。 这让超人越发愤怒：「不，你没有！你用人命做这场戏，只为了你的阴谋铺路！我已经查到了那间实验室的事，他们都是你的人！你利用了他们，来进行自己的违法实验——」 第56页 卢瑟轻笑一声，打断了氪星人的控诉：「我有好几个实验室，你指的是哪个？而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最近都在忙治疗药剂的事。」 「至于利用……」卢瑟故意做了个停顿，那双绿眼睛里满是轻蔑，「莱克斯集团是正规企业，所有员工都会在入职的时候被告知自己的职责，这就是人类的日常工作与生活。怎么，外星人的大脑想不明白这一点吗？」 就在卢瑟以为超人会用热视线射穿玻璃，或者干脆直接飞走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了—— 「那么，那个孩子呢。」 卢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氪星人的那个喜欢藏在黑暗里的搭档。 「看来这里的安全协议还需要升级。」 蝙蝠侠没有解释他根本没有破解这里的安全协议，并且带他进来的人就是卢瑟自己，而是拿出一份档案：「安迪·斯科特，十八岁。半年前，他作为试药员进入了你的实验室，他就是那个被你抓起来的『罪魁祸首』。」 卢瑟随意翻了翻那份还印着莱克斯集团标志的档案，不紧不慢地说：「那你一定没有看下去，在这下面写了他的故乡——他是哥谭人。」 「你觉得这无关紧要？不，我还可以告诉你，他的父母死于那个丑角，而在他配合完实验，回到哥谭后，却你们那里的旅游宣传上，大部分的商店都在贩卖着小丑有关的纪念品。于是，他回到了实验室，私自挪用半成品药物，害了当时在场的实验室员工，去报復那些引起他愤怒的人。」 卢瑟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蝙蝠侠。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在一切发生后，将他带回来试图拯救他。虽然出现了意外，让他不小心逃脱了，但我很快就修正了这一点。」 蝙蝠侠冷冷盯着他，没有被这一长串的说辞动摇：「他得到的半成品和你现在推出的药剂无关。」 「是的。那是莱克斯集团的下一个研究项目。」卢瑟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这一点，然后话锋一转，「——这绝不是一个阴谋。」 他握紧双手，语气中带着愤恨与沉痛：「这是一个机会。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这么一个机会——创造非凡的机会。」 「而像这个外星人一样如同神话的存在，扼杀了这种机会。他让人逐渐安逸，失去渴求卓越的那部分自我。」 那双毒蛇般幽绿色的眼睛里，野心昭彰，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接着，理想主义的狂言响起，迴荡在略显空旷的莱克斯集团大厦顶层—— 「只有将神话的真貌暴露在世人眼前，我们才能相信自己，相信唯一存在于我们内心的东西——那是我们成为神话的动力。」 「人类唯一需要的，是一个没有超人的世界。」 …… 「也就是说，他的自尊不允许别人比他做得更好、更先一步让世界朝着理想的天堂迈进，所以他就打算掘出一个理想的地狱？」 几个小时后，蝙蝠洞里，阿尔文听完蝙蝠侠对整个案件的陈述，发表了这样的看法。 键盘的敲击声停顿了一瞬。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说：「你的课程还没到哲学的部分。」 「这是我以前看过的。」阿尔文想了想，觉得自己刚刚的理解完全没有问题。 蝙蝠侠没有发表意见，收回目光，继续将这起案件记录进电脑。 「你该去睡觉了。」 阿尔文这才注意到时间问题，没再多留，抛下一句「晚安」就跑回了庄园。 蝙蝠洞再一次安静下来。 蝙蝠侠关掉犯罪档案，转而从腰带里拿出一个快闪记忆体。这是他在找到安迪·斯科特的档案时，从莱克斯集团的实验室拷贝来的数据，它不足以让卢瑟进监狱……但能告诉蝙蝠侠，一些他想知道的东西。 那些受到药物影响的人在注射解毒剂后就冷静了下来，但那只是针对药物本身带来的效果，那些微量的未知金属，仍然存在于他们体内。目前看来，除了让人变得易怒、暴躁外，没有其他影响，并且这种影响，会随着时间逐渐减轻。 至于对这种金属反应剧烈的阿尔文，则根本没有产生这种负面情绪。 但这不代表安然无事。 快闪记忆体里没有记录卢瑟具体是如何得到的这种金属，也没记录这种金属的来源，只有一次次的实验，和一条条实验结果。 蝙蝠侠看着那一行行冰冷的记录，脸色越来越沉。 半个小时后，蝙蝠侠关上档案，联络了他的搭档。 没一会儿，一个红蓝两色的身影出现在蝙蝠洞里。 「布鲁斯。」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正在准备你之前说的那个房间，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而且我还得找人测试一下——」 蝙蝠侠拿出一个铅盒，递到超人面前：「我知道，我想先将这个暂时放在你的收藏室里。」 与此同时，韦恩庄园的一间卧室里，本来快要睡着的阿尔文突然睁开眼睛。 他坐起来，皱着眉环顾四周，什么异常情况都没发现，于是只当是改变生物钟带来的不适，没怎么多想就躺了回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发现自己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第27章 「这里拼错了。」 韦恩庄园的书房里，布鲁斯看着面前的作业本，指了指其中一个单词，提醒道。 第57页 阿尔文的课程进度很快，记忆力也不差，连罪犯的档案都已经基本记下，但是在拼写方面，因为记忆方法的问题，还是偶尔会出现一些不大不小的错误。比如—— 漏掉不发音的字母。 「噢，好吧，我还是会把它忘记。」 阿尔文脑袋凑过来，拿起笔，在单词末尾加上了一个小写的「e」。 这只是小问题。 除此之外，不管是繁重的体能训练，还是掌握那些过去从未接触过的知识，他都做得很好。 「那今天就到这里？」 改好后，阿尔文顺手翻了翻后面明天的课程内容，随口问。 布鲁斯点点头：「你今天要出门？」 之前，考虑到阿尔文暂时没有调整好的作息问题，他把课程安排在了下午，在调整好后，阿尔文也表示不需要改，可今天，却突然提出临时变动上课时间。 「是的，我会在晚上前回来。」 阿尔文说。 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布鲁斯也就没多问。 他现在正在做一个能实时监测阿尔文体内那些金属状况的装置——这段时间卢瑟没有异常动向，但这仍然是有必要的。 所以在午餐后，布鲁斯就回到了蝙蝠洞，继续进行这项工作。 可到了下午，他想让阿尔文进行配合调整各项数值的时候，才发现，男孩似乎还没有回来。 这时候阿尔弗雷德正好端过来下午茶，布鲁斯问：「他去哪里了？」 「非常多的地方，先生。」阿尔弗雷德用他独有的古怪腔调回答说，「上午，阿尔文少爷在课程结束后回到了他的房间为下午的活动做准备，午餐时间，他去了庭院，和艾斯一起享用了午餐。而现在，我想，阿尔文少爷会在哥谭市任何一个会让他高兴的地方——考虑到，今天似乎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布鲁斯愣了一下，想起来今天是阿尔文的生日——不是真正的出生日期，而是在去年的今天，阿尔文和那位房东女士开玩笑时候提出的。据珍妮说，阿尔文当时只是觉得能免费许愿，随便定下了一个日期。 布鲁斯不知道阿尔文这是为了庆祝，还是单纯地挑了一天出门玩。事实上，在训练以外的时间，他们很少会有交流。 阿尔文很独立，尤其在心理上。对他来说，「被收养」，好像也只不过是在「罗宾」这份工作的福利待遇里，多出了一行「包吃住」的内容而已。 甚至布鲁斯觉得，如果有人提出，阿尔文都能想办法拿出一笔租金来。 就像当时阿尔文自己说的那样，他没有任何有关于他人的感情需求。 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手头的工作上。阿尔文极具天赋，永远志在必得，现在又学会了警惕和冷静判断，只是出门玩一下午而已，没有需要担心的地方。 结果才一低头。 布鲁斯就发现，昨天训练结束后，阿尔文随手放在控制台边，没收起来的抓钩枪不见了。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布鲁斯：「…………」 注意到自家老爷脸色微变的阿尔弗雷德适时地发出感嘆：「噢，看起来，阿尔文少爷就算出门，也没有忘记他的训练。」 好在除了还没完全熟练掌握的抓钩枪，阿尔文还带上了通讯器防止意外状况。通讯接通的一瞬间，喧闹的吵嚷声，和充满童趣的音乐声立即迴响在蝙蝠洞里。 ——阿尔文在游乐园。 布鲁斯几乎在瞬间得出了这个答案。 「嗨，出什么事了吗？」 阿尔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几乎完全融入了周围的气氛。 布鲁斯微微一顿，说：「你现在还不能熟练使用它，不要做任何需要它的事。」 「『不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没问题，我知道规则。」阿尔文一如既往地很快答应下来，接着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他不觉得蝙蝠会因为这种事情就特地打一个通讯过来，然而……事实好像确实是这样。 「——」 通讯挂断。 阿尔文怔怔地摘下通讯器，脸上不由浮现出疑惑。刚刚挂断前，蝙蝠说了一句什么，被淹没在了周围喧嚣声里，他没有听太清楚，好像是…… 不。 应该听错了。 阿尔文皱了皱眉。 「怎么了？」 提姆见状，随口问了句。 十分钟前，他们偶然在游乐园门口遇到，提姆是和同学一起过来的，看到阿尔文本来就很惊讶，发现他是一个人过来玩，就干脆把他拉上一起了。 但是……嗯，过程不怎么愉快。 阿尔文一开口，就差点得罪所有人。 在这之后，他更是表现得像从没来过游乐园一样，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跑，几乎不会听其他人的意见，看到旁边的人很高兴地吃着也会立即一脸新奇地去买，而且就在接起通讯前，阿尔文还借了工作人员的化妆涂料，把一张脸涂得五颜六色。 短短十分钟，漫长得像是好几小时。 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平静了下来。 刚刚的通讯…… 「不，没什么。」阿尔文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提姆的问题，然后说，「我走了。」 提姆已经逐渐习惯阿尔文的说话方式，对于突然的道别也只是点点头，毕竟阿尔文确实更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第58页 在阿尔文转身离开前，提姆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之前我让局长给你的号码——」 「我扔了。」 提姆心中毫无波澜：「猜到了，只是确认一下。再见。」 阿尔文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算是回应，没一会儿就完全消失在人群里。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和提姆想的不一样，阿尔文没有继续待下去，而是径直离开了游乐园，挑了个没人的小巷，拿出抓钩枪，对准了楼顶边缘。 ——这可不是什么没把握的事。 阿尔文相当自信地扣下扳机，射出抓钩。 抓钩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长线，精准抓住了楼顶边缘的栏杆。 绳索迅速绷紧，抓钩以一个弧线将阿尔文拉入天空，周身空气流速蓦然加快，像是一下子跳进了风里。 自由的。 没有束缚的。 和训练时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几乎瞬间就让阿尔文沉迷了进去。 双脚落地，阿尔文在楼顶站稳。他扫过周围的楼群和地上微不足道的人流，毫不犹豫，再一次朝着更高的地方射出了抓钩。 接着，纵身一跃—— 下面大的人多数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心情关注头顶是不是有个孩子飞了过去，就算有人偶然瞥见，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像个错觉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随着阿尔文不断继续重复这个过程，他的动作越发流畅。风一次次带着他滑过人群，盪过街区。 最后他停在了韦恩塔的滴水兽上，明明累得直喘气，却还是两眼放光地抛着抓钩枪，跃跃欲试地还想再来一次。 「不行。」 一个低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阿尔文一愣，回过头，发现蝙蝠侠就站在他身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酷，我完全没听见你的动静！」 阿尔文完全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反倒整个人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到滴水兽上。 「现在不是夜巡时间，你是发现我偷偷玩抓钩枪，所以来抓我回去了吗？」 「我没违反你的规则。事实上，我很有把握——如果你刚刚看到了的话。」 阿尔文自认为一向遵守工作上的规则。而且他喜欢这份工作，他也属于这份工作。 出乎意料的，蝙蝠侠没有指责。 「是的，我看见了。」 他的目光在阿尔文满是油彩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说：「但你拿的是训练用的。」 阿尔文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给我你的。」 「不。」 蝙蝠侠拒绝了他。 「你该回去了。」 阿尔文撇了撇嘴，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等着蝙蝠把自己抓下去。 但没想到的是，蝙蝠侠只是抛给他另一把抓钩枪，然后朝着对面的大楼射出抓钩。 「跟上，罗宾。」 那低沉的嗓音发出指令。 阿尔文还没反应过来高兴，几乎下意识地照做，跟着那身漆黑的披风跳下了韦恩塔。 风划过身侧，他再一次飞上天空，在那里，他拥住了一股新的风。 他就这么跟在蝙蝠身后，盪过了两个街区，这趟短暂的飞翔才告一段落。 两脚重新落地，阿尔文整个人都还轻飘飘的，蝙蝠侠又带着他走进了附近的一条小巷。 小巷的阴影里，蝙蝠车安静地蛰伏着。 「你怎么停那么远？」 阿尔文有些疑惑地跳上副驾驶，忽然想到什么，他侧过脸看向驾驶座上的蝙蝠侠，试探着得寸进尺：「我能开吗？」 「不。」 蝙蝠侠简短有力地吐出代表拒绝的单词。 话音落下，引擎声响起，蝙蝠车唿啸着穿过街道。 再一次被拒绝，阿尔文也不失落，将注意力完全放到了飞速掠过的街景和蝙蝠车内的未探索区域上。 可就当阿尔文以为会直奔韦恩庄园所在的布里斯托的时候，蝙蝠车居然在哥谭市里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了距离庄园很近的郊外。 下了车，看着几乎完全黑下来的天空，阿尔文奇怪地看了眼蝙蝠侠，正想开口询问，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突然递到他面前。 红色的。 繫着丝带的盒子。 这是一份包装好的礼物。 接着，之前在通讯里，本以为是听错的话语再一次被说了出来： 「生日快乐。」 阿尔文莫名觉得有一些不舒服，甚至想扭头就走，但是怀里没有被收回去的抓钩枪，让他勉强忍了下来。 他往引擎盖上一坐，接过盒子，解开丝带。 里面是……一盒糖？ 「我还以为阿尔弗雷德说过让我少吃糖？」 嘴里这么说着，阿尔文却没有任何犹豫地拿出一颗，剥开糖纸，将红色的糖球塞进嘴里。 和普通的糖果不相上下的甜味瞬间溢满口腔，心底那一丝不舒服瞬间褪去，阿尔文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种没事。」 蝙蝠侠看着他被糖球顶出一个凸起的脸，不由地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声音也缓和了些。 听到这话，阿尔文又剥开了一颗，这次是淡蓝色的。 「它和我的眼睛是一个颜色！」 他有点激动地把糖球对着远处的灯光，那双相似颜色的眼睛弯着，里面盛满了笑意。 第59页 鲜活。 热烈。 和以前模仿出来的欢快、活泼不同。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温度。 第28章 大清早，外面天还没完全亮，阿尔文就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下楼，走向厨房。 昨天的「生日惊喜」部分，除了蝙蝠侠送的糖果，还有阿尔弗雷德准备的生日蛋糕。 蛋糕很大，奶油也很多。最后剩下大半没吃完，都放进了冰箱，成了一款短期限定甜品。 嗯，怪不得那时候蝙蝠绕了那么大一圈，还特地在韦恩庄园附近停了停。 不过，也不全是好事。 比如，昨晚蝙蝠给了他一个手环，说是能监测他的身体状况。现在，这个手环正戴在他右手的手腕上，很有存在感，从生理到心理都很让人不舒服。 又比如，戴上手环后的量身高环节——他被告知，身高和刚开始训练时相比，没有长高多少。 或者说，几乎没什么变化。 ……说不定是太阳晒太少了。 阿尔文抓了抓鸟窝一样的头髮，转头就抛开毫无逻辑的猜测，顺便无视了站在厨房门口的人影，走到冰箱前打开门。 冷光里，奶油蛋糕还保持着昨天刚放进去时的样子，漂亮得让人多看一眼就能舌根泛起甜味。 阿尔文拿起碟子，冰箱门都等不及关，先凑上去咬了一口。 甜腻的奶油味很好地缓解了因为早起而混混沌沌的脑子，这种感觉意外地让人有些上瘾。 阿尔文盯着碟子里剩下的部分，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又想继续咬下一口，但想到阿尔弗雷德马上要起床了，还是回房间继续吃比较安全。 就在这时，之前被他无视的人影没再继续当隐形人，突然开口说道： 「阿尔弗雷德跟我说有新的孩子，我就应该想到的……看来你还是选择当罗宾。」 阿尔文关上冰箱门，鼓着腮帮子，抬起头看过去。 是理察·格雷森，aka夜翼。 和上次见面时相比，夜翼的头髮明显长了不少，心情也更加平静，阿尔文合理推测，后者应该是还没见到蝙蝠侠的缘故。 他不急不缓地完成了咀嚼、吞咽的动作，然后舔了舔嘴边的奶油，说：「我还以为你不想被人看见。」 夜翼低下头，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对方看上去比他成为罗宾的年纪还小一点。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起得这么早。」 这一次回来，夜翼是不想吵架的，所以选在了布鲁斯很可能没有起床的凌晨回来，想先和阿尔弗雷德聊聊，问问最近的情况，问问……之前电话里说的「新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没想到先见到了这个孩子。 对方显然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夜翼看着那张沾着不少奶油的脸，和不知道为什么要穿在睡衣外面的……披风。 嗯……非常适应。 「我会在阿尔弗雷德发现前，把披风整理好放回去的。」 阿尔文注意到夜翼的目光，随口回答了一句。 他对第一任罗宾的好奇心，已经随着得到这身制服越来越淡，就算还留着一些，现在也没有蛋糕重要，而且…… 阿尔文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纠缠着线团一样让他自己越陷越深的悲哀和负罪感。 这种负罪感让他变得友善，也让阿尔文不想和他多说什么。 「我打赌他已经知道你这么做了。」迪克觉得这个男孩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和之前的第一印象差别也很大，他停顿了一下，问，「那么，你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一点，起码不能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那太糟糕了。 尽管迪克觉得，蝙蝠侠是想填补空白……才找了阿尔文这样性格的孩子，但阿尔文的回答，却远远超出了迪克的预料—— 他说：「我告诉他我想当罗宾，帮他解决了几个案子，之后他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这样。」 过分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这一切听上去荒唐又随意。 ……不。 布鲁斯不会这么简单就把又一个孩子拖下水的。 迪克下意识选择相信自己的父亲。 「这听上去——」 他话还没说完，阿尔文就用行动表明自己没有再聊下去的想法，径直走出厨房，只是才刚走出去两步，又立即倒退回来。 「你刚刚想说什么？」 阿尔文配合地回到刚刚的话题上，并迅速把蛋糕放回冰箱，还不忘擦了擦脸上的奶油。 看得迪克不由愣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看到你了？」 「没有。」 阿尔文冷静地说。 然后下一秒，一个两人都十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欢迎回家，迪克少爷，你喜欢的荞麦煎饼也在冰箱里，不要忘记热一下。」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以及，不要吃太多，阿尔文少爷，如果你不想在之后戴上眼镜的话。」 「…………」 阿尔文能完全确定，刚刚他一见到管家的身影就缩回来了，而且从头到尾绝对没有发出脚步声，那么—— 他看向夜翼。 「嘿，别看我，孩子。阿尔弗雷德总是能发现是谁开过冰箱的门，蝙蝠侠都瞒不过他，你会习惯这一点的。」 第60页 迪克觉得有些好笑，也莫名觉得有些怀念。 他和布鲁斯都有过这样被抓住的经歷，杰森应该也有——如果他那段时间多回来几次的话，说不定还能像现在这样见到现场版。 阿尔文直觉觉得夜翼没有说谎，于是收回了目光。 「你当时训练的时候用了多长时间？」现在时间空了下来，他可以好好满足一下好奇心了。 「几个月，我想。」夜翼缓和了语气，「他现在教到你哪个部分了？我打赌还是老一套。」 阿尔文想了想：「谨慎。」 一直是这个部分。 迪克沉默了会儿：「确实。这是最重要的。」 又是这种……负罪感。 阿尔文皱起眉，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无聊，他想了想，指了指下面：「也有点别的，想见见吗？」 这个提议迪克有了点兴致：「换上制服，我在下面等你。」 等到阿尔文换好制服来到蝙蝠洞，夜翼也已经换上那身像是马戏团的表演戏服一样的蓝色紧身制服。 「那么，谁先倒下就算输。」夜翼首先提出规则。 「输的人欠赢的人一个条件？」阿尔文接话。 迪克有点意外：「你确定？」 「来吧。」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会输。 可事实是，夜翼的压迫感很强，力气很大，也很灵活。虽然花哨的炫技很多，但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动作漂亮得像是在完成一场表演。 「怎么样，要认输吗？我可以当做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夜翼一个错身，轻而易举扣住阿尔文的左手手腕，打算将人投出去，结束这场赌约。 阿尔文却完全无视了被抓住惯用手，在失去重心前，不顾脱臼的危险，勐地扭身试图挣脱。 夜翼完全没想到阿尔文会这么做，不得不松手，倒退一步。 「——停！」 「不要再这么做！」他一把抓住阿尔文的手臂，一脸严肃地说，「蝙蝠侠绝对没有教你这个，做他要求你做到的！保护你自己，避免受伤，并且更加谨慎——」 「因为罗宾死了？」 阿尔文平淡地接了一句，活动了一下肩膀确定没有受伤后，转身走向一旁的双槓。 反正已经换上制服了，干脆继续今天的训练项目。 至于夜翼说的。 他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话，现在连无聊的情绪都不会再有了。 尽管过去几个月的训练中，蝙蝠侠没有一个单词提到罗宾，但不管是他制定的规则，还是安排的训练课程，都表明他深受影响，仿佛在满心愧疚与后悔地说着，不要死。 阿尔文对此见怪不怪，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他永远不会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刚刚也只不过是想逼迫夜翼松手而已。 他现在只在乎刚刚的赌约还算不算数，可刚想开口，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的反应太奇怪了，完全超出了失去一个亲近的人的情绪范围。 无端地，一个离谱的猜测就这么冒了出来。 阿尔文脚步一顿。 「——等等，兇手死了吗？」 阿尔文从没相信过罗宾的死因是报纸上报导的车间爆炸，只以为兇手要么早就被秘密处理掉了，要么就是被关在监狱或者阿卡姆里半死不活。 不管是哪个，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差别。 但是。 …… …… 居然没有吗？ 阿尔文背对着夜翼，站在原地，脸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夜翼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意料之内的答案。 这说明不管蝙蝠侠和夜翼曾经试着抓捕，或者杀死那个人。 阿尔文平静地分析着这句话的含义，一如既往地没有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喉咙有些发干，但没关系，这没有影响。 「那你们就应该忘掉这件事。」阿尔文流利地给出回应，语调变得没什么起伏，语速也快了起来，他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可他不想停下来，「为死掉的人报仇毫无意义，泄愤或者愧疚更是滑稽可笑。所有的人都会死去，而罗宾只是更加没用一点让这个时间变短了而已。更别说你们还是义警，从最开始就应该料到这一点，不要表现得好像第一次看到有人死一样，这除了让你们现有的生活变得更加糟糕外，没有任何作用。是谁做的？」 阿尔文转过身，平静地盯着夜翼。 那双结晶般的蓝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是谁做的。」 第29章 明亮却不刺眼的天光从窗户倾泻进来，照亮了满墙的书架，深灰色的墙纸，和意义不明但应该很贵的青鱼浮雕和油画。 整个房间极度安静，只有墙上的红木挂钟，在每一秒定时发出清脆的滴答声。阿尔文趴在书桌上，听着这声音持续响了二十多分钟，手边摊着的课本却始终没有翻过去一页。 刚刚还没有听到答案，夜巡迴来的蝙蝠就以一句「你最好上去准备今天的课程和训练」，终止了话题。 显然那对父子有重要的话要说。 阿尔文接受了这个安排，回了韦恩庄园。 其实在问题说出口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问清楚。 第61页 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阿尔文舔了舔嘴唇。嘴里奶油和蛋糕的甜味已经彻底消退，只剩下苍白无味的唾液，和脑海中残存的甜味的记忆反覆折磨着味蕾。 几乎下意识地，阿尔文想到了昨天的糖球。现在，这些糖球已经被他分散放到了所有平时触手可及的地方，比如，制服的腰带。 想到这，他慢吞吞地把手伸向腰带，结果猝不及防摸到一手温热，紧接着，湿热的什么东西蹭了下他的手指。 阿尔文愣了下，直起身低下头。 一只黑色大丹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见他低头，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阿尔文揉了两下艾斯的脑袋，犬类偏高的体温有效温暖了稍微发冷的手掌，舒服得让人不想挪开。 墙上的挂钟又走过了好几秒。 阿尔文抬头扫了一眼。 不管怎么看，时间都还早。 「走吧，我陪你一会儿。」 上一次和夜翼争吵完，蝙蝠直接不见踪影了好几个小时，哪怕重新出现，也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这一次应该也差不多，也就是说，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能够自由支配。 想到这，阿尔文完全没有犹豫，合上课本，带着艾斯一起径直离开了书房。 * 迪克上来的时候，经过阿尔弗雷德的「提醒」，来到原本作为客房的房间门口，就看到阿尔文正盘腿坐在地上，靠着艾斯，歪着脑袋盯着游戏屏幕。 不断变幻的彩光打在他和艾斯身上，背景音是欢快悦耳的游戏胜利声，却因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有些违和。 「嘿，阿尔文。」 迪克敲了敲门框。 阿尔文坐直了些，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个笑。 「你们吵完了？」 迪克无奈地笑了笑：「很遗憾，我想这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话是这么说，事实上，刚刚他和蝙蝠侠在下面没有真的「吵」起来——至少和前几次比起来，今天这种程度几乎算不上是「吵架」。 最多，只能算……比较生硬地聊了几句。 即便这样，也很难得了。 更别说，在见到蝙蝠侠的第一眼，迪克就注意到，布鲁斯的状况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起码这次夜巡迴来，那身制服还算得上完好，身上也没有太严重的伤。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但这对阿尔文来说，似乎算不上一件好事。 他的年纪太小了。 而且，迪克没有忽略蝙蝠侠那种军官式的命令口吻，和阿尔文相比起前两任「罗宾」，有点过于端正的服从。 迪克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相处方式已经成了常态，只是隐隐察觉到不太对劲。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布鲁斯表现出的状态，他又觉得不算太奇怪。 ……或许吧。 「你是来找我履行赌约的吗？」 阿尔文的声音打断了迪克的思索。 「不。」迪克走进房间，坐到阿尔文边上，「不过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我会考虑的。」 阿尔文不太明白夜翼为什么会过来，还说这样的话。他们完全算不上熟悉，甚至夜翼是反对他成为罗宾的。 不过既然夜翼这么说了。 阿尔文将手柄放到一边，想了想，说：「我希望你没有把刚刚的事情告诉蝙蝠。但你已经这么做了，对吧？」 如果被蝙蝠知道他又一次故意让自己受伤，距离正式上岗的时间恐怕会被无限期拉长，训练都有可能被终止。 「看来他确实纠正过你这个『坏习惯』，」迪克笑了笑，摸了摸艾斯凑过来的脑袋，「放心，我没有告诉他。而且，如果你能保证不再这么做，我会让这件事永远成为秘密。」 想也知道，蝙蝠侠绝对不会允许这种行为，一切都是这个孩子自作主张的某种反叛。 迪克可太熟悉这种心态了。 说实话，做点蝙蝠侠不允许的事情确实很有吸引力，哪怕成为了泰坦领队，成为了夜翼，这一点也还是没有改变。 所以比起「告家长」，他更倾向于从源头解决问题，让阿尔文时刻把训练的规则放在心上，而不是像刚刚那样。 「怎么样，成交吗？」 阿尔文有些意外地看了夜翼一眼。 「成交。」 他点了点头。 迪克还是不太放心，又说：「虽然蝙蝠侠的要求总是很高，但这一点，再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谨慎？」 「是的。哪怕直觉感觉到危险，我都希望你能停下来再想想，最好重新制定一份更加保险的计划。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单独行动。」 迪克知道这有些矫枉过正，但这能让阿尔文活下来。 相同话题的重复让阿尔文感觉有些无聊，强烈的愧疚与负罪感带来的关心更是让他浑身不舒服。 阿尔文下意识皱起眉，可看着夜翼那双仿佛想抓住什么的蓝眼睛，他嘴巴张合了两下，到底没再说出「这么做毫无意义」之类的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蝙蝠侠也总是要重复这些，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姑且用认真的口吻给了个回应，阿尔文就移开了目光，「行了，这种话他在训练的时候已经说得够多了。」 说着，他拿起手柄示意了一下。 第62页 「换个话题。嗯……有什么推荐的吗？别忘了你欠我的要求。」 迪克本来还想着，刚刚布鲁斯太过严厉是不是要安慰一下，但看阿尔文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放在心上，就顺势接过了话题。 「没问题，让我看看你有什么——」 他勉强打起精神，将注意力投入到游戏里。 然后，迪克就明显察觉到了……阿尔文的态度变化。 和第一次见面、甚至和凌晨那会儿的交谈时都不一样，在进行游戏的过程中，阿尔文完全没有任何掩饰——频繁地使用起祈使句，非常随心所欲，行动力非凡，想到什么就会去做，只把「配合」这个词维持在及格线左右，来表明自己没有忘记旁边还有个同伴。 尽管如此，迪克还是发现，和阿尔文聊天依旧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前提是他愿意的话。 「说起来，你和布鲁斯真的不会因为语气问题吵起来吗，我很好奇。」 迪克忍着笑问道，脑海中却忍不住想像这两人互相使用命令句式的场景。 「不会。我让他习惯了。」 阿尔文眉毛高高扬起，看上去得意极了。 「干得漂亮，值得学习。」 迪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尔文拍开他的手：「我不确定他不让我碰蝙蝠车是不是因为这个，但是没关系，它已经在计划中了。」 「阿尔弗雷德有蝙蝠车的钥匙。」 迪克非常清楚蝙蝠车的吸引力，并十分「好心」地给出提示。 「不。我不需要那个。」 阿尔文十分自信。 迪克愣了下，突然跟上了他的脑迴路：「——你打算自己弄一辆蝙蝠车？」 「是的，我觉得还是一个人坐比较舒服。」阿尔文理所当然地说。 「对，我也这么想。说真的，这个想法很好，不过你打算怎么做？」迪克好奇地问，要知道，蝙蝠车从外形到各项功能，都远超市面上的汽车。 阿尔文的回答却表明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他说：「去掉火箭发射功能，把原来放发射火箭按钮的地方空出来，这样就能把脚翘上去了。」 「哈，好主意。如果你成功了，记得借我一天，我早就想试一试这么做了。」 迪克觉得好玩极了，很配合地说道。 「我会考虑的。」 阿尔文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夜翼只是在开玩笑，所以他没有立即同意。 迪克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通讯器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 阿尔文注意到，仅仅几秒时间，夜翼脸上的笑就消失了。刚刚短暂消失不见的东西，现在再一次压了下来，他看上去明明像是要被压垮了，却还是咬牙强撑着。 「抱歉，我得走了。」 迪克收起通讯器，拿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如果你有事，可以找我。」 他看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作出强调。 「——任何事。」 阿尔文觉得十分不自在，敷衍地笑了笑，接过纸条：「你该走了。」 迪克点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对了，关于刚刚在蝙蝠洞你问的问题……」 「不，我不想知道了。」阿尔文打断了他，语气随意地说，「突然感觉没那么好奇了。」 「好吧。」 不管阿尔文认不认识杰森，这种事情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迪克不想再提。 「那下次见。」 「再见。」 门被轻轻关上。 走廊里，夜翼的脚步声很快远去，没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 阿尔文看了眼暂停中的游戏，把手柄放到一边，然后…… 把那张让他不舒服的纸条，放进了同样让他不舒服的糖盒里。 第30章 夜晚，漆黑的天幕上，云层积郁阴霾，笼罩在整座城市头顶。 哥谭市一年四季从来不会少雨，最近几天的空气却干燥无比。沉闷压抑，宛如凝滞。只偶尔吹起一缕病恹恹的风，泛着些微的阴寒，才让人想起，现在似乎已经入秋。 阿尔文拢了拢披风，整个人隐在阴影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面大楼里觥筹交错的人影。 这是夜翼离开庄园的第三个月。 他在纽约似乎很忙，阿尔弗雷德打电话过去，总是很难得到回音。偶尔的几次，他们似乎会提到一两句关于蝙蝠侠和罗宾的事。 至于其他的，阿尔文就不知道了，也没兴趣知道。 因为这也是他正式上岗的第一个月。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测试」，蝙蝠侠终于把他编入了夜巡队伍。 这听上去很不错。 嗯。 听上去。 「他们过去了。」注意到对面的灯光暗了一瞬，阿尔文立即精神起来，浑身紧绷，「我马上过去——」 「待在那。」 通讯器里，蝙蝠侠发出命令。 几秒后，对面大楼的灯光熄灭，仿佛有什么怪物蛰伏在里面。 阿尔文啧了一声。 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同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段时间，他不是盯梢，就只是处理一些普通的抢劫，又或者帮忙放风。 蝙蝠侠很少会让他加入到追捕或者战斗中，除了偶尔遇到的意外状况，他几乎没有动手的机会。 第63页 这种过剩的保护欲让人十分不舒服。 不过，阿尔文知道，这句话不用完完全全遵守——毕竟唯一的规则是「有完全的把握再行动」。只要他把接下来的事情做得足够好，不受伤，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阿尔文环顾了一圈，回想整栋大楼的结构。 出口有好几个。排除掉最不可能的，剩下的两个出口里……他迅速盪到其中一处，果然发现了他们提前准备好逃离的车。 看到几个人影匆忙奔逃出来，阿尔文弯了弯眼睛。 瞧，他的直觉一向好用。 「嘿，现在是睡觉时间！需要我跟你们说晚安吗？」 男孩脆生生的话语在黑暗中响起。 下面的人越发惊惶。有枪的两人刚拔出枪，两枚飞镖就卡在枪口，紧接着，下巴、腹部、后颈之类不算致命的地方遭到重击。 人影接连倒下，只剩下最后一个，大骂了一声跑向车门。 结果下一秒，一个色彩鲜艷的人影就出现在了车顶。 「嗨，先生。我以为你会想和你的朋友睡在一起？」 阿尔文蹲下身，笑着朝他摆了摆手。 「去你妈——」 话音未落，阿尔文直接踢断了他的下颌骨。 没有太用力造成永久性伤害，也没弄断脖子。只是晕倒的程度。 十分标准，像是训练时那样。 「收工。」 阿尔文把人挨个绑起来后，拍了拍手，叉着腰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就准备回到刚刚蝙蝠侠让他「待着」的地方。 然而刚拿出抓钩枪，阿尔文忽然注意到，其中一个被他绑起来的傢伙脸色煞白，还一个劲地冒冷汗。 不仅如此。 他的嘴还在昏迷中咧开了，发出「呵呵呵」的抽气声。 像是…… 在笑。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阿尔文粗略地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些人的手臂、脖子上都没有针孔，身上也没有粉末状、颗粒状的东西。 不……也许不是毒品。 今天本来应该只是一次「普通」的黑邦秘密聚会，眼下的情况早就不在预想之内，答案或许也不再是常规的那几个。 嗯……他最好进去看看。 阿尔文压下忍不住翘起的嘴角，收好抓钩枪，头也不回地跑进大楼。 大楼里一片漆黑，蝙蝠侠似乎直接断掉了电源。 按照之前在对面楼顶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现在蝙蝠侠应该已经制服了大半，他现在插手，正好能多活动活动，还不会让蝙蝠生气。 可事实是，还没等阿尔文到达聚会所在的楼层，就听见许许多多相似的笑声迴荡在楼道里，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真糟糕。 阿尔文注意到空气里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不由加快脚步。 此时，装潢奢侈的大厅已经一片狼藉。 黑暗中，所有的人犹如野兽般互相撕咬，他刚刚听见的根本不是什么笑声，而是他们喉咙中发出的嘶哑的喘息和吼叫。 而蝙蝠侠就在这群野兽中间，身上还挂着两个穿着晚礼服的疯子。 「——离他远点！」 阿尔文一把抓住又一个想扑上去的女人，使劲把她往后一拽，接着又踹开朝自己扑来的两人，朝着他们射出抓钩。 绳索捆住了他们的腿，让他们直直摔倒在地。 蝙蝠侠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几乎立即发出命令想让罗宾离开，但声音淹没在周围病态的嘶吼声里。 「别担心，我能搞定他们。」 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罗宾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和他的前辈不一样。 他把这一切当做某项工作，没有多余的感情，多余的动作，动作永远精准、直接，按照训练时被反覆要求的那样，把人击晕而不至于留下过重的损伤。 等到外面的街道上响起警笛声，蝙蝠侠已经在罗宾的帮助下制服了这群发狂的野兽。 他看向一旁擅自行动的小鸟：「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阿尔文耸耸肩：「我抓住了想逃跑的人，发现他们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就想上来提醒你，我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危险——说起来，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蝙蝠侠嘴唇抿紧成一条线，显然不贊同罗宾的做法，但想到刚刚的情形，到底没再说出责备的话。 「我会找出来原因的。」他停顿了一下，给出了下一条指令，「去採集血液样本，带回蝙蝠洞分析。」 「没问题。」 阿尔文应了一声，蹲下身正要抽血，突然感觉到，一个长着毛髮的噁心生物迅速掠过脚边。 他连下意识的躲避都没有，反手攥住了那东西细长的尾巴。 猝不及防失去自由，与这栋大楼格格不入的生物顿时吱吱乱叫起来。 「嘿，蝙蝠！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阿尔文激动地站起身，拎着老鼠朝蝙蝠侠晃了晃，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 蝙蝠侠接过他手里不断挣扎的老鼠，目光在那双发红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秒，平静地说：「有什么东西感染了它们。」 阿尔文想了想：「它咬了这里的人被感染了？还是说反过来？」 蝙蝠侠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但事实上，他也不需要这么做了。 第64页 在回蝙蝠洞的路上，他们就发现街道上的老鼠似乎变多了。 那些浑身病菌的灰色肉团一只又一只地挤在一起，在阴影里不断翻涌窜动。还有那些不知名的暗红色粘黏物…… 「接下来去下水道看看？我敢说绝对是有什么感染了他们。」阿尔文早就习惯了这种噁心的动物，对此反应十分平淡。 蝙蝠侠皱起眉，正想让罗宾先回去，还没开口，耳边就响起了车门打开的声音。 他转过头，就看到罗宾已经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催促了一句：「走吧，我可从没怕过那些小东西。」 ——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两个人会更快一点，不是吗？」 阿尔文给出了一个蝙蝠无法拒绝的理由。 现在几乎全城人都面临被感染的威胁，时间是他们最需要争取的东西。 「……跟紧我。」 蝙蝠侠将样本留在车上，安排阿尔弗雷德远程操控将它带回，然后带着阿尔文跳下了井盖。 起初，见到老鼠的时候，他以为这是某个罪犯的手笔，并且第一时间怀疑到了捕鼠人身上——这些老鼠显然都是从同一个方向跑出来的，而能命令它们捕鼠人，最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可当他们顺着鼠潮找到源头，却发现做出这一切的根本不是活人。 而是……一具早就死去多时的尸体。 尸体是男性，身上穿着橙色的囚服，已经被老鼠啃得十分残破。但和他身上的肉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完好。 「……蝙蝠，他是不是有点眼熟？」尤其是……那头漂亮的红髮。 阿尔文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一些类似麻痒的感觉窜上嵴椎。他本能地掩饰下一瞬间的不自然，弯下身，仔细地观察起尸体坑坑洼洼的脸，试图想像出它完好的样子。 蝙蝠侠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比阿尔文先一步发现这件事。这个男人的脸……和他的一个老朋友有些相似。 而警察到来后，戈登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儿子？」 看到尸体残缺不全的面孔，戈登瞪大了眼睛，嘴里几乎下意识漏出了这个单词。 「不。他不是。」蝙蝠侠当即否定了他，「他更加年长。」 这很好地安抚下了戈登，他抹了把脸，点点头：「你说得对……真见鬼，我一定是太累了。」 阿尔文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对方似乎有个叫小詹姆斯·戈登的儿子。 蝙蝠是对的，年纪明显相差很多。 阿尔文这么想着，目光却无法从尸体上移开。 直到尸体终于要被塞进裹尸袋，才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从这种奇怪的反应中挣脱出来。 可下一秒。 叮。 一声细微的脆响传入耳朵。 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 阿尔文倏地睁开眼，精准地看了过去——是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体从那身橙色囚服的口袋掉到了地上。 阿尔文几乎本能地被它吸引住了目光，并且再也无法挪开。 那是一枚……蝙蝠形状的金属戒指。 他神使鬼差地走过去捡起了它，死死攥在手里。 金属坚硬的边缘抵在掌心，隐隐作痛。 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明明没有细看，脑海中却仍能无比清晰地勾勒出戒指的每一处细节。 并且，毫无缘由地，一种冰冷至极的东西在心底逐渐滋生。 阿尔文唿吸微微一滞，目光本能地挪向蝙蝠侠漆黑的背影。 他好像…… 想杀了这只蝙蝠。 第31章 ——不，这是幻觉。 阿尔文反覆告诉自己，并尝试着扔掉那枚戒指，却只让想法越发深刻，连同戒指一起烙印在他的灵魂上，让他本能地不想抗拒。 时间一下子被拉长。肢体变得僵硬发冷，难以挪动；眼前的一切分解成光怪陆离的色块；耳朵里像是灌进了水，充斥着汩汩流动的声响，将其他声音搅拌得含煳不清。 到最后，终于连唿吸都成了一种煎熬。 阿尔文现在只希望其他人能发现他的不对劲，然后滚远点，让他一个人待着。先前那种差点撕碎理智的药物他都克服了，现在这个只是小问题而已。 只要一点点时间…… 可事实上，其他人眼里，罗宾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蝙蝠侠的方向出神而已。现在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案子已经足够折磨脑细胞了，他们没心思关心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发呆的问题。 蝙蝠侠倒是隐隐有些察觉，他简短地结束了和戈登的对话，回过身迎上阿尔文的目光。 「罗宾？」 「……」 没有回应。 蝙蝠侠有些疑惑，朝阿尔文走了过去。 而此时，在阿尔文的视野里，那个他想撕碎的黑影越来越近，如果不是手指死死掐进掌心，他恐怕已经发出了狂热、兴奋的笑声。 即便这样，他的唿吸还是混乱了一瞬。 蝙蝠侠注意到了这一点细微的变化，这种明显忍耐着什么的反应，他已经在训练过程中见过许多次。 蝙蝠侠的眉头越皱越深，刚想开口询问，突然—— 「fuck！！！」 掷地有声的脏话迴荡在下水道里。 第65页 整个下水道倏地一静，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那只色彩鲜艷的罗宾鸟。 骂出声的时候，他好像用力扔掉了什么东西。现在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胸口正剧烈起伏着。 「嘿，孩子，你还好吗？」 戈登忍不住发问。 蝙蝠侠沉默地抓住阿尔文的手臂，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检测手环，打算把人先带回去。结果—— 啪！ 完全忘记黑影是「蝙蝠侠」的阿尔文，注意到眼前黑色居然又动了起来，毫不犹豫把凑过来的那部分一巴掌拍开。 他好不容易扔掉戒指，还没完全摆脱影响，这鬼东西又在折腾什么？！ 结果，仅仅是这么点活动量，阿尔文就再一次产生了把戒指捡回来的冲动。 他用力闭了闭眼，干脆抓住眼前那片漆黑的、仿佛还在晃动的色块，把自己整个裹了起来，试图物理隔绝掉那枚戒指的吸引力。 「……」 看着用蝙蝠披风把自己捲起来的罗宾，蝙蝠侠顿了顿，面不改色地隔着披风把人抱起来，顺便捡起了那枚被他扔出去的戒指。 看到戒指的第一眼，蝙蝠侠就根据过往的经验，判断出它的材质属于常见金属。 可是，怀里隔着披风仍然清晰可闻的喘气声，和肩膀处尖锐的刺痛，都表明它没有看上去那么普通，至少对阿尔文来说是这样。 这时，披风里，阿尔文闷声说道： 「我……没事了。」 听声音，阿尔文似乎恢復了冷静，但蝙蝠侠仍然没有把人放下来。 「回去后我会确认这一点。」 「……」 阿尔文没再说什么，也没有把自己从披风中解放出来的意思。 他能感觉到戒指被蝙蝠侠一起带走了，那枚戒指的印象他非常深。现在不光是外形细节，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早就知道它的名字和原本的样子，一切都唿之欲出，可话到了嘴边，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蝙蝠洞后，又是一系列检查。 蝙蝠侠这一次还特地检查了手环，没有发现损坏。这表明阿尔文体内的金属含量确实没有变化，也没有像是之前被药物刺激时那样活跃的迹象。 「我说了我没事，我怎么可能会被一枚普通的戒指影响到。」 阿尔文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他凑到控制台前，从腰带里拿出两份血液样本，一份来自其中一个被感染的黑邦，而另一份—— 「来聊聊案子。我敢说你也想知道那具尸体的身份。」 「他是小詹姆斯·戈登。」 蝙蝠侠说出刚刚dna检测的结果。 阿尔文不意外蝙蝠也收集了血样，甚至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所以是克隆？」 说完这个推测，阿尔文又觉得不太对，干脆换了个方向：「我之前注意到尸体身上没有致命伤，看来还是得从感染物的方向去查。」 「我会的。在你离开后。」蝙蝠侠说，「接下来你不会再参与进这个案子的调查。」 阿尔文没有惊讶，也没有不满，蝙蝠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 「我坚持。它明显和我有关系。」他的语气平静，「而且你需要我的帮忙。」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蝙蝠侠毫不留情地拒绝道。 「你该上去休息了。」 阿尔文深知蝙蝠侠坚持的事从来不会改变，没有再辩解什么，很轻易就松了口。 「好吧，那晚安。」 「晚安。」 男孩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蝙蝠洞里。 蝙蝠侠掀起盖住肩膀的披风，防弹材质的制服上已经出现了几道细小的爪痕。 除了深浅，和曾经在水库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在发现阿尔文被影响后，蝙蝠侠在检测dna的同时，进行了另一项检测。 结果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那份血液中没有那种未知的金属。孤证不立，蝙蝠侠又检查了另一份来自黑邦的血样和那只老鼠。 结果都一样。 ——这次的案子与那种金属无关。 他们都只是受到了某种化学药剂的感染，而这种犹如毒液的药剂，不存在于阿尔文体内。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蝙蝠侠从腰带里拿出了那枚蝙蝠形状的金属戒指。 * 与此同时，韦恩庄园。 阿尔文回到卧室后，没有按照蝙蝠侠的要求去休息，而是拨出了通讯。 通讯很快被接起，一个好听的女声从耳机里传出：「罗宾？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三点，不用谢。我想要今天那具尸体的尸检结果。」阿尔文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为什么，蝙蝠侠终于把你开除了？」 芭芭拉半开玩笑地问。 阿尔文不想在玩笑上浪费时间，言简意赅给出了一个对方绝对不会忽视的理由：「dna检测结果显示，尸体的身份是你弟弟。」 「——什么？」 通讯对面响起一阵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声音，紧接着，键盘的敲击声响起。 「等着，我查一查。」 「谢了，神谕。」 「话别说那么早，你先告诉我，布鲁斯为什么把你踢出这个案子。哦，对了，还有你非要插手的原因，鸟宝宝。」 第66页 在将代号改为「神谕」后，芭芭拉仍然需要定期进行理疗，所以暂时没有太过频繁地加入进任务里。 在少数的几次配合中，她发现阿尔文听话得出奇，似乎从来没和蝙蝠侠吵过架，那些听上去不合理的要求也都会去一一完成，甚至不会提出异议。 撇开古怪的说话方式，他乖巧得简直不像一个「罗宾」。 现在，这小子居然学会叛逆了？ 「噢，这没什么。」阿尔文没有撒谎的想法，随口回答说，「只是因为一枚……」 「『一枚』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芭芭拉都没听到下文，忍不住问。 阿尔文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干涩地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糖果戒指』。」 「糖果？听上去真可信。」芭芭拉明显不相信。 阿尔文握紧拳头，跳过这个话题：「结果出来了吗？」 「我已经查了。警局那边的分析结果还没出来。」 「你有蝙蝠电脑的权限。」 「一样。你是不是忘记了距离尸体被发现才过去不到一小时。」芭芭拉说。 虽然蝙蝠电脑里，她能查的部分没有一点关于这个案子的情况，但比起这个，现在的罗宾更加不对劲一点。 「等着吧，菜鸟，结果出来我会发给你的。」 通讯挂断。 阿尔文随手摘下耳机，将带着定位的手环摘下放到床头，然后灵敏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在戒指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的时候，阿尔文就意识到，这件事或许与他的过去有关。 那些他已经遗忘的，十二岁之前的过去。 阿尔文不在乎那种东西，但也不打算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处理，即便是他的现任老闆——那枚蝙蝠戒指已经影响到了他现在的工作，并且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意外。 这个案子只有他能解决。 阿尔文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刚离开韦恩庄园，阿尔文就注意到大门不远处，站着一个漂亮的、红头髮的少年。 他一向对人类的情绪十分敏感，可眼前这个人却单薄得像雨水一样。 没有颜色、没有味道。 只是有点…… 冷。 雨水看着干净，里面总是混杂着空气中的污染物。灰尘、重金属、病菌……什么都有可能。 这个人的「污染物」比雨水稍微少一点。 恶意，轻蔑。 还有……一点点带着铁锈味的杀意。 阿尔文不自觉停下脚步。 少年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了阿尔文。眼镜后，那双没有任何正面感情的蓝眼睛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需要我做自我介绍吗？」 少年友好地问。 「你是小詹姆斯·戈登。」 阿尔文看着那张眼熟的面孔，平静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少年点点头：「叫我詹姆斯就好，你要去警局的话，我们应该是顺路——」 「一个问题。」 阿尔文打断了他。 「什么？」 詹姆斯熟练地用疑惑的语气反问，脸上依旧挂着友善的微笑。 ……像是一只精于模仿人类的怪物。 阿尔文盯着怪物，心情没有一丝起伏，声音中只有纯粹的好奇。 「你杀了多少人？」 第32章 就像是一部老套的公路电影。 主角分别是一个义警，一个杀人犯。 同行前，全世界最好的义警向低劣的杀人犯提出了一个问题——关于他的罪行。 杀人犯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发出邀请。 全世界最好的义警一眼看穿杀人犯不打算老实交代，顿时丧失了兴趣：「说说看你过来是想做什么，有什么邪恶又疯狂的计划。」 这一次，无聊低劣的杀人犯选择了回答。 他说—— 「拯救这座城市？」 阿尔文不屑地重复了一遍詹姆斯的话，扭过头，百无聊赖地玩起车窗的开关按钮。 满是灰色水渍的玻璃一升一降，发出让人烦躁的嘎吱声。 他会选择上车，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去找藏在瀑布那边，说不定已经被发现的摩托。至于小詹姆斯·戈登，就算他没有说谎，这个答案也掩藏了太多细节，而且…… 「你觉得我带上一个你能做到这种事？你是不是低估了自己的拖后腿程度？」 「…………」 詹姆斯脸上虚假的笑容淡了淡。 在他的想法里，英雄永远代表着脆弱、冲动和永不屈服。 而「罗宾」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渺小、自大……和他的姐姐，芭芭拉·戈登比起来，简直是一个低劣的残次品，一个未进化物种。 「你或许应该停下。」 直到现在，詹姆斯都还保持着友好的语气。 阿尔文微微一顿。 他能听得出，这个杀人犯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语调正常一点，说不定私底下，对着录音机或者电视努力了很久。光这么简单做个联想，阿尔文都想夸奖他了。 可惜到底还是差了点，没有完全掩盖掉本质的冷漠。 所以，阿尔文毫不吝啬地模仿蝙蝠侠的口吻，丢出一个简短有力的回覆，作为激励： 「不。」 嘎吱声再次响起，还变得更加频繁。 第67页 詹姆斯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我确实不在乎城市会变成什么样，但我的姐姐在这里——我不允许她死在这样的事情上，这太……没创意了。所以别担心，我没有『拖后腿』的打算。至于拯救城市的计划，是蝙蝠侠提出来的，等会儿你可以直接问他。以及，你再发出一点这种声音，我就把你切碎、做成汤，再让那个老管家吃掉。」 阿尔文无视了他的威胁，只对某个名词表示了惊讶：「蝙蝠侠？」 「是的。一个……『蝙蝠侠』。」 詹姆斯的嘴角微微翘起，话里带着点讥讽。 「一个小时前，我来给我的姐姐送点礼物，然后我发现，整座城市的人都消失了，除了警局。我想，我在警局见到的人，都是你以前见过、留下印象的那几个。」 在詹姆斯冷淡到几乎没有起伏的叙述中，汽车平稳地驶过大桥，和大桥下黑洞般的湖面。 大桥另一边的城市，只剩下一片凝滞的死寂，如同一个无声的佐证。 凌晨的街道上没什么人很正常，但人再怎么少，也不应该这么……死气沉沉。之前被带回蝙蝠洞的时候他没注意到，现在稍微多看几眼，就能明显感觉到异常。 如果按照詹姆斯说的，所有的人都源于他的「印象」，或者说潜意识，那么，会变成这样，似乎很正常，只是…… 阿尔文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警队里几张陌生至极的脸，和现在应该还在蝙蝠洞里的蝙蝠，反应平淡地切入下一个话题：「说说『蝙蝠侠』。」 「这是最好玩的部分，」詹姆斯笑了笑，说，「他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蝙蝠侠』。按照他的说法，这个哥谭市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或是梦境。只是现在，它处于某个夹缝里。我们只有找到变成这样的契机，然后破坏它，才能回到真正的现实——顺便一问，你还记得多少？」 「我脑子里最后一个案子是见到你的尸体。但我想一定不是这个。」 「你终于像个进化人种一样思考了。」小詹姆斯·戈登发出满是嘲讽的感嘆，「我还以为会看到你崩溃的样子，就像……他一样。」 随着他话音落下，汽车停在警局前。 阿尔文注意到，明明应该已经没有人的警局，此时却有若有若无的呻吟与惨叫声传出来。 他挑了挑眉，当即猜到，那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真实存在的人：「一个倒霉蛋？」 「一个有意思的倒霉蛋。」 詹姆斯补充道。 下车后，他走在前面，脚步都轻快了点。 噪音来自其中一间拘留室，里面缩着一个浑身狼狈的光头警察。 阿尔文多看了一眼那个灯光下闪亮亮的脑壳。 这个人的名字好像是……拉德穆勒。 阿尔文确定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张脸，但这一瞬间，脑海中却下意识冒出了这个名字，以及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一些……案子。 「你还好吗？」 詹姆斯站在拘留室外，隔着铁栏，脸上浮现出一些虚无缥缈的同情。 「我说好要帮你带一点让你好起来的东西，药、食物之类的。相信我，我几乎做到了。但走出商店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空垃圾桶，突然觉得，把它们扔进去的声音应该会很好听，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光头警察缩在角落发着抖，牙关中仍然继续泄露出惹人厌烦的惨叫和呻吟。 詹姆斯耸了耸肩，有些遗憾地表示：「其实他应该知道些什么的，但我们没办法让他说出点有逻辑的东西。按照你的说法，他应该是个……『无聊』的人？说起来，你说的『无聊』到底是什么意思？」 「……」 从见面到现在，阿尔文记得很清楚，自己没有提到过「无聊」这个词。 对于詹姆斯戏弄般给出的线索，阿尔文只是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最无聊的东西，是悲惨的过去。」 好像有了这个，不管做什么，好的、坏的，都能找到一点理由。 「和浅薄的信仰。」 就像这个警察一样。 将自己的情绪倾泻到其他人身上，同时也将希望放到其他人身上，思想是一片荒漠，意志也脆弱不堪。 而与之相反的，行为却能无比残忍。 一览无余的低劣。 阿尔文揉了揉耳朵，推开詹姆斯，撬开拘留室的门，径直走到光头警察身边蹲了下去。 「别发出噪音了，你还没那么疯。」他近乎温柔地抚摸着拉德穆勒的头顶，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羔羊，「装疯卖傻是个逃避的好办法。不管干什么不合理的事，都能以此作为藉口。」 「你想我们永远呆在这里，这样你就不用去面对悲惨的现实了，是吗？」 「但事实上，这根本不需要。」 折磨耳朵的惨叫声消停了一秒，阿尔文弯了弯眼睛，继续说道： 「世界上总要出现一些『不合理』来与『合理』达成平衡，就像福祉与灾厄，秩序与混乱，英雄和反派……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允许的。」 「世界不可避免地步入死亡，宇宙一点点走向热寂。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是微不足道的灰尘，所有人也都是推动它的罪人。」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疯子，声音中带着蛊惑。 「归根究底，犯罪只是一种选择。」 第68页 「只有信仰，才能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决定你看待事物的方式，也决定了你是否真正堕落。」 「…………」 光头的警察睁大了眼睛，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走出拘留室，阿尔文脸上的包容、温和一瞬间消失无踪。 小詹姆斯·戈登脸上的讥讽却越来越盛：「我说了，他不会说任何事。」 阿尔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让他保持安静。至于别的，我一个人就能做到。他和你没有区别，不管有没有疯，都只是个拖后腿的而已。」 「你也只能说些大话了。」 詹姆斯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敌意与鄙夷。 「如果我再把你——」 「你们来晚了。」 詹姆斯的话没有说完，一个低沉嘶哑的嗓音打断了他。 阿尔文顺着这个陌生的声音看去，一个蝙蝠形状的黑影正从走廊深处朝他们走来。 随着距离拉近，那身影逐渐露出全貌。来人穿着一身形似蝙蝠侠的制服，却去掉了披风的设计，取而代之，是一身残破的深灰色风衣。 ……「蝙蝠侠」？ 看着对方那双死气沉沉的蓝眼睛，阿尔文在心底否定了这个说法。 这个人和小詹姆斯·戈登一样。 也是一个怪物。 一只蝙蝠形状的怪物。 「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詹姆斯敷衍地辩白道。 「蝙蝠怪物」看了阿尔文一眼，越过他们走向警局外：「跟上。」 咚。 回应他的，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蝙蝠怪物」脚步一顿，回过头，就看到小詹姆斯倒在地上，而阿尔文的手还没收回去。 注意到他的目光，阿尔文表情自然地收回手，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走吧，我赶时间。」 「……你不能确定他醒来会做什么。」「蝙蝠怪物」说，「在这里，如果你改变了什么，并且笃信这个结果，到最后都没有改变，那么将会真的改变现实。」 「显而易见，你们已经这么尝试过了，对吧。」阿尔文看着地上的詹姆斯，轻描淡写地说，「这不难猜。你们两个明显认识我，再加上我脑子里有一些现在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说到这，他仰起脸，多米诺面具后，那双浅淡至极的蓝眼睛轻蔑又冷淡：「说说看，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蝙蝠怪物」沉默地与他对视了一会，满是胡茬的下巴微微绷紧。 「你死了。我改变了你的死亡。」 第33章 「……」 阿尔文分辨不出他有没有说谎。 蝙蝠怪物的语气很认真，却没有任何一个音节泄露多余的情绪。这是什么「蝙蝠侠」必备技能吗？ 不过和「蝙蝠侠」不同，这个傢伙自始至终都死气沉沉，一副走到外面，随时能和整座空城融为一体、不分你我的样子。 阿尔文撇了撇嘴，低头拿出通讯器。 「你在做什么？」蝙蝠怪物问。 「行动汇报。」阿尔文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说会影响现实？我可不想蝙蝠认为我在私自行动，在我好不容易出去后立即禁足我。」 「你已经这么做过了。」 「是吗，不愧是我。」 从见面到现在，阿尔文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说。 说完，他便朝着档案室走去。 比起听一个陌生人单方面的口述，他相信自己动手，能找到更多更有价值的线索。 蝙蝠怪物却好像早就知道他打算做什么。阿尔文才转身，还没走出一步，就听他说：「你想查的已经被毁掉了。」 「那——」 「电子档案也是。」蝙蝠怪物说，「如果你想尽早结束这一切，那就听我的安排。不过事实上，你不用着急，现在我们有几乎无限的时间。」 阿尔文没有说自己接不接受这个解释，时间的问题只要过个两个小时就能得到验证。 现在的问题…… 他的目光扫过走廊两侧有不少破损的墙壁，损坏的痕迹都很新。阿尔文又想到之前进警局的时候，看到的凌乱的大厅，还有那些严重损坏的桌椅…… 显然，这里前不久刚发生过一场战斗。 可不管是詹姆斯，还是那个叫拉德穆勒的光头警察，身上都没有伤。 虽然不能排除一个打扮成蝙蝠侠的人会发疯，但是……一个穿着蝙蝠制服、自称「蝙蝠侠」的怪物，和两个杀人的怪物？除非是想催吐，不然，阿尔文不认为自己会和这三个人站在同一个里，不管是什么案子。 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阿尔文单刀直入地问：「其他人呢？别告诉我这里只有我们。」 出乎意料，蝙蝠怪物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将它们关在了警局地下的防空洞，还有一部分在下水道。」 「关」？ 这种用词像是在形容什么暴徒或者疯子。 阿尔文将蝙蝠怪物甩到身后，带着疑虑跑向防空洞。 可还没靠近，下面响起的无数嘶吼声，就钉住了他的脚步。 「它们都是已死之人，没有理智。」 身后，蝙蝠怪物不急不缓地走过来，给出了一个答案。 「现在你脚下的这个哥谭市，是受到某种力量构建出的『现实』——也许是魔法。它介于生与死之间，是属于我们的现实。」 第69页 不等阿尔文开口，他又说：「接下来，你会试着从它们身上找到线索，分析它们生前的身份。在发现它们大部分都和蝙蝠侠经手的案子有关后，你会回蝙蝠洞。阿尔弗雷德和蝙蝠侠都不在那里，于是，你用蝙蝠电脑调出相关的犯罪档案后，又提出去公墓调查——」 「不可能。」 阿尔文不屑，认为这只蝙蝠怪物在说谎，回蝙蝠洞很正常，就算蝙蝠不在也有蝙蝠电脑，但他去公墓做什么？ 他绝对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你认为杰森·陶德的死也是蝙蝠侠经手的『案子』之一，所以你挖了他的坟。」 蝙蝠怪物说。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毫无必要，坟墓完好就说明尸体还在里面。」阿尔文皱起眉，接着又下意识问，「我有什么发现吗？」 想到那个空无一人的棺材，蝙蝠怪物沉默了两秒： 「nothing.」 阿尔文啧了一声。 「好吧，他太没用了。」 「我说了，你最好听我的安排。」蝙蝠怪物表现得很有耐心，「你会被困在这里，是因为之前在查的一起杀人案，其中牵扯到了一些关于黑魔法的东西。你跟我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记忆已经不太清晰了，只给出了大致几个地点。在你记起来所有事之前，唯一的办法，是把这些地点，每一个都调查一遍。」 说完，蝙蝠怪物转身往外走去。 阿尔文想了想，没怎么犹豫就跟了上去。 他确实对自己之前提到的地点有些兴趣——即便这是个谎言，也能从中得出一些线索，至少能知道这只蝙蝠怪物想做什么。 外面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片凝滞的死寂，多盯着看一会儿，就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尔文倒是没多大心理压力，只是目光不自觉落到身边的这个「蝙蝠侠」身上。 似乎是没有风的关系，蝙蝠怪物深灰色的风衣下摆始终安静地垂着。这本来很正常，可问题是，他和周围的环境过分相似了。 ——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 如果说，这座凝滞的城市是个晶莹剔透的琥珀，那么，他就是琥珀里不腐的虫尸。 这样的联想刚冒出来，阿尔文就停下了脚步。 「你已经死了。」 他看着那个深灰色的背影，笃定地说。 蝙蝠怪物身形微微一顿。 他没有辩驳，只是说：「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调查，就待在警局。只要不去防空洞，你会很安全。」 「不。」阿尔文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别误会，我对死人没什么偏见，但隐瞒自己已经死了的死人，就不一样了。」 这样说着，阿尔文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走。 「你应该听我的命令。」 蝙蝠怪物沉声说着。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语气也和蝙蝠侠很像。 阿尔文觉得他们两个一定有什么关系，但这不足以成为信任的前提条件。要知道，黑门监狱和阿卡姆里也有不少蝙蝠侠的「有关人员」。 「我知道我穿着罗宾制服，而且还是最好的那个罗宾，你也确实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不太像原版的蝙蝠侠，但这不代表我是你的跟班。我只给蝙蝠侠干活——穿披风的那个，那个才是我的老闆。」 阿尔文认为自己这个理由很充分。 「而且没有你，我会更快的解决这个。你现在可以提前跟我说再见了。」 他的口吻自信又傲慢。 蝙蝠怪物却没有被激怒：「我说过，我们有很多时间。」 「就算这样，我有什么浪费的必要吗？」 阿尔文开始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 可蝙蝠怪物接下来的话却很奇怪，他说：「在这里你不会死去，不会再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你可以永远是你自己。」 听上去他像是知道什么秘密。 阿尔文无所谓地想。 「你很了解我。对我来说，这确实很有吸引力，但……」 话没说完，忽然，尖锐的危机感如刀刃般割过皮肤。阿尔文下意识侧身—— 叮。 一枚蝙蝠镖擦过他的颈侧，钉入不远处的地面。 阿尔文来不及多想，两手护在身前，同时回身，恰好迎上「蝙蝠侠」砸过来的一拳。 极其沉重的力道让阿尔文几乎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身体更是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街道边商店的玻璃橱窗上。 哐！ 玻璃顷刻碎裂，阿尔文整个人跌进商店里。 「咳咳咳……」 阿尔文吐出一口血，无视疼痛站起身，迎上那双仍然没有杀意的蓝眼睛。 「所以，你真的和蝙蝠侠有关系——他训练了你。」 刚刚的动作，阿尔文在训练过程中见过无数次。 只不过训练时蝙蝠总会保留力气，而且他的目的永远是制服，而不是致死。 这个「蝙蝠侠」却不一样。 他训练有素、身经百战，几乎没有破绽，并且，很显然……他跨过了底线。 听到阿尔文的话，「蝙蝠侠」的脚步顿了顿。 「是的，他训练了我。很多年。」 他这么说着，不自觉两手握紧，咬重了最后的短句。他的声音里溢满了沉重愧疚与悲哀，或许，还有对自己的愤怒。 第70页 「但他失败了……我也是。」 「我没能当好『蝙蝠侠』，没能保护好他的城市。甚至，没能当好一个儿子。」 哒。 哒。 一边说着，「蝙蝠侠」碾过一地玻璃碎渣，走向阿尔文。 阿尔文没兴趣分析这段信息量过大的话，也不在乎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的恶意，这也许是对方作为「蝙蝠侠」的又一项必备特质，或者……只是单纯地想杀了他，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得杀了这个蝙蝠侠。 阿尔文从来没杀过人，但这一刻，这个念头却无比顺理成章地冒了出来。 没有多想，阿尔文微微弯着上身，像是觉得疼痛难以忍受一样，任由披风垂落，遮住惯用的左手。 可下一秒，「蝙蝠侠」身影就消失在他眼前。 漆黑的夜幕成了最好的伪装。 阿尔文甚至来不及分辨周围的阴影，左手被猝然握住，紧接着，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剧痛顿时顺着神经烧进大脑。 「——！」 阿尔文咬紧牙关，本能地咽下代表软弱的哀嚎，并在一瞬间抛弃了蝙蝠侠提出的所有规则，主动反身，任由手臂彻底折断，然后—— 将匕首插进了这个「蝙蝠侠」的脑袋。 与活人一般无二的鲜血喷涌而出。 铁锈味瞬间涌入鼻腔，让人有点想吐。 「抱歉。」 明明受到致命伤，那双与蝙蝠如出一辙的钢蓝色眼睛，却平静至极。 「这是最好的办法。」 话音落下，他掐住阿尔文的喉咙，收紧手指。 …… 阿尔文回过神，勐吸一口气。 下水道混浊的空气涌入肺腑，浓重的铁锈味让人有点想吐。 脚边老鼠吱吱乱叫着，还有一些混沌不清的交谈声。但耳朵里像是灌进了水，充斥着汩汩流动的声响，将这些声音搅拌得含煳不清。 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锋利的金属物抵在掌心，隐隐作痛。 一种冰冷至极的东西残留在心底，并且不断滋生。 阿尔文唿吸微微一滞，目光本能地挪向那个蝙蝠形状的漆黑身影。 他好像…… 想杀了这只蝙蝠。 第34章 「fuck！！」 掷地有声的脏话迴荡在下水道里。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那只罗宾鸟，只见他两手撑着膝盖，大喘着气，浑身还在微微发抖。 「罗宾？」 注意到阿尔文的异状，蝙蝠侠立即结束与戈登的交谈，走了过去。 阿尔文看着浮动不定的黑影向自己靠近，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时间一下子被拉长。 杀死某个人的欲望越发强烈。 四肢僵硬发冷，濒死的错觉反覆纠缠着所有感官。神经系统中，似乎与杀意一同残留下来的强烈痛楚，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阿尔文几乎以为自己要在这突如其来的幻痛中死去，却又隐隐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中支离扭曲的色块尽数被黑色取代。 知道蝙蝠侠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前，阿尔文强迫自己尽量平静地给出回应。 「我……没事。」 喉咙里干涩无比，话里也有不自然的停顿。 阿尔文觉得蝙蝠一定没有相信他的话，干脆朝着印象里离开下水道的方向走去。 一开始脚步还有些踉跄，四肢仍然没有恢復正常，阿尔文感觉自己现在还不如一具殭尸灵活。 好在方向没有出错。 没一会儿，阿尔文就看到了另一片和蝙蝠侠相似的黑色色块。 他加快脚步，穿过近乎凝滞的空气，靠了过去。 正摸索着车门，忽然，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接着，手掌下的黑色金属物也被拉开。 有人帮他打开了车门。 「……」 「谢了。」 沉默了一秒，阿尔文语气自然地道了谢，坐上车。 蝙蝠侠帮他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同样上了车，不过没有立即启动引擎，而是侧过脸，看向阿尔文。 「你看上去不太好。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稍微放缓了语速，每一个音节都足以让阿尔文分辨清楚。 「有点头晕，但我已经好起来了。」 阿尔文语速恢復了正常，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蝙蝠侠的目光在他满身冷汗的额头上停留了一秒，没有戳穿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只是收回目光，打算回蝙蝠洞后，先让阿尔文做个检查。 却没想到，阿尔文将握紧的左手伸了过来。 「我——」 阿尔文艰难地挤出一个单词，并强迫自己把手摊开，将那枚蝙蝠形状的金属戒指暴露到蝙蝠侠眼底。 「我想……它应该属于你。」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尔文死死盯着这枚极具吸引力的戒指，莫名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皱起眉，下意识去回想，忽略了车窗外过于空旷的道路，和远处楼群间升起的滚滚黑烟。 …… 「动静真大。」 小詹姆斯·戈登两手抱臂，饶有兴趣地观赏着一片狼藉的警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陌生的蝙蝠侠从中走出来，爆炸附带的紊乱气流，携着硝烟与火星，将他那残破的深灰色衣摆吹得上下翻飞。 第71页 说真的，这奇怪极了。 他只不过是来送芭芭拉一点礼物。听说她出院了，最近还准备了电脑，说不定又开始想跟着那只蝙蝠做些什么——她永远是这样的。那永远不会被打倒的样子让人噁心，也让人忍不住想试着击碎。 结果，没想到今晚整个哥谭市都不太对劲。 这个古怪的蝙蝠侠……好像和他了解的那个不一样。 不止是制服。 「警局附近的死人已经全部关进防空洞，去把他带过来。」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找你的跟班？」 詹姆斯自认为抛出了一个合理的问题，蝙蝠侠却只是说：「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行吧。」 詹姆斯配合地点点头。 考虑到一见面对方就戳穿了他的本性，他姑且只当这个古怪的蝙蝠侠不想让他这个「杀人犯」碍事，随便挑了一辆路边的车，开向韦恩庄园。 看着车辆远去，蝙蝠侠带上耳机，转身重新走入警局。 放在那辆车上的窃听器，清晰地将车内的一切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接下来，罗宾和小詹姆斯·戈登会再一次见面，而他会监听他们的对话，来保证他们这一次也没有记忆起任何东西。 这已经是第三次。 第一次，他还不能很好地影响这个介于生死之间的世界，和那些殭尸般的死人一样，他没有太多理智来控制自己的身体，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 直到，他见到了罗宾。 那个最开始被他在东区捡到的，像流浪狗一样的孩子。 蝙蝠侠直接用警局的电脑，接入无线电，听着那起受罗宾潜意识影响而出现的案子。 小詹姆斯·戈登的名字再一次与那具尸体关联在了一起。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罗宾第一次死亡前，那具尸体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流浪汉，甚至脸都是不清晰的。 但到了第二次，尸体的身份就成了小詹姆斯·戈登。 而且…… 蝙蝠侠想起被詹姆斯「审讯」后，浑身几乎没有好肉的光头警察。 尸体的死状，和那时的拉德穆勒很像。 按理说，每一次死亡都会让他们的记忆消失，可罗宾还是明显记起了什么。 他在逐渐习惯、克服这里的规则，就像……以前那样。 也许是第一次没来得及杀死戈登的那个杀人犯儿子的原因。 所以上一次，他在离开警局前，放下了定时炸弹，确保这一次的小詹姆斯·戈登什么都不记得。 蝙蝠侠关掉电脑，漆黑的屏幕冰冷地反射着他狼狈的面孔。 属于他们的地球已经沉入梦魇。 父亲年老，养兄一个个死去，阿卡姆疯人院被毁，成为警局局长的芭芭拉被刺杀……作为第二任蝙蝠侠，他迎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 他竭力想挽回。 于是，在父亲提出让他作为祭品，向蝙蝠神献上忠诚，来让曾经的那个蝙蝠侠与哥谭市融为一体，拯救这座他们所爱的城市时，他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仪式成功了。 布鲁斯成了哥谭市的每一部分。 街灯、砖石、甚至是每一条缝隙…… 可它终究只是一捧灰尘。 在多元宇宙的阴影里，只要轻轻一挥，就会被随意抹消。 而他，是这灰尘中腐烂的灵魂。 罗宾却不一样。 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罗宾居然来到了这个明亮、无垢的世界。这个被阴影所觊觎，即将被烧毁，沦为废墟的世界。 最终的结局无法避免，但只要不去找出真相，只要留在这个介于生死之间的世界…… 他就能继续活着。 听着耳机里再一次响起熟悉的嗓音，蝙蝠侠离开警局，朝着某个警察的家赶去。 * 「你看上去无聊得像一具尸体。」 在韦恩庄园大门前，阿尔文见到那个红髮少年的第一眼，这句话就下意识脱口而出。 小詹姆斯·戈登：「…………」 他告诉自己应该对这个小子多一点耐心，现在的一切都像是一团迷雾。罗宾和蝙蝠侠一样都不对劲。不过起码他能确定，这个罗宾就是最近出现的那个罗宾。 好在，这个很不会说话的罗宾最后还是配合地上了车。 詹姆斯正想说说之前那位「蝙蝠侠」提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结果发现阿尔文盯着车窗外，好像在走神。 「你在警局那边……有没有见到一个警察？」 阿尔文忽然神使鬼差地问。 他两眼放空，眼前陌生的画面不断闪回，直觉也疯狂地提醒着什么。 「没有。」 詹姆斯透过玻璃反射打量着他的表情，姑且给出了答案。 他顿了顿，又问：「你是指我的父亲？」 ……不对。 阿尔文心想。 应该会有一个警察的。 如果没有……那个「蝙蝠侠」做了什么？ 「停车。」 「什么？」 詹姆斯像是没听见一样，随意反问了一句。 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阿尔文毫不犹豫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在车门打开的时候，詹姆斯就意识到阿尔文想做什么。但他还是等到人跳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才不急不缓地停下车，并给了个惊讶的表情。 第72页 「你做什么？」 但阿尔文没有回答的意思，转身朝韦恩庄园跑去。 这样异常的行为让詹姆斯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追了上去，问：「你不打算去见见你的那个『搭档』？他现在可不太好。」 「不。」 阿尔文言简意赅地说。 然后不顾詹姆斯的反对，把人关在韦恩庄园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庄园里已经空无一人，蝙蝠洞里也一片安静。 阿尔文来到蝙蝠电脑前，蝙蝠形状的金属戒指被放在一旁的控制台上，就好像蝙蝠侠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 阿尔文将那枚该死的戒指随便找了个抽屉放进去。接着，用蝙蝠电脑调出了警局所有人员的档案。 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迅速划过眼前，直到其中一个—— 拉德穆勒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阿尔文盯着那张脸，脑海中的迷雾散去了一些。 随着记忆的復甦，拉德穆勒的名字下，引申出的犯罪档案也被进一步填充。 里面的内容仍然有许多缺漏，但能看出这是好几起杀人案。 受害者都是三口之家，他们的眼珠都被挖了出来。 兇手拉德穆勒…… 「死亡？」 而且还是上吊自杀，地点就在他自己的家里。 阿尔文本来只是想从拉德穆勒的档案中得到一些线索，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么一个似乎已经盖棺定论的结果。 他很快平静下来。 这也许是那个「蝙蝠侠」做的，也许不是。 警局一定会有线索，但是他不认为小詹姆斯·戈登说的那个「蝙蝠侠」是他熟悉的那个。 如果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过去或许是个办法，阿尔文相信自己能够找出真相，稍微迂迴一下，就能解决这座城市的异状。 不过现在…… 他去警局前，最好先去一趟这个警察的家。 漆黑的蝙蝠车沉默地贊同了罗宾的意见，并且任由罗宾将自己驶离了蝙蝠洞。 久违的蝙蝠车驾驶体验没有让阿尔文心情好起来。 熟悉的城市寂静得如同坟场，到处透漏着死气。 到达目的地后，阿尔文跳下车，时刻留心着周围。 他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近乎尖锐的危机感，始终刺激着他的大脑。 阿尔文想到了警局的那个「蝙蝠侠」。 他不觉得对方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动向，就算发现，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但还是本能地产生了怀疑。 上楼的过程很顺利。几分钟后，阿尔文来到拉德穆勒家门外。 此时房门隙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一根绷紧的、和头髮一样细的金属丝。 触髮式陷阱。 看上去不算难，是训练的范围内。 阿尔文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直觉。他退开半步，打算用另外方式进去。 然而—— 砰！ 隔着木质门板，一颗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阿尔文的头颅。 紧接着，陷阱被触发。 爆炸声响起。 熊熊烈火瞬间吞没了整层楼。 第35章 头部炸裂般的疼痛，恨不得脑浆都要沸腾。 阿尔文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表露出一点虚弱的样子。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地微微颤抖，双腿也一阵阵发软。 除了脑袋，皮肤也在隐隐灼痛。但相比之下，这已经算得上温和。 哗啦。 阿尔文一个没稳住，整个人猝不及防跌进污水里，溅起浑水打湿了大半个身体，看上去狼狈至极。 注意到这边的异状，蝙蝠侠大步走过来，就看到阿尔文双眼涣散无神，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牙关里还偶尔泄露出破碎的喘息声。 「我先带他回去。」 蝙蝠侠一脸凝重地说完，不等戈登回应，抱起罗宾径直离开了下水道。 走上地面，凝滞的空气再一次压下来，阿尔文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窒息的错觉。 他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意识模煳间，他感觉到一只手始终在他后背安抚性地轻拍着，可这只让心底残留的恶意越发深刻。像是一点火星，跌进了尚未完全熄灭的灰烬里。 那枚戒指…… 阿尔文强迫自己不去想它，可收效甚微。 蝙蝠侠注意到阿尔文的唿吸急促了一瞬，在将他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后，立即给他做了一次粗略的检查。 没有外伤，手环也毫无动静，更像是精神方面受到了影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的掌心攥着一枚戒指。 此时阿尔文浑身无力，这枚戒指也落到他眼前。 蝙蝠侠一眼判断出这是常见金属，除了外形值得在意，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暂时放下疑虑，将戒指放进腰带，为阿尔文注射了镇静剂。 镇静剂的效果立竿见影，阿尔文的唿吸逐渐平稳下来，肌肉也不再出现不自然的颤抖。 确认情况暂时得到缓解，蝙蝠侠驾驶着蝙蝠车迅速赶回蝙蝠洞。 蝙蝠洞里，提前接到通讯通知的阿尔弗雷德已经做好准备，见到蝙蝠车开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迎了上去。 阿尔文这会儿已经清醒了点，只是因为镇静剂的关系没什么精神，浑身也没多少力气。 第73页 他安静地看着这两个人给自己做检查。蝙蝠侠和阿尔弗雷德像是他记忆里那样照顾他，甚至蝙蝠比他想的还要让人不舒服一点，明明说着禁止夜巡的话，脸上却全是担心的神色。 他想说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又隐约觉得，这样的交流十分没有必要。 就在这时，韦恩庄园的电话铃响了。阿尔弗雷德将电话放到托盘上，端到阿尔文面前。 「是詹姆斯少爷。」 他提醒道。 阿尔文不记得这个名字。 事实上这个名字太常见了，警局的局长就是这个—— 「小詹姆斯·戈登？」 阿尔文拿起听筒，几乎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理清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模煳记忆：「你怎么——」 「无聊得像个死人？」 电话另一头，詹姆斯戏嚯地问。 「我在过来的路上见到蝙蝠侠了——你不认识的那个。你还记得他吗？其实我本来想直接来找你的，毕竟我也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有点不对劲，它好像让我忘掉了点什么。但我突然想到，这个蝙蝠侠是来找你的，那我为什么不把你的事告诉他呢？」 说到这，詹姆斯天真又恶劣地笑了起来，毫不吝啬地表露着自己的危险和恶意。 「噢，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过我是开玩笑的，这只是一个交易。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谈点什么。」 「不，我不需要你。」 阿尔文说。 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小詹姆斯·戈登不值得相信。 他正想挂掉电话，詹姆斯却像是预料到了这个拒绝，然后再一次开了口：「——但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用极度虚伪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敢说你也很快就会知道。但你现在的状态还能再死几次？我很担心你。」 「让我帮你吧。现在，我们才是一边的。」 …… 韦恩庄园一片安静。 蝙蝠侠打开那扇熟悉的大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楼梯上，一杯牛奶摔碎在地上，没有人收拾。混杂着玻璃渣的乳白色液体冒着热气，丝丝缕缕的甜香飘散在空气里。 他能确定自己没有来得太晚，这个时候，罗宾应该还在庄园或者蝙蝠洞里，和他记忆中的布鲁斯、潘尼沃斯在一起。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上一次死亡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 但是没关系，只要不断重复，罗宾总是能够学会…… 嘀。 身后忽然响起微不可闻的机械音。这细小的声音在安静的庄园中格外突兀，如尖刀般刺进了他的耳朵。 蝙蝠侠来不及回头，当即跑向距离最近的掩体—— 轰！ 爆炸声中，宽敞的大门轰然倒下，周围的地面插满了尖锐的木屑和弹片。 翻倒的沙发后，蝙蝠侠面无表情地用蝙蝠镖挑出扎进手臂的弹片，任由猩红色的血涌出伤口，将深灰色的风衣染成了近乎于黑的暗红色。 一个简单有效的陷阱，但还是不够致命。 蝙蝠侠心底下意识作出评价。 很显然，在这个光明的世界，罗宾依旧得到了有效的训练，但很可惜，罗宾现在所经受的每一项训练，他同样学习过，并且已经反覆练习、实践过无数次。 作为罗宾。 作为蝙蝠侠。 他们唯一的区别在于，成为祭品后他抛弃了那条毫无作用的底线，而给予罗宾那身新制服的人却没有。 蝙蝠侠朝着二楼的栏杆射出抓钩。 韦恩庄园的结构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所以他也能确定，罗宾绝对不会在这里。 叮！ 忽然，一把匕首割断抓钩的绳索，钉入墙壁。 下坠感出现的同时，蝙蝠侠一把抓住栏杆底部，然后手臂勐地发力，迅速完成了最后的翻越动作。 蝙蝠洞里，阿尔文看着几乎和记忆中的蝙蝠侠如出一辙的身影，直接引爆了藏在二楼的所有塑胶炸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头顶隐隐传来细微的震动。 阿尔文抓紧时间，又翻出几样平时蝙蝠侠从来不会让他碰的高伤害武器。 蝙蝠侠会不会死在这场爆炸里，他不知道，但就算不会死，也绝对能失去行动力。 门口的陷阱，和定时射出的匕首只不过是一种诱导。 想要杀死一个人，爆炸物当然是越多越好。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他甚至还想研究一下蝙蝠电脑里记载的那些外星武器。 可就在这时，一股浓重的硝烟味和焦煳味从身后传来，阿尔文才转过身，腹部就传来剧痛，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控制台上。 「咳咳咳……」 他不受控地咳嗽起来。和上一次一样，阿尔文仍然没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恶意和杀意，反倒是更加沉重的什么情绪，从未掩饰过。 但这不足以让阿尔文产生迟疑。就在刚刚被打中的时候，他就扔下的冰冻手雷，将这个「蝙蝠侠」的双脚冻在了原地。 这坚持不了多久，阿尔文刚直起身，就看到冰层已经遍布裂痕。不过，他也不需要坚持多久——冰层还没碎裂，阿尔文按下了火箭发射器的按钮。 轰！ 滚烫的热浪灼烧过皮肤，熟悉的灼痛中，阿尔文不自觉眯起双眼后退了几步。 第74页 这下应该能…… 「你该放弃挣扎了。」 火焰中，传来蝙蝠侠低沉冰冷的话语。 漆黑的人影缓步走出金红的火焰，硝烟中，两双不同的蓝眼睛无声地对视着。 面对着罗宾毫无保留的杀意，蝙蝠侠沉默了会儿，说：「我很抱歉杀了你这么多次。但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待在这里。」 「不。」 阿尔文连理由都不想知道，直截了当地拒绝道，并且立即启动下一个攻击手段。 蝙蝠侠依旧很平静。他一把抓住阿尔文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折断了它，嘴里却说着夸奖的话：「我很高兴看到你抛弃了软弱。」 这种熟稔的语气，比起疼痛更让阿尔文不舒服。 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本就被戒指影响的情绪进一步被刺激。阿尔文几乎以为自己会被点燃。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平静，脸上更是失去了所有表情。 他们过去认识，这毫无疑问。 但阿尔文不在乎。 他绝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蝙蝠侠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但你的世界即将面临黑暗的侵袭，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灰烬——我见证过那样的力量。」 仪式中献祭的不是祭品的灵魂，而是失去挚爱的痛苦与绝望，所以在仪式完成后，他没有落到那只被称为「蝙蝠神」的恶魔手里，而是游荡在已经与父亲融为一体的哥谭。他看到所有的罪犯一个个死去，哥谭却仍然支离破碎，看到漆黑的天空裂开一道缺口，看到那个自称狂笑之蝠的蝙蝠侠到来。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旁观着所有世界一齐毁灭。 直到，偶然被拉入了这个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城市。 「所以，你一次次杀了我，是想让我躲在这？你觉得这是在救我？」 阿尔文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平直得像一条线。 「最开始你会不适应，但你会克服的。我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你就是这么被训练的。」 蝙蝠侠毫不留情地折断了阿尔文的另一条手臂，用冷淡嘶哑的声音，无情地说着或许已经无人知晓的事实。 「或者，你想表达什么？放不下你的搭档？他很快就会死了，父亲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预料到的。还是说，你眷恋那个光明的世界？你甚至根本不属于那里。」 阿尔文能感觉到对方没有在说谎，还带着一种有些熟悉的情绪，让他浑身不舒服，甚至生出了厌恶。 但他不为所动。 「不。」 阿尔文冷冷盯着那双钢蓝色的眼睛，轻而有力地吐出代表拒绝的单词。 「想都别想。」 蝙蝠侠嘴角不自觉下撇，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愤怒。 「你被父亲训练得很好，除了一点——听从指令。而现在，我会修正它。」 阿尔文无视那只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浅淡至极的双眼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些不屑。 「随你怎么做，我的答案绝对不会改变。」 明明处于下风，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屈服与畏惧。 「我不管你是不是认识我，那时候我又是什么样的——都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你刚刚说的是真话，你试着救我、把我留在这里、保持原状——」 「去你妈的！」 「这是退缩！我是最好的，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蝙蝠侠抿紧嘴唇。 记忆里，这样高高在上的神情从未在罗宾脸上出现过。 他永远只是强装镇定，对他人情绪过分的敏感，让他永远能够与他人感同身受，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难以正常交流，直到后来经过训练，才好了很多。 即便如此，他和眼前这个男孩也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但这一刻，蝙蝠侠却无端想起了当时罗宾一边咬着牙抹眼泪，一边说要成为最好的罗宾的样子。 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蝙蝠侠的手不自觉松了些，很快又重新收紧。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只不过是还没见过真正的黑暗和绝望。等到你发现，自己所有的举动都无法挽回败局……」 也许，他可以让罗宾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回到了现实—— 计划的雏形很快出现在脑海中，蝙蝠侠正想进行尝试，罗宾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早就已经失败过无数次！我可以被打败、可以被关起来甚至死去，我从没害怕过那种东西，但逃避——绝不可能！」 迎着蝙蝠侠的目光，阿尔文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我绝不会让自己蒙羞！」 蝙蝠侠一怔。 这是他以前对罗宾的斥责，也是他反覆强调的命令。 早已死去的心脏好像再一次跳动起来。 答应父亲成为仪式祭品的一瞬间，他是不是有过那么一点逃避、解脱的想法？ 不等他想清楚，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头顶碎石接连落下，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身上也出现了无数裂痕。 蝙蝠侠看着眼前的男孩，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再一次开启循环。 他扭转了原先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仪式，控制住了始作俑者——那个叫拉德穆勒的警察，还一次次解决掉那些烦人的死尸，都是为了留下罗宾。 可看着那双眼睛，蝙蝠侠却松开了手。 第75页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任由自己消散在那犹如太阳升起般的白色光芒中。 「咳咳咳……」 阿尔文知道这是小詹姆斯·戈登那边成功了，整个人放松下来。随着身上的伤逐渐恢復，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的手也松开了。 只是…… 他看着手心皱得不成样子，正迅速消散的深灰色风衣碎片，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第36章 短短几秒，眼前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刺眼的白光消失，几乎半毁的蝙蝠洞变成了一间光线昏暗的老旧公寓。 开裂的木质地板，泛黄的布艺沙发，一旁的百叶窗闭合着，外面路灯的灯光透过合页的缝隙倾进来，在血迹斑驳的地毯和雕刻着各种诡异符号的墙上，留下一道道黯淡的光带。 一缕寒冷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钻进披风领口，阿尔文冻得一哆嗦，勉强回过神。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掌心却已经空无一物，阿尔文收紧手指，缓缓眨了下眼睛。 「噢，你醒了，真让人高兴。」 旁边传来小詹姆斯·戈登的声音。 阿尔文下意识收紧手指，循声看过去。詹姆斯正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只是他的目光却冰冷异常，像是在透过虫箱玻璃，观察里面的昆虫。 「你看上去好像没有受伤。所以……你是没遇到他，还是直接把他杀了？」詹姆斯关心地问。 他身后的天花板上插满树杈状的金属丝，每一根「树杈」尖端都插着一颗眼球—— 算上四周上下那些诡异的符号，这应该就是仪式启动的条件了。拉德穆勒发现蝙蝠侠和罗宾追查杀人案查到了他这个真兇的头上，于是用这种方式，想让他们在走进房间的瞬间，陷入由他主导的仪式中，只可惜……仪式里作为棋子的「死者」中出现了一个意外。 并且走进房间的人，也不是蝙蝠侠。 阿尔文看了一圈，发现其中一根树杈光秃秃的，于是视线下移，看向詹姆斯的手。 那颗眼球就在那里。半凝固的血粘在他的指腹上，配上他现在关切的神情和语气，有种让人不寒而慄的邪性。 阿尔文一把扣住詹姆斯的手腕：「破坏现场。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戈登局长。」 之前那通电话里，他们勉强达成了共识，可现在阿尔文完全记起每一次循环后，立即意识到，詹姆斯故意拖延了破解的时间。 「别那么扫兴，我会好好道歉的。所以……到底答案是什么？」 詹姆斯模仿出友善的语气，说的话却恶劣至极。 「答案是——」 阿尔文话没说完，拿出手铐往他手腕上一铐，然后对着表情瞬间冷下来的詹姆斯，露出一个灿烂的假笑。 「你需要跟我一起等警察来。」 「该死的我早就想试试这么做了，我喜欢这个。」 说完，阿尔文还笑了一声，看上去完全没受到影响。 「我不觉得你有理由这么做。」詹姆斯晃了晃银手镯，冷淡地说。 阿尔文懒得听他的谎话。 詹姆斯比他醒得早一点，而且很明显，他在研究这里的布置。阿尔文记得很清楚，他们在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就掉进了那个世界里，詹姆斯现在这么做…… 他扫了眼墙角，始作俑者拉德穆勒倒在那，一动不动，身上多了不少新鲜的伤口：「你想再来一次那个仪式？还是单纯地在破坏现场。」 詹姆斯耸耸肩：「只是好奇而已。」 看来是想再来一次。 「不错的解释，祝愿你等会儿也能这么说服戈登局长和蝙蝠侠。」 阿尔文注意了一下时间，虽然在那个古怪的世界死了又活，花了很长时间，但事实上，现实只过去了五分钟。 在发现这里的情况时，他就通知了蝙蝠侠，顺便报了警。 他们应该很快就能…… 正这么想着，窗户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阿尔文的嘴角不自觉一松，下意识露出个笑来。 「瞧，蝙蝠，我抓到他们了！」 说着，他一把揪起詹姆斯的手臂，炫耀似的来回晃了晃。 「做得很好。」 蝙蝠侠扫过布置诡异的现场，和角落里昏迷不醒的光头警察，最后目光落到詹姆斯身上：「你是戈登局长的儿子。」 阿尔文适时给出解释：「拉德穆勒准备了一个奇怪的仪式，刚刚我和这个傢伙去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也许你应该问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詹姆斯有恃无恐地朝蝙蝠侠打了个招唿，还没说什么，外面就响起了警笛声。 阿尔文走到窗边上探出头看了眼，红蓝闪烁的警灯已经围在楼下。 「看来我们终于可以下班了。」 警察很快就上来了。 蝙蝠侠将小詹姆斯·戈登交给了他的父亲后，先后和罗宾一起朝对面大楼射出抓钩。 绳索带着他们盪过夜空。 突然，公寓楼边的小巷里，有什么闪烁了一下。 「哇哦，记得提醒我明天多看一眼报纸。我要收集起来。」 阿尔文眉毛高高扬起，半开玩笑地说着。 「或许我应该考虑，在庄园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贴上你的照片，除了棉花糖罐，好让你能稍微忽略它一点。」 第76页 蝙蝠侠一脸严肃地接下了这个玩笑。 刚刚的偷拍他也注意到了，不过想也知道，那个角度和时机，最多只能拍到一个模煳不清的剪影，不需要太在意。 阿尔文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蝙蝠侠看了眼身边的罗宾鸟，冷酷无情地拆穿了他的谎言：「阿尔弗雷德这周已经发现三次了。」 「才三次。」 「今天是周三。」 阿尔文撇了撇嘴。 「我的糖盒空了。」 「你上次说这句话是在十天前。」 「我什么都没听见。这次我要蓝色的多一点！」 欢快雀跃的声音在夜幕中远去，没有惊扰到任何人。 …… 回到蝙蝠洞后，阿尔文一边数着新的糖球，一边将仪式中发生的事简单进行了总结。着重强调了「蝙蝠侠」和小詹姆斯·戈登的部分。 蝙蝠侠几乎立即想到了被他存放在孤独堡垒，那间无人能够闯入的房间里的金属护目。罗宾见到的那个认识他的「蝙蝠侠」，或许和它有关。 「有什么不对的吗？」 现在案子已经结束，阿尔文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总结，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蝙蝠侠有些凝重的脸色。 蝙蝠侠没有解释的意思：「没什么。你可以去休息了，记得脱掉披风再上床。」 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都已经落幕。将案件详情归入进蝙蝠电脑后，蝙蝠侠检查了手环同步过来的检测记录。记录清楚地显示，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异常波动，包括受仪式影响的那五分钟。 然而，几个小时后，蝙蝠侠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先是早餐时间，他没在餐桌前见到人，再是到了下午上课时间，阿尔文也没提前到书房做准备。 就在布鲁斯想去蝙蝠洞看看的时候，阿尔弗雷德适时地提醒道：「也许你应该去影音室看一看，布鲁斯少爷。」 按照阿尔弗雷德的话，布鲁斯来到影音室。 影音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视机的屏幕发出不断变幻的彩光。 里面播放的是一部公路喜剧电影。 布鲁斯记不太清剧情，它已经很老了。 会有印象还是因为它足够好笑。 但现在里面却一片安静。阿尔文似乎只是在对着屏幕发呆，连电影的声音都没打开。 终于注意到影音室的门被打开，阿尔文下意识转过身。 看见是布鲁斯，他愣了下：「课程开始了？我马上去准备。」 「不。」 布鲁斯走过去坐到他边上，柔软的沙发深陷下去一块，让两人间的距离近了些。 「偶尔放个假也很好，我相信，只是一个下午不会让你落下什么的。」 阿尔文有些不太自在，忍不住收紧手指，任由左手掌心刺痛着。 「需要爆米花吗？」布鲁斯将电影的声音打开。 「不……我想要热巧克力加很多很多棉花糖。」 阿尔文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整个人放松了些。 「除非你能说服阿尔弗雷德。」 「我放弃。」 布鲁斯转过头：「想说说之前的案子吗？这也许会让你好一点。」 「我很好，布鲁斯。你完全不用担心。」 阿尔文才说完，脑海中就下意识浮现出那个「蝙蝠侠」的样子来。 明明反感透了对方的做法，他心底却生不出鄙夷之类的情绪，只能勉强露出厌恶、疏离的表情。 「你记得，我提到在里面遇到的蝙蝠侠吗？我……我讨厌他，但我觉得他没有说谎。」阿尔文不自觉攥紧了手，目光也移开了，「也许真的会发生什么。我是说——他说的『父亲』是你，我想他和我都来自未来。」 「我一直告诉你，不要用直觉进行判断。」布鲁斯这么说着，却没有指责的意思，他知道阿尔文一直按照他的要求在做，「所以，告诉我你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 「动作，他和你很像。」 阿尔文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没有多说。 「我没有因为这个烦恼，不管他是谁我都揍了他——用炸弹。哈，要不是他不能再死一次，我早就搞定他了！」 他越说越得意，眉飞色舞地描述起当时的场景，手里还比划起来。 说完，又感嘆了一句：「天，我喜欢极了蝙蝠车的火箭发射器，我下次能玩玩吗？我是指，对着天空，或者在海边什么的。」 布鲁斯有些无奈。 「……不。」 「那我把明年的生日愿望换成这个，或者今年的圣诞节愿望也行。」 「不。」 「真糟糕，你太扫兴了。」 阿尔文真情实感地抱怨了一句。 影音室里的气氛轻松起来，时不时响起一些轻快的笑声。 中途阿尔弗雷德还来了一次，难得给他准备了一杯热巧克力。虽然没有棉花糖，但也足够让阿尔文心满意足。 只是，他手心的疼痛自始至终都没有减轻半点。 即便这样，阿尔文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仪式解除后，那枚蝙蝠形状的金属戒指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他手边，只是和仪式中不一样，他暂时没有受到影响。 在蝙蝠侠离开蝙蝠洞后，阿尔文偷偷下去用设备反覆检查过。戒指的材料确实是常见金属，而且，他脑海中还清清楚楚地印着戒指的来源—— 第77页 一把格洛克17。 阿尔文看向身边的布鲁斯。 莫名感觉心脏骤停了一下。 是……错觉？ 第37章 夜晚。 天空漆黑如墨，不见星月。只有巨大的蝙蝠标记投射在云层上。 三辆货车横冲直撞驶过街道，其中一辆还在冒着黑烟。潮湿的汽油味混进空气里，其他的车辆几乎下意识地选择退避。 两侧的高楼楼顶，一只罗宾鸟飞速跑着追上去，黄色的小披风猎猎作响。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不顾死活逃窜的货车，左手按住耳朵里的通讯器，同时，朝另一侧大楼射出抓钩。 「蝙蝠，他们去你那边了。」 「了解。」 通讯挂断。 两秒后，漆黑的蝙蝠摩托突然从前方的岔路冲出。货车上的外行终于反应过来，掏枪反击。 顿时，枪声连成一片。 只是这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蝙蝠侠压低上身，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藏在防弹的挡风玻璃后，迎着枪林弹雨再一次加速。眼看就要撞上，蝙蝠侠熟练调转方向，按下仪錶盘旁边的按钮—— 轰！ 在几声同时响起的爆炸声中，三辆货车被掀翻，还在爆炸的冲击下撞到两侧的护栏。黑烟一瞬间变得浓重，汽油像血一样流淌到路面上。 蝙蝠侠跳下蝙蝠摩托，跑上前把那几个连货车都没加固的蠢货拖出来。 这时，其中一辆被炸得有些远的货车里，司机没在撞击与爆炸中晕倒。他甚至有力气爬出来，将枪口瞄准了正在救人的漆黑身影： 「该死的蝙蝠……下地狱吧！」 蝙蝠侠下意识用披风挡住自己。 砰！砰！砰！ 披风是防弹的，但不能完全避免受伤。 蝙蝠侠躲到翻倒的货车后，拿出蝙蝠镖，正准备将这个马上要害死所有人的白痴制伏。 就在这时，一个鲜艷的人影从天而降，跳进火焰，一脚踹在枪管上。 砰！ 枪声戛然而止，最后一颗子弹打碎了一旁的路灯，射出子弹的蠢货也被击中下颌骨，彻底晕了过去。 恰到好处的力道，精准又有效。 是阿尔文。 好孩子。 蝙蝠侠不再担心身后，专注将他们拖出随时可能会爆炸的货车，并挨个绑起来。 有罗宾的帮忙，这项工作完成得很快。 一切结束后，蝙蝠侠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男孩，沉声说：「我叫你待在车里。」 「是的，『在车里盯住他们的定位并随时汇报，追击工作由我一个人完成』，我记得你的话。」阿尔文打了个呵欠，重复了一遍蝙蝠之前的命令，「但你得承认，现在这样也不错。接下来还要去工厂那边，对吧？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 「不，我一个人去。你要回到车上。」蝙蝠侠这次没有松口，「上次夜巡，你最后在滴水兽边上睡着了。」 阿尔文脚步一顿：「我很好。我觉得是在生长期的关系——我最近长高了很多。」 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下。 蝙蝠侠看了眼他的发顶，没有否认。最近罗宾确实长得很快，为此，他还不得不准备了新的制服。 但蝙蝠侠没有相信阿尔文的话。 这不是第一次。 最近几天的夜巡，罗宾都肉眼可见的疲惫，就好像这几天都没睡觉一样。 阿尔文还在继续辩解：「而且，我以为你那时候买了杯牛奶，放在我边上的意思是『我很关心你』，『照顾好自己，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会因此被惩罚』。」 蝙蝠侠看着一脸笃定的阿尔文，嘴角不自觉下撇。 这个孩子总是能猜到他的意图，还总是会在这种情况下当面说出来。 ……他讨厌这个。 「如果你没再犯困的话，那么是的。但你显然没有——」蝙蝠侠再一次发出命令，「现在，回车上待着。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回去再说。」 「好吧。」 阿尔文耸了耸肩，没再争辩，听话地朝蝙蝠车的方向走去。 蝙蝠侠没有再担心这个。罗宾一向很听从命令，他们之间也从来没发生过争吵。 这很好。 然而，这个想法在他处理完案子，回到蝙蝠车附近后，彻底被推翻了。 ——罗宾不在车里。 蝙蝠侠脸一沉，打开定位，发现罗宾就在附近，应该是正在回来的路上。 事情和他想的一样，没一会儿阿尔文的身影就从小巷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身上沾着不少黑灰，手紧握着，还有血从指缝里溢出，滴落到地上。 注意到蝙蝠车边的黑影，阿尔文愣了下，扬起一个笑，解释说：「我刚刚去揍了几个抢劫犯，顺便送了受害者女士回家。她吓坏了，我不能把她丢在那不管。」 说完，他又抬起手晃了晃：「别担心，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得。」 一如既往的轻松语气，但蝙蝠侠仍然察觉到他的状态差得惊人。 蝙蝠侠没有指责他救人这件事，只是沉默地把人带回了蝙蝠洞。 阿尔弗雷德习以为常地端上来提前准备好的药和绷带。 「谢了，阿尔弗雷德。」 阿尔文终于松开攥紧的手，熟练地处理起伤口。 第78页 那是一道很深的刀伤。皮肉外翻，看上去十分可怖，却恰到好处地没有伤到骨骼和肌腱，只能算轻伤。 伤口处理得很快，阿尔文活动了一下手指，确定不会影响动作后，道了个晚安打算上楼。 蝙蝠侠突然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被禁止加入夜巡。」 「先生？」 阿尔弗雷德为这过分严厉的语气感到惊讶。 阿尔文倒是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还有些不满：「我今天没有睡着。」 「这就是为什么你手上会有伤。」蝙蝠侠的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脱下你的制服。在你明白为什么不能这么做之前，不准再穿上它。」 「我知道。因为我伤害了我自己，这有点本末倒置，还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阿尔文能感觉到蝙蝠侠很生气，尽量给出了一个足够准确的答案，「但今天这只是一次抢劫，我有足够的把握。」 「是的。你总是觉得自己能够掌握所有意外情况，不会有任何问题！」 愤怒的尾音迴荡在蝙蝠洞里，阿尔文知道再辩驳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能让蝙蝠侠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而这绝不是好事。于是，他听话地脱下制服，回了韦恩庄园。 「刚刚有点无礼了，先生。」 阿尔弗雷德用他古怪的腔调提醒道。 蝙蝠侠依旧沉着脸：「他自大、任性、固执，他只是把这一切、把打击犯罪当成检验自己的工具，眼睛里总是没有其他人。」 「阿尔文少爷一直做得很好。而且，你好像忘记考虑他的心情。」阿尔弗雷德说。 蝙蝠侠沉默了两秒。 「他很聪明。」 他会理解的。 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蝙蝠侠推开阿尔弗雷德搀扶的手，来到电脑前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大半个小时，阿尔弗雷德收起托盘，回到韦恩庄园，走进厨房，为他的孩子准备一杯咖啡。 没想到，在厨房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得正好，给我准备点华夫饼。」 阿尔文关上冰箱的门，朝管家露出个笑。 阿尔弗雷德早就已经习惯了男孩奇怪的说话习惯，只是不轻不重地做了个提醒：「你会得到它的，阿尔文少爷。但别让布鲁斯老爷知道，不然你禁足的理由会再加上一条了。」 「哈，布鲁斯只是心情差，又不是不讲理。」阿尔文被逗笑了，反过来安慰担心自己的管家先生，「他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了，等到罗宾的忌日过去之后——就像去年那样。」 阿尔弗雷德微微一顿。 到现在为止，这个家里仍然只有阿尔文会这么轻易地提起杰森。 「我想是的。但为什么你会一直称唿杰森少爷为『罗宾』？」 「因为他拒绝做自我介绍。」 阿尔文嫌弃地摆了摆手，有点幼稚地对此事表达着不满。 阿尔弗雷德挑了下眉：「那听上去确实太无礼了。」 阿尔文大笑起来，故意无视了管家话里的讽刺，还曲解了他的意思：「对，没错。有机会我一定要给他贴个『无礼』的便籤条！」 而这么说的结果是，阿尔文失去了或许本来能够得到的华夫饼，只得到了一杯热牛奶。 没有放糖的那种。 直到回卧室，嘴里的奶腥味也没消下去。 刷完牙，阿尔文又漱了好几次口才躺上床。 但他没有闭眼，反而从枕头下面拿出小手电筒和一本书看起来。 这是阿尔文没有睡觉的第三天。 在拉德穆勒的案子结束后，阿尔文总是一次次重复想起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事。 仅仅是这样，其实阿尔文还能控制，只要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手头的事情上就好，可问题是，没多久后，他开始偶尔地做一些噩梦。 他记不清梦里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很多奇怪的鸟叫声重叠在一起。随着这种噩梦越来越频繁，有什么很不舒服的情绪被带到了现实。 很细微。像是错觉。 阿尔文分辨不清那是什么，直觉也没有觉得不对。 一开始他没放在心上。 直到最近，噩梦变得越来越频繁，阿尔文才开始尝试通过不睡觉，来缓解这个症状。 这么做是对的。 阿尔文能够明显感觉自己正在好转。至少，昨天在滴水兽旁边没忍住睡着的那十多分钟，他睡得很好。 再过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阿尔文十分确信地想道。 至于禁足。 这不是太难熬的事。 听阿尔弗雷德说，前两任罗宾都没有避免这件事。 仿佛成了某种奇怪的惯例。 第一次发生的时候，阿尔文还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特地打了个电话给夜翼求证，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放弃了纠结这个问题。 不过，这一次的禁足时间应该会久一点。 考虑到日期比较特殊，阿尔文接下来除了睡觉问题，没再违背命令，白天也正常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尽量避开了蝙蝠侠，以免仍然没有休息的事实被发现。 只是，这种做法似乎让阿尔弗雷德产生了什么微妙的误会。 到了第三天，阿尔弗雷德就给出了虽然还在禁足，不能夜巡也不能穿制服，但这不妨碍进入蝙蝠洞的明示。 第79页 阿尔文接受了这份好意，熟练地接入了通讯频道。 他本以为会遭到蝙蝠侠的斥责，或者运气好一点，干脆地被下达一条离开蝙蝠洞的命令，可没想到，通讯频道里一片安静。 安静到有些不正常。 阿尔文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找出蝙蝠侠的位置后，不顾阿尔弗雷德的劝阻，换上制服，跳上了摩托车。 情况比他想的稍微糟糕一点。 蝙蝠侠所在的位置，是一条位于下城区的小巷。阿尔文到达那附近的时候，还没见到人，就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还没等他走进去，几个流浪汉夹杂着脏话的讨论声就传了出来。 「嘿，怎么样，能脱下来吗？」 「见鬼的，你没看到刚刚喷出来了什么东西吗！」 「那是毒气吗？他、他是不是死了……」 「……」 一听就知道他们想扒下蝙蝠的头罩，说不定还想偷点腰带里的「小玩具」。 阿尔文啧了一声，冲进去一拳揍在其中一个流浪汉的后脑勺上，又在另外两个反应过来之前，把人踹翻在地。 「滚远点。」 他叉着腰，冷下脸发出警告。 罗宾制服足够有标志性，再加上被揍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流浪汉连忙拖着昏迷的同伴离开了这里。 阿尔文这才走向里面塞满垃圾的垃圾箱。 蝙蝠侠就倒在那上面。 看上去应该是从楼顶摔下来的。 他把蝙蝠侠的手臂架到肩上，试着将人扶起来，可体型的差距让这个动作的难度直线上升。 垃圾的酸臭味混杂着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越发让人反胃。而在这两种浓郁的气味的笼罩下，阿尔文却注意到，空气里一丝细微的……化学药剂的味道。 他蓦地一顿。 像是一颗火星，落进未完全熄灭的灰烬中。 有什么被重新点燃了。 脑袋一阵昏沉，视野也模煳起来，只有身边的蝙蝠依旧清晰。 阿尔文下意识看过去。 冷汗顺着额头缓缓淌下。 现在要做什么？救人？ 阿尔文深知这是自己现在的真实想法，可潜意识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一瞬间，像是强烈的电流窜遍全身，他微微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喘气声。 即便这样，阿尔文也无法移开目光。 他直起身，任由蝙蝠侠倒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在手中。 然后，高高举起—— 第38章 狂暴的摧毁欲像一把尖锥，勐地钻入颅骨，一瞬间贯穿了躯壳与灵魂。 阿尔文握紧匕首，用尽全力下刺。在即将见血的瞬间，动作却生生停滞住。 「哈……哈……」 他大喘着气，杀意没有减轻半分，却精准控制着匕首抵在蝙蝠侠胸口，连那层制服都没刺破，只是随着唿吸起伏，时轻时重。 沉闷的空气压抑至极。 头顶厚重的黑云中，银练倏地闪过。 紧接着，闷雷滚动，大雨倾盆而下。雨水纷纷砸落在地，摔出一场酣畅淋漓的狂响。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淌进眼眶，刺痛了眼球。 阿尔文强迫自己挪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张让他深恶痛绝的脸，反倒与另一个自己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垃圾桶边躺着半个碎酒瓶，或许是刚刚的流浪汉留下的，此时，他的脸扭曲地倒映在上面，攀满了一条条透明蠕虫般的雨水。 杀了他。 倒影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建议着。 杀了他一切都能解决！一切就都会好起来！谁都不会发现…… 你已经是罗宾了，有没有蝙蝠侠都无所谓。如果你想，可以随便找个人穿上这身披风，不是吗？ 「shut-up-！」 阿尔文将匕首勐地一掷。碎裂声响起，倒影瞬间支离破碎，不復存在。 可那些「建议」，却如耳语般反反覆覆在脑子里迴荡，恨不得要从耳朵里溢出来。 阿尔文用力闭了闭眼，从蝙蝠侠的腰带里翻出几种解毒剂，勉强分辨出哪个是这两天才配出来的，将其扎进血管，一推到底。 不等药剂起效，他咬紧牙关，艰难地架起蝙蝠侠，半拖半拽地走向蝙蝠车。 啪嗒。 啪嗒。 脚一下又一下沉重地踩过水塘。水花溅起，将鞋面浸出湿润的暗色。阿尔文扶在蝙蝠侠后背的手，紧紧抓住了那身披风，直到看见蝙蝠车，才后知后觉地松了松。 他将蝙蝠侠拖上车，把车调整到自动驾驶，关上门，往后退开好几步，任由蝙蝠车疾驰而去。自己则靠着墙，双眼无神地盯着地上色彩浑浊的水洼。 也许是解毒剂起效，也许只是远离了蝙蝠侠，大脑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文终于感觉到，身体与思维的归属权重新回到自己手上。可是，刚刚那种灵魂都要沸腾的感觉，却深深刻在了记忆里。 ……这不对劲。 小巷里闻到的药剂气味，无法与蝙蝠电脑里的任何记录对应上，药效也是。 也许他应该晚点回去，等蝙蝠把这个案子录入电脑后直接看档案里的描述。或者……直接去找蝙蝠刚处理好的那个疯子。 第80页 现在那个丑角绝对已经半身不遂地躺在疯人院的病床上，任由老鼠啃他的手指，没有任何危险性。 就在阿尔文想付诸行动的时候，通讯器振动了几下。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按下接通建。 「……阿尔弗雷德。」 「阿尔文少爷，我似乎没有在蝙蝠车后面见到你和你的摩托。」 「……」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阿尔弗雷德有些不确定地问：「请问，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吗？」 「……没有。」 阿尔文讷讷地回了句。 「我马上回去。」 不等阿尔弗雷德再说什么，他直接挂断了通讯。 暴雨没有任何停下的趋势。 兴许是错觉，周围的景象遥远得过分，霓虹灯的彩光被笼罩在雨幕里，倒映在视网膜上，形成了某种光怪陆离的幻觉。 阿尔文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歪歪倒倒地走向摩托车的方向。 回到蝙蝠洞，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阿尔文此时已经恢復原来的状态——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布鲁斯是对的。我确实该好好睡觉。」他用力揉了揉脸，「抱歉，阿尔弗雷德，今天晚上可能只有你照顾他了。」 「别担心，阿尔文少爷。布鲁斯老爷最近更喜欢自己照顾自己，只要你躺上床前换下你的制服，我的工作量只会比原来还少。」 阿尔文脚步一顿，才注意到蝙蝠侠已经醒了。 对上那双钢蓝色眼睛的瞬间，心跳声犹如擂鼓，眼前甚至浮现出了不同蝙蝠侠的死状。 「你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低沉的嗓音响起，让这样的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了点。 应该晚点回来的。 在蝙蝠洞里，他的劣势有点太大了。 ——不对！ 阿尔文咬了咬牙，努力维持住表情和语气，准备尽快结束掉这次谈话：「是的，我现在就去把制服脱掉。」 眼见两人又要回到之前的冷战状态，阿尔弗雷德看向蝙蝠侠，低声提醒：「布鲁斯老爷……」 蝙蝠侠抿紧嘴，阿尔文回来前，阿尔弗雷德才说起过他最近几天的不对劲。 没有表现出负面情绪，不代表完全不存在。尤其，阿尔文曾经还在处在那样的环境里。 「等等。」 蝙蝠侠出声把人叫住。 「我们谈谈。」 阿尔文脚步一顿，湿透的披风下，手指再一次掐进掌心。 「好吧，看来你发现解毒剂少了一个。这次我违背了命令，还大意被残留的毒气影响——我会好好反省的。」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只是始终没有回头。 「这事情不仅仅是这样，孩子。」蝙蝠侠停顿了一下，语气不由地再次绷紧了，「小丑很危险。他没有行为规律，无法预测，不是你见过的任何一种罪犯——」 「我知道。半年前，我被他吊到化液池上，他那时跟我说了很多。」 阿尔文尽量用平静地语气接上他的话。 说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确实差点掉下去，但最后我挣脱了。」 「你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成功。稍微一次粗心大意……你就会死。你明白吗？」 ——因为他已经杀过罗宾？ 阿尔文险些脱口而出。 他不喜欢蝙蝠侠现在这样的状态，这让他浑身不舒服。他更喜欢平时那样严厉的、只发出命令的相处方式，也许激怒会是个好办法，而且……就算蝙蝠侠再怎么不想提起，这事情也几乎无法被掩盖。 尤其，小丑把它当做了功勋来炫耀。 但阿尔文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 他想说「我知道了」，想要听从指令，可是手攥紧了，掌心的伤口裂开，血浸染了绷带，也没能把这过于违心的话说出口。 解毒药剂似乎彻底失去了作用，他现在唯一的想做的，就是杀了这只啮齿动物，让他惨叫！求饶！失去所有重要的人！失去这座城市！ 有条不紊地，精准又血腥—— 阿尔文咬了咬牙，艰难地藏起所有恶意，捡起更加委婉的说辞：「这是……我的工作。我接受你的训练，就应该是罗宾，作为你的搭档，辅助你、帮你，支持你——而不是一次、一次逃避掉职责。」 「不。」 出乎意料的，蝙蝠侠否定了这一点。 「你不用成为任何人。」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承认，有你作为搭档很好，但我训练你，不仅仅是为了这个。我更希望，看见你找到自己的路。」 漫长的沉默。 「我……我会的。」 阿尔文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松开手，转过身，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 「晚安，布鲁斯。」 谈话似乎得到了预想中的效果，蝙蝠侠心底却掠过一丝疑虑。 阿尔文没有再去管身后的义警和他的管家怎么想，径直离开了洞穴。 一脱离蝙蝠的视野，回到庄园，阿尔文立即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地跑向二楼的卧室。 随着砰的一声，卧室门关上，他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 短暂压抑的结果是数倍的反弹。悠长尖锐的耳鸣声中，阿尔文只觉所有混乱不堪的情绪挤在脑子里，试图将他变成某种新的什么东西。 第81页 过去的一幕幕都变得模煳至极，大脑在恶意中震颤！沸腾！进而浮现出全新的可能性！ 这是……进化。 「闭嘴！#￥@％——」 阿尔文手撑在书桌上，一把抓下多米诺面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它，竭尽全力死死紧握着，表情扭曲，两眼红得几乎滴血。 他知道这是暂时的，只要熬过去，就能冷静下来。阿尔文不知道这会持续多久，事实上，这个想法毫无意义，对现在的他来说，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髮指。 可即便这样，属于他自己的意识仍然把守着最后的一点领土，让他始终保持清醒，克制住了放声大笑的欲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噩梦般的幻觉终于停止，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阿尔文瘫坐在地上，缓缓松开了那个专门为他改的多米诺面具。 黑暗里，面具上的白色镜片无声地投来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蝙蝠最后的话出现在了脑海里。 阿尔文抿紧了嘴唇，将它放到一旁。 * 几个小时后，天光大亮。 新一天的报纸定时送进每一间报亭。 哥谭公报的分量最重，它在哥谭市的销量一向是最好的。今天的内容更是尤其引人注目，两行加黑加粗的大写字母横在头版—— 【蝙蝠侠将小丑交由警方处理】 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永远值得关注，没几天其他报纸上也陆续刊登上了差不多的内容。 而这，引发了一起不大不小的麻烦。 也让大洋彼岸的某间私人中介所，得到了一笔大生意。 在中介前面加上一个「私人」的单词能代表很多东西，业务范围也会随之变得广泛很多。甚至连见面，都必须花费一笔不菲的金额。 而现在，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客人。 他戴着外套自带的红色兜帽，兜帽里是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仍能看见那双让人印象深刻的灰蓝色眼睛。 「越洋航班？身份不明，背景不明……你可得多掏钱，而且比为了这次见面掏出来的更多。」 「钱我有的是，机票要多少？」 「你要去哪，年轻人？」 「哥谭市。」 第39章 解毒剂的效果有些一言难尽，那种不属于他的恶意从未消失，只是隐藏了起来，而且变得难以预料。 禁足解除，重新加入夜巡后，阿尔文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尽管最开始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提前准备好了备用的解毒剂和镇静药物，可真正发生的时候，根本没有用上这些东西的时间。 「我要提前回去。」 刚解决完一起案子，蝙蝠侠就听见阿尔文这么说道。他的声音十分平静，表情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可就在蝙蝠侠想询问的时候，阿尔文就直接射出了抓钩，用行动表明刚刚的话只是一句通知，而非请求。 阿尔文平时喜欢用祈使句，也喜欢做一些被禁止的事，比如时不时光顾厨房橱柜里的棉花糖罐，夜巡期间不顾命令离开蝙蝠车……但这一次，有些不同寻常。 蝙蝠侠立即追上去。 他的反应很快，在第二次射出抓钩的时候，动作已经几乎和阿尔文同步，然后—— 他就眼睁睁看到，阿尔文在半空割断了抓钩枪的绳索。 「罗宾！」 蝙蝠侠下意识抓向阿尔文的手。 低头的一瞬间，他瞥见男孩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僵硬的弧度。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回到蝙蝠洞后，蝙蝠侠沉着脸质问，声音极具压迫感。他怎么都想不到，阿尔文会做出这种几乎等同于自杀的事。还有刚刚他的表情…… 此时阿尔文已经重新平静下来，正皱着眉环顾四周。他总觉得蝙蝠洞有些不对劲，可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发现问题。 阿尔文不觉得这是错觉。 但没发现线索，他也只好暂时压下疑惑，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蝙蝠侠的问题：「我想割断的是你的绳子，只是中途不小心拐了个弯。」 他宁愿死，也不要被莫名其妙，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和欲望控制。 「什么时候的事。」 蝙蝠侠继续用陈述的语气询问，并检查起检测手环里记录的各项数据。这种不正常的攻击欲，蝙蝠侠几乎立即想起，两年前在水库里看到的那些爪痕。 「一周前。我一开始觉得和当时中的笑气有关，可解毒剂没多少效果。」阿尔文手指抵着下巴，认真回想，「而且更早一点的时候其实有一些『预兆』，从拉德穆勒的案子开始，我会做一些噩梦，还有戒指——」 「那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蝙蝠侠记得那枚金属的蝙蝠戒指，在拉德穆勒案不久后，阿尔文就把它拿了出来，并声称这枚由格洛克17熔铸出来的戒指，是他从仪式中得到的。 后来蝙蝠侠进行过反覆检查，确定了阿尔文的说法，并将戒指放进了战利品收藏室。 「是的。」 阿尔文没有表示质疑，他也这么认为，除了莫名其妙的吸引，他并没有被戒指影响。 「事实上，这段时间，我给自己做过检查。」阿尔文继续说，「我很健康，所有数值都在正常范围。我想这应该是一种精神病。我试着用了点镇静药物，效果还不错，就是会让我想睡觉。」 第82页 比起莫名其妙的恶意，阿尔文发现自己居然更加排斥那些虚无缥缈的噩梦。 被蝙蝠解僱掉后，最好先去解决噩梦的问题，阿尔文心想。 他没有考虑过蝙蝠留下自己的情况。他们只是僱佣和被僱佣的关系，蝙蝠侠没有任何理由留下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员工。 阿尔文认为自己对此接受良好，交代完后，就平静地等待着蝙蝠把解僱的话说出口，手指却无意识地微微收紧。 但是。 没有。 检查完手环后，蝙蝠侠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了一管无色透明的针剂。 阿尔文微微一怔。 看着不明液体被推进血管，他忍不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你看上去早有准备。」 让他意外的是，蝙蝠侠说起了一件早就翻篇的旧事：「约瑟夫·黑火的遗物里，有一个金属目镜。它的材质是某种未知金属，并且那种让你发疯的药剂中也含有微量。我认为它与你有关，这两年一直在研究它，试图将它从你体内去除。」 阿尔文不太意外：「这就是为什么我什么事都没有，还需要定期体检的原因。」 蝙蝠侠收起针剂，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有什么不对随时告诉我。」虽然已经经过不少次模拟测试，但真正使用起来还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好。」 阿尔文点点头。 「最近你不会加入夜巡队伍。」蝙蝠侠又说。 「那哥谭怎么办，你不是要去找超人吗？你把目镜放到了他那边，对吧？」阿尔文说。 见蝙蝠侠看过来，他晃了晃小腿，下巴微微抬起，脸上还露出了点灿烂又得意的笑，「嘿，别这么看我。这两年你和他的定期联繫，比和其他超级英雄的频繁多了。」 「戈登局长会保护好哥谭市，只是一个晚上而已。」蝙蝠侠一脸严肃，「以及，我和超人是朋友。我告诉过你不要用直觉进行判断。」 「好吧，你说了算。」 阿尔文耸了耸肩。 蝙蝠侠知道阿尔文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一向如此。不过，在面对案子的时候，阿尔文已经学会了通过客观事实进行判断，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问题，他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用来纠正。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金属…… 就在这时，正义联盟专用的紧急通讯响起，接通的瞬间，超人的声音出现在电脑里。 「蝙蝠侠……堡垒……你#￥％……」 断断续续的几个单词后，通讯在杂音中彻底断开，像是信号太差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 「待在这。」 漆黑的披风甩出凌厉的弧度，蝙蝠侠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跳上蝙蝠翼。 尾音还没消失，就立即被战机引擎的声音盖了过去。 最近蝙蝠翼刚进行过一次设备升级，这让它的速度进一步得到了提升。可即便这样，要飞到位于北极的孤独堡垒，也需要花费一定时间。 等蝙蝠侠到达的时候，孤独堡垒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超人躺在碎裂的冰面上，身上氪石粉末发出微弱的绿色光芒。 蝙蝠侠跑上前，发现超人只是脱力，没有太严重的伤。 「克拉克，发生了什么？」 「有人闯进来……我没有见到他的样子。」 超人的表情有些困惑。在蝙蝠侠的帮助下，他勉强支起上身，指向堡垒中某个房间的方向。 「你快去看看，他刚刚好像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 蝙蝠侠的心微微一沉。 当他顺着超人的指的方向跑过去，果不其然见到了那间用于存放金属目镜的房间。 而此时。 厚重的大门倒塌在地，房间里空无一物。 * 另一边。 阿尔文顶着一头稻草色的头髮，和一张陌生的脸，穿着廉价皮衣，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走进了东区的一间酒馆。 在蝙蝠侠离开几个小时后，戈登局长就打来了通讯。阿尔文原本不想离开蝙蝠洞，可这一次的案子实在有些特殊——它和卢瑟有关。 准确的来说，是和两年前引起混乱的半成品超能力药物有关。这种药物现在再一次出现了小范围的流通，并且造成了一定规模的影响。 警局已经第一时间控制住了局面，只是关于药物的来源还有待查清。 阿尔文这次出门没打算做什么，只想听听消息，好让警方尽早查清案子。毕竟这事情拖延下去，只会越来越难查，再加上，它似乎和自己有关。 这个时间的酒馆人不少，勉强算得上热闹，阿尔文一进去就往吧檯边一坐，熟练地点了杯麦酒。 哥谭市的黑邦十分排外，没有熟人介绍几乎没法混到他们中间。不过他一向擅长和人打交道，加上过去的经验，他很快融入了酒馆的氛围。 只是，不知道是时间太短，还是这一次作案的人更加谨慎，他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大多都是些捕风捉影，穿凿附会的东西。 唯一比较明确的是，冰山赌场似乎沾手了这种药物。 阿尔文正想把这件事告诉戈登，有条件的话再去见见他刚被放出来的前任老闆，奥斯瓦尔德·科波特，还没起身，就忽然注意到吧檯另一端坐了一个男人。 对方戴着兜帽，正侧着头，和身边的人谈着什么，看不见脸，只能从衣服和身形勉强判断出年纪不大。 第83页 嗯……身高也比酒馆里的大多数人矮一截。 阿尔文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蝙蝠侠训练他的时候没有落下唇语这一项，从对方交谈的那个傢伙说的内容来看，他们应该在谈论一些关于枪枝的事。 对方或许是个想买把枪干掉什么人的青少年，或许有个与黑邦有关的老闆，阿尔文没有兴趣，这和他查的案子无关。再看下去绝对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不是阿尔文想要的。 可莫名的直觉，却让他停住了起身离开的动作，甚至还在那个矮子离开的时候，神使鬼差地跟了上去。 起初，阿尔文下意识藏起了脚步声，走了一段后，就发现矮子越走越偏，想也知道对方一定发现了他。 阿尔文不想打起来，谁也不清楚动手会不会加速让药剂失效。于是他不再隐藏自己，走上前，选择用最正常的方式打了个招唿。 「嘿，伙计……」 阿尔文迅速编造了好几个藉口，打算先搞清楚这个矮子的目的再想其他。 直到，对方回过头。 像是烟花在脑子里炸开。 阿尔文愕然看着那张脸，脱口而出： 「……罗宾？！」 在哥谭，谁都知道这个单词代表了什么。 不会有任何误解。 话音刚落，阿尔文就被对方一把抓住衣领，拖进一旁的小巷，掐住喉咙抵在墙上。 罗宾的动作又狠又快。 阿尔文其实能够反应过来，只是满脑袋的疑惑，和一下子雀跃起来的心跳，让他直接删掉了所有躲避和反击的选项。 他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嘴角下意识想要扬起，就对上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不应该属于罗宾的杀意与冰冷的愤怒包裹着瞳孔中他的倒影，阿尔文一时间忘记了要说什么。 一种陌生的战慄感顺着嵴椎窜遍全身。 没来得及分辨清楚，杰森就毫不留情地收紧手指，先开了口。还未度过变声期的嗓音粗粝得出奇，话语中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最好解释清楚——」 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他妈是谁。」 第40章 「你忘记了？」 阿尔文回过神，几乎迫不及待地将墨镜往上一推，架到额头上，露出那双浅淡至极的眼睛和白色的眼睫。 扼住咽喉的手微微一松，没再继续收紧。 感受到这点细微的变化，阿尔文高高挑起眉毛，一副意料之中的得意样子。 「huh！你记起来了，对吗？」 他满脸纯然的激动和惊喜，不等罗宾开口，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每个音节都轻快极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那么没用！没想到你居然活着，太好了！不过，罗宾，你这两年——」 「闭嘴。」 杰森轻而有力地吐出这两个单词，用力一个勾拳砸在那张惹人烦的脸上。 「我不是罗宾！」 阿尔文往后仰倒，不过这一次他迅速做出反击，顺势一脚踢向杰森的下巴，同时稳住重心。 杰森显然对他的反击早有预料，轻易躲了过去，脸上甚至没有太多生动的情绪。 「不过，是的，我想起你了。」 阿尔文听见他这么说道。 用一种近乎陌生的讥讽语气，声音也像是含着冰。 「看来他没有把你教得很好，连事实都认不清。让我来给你上一课。」 说完，比起刚刚更重的拳头就落了下来。 阿尔文直接迎了上去，用出几乎相同的动作反击。 经受过同样的训练，他们的动作几乎如出一辙，只是杰森明显更加灵敏、兇狠，即便做出了有效的躲避，阿尔文也还是吃了几次亏。但很快，他就适应了杰森的攻击方式—— 砰！ 脑袋再一次被杰森砸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耳朵里也尽是嗡鸣声。阿尔文不等自己从疼痛和晕眩中恢復，准确地拽住那只还没收回的手，回身重重一摔。 不等人反应过来，阿尔文在模煳一片的视野中，一拳砸向杰森的头部。 但晕眩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杰森偏头躲过，接着轻巧地翻身而起，抓住阿尔文的头髮把人整个按在地上。 「怎么了，笑不出来了吗？」 看着身下目光已经有些涣散的小鬼，杰森用力抹掉嘴角的血，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插进阿尔文的左肩，把人钉在地上。 「——！」 肩伤带来的剧烈疼痛让阿尔文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他忍着没有发出惨叫。这种向猎物一样嘶鸣求饶的行为，早就已经被他克服。甚至，他还不顾伤口扩大，挣扎着试图用右手拔出匕首。 杰森勐地一脚踩住阿尔文的上身。 「放心，你想死可以，但不能是现在。」他俯下身，咬牙切齿地说，「我会让你死在蝙蝠侠面前，让他知道，『罗宾』是个多么噁心的错误——」 阿尔文尽力转过头，皱着眉，再一次对上杰森的视线。 「你真的死过了？」 「是啊，然后我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完成未竟之事。」杰森脚下又用了几分力，声音也拔了几分兇恶。 「怪不得你有点不一样了。」 阿尔文平淡地说了句，没有任何惊惧、厌恶或是愤怒。 第84页 这让杰森稍微有些意外。 他对阿尔文的印象不深。 曾经作为罗宾的时候，他每天都能见到不同的受害者。 会对这个小子有印象，还是因为黑火邪教的事情闹得太大，而当时在下水道里碰见的那个小鬼，又太无法无天。 杰森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小子当时趁着他受伤，拿掉了他的多米诺面具，和一枚蝙蝠镖。 只有面具被还了回来。 案子结束后，他关注了这个小鬼一段时间，知道对方找到了个还算靠谱的房东，还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之后就没再多管。 他对这个小子不感兴趣。 「不要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 杰森拔出匕首，冷着脸直起身，看着迅速蔓延开的鲜血，从阿尔文身上找出通讯器，一脚踩碎。 他不想蝙蝠侠太早赶过来。至于阿尔文会不会把今晚的事说出去，杰森倒是不太担心。 附近没有监控，现场也已经被破坏，他又没有留下足以作为决定性证据的dna，蝙蝠侠不会相信只和他在过去见过一面的阿尔文的证言。 甚至，他希望阿尔文能说出去，让他能和蝙蝠侠一对一，这样蝙蝠侠就能清楚地知道，到底是被谁打败、杀死的。 阿尔文翻了个身，勉强掀起眼皮再一次看过去。 汗与血顺着杰森的额头掠过眼角，眼球上蔓延出几根血丝，熟悉的灰蓝色，在这一刻彻底变得陌生起来。 不是因为突然动手，事实上，阿尔文觉得不动手才奇怪。可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的颜色消失了。那种他曾经觉得，在未来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颜色，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阿尔文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嘴角却僵着，只是微微动了动。 杰森误解了阿尔文的反应，发出一声冷笑。 「你很快就会失血过多，彻底失去活下去的机会。」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语气冷漠地说，「你在想手环有定位功能，对吗？那要不要猜一猜，蝙蝠侠会不会赶过来救你，还是说，就这么让你一点点冷却，放任我这个兇手活在世界上。」 说到后面，杰森不由地咬重了每个音节，不过紧接着，他就克制住了，并且打算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对话，让阿尔文彻底晕倒失去行动能力。比如说，把他的鼻樑骨打进他的脑袋里。 忽然，地面出现了细微的震动。 杰森回头，只见一枚炮弹携着尾焰划过夜空，眨眼间坠到地面消失在远处的楼群间。 「很漂亮的烟花。看来蝙蝠侠已经老到连这种东西都管不住了。」 「他现在在北极，等他回来你可以问问。」 阿尔文平静地说，他勉强活动了一下，给自己做了紧急止血，然后扶住墙，踉踉跄跄站起身，随口问：「我打算去看看，你要一起吗？」 顺便再去一趟阿卡姆。 「罗宾」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也许小丑的死能让一切恢復原样。 看着阿尔文这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反应，杰森只觉这傢伙的脑子还是那么有问题。他嘴角扯起讽刺的弧度，越发觉得反感： 「向你的敌人求助，蝙蝠侠就是这么教你的？」 「好吧，那愿圣光保佑你。」 找到解决办法的阿尔文，又一次露出了之前那种灿烂的笑。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往街上走去，留下一串血脚印。 * 与此同时，冰山赌场里一片狼藉。 冰层尽数开裂，天顶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同时还有飞弹一个接一个地炸下来。谁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 「见鬼——带人去武器库，给我宰了那个该死的混蛋！」 企鹅人躲在翻倒的防爆赌桌后，死死捂住脸上的防毒面具，咬牙切齿地朝对讲机里发出命令。 然而，除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对讲机里没有任何回应。 这场袭击来得太过突然，虽然最近因为新的生意，手下大多都会在这附近轮值，但为了不引起注意，没有配备太多重火力，结果—— 轰！ 又是一声轰响，那些高价定制的防弹玻璃彻底碎裂，身后的赌桌也眼看就要被炸毁。 而他现在居然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那傢伙到底是怎么把那么多火力运进哥谭的？！ 「妈的！蝙蝠侠在哪？！他怎么还没来？！！」企鹅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像是对他的话做出回应，天上传来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重重跳了下来。 企鹅人勐地松了口气，心里盘算起应该怎么让活着的手下把那些违禁的半成品药运走。他才刚出来没多久，不想那么快就再被揍一顿送进去。 可企鹅人刚拿起一旁的黑伞，就发现轰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那只该死的蝙蝠速度怎么那么快？！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奥斯瓦尔德。」 熟悉的低沉嗓音，像噩梦一样钻进耳朵里。 不。 蝙蝠速度这么快，一定是还没找到那些药。 企鹅人强作镇定，理了理身上的西装，拿出口袋里早就没有菸草的菸斗叼进嘴里，回过身，看向那个头上戴着蝙蝠头罩的人影。 第85页 「怎么了，蝙蝠侠。既然那个该死的爆炸犯已经被你解决，那就赶紧离开。我得处理这里的残局了，你……」 企鹅人的话说到一半，才注意到眼前的蝙蝠侠和过去不太一样。 这个蝙蝠侠身上穿着防弹衣——这其实还在意料之内，刚刚的场面不加点防护，他刚落地估计就会变成死蝙蝠。奇怪的是，不仅是防弹衣，他的背上……背着一把重型狙击枪和一把步枪。 枪带空了一半。腰间原来那条黄色的能装不少东西的腰带，现在也变成了黑色，有什么环状物露在外面。 ……是安全销。 企鹅人脸皮抽了抽，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来人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恐惧，脸上露出一些冰冷的笑意。 「现在整座城市都被我的『蝙蝠系统』入侵，很快就会成为我的殖民地，只是还有一些小问题。」 他将上膛的步枪枪口，抵在企鹅人脑门上。 「——我希望你能帮一点忙。」 这一刻，企鹅人觉得格外荒谬。 他不敢拒绝，也无法拒绝。 很快，没有第三人知晓的协议就此达成。 企鹅人捏着菸斗，低头抹了把脸，余光忽然注意到，这个蝙蝠侠手里，拿着一个带着尖刺的诡异金属目镜。 第41章 爆炸已经停止，只剩下造价昂贵的废墟冒着黑烟。 突如其来的平静透着诡异，周围举着防爆盾的警察面面相觑，试探性地朝废墟围去。 这时，蝙蝠侠的声音突然在戈登的耳机里。 「罪犯已经被制伏，戈登局长，你可以让你的人进来了。」 戈登几乎被吓了一跳。接着，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好像总能指望你。谢谢，帮大忙了。」 蝙蝠侠没有再给出回应。 戈登早就习惯了这一点，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下属维持包围圈，自己握紧枪，带上一队人走进废墟。 废墟里空无一人。 戈登面色有些凝重，指挥下属去周围搜查，然后走到一旁，拿出蝙蝠侠以前给的通讯器。 通讯很快被接通。 「孩子？」 过了一会儿，耳机里响起一个还未进变声期的稚嫩嗓音。 「hum，怎么了，戈登局长？」 两年时间足够让戈登熟悉这个声音，可他没有因此放松下来，眉头还越皱越紧：「我想知道，蝙蝠侠在哪。」 通讯对面，阿尔文骑在摩托车上，远远地看向冒出黑烟的方向。爆炸的动静已经停下有一会儿了，难道是出现了别的问题？ 「他还没回来。发生什么事了？」阿尔文问。 戈登的回答出乎意料：「这边刚刚出现了一个自称蝙蝠侠的傢伙。虽然他们的声音一样，但他绝对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我还不至于合作了十多年的朋友都认不出来。而且他刚刚过来好像还动用了武装直升机，那可是军用的型号……总之，你能联繫上他吗？」 「我会尝试的。冰山赌场那边，企鹅人还活着吗？」 「我想是的，他现在失踪了。我会让我的人去找的。」 「我知道了。」 通讯挂断。 阿尔文没有去联络蝙蝠侠，这件事在他离开蝙蝠洞的时候就交给了阿尔弗雷德，如果联繫上了，阿尔弗雷德会告诉他的。 当前最要紧的，是冰山赌场的爆炸案。 目镜、超能力药、未知金属……所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像是一个针对蝙蝠侠的陷阱。 在发现超能力药再一次出现的时候，阿尔文其实想到了卢瑟。不过刚刚戈登局长的通讯，让他完全排除掉了这个选项——如果是卢瑟做的，那么刚刚出现的，应该是一个冒牌「超人」，而不是一个声音都一模一样的「蝙蝠侠」。 现在的调查方向有两个。 一个是排查所有走私路径。 那么大批量的热武器运进哥谭市，总会留下一些线索。蝙蝠侠一直严格监控着热武器的走私，在今天之前，连蝙蝠侠都没察觉到，他们现在想查清楚，难度只比找到那只冒牌「蝙蝠」低一点。 另一个是去找企鹅人。 他应该见到了那个冒牌的蝙蝠侠，甚至很可能产生过交流，他的失踪也一定和这有关。 包括冰山赌场在内，企鹅人所有产业的安保系统里，都一向留着后门，方便蝙蝠侠随时能查到企鹅人的动向。这一点除了几任罗宾、神谕、阿尔弗雷德和蝙蝠侠自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关于那些药物的信息。 也就是说，要么有人发现了这个后门，要么，他们是用最费时费力的方式运进来的。 这两个调查方向有重合的地方，不管哪个里都有这么一个精通电脑的人存在。 阿尔文心想。 走私路径的事可以交给神谕，至于企鹅人那边，阿尔文打算自己去找。 他现在只希望这个冒牌货和蝙蝠侠的相似度不高，要知道，这一次可不是什么古怪的魔法仪式，所有人都没有一次次重来的机会。 肩伤带来的剧痛没有任何减轻的趋势，肋骨也出现了骨折，每一次唿吸都隐隐作痛，至于其他一些相对来说不太明显的小伤，阿尔文没有一一检查。 他扯下伪装用的假脸，随手擦掉顺着额头淌下的温热液体，看也不看，往外套上一抹，然后联络神谕，把案子简单陈述了一遍。 第86页 神谕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凝重：「不行，我想这个『蝙蝠侠』黑进了警局的系统，篡改了监控画面。在今天之前，我没找到任何关于他的画面，包括那架武装直升机。」 阿尔文不太意外。他其实觉得，这些东西是在这几个小时里突然被运进来的。 「但我找到了一些别的。」神谕说，「那架武装直升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飞走，不过投放飞弹那几架军用无人机最后飞向了西郊，我想它们应该在那里坠毁了，刚刚有人报警说那边也发生了爆炸，只不过没有伤到人，距离城区又远，暂时还没分出警力去处理。」 「以及，你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对劲——你受伤了？」 「轻伤。」阿尔文不自觉翘了翘嘴角，「一次公平的竞争性斗殴，已经解决了。你继续调查那些无人机，我去拜访一下受害者，看看他能说出什么线索。罗宾下线。」 不等神谕说什么，阿尔文取下备用的通讯器，放回摩托车油箱盖下，调转方向，径直前往钻石区。 既然没有通过武装直升机飞走，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能逃离警察的包围圈和周围的监控—— 下水道。 现在距离爆炸结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现在只能希望那里还留着什么线索。 冰山赌场被炸得很彻底，阿尔文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几个黑洞洞的窟窿。 或许是时间匆忙，又或许是过于自信，阿尔文找到了一些脚印。从深浅、大小计算出大致重量和高度，可以知道其中一串属于企鹅人，而旁边的…… 去掉因为装备武器而无法确定的体重，身高和蝙蝠侠十分接近。 莫名的，阿尔文感觉心脏跳重了一拍。 * 「我们到哪了？」 奥斯瓦尔德捂着手臂，看了一圈漆黑的周围，忍不住出声询问。 「你、你确定没走错路吗？」 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小时，整个过程中，这个和以往不太一样的蝙蝠侠连手电都没打开，好像真的有那种普通蝙蝠的超声波定位功能一样，每一次拐弯都没有任何犹豫。 「马上要到了。」 蝙蝠侠说着，手中始终没有放下他的枪。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比他想像中低很多，但这里仍是他最熟悉的哥谭。殖民进行得十分顺利，甚至他还入侵了蝙蝠洞，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氪石。 包括现在，他清楚地知道每个路过的集线器中，每根导线的起点和终点，清楚每一台电錶的编号。 它们都在向他表明一件事。 ——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 企鹅人不敢再质疑。 就在刚刚，他亲身体会到了那把步枪的威力。 不仅如此，这个蝙蝠侠说，他才是帮他完成交易的人，并且他需要得到那些「货」——不是那些劣质的超能力药，而是真正的货物。 那是三片大小形状相似的未知金属。 说实话，企鹅人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显然它的用处很多，并且它是那些药物的来源。 所以他将金属片放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可这件事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甚至得到那些金属片都只是一个意外，天知道这只该死的蝙蝠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他只能服从。 企鹅人握紧了他的伞，这能给他一些勇气，至少不会一直去想，一切结束之后那把步枪再次响起的糟糕可能。 蝙蝠侠，或者说梦魇蝙蝠军团之一的残酷骑士，没有理会企鹅人的恐惧。 在他的世界，这些有名有姓的罪犯、疯子，和那些飨宴哥谭灵魂的富人，都在蝙蝠侠出现后悲惨地死去了。 他们不值一提。 在得到目镜的碎片后，这个世界的企鹅人和其他那些傢伙也会得到同样的结局。 残酷骑士握紧了手中的目镜。 它来自于他的军团的首领，狂笑之蝠。 现在的目镜上有一些细微的裂痕，和几个不太光滑的切口，明显缺失了一部分——除了眼睛部分的一圈，在目镜上面也有五根更长的尖刺，那是代表凌驾神明力量的冠冕。 可现在，这五根尖刺都已经断裂、缺失，就像现在的狂笑之蝠一样。 残酷骑士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它补全。 这是他从地狱里爬出来唯一的目标。 忽然，残酷骑士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利用「蝙蝠系统」能逐步掌握这座城市的电网、供水甚至是空气过滤系统，在去过一次蝙蝠洞后，他们的通讯更是成了他的重点监听对象。 而现在，头罩里传出了声音。 有人进行了通讯。 其中一个是戈登的女儿，芭芭拉·戈登，还有一个，应该是这个世界蝙蝠侠的罗宾。 残酷骑士莫名觉得罗宾的声音有些耳熟。 同为蝙蝠侠，他的记忆力和其他人一样受到长期训练，但现在他却无法明确想起这个声音的身份。 狂笑之蝠身边的罗宾很多。 在黑暗多元宇宙，狂笑之蝠自己的地球上，有一个专门制造罗宾的工厂。各个世界的罗宾，甚至一些不是罗宾的孩子都会成为流水线上的一环，被浸入高温的毒池，从痛苦中解放出来，成为狂笑罗宾。 曾经残酷骑士在去抓捕另一个世界的詹姆斯·戈登时，狂笑之蝠就给了他几个被改造成狂笑罗宾的小詹姆斯·戈登。 第87页 现在这个声音熟悉的孩子，应该也是其中一个。 残酷骑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想，只是带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企鹅人，走向了黑暗深处。 第42章 企鹅人把金属碎片放在了私人庄园的地下室里。 也许为了达到迷惑效果，也许只是单纯地对于这个藏匿地点足够自信，残酷骑士发现，整座庄园的人哪怕算上给他们开门的管家，也还不满五个。 然后他就看到，企鹅人移开墙上的装饰画，解开了五六个足以致命的防盗系统，才成功取出那个看似样式老旧，实则十分精密的保险柜。 残酷骑士有些意外。 意外的不是企鹅人的做法。 而是多元宇宙中的这些蝙蝠侠，居然会一次又一次留下这些罪犯的命。 企鹅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某张死亡名单，他先是拿出了几包红色的粉末放到一边，然后才从最里面取出那三片金属片，交给残酷骑士。 看着对方手里的目镜，企鹅人这下清楚地知道这些碎片原本是什么了。 「这到底什么？」他忍不住问。 「黑暗金属。」 出乎企鹅人的意料，这个明显不对劲的蝙蝠侠说出了答案。他将碎片收起来，按下了臂甲上不知道什么用处的按钮，继续说，「它能过滤掉暗能量和杂音，让人专注于某些更值得看到的东西……并且如果它足够多，还能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 随着残酷骑士的话音落下，企鹅人发现，眼前的景象出现了一瞬间的叠影，只是下一秒就恢復了正常，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企鹅人没有太在意，他现在更在乎残酷骑士刚刚说的那些话……不管是哪一句，都听上去和超能力药剂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 不等他继续追问，残酷骑士直接一句话结束了这个短暂的问答环节—— 「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 企鹅人还当自己要被抓回去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等等——！」 砰！ 枪声迴荡在庄园里。 阿尔文轻手轻脚放下被他放倒的管家，把人拖进一旁的空房间藏好，来到通往那间地下室的楼梯口，从腰带里拿出催眠瓦斯扔了下去。 无色无味的气体瞬间喷出。 做完这些后，阿尔文躲回刚刚的房间，贴在门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注意到枪声的不仅是他，还有庄园里那几个企鹅人的手下。几乎他刚一关上门，就听见脚步声急匆匆奔向了地下室楼梯的方向。 这下就算下面那个蝙蝠的冒牌货注意到了瓦斯，也只会认为是这些人做的。 等到脚步声经过后，阿尔文又破坏了楼梯两侧的壁灯，往楼梯上扔了十多颗小型触髮式地雷。 按理说，他不需要这么谨慎。刚刚他扔下去的催眠瓦斯才经过一次改良，现在甚至都不需要等待气体溢满下面的空间，只要吸入一点就足以让人昏睡过去。就算经过身体改造，或者长期药物训练，也无法完全免疫它的影响，可阿尔文的直觉却告诉他，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依旧精准又好用。 不到一分钟，枪声果然就再次响起。然后地雷被触发，爆炸声接连轰炸起耳膜，地面不断震动，阿尔文还听见楼梯、墙壁坍塌的声音。 可当爆炸声停下，没过没一会儿，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同时，一个背着枪的黑影从拐角延伸出来。 ——完好无损的黑影。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个世界的发展比我见过的所有世界都要差，即便是你们的蝙蝠侠，又或是这个世界最精尖的那些发明，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些过时的玩具。」 阴影中，阿尔文盯着拐角，直到一只脚迈了出来。 他顺着那只脚往上看，对上了一双今天早上才见过的钢蓝色眼睛。 残酷骑士此时也正观察着他。看到那张与蝙蝠电脑档案里，和目镜一起出现的男孩的脸，残酷骑士笑了一声：「你还想做什么别的吗——『阿尔文』。」 「还是说，你在等那些警察吗？在等戈登？」他用嘲讽的语气，代表咬重了警局局长姓氏的音节，「很可惜，他们过不来了。你们以为西郊那些无人机就是全部，但实际上它们只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诱饵，让你们踏入陷阱……并且，只要等天一亮，整个哥谭都会成为我的蝙蝠洞，就像在我的世界那样。」 「噢，那看来我们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阿尔文不认为这是什么难题。 即便他已经注意到，这个冒牌货悠闲得……像是完全不在乎之前那些炸弹和催眠气体一样，也仍然没有生出任何恐惧。 甚至，阿尔文感觉到抑制剂的效果在迅速褪去，有什么十分让他在意的东西就在这个冒牌货身上，而他打算抢过来。 残酷骑士扯起嘴角，轻蔑地笑了笑，举起枪对准眼前的让他感觉面熟的罗宾，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枪口炸开，绽出火舌，残酷骑士下意识松手，只见一枚蝙蝠形状的飞镖钉在枪口。 而就是这移开目光的几秒，阴影中升起灰黑的烟雾，那个孩子瞬间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第88页 残酷骑士只觉得这做法拙劣至极。 他习惯使用枪枝、炸药、飞弹这种杀伤性极强的武器，不代表他不擅长格斗。事实上，在近身格斗方面，他同样经受过多年的格斗训练，从僱佣兵、从杀手那里。 ——他精通杀人的技巧。 目镜需要熔炼才能修復，残酷骑士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于是，当他注意到身后那微不可查的细微声响时，回身准确地抓住了阿尔文，将人狠狠贯到地上，拔出了那把有着蝙蝠标记的匕首，刺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溅到手上。 残酷骑士却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当即把阿尔文朝楼梯的方向摔了出去。 轰！ 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肩膀上的微型炸弹，几乎炸断了他的手臂。伤口深可见骨，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啊，你果然也是死人。」 楼梯下传来阿尔文平淡至极的感嘆声。 「我讨厌死人。」 残酷骑士脸一沉，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阿尔文已经不在那里了。 但这一次阿尔文的行动很好判断——他只能是往下走。 还在指望着催眠瓦斯起作用？ 残酷骑士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缓步走下楼梯。 他早就注意到阿尔文之前就受了伤。刚刚那一下就算还没让他失去所有行动力，也不足以让他再次反击。 可出乎残酷骑士意料的是，当他走下去，就看到阿尔文捡起了一根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进手臂，一推到底。将里面的红色液体尽数注射进自己的血管。 那是……企鹅人贩卖的那种半成品？ 「这东西麻烦又讨厌，但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我觉得，这次应该不会太糟糕。」阿尔文将空掉的注射器扔到一旁，「而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残酷骑士只以为他是走投无路，才选择依靠这种副作用巨大东西，正想动手。 忽然。 他看见男孩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上咧出一个僵硬的笑。 看上去狂笑之蝠身边的那些罗宾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残酷骑士发现阿尔文没有发出那种古怪的、像是鸟类一样的叫声。 * 与此同时，哥谭市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之前犹如错觉般的叠影再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并且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久，仿佛一场真实、却又荒诞至极的集体幻觉。 天空中黑云翻滚，时不时划过紫色的闪电。 杰森看向不远处半空中那些无人机，戈登能够调动的所有警察几乎都被这些东西给围困住，并且显然对方还有把他们杀光的意思。 只不过它们的飞行和射击已经不再流畅，显然有什么人在争抢操作权限。 杰森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蝙蝠侠是怎么回事，哥谭又发生了什么——他已经自己观察过现在和之前出现的叠影，它几乎和现在的哥谭市重合，但很多地方又有微妙的不同。 就好像……一个拙劣的倒影。 而且很快，不仅仅是建筑，街道上也出现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人影。在过来的一路上，他甚至见到了一个、他妈的、「布鲁斯·韦恩」。 一想到刚刚见到的画面，杰森的表情就忍不住一阵扭曲。 即便现在「倒影」与「现实」无法互相造成影响，那些「倒影」城市中的人影表现得完全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暂时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海市蜃楼般的叠影在一点点加深，一点点变得真实。杰森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变成真实存在的东西。 不管是建筑。 还是人。 杰森收回目光，跳下楼顶。 他之前在酒馆打听枪枝走私的消息，就是为了把蝙蝠侠钓出来。 现在虽然出了意外，但也勉强符合他的计划。 蝙蝠侠现在应该和那个该死的邪教小子去解决这件事了…… 杰森看着固定在后座上的背包，心下有了决定，跨上摩托朝着钻石区的方向驶去。 如果他查出来的情报没出错的话，奥斯瓦尔德应该是把那些货放在了他的私人庄园里。 企鹅人的私人庄园有好几个。至于具体是哪个，杰森不太清楚。 奥斯瓦尔德一向狡猾且谨慎。没有蝙蝠电脑的情况下，他就算知道企鹅人用的安保系统里，留着蝙蝠侠设下的后门，也没办法很好地利用起来。 不过，刚刚的那些炮弹是冲着钻石区去的，那么也就是说，他现在只要从距离最近的找起…… 摩托车轰鸣着穿过街道，尾灯晃出一长条猩红的光带。 第43章 阿尔文在见到对方手里那个目镜时，就知道自己的过去一定和眼前这个冒牌货有关。 但阿尔文完全不在乎。 他不得已注射药剂，尽管这一次格外清醒，成功克服了撕咬、杀死什么的冲动，可副作用仍是让他维持着僵硬的笑脸。不仅如此，他身上还带着刚被对方揍出来伤，连药剂都一时半会儿修復不了，对方身上也被他炸出了一个窟窿——怎么看都不可能进行一场友好的对话，来让他得到想要的答案。 谁知，残酷骑士这会儿居然放下了一部分敌意。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第89页 他用着蝙蝠侠惯用的陈述语气问道。 奇怪的问题。 阿尔文莫名觉得这很好笑。 事实上，他现在不管见到什么都会这么觉得。 于是他又笑了两声。 「为了让你回归漫无止境的黑夜。huh，我在说什么呢。总之，简单来说就是——宰了你。」 残酷骑士盯着阿尔文看了两秒：「你还不清楚状况吗？你应该和我一起重铸目镜，然后找回你的主人。」 目镜。 一听到这个单词，阿尔文就知道这是需要问清楚的事。 不是因为好奇那些早已忘掉的过去，而是因为它似乎正在毁掉这个城市。 看着越发清晰的叠影，阿尔文没有套话的想法。等这个冒牌货只能像蠕虫一样趴在地上的时候，他会变得更加坦诚。 这远比套话来得简单直接。 阿尔文勐地冲上前，准备打断对方的嵴骨，就听见这只蝙蝠吐出了一个训狗用的单词—— 「bar.」 阿尔文勐地一停。 脑海中有个声音，和残酷骑士一起说出了这个单词。 两个声音重合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阿尔文脸上的笑扭曲了一瞬。他决定，先扯出这具尸体的肠子再考虑其他问题。 磅！ 药剂的强化作用下，残酷骑士猝不及防被打到墙上，目镜掉落在地。 阿尔文看了一眼，俯下身捡起。 可就在他触碰到目镜的一瞬间，过去那些模煳不清的噩梦一下子有了真实的景象—— 霉菌般堆叠的乌云压在头顶，蒙着一种绝望的灰霾，其间黑紫色闪电不断流窜。 而在这诡异的天空下，立着一座「工厂」。 一个又一个的孩子，目光呆滞，排着队走进升降机被浸泡到滚烫沸腾的绿色化液池中，像是玩具生产流水线上的半成品。 他们的脸大多数都很陌生。 但都穿着差不多的交通信号灯配色的制服。 罗宾。 罗宾。 罗宾。 …… 他们都是罗宾。 …… 在这场噩梦中，阿尔文无法挪动自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跟上队伍，距离那个毒池越来越近。 直到—— 一个不太一样的孩子用那带着尖爪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脱离了队伍。 嘘。 那孩子笑着说。 不要叫，我的小鸟。 阿尔文一次又一次在这句话中脱离噩梦。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隐隐作痛的后颈，和发出尖锐警报的直觉，让阿尔文对这个声音、这句话都产生了潮涌般的噁心，像是脑液被搅拌，腐烂发酵的霉菌被迫塞进嘴里，吞咽下去，还在胃里翻腾窜动。 阿尔文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左手死死捏紧目镜，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要将它砸碎。 轰！ 头顶突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霎时，天花板碎裂砸落，阿尔文下意识躲开，残酷骑士却在这时一脚踢在他嵴背上，将他留在了碎石下。 被药物加强、修復的**让阿尔文还保留着行动能力。 可当他推开身上石块，爬出废墟，突然听见机械的细微嗡鸣声从头顶传来。 阿尔文抬起头，看到无人机从外面陆续飞进来。 残酷骑士一步步从阴影中走出来。 「你背叛了我们，那么现在起，你将从猎犬沦为猎物。在我的蝙蝠洞里，被我追捕至死。」 「跑吧。」 话音落下，四周无人机亮起红色的光点，犹如一只只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狭小的地下室几乎没有闪避的空间，必死的局面下，阿尔文听见心跳再一次加快。他看着那双满是杀意的钢蓝色眼睛，发出一声嘲笑，然后松开右手的手指—— 轰！ 数颗微型炸弹将他脚下的碎石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勐烈的震动中，碎石横飞，热浪翻涌。阿尔文拉住不知道为什么重心不稳的残酷骑士跳了下去，任由肢体被子弹贯穿，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插进不少石砾。 下方是下水道，阿尔文将这具尸体的脑袋按进恶臭的浑水，抓过掉落在一旁的蝙蝠匕首插进他的脖子。 似乎是割断了声带，尸体再也没法用他熟悉的嗓音说出噁心的话，只能发出「呵呵」的嘶鸣声。 阿尔文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僵硬的笑多了点真情实感的愉悦，连背后追上来的嗡鸣也只是让他踩住了残酷骑士的手，然后再次将匕首下压。 砰！砰！砰！ 枪声在耳边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操作失误，阿尔文仅仅只是被贯穿了手臂。 可即便如此，残酷骑士还是抓住时机将阿尔文甩出去。 后脑撞到石壁，阿尔文咬紧的牙关里忍不住泄露出一声闷哼，今天体会过不少次的眩晕感，差点让他直接晕过去。 没等阿尔文重新站起来，残酷骑士已经拔出脖子上的匕首，抓起他的衣领。 尖锐的刀刃刺了过来，阿尔文抬起手刚要抓住。 忽然，残酷骑士动作一僵，刀刃无比突兀地停滞在半空。 晕眩感让阿尔文的反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浅淡至极的蓝眼珠转了半圈，扫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掉落在地的无人机，然后顺从直觉抬起头，看向头顶。 第90页 可刚做出这个动作，阿尔文就再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杰森拉上兜帽，跳下窟窿，把那个满身血的小子从尸体下面拖了出来。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目光冰冷，甚至手里的枪都保持着上膛的状态。 哥谭市还是原来的样子。他熟悉她的每一条小巷、街道。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穿过它们，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就在刚刚，他绕过监控，避开无人机，却没在附近街区的小巷找到蝙蝠车，反倒在另一个无人机聚集的地方，发现了一个似乎真的疯了的「罗宾」，和一个试图制止「罗宾」的……「蝙蝠侠」。 杰森一眼就认出那个「蝙蝠侠」是假货，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判断的依据和枪枝无关。 事实上，蝙蝠侠的枪法很好，甚至完全称得上顶尖。在不得不用上这项技能的时候，蝙蝠侠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就像三年前的那起邪教案一样。 但这个「蝙蝠侠」……他甚至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还在阿尔文炸开地面的时候，被他没有任何阻碍的射中了膝关节。 而且，他还杀死了企鹅人。 杰森看了眼地上仍然睁着眼的尸体，拖着昏迷的阿尔文离开了下水道。始终被紧紧抓住的目镜在地上不断磕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外面黑云翻滚，黑紫色的闪电仍然没有停下，随着叠影逐渐凝实，噩梦仿佛来到了现实。 杰森看了眼仍然出现叠影的建筑，和出现越发频繁的虚幻人影，正要把人扔下离开，结果才一松开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他回过头，毫不意外地对上一双结晶般的蓝眼睛。 这小子看上去比刚刚清醒了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下一秒—— 阿尔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来杀我的？」 「不错的直觉。」 杰森面无表情。 「一向如此。」 阿尔文脱掉已经鲜血淋漓的沉重外套脱掉，顺便还摘下了那个检测用的手环，然后才踉踉跄跄地试着站起身。 见此，杰森发出一声嗤笑。 「你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吗？」 「检测生命体徵和一些奇怪的金属成分。」 阿尔文耸耸肩，迎上那冷淡疏远的视线，故意无视了他话里的隐藏含义，直接照着字面意思给出了个回答。 「不，它毫无用处。」 杰森一把抓起阿尔文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透过这张脸看向那个他另外痛恨着的人。 他本来完全没有开枪帮忙的想法。 甚至还想拖延时间，把蝙蝠侠引过来。毕竟，直到被解下来之前，这个见鬼的手环都一直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可是。 没有。 杰森不自觉收紧手指，手背用力到浮出青色的血管。 「你一直距离终末那么近，可直到现在，蝙蝠侠也没有出现。甚至，你觉得我现在杀了你，他真的会有别的什么反应吗？不，他什么反应都不会有。他从来都没关心过我们……」没有关心过我。 从来没有。 这就是罗宾。 一个噁心的……笑话。 「那种东西有什么用，所有的事情我都能自己做好。」 阿尔文把人推开，明明满身的伤站都站不稳，处在明显劣势，却依旧与他锋芒相对。 「你是瞎了吗？刚刚就算没有你、没有蝙蝠侠，我也已经杀了那具尸体，最多是手上再多点伤而已。而且……」 「居然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聊了？」 第44章 「你应该更好一点，那样我打败你才有意义。」 阿尔文回身看向面无表情的杰森，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说道。 越是看着现在的罗宾，他对过去的记忆越是清晰。 那时候，他觉得就算是外面的世界，也不会和教团里有太大差别。最多就是人多一些，更加的无聊一点，只是心底的一点点莫名的希冀驱使他选择了逃离。 直到看见了那身在下水道里，异常显眼、也异常讨人厌的信号灯配色制服，那身他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应该穿在自己身上的制服。 听见了「罗宾」，这个怎么听都应该属于自己的名字。 就像遇到了……一个来自未来的、更好的自己。那是当时的他，连想都想像不出来的最好的样子。 好到唯有杀死对方，才能夺回自己，真正走进未来。否则即便离开了教团，也毫无意义。 哪怕在和罗宾产生交流后，他强迫自己把「杀死」改成了「击败」——他坚信自己是最好的，不这么做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又在之后的几年，尝试了罗宾提到的所有事，甚至穿上了制服，近距离观察了和自己有同样经歷的蝙蝠侠，也始终没有真正改变这个想法。 而现在…… 阿尔文停顿了一下，想到之前的绝妙解决办法，继续说：「跟我一起去阿卡姆，在蝙蝠侠从北极回来前，我们去杀了小丑。你会好起来的。」 「……」 杰森盯着着这个任性、自大的小子，讥讽地扯了下嘴角。 他完全想起来了。 这傢伙他妈的一点都没变，和当年完完全全一模一样。 「怎么了，没了奇怪的臆想，你就无法活下去吗？你可真是该死的可悲。」 第91页 杰森的话语犀利尖锐，表情和语气却平静至极。 甚至在说完后，安静的，没有做任何动作。阿尔文却仍是感觉到他的情绪晦暗无光。 不过不再是愤怒。 「我的事和你无关。」 而是仇恨。 「我会杀了他们，如果你碍事，那也会包括你。」 这将是一场復仇。 * 另一边。 北极，孤独堡垒。 随着最后一声轰响，与冰雪几乎融为一体的堡垒周围，由无数淡蓝色六边形的半透明屏障尽数崩碎。 星屑般的光点在天光中逐渐散去，最后消失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蝙蝠侠顾不上欣赏这奇异的景象，一言不发地跳上才修好没多久的蝙蝠翼，启动引擎。 就在屏障碎裂的瞬间，蝙蝠翼内置的电脑里，某个专门用于监测生命体徵的系统发出警报。警报声响了一下就立即停止，混在引擎声里，像是一次短暂的系统错误。 蝙蝠侠没有忽视它。 也许，在这之前不知道多久，罗宾一直在持续受到那些未知金属的影响，并且在刚刚，出于不知道的原因，恰好取下了手环。 或者。 最坏的情况，他已经…… 「布鲁斯，我跟你一起去。」 超人的声音从蝙蝠翼外传来，才摆脱氪石影响没多久的他声音还有些虚弱。 入侵者在孤独堡垒中设置下了陷阱，在蝙蝠侠走进那间房间时被一齐触发。 军械室里，那些过去超人从外星侵略者手中没收的高科技产品，成了入侵者阻拦、杀死他们的武器。 同时，超人饲养在动物园里的外星生物，也受到了严重影响，不管平时再怎么温顺，都变得异常狂暴起来。 他们花了几乎一整晚的时间来把动物关回去，并且解决掉那些武器。就算这样，外面还笼罩着一层明确针对了氪星科技的屏障。加上空气里到处飘散着氪石粉末，让他们即便能够从那些袭击中活下来，也无法立即离开。 显而易见，入侵者不仅了解目镜的特性与用途，还十分了解他们。 这让蝙蝠侠没有拒绝超人的好意，驾驶蝙蝠翼全速飞向哥谭市。 得到太阳光照射的氪星人情况迅速好转起来，没一会儿就已经能够用超级听力听见大都会与哥谭市的声音。 然后超人就注意到，哥谭市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许多杂音，大都会倒是一派平静，甚至他还听见了卢瑟在准备进行一会儿的记者发布会。 超人有些疑惑。 关于目镜的事，之前蝙蝠侠已经和他解释过，并且也提到莱克斯·卢瑟大概率也持有同样的未知金属——蝙蝠侠认为会是目镜的某一部分——超人猜测这一切都是卢瑟的阴谋，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放下怀疑。可现在……为什么出问题的会是哥谭市？ 在超人疑惑的时候，蝙蝠翼穿入云层，蝙蝠侠点了几下电脑屏幕，接通了和神谕的通讯。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联繫上你，」神谕说，「四个小时前，有人黑进了哥谭市的各项系统，包括蝙蝠电脑，我还没找到他，不过现在那些军用无人机已经全部停止工作，所以我想他已经被阻止了——你在哪？」 「回去的路上。你能进行反向追踪吗？」 「是的，我正在尝试。除此之外，他或许还做了什么。」神谕语气凝重，「这里出现了一些逼真过头的幻影，简直像是什么立体投影技术的宣传。」 「我很快就到。」蝙蝠侠停顿了一下，「罗宾怎么样了？」 「阿尔文？一小时前我们刚通过通讯，他很好。他找到了一些线索追过去了。我试过联繫他，但是到现在他还没给我回应——等等，爸……警局那边找到他了，」神谕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应该是在听警用的无线电，「阿尔文受伤了，不过不算严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晕倒了。他们正在把他送往医院。」 蝙蝠侠相信神谕的判断，稍微放下心来。 而当他到达哥谭市，见到比想像中更加真实叠影，就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晦暗的天空中，蝙蝠灯长久地烙印在云层上，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却不断被黑紫色的闪电割裂。 蝙蝠侠本来想先去警局，芭芭拉却再次传来消息。她在无人机里找到了一些线索。里面存着一条最终命令，这会让它们最终都去往同一个地方——下城区的一间工厂。 事实上，就算神谕没有找到这条命令，超人也在上空发现了不对劲。 工厂附近出现的虚幻人影大多都是孩子，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身上穿着几乎相同的罗宾制服…… 而工厂里，机器轰鸣，岩浆般金红色的铁水淌入一道道凹槽，将整个工厂内部都照得鲜红，还没走进去，就能感觉到那剧烈的高温。 「布鲁斯，」超人皱起眉，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戒备，「里面的是卢瑟。」 「我以为你说他在大都会。」 「——那只是个替身而已。」卢瑟轻蔑的声音从上方升降机边的平台上传来，「再加上一点点提前录制好的心跳声，就能骗过你了，氪星人。」 蝙蝠侠抬起头，只见卢瑟果然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绿色装甲，想也不用想，里面一定装着不少氪石。 第92页 「你想做什么，卢瑟。」蝙蝠侠质问。 「我只是想发掘出那些你因为软弱而抛弃的真相。」 卢瑟看向周围，那些金红的铁水一瞬间染上了其他颜色，穿过栏杆的孩子的身影渐渐地不再虚幻。 「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定也发现了它们的作用，不是吗？」 「不是那种肤浅的，引人堕落、腐化的力量，而是那种来自更深层的唿唤……来自黑暗深处的迴响。」 卢瑟语调高昂地炫耀着，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它在未来唿唤我、警示我，告诉我该怎么做！而我马上就要做到了！」 这一切本来是诱骗蝙蝠侠和超人的局，在发现蝙蝠侠得到了实验室档案的时候，卢瑟就意识到蝙蝠侠手中一定有着相同材质的金属物。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哥谭市居然出现了另一个「蝙蝠侠」。这个冒牌货表现得十分了解蝙蝠侠。还很明显知道蝙蝠会把金属藏在那里的样子。于是，卢瑟加速推动了这个局面，暗中帮了对方一把。对方也成功先一步比这个世界的蝙蝠咬上了诱饵。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方到现在都没有把蝙蝠侠拥有的那部分带过来。 一个蠢货。 想到这，卢瑟脸上的笑淡了淡。 不过他早就有所准备。 虽然那些金属是从未见过的元素，但他找到了将它催化的方法。这样即便数量不够，也勉强能够达成他想要的结果。 只是他始终没办法确定坐标，这就导致周围的叠影十分奇怪。像是数十个不同的「哥谭市」叠加在了一起。唯独这间工厂是特殊的。 它的叠影十分稳定。 卢瑟深信，这里就是门扉开启的正确地点。 「不，卢瑟，你只是疯了。」 超人沉着脸飞上去，勐地唿出一口气，将金红的铁水与所有运转中的机械冻结。 「住口！氪星混蛋！」 卢瑟沉着脸将炮口对准氪星人，绿色的氪石射线迅速蓄起，轰向超人—— 磅！ 超人掀起一旁的铁块挡在身前，却还是整个人被轰了出去，撞在熔炉上，将金属的熔炉撞出一大块凹陷。 卢瑟乘胜追击，跳下平台飞向超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你贫瘠的外星大脑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那是另一个世界！」 随着卢瑟话音落下，正在接近操纵台的蝙蝠侠注意到，周围虚幻的人影越发清晰，在身边又一个「罗宾」走过的时候，他几乎以为那个孩子有了实体，会撞上自己，下意识要做出避让的动作。 直到对方再一次穿过他，蝙蝠侠才反应过来，这一切暂时还只是一个不详的前兆。 操作台并不复杂，甚至称得上简陋。蝙蝠侠发现，卢瑟应该是将他拥有的那份金属扔进了熔炉。 他正要拉下操纵杆，停下这个疯狂的实验，却无端地听见了一个笑声。 蝙蝠侠抬起头，冷不丁看到上面阴影中，坐着一个不太一样的矮小身影——那是一个头戴荆棘王冠，披着黑色毛领披风的孩子。 对方有着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钢蓝色眼睛。他看着那些罗宾，脸上笑容邪恶，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像是某种鸟类的怪异叫声。 不等蝙蝠侠收回目光，下一秒，那双眼睛看了过来。 明明眼前的这一切都还只是虚影，并且很快连虚影都不再会存在。 蝙蝠侠却还是无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刚刚的一瞬间…… 他们好像对上了视线。 第45章 「cheer！cheer！cheer！」 似乎是注意到了蝙蝠侠一下子警惕起来的反应，那模仿着罗宾鸟的叫声越发轻快，却反倒更像是什么恐怖片的背景音。 不过，很快这个声音就淹没在卢瑟氪石装甲的嗡鸣声里。 注意到操作台的蝙蝠侠，卢瑟当即抛下超人飞冲过去。可还没飞出去一米，就被超人抓住腿部的装甲，狠狠摔倒地上。 磅！ 沉重的装甲坠入地面，激起漫天烟尘。 忽然，烟尘中亮起一道绿光。 短短一秒，只见装甲的炮口再次蓄起氪石射线，并直直击中超人胸口的「s」标记。 轰！ 超人撞到熔炉上，霎时，火星飞溅。 氪星人的体质让他不惧怕高温，倒是氪石射线让他痛苦无比。 像是被超人的举动激怒，卢瑟不再去管蝙蝠侠的举动，反倒是俯冲下去，抓起超人，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这一次卢瑟装备的氪石装甲，在指关节的部分有几根金属尖刺，短到几乎能忽略，别说是氪星人，对普通人来说都没什么威胁性。 然而，就是这么几根只剩下装饰作用的尖刺，居然在这一拳的作用下划破了超人的脸。 卢瑟看着那与人类一般无二的血珠，脸上露出有些狰狞的得意笑容。 「你来到这个星球，宣称是人类的救世主，现在该是这谎言被戳穿，你以死谢罪的时候了。」 阀门关闭的噪音中，卢瑟拳头再一次蓄起绿光，可这一次，他被一拳打飞出去。 磅！ 剧烈的撞击声中，氪石装甲胸前出现不自然的裂痕和凹陷。 同时，平台上的蝙蝠侠注意到，超人似乎十分痛苦地忍耐着什么。而这异常的表现，都源于刚刚那一拳。或者说，超人脸上那几道只是破了皮的伤口。 第93页 蝙蝠侠跳下去一脚踹在还想继续反击的卢瑟身上，抓住裂缝边缘，用力一掀—— 金属扭曲的吱嘎声刺进耳膜，蝙蝠侠面不改色抓起装甲内的卢瑟，把人整个拖出来。 「你做了什么。」 刚刚那一拳除了让装甲碎裂，也让装甲内部的卢瑟受了伤。 不过卢瑟的脸上没有半点挫败。 「我做了什么？我扯碎了他的伪装，蝙蝠！你确定不回头看看你的搭档怎么样了吗？」 蝙蝠侠当然知道超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两年他对目镜、对那种未知金属的研究不比卢瑟少，只是，装甲上用来划伤超人的不是那种金属——不完全是。 原先的金属远远达不到，仅仅几道划伤就影响人意志的地步。 「你用它们制造出了武器。」 蝙蝠侠冷着脸说出真相。 他几乎能够预见，卢瑟将这类武器成熟化，并提供给包括政府、罪犯在内的各类「客户」的情景。 「不然要像你一样吗，什么都不做？」 卢瑟轻蔑地说。 蝙蝠侠不想再和这个傢伙多说什么，一拳砸断了卢瑟下颌骨，让他彻底昏了过去，然后拿出氪石走向超人。 此时，超人强忍着破坏欲，听到有人接近，立即两眼通红地盯过去： 「离我远点！！」 面对氪星人难得的敌意，蝙蝠侠只是从腰带里拿出了抑制剂和专用的注射器。 「冷静。」 超人强忍着撕碎他的欲望，咬着牙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这可真及时，你腰带里真是什么都有。」 「你在浪费体力。」 看着抑制剂缓缓推进血管，蝙蝠侠没有太多乐观的想法。这是针对阿尔文的情况制作出的抑制剂，他不确定能不能对氪星人起作用，也不确定卢瑟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金属影响这么强。 好在，现实比他想的稍微好一点。 抑制剂渐渐生效。感觉到脑袋冷却下来，超人松了口气，虚弱地开起了玩笑：「你是指思考『你为什么没在腰带里装点幽默感』？我承认这确实有一点。」 说着，他往后一仰，靠在半坍塌的墙上，正对上一双钢蓝色的眼睛。 看着那熟悉的虚影，超人有些意外。 「那是你？」 「不。」 注意到超人的目光，那双眼睛弯了弯，好奇地观察着他，然后，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那双眼睛的主人有些不满意似的，孩子气地鼓起了脸。 「我不知道你小时候那么……额，活泼。」 「那不是我。」蝙蝠侠冷声再次否认道。 「好吧，我也觉得不是。」 蓝色童子军配合地说。 随着他话语落下，周围的虚影迅速淡去。 而在彻底消失之前，超人注意到那孩子的嘴唇动了动。 接着，一个稚嫩的嗓音混进了蝙蝠侠的声音里。 ——「我讨厌『蝙蝠』。」 他在这么说着。 * 这一次，卢瑟成功被送进了监狱，但是蝙蝠侠没有找到那些金属物。 也许融入了铁水里，也许是被彻底消耗掉了。蝙蝠侠不清楚。 在这之前，他和卢瑟一样发现了金属的某些特性——它似乎能够开启另一个世界的门扉。 蝙蝠侠认为这与阿尔文有很大关系。并且在查清楚另一个世界的情况前，他坚定地将这种金属与阿尔文进行了隔离。 然而这一次，他询问过超人，确定没有任何情报泄露，目镜仍然被人抢走……再加上卢瑟研究出的武器，蝙蝠侠有理由怀疑，另一个世界的人早就已经出现了。 天亮后，蝙蝠侠换下披风，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走进医院，跟着护士来到病房前。 「不用太担心，阿尔文的状况不错，如果愿意的话今天就能出院。」 护士这么安慰着，表情却有些犹豫。她看着身边的韦恩，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你真的应该让他伤完全好了再出门，这段时间也应该少一点极限运动。」 布鲁斯愣住：「什么伤？」 然后，布鲁斯就见到阿尔文的病例。 骨折、脱臼、尖锐物体贯穿伤……甚至还有，枪伤。 每一处都已经癒合了大半，只是……联繫起之前监测手环发出的警报，布鲁斯心中冒出来一个糟糕的猜测。 他合上病例，郑重地说：「我知道了，我会看好他的。」 说完，他推开门走进病房。 然后……一眼就见到阿尔文拿着那个金属护目，正在往自己头上戴。 布鲁斯脸色一沉。 「噢，早上好，布鲁斯。」 注意到进来的人，阿尔文动作一顿，放下目镜，打了个招唿，「我能出院了是吗？我不太喜欢待在这里。」 「是的。」 布鲁斯这么说着，却只是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表情依旧很严肃。 「一切还好吗？」察觉到布鲁斯糟糕的情绪，阿尔文疑惑地问，「卢瑟逃掉了？」 「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待在监狱里。」 「那另一个『你』呢？」 阿尔文说的是残酷骑士。 在被警察送进医院后没多久他就醒了，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他消失了，我会找到他的。」 第94页 布鲁斯看着阿尔文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说：「你昨天晚上受了很严重的伤。」 阿尔文立即明白过来，蝙蝠侠是想让他详细陈述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激动得一下子跳下床，跑到布鲁斯面前，一双眼睛洒进了日光，亮得惊人，嘴角也不自觉高高扬起。 「你绝对想不到我见到了谁！！」 「是罗宾！我们打了一架！他赢了！然后我们把你杀了——噢，不对，那个『你』早就死了。不过问题不大，我们打断了他的嵴椎！！」 阿尔文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起来，还忍不住跳了两下。 「事实上，是罗宾打断的。不过就算没有他，我也能做到这一点！噢，还有，罗宾走之前说要来杀了你！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了！huh！我喜欢这个世界！！」 他欢快的语气极具感染力，连周围的空气都活泼了起来。 布鲁斯却不为所动。 他只以为，阿尔文指的是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虚影，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入侵者，依旧沉着脸：「我告诉过你留在蝙蝠洞。而你出去了，还注射了那些药剂——你明知道那会让你失去理智。」 「我有把握冷静下来，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阿尔文叉着腰理直气壮的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得意。 可说完的下一秒，他就察觉到，自己的话让眼前的人产生了更多的愤怒。 「有什么不对吗？」阿尔文皱起眉，奇怪地问，「那个『蝙蝠侠』被解决了、目镜拿回来了、卢瑟成功进监狱……我保证那些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警察把我送进医院，你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我的精神也没有出现问题、甚至好得今晚就能参加夜巡——」 「不，你不能。」 布鲁斯一句话打断了他。 空气一下子冷却下来。 布鲁斯看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的男孩，继续给出命令： 「包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都被禁止穿上制服。」 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阿尔文依旧选择了接受。没有争吵，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反馈。 布鲁斯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次，阿尔文也明白了他这么命令的意图，并且会按照他的想法纠正自己。于是回到庄园后，布鲁斯直接进了蝙蝠洞，还没收了目镜和那几片残酷骑士从企鹅人那里得到的金属碎片。 整个过程，布鲁斯的情绪都是肉眼可见的差。 阿尔弗雷德看向身边没有跟着一起下去的阿尔文，面不改色地用他独有的腔调明示道：「需要一些早餐吗，阿尔文少爷？最近的棉花糖储量有点过多了，我想我需要有个人帮忙处理一下，不然它们只能被放进垃圾桶了。」 管家一向认为，即便从没表达出来，男孩也依旧具备着正常人应有的情绪，所以每一次，他都会提出类似的邀请。 阿尔文总是会感到不适应、反感，随着时间过去，才稍微好一些，但直到现在，也只是勉强把这当成一种免费的福利，顺势同意下来。 不过这一次，阿尔文没有这么做。 他仰起脸，朝管家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我很好，阿尔弗雷德，这他妈可是个死人都能爬出坟墓的世界！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的呢！」 说完，他转身径直走向大门的方向。 阿尔弗雷德疑惑地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目光在他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秒。 不知道为什么，那双手好像一直攥紧着没松开过。 「你要去哪，阿尔文少爷？」 阿尔文脚步一顿，回过头给了个笑。 语调是一如既往的轻快。 「只是出去走走。」 第46章 「也许，他只是出去走走……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迪克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勉强提起精神，对着听筒说道。 现在是早上九点钟。 两个小时前，他刚解决完泰坦的任务躺上床。还没睡醒，阿尔弗雷德就打来了电话，说阿尔文一晚上都没回去。 「我对此表示怀疑，迪克少爷。鑑于布鲁斯老爷发现，他买了去往纽约的机票。」 「什么？」 管家的话让迪克立即清醒了不少，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吧，我会去找他的。正好任务结束了……不过为什么阿尔文会突然……来一趟『单人旅行』？」 事实上，迪克想说的是「离家出走」。只是他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个词和「阿尔文」联繫起来。 这两年他没怎么回过庄园……实在是泰坦这边太忙，只有偶尔的通话中，他能从阿尔弗雷德口中得知，阿尔文和布鲁斯的关系很好，从来没听说过两人的争吵。 迪克记得上一次阿尔文给他打电话，还是因为好奇禁足的事。那时他还想着要不要开解，阿尔文就很明确表达了不在意，甚至替蝙蝠侠的行为作出了解释。 联繫起平时阿尔弗雷德的陈述，迪克总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不太正常，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阿尔文很喜欢蝙蝠侠和那身罗宾制服。 「和过去相同的理由，我想。」阿尔弗雷德说。 好吧，看来布鲁斯没有给出解释。 迪克抓了抓头髮，一边套上衣服一边回答说：「我会找到他的，别担心，找到后我会立即通知你们。」 第95页 又聊了两句询问了具体时间后，迪克没有再睡下去，放下听筒，匆匆洗了个脸，准备去找人。 结果刚一靠近卧室的门，还没打开，浓郁的甜香味先丝丝缕缕传进鼻腔。 迪克下意识警惕起来，悄无声息拧开门把手，将门隙开一条缝，看向餐厅里的人影。而此时，餐厅里的不速之客也恰好察觉到了什么，朝这边转过头。 「……」 「……」 「早上好，夜翼。」 「阿尔文！？」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迪克打开门，用力抹了把脸，浑身肌肉放松下来。 显而易见，和上一次一样，他的养兄弟从窗户翻进了他的房间，区别只在于上一次是韦恩庄园的卧室，这一次是公寓。而他也再一次差点把对方当成闯入者，差点打起来。 ——不。 他们已经打过了。 一想到之前的事，迪克就觉得有些无奈。 所以走窗户是什么义警式的时尚单品吗？ 迪克不知道阿尔文为什么不用更加正常的方式「拜访」……就像是故意的，一个恶作剧。 好吧，有点危险的恶作剧。 他看着阿尔文的手从后腰上的匕首上松开，心中进行更正。 一转念，迪克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这种单词一向和阿尔文无关。而且，就连蝙蝠侠和他自己都常常会用这种方式进家门。 他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我不知道你会来。我是说，如果你提前通知了，我可以去接你——你在做什么？」 阿尔文顺着迪克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眼碗里的蜂蜜：「噢，我动了点你冰箱里的存货，希望你别介意。顺便一提，你的那份在厨房里。」 「谢谢，不过我早上不太想吃甜的……」迪克说着，走进厨房想给自己重新准备一份，就注意到了一个被锡纸包裹起来的餐碟，和蜂蜜甜香味掩盖下的那一丝…… 「荞麦煎饼？谢谢！」 迪克惊喜地扬了扬眉。 「不用谢。」 阿尔文头也不抬地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所以，发生了什么？」迪克坐到阿尔文对面，看了眼他脸上的表情，觉得事情可能与阿尔弗雷德形容的有一些偏差。 「别担心，过几天我会回去的。我只是趁着被禁足了，到处走走。」 阿尔文不意外夜翼知道这件事，毕竟他是当着阿尔弗雷德的面离开的家门，也是正大光明地买了票，压根没想瞒着蝙蝠侠。 「至于禁足……我弄伤我自己了。你知道的，蝙蝠侠在这方面总有点敏感。」 说着，阿尔文还耸了耸肩，看上去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迪克注意到，他到现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连那碗没多少牛奶的蜂蜜都没舀几勺。 看上去和平时大相迳庭。 「嘿，你不用这样。在这里说的话，是不会被布鲁斯知道的。所以……说说吧，我很想知道你的看法。」 迪克知道阿尔文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性格，但现在的他实在有些反常。 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 阿尔文掀起眼皮看了夜翼一眼。 「我的想法？」 他抬了抬下巴，毫不留情地说。 「我的想法是，布鲁斯·韦恩，aka蝙蝠侠，是个没有契约精神的资本家。」 迪克一哽，有点哭笑不得。 「你认真的？」 说真的，这问题不用问，他觉得阿尔文的语气认真极了。 「是的，说好了当罗宾，但我绝对没有罗宾做的事情多。甚至一半时间都在听他说他的命令清单。」 阿尔文没有任何停顿地说完了这一长串，才露出进来后的第一个笑。 「huh，不，只是开玩笑。我对这个没什么意见，我的课程还没学到经济学的部分。」 他舀起一勺蜂蜜塞进嘴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你说我有什么事能来找你——前天晚上的案子你应该听说了一些，事实上，它跟我有关。」 阿尔文看着那张带着友善笑容的脸，随着自己的话皱起眉，停顿了一下，又说：「好吧，看来布鲁斯没和你提过。总之，我会被禁足，是因为违背命令用了一些副作用很大的药物，这让我现在不太方便和『蝙蝠侠』待在一起。」 迪克不认为阿尔文在说谎，但还是觉得十分离谱：「什么副作用？」 「hmmm，这不是重点。」阿尔文摆了摆手，「重点是，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或者说，一些画面。」 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阿尔文的语气仍然很随意，迪克还以为是他在教团时的过去，只不过是随着时间过去，被遗忘了一部分，而现在又想起来了而已。 可阿尔文接下去的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觉得，我应该见过一些……『蝙蝠侠』。」 阿尔文皱起眉，艰难地将最后的名词改成了复数形式，这次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 迪克没有立即否认他的话，只是问：「你说你想起了一些画面。就是指这个吗？」 「不，那些无关紧要。」 「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而已。」 阿尔文语气随意地说着这样的话，眼睛却垂了下去，嘴唇也不自觉微微抿紧。 第96页 迪克微微一怔。 或许阿尔文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在……难过一样。 「教团？」 迪克放轻了声音问。 「不，更早一点的。」 阿尔文考虑到接下去的话题，试着给了个解释。 「我没有记起来太多，事实上。只是一些闪回的画面，哥谭市的一些建筑，天空……还有蝙蝠镖。」 都是很简单的画面。 对于非常了解哥谭市的两人来说，甚至不需要过多描述，短短几个关于地点、建筑物的名词，两人脑海中就能出现大概的印象。 但它们之间没什么关联性。 就像他刚刚说的一样，它们毫无意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画面带来的……情绪，始终让阿尔文有些不舒服，神使鬼差地加上了最后一句。 「——但是没有蝙蝠侠。」 就像是突然消失了。 「哥谭警局。」 「中央公园。」 「犯罪巷。」 「韦恩塔。」 「韦恩集团总部。」 「怜悯桥。」 「……」 一个又一个名词从阿尔文嘴里吐出来。他的语气平静至极，语调也没什么起伏。而在这之下，是一个孩子，在过去穿过街道，穿过整座城市，一次接一次奔向这些地方，试图找到什么。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阻止他继续下去。 街边突然爆炸的消防栓；近在咫尺，前一秒还完好无损，下一秒就毫无徵兆地坍塌的建筑物；还有商店不自然炸裂的玻璃橱窗…… 有什么像空气一样挥之不去，每一次唿吸肺部都好似被烧灼。 然后。 「蝙蝠镖应该是突然出现在街上的。就这么很不自然地，掉在那里。」 漆黑的。 冰冷的。 锋利的飞镖。 「上面有一些干涸的血。」 没有任何註脚或是旁白作为解释，但又好像已经说明了全部。 有人战斗。 有人死去。 抱着全部的骄傲、自尊，和对父亲、对这座城市的爱，成了恶魔餐桌上一盘无味的甜点。 天空中一片漆黑，一只蝙蝠飞过苍白腐臭的圆月。 …… 「大概就这样，没什么意义。」 阿尔文回过神，平淡地总结道，低头又舀了一勺蜂蜜。 就好像……明明血液在那层皮囊下，正以呜咽的节奏汩汩流淌，他却因为摸不到伤口在什么地方，深信自己仍然完好无损。 一时间，迪克找不到任何足以作为安慰的单词。 阿尔文的话还在继续。 「那天晚上的案子里就出现过一个『蝙蝠侠』，想起这些片段后，我隐约觉得过去应该见过他。不过我拿不出证据。」 他放下勺子，直切正题。 「现在卢瑟进了监狱，我想趁这个机会查一查他的实验室。」 第47章 「等等！另一个『蝙蝠侠』？」 迪克瞪大了眼睛。 「这和卢瑟有什么关系？」 阿尔文这才想起，夜翼还没了解过案子的详情。他放下勺子，用尽量简短的话陈述了一遍，顺便也解释了一下那些金属的事。 整个过程中，他的语速偏快，说的话也十分跳跃，只比刚刚稍微好一点。 阿尔文有点心急，迪克心想。 从案子结束到现在，前后只过去了一天时间。而且听阿尔弗雷德的描述，阿尔文回到庄园没一会儿就直接离开了。 不过这很正常。迪克十分了解这种心态。 过去托尼·祖科的案子，布鲁斯也是这样将他排除在外，独自解决。那时的他和阿尔文一样，也选择了擅自行动，甚至还连夜翻出韦恩庄园。 「你打算怎么做？」迪克问。 「找个专业人士——你是他的队长。」 「你是指维克托？」 迪克不意外阿尔文的回答，只是…… 「你应该清楚，就算不相信你的『直觉』，布鲁斯也会这么做的，对吧？他不让你参与进去，是因为他很清楚，在面对自己的过去——尤其是不那么美好的过去时，一个人会受到多大的影响。他经歷过这种事。很多次。」 「也正因此，他同样清楚，我们都很难对过去视而不见。」 阿尔文高高扬起眉，十分意外：「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会点头，只要我提出来了？」 「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但你还没尝试过这个，不是吗？」 迪克不认为布鲁斯会不留情到这种地步，除非…… 他忽然想到，刚刚被阿尔文含煳过去的「副作用」，正想细问，就注意到阿尔文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处坍塌的废墟，从残存墙壁的形状，和压在碎石下损毁严重的装饰画和一些焦黑的金属器具上能勉强看出，废墟原本是一座价格昂贵的庄园。 「这是什么？」迪克问。 「企鹅人的庄园。」 阿尔文回答道。 「我会尝试你说的方法，和蝙蝠侠好好谈谈。但我觉得，有件事你应该知道——昨天蝙蝠侠告诉我，那个『冒牌货』消失了，我有些好奇，在来之前先去查了查。结果就发现了这个。」他点了点照片，「我记得很清楚，离开的时候它还是完好的——至少从外面看上去还算完好，但从我晕倒的时间来算，不到3个小时，它就变成了照片上这样。」 第97页 「你觉得有人带走了那个『蝙蝠侠』，用这种方式掩盖痕迹？」迪克表情凝重地接上他的话。 阿尔文点点头：「时机很巧妙，不是吗。监控被破坏，大部分电网也陷入瘫痪，没什么能比这种情况更适合潜入的了。」 「我知道蝙蝠侠总是有办法的，但这很难不让人担心。」 这话一说出来，阿尔文就知道夜翼一定不会再拒绝。他能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情绪一瞬间紧绷起来，像是竖起了浑身的刺。 夜翼未必没有察觉到他有其他目的，可所谓「家人」，最终就是会变成这样的拖累。 阿尔文近乎轻蔑地想着，并将心底那一丝不舒服彻底抹平。 他说的确实是自己的想法，至少在得到照片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 或许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抑制剂没有很好地起效，随着脑海中出现哪些闪回的画面，阿尔文越来越觉得自己过去真的见过几个……甚至好几个「蝙蝠侠」，也越来越难以克制住对「蝙蝠侠」的恶意。 就好像，「杀死蝙蝠侠」已经成了某种镌刻在骨血中的本能，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现在的想法。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说出这些话的目的，是真的想让夜翼帮上蝙蝠侠，还是因为，直觉告诉他仅仅只是「蝙蝠侠」的布鲁斯·韦恩更加不可控，所以不想让这位现任老闆放弃这个看上去毫无必要的身份。 但不管怎么样……他需要做的事情都一样。 「总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我怀疑那个蝙蝠侠被卢瑟的人带走了。」阿尔文看着夜翼深思的表情，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于是收起照片，站起身准备离开。 「嘿。」迪克把人喊住，「你要去哪？」 「回去。」阿尔文两手往兜里一插，「刚刚你出来前，我听见电话铃了，是阿尔弗雷德？」 由于阿尔文过去良好的信誉，迪克没有怀疑，只是问：「是的，需要我送你吗？」 「很贴心，不过还是算了。」 「好吧。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迪克深知，在成立泰坦后，他和布鲁斯的关系一直很僵硬，尤其在杰森死后，如果阿尔文不说，那他绝对又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会知道这件事。 「那就别告诉阿尔弗雷德，我的早餐是什么。」 阿尔文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寓。 「砰」的一声。 公寓的门关上。同时，离开夜翼视野的阿尔文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 之前他说要调查卢瑟是真的，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到需要人帮忙的地步。 ——他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 企鹅人得到的那些被当做毒品的半成品药粉，来源暂时还没查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这一次出现的时间很短，绝对没有时间流出哥谭市。 然而，在来这间公寓的路上，他见到了十分有既视感的景象——几个年轻的男人用着明显不太顺手的超能力进行抢劫。 阿尔文本来没有在意。 这起抢劫很快就被制止了。在麻醉弹的作用下，罪犯晕倒着被铐上手铐，抬上押运车。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结果，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一股……用夜翼把蝙蝠钓出来，再把他们都杀了的冲动。 阿尔文这才意识到，同样的东西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当即跟了上去，准备抓个幸运儿「问一问」，结果发现，有人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那辆警车还没开出多远，被一辆黄色的像是校车一样的大巴截停了。 紧接着，在警察反应过来前，几声枪响，他们就晕了过去。接着，几个身形相差巨大，穿着戏服的人从大巴士跳下来，带走了押运车中的囚犯。 阿尔文认出了之前开枪的那个，他的照片在蝙蝠电脑的犯罪档案里出现过。 小弗洛伊德·劳顿，aka死亡射手。 而且，大巴上还有一个全身笼罩在破旧斗篷里的身影，那个傢伙比其他人的体型都要大，唯一暴露在外的爪子上满是灰色的鳞片。 阿尔文对这特徵印象深刻。 只是，杀手鳄应该还在监狱。并且在他离开哥谭前，监狱方面没有任何警报。也就是说，要么是有人买通了监狱上下，然后僱佣了这些人，要么……就是上级命令。 这些人的关系明显很差，阿尔文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在大巴上贴了个定位器。 现在定位在纽约州附近，他要做的就是跟上去。 …… 两个小时后。 公路旁的一间餐厅里。 阿尔文刚一进去就听见了几乎要掀开屋顶的争执声。 「见鬼的——！她说过只要干一次活就放我出去！」 「事实上，沃勒说的是『减刑』……」 「噢，瞧瞧，多听话的一条狗！」 「吼——！」 他们看上去应该是行动失败了。阿尔文余光注意到他们有些灰头土脸，身上的制服也出现了破损的痕迹，停在外面的那辆大巴，也有好几面玻璃彻底碎了。 不过……「减刑」。 所以是上级命令。 阿尔文点了杯奶昔，又坐了一会儿后，跟在「老熟人」身后去了餐厅旁边的公共卫生间。 还没走进去，里面的血腥味就溢了出来。 第98页 阿尔文推开门，看向那只正在吃人的鳄鱼。也许是闻到了人肉味，那只非人的黄眼珠几乎在门被推开一瞬间盯了过来。 杀手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声，显然一个人还不够填饱他的胃。 「服务生真是危险的职业。」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感嘆了一句。 杀手鳄的牙关狠狠咬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有那只仅剩的眼睛时刻流露出近乎狂暴的食慾。 这傢伙几乎没有理智了。 意识到这一点，阿尔文有些疑惑，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在刚刚的失败中，这些人直面了那种半成品药物。 怪不得刚刚听到的吵架声那么响。 「你想吃了我？这么做可解决不了问题。」 他走向神志不清的野兽，脸上习惯性地露出温和的笑意。 随着距离拉近，野兽的唿吸越发粗重，眼睛也微微发红。 「吼——！」 杀手鳄完全没听阿尔文说了什么，直接扑了上来就要吃掉这块送上门的鲜肉。 可还没咬下去，脖子上忽然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几乎要把他整个点燃的食慾迅速褪去，身体也不再充满狂暴的力量。 接着，一个还在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响起。 「感觉好点了吗？」 杀手鳄没有松开爪子，食慾依旧存在，不过和刚刚相比，已经好了很多。他已经勉强能够忍耐下来了，只是这个小子给他注射的东西…… 「你是卢瑟的人。」 ——你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阿尔文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刚刚那半管抑制剂也不太算浪费。 「很高兴能帮到你——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吧？」 黄眼睛微微眯起，野兽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可药物的作用还多少有些残留，让他有点难以集中精神去思考什么。 这让杀手鳄再一次暴躁起来。想到刚刚的挫败，他发出一声低吼，咬牙切齿地大骂： 「该死的沃勒——」 「huh.」 阿尔文发出一声轻笑，故意继续刺激着杀手鳄的情绪。「这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是你产生了贪婪和软弱的情绪，答应了她的条件。」 阿尔文猜测这只鳄鱼身上会有定位器之类的东西。那么，只要接下来他们之间发生点内讧，让外面几个还没摆脱药物影响的傢伙「行动」起来，他就能得到一些他们找到的线索，甚至是「成果」。 杀手鳄的反应没有让阿尔文失望。他勐地一拳砸在墙上，墙壁瞬间出现一个窟窿。 「闭嘴！！她什么都没说，就把他妈的炸弹放进——」 轰！ 话音未落，鳄鱼的脑袋毫无徵兆地爆炸。 血肉溅了满墙。 没有头颅的躯壳晃了两下，最终轰然倒在血泊里。 阿尔文面无表情地擦掉脸上的碎肉，转过身，看向卫生间门口带着通讯器的男人。 第48章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秒，然后死亡射手僵硬地开了口： 「……usfws。我们来负责处理逃跑的……野兽。」 他的表情紧绷，语气也十分僵硬，一看就是在说谎，估计还忍耐着动手的冲动。 阿尔文很想夸一句「不错的尝试」，再顺便提醒这位十分出名的罪犯先生下次换一个藉口——野生动植物管理局不负责抓捕人形鳄鱼。不过考虑到他这么努力说谎，避免造成骚乱，阿尔文就打消了这个绝对会让他动手的想法。 「……真见鬼。」 阿尔文装作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连身上溅到的血都不敢管，快步离开卫生间。 他已经知道他想要的信息了。 刚刚鳄鱼提起的那个姓氏，再加上组成这个小队的几个成员，答案就很明显了——「自杀小队」。 阿尔文记得关于这个代号的档案，他们由罪犯组成，为政府干一些高危任务，二战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队伍，最近几年第一次出现……好像是解散前的那段时间。阿尔文记不太清，蝙蝠后来似乎调查过他们，但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所以政府方面也已经发现了这种金属，还在想方设法得到它。 也许他们之后会去哥谭市…… 正想着，阿尔文感觉到后脑勺突然被抵上一个硬物。接着，死亡射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抱歉，你暂时还不能走。」 阿尔文能确定他的枪还只是威慑作用，目前暂时没有上膛。也许是觉得在他转身之前，完成一个小小的上膛动作不是什么难事，或者是想避免自己扣下扳机。 阿尔文没因为这种程度的轻视感到愤怒，他现在没穿制服，还做了伪装，怎么看都只是个不太走运的倒霉蛋，轻视才是正常的。 真可惜，他正好被训练过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我抓到他了，然后要做什么……什么！？」 死亡射手一下子握紧了枪，如果不是还没上膛，他这会儿已经扣下扳机了—— 之前弗莱格给他们提前提供了抑制剂，这让他们足以活着脱离那间该死的实验室，而不是在里面任由药物撕碎他们的理智，自相残杀。可抑制剂的效果并不好，除了让那些莫名其妙的超能力消失外，抑制剂只勉强让他们的理智保持着及格线上下。 第99页 该死的。 死亡射手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有违抗指令。他不耐烦地挂断通讯，一把抓住阿尔文的手腕，准备在自己忍不住开抢前将人压出去。 「算你倒霉，小子。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阿尔文笑了笑。 「噢，没关系，该道歉的是我。」 「什么？」 砰！ 一声枪响突兀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惊动了还在餐厅座位上的迴旋镖队长和**。 两人赶过去，就见到死亡射手扛着个高大的黄头髮男人走了出来，径直走向餐厅外。 「哇哦，这傢伙怎么惹你了？」 开口的是迴旋镖队长，他的澳洲口音听得有些难受。 「不，他什么都没做。但上校刚提出来的要求，现在他是我们任务之一。」死亡射手头也不回地说。 迴旋镖队长注意到这傢伙的声音有些哑，而且那个黄头髮的男人……他啧了一声，握紧迴旋镖跟了上去。 那个该死的药粉让他们几个人的脑子都有些不清楚，尤其是那只鳄鱼。现在它估计已经被炸了脑袋，迴旋镖队长拒绝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能尽量放空脑子，并且期待回去之后沃勒能够给他们提供一些解毒剂之类的东西。 只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在上大巴之后立即反应过来，这个「死亡射手」有些不对劲。 「嘿，伙计，你什么时候跟我差不多高了？」 他下意识问出声来，才说完就立即意识到不妙，结果刚举起迴旋镖，周围就迅速升腾起烟雾。 金属的迴旋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死亡射手」嘆了口气：「这点我也很困扰，但我想过两年就不会了。」 话音落下，迴旋镖队长整个人倒了下去。 至于一旁的**，则没有任何反应。她显然状态是最差的，似乎为了不让她到处制造爆炸，给她注射了什么镇静药物，连刚刚迴旋镖队长说了那样的话，她都像是没听见一样。 阿尔文把他们挨个绑起来，挨个进行了一次搜身，毫不意外地在迴旋镖队长身上找到了一枚金属碎片。 摸上去和目镜的触感一模一样。 「好吧，看来你们之前的行动是成功的。」 阿尔文把碎片塞进死亡射手的制服腰带里，然后就这么开着这辆校车，朝那位弗莱格上校发来的定位驶去。 定位不算太远，至少在催眠瓦斯用完前，阿尔文就接近了最终目的地。 阿尔文本以为目的地应该是在某个军事碉堡或者美梦监狱，可出乎意料的是，定位的地点居然是一处峡谷。 看着修建在峡谷深处岩石里的实验室，阿尔文跳下大巴，扛起真正的死亡射手，徒步走了过去。 弗莱格上校并不在那里，甚至他都没有见到沃勒。反倒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站在金属隔离门前，和一旁的军官说着什么。 一切奇怪到像是一个圈套。 但如果只是想杀了他，那么在餐厅那边的时候就能让自杀小队的人动手，甚至不需要炸了杀手鳄的脑袋。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抓个身份只是毒贩的未成年？阿尔文认真回想了一下伪装的那张脸，确定没有任何值得政府注意的内容。 如果是发现了他的身份，那就更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了——不管是「布鲁斯·韦恩的被监护人」，还是「罗宾」。 注意到阿尔文走过来，其中一个研究员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赶紧带他进去！」 他焦急地催促道。 他们看上去似乎都不知道死亡射手遇到了什么人。要知道就算他现在给小弗洛伊德·劳顿做了伪装，他们的身形也依旧相差很大。 阿尔文一言不发地扛起男人走进实验室，心中疑惑越来越深。 也不知道这些人等会儿会对劳顿做什么。 「愿圣光保佑你。」 面具下，阿尔文无声地说了句。 * 另一边。 夜翼再次联繫上了闪电侠，担忧地问： 「钢骨的情况怎么样？」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通知完蝙蝠侠，毫不意外地被勒令不许插手这个案子，接着就发现钢骨始终没有回覆他的通讯，和队友一起到处找了个遍，最后闪电侠发现，钢骨居然晕倒在了自己家里。 作为吸收了红屋中所有高科技的生化人，维克托的忽然晕倒绝对不是普通人生病之类的小事，于是闪电侠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维克托父亲所在的星辰实验室。 「是病毒。」 通讯另一边，沃利·韦斯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解。 「听说是一串让他陷入混乱状态的病毒，不过他暂时没有大碍——等我一秒。」 什么病毒能影响母盒？夜翼正想着，闪电侠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好了，我到他家了。让我瞧瞧……hmmm，电脑是开着的，我想他失去意识前应该在完成什么东西——我把电脑上的东西发给你。」 不到一分钟时间，夜翼就收到了一个奇怪的文件，文件里是无数符号、字母、数字。 「是代码。」 夜翼说。 「有什么想法吗？」闪电侠问。 「它应该是一个未完成的程序，钢骨留下它应该是为了……」 夜翼试着将它运行起来。 第100页 「为了什么？」闪电侠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下文，忍不住追问。 「不，没什么。我会继续试着从里面找到一些线索的。夜翼下线。」 夜翼抿着唇挂断通讯。 此时，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程序已经运行完成，六个无比熟悉的大写英文字母清晰排列在上面—— 「……batman？」 实验室里，阿尔文看着面前屏幕上的蝙蝠标记，有些意外。 和外面比起来，实验室内部几乎没有任何防备，阿尔文一路上都没遇到看上去像是警卫的人，可当带路的研究员将他带到其中一处走廊后，开启隔离门的电子屏幕上就出现了这个极具代表性的标记。 「噢，是的。」 研究员推了推眼镜，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之前我们接收到一个明明受到致命伤，身体所有细胞也都已经死亡，却还能活动的『蝙蝠侠』，相信我，当时我和你一样惊讶。」 「……是吗。」 所以那个冒牌货现在就在这里。 头罩下，阿尔文的表情淡了淡。 研究员并没有听出来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你不懂，他简直是个奇蹟！或许是魔法，又或者是某种奇妙的药物。不管是什么，我们正在试着解开他身上的谜题——」 「所以你们想要个活体实验？」 「什么？」研究员一愣，连忙辩白道，「我没听说过这种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令……不过我能保证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们这里可是正规实验室！」 阿尔文反应平淡地用鼻音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后颈隐隐有些灼痛。直觉也发出近乎尖锐的警报。 可同时，先前一直克制住的杀意也在不断翻涌。 面前的隔离门打开，阿尔文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上早就已经上膛的枪，跟上研究员的脚步。 研究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阿尔文尽量去听清他的每个单词。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无比简单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困难。 不过阿尔文至少听明白，现在这些人似乎还不知道真正的蝙蝠侠的面罩下，是一张布鲁斯·韦恩的脸。 ——也许那真的是一个冒牌货。 阿尔文无所谓地想着，然后在研究员打开最后一道门的同时，扔下肩上的劳顿，抬起枪，直接对准实验台上扣下扳机。 砰！砰！砰！ 「等等！你做什么——」 枪声中，研究员大惊失色地抓住阿尔文的手臂，试图阻止。 阿尔文随手将人推开，眼睛也不眨一下又朝里面扔出几个炸弹。 轰！ 几乎同时响起的爆炸声中，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吞没了整间实验室。 阿尔文这才回答了研究员的问题。 「显而易见，我在送死人回家。」 研究员愕然地看着眼前带着头罩的男人，期期艾艾地说：「可可可是，里面、还还有……」 「还有其他人？」 阿尔文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头罩上，红色的夜视镜反射着金色的火光，却只能让人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冷。 见研究员哆哆嗦嗦点了点头，他发出一声怜悯似的嘆息。 「那就，愿圣光保佑他们吧。」 第49章 「够了。引爆炸弹，准备好直升机，去实验室。」 某个军事基地中，阿曼达·沃勒冷漠地发出命令，转身走向停机坪。 两年前，政府意外得到一种未知金属，一直在秘密进行研究。直到卢瑟在哥谭闹出那场巨型「立体投影表演秀」，他们意识到这种金属太过危险，于是，沃勒派遣自杀小队潜入哥谭市，将金属带回。 只是蝙蝠侠快了他们一步，小队没有带回金属，反倒是带回了另一个……至于卢瑟的实验室，他们也去进行了调查。因为卢瑟入狱的关系，实验室有人拿那些半成品药物当做毒品高价卖出，所以很快找到了线索。 可当他们过去的时候，发现实验室的情况比预想的危险——不是警卫和安保系统，而是金属本身。 即便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也收效甚微。 抑制剂的作用比想像中要小很多。 不仅如此，在杀手鳄失去控制后没多久，自杀小队全员失去了定位信息。 沃勒本以为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出逃，直到她发现，本应该在实验室那边进行接应的弗莱格上校，也失去了联络。 至于实验室……它是一切的根源。 就在刚刚，他们发现实验室之前传出的信息都是伪造的，系统早就遭到了入侵。 沃勒表情越发难看。偏偏就在这时，一个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传出。 「沃勒，不管你想做什么——停下。」 「这是军方专用的通讯频道，应该停下的人是你，蝙蝠侠。」沃勒毫不留情地说。 就算他们过去合作过不止一次，甚至她早就查出那张面罩下的脸是谁，也代表不了什么。她现在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叫「蝙蝠侠」的傢伙。 「你应该和另一个人说这句话，在你把他带走的时候。」通讯另一边，蝙蝠侠回敬道。 他看向峡谷中那间彻底封锁的实验室，和周围仍旧蒙在鼓里，把守在周围的军队。 第101页 「金属和『蝙蝠侠』被你们放在哪里。」 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就发现炸毁企鹅人庄园的是**，那是个能将触碰到的一切东西变成爆炸物的女人，并且就在几个月前，她被关进了美梦监狱。 那么她为什么突然出狱，又为什么会来哥谭市，是听了谁的命令就一目了然了。 不管是政府与卢瑟进行了合作，还是政府也得到了那些金属，都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之后，神谕帮助他一起解决了卢瑟留下的烂摊子，并且调查卢瑟的秘密实验室，毫不意外地发现，自杀小队同样在调查它们。 于是，蝙蝠侠入侵他们的通讯频道，想了解他们要把金属送到哪里，阻止这项研究，结果却发现，通讯对面只不过是一个合成出来的声音，并不是阿曼达·沃勒，或是她手下的瑞克·弗莱格上校。 「这是军方机密，我不会告诉你。」沃勒拒绝回答蝙蝠侠的问题，「我会带人解决这个问题，不需要超级英雄出面。」 「你最好没有在指望周围驻守的军队。那种金属能够让人堕落、腐化，潜移默化地影响意志，那个『蝙蝠侠』无比清楚这一点。我猜你的人都已经受到了影响。」 沃勒脸一沉，意识到蝙蝠侠说的很有可能是事实，没有再犹豫：「就算我告诉你，你也进不去。实验室周围不仅有军队，还有我们最新研发的雷达，等我过去，我会告诉你——你在做什么？」 沃勒敏锐地注意到，通讯器里传出一些奇怪的动静，以为出现了什么别的状况，警惕地问。 过了大概两三秒，才再一次传出那个熟悉的低沉嗓音。 「已经进去了。告诉我详细位置。」 蝙蝠侠说着，将最后一个被他打晕的士兵放到墙边。 「……」 沃勒心底暗骂了一句当初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被任何人入侵的研究员。 「在b4区最底层走廊尽头的房间。」 蝙蝠侠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通讯。 相比起外面还算有些麻烦的雷达和军队，实验室内部称得上毫无防备。 b4区几乎在整个实验室最深处，可一路上他却没见到多少士兵或是警卫。而且他注意到，这些人的表情都很正常，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很普通地聊天、做实验、记录数据。 只是，当蝙蝠侠试着用他们的电脑找出实验数据，了解具体情况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的研究都与金属没多少关系。 就好像……他们每个人都负责流水线上的一环，分别制作一台大型机器的某个零件，可没有人知道这个零件属于哪里，它又应该和其他零件怎么组装起来。 蝙蝠侠压下心中疑虑，关上电脑赶往b4区。 随着越来越接近，能见到的人影也越来越少，在破解最后一道隔离门时，蝙蝠侠甚至一个人都没见到。 然而，隔离门打开，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影沖了出来，撞到他身上。 「救……救救救救……啊啊啊啊——！」 研究员抓着披风，唿吸颤抖，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单词，还没说完整个句子，抬头看清楚来人是谁后，他连忙撒手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惊叫起来。 「等等。」 蝙蝠侠反应迅速地抓住研究员的手臂，放缓声音尽量安抚道：「冷静，我不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 研究员盯着那张脸，反覆确认了好几遍，才大口喘着气，声音颤着回答起蝙蝠侠的问题：「是、是那个『蝙蝠侠』……死亡射手想、想杀了他，就、就往里面扔了炸弹……」 他发出一声呜咽，表情越发惊惶：「然后……然后那个蝙蝠侠出来了……他们打起来……那是个杀不死的怪物……！」 「他们去哪了。」 蝙蝠侠过于镇定的语气很好地安抚住了研究员，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在下面……我想蝙蝠侠应该是把他带到最底层了。我猜那些金属就在那里。」 「你见过金属。」蝙蝠侠用陈述的语气问。 「不。没有……交给我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堆数据。」研究员强作镇定地擦了擦镜片，「但我的权限还算高，所以也发现了一些东西。我们正在做的，好像是激发金属的某些特性并加以利用。」 「被谁利用？那个『蝙蝠侠』？」蝙蝠侠压抑着怒火，反问道。 「好吧，我们确实做了件糟糕透顶的事……」研究员将眼镜重新戴好，用力深吸一口气看向蝙蝠侠，「你要下去的话带上我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了。」 「不。你去告诉你的同事尽快离开实验室，一个人都不要留下。什么都别带，尤其是电子设备。」蝙蝠侠一脸严肃地强调道。 研究员一激灵，用力点了下头：「是！好……我知道了！」 说完，立即扭头就跑。 听着脚步声迅速远去，蝙蝠侠走进走廊。 周围的空气越发灼热，走廊拐角的墙壁还隐隐反射着火光。 蝙蝠侠戴上防毒面具，跑向最里面的房间。 刚到房间附近，他见到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影倒在墙边。走过去一看，发现是一张陌生的脸。 蝙蝠侠看了眼男人脖子下面明显翻捲起来的面具边缘，伸手一扯，直接将那张假脸扯了下来。 第102页 是小弗洛伊德·劳顿。 蝙蝠侠皱起眉。 如果这个才是「死亡射手」，那么被另一个「蝙蝠侠」带走的人是谁？ * 「这个世界是一面暗镜。」 昏沉中，阿尔文恍惚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嗓音。不等他分辨清楚每个音节，剧痛勐地袭来，几乎将他整个人扯成两半。鲜血仿佛已经喷涌出身体，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可当他逐渐恢復意识，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仍然完好——至少肢体还长在原来的地方。 阿尔文抬起沉重的眼皮，勉强转过脑袋，看向还在发出声音的方向。 那是一个蝙蝠的背影。 「超级英雄。」 「超级反派。」 「好人。」 「罪犯。」 「你或许觉得他们互相对应，互为倒影，但这只是一部分。真正在暗镜面前的，是整个宇宙。」 和那会儿躺在下水道的时候相比，现在的残酷骑士状态好极了。他身上的装甲连接着好几根数据线，而数据线的另一端，电脑的屏幕不断闪烁变幻。显然这段时间里，他就是这么发出一个个命令的。 阿尔文想起之前的爆炸，那时他除了爆炸声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连惨叫都没有。现在想来，里面的研究员应该早就死了。 阿尔文发出一声轻笑，试着坐起身，但四肢和身体都被铁链紧紧捆在实验台上，只有脖子以上是能动的。 「你想谈谈哲学？但是抱歉，我的课程还没学到这个部分。」 「不。这不是哲学，而是事实。」 「我曾经将哥谭市打造得几乎完美，最终它还是在戈登手上化为乌有……我们註定只能在阴影里，随着每一个黑暗的念头诞生，像是一个噩梦。」 「你本应该清楚这一点。」 残酷骑士转过身，数据流从他的臂甲上的屏幕掠过。 「——因为你也来自那个绝望的倒影。」 「噢，谢谢你的告知。」 阿尔文平静地说道，完全不在乎这种事。 残酷骑士看了他一眼。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也在狂笑之蝠的计划里。 原本他只想重铸目镜，开启黑暗多元的门扉。可紧接着，残酷骑士就发现，这个孩子与铸造目镜的黑暗金属间有微妙的共鸣。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具身体里有一部分黑暗金属，还因为……他浸泡过制造狂笑罗宾的毒池。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其他的狂笑罗宾不同，阿尔文身上没有腐蚀的痕迹，还维持着原本的意识。 不过这无关紧要。 用阿尔文的血，他就能重新做出狂笑之蝠曾经用于感染蝙蝠侠的血清，然后注射进这个世界蝙蝠侠的心脏。 到时，这个世界的布鲁斯·韦恩就会变成另一个狂笑之蝠。 这也是残酷骑士掩藏起阿尔文的行踪，任由他闯进来的原因。 这不会瞒住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多久，就算这个世界的科技落后了一截，蝙蝠侠也始终是蝙蝠侠，但足以拖延到血清制作完成。 「哈。你不相信也无所谓，很快，你就能见到事实。」 残酷骑士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笑。 而在他身后的监控画面上，一个蝙蝠形状的人影一晃而过。 第50章 「hum，不感兴趣。」 阿尔文反应平淡，像是遇到了一个过于无聊的话题，应付了一句，就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 没有恐惧，连浑身的肌肉都是放松状态。 这似乎戳到了这只蝙蝠的痛处。 阿尔文余光注意到，残酷骑士的表情狰狞了一瞬。接着，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怒与仇恨。 这让阿尔文提起了一些兴趣。 「你怎么了？」他好奇地问。 残酷骑士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尔文，又一次想起了詹姆斯·戈登——那个同样从未屈服于他，不断被打倒，又不断爬起来，最后成功将自己抓捕起来的警察，和他带来的巨大羞辱。 残酷骑士神色一冷，拿出一支注射器，狠狠插进阿尔文的胸口。 「一个死人。」 他哑声说着，将注射器一推到底。 随着里面的绿色液体尽数注入体内，阿尔文感觉自己的体温升高了一些。 「这是什么？」 残酷骑士冷笑：「一些能够让你抛下痛苦的东西。」 说完，他便扭头离开了这里。 整间实验室一下子安静不少，只剩下电脑那边还在发出一些声音。 「一个脑子不清醒的白痴。」 阿尔文发自内心地感嘆了一句，挪了下脑袋，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然后开始尝试用除了头和脖子以外，唯一还能活动的手指一点点扯动铁链。 毫不意外地，他失败了。 不管怎么尝试，他得到的都只有疼痛，或许还有……不断上升的体温。 刚刚注射的不明液体开始起效了？ 阿尔文脑子里一片混沌，视野也模煳不少。皮肤像是被火焰烫过一样，出现了尖锐的灼痛感。 「——！」 忽然，像是有一股电流窜过嵴椎直达脑门，他瞳孔骤缩，整个人勐地颤抖起来。紧绷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迴荡在实验室里格外渗人。 阿尔文咬紧牙关，本能地不肯发出一点代表软弱的惨叫。而在这极度痛苦中，他的嘴角却在一点点扬起。 第103页 直到……变成了一个夸张、僵硬的笑。 * 砰！砰！ 刚来到最底层的走廊，蝙蝠侠的身体还没从拐角完全出来，枪声突然暴起，撕碎了平静的表象。 蝙蝠侠迅速撤回墙后，一低头，刚刚站立的地方已然多出两个弹孔。 沉重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由远到近响起，每一步都极具压迫感。 这个「蝙蝠侠」同样深知如何施加恐惧。 蝙蝠侠皱起眉。 他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恐吓，或者说挑衅，只是，这脚步声里，好像还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 不等他想清楚，尖锐的危机感乍然掠过脑海，蝙蝠侠下意识躲到另一边的掩体后，下一秒，一声爆炸在他刚刚的位置响起。 轰！ 滚烫的热浪横扫四方，残酷骑士眯起双眼，看向烟雾中那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你好啊，我们终于见面了。」他随意地打了个招唿，言语间毫不掩饰对一个不杀人义警的轻蔑，「瞧瞧你，穿着一身过时的戏服，独自一人闯进我的领地……我甚至都要担心你找不到路。」 嗡！ 话音刚落，刺眼的白光瞬间炸开！ 闪光弹？！ 残酷骑士下意识闭上眼，紧接着，他注意到一个几不可闻的杂音——有什么快速划过了空气。他闭着眼抬起手臂，凭藉经验挡下这一击，却发现碰撞感不如想像中那样强烈。 「哈！」残酷骑士冷笑了一声，「你那些可笑的玩具还能做什么——」 磅！ 不等他说完，蝙蝠侠一拳砸在他脸上，将剩下的嘲讽尽数打了回去。 残酷骑士向后倒退一步，同时，刚刚钉入臂甲的蝙蝠镖窜起蓝色的电光，细微的爆裂声响起，几缕烟冒了出来。 「噢，看了你注意到了。但我已经彻底关闭了整个实验室，你是逃不出去的。」残酷骑士将蝙蝠镖拔出扔到一边，完全不在意这点程度的损伤。 蝙蝠侠没有聊天的想法。不等残酷骑士抬起枪口，紧追上去，逼迫对方不得不和他近身作战。 尽管他们都是「蝙蝠侠」，战斗风格却大相迳庭。蝙蝠侠发现，残酷骑士的手段更像是他曾经遇到的那些僱佣兵……甚至是刺客联盟的杀手，每一次攻击都十分致命，毫不留情。 那都是他过去一度击败过的对手，放到现在也不足以打败他——蝙蝠侠本是这么想的，可现实比预想中棘手很多。 「够了！」 在那把印着蝙蝠标记的匕首再次留下伤口时，蝙蝠侠侧身一脚，踹在残酷骑士的手臂上。 骨骼断裂的声音霎时响起，剧痛顺着神经传递向大脑，残酷骑士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枪和匕首顿时脱手。 不等他缓过神反击，蝙蝠侠将他整个人朝身后摔去。这样一来，两人离走廊尽头的实验室又近了一些。 金属……这才是蝙蝠侠的目的。 他不相信残酷骑士什么都没有做。同为布鲁斯·韦恩，同为蝙蝠侠，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会有备用计划。 然而—— 哐！ 当蝙蝠侠好不容易撞开那扇门，里面金红的光瞬间流泻出来，只见透明的容器中，金属的碎片早已熔解成液态，正缓慢流动、变幻着。 这怪异的熔炉让四周的温度迅速上升。 暴露在外的皮肤隐隐出现灼痛感，可仍然有一股渗人的寒意，渗入皮肉，不断刺激着神经。 蝙蝠侠面色凝重，正想回身先制伏残酷骑士，倏地，余光瞥见跃动的火光里闪过一抹漆黑的影子，像是一道突兀裂痕。 裂痕一晃而过，蝙蝠侠却莫名一阵心悸。 那黑暗里……有谁投来了目光。 ……不能让这个反应继续下去。 蝙蝠侠当即抛下残酷骑士，跑向实验室，可还没跑出几步，有人整个扑到他背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呃啊！」 蝙蝠侠抓住背上的人，用力将他扯下来。 可对方的力气比想像中大很多，蝙蝠侠只好转而拽住那截垂下的铁链，狠狠绞住他的脖子，撞向墙壁。 磅！ **和墙壁碰撞，发出沉重的闷响。蝙蝠侠成功摆脱困境，也成功看到了对方的样子…… 「……阿尔文？」 蝙蝠侠的手下意识一松。 这个他以为早该回到哥谭市的孩子，此时理智全无，脖子上套着一圈铁链，被大片鲜血染红脸上，维持着僵硬、扭曲的笑，如同一只兇恶的人形犬类生物。口中还发出和那个戴着荆棘王冠的孩子一样古怪的鸟叫声。 「cheer！cheer！」 「你太着急了，以至于忘记了你的搭档。」 在他身后，残酷骑士欣赏着这一幕，拿出另一支注射器，没有急着动手。 「来吧，欢迎他。」 「好好看着，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一只为了狩猎，为了杀戮而生的小鸟。」 「……」 看着那双浅淡至极的蓝眼睛，蝙蝠侠嘴唇抿紧成一条直线。他像是放弃了挣扎一样，松开双手。 披风随着他的动作自然垂落，遮住了阿尔文小半个身体。 残酷骑士轻蔑地笑了。 「正确的选择，布鲁斯。」 蝙蝠侠抬头回了他一个笑。 「我也这么想，布鲁斯。」 第104页 残酷骑士：「？」 不等残酷骑士反应过来，阿尔文勐地冲上前，铁链一甩，缠住他的脖颈，把人摔向燃烧着熔炉的实验室。 蝙蝠侠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当即追上去。谁知阿尔文从残酷骑士腰间抓过什么东西，头也不回地扔向了身后。 轰！ 几乎响彻整座实验室的爆炸声中，头顶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碎石纷纷砸下，阻断了蝙蝠侠的前路。 「阿尔文！」 听见属于自己的名字，阿尔文残存的理智驱使他回过头，却只看到一块块坍塌倒下的墙壁和石块。他收回目光，不再管身后，奋力将猎物用铁链捆起。 「呵……呵呵……」 做完这一切，阿尔文抬起头，死死盯着那流动的金属，瞳孔微微颤着，唿吸急促。 此时，他的脑海中徒然掠过许多无意义的画面，明明每一个都看不清晰，却好像有什么唿之欲出，心脏一阵阵发酸，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 阿尔文脸上掠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挣扎，但很快就消失于无。 他没有精力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本能地知道，自己必须结束这早该步入终末的一切。 阿尔文咬紧牙关，低下头拖起残酷骑士，一步一步走向熔炉，脸上僵硬的笑在火光中扭曲。 此时，残酷骑士同样表情狰狞。现在的他，和外面那只蝙蝠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你应该是——唔！」 阿尔文勐地用力收紧了铁链，掐断那熟悉到让人心颤的声音。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我应该是什么？」 笑声止不住地从他牙关中泄露出来。 阿尔文低下头，看向那双钢蓝色的眼睛。 汗水顺着额头淌过眼角，让他两眼布满血丝，然后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眼泪般的水痕。 「我他妈是个英雄，白痴！！」 「最好的那个！！！」 阿尔文维持着僵硬的笑脸，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他的表情无比扭曲，五官都快挤在一起，双眼也涣散无神，只剩下本能，支撑着他不至于立刻倒下。 「我……我必须是……！」 阿尔文无意识地呢喃着，打开熔炉，将旧日的梦魇扔了进去，然后整个人脱力倒在一旁。 温度再一次升高，空气热得恍如凝滞，周围的景象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漆黑的裂缝出现得越发频繁。 阿尔文勉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一点，一点爬到旁边的控制台前，毫不犹豫按下那个标志着危险警示的红色按钮。 不一会儿，流动的金属迅速沸腾，熔炉周围出现一道道裂痕。 爆裂声接连不断响起。 阿尔文合上双眼，任由火光吞没，却在视野彻底暗下来前，恍惚看到了一个蝙蝠似的黑影。 第51章 「蝙蝠……！」 阿尔文下意识伸出手，想阻止对方过来。可仅仅是「抬起手臂」这么一点运动量，就让他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疯狂，再一次撕碎了理智。 嘴里已经淡去的血腥味一下子鲜活无比，就连脸上干涸的部分都重新有了吸引力。 无数「玩闹」的想法充斥在脑子里，尖叫、大笑着想要变成现实。 扯出肠子！挖掉眼球！咬断脖子！ 阿尔文唿吸一重，那些闪回的画面一下子清晰无比，所有的一切铺陈在眼前。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已经燃烧起来，思维的界限仿佛被打开，不管是什么，都—— 不！ 阿尔文勐地收回手。 他不能这么做！ 那是蝙蝠侠…… 他不能……不能…… …… …… 为什么不呢？ …… 「chee——」 火光里，怪异尖锐的鸟叫声几乎再一次响起。 蝙蝠侠无视灼烫的高温，再一次推开砸落的石块。不远处阿尔文低垂着头倒在墙边。不用检查，蝙蝠侠都知道他正在被金属影响。 之前，他借披风的遮挡，给阿尔文注射了一次抑制剂。可抑制剂的效果远低于预期，只是勉强让阿尔文恢復了一点理智，蝙蝠侠仍然能够感觉到几乎露骨的恶意。虽然，阿尔文之后几乎毫不犹豫沖向残酷骑士，蝙蝠侠仍然很难产生乐观的想法。 尤其是……他似乎又听见了鸟叫声。 蝙蝠侠没时间多想，一把抓住阿尔文的手腕，想把人带走。 下一秒，阿尔文突然抬起头。那双蓝眼睛早在火光中失去了原本颜色，只剩下燃烧的恶意与疯狂。 轰隆！ 剧烈的震盪中，整座实验室摇摇欲坠。 在阿曼达·沃勒的命令下，士兵鱼贯而入，实施营救和抓捕。就在刚刚，沃勒从研究员口中得知，蝙蝠侠和残酷骑士都在最底层附近，想也知道，现在的这一切都是这两个人和那种金属闹出来的。 很快，耳机里传来士兵发现蝙蝠侠的汇报。 「把他带上来。其余人继续搜寻『蝙蝠侠』。一定要找到他，然后——」 「杀了他。」 沃勒冷冷吐出最后两个单词。 营救行动进行得很顺利，在完全坍塌前，蝙蝠侠被带了出来。 第105页 虽然是昏迷状态，但是除了脖子上奇怪的咬伤，和几处枪伤外没有太严重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后，沃勒就让士兵将蝙蝠侠带上直升机，去距离最近的基地进行治疗。 她自己则还是站在实验室外，等待士兵的汇报。 可直到实验室彻底坍塌，他们也没找到另一个「蝙蝠侠」，就连金属也不见踪影。 面对一堆废墟，沃勒突然想到刚刚在外面见到的一闪而过的叠影。比起浪费时间，或许等蝙蝠侠甦醒，直接问他本人会更快一点。 带着这样的想法，沃勒留下一队人处理后续，就带着已经甦醒的自杀小队离开了。 然而—— 沃勒才走到直升机前，就看到里面的士兵一脸心虚的样子。 「人不见了？」 士兵羞愧地低下头。 「……是的。」 沃勒没有太意外，那个富家公子哥总是这么神出鬼没，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蝙蝠侠并没有走多远，甚至蝙蝠翼也停在不远处。 蝙蝠翼里，蝙蝠侠强撑着将模式调整到自动驾驶。就算沃勒知道他的身份，他也不会任由自己在昏迷状态被他们带走，更何况，他还要找到阿尔文。 可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做什么，就彻底支撑不住，再一次晕了过去。 等到蝙蝠侠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 …… 雪白的天花板，一旁是已经半空的输液袋，和干净到反光的输液架。 这里是医院。 蝙蝠侠立即作出判断，并挣扎着坐了起来。 身上传来隐隐的疼痛，蝙蝠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状态，甚至熟练地作出今晚还能继续夜巡的判断。唯独脖颈处的疼痛，让他产生了一瞬间怔愣。 蝙蝠侠下意识伸手一摸，不太意外地摸到了绷带的触感。显然，咬伤已经得到了良好的处理。 ……阿尔文。 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蝙蝠侠不认为阿尔文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独自离开实验室，可如果在沃勒手里…… 「布鲁斯老爷，我想你还是躺下比较好。」 正想着，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忽然响起，布鲁斯抬头看向病房门口，毫不意外的见到了自己管家。 「我已经没事了。」 布鲁斯拔掉输液针，不顾阿尔弗雷德的劝阻，办理了出院手续。 「如果阿尔文少爷知道，我想，他一定会很乐意地学习你的这一点。」 回去的路上，阿尔弗雷德不轻不重地讽刺了一句。 「……他不会。」 布鲁斯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哑声说。 「我会阻止他，每一次。在把他找回来之后。」 话中的隐藏含义让阿尔弗雷德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已经在回来路上的孩子，在短短十多个小时里失踪，可看着布鲁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我相信你会的，先生。蝙蝠侠总是会赢。」 管家低声安慰道。 在这之后，布鲁斯再一次穿上披风，投入工作，并且变得非常沉默，阿尔弗雷德一度以为时间回到了杰森刚死的时候。 可是这毫无用处。 沃勒没有见到阿尔文，蝙蝠侠也确认过当时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人，金属也不见踪影。 蝙蝠侠认为，阿尔文在被影响的状态下带走金属，是想做一些疯狂的事，就像残酷骑士那样。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 就连超人也没找到阿尔文的心跳。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研究那个目镜。和过去不一样，这一次他专注研究的，是通过卫星，扫描并定位地球上所有的这种未知金属。 阿尔弗雷德每一次来到蝙蝠洞，看到的都是这一幕。 明面上，布鲁斯·韦恩的养子是被送出国学习，报纸上还刊登了几张照片，可阿尔弗雷德认出来，那其实是去年拍摄的照片。 三天前，迪克回来过一次，父子两个难得没有吵架，阿尔弗雷德给他们留下了空间让他们好好谈谈，希望布鲁斯能好受一些，可在那之后，蝙蝠侠却变本加厉的透支自己的精力。 「先生……」 阿尔弗雷德看着那个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的身影，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 像是察觉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关心，压抑的沉默过后，蝙蝠侠终于开了口。 「我没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声音却又哑又沉。 「我只是……我一直觉得还有很长的时间。」 长到足以教会阿尔文更加谨慎，更加有计划性。 那个孩子总是竭尽全力去做到最好。蝙蝠侠相信，他能成为更好的人，假以时日能像迪克那样，找到自己想走的路，和属于他自己的生活方式。 然而…… 蝙蝠侠不由地攥紧了双手。 「我得把他找回来，阿尔弗雷德。」 「我必须这么做。」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在阿尔弗雷德以为蝙蝠侠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支撑不住倒下的时候，事情迎来了一线转机。 礼拜日的早晨，韦恩庄园收到了一份不明包裹。 那是一个装扮简陋的礼盒，上面用一根黄色的丝带，系了一个十分对称蝴蝶结。 第106页 「布鲁斯老爷。」 阿尔弗雷德将礼盒送到蝙蝠侠手边。 起初，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份普通的礼物，或者与什么案子有关，直到蝙蝠侠对礼盒进行反覆检测，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物后，打开了礼盒。 「这是——」 阿尔弗雷德惊讶地看着礼盒里的那片金属碎片。 蝙蝠侠没有妄作判断。 这枚金属碎片的形状十分规则，能严丝合缝地贴合在目镜的其中一个切口上。可当初在实验室的那枚已经经过一次熔解，不可能连切口处最细微划痕都分毫不差。 也许是又一个得到这种金属的人。 蝙蝠侠脸色越来越难看，但紧接着，他就发现礼盒里面还有东西。 那是一张字条，之前被压在了金属碎片的下面。 字条是不规整的长方形，像是从什么上面撕下来的，边缘有些毛糙。 字条上面写着一句三个单词的短语。 没有署名，而且每个字母都是从其他地方剪下，然后被重新组合、粘贴在了字条上。 一般来说，这么做都是为了隐藏笔迹，隐藏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的这个，却更像是一个幼稚的恶作剧。 【bbettersoon.】 看着那个缺少了一个不发音的字母，却因此好像有了一重暗指的单词，蝙蝠侠微微一怔。 即便他心底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抓紧时间调查字条上的每一点痕迹，紧绷的神经还是不由地松了一瞬。 * 一个月后。 哥谭市的夜晚，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鬼魂。 「哈……哈……哈……见鬼！那傢伙人呢？！」 一个黑邦混混喘着粗气躲到货柜后，探出头看向来时的方向，试图从那浓稠的黑暗里找出那个几乎杀了他们所有人的刽子手。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连声音也…… 混混一愣，突然意识到同伴一直没有回应自己。 他怔怔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漫不经心地拔出了插在他同伴尸体上的刀。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银白的刀刃。 「你……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是法尔科内派来的杀手，还是那些俄罗斯人？！」 混混咬着牙质问。 那人影没有回应，只是又一次举刀。 「见鬼！」 混混当即想跑，可仍然没有快过刀刃落下的速度。 失去生命的最后一秒，他隐约看到了几缕白色的头髮从兜帽下垂落，还有一句近乎呢喃的短语。 「我是ro……牧羊人（射pherd）。」 第52章 「huh，一个黑邦杀手，这个新来的干得还真漂亮。」 夜晚，哥谭市警局的停尸间里再一次亮起了灯。戈登看着陈在面前的尸体，按捺下点菸的念头，满是嘲讽地夸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蝙蝠侠不置可否。 尸体是在一处废弃铁路附近发现的，在场的除了眼前的这个，还有另外十三具尸体——身份已经查明，它们中一半是俄罗斯黑邦的中层人员，另一边是双面人的下属。它们的死因相同，都是一道凌厉无比、深可见骨的刀伤。 根据现场残留的痕迹，和线人提供的消息，那里之前正在进行一场秘密交易。按照原本的计划，出现在现场的会是蝙蝠侠，那批货物也会被毁掉或是收缴。 而现在……交易的时间不仅提前了，所有涉案的人也在蝙蝠侠来之前被杀了个一干二净，货物更是不知所踪。 同样的案子这个月已经发生过两起，这是第三起，戈登会推测出这个结论很正常。 不过，蝙蝠侠还注意到了一点。 「不是『新来的』。」他合上验尸报告，目光再一次看向那道刀伤，「前两个月的也是他。」 「前两个月？」戈登微微一顿，「我记得那几起的兇器都不一样。」 之前的现场有不少弹痕和爆炸留下的痕迹，其中一部分是兇手留下的，还有一部分是黑邦反抗痕迹，第一起甚至还有一个目击者。 除了隐藏踪迹的手段，其余都显得有些业余。 这个月的三起案子却不一样，不仅是兇器变成了长刀，现场也很少会有弹痕之类的东西。 几乎都是一击致命。 这种凌厉、独特的杀人手段，让黑邦迅速提起了警惕和杀心。已经有不少人都在试着找出这个人的身份。结果，到现在为止，连一个代号都没传出来，只流传着一些似是而非的外号。 他像一个虚无缥缈的鬼魂。 没人知道这个「鬼魂」的目标，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停下。 「第一起被最后解决掉的两个，致命伤也都是刀伤。刀刃的尺寸有细微的差距，但它们都是一种类似于武士刀的刀具。」蝙蝠侠陈述道，「也许他现在找到顺手的武器了。」 「该死的……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戈登虽然心中也隐隐有猜测，但听见蝙蝠侠这么确定地说出来，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如果真的像蝙蝠侠说的那样，那么……这个兇手的手法在变得「熟练」。他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伏击者，或是一个……刺客。 不仅如此，算上今天，这个人一共犯下了七起案子，其中三起集中在最近的一个月。 第107页 ——这个杀手的行动正在变得越来越频繁。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戈登的表情越发凝重了些。 蝙蝠侠放下验尸报告：「我会再去问问之前的目击者。」 事实上，不管是兇器的种类，还是这种神出鬼没的作风，都让蝙蝠侠第一时间想到了刺客联盟。 只是……想证实这个推测，还是需要一些更加切实的证据。 离开哥谭市警局，蝙蝠侠驾驶蝙蝠车从三角洲全速开往东区——唯一目击者的所在地。 引擎的声音在临近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明显。 路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厅里，坐在窗边座位上的男人听见动静，下意识抬起头瞥了一眼，却只捕捉到一抹迅速掠过的黑影。 「真是一辆不错的车。」 男人感嘆了一句，随手搅了搅面前已经冷却很久的咖啡，犹豫了一下，拿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 浓郁的苦涩瞬间蔓延到口腔的各个角落，男人微微一僵，立即放下杯子，并把它推到桌角。 「你打算离开了？」 忽然，他藏在耳朵里的通讯器传出一个怪物的声音。 男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拿上手边长筒状的高尔夫球包，离开了快餐厅。 通讯器另一边，怪物得到回答却不满足，又用着气人的语气继续问：「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这是一种『逃避』——至少一年前的你是这么认为的，对吧，阿尔文。真遗憾。其实，我对你直面蝙蝠侠的时候，具体会怎么做很感兴趣。你真的会杀了他吗？还是说反过来？」 阿尔文的脚步微微一顿，看了眼头顶已经亮起来的天空，脚下步子一拐，走进另一条小巷。 「真可惜，你会继续遗憾下去了。」 三个月前，那场实验室爆炸带来的伤才出现好转，勉强能够自由活动后，他立即回到了哥谭市。 至于那些被残酷骑士注入身体的不知名药剂带来的后遗症，则始终没有消退。这段时间，阿尔文一直试着通过蝙蝠侠的抑制剂进行改良，直到现在，也只是勉强能够让他不至于再发出那样怪异的叫声和笑声。这次他决定暂时离开哥谭，就是想试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但不管怎么样，阿尔文都不觉得自己会对蝙蝠侠动手。 即便他现在，包括未来，都会站在蝙蝠侠的对立面。 「——以及，我说过，如果你敢停药，你也会死。」 和小詹姆斯·戈登的合作是一个意外。 他脑海中那些画面……那些似乎能够被称为「记忆」的东西，在那场熔炉的爆炸中变得格外清晰，却在他逃离实验室后，像遇到火焰的冰雪一样，迅速消融干净。 只有一些极度迫切的情绪遗留了下来，驱使他回到了哥谭市，拿起了过去不曾使用过的武器。 就算已经什么都不记得，直觉也在告诉他必须这么做。 即便这与过去的训练和教导相悖。 这个过程中，阿尔文还发现，自己对很多不起眼的罪犯……甚至个别的普通市民十分警惕。阿尔文将这些人记录了下来。只是，他们除了年龄都不大之外，没什么共同点，唯一让他在意的是，小詹姆斯·戈登也是其中之一。 阿尔文当时遇到这个蹲守在黑邦交易点的怪物时，本来是想动手的。 可韦恩集团最近研发的新药，让詹姆斯产生了一些……变化。他变得更加像个普通人了。有同理心、有感情的普通人。在看到他杀人时，还试图用自己过去怪物般的经歷来劝阻他。 阿尔文正好想弄清楚，这种突然冒出来的警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在詹姆斯的建议下，他现在的工作里多了一项「看护」性质的内容。 「我刚吃下去，只是晚了几个小时而已。」詹姆斯说。 「那就等起效了再跟我说话。」 阿尔文压根没有相信他的话，又一次加快了步伐。 詹姆斯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又提起之前的话题说：「你的唿吸很不稳，刚刚没有在预定地点动手吗？我还以为你会像之前那样杀了目击者。一边避免伤及无辜，一边还想着离开——我能不能猜测，你是打算停手了？」 「没有『无辜』。」 阿尔文面无表情地说，语调几乎没有起伏。 「只要一点点推力，一点点影响，他们都会是帮凶。而他们是最容易被影响的。他们什么都不做不到，像是一群无知愚昧的羔羊。还喜欢一次次将犄角对准保护它们的牧羊犬、在灾难来临时四处乱跑。就算偶尔团结在一起反抗，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们或许能给牧羊犬提供情绪价值，让他们更加努力工作。」 「但本质上，那些埋怨、呻吟、叫喊、泪水与感激……都毫无价值。」 詹姆斯沉默了两秒后，突发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觉得，我才是需要吃药的那个！」 阿尔文朝着高处射出抓钩，跳上安全屋的窗台。房间里，小詹姆斯·戈登早已不见踪影。 阿尔文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目光迅速扫过房间里所有细节，很快，他注意到书架上有一本书被抽出来过没有復原。 阿尔文走过去，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字条。 上面是一个位于中城区的地址，笔迹很乱，像是无意识写下的。 第108页 很显然，这个傢伙去找芭芭拉·戈登了。 到现在为止，不管是戈登局长还是神谕，都还认为，自从一年前那次案件后，小詹姆斯·戈登还是个乖乖吃药的「好孩子」。 阿尔文一边继续回答着詹姆斯的话，一边抽出高尔夫球包里的长刀，拉上风衣的兜帽，跳出窗户追上去：「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最多只是一个长在『戈登』身体里，需要被切割掉肿瘤而已。」 「而我，毫无疑问是在拯救他们。」 他现在正在做的，就像是打碎那块在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一次次试图推上山峰，又一次次在临近山顶前滚落的巨石。 哪怕散落的碎石会砸死山下的什么东西也无所谓。阿尔文发自内心地认为这一点都不重要。就像巨石反覆被推上山峰时碾过的杂草——他们没有区别。 他不会冠冕堂皇地说这是必要的牺牲，没有什么牺牲是必要的。 阿尔文很清楚，当这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将会是监狱里唯一的罪犯。 而这。 也是最好的结局。 天空中，毒辣的太阳完全升起，金色的日光洒在那身朝圣者道袍般的深灰色风衣上，却没有带来一点该有的温度。 第53章 像是察觉到阿尔文在拖延时间，小詹姆斯·戈登又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后，就挂断了通讯。 这几乎摆明了，字条只是一个引他过去的诱饵。 至于过去之后，迎接他的是下一个诱饵，还是一个致命的陷阱都不得而知。阿尔文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戈登局长的这个怪物儿子。 只不过，这次詹姆斯应该没机会做什么——「合作」的这段时间，詹姆斯所做的每件事，阿尔文都会反覆进行确认，确保他没有任何动手脚的机会。 更别说，阿尔文压根没打算遵守这个傢伙的游戏规则。 「——上城区？」 打开定位，阿尔文立即发现了詹姆斯现在的位置，可这个位置……他在那边做什么？ 阿尔文抱着疑惑，毫不犹豫地朝上城区赶过去。 不论如何，先杀了始作俑者永远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温热的风掠过身侧，阿尔文再一次加快速度。 忽然，余光中掠过一抹绚烂斑斓的色彩，他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是一家糖果店。 「噢……对了，糖罐。」 阿尔文收回目光，喃喃地说。 「进监狱前，还得回去一趟。」 算算这段时间，蝙蝠已经欠下他好多颗了。虽然不觉得蝙蝠会补齐，但是没关系，以后他能自己装满它。 如果这次调整出来的抑制剂有效的话，就回去一趟吧。 但愿蝙蝠不会没收它。 还有韦恩庄园的安保系统，那鬼东西每个月都会改一次，就算在蝙蝠侠离开的时候闯进去，也会惊动到阿尔弗雷德。 「哈，真是糟糕透了……」 这么说着，阿尔文脸上表情却放松了些，嘴角也无意识多了点小小的弧度。 …… 到达定位地点，阿尔文几乎立即找到了詹姆斯。他拿出抓钩枪对准那边。却见詹姆斯忽然回过头，表现得像是等了很久一样，很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 「你来的时机正好，快过来！」 只是他笑得再怎么灿烂，也掩盖不住那层皮囊下翻涌的恶意。 阿尔文没有任何配合的想法，直接拔刀出鞘。 「等等！」 詹姆斯徒手抓住，任由锋利的刀刃割破血肉。鲜血顺着指缝流淌，滴落到地上。 「别急，先看看这个。」 不等阿尔文回应，詹姆斯几乎迫不及待地让开了身体。 在他身后……阿尔文顺着詹姆斯的示意看了过去。 那是一栋陈旧的公寓楼。随处可见剥落的墙皮和碎裂的玻璃，毫无特别之处。这种公寓楼在哥谭市数见不鲜，但在上城区十分少见。 可他的目光一下子被四楼的一扇窗户吸引了过去。 那间破旧的公寓里，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是蝙蝠侠。 这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刚刚在通讯里，阿尔文就意识到，当前詹姆斯的恶趣味集中在蝙蝠侠和他身上，所以他做足了和蝙蝠侠见面、战斗和逃脱的准备，没想到，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詹姆斯应该还有别的打算。 这么想着，阿尔文看向旁边。站在蝙蝠侠对面的，是个驼背的老人，而蝙蝠侠的身边…… 「——」 阿尔文的思绪突兀断了一秒。 「看见了吗？这个视角是不是很好。不过你好像不太惊讶，你认识他？」詹姆斯松开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恶意，「他是前两天冒出来的，看上去没怎么被训练过的样子，不过我见到他穿过一次制服。」 「——罗宾的制服。」 现在的时间临近正午，阳光热得发烫，阿尔文却感觉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冻得浑身发冷。 这种异样的感受让阿尔文不由皱起眉，他冷眼扫过詹姆斯满是幸灾乐祸的嘴脸：「所以呢，你想证明什么？就算你想去应聘，也早就已经超龄了。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又忍不住瞥过去一眼。那个黑髮蓝眼的男孩……那张脸他确实有印象，是两年前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小子。 第109页 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早在换成现在这个代号前，阿尔文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更何况，他确实已经辞职，蝙蝠侠训练下一个上任很正常。 很正常。 …… 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仍是感觉心脏蓦地一酸，明明没有痛感，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仿佛掉进了真空，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消失了。 ……奇怪的感觉。 阿尔文嘴唇下意识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口，目光却怎么都收不回来。 嘴里有些发苦，应该是之前喝的那一口咖啡的味道残留到了现在。 脑子里不知为何杂乱的思绪纠缠在一起，反反覆覆，最终变成了一年前反覆杀死他的蝙蝠侠的脸，逐渐和视野中那个蝙蝠侠重合在一起。 就在这时，詹姆斯走到他身边，虚伪地辩解道：「嘿，不用这样，我只是在关心你啊。我知道这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准备了另外的『礼物』，听听这个——前两天，你发现有几个刚从监狱里跑出来的人来了哥谭市，让我盯着。然后在五个小时前，我发现他们的目的似乎是蝙蝠侠。不错的机会，不是吗？」 极具暗示性的话语掠过耳边，阿尔文不自觉握紧了刀。 「……他们做了什么。」他用陈述的语气哑声问道。 「炸药，大批量的炸药。猜猜看，他们是想做什么？或者，炸了哪里能把蝙蝠侠引出来？我猜是阿卡姆疯人院或者黑门监狱。」 「……」 「等到里面那些被关押的疯子和罪犯跑出来，蝙蝠侠就会忙上很长一段时间了，到时候，我想他恐怕没什么精力管别的……或者你还有别的想法？」詹姆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阿尔文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说实话，他原本对罗宾不感兴趣，直到他发现，就算被不知名的药剂影响，除了毫无根源的杀意外，阿尔文也始终没表现出过负面情绪。 恐惧、难过、痛苦、绝望、嫉妒……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愤怒都没有。 和芭芭拉不同。芭芭拉足够坚强能克服这些，但阿尔文却像是生生挖去了这部分，或是假装它们并不存在，偏偏还把这当做是一种完美的体现。 这让詹姆斯实在有些好奇，如果敲碎这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假象，让阿尔文的情绪彻底崩溃，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意识到这只是一种缺陷后疯掉？ 詹姆斯一一作出假设，发现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这都有趣极了。 于是，他安排好了每一次吃药的时间，为的是在这一刻到来的时候，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同理心不会影响到自己。 然而，就在詹姆斯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结果的时候，余光里，一抹冷冽寒光倏地掠过。 不等他反应过来，冰冷的金属已然抵在颈侧，还没怎么用力，已经留下一道血线。 血珠渗出伤口，沿着刀锋滚落。 令人不寒而慄的杀意中，詹姆斯视线上移，对上了那双因为满是血丝，而显得格外混浊的蓝眼睛。 「副作用又发作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留给你点空间冷静一下吗？」他故作关心地问。 「谢谢，但是不用了。」 阿尔文的语气平静且友好，却在话音刚落的时候，一脚踹在詹姆斯的腹部。 「唔！」 詹姆斯猝不及防后退好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肩膀突然一阵剧痛。刀刃贯穿他的肩膀，把他整个人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啊！！」 詹姆斯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叫，表情也险些维持不住。 他低下头看了眼深深插进肩膀的长刀，抬起头有些愧疚地说：「抱歉，我不知道这会刺激到你。但没办法，这段时间你实在让我觉得有点烦人呃——！」 不等他说完，阿尔文握紧刀柄，慢吞吞地把刀又往里捅了一截。 「别把我和你们这种东西混为一谈，一个可以预见的事实而已，你觉得我会产生什么反应？我只是有些惊讶。看来我给你的『个人时间』还是太多了，居然让你有精力找到蝙蝠，还在这段时间一直关注他们的动向。」 阿尔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自己的话语深信不疑，同时，已经重新平稳的心跳声也佐证着话语的真实性。他抛开脑子里混乱的思绪，握紧刀柄，俯下身，轻描淡写地发出警告。 「我不知道你今天还准备了什么邪恶的计划。」 「但是，从今天、从现在开始，如果再让我见到你出现在哥谭市，不管你有没有吃药，不管你是来做什么，我都会把你切碎，再扔进黑门监狱最底层的低温监狱，让你像一条蛆一样躺在里面，直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冰层下失活。」 「——到时没人能救你，就算达米安也不行。」 「damian」 陌生的音节就这么脱口而出，仿佛已经叫过无数次，流畅到阿尔文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说错了名字。 詹姆斯注意到了，他仰起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大奖一样笑了起来：「哈……哈……我还以为你是来杀了我的，为什么不这么做？是害怕见到蝙蝠侠了吗？还有那个名字啊啊啊——！！」 不等他把话说完，阿尔文勐地抽出长刀。 「现在，告诉我那些人在哪，以及，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你又做了什么。」 第110页 一边说着，阿尔文手腕抖了抖，甩开刀刃上的血水，慢条斯理地收刀归鞘。 「或者，让我来告诉你，一个人类能死得多慢。」 第54章 唐人街。 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 这里才是真正的安全屋。 阿尔文打开手边的开关，顿时，整个地下室都在暖白的灯光下一览无余。 他放下手里顺路买回来的微波食品，绕开脚边的几本书，走到房间唯一的木桌边，拉开椅子，打开电脑。 小詹姆斯·戈登很聪明地选择了交代事实，阿尔文知道他还是有所隐瞒，这让那些听上去像是真话的东西相当有误导性。 比如最开始那句话里的「炸药」。 最近哥谭市的武器走私他都干涉了一遍，现在这个地下室上面的据点里，就摞着这段时间的战利品，如果这几个人真的需要炸药，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卖家。 也就是说…… 阿尔文黑进警局的系统找到最近几天的犯罪记录，结果发现，四个小时前，刚有一伙不知名的暴徒袭击的哥谭北边的军械库。 「等等，四个小时前？」 阿尔文又看了一遍这个时间，忍不住啧了一声。 那会儿他刚到达上城区，见到詹姆斯。也就是说，这个傢伙算准了他会放下定位器，故意用这种方式引走他的注意力。 而且，詹姆斯很可能在今天之前和这群人有过接触。 「真应该杀了他的。」 阿尔文低声嘀咕了一句，没在这个小小的挫败上纠结多久，只是从风衣内侧的口袋拿出一本笔记本，摊到桌面上。 笔记本很厚，阿尔文用它来记录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和一些计划。现在它已经用了大半。如果往前翻，就能看到一些残缺不全的短句、单词，和很多意义不明的符号。 基本上，只有阿尔文自己才能知道它们代表的含义。 「首先，一个计划。」 阿尔文拔掉笔帽，在崭新的一页上煞有介事地戳了两下，然后在最上面写下了一个「na」。 字体规整、漂亮，像列印出来的一样。 可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 「hmmm……」 他盯着空白的页面看了会儿，又在「na」后面加了个不那么规整的冒号。 很好。 这样就有个良好的开端了。 阿尔文十分满意。 所有的已知信息一条条掠过脑海。那几个人的身份阿尔文都已经查过一遍，除了有一个身份不明，其他都是之前在哥谭混过一段时间的罪犯，都有各自的代号。 「禽鸟」、「殭尸」、还有「穴居人」。 在回安全屋之前，阿尔文去「拜访」了一下「禽鸟」入狱前的合作伙伴，在削掉了对方的鼻子后，他顺利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这些人之前都在一所叫佩纳杜罗的监狱服刑。 比如，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有个代号一样的名字，「贝恩」。 再比如，他们的目标确实是蝙蝠侠。 袭击阿卡姆是那位已经没鼻子的傢伙的建议之一。 有一点詹姆斯说得很对，如果阿卡姆真的出事，那些疯子跑到街上，哥谭一定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不过这也方便浑水摸鱼。毕竟他本来就打算挨个清理掉他们，让蝙蝠忙一点也好。 只是，他稍微想像了一下到时候会出现的画面，脑海中突然掠过了什么。 「……？」 阿尔文没有抓住它，但是莫名的，他感觉心脏突然骤停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负面情绪。 可仅仅是心跳停了半拍，他就有了一种……整个世界都要坍塌的错觉。 不。 或许不是错觉。 …… 阿尔文想也不想扔开笔和本子，站起身三两步走到房间唯一的床边上，掀起木质床板。 床下是除了长刀外，他目前用过的所有武器。 两把手枪，一把重型狙击枪，他尝试着进行改装，把缓动器换成了韦恩企业最新上市的聚合材料，零后挫。旁边是之前用剩下的两个破片手雷，一个定时炸弹，还有几把里面封存在塑胶炸药的匕首。 本来，在确定下常用武器后，阿尔文已经准备把他们淘汰掉了，但是现在—— 阿尔文迅速清点了一遍存货，将它们一个个装备到自己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还是觉得不够保险，又大步离开地下室，来到上面那些堆砌起来的木箱前，打开其中一个。 满满一箱子弹暴露在眼底。 阿尔文熟练地进行挑选、装备，接着，他又毫不犹豫打开下一个箱子，这次里面放的是手持加农炮和几枚炮弹，这东西装备在身上有点影响活动，但没关系，它们能用来打个「招唿」，然后是下一个、再下一个…… 阿尔文没想过一个人正面对抗。那几人抢劫了军械库，得到的一大批肩射毒刺飞弹、反单兵地雷、迫击炮、重机枪……足以装备一整支军队。 他要做的，只是偷袭而已。 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阿尔文做好面部伪装，拉上兜帽，跳上车，一脚踩下油门，头也不回地驶离了据点。 …… 外面正下着一场滂沱暴雨。 淋漓狂响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任由雨刷器来回摆动，也扫不干净视野。 第111页 车外，所有的前景都在雨幕中扭曲，车内，闷热的空气宛如蒸笼。汗水顺着脖颈的弧度滚下，洇湿了一小片衣领。 阿卡姆疯人院在奈何岛上，如果那几个人选择正面突袭，需要面对大批警卫，韦恩集团资助、建设起来的安保系统，和迅速赶到现场的蝙蝠侠和警察，考虑到被抢劫的军械库，说不定军队也会掺一脚——只有傻子才会用这种方式。 而如果乔装代替其中几个警卫，又或者，从周围的高地进行突袭……他们恐怕能争取到很长时间。 与其考虑怎么阻止他们炸了阿卡姆，不如把混乱扼杀在摇篮里。 阿尔文下意识地按照蝙蝠侠训练、教导的方式进行思考。 总之，现在需要一个计划…… 不，去他妈的蝙蝠侠！去他妈的计划！ 现在最需要的是「即兴发挥」！ 阿尔文心底大声骂了一句，勐地转动方向盘。车辆在雨中打滑漂移出好几米，成功拐入另一条岔路。 …… 与此同时。在抢劫军械库的罪犯没有被抓获的情况下，警局在市长的强调下，派出了比平时更多的巡逻飞艇。 只是在这暴雨天，飞艇无法飞得太高，雷达范围也会受到影响，变得十分有限。 负责驾驶的警察打了个呵欠，强行压下困意，然后下一秒，雷达上就出现了什么…… 还没看清，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辛苦了，做个好梦。」 一个明显经过电子过滤器的刺耳声音响起，接着，他感觉脖子一痛，脑袋一阵昏沉，视野彻底黑了下去。 阿尔文换下弹夹里的麻醉弹，把昏迷的警察拉到一旁，自己坐到驾驶座上，直接将飞艇驶向了阿卡姆疯人院。 暴雨遮挡了视野，稍微飞高一点就什么都看不见。 但没关系，爆炸的火光总是最明显的。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 停在阿卡姆上空的阿尔文应付完第三波无线电的例行询问后，忽然扫描到了一个活物。 他将监控聚焦过去，那是一只鸟。 准确的来说，是一只鹰隼。 「禽鸟」养的鹰隼。 爪子上还吊着什么东西。 红色的，十分显眼。像个靶心。 ——他们来了。 * 「该死——！！！」 阿卡姆疯人院附近的高地上，举着望远镜探查的禽鸟冷不丁大骂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有问题？」 穴居人正要上直升机，听见这个动静忍不住问了句。 「有人得到了消息。」 禽鸟看着镜头里坠落的鹰隼，脸色阴沉地说。 「我就说那个滑头小子有问题，我们就应该杀了他！」穴居人大骂了一句。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会炸了阿卡姆，再向那些疯子投放重武器，让整个局面乱起来，可现在，如果警方有了防备—— 他转头看向一旁举着狙击枪，戴着黑色面罩，脑后插着几根管道的高大男人。 「现在怎么办，贝恩，还要继续吗？」 「继续。我会做到完美的。」 话音落下，贝恩放下狙击镜，扛起毒刺飞弹，对准飞艇直接扣下了扳机。 雨声掩盖了爆炸声。 只见飞艇冒出滚滚黑烟，歪斜着坠向地面。 「解决掉了？」 禽鸟皱着眉：「不，好像——」 话没说完，暴雨中有什么东西携着尾焰朝他们射来。 轰！ 爆炸声响起的同时，迅速弥散开浓郁的绿色烟雾。几人即便立即屏住唿吸，也依然收爆炸冲击影响，不慎吸入了一小部分。 「fuck！」 烟雾不知道是什么效果，这种未知让人格外厌憎。 「我去开直升机把那傢伙杀了！」 「不。你们继续计划。」 贝恩放下肩射毒刺飞弹，朝着飞艇坠落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不认为飞艇上是警方或者蝙蝠侠的人，反倒更像是昨天晚上，那个突然和他们联繫上的红髮男人提起的—— 「牧羊人」。 贝恩对这个代号嗤之以鼻。 他来哥谭市的目的只有蝙蝠侠，虽然这个代号让人不适到想彻底清理掉，但贝恩没有听对方的挑唆。 直到—— 「他是上一任罗宾。」 当时，那个红髮男人是这么说的。 来到飞艇坠落处，贝恩看着那个背后背着刀、几乎完好无损的矮小身影，坚定了审问出蝙蝠侠的情报后，就给予这个人以惩戒的想法。 他迈着满是杀意的脚步走上前。 「你自称『牧羊人』，却触犯了第六诫命。你是一个亵渎者。」 「不。」 阿尔文转过身，拔出身后的长刀。刀锋冷冽，反射着身后熊熊火光。 「我只信仰我自己。」 第55章 两个小时前。 时间刚过正午，天空积蓄着压抑的阴云，挡住了毒辣的太阳。 本应该出现在夜晚的蝙蝠车，轰鸣着穿过街道。 驾驶座上，蝙蝠侠的神色一片凝重。 从昨晚死去的黑邦、白天从唯一目击者口中得到的消息、再紧接着是军械库遇袭，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在迅速发酵，而他还没找到头绪。 第112页 不过现在，他要去见一个或许与这些有关的人。 医院很快就到了，蝙蝠侠将车停泊在附近街区的小巷中，用抓钩枪将自己拉上了四楼的病房窗台。 病房里躺着一个才成年的红头髮青年，他是警局局长詹姆斯·戈登的儿子，小詹姆斯·戈登。不久前，他被发现满身是血地晕倒在上城区的一个屋顶上，距离蝙蝠侠只有一条街道，像是一个来自兇手的挑衅。 深知詹姆斯本性的蝙蝠侠，没有妄下定论。 这个男孩是一个犯罪天才。因为脑部的缺陷，而患有精神疾病，没有正常人应有的同理心。 现在，他正在服用的药物，是韦恩集团制药部门研制出来的戴戈萨曼素。这种药物还在试验阶段，谁也不知道这能不能起效，重新建立腹内侧前额前叶皮层与杏仁核的连接，让小詹姆斯·戈登的大脑恢復正常。 至少目前，比起「受害者」，蝙蝠侠认为「知情者」这个称唿更适合他。 蝙蝠侠迎上那双蓝眼睛，用陈述的语气问：「是谁袭击了你。」 詹姆斯侧过头，神经毒素让他到现在都有些唿吸困难。 牧羊人从来没用过毒药，之前却用上了这种低劣的手段……来确保他会死去，或者说，确保他不会碍事。 他如果死了，蝙蝠侠就会追上兇手「牧羊人」的踪迹，从而发现贝恩。如果没死，他也会因此在病床上躺上很久，直到一切事情解决，都不一定能起得来。 很好的计策。 但事实上，更有效的是直接割开他的喉咙。就像对那些黑邦做的一样。 显然，牧羊人在对待和蝙蝠侠有关的事情上，仍然矛盾着。 「我会告诉你的，蝙蝠侠。」 詹姆斯勉强支撑起身体，拿起床头的眼镜戴好。 或许是药物真的起效了，他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平静、温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好脾气的年轻人，和当年那个在罪犯现场，手里拿着死者眼珠，还满脸笑容的男孩判若两人。 「『牧羊人』，这是他选择的代号。他就是最近尝试解决掉那些黑邦的人。他很……厌恶他们，还有我。一开始，牧羊人是打算想杀了我的，但是我……我是指没有服药的我，说服了他，相对的，我接受了他的看管，并在他的监视下定时服药。」 「但我骗了他。」詹姆斯短暂停顿了一下，「牧羊人是对的。我理解他试图杀了我的行为。不服药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人类渺小、自私、残忍，觉得我的那些想法……不论再怎么残忍，都是正义的，合理的——」 「你想说什么。」 蝙蝠侠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詹姆斯没有表现出被打断的烦躁，继续陈述道：「我想说的是，牧羊人在试图帮上你。虽然他违背了你的原则，但他所做的一切，的的确确是出于善意和正义。」 「父亲很敬重你的行为准则，不杀原则。你觉得杀死任何一条人命，都是一次无可挽回的堕落。但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谬论——我到现在谁也没有杀死，可只要不服药，我就会变成那样。所以我一直觉得，不是杀了人就会堕落。堕落取决于一个人的精神和意志，或者说……信仰。」 蝙蝠侠不为所动：「詹姆斯，他在哪。」 「他去帮你了。」 詹姆斯抬起脸，迎上蝙蝠侠极具压迫感的目光。 外面倏地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他半边脸庞。 「今天早上有人袭击了军械库，那几个人的目标是你，他们想把你引出来。知道这件事后，牧羊人去找他们了。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在阿卡姆。」 他坦然地说出了不应该知道的事，表情十分平静，似乎已经为接下来的质问做好了心理准备。 蝙蝠侠深深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多说，转身径直离开了病房。 窗外，雷声轰隆一声炸响。 詹姆斯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身披风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摘下眼镜，重新躺了回去。 * 蝙蝠侠离开医院后，回到蝙蝠车旁，准备接下来去阿卡姆。 不管詹姆斯说的是不是真话，加强阿卡姆方面的守备总是没错的。 这时，通讯器里，提姆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已经通知了戈登局长，他已经派人去盯着阿卡姆了。考虑到这次军械库大批重武器丢失，他还通知了州警。增援很快就会到。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有问题了他们会通知你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觉吧，接下来由我接手。」 蝙蝠侠无视了罗宾的建议，跳上车，启动引擎。接连三天的通宵确实让他脑袋有些昏沉，但在穿着披风的时候，他的忍耐限度能够无限拉高。 耳机里，提姆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他刚刚也听见了詹姆斯的话。说真的，在药物起作用的时候，詹姆斯格外能够说服人：「对了，关于詹姆斯说的那些，你觉得——」 「关于小詹姆斯·戈登的档案你最好去看一遍。」蝙蝠侠冷声说。 「我看过了，而且印象深刻。」提姆说。 蝙蝠电脑的档案里，详细记录了小詹姆斯·戈登的危险性，他印象深刻，尤其是备註的部分，极具主观色彩。 「那些备註是阿尔文补充的？他写得可真多。」 蝙蝠侠沉默了一秒。 「他一直很讨厌詹姆斯，认为他是一个杀人犯，应该直接把他关进阿卡姆。」 第113页 「是的，我发现了。」 从那一行行备註中，提姆几乎能够想像出，阿尔文是怎么用他独有的「说话方式」来表达这一点的。 「那『牧羊人』呢？」 又是一段沉默。 「那只是另一个杀人犯而已。」 蝙蝠侠说。 话音落下，通讯就此挂断。 蝙蝠车朝阿卡姆的方向驶去。 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阿卡姆确实遭到了袭击——一架直升机突然出现在上空，接连投下两枚炸弹，炸毁了东面重症病房的屋顶和安保设施，还投下了好几箱重武器——这显然是给逃出来的疯子准备的。 不过在这之前，一架坠落的飞艇让所有人先提起了警惕，再加上罗宾预先通知了警方，所以场面一时间暂时没有变得太过混乱。 蝙蝠侠赶到的时候，那些疯子正在突破警方的包围。 他们死死盯着那几箱重型步枪，像是饿了很久，突然见到新鲜血肉的鬣狗，还将原本待在阿卡姆里的医护人员挡在前面，当做人质和盾牌。 警方不能无视人质的安危，局面毫不意外地一点点向那些疯子倾斜，其中两个甚至摸到了箱子的边缘。 而就在其中一个想要打开的时候，他突然浑身抽搐起来，肌肉痉挛不止，口水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啊啊啊啊——！」 只见一枚纽扣大小的金属圆片，不知什么时候贴在他的手背上，时不时闪过蓝色的电火花。 「是蝙蝠侠！」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话音没落，出声的人就被打倒在地，一个漆黑的蝙蝠身影出现在人群中。 蝙蝠侠的出现像是一剂镇定剂，周围的警察一下子放心不少。相对的，疯子也一下子兴奋起来。 但没有武器，让他们很快落于下风。场面很快被控制起来。 然而—— 「小丑、腹语人、双面人、西恩尼斯……他们不在里面。」 看着面前的废墟，蝙蝠侠一瞬间感觉如山的压力和痛苦倾轧而来，可他来不及沉溺在这种绝望中，阿卡姆附近的高地上，又发生了一起爆炸。 「那是飞艇坠落的方向，也许只是飞艇爆炸了。」 警察给出了这样的判断。 蝙蝠侠忽然想起，詹姆斯提到的那伙袭击军械库的人，还有那个「牧羊人」。 于是在救出压在废墟下的医护人员后，他立即赶了过去。 熊熊的火光中，矗立着一个体型几乎是蝙蝠侠两倍的高大身影，他满身鲜血，右手握着一个身形矮小的男性，将人狠狠往地上摔去。 「啊——！」 微弱的痛唿声中，蝙蝠侠几乎听见了骨骼碎裂的脆响。 贝恩还觉得不够，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忽然臂膀上一痛。 紧接着，勐烈的电流窜遍全身，贝恩控制不住地松了手，但很快他就摸索向手臂，拔掉了那枚放出电流的飞镖。 就在他以为，又是这个亵渎者的小花招时，余光中却瞥见一抹漆黑的影子。 贝恩直起身，把手里的人扔到一旁。 「你终于来了。」 他盯着蝙蝠侠，兴奋地说。 贝恩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状况不算好，甚至算得上很差。手臂在隐隐作痛，后背也血肉模煳，甚至其中一根输送毒液的管子也被炸断了，但这无关紧要。 他在梦中认识了这只蝙蝠，于是在逃离监狱后立即就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克服困境与恐惧，毁掉蝙蝠侠，夺取这座城市！ 贝恩脚下一蹬，勐地冲上前，一拳轰向蝙蝠侠的头颅。 砰的一声闷响，蝙蝠侠勉力挡住了这一拳，整个人却猝不及防倒飞出去好几米。 手臂传来的剧痛，让蝙蝠侠意识到自己还是错估了贝恩的力量。但他还不能倒下—— 轰！ 蝙蝠侠手臂一撑，躲过贝恩砸下的重拳，接着回身将燃烧着火焰的飞艇残骸，狠狠砸在贝恩身上。 哐！ 火星飞溅。 贝恩却依旧没有倒下，甚至身形都没有晃动。 「你无法击败我。」 他双手握住蝙蝠侠的脖子，把人狠狠摔了出去。 蝙蝠侠整个撞在飞艇外壳上，只觉后背一阵剧痛。周围的高温也来回烫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贝恩不急不缓地走向飞艇，正要继续折磨这只蝙蝠。 后背忽然一阵熟悉的刺痛，他下意识转头，只见一把眼熟的、封存着塑胶炸药的短刀插在肩头。 贝恩当即拔出短刀，就要扔到一旁。刀刃却已经迅速升温—— 轰！ 爆炸声中，蝙蝠侠下意识望向不远处。却猝不及防地，与那个自称牧羊人的陌生罪犯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浅淡至极的蓝眼睛。 第56章 「咳咳……」 浓重的硝烟四散，阿尔文忍不住咳嗽起来，没两下就吐出一大口血，血泊里甚至能见到破碎的脏器。 他的半边身体拖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风衣也有大片烧灼的痕迹。不知道是痛到麻木，还是真的已经废掉，他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视野中也是一片模煳，刚刚能下意识掷出短刀，只是因为贝恩的动静足够大。在勉强完成这个动作后，阿尔文就再没了力气，往后一仰，险些彻底晕死过去。 第114页 在这极度痛苦中，阿尔文仍然保持着最后一线摇摇欲坠的清醒。 血水混着雨水流进眼睛，他都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就再也没力气睁开，只好徒劳地撑着越发沉重的眼皮，任由眼眶里溢出生理性眼泪。 尖锐悠长的耳鸣声里，贝恩激动的狂吼刺戳着耳膜。 贝恩会这样应该只有…… 「蝙蝠……？」 阿尔文脑子里后知后觉地浮现出答案。 紧接着，混乱的念头一瞬间塞满了脑海。 等等，贝恩的同伴在哪？蝙蝠来的时间有点太迟了。还有刚刚的爆炸声……阿卡姆是不是已经被炸开了？！ 阿尔文唿吸急促起来。 他挣扎着挤出最后一丝力气，蜷了蜷右手的手指，一点、一点，摸索起掉在边上的枪。 近乎麻木的疼痛中，眼眶里的泪水倏地滚落，在满是血污和泥水的脸上淌出一道水痕。 那双早已涣散的眼睛，却始终固执地看着枪的方向。 时间漫长得仿佛过去了一个千禧。 等好不容易完成了这个简单的动作，阿尔文眼前又是一黑。好在手中冰冷的枪械，和不远处似乎还在继续的战斗，让他再一次熬了过去。 阿尔文缓缓吐出一口气，肺部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他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有虚幻不定的重影，耳朵里也什么都听不清。 不过没关系。 失序的心跳声中，阿尔文缓慢、坚定地收紧不自觉抽搐的手指。 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火光中那高大的黑影，举起枪—— 砰！ 子弹脱膛而出，炽热的弹头刺穿雨幕，轰入贝恩高大的身躯。霎时，血光迸溅。 贝恩下意识低头，重型子弹在贯穿的瞬间爆炸，此时胸口已然一片血肉模煳。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就倒下。但在毒液带来的治疗能力的影响下，贝恩依旧站立着，甚至还有力气挣开蝙蝠侠用来制伏他的钢索。 「呃啊——！懦夫！！」 狂暴的嘶吼声撕破灼热的空气，贝恩双眼充血，表情狰狞地抓过旁边飞艇的残骸，想要扔向牧羊人，彻底杀死他。 可残骸还未脱手，蝙蝠侠直接用抓钩枪捆住了他的手臂，就在贝恩想顺势将这只蝙蝠甩出去的时候，枪声再次响起！ 砰！ 砰！ 砰！ 蝙蝠侠只觉脸上一热，铁锈味瞬间充斥鼻腔。他抹了一把脸，抬头看过去。只见贝恩的腹部、手臂和腿部都一片血肉模煳。 这么重的伤势，再加上蝙蝠侠之前也割断了一条他脑后输送毒液的管子，贝恩再坚持不住，踉跄了两下，终于轰然倒下，没一会儿，就失去了生机。 蝙蝠侠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和蔓延开的血泊，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开完枪后，唿吸就越发微弱的男人，没怎么犹豫，抬脚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都是一种折磨，蝙蝠侠却不敢停下。 那双让他感觉到熟悉的蓝眼睛里满是血丝，瞳孔也涣散着，看那样子，就算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也差不了多少。 可即便这样，牧羊人却依然近乎执拗地半睁着眼，手中的枪也没完全松开。 蝙蝠侠挪动沉重的脚步，走到近前。 牧羊人身上的伤比想像中严重很多，肋骨、手臂、腿……蝙蝠侠几乎想像不出，一个人是怎么样在这样的伤势下，保持清醒，甚至还开出好几枪。 还有，牧羊人的年纪…… 蝙蝠侠怔怔地看着对方那张已经出现破损的假脸，不由屏住唿吸，伸出手—— 牧羊人躲开了。 事实上，他已经完成不了一个「躲避」的动作，只是微不可见地偏了下头。蝙蝠侠甚至分不清这是他自主的活动，还是只是晕过去了。 「蝙蝠侠！」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警察的声音。 蝙蝠侠嘴唇抿紧成一条直线，将牧羊人身后的残骸推开，好让对方平躺到地上。 过来的警察见到这边情形，立即安排了担架，将人送到了急救车上。 至于贝恩。 「见鬼……」 哈维看了眼那具悽惨的尸体，确定致命伤都来自牧羊人的那把枪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蝙蝠侠的样子太糟糕了，压抑到几乎让人不敢靠近……他几乎以为是蝙蝠侠杀了这个大个子。 其实想想也情有可原，最近的糟心事一个接一个。 不过，接下来应该都是晴天了。 哈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挥手下离开了现场。 …… 阿尔文恢復意识的瞬间，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 他挣扎着睁开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空白一片的天花板，和旁边半满的输液袋。 身上的疼痛依旧剧烈，连手指都很难挪动。 阿尔文缓缓舒了一口气。 还活着。 ……不对，阿卡姆那边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阿尔文神经立即紧绷起来，强心挪动四肢试图下床。 「嘿！！！你在做什么？！！！」 忽然一声惊唿从门口传来。 阿尔文掀起眼皮看过去，就见一个戴着眼镜，身上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脸焦急地走过来。 「真见鬼！我在布鲁德海文等了你好几天，你都没出现，一来哥谭就见到你差点死了的样子，而且你好像还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第115页 阿尔文缓慢眨了下眼睛：「抑制剂呢？」 这个男人是之前在实验室见到的研究员，阿尔文不太喜欢他们，但关于金属的研究，他确实做得还不错。 实验室毁掉后，这个傢伙回了老家，阿尔文就找上门，和他一起进行抑制剂的改良。之前打算离开哥谭市，就是想去找他。 研究员抓了抓头髮，严词拒绝道：「不行！还没经过测试你怎么能直接用！我说了我只做正规实验！」 阿尔文对此表示不屑。 很想告诉研究员，之前的盖章文件都是伪造的，他早就不正规了。 「而且你怎么又换了一张脸！如果不是门口的警察，我都以为我走错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研究员稀奇地看了眼那头被绷带缠了大半的白色捲髮，努力压低了声音。 不过想也知道，病房里应该放了窃听器，这么做根本没什么用。 阿尔文没有提醒他，只是用命令的句式，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要求：「给我抑制剂。」 研究员撇了撇嘴，不甘不愿地拿出一支注射器，刺进阿尔文手臂上的血管。 「所以……你告诉我的名字也是假的吗？还有你的年纪，我感觉你都没有成年！」 「不，我现在的名字确实是这个，年龄也确实是19岁。」阿尔文理直气壮。 他现在虽然是罪犯，但还不想牵连上非罪犯的前任老闆。 所以为了这个逼真的假身份，阿尔文花了不少精力。 「好吧，『伊恩·莱斯科特』先生。」研究员嘆了一口气，有些不安地推了推眼镜，「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天啊，你怎么能杀人？！明明之前三代抑制剂的效果应该更久一点……难道是我计算出错了？」 「你不会被起诉的。」 阿尔文觉得他的担心十分没必要。 研究员一哽：「我当然不会被起诉！我做的可是正规实验！我也不是在担心这个！」 他顿了顿，努力深唿吸了好几下，继续压低声音说：「你或许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必须得考虑起来庭审的事了，我可以帮你联繫一些律师……尝试无责任能力辩护——我是说，你确实有这么点『小问题』，不是吗？」 无责任能力辩护，在哥谭，说白了就是精神异常辩护。 如果成功，那么他就能摆脱刑期，被送进阿卡姆疯人院进行治疗。 「阿卡姆现在是不是被炸了？」 阿尔文问。 「……差不多，听说有几个疯子跑出来了。」 「几个。」 「三个……四个？我不知道。」 「贝恩的那些同伙呢？我是说，炸了阿卡姆的那几个人。」 「噢，这个我知道，他们进监狱了！哈！大快人心，不是吗？」研究员不知道阿尔文为什么这么问，「别说这个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阿尔文打断了他，「我不会进阿卡姆。」 研究员怔住了。 「但降刑辩护可能很难……」 话说到一半，他看着那双冷淡、甚至冷漠的蓝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了自家僱主的意思。 ……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 住院期间，阿尔文没有见到蝙蝠侠或是布鲁斯·韦恩，也许提姆·德雷克来过，阿尔文不太在意。 他只觉得医院的消毒水味实在难以忍受，提出了好几次提前出院的要求。 黑门监狱的医疗室都比这种正规病房好，至少气味不会这么重。 过了一个月，在他勉强能坐起来后，这个要求才终于被同意了。 刚一出院，就有报纸刊登出了他那张和韦恩养子相似的脸，韦恩集团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另一家报纸又刊登出了截然相反的背景信息。 一时间，不少人将目光放到了这起案件上。 哥谭市的媒体十分敬业，在庭审结束后，第一时间报导了结果—— 伊恩·莱斯科特，aka「牧羊人」，19岁。 被指控犯有一级谋杀罪、谋杀未遂罪、殴打罪、袭警罪、毁坏公共财产罪，非法持枪罪。 伊恩·莱斯科特放弃抗辩。 被判处无期徒刑。 不得假释。 第57章 审判锤敲下，一切尘埃落定。 没过多久，哥谭市又回到了原来的节奏里。 牧羊人进了监狱，韦恩的养子则继续在国外上学。 两者之间过于偶然的相似，最终只成了酒桌上过时的谈资。就算有人说出一些真假难辨的猜测，也只会被说太过较真。 「我喜欢这个故事，谢了，皮尔斯医生。」 黑门监狱的医务室里，阿尔文动作笨拙地用打着石膏的手合上又轻又薄的图画书，把它交还给了这里唯一的医生。 「谢你自己吧，小子，这是你威胁我带给你的。」 皮尔斯医生表情寡淡，脸上鬍子拉碴，嘴里叼着根烟，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语调也没什么起伏，毫不掩饰自己厌烦的情绪。 他把书扔到一边，给阿尔文换了个吊瓶，动作随意得不禁让人怀疑，他的医生执照是伪造或者买来的。 「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阿尔文理直气壮地说，「书这种无害的东西，本来就在病人的合理待遇范围内——别人都有，不是吗？连这种事情都要让我搬出找律师这种话才能答应，是你的问题。」 第116页 「『无害』？」皮尔斯冷哼一声，语气微妙又嘲讽，「三天前，你用这种『无害的东西』砸了我上一个『助手』的头，还顺便把他给杀了。而你的骨头又断了一次，给我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 「那不是书，那是一本圣经。」 阿尔文自顾自纠正道。 皮尔斯指的是贝恩同伙之一的禽鸟。 本来，禽鸟会和穴居人、殭尸一样，被转送到遥远的联邦监狱服刑，阿尔文还在担心自己这趟监狱白进了。没想到，不知道是为了给贝恩报仇，还是为了那只被他击落的鹰隼，禽鸟留了下来，还抢到了成为皮尔斯医生助手的机会，想在医生离开后，动手杀了他。 很遗憾，禽鸟失败了。 阿尔文能听出，这位平等厌恶着所有囚犯的医生根本不在乎禽鸟的死，他想强调的是最后一句话，但阿尔文不在乎。 「顺便一问，那傢伙现在怎么样了？」 皮尔斯医生看着这个明显还没成年，满脸写着无害的小子，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单词： 「死了。」 「噢，看来他得到救赎了。」 阿尔文一脸真诚地感嘆了一句，脸上适时地多了点悲悯的表情，接着随口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那你去换一个助手吧。这里的罪犯那么多，你总能找到合适的。愿圣光保佑你。」 「别满嘴喷粪了，小子。等你能下床，随便你怎么在康復牢房里折腾，别在医务室给我添麻烦。」皮尔斯医生随手在病歷单上写了两笔，又拿起针筒，刺进阿尔文的脖子。 这是一管镇静剂，为了防止这个自称牧羊人的小子再做些什么，狱警安排了这个多余的环节。 「康復牢房？」阿尔文无视了脖子上的刺痛，好奇地问。 「把它当做一间单人囚室，只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地牢？」 「你可以这么认为。」 「听上去很无聊。」 阿尔文反应平淡。 「谢谢提醒，我会珍惜这段时间的。」 皮尔斯意识到这句话的涵义，动作微微一顿。 阿尔文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怎么了，皮尔斯医生？」 皮尔斯不想再和这个小子多说什么，拔出针头径直离开了。 镇静剂起效得很快，它的催眠效果让阿尔文在皮尔斯医生离开后，就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不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 医务室里没有其他人，门口又有警卫守着，阿尔文没什么心理负担地直接睡了过去。 完全睡着前，阿尔文感觉刺进眼皮的灯光暗了一瞬，手臂上也有一瞬间的刺痛，和刚刚皮尔斯把枕头扎进皮肤的感觉很像，他本想撑开眼皮看一眼，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彻底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里。 暖白的灯光下，昏睡过去的男孩褪去了所有伪装。 和报纸上、庄园里留下的照片不一样，现在的他一头白色的短髮，眼睫也是白的，再没任何遮掩。只是，也许是因为受伤的关系，他的皮肤没什么血色，整个人苍白得像雪一样。 医务室里的黑影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收起血样，悄无声息离开。就像来的时候那样，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 五分钟后，蝙蝠车驶离黑门监狱。 当时，蝙蝠侠没有在警察来之前摘下「牧羊人」的伪装，但他还是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夜翼说阿尔文在失踪前，提起的那些他「想起来的一些画面」，蝙蝠侠在阿尔文被送到医院后，立即拿出了这段时间和「牧羊人」有关的所有案件档案，同时让罗宾盯紧每一个试图接近病房的人。 然后，蝙蝠侠毫不意外地发现了，那个曾经在政府实验室中见过的研究员。 经过一轮友好的「询问」，蝙蝠侠得知，两个月前，阿尔文用假身份僱佣了对方进行抑制剂的研究和改良，并在这之后，从对方口中的「正规实验室」的电脑里，得到了几份「伊恩·莱斯科特」近期的体检记录表。 事实和蝙蝠侠想的，或者说所希望的，完全不一样。 这几分记录表上的数据，和研究员对这段时间与「伊恩·莱斯科特」相处过程的描述，都证明了阿尔文有足够的意志力克服黑暗金属带来的影响。 抑制剂方面也没有出现问题。 只不过相比于他原先配出的型号，研究员改良后，抑制剂的效果更像是一种中枢多巴胺受体的阻断剂，有点类似于能控制住精神病患者躁狂症状，减少幻觉、妄想的氯丙嗪。 也就是说，阿尔文并不是因为受到黑暗金属的影响，才犯下的这一系列谋杀案，而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志…… 蝙蝠侠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 他从黑门监狱中带出来的，除了阿尔文的血样，还有一份拷贝下来的医务室监控录像。 现在它正在蝙蝠车的内置电脑上，按一倍速进行播放。 监控拍摄的，正是皮尔斯医生之前与阿尔文谈论起的「三天前」。 屏幕上，阿尔文十分安静地坐在床上，腿上摊着一本厚厚的圣经，表情平静。 没一会儿，皮尔斯医生走进医务室，身后跟了一个推着半人高、还带着滚轮的药品柜的男人。 男人留着一头金色的半长发，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囚服，表情阴鸷地走到病床前。 第117页 「差不多再有一个月就能拆掉石膏了，好运的小子。尽量别挪动它们，我不想有什么多余的工作量。」 监控画面上，皮尔斯医生恹恹地给出了告诫，没什么威慑力，阿尔文却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看上去和监狱的环境格格不入，如果不是皮尔斯身后的禽鸟始终表情阴鸷地盯着他的话。 接下来应该就是他们之前提到的事了，蝙蝠侠心想。 果不其然，皮尔斯医生换了吊瓶后，直接转身离开了医务室，让自己的新助手进行餵药之类的麻烦工作。 可禽鸟显然不打算这么做。 「你杀了利爪。」 他咬牙切齿地说。 「『利爪』？你是指那只鹰隼吗？」阿尔文像是没察觉到危险的氛围一样，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语气随意，还带着点居高临下的轻蔑，「只有自己决定的名字，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父母给小孩取名已经够无聊了，没想到，你居然还给鸟取了一个。」 毫不意外的，禽鸟直接动手了。 他一把抓起阿尔文的病服，将人重重摔向墙壁。 磅！ 沉闷的撞击声传出监控画面。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就会对你做什么。」 禽鸟一步一步走向瘫倒在墙边的阿尔文，掐住他的脖子，把人整个提起来。蝙蝠侠注意到，画面上的阿尔文手里仍抓着那本圣经。 「那你可得弄把枪来了。」 阿尔文表情平静地仰起脸，迎上禽鸟满是憎恨和怒火的视线，在禽鸟高高举起拳头的时候，用那本圣经狠狠砸向了他的头。 然后又勐地一抬脚—— 「呃啊！！！」 打着石膏的腿不方便弯曲，但却足够坚硬，没什么男人能够忍受这种程度的疼痛，尤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禽鸟也不例外。 他下意识松了下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想把人重新制住，可下一秒—— 阿尔文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死死的，像是一只饿极了的野兽。 禽鸟抓住阿尔文的头髮，一拳一拳毫不留情地砸着他的后脑勺。蝙蝠侠看不到阿尔文的表情，只能从禽鸟的反应看出阿尔文始终没有松口。 怒吼声很快变成惨叫，更多的血从阿尔文头上淌下，染红了那头白色的短髮。 而在这时，外面总喜欢在值班时睡觉的警卫也终于反应过来，提着警棍跑进来，试图把两人分开。 蝙蝠侠的表情越发难看，但画面仍在继续。 监控中，禽鸟已经没什么挣扎的能力，只剩下警卫的警棍不断砸在阿尔文嵴背上。 「该死的——放开他！」 话音落下，又有两个警卫闯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刚离开没多久的皮尔斯医生。 「把他架起来，我给他注射镇静剂。」 皮尔斯医生皱起眉，动作比起之前迅速了不少。 随着镇静剂被注射进血管，阿尔文终于松了口。 「哈……哈……」 他喘着粗气吐掉了什么，然后在警卫的压制下，顶着满脸的血，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跟一旁的医生打了个招唿——就像他还在庄园时，每一天做的那样。 「晚上好，皮尔斯医生。」 监控画面到此为止。 整段录像不算清晰，但蝙蝠侠还是分辨出了，禽鸟脖子上有些凹陷的伤口，和地上被阿尔文吐出来的…… 肉。 第58章 禽鸟的死，在囚犯中小范围地传播开了。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出名，而是他的死状猎奇得让人忍不住会产生一些好奇。 「这就是你来医务室的理由？」 阿尔文坐在病床边，好奇地打量着帮自己换绷带的男人，他在蝙蝠电脑里见过这傢伙的犯罪档案。 「你是『捕鼠人』对吧，奥蒂斯·弗莱尼根。」 一个因为冤案入狱而疯掉，在出狱后报復冤案相关人员，将他们折磨了整整五年的傢伙。 奥蒂斯的能力和他曾经的职业挂钩——他能与老鼠沟通，甚至是控制它们。 想也知道，他的能力在监狱里会有多受欢迎。这里可不缺老鼠。更别说还有那些四通八达的管道。 那些管道或许对人类没什么吸引力，它们太小了，又太过复杂，但是老鼠……却能通过它们去任何地方。 「是的。你听说过我的话，应该知道我能做什么。」奥蒂斯笑了笑，这让他的龅牙更加明显了，活像是一只人形的老鼠，「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来找我，只要你能给得出价，怎么样？我每天晚上都会跟着皮尔斯医生来一趟这里。」 「就像禽鸟那样？」阿尔文随口反问。 奥蒂斯完全不介意这种事情被戳穿，笑眯眯地继续帮他固定好绷带：「差不多吧。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给你一个折扣。进康復牢房之后，你会需要这个的。」 康復牢房。 这是阿尔文第二次听人提起这个地方了。 一个没有照明、没有狱友和狱警能进行交流，全部由电子设备控制的单人牢房。 阿尔文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可怕的事。 不过他有些好奇捕鼠人这么暗示的原因。 「你想要什么？」 阿尔文开门见山地问。 「你把禽鸟收拾得太精彩了，他们觉得你有些危险，打算在把你关进康復牢房前，给你安排几次心理治疗。」奥蒂斯说。 第118页 噢，一次接触外人的机会。 阿尔文把今天配的止痛药扔给奥蒂斯，作为某种「货币」：「他们请了谁？」 奥蒂斯没在意阿尔文命令式的语气。这里有个性的人很多，这么多年牢狱生活，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反倒很高兴这个叫「牧羊人」的小子能这么快适应自己的交易活动。 收下止痛药后，奥蒂斯没再绕圈子，直接给出了答案：「弗兰德斯医生。他对囚犯很好，偶尔会从外面带一些礼物——『普通』的那种——只要他觉得这会对治疗有帮助。」 真见鬼，蝙蝠侠就应该把这种傢伙也一起抓进来。 阿尔文心想。 「谢了，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 捕鼠人的消息很准确，第三天上午，阿尔文就见到了这位「弗兰德斯医生」。 对方是一个抹着髮胶，脸上堆着和善笑容的中年男人。和阿尔文想像中「弗兰德斯医生」的形象没太大差别。 还在韦恩庄园的时候，他被蝙蝠侠重点教导过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为了防止被罪犯疯狂的观念影响，也为了更好地隐藏起秘密身份。 应对像是弗兰德斯医生这样的心理医生，阿尔文甚至不需要说太多谎话，只要不把话说全就行了。 这毕竟不是审讯，没人会强迫他开口。 而且弗兰德斯和阿尔文想的差不多，是一个无聊的、迫不及待想在专业领域得到成就的人。他确实很好说话——各种意义上的。 阿尔文没怎么费心思，就让对方配合着带了一些捕鼠人需要的东西。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在康復牢房里的时候过得好一点，而是想得到这里所有囚犯的消息。 阿尔文盯上他们很久了。 心理治疗的频率是一周一次，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阿尔文已经从坐在轮椅上被警卫推进来，变成了摆脱石膏和输液，独立行走，也已经得到了捕鼠人某种程度的「友谊」，弗兰德斯都还没完成一次他想要的「医患交谈」。 可即便这样，阿尔文仅仅在进门前，随口抱怨了一句之前一直吊水让嘴巴里都是苦味，弗兰德斯医生就主动提出下次给他带一些糖果。 对此，阿尔文愉快地表达了感谢，并且在这一次的心理治疗中，和这位医生多说了几句——反正也不过是花点心思编一些故事。以前蝙蝠就是这么应付心理医生和恋爱对象的，他是一个好导师。 阿尔文本以为，最后一次心理治疗，他得到一些糖果后就要直接被送进康復牢房，再也不用听这个傢伙说些无聊到犯困的言论，可第四次会面刚开始，阿尔文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在被狱警押进心理治疗室的一瞬间，阿尔文微妙地感觉到，这一次的「弗兰德斯医生」在见到自己后情绪变得很糟糕。只不过这种「糟糕」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被掩盖了下去，像个错觉。 ……总觉得这种情况有些熟悉。 可能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会面，之前又一直没得到成效的关系？至于掩盖情绪，对方是心理医生，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病患应该是……职业习惯？ 阿尔文审视着眼前的「弗兰德斯医生」，有些不太确定地想。 直觉没有给出警报，说明至少这个「弗兰德斯医生」对他没有恶意。 身后心理治疗室的门关上，阿尔文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 「把糖给我。」 他直切正题道。 不管这个傢伙为什么会心情差，阿尔文现在都只对糖感兴趣。 说真的，他差点都后悔为了杀贝恩的同伙进黑门监狱了。 听说阿卡姆那边更自由一点，伙食也更好，每周三的牛排套餐还配了甜土豆泥。 阿尔文正想着，等到他进了康復牢房让捕鼠人帮他带一点甜的——甜味素都行——弗兰德斯医生开口了： 「在这次会面结束前，我会给你的。不过现在，你想谈谈关于这方面的事吗？我认为我们在取得进展。」弗兰德斯医生低头翻开随身的笔记本，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友善，「上次，你在我提出带一些零食的时候，说自己对食物没有什么特殊偏好。但事实是，你确实十分喜欢甜味，而且还明确指出想要糖果，刚刚也一进来就提到了糖果的事。所以『糖果』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弗兰德斯的话超出了阿尔文的预料，他表现得比之前都要直白一点。 阿尔文疑心自己上次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只是糖果而已，很多人都喜欢它。」 阿尔文否认道。 「可你说，你小时候一直与父亲和他的下属在一起，在他们的教导生活了很长时间，你没有童年。」弗兰德斯停顿了一下，又说，「也许糖果是这在段性格形成的时期中，你得到的唯一一种象徵善意、关爱的东西。你在这些下意识的选择中，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没有。」 阿尔文心中的违和感越发严重，这绝对不是之前的弗兰德斯。 他不想再谈下去了，椅子转了一圈，直接背对这个假医生，目光也放到窗外一起一伏的海潮上。 但问题还在继续：「它是你父亲给你的吗？」 「什么？！不！是——」 阿尔文下意识皱起眉，否定道。 该死的！约瑟夫·黑火那个无聊透顶的傢伙怎么可能影响到他！ 第119页 接着，他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那只交通信号灯配色的小鸟。 糖是罗宾给他的。 而且在走出地下后，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和罗宾有关。 黑邦、蝙蝠侠、罗宾的制服…… 阿尔文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他自己本来就应该是罗宾，最好的那个。那么，他会偏向罗宾作出选择也是理所当然的。阿尔文对此深信不疑。 「——是我给我自己的。」 阿尔文直截了当地说。 「所以，我能不能认为，你把过去见到的某个人，当成了未来的自己。之前的见面中，我看得出你对心理学有所了解，那你应该知道，这只是一种投射。」 「——」 阿尔文勐地回身看向他。 之前弗兰德斯说的所有事情确实是他亲口说出来的。虽然故事源于现实，但他进行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装，确保不会有人把他和韦恩扯上关系。 弗兰德斯会侧写出过去的某个片段很正常。他的专业水平很好，只是性格上的弱点，让他成了一个无聊的人。 对方说出口的每个单词，都没有超出应有的范围。 只是……态度更加强硬，语气也更加确定。 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弗兰德斯还在继续说下去。 阿尔文怔怔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那些几乎直指真相的暗示性话语。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人？」 阿尔文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弗兰德斯的声音停下了。 那双十分陌生的蓝眼睛看了过来。 「为了我自己。」一起一伏的海潮声中，阿尔文无比认真地说，「我想让这个城市更好一点。我这么说不是让你相信我，也不是在说服你，我一直很贊同你的做法，包括现在也是。」 「只要这座城市更好一点，你的方式就能行得通。我想要的，就是确保最后是这样的结局。」 「……」 短暂的沉默后，过分违和的低沉嗓音，从「弗兰德斯」口中响起。 「金属让你了解到了什么。」 阿尔文翘起唇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自顾自换了话题：「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说这个了，你真的有带糖过来吗？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你不会忘记了吧？」 「回答问题。」 蝙蝠侠生硬地质问道。 阿尔文像是没听见一样，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放松下来：「你这次应该是为了西恩尼斯过来的？我听捕鼠人说，他在策划大规模越狱的事，但你等会儿见不到他了，他的计划就在今天。」 嗡——！ 才一说完，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阿尔文瞥了眼心理治疗室的铁门。外面已经隐约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警卫都已经行动起来了。 「赶紧去吧，我会在这里等警卫带我去牢房的。」 蝙蝠侠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 「不要做任何事。」 「没问题，我保证。」 阿尔文两眼一弯，听话地答应了下来。 就像以前那样。 蝙蝠侠没有相信他，但也没再犹豫，转身离开了心理治疗室。只是在关上门后，从外面上了锁。 阿尔文没有忽略金属碰撞的声响，但他没有着急。 在这之后没多久，治疗室狭小的通风口里，钻出了一只骯脏的灰色老鼠。 阿尔文拎起它的尾巴，拿过它身上绑着的字条，嫌弃地啧了一声。 「这种通信方式可真噁心。」 第59章 罗曼·西恩尼斯，aka黑面具。 在阿卡姆受到袭击后，他是成功出逃的病人之一。 蝙蝠侠用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将他们重新抓获。 只是和其他人不一样，黑面具没有进行精神异常的辩护，而是选择降刑辩护，在庭审结束后，就被关入了黑门监狱。 阿尔文每天都躺在医务室，还没接触过牢房区的其他犯人，做不了太多，只在闲聊时，随口问了一句这个之前一直被关在阿卡姆的傢伙。然后就听捕鼠人说，这个傢伙居然在监狱里招募人手——通过向囚犯们承诺自由和财富。 而今天，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 「还是阿卡姆适合他。」 阿尔文将字条团成一团，起身走到心理治疗室门前。 字条上说，如果想出去，最好抓紧时间。 看上去捕鼠人还挺替他着想，但阿尔文知道，这些傢伙只是想让整个监狱乱起来而已，压根没想逃出去。 他们确实都想得到自由，但比起自由，他们更想报復、发泄、找麻烦。暴揍平时压他们一头的狱警、蝙蝠侠，甚至只是看着他们陷入困境，都能从中得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大概等了不到一分钟，周围环境突然黑了一瞬，紧接着，面前的铁门缓缓打开。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景象应该同时发生在了监狱的各个区域，尤其是牢房区。 阿尔文没有耽误时间，扔开老鼠，跟了上去。 或许是知道身后有「自己人」跟着，老鼠没走通风管道，而是顺着走廊，一路跑到了医务室附近。 走廊里，捕鼠人奥蒂斯正拿着拖把，听见吱吱叫声，连忙蹲下身。 「噢，瞧瞧是谁回来了，真乖真乖。」 第120页 一边说着，奥蒂斯一边抓起老鼠亲了一下。 噁心的恋鼠癖。 阿尔文厌恶地移开目光，往医务室扫了眼，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在这之前，医务室的「常驻人员」除了他外，还有一个瘫痪的废人——埃尔默·加尔文，aka电刑者。在没有电力供给的时候，这傢伙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连手铐都不用戴。 「埃尔默充上电了？」 捕鼠人笑着点点头：「那傢伙就是个电池，现在活蹦乱跳着呢。你找他？」 「差不多吧。」 想也知道，刚刚一瞬间的短路和电刑者有关。 「不过我找你也有事。」 「什么？」 捕鼠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按着狠狠砸在墙上。 磅！ 一声沉重的闷响，墙灰簌簌落下。 捕鼠人直接被砸懵了，疼痛让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你是……你是蝙蝠侠的密探！？」 「不，我只是发自内心地讨厌你们。」阿尔文振振有词地说，「我以为以前已经足够习惯这种事情了，没想到你们比教团里那些无聊的蠢货还要噁心。尽量不在你们靠近的时候吐出来，是我这辈子做过第二艰难的事。顺便一说，第一件事是不去真的杀了蝙蝠侠。」 阿尔文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 「huh，这么看好像也不是很难。」 话音刚落，不等捕鼠人驱使那些老鼠咬上来，阿尔文抓起他的头髮，又狠狠来了两下。 顿时，墙面出现好几道裂痕，捕鼠人的脑袋变得鲜血淋漓。 脚边老鼠吱吱乱叫着，像是某种悲惨的哀鸣。阿尔文恍若未闻，毫不留情地折断了奥蒂斯的脖子，让他彻底回归地狱。 「接下来是电刑者……」 阿尔文自言自语着，把尸体扔到一旁，走进医务室，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橡胶手套。 这东西有一定绝缘性，但面对电刑者时用处不大，最好的办法还是速战速决。 考虑到现在蝙蝠侠估计正面对着所有被放出来的人渣，阿尔文加快脚步朝总控室跑去。 总控室里的监控、门禁设备、通讯……现在明显都被囚犯控制着。不仅如此，过去的一路上，阿尔文还见到好几个脸皮都没有的警卫。他们大多躺在角落，昏迷不醒，胸口姑且有一些微弱的起伏，勉强还算活着。 阿尔文没有多管。 等一切结束，会有人来把他们送进医务室的。而且，在成为狱警的那天，他们就应该想到会发生今天的事…… 「——见鬼。」 还没到下一个区域，阿尔文就见到了狱警被撕下脸皮的现场。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想也不想，一拳砸在其中一个囚犯的后脑上。 「fuck！！」 囚犯下意识松手捂住后脑勺，旁边他的两个同伴立即回身想要反击，结果发现，动手的人居然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囚服。 阿尔文才不管他们什么反应，直接将人放倒，顺便一脚踢断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囚犯的下颌骨。 「啊！！」 几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阿尔文揉了揉刚恢復没多久的关节，看了眼缩在墙边，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警卫。 「自己去医务室，我来的那条路上还有好几个你们的人，一起带过去。」 他随口抛出一句命令，捡起警卫的枪检查了一下，发现还留着几颗子弹，顺手收了起来。 去总控室的一路上，差不多的情况接连发生了好几次，阿尔文都要不耐烦了，才终于见到总控室的门。 「你怎么来了？算了，我记得你是被蝙蝠侠送来的？一起过来看看，你会喜欢的。」 作为能聊上两句的病友，电刑者见到阿尔文，随意招唿了一声，就重新回头欣赏起监控画面来。 监控里，蝙蝠侠正被一群囚犯围着，看上去暂时没有受伤。 「西恩尼斯还安排了什么？」 阿尔文不觉得黑面具会天真地认为，这些无赖能截杀蝙蝠侠。 「一头野兽。」 电刑者意有所指道。 哦，克格勃野兽。 阿尔文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 「那最好加紧时间了。」 另一边，就像电刑者说的那样，蝙蝠侠在解决掉那些三流的囚犯后，黑暗里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之前那次出逃中，黑面具再一次集结了他的假面协会，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大肆破坏。在过来前，蝙蝠侠找到了假面协会的二把手，黑面具的副手图朋，进行了一次审问。 图朋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紧接着，罗宾就发现，图朋给出的假面协会人员名单上的很多人，在黑面具入狱后的一这段时间，陆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进了监狱，而且刑期都不长。 这就是蝙蝠侠能提前知道到这次大型越狱行动的主要原因。 可现在的局面，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蝙蝠侠浑身肌肉绷紧，回头冷冷看向黑暗中走出来的那个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影。 对方上身赤裸，浑身肌肉虬结，金棕色的眉毛下，压着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蓝眼睛，整个人散发着兇狠的气息，发出的每个音节都透着血腥味。 「蝙蝠侠，今天我就要彻底摧毁你！」 野兽咆哮着勐扑上来，抓住蝙蝠侠的披风，轻而易举将他扔了出去。 第121页 磅！ 蝙蝠侠整个撞到铁栏杆上，周围还没倒下的囚犯顿时发出疯狂的嘶吼和大笑，犹如一场盛大的狂宴！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空气中的恶意有如实质，克格勃野兽越发兴奋，甚至感觉浑身血液在喝彩声中滚烫沸腾。 「我不知道你现在居然为黑面具工作。」蝙蝠侠冷静地陈述道。 明明语气没什么起伏，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讽刺意味。 克格勃野兽表情狰狞地笑了：「罗曼是个满脑子韦恩的疯子，虽然不知道他和那个花花公子有什么过节，但我喜欢他疯狂的想法。正好，我也想毁掉你，蝙蝠侠。」 「我是哥谭的王！」 「——王！」 他狂吼着发出宣告，恨不得立即将这只该死的蝙蝠撕成碎片。而就在这时—— 「不，你不是。」 砰！ 伴随着子弹脱膛而出的爆响，一个沙哑的，似乎还没离开变声期的嗓音响起，像是往沸腾的油锅里浇下一瓢冷水，场面倏地一静。 克格勃野兽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死死盯向人群后那个矮小的身影。 作为克格勃的刺客，他的反应很快，感受到杀意的一瞬间就作出了闪避的动作，但还是受了伤。 「牧羊人——」 他盯着那头白髮，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代号。 阿尔文理都没理他，目光越过克格勃野兽，对上那双钢蓝色的眼睛。不等对方说出什么，他孩子气地叉着腰，抢话道：「嘿，我本来想听话的！但后来一想，我现在都已经是罪犯了，为什么不做点自己想做的呢！」 那一脸得意洋洋的幼稚样子，仿佛「成为罪犯」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什么解释的好时机，话音刚落，阿尔文往后一个空翻，灵活地躲过野兽猝不及防的反击，接着又开出一枪。 砰！ 这次的准头就没那么好了，子弹仅仅只是勉强擦过野兽的皮肤。 不过这也足够让野兽愤怒起来。 「你去追人，这里交给我。」 阿尔文头也不回地说。 在过来之前，他就注意到了罗曼·西恩尼斯那张失去面具后，无聊到几乎让人认不出的脸出现在这附近。 显然，蝙蝠侠在这段时间时间内抓住了黑面具的踪迹，只是被克格勃野兽和周围那些人渣，堵住了这条必经路。 如果罗曼·西恩尼斯成功越狱，那么相同的暴乱以后还会层出不穷，并且黑面具的假面协会也会吸引更多罪犯的追捧。 「……保护好你自己。」 蝙蝠侠也深知这一点，他低声说了一句，便不再犹豫，转身跑向黑暗深处。 阿尔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等蝙蝠侠的脚步声远去，用最后一颗子弹，打坏了控制阀。 哐！ 沉重的黑色铁门轰然落下，挡住了察觉到不对，想趁乱逃走的人渣，也将这片不算狭小的监牢区，重新变成了囚笼。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笼中唯一的猎物。 阿尔文扔开枪，居高临下地扫过他们的脸。 「从现在起，你们没人能离开这里。」 第60章 黑门监狱不是一个容易逃离的地方。 别说正常的出入口有一道道就连下水管、通风井口，都在设计之初从外面焊死，或许力气远超普通人的怪物能推开，但黑面具绝不是其中之一。 蝙蝠侠听见身后铁门轰然落地的声响，微微一顿，紧接着再一次加快了脚步。 控制阀现在已经通上电，说明监狱方面重新夺回了电力系统的控制权，外面的警方增援很快就能完全介入。 蝙蝠侠一边搜寻着罗曼的踪迹，一边接入警方通讯频道：「戈登局长。」 「蝙蝠？我的人已经进入监狱……」 不等戈登说完，蝙蝠侠打断了他：「黑面具交给我。让他们先去d区，带上**，克格勃野兽在那。」 通讯挂断。 詹姆斯·戈登不敢迟疑，立即带了一队人沖向d区。 d区的情况十分奇怪，铁门是完全闭合的状态，连控制阀都打不开，联繫了总控室后才缓缓开启。 刚隙开一条缝，野兽的咆哮声就传了出来。所有人紧绷神经看向门内，只见克格勃野兽狂吼着扑向一个看上去还没成年的白毛小子。周围的囚犯则注意到了铁门打开，虎视眈眈地看过来。 戈登面不改色，不等铁门完全升起，立即指挥下属射击。 「啊啊啊——！！！」 一时间蓝色的电火花流窜，惨叫声连成一片。 有了蝙蝠侠先前的提醒，这次的**都加大了功率，再加上……戈登看向唯一还站着的那个白色头髮的囚犯，打了个手势，让下属放下枪。 戈登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 不管查出来的背景资料多逼真，这就是韦恩家的那个小子。而且，刚刚他明显站在所有囚犯的对立面。 戈登拿出手铐走上前。 「该回你的房间了，小子。」 阿尔文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血，配合地伸出手。 「如你所愿，局长。」 监狱迅速恢復了秩序，阿尔文发现大多数囚犯都被狱警押进了牢房，他自己也被戈登局长交给了附近的狱警，带向了康復牢房。 第122页 康復牢房在最底层，需要通过升降梯才能下去。之前黑面具明显是往上跑的，应该是安排了直升机之类的东西，总之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再见到蝙蝠侠。 正这么想着，阿尔文忽然见到一个漆黑的身影迎面走来。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上，又不约而同移开，像是不小心对上目光的陌生人。 蝙蝠侠回应了狱警打的招唿，阿尔文低下头扯了扯满是血的袖子，看着漆黑的披风掠过脚边的地面，微微一顿，最后沉默地背道而驰。 阿尔文能够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想也知道，蝙蝠不会没见到那些尸体。 看来就算之前蝙蝠带了糖，他也拿不到了。 阿尔文觉得自己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可喉口还是泛起了一些苦味。 真见鬼。 就不应该挂那么久吊瓶，弄得现在稍微一回想就全是那时候的味道。 前面升降梯里的灯光闪烁了一瞬。 阿尔文跟上狱警的脚步走了进去。 「等等。」 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脚边再一次出现了漆黑披风的一角。 阿尔文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蝙蝠侧过脸向狱警作出解释：「下面还没完全恢復秩序，我陪你们一起。」 狱警很高兴：「谢谢你，蝙蝠侠。帮大忙了。」 阿尔文看着地上两道几乎挨在一起的影子，不自觉扬起了嘴角。他立即意识到这一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勉强将嘴角压了下去，还不太自在地抓了抓头髮，翘起的白色捲髮来回晃了晃。 旁边的狱警还在抱怨着这次暴乱，蝙蝠侠偶尔应上一句。 一直到走进康復牢房，两人都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 心底那一丝不舒服很快平静下来，阿尔文顺从地在狱警地示意下走进没有一丝光的黑暗牢房里。 他转过身，看向门口的狱警，露出一个恶劣至极的笑。 「六个月后见，各位。」 狱警早就习惯了囚犯的挑衅，大声骂了几句，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从走廊投射到牢房中的冷光迅速缩小，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漆黑的铁门彻底关上。 连最后一线光也被无情压灭。 周围一片熟悉的漆黑，阿尔文脸上的笑容再没了笑意，只是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弧度。 不过很快，他舒了一口气，表情生动起来。 之前听捕鼠人说，他会被关进康復牢房六个月，现在又多杀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会被关多久。 等出来之后，再把监狱清理一遍然后就想办法去阿卡姆吧，蝙蝠侠应该已经把那些逃走的疯子关回去了。 这些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眼前骤然一亮。 阿尔文下意识抬起手挡了挡，下一秒，一个黑影笼罩了下来，挡住了过分刺眼的光。 阿尔文微微一怔。 「bat……？」 还没来得及分辨这是什么情况，牢房的门又一次关上。 阿尔文回过神，往牢房唯一能坐下的床上随意一坐：「嘿，蝙蝠，你是想审问吗？这里可是有监控的。」 「提姆会解决这个的。」 蝙蝠侠抓起他的手臂，拿出一支注射器，将里面的液体缓缓推进他体内。 阿尔文不太意外地挑了挑眉，瞥了眼注射器上贴着的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字迹的标籤：「噢，看来你找到我的前雇员了。」 「你和他的改良方向是幻觉的抑制。」蝙蝠侠突然说。 阿尔文点点头：「事实证明这个方向是错的。」 那些他见到的画面不是幻觉。 完全不是。 「那就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他需要一个解释。 蝙蝠侠的手指微微收紧。 「告诉我。让我帮你。」 「……」 阿尔文不打算说出事实。 他深知蝙蝠侠擅长心理战，这种把戏对其他人或许有用，对他绝对不会生效。 他们只不过是前僱主和前雇员的关系，就算是用于隐藏真正身份的虚假收养关系，都已经和现在的他无关。 他现在是「伊恩·莱斯科特」，是「牧羊人」。 可对上那双在黑暗中都无比清晰的钢蓝色眼睛，看着那双眼睛中的恳求，所有的单词都堵在了喉口。 近乎实质的滚烫感情透过手部的护甲刺激皮肤，传进血管，直达心脏。 阿尔文手指不自觉蜷起了手指。 不。 他不会被这种东西影响。 这是……软弱的一种。 蝙蝠侠会有这种软弱，但他不会。 他是最好的，是完美的。 「阿尔文。」 低沉的嗓音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的坚持。 好像在那些他不屑的、早已被遗忘的过去里，也有人用同样的语气这么喊过他。 只不过喊的不是这个名字，而是…… 阿尔文唿吸一紧。 「是你！我见到了很多个你！他们和你不一样，黑暗、残忍、疯狂……因为各种各样的噩梦产生。他们大多毁掉了世界，甚至——」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甚至就算你一直做得很好！没有受伤！没有堕落！哥谭市也终究会被毁掉！那些疯子、罪犯！所有的一切都是推手，你会死在最亲近的人手上！永远不会倖存下来！！」 第123页 阿尔文死死盯着蝙蝠侠，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懊恼，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知道，这不是幻觉，不是强加进脑子里的画面！我，我必须这么做。」 话音落下，压抑的沉默扣了下来。 就在阿尔文移开目光，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蝙蝠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知道了。」他郑重地说，「待在这里，至少这四个月不要做任何事。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阿尔文没有答应下来。 他用回了原先的语气，随口问：「四个月？我以为是六个月或者更久。」 「你救了他们。」 「……」 「你做得很好。」 蝙蝠侠拍了拍阿尔文的肩膀，然后有些生硬，却十分认真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们很少这么亲近。 阿尔文一直很听话，却从不认为人际关系是有必要的，总有一种疏离感。他自己则沉浸在失去杰森的悲痛里，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这一点。 现在，阿尔文无比坚定地，凭藉自己的意志举起了屠刀，并且始终没有生出愧疚，或是回头的念头。蝙蝠侠清楚这一点。甚至，他才见过那些尸体，和阿尔文满身鲜血的样子。 那些血腥味直到现在还在刺激着他的鼻腔，还有进监狱前的那一桩桩血案也歷歷在目。 但蝙蝠侠同样清楚，这个罪犯……阿尔文独自承受着黑暗金属、血清、和伤痛的折磨，窥见了从未有人见过的黑暗。 「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低声说。 「……」 冰冷坚硬的装甲抵着皮肉微微发痛。 阿尔文怔怔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一时间忘记了要说什么。 他早就习惯了黑暗，也坚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想要什么，从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和理解。 这是他一个人的事。 并且阿尔文深信自己终究会成功。 可当蝙蝠侠重新打开那扇门，光线刺进牢房，极具压迫感的蝙蝠黑影笼罩下来，那低沉的嗓音响起，他忽然意识到—— 即便无法理解，甚至无比反对，蝙蝠侠也依然走向了他，试图把他拉出去。 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脑海中，那些模煳不清的过往承载着太多让他不适的东西。它们盘踞在意识的深处，像是一块从未结痂的伤口，却因为他从未真正回想起来，只是偶尔隐隐作痛。 而现在，这种疼痛落到了实处。 阿尔文感觉到无比的不适，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疯狂地想逃离这里。 可下意识地，他却抬起手臂，回应了这个拥抱。 「对不起……」 我一定要救你。 第61章 尽管冬天已经过去，哥谭的天气却依旧冷得冻人，天也亮得很晚，哪怕在早晨六点，路灯的暖光也还亮在氤氲的雾气里。 铺着积雪的街道上，零星的行人都专注着分辨模煳不清的前路，没人注意到，一侧的屋顶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动作灵敏地钻进其中一栋公寓楼四层的某个窗户里。 「嘿，我拿回来了！」 夜翼将披萨盒放到桌上，顺手打开。浓郁的肉味和芝士味混在一起瞬间溢满了房间，让人食慾大开。 他当即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hmmm……送它的那个小子是新来的，迷路迷了两个街区，我找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急得差点报警了。还好它还是热的，看来我去得还算及时。」 提姆凑过来也拿了一块。 「怎么没有菠萝？」 迪克忍不住闷闷地笑了两声：「这话可别让阿尔弗雷德听见，他一定会说『菠萝披萨可太不文明了』。」 「好吧，」提姆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嗯……我可能开始贊同阿尔弗雷德的观点了。」 「huh，阿尔弗雷德会高兴的，自从上次布鲁斯要求在墨西哥卷饼里面加巧克力后，他一直觉得需要强调『传统』。」迪克半开玩笑地说着，注意到提姆的表情不太对劲，话锋一转，问，「你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想跟我说说吗？」 「不，我很好。」提姆咽下了嘴里的披萨，顺手用披风擦了擦嘴，「只是，蝙蝠侠好像在做一些……我们不能知道的事。」 其实这话还算委婉。这几个月来，蝙蝠侠几乎每个月都会固定一段时间离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且每次回来后，都会非常疲惫，心情也会差到极点。上次还受了伤…… 提姆其实心底有些猜测，毕竟，从几个月前的黑门监狱集体越狱的案子起，蝙蝠侠的行程中多了一项探监的内容。 只是那天他虽然负责处理康復牢房的监控，但并没有听见蝙蝠侠和牧羊人的对话。 迪克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总是喜欢把关键事情瞒着，这点确实很讨人厌。不过我们可以去问问当事人。」 「我问了，但是布鲁斯他——噢，你是指……」提姆顿住，干巴巴地说，「好吧，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 黑门监狱。 囚犯在狱警的看管下，来到自由活动的操场。没一会儿，原本白色的积雪就被踩成了斑驳的黑灰色，只有边缘处没人去的台阶上，仍然白得刺眼。 第124页 倒不是囚犯刻意绕过了那边，而是此时台阶上正躺着一个人，白色的眼睫合着，看着像是在睡觉。他的头髮和皮肤也是白色的，如果不是那身灰色的囚服，几乎都要和雪融为一体了。 那悠闲、无害的样子，放在这样的场景下，难免有些格格不入，让人忍不住心生轻蔑。 罗伯特来这个监狱半年，头一次见到这张面孔，以为是新人，正想过去找找乐子，好好教教对方规矩。 这种事情几乎是被默许的，只要不弄出人命，狱警基本不会出面。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同伴一把拉住。 「等等，你要干嘛？！不要命了？」 罗伯特：「？」 同伴表情惶恐地贴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小子才从康復牢房出来没多久，你知道进那鬼地方的规矩……」 罗伯特不屑：「什么弱鸡居然被这种娘娘腔小鬼宰了？」 说着，就要拍开同伴的手。 同伴深吸一口气：「这个『娘娘腔小鬼』进去前还和野兽打了一次。」 「野兽」。 在监狱里特指「克格勃野兽」，所有人都知道那傢伙不好惹。 罗伯特沉默了两秒，不屑地撇了撇嘴，盯着台阶上的人影，不甘心地嘀咕：「那算他运气好，野兽会教训他的。」 「说起来，野兽人呢？」 同伴看了一圈，都没见到克格勃野兽的身影，正奇怪着，发现一个狱警走到了台阶那边，对着台阶上的白毛小子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 离开前，那双淡得像是什么结晶体的眼睛，还往这边扫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浑身一僵。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子已经跟着狱警走远了。 「……」 操。 * 另一边，阿尔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完全不在乎那些囚犯什么心情。他现在刚从康復牢房出来没几天，对他来说，外面的一切，包括阳光在内都在接受范围内。 而且比起迟早要死的人渣，他更想知道等会要见什么人。 按照之前的规律，不管是心理医生还是蝙蝠，都得下个月才能来。 他还得趁着这段时间，让人找个靠谱一点的律师，好转到阿卡姆，没那么多空闲和人虚与委蛇。 结果，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样，阿尔文发现这次要见自己的，居然真的是两个律师。 才一进门，阿尔文就愣住了。他狐疑地打量了一遍这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考虑到这里有监控，阿尔文暂时没有戳穿他们，走过去拖开椅子坐下。 「你们想要什么。」 一如既往的直切正题。 明明皮肤白得病态，头髮还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整个人却看上去相当嚣张，那生机勃勃的样子完全不像被关在康復牢房长达四个月。 两人对视一眼。 左边身形稍矮，看着像是助手或者实习生的男人先开了口：「事实上，我们才成立事务所没多久，所以只能主动找客户……咳，总之，关于你的案子，我们有了一些意外的进展，现在需要你提供一些相关线索——」 那副拘谨、腼腆的样子，和他表现出来的所有细节相符。可阿尔文的直觉却觉得十分违和。 他盯着那张陌生的脸，认真想了想，看向另一边还什么都没说的男人，直接打断道： 「这傢伙是谁？」 律师助手·提姆：「……」 说实话，他和阿尔文根本算不上熟悉，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多前，而且除了最开始的那起案子，他们没产生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交流。 可现在，阿尔文的反应直接让他的记忆復甦了。 对，这傢伙就是这么自说自话。 迪克也有些意外阿尔文这副什么都没改变的样子。 这段时间他也想过来看看自己的兄弟，可泰坦那边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直到两个月前才回哥谭。 不过看上去，现在也不算太晚。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的笑意，说：「我们想知道你和心理医生的治疗进度。」 迪克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阿尔文一下子认出了对面这两个男人的身份。他挑了挑眉，一脸恍然：「噢——所以『心理医生』把你们拒之门外了。」 「……差不多是这样。」 提姆放下手里用来伪装身份的文档，忍不住嘆了口气。 他有些后悔一起过来了。根据他的记忆，阿尔文几乎不会掩饰喜恶，也不会有耐心回答讨厌的人的问题。 不……他根本就是平等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可阿尔文却没表现出多少攻击性，甚至脸上还带着些笑意：「huh，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他看向迪克，饶有兴趣地问：「你抛下你的新婚妻子回哥谭，就是来帮这位『助手』说服『医生』先生的？」 「不，婚礼上出现了一些意外，我……」一想起这件事，迪克的心情就有些低落，「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和柯莉的婚礼决定得十分仓促，之后又因为柯莉外星人的身份，他们不得不为了办理各种手续和婚礼的各项事宜四处奔波，所以请柬只是通过邮寄的方式寄回了庄园。 算算时间，那时候阿尔文正在以「牧羊人」的身份「活动」，怎么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第125页 「我当然——」 阿尔文话还没说完，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打开，几名狱警神色严肃地走过来给他戴上了手铐。 「会面到此为止了，两位。」 狱警没有解释，压着阿尔文走了出去。 「等等，发生了什么？」提姆追问。 「有人举报他杀了克格勃野兽。他会被重新关进康復牢房，并且这一次，他会被禁止一切形式的见面。」 狱警冷冷地通知道。 「噢，他死了？我很抱歉听见这个消息。」 阿尔文没有进行辩解，语气很像是在幸灾乐祸，这让狱警更加用力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阿尔文浑然不觉，转头看向提姆：「关于之前的问题，他也没和我说太多，想知道什么的话，我觉得最好还是去问他本人。或者……去找找我的前雇员吧。」 说完，阿尔文就顺从地跟着狱警离开了。 虽然因为监控和在场的狱警，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但不管是提姆还是迪克，都听出来了阿尔文指的是谁。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收拾东西离开了黑门监狱。 另一边，阿尔文则被带向升降机。 升降机前的走廊，有个负责今天清理卫生的囚犯，见到他们过来，他低下头往边上让了让。 狱警没有在乎这么一个普通的囚犯，每天负责打扫的都是不同的人，他们没工夫一一核实。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们也没注意到走进升降机后，囚犯抬起了头。 囚犯的面颊十分消瘦，显得眼珠几乎要掉出眼眶一样，多看一眼都觉得渗人。而现在，这双眼睛死死盯着升降机里同样穿着囚服的身影，目光中满是病态的狂热。 和狱警不同，阿尔文几乎立即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令人反胃的情绪，下意识看过去。 这个傢伙…… 阿尔文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 在门完全合上前，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的话。 ——愿圣光保佑你。 第62章 阿尔文这次没有进康復牢房太久，差不多在三天后就被放了出来——克格勃野兽确实死了，可举报的人没有拿出实际证据，而且有人自首了。 阿尔文目不斜视地与代替他被关进康復牢房的罪犯擦肩而过，跟随狱警回到了普通牢房里。 从进黑门以来，出于各种各样原因，阿尔文从没见过的同牢房室友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表现出了高质量的安静。 阿尔文不清楚理由，但他很满意现在的结果——尤其，他发现床铺都被整理过，十分干净。 「谢了。」 阿尔文头也不抬地随口说了一句，挽起袖子，解开绷带，从里面拿出几片刀片扔到枕头下面。 有人顶罪是意料之外的事，本来他都想好怎么逃离那里了。毕竟在那种房间住了四个月，怎么都该摸清它的构造，所以这次还特地找野兽打了一架，受了点不算严重的伤，方便藏起一些不易察觉的工具。 原本缩上铺的室友听见阿尔文道谢，还觉得这个最近名声很响的「牧羊人」还挺礼貌，应该很好相处，试探性地探出个头，结果见到这一幕，立即下意识抖了抖。 阿尔文没兴趣进行无意义的社交活动，直接无视了对方，往床上一躺，只是没想到，反倒是对方先搭了话： 「所、所以，野兽真的是你干掉的吗？」 阿尔文掀起眼皮看过去。 才一对上目光，室友就几乎要哭出来了，那张带着疤的兇悍的脸，和身上虬结的肌肉像摆设一样，没有给他任何底气。 「我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 原来重刑犯里面还有这种类型的吗。 阿尔文大感震撼。 上铺的室友安静了一会儿，意识到好像这个牧羊人似乎不会动不动就杀人，稍微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听到阿尔文凉凉的声音： 「如果你的敌人有很多，而你只有一个，你会怎么做？」 「很多敌人……你是指条子？」 「不，我是指你们。」 还有那些黑暗里的东西。 阿尔文心想。 他到现在也看不清自己的记忆。之前还保持着表面合作关系的时候，小詹姆斯·戈登曾经建议过，让他停下抑制剂的使用，甚至用他杀死的黑邦的眼球，重建拉德穆勒的仪式，再见一次那个一次次杀死他的「蝙蝠侠」。 说真的，阿尔文当时几乎动心了。 好在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么做实在没必要，之前出现的残酷骑士已经是一具尸体，那个和他一起出现的目镜也是碎裂的状态。 这说明，不管黑暗里的东西是什么，很大概率已经经歷过一次失败，现在只要毁掉那个能开启门扉的目镜，和铸造目镜的所有黑暗金属，就能预防所有问题的出现。 而这方面的问题，他已经和蝙蝠侠进行过讨论。 阿尔文相信蝙蝠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只需要预防这个世界走向黑暗的未来就行了。 至于夜翼和新罗宾的调查，阿尔文不太关心。之前他没有说谎，他确实不太清楚蝙蝠现在的进度，只知道他的前雇员，那个研究员确实参与了进去。 第126页 只是，想也知道，研究员的行踪应该已经被隐藏了起来。夜翼他们什么都不会找到。 室友见阿尔文一脸深思的表情，又忍不住抖了抖，欲哭无泪。想到之前牧羊人一个人对付一整个区还毫髮无损的传言，很想说他一个人已经够可怕了。 「那、那就……军、军队？」 他期期艾艾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採用，但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罪犯，想说服官方势力……肯定没办法太轻易做到的……吧？ 室友抹了把脸，突然很后悔一时冲动就杀了人，还被关了进来。也不知道现在改过自新能不能转区…… 「huh，军队……」 阿尔文不以为然，就算只是用来对付黑邦，军队也排不上用场，官方难以说服，就算说服了，也不一定能真的派上用场。 就像当初对付黑火教团，哥谭市警局、州警几乎都行动了起来，最后还是得靠蝙蝠侠。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罪犯，也许能用点罪犯的方式。 「……是个好主意，谢了。」 说着，阿尔文坐起来，趁着现在还算是自由活动时间，大步走了出去。 室友松了口气，顺便把手边亲手缝的布娃娃收了起来。 这是他先前听说会来新室友后缝的……但室友是牧羊人的话，还是算了吧。 * 太平洋。 一处连亚特兰蒂斯都不曾知道的小岛上，建有一座秘密实验室，此时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一脸认真地往信封里塞明信片。 「三十七——三十八——」 他一边塞还一边数。 「你在做什么。」蝙蝠侠头也不回地问。 现在这个时间，实验室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蝙蝠侠并没有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出现。 研究员嘆了口气：「准备一些明信片寄回去。我总不能让人觉得我失踪了吧。这都已经大半年了，我还没放过一次假，也没回去过一次，简直像是被黑心企业绑架了一样。」 蝙蝠侠沉默了一秒。 「给你发工资的是布鲁斯·韦恩，以及，每个月都有假期。」 「我知道，可我想把项目完成后再回去。」研究员抓了抓乱糟糟的头髮，不太确定地问，「我是说，虽然你一直没告诉我，但这个项目其实和伊恩先生有关，对吗？」 他参与进这个实验室的研究项目不是通过正规途径，而是一些更加私人的……眼前的这个超级英雄似乎私下向布鲁斯·韦恩介绍了他。 想到之前刚见完伊恩先生，对方就突然出现在他的出租屋里的场景，再加上目前的研究方向与抑制剂所针对的金属物质有关，研究员认为自己的猜测十分合理。 蝙蝠侠知道研究员口中的「伊恩先生」指的是阿尔文。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你想帮他。」 「是的，」研究员点点头，「而且我其实对这种……呃，你是叫它『黑暗金属』吗？总之我对它也很感兴趣。」 一说起研究项目，他的语速就快了起来：「我之前就发现，尽管能够通过设备研究组成它的每个粒子，但粒子的分布、和它在各项试验下的变化、运行规律都和预计的不符，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这说明——」 「它本身的性质十分特殊，或是，有什么影响了它。」蝙蝠侠接话道。 「是的！没想到你也这么了解！」研究员很兴奋地推了推眼镜。 「因为我需要毁掉它。这也是我让你参与进研究的目的，而不是进一步了解它。」蝙蝠侠生硬地说。 研究员有些急了：「你不能因为它的危险性擅自毁掉一个可能是全新的物质！不，不一定是新的……你觉不觉得，它表现出的这种特徵，和前几年刚被证实的一个物理学理论很相似？」 蝙蝠侠朝他看去。 「暗物质！对！暗物质！」研究员激动地比划起来，「那些看不见的带着暗能量的粒子！也许这种黑暗金属来自于宇宙！或者——」 说到一半，研究员勐地顿住，他脑海中突然想起自己的前僱主，伊恩·莱斯科特先生提过的哥谭市那起「大型立体投影」事件，一个过分荒诞的猜想冒了出来。 「或者……另一个世界。」 他怔怔地看着那双平静到毫无波澜，仿佛知道一切的钢蓝色眼睛，喃喃地说。 「一个完全由暗物质组成的……世界。」 * 蝙蝠侠直到离开都没有对研究员毫无根据的荒诞猜想，表现出质疑或是肯定，也没有告知对方在研究所成立前，他独自研究出的一系列结果。 过多的信息只会让对方的精力分散，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毁掉彻底毁掉那个目镜。 离开研究所后，蝙蝠侠径直去了黑门监狱。 其实经过之前一个月一次的见面，他早就已经没有需要询问阿尔文的问题，但蝙蝠侠还是保留下了定期的见面环节。 通常，阿尔文会很坦诚地说一些过去的事，包括那些毫无根据的画面，都不会隐瞒，还会说一些以后的安排。 蝙蝠侠能够明确感觉到，阿尔文的状态一直很好。 然而这一次，当他到达黑门监狱，却听狱警说，前几天阿尔文被举报杀了克格勃野兽。 「——没几天真兇就自首了。」 第127页 阿尔文对此，十分诚恳地作出了解释。 「而且他死的时候我还在操场呢。」 蝙蝠侠看着他：「自首的人曾经属于黑火教团。」 「对，而我讨厌他们。那群人无聊透了。」 蝙蝠侠没有反驳。 他知道阿尔文说的是实话。 可他也同样知道，那些教徒有多狂热。 狂热到……阿尔文都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们也会自己行动起来。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杰克·贝克也被关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后，蝙蝠侠还是选择相信了自己的孩子。 「离他们远一点。」他告诫道。 「别担心，我还是很讨厌他们。」阿尔文笑了笑。 这次的见面算得上是不欢而散，两人间的氛围自始至终都很僵硬。 直到被狱警带离心理治疗室，阿尔文都感觉到蝙蝠侠如有实质的目光。 回到牢房区后，他没耽误时间，一离开警卫的视野，直接从床底拖出来一个被打到几乎奄奄一息的男人。 杰克·贝克。 曾经黑火执事的喉舌，也是在黑火执事死后，因为自己的私心试图再次组建教团的疯子。 阿尔文居高临下地看着杰克，勐地一脚踹在他的腹部，帮他清醒一点。 「唔——！」 杰克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勉强将目光聚焦到面前的恶魔上。 就在一个小时前，这个在几年前被他视为祭品的小鬼找到了他，自称牧羊人，说需要他的配合。 不等他嘲讽，这小子就二话不说打了上来。 显然，曾经的猎物已经长出了尖锐的獠牙。 杰克几乎没有找到任何还手的机会。更可怕的是，对方似乎还清楚监狱每一轮的巡逻时间，和所有监控的死角。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阿尔文轻描淡写地说。 「康復牢房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或许很可怕，但我其实不太在乎。而且在狱警发现之前，我能保证杀了你们全部。」 「你……你……想要什么？」 「我想你们——你和那些无聊的傢伙——替我做点事。」 杰克气若游丝：「你想重建教团……」 「不，这太容易被发现了。」 阿尔文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他。 「换个名字，正义一点，别那么阴暗，像老鼠一样。hmmm，比如『审判所』，『法庭』之类的，至于你们——」 他本来想随便说个名词，反正这些傢伙都无聊透顶，叫什么都无所谓，可刚要说出口，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那只被他杀死的鹰隼。 它好像是禽鸟养的，名字应该是…… 「……『利爪』。」 阿尔文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灿烂的笑。 「从现在起，你们都是我的『利爪』。」 第63章 有些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不知道从哪天起，黑门监狱的氛围变得古怪起来。即便狱警不在，甚至是没有监控的地方，也没人敢大声议论。 而造成这一结果的罪魁祸首…… 泰勒偷偷探出半个头，看了眼自己的室友——那个自称牧羊人的男人。明明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对方却还是躺在床上，翘着腿，百无聊赖地翻着本书。 一如既往。 泰勒缩回脑袋，默默收起下床的念头。 其实真要说起来，牧羊人没对他动过手，连发脾气都没有，在牢房里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如果不是……那天泰勒把牧羊人和那个叫杰克·贝克的对话听了个完全的话，他绝对不会怕成这样。 当时，牧羊人应该是早就知道他缩在上铺，杰克·贝克离开后，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 「没事。」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牧羊人这么语气十分平静地安慰了一句。 泰勒不知道这个「没事」，是「没事，你没机会说出去」，还是「没事，你说出去也没人信」……嗯，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在这之后，泰勒总觉得牧羊人待在牢房里就是在盯着自己。 偏偏，牧羊人待在牢房里的时间还特别多——平时的劳动内容有人替他完成，狱警从不会介意这个。事实上，在这方面警卫对他宽容得可怕。即便每次他都让人顶替，每次在「伊恩·莱斯科特」工位上的人都是不同的脸，也从没追究过。 泰勒猜测，可能是因为监狱里偶尔出现动乱，牧羊人都会站在狱警那边的关系——监狱里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件事。不过就算知道也没用，牧羊人依旧活得好好的。大概也只有他，才能明确站在条子那边的同时，还在其他囚犯的各种针对中活下来。 牧羊人一直在……进步。 一开始，泰勒还会见到他时不时往医务室跑，听说皮尔斯医生都想赶人了，可只过了大概三四个月，次数就明显减少了很多。 直到现在。 牧羊人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还是前几天，因为第一次用刮鬍刀不熟练，不小心刮破了脸。 再之前……泰勒就没什么印象了。 虽然大多数人都看不惯他，私下都说牧羊人应该改名叫警犬或者蝙蝠犬，但其实基本都被打服了。 简直…… 第128页 「嘿。」 砰。 伴随着一声随意到极点的招唿，身下的床板被踢了一脚。 泰勒：「……」 应、应应应应该是听错了，牧羊人怎么会找他聊聊聊天！ 泰勒努力催眠自己。 然后。 砰。 床板又被踢了一脚。 泰勒嵴背下意识一挺：「对不起我刚刚没有注意到！请问你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吗牧羊人先生？」 他一口气停也不停地说完，整个牢房微妙地安静了两秒。 接着，泰勒听见下铺牧羊人轻笑了一声。 「huh，无聊就算了，怎么还像个白痴一样。」牧羊人嘀咕了一句，不等回应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是杀了几个人贩子和一些打手进来的。他们绑架了你的孩子，买到了国外。」 「……是的。」 泰勒抿了抿嘴，闷闷地应了声。 似乎对自己能够说中事实感到得意，牧羊人的语调轻快了不少：「你进来前没杀干净。现在有人把他们的大老闆埃贡宰了，剩下的几个人逃回哥谭，但被蝙蝠侠发现，送了进来——他们现在在d区。」 又是漫长的沉默。 几天后，泰勒第一次进了康復牢房。 其实泰勒多少察觉到，牧羊人是故意这么怂恿的，或许是想独自做些是什么。不过不管怎么说，泰勒都很感谢他。 可几个月后，当他走出康復牢房，却发现对方反倒心情更差了，常常表情放空地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折着一张玻璃糖纸。 后来那张玻璃糖纸不见了。 泰勒觉得应该是不知好歹的新人做的。 第二天，监狱里死了个人。 这次没人知道兇手。 后来蝙蝠侠来调查这件事。 他一来，就有人自首了。 应该是被吓到了吧。 不仅如此，听新来的狱友说，之前几个月蝙蝠侠好像在追查一个新出现的组织，好像叫什么法庭，下手变得越来越重。 蝙蝠侠真是恐怖啊。 不过在他进来前，蝙蝠侠还承诺要帮他找回儿子什么的，所以应该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好人？ 泰勒迟疑地想。 又过了一段时间，泰勒发现，牧羊人会这样，是换了一个心理医生的缘故——他出来后，牧羊人就再也没去过心理治疗室。 是……和上一个心理医生培养出感情了吗？那个叫弗兰德斯的医生？ 泰勒不太敢问。 直到又一个圣诞节，监狱的套餐里难得多了甜土豆泥。牧羊人才终于高兴起来。他笑了很久，像个小男孩一样。 噢……他可能真的是个男孩。 其他人就算了，作为同一个牢房的室友，泰勒早就听出牧羊人的声音连变声期都没过，身高还窜得特别快。 见牧羊人心情好了很多，泰勒终于犹犹豫豫地送出了见面礼，连着圣诞礼物一起。 一只小熊布娃娃，和一条蓝色的围巾。 泰勒偷偷把它们放到了牧羊人的床上。 嗯……不需要交流的方式是最好的。 然后，牧羊人一回来就抓着围巾翻上了上铺。 「我要黑的。」 牧羊人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好像不认为自己会被拒绝。 ……他是对的。 「是，先生！」 泰勒很没骨气地大声回答道。 「上面还要有个罗宾鸟的形状。」 牧羊人继续说。 「……」 虽然早就有人猜你和蝙蝠是一伙的，但现在你居然一点都不演了吗！ 泰勒很从心地抱着毛线球，用力点点头。 收到正确图案围巾的那天，距离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很久，牧羊人似乎不在乎这个，表现得很高兴，坐在上铺床边很幼稚地晃着腿。 泰勒吓得一晚上没睡着。 可没多久，泰勒发现牧羊人又沉默下来了，像是生病了一样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很奇怪。 这种状态保持了差不多半个月，牧羊人又一夜之间正常起来。 奇怪的是，牧羊人身上多了一些伤。 伤口不严重，但是都很新。 泰勒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只是一个……他不敢细想。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有一就有二。 之后再见到这种情况的泰勒已经学会了帮忙打掩护。 这天也是，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又一波听说了牧羊人的名号，就被怂恿着过来找茬的新人，泰勒已经满头大汗。 「嘿，大个子。真不容易啊，对吧。」 说话的是，之前一直站在旁边看好戏的罗伯特。 「最近进来的人多了好多，听说外面来了个不讲规矩的傢伙，到处杀人，还端了好几个点，而且到现在都没人见过他，简直像个鬼魂一样。我打赌这会持续很久。怎么样，要跟你的室友说说吗？」 泰勒不太喜欢罗伯特幸灾乐祸的语气，但他一向脾气好，只是含煳不清的应了一声，就绕过罗伯特，回了牢房。 罗伯特其实是对的，泰勒也听见一些新人在说，最近宁愿进黑门也不要待在外面。 伊恩……应该是去解决这个事情了？ 泰勒看了眼下铺蒙头睡觉，只露出几撮白头髮的「伊恩·莱斯科特」，不太确定地想。 第129页 …… 阿尔文确实是去解决这个事的。 根据利爪传来的消息，这个新来的一直在针对黑邦，阿尔文本来没想多管，黑邦的人死再多都无所谓，可紧接着，阿尔文发现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打压，更像是……示威。 他这次熘出来，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个傢伙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是想吞併、整合这些黑邦，让自己的势力一家独大，那他就顺便把人解决掉。 不过他的动作最好再快一点，上次差点被蝙蝠侠抓住了。好在，自从法庭的活动频繁起来后，他就再没用过「牧羊人」这个代号，所以蝙蝠暂时还没查到他身上。 阿尔文戴上足以遮住整张脸的骷髅面具，拉上风衣的兜帽，绑好刀，再一次飞入了哥谭市的夜空。 到现在为止，他的「军队」里已经不止有之前的那些教徒，还有一些罪犯、普通人甚至是富商。这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只知道定期传出一些对他们来说不算重要的消息，或是完成一些意义不明，但不算难的工作，就能得到一笔来源干净的额外收入。 顺便一提，感谢赌场。 伟大的洗钱产业。 企鹅人因此被蝙蝠侠查过不少次。 一般来说，在哥谭找到一个新人不算难事，可这一次的消息却很模煳。阿尔文不得不在一个过分宽泛的范围里仔细搜寻。 然后……他就在经过一栋不应该住人的烂尾楼时，听见里面传出了隐约的电锯声。 「……？」 面具下，阿尔文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就算不凭直觉，他也能猜到，这里面绝对不是什么「勤奋的木工先生」在连夜干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就在阿尔文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就猝不及防被溅了半身的血。 他下意识扫了一圈。 整个卫生间没有窗户，还十分狭小，一眼看去，所有的景象都一清二楚——墙壁、地面、甚至天花板上都是血，水池里放着个半满的旅行包，地上横着好几具尸体，都是黑邦的二把手，其中一半的头都被锯下来了，而剩下的一半…… 阿尔文看向「勤奋的木工先生」——那个带着红色奇怪头罩的男人。 毫无疑问，这就是最近一直在针对黑邦的傢伙。 「……」 「……」 电锯声早在他进来的瞬间，就已经戛然而止。 此时，两人隔着面具无声对视着，心中不约而同地把对方当成了敌人。 于是—— 红头罩放下电锯，掏出枪。 牧羊人沉默一秒，拔出刀。 第64章 一时间，狭小的卫生间中，杀气满溢。 红头罩的目光掠过那把不适合在眼下情景发挥的长刀，语气讥讽：「来救你主人的狗吗，可惜，你来晚了。」 砰！ 枪声炸响，子弹脱膛而出。 阿尔文却不后退，这种情况在过去两年里他早已习惯。对方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他就已经做好了闪避的预备动作。子弹毫无意外地只是擦过兜帽边缘，留下一个不痛不痒的缺口。 阿尔文俯下身勐冲向前，刀尖划过墙壁，发出令人胆寒的摩擦声。 「不，我来清理垃圾。」 话音未落，阿尔文已然来到红头罩身前，凛冽的刀光闪电般撩向红头罩的咽喉！ 同一瞬间，红头罩上身后仰，枪口举起—— 砰！ 又是一声枪响，贴身软装甲很好地抵御了子弹，没有出血。阿尔文无视发麻发痛的肩膀，左手一紧，刀锋迅勐下噼！ 「不错的选择。」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红头罩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后腰的匕首，生生挡下这一刀。 哐！ 匕首和刀刃相撞，爆发出尖锐的金属嗡鸣。 隔着面具，两人四目相对。 「你被训练得很好，可惜选错了主人。还是说，你是孤儿，被人捡了回去，他给了你一些钱，再训练你……」 带着轻蔑嘲讽的话语从那红色的头罩下传出。 陌生的声音。 阿尔文直觉觉得对方讽刺的是蝙蝠侠和罗宾——这不奇怪，来到哥谭总会听说这个组合。他没有理会，左手悍然下压！ 从刚刚短暂的交锋中，阿尔文意识到这场战斗没法速战速决。眼前的暴徒相当难缠，明显受过训练，动作十分灵敏，而且…… 轰！ 滚烫的热浪和勐烈的冲击从身侧传来，是预先设置下的炸弹？ 应该是为了毁掉分尸现场。 阿尔文向后一个空翻，同时掷出右手袖中的匕首。匕首里封存着塑胶炸药，和对付贝恩时准备的一模一样。他爱死这种投掷物了。 然而，就在阿尔文满心想炸死对方时，匕首却在脱手的瞬间产生了细微的偏移。 本应该插在对方上臂，把肩膀连带着手臂一起炸碎的匕首，此时只插在了对方的左手小臂上。 阿尔文来不及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失误，下意识想引爆。就算出现了这种「失误」，他也能重创对方，并趁此机会割开对方的咽喉。可直觉却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做。 ——？！！ 阿尔文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不理解的情绪，不顾直觉警报，打算引爆炸药，可仅仅是刚刚半秒不到的迟疑，红头罩就抓住机会，将匕首勐地插进阿尔文的大腿。 第130页 勐烈的剧痛中，鲜血瞬间涌出。 面具下，阿尔文表情一阵扭曲，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自己。 「fuck！」 之前说话时，阿尔文刻意压低了声线，语速和语调发生改变，来掩盖自己的身份和年龄。这一点上他一直做得很好，至少一直到现在变声期结束，蝙蝠都没认出来过。 但下意识骂脏话时，他忘了这种掩饰。想到眼前这个傢伙是新来的，阿尔文就没怎么在意。 而且，反正这傢伙也要死了。 「啧，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比起那句脏话，现在的这句听得更加清楚了。 声音很陌生，话音却很跳脱，一听年纪就不大，还带着一种不让人讨厌的傲慢和轻蔑。 红头罩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审视起面前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杀手。 之前，他把对方形容成黑邦的走狗只是嘲讽。 红头罩知道这个傢伙是谁。不管是刺客联盟给的情报，还是他自己查出来的信息里，都有关于法庭的部分，只是都不清晰。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法庭由一群爪牙和一只领头的猫头鹰组成。 而这个……应该是前者。 这个小子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髮都没露出来。 一个法庭的杀手。 红头罩心想。 而且在不适合使用长刀的室内，对方却表现得游刃有余。显然，他不仅是个杀手，还被训练得很专业。 这种程度，怎么看都是从小就开始训练的。 迅勐的交锋中，两人身上的伤口逐渐密集，血腥味越发浓重。 红头罩没有多余的怜悯，只觉得讽刺。 老傢伙说着不想让悲剧再次发生，想用恐惧来保护城市、让所有的孩子不会失去父母，可他回到哥谭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蝙蝠侠是错误的。 ——恐惧不是解决之道。 至于这些乌合之众？ 红头罩拔出手臂上的匕首，再次朝着牧羊人的脸开枪。距离太近，牧羊人躲避不及，子弹擦过了他的耳朵，留下一道流血的伤口，也暴露出了……那头不正常的白髮。 头罩下，杰森微微眯起双眼，没有把面前的杀手和阿尔文联繫起来。 「我知道你们。你的主人『猫头鹰』打着拯救的幌子，命令你们抢夺这座城市，他自己则藏在阴影里，用恐惧和神秘，把他自己伪装成传说——」 「一个贪婪、胆小的恶棍。」 哐！ 又是一次粗暴的刀锋碰撞，红头罩直视着牧羊人面具后的眼睛，戏嚯地反问。 「我说中了吗？」 「不。」 阿尔文手腕一翻，换成右手持刀，左手毫不犹豫迎上匕首。锋利的匕首刺入掌心，从手背贯穿而出！ 霎时，血花飞溅。 「他不是『猫头鹰』。」 猫头鹰完全是别人乱加的称唿，他从来没承认过。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讨厌猫头鹰。 阿尔文沉声纠正道，他不顾剧痛，握住红头罩的手，同时长刀贯穿了对方的贴身装甲，深深刺进血肉之中。 「——他是『法庭』。」 鲜血溅到牧羊人的面具上，苍白的骷髅图案越发森然。 只要右手用力往上一抬，就算这个傢伙开枪，阿尔文也有把握在自己倒下前让对方彻底咽气。 然而—— 阿尔文勐地拔出刀，一脚把人踹开，又接连退开好几步。 眼下墙壁已经在之前的爆炸中坍塌，卫生间彻底和隔壁的客厅打通，空间大了不少。 阿尔文却无暇顾及。 「见鬼的，你他妈是谁？！」 「叫我红头罩。你们的把戏可吓不到我。」 红头罩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黑色的小罐子，接着精准地一扔—— 「——！」 操！ 轰！ 又是一声爆炸，相比起之前的冲击力，这次更麻烦的是火焰。 是自制的**。 金色的火焰映照在杰森光滑的头罩上，灰蓝色的眼睛透过头罩白色的镜片，冷冷看着那个跳出火焰，不再攻击过来的身影。 「——我比你们更明白，何为藏于阴影，何为恐惧。」 阿尔文隔着火焰看向红头罩，再次确定没有见过对方后，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想法。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尽管今天到现在为止都十分莫名其妙。 「huh，我相信你没说谎。因为你的名字已经很噁心地证明了这一点。」 阿尔文恶声恶气地回敬了一句后，踩上窗台，毫不犹豫跳了出去。 红头罩本来想追上去，猫头鹰法庭最近的活动越发频繁，如果能从这个杀手小子的嘴里，问出那只枭鸟的身份就再好不过，可显然，对方没给他这么做的机会。 轰！ 之前随意丢在脚边，还沾着血的匕首骤然爆炸。 红头罩脚步一顿。 他没有忽略牧羊人最初的杀意和之后的退避，可匕首……他俯下身捡起碎裂的刀片。 果然是塑胶炸弹。 很有创意的改动，他也用过这一套。 可那个杀手小子，只在退场的时候引爆了它。 杰森盯着碎片看了几秒，随手扔开。 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问题。 第131页 下次在把那个杀手小子打得不省人事前，好好问一问就能解决，包括那个所谓的『法庭』。 * 黑门监狱。 大半夜，泰勒突然被吵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先听见下铺的牧羊人低声骂着不知道地哪里学来的脏话。 他探出个头，只见牧羊人上身赤裸，半身都是血，一部分已经半凝结，还有一部分顺着肌肉弧度缓缓淌下，洇湿了裤子和垫在下面的囚服。牧羊人擦都懒得擦，专心捏着针线，低头缝合肩上的伤。 泰勒默默收回视线，正想悄悄躺回去继续睡，结果—— 「下来。」 「……是，先生。」 泰勒听话地下床，默默帮忙进行缝合和一系列伤口处理。 牢房里一片压抑至极的安静。 泰勒觉得有些难受，轻声问：「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问出口，泰勒就后悔了。 牧羊人不会回答他的，说不定还会换来几句讽刺。 「抱歉！我只是随便问问。」 依然没有回应。 泰勒觉得奇怪，于是悄悄抬起头，想看看牧羊人的脸色，发现对方正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牧羊人用不确定的语气喃喃地说出了回答： 「我好像……见到了认识的人。」 这么说着，阿尔文依旧没有放弃杀死对方的想法。毫无疑问，红头罩就是在阻碍法庭。 那些卫生间里的尸体，不仅仅是黑邦二把手，他们所在的黑邦、势力，都与毒品有关。 ——毫无疑问，红头罩不仅想一家独大，还想垄断毒品贸易。 毒品是黑邦重要的资金来源。如果让红头罩成功插手，很大概率，他下一步就是把手伸向武器走私。 所以红头罩必须要死。 见鬼的，居然还选了小丑用过的代号！ 就算那种语气和讽刺方式很熟悉，他也不会…… ——等等！！！ 阿尔文勐地一愣。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诞至极的猜测。 第65章 又一个夜晚。 蝙蝠侠带着罗宾飞过漆黑的夜空，他们身后，明亮的蝙蝠灯烙在云层上，犹如一轮虚假的月亮。 「一个叫『红头罩』的新恶棍？也许我们应该从小丑查起。」罗宾提议道。 就在刚刚，他们调查猫头鹰法庭的时候，意外从一个毒贩嘴里，听到了这个不算新的代号，罗宾认为这或许是某种预兆，又或许是小丑的计划的一部分。 要知道，自从法庭出现以来，杀了不少罪犯、黑邦，甚至连被关在少管所的朗尼·梅钦，aka安纳奇都差点死在他们手里。在所有的罪犯里，小丑受到了他们的重点照顾，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小丑都只是重伤。 这很难让人不去深思。 可布鲁斯之前再三审问过，小丑都表现得完全不知情，一个劲地说些并不好笑的笑话。这次出现的「红头罩」，也许是这个疯子又在酝酿什么疯狂的计划。 「我会盯着他的，你在该回去了。」蝙蝠侠看着还打算继续跟着夜巡的罗宾，提醒道，「我猜你爸爸应该还是很反对你当罗宾，对吧？如果你一直太晚回去，我想没几天，我就又能在蝙蝠洞里见到德雷克先生了。」 罗宾沉默了下来。 说真的，一个月前，他的父亲杰克·德雷克突然出现在蝙蝠洞，他大概是最惊讶的那个。而且不仅仅是出现，还严令禁止他再和韦恩家打交道，更别说当罗宾…… 也就是最近法庭的事情闹得太大，他才在答应了一连串要求后，勉强说服了父亲，再次穿上了罗宾制服。 一想到这件事，提姆就觉得有些苦恼。他无法忽视父亲的感受。 「……至少今天晚上他知道我在做什么。」提姆艰难地辩解道。 蝙蝠侠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他还是会担心你。赶紧回去吧。」 提姆嘆了口气，放弃了：「好吧，如果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 「我保证。」 蝙蝠侠，或者说暂时代替布鲁斯穿上蝙蝠披风的迪克，笑了笑，点头答应道。 只是等到罗宾的身影远去，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距离蝙蝠侠离开哥谭市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并且在五天前，再也没传回来消息，定位也完全消失。从最后的一条消息来看，他似乎在调查和刺客联盟有关的事。除此之外，迪克什么都不知道。 考虑到之前一次布鲁斯委託保罗穿上披风，保罗却差点失控的情况，迪克不得不从布鲁德海文赶过来，接下扮演蝙蝠侠的工作。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不管是法庭还是布鲁斯……都得在近期有个结果。 可惜最近神谕不在，不然现在或许还能通过卫星三角定位，找到布鲁斯到底去了哪里。 迪克不再去想这些假设，纵身跳下滴水兽，任由沉重的披风在身后展开，带着他飞进风里。 * 黑门监狱。 空荡的公共浴室里，阿尔文不顾身上的伤，站在花洒下，垂着头，任由冷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 水珠噼里啪啦摔碎了一地，声音充斥在耳膜里，几乎盖过了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不一会儿，一个带着眼睛的高瘦男人打开了门。 第132页 阿尔文掀起眼皮，冷淡地扫了一眼，一声不吭地等对方开口。 「首领，新消息。」 男人没有走进来，笔直地站在门口汇报导。 如果不是身上的囚服彰显着他也是这里的囚犯，光看长相和神情，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常年坐办公室的白领。 阿尔文不记得这个傢伙的名字。 法庭雏形建立起来后，他就解决掉了杰克·贝克，并定期更换二把手的人选。原本是一个月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突然变成了一周一次，频繁到了有些头痛的地步。所以阿尔文每次确定跟在身边的人没有其他心思后，就不会多管了。 「说说看。」 阿尔文收回目光，关上花洒，拎起浴巾走向更衣室。 白领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跟了上去：「关于红头罩，近期他的业务范围和我们出现了重合，利爪已经不止一次遇到他搅局了。」 距离首领上次出去「活动」已经过去三天，按过去的经验来看，首领都会趁早解决掉红头罩。可这一次，首领不仅没有解决，还到现在都没有再次离开黑门监狱的意思，像是在……放任。 阿尔文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套上囚服：「那就去查查他的邮箱地址什么的，跟他说一声。」 白领一下子卡了壳，大感震撼。 「……你认真的吗，首领？」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问题，穿好衣服后，推开门，踩过一地哀嚎、躺尸的囚犯，自顾自走向自己的牢房：「别天天想着动手，我们的最终目的是维护和平。」 理直气壮得像是在说什么真理。 白领：「……」 您要不要低头看看再说话？ 虽然有一部分是他解决的，但绝大多数重伤的部分，都在他过来前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白领觉得首领的形象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不过还是很专业地绷着脸上的表情，语气也十分平静：「昨天，红头罩联络康森的方式是，直接把一次性电话塞进二把手的嘴里，再扔进康森的安全屋。所以我合理认为，红头罩不会选择『邮件』这么常规的联络方式。」 「噢，你说得有道理。」阿尔文脚步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那我等会儿去问问他。一个固定的联络方式很重要。见鬼，两年前我就应该这么做的。」 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确定不下红头罩的身份。 之前罗宾让他不要插手，在不确定红头罩身份的情况下，他还真不太想干预红头罩的行动。 虽然现在看上去红头罩只是个普通的恶棍，但如果对方是罗宾的话，应该是有什么计划……吧？ 白领：「……」 白领：「好的，那需不需要我安排人——」 阿尔文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别让我见到那些傢伙。」 「那些傢伙」，特指利爪。 说真的，阿尔文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这群人之间到底在传播什么东西。上次他见到他们的时候，被那种狂热的目光，和什么「反抗资本规训」、「清洗世界」之类的宣言刺激得浑身不舒服，毫无交流欲望。 也许是因为最初的成员都是和邪教有关？ 可那些人明明早就都已经边缘化了。 算了，反正最后都要死的。 白领对阿尔文的反应并不意外，甚至称得上是意料之中：「他们需要一些信仰。」 阿尔文啧了一声，压根不信他的鬼话：「最近让他们放松一下，该干嘛干嘛吧。」 说完连这个二把手都不想再理，加快了脚步。 白领恰到好处地停下脚步。 「我能不能最后问一下，『红头罩』是法庭的人吗？」 走在前面的首领脚步不停，头也没回，只远远抛来两个单词： 「他是。」 * 阿尔文的逻辑很简单，红头罩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罗宾。 而，罗宾=牧羊人=法庭。 所以，红头罩=法庭。 只不过，首先得还是得确定红头罩的身份，以及……阿尔文想到两年前的那次见面，不由地怀疑现在的罗宾还是不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个。 如果不是。 那他最好做点什么把人纠正过来。 罗宾必须是最好的。 阿尔文穿上风衣，戴上今天的面具，提着刀赶向今天的工作地点。 其实法庭的工作一直不算太顺利。 哥谭市的黑邦大多扎根很深，牵扯也很多，大多还和一些国外势力、甚至政府有不浅的关系。一开始是利爪总是不能做得很好，杰剋死后倒是好了很多，只有遇到意外和实在处理不了的问题，才会让他去处理，现在却又出现了个红头罩。 也许他应该做得更多一点…… 阿尔文一边想着，一边潜入了西郊的废弃仓库，根据之前白领给出的消息，最近几个黑邦似乎打算联合起来对付他们，还联繫上了星城、布鲁德海文的几个帮派。 看着下面那一箱箱做好防潮处理的木箱，想也知道里面装的绝对不会是什么节日惊喜。 仓库里的人不算多，一打左右，大部分的都在外面守着，阿尔文正想动手，突然外面吵闹了起来。 看来闯入者不只有他一个。 爆炸声、枪声、惨叫声中，阿尔文分辨出了他们正在大骂对象似乎是「红头罩」。 第133页 就像白领说的，他们确实在业务方面出现了高度重合。 阿尔文挑了挑眉，完全没打算插手。 如果红头罩真的是罗宾，他完全能够应付这群人渣，而且一定提前做好了计划。这么想着，他好整以暇地往钢樑上一坐，只是出于最基本的谨慎，手没有从刀上松开，肌肉也绷紧着。 外面的动静很快逐渐平息，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奇怪红色头罩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 仓库里的人之前没有都冲出去，见到红头罩走进来，面目狰狞地开枪反击起来。 阿尔文晃了晃腿，往下面看去，正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先表明身份再聊罗宾的计划，或者怎么杀小丑也行，他却突然发现，下面那个红头罩的身手和格斗方式，和他上次见到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不等阿尔文继续分辨，一个原本已经被打倒的混混爬了起来，将枪口颤巍巍地瞄准了红头罩的背影。 心脏骤然跳漏了一拍。 阿尔文想也不想，拔刀跳下去。 「当心——」 砰！ 话音未落，枪声响起，红头罩身形晃了晃，旁边的人见此机会，捡起地上的枪—— 砰！砰！砰！ 红头罩终于倒下，一动不动，身下迅速蔓延开一片猩红。 面具下，阿尔文表情一空。 浅淡的蓝眼睛霎时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冰冷至极。 他迅速地割开了那几人的喉咙，短短几分钟时间，仓库里外都变得寂静无比。 阿尔文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只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红头罩的尸体。 不。 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察觉到的一丝不对劲和违和。 这应该……不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红头罩？ 带着怀疑，阿尔文走过去，想打开头罩进行确认。 轰！ 红色的头罩突然爆炸，阿尔文直觉做出了后退的动作，却还是被冲击力掀飞出去。 「咳咳咳……」 还好风衣是特制的，这点程度还不至于让皮肤出现烧伤，阿尔文稍微缓了缓，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还没完成整个动作，一个坚硬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反应不错，想抓住你可真不容易，猫头鹰小子。可惜我比你更快，也做得更好。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一下感情了。」 轻描淡写，却满是杀意的戏嚯话语从身后传来，和鼻间硝烟和血的气味一起，无时无刻不刺激着阿尔文的神经。 想也知道，刚刚的一切都是一个陷阱。 阿尔文稍微愣了下，忍不住笑了。 「哈……」 他站起来，转过身，任由枪口抵在自己下巴上，看着那个红色的头罩，发自内心地感嘆道。 「你可真他妈是个混蛋。」 第66章 「需要提醒你，我手上的枪能随时在你头上开个洞吗？」 红头罩的语气十分随意，却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 说实话，他不在乎这种程度的辱骂，但还是得让这个小子明白，现在到底是谁的主场，这能让接下来的问话环节更加顺利一些。 喀嗒。 清脆的上膛声异常清晰。 红头罩抬了抬枪口，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来吧，说点我们都会感兴趣的事，比如，你们的老闆。」 事实上，他的计划从最初就出现了偏差。 按照红头罩本来的想法，这只猫头鹰现在应该被拔掉了翅膀，非常悽惨的躺在地上，全身只有一张嘴能动，可不管是对方出现的时机，还是本能般对危险的察觉，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包括现在——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撞上法庭的工作范围，干得漂亮。」 那张图案和上次略有不同的骷髅面具后，传来一句相当高高在上的夸奖。 ——也许该先给这个小子一个教训。 杰森思考着，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蜷了蜷。 阿尔文浑然不知，还在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以为你会更专注于别的，比如——」他停顿了一下，仍是没法完全确定眼前人的身份，「算了，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 他的语气、音调越发轻快跳脱，红头罩猝不及防被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纯然喜悦扑了一脸。 杰森微妙地沉默了半秒，不为所动：「现在是我在提问，猫头鹰小子。」 阿尔文盯着他看了会儿，正色道：「你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敌意。我不知道你查到了多少，但法庭的『拯救』不是谎言——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清扫这座城市，彻底切除生长在她身上的肿瘤。你现在破坏他们的资金来源、武器交易，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 「huh，真可爱。但是，不。你猜错了，我只是想摧毁它们。」 头罩下，杰森却讥讽地扯起嘴角，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 他这次回来做了充足的准备，虽然没查出法庭幕后老闆的身份，但他们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十分清楚。 他们确实扼制了黑邦的发展，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哥谭市的犯罪率。可他们杀的人里，不仅有黑邦、罪犯……还有普通人。 甚至他们的成员，大多数也都是罪犯。 第134页 再怎么粉饰，归根究底，法庭也只不过是另一个罪犯集团而已。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现在是时候进行选择了，告诉我你们的老闆在哪，或是我给你身上开几个洞，就像上次那样，又或是……」 红头罩停顿了一下，挪开枪口，头也不低地朝阿尔文扣下扳机。 砰！砰！ 两颗子弹一颗贯穿了阿尔文的左手手臂，另一颗打进了他的腹部。 「唔！」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阿尔文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刚握在手上的刀也掉落在地。他弓起身，右手捂住腹部，血从指缝中止不住地涌出。 「上次见面后，我改良了一下我的子弹。不太好受，也没那么容易止血。我早就提醒过你我会这么做，接下来是脑袋，想再试试吗？」红头罩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又或是，我提供给你一个机会，你来为我工作。正好，我现在需要一个帮手。」 明明刚刚扣下扳机的是他，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掩饰那暴戾的杀意，他的语气却温和得仿佛已经给予了足够多的宽容。 不等他回应，红头罩又说：「我是开玩笑的。」 「想要一个搭档太容易了，找个孩子付给他钱，训练他……huh，我说对了吗？」 「……不。」 阿尔文咽下代表软弱的呻吟，一把握住枪管，手指收紧，目光死死盯着红头罩，恨不得目光能穿透头罩，看到藏在下面的人。 「应该是你，加入我——我们。」 阿尔文尽量在远超底线的疼痛中保持清醒，一字一句地说道：「也许你会觉得法庭所做的事情过于残忍，无法理解，事实上，法庭确实还在摸索前路，不可避免地出现过错误的结果。但我很清楚的一点是，仅仅制止是没有用的。哪怕杀死他们，他们所带来的影响，也会像癌细胞那样扩散。」 「你明白吗，行为不是关键，思想才是。」 「这就是为什么，阿卡姆里面的医生反覆更换，甚至还出现过试图将改变这一切的英雄关进去的原因。」 「——思想是会传染的疾病。」 阿尔文直视着红头罩，直视着头罩上映出的扭曲的自己，无比坚定地说道。侵染鲜血的风衣垂落在他身后，犹如朝圣者的道袍。 「最终，会毁掉这个城市的，不是毒品、不是武器，更不是黑邦这种疥癣之疾，而是这些根植在所有人意识深处，已经被感染的思想！」 「就算解决掉了现有的罪犯，疯子，黑邦……只要这种犯罪的思想还存在着，疯狂和罪恶就会一次又一次重新出现。」 「法庭的目标，就是剜除这些癌细胞，从根本上抹除『犯罪』这个选项，将所有的黑暗和疯狂连根拔起！直到这座城市只剩下光明和秩序！」 「这，才是良性社会。」 掷地有声的尾音迴荡在仓库里。 红头罩注视着阿尔文，仿佛在注视一个荒诞到极点、充斥着血腥味的白日梦。 「不错的演讲，但你不会成功，因为你从没有真正了解这座城市。」也从未关注过真正需要保护的人。 「你只是在夺取她、统治她。」 「——用另一种癌症。」 「而我终将会摧毁你们。」 「……」 阿尔文抿着唇，移开了目光。 这确实是罗宾，只是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现在的罗宾暴戾、危险、充满愤怒。 像个疯子。 「看来我们无法说服对方。」 阿尔文失去了聊下去的欲望，弯下身，捡起刀，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红头罩没有阻止他，随意转了一圈手里的枪：「显而易见，接下来就是我把你揍到不省人事的环节了。」 「不。我想没有这个环节。」 就在这时，第三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人不约而同朝仓库大门看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高瘦男人走了进来。 这打扮陌生极了，要不是对方递过来一个眼神，阿尔文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下属——那个他几个小时前刚见过的白领。 白领话音落下的同时，周围的黑暗里出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尔文仰起头，发现黑暗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双双黄色的眼睛，反射着微弱的月光，显得格外鲜明，像是某种夜行的枭鸟。 「……？」 阿尔文看了一圈，觉得有些生理性不适。 与他相反，红头罩则发出一声嗤笑，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遥控按钮。 「这可真不由你决定。」 「看来我们僵持住了。」 白领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 「我不这么认为。」 红头罩毫不犹豫按下了按钮，顿时，周围所有的木箱被自动打开，内部的机枪在简易机械臂的操控下升起、上膛—— 砰砰砰砰！ 霎时，数十个枪口火光乍现，无数子弹倾泻而出。 阿尔文低声骂了一句，当即一个翻滚躲到掩体后。 机械臂都是固定的角度，很简单就能判断出安全的地方，只是红头罩仍然趁着最初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迅速藏起身形，离开了仓库。 等到连绵不断的枪声停止，阿尔文再看向周围，已经完全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了。 第135页 至于那些利爪，看上去倒是一个都没少。 阿尔文撇了撇嘴。 此时，白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一副完全没受到影响的样子。 他走到阿尔文身前，十分恭敬地伸出手，清楚地表露出想把自家首领拉起来的意图，口中却阴阳怪气地说出了带着讽刺的话： 「要到红头罩先生的邮箱地址了吗，首领。」 阿尔文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无视了他话里的讽刺，用刀作为支撑勉强站了起来。 「没有必要了。」 他不再打算用说服的方式让罗宾交代出他的计划，这毫无用处。想让罗宾变回原来的样子，还是得用更加有效的方式。 不过在这之前…… 「他不会再有机会阻碍到法庭的事务。」 白领也不尴尬，收回手直起身：「这真让人感到庆幸，那我能否询问，你接下来的安排？」 「让人继续盯着他。」 阿尔文拍了拍刀鞘上的尘土，稳住步伐走向仓库外。 随着他的步伐，那些阴影中的枭鸟也无声地跟了上去。 白领落后半步跟在阿尔文身后，提醒道：「上一批过去盯着的人死了，我们还没找出原因。」 「那说明有其他人在帮他，换下一批去盯着，直到找出来为止。」 阿尔文头也不回地发出命令。 白领沉默了两秒，他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他们这些人在首领心中的价值。 ——消耗品。 不管是他，还是这些利爪，都只不过是能随意丢弃的东西。 偏偏听见这句话的人里，只有他作出了反应。那些枭鸟依旧跟在这个人身后，炽热如炬的目光，从未有一刻离开过那个背影。 而被注视着的那个人，居然也泰然自若。完全没有表现出之前说的那样排斥。 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 早就习惯了成为信仰。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像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想法，白领看见牧羊人回过头，看向了他这个自作主张的二把手，面具后那双结晶般的蓝眼睛里，尽是冰冷和讥讽。 「不然你以为，你们为什么会叫『利爪』。」 第67章 和一般的罪犯集团不一样，猫头鹰法庭的利爪在脱下制服后，能完完全全融入进普通人里，言行举止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就好像那身制服给他们注入了另一个思想、另一个灵魂，甚至……身体素质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提升。 杰森蹲下身，检查起脚边那具利爪的尸体，制服的样式模仿了猫头鹰，尤其是目镜的设计，两侧都有金色的耳羽，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太过独特的设计，只不过，杰森发现尸体的颈侧，有个很小的针孔。 如果不是毒品的话，那这些人应该就是用了什么能够增强力量的药剂。 杰森翻了翻尸体的腰带，果然找到了一个空了的注射器。 「怎么样了？」 一个强装镇定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门后响起。 杰森没有理会，收起空注射器，里面还有一些残渣，他或许能从中发现一些什么。 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又等了一会儿才推开门。那是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进来后他浑身紧绷地环顾了一圈，看着满地尸体和满是血污的昂贵地毯，才稍微后仰靠到轮椅的椅背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很好，你做得很好。你遵守了我们的协议——」 中年人稳了稳唿吸，认真夸了一句，原先他其实不想僱佣这个打扮得像个摩托车手的爆炸狂，可法庭的成员太难辨别，甚至前几天，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助手都背叛了他，害得他现在只能暂时用轮椅活动。再加上……这个叫红头罩的男人最近和法庭针锋相对，他才生出了招揽的念头。 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好主—— 喀嗒。 一个十分熟悉的清脆声音响起。 中年人浑身一惊，下意识看过去，只见红头罩用一把刚上膛的枪对准了自己：「等等，我们有协议！我会告诉你关于法庭的事……难道你现在想反悔？！」 「差不多是这样。」 红头罩随意应了一句，扣下扳机。 砰！ 中年人额头上当即多了个弹孔，血汩汩流了出来。红头罩走上前，从他身上摸出手机。 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也许数据恢復能让他找到点其他线索，红头罩对此不抱有希望。 这些黑邦最近集合起来在对付法庭，可显而易见，这个老东西知道的，还没他自己之前查到的多。不过除此之外，他还能顺手接下这个帮派的资金和人手，姑且算不上浪费精力。 就在这时，手机微微震动了两下，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红头罩将它点开，发现一封写着时间和地点的邮，并且在他点开后的第五秒，这封邮件就被自动删除了。 应该是黑邦间的什么秘密集会。 很谨慎。 可惜还不够。 红头罩对这种集会没兴趣，可紧接着，下一封邮件映入眼帘—— 【会议上将会公布法庭首领的真实身份。】 「……」 ——它最好是真的。 第136页 红头罩沉着脸收起手机，扔下**，将这里烧了个一干二净后，转身离开。 …… 一直到集会当天，杰森都还多少对邮件中的内容抱有怀疑，尤其在集会现场，看着下面那群打扮得人模人样的蠢货大声嚷嚷着毫无意义的狠话，还差点打起来的时候，这种怀疑到达了巅峰。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等待还是值得的。 随着一个满头白髮的老人走进来，场面很快平息下去，接着，在老人的示意下，他旁边的下属分发下去几份相同的档案。 「等等！还有人没来，科尔……」 「他不会来了。」 红头罩跳了下去，顺便给了旁边试图制服他的人一枪。 砰！ 正中红心。 「你不能指望一个伤患爬这么高的楼，即使这里有电梯。」 无视了那些对准自己的枪口，红头罩拿起一份档案打开。 档案很薄，只有很简单的几页纸和一张照片。 「你他妈到底是谁？！」 旁边戴着墨镜的光头嚷嚷起来。 「杀了科尔的人，接收他帮派的人，和在这里装了不少炸弹的人，选个你喜欢的。」 红头罩轻描淡写地回了句，目光始终放在那张照片上。 白色的头髮，淡蓝色的眼睛。 很明显的白化病特徵。 五官也和记忆里的没差多少。 杰森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疯话时，骷髅面具下那双仿佛在燃烧的蓝眼睛。 「这是他的名字？」 他移开目光，随手扔下那份写着「伊恩·莱斯科特」名字的档案，意味不明地多问了句。 「你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为首的老人这时才开口，他是这群人中唯一还保持冷静的。 「根据我手下的人说，牧羊人确实是最有可能成为法庭首领的人。」 当年这个突然出现，又很快被抓进监狱的小鬼几乎没人认真调查过，没想到短短几年，居然发展出了这种诡异的组织。 一想起这件事，老人就不禁有些后悔。 「不。只是做个确认。」 想起两次见面时，那小子都表现出的高兴样子，红头罩发出了一声没有笑意的笑声。 阿尔文是个很容易被记住的人。 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 在第一次见到猫头鹰小子，听他不再掩盖语气语调的时候，杰森就隐约感觉到了熟悉。可紧接着，他的注意力就放到了阿尔文的攻击上——他的每个动作，都带着一些刺客联盟的影子。 自从塔利亚将他扔进拉撒路之池，帮他恢復理智、还给了他钱和签证帮他离开刺客联盟后，就很少联繫他。 最近一次，还是在回到哥谭前，塔利亚电话里告诉他，刺客联盟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父亲拉斯·艾尔·古尔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这或许与夜翼穿上蝙蝠披风有关，但是法庭？ 杰森不认为拉斯会用这么迂迴的方式，而且除了阿尔文，法庭里也没有其他人看上去和刺客联盟有关。 不过，不管阿尔文为什么会失去罗宾制服，选择现在的道路，下一次见面时，他都会下死手——除非他和那群鸟爪子对占领哥谭不再感兴趣——他会让那个一厢情愿臆想白日梦的小子清醒清醒。 也正好让蝙蝠侠明白，选择训练一个孩子作为搭档，与他自己都无法根除的东西战斗，是个多大的错误。 像是察觉到了红头罩的怒火和敌意，老人平静地补充道：「如果你也想对付他，我可以安排你和我的手下一起进监狱。」 红头罩听了前半句正打算嘲讽回去，结果就听见了下半句。 「你说他在哪？」 老人愣了下，和旁边的下属交换了个眼神。 「黑、黑门监狱。」 下属迟疑地代替自家老闆回答说。 「有什么问题吗，这小子当年是被蝙蝠侠抓进去的，这很好查。」 「……？」 * 与此同时。 黑门监狱，探视室。 隔着厚厚的玻璃，提姆看向对面穿着灰色囚服的白髮男人，拿起了一旁的听筒。 「你想要什么。」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提姆听见对方毫不迂迴地直切正题。不过这一次，他平静地接下了这个问题：「我想要你接下来都待在监狱里。」 阿尔文翘起腿，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年一直待在哪里？我的刑期还有十多年——或者二十多年，之后估计还会往上加，你用不着担心这个。」 「你接触过朗尼。」 提姆直视着那双颜色浅淡的蓝眼睛，说出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朗尼·梅钦，aka安纳奇，一个崇尚无政府主义的青少年。 他制作出的全息投影腰带完全是天才级别的，大多数情况下，近距离都不一定能发现真假。 一年前，法庭的杀手盯上了朗尼，当蝙蝠侠赶过去的时候，朗尼几乎已经死了。只是不管蝙蝠侠怎么问，朗尼都一口咬定没有见到兇手，甚至没有任何损坏的监控里也失去了这段时间的录像。 阿尔文反应平淡：「那是谁？」 提姆没有戳穿他。 探视室的对话都会有狱警监听，也许阿尔文有其他方法避开，才让他这么顺利地一直把身份藏到现在，但提姆不打算冒这个险。 第137页 「……不管怎么样，现在黑邦已经联合起来。如果你脑子还清醒，就好好穿着你的囚服。还有那些……你真的想帮上忙，就让他们参与社区巡逻之类的，别再做多余的事。」 他和阿尔文的交集实在算不上多，他没有见过阿尔文几次，最多就是跟着迪克来探视了几次，平日蝙蝠侠也很少会提到他。所以他对阿尔文的印象，大多来自成为罗宾前的几次见面，和迪克、阿尔弗雷德的一些叙述。 眼下他会特地过来提醒，只是不想法庭下场，让事态变得更加混乱，也许还带着一点……期待。毕竟，「伊恩·莱斯科特」和囚犯作对、救下狱警、稳定监狱秩序的事不是什么秘密。 可看着玻璃对面不为所动的男人，提姆觉得自己应该是白来了。也许他最应该做的，是以罗宾的身份提醒一下典狱长和警方，然后尽快找出阿尔文进出监狱的方法——这里也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道。 「等等。」 提姆站起身，正要放下听筒离开，突然听见阿尔文出声叫住他。阿尔文依旧坐在那，手里拿着听筒，只是此时的他上身微微前倾，语气也认真不了不少。 像是在说一个……真理。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还是谢了。你回去之后，替我告诉我们那位年长的兄弟——」 「我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第68章 「首领，有几个利爪死了。」 刚一走进黑门监狱的小教堂，白领就尽职尽责地汇报了最优先事项。 近一年，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牧羊人专用的休息室，除了法庭的人外，不会再有人擅自进来。 此时，阿尔文正毫无敬畏地坐在圣餐檯上，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圣经，听见白领的话后，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问：「哪几个？」 既然这个傢伙特地指出了「有几个」，那么估计情况和之前不一样，死的不是盯紧红头罩的那几个。 果不其然，就像阿尔文想的那样，白领一连串报出了好几个名字。 阿尔文努力回想了一下，这些名字他不是每个都有印象，不过他记得的几个都属于同一个区域——东区。 白领还说，其中一个甚至死在了自己家里，整个公寓楼还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毫无疑问，是毁尸灭迹。也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被人处理掉了。 那里有什么吗？ 白领见自家首领皱着眉没说话，还当是记不得这些名字对应的脸——想想也很正常，毕竟首领连二把手的名字都记不住——正想解释，就听阿尔文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让东区的人把制服藏好后撤离。」 白领有些意外，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试探性地问：「那关于红头罩那边……」 「不用管他。」 「我以为他是首领的熟人。」 阿尔文掀起眼皮盯了白领一眼，直截了当地说： 「不，我和他不熟。」 现在不熟。 上次见面时，他试着说服罗宾，或者说红头罩，但那些话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还有那两句有关「摧毁」的话，红头罩显然是认真的。 现在的杰森·陶德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只是在夺取而已。 也许成为罗宾的过往经歷，让红头罩还不至于将枪口对准普通人，可这仍然是疯狂的。 阿尔文想不明白为什么罗宾会变成这样。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阿尔文朝白领招招手，等人走到跟前，他从书嵴里抽出一支笔，拔掉笔帽，抓起白领的手，在对方手心写下了一连串的单词。 「……」 白领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提出反对意见，默默低头看向那一长串似乎拼写有错误的手写体，发现如果加上几个不发音字母的话，似乎就是某个黑邦银行的所在地。 「这里是……」白领犹豫了一下，出于对上次在仓库外听见的那番演讲，和平时首领那些维护和平的言辞，他咽下了攻击性太高的单词，说，「有人要对这些地方下手吗？这里有法庭的资产，我们去保护它？」 阿尔文没理会他自作聪明的话，把笔一扔，点点头：「是的，这里很快就都是我们的资产。」 白领懂了。 但他宁愿没懂。 就算法庭吞了不少黑邦的黑色产业，扩张速度也很快，就算釜底抽薪的方法确实很好，可直接抢黑邦银行…… 「别那么紧张，去『借』一笔钱而已。不过记得带上枪、炸药之类的，这会让他们更讲道理一点。」 察觉到白领一下子紧绷的情绪，阿尔文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安慰了一句。 说完，他又问：「六个小时后我要收到结果，我会另外安排人帮你们的，有什么问题吗？」 白领下意识想说这全是问题，可一对上那双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蓝眼睛，他一下子就没了声。 「不……没有。」白领掩饰地推了推眼镜。 「很好。」 阿尔文没兴趣关心他的心理路程，得到保证后就收回了目光。 「还有其他的吗？」 「是的。小丑失踪了。」 白领说。 「……？」 阿尔文微微一惊，心底下意识冒出了答案。 ——是红头罩，不，是罗宾做的！ 第138页 这两年他没杀了小丑，只是趁着小丑被关起来的时候，针对着做了不少事，尤其是小丑帮的生意——说真的，以前背过的犯罪档案帮了大忙。 蝙蝠会对那些小丑的追随者手下留情，他可不会。 阿尔文坚信连根拔起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只是就算这样，小丑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够绑架的。 阿尔文合上圣经，出神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食指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叩着书嵴。 本来他都打算暂时把红头罩扔给夜翼，等处理掉了哥谭市的罪犯，再去考虑其他问题。 现在看来……是不是等到小丑被杀死了，一切就会好转起来？ 一定会的！ 就算不会，他也会让这一切走上正轨！ 想到这，阿尔文两眼一弯，露出个灿烂至极的笑，还忍不住晃了晃小腿。 「操，我他妈简直是个圣人。」 他发自内心地感嘆道。 白领不知道自家首领想到了什么，只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发表个人意见。 阿尔文高兴极了，才不管旁边的白领一瞬间微妙的表情，手一撑，跳下圣餐檯，大步流星地朝小教堂外走去。 小教堂外的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身形和阿尔文差不多的年轻男人。 白领正奇怪着，就听男人很恭敬地喊了一声「首领」。这才明白对方也是法庭的一员。 阿尔文将圣经往男人怀里一拍：「让『我』去东区。」 白领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那个男人已经点点头，翻开了圣经。白领这才发现，那本圣经里被挖了个方方正正的坑，一条腰带一样的东西摺叠着放在里面。 白领：「……」真不敬啊。 男人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应了一声后，拿出腰带，戴到自己腰上。 阿尔文又说：「接下来你会面对老鼠一样成群的杀手，别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除非你能一个人操翻他们全部——我不认为你做得到这一点。」 白领：……这是什么死亡宣言吗？ 男人听了却眼睛一亮，满脸渴望：「听上去酷毙了！」 阿尔文拍了拍他的手臂，熟练地说：「愿圣光保佑你。」 白领觉得这里的正常人可能只有自己一个。 接着，白领就见他们不知道做了什么，外表眨眼间就发生了互换。 ……全息投影。 白领睁大了眼睛。 「走吧，让我们先出去。」 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的阿尔文转头对白领说。 白领愣了下：「首……你和我们一起行动吗？」 「嘿，拜託，独立点。『daddy』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一旁的「伊恩·莱斯科特」戏嚯地看着他。 居然连声音都和首领差不多。 「别浪费时间。」 阿尔文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调整了下腰带的位置，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自顾自走向走廊另一头。 他确实会离开监狱，只不过不是和白领一起，也不是用平时的方式——今天是这个他伪装的男人出狱的日子。 很快，他就会以正常途径，正大光明的走出这里。 这种方式过去用过一次，蝙蝠直接通过他伪装的人的身份，查到了他——那是阿尔文第一次以法庭首领的身份直面蝙蝠侠。 幸好现在蝙蝠不在，夜翼又忙着追捕红头罩……听说前两天他们又对上了一次。 离开监狱后，阿尔文没有立即去东区，而是去了安全屋，打开电脑后就这么坐着。 「伊恩·莱斯科特」会在离开监狱后得到一个定位器，这会带领阿尔文找到那些暗中的老鼠。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和计划中的一样，定位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并且开始一点点接近东区。 阿尔文给他的指示是先去调查死亡现场。 不指望真的调查出什么东西，只是想引起那些杀手的注意。 果不其然，「伊恩·莱斯科特」到达第三处死亡现场后，过了不到半分钟，他的位置就迅速挪动起来。 阿尔文仍然没有急着行动，一直到定位消失，他记下了最后显示的位置，才拿上装备出了门。 定位是在东区一片废墟般的楼群中间消失的，阿尔文远远地用望远镜观察那片地方，发现只是一片空地。 来之前他已经查过附近所有的监控，能够提供线索的几个，都在前两天就被人为毁坏了。 毁掉它的是几个酒鬼，现在正在警局的拘留室里。 阿尔文没怎么犹豫就跳下房顶，拉着附近的流浪汉问了几句，都说没有异常情况。这些人除了下水道里的老鼠外，最熟悉这里的生物，绝对不会轻易忘记足以影响到他们生活的动静。 那么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 阿尔文低下头，看向了脚底。 东区原先其实十分繁荣，韦恩家还计划着在这里修建铁路，只不过最后不了了之，只留下错综复杂的铁路和几经修缮、重建的下水道填充着地下的空间。 阿尔文才跳下去，就已经觉得头痛了。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在阿卡姆里面接受治疗的小詹姆斯·戈登——他清楚每一条下水道和铁路。 不过就算这样，阿尔文也没有产生把人带出来的念头，只专心辨认起自己的方位。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多远，忽然，手臂被一把握住。 第139页 「——？！」 阿尔文本能地作出反击，并按照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一出手就直取对方的眼球。 只是始终没感受到敌意，让他的动作慢了一瞬。 再加上偷袭者似乎十分了解这种反击方式，侧头躲过的同时，捂住了阿尔文的嘴。 感受着手臂上一下子收紧的力气，阿尔文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把自己拖到了不远处隐蔽的岔道里。 不一会儿，一些细微的交谈声从刚刚他们离开的方向响起。 阿尔文听不太清，耳朵里都是自己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不过即便没有这方面的影响，交谈声也轻到微不可闻。 但有一个词被他们下意识地咬重了，似乎是为了表达敬畏。 ——「恶魔之首」。 所以这群杀手……来自刺客联盟？ 蝙蝠那边出问题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阿尔文身体下意识前倾，想听清一些，身后的人就用了点力把他固定回原地，还关掉了腰带的全息投影。 见鬼。 比起失去线索，打草惊蛇是更加糟糕的结果，阿尔文虽然不满，但到底没有反抗。 又过了一会儿，交谈声彻底消失，身后的人也终于松开了手。 「所以，你也是来调查他们的？」 阿尔文像是被刚刚对方的力气弄痛了一样，揉了揉脸，暗中借着这个动作调整好了袖子里的短刀。 身后的人发出一阵听上去有些虚弱的咳嗽：「咳咳咳……你不应该来这里。」 这个声音一出来，阿尔文的心脏勐地一跳。 他当即回过头，死死盯着那张陌生的脸，下意识脱口而出对方的代号，又紧接着在对方的目光里，生生将音节拐了个弯，变成了一个从未喊过的称唿： 「ba——dad？！」 第69章 乍一听见这个称唿，蝙蝠侠微微一愣。 阿尔文也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错开目光，道了个歉： 「……呃，抱歉。」 说完，他又感觉不太对劲，嘴巴张合了两下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短暂沉默了一秒后，阿尔文索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自顾自换了个话题：「我是说——我以为你在追查他们……算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一边说着，阿尔文检查起蝙蝠侠身上的伤来——那满身的血腥味，已经浓郁到了连周围刺鼻的煤油味都要盖不住的地步。 流浪汉的破旧大衣下，蝙蝠侠的制服有很多处的破损，大部分严重的伤都已经经过简单的处理，但仍然没有完全止血。 「噢，虽然我没去过夏令营，但我敢保证你一定拿到了不少个童子军勋章。」他半开玩笑地夸了句，从风衣里拿出一些止血凝胶。 「这是我的案子。而你在刑期结束前，应该待在监狱里。」 蝙蝠侠十分平静，有假脸的伪装，他看上去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有混乱的唿吸，表明他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说真的，我们很久没见了。」阿尔文头也不抬地说。 「我需要时间研究毁掉黑暗金属的方法……」 「是的，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阿尔文笑了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专心帮蝙蝠侠处理伤口。他不觉得自己在介意这件事，虽然一开始蝙蝠承诺会定期去看他，但这本来就不是必须要做的事。 完全不是。 蝙蝠侠抿了抿嘴：「这无法成为你建立法庭，越狱到处杀人的理由。」 「你说得对。」阿尔文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处理结果，拉起蝙蝠侠的手臂，试着将他架起来，现在的他已经能轻松做到这件事了，「来吧，让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再聊聊别的，比如说这个案子。」 「……没有案子。」 蝙蝠侠没有拒绝阿尔文的搀扶，顺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废弃地铁总站走去，这能让他们在避开刺客联盟的同时，重新回到地面上。 「嘿，我们刚见过的那几个刺客难道是什么鬼魂吗？」阿尔文觉得这个谎话有点过于离谱了。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儿，却说起了另一件事：「一个月前，目镜的研究出现了进展，我找到了毁掉它的方法。」 阿尔文弯了弯眼睛：「听上去真不错，干得漂亮。看来我把这件事完全交给你，是正确的决定。」 「在这之后……拉斯·艾尔·古尔找到了我，想阻止这件事发生。」蝙蝠侠说。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拉斯认为目镜是属于他的东西。」 拉斯的原话还要更加语焉不详一些，蝙蝠侠猜测，也许是多次使用拉撒路之池让他陷入了疯狂。 而有人利用了这一点。 蝙蝠侠记得，拉斯确实表明出是有人告诉了他黑暗金属的位置。 阿尔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huh，他现在带着他的手下来哥谭，看来是没有成功，所以追过来了？」 虽然嘴上这么问，但阿尔文觉得拉斯应该有其他目的。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最初死掉的，是盯着罗宾的那几个利爪。 说起来，他是不是应该去提醒一下罗宾？ 不。 没必要。 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罗宾太没用了。 第140页 阿尔文这么想着，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作为罪犯，接下来他肯定没法继续和蝙蝠待在一起——蝙蝠绝对不会让他参与进调查里。所以他最好找个人来帮忙，保证离开后蝙蝠不会出事，再单独行动。 可电话还没被接起，阿尔文就听见蝙蝠侠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不是他。」 蝙蝠侠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也有些沉重。 「拉斯·艾尔·古尔已经……」 …… 「我的父亲死了。」 女人近乎冰冷的话语从电话中传出。 红头罩微微一顿。 前几天，他注意到有谁在监视自己，本来以为是法庭的那些鸟爪子，可就在他想以此作为陷阱杀了那只猫头鹰的时候，他们却死了——死于刺客联盟的杀手，无一倖免。 红头罩不认为这是塔利亚派来帮他的。 早在他回到哥谭市前，塔利亚就一直在想办法拖延他回来的时间——她爱着布鲁斯，爱着蝙蝠侠，不想让他死去。 杰森对此没有产生愤怒或是不满的情绪。事实上，他现在其实也不确定，杀死蝙蝠侠到底还是不是计划之一。 可没想到，塔利亚打来这通电话，却不是为了阻止他。反倒想让他打败蝙蝠侠，夺走这座城市。 而原因—— 「是蝙蝠侠杀了他……在我的面前。」 电话对面，塔利亚的脸上没有多少生动的表情。 她没有想过从杰森这里得到帮助。过去的几年里，她没有陪在这个男孩身边，但杰森那些被他谋杀的「导师」，和他在几次见面、通话中的一言一行，都足以证明当初父亲的评价是对的。 这个男孩终将为世界带来灾难。 过去塔利亚试着插手干预，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这个想法。 她的父亲死了。 而蝙蝠侠还活着，甚至很可能还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哥谭市——带着属于她父亲的遗物。 塔利亚看着天空中亮起的蝙蝠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会干涉你的行动，我来这，只是为了取走属于我父亲的东西。」 也许是受到心情的影响，她的声音听上去和以前有很大不同，语调几乎没有丝毫起伏。 红头罩没有在意，只是问：「是什么？」 对于拉斯的死，他除了惊讶之外没有其余的情绪。塔利亚确实帮了他很大的忙，但拉斯·艾尔·古尔，甚至是他的刺客联盟，都不值得活下来。 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当时的情形，不过这显然不适合现在问出口，于是杰森选择了一个更恰当的问题——「拉斯·艾尔·古尔的遗物」。 「……一个王冠。」 塔利亚停顿了一下。 「有人告诉我，它在猫头鹰法庭手上。」 电话挂断。 红头罩收起手机。 他对王冠什么的不感兴趣，对塔利亚的话也暂时没有怀疑。 在发现刺客联盟踪迹的时候，杰森顺便发现他们杀了附近的几个人。 其实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那些死掉的人是法庭的成员，但他们平时的活动、言行到底还是和一般的市民不太一样，稍微问一下周围的能就能得出一些猜测。正好，他和蝙蝠侠不一样，下结论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 而这么做的好处—— 红头罩重新看向脚边一动不动，完全陷入昏迷的男人，抛了抛那条对方身上收缴来的全息投影腰带，随手放到一旁。 「我原来想直接杀了你，但现在看来，你好像让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刺客联盟的东西怎么会落到法庭手上？ 蝙蝠侠又是为什么会杀了拉斯·艾尔·古尔？ 带着这些疑惑，红头罩看向一旁的监控画面，在看到某个人影出现的时候，他立即翻出窗户，来到屋顶。 他抓住这个伪装成猫头鹰的鸟爪子后，就意识到这是个诱饵。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追查刺客联盟的踪迹。 红头罩看向远处，不一会儿，一道黑影飞入夜空，身后深灰色的衣摆在风里上下翻飞，兜帽也被气流掀起，露出那头极具代表性的白髮。 在他身后，还追着几个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行动十分迅速的人影。 刺客联盟的杀手？ 红头罩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举起了一旁的炮筒。 这个距离做不到太精准，但也足够造成麻烦了。 而另一边阿尔文没想到刺客联盟会突然搜查起地下，只能先将蝙蝠侠藏起来，在地下故意绕了一圈，单独引开追踪而来的刺客。 离开地下后，阿尔文也没有急着甩脱他们，反倒是故意漏了破绽，让他们越追越紧，同时把他们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带去。这样，等会儿过来接人的夜翼不至于被发现，也确保他们的行动更加隐秘、安全。 然而—— 阿尔文刚跳上屋顶，就突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阿尔文下意识侧过脸，顺从直觉看向远处，结果就看到一个该死的、红色的、脑袋，肩上扛着个炮筒，沖他「友好」地招了两下手，打了个招唿。 「fuck——」 一句脏话还没完全骂出口，红头罩就扣下扳机。 炮弹射出炮筒，携着尾焰迎面轰来。 第141页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漆黑的夜幕被短暂点亮了一瞬。 红头罩远远看着这一幕，心情顿时明朗了不少。 他没有忽略最后关头阿尔文作出的躲避动作，很清楚这相当灵敏的反应能让对方逃过一劫，不过不足以完全避开爆炸的冲击。 没过一会儿，红头罩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人影踉踉跄跄、歪歪倒倒地走出黑色的浓烟。 紧接着，之前紧跟在后的杀手沖了上去。 双方立即厮杀起来。 红头罩不认为阿尔文会死在这里。 如果死了，就只能说明他太过差劲，从最开始就不应该主动找到蝙蝠侠成为罗宾，也不应该成立什么法庭。 这么想着，红头罩忽然发现阿尔文没有认真应敌的意思，更多的是在躲避，然后试图创造机会逃跑。 伤得太重？ 可这小子看上去明明还有余力，还抽空朝他的方向竖起了左手的中指。 他的惯用手好像就是左手吧？ 红头罩面无表情回了一个中指，并思考要不要再来一炮。 第70章 可惜的是，阿尔文仿佛猜到了他的打算，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红头罩没有追上去，而是选择朝阿尔文出现的方向找了过去。 现在是凌晨，街道上不会有什么人，最多是一些流浪汉和几个想捡漏抢劫的人渣，这就显得那两个看上去在低头赶路的男人有些突兀。 尤其其中一个明显搀扶着另一个，还时不时回一下头似乎在担心什么。 红头罩记得那张脸。 迪克·格雷森，aka夜翼，同时也是现在穿着蝙蝠披风的人。 那么，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 红头罩深深盯了那个背影一眼，从屋顶绕开。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小巷，更熟悉蝙蝠侠的习惯和训练内容，很快，他就按照以前他们的习惯，在几个街区外的小巷里，找到了那辆蝙蝠车。 这几年蝙蝠车更新换代过不少次，但他仍然了解它的每一项警报系统。现在手边有就武器，不管是临时改装，还是蹲守在原地，等到那两个过来，扣下扳机，都是很好的选择。 这些念头徘徊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但最终，直到迪克搀扶着男人到了蝙蝠车旁，那人摘下了伪装的**，露出了那张他无比熟悉，梦中无数次见到的脸，杰森依然什么都没做，甚至心情都异常平静。 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远去的蝙蝠车，红头罩转身离开了原地。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阿尔文将自己藏进阴影，双手死死捂住口鼻，连唿吸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同时把身边的矮子又往里面推了推。 矮子是现任罗宾，提姆·德雷克。 在电话里和夜翼说明情况后，夜翼安排了他来接应。现任罗宾做得很好，在他差点被砍下手臂的时候救了他一次，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刺客联盟的人会像被输入了命令的机器一样紧追不放。 阿尔文的状态实在很差，现在能勉强避开一时已经是极限。 外面一切都悄无声息，只偶尔有几个影子倏地掠过，速度快得像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幻觉。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尖锐的危机感终于逐渐平息，阿尔文缓缓舒了一口气，绷紧的嵴背稍微放松了些。 提姆不理解他的这种直觉，小心翼翼站起身往外看了一眼：「我们得离开这里，他们等会儿找不到人应该还会回来。」 阿尔文完全没听提姆说了什么，只恍惚想起了几年前的事。那时候在游乐场他好像也是跟这个小子一起躲在镜子迷宫里……不过那时候自己居然还跟他一样高，看着跟同龄一样。 而现在，阿尔文随手拍了拍旁边的脑袋。 「你好矮。」 他心情还不错地调侃道。 提姆有点无语：「我已经超过了这个年龄的平均身高……以及，我建议你什么都别做，保存体力。」 现在阿尔文的情况堪称惨烈，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水里被打捞起来一样，好在这附近脏到空气都混浊得可怕，刺客联盟才没轻易找到他们。 「哈…哈……」 阿尔文勉强发出两声带着笑的气音，把手搭在提姆肩上，让他支撑着自己。 「别担心……我知道一个很近的安全屋。」 提姆没有怀疑阿尔文的话。 虽然牧羊人是罪犯，但现在他们是一边的，他这一身伤也都是为了救下蝙蝠侠。就算现在牧羊人说的是什么猫头鹰的巢穴，他跟着一起过去也不一定会出事，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情报。 只是出乎提姆的意料，等到达阿尔文说出的地址后，他发现，如果忽略那些警报措施，和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现状，那这确实是一间还算普通的安全屋。 「这里在被发现后就没人用了……不过刺客联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阿尔文随意解释了一句，很放心地往唯一一张沙发上一倒，结果毫不意外地牵扯到了伤口。 「——好痛。」 他下意识皱起眉抱怨了一句，紧接着又低声说：「疼痛只是身体发出的警报……只有软弱的人才会畏惧这种警报，瑟缩不前。」 像是某种自我催眠，提姆心里评价着，不抱希望地找了一圈，毫不意外地没发现医疗用品。 第142页 「你在严重失血，再不畏惧你就要死了。」 这里原先应该是猫头鹰的安全屋，只是被黑邦发现所以弃置了，提姆下意识作出推测，一边用腰带里仅剩的帮阿尔文处理伤口，可这只是杯水车薪。 尤其是腹部和左手的枪伤，因为刚刚的战斗裂开得很严重。 温热的血一次次从指缝里溢出，浓郁的血腥味始终刺激着他的神经。 「……我不知道刺客联盟还有人用枪。」提姆捡起一个话题，让阿尔文保持清醒的同时，也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尔文倒是依旧放松着，听见这句话，还笑了一声：「噢，这是罗宾干的。」 「我怎么可能——」提姆下意识反驳，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你在说……杰森·陶德？」 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荒诞，可还没等他收回，阿尔文已经用鼻音应了一声，表示了肯定。 「杰森·陶德已经死了。」 提姆觉得阿尔文在说胡话。事实上，现在阿尔文半垂着眼，瞳孔涣散，咬字也模煳不清，确实算不上清醒。 听见提姆这么说，阿尔文反而扯起嘴角，露出了个有些扭曲的笑：「是啊……这个死人都能復活的世界简直棒极了……」 话音里满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和喜悦。 提姆沉默了两秒，勉强处理好那两处枪伤，扶住歪倒下去的阿尔文，打算让他躺下：「……你真的看到他了？你没有考虑过这是陷阱的情况？」 「我相信我的直觉。」 阿尔文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还摸索着从自己风衣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扎进了自己的颈侧。 注射器一推到底，过了一会儿，阿尔文的唿吸变得有些粗重。 「那是什么？」提姆问。 「毒药。它会让状况变得更糟糕，但我能活下去。」阿尔文咬了咬牙，挑剔地评价道，「你去联繫夜翼，让他把抑制剂送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就去问蝙蝠侠或者阿尔弗雷德。」 提姆不太习惯这种祈使句，不过眼下不是介意这个的时候。 「你见到的那个杰森·陶德……可能是刺客联盟做了什么。」提姆一边用通讯器联络夜翼，一边接上刚刚的话题，有理有据地说，「克隆、或者殭尸之类的，又或者只是伪装。如果真的是罗宾，怎么可能会——」 「哈。」阿尔文像是被逗笑了，明明痛得要昏厥过去，情绪也有些混乱，却还是笑出了声，「他想杀了我才正常。」 直到现在，他和杰森面对面的时间加起来，都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如果说，他自己的印象还算深刻，那他对罗宾来说，只是义警生涯里救下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受害者。 多亏罗宾的记忆不差才勉强没有忘掉他，不，也许是因为他抢走了罗宾的身份。 就算这样，这两份相同的记忆的重量，仍是不对等的。 不过阿尔文不太在意这一点。 「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和他就应该互相敌视、争斗，直到有个结果。不……不应该这么说。结果只会是我赢。」他得意地笑了笑，「我会超过他、打败他，最后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我才是罗宾……最好的那个。要不是他死了，我们早就打起来了。」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对手、敌人……随便什么，总之他都会再一次见到罗宾。 ……无法理解。 「为什么？」提姆忍不住问。 阿尔文的反应很奇怪。他用力闭了闭眼，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忍耐着什么，回答也出乎意料。 「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最好的。」阿尔文停顿了一下，尽量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这个话题上来，「罗宾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好到……在阳光落到我身上前，在那个我最讨厌这个世界的时候，依然无法否定他，依然想要成为他。」 「蝙蝠侠说这是投射，但我不这么认为。我没有精神病，也不会产生精神上的依赖。」 「这是……嗯，『崇拜』。」 也许是过去受过宗教影响——如果邪教也算宗教的话——他用了「worship」这个单词。 但这让句子的意思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提姆觉得有点不恰当。 阿尔文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之后的一年，我试着去做他做过的事，透过他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去热爱他目光所及的一切。」 「但他死得太早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尔文的声音没有悲伤的成分，甚至语调仍然微微上扬着。 提姆不知道这是因为所谓的「没有负面情绪」的关系，还是他真的不为此感到难过。 「你现在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提姆说着，又扫了眼他身上的伤，余光忽然瞥见天花板角落的反光，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是监控。 提姆倒是没怎么意外。 如果是他，也会在安全屋里放监控的。 既然已经弃置，那么现在，监控应该只是一个摆设了。 提姆正要收回目光，就忽然见阿尔文「啊」了一声。 「监控居然没带走。要打个招唿吗，说不定他能看到？」 阿尔文这么问了一句，自己先朝监控招了招手。 提姆：「……告诉我，这里原先是你的。」 「不，是罗宾的。但被法庭发现后，他就不用了。」 第143页 阿尔文相当理直气壮，往后一仰靠到沙发背上，想了想。 「hum，你有糖吗？」 …… 距离安全屋六个街区的某间公寓里，一台电脑的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这一幕。 电脑边上放着一个红色头罩，头罩光滑的表面扭曲地倒映着一只手。 那只手里攥着一个炸弹的引爆器，拇指放在引爆按钮上。 没有挪开，也没有按下。 第71章 「那是我的……我的！！」 记忆里，有个白色的男孩这么大吼着朝他宣告道。 明明前一秒还带着假到极点的笑，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却在听见「罗宾」这个名字的瞬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表情，毫不掩饰地表现出近乎尖锐的敌意和愤怒，像是被抢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接着，就是莫名其妙的扭打、撕咬。 哥谭市不缺精神病。 这个傢伙只是年纪更小一点而已。 他早就见怪不怪。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他记不太清，应该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 唯一清楚记得的，只剩下走到黑暗尽头时，对方最后狼狈到极点的样子——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浑水，脸上有明显的青紫色。 不过即便这样，却因为遗传病的关系，看上去依旧白得仿佛有光亮起。 不知道从哪里亮起的光。 掠过头髮、皮肤、皮肤下的肌肉、嘴唇、睫毛，最后落进颜色浅淡的虹膜—— 熠熠生辉。 「在我拿回我的东西前，愿圣——我会保佑你的。」 …… 杰森睁开眼。 头顶的天花板上，通过窗帘缝隙的光照下几道放射状的金色痕迹。 梦里的所有东西迅速褪色，在他坐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模煳不清的印象还残留在脑海里。 杰森起身洗了把脸，将它们都抛到脑后——不管是梦还是昨天听见的那些东西。 今天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刺客联盟要围剿法庭，但不管是他们，还是黑邦，都不会太顺利。 杰森想起昨天抓到的那个「诱饵」。 他确定对方没有经过改造，过去也不复杂，只是个普通的罪犯，可当时不管他怎么审问，都没问出来有价值的东西。 甚至，在承受伤害和威胁的时候，那个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即便嘴角溢血，骨头被打断，头还被枪指着。 比起什么见鬼的「法庭」，还不如改名叫「教团」更加合适。 杰森戴上头罩，目光掠过那条全息投影腰带，装备好枪便出了门。 他对法庭会变成什么样不感兴趣，对阿尔文也不感兴趣。 他只知道，现在蝙蝠侠回来了。 并且按照他对布鲁斯的了解，蝙蝠侠很快就会真正出现在哥谭。 * 与此同时，布鲁斯也在阿尔弗雷德的讽刺中拿起了披风。 刺客联盟、目镜、猫头鹰法庭……不管哪个词代表的含义，都让他没有心情继续躺在病床上。 之前拉斯·艾尔·古尔的突然袭击，让实验室毁于一旦。包括里面即将成型的、用于毁掉目镜的能量对撞机。 至于目镜。 「我将它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得到它。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阻止刺客联盟和猫头鹰法庭。」 布鲁斯说着，穿上了披风，将缠满绷带的身体藏在了名为蝙蝠侠的躯壳下。 夜翼见状眉头立即打了个结，对此表示不认同：「拉斯·艾尔·古尔死在了实验室爆炸里，你明知道塔利亚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向你復仇，就更不应该出去，我和提姆完全可以——」 「不。」 蝙蝠侠沉声打断了他。 「提姆告诉我，你们之前查到了法庭的集会据点，这很好，现在我需要你们继续。」 「——在他们没人指挥的时候？不错的想法。」 阿尔文的声音从一旁的医疗医务室里幽幽地传来。 蝙蝠侠没有理他，对夜翼说了句「看好他」后，径直走向蝙蝠车。 阿尔文却没有消停的意思，从医疗医务室里探出个头，跃跃欲试地说：「带我一个，我比你了解他们。」 「你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待在这，或者我立即送你回黑门监狱！」 蝙蝠侠冷声警告道，头都没回一下，完全不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 夜翼以为是布鲁斯在为阿尔文成为罪犯、甚至不好好服刑，在监狱里成立了猫头鹰法庭，反覆越狱杀人的事情生气——这很正常，夜翼也很不理解阿尔文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没想到，阿尔文却表现出了一副习以为常地样子： 「好吧，我会好好养伤的，有需要记得喊我。一路顺风。」 说完，阿尔文缩回脑袋，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而蝙蝠侠也没再说什么，跳上了蝙蝠车就要离开。 夜翼连忙跟着跳上车，熟练地无视了蝙蝠侠的冷脸，半开玩笑地说：「你和他平时就是这样讲话的？说真的，阿尔弗雷德以前跟我提起的时候，我还觉得他那是在夸张。」 「他现在是罪犯。」 蝙蝠侠否认道。 「他救了你。昨天我过去的时候，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第144页 「所以我把他安排在蝙蝠洞，而不是立即送回监狱。」 「噢，看来你还是在担心他。」 「如果你想插手这个案子，那就保持专注。」 「遵命，老大。」 …… 蝙蝠洞里，阿尔文在病床上躺了会儿就又坐了起来。 倒不是作为罪犯回到这里觉得不舒服，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忽视掉的细节。 如果说，刺客联盟杀死东区和盯着罗宾的利爪，是因为他们碍事，那当时追了他十多个街区，直到躲进罗宾以前的安全屋才逃过一劫又是因为什么？ 阿尔文能确定，当时那些刺客没有发现蝙蝠侠的踪迹，在那之前，蝙蝠侠也说过，刺客联盟暂时还不知道他回到了哥谭。 所以……他们的目的是他？ 这个猜测刚一冒头，就迅速在脑海中蔓延开来，阿尔文毫不犹豫跳下病床，随便挑了个号码发出了一条信息后，抓起一旁的风衣套上就往外走。 这时，阿尔弗雷德正好下来，手里端着托盘，看到这一幕他挑了挑眉，问：「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我还是准备了一份『早餐』，不需要用点吗，阿尔文少爷？」 阿尔文脚步一顿，往托盘上看了眼。 见鬼。 是枫糖煎饼。 「谢了！」 阿尔文踉踉跄跄跑过去，也不管上面厚厚的糖浆，无视了碟子边的餐叉，抓起煎饼就往嘴里一塞。 霎时，甜腻的糖浆味道从舌尖溢满整个口腔，因为血腥味和各种药味，无聊到几乎死去的味蕾一下子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 阿尔文惬意地眯起眼睛，鼓着脸含煳地又说了句什么，然后顶着阿尔弗雷德谴责的目光，舔了舔满是糖浆的手，飞也似地跑了。 停在蝙蝠洞里的那些载具相当诱人，阿尔文十分心动，但他没有打算去动它们。 它们都太具有标志性，几乎一开出去就会被人认出来。 刺客联盟不是那些黑邦。他们更加专业。 阿尔文记得蝙蝠侠提过，曾经他在刺客联盟接受过训练，所以他们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 那么，知道蝙蝠侠每一任罗宾的身份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时为入狱准备的背景资料最多能骗骗媒体和蠢货，阿尔文不觉得刺客联盟是这二者之一。 至于法庭的部分…… 不管刺客联盟知不知道他是法庭的首领，他现在都最好和蝙蝠侠撇清关系。 任何关系。 阿尔文看着没一会儿就停在自己面前的车，莫名感觉胸腔很空。 不过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嘴里还没消失的甜味上。 hmmm，感谢阿尔弗雷德。 阿尔文弯了弯眼睛，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用命令的口吻说出了一串地址。 驾驶座上的司机十分沉默地执行命令，没有多余的疑问和动作，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如果白领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司机的脸十分陌生，和当时见到伪装成「伊恩·莱斯科特」的男人一样——而作为二把手，他明明应该知道所有利爪的身份。 不过就算白领提出疑问，阿尔文也只会很直白地告诉他，定期会被替换的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事实上，司机确实和之前的诱饵一样，确实都是法庭的一员。 甚至可以说，他们这种这才是真正的「利爪」。 而不是那些听见新任二把手的话，就自说自话穿上戏服，跳上舞台的白痴。 目的地很快到达，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依旧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去点点人数，等会告诉我哪个区域的人没有消息。」 阿尔文说完就下了车，这附近有一个属于他的安全屋。 早在之前被追杀的时候，刀就折断了，至于那几把封存着塑胶炸弹的短刀倒是完好无损，但刚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它们不翼而飞了，应该是被蝙蝠侠收了起来。 不过安纳奇给的腰带倒是还留着。 考虑到他现在活动不开，这东西估计能派上不少用场。 阿尔文收拾得很快，几分钟后就再一次坐上了车。 司机此时也给出了答覆：「莫森街道和第五大道的人都没回復。」 想也知道他们不可能找出全部的利爪，阿尔文倒是不太意外。 不过他现在也不需要找出所有的刺客，他只是……去轻轻地踹个门。 「去近的。」 * 哐！ 莫森街道一侧的公寓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男人从窗户翻出来，迅速顺着消防楼梯爬向屋顶。 可很快，他就被几道黑影追上。 黑影举起手中的刀，毫不留情贯穿了他的大腿。 「啊——！」 「恶魔之首要知道猫头鹰的位置。」 刺客用毫无起伏的嗓音陈述道。 男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恐惧，这些人像鬼魂一样突然出现在他家里，他反应还算及时，想马上跑了出去，一路还闹出不小的动静，想给这些人添些麻烦，可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杀死了所有碍事的人，像宰杀牲畜那样。 男人咽了口唾沫，牙关打颤着说： 「首、首领在——」 「在这。」 一个带着笑意的嗓音倏地响起，负责审问的杀手当即拔出刀回身，却只见到一片溅起的血，和同伴倒下的尸体。 第145页 杀人者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手中染血的长刀一甩，在脚边的砖石上洒下一道猩红的弧线。 然后，他抬起那张苍白到病态的脸。 「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了。」 第72章 杀手的嘴巴比想像中更严，直到彻底停止唿吸，都没多说任何一个单词。 阿尔文随意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目光扫向一旁跑都不敢跑的男人，跨过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往他面前一蹲：「我有问题要问你。」 「首首领……」 男人害怕极了，连带着唿吸都在发颤，他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却因为太过害怕，而变得十分扭曲。 刚刚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天知道首领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加入法庭后，他听过不少关于「首领」的传言和他的那些理念，可见了刚刚那一幕，他才意识到，传言错得离谱…… 阿尔文不在乎男人想了什么，抬手打断了毫无必要的求饶环节：「说说刚刚的事。」 「是、是……我下班回到家后……」 「三十个单词以内。」 「……？！」 男人哽住，像个傻子一样张着嘴。 「算了。」 阿尔文收回目光，不再管他，自顾自拿出手机来。 手机屏幕发出的冷光打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莫名让人心生惧意。 男人试着挪动四肢，往边上爬去，抱着一丝期望能够一点一点离开这里，可还没等他挪出多远，忽然，心口一冷。 他看着头都没抬一下的首领，又看了看贯穿胸口的刀，身体晃了晃，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阿尔文依旧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去，随手收刀归鞘，站起身，拍了拍衣摆。 目镜现在安然无恙，那么刺客联盟盯上自己的原因，或许是他们知道目镜的消息——知道他曾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阿尔文拒绝对此产生好奇心，低头看向脚边的几句尸体。 他现在更想抢在蝙蝠侠之前，弄清楚他们盯上自己的原因，并解决他们，而现在正好有个很好的机会。 不过在行动前，还得安排一些事。 阿尔文下意识想到了罗宾。 ——不管他和联盟有没有关系，暂时还是别上场了。 好在，最近的事很巧合地凑在了一起。 联盟的据点大致能确定在下水道或是那几段废弃铁路，蝙蝠侠应该已经开始调查了吧。 阿尔文打了个呵欠，也不管屋顶的尸体，直接跳了下去。 二十分钟后，公寓楼里躲过一劫的居民听见没动静，终于报了警。 * 第二天，「伊恩·莱斯科特」这个名字时隔两年再一次被警方提及，只不过这一次，加上了「猫头鹰法庭首领」的前缀。 蝙蝠侠平静地看着那几句刺客的尸体，听戈登说起当时案件现场的情形。 他本应该昨天就知道这件事，但那时，他和夜翼一起去了东区，见到了刺客联盟现任的恶魔之首——塔利亚·艾尔·古尔。 蝙蝠侠清楚这是塔利亚放任的结果，否则他们恐怕难以活着从刺客联盟的据点离开——那几只围在塔利亚身边，重量超过六百磅的人蝠忍者，足以把他们两人撕碎。 「你的命暂时不属于我，我亲爱的侦探，我这次只为了夺回属于拉斯·艾尔·古尔的东西，完成他的未竟之事——猫头鹰法庭的首领带着他的利爪做了太多疯狂的事，我希望你不会阻止我。」 塔利亚是这么说的，并且对目镜在阿尔文身上这件事表现得深信不疑。 很显然，有人「说服」了她。 就像之前说服拉斯·艾尔·古尔那样。 蝙蝠侠拿出通讯器，发出了一条消息。 对面很快给出了回应。 「我会把他抓回去的，吉姆。」 这么说着，蝙蝠侠收起通讯器，大步走出了停尸间。 眼下阿尔文根本做不了什么。他伤得很重，还有那些后遗症——那针药剂让他活了下来，却也让抑制剂的效果变得格外的差。 换成其他人，保持清醒都是问题。 他必须尽快把人找到。 只是阿尔文似乎预想到了自己会成为目标，这天晚上，陆续出现了好几个「猫头鹰法庭首领」的身影。 蝙蝠侠和夜翼、罗宾分开行动，花了大半个晚上将他们一一抓获。和他们有同样目的的，还有那些被法庭惹怒的黑邦。猫头鹰法庭抢劫了他们的银行，这似乎让他们前所未有地产生了一些凝聚力，不约而同地选择在今天晚上行动。 然而，当蝙蝠侠到达他们的据点时，却远远地听见了连成一片的枪响。 蝙蝠侠当即冲过去，可枪声很快就停下，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血，和一个站在这片血肉地狱中，朝他看过来的杀人者。 「来得真快，看来你很喜欢我留下的线索。」 陌生的声音。 熟悉的语气。 蝙蝠侠冷冷盯着那个戴着红色头罩的男人。 夜翼、罗宾、甚至阿尔文都提到过他。 而现在，他们终于面对面。 蝙蝠侠知道总有一天会见到对方，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在这样的情形下…… 「你好像很惊讶，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第146页 「我回来是做你本应该做到的事，成为你本该成为的样子。」 红头罩动作随意地转了圈手里硝烟未散的枪，像是个威胁。 ——这确实是。 红头罩开枪了。 确确实实。 当着他的面。 蝙蝠侠下意识作出闪避的动作，并迅速应对起红头罩紧随而至的攻击。 「哈！你还是这么好，所有的动作都熟悉到成为本能——啊！！」 不等红头罩把话说完，蝙蝠侠将人摔了出去。 可紧接着，几颗圆球状的东西呈抛物线出现在余光里。 是一些科德工业的装置。 轰！ 蝙蝠侠避开抛掷过来的微型炸弹，披风却被匕首钉进地面，紧接着，勐烈的电流窜进身体。 「唔——！」 「感觉怎么样，可不止你有玩具。而且……」 红头罩一拳砸在蝙蝠侠蝙蝠侠脸上，毫不留手。 「——我比你做得更好。」 「不，你没有。」 蝙蝠侠忍住眩晕，抓住红头罩的肩膀，勐地一提膝捣在他肋下。 「你只是在谋杀。」 「是扼杀，不是谋杀。」 红头罩反手将匕首刺向蝙蝠侠的颈侧，并藉机挣脱了钳制。 「真可惜，你居然真的这么想。」 「还是说你只是不想承认，我的做法更好？」 红头罩摘下自己的头罩随手扔到一旁，露出了那张比记忆中更加年长的脸。他两手插在兜里，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 蝙蝠侠沉默地盯着那张脸。即便已经被告知过，他的瞳孔仍然控制不住地放大了一瞬，耳边的杂音也一下子静谧了下去。 布鲁斯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喊出了那个属于他儿子的名字。 「……杰森。」 这或许是一场重逢。 可对此，杰森只是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 「是我。」 他说。 * 与此同时。 阿尔文一路潜入了刺客联盟所在的下水道。 刺客联盟的制服十分好用，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会露在外面。只要行动上不出现纰漏，阿尔文有信心直到离开都不会被发现。 只不过，这里与他印象中的下水道几乎天差地别。 尤其是那些看着起码六百磅的大型蝙蝠……不，应该说是人蝠。 阿尔文对刺客联盟不算熟悉，至少在他还是罗宾的时候，没有遇到过和他们有关的案子——或者遇到了，但是蝙蝠侠没有让他知道。 阿尔文放轻脚步藏进黑暗，避开那些蝙蝠和偶尔会经过的杀手，一点点向周围探索。 而就在这时，一些细微的对话声从另一头传来。阿尔文下意识屏住唿吸，靠近了一些仔细听起来。发现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孩子正在说着一些关于课业和训练的话题。 男孩很矮，但面对成年人嵴背却挺得笔直，还时不时大声反驳着对方的话。 阿尔文觉得没必要听下去，正要离开，结果下一秒，就听见那个扮演着导师角色的中年人叫出了男孩名字—— 「达米安。」 阿尔文整个人骤然僵住。 不一会儿，交谈结束。阿尔文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连体白色软护甲的男孩，提着剑走了过来。 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只是…… 他看上去那么小。 七岁，还是八岁……？ 不过年纪再小好像也不影响什么。 漆黑的短髮、漂亮的钢蓝色的眼睛、冷漠的表情。 在看到的第一眼，阿尔文就知道这个男孩是个天才。 不论是直觉还是理智，都不断提醒着阿尔文这里是刺客联盟的据点，这个孩子的年纪再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说不定身份还十分特殊。而且对方的脚步、手里的剑甚至是挺拔的身形……无一不说明这个男孩十分优秀，已经接受了远超常人的训练。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引起注意地离开。别说跟踪，他现在就连视线都应该收回——刺客总是会对他人的目光十分敏感。 然而，看着那个身影，犹豫了一秒后，阿尔文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违背直觉，跟了上去。 男孩和他想的一样天赋异禀。 刚一过拐角就察觉到异常，整个人一下子紧绷起来，举起剑，目光扫一圈迅速找到了他的位置。 阿尔文觉得应该是视线的关系。 「你是谁？我没有见过你。」 男孩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敌意，并迅速摆出攻击的架势。 张牙舞爪的，十分可爱。 阿尔文想也不想走出阴影来到男孩身前。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打消男孩的怀疑。现在他穿着刺客联盟的制服，男孩刚刚绝对只是在诈他。 可阿尔文低头看着男孩的发顶，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成了另一句话。 「我……我以为你会更高一点。」 第73章 话刚一说出口，阿尔文就知道糟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把剑就迎面砍了过来。 阿尔文往后退开半步，避开剑锋：「等等，我不想跟你打，我们可以谈谈……」 达米安完全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跳起来又是一剑：「你是敌人，而我会除掉你！」 第147页 他再怎么反感，也不至于因为一句不带任何挑衅意味的话而立即暴怒伤人——至少得再讽刺几句——但眼前这个毫无攻击性的傢伙，显然不是母亲的下属。 他是入侵者，是敌人。 而达米安一向被教导的理念，就是杀死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达米安直视着对方唯一暴露在外的那双眼睛，仍然没有感觉到任何攻击欲望。 一个愚蠢又软弱的入侵者。 他在心底嗤之以鼻，攻击越发凌厉。 阿尔文深吸一口气：「……好吧，我想讨厌你了。」 说着，阿尔文又一次避开剑刃，接着迅速、精准地攥住达米安的手腕，把人往地上一摔。 「啊！」 达米安忍不住痛唿一声，剑也脱了手。 再怎么有天赋，他现在都只是个孩子，力气不大，杀人技巧也全是阿尔文所熟悉的——尽管阿尔文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几乎一边倒的局面，让阿尔文不由生出一种莫名的落差感。就好像，眼前的男孩，或者说「达米安」这个名字，应该更加强硬，至少……不会这么容易被击败。 阿尔文皱了皱眉，没继续细想。 他捡起达米安的剑，随手用剑尖指向爬起来想继续打下去的男孩：「现在……」分出胜负了。 还没说完，达米安便已经用手背隔开剑刃，勐地踢向阿尔文的腹部。只是他确实很矮，腿也不长，阿尔文轻易躲开了这一脚，并注意到达米安的护手上有铜抓的设计，这保护了他的手不被剑刃伤到。 好吧，那就费点功夫。 阿尔文有点想嘆气。 身上的伤稍微一动就折磨起神经，他虽然已经克服了软弱，不会被影响活动，但也没有故意找罪受的癖好。 制伏、打晕、把人扛起来，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阿尔文看着肩上的男孩，觉得有点不太好，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换成了单手抱，尽量让达米安舒服一点。 昏迷状态的达米安讨人喜欢很多，孩子偏高的体温透过制服传达到皮肤，几乎让他生出安心的感觉——如果没有对方醒来后，会第一时间报復性地咬掉自己耳朵的可能性就更好了。 阿尔文一只手抱着达米安，另一只手拿上达米安的剑，随便挑了个方向迈出脚步。他不确定刚刚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出于谨慎得尽快离开。 其实单独行动更加方便。现在达米安已经昏迷，不会知道他离开的方向，带着一起反而增加暴露的概率，而且这个叫达米安的矮子……孩子，醒来后绝对会动手，他现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自找麻烦。 可阿尔文仍是下意识排除了将达米安一个人留在这里的选项。 至于带走之后安置在哪……阿尔文决定让未来的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 刺客联盟据点的守备不算严密，人蝠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没再见到过。 往里走了一段后，阿尔文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没有犹豫，当即扭头就走。违背直觉的事情做一次就够蠢了，反正现在已经找到据点的具体位置，实在不行就让人把这下面都炸了——反正韦恩集团也早就想重建这附近的排水系统。 阿尔文这么想着，加快了脚步。紧接着，他敏锐地察觉到达米安动了动，正想继续补上一下，后颈却突然遭到重击。 「唔……！」 阿尔文忍不住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达米安站起身，踢了踢晕倒的阿尔文，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他本来想引来人蝠，让这个入侵者被悽惨地撕成碎片，但人蝠似乎被调离了据点，好一会儿都没过来。于是达米安才决定自己动手。 确定阿尔文不会醒来，达米安俯下身，一把揭开黑色的面罩。他没有忽略阿尔文刚刚表现出来的友善，甚至是熟悉，还以为会是刺客联盟之前遇到的什么对手，结果面罩完全揭开后，一张很难被忘记的脸出现在眼前。 这是父亲收养的养子之一。 同时也一个背叛了父亲的人。 达米安有些意外。他只在监控和资料里见过阿尔文，并且能确定他们从没见过。 是母亲做了什么吗？ 达米安皱起眉。 他早就被告知会与父亲见面……也许母亲早就将自己的存在告知过父亲？ 这么想着，达米安举起了剑。 只要刺下去，这个入侵者就会彻底死去。 「……」 达米安盯着阿尔文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收起剑，拖着他走向塔利亚平时会待的房间。 母亲还需要知道那个什么见鬼的王冠，这个傢伙会派上用场的。 然而，当达米安过去，却没有见到塔利亚的身影。 「母亲……？」 看了一圈，没找到塔利亚的身影，达米安就放弃了这个做法。他没有太担心。在祖父死后，母亲就专注于他的犯罪帝国，时不时的消失算是常事。 达米安看向边上的下属，指着阿尔文命令道： 「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别让他死了，这是我的俘虏。」 下属听从指令，扛起阿尔文走向据点深处的牢房。 达米安也不等人走远，提着剑，正大光明地往据点外走去。既然母亲不在……这里他早就待腻了，正好能出去看看。 第148页 至于塔利亚会不会反对，这种事情从来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 ——他的一切要求都会被满足。 这是达米安生活中的常态。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阿尔文没有晕倒，反倒是在到达牢房前，扭断了身下刺客的脖子。 达米安下手很重，位置也很准确，直到现在他的后颈都在隐隐作痛，只是身上的伤，再加上之前用过的那针毒药，如果没有特殊的药物，他不会长时间地失去意识。 之前任由达米安把他拖来拖去，是想知道他会去哪，和这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阿尔文很清楚自己从来不是多宽容的人，只是大多数事情他不会在意。 可达米安刚刚明显是想杀了他的，这完全不在「不在意」的范围内。 就像罗宾要杀他，阿尔文也会杀了罗宾的下属，在他安全屋里偷偷放炸药来作为回敬。 面对达米安，阿尔文却发现自己很难生出这样的想法。 「……算了。」 阿尔文把刺客的尸体藏好，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从达米安对刺客颐指气使的态度上来看，他喊的「母亲」，指的应该是个在刺客联盟中很有话语权的女性，甚至可能是塔利亚，或者她的姐姐妮莎。 那么之前的房间也许能找到什么，以及……这个据点再往里走，似乎还有一个空间。 …… 半个小时后。 一个女性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孩。 「我抓住他了，他就应该在这里！这都是你的下属太弱了！」 达米安不满地指责着死去的刺客。 刚刚他还没离开据点多远，还想着去韦恩庄园见识见识蝙蝠洞，那个他将继承的地方，就见到了塔利亚。 塔利亚告诉他，现在还不是和蝙蝠侠见面的时机，需要再过两天，达米安便打消念头，带着塔利亚来见他的俘虏。 谁知牢房竟然空无一人。 达米安恼怒地用力踢了一脚刺客的尸体。 「我要杀了他！」 「你会有机会的，达米安。」 塔利亚看着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示意下属将它收集了起来。 * 蝙蝠洞。 蝙蝠侠沉默地站在制服展示柜前，看着里面绿色的多米诺面具，像是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孩子。 手微微攥紧。 蝙蝠侠没有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情绪里，克制地收回目光。 …… 该继续工作了。 红头罩藉机处理黑邦，这样下去他迟早能够完全掌握哥谭市黑邦的命脉，不过眼下重要的还是法庭和联盟。 他需要去一趟黑门监狱。 法庭的成员基本能够分成三个部分：监狱里的囚犯、外面的罪犯、阿尔文和他真正的「利爪」。 监狱里的罪犯知情者很少，蝙蝠侠基本没把他们放在调查范围内，可刚刚夜翼告诉他，有个囚犯正在以法庭首领二把手的名义调用利爪。 外面天已经大亮。 到达黑门监狱的时候，囚犯正在完成上午的劳改工作。蝙蝠侠先是向典狱长询问了情况，典狱长却说，囚犯都很安分，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蝙蝠侠对此表示怀疑并提出与夜翼说的那个囚犯见面。 典狱长同意了。 见面被安排在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一片昏暗，微弱的白炽灯吊在铁质审讯桌上方。 蝙蝠侠坐在其中一边的椅子上，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囚犯。 囚犯身材高瘦，戴着眼镜，神情平静，如果忽略囚服和手铐，完完全全就是个坐办公室的白领。 「关于——」 「我就知道你会问关于首领的事，但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白领打断了蝙蝠侠的话，推了推眼镜，往后一仰靠到椅背上，一副游刃有余，完全不害怕的样子，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轻笑。 「外面应该已经很乱了吧，不然你不会把希望放到我身上，但我能明确告诉你，今天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就算你去审问其他人也一样。」 「我已经告诉他们不要听你说的任何话。这里是监狱，而你又是不杀人的义警，无论你怎么威胁，我们都不会出事。」 「事实上，就算我不这么做，你也没有机会。你一定见过几个利爪，应该知道他们的嘴有多严。」 白领的腰背微微挺直，几乎都要把自己说服了，但实际上，一滴冷汗已经顺着额头缓缓滚落。 蝙蝠侠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对着审讯室的监控比了个手势。 「你……要做什么？」白领咽了口唾沫，感觉有些不妙。 「我让狱警关掉监控。接下来，不管我对你做什么都不会留下证据。」蝙蝠侠冷漠地陈述道。 白领嘴角抽搐了几下：「你只是在吓唬我，你不杀人……」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轻了下去。 操。 只要没证据，那不就是没杀吗。 白领绷紧着脸上的表情，身体却不自觉抖了下。 蝙蝠侠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破绽，缓缓站了起来，小半个身体藏进了阴影，倒是胸前的蝙蝠标记，恰好停留在白炽灯的灯光里。 白领余光看着那个标记，一动不动，他能清晰感觉到，这只蝙蝠如有实质的目光从黑暗里看过来。 第149页 「这不会花太长时间。」 蝙蝠侠沉声给了个「安慰」。 白领又是一抖，急忙说道：「你不能这么做，法庭从来都站在条子……警察的立场，我们现在是干救人的活。」 「救人的从来只有他，没有你们。你们仍然是罪犯，是人渣，一旦没有人压制，就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蝙蝠侠冷漠地揭开真相，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步一步走到白领身旁。 白领知道蝙蝠侠说的是真的，这两天不管是首领还是那个扮成「伊恩·莱斯科特」的人都没有出现，监狱里明显多了很多不同的声音。 至于利爪……他们现在几乎称得上是一盘散沙。 ——不过这都是之后要担心的事情了！而且，该死的，那些警察会怎么样关他什么事！？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白领浑身神经紧绷起来。 然后，一只手落到他肩膀上，白领勐地一激灵，惊惶地脱口而出： 「你他妈的想做什么？！」 这话一说出来，白领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蝙蝠侠盯着他：「我需要你继续当你的『二把手』完成你的工作——控制住监狱的囚犯，有任何不对劲，告诉狱警，他们会通知我。然后，告诉我，你联络外面那些利爪的方式。」 白领正想假装答应下来，蝙蝠侠补充说：「法庭里会有我的线人，我会让他盯着你。」 白领在心底大骂了几句脏话，彻底认栽了。 而与此同时，多人牢房区里再一次爆发出混乱。 有囚犯怀疑身边的人是利爪，并且直接动了手。 狱警及时赶过去制止，但他们没有注意到，一个金髮的囚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换做平时，「伊恩·莱斯科特」会给出指令，不会有任何熘走的机会。但是现在—— 罗曼·西恩尼斯扔下一个利爪的尸体，快步走向了通风井。 「好极了……该死的娘炮小鬼，玩笑时间结束，你死定了！等着跟你的神经病俱乐部一起变成肉酱吧！」 第74章 通风井原先是从外面焊死的，但显然，那群舔条子屁股的神经病把它打通了。 这是他们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其实即便打通了，也难以顺利越狱。涨潮的时机、湍急的水流都是不确定因素，更别说还需要避开礁石、找准方位，最后坚持游到岸边。 但相比起其他方式，这他妈就是通向自由的大道。 罗曼狼狈地爬出水，脱力躺在岸边，大喘着气，看着头顶阴霾的天空，不由地露出狰狞得意的笑。 到现在为止，假面协会已经几乎被人遗忘，也许黑面具也是，但是没关系，他会将自己的名字刻进这座城市的灵魂里。 不过在这之前。 罗曼躺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力气后，踉踉跄跄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最近的街道走去。 「……操，怎么连个诊所都没有。」 他骂骂咧咧地抹了把脸，眼睛来回扫过街道两侧，几乎分不清这里具体是哥谭市的哪个部分。 又走出好一段路，罗曼忽然听见一个招牌都没有的店面里传出隐约的「呵呵」的笑声。 他的脚步顿了顿，走进去一看，发现居然是他妈一间兽医诊所。 真见鬼了。 罗曼正想走，又就听见了那种「呵呵」的声音。这一次，他明确听出声音是从最里面的病床上传出来的，只不过有一道破帘子拉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影影绰绰地看出是个体型和人差不多大的动物。 罗曼被这声音弄得烦躁，没有半点害怕。也不管腿上的伤，大步过去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结果，一把拉开帘子，发现病床上的压根不是医生，也不是什么大型宠物，而是他妈的一个被捆得死死的丑角。 丑角的脸上带着僵硬、夸张笑容，像是堆人形烂肉一样被捆在床上，身上还裹着不少绷带，看上去越发渗人。 而那种「呵呵」的声音也压根不是笑声，而是这个倒霉鬼在喘气。 还真他妈不愧是丑角，喘气都和笑一样。 罗曼勐地抬脚踹了一脚床。 哐的一声巨响，病床撞到墙上，墙灰簌簌落了丑角一脸。 「咳咳咳……」 几声听上去奄奄一息的咳嗽声后，小丑挣扎着醒过来，那双满是疯狂的幽绿色眼睛看向一旁的罗曼。 「噢，要我说声早上好吗，老伙计。可惜我被绑在这了，像一只笼子里的小鸟，呵呵呵……咳咳咳……」 小丑原本还哭丧着脸，咬字也忽轻忽重，结果话没说完就笑了起来，仿佛被绑在这里，是一件多高兴的事情一样。好在他伤得太重，笑声没能持续多久。 「操，你真他妈变态。」 罗曼高声骂了句，拉上帘子，不想再看到这个悽惨的丑角。 「嘿！你不能这么做！」小丑大声嚷嚷起来，声音雀跃跳脱，「我还得去完成我的工作——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共同当过一段时间病友，罗曼深知小丑满嘴谎话，不过他确实对小丑说的「工作」感兴趣。 帘子再次拉开，罗曼挑剔地打量了小丑一样，姑且扯开了捆住他的绳子：「小丑帮早就被那个叫猫头鹰的娘炮小鬼搞死了，你的生意还有剩下的？」 「不不不不不……那不重要。」 第150页 小丑强撑着坐起身，明明浑身上下的都是伤，一副随时能散架的模样，他却完全不在意，甚至还咯咯地笑起来。 「我指的，是一项只有我能完成的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想把那只跑出笼子的小夜行鸟杀死！噢，我敢保证，这一定是一场感人的重逢！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hahahaha！」 小丑先是阴恻恻地低声笑，笑得浑身发颤，然后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又在最尖锐的音节上，戛然而止。 「——但是不行！」 他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毒蛇般绿色的眼睛来回扫过罗曼的脸， 「我不会让你这么毁掉我的人生，gracie，那两只小鸟是我的猎物……蝙蝠仔的小鸟都应该由我杀死。在过去，或是在未来。」 罗曼表情一阵扭曲：「你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他站在条子那边，死死地盯着我——两年里，夺走我的生意，杀了我的人，像盯着笼子里的狗一样盯着我们，而你现在说几句话，就想让我把他留给你——」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一拳锤在墙上，大吼道。 「你脑子是烂在骨头里了吗？！！！！」 砰！ 门撞上门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个疯子不约而同看向门口的方向，却只见到兽医诊所的门来回晃了晃。 刚刚有人站在那。 罗曼当即追出去，结果只见到空荡荡的街道，显然人已经跑远了。 「噢，」小丑在他身后表情夸张地恍然道，「一定是小鸟给我找来的好心兽医。我们赶紧走吧，小鸟很快就会过来了。」 「哈！我这次得给他准备一点点惊喜——」 …… 十分钟后。 红头罩看着散落在地的麻绳，面无表情地走出诊所。 兽医连忙追上来几步，十分崩溃地自言自语道：「我、我是不是应该报警……噢，天啊，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一个兽医来给人看病……」 「因为除了你，所有的黑医给再多钱都不愿意接近他。」红头罩随口解释了一句。 几天前他轻而易举找到小丑，把他揍了个半死，用曾经他用过的东西——撬棍，最后在他彻底咽气前，把人扔给了这个唯一愿意治疗小丑的兽医。 就像之前在伦敦，他第一次放过小丑时的理由一样，现在小丑还不能死。 他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离开这里吧，医生。我是说，离开哥谭。带着钱去布鲁德海文、大都会，或者随便哪里。」 早在刺客联盟出现的时候，这座城市就已经成为战场了，哪里都可能成为交火地带。 红头罩离开诊所。十分钟的时间小丑跑不了多远，而且他能确定，小丑现在短时间干不成什么事。两年过去，原先的小丑帮早就已经不復存在，那些疯子一个个要么进了医院，要么死去，要么回归了社会，保持着表面上的正常。 小丑自己则日復一日地躺在病床上，据说，「法庭首领」还疯疯癫癫地命令过利爪给他截肢。 红头罩发出一声嗤笑，调出特地安装在诊所附近的监控，然后朝小丑逃离的方向跑去。 那天监控里面听见的话不会改变任何事。 他仍然厌恶着猫头鹰。 一如既往。 …… 时间到了正午，天空反倒开始变得阴沉。 病恹恹的光线被挡在灰霾的云层后，使整座城市看上去像是褪了色的照片，压抑又沉闷。 接着，雷声响起。 大雨倾盆而下。 狂乱无序的雨点砸在路面上，不一会儿就积出了大大小小的浑浊水洼。 平时繁华的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偏僻的小巷更是人影也见不到，连流浪汉去找了避雨的地方，下水道、烂尾楼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这时却有一个人影，从地下爬了上来。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 晕眩感又一次袭来，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雨水，阿尔文感觉到温度从指尖开始一点点降低。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任由泥水、血水的混合物在身下蔓延开，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挪动起来。 在刺客联盟的据点里，除了最开始和达米安动手、杀死带他去牢房的刺客外，阿尔文没怎么动手。 或者说，没机会动手。 有人帮了他。 当时阿尔文想调查他们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会将目标放到自己身上，于是深入据点，发现锈蚀的铁轨尽头，立着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阿尔文正要细看，找出打开它的方式，就被一双手拉进了黑暗里。 手的主人是个留着黑色短髮的女人。 她是拉斯·艾尔·古尔的另一个女儿，塔利亚的姐姐——妮莎。 妮莎的立场与刺客联盟，或者说，和她的妹妹不同，她制止了阿尔文继续探索的举动，并且让他尽早离开。 阿尔文询问了原因，可塔利亚似乎发现了什么，让手下的刺客四处搜寻起他的踪迹。阿尔文不得不按照妮莎指出的路离开。 不过，阿尔文还是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有人想得到黑暗金属，并利用了塔利亚。 比如，妮莎认为，拉斯·艾尔·古尔也许还活着。 妮莎说的话都不是谎言，但也不排除她自己受到矇骗的可能。毕竟时间紧急，阿尔文不知道妮莎作出判断的依据。 第151页 不过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 阿尔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自己挪到路边的电话亭里。脑袋越发昏沉，雨水砸在玻璃门上的噪音都成了某种催眠，如果忽略身上的伤，他说不定真的能直接睡过去。 累。 一点都不想动。 眼皮越来越沉，视野也一阵阵发黑。 阿尔文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然后摸出手机按下开机键。手机屏幕慢悠悠地亮起，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按出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事情与黑暗金属有关，不论真假，他都得先告诉蝙蝠…… 电话很快被接通，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韦恩庄园。」 「嗨，阿尔弗雷德。布鲁斯在吗？」 阿尔文和过去一样，语气轻快地打了个招唿，整个人却已经无力地靠在了电话亭的玻璃门上。 「是的，阿尔文少爷，五分钟前，布鲁斯老爷刚用完他的早餐。」 阿尔文瞭然地笑了两声：「所以他在睡觉。」 阿尔弗雷德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完全说出来，就立即改了口：「——我也希望是这样，但是显然布鲁斯老爷有另外的安排。」 阿尔文愣了下。 「什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段时间。 没等阿尔文用越来越迟钝的脑子想明白阿尔弗雷德的言下之意，另一个声音响起了： 「阿尔文，你在哪。」 阿尔文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对面已经换了人，脸上表情一松，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布鲁斯！」 听见他雀跃的声音，蝙蝠侠微微一顿。 阿尔文还在继续说下去：「我去了他们的据点，见到了妮莎……」 他语速飞快地概括起刚刚发生的事，关于刺客联盟、关于金属、关于妮莎，除了那个叫达米安的孩子，阿尔文没有任何隐瞒。 说完，阿尔文又突然反应过来，蝙蝠侠当时是说目镜已经被保护起来，之后又和夜翼去调查过刺客联盟的据点。 想也知道塔利亚不会不见这个老情人。 还有之前蝙蝠没有细说的部分，关于拉斯·艾尔·古尔的死——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蝙蝠侠沉默地听完，没有回答阿尔文的问题：「你不应该插手这个案子，告诉我你的位置。」 「你一点都不惊讶……你早就知道了？还有其他人在和你一起调查？」 阿尔文强打起精神，让声音保持和平时一样。 蝙蝠侠看了眼边上正在分析音频，并进行定位的罗宾，说：「是的。」 「那就告诉我你的计划！」 阿尔文脱口而出。 突然抬高声音让他的喉咙有些难过，阿尔文皱起眉，勉强忍下咳嗽的欲望，继续说道：「现在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能做的事情很多。一切结束后再谈别的，会有机会的。我相信你，现在该你相信我了。」 「告诉我。就当……是合作。还是说你拒绝和一个罪犯合作？那我就自己行动了。」 蝙蝠侠沉默着没有反驳。 罗宾在旁边点了下头，表示已经找到了阿尔文的位置，并将位置分享到了蝙蝠车的电脑上。 像是知道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电话在下一秒就挂断了。 蝙蝠侠当即回身，跳上蝙蝠车，朝着定位的地方驶去。 而此时，电话亭里阿尔文扔下已经没电的手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刚刚短暂的休息没有让他的情况好转，再一次淋雨更是雪上加霜。 没走出多远，阿尔文便一头栽倒在地。 新的疼痛倒是让他短暂清醒了一瞬，但还不足以让他爬起来。 阿尔文喘着气，挣扎了好一会儿也只是翻了个身。 蝙蝠刚刚估计已经找到他的位置，刚刚在电话里没有立即反驳，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看着灰濛一片的天空，阿尔文闭上了眼睛，任由念头慢半拍地闪过脑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在意识完全沉入黑暗的时候，一个脚步声停在了耳边。 阿尔文还当是蝙蝠来了，可好一会儿自己都没被拉起来。 他试着睁开眼看清来的是谁，黑暗却偏偏在这时压了下来。 恍惚中，他只看到了一个在这个天气中……十分刺眼的颜色。 第75章 闷雷滚动，雨声淋漓狂响。 整座城市笼罩在灰霾混浊的阴云下，就连霓虹灯都仿佛丧失了鲜亮生动的色光。 安装在附近的监控上，一个几乎和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的人影已经出现了超过两分钟。 满脸血污，头髮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上的制服也全是泥浆血水混合物，还有很明显的缝补痕迹，看着像是阿尔弗雷德的工作成果。 杰森没兴趣多管闲事，低头调整起手里的引爆器。按照接下来的计划，他需要让它更加精密，引爆距离也要更远一点。 短暂脱逃的丑角已经重新变成俘虏，现在像条死狗一样在犯罪巷附近的一栋烂尾楼里喘气，边上放着一堆足以炸掉整栋楼的炸弹。救走他的西恩尼斯倒是熘得很快，不过那是蝙蝠侠和警察的活。 摆弄了两下，杰森又扫过去一眼。 那只翅膀折断的枭鸟，仍在挣扎着试图爬出泥潭。 第152页 猫头鹰身上总有一种天真到让人厌烦的固执。 之前身上多上几个洞，都还是一副能再打一场，多捅他几刀的样子。 现在这狼狈模样反倒是少见。 杰森正打算收回目光，就发现濒死的猫头鹰引来了鬣狗。 显然，他这副好欺负的样子让流浪汉很感兴趣。衣服、刀、腰带或是身上的其他玩具，都足以让他们换到一笔钱。 如果他们中有谁见过那张脸，说不定还会割下猫头鹰的头。 杰森对这种事情不陌生，蝙蝠侠遭遇过几次。 蝙蝠侠有罗宾、有警察、有管家，猫头鹰的鸟爪子到现在不见踪影。 那么结局就显而易见。 他会在这场暴雨里，死得悄无声息。 杰森盯着画面看了会儿，放下引爆器，从窗户跳了出去。 连成一片的雨幕里，鬣狗已经伸出了爪子。 不过这些人的胆子一向不大，杰森掀起眼皮盯了他们一眼，就从鬣狗变回了老鼠，一头钻回了潮湿发霉的小巷。 猫头鹰这会儿仰躺在地上，浑身上下不比他们干净多少。 杰森打算把人扔给蝙蝠侠。他看了眼路口的电话亭，一个匿名电话就足够了，阿尔弗雷德不会忽略的。 不行就把人揍醒，猫头鹰没那么容易死。 没人过来那就是他自己活该。 杰森走到近前，发现阿尔文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一点。湿漉漉的白髮贴在皮肤上，整个人苍白得像是一具尸体，胸膛的起伏也很不明显。那双眼睛倒是半睁着，但明显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可即便这样，猫头鹰仍然是敏锐的，听见脚步声靠近就下意识看了过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带出了些笑意。 就像之前的几次见面一样。 不过这一次，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杰森居高临下地盯着阿尔文看了会儿，终究还是把人拽起来扛到肩上。 应该是牵扯到了伤，他听见平时连中枪表情都不会变一下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杰森动作顿了顿，稍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径直回了安全屋。 说安全屋也不准确，只能勉强算是一个临时的据点，里面没放什么东西，杰森把人扔到角落的椅子上，打算先把人绑起来，再考虑怎么顺便利用这个机会，彻底解决掉法庭的问题。 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阿尔文的白色眼睫微微颤抖着，像是昏迷中也感觉到了疼痛。杰森不为所动，多用了点力气把人绑得更紧一些，只是稍微避开了出血最严重的地方。 之后，杰森有顺势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发现都有处理过，包扎得很好，看着像是阿尔弗雷德做的，不过现在都浸出了血，应该是阿尔文自己搞出来的。 这傢伙暂时还死不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杰森放下阿尔文的衣服，还没站起身，就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有些恍惚的蓝眼睛。 「噢，好极了，你醒了。我本来还想着你醒不过来，准备好了花不必要的钱僱人来处理尸体。」杰森站起身，十分真诚地表达了不能这么做的遗憾，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做一样。 「我只是有点饿……」阿尔文为自己的晕倒找了个理由，并对此深信不疑，「给我点糖。」 杰森回身拿起引爆器，继续之前没完成的工作：「我有一弹夹子弹，我猜你想要的不是这个。」 「啧。」 阿尔文扭开头，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摸索起袖子里的短刀。 好像还没用掉……摸到熟悉的硬物，阿尔文心底稍微松了口气。其实在上楼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装作还昏迷的样子，努力控制着身体不要发僵。这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罗宾坚硬的骨骼和肌肉抵在他的腹部，他几乎感觉又中了一枪。 倒不是阿尔文不想挣脱，但一方面他没有这个力气，另一方面……阿尔文总觉得要是被罗宾发现他清醒着，估计下一秒，罗宾就会把他扔下去，再补一枪。 阿尔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联想，又莫名觉得很合理。 至于刚刚罗宾的做法，应该是……想保证在解决掉法庭前他还活着？ 看向面前罗宾的背影，阿尔文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小丑？」 他稍微抬高了点声音，方便掩盖掉背后抽出短刀，和刀刃蹭过麻绳的动静。 「好吧，看来你还没放弃你的臆想。」 杰森头也不回地说。 阿尔文一愣：「臆想？哪个部分？」 「包括你觉得自己是罗宾在内，之后的所有部分。」 「不，这是事实，我来自其他世界。」 「又开始臆想了。」 「这是布鲁斯的结论。」 杰森一顿，放下引爆器，转过身。 阿尔文看着杰森的脸。 现在他没有戴上头罩，几乎一下子就能让人联想到那只一度死去的小鸟。不过相比起记忆里和照片上的身影，眼前的这个更加生动。阿尔文不自觉弯了弯眼睛：「我记得我好像见过别的蝙蝠侠。很多。刺客联盟要找的黑暗金属——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王冠』——就和这个有关。你和他们有联繫，对吧，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知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杰森嘴角扯出一点没有笑意的弧度，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阿尔文绑向身后的手臂，语气轻蔑又嘲讽，「以及，你再继续下去一定会后悔。」 第153页 阿尔文继续背后的小动作，只是动作放慢了些，幅度也小了点，若无其事地说：「我刚刚去了一趟他们的据点，他们中有人告诉我，拉斯·艾尔·古尔还活着。」 「依旧不感兴趣。」杰森随手拿出枪，枪口对准阿尔文，「现在『放弃猫头鹰俘虏』行动已经进入准备阶段了。」 听上去像是个恶意的玩笑。 阿尔文知道他是认真的，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哈，好吧。那就当做是一个提醒，离刺客联盟远一点。」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会对你说谎。虽然我更喜欢以前的你。」 语气十分诚恳。 杰森下意识想起上次在监控里听见的—— 「因为你的另一个臆想？听上去真可悲。」他强行打断回忆，语气生硬地讥讽道。 「噢，」阿尔文扬了扬眉，有些高兴，「所以你真的听见了。难道你不喜欢吗？虽然你的想法是什么不重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但我以为，你也很喜欢当罗宾的那段日子。」 杰森盯着他，手指微微收紧。 「不，我现在这样更好。」 「是吗，」阿尔文想了想，两眼一弯，露出个灿烂的笑，「那也挺好。」 也许是颜色太浅，稍微一点光落进去，就显得明亮，杰森清楚地看到他的虹膜上，那种白化病人特有的结晶状纹理。 「不过，不会对你说谎的原因，除了这个，更重要的是……」 阿尔文还想说些什么，可声音一下子轻了下去，最后一句都没说完，就像支撑不住一样，身体晃了晃，脑袋一垂，没了动静。 杰森一怔，看了眼阿尔文身上斑驳的血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稍微松开一些。 结果，下一秒，阿尔文整个人带着椅子往右侧倒了下去。杰森当即察觉到不对，手指扣紧，垂下的枪口也重新抬起。 砰！ 子弹脱膛而出，在墙上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弹孔。 与此同时，灰色的烟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而起，并在短短几秒内，迅速溢满整个房间。 「——更重要的是，我早就赢过你了。」 烟雾里传来猫头鹰的声音。 杰森脸一沉。按照他对阿尔文的了解，这种时候他反而不会立即逃脱。 果不其然，杰森很快就捕捉到身后传来的细微动静，毫不犹豫回身一踹。 这一脚没有落空，但紧接着他就听见金属和墙壁碰撞，然后落到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是刀鞘。 「反应不错。」 烟雾里阿尔文蹭了蹭发麻的掌心，尽量不让声音暴露出自己虚弱的状态。 刚刚挣脱麻绳，往边上一滚，躲开子弹，再加上一次失败的偷袭，基本就是他所有的力气。 不过…… 阿尔文抛了抛短刀。 这东西现在可不需要什么准头。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一同响起。 杰森在短刀滚过来的瞬间作出躲避动作，并且朝着窗户的方向扣下扳机。 玻璃碎裂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尔文不在那里。 果然，等到烟雾散尽，窗户那边没有尸体，甚至没有血迹。 倒是透过脚下炸开一个窟窿的地板，能见到下一层的废墟上，印着几个斑驳的猩红色脚印。 杰森回头看了眼监控，没一会儿，一个人影踉跄着走出了画面。 他没有追上去，只是拿起了一旁屏幕亮起的手机。 是塔利亚的电话。 「……」 杰森按下了接听键，塔利亚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说的仍然是关于法庭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尔文的提醒，这一次，他明显听出塔利亚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见鬼。」 第76章 「有人救了你，然后……你扔下个炸弹走了。」 「我觉得你总结的不对。」 「真的吗？因为这听上去就是这样——」 「我是首领。」 「我很抱歉。」 「我要吃中餐外卖。甜的。」 「十分抱歉，我还在黑门……」 「不要肉。」 「……好的。」 「对了。如果我想收养一个男孩，要满足什么条件？我需要找一些女人交往吗，还是说，先找个管家？」 「……？」 「七岁……或者八岁，不是哥谭人，大概率会进青年管教所。」 阿尔文缩在自己的安全屋，自顾自地跟电话对面的白领说着自己想了解的话题，懒得去想对方为什么要主动找上自己。 停顿了一下，阿尔文又补充说：「没有亲属。」 ——很快就没了。 白领沉默了两秒。 「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需要这么麻烦，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你需要有固定收入来源。」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阿尔文坐直了些：「工作？」 「是的，真正的工作。说起这个，之前从黑邦银行抢来的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阿尔文还在想工作的事，突然听见这个问题，有点不耐烦：「之前死的人里，给有家属的发抚恤金，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第154页 「没有别的了吗？我是说，黑邦那边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弃，我想问问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谁让你问的，蝙蝠侠？」 阿尔文想也不想，直接戳穿道。 白领一下子没了声，接着就开始说一些听上去没有太大问题，实则是谎言的辩解。 阿尔文没有仔细听，不论是直觉，还是现有的线索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他从罗宾手下逃走的时候，见到蝙蝠车驶过街道，强撑着绕了个大圈，才没被蝙蝠侠发现。但蝙蝠侠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他的手机都还落在电话亭里，也只有罗宾会故意不管。 他们现在应该是找到了什么线索，或者直接去黑门监狱找人了。 阿尔文没了耐心，打断道：「让蝙蝠用他的计划来换。」 电话挂断。 白领默默放下电话，把它藏回原来的地方。 这通电话他只是想暗示一下蝙蝠侠找上门的事，如果首领听懂了，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没听懂……那蝙蝠侠应该会很高兴。结果没想到，自家首领居然完全不讲道理，不顾下属死活，直接跟蝙蝠侠提要求。 「……」 算了。 白领推了推眼镜，表情平静地离开了小教堂。 刚刚那通电话应该会有监听。他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去不关他的事……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毕竟首领和蝙蝠侠……看上去还挺熟。 在他走出小教堂后没多久，一个人影走出小教堂外走廊的拐角，进入小教堂，待了不到半分钟，就快步离开回了牢房。 牢房里空无一人，属于「牧羊人」的床铺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那条罗宾鸟的围巾也大半都垂在地上，但这只是利爪的伪装。 泰勒走到床铺前，把围巾捡起来想放回去，却突然发现，围巾的手感不太对劲——里面好像夹着什么异物。 即便围巾是他织的，泰勒也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张字条。 字条上，用很小的字体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名字和代号。罪犯的、疯子的、英雄的……还有一些泰勒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也许是黑邦的混混，也许是普通人。 这些名字有一小部分已经被划去，泰勒数了数，划去的有十四个。上面的名字实在很多，这十四个名字、代号堆在一起，也最多只占字条很小的一个角落。 大多还是没有划去的名字。 其中，「joker」和「batman」两个单词，用红色特地强调了出来，从笔迹来看，牧羊人好像还反覆描了好几遍。 两个小时后，这张字条到了蝙蝠侠手里。 蝙蝠侠本来只是想找到阿尔文，确保他不会冲动地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线索。 字条上划去的名字，大多是确定被猫头鹰法庭杀死的人，蝙蝠侠都记得。而剩下的一小部分……现在回头调查应该也能确定下来。 只是，为什么还会有英雄的代号？ 他正想着，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 「先生，我们收到了一份礼物。」 「正在忙。」 蝙蝠侠收起字条，这个他会交给戈登，将过往的案件进行比对，要追踪法庭抢劫的那笔钱…… 「是杰森。」 阿尔弗雷德又说。 蝙蝠侠一顿。 …… 两天后，唐人街。 还是原来那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 在床上躺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阿尔文悠悠转醒，还没完全睁开眼，就感受到身体从里到外都在发出抗议。 伤倒是其次，主要是胃。 但至今，他仍然没有等到他的中餐外卖，放在一旁的备用手机也一直没出现任何提醒，看来蝙蝠确实不打算跟他合作。 外卖没到，可能是因为监狱的信号不太好，下次回去之后，换个打电话的人也许会好一点。 至于蝙蝠侠…… 阿尔文翻了个身，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 两年前，在蝙蝠侠的要求下，他再没管过与黑暗金属相关的事。蝙蝠侠这么做有他自己的理由，并且既然答应下来，蝙蝠绝对会说到做到。阿尔文至今对此深信不疑。 之前蝙蝠侠提到已经找到毁掉目镜的方法，也足以证明他的信任是正确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会出现刺客联盟这个意外。 偏偏时隔两年，蝙蝠侠仍然拒绝他参与进与黑暗金属相关的案子。 「总之，先把刺客联盟炸了吧。」 阿尔文轻描淡写地决定了接下来的目标，并且和过去每一次一样，在本子上写下了一个「na」后，就迅速放弃了计划拟定环节，直接付诸行动。 他站起身，做好面部伪装，确保从头到脚不会有任何一个细节会被联想到「伊恩·莱斯科特」或者「阿尔文」后，走出地下室的门。 唐人街这片鱼龙混杂，只要不在大白天扛着重火力武器招摇过市，再怎么奇装异服，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阿尔文随便挑了一间餐厅，用一口相当不标准的英语点了份外带，十多分钟后，拎着外带又走进了一间专门骗游客的纪念品店。 里面大多是些面具，青面獠牙的形象多少有些骇人，但仔细一看还融入了不少西方元素，什么十字架之类的也都有。 第155页 阿尔文觉得新奇，多看了两眼才走到柜檯前。柜檯后没有人，只有一只巴掌大的招财猫来回前后晃着爪，爪子上是招财进宝四个字，很经典的形象。 他屈起食指敲两下，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从后面掀起帘子走出来。 「抱歉，我来晚了。」 阿尔文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语气诚恳地说。只是他手里还拎着的中餐外带，让这个道歉看起来有些不太走心。 老人摸出老花镜戴上，眯起眼睛凑近阿尔文打量好一会儿，缓缓点点头：「他已经到了。」 阿尔文跟在老人身后，慢悠悠走到帘子后面的房间。这个房间和普通店面里的差不多，算是留给店员、店长的休息室，只不过这一间休息室左边有一扇门。门打开后是一段下去的楼梯，连着一个地下仓库。 仓库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见到阿尔文单独走下楼梯，男人掐灭烟，整个人精神起来。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时间有点紧，被他们抬了点价，数量也没凑齐，不过怎么都应该够用了。」 男人拍了拍手边的箱子，侧开身体，把位置让给阿尔文，示意他打开。 木箱没有封死，应该是已经被打开检查过，阿尔文没用多少力气就掀开了盖子。里面放着他前两天要求的货物。 「一个箱子里两个。七个箱子加起来，一共是十一个blu云爆弹头和一个发射筒，怎么样，绝对够你把东区地下给洗一遍了。」 「看上去有些不一样。」阿尔文皱起眉，「改装过了？」 男人点点头：「对，它们比一般的要更轻一点，你会庆幸这一点的——他们让我告诉你，昨天白天再去东区的时候，铁路、下水道里都没有人影了。」 「在谁都没发现的时候，他们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阿尔文对此倒是不太意外，云爆弹对地下、地上都算好用，他们跑去哪里都能用上，用不完就留着，等清理掉外面的黑邦，就去把黑门和阿卡姆炸了。 阿尔文合上木箱：「还有吗？」 男人递过来一份档案，档案上贴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字母和数字混合的乱码：「你之前提到在最里面的金属门，是连接市政网络的安全门，这个是开启的密码。」 「安全门后面是一个废案，叫奇蹟之城。内容都在档案里，但文件保存不太全，只知道是韦恩以前弄出来的。」 「黑邦那边还没散干净，我们的人在继续盯着。急冻人已经找到了，他最近一直在下城区肉制品加工厂的冷库里。」 「噢，对了。昨天晚上犯罪巷发生了一起爆炸。」 最后一条有些格格不入。 阿尔文奇怪地看向他。 男人的表情有些微妙：「乔斯林说红头罩是……我们的人？」 阿尔文慢半拍反应过来，乔斯林是白领的姓氏。 「你想说什么？」 「爆炸好像和红头罩有关。」 「……」 好吧，意料之中。 那天被绑走，罗宾好像就在摆弄一个引爆器。 阿尔文摆摆手，没有多问。 反正罗宾想躲的话，利爪也找不到人。问下去也只是一些没根据的猜测。 之后，男人把木箱封好，抬上早先准备好的货车，并帮阿尔文运到地下室上面的据点。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傍晚，昏黄的太阳垂在天际线濒死挣扎，只剩下一片红黄混合的混浊云层，犹如一幅劣质的水粉画，看上去倒还算平静。 只是没一会儿，这种平静就被撕扯出一道裂口。 刚一离开唐人街，阿尔文就见到一辆辆警车飞速驶过街道。 身边帮着运货的男人轻声喊了一声「首领」，并在阿尔文回头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天空。 现在天还没完全黑，云层上……蝙蝠灯已经亮起了。 阿尔文直觉觉得不对劲，没怎么犹豫，当即拿出通讯器，熟练地接入过去的一个通讯频道。 蝙蝠他们的公用通讯频道绝对是加密状态，而且会定期更换密码，说不定两年过去加密方式都变了。但阿尔文现在连接的是一个私人的通讯。 「阿尔文？！」 夜翼带着惊讶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一些金属的碰撞声，鞋子踹到肉体上的声音，和一些……尖锐的叫声。 像是蝙蝠。 「晚上好，夜翼。遇到麻烦了？你们在哪。」 阿尔文单刀直入问道。 「不，是……你……等等……」 夜翼那边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不知道是信号受到了干扰，还是因为他现在太忙。 阿尔文没有继续，蝙蝠的话要么是蝙蝠洞，要么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些人蝠忍者。 「今天晚上韦恩有个晚会，对吧。」阿尔文侧过头问。 男人给出了肯定的答覆。 阿尔文没太意外，挂断通讯，扭头走回据点。 他需要多带点东西。 至于这个帮忙运货的下属，阿尔文没给出命令，就是让他离开的意思。 但男人三步并两步跟上来，一脸认真地问：「是蝙蝠侠那边的问题吗？」 阿尔文没有回答的意思：「与你无关。」 男人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乔斯林那边出的问题好像就是和蝙蝠侠有关，首领，这是个好机会，我跟你一起去。」 第156页 「去杀了蝙蝠侠？」 阿尔文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补完他的话。 「你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 「罪犯？市民？还是说，你是什么我都不认识的英雄？」 男人怔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误解了一直以来的法庭活动：「可蝙蝠侠难道不是我们的清除对象吗，他那种打着正义旗号的暴力——」 还没说完，剩下的话语就完全消失在那双满是杀意的蓝眼睛里。 「他至少照亮过夜晚。你做过什么？」 阿尔文满脸好奇地反问。 「你干过正经工作吗？」 「你救过哪怕一个人吗？」 「你能活着站在这里，说出这些蠢话，难道不是因为，他救了这个操蛋的城市十多年吗？」 阿尔文的声音十分平静，哪怕脏话都听上去轻描淡写。 他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说出什么明确的威胁，只是就这么好奇地看着他，每一个音节却都森寒入骨。 男人不自觉后退了半步：「我……我很抱歉，首领，我只是以为……」 「你该下班了。」 阿尔文收回目光，直截了当结束了这个话题。 随着他话音落下，全息投影迅速覆盖，一身样式和穿在身上的那身风衣差不多的制服出现在他身上。 男人正疑惑着这么做的必要性，就发现投影还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诡异的……尖刺目镜。 目镜上方还有五个更长的尖刺，犹如王冠。 男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直到首领离开才勉强回过神来。 此时，天边最后一线光彻底消失，漆黑身影飞入夜空，只剩下翻飞的风衣衣摆，短暂地掠过月光下。 他看起来…… 像是一只蝙蝠。 第77章 一个小时前。 汉诺塔。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自认上流的富人站在石英结晶装饰的水晶吊灯下，端着酒杯相互寒暄。不过这只是前戏。随着布鲁斯·韦恩走进来，晚宴才算正式开场。 所有人都对这位主角抱着友善和热情，至少表面上如此，没一会儿，就有人带着提前准备好的话题，上前攀谈。 布鲁斯应对自如，甚至还一心二用，时不时给出回应的同时，还留心注意耳机里有没有传出动静。 不过他多少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晚上，蝙蝠侠再一次见到红头罩。和过去一样，杰森依然任性、忽视危险……轻视风险，只是现在的他，怀着满腔愤怒，或许还有憎恨。 他们争吵、动手。 然后……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吞没在那场爆炸里。 再一次。 血管中血液奔流如注，从未忘却的恐惧再一次从灵魂深处甦醒。 直到现在，蝙蝠侠几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硝烟与焦煳味。 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花了几乎整个晚上的时间，清理那片炸毁的废墟，没有在里面找到杰森。 这也许算一个好消息。 布鲁斯心想，手却仍是不自觉收紧成拳，脸上营业性的微笑也很快消失无踪。 好在他已经独自来到阳台，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携着冷意的晚风搅动起雨后湿润的空气。约莫十多分钟后，布鲁斯终于听见耳机里响起记忆中那个好听的女声： 「蝙蝠侠，这里是神谕，已经回到钟楼了。晚宴怎么样？」 「不怎么样。」 布鲁斯转过身，后背靠着栏杆。 「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在发现有人利用拉斯·艾尔·古尔毁掉实验室后，蝙蝠侠就着手进行调查。但刺客联盟紧追不捨，让他不得不把幕后之人的调查，交给神谕与沃勒带领的自杀小队，他自己则带着目镜回到哥谭市，来吸引对方的目光。 五天前，是他和神谕唯一一次联络。 当时神谕告诉他，藏在幕后做出这一切的人是卢瑟，他们正在进行抓捕，可情况却和预想中完全不同。 「已经找到了卢瑟，就在莱克斯集团秘密建造的铅牢里，但是最糟糕的情况——他声称半个月前就被关起来了，什么都不知道。排除他在装傻的情况，应该是有人假扮成了他。」说到这，神谕想到莱克斯集团和卢瑟那几所实验室的安保措施，补充说，「一个非常了解他的人。」 而今天的晚会名单上，就有卢瑟的名字。 这也是布鲁斯会过来的原因。 但直到现在，他都没见到莱克斯·卢瑟的脸。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扫过大厅中那些脸：「做得很好，接下来交给我。夜翼在追踪刺客联盟，他可能发现了他们的据点。确认他的位置，和他保持联络。有什么情况通知我。」 一些细微的键盘敲击声响起。 「我以为刺客联盟只是一个诱饵。」 「它是。但有人告诉我，拉斯·艾尔·古尔没有死。」 布鲁斯没有怀疑当时阿尔文的话。 早在拉斯·艾尔·古尔被爆炸吞没，留下一具身形类似的焦尸时，他就产生过怀疑。只是焦尸无法检测dna，进行进一步确认，才没有把这个推测说出来。 只不过，他深知阿尔文喜欢用直觉做判断——很多时候这很好用，可一旦说谎的人深信自己的谎言，就很容易陷入误区。再加上这个案子还牵扯到黑暗金属，蝙蝠侠才把阿尔文排除在外，尽量避免他受到影响。 第157页 在这之前，蝙蝠侠就是这么做的。当时阿尔文没有拒绝帮助，并且做到了承诺的事——两年都没有再碰任何一点与金属相关的事。 但这一次，刺客联盟的针对，似乎让阿尔文不想再置身事外。 「好吧。正在联络了，不过他那边似乎受到了干扰。以及，塔利亚现在可是和她的父亲站在同一边，她的话不一定可信。」 「不。告诉我这件事的不是她。」 「那还有谁能……」 啪！ 神谕的话还没说完，灯光骤然熄灭。 大厅突兀陷入一片黑暗。布鲁斯下意识浑身紧绷，将所有注意力放到周围。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几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砸到了地上，布鲁斯顺着声音看向头顶，只见天顶独特的彩窗玻璃已经彻底碎裂，月光毫无阻碍地洒了进来。 与此同时，布鲁斯注意到黑暗里响起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皮质封面的圣经一直开合，听上去十分熟悉。 还有那种酸臭刺鼻的，比狗唿出来的气都要难闻的气味…… 人蝠忍者。 猜测刚浮现在脑海中，大厅中的宾客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突然大声惊叫起来。 「啊啊啊——！」 布鲁斯当即直接脱下昂贵的西装，露出穿在里面的蝙蝠披风冲进去。 此时，宾客已经乱作一团，纷纷惊惶地跑向出入口的大门。可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住了，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推开，只能所在门口或是桌椅后，试图躲过怪物的袭击。 这种情况下，蝙蝠侠做不到顾及所有人，也必须把救人放到第一位。 「夜翼那边信号暂时消失，不过没有太大问题，罗宾已经过去了。」神谕语速飞快地汇报现状，「汉诺塔这边，特警队正在路上，五分钟……三分钟后能到达。」 「知道了。」 蝙蝠侠应了一声，对准一个朝自己俯冲过来的人蝠忍者射出抓钩，坚韧的金属绳索瞬间捆住了他巨大的薄膜翅膀，勉强干扰了人蝠的飞行平衡。 只见那超过六百磅的身躯在空中晃了晃，便立即挣扎起来，抓住绳索要把蝙蝠侠拽起来。 蝙蝠侠顺势跳到他背上，在人蝠将他甩下去前，眼疾手快往那对蝙蝠耳朵里分别塞进一颗球状物。 上次他就注意到，对付这些毫无审美的作品，对付他们催眠瓦斯、麻醉的效果都不大，在还有宾客的情况，他也没办法用威力太大的武器，所以最有效的办法是这个—— 「嗡——！」 噪音。 巨大的噪音。 人蝠发出尖锐的惨叫，忍不住用爪子捂住耳朵，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可即便这样也缓解不了噪音带来的折磨，甚至连方向都难以找准，一个劲在半空四处乱撞。 另一只人蝠被撞到墙上，墙壁裂开几道明显的裂痕。 蝙蝠侠勉强抓住抓钩枪的绳索，想继续引导这只人蝠撞过去，撞开墙壁或是大门，让宾客能够逃离，可其他的人蝠已经围上来。蝙蝠侠咬紧牙关，在被制伏前翻身跳下去，抓起之前掉落的剑，贯穿紧追而至的人蝠的翅膀。 短短几分钟，他就解决了两个。可即便这样，还有第三个、第四个…… 蝙蝠是数不清的。 蝙蝠侠推开身后两脚发软，没有逃离的宾客，又把人蝠引到最空旷的大厅中央，最后朝着顶上掷出蝙蝠镖—— 砰！ 蝙蝠镖瞬间爆炸，昂贵的水晶吊灯轰然砸下。三个人蝠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却仍是挣扎着想爬起来。 蝙蝠侠没有停留，跑向落地窗的方向，打算将战场挪到室外，可下一秒，就被抓住提到半空中。他们抓住了他的披风、四肢，尖锐的爪子几乎毫无阻碍地刺进位服。 而就在这时，余光里忽然掠过一道寒光。 一把短刀插进人蝠的后背，没有多深，对人蝠来说最多只能算皮肉伤。 但蝙蝠侠知道这是什么，立即做出躲避的动作。 轰！ 果不其然，短刀爆炸，冲击力将碎裂的刀刃深深刺进人蝠身体，一时间血肉模煳，距离最近的一只更是直接坠落到地上。 蝙蝠侠趁机挣脱。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 「嘿，我猜你们想找的是我。」 蝙蝠侠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正站在天顶碎裂彩窗的缺口。 本应该藏在安全的地方的目镜，此时正戴在男人苍白到病态的脸上，满是杀意的目光从那后面看过来。在他身后，漆黑风衣的衣摆在风里上下翻飞，像是鬼影，又像是某种夜行动物的翅膀。 即便从声音，就能判断出这个男人是阿尔文，但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蝙蝠侠还是差点认不出来。 「是牧羊人？」 通讯器里，芭芭拉忍不住问。 「见鬼的，告诉我他是我们这边的。」 蝙蝠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挑衅完人蝠的阿尔文转身就跑，所有还能行动的人蝠立即朝他飞去。 就像阿尔文之前说的那样。 刺客联盟的目标是他。 「给他指个路，不要让他靠近夜翼的位置。」 蝙蝠侠朝着头顶射出抓钩，追了上去。 「所以我就是被美化的gps操作员是吗。」芭芭拉语气十分不满，敲击键盘的手指却没停下，迅速侵入了阿尔文的通讯频道。 第158页 「嘿，阿尔文。别忘西边去，看到哥谭河了吗，去桥对面，我会调出一队……」 「谢了。」阿尔文抽空回了一句，「但是，不。我不听你的。」 话音落下，他跳上西边的大楼楼顶，然后就地一滚，捡起早就放在这的炮筒，动作流畅地转身对准紧跟在身后的人蝠。 磅！ 轰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冲击力扬起炽热的火焰与气浪，炸碎的血肉溅到周围的建筑物上。 芭芭拉愕然地看着监控上的这一幕。 她知道牧羊人进监狱是因为杀人，也知道人蝠忍者的兇悍，但这样的方式……芭芭拉莫名联想到了离开哥谭前，他们正在调查的猫头鹰法庭。 「huh……」 通讯器里，阿尔文发出一声轻笑。 接着他便扔下炮筒，重新飞入夜空。还活着的人蝠剩下四个，同伴的死对他们来说毫无威慑力，没有任何犹豫地追了上去。 阿尔文头都没工夫回，这些东西的飞行速度根本不是他能甩开的，刚刚他用的也不是云爆弹，那东西范围太大，近距离用足以把他自己都给炸成焦尸。 他需要一个更空旷的地方……然后拉开距离。 阿尔文正想着接下去的路线，没有注意到身后早就远离的汉诺塔中，一个年轻的男性宾客走到阳台上，定定地看着他们身影迅速远去、直至消失的方向。 「他在过去了。抓住机会，塔利亚。」 第78章 特警队很快到达汉诺塔，解救被困在大厅中的宾客。 幸运的是，这起袭击的伤亡不重，大部分人只是受到了惊吓和一些轻伤。警员很快控制好局面，并按照上级指示进行人员登记。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到登记的警员前。 「请问，我能回去了吗？」 警员看了他一眼：「名字。」 「亚歷克斯·弗朗。」 警员很快找到了这个f开头的姓氏，并勾掉了它：「好了，你可以回家了，弗朗先生。」 亚歷克斯笑了笑，转身离开，走向路边一辆低调的黑色汽车。 警员收回目光继续收尾的登记工作，没有注意到，汽车开往的方向不是富人的住宅区，而是哥谭市的北部。 漆黑的车辆驶过街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了韦恩庄园后的瀑布边。 亚歷克斯表现得对这里十分熟悉。 没有任何寻找的过程，下车后，他径直穿过全息投影的瀑布，走进蝙蝠洞，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破译器，接触了警报系统，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这个秘密洞穴。 蝙蝠洞里空无一人，亚歷克斯环顾一圈，没有管那台保存着无数重要信息的蝙蝠电脑，而是来到了蝙蝠洞左侧的石壁前。他抬起手，刚想做些什么，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先生，我想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里是私人领地，想要拜访的话，请保持礼貌。」 阿尔弗雷德端着猎枪，枪口指着男人的后背。 在亚歷克斯进来前他就注意到了通道里的脚步声，并取出很久没有用上的猎枪，来制止对方这种不礼貌的入侵行为。 「我很抱歉。」 亚歷克斯不慌不忙转过身，手指微微动了动，几个细小的机器人便钻出袖口，贴到阿尔弗雷德手上。 「这是——呃啊啊！！」 幽蓝色的电流闪过，阿尔弗雷德惨叫着晕倒在地。 亚歷克斯看了地上的管家一眼，回过身，伸手按向石壁。 和他想的一样，手掌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这里和外面的瀑布一样，也是全息投影作出的伪装。 亚歷克斯神情一松，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漆黑通道，通道两侧设置着和外面不相上下的警报设置。亚歷克斯顺着通道往下走，大概一两分钟就见到了尽头。 尽头是一个被隔离起来的房间。这个被无数手段保护起来的房间却十分简陋，里面只放着一些寻常的实验室设备，和一个平平无奇的铅盒。 而这个铅盒，就是亚歷克斯此行的目的。 铅盒里，放着一个带着尖刺的金属目镜，和四片同样材质的金属片。 亚歷克斯很清楚这是什么。 黑暗金属。 他甚至知道，蝙蝠侠已经准备了毁掉它的手段——下城区，莱克斯·卢瑟曾经用来熔鍊金属片的废弃工厂在那之后被韦恩集团以再开发的名义买了下来，近期才开始动工。但实际上，蝙蝠侠在工厂下方建造起了一个秘密的试验所，里面放着一台能量对撞机的雏形。说是雏形，其实距离实验室毁掉的那台还差很多，这也是为什么蝙蝠侠将目镜带回了哥谭，又不立即毁掉它的原因。 亚歷克斯收起铅盒，离开了蝙蝠洞。 在他离开后又过了五分钟，阿尔弗雷德才终于睁开眼。 他看着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蝙蝠洞，没有迟疑，立即接入蝙蝠侠的通讯频道。 「先生，有人闯进了蝙蝠洞。我暂时没有发现遗失的物品，电脑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但是……他看上去和你一样了解这里。」 通讯的另一边，蝙蝠侠脸色一沉，勐地收紧抓钩，一拳砸在人蝠脸上，将最后一只人蝠击晕。 第159页 「我知道了，很快过去。」 说完，他看向周围。 刚刚还配合他一起解决人蝠的阿尔文，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那里是一个针对阿尔文的陷阱，但夜翼和罗宾也在那里。 「别告诉我，你还打算把他放进行动里。我们都看到他刚刚做了什么。」见蝙蝠侠没有继续追阿尔文，神谕忍不住说。 蝙蝠侠没有回答，只是说：「解决夜翼那边的信号干扰。告诉他，牧羊人正在过去，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芭芭拉深吸一口气，压下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觉，还被下达各种不容置疑命令的烦躁：「好吧，我现在是传话员了，是吗？听着，特警已经到达汉诺塔，他们核实了宾客的身份，『莱克斯·卢瑟』确实没有到场，之前扮成卢瑟的那个人……」 「又用了其他人的身份。」蝙蝠侠接上神谕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他入侵了蝙蝠洞。」 芭芭拉一惊，立即调出附近的监控：「……找到了，他没有完全避开监控。我已经得到了坐标，正在把它们转发到蝙蝠车上。」 蝙蝠侠跳上蝙蝠车，点开屏幕，看到了正在往下城区方向移动的坐标。 「干得好，我现在就过去。」 「注意安全。」 「一向如此。」 话音落下，蝙蝠侠离开了通讯频道。 芭芭拉没有休息，联络警方进行进一步核实，解救被顶替身份的人，接着，又联络夜翼，并告知对方刚刚蝙蝠侠要求她通知的话。 夜翼应得很快：「收到，不管他想做什么，我会阻止他的。」 芭芭拉的食指点了点桌面，肯定地说：「你们有什么没有告诉我。这段时间你们查到了什么？」 「是法庭。」夜翼有些无奈，「他是法庭的首领。」 「天啊……」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芭芭拉的心情却没多轻松。 「先不说这个，阿尔文过来应该是打算把拉斯引出来，我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会做一些过激的事。」 「一点都不意外，正在调查了。」一阵键盘敲击声响起，芭芭拉又说，「布鲁斯打算让他出局，是吗。」 「我想是的。」 夜翼觉得阿尔文应该已经猜到了布鲁斯的打算，就像他明知道这里很可能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一样。 也许阿尔文这么做有别的理由，一个……比起引出拉斯更重要的理由。 「我这边没有遇到人。」 下面传来罗宾的声音，他蹲在断裂的铁轨旁，指了指自己身后。 「但我找到了个升降梯，它最近被用过。」 他们在这片废弃的地下铁路中，遇到过人蝠的袭击，好在数量不多，制伏人蝠后，他们顺着人蝠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这附近。 升降梯…… 也许他们在更下面的地方。 夜翼跳下去，决定先和罗宾一起去升降梯那边看看。 然而一直到他们找到了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并用市政网络的密码打开它，见到那后面尘封着的奇蹟之城，也仍然没有听到阿尔文过来的动静。 反倒神谕先联络了他们，说阿尔文避开了监控，离开了通讯频道，定位也消失了。 夜翼与罗宾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先找到联盟。阿尔文和他们的目的相同，不论现在去了哪里，最后都能见到。 只是当他们走进奇蹟之城，穿过满是尘土的街道，越过倒在街道边，齿轮都裸露在外的蒸汽人偶，找到了最里层，明显比外面更加干净的恶魔之屋，却只见到了一个……即将枯竭的拉撒路之池。 * 「他训练了你，但你依旧软弱。」 阿尔文才恢復意识，就猝不及防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嗓音用格外轻蔑和不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周围奇怪的实验室设备，在那个和和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的对撞机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才对上那双漂亮的钢蓝色眼睛，笑着打了个招唿。 「晚上好。」 他的表情自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担忧或是害怕的情绪，仿佛现在他不是俘虏，没有被困在实验台上，这里也不是什么诡异的实验室一样。 达米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剑尖戳在阿尔文脖子前：「你难道还抱着希望，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哼，父亲怎么会来救你这种废物……」 「达米安。」 塔利亚走进来，打断了达米安的话，她把手按到达米安的肩上，阻止了他刺下去的想法：「蝙蝠侠正在过来，现在还不是你出现的时机，我会让人带你回去。」 达米安拍开她的手：「我想待在这。你告诉我这一次我会见到他！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让我离开！？」 「你会的，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保证，不会太久的。」 塔利亚揽着达米安，带着他朝实验室外走去。 阿尔文听着他们的对话，越发觉得古怪：「他和蝙蝠侠是什么关系？」 塔利亚顿了顿，还没开口，达米安先回过身，一脸傲慢地说：「我是他真正的儿子，会继承他的所有。」 「噢，这听上去真糟糕。」 阿尔文配合地用失落的语气感嘆道。 倒也不算说谎，他确实有些失落，这样的话他似乎就不能收养这个孩子了。 第160页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还不错。 所以……再过两年，提姆就会成为达米安的罗宾了？ ……这绝对不行。 阿尔文下意识否定了这个让他有些不太舒服的猜想。 实验室在母子两人离开后安静了下来，阿尔文看向四周，确定没有监视器后，动了动四肢。金属的手铐纹丝不动，但却没有完全贴紧皮肤。 于是，阿尔文一点一点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只是还没完全抽出，一个完全不像是刺客联盟成员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金属目镜。 之前刚到奇蹟之城前，他就晕倒了，就好像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奇蹟之城，甚至算到他到达的时间，设下了陷阱。 也许是有人一直在监视自己，或者刺客联盟里，有一些拥有奇怪能力的人。会是这个男人吗？ 阿尔文可有可无地猜想着，没有太紧张。 他身上带着定位器，超过半个小时没有挪动就会发出坐标。 阿尔文在心底估算着时间，和对方搭上了话：「你打算抽干我的血？」 「不，这只是一点保险措施。」 亚歷克斯放下真正的目镜，看向阿尔文和他手臂上正在取血的透明管子。 「暗物质、正物质、反物质。我见过反物质宇宙，它与正物质宇宙一体两面，互为倒影，但暗物质组成的世界……哪怕亲眼看到这个宇宙诞生的那一刻，我都没有见过暗物质的世界。」 「甚至七年前，我都没注意到你的出现。你是怎么过来的？」 「你的话让你不太像个人类。」 阿尔文评价道。 「我就是人类，只是这个宇宙的年龄比你想的要短一些。」 那就更不像个人了。 阿尔文不认为有什么人类能从宇宙诞生起就活着，哪怕旺达·萨维奇都是诞生于地球出现之后。 不过他不在乎这个。 「你想做什么？」 阿尔文直切正题。 亚歷克斯对于他表现出的平静并不惊讶，像是早就见过一样，还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让世界变得更好。让英雄永远是英雄、希望的象徵，让他们不会迷失、堕落，人生也不再被扭曲，普通人和英雄互相信任，英雄之间携手并进，不会被邪恶侵蚀。」 他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继续说： 「我见过那样的世界。我会把它带回来。让曾经那个光明的地球重见天日。」 阿尔文微微一愣。 这些话听上去实在不错，并且阿尔文的直觉也告诉他，这个人没有说谎，对方话里的怀念不是伪装，但他仍是有些不屑。 「那它存在了多久？」 「人是残忍的。即便好人都会犯下难以想像的罪行，除非你改变了他们的本质，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另一个物种，这种残忍永远不会被根绝。你见到的那些，只是还没过保质期而已。」 「这不是堕落，而是缺陷——绝大多数人，包括英雄都会有的东西。」 「你会这么说，只是因为你从没见过。」 亚歷克斯平静地听完阿尔文的话，手上的动作始终没有停下。他拔下管子，继续调整对撞机的数值和运行程序。 相比起蝙蝠侠为了保证阿尔文清醒地活下去，毁掉黑暗金属的做法，亚歷克斯认为完全激活金属，打开门扉，再通过对撞机彻底毁掉二者间的通道更加合理。 不一会儿，尖锐的嗡鸣声逐渐响起，刺眼的光亮充斥在整个实验室里。 与此同时，废弃工厂外。 蝙蝠侠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塔利亚和她身后的杀手，神情冰冷。 第79章 废弃工厂外一片漆黑，实验室里的光与声没有一丝泄露出来，犹如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塔利亚知道，那个矇骗了她父亲的人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她看着面前记忆里自己所爱的人，心中不可控地充斥着憎恨和愤怒——即便她清楚记得，在一切发生前，父亲的疯狂，和自己再三的阻止与反对，也清楚记得实验室爆炸时的一切疑点。 「考虑到我们过去的恋爱故事，我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亲爱的。加入我，与我一起统领刺客联盟，建立起统治这个星球的王朝。」塔利亚笑着给出一条生路，但她知道蝙蝠侠不会同意。 当他站在这里时，只为了他的责任—— 「不，我不会这么做。」 「好吧，看来是要开战了。那我不会再叫你吾爱了，我的侦探。」塔利亚没有任何失落，只是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温度。她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撕碎眼前的人。 蝙蝠侠感受到了她毫无掩饰的杀意，也注意到，塔利亚现在几乎和拉斯一般无二的语气。他的脸色微微一凝。 眼前的塔利亚和记忆中天差地别，现在的她冰冷，疯狂，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简直像是披着相同皮囊的另一个人。 「塔利亚，你知道真相是什么，你得清醒过来。」 「我十分清醒，侦探，我知道亚歷克斯做了什么，所以我有这个——」 塔利亚抬起左手，将护手上的引爆按钮暴露在蝙蝠侠眼底。 「牧羊人和亚歷克斯现在就在工厂里，而这个……足以把这里夷为平地。」她定定地注视着蝙蝠侠，垂落的长髮遮住小半张再没笑意的脸，让她看上去冷漠至极，「或者，你可以祈祷牧羊人会和杰森一样爬出坟墓。」 第161页 塔利亚的疯狂，让蝙蝠侠的心微微一沉。 他其实很想质问杰森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阿尔文还在威胁下，塔利亚也显然不会告诉他。 塔利亚知道蝙蝠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却还是恶意地挑衅道：「怎么样，你想赌一赌这个概率吗？」 然而，话音刚落，一声枪声猝不及防炸响。 砰！ 塔利亚在察觉到危险的同时做出躲避动作，还是慢了一瞬，子弹却只是精准擦过护手的边缘，塔利亚意识到不对劲，但刚刚下意识的躲避让她松了手。 接着同时又是几声枪响，击中了最先反应过来，距离最近的几个杀手。 拥有这样枪法的人寥寥无几。 蝙蝠侠无暇去想谁在帮忙，当即扔出蝙蝠镖。蝙蝠镖钉在护手上的瞬间，电流闪烁，护手彻底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 塔利亚立即想做出反击，可她刚拔出剑，身后就响起惨叫声。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一个黑色短髮的女人从黑暗里走出来。 「你不应该在这里，妮莎。」 塔利亚冷冷地说。 她从未想过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下手，可显然，对方不这么想。 蝙蝠侠也同样提起警惕。 和塔利亚不同。妮莎更加冷漠，不需要被影响也充满仇恨。为了復仇，她能牺牲掉任何人，像是一个沉溺在过去的幽灵。 妮莎对两人的戒备视若无睹，对塔利亚笑了笑，说：「你也要像父亲那样了吗，塔利亚。这只会让你得到和他一样的下场，只不过这一次会由我来动手。」 …… 就像实验室里的动静没有传出去，外面发生的事情，实验室里的两人也一无所知。 阿尔文动了动手腕，左手的手铐已经松开，稍微一用力就能彻底挣脱，还差另一边。 但现在他想的不是这个。 算算时间，怎么都应该已经超过半小时了，可蝙蝠侠还是没有出现。是……被拦住了？ 阿尔文有些苦恼。 他可不会用这个机器，蝙蝠再不来，他杀了这个男人之后就只能把它砸掉了，目镜也不得不在时隔七年后，再次回到他手上。 蝙蝠到时候的心情一定会很糟糕。 这么想着，阿尔文心底生出一丝有些恶劣的期待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扔到右手，开始解右手的手铐，忽然注意到白色的光黯淡下去，嗡鸣声也戛然而止——亚歷克斯主动停下了对撞机的运转。 「发生了什么，你愚蠢的白日梦计划惨遭滑铁卢了？」 「不可能。」 亚歷克斯下意识作出否定，语气十分平静，神色间带着掩藏不住的傲慢。 「我的计算不会出错。也许……只是需要一点点推动力。」 看着没有丝毫变化的目镜，亚歷克斯抬起手，掌心暗色的光点很快凝聚成团，紧接着，暗影般的光束射出，击中对撞机里的目镜。 这一次，目镜没有出现刚刚那样剧烈的反应，只是微微振了振。 阿尔文却感觉一阵心悸，接着，一阵颤慄窜过嵴椎。 刚刚……目镜上好像有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反光？还是光束带来的反应之一？ 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停下它！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大吼着。 阿尔文当即要挣脱手铐，顺从直觉阻止亚歷克斯，可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实验室的门似乎虚掩着。 这个时候会进来的，好像也只有—— 阿尔文一顿，得出猜测的瞬间，就重新冷静下来。 不会有问题了。 攥紧的手稍微松了松，阿尔文看向亚歷克斯，随口问：「我感觉它在变得危险，你做了什么。」 他拒绝对这东西产生好奇，但现在需要让亚歷克斯转移一下注意力。 和之前一样，亚歷克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和你们不同，出于某些原因，我的身体里同时有着正物质和反物质，这让我能够穿越宇宙间的隔阂，也能更加深刻感受到它们间的联繫。但是这个目镜……」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疑惑的神色，接着放下手臂，走到阿尔文面前，掌心中再一次蓄起同样的光。 阿尔文才不管他想做什么，左手挣脱手铐，全力一拳砸在亚歷克斯脸上。 「唔啊！」 亚歷克斯倒退几步，脸上的剧痛让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阴沉。他冷冷盯着阿尔文，掌心的光团变成了另一种颜色。它更加明亮，像是火焰或者纯粹的光—— 磅。 阿尔文没有来得及完全解开右手的束缚，只好生生抗下这一击。 「——！」 明明被击中后衣服都没损坏，阿尔文却产生了皮肉、骨骼在被反覆灼烧的痛感。 阿尔文捂着被击中的肩膀，嵴背弓起，冷汗止不住地顺着额头滚落。他咬紧牙关，强行将软弱的呻吟和哀嚎咽回去。 没关系，至少他彻底从实验台上挣脱了。 阿尔文这么想着，直觉却再一次发出警报——目镜的反应似乎还在继续，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幽蓝色的反光再一次出现。 一瞬间，阿尔文如坠冰窖。 从未有过的情绪填充进躯壳，让他甚至忘记了唿吸。 亚歷克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阿尔文的反应：「你本应该已经被消灭了。我的计算出现了失误，有人改变了你——」 第162页 说着，他就想再做一次尝试，忽然一道金属绳索出现，将他整个捆住，往后一拽—— 「呃啊！」 亚歷克斯重心不稳被拖倒在地，余光里见到漆黑披风的一角。 「到此为止了。」 蝙蝠侠一拳砸在亚歷克斯的下颌骨上，这样的力气足够把人击晕，可亚歷克斯仍然清醒着。 阿尔文已经完全无法在乎这边的情形，三两步冲到控制台前，也不管对撞机仍然是启动状态，就要直接用手把目镜拿出来。 但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阿尔文用力拍开那只手，目光始终盯着目镜：「放开我，这个东西已经——」 「冷静下来！」 蝙蝠侠打断了他，以不容拒绝的力气将人拉到自己身后，走到控制台前试着将整个过程逆转。 看着视野里那个似乎永远不会倒下的背影，阿尔文抿着唇，像是被钉在原地，整个人僵硬着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咬牙走上前。 「我……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阿尔文强迫自己不去注意目镜的变化，在蝙蝠侠的指示下进行辅助操作。 而在他们身后的亚歷克斯没有阻止这一切，目镜的变化已经超出了他的计算，制作它的人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幕会发生一样，目镜确实被激活了，但它无法被使用。 亚歷克斯看向阿尔文。心理海盗能够让人产生各种情绪，这或许能刺激阿尔文想起些什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亚歷克斯注意到阿尔文整个人忽然一僵。 「不对！你不应该在这里！！」 阿尔文大吼着，扯起蝙蝠侠往实验室外跑，可已经来不及了。不应该产生变化的目镜再一次爆发出犹如闪电般刺眼的白光，一瞬间吞没了整个实验室！ 「——！」 阿尔文下意识闭上眼，剧烈的刺痛下，他的表情狰狞无比，生理性的眼泪也盈满眼眶，可即便如此，他的脚步仍是没有停下。 要出去！ 蝙蝠侠不能过去！绝对不能！！！！ 阿尔文唿吸越发急促，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要继续往前跑。 然而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有什么东西砸在脚边。 轰！ 震耳欲聋的爆响中，灼热的气浪烫过裸露的皮肤，有什么当头砸下。 眼前几乎立即黑了下去，阿尔文却来不及感觉到庆幸——砸下来的是实验室的天花板，加上爆炸声仍在继续，在暂时无法睁眼的情况下，他完全做不到带着人离开。 阿尔文死死攥紧着手，始终没有松开。 披风的质感深深嵌在掌心里，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我没事。你也会没事的。」 阿尔文低声说。 可蝙蝠侠始终没有回应。 阿尔文微微一怔，没有多想，只是默默收紧手指。 过了好一会儿，地面终于不再震动，头顶的动静也终于平息下去，只剩下灼热的温度和呛人的烟尘依旧威胁着他。 阿尔文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挣扎着用双手推开头顶的石块。 ……两只手？ 阿尔文一愣。 「…bat？」 仍然没有回应。 阿尔文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刺痛的眼睛得到缓解，视野逐渐恢復。 然而。 他怔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废墟，手里抓着披风的一角，脑子一片空白。 不……这没什么。 甚至没必要觉得意外。 在爆炸发生之前，他就隐约察觉到不寻常，眼下的结果是能够预料的。 而且他和蝙蝠侠早就没有关系了。 阿尔文这么对自己说着，缓缓眨了下眼睛。 现在……要先出去。 对，出去。 像是生锈的人偶上了发条，阿尔文慢半拍地挪动起四肢。 废墟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塔利亚和他的杀手都倒在地上。 ——爆炸是她干的。 这个结论跳进脑海，阿尔文顿了顿，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塔利亚身边。 他没有缺陷。 蝙蝠是义警。 这种事情是能够预见的，这只不过是又一个暂时没有解决的案子而已。 别说现在只是消失，就算是死亡，也—— 阿尔文的唿吸不由一滞。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十分平静，心跳都没有再乱一拍，和过去一样，没有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他仍是完美的。 只是，周围太安静了。 一种十分让人厌恶的安静。 厌恶到…… 他忍不住想听见一些别的声音。 于是，阿尔文盯着塔利亚的脸，捡起了一旁的剑。 …… 夜翼过来的时候，没有见到阿尔文，也没见到蝙蝠侠。 只有塔利亚躺在一片废墟上，血在她身下蔓延了一地，唿吸已经十分微弱。 而兇器就放在一旁，是她自己的剑。 …… 「浪费时间，你怎么不拿走那个目镜。」 「它无法被我们直接使用。不过这次我发现，也许会有更简单的方式，比如，找到最黑暗的那个地球，也就代表着找到了最完美的……」 「我只想要始源地球回来，为此我能做任何事情！」 第163页 「先走吧，我需要调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第80章 蝙蝠侠失踪了。 在用各种方式都没找到蝙蝠侠的身影，也没收到来自蝙蝠侠的联络后，夜翼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于是，为了查清楚整个案子，他再三检查那片废墟——蝙蝠侠没有把工厂下的秘密空间告诉任何人，除了帮他建造起实验室的卢修斯。只是卢修斯也不清楚前后因果。 至于那台毁掉的对撞机，夜翼只从曾经受阿尔文僱佣的那位研究员口中，得到了一些百分之八十由各种听不懂的专有名词构成的解释……和一个名字。 一个毫不意外地出现在这个话题中的名字。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来找我。好吧，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事，不过你得等一等。」 阿尔文蹲在房顶，用望远镜看着对面大厦的某一层，完全不顾身边站着专门针对罪犯的义警，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 「你在做什么？」夜翼问。 也许答案已经一目了然，除了「牧羊人」，或者说「猫头鹰法庭」的工作外，阿尔文几乎不会做任何其他的事。 但今天，他想都别想。 「如果你想继续干你那些活，今晚你就会回监狱。进去就别想出来，你的秘密出口已经被修好了。」 阿尔文收起望远镜，转过头意外地看向他：「听上去你不打算立刻把我送回去。」 夜翼没有否认。 「你还能改过自新，我会帮你。」 「不。我没有做错什么。」 阿尔文站起身。 今天他没有穿那身风衣，也没有戴面具，这让他看上去少了许多攻击性，而且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刻意躲藏起来——如果不是手边那把刀，和身后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背包，夜翼几乎以为现在是他的「下班时间」。 「不提这个了。」见夜翼似乎还想说什么，阿尔文摆摆手阻止了他，自顾自换掉了话题，「你们找到那个亚歷克斯了吗？」 「还没。卢瑟见到亚歷克斯的时候，他就已经用上了全息投影，变成了『莱克斯·卢瑟』。」 不仅如此，卢瑟还说他站在对方面前时，变得难以思考，但这更像是某种谎言——之后的任何检查里，每一项数值都表明卢瑟十分健康。 至于被顶替了身份的「弗朗」，则死在了自己家里。 现场没有可疑的足迹、指纹，监控也没留下什么足以作为线索的影像。 唯一的线索是塔利亚。 塔利亚醒来后没多久恢復了理智。她表示没见过亚歷克斯的真面目，但她见过亚歷克斯身边跟着罗杰·海登，aka心理海盗，也正是心理海盗的能力，让她充满仇恨。 夜翼调出罗杰·海登的档案，发现心理海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他早就疯了，在阿卡姆的橡胶病房里，天天念叨着他会有一个世界来统治之类的疯话。 阿卡姆的医生告诉他，罗杰从未离开过，还给出了近期监控，夜翼坚持打开病房检查，果然发现里面是另一个人，只不过化妆成了罗杰的样子。 这让夜翼十分焦躁。 亚歷克斯的威胁性太大，不但十分了解他们，还能自由进出蝙蝠洞，知道蝙蝠洞里的秘密——罗宾、神谕和他都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蝙蝠洞里有一间密室，被蝙蝠侠专门用来存放黑暗金属。 更别说他现在还导致了布鲁斯的失踪…… 「在实验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歷克斯说了一些关于正物质、反物质、暗物质之类的的话，我听不太懂，他好像觉得黑暗金属能让世界变得更好。」说到这，阿尔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噢，天啊，他真该好好读一读新闻——我是说，至少做个背景调查什么的？但凡他从卢瑟那边了解一下前两年的毒品案，或者那场『大型立体投影宣传』，都不会说出这种蠢话。」 说着，阿尔文不顾夜翼严肃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两声。 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 不，不会的。 想到那时阿尔文引开刺客联盟受的伤，夜翼抛掉这些念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话题上： 「然后呢？」 「然后，他改变了对撞机的运行，让目镜变得……我不知道，总之，他没有成功，布鲁斯过来之后就阻止了他。本来我们应该停下对撞机，或是让它回归正轨，毁掉目镜，但我们失败了。最后实验室爆炸，布鲁斯失踪。」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被你带走的目镜。」 「是的。」 阿尔文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铅盒，递到夜翼面前。见夜翼一脸惊讶，他反问：「怎么了？你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夜翼接过铅盒打开，只见目镜和几片相同材质的金属片躺在里面，样式、颜色、尺寸都和研究员形容的差不多。 夜翼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一直很担心阿尔文会独自行动，好在现在看来，阿尔文也清楚，只有合作，把目镜交给他们继续研究，才能尽早找回布鲁斯。 「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 夜翼合上铅盒，郑重地说。 「好啊，下次把我的糖罐带出来。我想它很久了。」阿尔文弯了弯眼睛，依旧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第164页 「好，我会记得的。」 夜翼回了个笑，转身就要离开。 这倒是让阿尔文有些惊讶了：「你真的不打算做点别的？」 「下一次，我会的。」 夜翼说。 即便阿尔文现在再怎么配合、再怎么无害，他也不会忘记阿尔文早就已经是一个危险的罪犯，杀的人到现在都没完全统计清楚。 有什么把阿尔文逼疯了，而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甚至阿尔文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比起这个，我想说，如果你需要我……」 「——就去找你？」阿尔文挑了挑眉，提醒道，「我们现在是敌人。」 「但我们也是家人，而这就是家人会做的事。」夜翼回过身，与阿尔文对视，「不管你承不承认，兄弟。」 他的语气十分认真，那双蓝眼睛明亮又温暖，与蝙蝠截然不同。 阿尔文能清晰感受到，夜翼平静的外壳下，始终塞满了焦躁、疲惫，和一些会让人尖叫、发疯的情绪，可夜翼却只是将它们死死压在心底，挤出更加正面的部分，再展露出来。 「……」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阿尔文不自觉蜷了蜷手指，再一次对夜翼产生了排斥的情绪。 「我不需要家人。」 他语气生硬地强调道，对此深信不疑。 「是的，我记得你这么说过。」 夜翼回以一个灿烂的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会认为这是缺陷，但不管是阿尔文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还是后来主动去他在纽约的公寓，包括现在，都表明阿尔文只是不想承认，并不是完全不在意。 那么这就不是需要反驳的事。 「下次见。」 说完，夜翼挥了挥手，朝另一侧楼顶滴水兽射出抓钩，纵身跃出，像是一只蓝色的大鸟，没一会儿就飞出了阿尔文的视野。 「……」 阿尔文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 两个小时后，阿尔文回到安全屋。 他没有开灯，任由里面一片漆黑。 他熟练地越过书、柜子、桌椅之类的障碍物，来到床边，精准地从床下拿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入手冰凉，是金属的质感。 准确地来说，是铅。 和之前他交给夜翼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放的东西——阿尔文打开铅盒，里面同样是一个诡异的尖刺目镜。 只不过这一个才是真正的黑暗金属，并且现在的它更加完整，也许是亚歷克斯做了什么，那些金属片回到了它们原本的位置，让目镜看起来像是一个王冠，只剩下最左侧的仍然没被找出来，孤零零地缺着，有些碍眼。 和在实验室里时不一样，没有光源的情况下，阿尔文没再见到那种幽蓝色的反光。 他知道，这只是假象。 阿尔文盯着目镜，安全屋没有窗，在里面不开灯的话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可他还是莫名觉得，金属上映出的自己正和他对视着。 像是在说……戴上它。 也许过去他曾经这么做过，阿尔文隐约知道，戴上之后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失踪、死亡，或是更加糟糕的情况，但不管怎么样，其中一定有和蝙蝠侠有关的线索。 在戴上它前，阿尔文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做准备，避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法庭无人管理引起混乱。所以其实不需要夜翼警告，阿尔文今晚也没打算做什么。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说不定了。 既然乔斯林……白领已经和蝙蝠谈过，他放在黑门的那份名单应该也很快就会被发现。 排除名单上的英雄，他还有好多人需要处理。 之前为了保证黑邦不会出现太大反扑，让蝙蝠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毁于一旦，阿尔文没有大规模地清理掉名单上的人名。 现在就不需要这么谨慎了。 有人已经在毁掉它了。 阿尔文收起目镜，带着铅盒离开了安全屋。 * 另一边。 夜翼带着阿尔文给的铅盒，来到研究员在哥谭的临时住所后，立即被告知这是假货。 紧接着，不等他重新找到阿尔文，法庭再一次有了大动作。 之前蝙蝠侠带回去的名单，已经由警方确认、并档，剩下大多数人也都列入了保护范围。只是范围太广，时间也不确定，全天严防死守完全是浪费警力，没想到一周时间，名单上的人就大规模地遭到刺杀。 夜翼不得不重新穿上披风，以蝙蝠侠的身份，与罗宾一起抓捕牧羊人。 与此同时，红头罩的地盘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81章 法庭的刺杀行动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在那场犯罪巷附近那栋建筑被炸毁后，红头罩失去了踪影。 也许他伤得很重，也许只是藏了起来，在计划着什么，迪克不清楚，现有的线索不足以让他找到答案。 他希望是前者。 但事情总是很难如他所愿。 红头罩的帮派仍然在运转，并且建立起了毒品换武器的交易方式——不是正常的「交易」，他会在交易前杀光军火商外的所有人，并在交易后几乎毁掉货物。 这么做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毒品的销量上升了。 第165页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红头罩成了哥谭市最大的毒品销售商。 不过这不意味着黑邦战争的结束，尤其在蝙蝠侠失踪后，战争有明显扩大的趋势。 没几天，他们就完美取代猫头鹰法庭，变成了他和警方最头痛的对象。 「drophim！jason！」 在得到神谕消息的第一时间，迪克以蝙蝠侠的身份来到火拼现场，就见到红头罩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周围倒着一地尸体。 「已经这么做了。」 红头罩松开手，往后面一个空翻，躲过迎面踹来的一脚。见蝙蝠侠第一时间过去检查，他故作关心地问：「怎么样，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蝙蝠侠看着那人毫无生机的脸，面色一沉。 放下、放倒。 红头罩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 「在见到那些弹孔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了这种做法。」 蝙蝠侠说的是那天在废墟附近地上见到的弹孔，当时在场的人里，没有任何人带着枪。而且子弹的型号，和蝙蝠侠失踪前，红头罩截下的其中一批一模一样。 红头罩并不意外他们能够发现这一点，也不觉得这是需要否认的事。 他只是继续用那副带着戏嚯的讽刺口吻，说：「放弃？他们一次次被关起来，又在一段时间后，像口水一样被吐回街道上。这个循环永远不会停下，除非你把他们清理干净。」 「——彻底地。」 「和你一样？」 蝙蝠侠回敬，并追上去想将人制伏。 他没有忽视红头罩手上的枪，但这一次，红头罩却没有扣下扳机。 「huh，可怜的迪克·格雷森，就算换了衣服，也一直是蝙蝠侠的小鸟男孩，对吗？」 「去监狱说这些话吧。」 蝙蝠侠下意识压低了嗓音。 他不确定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有威慑力，就像布鲁斯那样，但不论是什么原因，这都让迪克觉得很糟糕。 红头罩显然注意到了这点，不由发出一声嗤笑，像是个讽刺。 好吧，他一直在讽刺。 「继续下去吧，你会知道我是对的。」红头罩又一次避开蝙蝠侠的攻击，朝高处射出抓钩，「下次见，马戏团小子！」 「——玩得开心！」 绳索收紧，红头罩转眼没了踪影，蝙蝠侠正要追上去，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愤怒的喊声—— 「在这里！是蝙蝠侠！！」 「杀了他！」 蝙蝠侠刚一回身，就见十多个枪口对着自己。 下一秒，枪声连成一片。蝙蝠侠不得不放弃追上红头罩，用披风挡住子弹，并找机会先将这些人制伏。 还没走远的红头罩没有忽略那边的动静。 他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对准街角那边的监控开了一枪。 那些追杀他的黑邦会好好招待老迪克的，接下去他还有一次见面，虽然不太期待，但他拒绝被打扰。 趁着蝙蝠侠失踪，有大动作的不仅是他和那些隐隐察觉到什么的黑邦，还有那只喜欢做白日梦的猫头鹰。 只不过和他们比起来，阿尔文很会抓时机。现在黑邦不知道得到了哪方面的支持，死死咬住他不放，还一次次引起暴乱，让现任蝙蝠侠迪克·格雷森不得不把更多精力花在和黑邦的纠缠上。 这正好给法庭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短短一周，很多人死了。 死者之间没什么联繫，但红头罩觉得，包括黑邦突然的活跃在内，或许都是猫头鹰的手笔。 原先像是看门狗一样的傢伙，在主人失踪后彻底疯了，想咬死笼子里的所有活物……之类的。 他接下去的「会面」，也许会和这个有关。 …… 在短时间死了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猫头鹰法庭做不到始终藏在阴影里，不被任何人察觉。于是一时间，哥谭市迅速涌现出许多真假难辨的传言。 只不过，即便这样，猫头鹰法庭对大多数中低层的混混来说，也仅仅是一个和自身毫不相关的幽灵而已。 和以一种暴力、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抢夺地盘的红头罩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具有威慑力。所以，红头罩的下属从没想过，猫头鹰会这么正大光明地闯进交易现场、杀死军火商、还明确表示要解决掉他们所有人。 而阿尔文只觉得，这些人一上来，就说自己为红头罩工作的做法简直蠢透了，那些对着他的枪口也蠢透了。 他扫过那几张带着惊恐的脸，目光在其中一个人身上停留一秒，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huh，拜託，你们中不会有人以为，说了句话，就能让自己出现在什么『值得活下去』的名单上吧？」 「他再怎么出名都跟你们没关系，也跟我要杀了你们无关。」 话刚说完，阿尔文正想动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也这么想。」 不等他回过头，枪声猝不及防响起。 阿尔文还当是冲着自己来的，都已经作出躲避动作，眼前却霎时鲜血四溅。 他看着短短几秒内躺了一地的尸体，转过身，抬头看向刚刚枪声传来的方向——斜后方的楼顶上，站着个戴红色头罩的男人，他单手拿着把改装过的格洛克，枪口硝烟未散。 「噢，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死。」 第166页 一边说着，阿尔文握紧了刀。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接下来，应该就是他们试着互相杀死对方的环节了。 和下面那些尸体无关，红头罩从来不在乎手下的人死多少，只是因为他们一直都是敌人而已。不管想要谈论什么话题，都最好放在制伏对方之后。 但这一次，红头罩没有表现出动手的意思。 他蹲下身，两手搭在膝盖上，戏嚯地说：「多谢关心，我不知道原来你最大的兴趣是杀了救你一命的人。」 话里一如既往带着讽刺的意味。 阿尔文目光掠过他仍然没有离开扳机的食指，想了想，姑且垂下手：「好吧，需要我道谢吗？」 目前看来，接下去暂时会是一场谈话。 换成其他人会有些无聊，但红头罩的话……在他復活后，他们一直没好好谈过什么，阿尔文觉得有些新奇。 「huh，不用麻烦。我们都清楚，我不是真心的。」 「太好了，因为我也不是。」 阿尔文朝着上面射出抓钩，将自己拉到房顶，站到红头罩旁边，隔着一段足够拔刀的距离。头顶云层上蝙蝠灯亮着，阿尔文不确定神谕多久会发现这起交易，但不管怎么说，这里都不太适合聊天，于是他直切正题： 「你收到我的留言了吗？」 「是的，很明确。」 红头罩站起身看向他。前两天，法庭的一只鸟爪子过来告诉他，说他们的首领想给他提供一份协议。 如果是之前，他绝对会藉机下套，想办法将法庭连根拔起，最少也要打得这只猫头鹰不省人事，但最近几天——他是指蝙蝠侠失踪之后——猫头鹰一次都没把他的爪子对准他，反倒开始清理其他的黑邦。 行动干净利落，杰森几乎都以为欠了他一份工资。 「通常来说，我不和敌人谈条件。但你打动我了，所以我决定，过来听听你打算说什么。」 ——这当然是玩笑，他只想知道猫头鹰在打什么主意。 阿尔文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我有个名单，现在它应该在夜翼或者神谕那边。上面都是需要死的人。我会在蝙蝠侠回来前把他们解决掉一部分。你可以选择阻止我，但这不会改变什么。」下面死掉的人里，就有一个人的名字在那份名单上。 「之后回去继续当蝙蝠侠忠诚的童子军？但我得说，你已经超龄了。」红头罩用嘲讽的语气「好心」提醒道，「以及，如果你想做犯罪预告，找人陪你玩的话可就找错人了。很可惜，我对拯救毫无意义的生命不感兴趣。」 阿尔文弯起唇梢，得意地说：「我想也是，他们早就该死了！所以，我打算提出的协议，是关于我干完这些活的后续——」 他上身微微前倾，一双蓝眼睛直勾勾看着红头罩，一脸认真地与他对视：「最近我要出一趟远门，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这里变得太陌生。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找你。」 「——比起法庭的利爪，我更相信你。」 像是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说完后，阿尔文直接伸出左手。 「怎么样，成交吗？」 红头罩看着那只手，不为所动：「我几乎要感动了，所以你的备用计划是什么？」 「……」 阿尔文完全没有任何被戳穿的尴尬，红头罩说过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好，如果这都没有发现，干脆死回坟墓算了。 他脸上的笑越发灿烂，语气一下子轻快起来，像是炫耀一样： 「我在你的地盘埋了十一颗云爆弹。」 红头罩发出一声嗤笑。 「眼光不错，猫头鹰。」 「我也这么想，罗宾。」 两人互相叫着对方最讨厌的代号，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完成了这次握手。 第82章 哥谭市的罪犯、疯子很多。 阿尔文的长相虽然已经在黑邦那边挂上了号，但在普通人眼里，「伊恩·莱斯科特」的脸还没那么出名。 至于韦恩家养子的身份，则早就淡出了不知情者的视野，只要蝙蝠侠愿意，随时能够用一个假的死讯骗过所有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这么做。 所以当阿尔文顶着那头白髮，漫不经心地往超市货架边上一站，难免有些吸引目光。 白色的头髮，白色的眼睫，连皮肤也十分苍白，偏偏还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风衣里是件同样黑色的贴身软护甲，衬得人越发病态。 可他风衣两边袖子挽起，露出的一截小臂，因为常年的「训练」，肌肉线条流畅饱满，眼窝里那双颜色极浅的眼睛也明亮而生动，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任何「病弱」之类的单词，遗传疾病带来的缺陷反倒让他变得极具吸引力。 被人投以目光时，他也表现得泰然自若，甚至还友好地回了个笑，这让平时没什么人的超市，短短几分钟就来了好几个顾客。 在又一个顾客进店，有意无意地走到这排在角落、还没整理好商品的货架，和阿尔文交换邮箱地址之后，正在用扫码枪记录商品信息的收银员终于开了口：「你不应该来这里。这些都定了时，还有监察员实时监控，如果你想杀我，最好选择在我回家之后。不过处理尸体会有些麻烦，电子脚镣的误差大概在10英尺左右。如果可以，我不太想被父亲看见死后的样子。」 第167页 明明说着相当危险的话题，收银员的语调却没什么起伏，甚至扫码枪都稳稳地拿在手里，没有耽误一秒的工作时间，像是一台被设定好的机器。 但阿尔文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男人脚踝上的电子脚镣和外面已经被他放倒的监察员。 实时定位、定时，每天两次的抽血……工作时长、内容、下班后的回家时间也被严密安排好，每一项都是为了保证他没有太多空余时间去做别的事。 「别的事」，特指犯罪。 这个男人就是小詹姆斯·戈登，他正在服刑。 和几年前「合作」时不同，现在的詹姆斯定期服用药物，整个人看上去正常了很多，就连阿尔文都觉得他和之前判若两人。 现在的詹姆斯沉默寡言，甚至说得上内向、内敛，找不到任何原来的影子。 阿尔文对于被人投以目光这种事情一向觉得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收起手机，看了一眼詹姆斯脚踝上仍然亮着灯的脚镣：「你还有多久下班？」 「三十分钟。」 一边说着，詹姆斯站起身，走向后面仓库，那里还有工作在等着他。 阿尔文想了想，跟了上去。 他确实是想杀了詹姆斯。 早在半年前，他就听说，小詹姆斯·戈登选择了这种监外服刑的方式。当时，阿尔文以为这只是詹姆斯为了越狱或者继续犯罪，他的父亲戈登局长也这么认为并对这种服刑方式表示了反对，可还是被实行了。 现在看上去……似乎还不错？ 阿尔文对情绪一向敏锐，眼前的小詹姆斯·戈登身上完全没有先前的恶意，甚至刚刚的那些话，也没有任何挑衅的意思。 就是这副样子，阿尔文当时才会选择答应「合作」。 「我等不了那么久，警局那边应该已经有警报了？如果监察员身上放着什么的话，监控我也没有处理。」阿尔文这么说着，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紧张的情绪。 其实就这么把人杀了也不是太大问题，他不在乎戈登局长会不会憎恨自己，也不在乎神谕会是什么反应，但他这次过来还为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奇蹟之城吗？」 之前拉斯·艾尔·古尔一直没有出现，在一切结束之后，塔利亚也离开了哥谭。 带着达米安一起。 阿尔文没能找到他。 奇蹟之城里的拉撒路之池似乎证明了它和刺客联盟有关，阿尔文想着能不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詹姆斯蹲在货箱边，用扫码枪对着上面的条形码一个个扫过去：「我不知道。」 「不要说谎。」 阿尔文用命令的句式说道。 「……对不起，我不想再沉浸到过去黑暗的思维方式里。」詹姆斯推了推眼镜，头也不抬地说，「你知道那会有多危险。现在蝙蝠侠不在哥谭市，你又要出远门，夜翼还在查法庭和红头罩……也许还有一些别的事，他们没人警惕我。」 说到这，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太像个威胁，詹姆斯停顿了一下，又一次道了歉：「我很抱歉，这边超市来的顾客偶尔会说些闲话。」 他们不会说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但往往在听见的一瞬间，脑子就会立即给出直指真相的答案。这不是詹姆斯能控制的。他会尽量不去想这些，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比如，在阿尔文走进超市的一瞬间，他就知道，牧羊人将会离开哥谭一段时间，并且为了保证他不会出任何意外情况，牧羊人会杀了他。 阿尔文看了眼他忙碌的背影，对此不太意外。詹姆斯一直是个天才，这让他在不吃药的情况下足够危险。而现在……阿尔文能从詹姆斯的话语中感受到对他的愧疚，对过去罪行的羞耻，甚至是悔恨。 阿尔文从来不会被这种情绪被打动，但另一方面，比起杀人，他更想知道关于刺客联盟，关于那个男孩—— 阿尔文突然一顿。 「他们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仓库的灯光一下子熄灭，唯一出去的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蝙蝠形状的人形。 怎么来得这么快？ 阿尔文皱起眉。 像是猜到了他的疑惑，詹姆斯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在你来的时候，我按了警报。」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还在这个情况下，依旧继续着他的工作。 阿尔文没理他，转过头，对着门口的蝙蝠侠打了个招唿。 「晚上好，很可惜我们不能好好聊聊，而且我猜，你没把我的糖罐一起带来。」 「等你刑期结束，你会得到它的。」 「那还是算了。」 阿尔文笑了笑，扭头就跑。 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他没处理掉监控，甚至没对监察员下太重的手，就算现在蝙蝠侠的目标是他，戈登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遗漏。 想也知道，这个一直警惕着自己儿子的警局局长，绝对会在今天之后，直接把小詹姆斯·戈登关回去。 詹姆斯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反抗。他知道，如果做多余的事，将不会有机会活下来，所以詹姆斯只是拖延了时间。 他对阿尔文是有愧疚的，当初拉德穆勒的案子、在那之后的合作，确实让阿尔文的「病情」更加严重。 但这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命。 第168页 「一路顺风。」 黑暗里远远地传来詹姆斯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阿尔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一撑，从罗宾身上跳过去，同时朝着对面的楼顶射出抓钩。 同时拿出引爆器按了下去。 轰！ 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罗宾脚步一停。 阿尔文回身竖起手指，朝他们比了个数字。 「还有三个。」 说完，阿尔文完全不担心他们继续追，径直朝安全屋的方向跑去。 事情和他想的一样，在有威胁的情况下，蝙蝠侠和罗宾没有追上来。 阿尔文也不管这一路上有没有神谕在盯着，选择最短路径回了安全屋。一回去，就立即删掉电脑里的文件，烧了纸质笔记，确保没有任何足以影响到回来后的行动的线索留下，接着，将所有能够用得上的装备一件件放到身上，最后，他拿出床底下的铅盒。 法庭方面已经安排好，其他的黑邦都对上了红头罩，名单上的人名除了那些英雄只剩下实在找不到的，和一个小詹姆斯·戈登。 他得离开了。 阿尔文看着铅盒，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短暂的等待后，电话被接通，对面的人还没说什么，先响起一连串枪响。 阿尔文挑了挑眉，嘴角不自觉翘起一点弧度：「——打扰到你了？」 枪声很快停下，接着，红头罩的声音传了出来：「没有，我拿到包裹了。你有什么事？」 「我要出发了。」 仿佛什么要出远门的小孩对兄长进行报备，又或者是—— 红头罩打断了后一种猜测：「抱歉，伙计，我对你不感兴趣。」 「怎么突然说这个？」阿尔文完全没有自己说的话非常容易被误解的自觉，顿了顿，好奇地问，「你对谁感兴趣，神谕？阿尔弗雷德？」 回来之后，红头罩针对过蝙蝠侠、夜翼、罗宾和他，唯独没有神谕和阿尔弗雷德。 至于泰坦方面，阿尔文没有太多接触，暂时做不出什么猜测。 问完又觉得这问题无聊极了，阿尔文自顾自换掉了话题：「我想说的是，小詹姆斯·戈登还活着，还有，刺客联盟里面有个孩子——」 「我要睡着了。」 「他是布鲁斯的儿子。亲生的。他叫达米安，很不错的名字，对吧？」 电话里，红头罩微妙地沉默了一秒。 「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阿尔文笑了一声，没有任何辩解的意思。 「是的，说不定我在骗你。祝你好运，我会保佑你的。」 说完，阿尔文挂断电话，打开铅盒，深吸一口气，将王冠样式的尖刺目镜戴在自己头上。 「——回头见，杰森。」 话音落下，安全屋里已然空无一人。 只剩下最后那上扬的尾音，仿佛还迴荡在空气里。 红头罩看着已经显示挂断的通话，顿了顿，收起手机继续去往下一个工作地点。 第83章 迪克来到安全屋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没有上锁，仿佛阿尔文知道他会找过来，并且接受这个结果一样。打开门走进去，也没遇到陷阱，只有一股什么东西燃烧过之后的气味充斥在里面。 整个安全屋不大，地上堆了一些书，角落有个矮柜子，里面是很多糖纸，是阿尔弗雷德见了能禁糖一整个月的程度。 这里没有灯，唯一发出光的是电脑屏幕，上面停留着一个暂停中的视频。 视频不长，里面阿尔文身后的背景就是这间安全屋，日期不是今天，应该是之前录的。 「我一直相信他能解决这个，但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我本来应该清理掉所有人再去找他，你知道的，那份名单，只是……我感觉有些来不及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阿尔文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中间停顿了半秒才继续说下去。 「总之，不管怎么样，别太多愁善感。我会把他找回来的，就算是尸体——我都会让他活着穿回他的制服。」 视频里，阿尔文始终盯着镜头，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笑，语气十分郑重。 短短的一分多钟视频走到底，迪克关掉电脑，将能够作为线索的东西带了回去。 关于黑暗金属，他们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事实上，布鲁斯似乎早就想到了现在的情况，在蝙蝠电脑里留下了他对自己失踪之后的一些安排——关于罗宾、杰森、阿尔文、他……甚至针对刺客联盟的一些计划，却唯独没有黑暗金属的部分。 布鲁斯似乎不认为目镜会保留下来。 迪克不得不去监狱，找到另一个研究过目镜的人——卢瑟在理论上找到了另一个宇宙的存在，甚至几乎确定了打开两个世界间的门扉的方式，但关于它的一切，都被夺走了——被亚歷克斯。 与此同时，许久没有回到地球的绿灯侠哈尔·乔丹也出现在他们面前，为他们带来了宇宙守护者的警告。 威胁到宇宙存亡的黑夜将会降临，绿灯侠被要求阻止他们继续寻找黑暗金属的线索，并带走与黑暗金属来自同一个宇宙的阿尔文。 但是他来迟了。 兰恩星与塞纳冈星的战争持续扩大，某种力量打破了时空结构，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导致许多行星被传输到了其他扇区，一些甚至被毁掉了。 第169页 最终，的平衡被打破，万物的结构发生改变，甚至oa都脱离了宇宙中心。 现在，面对阿尔文已经和黑暗金属一起失踪的事实，绿灯侠只能带着这个消息回oa。 赶在黑夜降临之前。 …… 就在新地球的英雄找寻关于黑暗多元宇宙的线索时，阿尔文从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戴上目镜的感受和过去受黑暗金属影响时不同。 阿尔文先是感觉到黑暗降临，紧接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而在这静谧的黑暗中，翻涌着无边无尽的恶意，犹如泥沼，拉扯着他不断下坠。 不是真正的下坠，更像是心理因素带来的错觉。 好在下坠感没有持续多久，阿尔文就注意到周围的景象发生了改变——原本作为安全屋的狭小地下室变得空无一物，墙面上还有个半人高的窟窿。 阿尔文透过窟窿往外看，外面人来人往很热闹，大多数建筑和记忆里大不相同，但毫无疑问，这里还是哥谭市，还是唐人街。 但这里的更加混乱。 轰！ 爆炸声从不远处响起，滚滚浓烟直冲天际，毫无违和感地融入漆黑的阴云，仿佛把天空和地面连接了起来。 阿尔文不清楚这里是哪里，或者说哪个世界……也许会与残酷骑士有关，也许是当时那些投影中的一部分，他甚至不清楚蝙蝠侠会不会在这里。 不过，他或许可以去见一见这个世界的蝙蝠侠。 阿尔文看向爆炸发生的方向，弯下身钻出窟窿，从外墙参差不齐的砖石借力，动作灵敏地翻上房顶。 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物理现象，目镜没有影响到阿尔文的视野，只是让他看到了更多、更深层的东西。 阿尔文向下面的街道投下目光。 路口附近走来一对父女，父亲和蔼地牵着女孩的手，在阿尔文的视野里，他们身上发出幽蓝色的纯净光芒，可只是一眨眼，那些光芒就变成了猩红色，他们的身影也变得扭曲、狰狞，像是仇敌一样在路边厮打起来。 同样的景象也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推着婴儿车的母亲大笑着掐住孩子的脖子；坐在店门口休息的店长无故攻击路过的行人；甚至一个背着书包，从小巷里走出来抱着猫的女孩，也将猫咪扔到地上，用尖锐的爪子撕开它柔软的皮肉…… 和曾经在**里面对的不相上下，不匡多让，唯一的区别只在，这些人更加直白，也更加扭曲。 阿尔文忍不住干呕，目镜下的双眼也有些充血泛红。 可当他摘下目镜，一切就又变回了原样。 那对父女平安走过街道，母亲逗弄着自己的孩子，满脸温情，店长笑眯眯地沖路人打了个招唿，女孩从背包里拿出面包送到猫咪嘴边。 就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阿尔文怔然。 那目镜见到的是什么？ 他们的黑暗面？真正的样子？ 不管是什么，阿尔文都不害怕，也不会被影响。 他重新戴上目镜，直起身，跳到另一侧的楼顶，继续朝爆炸的方向跑去。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和阿尔文想的不一样。 天上亮着蝙蝠灯，警察也已经赶到，并且一直没有摆平这里。 最关键的蝙蝠侠……却一直没有出现。 为什么？ 阿尔文看着下面陌生的警察，又看向熊熊燃烧着的高楼，里面隐约传来哀嚎声和疯狂的大笑声——罪犯和受害者都还在里面。 如果蝙蝠侠再不出现，受害者就会死去，罪犯也会在火焰的掩护下逃离警方的追捕。 阿尔文皱起眉。 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格外看不惯这一幕，甚至相比起以前，现在的反胃感更加严重。如果在原先的世界，他只是觉得那些罪犯很无聊，那么在这个世界、在这里—— 阿尔文感受着在胸腔中狂跳的心脏，难以分清这是一种什么情绪。但有一件事很清楚，那就是，发出这个笑声的人必须要死。 阿尔文不再迟疑，朝着即将坍塌的大楼射出抓钩。 金属的绳索带着他飞进火海，这一幕落进下面一个警员的眼中：「嘿！别进去！！」 阿尔文只当没听见，迅速翻进窗户，顺着笑声和哀嚎声，精准地在四层找到了他们。 一个背着**，脸上长着古怪尖刺的男人和他脚边即将完全燃烧，不成人形的猎物。 听见阿尔文的脚步声，男人惊喜地转过头：「我还以为是蝙蝠，没想到我们有了新的客人。小子，你想加入我们的烤肉派对吗？我可以给你腾出一个位置。」 蛋白质烧焦的气味混在浓烟中，反覆刺激着鼻腔。 阿尔文笑了笑，屏住唿吸，拔刀出鞘。 「好啊，我很荣幸。」 …… 火场里发生的一切，外面的警察并不知情，唯一一个见到阿尔文闯进去的警员，则通过无线电，将刚刚见到的汇报给戈登局长——那个白髮男人的打扮太过奇怪，尤其是对方戴着的尖刺目镜……仅仅是瞥了一眼，他就感觉到了说不出的诡异。 比起新的义警，他觉得那个白髮男人更像是同伙。 而就在这时，蝙蝠侠终于来了。 只是，不知道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蝙蝠侠的情况看上去不太乐观。制服上有多处破损，嘴角也流着血，但那始终挺直的嵴背，和毫不犹豫沖向火场的脚步，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身上的伤。 第170页 刚汇报到一半的警员见此，当即把人叫住：「等等，蝙蝠侠，当心点！刚刚还有个人闯进去了，一个白色头髮的——」男人。 不知道是通过他的话想到了什么，他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没打算停下脚步的蝙蝠侠微微一顿，转头朝他投来目光。 「哪一层。」 低沉的嗓音极具压迫感，警员僵了一下才给出答案。 「顶、顶楼。」 话音刚落，蝙蝠侠就已经不见踪影。 而此时，阿尔文刚解决掉爆炸犯，一旁的受害者早已经没了动静，想也知道是死透了。 刚刚那个疯子炫耀，说这栋楼里还有炸药，并且在咽气的最后一秒按下了引爆按钮。现在头顶已经能够听见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整栋楼摇摇欲坠，这里很快就会塌了。 阿尔文拔出刀，正要赶紧离开，身后早就被坍塌的天花板和墙壁堵住的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磅！ 磅！ 阿尔文回头，只见那些燃烧的木板、断墙不断震颤，看上去是有谁试着把它们踹开，简直异想天开，堵那么死，腿断了都不一定能—— 轰隆！ 伴随着又一声巨响，滚滚浓烟涌了进来，挡住了阿尔文的视野。 阿尔文眉头一跳，打算从另找出口离开。 冲进来的不管是谁，都不是现在的他能解决的。 可还没跑几步，阿尔文就被一只手抓住后衣领，紧接着，就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力气，把他整个人往门口拖去。 「——？！」 阿尔文刚要挣扎，头顶的天花板就砸在了他刚刚站着的地方。 但阿尔文不觉得对方是在救自己，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傢伙是谁。 只是火场情况太糟糕，阿尔文没有立即发难，而是等到对方把自己拖出去之后，才用力挣开对方的手。 「嘿！你多此一举了，我自己就能……」 阿尔文一边说着，回过身看向多管闲事的傢伙。 结果就迎上了一双钢蓝色的眼睛。 阿尔文对此倒是不太意外，这个世界的蝙蝠侠早就应该来了，可接着他就注意到，这个蝙蝠侠的制服是熟悉的深灰色，样式很像是一件长风衣。 「蝙蝠……侠？」 阿尔文记得这身古怪的蝙蝠制服。 几年前，在他还是罗宾的时候，和小詹姆斯戈登掉进了一个犯下连环谋杀案的警官，拉德穆勒设下的陷阱。陷阱是一个奇怪的仪式，仪式将他们带到了一个介乎于生与死的世界中。在那个世界里……他就见过一个制服是风衣样式的蝙蝠侠。 那个蝙蝠侠让人厌恶至极，不但杀了他很多次，还一厢情愿地想把他留在那里。 危险。是敌人。 偏偏又难以生出厌恶的情绪。 这种和理性判断相悖的反应，让阿尔文哪怕知道对方早就已经死去，怎么也不会是眼前的这个，仍然下意识想要痛骂——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刚一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泪先一步滚出眼眶。 「da……」 第84章 刚说了半截，阿尔文一怔，莫名忘记了想说什么，只觉心脏和那时一样，有一种针扎般的细密疼痛。 那时，阿尔文能很干脆地将异样抛之脑后，一心拖延时间，甚至计划杀死那个蝙蝠侠，现在，戴上目镜之后的视野里，眼前的人比起在仪式里见到的那个蝙蝠侠更加面目狰狞，充斥着寒入骨髓的杀意，可是……他的鼻子在唿吸，胸腔在起伏，伤口在流血—— 他还活着。 阿尔文做不到不在乎。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蝙蝠侠就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到墙上。 嵴背和墙壁撞击发出闷响。 头和脖子却撞到了比墙壁稍软一些的东西——一只带着冷意的，宽厚的手掌。 不知道为什么，蝙蝠侠护住了他的后脑勺。 阿尔文一怔。 下一秒，蝙蝠侠近乎陈述的质问闯进耳朵： 「你是谁。」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仿佛风咆哮过林立的墓碑，和布鲁斯的如出一辙。 阿尔文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尽量用平时的语气回答道：「刚刚谢了。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前段时间，我认识的那个蝙蝠侠失踪了，因为这个鬼东西——」 他摘下目镜，发现脸上有眼泪，用袖子随意抹了两下，只以为是烟尘太重，没放在心上：「这个目镜的材质是黑暗金属，我也是用它才能来这个世界的。我不想和你对立，只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去哥谭市的犯罪现场找蝙蝠侠，很合理的计划，对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已经重新轻快起来，刚刚的不适似乎只是一个短暂的错觉。阿尔文心一松，弯了弯眼睛，朝蝙蝠侠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雪白的眼睫下，浅蓝色的眼睛映着不远处的火焰，亮晶晶的，像是在发光。 蝙蝠侠却不为所动，收紧手指，几乎咬牙切齿道： 「你杀了人！」 每个音节都压抑着愤怒。 阿尔文一僵，本能地收起笑，果断认错：「我很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语气十分诚恳，像是说过了无数次。 说完，阿尔文立即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他不应该在乎一个陌生蝙蝠侠的看法。 第171页 可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对着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又下意识脱口而出辩解的话：「我见你一直没到，里面又有人唿救——那些警察一定也听见了！」 「……」 阿尔文沉默了半秒，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干脆把一口气说了下去： 「我知道这不是最好的做法，可那个疯子说楼里还有炸弹，我真的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蝙蝠侠，对方身上的伤口格外刺眼，血腥味也始终刺激着他的鼻腔，让阿尔文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迫切，「你看现在，就算我杀了人都没把受害者救下来！我尊重你的底线、原则，你神圣的使命感，但人渣就应该像病变肿瘤一样被切除！而不是一次又一次放他们回到街上——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你现在弄得浑身都是伤，难道还不足够说明问题吗？我敢说这一定不是第一次。你……」 阿尔文还想说下去，突然感觉到蝙蝠侠的情绪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才意识到这些话已经越界太多，嘴巴无声张合了两下，还是没忍住说完了最后的问题： 「……你还好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 他冷冷地审视着阿尔文，沉默了几秒，松开手：「我很好。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告诉我黑暗金属是什么。」 这就是打算帮忙的意思了。 阿尔文深知不应该被对方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但这一刻，他的心情仍是不受控地轻快起来： 「没问题——！」 所有的直觉都在告诉他应该全盘托出，阿尔文也确实这么做了。关于他的来歷、与黑暗金属有关的一起起案件、到残酷骑士，甚至那些黑暗金属影响下的幻觉……除了拉德穆勒的那起案件，阿尔文没有任何隐瞒。 拉德穆勒的案子本身就与黑暗金属无关，而且……当时见到的那个蝙蝠侠早就死了，和眼前的这个不可能有什么关系——至少他的潜意识这么希望着。 阿尔文目光追着蝙蝠侠的身影，发现对方听完后，拿上了目镜却没有带上他的意思： 「不带我回蝙蝠洞吗？」 「我不相信你。」 「我知道蝙蝠洞在哪。」 「你可以尽可能地尝试。」 蝙蝠侠的话里带着不屑和威胁，仿佛还有一句「后果自负」藏在没说出来的部分里。 阿尔文感觉被挑衅了，有些跃跃欲试想干点挑战蝙蝠侠底线的事，但感受到对方相当糟糕的情绪，他还是换掉了话题：「你是……你不是布鲁斯，对吧？」 蝙蝠侠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要找的蝙蝠侠是布鲁斯·韦恩。」 阿尔文莫名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些意外。 为什么？ 「是的。怎么了？」 蝙蝠侠盯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阿尔文一急，三步并两步追上前：「等等，你不打算自我介绍吗？」 「我是蝙蝠侠。」 话音落下，蝙蝠侠射出抓钩，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里。 阿尔文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视野里再也找不到蝙蝠的影子，才回过神，反应过来刚刚的自己有多不正常。 他的嘴唇不自觉绷紧成一条直线。 明明早就剔除了软弱与缺陷，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情绪，上一次见到同样制服的蝙蝠侠时，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状况，他现在却莫名觉得有些……空。 好像有什么早已死去的东西，在心脏的每一次不规律的跳动中逐渐復甦。 阿尔文不知道是什么。 但那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 「他不是罗宾。」 与阿尔文分开没多久，蝙蝠头罩内置通讯器里，就传出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 蝙蝠侠微微一顿。 「没人会比我更清楚这一点，父亲。关于黑暗金属的部分，我想——」 「现在你才是蝙蝠侠，自己做决定。」 「正在这么做。」蝙蝠侠跳上蝙蝠车，「我先去确定罗宾的情况，蝙蝠侠下线。」 话音落下，他挂断通讯，朝医院的方向驶去。 哥谭中心医院距离唐人街有很长一段距离，好在今晚没有再出现其他意外状况，蝙蝠车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医院大楼没几个窗户亮着，显然早已经过了探视时间。 蝙蝠侠朝其中一个病房窗户附近的外墙射出抓钩，将自己拉上去。 整个过程几乎不需要做辨认，在医护人员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来过这间病房很多次。 现在病房里一片静谧，只有唯一一张病床上传来细不可闻的唿吸声。 蝙蝠侠没有进去打扰，只是站在窗口，看着病床上还打着石膏的白髮男孩。 这是他的罗宾。 四年前，蝙蝠侠在东区捡到了他。 那时他在夜巡，恰好听见了哭声。那哭声太年幼，又太歇斯底里。蝙蝠侠以为是什么虐童或是孩子见到父母尸体之类的情况，很快找到了声音来源。 可他没想到，在那个房间里没有什么需要阻止的暴行，更没有所谓的父母。只有两个已经死亡的成年男性，和一个坐在血泊哭嚎的男孩。男孩手里握着匕首，两具尸体上的伤口无一不是那把匕首造成的。 整个案子没有任何悬念。 第172页 匕首上只有男孩一个人的指纹，尸体身上的伤口也明显是由力气不大的人划出来的，一下一下，反反覆覆，直到死亡。 男孩身上有很多处骨折和青肿，他能做到杀死两个成年男性，只是因为那两人磕了不少药，沉浸在药物带来的虚假快感里。 之后，蝙蝠侠将他送进了福利院。卢修斯虽然老了，但韦恩基金会还一直运转着，福利院算是重点照顾的对象。 谁知，仅仅两周他就再次见到了那个男孩。 蝙蝠侠这才知道，男孩几乎无法交流。 他不愿意说话，恐惧他人的靠近，甚至不愿意有目光上的接触。 他既没办法照顾好自己，也没办法接受照顾。 如果只是这样，福利院还不一定会报警。可谁也没想到，男孩唯一做得好的，是杀人。 再次见面的时候，男孩也是满脸眼泪，手里死死握着那把匕首。这一次发现及时，没有出现死亡，不过他身上的血依旧十分刺眼。 为男孩诊断的心理医生说，他对一切情绪异常敏感，又分不清是一时的抱怨、愤怒还是真正的恶意。对他来说，这些没有区别，都会造成伤害。于是，他一味地把感受到的东西，以一种极尖锐的方式返还给外界。 谁也不能保证没有负面情绪，尤其男孩还格外难以交流。 软弱、幼小、遗传病、心理问题、杀人。 几乎所有人都能预见到他进阿卡姆疯人院的未来。 但蝙蝠侠还是不顾父亲的反对，在男孩又一次逃出福利院的时候，把他带了回去。 之后，蝙蝠侠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让男孩愿意开口，又用了五周的时间让他彻底放下防备，主动扔掉那把匕首。换成格雷森或许会做得更好，但他已经死了。总之，最后他这么多年的税派上了用场。 他耐心走完所有法律流程，以达米安·韦恩的身份，收养了这个孩子。 男孩很有天赋，每一次被打倒，都能很快吃透他的进攻，彻底化为自己的东西。 于是，在约定好只能用刀背的前提下，达米安送了他一把刀。 罗宾和过去的他不同，软弱，容易哭，情绪管理十分糟糕，但夜间工作的时候更听从指令，总是能够理解他的决定，会严格完成他设定下的每一个目标，从来不会和他争吵。 这几来，罗宾已经改掉了前面的缺点，他们之间也变得更加默契，更加亲密。 他想过罗宾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会继承他的披风，也许会找到自己的路，想个新的代号，得到一身新的制服。 而现在—— 刚刚的男人毫无疑问就是罗宾。对方用的刀，也和他送出去的那把很像。 蝙蝠侠看着病床上沉睡的罗宾，嘴唇不自觉抿紧成一条直线。 和父亲不同，他不认为杀了人就是完完全全的堕落，但罗宾和其他人不一样。很难说，罗宾会不会杀戮的过程中一点点被他人的绝望和疯狂影响，直到……完全理解他们，沦为罪犯。 尤其，现在对方的蝙蝠侠还失踪了。 像是察觉到了蝙蝠侠的视线，罗宾的眼皮颤了颤。 几秒后，他挣扎着睁开眼。 这时，窗口已经空无一人。 「damian……？」 罗宾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不死心地挪下床，走到窗边探出头，仍然没有找到蝙蝠侠的踪迹，才失落地躺回去。 医院外的小巷里，蝙蝠侠见那个乱糟糟的白毛脑袋缩回去，转身回到蝙蝠车上。 不管其他世界发生过什么，至少在这个世界，他绝不会让罗宾变成那样。 第85章 蝙蝠侠离开后，阿尔文仔细对比了两个世界的差异，并展开调查。在知道「布鲁斯·韦恩」是……曾是蝙蝠侠的情况下，这一任蝙蝠侠的身份几乎毫无悬念。 但阿尔文仍然有些惊讶。 达米安·韦恩。 在他的记忆里，「达米安」是几天前才见过的矮子……孩子，而不是报纸头条上，这个头髮半长的中年人。 更奇怪的是，阿尔文发现自己居然轻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反倒再想起那个叫达米安的男孩的样子时，依旧多少觉得违和。 撇开这个不提，达米安都是这个年纪了，那其他人应该会更加年长，结果阿尔文发现，他熟悉的人里只有神谕芭芭拉·戈登还活着，作为警局局长。 至于「阿尔文」更是完全没有影子。 也许这个世界的他根本没有遇到罗宾，也许给自己取了其他名字，也许太没用早早死在了下水道里……也许甚至从没出现过。 「……真糟糕。」 阿尔文没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放下报纸，径直离开了图书馆。 这个时间上处于「未来」的哥谭比预想中混乱许多，报纸上都挤不下的罪案报导无一不说明，这座哥谭市已经病入膏肓，疯狂与罪恶飨宴着她的灵魂，连每一缕空气，都压抑得犹如凝固。 阿尔文抬起头看向刚擦黑的天空。 蝙蝠灯已经再次亮起。 理智上来说，他现在只需要等蝙蝠侠给出一个研究结果，再继续去寻找布鲁斯。 可看着云层上黯淡的蝙蝠标记，阿尔文还是想也不想赶往警局。 他应该只是被这些罪犯噁心到了。 第173页 阿尔文这么想着，开始尝试入侵警用无线电。但显然，这个世界的神谕在成为警局局长后，在这方面严防死守，根本做不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行窃听。 好在，今晚警局出警的方向还算统一。 学校。 这个地点让阿尔文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事实再一次证明他的直觉是可靠的。 阿尔文到达现场时，警方正围在学校外，戴着防毒面具，个个如临大敌，与之相反，教学楼那边则一片灯火通明，看上去十分平静。 但很快，里面就传出疯狂的大笑声和曲调欢快，却听着十分诡异的儿歌。 真够熟悉的…… 阿尔文避开警方的视线，绕进教学楼。教学楼走廊里倒着不少人，他们脸上无一不带着僵硬、扭曲的笑，应该是笑气的受害者，又或是被洗脑了。阿尔文没兴趣知道。 他在意的是，这次蝙蝠侠先警方一步到达了这里，可到现在他都没听见什么动静—— 正这么想着，头顶突然传来爆炸声，阿尔文下意识朝窗外看去，只见两个人影坠向地面。 阿尔文心口一紧，当即冲上前，精准射出抓钩，捆住其中一个人影。至于另一个则当没看见，任由对方在地上砸出一个坑。 重物落地的轰响声中，阿尔文与蝙蝠侠对上了视线。 毫无疑问。 对方在生气。 阿尔文咽回差点脱口而出的道歉，理直气壮地说：「嘿，别这么看我，我能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蝙蝠侠知道现在不是该争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沉着脸什么都没说，抓住阿尔文伸下来的手，将自己拉了上去。 就是这短短的十几秒时间，走廊尽头的楼梯那就传来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和毫无笑意的尖锐笑声。 ——他们来了。 阿尔文产生了一种相当熟悉的反胃感。 「小丑帮绑架了学校的老师和孩子，给他们注射了新型小丑毒素。」蝙蝠侠盯着挂满彩灯的走廊尽头，冷静陈述现状，并发出最后通牒，「如果你想杀了他们，那就带着你的刀和那些『玩具』离开这里。」 阿尔文艰难地提出反对意见：「你——你明知道杀光他们就能救下人质，为什么还要……」 话还没说完，尽头已经出现了人影。 「蝙蝠侠在这里！！」 丑角装扮的男人惊喜地高唿着。 其他小丑帮很快出现在那人身后，同时，阿尔文听见身后也传来同样的笑声与脚步声。 他转过身，发现另一头也出现了小丑帮。这条走廊两头已经被堵死。随着欢快诡异的儿歌进入高潮部分，那一个个脸上涂抹着鲜艷油彩的丑角，狂欢般唿喊出整齐的口号—— 「杀死蝙蝠侠！」 「杀死蝙蝠侠！」 「杀死蝙蝠侠！」 「……」 粘稠的恶意塞满了每个音节，可被恶意针对的蝙蝠侠却只是握紧双拳，丢下一句「离开」的警告，迎了上去。 阿尔文握紧刀柄，冷着脸踹开一个偷袭的丑角。 现在从窗户跳出去就能脱身，但再过一会儿，说不定这些疯子能直接挤满这里每一寸地方。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见鬼……我才不要听你的。」 看着那个仿佛要被人群撕扯、咬碎的身影，阿尔文咬了咬牙，嘀咕了一句，拔刀冲过去。 蝙蝠侠没有精力分心注意身后的阿尔文，直到余光里出现一道凌厉的冷光，身后扼住自己咽喉的丑角被扯开，他才注意到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罗宾已经加入战局。 做完这一切的阿尔文与蝙蝠侠对视一眼，紧接着就心虚地移开视线： 「用刀背！我知道！」 说完，手里的刀一翻，变成刀背朝外。 蝙蝠侠嘴角不自觉下撇，终究没有再阻止，也没去深究那句用刀背是来自谁的要求。说到底这只是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陌生人，他要做的就是保证这个男人遵守规则，不会对这座城市造成伤害。 但很快，蝙蝠侠就不可避免地注意到，阿尔文的动作几乎完全脱胎于自己，或者说脱胎于刺客联盟和蝙蝠侠的训练。他们的配合也相当默契，就好像……一切本应如此。 阿尔文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恍惚了一瞬。 蝙蝠侠冷下脸，硬接下一刀，把阿尔文往后一扯。 「不要走神，伊恩！」 「——？！」 「伊恩」无疑是一个假名，可在这个世界，他从来没对任何人做过自我介绍，蝙蝠侠怎么可能—— 阿尔文愕然地看向蝙蝠侠，但紧随而至的攻击让他无暇分出更多精力，只能暂时压下疑虑，专心应对周围的疯子。 默契的配合加上外面收缩包围的警方，小丑帮毫无悬念地被制服，只是就算这样，他们两人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一切结束后，阿尔文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一旁的蝙蝠侠：「你为什么觉得我叫伊恩……这个世界你认识我？我给自己取了伊恩这个名字？」 蝙蝠侠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走向楼梯的方向，这一次小丑还是没有出现，那么就代表着，对方也许会在这里留下「下一场惊喜」的线索。 阿尔文直起身快步跟上去：「在我的世界里我也见过你，就在前几天，但你太小了，我是说——差不多只有这么高。」 第174页 阿尔文故意压低了达米安的身高，在自己腰的位置比了比。 「-tt-，同样的年龄你比我矮一整个头。」 蝙蝠侠目不斜视，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回敬道。 「你怎么知道我多高的？」 「看来你的导师没有把你教好。」 「……」 为什么要扯上布鲁斯？ 阿尔文很想嘲讽回去，提醒一下扮演世界第一侦探的某只蝙蝠布鲁斯是他的父亲，应该保持尊敬，但到底还是没有把教训的话说出口。 他总觉得这种话不应该由自己来说，即便……阿尔文很清楚自己应该算得上是达米安的养兄——为什么？ 疑惑盘踞在脑海里，怎么都得不到解答，阿尔文实在好奇，又实在不想逼问，最后就变成了他闷头跟在蝙蝠侠身后，一直回到了蝙蝠车旁。 阿尔文看着蝙蝠侠跳上车，心一横，不管不顾地跟着拉开车门坐了上去。结果这一次居然没被阻止。 阿尔文眼睛一亮，惊喜地看向蝙蝠侠： 「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蝙蝠侠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话里也满是嘲讽：「不，只是因为你露着脸在罪犯和警察面前上蹿下跳很白痴。」 「但我……」现在是罪犯。 阿尔文抿着唇没有把剩下半句话说出来，只露出一个笑矇混过去，自顾自换了话题：「回去路上找个餐厅停一下，我饿了。」 蝙蝠侠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而你居然觉得这种状态能帮上忙。你甚至填不饱他们的肚子。」 「别担心，我当罗宾的第一堂课就是谨慎。布鲁斯总是说没把握的事情不要做，所以我做的都是有把握的事。」阿尔文振振有词道。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可现在，他莫名不太想被这个蝙蝠侠看轻。 「那你一定还学会了盲目自信。」 「嘿，如果你认识这个世界的我，就应该知道我的直觉一直很准，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弱智直觉。」 「……？」 阿尔文还不至于因为这种程度的嘲讽就生出负面情绪，但蝙蝠侠的语气太过熟稔，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用相当委婉的语气试探道：「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很……近？」 他看着蝙蝠侠没有表情的侧脸，注视着那张脸上的所有细节：「我总觉得我们之前见过，不是那个矮……孩子，是你。我们是不是兄——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 说到一半时，蝙蝠侠目光扫过来，阿尔文本能地道歉结束了这个话题。 蝙蝠车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阿尔文觉得不自在极了。 好奇得抓心挠肺，恨不得敲开蝙蝠侠的脑子往里面看一看才好。 但这个念头只冒了个尖，就被瞬间掐灭，阿尔文无语地抹了把脸，再一次直面了自己过于不正常的反应。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这辆蝙蝠车有一个很让人惊喜的「特点」——蝙蝠侠都不一样，蝙蝠车有差别很正常，但这个变化是最让人高兴的。 「这里居然没有火箭发射器按钮？我是不是能把脚翘上来了！」 「闭嘴。」 蝙蝠侠冷声喝道。 身边这个男人和罗宾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偏偏很多地方又有微妙的既视感。 就好像……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蝙蝠侠压下心中的烦躁和莫名的愤怒，手指用力扣紧了方向盘。 似乎是警告起了作用，副驾驶上的人没有再说什么。 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蝙蝠侠用余光瞥了眼，发现阿尔文正靠着车窗，一动不动，腰腹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洇开了一片刺眼的猩红。 蝙蝠侠脸一沉，加快行驶速度。 「……该死。」 第86章 恍惚间，阿尔文闻到空气里瀰漫的淡淡消毒水气味。 糟糕至极。 阿尔文皱了皱眉，稍微清醒一点后，就挣扎着睁开眼。 头顶熄灭的无影灯，无影灯后石壁，两边似乎在实时检测身体状况的屏幕，都说明他正躺在蝙蝠洞的医疗医务室。 居然不是医院或者监狱？ 阿尔文有些意外。 完全失去意识前，他都已经做好越狱的心理准备了——就算这个世界的蝙蝠侠不是布鲁斯，他的行为绝对触到了对方的底线。结果，没想到…… 「……」 真见鬼，他居然有点高兴。 阿尔文缓缓吐出一口气，很想否定自己被一个陌生蝙蝠侠反覆影响的现实。 过了大概半分钟，阿尔文几乎生锈的脑子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周围仪器发出的声音外，十分安静。 蝙蝠洞……没有人？ 阿尔文挪了挪四肢，确定能够使用后，便尝试着坐起来。 现在他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隐隐作痛，眼皮很重，脑袋也有些昏沉，也许昨晚运动过量，也许只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阿尔文不太在意，也懒得细想每一道伤是怎么来的。 整个过程用了差不多三分钟，中途还差点躺回去。但不管怎么说，他成功了。 阿尔文环顾四周，蝙蝠洞确实没有人，但应该刚走没多久，旁边手术用的器械都还没收起来。 不对……这个世界的阿尔弗雷德早就死了，而蝙蝠侠总是不太注意这类细节。 第175页 阿尔文拔掉吊针，掀开铺巾，穿好衣服，歪歪倒倒地走出医疗医务室。 这个蝙蝠洞和记忆里的大不相同，只有战利品陈列室里的巨大小丑扑克牌、硬币大盗的硬币，机械恐龙之类的能让他一眼认出来，其余的…… 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到，甚至想就这么……不不不，他还得找回布鲁斯，才不会被莫名其妙的记忆阻拦柱脚步。 绝对、绝对不能再被影响。 阿尔文这么告诫自己，正想离开这里，却一下子注意到了石壁前的制服展示柜。 蝙蝠侠。 夜翼。 罗宾。 蝙蝠女孩。 然后是陌生的……罗宾，和陌生的蝙蝠女孩，还是蝙蝠女侠？ 阿尔文不太确定地看着胸前有着罗宾鸟标记的红黑两色制服，和旁边那件没有披风，几乎全黑的女性蝙蝠侠制服，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个声音作出反驳： 不，它们不应该是陌生的。他应该知道这里每一件制服的歷史，因为……曾经有人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和他讲过那一个个与它们有关的秘密故事。 阿尔文神使鬼差地走到展示柜前，看着展示柜里的罗宾制服，和玻璃上几乎与制服重合的自己的倒影，怔怔地伸出手。 指腹即将碰到时，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它不属于你。」 阿尔文一僵，手指停在距离玻璃不到一寸的地方，莫名生出一种做错事被揪住的心虚感。 而且这个嗓音…… 他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头髮全白的老人站在一道半拉拢的隔帘前。 那个老人看上去眼熟极了。 「……布鲁斯？」 阿尔文微微睁大了眼睛。 布鲁斯没有惊讶阿尔文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反应平静，甚至称得上是冷淡：「根据你出现的规律，我检查了『布鲁斯·韦恩』失踪那天前后的监控，以防万一，还用卫星进行了扫描。能确定的是，他确实不在这个世界。现在目镜的研究已经有了进展，你很快就能离开了。」 低哑的嗓音、不再挺拔的身形、雪白的头髮、沟壑般的皱纹……时间在这个英雄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可那双钢蓝色的眼睛仍然没有一丝混浊。 阿尔文条件反射地挺直嵴背：「好、好的。」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板着脸，径直离开了蝙蝠洞。 老人的脚步声远去，直到完全消失，阿尔文才长舒一口气。 而这时，那道隔帘后蝙蝠侠，或者说达米安·韦恩，走了出来。 阿尔文脸上表情一松，朝他招招手：「早上好，你们刚刚就在那后面？那是实验室对吧，我能进去瞧瞧吗？」 「不能。」 蝙蝠侠扯上隔帘，将身后反射着不详的幽蓝色冷光的目镜完全遮住。 「以及，如果你还想继续唿吸，就躺回去，而不是站在这里，盯着交通信号灯发呆。」 阿尔文笑了笑：「你也觉得罗宾制服很像信号灯的配色？我一直没跟夜翼提过，毕竟这是他的创意。」 是的，罗宾一直不太喜欢初版制服，尤其是配色部分。 蝙蝠侠清楚地记得，当时训练告一段落后，他正要把更新换代了好几次的罗宾制服交给罗宾，罗宾盯着制服展示柜那一脸迟疑的蠢样。 「这个话题结束了。」 蝙蝠侠收回目光，走向蝙蝠电脑。 「别这样，我想跟你聊聊。一些伤口感染问题而已，其实我感觉还好……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保证，我距离死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阿尔文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有力气开玩笑，但蝙蝠侠知道他受的伤有多重。 一天前，他亲手动的手术。 穿伤、烧伤、枪伤、骨折……不仅仅是那些小丑帮的疯子留下的，大部分都是来到这个世界前的「遗留问题」。这也是阿尔文昏迷超过二十小时的原因。 「你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蝙蝠侠问。 阿尔文一愣。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 「你想搞明白吗？」 「别这样，来聊聊吧。」 阿尔文能感觉到蝙蝠侠没有表面上那么讨厌自己，于是很大胆地无视了警告，「我给蝙蝠侠当过罗宾，我们会有共同话题的。」 说着，他手一撑，坐到蝙蝠电脑旁，然后自顾自地说起以前的事情来。 起初只说起了一些来这个世界前发生的事，阿尔文本意是想试探出这个世界的「达米安·韦恩」喊自己「伊恩」的原因，也想知道对方为什么避而不谈。 可说着说着，话题变成了罗宾，蝙蝠侠，神谕，夜翼，阿尔弗雷德，泰坦，变成了红头罩，变成了刺客联盟的「达米安」……他一个劲地说着自己经歷的所有过去，甚至还提到了曾经的房东女士，完全不在意蝙蝠侠始终没有回应。 阿尔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并且下意识不去深究原因。 他不需要知道这个。 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想这么做就行了。 等到这一切结束，他就还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他还会是完美的。 蝙蝠侠一直没有打断，也没有表现出厌恶。他看着态度自然，仿佛本就属于这里的阿尔文，再一次想起刚刚在实验室里与父亲的对话。 第176页 「这个目镜更像是一台活体电脑，里面记录着一些坐标。」 「有什么用？」 「过去联盟遇到布莱尼亚克的时候，从它体内截取过一段数据。我们因此发现了其他宇宙的存在，只是没人去验证过——这和目镜上的有些相似。它会将人指引向曾经去过的宇宙，就像某种歷史记录。」 「你想说他来过这里。」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是的。 他知道。 但这个事实依旧让人恼火。 「怎么了，案子有什么不对吗？」 阿尔文的声音停顿一下后，再一次响起。 蝙蝠侠回过神，发现这个对情绪敏锐的傢伙已经察觉到了他刚刚的走神。 蝙蝠侠收回目光，对此避而不谈，只说：「这和你无关。看来你确实已经好多了，也许你应该为下一个站点做好准备，除非你的蝙蝠侠的教导是，在遇到问题的第一时间祈求帮助。」 阿尔文知道蝙蝠侠是对的，他必须做好所有事，谁也不能保证下个世界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必须确保能找到布鲁斯。 「没问题。那……」阿尔文张了张嘴，「那我能再过来吗？」 键盘的敲击声一顿。 「我是说——我要再过来。」 阿尔文不等蝙蝠侠说出拒绝的话，直接改掉了原先的问句，用肯定的语气，坚定地通知道。 「不，你不会。我的城市不欢迎罪……」 「——我可以重新成为英雄！」 阿尔文将之前在心底的告诫抛到脑后，几乎迫不及待地打断道。 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陌生的英雄，目光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祈求。 蝙蝠侠停下手边的工作，转过头迎上阿尔文的视线：「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为你做下的所有决定负责，不要成为一个懦夫。」 话音落下，蝙蝠侠注意到阿尔文的唿吸声颤了颤，那种祈求也越发明显，还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总是能在罗宾身上见到的……软弱。 「我……但我想再见到你。」 阿尔文下意识要抓上蝙蝠侠的手臂，但在那钢蓝色眼睛的注视下，他只是稍微抬起了手臂，就重新垂下去。 「我、我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记忆，再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但我觉得我们一定认识，甚至关系很好很好。好到……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每个闪回的片段都好像能和你有关——」 他现在只是无比后悔，曾经在黑暗中时，他确实有想起过一些，只是觉得太没必要，又太模煳，从没深究过。那时他还在被幻觉、被黑暗、被教徒的祈祷折磨，甚至分不清脑子里的东西属不属于自己。 可不论怎么样，他都应该深挖下去的。 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但就算这样，阿尔文也没想过放弃，他固执地看着蝙蝠侠，上身微微前倾，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如果在这个世界的我们还没那么熟悉，那我可以再等一段时间——几年、十几年、几十年！等到我们熟悉起来，关系变得近一点……不管多久，我会一直耐心等下去。」 「——我发誓，我是最好的！」 坚定的话语迴荡在空旷的洞穴里，每个音节都盛满了直白又炽烈的感情。 蝙蝠侠无声地与他对视，看着阿尔文脸上那种像是不知道要作出什么表情，出于习惯露出的笑，嘴唇不自觉绷紧成一条薄削的直线。 这一刻，眼前这个男人和罗宾的差别被拉到了无限大，罗宾从来不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也从来不会看上去这么……孤独。 蠢透了。 阿尔文还想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蝙蝠电脑上突然亮起警报，紧接着，蝙蝠侠就头也不回地走向蝙蝠车。 阿尔文立即收敛起情绪快步追上去，在蝙蝠侠不贊同的目光里跟着跳上蝙蝠车。 「是小丑，对吧，我看到你刚刚整理的档案了。你们帮了我很大忙，现在轮到我帮你了。」 ——而且你的罗宾又不在。 阿尔文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不然有戳痛脚的嫌疑。 蝙蝠洞里那个没见过的罗宾留下的痕迹很多，多到让他有些心烦的地步，但几次都没见到罗宾跟在蝙蝠侠身边，想也知道不是离家出走，就是有自己的小队在执行其他任务，要么……就是在医院。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 蝙蝠车引擎声响起，阿尔文知道蝙蝠侠这算是默认了，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而这时，眼前又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别犯蠢，戴上。」 命令式的话语撞进耳膜，阿尔文接过蝙蝠侠递来的多米诺面具，微微一愣。 看颜色应该是罗宾备用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原来那个一样，眼睛的位置多了镜片的设计。 第87章 「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丑角。」一边听着警用无线电，蝙蝠侠一边陈述道，「在父亲退休后，原来的小丑消失，另一个人继承了他的代号。」 ——也继承了他的思想。 阿尔文蜷起手指，在心底补充道。 「我会注意的。等会儿我们分头行动？」 蝙蝠侠闻言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根据警局收到的报案，目前出现了几起纵火案。警方虽然已经控制住火势，但纵火犯逃离了现场，并且，警方发现火场附近藏有几枚特殊的毒气炸弹——根据前天在学校教学楼里得到的线索，这大概率只是个开端。那个丑角在最后安排了一个「惊喜大奖」的环节，如果不想对方得逞，分头行动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第177页 蝙蝠侠抛出一个通讯器。 「你去保持通讯。」 「没问题。」 阿尔文精准接住，塞进耳朵。 这感觉简直久违了。 距离案发现场越近，阿尔文反倒放松下来，往后一靠，甚至还把脚翘到原本火箭发射器的位置。反正再怎么样，蝙蝠侠也来不及后悔了—— 「嘿，我决定了，以后绝对要再过来，很多次。所以这个——」阿尔文冲着蝙蝠侠指了指脸上的多米诺面具，笑得无法无天，还相当嚣张地重新用回了祈使句，「我要带走，不管之前它属于谁，现在都是我的了。」 简直得寸进尺。 蝙蝠侠勐地踩下剎车。 「下车。」 阿尔文往周围看了眼，知道现在是分头行动的时候，很自觉地摸出防毒面具戴好：「了解，老大。过会儿见，我会保佑你的。」 「毫无用处的诅咒。」 不等阿尔文反驳，车门一关，蝙蝠侠便驾驶蝙蝠车疾驰而去。 「你会知道这多好用的。」 阿尔文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没耽误时间，立即朝第一处纵火案现场附近赶去。 几乎不需要寻找的过程，直冲天际的滚滚浓烟已经足以说明方位。 现在大火几乎已经扑灭，警察正在疏散附近的市民，并进行炸弹的排查工作，这暂时不需要担心。 阿尔文站在房顶，专心根据刚刚警用无线电里戈登局长给出的线索，赶向纵火犯逃离的方向。 只是刚刚还在监控中出现并引起小规模骚乱的罪犯，现在却像是融入大海的一滴水，怎么都找不到踪迹。 不对。 阿尔文忽然注意到，附近的哥谭橡树老人辅助生活中心外停着一辆救护车，车厢外壳已经有些斑驳，而里面—— 「没有人？」 阿尔文觉得奇怪，正想走近调查，就注意到生活中心里走出两个「医护人员」——左边那个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另一个扛着输液架。他们低着头，脸上还带着口罩，看不清脸上有没有油彩，不过那粗鲁的动作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阿尔文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不管怎么样，眼下都得把人拦下来再说。 「打扰一下——」 在他们上车前，阿尔文跳下去重重落在车顶，故作友善地询问道： 「我在找几个人，你有什么线索吗？提示一，和丑角有关，提示二——」 还没问完，两位善良的医护人员从白大褂里各掏出一把枪。 阿尔文脸上表情一垮：「噢，这可真糟糕……」 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绽出火舌，枪声接连响起。 砰！砰！砰！ 枪声过后，车顶上却空无一人。 同时，两人感到后背一阵尖锐的剧痛。 「呃啊！」 在惨叫声变得刺耳前，阿尔文眼疾手快敲晕其中一个。说好了遵守规则，他这次没打算杀人，刚刚那一刀没切断什么重要的血管，或者刺穿什么重要器官，完全不算致命，最多只能算是一点点足够「深刻」的教训而已。 一点点。 「你们的准头总是那么差劲，不管在哪个世界。」阿尔文收刀归鞘，没急着审讯，转身看向轮椅上的老人，「好了，老先生，你现在没事了。我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找你——fuck！」 面对空无一人的轮椅，和轮椅上仿佛在嘲笑的笑脸炸弹，阿尔文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轰！ 爆炸声响起，救护车附近的地面瞬间被炸得一片漆黑，轮椅更是被冲击力掀飞到好几米外。 阿尔文始终警惕着这三个人，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做出了躲避动作，姑且没有被炸伤。 只是，这改变不了似乎是关键人物的老人逃脱的事实。那两个作为掩护的疯子也……噢，居然还有个活着。 阿尔文心情好了点。 就在他想审讯的时候，通讯器里，传出蝙蝠侠的声音。 「罗——伊恩，报告。」 「嘿，蝙蝠，我找到第一个了。」阿尔文轻快地应了一声，拖起活口，往生活中心里走去，「他们从老年人辅助生活中心劫持了一个人，我解决了他们，但人不见了——他自己跑了。我正准备去查查这个傢伙的身份，你和他们玩得怎么样……我怎么听见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 「他们滑下去了。」 蝙蝠侠刚一说完，通讯里就响起拳头揍在**上的声音和几声惨叫，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专心你的工作，找到他的身份了吗？」 阿尔文弯了弯眼睛，没有戳穿，将手里奄奄一息的伤员交给医护进行急救，然后从惊疑不定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档案：「是的，我找到他了，hum，入住时间十二年前，名字是『杰克·……」 档案上附带着一张照片，是一个面容瘦削的男人。阿尔文没有神谕那种几乎过目不忘的影像式记忆，但油彩挡不住什么面部特徵，更何况，这张脸他大概到死都不会忘记。 「——是小丑，旧的那个。」 阿尔文皱起眉扔下档案，走向已经恢復一些意识的「伤员」，语气却没多严肃，还心情很好地开了个调节气氛的玩笑：「幕后黑手这么早就跳了出来，按照这个进度，看来等会儿还有时间吃个宵夜。有兴趣一起吗？」 第178页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疯狂的事在等着，但阿尔文不觉得这会有什么问题。 罗宾和蝙蝠侠总是会解决所有问题。 蝙蝠侠没有接下这个玩笑，在一些相当精彩且极具代表性的疯笑声中，他发出下一道指令：「先去第一大道，东南角。」 「我当你答应了，马上过去。」 然而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轰！ 紧接着，耳机里发出通讯器损坏的刺耳噪音。几秒后，通讯挂断，再没有声音。 阿尔文只觉心脏跳漏了一拍。 「蝙蝠侠？」 无人回应。 「……」 阿尔文脸色一冷，目光盯向那名「伤员」，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从耳机里响起。 不是蝙蝠侠，或者说，不是现在的这个。 「去阿卡姆。」 「b……韦恩先生。」 「现在，立刻过去。」 布鲁斯·韦恩再次发出命令。 第一眼见到那个老人，也许是年纪差距太大，阿尔文就很难用出对待布鲁斯的态度，甚至没办法再一次用名字来称唿对方。 只是直觉没有给出警报，而且理智上来说，同样在乎这座城市的布鲁斯·韦恩，绝不会加害他一手教导成蝙蝠侠的达米安。 于是听到这条指令，阿尔文没有任何犹豫，拔腿朝阿卡姆赶去。 …… 阿卡姆的情况非常混乱，和蝙蝠侠的通讯也一直没有恢復。 阿尔文顾不上这个，帮着周围的警察维护秩序。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爆炸声接连传来。爆炸声中，原本防守严密，有着最先进安保系统的建筑，现在摇摇欲坠。 所有的病人带着他们的狂喜与恶意，像潮水一样涌出，而挡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个医护与警卫。 金红的火光直冲天际，在漆黑的夜幕中烫出了一个丑陋的洞，恍如末日降临。 与此同时，蝙蝠侠在即将坍塌的疯人院里，耳朵里充斥着嗡鸣声与疯狂的大笑，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达米安深知自己比不上父亲和格雷森，所以他很多时候会用父亲过去一度十分反对的手段，比如，热武器陷阱。 这让他很快成功抓到了那些逃窜的疯子，再加上阿尔文那边找到了小丑，似乎这场灾难就这么暂时落幕了，接下来只要等到找出小丑的踪迹一切就都会结束。 直到阿卡姆发生了爆炸。 在听见警报的时候，达米安就远程操控蝙蝠翼投放下催眠瓦斯和解毒剂。 但还是太晚了。 「蝙蝠？」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下一秒，一只手将他从头顶即将砸落的天花板下拉开。 是伊恩，来自另一个世界……不，是未来的那个。 蝙蝠侠沉默地转过身，走向疯人院外的蝙蝠车，脸上表情和平时一样紧绷着，只是那沉重的、带着凝滞的脚步和攥紧的双手，都透漏出他内心远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阿尔文三两步追上去：「你还好吗？我可以再留几个……十几个小时。以前，我和蝙蝠侠一起处理过差不多的案子，这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只是有点耗时间——」 蝙蝠侠勐地脚步一顿。 「你很高兴吗？」 异常尖锐的反问让阿尔文愣了一瞬。 「什么？我没有……」 没等他继续解释，蝙蝠侠已经不想理他，扭头就走。 阿尔文一急，下意识跟上去伸手抓向蝙蝠侠的臂甲，可还没碰到，就被对方一把挥开。 「离我远点！」 蝙蝠侠怒吼道。 他知道罗宾在试着给予安慰和支持，可愤怒与痛苦盘桓在心底，他给不出正常的反馈。 自从他接过披风……不，是自从第一个家族成员死去，哥谭市就开始一点一点，不可挽回地堕入深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但也许……是最严重的一次。 蝙蝠侠盯着那张长开的脸，咬牙切齿地说： 「回你的世界去，你已经——」不属于这里。 「对不起！」 阿尔文几乎下意识选择了打断，不想再听见任何否定的单词。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承受这样的排斥和否定，可即便这样，他的每个音节仍是带着发自内心的歉意，连唿吸都微微发着颤。 「但我只是想帮忙——」 阿尔文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再一次抓住蝙蝠侠的臂甲，仰起脸，直视那双冰冷的钢蓝色眼睛。 这一次，蝙蝠侠没有推开他。 阿尔文心一松，不由露出一个笑，原本不会说出口的称唿，现在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让我帮你……达米安。」 第88章 压抑至极的沉默扣了下来。 达米安没再说什么，连情绪都很好地压了下去，一言不发地上了蝙蝠车，见阿尔文跟上也没阻止。 回去的一路上，阿尔文想继续说些什么，可现在不管说什么，好像都是雪上加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回到蝙蝠洞后，强迫自己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记下所有出逃病人的档案，再挨个检查奈何岛附近未损坏的监控。 一时间，海量的信息塞进大脑，阿尔文只觉头昏脑涨，尤其他还发现，这些档案里清楚地记录下了，那些疯子的一次次出逃，一次次入院……这其实不是什么太新奇的事，在他的世界里，也正发生着同样的事。就连名字，都和他列出的那张名单有一部分重合。 第179页 可是在这个世界，它好像变得格外频繁，频繁到了极度不正常的地步。 哪怕将其归咎于阿卡姆的安保措施，归咎于警察，甚至归咎于天气、运气、时机，都难以有个合理的解释。 阿尔文没精力想这个，现在他要做的，是把这群疯子重新关回去，等一切结束，再去深究他们出逃的原因也不迟。 然而，阿尔文忽然反应过来，蝙蝠洞里好像只有蝙蝠电脑发出的声音。 他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忙碌起来。 达米安应该是去找布鲁斯……或者去休息了，不过他身上的伤好像没有处理，制服应该都没脱下来—— 说起来，现在的达米安长什么样子？ 脑海中，在刺客联盟见到的达米安的小脸一晃而过。 ……算了，会有机会看到的。 阿尔文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另一边，和阿尔文想的一样，蝙蝠侠带着一身狼狈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没开灯，黑暗像浓雾一样瀰漫着。 布鲁斯·韦恩佝偻着背，沉默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是几个显示屏，显示屏上播放着一个小时前阿卡姆的监控录像： 漆黑一片的天幕下，熊熊火光映照出一片地狱景象。穿着病服的疯子如同地狱中的恶鬼，踩着血肉，手舞足蹈地越过歪倒的铁门，接着又用爪牙、用笑声、甚至是目光，将维持人间秩序的警卫撕成碎片…… 再一次清晰地看见这一幕，达米安的手指不禁嵌入掌心。 短暂吸入肺腑的空气仿佛被一下子抽干，好不容易压回心底的愤怒再一次被点燃。 然后，他的父亲开口了： 「芭芭拉死了。」 达米安本就被愧疚和愤怒反覆撕扯着理智，这句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咬着牙发出质问：「你想说明什么？我没当好蝙蝠侠，没能保护好你的城市，还是……没能做好你的儿子？」 达米安摘下蝙蝠头盔，露出下面狼狈、甚至有些颓废的脸。 「你想要的蝙蝠侠是谁？迪克，杰森，提姆或者芭芭拉？他们都死了，父亲。现在的蝙蝠侠是我。而我没能成为他们，也没能成为……你。」达米安盯着那张爬满岁月痕迹的脸，不甘心地咬重了最后一个单词。 布鲁斯注视着几乎要被压垮的儿子，站起身，安抚性地将手放到达米安的肩上：「你没必要成为我，孩子，我也从没想过让人取代你。」 达米安紧抿着唇，没有说话，现在任何的话语都太过无力。 布鲁斯也知道这一点，转过身，走到书桌前，从显示屏下的阴影里拿起一本书：「现在的事实是，你没有完成任务，我也无力再穿上披风。但我仍然可以帮忙……」 枯瘦的手指抚过凹凸不平的封面。 就在达米安进来前，他已经将这本书翻阅过一遍，上面的每个单词，现在都无比清晰地印在他的大脑里。 「……那是什么？」达米安忍不住问。 布鲁斯转过身，看向自己深爱的儿子：「这本旧书里，记录着一个曾经兴盛的邪教的崇拜与起源……一个向蝙蝠神献上忠诚的献祭仪式。」 「那群邪教徒认为，对祭品的爱意越深，蝙蝠神对他们的奖赏就越丰厚。最后，那些祭品的血侵染了这片土地，而邪教徒……则贴近了它，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一部分，成为了哥谭的一部分。」 年迈、低哑的嗓音迴荡在静谧的空气里，达米安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我……我不明白，你想让我进行这个秘密的恶魔仪式，来拯救哥谭？」 「不。」 年迈的蝙蝠侠否定他的话。 「……噢。」 短暂的沉默过后，达米安似乎明白了什么，怔怔地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紧接着，他就回过神，眼睛里久违地出现了亮光。 这是弥补。 他会和父亲一起……拨乱反正。 「我……我明白了，父亲。」 …… 与此同时，蝙蝠洞。 阿尔文蓦地一阵心悸，手头的工作也难以继续下去。 焦躁的空气里，直觉在叫嚣着不对劲，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问题所在。 阿尔文又一次望向通往韦恩庄园的楼梯，终于还是扔下了工作，朝楼梯走去。 起初还有些迟疑，两三步后他就跑了起来，然而走上楼梯后，阿尔文却发现作为伪装的落地钟纹丝不动。 它被卡住了。 阿尔文试着敲了两下。 「蝙蝠侠？」 没有回应。 阿尔文心头一跳，直接试着自己把钟推开。可不管他怎么尝试，哪怕手臂用力到青筋暴起，钟都一动不动。 ——一定出事了。 阿尔文用尽全力，一脚踹过去。 磅！ 巨响迴荡在蝙蝠洞里，阿尔文不管不顾，抬起有些发麻的脚就想再来一下。 可就在这时，阿尔文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窜上嵴椎，他下意识警惕起来，看向四周。 石壁，蝙蝠电脑，战利品陈列室，制服展示柜，蝙蝠车……明明周围的一切都和刚刚没有任何区别，可一瞬间，阿尔文仍是莫名生出一种它们活过来的错觉。 就像是……被赋予了灵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阿尔文的心脏忽然骤停了一下。 第180页 他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眼前的这一幕……眼下正发生的一切，他都感到无比熟悉。 神使鬼差地，阿尔文看着周围，嘴唇动了动： 「韦恩……先生？」 下一秒，蝙蝠电脑无端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噪音组成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你该离开了。目镜在研究室，你知道在哪。」 「——」 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 内心在尖叫，直觉似乎在这个瞬间给出了答案。阿尔文无法知道答案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行动起来，可是……为什么，他一步都迈不出去？ 阿尔文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更没有悲伤。 他早就抛弃了这些缺陷，而且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没弄清楚。 所以阿尔文只是站在那，任由表情变成一片空白。 许久，他才终于回过神，像个疯子一样和电脑里发出的诡异声音交谈起来：「……不，我的工作还没做完，还有蝙蝠……达米安，我有事和他说。」 电脑里的那个人……那个灵魂没有回应。 一时间，整个蝙蝠洞安静得犹如坟墓。 阿尔文不管不顾，追问道：「他在哪……达米安在哪？」 「达米安死了。」 布鲁斯的声音用毫无起伏的语调给出答案。 「——不可能！」阿尔文掷地有声地否定道，说完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深吸一口气，将声音和语气压回去，「我……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工作，他还同意了我找到布鲁斯后再回来。」 布鲁斯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让人不安的沉默里，阿尔文隐约触碰到了残留在记忆深处的真相。 「你想起来了。」 布鲁斯用肯定的语气说。 这无疑成了某种佐证。 一瞬间，阿尔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谬。 「他是蝙蝠侠，你的儿子！他救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你凭什么还要让他付出这种代价，去救这个无可救药的城市！你他妈疯了——布鲁斯·韦恩！！！」 阿尔文冲到电脑前，歇斯底里地狂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 可紧接着，他就咬紧牙关，将所有的脏话和质问咽回去，强迫自己重新捡回冷静的状态。 「我——我很抱歉……但是一定有别的办法，我的意思是，罗宾都能从坟墓里重新爬出来，凭什么蝙蝠侠不行！？」 阿尔文努力想说服自己，然而话语里却是藏不住的动摇，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身形晃了晃，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嵴椎，伏在蝙蝠电脑前，唿吸越发急促，站都有点站不稳。 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嘴唇被撕咬出血，铁锈味蔓延在口腔里也没松开。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决堤。 灵魂已经与哥谭的一切融为一体的布鲁斯·韦恩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达米安的灵魂已经……」 「闭嘴！！！」 这一句没说完的话让阿尔文彻底崩溃，表情极度扭曲。 不，还能挽回……通过拉德穆勒的仪式，在那个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城市里，他见过达米安的灵魂。 阿尔文勐地抬头，瞪着面前的死物，双眼通红： 「这不会是事实。」 「——我不会让它成为事实！」 被定义为缺陷的情绪彻底笼罩下来，蛛网般丝丝缕缕缠绕在灵魂上，阿尔文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满脑子只剩下这最后一丝希望。 他强迫自己重新站稳，大步走进研究室，拿起目镜，再一次戴上。 「我会重新成为英雄。」 「他是我的……父亲，我会把他的灵魂抢回来，我们一定会重逢。然后……」 目镜下，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阿尔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笑，血从嘴唇上的伤口流出，殷红刺眼。 然后…… 他要杀了布鲁斯·韦恩。 …… 哥谭市中心医院。 「我没有想偷偷熘走。」伊恩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辩解道，「我只是在看达米安有没有来。」 护士无奈地看着面前的男孩，明明就在刚刚，还趴在窗沿上，异想天开地要从窗户翻出去，现在居然还不承认。 「如果韦恩先生过来，我保证会通知你。现在，好好躺回去。再过几天你就能出院了，我想你也不想再多住几天吧？」 「……」 不一样。 伊恩瘪了瘪嘴，在心底反驳。 昨晚太乱了，换成是平时，达米安绝对会来解决完那些人渣后过来看看他，或者提前带他出院——他的伤早就好了，提前几天出院根本没什么影响。 而且，他总觉得不太对，好像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可感受到护士的关心和疲惫，伊恩还是点了头。 「我知道了。」 看上去乖极了。 护士忍不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好男孩。」 伊恩听话地回到病床上，眼睁睁看着护士将病房的窗户关上。 也许护士小姐是对的。 达米安可能是受伤太重了，也可能是案件实在严重，抽不出时间……不，最有可能的是，达米安还在介意前段时间他的单独行动。 第181页 总之，不管怎么样，达米安总会来找他的。 伊恩对此深信不疑。 可第二天，有人在说，警局局长芭芭拉·戈登死了。 接着第三天。 第四天。 …… 直到一周后，都没人接他出去。 连韦恩先生都没来。 只有无数的伤员被送进医院，和他们一起涌进来的，还有许多似是而非的流言。 ——哥谭活过来了。 再也没有蝙蝠侠，再也不需要警察，这座城市自己开始清理起身上的污垢与痼疾。 这些罪犯永远迷信又懦弱，他们的话无法成为证据。伊恩没有相信，只是猜测达米安设置下的陷阱出了什么问题，又或是达米安伤得太重，在远程操控它们。 伊恩觉得，自己应该再耐心一点。 可到了第二周。 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病房，告诉他，韦恩集团的两任失踪，现在凯恩收养了他。 对方那层皮囊下的恶意、贪婪和虚伪，随着每个音节倾轧而来。伊恩红着眼，手死死攥紧了床单。 「——滚出去。」 不等那人继续说些什么，伊恩直接把手边空的输液架砸过去。 那人落荒而逃。 伊恩盯着重新关上的病房房门，缓缓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明明早就克服，明明过去跟在达米安身边，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受到影响，可现在又为什么…… 恐慌填满了空气。 伊恩再坚持不住，抓着胸口的病服张着嘴，却怎么都喘不过气。口水跟着生理性的眼泪滚落，洇湿了一小片床单。他的喉咙里泄露出幼兽般呜咽的低喃。 「达米安……」 …… 当晚，伊恩放弃了等待，在夜色的掩护下翻出了医院病房。 这里没有装备，不过对罗宾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调查线索，查清真相……他过去四年都是这么被训练的，他一直做得很好，并且註定会成为最好的那个。 然而—— 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震动，不一会儿就裂开一道道幽邃的沟壑；头顶的窗户无端炸裂，碎玻璃雨点般洒下；还有那几个险些砸在他身上的路灯……传言就这么在眼前成了真。 这座城市活了，而且……在阻止他。 即便这样，伊恩仍是跑了很多地方，除了被严防死守的庄园回不去，他几乎每个地方都跑遍了，可是……没有。 哪里都没有蝙蝠侠。 「为什么……？」 最后，伊恩脱力瘫软在地，整个人狼狈至极，而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一切归于平静。 但伊恩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一旦他再次站起来，这座城市还会继续阻止他。 这段时间，从开始不会造成伤害的威胁，到现在一次次给他造成几乎致命伤口……他也许会死在寻找的过程中也说不定。 可就算这样，最关键的一个地方他还没去调查过。 蝙蝠洞……韦恩庄园…… 伊恩大喘着气，尽量冷静地想着接下来的计划……他得回去，那是他们的家……那里一定有线索。 之前，伊恩已经反覆尝试过，趁着其他地方出现混乱潜入庄园，可每一次都失败了。 这座城市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棵草木，甚至头顶的阴云，都是对方的眼睛。也许要毁掉它，才能…… 残忍的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伊恩立即将之抛到脑后。不管怎么样，这是达米安的城市。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落进余光里。 黑色的、蝙蝠形状的…… 蝙蝠镖？ 伊恩侧头看过去。 那不是什么蝙蝠镖，而是一把蝙蝠形状的匕首，只不过形状和蝙蝠镖十分相似。 伊恩撑起身，伸手抓过匕首。 那锋利、冰冷的刀刃反着光，上面满是干涸的血。 伊恩怔怔地将它握在手里。 「……蝙蝠？」 莫名的，喉咙里泛出浓烈的苦味，眼泪猝不及防掉出眼眶。 是那天晚上阿卡姆里跑出来的疯子做的……？还是其他什么藏在阴影里的怪物？ 伊恩咬紧牙关，面容扭曲到狰狞，没有任何线索的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抓紧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拼尽全身力气紧握着匕首。 「杀……杀光你们……」 近乎暴烈的杀意挤在每一个音节里，有什么东西永远地被剜去了。 刀刃紧贴在手心，血从指缝中溢出滴落在地上。许久，伊恩表情冰冷地站起身。 恰在这时，厚重的云层散开，露出那一轮苍白的圆月。看着那森冷的月光，不知道为什么，他联想到了尸体的皮肤，甚至嗅到了……淡淡的腐臭味。 倏地。 一只蝙蝠飞了过去。 第89章 又一个蝙蝠洞。 阿尔文透过目镜的视野，看向周围。 和上一次一样，使用目镜后，他来到了往另一个世界的同一个地点——他是在蝙蝠洞里戴上的目镜，那么理所当然，落点也只会是在蝙蝠洞。 这个蝙蝠洞仍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甚至更加陌生，没有任何一点熟悉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有些破败…… 阿尔文打量着周围，径直走到蝙蝠电脑前，手刚碰到键盘，忽然，枪声响起。 第182页 砰！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最好祈祷你能说服我。」 身后，熟悉的声音以陌生的语气说着几乎没有攻击性的话语。 阿尔文盯着脚边那个浅坑……或者说「弹孔」，沉默了两秒。 「橡胶子弹……？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他转过身，不躲不闪，任由对方的枪口瞄准自己的脑门。 一样的奇怪红色头罩，一样的像是摩托车手的糟糕皮衣，但有一点不一样。 阿尔文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对方的胸口——他认识的那个红头罩，大概只有脑子坏了才会回蝙蝠洞，还把一只红蝙蝠当标记印在胸前。 蠢透了。 性格也……很无聊。 「我在找人。」 阿尔文的声音有些哑，语调平直几乎没有起伏。现在他对其他的平行世界……或者随便什么世界的人不感兴趣。 「找谁？而且你还没说你是怎么过来的。」 「布鲁斯·韦恩。用目镜。」 「这里可不是布鲁斯·韦恩的地盘，小子，买张地图怎么样？」 「……」 阿尔文咬了咬牙，双手不自觉用力攥紧，又艰难地松开。 他看着目镜的视野里，疯狂叫嚣着杀戮和怀疑红头罩，依旧用着毫无起伏的语调，语速飞快地说：「我找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我不在乎你知道的那个韦恩是不是蝙蝠侠，这里不是我的世界，你也不是我认识的红头罩。我只知道你再多问一句话，我会把你的脑袋炸了，连同这个鬼地方一起。」 「你不会想知道我带了多少东西。多到……一整个晚上都用不完。」 诡异的金属目镜、嘴边的血迹，加上故意压低的声线，让阿尔文看起来极度危险。 隔着目镜与头罩，两人互相对视着。 阿尔文更是早就握紧了袖中的短刀，只要眼前这个傢伙—— 「另一个世界？huh，如果你们世界的流行，就是这种哥特』眼罩『，那我得说，你们可真够奇怪的。」 和阿尔文想的完全不一样，面对威胁，红头罩居然挪开枪口，语气轻快地调侃了一句。 轻微的敌意也收敛了起来。 要么是这个世界有一个「阿尔文」，要么就这个红头罩的脑子坏了……不然怎么会用橡胶子弹，还用这么一身制服。 阿尔文没有松开短刀，语气也有些生硬：「这不是我的。」 「我知道。」 红头罩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对着这里的另一个人说：「嘿，蝙蝠，我想他找的是你。」 阿尔文下意识看向红头罩身后，一个蝙蝠侠正站在那，漆黑的蝙蝠披风垂落在他身后，有好几处破损的痕迹，看上去有些狼狈。 「——」 直觉在他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时，就给出了答案，可阿尔文站在原地，给不出任何反应，喉咙里甚至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所有的负面情绪挤在脑子里搅成一团，顺着血管与神经蔓延到全身上下，每一次唿吸胸口都在一阵阵发痛。 现在应该说什么？应该怎么做？ 阿尔文还不至于将上一个世界的「韦恩先生」与面前的「蝙蝠侠」混淆。 只是，他恐怕再难用原先的态度，来面对任何一个布鲁斯·韦恩。 阿尔文近乎麻木地想。 而就在这时，蝙蝠侠开口了，用那熟悉至极的低沉嗓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发生了什么，阿尔文。」 阿尔文动了动嘴唇，下意识想挤出一个和以前一样的笑，可是失败了。 感受着蝙蝠侠话音里的隐晦关心，他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强行维持的冷静一点点分崩离析，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 「我……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 「是的，你不应该戴上它。」 蝙蝠侠看着那个诡异的尖刺目镜，没说出什么指责的话。他不知道阿尔文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反常，但无论怎么样，目镜都只会带来恶劣的影响。 阿尔文沉默着，没有动作。 蝙蝠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逐渐带上了点压迫感。 「很抱歉打断一下，现在能说正事了吗？」见两人僵持住，一旁的红头罩半开玩笑地插嘴道。 阿尔文看过去。 红头罩故作高兴地感嘆：「噢，真好，看来我还没被彻底忽略。」 「不要跟我说话。」 阿尔文一脸嫌恶地警告道。 被这么一打岔，他倒是恢復了平静。本来，情绪发泄之类的事就不适合他，更别说，眼下的情况还没釐清。 这么想着，阿尔文摘下目镜，却没有交出去的意思。 蝙蝠侠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有些意外。他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阿尔文，走上前，安抚性地按住他的肩膀：「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想谈谈……」 「不，」阿尔文下意识打断了他，「说说你吧，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注意到这个蝙蝠洞好像受到了袭击。」 何止是袭击，更像是一群疯子闯进来举行了一场狂欢——到处都是弹孔，机械恐龙的机械骨架裸露在外，玻璃碎了，地上有一些干涸的血，蝙蝠电脑的屏幕也有好几道裂痕。 蝙蝠侠没有追问，现在确实不是谈心的好时机：「工厂的爆炸中，我被意外传送到这个世界。我猜测是目镜的原因，但它没有一起跟着传送过来。之后，我意识到这个世界陷入了混乱……于是，我选择插手帮忙，但小丑比我想的还要疯狂，他计划杀死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市民、警察、罪犯……」 第183页 「你抓住他了。」 「蝙蝠侠杀了他。」 「目前为止听上去还不错。」 「小丑体内那种将他转变成小丑的化学药物，足以能将杀死他的人转变成下一个小丑。」 「——」阿尔文感到一阵反胃，「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对付一个会像小丑那样大笑的蝙蝠侠？」 蝙蝠侠走向研究室：「现在他被控制了起来，暂时，我会在这段时间研究出解毒剂。」 阿尔文看着他的背影，故作轻松地说：「需要我做什么？我猜外面小丑惹出的烂摊子还没解决完。」 「可惜，猜错了，这活没你的份。」红头罩收起枪，用戏嚯的口吻反问道，「惊讶吗，比你认识的那几个干得快？」 「不，我只是觉得你干不好。」阿尔文故意咬重来了「你」这个单词作为回敬。 蝙蝠侠打断了两人的针锋相对，语气强硬地说：「去休息，阿尔文，我不需要一个伤员的帮助。」 刚刚靠近时，蝙蝠侠没有忽略阿尔文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阿尔文抿着嘴唇，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去吧，小男孩。我猜你能顺利找到房间的。不行就在走廊上躺一晚，不会有人踩到你的。」 红头罩说完，帮他指了指离开蝙蝠洞的方向，然后跟着蝙蝠侠走进了研究室。 「……」 阿尔文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到底没有违背蝙蝠侠的话，转身离开了蝙蝠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布鲁斯·韦恩出事的关系，韦恩庄园里一片犹如凝滞的死寂，一个人影都没有，连阿尔弗雷德似乎都不在这里。 阿尔文没有深究，熟门熟路地找到客房，走进去，关上门。 黑暗里，平静的表象消失无踪，负面情绪彻底填满了躯壳。 阿尔文靠着门，缓缓瘫坐到地上，将自己蜷了起来。 * 解毒剂的研究出现了很大问题，这种将人转变成小丑的化学药物几乎是不可逆的。 第二天，阿尔文来到蝙蝠洞时，蝙蝠侠还没从研究室里出来，倒是这个世界的阿尔弗雷德出现了。 不知道算不算一件好事，阿尔弗雷德和他记忆里那个没多大变化，只是更加严肃，似乎十分担心他的儿子。 「早上好，我想你就是阿尔文少爷。恕我失陪，我得去给布鲁斯老爷送一份早餐。」 阿尔文看了眼托盘上的鸡肉小三明治，知道他在担心被关起来的那个布鲁斯·韦恩，打了个招唿后，便没有再浪费他的时间。 然而，当阿尔文走进研究室，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蝙蝠侠。 疑惑一闪而过。 阿尔文没多想，走向那个背对自己，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漆黑的身影。 「布鲁斯，关于目镜……」 话说到一半，阿尔文突然顿住。 他感觉到直觉正尖锐地发出警报——为什么？ 蝙蝠侠似乎奇怪阿尔文为什么不说下去，侧过头看向他：「怎么了？」 阿尔文下意识迎上蝙蝠侠的目光，可谁知，只是对视了一眼，他就感觉到一股粘稠、冰冷的恶意犹如跗骨之蛆丝丝缕缕缠了上来。还有那些疯狂的情绪……仿佛只要沾染一点就会被传染，像是一个噩梦。 阿尔文勐地倒退好几步，同时毫不犹豫拔刀出鞘： 「——你是谁？他在哪？！」 「哈！」 阴影中，蝙蝠侠看着他一瞬间表现出敌意的样子，忍不住发出一声渗人的轻笑。 而下一秒，他又话锋一转。 「对不起，这不好笑。但别担心，孩子……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第90章 说完，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个恶意的威胁，可看着与另一个蝙蝠侠来自同一个世界的阿尔文，他没有再改口，只是沉着脸，咬紧牙关，压下一阵阵发笑的欲望。 阿尔文能明显感觉出，面前这个「布鲁斯·韦恩」姑且还算清醒，「蝙蝠侠」的部分暂时占着上风，可这种状态能够持续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你说服了阿尔弗雷德放你出来，把布鲁斯关进去。你想……让自己彻底变成小丑那样。」 阿尔文没有收起刀，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管家总是会对自己的孩子心软，这不是什么太难猜的事。 而后半句，则纯粹是阿尔文自己的推测。 出乎意料的，蝙蝠侠听完后脸一沉，刚刚短暂表露在外的疯狂与恶意一瞬间消失无踪，阿尔文几乎以为对方已经压制住了那种化学药物的影响：「这句话你应该对另一个蝙蝠侠说。」 「你在说什么鬼话？」 「过去的这一周，他只是在观察我体内那些正在转变我的病毒……观察它们带来的具体变化。」 「我不是在提问。在见到布鲁斯之前，我不会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 「不。」 蝙蝠侠直截了当拒绝道。 他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蝙蝠想做什么，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坐以待毙，眼睁睁放任自己跌入深渊，让小丑如愿以偿…… 绝不。 「我不会伤害你们。在一切结束后，我会把他放出来。」 在「你们」这个单词说出口的时候，阿尔文就意识到，这个蝙蝠侠从没打算说服他，刚刚的所有对话不过是为接下来的一切做的铺垫。 第184页 于是不等蝙蝠侠说完，阿尔文毫不犹豫扭头就走，谁知才转身，便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接着，眼前一黑，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阿尔文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先看到了一面墙，接着是墙边的单人床、桌椅和做了简单隔断的卫生间…… 这是一个单人隔离牢房。 阿尔文很快得出结论。 牢房的门是某种强化过的防爆玻璃，最上方有两排透气孔，很小，做不了什么，但贴近一点，能看到另一间隔离牢房里的一部分景象。 「布鲁斯？」 阿尔文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影，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 没有回应。 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阿尔文慌了一瞬。 「他对你做了什么……布鲁斯！」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昨天晚上到之前走进研究室，一共过去了将近四个小时。四个小时……能做的事太多了。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要想办法出去才行。但是……怎么做？ 无数的念头冒出来，阿尔文反覆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却还是忍不住一拳砸在玻璃门上。 疼痛被神经传达到大脑，阿尔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控，瞳孔微微一扩，慌忙收回手。 就在这时，另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回答了他刚刚的问题：「只是一点催眠药而已，阿尔文少爷。等到布鲁斯老爷恢復，你们就能离开了，完好无损地。」 阿尔文没有怀疑阿尔弗雷德的话，催眠药应该就是阿尔弗雷德亲自下的，然后才去放出了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布鲁斯不会怀疑他的父亲，哪怕在另一个世界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端着托盘的管家走到隔离牢房边上，从侧面的抽屉送进来一杯水和一份不需要餐具就能食用的餐点。 「请耐心等待。」 阿尔文没有动它们，只是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 大概在阿尔弗雷德离开半小时后，另一个隔离牢房里的人影稍微动了动。 他醒了。 阿尔文连忙凑到玻璃牢门边：「布鲁斯！」 听见自己的名字，布鲁斯勉强坐起身，抬头朝阿尔文的方向看过来。 「……发生了什么。」 他有气无力地问。 「早上我去研究室找你，发现那个傢伙被他的管家放出来了，就这么简单。」阿尔文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当时除了阿尔弗雷德，我没在蝙蝠洞里见到其他人——我是指他的家族成员——也许他们没有发现，也许发现了但是不在乎。总之，我不觉得他们能研制出解药。」 「那个蝙蝠侠正在变得……越来越像小丑。」阿尔文说到这，看向布鲁斯，笃定地说，「你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布鲁斯没有否认：「起初我怀疑是黑暗金属的作用，他失控时和那时的你很像，我希望能找到解决办法……但我错了。蝙蝠侠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那种化学药品能让人感染上一种我从没见过的新型纳米病毒，这种病毒能重新整合人脑，使其变得和小丑一样。」 「你是说，他会彻底变成下一个小丑？」 「不。他会变成拥有蝙蝠侠思维的小丑，更加缜密也更加……疯狂。」 「那你确实错了，我不会变成他那样。你忘了那时候我就算被残酷骑士注射了那些鬼东西，也还是保持了清醒吗——我永远不会失控。」阿尔文很刻意地咬重了「永远」这个词，像是在对布鲁斯强调，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布鲁斯没有反驳他的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发现阿尔文来自这个世界，或者，至少是和这个地球相似的其他地球。 但不管是那种情况，这里都与阿尔文的过去息息相关。 也许阿尔文自己也意识到了，布鲁斯心想。 他到达这里只过去了不到一周，阿尔文的改变就大得惊人。用阿尔文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正在变得……不完美。 这么想着，布鲁斯却点了点头。 「是的，在这方面你一直很好。」 「我——我没有让你夸我！而且我所有方面都很好，这是事实，不管你承不承认。」 自从放弃罗宾的身份，阿尔文再没听布鲁斯说过这种过于直白的夸奖，现在猝不及防的「重温」，让他心底的焦躁情绪一下子被打断，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不适感。 阿尔文不自在地扭开脸，走到牢房里面布鲁斯看不到的地方，还自顾自换掉了话题：「所以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你和他的那些家族成员好像关系不错……你跟他们说过什么？」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 「nothing.」 …… 说是这么说，大概过了二十个小时左右，差不多又一次到了阿尔弗雷德送餐的时间，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却没有出现，反倒是另一个穿着蓝黑两色紧身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这个世界的夜翼。 他快步走过来，熟练地解除警报、输入密码打开牢房的门。 「快走！蝙蝠侠很快就会发现这里，芭芭拉拖不了多久……」 「你们不应该这个时候行动。」 布鲁斯突然说。 夜翼表情沉重：「之前他假扮成你，我们没有发现，结果中了陷阱，差点没能逃出来。现在他联合了警方通缉我们，还有超人……他让超人相信他已经恢復了正常，然后控制了他。」 第185页 「听上去他现在是个扮演蝙蝠侠的小丑。」阿尔文平静地给出评价。 「不，他仍然是蝙蝠侠。而我们会让他恢復正常。」夜翼沉着脸，无比坚定地说。 阿尔文不觉得他们能做到。 他很难对一个不正常的「布鲁斯·韦恩」抱有什么好感或是信任，也不相信一个能让红头罩用上橡胶子弹的蝙蝠家族能强硬到哪里去。 不是被毁掉，就是被「说服」。就像……达米安那样。 阿尔文近乎冷漠地想着，余光看到身旁的布鲁斯，将讽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那就祝你成功。」 然而，当他跟着夜翼，避开所有监控，来到他们那个所谓的临时基地附近时，就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在直觉强烈的警报下，阿尔文一把拉住布鲁斯，接着叫住前面领路的夜翼：「等等。你确定那个蝙蝠侠不知道这里？」 夜翼十分确信：「蝙蝠侠不可能知道这里，提姆准备它的时候，布鲁斯还被关在隔离牢房……」 像是为了反驳，夜翼话还没说完，一个漆黑的高大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夜翼一下子没了声音，他死死盯着蝙蝠侠手里硝烟未散的枪：「你怎么能——你做了什么！？」 「夜翼，你不应该站在那边。」 蝙蝠侠沉声道，语气和表情都一如既往，如果忽略他手上的那两把格洛克，连阿尔文都挑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天啊，布鲁斯……」夜翼艰难地从那两把蝙蝠侠从来不会使用的武器上移开目光，「我们从没想过与你战斗，我们只是想帮你。」 「……好吧。」 蝙蝠侠像是被说服了，垂下枪口，语气也明显放松了一些，可就在夜翼以为一切好起来的时候，蝙蝠侠一下子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僵硬、扭曲的大笑。 「但是太晚了，哈哈哈哈……hahahaha！」 疯狂的笑声中，蝙蝠侠动作夸张地往边上一让，露出身后压在废墟下尸体。 「提姆！！」 与此同时，一个矮小的身影跨过尸体，从蝙蝠侠身后走了出来。 那是本该和少年泰坦在外执行任务的罗宾。 「你们背叛了父亲，这就是背叛者应得的下场。」 ——达米安·韦恩。 阿尔文毫不意外，心中一片平静。 这不是他的达米安，他现在分得很清楚。 可当阿尔文看见对方那身破烂不堪的制服，和缝在胸口皮肤上那个血淋淋的「r」，瞳孔仍是不由微微一缩。 「该死。」 第91章 「哈！我不会称之为背叛，达米安，只是一些笑点的铺垫而已。」 蝙蝠侠没有急着动手，反倒好整以暇地跟他们聊起天来。 「怎么了，迪克，别那么难过。现在我有更多罗宾了，你可以挑个喜欢的，如果你想的话——」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些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周围。都是一些没见过的孩子，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只有身上信号灯配色的罗宾制服，和那苍白、扭曲的笑脸。 阿尔文不动声色握紧刀柄，蝙蝠侠和罗宾已经面目全非，完全失去了原有的道德观念。而且，阿尔文没有忘记夜翼之前提到的，关于这个蝙蝠侠控制了超人的部分。 夜翼他们对此作出了详细计划，阿尔文觉得成功率不算高，但现在，蝙蝠侠不知道为什么只带来了这些「小狗」。 像是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大大提高了计划的成功率。 蝙蝠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这些都是之前被小丑注射毒素的孩子，他们本来应该在星辰实验室接受治疗……」 夜翼一边说着，躲过其中一只罗宾的扑咬，顺势抓住那身破烂的黄披风，把那孩子扔向另一个冲上来的同伴，或者说同类。 他不愿意伤害这些孩子。小丑死前将他们和他们的双亲绑到犯罪巷，挨个杀死，又给他们注射毒素……他们承受了太多不应承受的恶意。 蝙蝠侠发出一声大笑：「huh！别担心，他们现在完全抛弃了痛苦……」 「够了！」 蝙蝠侠的话没说完，阿尔文已经帮布鲁斯拦住他身边的那些罗宾，布鲁斯则冲到他面前，右手直拳毫不花哨地轰向他。 但蝙蝠侠的动作比布鲁斯更加敏捷。 他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躲过这一击，并且还预料到了布鲁斯的下一个动作—— 磅！ 两个蝙蝠侠第一次正面交锋，以布鲁斯被摔向蝙蝠侠身后，那截堆满废墟的基地楼梯作为结局。 「哈！我得说这体验真不错！」 蝙蝠侠毫不在意地跨过红罗宾的尸体，朝布鲁斯走去。 「但它得到此为止了。」 阿尔文用刀鞘抽开扑到身上的几只罗宾，拔出刀，拦在蝙蝠侠身前。 夜翼早就将超人被控制的事情已经通知了联盟，不管蝙蝠侠控制那个氪星人是为了什么计划，现在，他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了。 谁知，蝙蝠侠竟是配合地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变得越发夸张、扭曲。 恰好此时，通讯器里，夜翼给出了一个好消息： 「已经找到超人了，火星猎人暂时拖住了他。我们要尽快制服蝙蝠侠……布鲁斯！我记得提姆跟我说过，基地里有专门针对蝙蝠侠的——」 第186页 「基地的防御措施很不错，想再尝试用它挣扎一下吗？」 蝙蝠侠像是听见了夜翼的话，几乎没有任何违和感地接上了后半句，并恶劣地给出评价。 「我喜欢藏在那些自杀式小型无人机里的预制破片，杀伤力很大，还有那些追踪装置……短短一周做到这些，了不起……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给别人一个机会，通常他们会让你大吃一惊『。我得说，提姆和芭芭拉差点就成功了，但很可惜，他过于软弱，拒绝作出改变……」 蝙蝠侠的声音里带着渗人的笑意，如同噩梦般从黑暗深处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夜翼表情紧绷，艰难地维持着冷静，这让他看起来和过去的蝙蝠侠越发相似。 基地里，调整各项设备的布鲁斯倒是十分冷静，他听见了刚刚蝙蝠侠的话，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同为蝙蝠侠，他很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超人不会被拖延太久，蝙蝠侠有一整套针对正义联盟的预备计划，他控制超人的目的也许没那么简单，告诉联盟当心——」 「那就直接杀了他。」阿尔文忍不住说，「说到底蝙蝠侠也只是普通人，实在不行，只要把整座城市炸上天——」 后半句话，阿尔文刚说出口，就一下子没了声音。 「没人能对这座城市做什么。」夜翼应对着达米安的攻击，一字一顿地强调道。 阿尔文不由抿紧嘴唇，没有辩解什么。 他也觉得自己刚刚脱口而出这种话十分不正常——一个和蝙蝠侠有着同样理性思维、道德准则却邪恶至极的疯子确实很棘手，可只要夺回目镜，回到他们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哪怕变成一堆灰尘都无所谓。 可是。 为什么他现在会想管这种闲事。 因为他想重新变成英雄了吗？ 阿尔文觉得不是这样，但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事实上，我有点很好奇——」面对面的情况下，蝙蝠侠清楚听见了阿尔文刚刚说的话，「从刚一见面起，你就一直很想杀了我。hum，有什么我需要了解的前情提要吗？」 「没有。」 阿尔文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朝他砍去。 蝙蝠侠与布鲁斯经受过同样的训练，经歷也相差无几，即便这个世界的蝙蝠侠从未见过他，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悬念。 砰！砰！砰！ 再一次被砸到地上，阿尔文躲避不及，被蝙蝠侠踩住手臂，对着肩膀连开三枪。 「啊！！」 血液喷溅，剧烈疼痛的折磨下，连唿吸都成了奢侈。 但没关系，他要做的不是赢下这场战斗。 轰！ 淡蓝色的脉冲从身后射中蝙蝠侠，蝙蝠侠整个倒飞出去，在不远处的断墙上砸出一个浅坑。 接着，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布鲁斯双手端着一把左侧有涡轮设计的脉冲枪走出来。 蝙蝠侠吐掉嘴里的血，很高兴地对另一个自己打了个招唿，还变得更加健谈起来，只是声音里仍然满是掩不住恶意： 「很高兴见到你，说真的，这给了我很多灵感发挥的余地。」 「你不会有发挥的机会了。」布鲁斯冷声说。 「那就听那个小子的，考虑杀了我？huh，由你动手一定不算破例，一个绝妙的后门！」蝙蝠侠站起身，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接着，又话锋一转，「但你不会成功的，我很清楚这一点，你也是。我们有着同样的痛苦，并且和你一样，我到现在也依然清晰记得那一夜，记得那两颗射出枪膛子弹、那些珍珠，还有挡在我们面前的父亲的手。瞧，就像是同一样事物延伸出的两个可能，我们的区别没那么大。我仍是蝙蝠侠，而蝙蝠侠……」 「永远会赢。」 轰！ 布鲁斯正要再一次扣下扳机，地面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们都是我教导出来的，我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计划，所以提前在下面放下了温压弹，噢，还有另一边也一样——真让人难过，芭芭拉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现在又要躺回去了，哈哈哈哈哈！」 「不用着急，等到我把这个世界炸飞，你的家族也会得到一样的结局。」蝙蝠侠在布鲁斯冰冷至极的目光中，大笑着接过其中一个罗宾捧上来的目镜，「另一个世界，huh，你说之后我是不是能举办一个蝙蝠侠见面交流会？」 「到此为止！」 一道喝令声从头顶响起，发出金色光芒的绳索划破黑夜，将蝙蝠侠牢牢捆住。 神奇女侠从天而降，正要收紧真言套索，却见一个白髮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蝙蝠侠身后，趁机一刀贯穿蝙蝠侠的胸膛。 「住手！」 「阿尔文！」 神奇女侠和布鲁斯的声音同时响起。 「只要这个蝙蝠侠没死，一切就都不会结束。」阿尔文粗鲁地夺下蝙蝠侠头上的目镜，然后看向布鲁斯，用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会安然无恙地解决掉他，不受毒素的影响，我保证。」 「停下，你正在被影响！」 布鲁斯不明白为什么阿尔文会对这个蝙蝠侠表露出远超厌恶，几乎称得上是憎恨的情感，还有这么明确的杀意…… 「是的，你应该将蝙蝠侠交给正义联盟，我们会用一切办法治疗好你们。」神奇女侠冷静地劝说道。 第187页 她听夜翼提起过这两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同伴，但她从没想过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这场面真熟悉，不过上次我站在你的位置。」蝙蝠侠泰然自若地站在那，还很有闲心地开了个玩笑，就好像距离心脏极近刀刃不存在一样。 「你怎么……」 神奇女侠皱起眉，真言套索能够抑制住那些疯狂的东西，让人恢復理智，说出真话，可现在它好像失去作用一样。 「不，我没有！」阿尔文不管在场的其他人，盯着布鲁斯大声反驳，「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明白？我是在做正确的事，现在你最应该做的，就是相信我……」 「你错了。我相信你，一直是。但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杀死一个人，只因为你的』直觉『说他该死！而你一直在这么做！」布鲁斯咬着牙，满腔愤怒地说道。 「……如果我现在还是这么做了，你会讨厌我吗？」 阿尔文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睛，用很轻的声音问道。 布鲁斯心一沉。 「不要——」 「随便吧，我可以不在乎。」 阿尔文抬起眼，表情狰狞了一瞬，勐地将刀刃往旁边一拉—— 就在这时，目镜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 布鲁斯下意识冲上前。 「当心！」 神奇女侠眼疾手快想把人拉住，却被布鲁斯躲过了，白光瞬间将他吞没。 与此同时，蝙蝠侠疯狂的笑声再一次响起。 「回头见，布鲁斯！hahahahaha！」 神奇女侠抓住真言套索，可套索的另一端明显已经松开，垂落在地上。 神奇女侠心一紧，下一秒，白光逐渐暗淡下来。在那里，只有蝙蝠侠完好无损地站着。 迎着亚马逊公主惊讶的目光，蝙蝠侠夸张地张开手臂，犹如登台亮相： 「ta-da-」 …… 另一边，在正义联盟众人的不懈努力下，超人终于暂时得到了控制。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见超人脸色一白，不顾身体还没恢復，再一次飞向天空。 「发生了什么？」 火星猎人追上去询问道。 「是布鲁斯……他的情况很糟糕，我担心黛安娜一个人无法制服他。」 通过心灵联结，火星猎人清楚地感受到了超人的担忧，他没有阻拦，但仍然超人不明白这么担心的原因。 然而当他看到那一地尸体，火星猎人意识到超人的担心是正确的—— 红罗宾、夜翼、神奇女侠，还有那条黯淡无光的真言套索…… 「哈，很有意思对吧。」蝙蝠侠拍了拍身边满嘴血的达米安的脑袋，「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做了一个对应方案，还有那些我们收缴的武器，我早就想试试了，希望你们身后还跟着其他人。本来我还在可惜不能全部都尝试一遍，但那个小子和蝙蝠侠出现了，像子弹那样，射向我想去往的地方，这对我意义重大——」 「我会把它们都使用一遍，用每一个世界的你们。」 「晚安，荣恩。」 「晚安，克拉克。」 第92章 目镜被动了手脚。 在白光出现的瞬间，蝙蝠侠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出乎意料的，他们被送回了原来的世界，只是时间上出了一点问题。蝙蝠侠记得他在那个糟糕的世界度过了不到两周，但回来后他发现，距离自己离开已经过去大约三周的时间。 从迪克口中，蝙蝠侠得知了阿尔文离开的大致时间，和离开前后发生的事，没有得到确切的线索，也没找到阿尔文性格大变的原因。 回来到这个世界时，阿尔文第一时间就想带着目镜逃离，他受了很重的伤，蝙蝠侠本来完全能追上的，但有人帮了他。 另一方面，哥谭市没有因为他的离开变得太过混乱。 在意识到目镜能够开启另一个世界的门扉时，蝙蝠侠就为此提前做过一些准备，包括但不限于哥谭市黑邦和阿卡姆所有病人的针对性方案、自己的意外失踪或死亡后的安排，黑暗金属再次出现时的预案……但当迪克说起这三周发生的事，蝙蝠侠发现一切仍然远超预料—— 「蓝甲虫死了。」 泰德·科德，aka二代蓝甲虫，正义联盟的一员，是一代蓝甲虫的学生。但和一代蓝甲虫不同，泰德·科德没能继承圣甲虫，只是一个普通人。之前，韦恩集团收购的科德工业，就曾是他名下的产业。 迪克继续说：「一周前他来蝙蝠洞找过蝙蝠侠，但当时，我们发现蝙蝠电脑里的数据好像被窃取过，正在追查，泰德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只留下一句提醒。」 「他说了什么。」 蝙蝠侠用陈述的语气问。 「他说，有人通过韦恩科技提了科德环球公司两千万美元，泰德认为有人在利用它们。」 「这不是第一次。」 蝙蝠侠认为这件事或许与蓝甲虫的死无关，蓝甲虫和他的朋友金色先锋玩过很多次这种「狼来了」的把戏。 也许还有盖。 如果不是绿灯侠不常在地球，这次说不定还会有他的份。 「是的，但一天后，科德环球公司仅存的仓库被洗劫一空，里面有超过一百磅的氪石，来自超级少女到达地球的地方。本来处理它们的应该是星辰实验室，但这项任务后来被转包给了科德工业。」迪克停顿了一下，说，「盗窃当日，蓝甲虫让神谕召集了一大批英雄对现场进行侦查，包括超人，都没找到是谁做的。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氪石在三天后被杰森……红头罩得到了——他抢走了它们。」 第188页 「……」 蝙蝠侠的嘴角不自觉下撇。 「现在氪石已经追回，它们原先的买家是罗曼·西恩尼斯，aka黑面具。他从黑门监狱出逃后，我们没有找到他的行踪，再次出现时，他已经联合了所有反抗猫头鹰法庭与红头罩的帮派，并通过未知渠道购置了一大批高科技武器，这批氪石就是其中之一。」 …… 与此同时。 阿尔文走进某个安全屋。 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但还是很好的保持着他上次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暮色穿过百叶窗的合页缝隙照射进来，在天花板上映出一道道斑马似的橙红色光带。 阿尔文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柜子里翻出酒精，无视那些灰尘，坐进沙发里，然后脱下衣服，开始清洗伤口。 整个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一些忽轻忽重的唿吸声。 阿尔文的耳朵里塞着一个正在通讯状态的耳机。耳机里发出了一些声音，也许是利爪正在汇报这些天的工作内容，他没认真听。 距离使用目镜离开这个世界，时间没过去太久，但还是多出了一天。也就是说，他之前去往的两个地球也许时间长度是不一样的。也许……是未来或者过去。 阿尔文没心情想这些，或者说，他没心情想任何事。 他深知自己应该行动起来，收拾掉红头罩，和利爪正在汇报的这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总之，很多事情在等待解决，他不能坐在这里走神，拖延只会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但一直到耳机里安静下去，阿尔文都没说出一个单词。 又在沙发里坐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站起身，走出安全屋。 其他的事情都不急，现在只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找到小詹姆斯·戈登，问问关于三年前拉德穆勒的那个仪式。 …… 马上下班的时候，詹姆斯注意到超市里又进来一个顾客。 这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个。 顾客拿了瓶牛奶放到收银台，空气里顿时出现了一丝很淡的药味和血腥味。小詹姆斯·戈登拿起牛奶，面不改色地为他结帐。 「是……」 他正想报出价格，顾客抢先一步开口。 问的却不是价格，而是另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一件事——」 「三年前的那个仪式，除了人类眼球，还需要什么？」 詹姆斯一顿，放下牛奶盒，抬头看向这个面容陌生的顾客。 对方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嘴角下撇着，浑身肌肉紧绷，加上那些气味带来的情报，无一不说明对方的状态差到极点，说不定稍微一抬手就能轻易杀死。 和之前见过的那个受了伤还活蹦乱跳、眉飞色舞，像是从没长大的傢伙截然不同。 唯一的相似处，只有那一双浅到几乎透明的蓝眼睛。 「我也想帮你……」 「如果你说出一个』但是『，我就去拧断戈登局长的脖子。」阿尔文平淡地陈述道，「马上就是你的下班时间，你会被要求立即回家，大概在三十分钟后，你会听见戈登的死讯，并被当成兇手，关回阿卡姆。我说到做到。」 本来时间不需要这么着急地用上威胁，从安全屋去詹姆斯工作的超市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但他先是忘记做伪装，中间又走走停停，还差点走错路，所以直到两个小时后，他才来到那间超市附近。 他好像变得有些容易走神。 阿尔文这么想着，从口袋里拿出几枚硬币扔到收银台上。 「……」 詹姆斯低下头，收起钱，将牛奶盒推到阿尔文面前：「我没有尝试过，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给我答案。」 阿尔文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詹姆斯没有再拒绝。 作为芭芭拉·戈登的兄弟，他的记忆力只高不低，描述得十分详尽，还有一些顺序上的推测，只是在最后，詹姆斯有意无意地加上了一句提醒：「我认为材料上不需要太严谨，大多可以用形似的东西替代，重点应该是墙上那些符号。」 言下之意是，不希望他为了仪式作出和拉德穆勒一样的事。 一个疯子居然在劝一个罪犯不要杀人。 阿尔文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拿着牛奶盒径直离开超市。 外面街道上车水马龙，两侧亮着炫目的霓虹灯，看上去比白天看上去还要热闹一些。 阿尔文站在路口，脑子里反覆想着刚刚詹姆斯说的每个单词。 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端了红头罩或者随便哪个黑邦的场子，杀一些人渣，拿走他们的眼球，甩掉警察，再准备起仪式相关的其他东西。 整个流程十分简单，就算出现意外，也不会影响到最终结果。 阿尔文不认为自己会失败，就算在之前的仪式里见到达米安只是一个巧合，他也能尝试无数次直到这个巧合再次发生。 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无法立即行动起来，大脑里一时间被很多没必要的东西塞满，思维也一点点生锈，直到红绿灯轮换了两轮，他才往前迈出一步。 也许，等会儿动起手之后会好一些。 阿尔文想。 …… 杀人是一件简单的活。 第189页 对阿尔文来说，很多动作甚至不需要思考，光靠条件反射就能完成。 更别说为了提高效率，他这次还带上了枪。 偷袭、扣下扳机、压枪扫射。整个过程只需要不到二十秒就能完成，还没事前调查和偷袭前的等待来得麻烦。 然后就是……拿走他们的眼球。 阿尔文看着下面仓库附近巡逻的人影，食指扣紧扳机，却迟迟没有扣下。 他对杀死黑邦没有任何罪恶感，对取走尸体的眼球也只是觉得有点噁心，但是—— 「我可以重新成为英雄。」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如果被达米安知道，他会怎么想？ 达米安说过，「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为你做下的所有决定负责」—— 「正确」是什么？ 阿尔文从来没觉得自己错过，可其他人从来不是这么想的。 还有「负责」，进监狱是负责吗？ 犹豫、迷茫、和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一瞬间塞满脑海，阿尔文难以抑制地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厌恶与反胃感。他用力闭上眼睛，唿吸越发混乱，食指却始终扣在扳机上没有挪开。 「你来这里做什么，野营？」 一个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阿尔文纷乱的思绪。 阿尔文勐地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说话的人。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卡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利爪汇报的事：「……这里是黑面具的地盘，你们开战了。」 「不，我和他』合作『了。我给他提供了一份协议，只要他能做到，我就同意为他工作。」 「你不打算照做。」 「差不多。」红头罩蹲下身，看向下面的仓库，「所以你打算继续你的野营，还是等我解决掉他们，再回来解决你？」 沉默持续了大约两秒，然后红头罩听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 红头罩将枪上膛，正要跳下去，结果下一秒，后背一个拉力把他拽得后退了一步。 红头罩本能地作出反击，把始作俑者放倒，整个过程非常流畅，没有遭到任何反抗。这傢伙……好像在走神。 他友善地把枪抵在阿尔文脑门上，以此作为提醒： 「你有十秒时间解释。」 阿尔文回过神，探究地看着红头罩：「你还是罗宾的时候，觉得杀人是正确的吗？」 红头罩发出一声嗤笑。 「都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你现在还多愁善感什么，』猫头鹰『？」 阿尔文没有在意这个讨人厌的称唿和对方的讽刺，说：「我之前见到了我的……父亲，他是蝙蝠侠。他让我做正确的事，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现在死了，我问不了他——不，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话没说完，他立即作出否定，然后皱起眉，像是有些困惑，又像是在厌恶说出这种话的自己。 「我好像……只是在难过。」 第93章 这话一说出来，阿尔文感觉所有想不通的问题一下子有了答案。 可阿尔文宁愿自己没明白。之前他一直觉得缺陷是一时的，等离开那个世界，达米安带来的影响就会随着时间流逝，迅速减轻，直到彻底消失。 然而没有。 这似乎又一次证明了，「家人」的多余性——他明明无比清楚，却还是扎进了泥沼里。 「……为什么？」 阿尔文两眼放空地看着红色头罩上映出的自己，喃喃自语着，尾音轻到几不可闻。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红头罩发出一声意义明确的嘲笑，抓起阿尔文的衣领，单手把他整个提起来：「是啊，这就是成为人类的感受。对你来说一定很新奇，是吧，猫头鹰？感觉到头晕了就放弃吧，我保证会愉快接手你的遗产，全部的。」 杰森的咬字一向轻快，还总喜欢押韵，听上去像是个玩笑，或是某种戏剧性的表演，但阿尔文知道，他绝对是认真的。 阿尔文回过神，看向头罩上眼睛的位置，几乎能想像出，头罩下对方脸上带着点得意和兇恶的笑。 这趾高气昂的样子，放在五年前那叫「罗宾」，放到现在就是十足的混蛋了。 不过说实话，这让阿尔文感觉好多了，胸口像是压着什么东西的感觉减轻了些。可惜，他们间的对话总是不会持续太久。 阿尔文扯起嘴角，模仿着过去的语气，回敬道：「好吧，如果你能找到的话，我完全不介意。不过，首先——」 他一拳砸在那个塑料红脑袋上，借红头罩躲开的空隙挣脱钳制，一脚踢向他的腹部，把人踹了下去。 「工作愉快！」 话音落下不到一秒，下面的黑邦冒出一连串惊惶的脏话，接着枪声迅速响起。 换成普通人或许很难活下去，但红头罩绝不会有问题。 阿尔文蹲在高处，目光追着下面那个身影，旁观起这场单方面的屠杀，还顺便拿出了之前买的牛奶喝了几口。那些负面的东西似乎就此逐渐平静，重新蛰伏回皮囊下。 几分钟后，红头罩解决完这帮人渣，察觉到视线，一抬头就发现猫头鹰还没走，不知道为什么拿着一盒和兇案现场格格不入的牛奶，正皱着眉，打量着那些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90页 「觉得不适应？看来你确实干不了这样的热门工作——你出局了。」 猫头鹰以前或许对杀人没感觉，但现在看来不一定了。红头罩收起枪，在心底恶劣地盘算起彻底解决掉法庭的事来。 阿尔文从楼顶跳下去，超过一米八的身形猫咪似的轻巧落地。他面无表情地踩过还没干涸的血，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用脚尖把它翻了个身，正面朝上：「我只在想要不要换一种……』方式『。」 话音里带着一些很明显的嫌恶。 红头罩只以为他在说「解决黑邦」的方式，冷笑着反问：「你想怎么做？回归老一套——把这群人渣抓起来、揍一顿，再吊上路灯，放ebay上拍卖？得了吧！」 「你幼稚、天真、固执，还喜欢做白日梦，但我以为你不蠢。」 莫名其妙被噼头盖脸一顿骂，阿尔文头也不抬地就要送他一枪。 枪口精准对上目标，同时，食指扣上扳机。 只要二点五磅的压力，接下来就会和过去一样，直接结束对话。而就在食指即将按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神使鬼差地停顿了一下。 红头罩刚要趁机先发制人，就见阿尔文移开枪口，干巴巴地将对话强行继续了下去：「我——我是在说其他的事，一些……仪式，需要的材料有点噁心。」 他本来没打算说这件事，但成功开了个头之后，阿尔文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他好像真的需要和人说一说这些事，或者说点别的。 什么都行。 阿尔文烦躁地撇开软弱的念头，弯下身抓起一具尸体的头髮，抽出匕首指了指那双已经无神的眼球：「就是这个。」 「……」 红头罩顺着刀尖和尸体对视了一秒，忽然觉得这个发展有点熟悉。 没等他细想，阿尔文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这个仪式能帮我找到他的灵魂——我以前见到过，但那时候我还没想起他。」 「……我应该想起他的。」 这只猫头鹰离疯掉不远了。 红头罩心想。 看看他脸上的表情吧，猫头鹰是真的寄希望于这个邪恶的仪式，而且还十分认真地对敌人说起自己的打算，一副完完全全还沉浸在过去的样子。 是的，「过去」。 没那么清晰，但是，杰森想起来了。 那时候的阿尔文也是这样，抓着他一个劲说一些自己的事，问一连串的问题。语速很快，语调平直，像是在逃避，偏偏他自己又对此毫无自觉。 以前姑且不提，现在是十足的烦人。 杰森扯了扯嘴角，无情地说：「别指望我像以前一样，没那份心了。」 说完，红头罩扭头就走，谁知才刚走出两三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红头罩脚步一顿，侧过头，就见阿尔文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把这个诡异的聊天环节继续了下去： 「你之前抢了一百多磅氪石，打算用来什么？」 好极了，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明明知道他们是敌人，却总是要凑上来。这一次他身上的伤还挺严重，很重的血腥味连药味都压不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和已经站在他们对立面的蝙蝠侠有关，并且，他看起来还打算继续折腾下去，为了另一只蝙蝠。 红头罩收回目光，近乎讽刺地想。 「它们能卖五千万。」 「很有说服力，你买出去了吗？」 阿尔文垂着眼，兴致缺缺地问。 「黑面具毁约，钱箱里只有表面上一层是真钞。」 「因为你是从他手里抢的。」 「无所谓，我仍是得到了我想要的。」说着，红色的头罩下发出一声得意的嗤笑，「真高兴你还有闲心了解这个。如果我是你，就会去找个人问问过去一周的变化，也许会找到什么惊喜——」 「你把炸弹找出来了。」 阿尔文姑且顺着话题想了想，作出猜测。 「猜对了，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红头罩停下脚步，一脚踹在阿尔文腹部，和刚刚阿尔文踢中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位置，然后俯下身，抽出匕首，锋利的刀刃抵在阿尔文的脖子上。 「行了，到此为止。你得承认，你没那么好。现在的你只是一个因为情绪失控，就惊慌失措还不自知，不断通过捣乱寻求他人关注的小男孩，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回去找你的鸟妈妈，不然说不定哪一天的新闻头条就是，』危机解除！黑邦復仇成功——猫头鹰法庭解散！『。好吧，标题说不定会不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可没人会因为一只枭鸟的求饶，就高抬贵手。」 红头罩这么说着，声音带上了点恶意和沙哑，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危险。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产生了害怕的情绪，可心脏却不知道为什么，蓦地跳快了一拍，注意力在这一瞬间也完全放到了眼前这个人身上。 「不，我有。」 他一脚把人踹开，接一个后空翻落地拉开距离，将刚刚的错觉抛到脑后，握紧枪迅速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好准备。而就在这时，阿尔文忽然注意到红头罩没有继续，反倒看向他身后。 就算刚刚有些走神，阿尔文也能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动静，可当他转过身，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 第191页 塔利亚·艾尔·古尔。 而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很不起眼的，身高不到4英尺的矮子。 阿尔文看着对方脸上的鬍鬚和皱纹，默默将「矮子」改成了「侏儒」。这张脸他还算有印象，好像是……「神经博士」，是个擅长精神控制的心理变态。他正疑惑着这两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利爪给的情报慢半拍地跳进脑子里： 「……』会社『？」 关于这个名字的组织情报不算多，阿尔文只知道有人把一些罪犯联合了起来，像是某种俱乐部，黑面具似乎也是其中的一员。 「没错，看来我们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 说话的是那个侏儒，他神经质地笑了两声，恶意的目光来回扫过阿尔文与红头罩。 「真想看到你们折磨到死的样子，我想想……让你们两个吃光这些尸体，直到内脏破裂怎么样？」 如有实质的恶意与疯狂如同针扎般刺进大脑。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甚至二者天差地别，阿尔文仍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小丑一样的蝙蝠侠，那个所有梦魇的集合。 换成过去，阿尔文或许会多说上几句，至少知道这两人的来意，但现在，他只是牙关中挤出一声冷笑，故意仗着身高差距，居高临下地盯了侏儒一眼，一个字都没理会，侧过脸看向红头罩：「这才是真正的』小男孩『，你还有力气吗？」 「多杀一个你都没问题。」 红头罩回敬了一句，目光扫过塔利亚的脸。 和自称神经博士，性格十分扭曲的侏儒不同，塔利亚没表现出太大敌意，还平静地给出了一点谈话余地： 「如果你们配合，那么这就不是一次袭击。」 …… 与此同时，哥谭市的某座大厦。 会社总部。 「莱克斯·卢瑟」站在落地窗前，黑亚当在他身前，明明在室内更适合脚踏实地，他却始终飞着，哪怕脚尖离地不到两公分。 「我可以宽恕你隐藏身份，直到现在都用着他人皮囊的行为，但现在，你放任那个扭曲之人肆意虐杀，这是懦夫的手段，让人厌恶至极。我命令你立即停止。」 黑亚当两手抱臂，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胸前象徵力量的金色雷霆图案极具威胁。 依旧用着「莱克斯·卢瑟」身份的亚歷克斯，语气十分恭敬地说：「特斯·亚当，坎达克之王，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但牧羊人的威胁……」 「你觉得我很蠢吗，阿谀小人。」黑亚当冷漠地打断道。 「当然不，在你发怒之前，黑亚当，我希望你跟我来看看这个——」亚歷克斯将黑亚当引入实验室，里面是一个小型的能量对撞机，和当时在工厂下面的样式几乎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它的运行方式截然不同。 亚歷克斯打开控制台上的开关，嗡鸣声中，对撞机亮起，中间的球形玻璃中，出现了橙红色的正物质粒子，它们不断涌动，却在一个金属片放置进另一端的同时瞬间，湮灭与无。 「这是某种被赋予了暗能量……或者说暗物质的特殊金属。而它与牧羊人来自同一个世界。」亚歷克斯适时作出解释。 黑亚当死死盯着那个平平无奇的金属片。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我没有选择。」亚歷克斯观察着他的表情，停顿了一下，说，「不过，我暂时还不打算杀了他。」 「——比起杀戮，我更想让他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第94章 「不感兴趣。」 面对塔利亚的示好和招揽的意图，阿尔文没等她说出详细内容，直接回绝道。 「你不打算听听我们的条件？」 「huh，刺客联盟解散了？也许你应该考虑扩展一下业务范围，塔利亚，而不是找个邪教头子放进你们的小俱乐部。」 红头罩两手抱臂，用熟稔的口吻开着玩笑，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阿尔文回过头。 「邪教头子？」 「有什么问题吗。」 阿尔文故作认真地想了想。 「没有，非常形象。」 说完一轮题外话，他才终于重新看向塔利亚：「什么条件，加入或者死？」 塔利亚没有否定，也没对阿尔文故意表现出的轻视作出什么反应：「不会那么绝对，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大概不会太平静。加入我们本身就是一种保护措施。」 撇开内容，光听她的语气，这大概还真算得上一场「招募会」。 阿尔文毫不怀疑再继续拒绝下去，面前的这两个人会直接动手。 而就在他握紧刀柄前，神经博士表情狰狞地补充说：「没错，这是一种保护——保护来自英雄的威胁，和来自我们的。来吧，收回你之前的话，这不允许被拒绝的事，小子。」 阿尔文下意识看向他，却在对上视线的时候恍惚了一瞬，好在没一会儿就回过神来。 他嫌恶地皱起眉。 「别跟我说话，』男孩『。」 说完，不等这场「劝说」继续下去，阿尔文转身抓起杰森的手臂，径直离开。 塔利亚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头看向身边的神经博士，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的表情已经狰狞到扭曲。 她不是第一次和神经博士一起发出招揽。 第192页 这个身体畸形的男人心理也十分病态，有着极高的自尊心和极强的支配慾。上一次，他们去南非西北省的马迪克韦狩猎保护区，招揽猫人的时候也遭到了拒绝。 和牧羊人相比，猫人的言辞更加委婉，也没有故意挑衅，神经博士都暴怒地表示要让猫人吃掉自己的肠子——塔利亚相信，如果自己没有阻止，猫人身边又没有狮群，神经博士一定会真的这么做。 而这一次…… 「不……该死的，这不可能！他不可能就这么安然无恙离开！」 神经博士瞪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暴躁地跺着脚大吼道。 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勐地抬头，无礼地指着塔利亚，恼羞成怒地指控道：「他根本不是普通人，你给的情报有问题！」 显然，神经博士试图对牧羊人施加精神暗示或是精神控制，却没得到应有的结果。 塔利亚脸上掠过一抹深思。 回到总部后，她将这件事情告知了「莱克斯·卢瑟」，即，亚歷克斯。 其实，撇开不受心灵控制影响这一点，牧羊人的身体素质只在普通人的范畴，格斗方面更是脱胎于蝙蝠侠与刺客联盟，想把人带回来不是一件难事。 只是蝙蝠侠和法庭方面有些麻烦。听亚歷克斯说，真正的蝙蝠侠已经回来，而且那边还有一个能够入侵他们卫星的电脑高手，而法庭这边，最近总部找出过好几个疑似他们的成员，幸好这里心灵感应能力者很多，没有什么关键情报泄露出去。 塔利亚认为还是应该尽早行动。 接连被猫人和牧羊人拒绝，要是传出去，会社的声望大受打击，接下来的招募会有一些麻烦。 其余人，包括黑亚当在内都表示了贊同。 可出乎意料的是，亚歷克斯听完后没有下达让谁去抓捕、杀死这两人的命令。 「不，宽容一点，我们不用杀死他们，也不用动他们一丝一毫。」 「包括牧羊人？！那小子可是站在条子那边的……招募他已经很出格了，现在还要放他一马……」神经博士不满地念念叨叨起来，「见鬼的我要剥了他的皮，再让他跪在地上，用熨斗贴在他的肉上……」 亚歷克斯没管他，看向其他人，强调说。 「——尤其是牧羊人。」 …… 磅！ 漆黑无光的小巷里，又传出一声闷响。是头颅与墙壁碰撞的声音。 阿尔文靠在满是涂鸦、青苔和脏污的砖墙上，顶着满脸血，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淌进衣领，黏煳煳的十分不舒服，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恍惚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双眼涣散无神。 阿尔文一向擅长保持清醒。不管是毒藤、疯帽匠的晶片、还是残酷骑士的药剂、目镜、黑暗金属又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再怎么严重，他总能守住最后一丝意识——即便他现在无法和过去一样完美无缺，这一点也绝不会改变。 但后遗症难以避免。 比如现在，阿尔文必须依靠疼痛才能让自己彻底摆脱影响。 好吧，也许更糟了。 这个「会社」……不管背后的人和亚歷克斯有有没有关系，他都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仪式还需要时间准备，而且进行仪式的过程中，必须保证不会被干扰。如果之后会社的追杀太难缠，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可如果同意加入……在对方目标不明确的情况下，简直是送死。 剧痛和眩晕感一阵阵侵扰着大脑，阿尔文一口咬在手背上，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仍是没办法思考。 所有的一切压在嵴背上，阿尔文几乎喘不过气，身体也摇摇欲坠。 但即便这样，他仍是固执地撑着墙，没有彻底倒下。 不仅仅是因为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还因为他无比清楚，在这件事上没人会帮忙。哪怕一度作出承诺，从未违背过的夜翼也一样。 腥臭的空气和悠长尖锐的耳鸣声中，每一秒都漫长得犹如一个千禧。 不知道过了多久，眩晕感终于稍微减轻。阿尔文松开牙关，动了动手指和手臂，艰难地试着让自己重新直立。结果才挪动了半步，就重心一个不稳，往边上倒去，好在身体撞到垃圾箱，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小巷外，红头罩听见里面传来的动静，两手抱臂，靠着墙，不由侧了侧脸。过了大约半分钟，他才见到阿尔文顶着满脸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视线对上的一瞬间，阿尔文一愣，瞳孔微微放大。惊讶混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让他的表情短暂空白了一瞬。接着，杰森就看到被血染红的雪白眼睫下，那双冷色调的眼睛一点点亮起，甚至带上了点温度，看着莫名让人心悸。 「你还在这……」 阿尔文怔怔地说，声音哑得出奇。 「只是看你会不会死，没有的话我打算补一枪。」红头罩语气尖锐，却只是懒散地靠在墙边，没表现出动手的意思。 阿尔文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没察觉到敌意的情况下，直接将刚冒出来的想法脱口而出：「去诊所。」 说完，他就自说自话地带起路来。 换成平时，阿尔文或许会意识到应该换一种语气和说辞，起码在后面加个解释，但现在脑子里打成死结的思绪，让他没法给出这种情商方面过于高难度的回应。 第193页 走了两步，察觉到红头罩没跟上来，阿尔文也没觉得不对劲，抹了把脸上的血，回头看到往另一个方向走的红头罩，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 红头罩一把拍开他的手：「迷路了就去找你的监护人或者鸟爪子，还是说，想让我给你找个好点的墓地？我确实在这方面有经验。」 阿尔文这才反应过来这一系列行为有多反常，生硬地解释说：「……你接下来也会是目标之一。」 红头罩知道这是事实。 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他也早就因为黑面具的关系，在会社的针对名单上了，在今天之前，他就遇到过一波刺杀，只不过来的人还算好对付，和今天那个侏儒不一样。 刚刚被影响的不只是猫头鹰，神经博士从出现起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单词都是陷阱。杰森不认为自己会彻底中招，毕竟他过去的训练课程中有这一项内容，而且神经博士主要针对的目标是阿尔文，但他没想到，阿尔文会比他先一步挣脱。 不，这也许不值得意外。 猫头鹰一向固执得让人厌烦。 红头罩看了眼阿尔文那只垂在身侧，攥紧到青筋暴起的手，难得没有表达反对意见。 「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这不是阿尔文意料中的反应。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得寸进尺：「会社的心灵感应能力者应该有不少。」 这种相当好用的能力，不管是科技还是天生的超能力，光是蝙蝠电脑里面记录的就有超过两打，阿尔文不觉得会社的人会错过。 红头罩不为所动：「我还是坚持单独工作。」 阿尔文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失落了一瞬，过分离谱的事实让他下意识去掉了放弃的选项，继续说服下去：「那就变通一下，我感觉跟你在一起会好一点。」 这是实话。 就像现在，明明问题依然存在着，阿尔文却感觉好多了。 这应该是胜负欲在作祟，他心想。 毕竟，作为赢过罗宾的人，他拒绝在这种事情上失败。 仪式现在已经得到了明确的方法，而且只要有条件，就能进行多次尝试，直到成功为止。 至于会社方面，他们也已经露出了尾巴——现在距离那天工厂爆炸没过去多久，塔利亚就站出来表明是会社的一员，那么，那个叫「亚歷克斯」的男人一定也牵扯其中。最近，他们在哥谭市活动，找到其他有条件被招募的人，应该能得到不少线索。 他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失败。 ……不管要付出什么。 记忆深处，那枚染血的蝙蝠镖一晃而过。 阿尔文不自觉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将随之而生的负面情绪压回心底。 「走吧，送我去诊所，我有点走不动了。」不等红头罩再次反驳，阿尔文直接替他作出决定。 看了眼阿尔文脸上的血，红头罩发出一声冷笑。 「自作聪明的傢伙，这是你活该。」 这么说着，他到底还是抓起阿尔文的衣领，把人拖着扔上车，朝诊所驶去。 第95章 两天后。 又一个灰暗而暝寂的白日，沉重的云层低悬于天空上，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阿尔文蹲在钟楼楼顶的横樑上，耐下心等待下面出现目标身影。 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现在也许更应该躺在诊所或者安全屋，或是趁会社还没什么大动作，去准备仪式，而不是大清早跑出来，开着全息投影，蹲守在一个女性义警工作场地。 但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填满所有空余时间。 回忆过去实在是一件难熬的事，从前阿尔文无法理解布鲁斯他们，现在他深有体会。 更糟糕的是，属于他的「过去」大多只是一些闪回的画面，没清晰到能回忆起相关的前因后果，也没模煳到很快能遗忘。 阿尔文只能试着让自己保持以前的状态——见到达米安以前，或者更早一点——这不太容易，好在他一向擅长学习，并且从未停止过。 「希望这能起作用……」 阿尔文喃喃自语着。 不一会儿，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影从电梯出来。阿尔文轻巧往下一跳，顶着夜翼的脸，模仿着夜翼的声音和语气，在神谕本能地作出反击动作前，打了个招唿。 「嗨，芭布斯。放轻松，是我。」 芭芭拉眯着眼睛审视了他两秒，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透彻得仿佛能看穿这层伪装。 好在，下一秒她就收起卡里棍： 「进来。」 语气有些生硬。 心情也很差。 阿尔文顿了顿。 他不确定神谕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她和夜翼有一段……老交情，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认识了十多年。 阿尔文以前不是没干过类似的事，总有那么一两次，他需要转移一下神谕的视线，或是从这里得到一些消息，毕竟除了蝙蝠洞，这里有着东海岸最出色的资料库。前几次都没被发现过，今天也不应该出现什么问题。 「你需要我做什么？」 芭芭拉冷冰冰地问。 很公事公办的态度。 完全不符合阿尔文印象里夜翼与神谕的交流模式。 好吧，也许夜翼和神谕最近闹了什么矛盾……感情上的。 第194页 ——真希望不是这个。 不管怎么样，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阿尔文蹲下身，以仰视的姿态，注视着神谕的眼睛，摆出愧疚的样子。 「比起这个，我很抱歉，芭芭拉，我——」 「是啊，你过来只是想道个歉，再跟我打一盘电脑游戏。」芭芭拉不耐烦地打断道。 「……」 ……夜翼你又做了什么？ 阿尔文难得有些没办法，只好顺着神谕的意思往下说：「好吧，我想了解昨天晚上哥谭码头的暴乱——是』会社『干的，是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尔文感觉到神谕正盯着自己。他没表现出不自然的表情，也准备好了理由应对「为什么会调查这起案子」之类的追问。 但是没有。 神谕只是动作利索地打开电脑，回答了他的问题： 「是的。那段时间有人在跟我争抢卫星的控制权，我无法知道太多。但留在现场的痕迹足够得出一些成员名单——」 一边说着，神谕调出将十多份档案。 天气巫师，纳粹队长，鬣狗，北极星博士…… 阿尔文一个个记下这些名字，想了想，说：「再加个计算者，我想负责对付你的就是他。」 起初，计算者只是个白痴，胸口装备着巨大的数字按钮，让他按来按去。直到女猎手在一次战斗中自言自语，英雄们有一个专门负责提供信息的「神谕」这个传言散播开，计算者觉得自己也能做同样的事。 他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但如果神谕有所准备，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神谕盯了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将计算者的档案放进会社的文件里。 「心理海盗有什么新消息吗？」阿尔文又问。 「没有。上一次出现是在阿卡姆，他带走了简。」 阿尔文想了想：「简·罗琳？」 「对。」 「原子侠知道这件事吗？」 「他……没人知道他在哪。」 阿尔文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在原子侠雷·帕尔默发现他的前妻简·罗琳策划谋杀伸缩人怀孕的妻子苏·迪布尼之后，他将简关进阿卡姆，自己则彻底失去踪迹，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好吧。谢了，芭布斯。」 阿尔文亲了下神谕的额头，用轻快的语调錶达感谢，然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直接从楼顶的天窗跳了出去。 芭芭拉表情古怪地摸了下额头。 迪克才不会这么干，在她认识的所有人里，会这么做的除了长辈，也只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破绽在哪。 芭芭拉嘆了口气：「布鲁斯，是阿尔文。他在调查会社的事……」 …… 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被认出来的阿尔文，已经换下伪装，毫无违和感地融入进行人里。 有了名单就能做很多小动作了。 这两天，会社总部的地址已经查出来——会社最近进行的招募，在罪犯间几乎是半公开的事，想查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找到正确的人。 收到邀请的罪犯大多有超能力，少数没有的，则在部分领域有特殊的研究成果，或是配备着独特的高科技武器，比如急冻人。 「我打算用另一个人的身份，去他们总部。」 阿尔文对着通讯器，说起自己刚想出来的主意。 「至少要弄清楚他们的具体计划，说不定还能找到心理海盗或者亚歷克斯。」 一边说着，他弯下身看向身侧的玻璃橱窗。里面色彩绚烂的甜点让他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 他真的很需要一点甜的东西，也许这能安抚一下情绪。 「认真的？我打赌，你现在闻上去绝对像是圣诞节，你一走进去，他们就能把你揪出来。」 通讯器里，杰森吝啬地评价道。 ……闻？ 什么？ 阿尔文脚步一顿，脑袋卡壳了一瞬，张着嘴，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微妙的沉默让杰森有点奇怪。 「你的舌头被猫叼走了吗？」 阿尔文慢半拍反应过来，说：「你什么时候……我是说，我今天早上是换了衣服才出来的。」 「我听见背景音了。」 阿尔文听着店铺里不算响的音乐，犹豫了一秒，到底还是转身离开了。 「好吧，我会注意的。你那边怎么样？」 通讯另一头，杰森看了眼身下奄奄一息的几个人。 「刚忙完，他们现在知无不言。」 「那就好。听着，我有个想法……」 …… 数个小时后。 会社总部。 光博士坐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一个光球：「要我说，待在这里太没意思，怎么不让我跟他们一起去，我绝对能闪瞎他们所有人的眼睛。」 「你只是想出去而已。」计算者直接戳穿道。 「换成是你，你绝对会和我一样的。该死，这都多少天了……真想找几个热辣的交际花小妞玩玩。」光博士不以为意，完全不顾休息室里的其他女性，目光来回从她们性感的身躯上掠过。 哪怕这些女人都极度危险，大部分都能轻易让他咽气，他也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一旁曾是无赖帮的天气巫师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第195页 「怎么这样都没人阻止他？」 没走多远，身后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跟他搭上话。 天气巫师转过身，发现是今天刚加入的新人，代号好像是……是…… 「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和那种人渣混在一起。」 新人·阿尔文瞥了眼他手里的魔杖。 就算没怎么去过中心城，他也听说过这群规矩相当多的罪犯。 不到万不得已不杀人、不吸毒、不杀妇女儿童、避免残忍和不成熟的行为，不和无赖帮其他成员战斗，或许还有一条，避免杀害英雄。 最后一条也许可以改成不杀极速者。 不管怎么说，比起哥谭市的那些傢伙来说，阿尔文对他们没太大恶感。 但现在，天气巫师出现在会社，与他们一度鄙视的对象为伍，还加入他们疯狂的计划中—— 「噢，光博士更多只是个象徵，我才不会靠近他。但是说真的，那群英雄……道貌岸然的傢伙对他做的脑叶切除……」 「——魔法。」 阿尔文纠正。 「魔法脑叶切除，差不多。」天气巫师晃了晃他的魔杖，周身的气温低了些，「总之，他们对他做的事情太过火了。既然他们放弃做好人，要走捷径，给带上手铐的人洗脑、切脑叶，那我们就予以反击——精神覆写，或者让他们彻底忘记过去。我喜欢这种做法。」 阿尔文不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段时间他还在监狱忙着自己的事，名单里没有光博士的名字，他也没想过要去了解一个其他城市的二流罪犯。 阿尔文只知道，从某一时刻起，光博士从一个噁心到连罪犯都看不顺眼的低劣傢伙，变成了一个「笑柄」——有着莫名其妙的道德观念，一切犯罪行为变得束手束脚，甚至在面对少年泰坦时，说过「不和小孩子打」之类的名言，并束手就擒。 而就是这么一个「笑柄」，在一年前伸缩人的妻子，苏·迪布尼死亡时，被列为第一嫌疑犯。 这表明，在苏死亡之前，光博士犯下了一些严重到让英雄不得不使用魔法改变他的人格的事。只是现在又恢復正常，「会社」还将这件事情曝光于所有罪犯眼前，成为说服他们加入的重要理由之一。 「那闪电侠呢？」阿尔文问。 一提起极速者，天气巫师就高兴了不少：「huh，到时候，沃……我们可以等着他力挽狂澜，再狠狠挫败他。不错的游戏，对吧？」 「是的，听上去不错。」 「不提这个了。要来玩大都会大富翁吗，上次我拿下了莱克斯大厦，全场通杀。」天气巫师心情好了起来，提议道。 阿尔文相信刚刚的对话已经全部转播给红头罩，但这些还是太过表面，没有关于黑暗金属的部分。于是阿尔文拒绝了他的提议，打算去找找其他人。 只是没想到，天气巫师刚走不久，他就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尔文看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金色面具，眉毛不由高高扬起。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心理海盗也注意到了阿尔文。 「你在笑。但我能感觉到你很悲伤，也许我能让你变得高兴一点……」 心理海盗的语气有些困惑，语气十分友善地给出帮忙的建议。 看似是在关心同事，实则根本没有给出拒绝的机会，话音刚落，他脸上那副金色面具，就没有任何迟疑地变幻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美杜莎面具，一种魔法道具，能够控制、吸收情绪，心理海盗说不定就是被它弄疯的。他喜欢玩弄他人的情绪，不管是敌是友。 阿尔文真希望他现在用的是「吸收」功能。 这么想着，阿尔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人狠狠贯到墙上。 磅！ 「你——呃啊！」 心理海盗从没想过面具会失效，还挣扎着要继续尝试其他情绪，可阿尔文没有再给他这个机会。 面具的能力很强，至少现在，阿尔文感觉自己完全对心理海盗放下了戒备，甚至……有点像是面对罗宾和蝙蝠侠一样，根本不想继续接下来的暴行。 不过情绪归情绪。 阿尔文一向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他按捺住松手的欲望，把不断挣扎的心理海盗拖进不远处的卫生间，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扯下那张面具。 「终于抓到你了……现在，谁才是悲伤的那个？」 第96章 「让我想想，嗯，先告诉我这个东西怎么用吧，可以吗？」 阿尔文的语气温柔，目光也柔和得不可思议，满脸幸福、满足的笑，力气却半点没减少。 心理海盗瞪大双眼，心中惊疑不定，阿尔文的前后变化十分明显，面具明明是起效的，可为什么、为什么—— 「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用你慢慢试。」 为什么还会说出这种话？！ 剧痛、窒息感、加上远超理解的现象……心理海盗不由产生了一丝畏惧。 不！没有了脸上的面具，胸前的两个小美杜莎面具同样能起到作用！ 心理海盗直视阿尔文的双眼，双手抓住他的脚，给自己挣脱出一丝空隙：「不要以为你能摆脱我！看着我，我会让你感受到最深的恐——啊！」 「抱歉，我弄痛你了吗？」 阿尔文下意识抬了抬脚，又立即反应过来，用力踩回去。 第196页 「唔——！！」 「该死的……你最好回答我的问题。」 阿尔文脸上的笑变得异常僵硬，咬字也生硬无比。 心理海盗没有说完，但情绪还是发生了转变。 在这之前，阿尔文感受到的是从未体会过的纯粹、强烈的快乐，仿佛每一丝空气都飘着甜味，和淡淡的洗涤剂的清香——那种阿尔弗雷德常用的洗涤剂…… 天啊，他甘愿溺死在这一刻。然 而短短几秒后，这一切都就变成了无止境的痛苦。 阿尔文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额头冒出冷汗，每一次唿吸他都能感觉到近乎撕碎理智的恐惧。 就像……在面对那个梦魇般的蝙蝠侠。 「……你不该这么做的。」 阿尔文用力闭了闭眼，咬紧牙关，松开脚，将缺氧已经到马上要晕厥的心理海盗拎起来。 此刻阿尔文的神情冷淡至极，几乎透明的蓝眼睛里不再有一丝温度。 心理海盗察觉到不对，还想挣扎，阿尔文却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一拳砸在他脸上。 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直到把人打得鼻青脸肿，才堪堪停下。 「回答我。」 阿尔文言简意赅命令道。 「或者我会打断你的每一根骨头。」 疼痛、窒息感和如有实质的威胁下，心理海盗果断选择屈服，一如他面对反监视者、亚歷克斯和闪电侠那样。 「不……不不不，别再伤害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 深入骨髓的懦弱让心理海盗在威胁下变得知无不言，从美杜莎面具的使用方式，到「会社」的计划，只要阿尔文问到的，他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会社在帮卢瑟建造』振动叉『。这个机器需要一个神奇家族的人来充能，所以他让我绑架神力女郎，让魔咒负责神奇队长，恐怖五人组去抓小神奇队长，神奇玛丽会让黑亚当负责。」 「——但这些人做不到真正合作！我发现，神经博士在私下用他低劣的能力影响其他人的精神，只要把这件事情暴露出来，我可以帮你离间他们，用那些矛盾的、愤怒的感情撞击他们的精神。」 「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在他们心中注入绝对的忠诚、爱，或者恐惧，让他们永远无法违抗你……」 心理海盗对于立场转变表现得十分熟练，短短几句话，就已经开始设身处地为新老闆考虑起来，并迫切地表现出自己的用处，生怕阿尔文问完后直接杀死他。 阿尔文不为所动：「谈谈简·罗琳。」 「卢瑟命令我把黑钻交给她，让简·罗琳成为天蚀的宿主，操纵她去对抗幽灵。幽灵失去可以依凭的灵魂后，卢瑟又让我迷惑他，挑起魔法战争，彻底摧毁魔法本身……我可以现在就去阻止他！」心理海盗恳切地说，目光不止一次地停留在阿尔文手里的美杜莎面具上，「只要你给将面具还给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求求你不要……不要夺走它们，没有表达感情的方式，我心里积蓄的情感会逼疯我的！」 常年频繁使用面具，加上后来又被反监视者故意增强能力，以此达到控制整整三个地球的目的，再加上之后与地狱之王尼禄的交易，心理海盗的精神早就崩溃过不止一次，所以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格外真情实感。 阿尔文没有再让他嚷嚷下去，直接打晕了他，然后换上心理海盗的制服，最后，再将那面金色的美杜莎面具，戴到自己脸上。 直觉上，阿尔文不觉得心理海盗在说谎，但就算这样，他也不打算把面具还回去。 现在罗杰·海登能够因为威胁改变立场，那么到时候，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重新站回卢瑟那边。 不管这个「卢瑟」是「莱克斯·卢瑟」，还是「亚歷克斯」，都不是蠢货，既然对付选择心理海盗作为下属，那么应该已经料到现在这一幕。 而且……眼见为实。 今天会社总部里没太多人，阿尔文有足够的时间将心理海盗交给利爪继续审问，而他则会取而代之，留在这里等待卢瑟或是亚歷克斯出现。 心理海盗的制服从头到脚都包裹得很严密，除了双手，没有一丝皮肤暴露在外。 这不是什么问题，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解决这个小小的破绽。 阿尔文看向镜子，与镜子里的人对视。金色的面具在灯光下反射着暖色的光。 那种快乐温暖到让人沉溺的快乐残留在记忆里，与负面情绪的阴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只要现在对自己用面具的能力…… 不。 这种虚幻又软弱的东西，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阿尔文深信自己能拨乱反正，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我觉得罗杰·海登还隐瞒了什么，我会让利爪把人带给你，接下去就是你的工作了，牧羊人下线。」 阿尔文对通讯器另一头的人说，接着，不等对方回復，直接挂断通讯，俯下身，用全息投影腰带将心理海盗换成自己之前的伪装。 …… 与此同时，通讯器另一边。 红头罩摘下耳机。 按照他们预先说好的那样，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原因很简单，只是阿尔文觉得神谕会黑进他们的通讯频道，他不想瞒下会社的情报，但也不想让自己行动受到干预，于是整个过程，变成了他单方面的情报输出。 第197页 明明已经跨过底线，和老傢伙划清界限，却还是会做出这种像是讨好，或者说依赖一样的行为。 头罩下，杰森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始终觉得，如果阿尔文能完全克制住情绪，或者完全放任，不管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坏，都一定比现在更强。 但杰森也知道，阿尔文不会这么做。 一个天真又固执的半吊子。 天啊，可真够烦人的。 「你最好开始祈祷自己能活得久一点。」 …… 扮演一个反派不是一件难事。 伪声是罗宾的训练课程之一，来这里之前，他又从神谕那里得到了心理海盗的档案，结果阿尔文很快发现，这些几乎没有用上的时机。 待在会社总部的人不多，心理海盗又很少在这里出现，只要套上制服，戴上面具，哪怕偶尔说一些奇怪的话，也没人会无聊到怀疑他不是本人。 毕竟，心灵海盗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出名的疯子。 只不过，大多情况下，低风险也代表着低收益。 除了当天晚上，接入他们内部为首几人的通讯频道，听到他们汇报抓捕神奇家族失败的消息，阿尔文没得到其他有用信息。 直到恐怖五人组回来，阿尔文在他们身后见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男人。 男人留着一头紫色半长捲髮，表情恍惚，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看上去十分神经质。 阿尔文没有贸然去打听这个人的身份，甚至没有接近，但没一会儿，「莱克斯·卢瑟」回到总部，并要求想「心理海盗」帮他进行审讯。 总部的心理感应能力者有好几个，再怎么样都轮不到心理海盗来进行这项工作，这种有点不太合理的安排，让阿尔文产生了一些疑虑。 如果不是从头到尾，美杜莎面具加上他自己的直觉，都表明卢瑟身上没出现任何怀疑的情绪，阿尔文都要以为这是一个陷阱。 他姑且想好了脱身的办法，然后在「卢瑟」的目光里，走向这个被称为「被遗弃者」的男人。 「心理海盗，海登！你个蠢货……你真的以为卢瑟会跟你们分享他的成果？」被遗弃者大喊着，「当你和外面那些人在这里沾沾自喜时，卢瑟早就开始利用你们，来实现他的梦……我看见了，他幻想自己能拿着能量戒指和套索，站在月球的瞭望塔上——」 「闭嘴。」 卢瑟冷声打断他。 「你……失误的观察只会让我的搭档焦虑起来。」 「你也是蠢货，卢瑟！」被遗弃者大骂着，眼中流下悲伤的泪水，「黑暗已经开始降临，你们谁都跑不掉……这个世界又要在我眼前毁掉……」 卢瑟没有再理他的疯话，只示意阿尔文开始审讯。 审讯的过程还算顺利，被遗弃者发出的惨叫和哀嚎几乎能刺穿耳膜。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语焉不详： 「有其他的世界，其他的可能，时间也不再是完整的一条线……甚至，卢瑟，你也是。还有其他的卢瑟。」 「我看到了你即将造成的损害，还有即将发生的背叛……在那之后，噩梦脱离黑暗，所有的一切向下沉降，没人能够逃离。」 ……这个「语焉不详」也许只是对其他人来说。 阿尔文不动声色观察着卢瑟脸上的表情，在结束后，跟着卢瑟离开了特地为被遗弃者准备的特殊牢房。 他正想着什么时候将「被遗弃者」的情报送出去，卢瑟却让他跟着一起离开了会社总部。 阿尔文以为是什么其他任务。 毕竟神奇家族的人都没被抓住，那么卢瑟想要为「振动叉」充能，只剩下黑亚当这一个选择。 谁知这一离开，卢瑟居然直接带他来到了北极。 透过面具，阿尔文惊愕地看着这片苍白的天地。 在这里，凛冽的寒风仿佛才是唯一的活物。 阿尔文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卢瑟难道想对孤独堡垒下手？ 正猜测着，卢瑟带着他飞入一处幽深的冰川裂隙下。 冰川下，有着另一个堡垒，阿尔文没有进过孤独堡垒，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的，但他看着那座被冰川遮掩起来的金色音叉状高塔，和高塔前，穿着相同红蓝两色紧身制服的一老一少，觉得孤独堡垒和这里不会有什么太大区别。 毕竟…… 这里有两个氪星人。 第97章 「露易丝怎么样了？」 进入这座孤独堡垒时，亚歷克斯就关掉了「莱克斯·卢瑟」的全息投影。 现在的他一头红色的短捲髮，穿着通体金色的贴身护甲。长相也许会点像露易丝，亚歷克斯不确定这一点，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 年老的氪星人转过头，他的两鬓已经雪白，爬满皱纹的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刚刚醒了一会儿，现在休息了。我不知道，她……这还需要多久，亚歷克斯？」 「很快了，超人，我们会让露易丝没事的。」亚歷克斯回答说。 他出生后没多久，地球三在反物质浪潮中毁灭，他的父母莱克斯·卢瑟和露易丝·莱恩将他送往其他宇宙，但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其他宇宙」也只是一片废墟，好在监视者救走了还是婴儿的他。 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没有慢慢长大，而是在反物质与正物质的作用下，短短十几个小时就长大成人。之后，他又与各个地球的英雄并肩作战，拯救多元宇宙，打败反监视者。 第198页 大战前夕，他将地球二超人卡尔-艾尔的妻子露易丝·莱恩送往天堂维度作为保护，并在反监视者死后，与卡尔-艾尔、至尊小超人一起去往天堂维度生活。 那是一个没有黑夜、没有白天、更没有时间流逝的地方。 他们不需要睡眠，不需要进食，想见到的风景也能通过意识让那些奇妙的植物变幻出来。卡尔甚至一度建立起了大都会。 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那是一座空城的事实。 卡尔有着露易丝，不介意这些，但亚歷克斯无法接受。 他没有卡尔那样值得沉溺的生活，也没有至尊小超人那样能够回忆的过去，所谓的「天堂」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这个地球能这么快堕落、打碎水晶墙居然会让露易丝的身体恶化……真是太好了。 亚歷克斯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 卡尔没有怀疑亚歷克斯的话。 这些年在天堂维度，露易丝几乎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他相信，亚歷克斯和自己一样急着拯救她。只是，这几个月他满心都是露易丝，导致到现在为止都不太清楚亚歷克斯的全部计划，没想到…… 卡尔皱起眉，看向亚歷克斯身后的心理海盗，原本满是忧愁的天蓝色眼睛一瞬间变得极具压迫感。 「我不认为这个叛徒会帮上什么忙。」 阿尔文心一紧，模仿起心理海盗的口吻，诚惶诚恐地说：「我正在为我的所作所为赎罪，请给我这个机会。」 卡尔只觉得虚伪，越发觉得厌恶。 他看向亚歷克斯，说：「也许我们可以说服这个地球的超级英雄帮忙。」 和至尊小超人、亚歷克斯不同，哪怕通过水晶墙，亲眼见证了这个地球上英雄的堕落，他的那些与其他英雄相处的过去，那些深厚的感情也没有磨灭。 卡尔仍然对这个地球的英雄抱有希望。 一旁的至尊小超人一下子着急起来：「他们已经堕落了，我不觉得他们会同意！而且露易丝的状况……我们得抓紧时间！」 亚歷克斯倒是没有反驳：「我不会阻止你，超人，我也希望他们能够理解。」 「他们会的。」至少有一个人会坚守着。 卡尔深深盯了一眼心理海盗作为警告，不再辩驳什么，径直飞向天空。 「我打赌他要去找蝙蝠侠。」 至尊小超人有些不满。 始源地球没有其他超级英雄，只有一本本dc出版的关于超级英雄的漫画，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超人，和超人一起被称为「世界最佳搭档」的蝙蝠侠的漫画也从没错过。 只是，那些对超级英雄美好的憧憬，都在亚歷克斯用水晶墙给他展现新地球现状时，彻底粉碎。 「我讨厌这个蝙蝠侠！」 亚歷克斯不置可否：「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我们将这个地球变得更好。而且，超人应该会把神力女郎一起带回来。」 「卡拉！」 至尊小超人眼睛一亮，有些激动，这算是一个熟人了，但紧接着他又担忧起来。 「她现在和那些其他地球的倖存者一样没有记忆，嗯，也许这对她来说很好，更容易接受现在的生活……但我不觉得她会帮忙。」 「她会的。」 亚歷克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带两人走向高塔后，那里有一个不属于孤独堡垒的秘密入口，一个用铅层藏起来的牢房。 里面关着一个身形矮小、光头龅牙的老人，精神恍惚，像是收到了不少折磨。 希瓦纳博士。 阿尔文记得他是神奇家族的敌人，只是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这么的……悽惨？ 阿尔文不确定「心理海盗」知不知道这件事，好在，下一秒至尊小超人很配合地替他问了： 「希瓦纳博士？！你把他关在这里做什么？」 「他发明出了一种基于冥思螨和布莱尼亚克科技制作出的机械蠕虫，能够通过进食的方式进入人体，控制生物的思想和行为。现在暂时还在试用阶段，我需要他进一步完善。万一计划失败，我也控制他们所有人。」 亚歷克斯解释完，转过头看向阿尔文。 「现在，到你赎罪的时间了——让希瓦纳博士平静下来，听话一点。」 「交给我吧。」 阿尔文听从亚歷克斯的指令，走进监牢，蹲在希瓦纳博士身前，让这个老头能够直视自己的脸：「来吧，博士，高兴一点。笑起来，不要反抗。」 「不不不不……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继续了……我、我不想……」希瓦纳狼狈地颤抖着，摆着手想让自己的视线挪开，但没一会儿，反抗的话语就越来越轻。 随着希瓦纳的恐惧通过面具钻进阿尔文的大脑，他脸上不受控地露出喜悦的笑。 亲身感受着这个变化，即便从心理海盗口中已经有所了解，阿尔文也依旧嘆为观止。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些人的计划。 其他的地球、试图对这个地球动手脚的疯子、和同样疯了的两个氪星人、机械蠕虫的研究…… 联繫起被遗弃者的话，「会社」应该只是一个幌子，就算审问那些被利用的蠢货，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就是说，他现在要做的，藏好自己的身份。 这段时间，足够红头罩从心理海盗嘴里得到真相了，只要他藏好身份，就能实时监控他们的动向。 第199页 唯一的风险，是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氪星少年。 氪星人从来只会听自己想听的东西，也不会动不动就用上超级视力，但这个距离下……他真的不确定，这个表现得十分情绪化的男孩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像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行走在钢丝上，稍一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风险、意想不到的收益带来的刺激、来自他人的恐惧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几乎让人上瘾的味道。 「……太棒了，我可真喜欢这个。」 阿尔文的指尖微微颤抖，差点维持不住声音的伪装。 亚歷克斯倒是没觉得不对，心理海盗本身就不正常。 「你应该去实验室了。博士。」他对平静下来的希瓦纳说。 「没问题，主人！我会听从你的一切指令！」 被美杜莎面具洗脑后，希瓦纳近乎狂热地信奉亚歷克斯的一切命令。 亚歷克斯觉得这种「绝对忠诚」和之前想的不太一样，不像是「忠诚」，更像是某种狂热的信仰。 也许是心理海盗的恶趣味，他没有多想。 「小超人，」亚歷克斯侧过脸，「等他完成工作，你就去投放机械蠕虫，就从……哥谭开始。」 阿尔文微微一顿，站起身，用着期待的语气说道：「哥谭……你要控制蝙蝠侠，还是会社的人？不管怎么样，那一定会产生很多情感。」 这话由「心理海盗」说出来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亚歷克斯对此反应平淡：「不要扰乱我的计划，心理海盗。你有其他的活要干。」 「噢，当然，我不会随意散布疯狂的。」 「亚歷克斯！」小超人突然想到什么，激动地说，「那我能去找他了吗？你知道的，我想去和他……聊聊。」 「不。」 亚歷克斯神色一冷。 「可高塔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最后的黑亚当，我能很快把他带过来，你知道我在黄太阳下面又多大能耐！」 「我需要保证不会出现意外。露易丝的情况不太好，我们不能冒险。」亚歷克斯提醒道。 「可你之前不是说，你有个真正的』计划『！？」 至尊小超人还想挣扎一下。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亚歷克斯说，「心理海盗，你接下来去找浮士德，我需要建立起一个通往另一个维度的通道，你去保证他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阿尔文正想应下，结果就听到，亚歷克斯继续说： 「如果找不回地球二，那这能让我利用这个地球的残骸，重新锻造出一个崭新的地球。」 新的……地球？ 阿尔文维持着面具下的表情，心中满是惊愕。 「没问题，我……」 话没说完，至尊小超人直接打断了他。 「等等！」 这个氪星男孩皱起眉，看向阿尔文。 「我跟你一起去。」 …… 与此同时。 哥谭市。 和阿尔文想的一样，红头罩确实从心理海盗口中得到了亚歷克斯的计划。 可他很难相信那是真的，即便他心里清楚，除非心理海盗真的不怕死，否则没有其他可能。 红头罩看着已经奄奄一息晕倒在地的心理海盗，心情沉重。 「重启宇宙……」 第98章 北极。 亚歷克斯听到至尊小超人的要求，觉得他又在任性：「别犯蠢，小超人，我说了……」 「不准说我蠢，亚歷克斯！」 至尊小超人愤怒地抓起亚歷克斯往边上一扔，握住阿尔文的手臂，勐地飞进天空。 「克拉克——！」 亚歷克斯的唿喊被他远远抛在身后冰川的裂隙里，转瞬间就再也听不见了。 作为被「劫持」的对象，阿尔文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倒是想问，只是高空的空气冰冷稀薄，说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尊小超人也完全没有顾及他感受的意思，速度瞬间突破音障，短短几秒，下面的景象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望无际的荒野、龟裂的土地、嶙峋的岩石峭壁，岩石缝隙中顽强生长的耐热植物……阿尔文还来不及分辨这里具体是哪里，至尊小超人猝不及防带着他轰然落地。 磅！ 地上瞬间出现一个深坑，无数烟尘瞬间扬起。 至尊小超人随手将阿尔文扔到地上，结果没收好力气，阿尔文感觉像是被狠狠砸到地上一样，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过去。 察觉到这一点，至尊小超人的表情微微一僵，但紧接着，他就一把抓起阿尔文。 「我……我需要你、你告诉我……」 他黑着脸，嘀嘀咕咕地说着毫无威慑力的逼问。 至尊小超人似乎从没做过这种事，一举一动都十分生涩，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尔文心情复杂。 就算不用美杜莎面具，他也能感受到这个氪星人身上没有太大恶意，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厌恶。这对常年和罪犯作对的阿尔文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如果对方一个人类，他大概理都不会理。 然而，这是一个氪星人。 一个代号似乎是「超级男孩」，真名是「克拉克」的氪星人。 再怎么色厉内荏，像个没打过架只会乱发脾气的青少年高中生，只要加上这些标籤，都会变得极具杀伤力——当然，仅是没有氪石或是红太阳灯的情况下。 第200页 出于不得不遵守的礼貌，阿尔文姑且耐心安抚道：「不要紧张，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说。」 「对，没错。我一点都不紧张，我可以……不要用你那张蠢脸控制我！」 不知道是氪星人的意志力强，还是因为青春期的情绪反覆无常，美杜莎面具的作用十分有限，短短半句话的时间，至尊小超人就挣脱虚假的平静，愤怒地一拳打在阿尔文脸上。 轰！ 阿尔文重重倒飞出去，砸在石壁上发出一声巨响，瞬间嵴椎传来几乎断裂的剧痛，全身骨骼和肌肉也发出抗议。 这还不算完，至尊小超人上来抓住阿尔文的脸，掀起美杜莎面具，扔到一旁，接着又将他胸前的两个面具连带着一部分制服一起撕下。 三个面具几乎嵌进地面，边缘也出现明显的变形。 见鬼…… 阿尔文知道这么下去死的绝对会是自己，正想阻止，至尊小超人却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压进石壁。 「我、我知道你根本不是心理海盗。牧羊人……我知道你……我观察过你，一个来自未知地球的罗宾，最糟糕的那个。你本来能成为更好的人，可你放弃了，变得扭曲、邪恶、堕落……漫画里绝对不会有你！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继承罗宾的披风！」 至尊小超人怒吼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隐隐发出危险的红色光芒。 「咳咳咳……」 阿尔文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散发着铁锈味的猩红色血液大片洒在苍白的皮肤上，看上去十分刺眼。 至尊小超人吓了一大跳，眼中红光一下子消散，手也勐地松开。他近乎无措地看着手上的血，和失去支撑后瘫倒在地、唿吸声迅速微弱的阿尔文：「我、我没想这样，这都是你的错！我只是想——」 「停。」 阿尔文又吐出一口血，打断了他的指责和罪恶感的积累。 「你只是想跟我聊聊，顺便避开亚歷克斯，可以，带我换个地方，然后别再碰我。」 「不、不要命令我！」 「好吧，我建议我们最好换个地方聊，具体去哪可以由你来选，但最好快一点。」阿尔文指了指自己已经开始变得通红的皮肤，「你说你』观察『过我……那你应该知道我是病人，对吧。」 「……」 至尊小超人黑着脸没有反驳，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确实是事实。而且他始终没有从阿尔文身上感觉到敌意和愤怒。说实话，这让他好受多了。 「别想再做什么小动作！」 沉默了两秒后，至尊小超人扔出这句话，就再次抓起阿尔文的手臂飞向天空。并且作为威慑，他飞到哥谭，直直撞进唐人街的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 这里是牧羊人的安全屋。 至尊小超人松开手，将阿尔文扔到安全屋的床上。 嵴背再一次遭到重击，这一次阿尔文很快缓过神，艰难地坐起来。 「行了，你想聊什么？」 才一说完，阿尔文就看到至尊小超人精准地拿出他藏起目镜的铅盒。 「告诉我这个东西的用法！还有你去的那个地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阿尔文没有忽略他刚刚动作——就和飞进这个安全屋时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寻找」的过程。 「你怎么知道的？」 至尊小超人见威慑起了作用，愤怒稍微平息了一瞬，但下一秒，怒火就再一次燃起：「通过水晶墙，我们能够看到这个地球发生的所有事……我们亲眼见到了你们、这个地球的黑暗和堕落，看到你们一点点毁掉这个来之不易的新地球！」 阿尔文不在乎这个：「这就是你为什么能找到这里……你不怕亚歷克斯也正在看着这里？」 「他就算看到也无法阻止，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地球！」至尊小超人握紧拳头，「你告诉其他人，那段时间你和蝙蝠侠去了另一个世界，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见证了旧地球的毁灭与新地球的诞生，亚歷克斯说过，新地球太过脆弱无法分裂成多元宇宙，根本不会有其他地球！」 小超人越说越激动，脸上满是希冀与迫切。 「你们是怎么过去的，那是不是一个新的多元宇宙？」 「戴上它。」 至尊小超人一愣。 「什么？」 「戴上它，就这么简单。」 至尊小超人迫不及待地戴上目镜。 然而半分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至尊小超人忿忿地摘下目镜扔到一边。 「你骗人！」 「我没有。」 阿尔文上身前倾，平静地注视那双再一次发出红光的眼睛，恳切地说：「你是超级男孩，你能听见我的心跳。告诉我，你觉得它有没有在说谎？」 「……是至尊小超人！」 ……好长的代号。 阿尔文有点嫌弃。 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但也从没想过要在代号里加个这样的后缀。 蠢透了。 「……我想说的是，蝙蝠侠能够过去，那么其他人想使用它的话应该只需要復刻当时的情况就行，你不想让亚歷克斯干预的话，我可以帮你。我记得他的实验过程。但……」还没说完，阿尔文看到小超人一脸牴触和戒备的样子，顿时有些无语，「你这算什么表情，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第201页 他往后一仰，像脱力了一样靠到墙上：「我知道你没想杀我，只是没控制好情绪。事实上，我现在的情绪也不太稳定，所以我们扯平了。」 阿尔文反应很平淡，看上去完全不在乎身上的伤。至尊小超人有点拿不准他的态度，但是那平稳的心跳声，确实让他的心情也平静了一些。 在注意到目镜前，至尊小超人没有看过太多关于阿尔文的事。他更多地是去看水晶墙的记录，缅怀自己的过去。 就算之后得知新地球的堕落，也没有察觉到阿尔文的异常，不知道他来自其他世界——在他离开始源地球前，漫画只连载到反监视者出现，毁灭一个个平行地球之前，蝙蝠侠的罗宾也只是杰森·陶德，一个金髮蓝眼，来自马戏团的男孩。 而在新地球上，二代罗宾的起源变成了街童，后来甚至都能被小丑杀死，一个认知异常的罗宾接任者似乎也不是那么值得意外。 更何况，他看到了在蝙蝠侠的影响下，阿尔文朝着光明的方向一点点发生的转变。 直到，残酷骑士出现，阿尔文成为牧羊人，紧接着又和蝙蝠侠相继消失在了水晶墙上……一次次超出常理的情况发生后，至尊小超人才开始用水晶墙仔细回顾过去记录下的画面，结果发现阿尔文似乎是突然出现的。 亚歷克斯推测，阿尔文是过去平行地球上的倖存者，就像神力女郎、火星猎人、夸克女士之类的人那样。对抗反监视者的英雄很多，阿尔文也许是其中一个带来的小跟班。 至尊小超人对此抱有怀疑，他认识所有的英雄，通过漫画，但考虑到可能是反监视者出现后发生的事，他没有质疑。 接着，就到了最重要的部分——阿尔文和蝙蝠侠都表示，他们的消失是因为去了另一个世界。 至尊小超人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甚至有着平行地球的多元宇宙—— 天啊，他怎么能够错过这个！ 可亚歷克斯依旧想改变这个地球，想让它变得更好，甚至没将目镜的事情告诉卡尔！明明露易丝都要撑不下去了，他都还是只有他的计划！ 至尊小超人打定主意，绝对要找到那个新的多元宇宙，找到始源地球和地球二，回到家人身边，救回露易丝。至于亚歷克斯的计划……去他的吧！ 他一点都不在乎什么完美地球！始源地球就是最好的！ 至尊小超人看着那双不带任何愤怒和怨恨的浅蓝色眼睛，正想坦白，就听阿尔文突然来了个转折： 「不过……你既然观察过我，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吧。」 一边说着，阿尔文踉跄了一下，站起身。 至尊小超人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突然，一声枪响划破空气。 砰！ 同时红色的灯光从安全屋外亮起，穿过至尊小超人撞出的窟窿，完完全全洒在氪星人坚不可摧的身体上。 阿尔文看着至尊小超人惊怒的表情，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在随时能被杀死的情况下和你聊天，提醒你听心跳，只是想让你别去注意外面的动静而已。而且……你说错了一点。」 「我就是最好的。从过去，到未来，一直都是。」 第99章 暂时占据上风，阿尔文稍微松了口气，作为安抚，还很体贴地用上了那个蠢透了的代号。 「放轻松，至尊小超人，我没打算做什么，这只是为了保证接下来……操！」 话没说完，阿尔文就注意到氪石子弹根本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此时，沐浴在红太阳光下的氪星男孩正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 阿尔文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不等对方在自己身上烫出两个洞，拔腿就跑—— 轰！ 热视线擦过阿尔文的脑袋，生生射穿墙面。碎石纷纷砸落在地，阿尔文不敢有任何迟疑，当即往边上一滚，继续朝红色灯光的方向跑去。然而下一秒，又一声轰响过后，红光挣扎了两下就熄灭了。 尖锐的危机感刺戳神经，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阿尔文被迫再一次看到至尊小超人的脸。 「你果然是最糟糕的那个——」 看着至尊小超人一脸被他害惨的样子，阿尔文只觉得格外离谱。 可脖子上的手骤然收紧，强烈的窒息感与疼痛让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看着至尊小超人举起拳头，朝自己砸下。 磅！ 拳头砸进掌心，发出不同寻常的爆响，同时一个声音厉声喝道： 「够了！」 阿尔文往边上看去，同样穿着红蓝两色紧身衣的超人一只手挡住至尊小超人的拳头，另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试图逼迫他松手。 这么做的效果很好，至少阿尔文感觉能喘上气了。可另一方面，也让局面迅速恶化。 「滚开！！」 至尊小超人扔开阿尔文，怒吼着射出热视线。超人只好以同样的热视线进行抵抗。 霎时，猩红的光几乎照亮了整个地下室。 眼看这两个氪星人的战斗就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阿尔文想也不想朝外跑去。 他倒是想阻止，毕竟那个氪星小子说的事还在他感兴趣的范围内，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氪石对小超人不起作用，红太阳灯起作用又太慢。 轰！ 第202页 阿尔文刚跑到地面，身后就发生了严重的坍塌。他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落下去。 好在有人及时抓住他的手腕，生生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真悽惨，居然只有敌人能照看你。」 「谢了，敌人。」 阿尔文借杰森的力气站稳，不轻不重地回敬了一句。 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阿尔文忍不住回头，只见两个穿着相同制服的氪星人已经开始在天上厮打起来。 「超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神谕确实听到了之前的通讯，他们直接定位了你的位置，确定你和卢瑟去了北极之后，直接通知了超人。但你回来的时间比想像中早一点。」 阿尔文有些意外杰森能知道这么多：「这是个意外。对了，应该还有另一个氪星人过来了，年纪会更大一点。」 「蝙蝠侠已经见过他了，氪石对他也不起效。」 「你们和好了？」 杰森露出一个愉快的笑，说出口的却是十足的威胁：「需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吗？我会礼貌的，蝙蝠侠作证。」 「好吧，所以发生了什么？」 杰森扔给他一个通讯器。 通讯器是接通状态，阿尔文一戴上就听见了神谕的声音。 好吧，这不算太意外。 「阿尔文？刚刚利爪告诉我，你和卢瑟一起去了北极，发生了什么？」 ……利爪？ 阿尔文忍住没去看边上的红头罩，姑且先简单陈述了一遍之前的事，重点强调了机械蠕虫投放的部分：「……听他的话，机械蠕虫应该已经被使用过，告诉其他人，当心所有能入口的东西。」 「噢，不……我是说，我会通知其他人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谕有一瞬间的失态，但很快语气就恢復如常。 阿尔文没有忽略这一点，正想追问，通讯已经被挂断了。 他微微一顿。 「哇哦，是没想到他们会抛下你吗？」红头罩两手抱臂，有些幸灾乐祸地调侃道。 「差不多。」阿尔文坦白地承认了，接着不等杰森再说什么，自顾自换到下一个话题，「接下来我打算去会社找个魔法师，你呢？」 关于「另一个维度」之类的事阿尔文完全没有了解，但既然知道亚歷克斯需要浮士德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事情就很简单，只要杀了浮士德就行了。 这个人应该是会社的一员，去会社总部应该能得到一些线索。 至于北极那边，倒是不用太担心。联盟的成员应该已经过去。亚歷克斯最多只有一个氪星人帮忙，就算氪石不起作用，人一多他们就毫无办法。 只要……氪星人不杀人。 不过不管怎么样，北极的事情都不是他能插手的，会社的麻烦已经够大了，见鬼，他们为什么要把总部放在哥谭。 杰森没有回答问题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阿尔文身上那些血迹，说：「我有我的计划，祝你狩猎愉快，别指望我再救你一次。」 「好吧，我会的。」 接下来就是分道扬镳环节了。 杰森都没有拿回通讯器的意思，扭头就走。等解决掉会社和那几个界来客，一切就会回到原轨。说真的，他可太想解决掉猫头鹰了。 正想着，身后阿尔文突然又开口道： 「对了，介意回去的时候买点三角巧克力吗，或者橘子布丁也行，我都可以。」 「没问题，再附加一颗子弹怎么样？」 「还是不麻烦了。」 「真遗憾。下次见，猫头鹰。」 杰森说完，朝着高处射出抓钩，没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楼群间。 阿尔文这才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靠在路灯上，不住地喘着气。耳朵里充斥着悠长尖锐的耳鸣声，视野也不再清晰。 远处两个氪星人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阿尔文挤出一点力气掀起眼皮朝那边看去，发现倒是没造成多大损坏——至少比预想中的少。 阿尔文缓缓舒了一口气，又站在原地歇了一会儿，才挪动沉重的脚步，走向会社总部大厦。 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身后一个脚步声逐渐接近。 …… 另一边。 钟楼里，芭芭拉正尝试着重新联络上蝙蝠侠。 就在四十分钟前，蝙蝠侠与几名正义联盟成员去往北极，可在出发后没多久，通讯就断开了。而且很难说是巧合，还是真的感染了机械蠕虫，在蝙蝠侠的提议下一同去北极的，有神力女郎和火星猎人——根据心理海盗提供的消息，这两人都是亚歷克斯的抓捕对象。 只是……他们毕竟需要面对一个超人，这样的安排其实没有什么问题。 芭芭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一边是至尊小超人与超人的战斗画面，超人明显占据上风，想来至尊小超人很快就能被制伏。而另一边，则是阿卡姆疯人院与黑门监狱的乱象—— 「罗宾，情况怎么样？」 通讯频道里先响起一阵掺杂着**和哀嚎的噪音，接着才是罗宾的回答：「差不多已经控制住了。」 通讯对面，提姆看了一圈和狱警一同维护秩序的囚犯，语气有些复杂：「这边已经不需要人手，我马上去阿卡姆那边。」 「尽快，我担心那边还会发生什么……」 第203页 神谕看向阿卡姆附近的监控画面，画面上，特警队已经形成包围网，但那些疯子不要命地挟持着医护往外沖，女猎手、蝙蝠女侠和黑闪电倒是解决了不少，但最关键的人物还没登场——那些造成这一乱象的罪魁祸首。 蝙蝠侠离开前，对会社作出了明确的安排，还迅速组织起一批人专门针对会社的各个罪犯，甚至一些已经退休的英雄都被拉进队伍。 可谁也没想到，短短一会儿时间，会社大厦里就已经空无一人。紧接着，蝙蝠侠离开哥谭后不久，包括阿卡姆、黑门在内的五个专门关押超能力者的监狱就发生了集体越狱。 然后蝙蝠侠失去联繫，又一个氪星人出现在哥谭，目标是黑暗金属目镜。 所有的一切都太过巧合，就好像有人料到了蝙蝠侠和正义联盟的一切安排。 亚歷克斯……那个叫小亚歷山大·卢瑟的男人，现在是不是还站在那面作弊一样的水晶墙前面？ 神谕按着额头，心中是抑制不住的焦躁。 …… 北极。 亚歷克斯站在振动叉前，身后是双眼无神的地球二超人卡尔-艾尔和昏迷不醒的蝙蝠侠。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么做，毕竟他们本应该站在统一战线。 只是振动叉上已经有火星猎人、神力女郎、夸克女生和原子上尉，这个地球的英雄又被会社闹出的动乱引走了注意力，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如果卡尔察觉到什么，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振动叉上这几人都是曾经那个多元宇宙的倖存者，分别来自不同的地球，通过接入振动叉，能够帮他重新构造出对应的核心地球。 最初的计划里，他需要完完全全重新构造出多元宇宙，从无数地球中找到最完美的那个。 但很快，亚歷克斯找到了一个新的途径。 在发现黑暗金属连接着另一个世界之后，他顺着金属上的暗能量找到了它的源头，那是另一个维度—— 在多元宇宙的中心，永恆之岩下面，有着一个「熔炉」。 这代表着，他只要将重构出的地球打碎，筛选出更好的部分，他就能完完全全亲手锻造出一个全新的、完美的地球。 而想要打碎这个宇宙、打碎那些重构出的地球，只需要三样东西。 正能量、反能量、暗能量。 正能量和反能量由反监视者的尸体提供，而暗能量，则会由目镜与牧羊人提供。 现在，只差最后的动力源来启动这个机器。 亚歷克斯看向振动叉上最后的空缺，发出最后一道命令。 「去把黑亚当带过来。」 第100章 刺骨的寒意侵入皮肉，直达骨髓，阿尔文恍惚睁开眼，发现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黯淡。 日光在消失。 在这个仍是极昼的月份，极北的风却挟来了黑夜。 「你很快就能见证这一切了。」 亚歷克斯在身后响起。 「……我更想阻止。」 阿尔文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固定在金属的椅子上，还有什么东西被贴在他头上。 有点像是……电椅和电极片。 不同的是，他头上的这些连着电线粗细的金色管道。管道垂在地上，蜿蜒着连接向身后……阿尔文回过头，看向金色的振动叉。 此时，振动叉上的空缺已经被填满。亚歷克斯脚下踩着一块圆形半透明物质飞到黑亚当身前，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罐，罐子里是一些涌动的黑色雾气。 「你该醒了，黑亚当。」 亚歷克斯说着，打开玻璃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黑亚当身上。黑色雾气洒在黑亚当身上，短短几秒就尽数钻入他的口鼻。 接着，黑亚当按照亚歷克斯说的那样睁开眼睛。作为坎达克之王，他对沦为俘虏的现状表现得接受良好，没有作出任何挣扎，甚至一个多余的音节都没发出。 阿尔文这才意识到，之前罐子里的那些根本不是什么雾气，而是密密麻麻的虫子，是亚歷克斯之前提到的机械蠕虫。 「来吧，亚当，说出那个名字。这是你最后一次能喊出那个名字的机会了。」 黑亚当顺从地张开嘴。 「sha……」 …… 永恆之岩。 这里是一切魔法的中心，巫师沙贊守护了上千年。 但在之前与幽灵的战斗中，巫师沙贊死去，被沙贊选中的继承者神奇队长，则与他的同伴一起被困在了这里。 「你确定这是一个好主意吗，比利？」 神奇玛丽狼狈地靠在墙上，看着面前不断发出震动的门，不太确定地问。 这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巫师死去后，魔法循环被削弱，又被幽灵打碎变成一种全新的、不受他们控制的魔法。失去守护者，魔法又被重塑后，永恆之岩变得十分脆弱，虽然他们几人勉强保护好永恆之岩没有被击碎，但余波还是让它坠入地狱。 而如果想从这扇门出去，将永恆之岩推回原来的位置，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垂涎永恆之岩的恶魔。 阿基里斯的勇气让他们毫不犹豫选择战斗，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能够明显感觉到魔法在一点点流失，而外面的恶魔却像是无穷无尽一样，层层围堵在永恆之岩周围，没有半点减少的趋势。 第204页 比利·巴特森，aka神奇队长将手按在大门上，那张成年男性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少年才会有的忧虑：「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等到永恆之岩完全失去力量，那些恶魔就会打碎这里，还有囚禁在这里七宗罪也会逃出去。我必须让一切变回原样。」 「而且，我想……巫师也许没有死。」比利说出自己猜测，「我是说，他本来就存在于正常时空界限之外，现在说不定也正以某种方式，在某个地方活着。」 这可能有点过分乐观，但他们现在真的需要一点这样的想法。 就算他们能够一直维持变身，不用吃喝，甚至能一直活下去。可一旦永恆之岩失守，变身被迫解除，本体错过的时间就会一瞬间叠加上去，就像黑亚当那样。 「比利……」 「你们待在这，我再出去看看。刚刚我好像见到了一个……额，有些熟悉的人，也许我们能就这么解决呢！」 神奇队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正想再一次推开通往地狱的大门，神奇玛丽走过来坚定地将手按在门上。 「别傻了。你不会以为我们会退缩吧，我们当然要一起出去。」 「还有我。」 小神奇队长这时也站起身，同样伸出手。 话音落下，三人同时用力推开大门。外面恶魔的嘶吼与咆哮瞬间响起，紧接着，那独属于地狱的刺鼻硫磺气味也涌进鼻腔。 他们再一次唿喊出那个无比熟悉的魔法词。 「shazam！」 七雷发声，一道闪电噼到三人身上。 魔法短暂恢復到足以战斗的水平，胸前的闪电标记发出耀眼的电光。 神奇队长双手握拳，抓紧时间沖入成群的恶魔之中，一次次揍飞那些怪物，目光来回扫过那一张张奇形怪状的脸，试图再一次找到之前瞥见的那个人影。 就在这时，一个很熟悉的，始终会在正义联盟会议上听见的声音响起，念出了一段很不适合这个嗓音的魔法咒语。 「啊啊啊！！」 不等神奇队长转身看向念咒的人，勐烈的剧痛瞬间侵袭全身，魔法流失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他重重坠落在赤红的土地上。 恶魔迅速围上来，尖锐的爪牙伸向失去魔法的守护者。神奇队长顶着剧痛正想反击，余光却忽然瞥见，成群的怪物中晃过一个穿着披风样式长袍的人影。 像是。 一只蝙蝠。 …… 大西洋。 水行侠亚瑟·库瑞握紧三叉戟，左手的假肢已经用魔法代替，不再是鱼钩而是由透明的水流组成。 他神情凝重地望向前方幽邃漆黑的海域，身后是灯火通明的亚特兰蒂斯。 陆地发生的暴乱水行侠已经通过正义联盟的通讯频道了解了一部分，他本来想提供支援，可海洋中出现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黑蝠鲼，是你干的吗？」 通过心灵感应，他能与海洋，以及海洋中的生物进行交流，或是直接操纵它们，可现在，不论亚瑟怎么唿唤，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片黑暗像是活了过来，飢饿地吞吃下一切生命甚至是非生命的物体。 「是我。」黑蝠鲼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松了口气？」 亚瑟没有理会黑蝠鲼的挑衅：「我已经警告过你，不管是这里，还是我治下的所有海域，都不欢迎你！」 轰。 随着亚瑟话音落下，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海底。 接着是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像是黑蝠鲼平时用的高科技武器，更像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最后一句话了。很快你就会彻底死去，亚特兰蒂斯也好，七海也好都会成为我的领土——」 又是一声轰响。 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无端升起，亚瑟注视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不由瞳孔一缩。 在那漆黑的海流中，有一条……巨大的腕足。 …… 天堂岛。 蔚蓝的天空下，所有的亚马逊人都集中在海边的沙滩上，不明所以地看向将她们召集起来的神奇女侠。 「发生了什么，黛安娜？」为首的菲利帕斯问。 黛安娜认真地看过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通知道： 「大战已至，你们必须离开，带着天堂岛，撤出这个位面。」 菲利帕斯皱起眉，无法理解黛安娜的这个决定：「我知道男人的世界面临着危机，可我们为什么要退缩，如果众神听见我们的祈祷……」 天空中云层聚拢，遮住了日光，整个岛屿连带着周边海域都变得有些缺乏色彩。 「不，他们不会听见。」 黛安娜平静地看陈述道。 「什么？」 「众神已经抛弃了地球，闭锁了最后的奥林匹斯之门。」 …… 宇宙，2814扇区。 绿灯侠哈尔·乔丹、凯尔·雷纳、盖·加德纳与约翰·斯图尔特正要返回地球，却遭遇了黄灯军团的偷袭。 「你们现在还不能回去，乔丹。」 数十个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后，响起一道冰冷的警告声。 接着，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皮肤呈紫红色的人形生物飞到他们面前。他留着两撇细长的鬍子，眼窝深陷，一双金色的眼睛犹如太阳。 第205页 「——塞尼斯托！」 …… …… 北极。 黑暗中，梦魇悄然来临。 按照亚歷克斯的说法，振动叉会通过上面那些旧地球倖存者基因中的独特频率，重构出曾经的地球，甚至是那个毁灭之前的多元宇宙。 然而随着魔法雷电噼下，装置启动，阿尔文感觉到身体在分崩离析，装置的运行却和亚歷克斯形容的不同。 没有地球。 没有其他宇宙。 只有黑暗。 刺骨的寒意从头顶注进躯壳，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仿佛……某种金属冷却后的温度。 周围风声止息，一片荒芜的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响起一个轻巧的脚步声。 踏。 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阿尔文反应过来。 而且……还有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亚歷克斯？」 阿尔文恍惚叫出这个名字。 总是很好用的直觉在这一刻彻底失效，直到一只戴着黑色手套，手背上有爪刀设计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锋利的刀刃反折射寒光，十分渗人。 也……十分熟悉。 阿尔文还没仔细辨认，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男孩从他身后探出头，活泼地打了个招唿：「叮叮，我的小鸟，我来拿回我的戒指了。」 「什么戒指？」 才问完，阿尔文本能地想起那枚蝙蝠形状的金属戒指。 脑海深处，有一些画面变得清晰。 男孩小脸一垮，噘起嘴，似乎有些不满：「所以你还没想起来吗？拜託，你不能这样扫兴。」 「想起……什么？」 阿尔文怔怔地看着男孩的面孔，喃喃问道。 男孩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森白的皮肤和漆黑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没有半点孩童的纯真：「你自己，罗宾。我们拿掉了你的记忆，但你早就应该想起来了。我猜你应该是已经见过了狂笑之人，他或许对你做了些什么。」 说着，他伸出手想摘下阿尔文头上的那些贴片。 「……我很好！」 阿尔文狼狈地避开男孩伸过来的手，语气生硬地拒绝道。 这个孩子带来的不仅仅是熟悉感，还有恐惧……而且是一种恐惧仿佛生来镌刻在他的灵魂里。光是对上视线，阿尔文就几乎忍不住颤慄。 心跳声犹如擂鼓。 冷汗顺着额头滚落。 他确实见过这个男孩，这个……「布鲁斯·韦恩」。 或者说，罗宾王。 「别在意，我为你制造了点特别的东西。我觉得这应该能让你好转，重新歌唱起来——」 「闭嘴！」 阿尔文大吼着打断道，越发不敢和罗宾王对上目光，甚至逃避起现实。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没有任何问题！」 罗宾王表现得十分宽容，面对阿尔文的排斥，只是玩闹似的揪了揪他的白髮，甚至没用上多少力气。可阿尔文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恶意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减少。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我们是这么希望的而已。我一直在看着你，就像你以前一直注视着我那样。你从来没想过吗，为什么那些劣质的洗脑手段对你不起作用，包括狂笑之人的毒药？」 罗宾王轻笑着走到阿尔文身前，爪子一样的小手托起他的下巴。 「——是因为你吞下了一颗出自我的腰带中的药丸，你的自我才得以保存在思维的巢穴中。我一直心怀希望，认为你能领悟……」 「可现在看来，你变得无聊了。」 第101章 这一句话仿佛是什么死刑宣判，阿尔文下意识绷紧神经，等待闸刀落下。 可罗宾王却收回了手。 爪刀的尖端划过阿尔文脖颈处的皮肤，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罗宾王继续说了下去：「你遵循他们建立起的规则，听信那些他们告诉你的光明故事，那些愚蠢的美梦，忘掉了世界本来的面貌——这可不能让你笑到最后。」 「准备好的东西用不上了，好在，这个世界我能找到很多能伤害的东西。」 罗宾王说完，就看向阿尔文身后的振动叉，脸上笑容扩大，眼睛笑成了两条线。 「不……！」 阿尔文拼命挣扎起来。 亚歷克斯的计划被篡改成了什么，由罗宾王来启动振动叉会变成怎么样，这些问题阿尔文一概想不出来，他只知道，必须要阻止罗宾王。 然而金属的镣铐将他牢牢固定在椅子上，他的做法除了让这里多了些噪音，没有任何作用。 阿尔文咬了咬牙，盯着旁边冰层上男孩的倒影，强迫自己捡回冷静：「但，但你没有这么做……你想要什么！狂笑之人已经死了，你想完成一场最后疯狂，和他一样变成一堆灰尘吗！？」 从罗宾王出现起，阿尔文就一点点想起了过去。只是无数的画面挤在脑子里，一时半会儿难以釐清，于是他直奔了一切的结局—— 两个神明的战争中，一个个地球死去，光明的，黑暗的，都成了牺牲品。他和其他狂笑罗宾一起，跟在罗宾王身后杀光了蝙蝠侠和他的同伴。 夜翼、蝙蝠女孩、红头罩、红罗宾、达米安……甚至是与他们同一战线的那些罪犯。 第206页 战场上尸横遍野，罗宾王雀跃又得意地宣告蝙蝠侠的失败，但戴着黑灯戒的蝙蝠侠让死去之人再一次站了起来。其中甚至有死去的狂笑罗宾，和狂笑之人抛弃的身体。 然后……然后他破坏了狂笑之人的目镜。 不是来自已经成为神明的那个至黑骑士，而是来自这具被黑灯能量操纵的尸体。 在成为狂笑罗宾后，哪怕受药丸的影响保留下了最后的意识，也不代表他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阿尔文只能感觉到自己被关在思维的巢穴里，外面的无尽的疯狂、痛苦和黑暗，他本能地尝试撞开囚笼般的巢穴，可得到的只是来自梦魇的嘲笑。 直到…… 一切走向终焉，至黑骑士与神奇女侠的战争落下帷幕。攫取胜利的亚马逊公主将世界重新锻造。 而他站在本应被世界熔炉重锻的残破地球上，周围除了尸体，空无一物。 他得到了理智与自由。 可血肉的味道还在舌头上翻涌，手里的目镜碎片也滚烫至极。 阿尔文分不清这一切是不是狂笑之蝠的计划之一，他只知道，那个最黑暗的梦魇已经彻底死去。 只是，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罗宾王没有否定，也没肯定，只是将食指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说：「真有意思，我该从哪说起呢……」 「这么说吧，我和狂笑之人有一个赌约。」 「狂笑之人进化后给予了我自由，但我知道，他不相信我能证明希望的真实存在，展示人们前方的道路，让他们跟随……这是一种嘲笑。直到，狂笑罗宾中出现了另一种叫声，我有了你们——我的小哥罗宾们。」 「于是他提议，给你们另一个选择……更加自由的、有趣的选择。」 罗宾王说得有些语焉不详，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话锋一转： 「对了，达米安怎么样了，这次他活下来了吗？」 「达米……」 阿尔文立即想到了什么，勐地一顿，强行维持的冷静瞬间遍布裂痕。 他用极度憎恨的目光瞪着罗宾王，表情狰狞地狂吼道： 「是你！！是你们……」 罗宾王猜到阿尔文接下来要说什么，好笑地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你瞧，最美妙的部分就在这里。我们什么也没做——这可是你的奖励，不是吗——但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你他妈开什么玩笑！你们洗掉了我的理智、我的记忆！让我成为你们的一员，杀死一个又一个的英雄——你把这称为什么都没做？！我要杀了你！！杀光你们这些蝙蝠！！」 罗宾王愉快地欣赏着阿尔文的挣扎和愤怒：「这么说吧，你的记忆、名字、身份、未来……所有的一切都能被影响，但我唯一做的，就是让你吞下药丸，重新有了自由意识……噢，我们还把你送到了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让你有机会做点无聊的事，挽回……或者杀死点什么。至于结局没有被改变……我猜只是你选择让它维持了原状而已。」 「不过，好吧，没问题……我的时间还有很多，而且我喜欢反抗。」 罗宾王弯了弯眼睛，笑着解开阿尔文的桎梏。 「——事实上，这才是乐趣所在。」 磅！ 阿尔文刚从座椅上站起来，就猝不及防跌倒在地，但这个声音不是他发出来的，而是—— 阿尔文看向被砸在一旁的罗宾王，顺着罗宾王身上的金色套索抬起头，只见神奇女侠飞在天上，手里拿着一柄燃着火焰的剑。 「你是谁。」 亚马逊的公主质问道。 神奇女侠没有听见罗宾王前面的话，但是进入永夜的地球；振动叉前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亚歷克斯；旁边同样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蝙蝠侠；发出黑暗光芒的振动叉；还有振动叉上挂的一具具，只能通过制服判断身份的枯骨…… 无一不证明，它们与这里唯一能够自由行动的孩子脱不了关系。 而且，这个男孩身上的黑暗气息…… 神奇女侠皱起眉，神情凝重。 罗宾王见状，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噢，早上好啊，神奇女侠。现在到了救出伤员，审问俘虏的环节了，是吗？真让人害怕——我想这么说来着，可我杀的神奇女侠有点多了。」 说着，罗宾王抓住套索，主动拉进距离，语气天真地询问道：「所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美丽的黛安娜？我这里有半人马的毒素，弒神之剑制成的针头，还有赫菲斯托斯火焰锻造的钻戒，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得到它们全部。」 「如果你觉得有些老套，我也可以去找找战神阿瑞斯的尸体……」 男孩的声音仿佛是从深渊中响起的梦魇。 神奇女侠不为所动。 但紧接着，她就发现罗宾王的动作很快，还十分熟悉自己的攻击方式，甚至……他好像知道这把剑的作用，敏捷地挣脱套索，避开火焰。 「噢！重温旧日！我真喜欢这个！你们必须再让我听一听求饶哀嚎的声音！我真的无聊太久了——」 罗宾王像一只小鸟一样雀跃地欢唿着，手中竟是也出现了一条黯淡的金色绳索。 地面上，阿尔文死死盯着与神奇女侠僵持不下的罗宾王，用力闭了闭眼，扯下头上的贴片。 第207页 不管怎么样，现在要做的……是停下这个装置。 不管它是什么。 空气里迴响着尖锐的嗡鸣，阿尔文分不清是耳鸣声还是振动叉发出的声音，他踉跄着走到亚歷克斯身旁，一拳砸在那张惹人厌烦的蠢脸上，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然后，阿尔文绕过振动叉，走向之前关押希瓦纳的方向。 机械蠕虫……这东西甚至能控制超人。 如果得到它们的控制权，被亚歷克斯控制的卡尔-艾尔就能无条件听从他的指令。 不管是毁掉振动叉，还是杀了罗宾王…… …… 与此同时。 哥谭市。 「……消失了？」 超人神色凝重地看向周围，超级视力让他足以短时间内看完整个城市的景象。 但他却没找到至尊小超人。 就在刚刚，他准备将至尊小超人押送进红太阳牢房，结果天空一下子暗下来，耳边能听见的求救声一下子震耳欲聋，加上好几座火山爆发动静，和地面不自然的震动分散了他一瞬间的注意。 而就是这不到一秒的时间，一道闪电般的白光过后，至尊小超人消失了。 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没留下任何线索。包括神谕也说，至尊小超人的确是突然消失的。 无奈，超人只好暂时放弃寻找至尊小超人的行踪。 世界各地都在发生动乱，他的当务之急是救人。 超人迅速飞离原地，将差点被压在钢筋下的警察放到路边，扶起坍塌的大楼，清理砸落的碎石，又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又飞向远处。 钟楼里，神谕也暂时分不出精力在这个古怪的逃离方式上。 也许是会社中哪个他们不了解的罪犯，也许与现在混乱的新魔法有关……可能性太多，只能等到对方重新出现时再做打算。 她现在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尽早平息。 好在，事态逐渐好转。 一个又一个罪犯被重新扔回监狱，原本会社的成员也大多被抓捕起来。 可会社似乎没有意识到己方的劣势，居然迅速往超人所在的大都会聚集过去。 神谕正疑惑着，忽然监控画面中一阵扭曲，一个恐怖的巨型怪物出现在大都会中央。 矮小的神经博士站在怪物身前，怪物十分听话地配合着他的脚步停下。 「来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朋友，毁灭日。」神经博士得意地宣告着他们的胜利，「噢，或许你们已经见过它了……不过这一次，它会更加聪明一点。」 隔着屏幕，神谕再一次感觉到了毁灭日的压迫感。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了另一个更加严重的事——漆黑的夜空中，似乎有什么在不断增殖。 「那是……地球？」 第102章 同样的诡异景象，远在北极的阿尔文也有所察觉。 头顶……有什么在变得越来越危险。 直觉正不断发出警报，阿尔文却恍若未觉，咬着牙继续朝着实验室走去。 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挤成一团，阿尔文抓不住任何一个画面，只有憎恨，无比清晰地烙进血肉与骨髓里。 「这是他们又一个陷阱……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 阿尔文在心中反覆告诫着自己，双手攥紧成拳，手臂青筋暴起，表情也狰狞到扭曲。 就算以前直觉很准又怎么样，说不定这方面也被动了手脚！现在他什么都不能相信，脑子里更是只剩下一个声音——杀死布鲁斯·韦恩！ 阿尔文看着前面实验室的门，强行平復下唿吸，然后用力推开了它。 实验室大门里，阿尔文毫不意外地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光头矮子，赛迪斯·希瓦纳。 按阿尔文之前的想法，有美杜莎面具的影响，希瓦纳博士这会儿应该埋头工作，专心到完全听不见外面动静，然而，事实却是，阿尔文走进去时，希瓦纳博士正缩在角落，双手抱着脑袋，一副精神涣散的样子。 看着他嘴角流出的口水，阿尔文不再对希瓦纳抱有希望。 也许好好治疗能让他恢復过来，但恢復正常的希瓦纳博士绝对不会选择配合。而且阿尔文现在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来做这种心理辅导。 阿尔文收回目光，径直走向放着古怪金属零件的试验台。 那些零件姑且放到一边，阿尔文对这方面了解很少，再怎么摆弄也不会有什么进展，现在更值得在意的是—— 阿尔文看向地上那个连着十多根管道的头盔灯。 机械蠕虫是根据布莱尼亚克和冥思螨设计出来的，使用方式一目了然——戴上它。 阿尔文拿起头盔，正要戴到自己头上，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阻止道：「我猜你想毁掉振动叉，但如果你还想阻止这一切，最好不要这么做。」 阿尔文回过头，只见小亚歷山大·卢瑟惨白着脸，靠在实验室的墙上，手里还拖着仍然没有甦醒的蝙蝠侠的披风。 亚歷克斯当然不会好心到救下蝙蝠侠，但是把蝙蝠侠一起带进来，会让他的话更有说服力——对一个曾经是罗宾的人来说。 阿尔文猜到了亚歷克斯这么做的意图，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全部消失，像是戴上了一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具，几乎要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声音也结了冰： 第208页 「如果你还想活着，就松开你该死的手。」 为了达成这次交谈的目的，亚歷克斯听从阿尔文的建议，松开手，走上前将一块水晶递到他面前：「进来前，我本来想调整振动叉的运行方式，来让这一切停下来，但一切已经到了难以逆转的地步。现在，世界各地都出现了像那个小鬼一样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随着亚歷克斯的话语，水晶上一一闪过所有发生混乱的地方。 地狱里穿着蝙蝠长袍，胸口印着一只反蝙蝠的法师、大西洋亚特兰蒂斯附近戴着蝙蝠头罩，长着无数腕足的海怪、地球外与黄灯军团站在一起戴着绿灯戒的破晓诡灯……最后，画面停在了哥谭市。 相比起其他地方，哥谭市勉强还算得上平静。 那些越狱的罪犯大多已经被关回监狱和疯人院，警方有条不紊地维持秩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然而，阿尔文还是立即注意到，一些不自然的「意外」情况正在发生。 新换没多久的水管无端爆裂，喷出的水柱瞬间击碎警车玻璃，电线也莫名断裂，眼看就要落到水里，罗宾跳上车前盖，想将里面的警察拉出来，旁边的路灯却在此时当头砸下； 钟楼的电脑一瞬间失去所有画面，地板不断震动，头顶坚固的支撑横樑摇摇欲坠； 怜悯桥突然断裂，刚驶到桥中央的摩托车绝望地坠进河流，接着碎石纷纷砸落，用于自救的抓钩枪在剧痛中不慎脱手； …… 哥谭……活过来了。 并且它正在杀死所有人，尤其是与蝙蝠侠有关的义警……和罪犯。 不仅如此，情况还在愈演愈烈。没一会儿，阿尔文就看到那些砖瓦、碎石都活动起来，向着某个中心移动、重组，试图阻挠它们的不管是什么都被一一碾碎。 阿尔文死死盯着水晶上的画面，唿吸一下子变得粗重。 他可太熟悉这个景象了。 「韦恩……」 亚歷克斯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毁掉振动叉只会让局面变得彻底无法挽回。想要完全消灭这些另一个世界来的怪物不是不可能，但根据我的计算，在他们出现后，暗能量一直在侵袭这个世界。」 一边说着，亚歷克斯走到试验台前，熟练地摆弄起那些古怪的零件：「想要阻止十分困难，更别说还有天上那些地球——他们将我设置的程序运行了其中一部分，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打算让那些地球和我们脚下的这个一起毁灭。毁掉振动叉不会让这一切恢復原状，但修好它可以。我需要你戴上头盔后，让超人夺回卫星的控制权，然后穿过永恆之岩，将这些能量引导向世界熔炉……」 「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而你现在还打算抹消掉罪证，用一个新的地球替代它。」一个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亚歷克斯的话。 阿尔文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发现蝙蝠侠已经醒过来，正扶着墙试图站起来。 蝙蝠侠受的伤不算严重，更多的是机械蠕虫带来的精神方面的影响。 「如果你想救下所有人，这是最好的办法。」亚歷克斯没有否认蝙蝠侠的话，也不再遮掩自己的目的，「我们没什么区别，布鲁斯。你在父母被谋杀后，致力于拯救那个害死你父母的城市，让夜晚变得安全。而我，则在我的地球被毁灭后，致力于拯救毁灭它的宇宙。」 「你付出的很多，但你想的太小，看到的也太少了。我现在提供的是一条通往正义的捷径，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应该接受它。」 蝙蝠侠一拳砸在亚歷克斯脸上：「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水晶上的画面他只看到了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已经足够激起他的怒火。 蝙蝠侠还想说什么，阿尔文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还没说头盔的副作用。」 ——阿尔文没有改变主意，甚至接受了亚歷克斯的计划。 意识到这一点，蝙蝠侠脸一沉。 亚歷克斯扶着试验台站起来：「你没有心理感应能力者那种超高的精神力，它会对你的精神，甚至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我想，这应该还在你的接受范围。或者我让格鲁德过来使用它，不过我不确定神奇女侠能拖延多久，我醒来时她已经受伤了。」 「不用等。」 阿尔文对这个答案不太意外，冷静地说出自己的决定，然后戴上了头盔。 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被随意扔在地上，应该是希瓦纳博士做的。阿尔文猜测，希瓦纳戴上它后没多久，就恢復了清醒，这个自尊心极高的邪恶科学教意识到自己被洗脑，第一时间扔开了头盔，但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大脑还是受到了损伤。 毕竟不管是布莱尼亚克的程序和设备，还是冥思螨精神力，都不是人类的大脑能够企及的。 「放下它，阿尔文。」蝙蝠侠沉声说道，「我已经发出信号，联盟很快就会过来，我们能修好这一切……」 「huh，修？」 阿尔文从水晶上挪开目光，看向蝙蝠侠。 「人类的伟大只是一种疾病，这一点你们表现得已经足够充分。很可惜，我没有这种疾病。我对修好地球没有兴趣！」 「我现在只想杀了巴巴托斯！杀了罗宾王！杀了那些布鲁斯·韦恩！！」 阿尔文咬牙切齿地说着，每个音节都充斥着憎恨与绝望，恨不得连自己都要咬碎。 第209页 可对上那双钢蓝色的眼睛，阿尔文又狼狈地移开目光，下意识收敛起所有敌意。 阿尔文抿了抿唇，看向亚歷克斯，以不容拒绝的口吻提出条件：「两个。我要两个地球。」 亚歷克斯知道他来自另一个地球，对这个条件不算意外：「我已经调整好，现在……」 轰！ 外面冰川似乎发生了坍塌，压垮了实验室的大门。 接着，罗宾王的大笑声传了进来。 「cheer！cheer！」 「蓝甲虫！你是死掉的那个吗，还是新的那个？我猜是新的。」 「你好啊，海梅！来吧，你说不定能拿下我——我想这么说来着，但我研究过圣甲虫一段时间，也为你准备了一点礼物——」 接着是一个陌生男孩的惨叫。 「啊啊啊！！！」 阿尔文面无表情地越过蝙蝠侠，走到亚歷克斯身边。 蝙蝠侠没有阻拦，早在他有这个意图的时候，阿尔文就已经启动了头盔。 机械蠕虫的作用下，蝙蝠侠无法思考，也无法说话。 「对不起。」 阿尔文看着屏幕反光中保持沉默的蝙蝠侠，轻声说道。 「我用来控制振动叉的装置已经损坏，不过我刚刚已经用电脑重新连接上它。速度会慢一点，但还是能够赶上。」 亚歷克斯的话音落下，屏幕亮起，阿尔文再也看不到反光里的人影。 头盔完全连结上所有被控制的人，勐烈的剧透骤然袭来，阿尔文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就短暂失去了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 他无神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口水从嘴角流下。 亚歷克斯见到这一幕，皱起眉，以为阿尔文的精神太过脆弱，无法使用头盔。 而下一秒，罗宾王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大笑声戛然而止。 接着，阿尔文通红的双眼转过半圈，冷冷盯向似乎打算做些什么的亚歷克斯。 「想要新地球……可以。我要先杀了罗宾王。」 第103章 天空中的地球还在不断增殖，但在厚重云层的遮掩下，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还都放在眼前的危机上。 包括赶来北极的英雄们，目光也不约而同落在那个突然出现的超人，和被他掐着脖子的男孩身上。 根据蝙蝠侠传来的消息，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男孩叫罗宾王，据说腰带里有着很多针对超级英雄的道具，远处陷入暴走状态，正啃食着陌生少年尸体的圣甲虫似乎就是他的杰作。 还有包括神奇女侠在内的超级英雄的尸体…… 至于突然出现的超人，众人都注意到了那双发出红光的双眼。 他似乎……打算杀了这个男孩。 罗宾王却没有任何畏惧，反倒越发兴奋起来：「克拉克，还是卡尔……我想这么喊你来着，但你看上去还在睡觉。我相信超人总是能够创造一点奇蹟，几只小虫子控制不了你的大脑。让我帮你一把——」 这么说着，罗宾王完全没有挣扎，只是掏出一个金属的小圆球，朝着冰川裂隙中扔了下去。 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幕，觉得不妙正想飞过去接住或是直接打飞那诡异的小玩具，谁知圆球还没落地，就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轰隆！！ 勐烈的音波震塌了冰川，粉尘般的冰屑瞬间席捲整片雪原。 「真壮观。这个模仿黑金丝雀设计出的小型音爆弹我还是第一次用，看来效果不错？你说，露易丝会被我叫醒吗？或者，你可以现在抽点时间去跟她说一声』晚安『。」 「露……易丝……」 受机械蠕虫控制的卡尔-艾尔嘴里喃喃念起这个名字，理智重新在天蓝色眼睛里亮起。 但紧接着，他眼中就满是惊惶。 「露易丝！不！！」 卡尔将罗宾王随手扔下，沖向坍塌的冰川，可脑海中与意愿相悖的命令却让他只能停在半空。 「不！不要阻止我……露易丝——！！」 卡尔悲痛欲绝的吼声中，罗宾王拍了拍身上的冰屑，笑嘻嘻地给出建议：「我这里还有一些和地狱有关的东西，想试试吗，说不定你们在那里会有重逢的机会。」 在他说话时，动物侠与红色龙捲风想上前制伏他，可罗宾王熟练地躲开他们的攻击，接着，几声怪异尖锐的鸟叫声忽然响起，罗宾王身后凭空出现一个漆黑的漩涡，漩涡中一个个穿着单薄罗宾制服的男孩像狗一样跳了出来。 「cheer！cheer！」 「看起来你们等不及了，那好吧，让我们开始狂欢。」 罗宾王的动作十分敏捷，但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的男孩。 红色龙捲风很快摆脱狂笑罗宾的纠缠，正要抓住向罗宾王谁知罗宾王拿出一个像是香氛喷雾一样的小瓶子，对着红色龙捲风按下。 火焰瞬间包裹住了红色龙捲风，作为机器人，他本不应该受火焰的威胁，可他很快发现，自己停不下来了…… 「啊啊啊——」 「』俗世纷扰『，我给另一个红色龙捲风用过，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孩啦，现在你也有了这个机会，在你被自己撕碎之……呃啊！」 罗宾王还没说完，一道红色的闪点倏地撞到他身上，眨眼间，男孩就被他自己的披风牢牢捆了起来。 闪电侠沃利·韦斯特抓起男孩毛茸茸的衣领，表情冰冷至极：「不，不会再有什么狂欢了。」 第210页 「噢，嗨！沃利！真高兴见到你。我一直很期待这一幕，你们闪电侠总能给我带来点不一样的体验。」罗宾王依旧快乐地像一只小鸟，嗓音稚嫩又活泼，「上一次我杀死巴里的时候，我拿出了存放着他母亲尸骸的闪电侠戒指——它浸泡了反神速力毒液，直接液化了巴里的肌肉，简直太酷了！」 「后来我把巴里的尸骸也存放了起来，帮他们团聚，所以现在我有两个了！你想见见他吗，我猜你一定很想念他！瞧，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他们两个的胳膊就会伸出来拥抱你——」 说着，罗宾王咧开嘴，露出藏在舌头下面的闪电侠戒。 「呃啊啊啊！！」 「哦哦，忘了说了，这可能会有点痛。」 罗宾王挣开披风的束缚，弯下身欣赏着迅速液化的闪电侠，与此同时，圣甲虫享用完了它的前主人，在红色龙捲风制造的猩红色龙捲中，扑向了其他更加鲜活的血肉。 罗宾王雀跃地挥舞起手臂，狂风捲起他的小披风，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在风暴中振翅欲飞的小鸟。 就在这时，空间忽然一阵扭曲，更多的人影出现在雪原上。 罗宾王惊喜地高唿起来：「哦哦！现在是罪犯时间！我喜欢热闹一点的派对，尽可能地干扰我吧，说不定你们真的能阻止这一切呢……噢，好像来不及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夜空中的地球有一个发生了爆炸，爆炸的碎片在余波中横扫向四周，击中周围好几个地球。 接着，一个燃烧的什么东西坠向坍塌的孤独堡垒。 轰！ 孤独堡垒被砸出一个窟窿，地面也出现深坑。冰屑与雪花形成苍白的烟尘，好一会儿才终于散去。 「咳咳咳……」 一个人影咳嗽着爬出深坑，竟是消失在哥谭市的至尊小超人。 之前他受目镜影响，不知道为什么被送到了另一个地球上，那个地球没有永夜，至尊小超人清楚地看到了头顶的地球。 至尊小超人只以为亚歷克斯的计划已经成功，新的多元宇宙正在诞生，便迫不及待地想搜寻起来。 然而，天上的地球看着很近，实则中间有着看不见的隔膜，就在至尊小超人想冲破隔膜时，那个地球的英雄居然认为他是这一切异象的始作俑者，想要阻止他。 想要回家的焦急和被迫动手的愤怒，让他彻底失去了对能力的控制。 「这都是他们的错……他们和这个地球的英雄一样糟糕！他们都是怪物！」 至尊小超人抹掉脸上的血，仰起头，透过头顶的窟窿，看向已经在迅速毁灭的地球。 亚歷克斯的计划出问题了……？ 这难道就是隔膜消失的原因？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我还没找到始源地球！」 至尊小超人正想重新飞起来，去那片由数十个地球组成的星空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忽然注意到余光里出现了一个无法忽视的金色建筑。 「——好吧，毁掉这个也一样。」 他冲上前，对着振动叉举起拳头，用尽全力轰向振动叉—— 「等等……克拉克！」 「啊！」 亚歷克斯的大吼和至尊小超人的哀嚎几乎同时响起。 至尊小超人没心情关心亚歷克斯为什么没有在控制振动叉，也不关心这里为什么变得像是一座废墟，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和完好无损的振动叉，不由瞪大了双眼。 「怎么回事，我的能力……？！」 就算这里是黑夜，可他在另一个地球时，根据反监视者的护具做了一身能够为他提供黄太阳能的聚能装甲，不可能这么快就失去作用……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疑惑，漆黑的废墟中，亮起一道绿色的光芒。 至尊小超人这才看向废墟中的另一个人。 「氪石……？卢瑟，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那些地球——」 至尊小超人震怒地喊着亚歷克斯的姓氏，掐住对方的手腕想将那枚不知道哪里来的氪石戒指毁掉。 「现在还不能让振动叉毁掉，我们已经让其他人到达世界熔炉，只要……」 「那些黑暗的地球正在毁掉始源地球！！没人能阻止我拯救它！我是它唯一的英雄！！」 至尊小超人愤怒地打断了亚歷克斯的解释，双眼竟在氪石的光芒下仍然微微发红。 亚歷克斯心一紧，却没多意外。 他早就知道这枚氪石戒指不会有太大作用。 对应地球的氪石只对同一地球上的氪星人生效，虽然他根据这些年对至尊小超人的了解，提前准备过这枚人造氪石，但始源地球的特殊性，註定了它的效果不会达到预期。 「停下！」 另一个从实验室中响起的声音大吼着打断道。 「既然你觉得自己是英雄，就他妈去做点英雄该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帮倒忙！别顶着这张青少年的脸在这里装小孩！你他妈比这里大多数人都要年长！」 「用用你的超级大脑！想不出来就去晒晒太阳！还是说它就是这么告诉你的——』用你的超级力量打碎所有看不惯的东西『？」 至尊小超人通红的双眼透过实验室敞开的门，盯向里面那个戴着头盔，五官流出鲜血的人影。 是那个叫阿尔文的骗子！ 至尊小超人扔开亚歷克斯，正想上去给他一个教训，忽然身后的亚歷克斯喃喃说道： 第211页 「来不及了，它们……在坠落。」 …… 与此同时，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流星雨」下，罗宾王张开双臂欢唿起来。 「这就是真正的终焉了，真遗憾还没好好跟你们玩玩……旧的秩序崩塌确实很美妙，但还是比不上这个。」 「那是……什么？」 有人惊恐地发问。 罗宾王头也不回地耐心解释起来：「我从时间线上为你们精心挑选出的51个地球，算上你们这个正好能凑齐一个』52『，它们很快就会像散落的珍珠那样砸向整个宇宙。」 「你们的地球很特殊，它没有其他平行地球，按照原本的时间，在今天之后它会变得不那么特殊，这个宇宙会经歷一次巨变，诞生出52个地球。但现在，我们打断了这个过程，选择让它在一切发生前毁掉它。」 「而因为重启前的地球不復存在，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新多元宇宙，顺着它延伸出的时间和无数可能也会彻底断裂，一个又一个充满光明的未来消失，直到最后……成为至黑骑士脚边一抔荒寂的灰尘。」 这场「流星雨」一结束，所有的危机力量、反危机力量，物质、反物质，那些一个个本应存在的世界、本应发生的关键歷史事件都会成为至黑骑士的力量。所有宇宙从过去到未来的一切，都会成为他射向众神和其他宇宙的子弹。 罗宾王一想到这个，就感到无比的快乐。 「和这个地球说再见吧，mylittlegroblin。」 男孩弯着眼睛，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天上的地球携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如彗星般坠向地面。 这一刻，地球上所有人不约而同放下本来正在做的事，仰起头看向天空。 被推离宇宙中心的oa上，失去所有感情的守护者们看到这一幕，心中竟生出一丝无法忽视的恐惧。 最后。 终焉降临。 震颤宇宙的轰响几乎同时在所有生物耳边炸响，宇宙中的一切迅速湮灭。 而在这毁灭一切的光芒中。 有人握紧了拳头。 第104章 虽然平时聊天，他们总是会用「她」来指代这座城市，但杰森从没想过，哥谭市有一天能真的「活」过来。 就像现在，他也没想过，自己能再一次睁开眼睛。 闭眼前，无处不在的「意外」几乎追着摩托车一路碾到他身上。杰森还记得最后的景象——像是能够自主活动的积木一样，堆叠挪动，打算把自己摆弄成新造型的城市、断裂的大桥、幽深冰冷的河水、还有那些哪怕他都已经坠入河底，都要将他再砸一遍的碎石…… 杰森不太清楚最后他到底是溺死，还是被碎石砸死的，唯一清楚的是，他确实已经死了。再一次。 身上的水腥味，和剧烈疼痛的右手就是证据。 可这次他死了多久？眼前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杰森环顾四周。 平静整洁的街道，在街道上巡逻的武装警卫，低声说话的行人，还有那些播放着统一内容的屏幕—— 「……到目前为止，正义领主特遣部队已经全面镇压反抗军，在维护城市秩序方面……」 』正义领主『？ 杰森觉得这个词和这座城市一样，让人格外别扭。 一回生二回熟，不管怎么样，现在先去找人了解一下情况总是没错的。 谁知，他才走出没多远，甚至有意避开了街道上那些可疑的武装警卫，对方却发现了他的存在，并进行追捕，或者说追杀。 「放下枪投降，人渣！」 伴随着警卫的警告，枪声在身后响起。 迅速看了一眼那几个冒着硝烟的弹孔，杰森微微一惊。 居然是实弹？哥谭市警局什么时候这么强硬了？ 不过就算换成实弹，这些傢伙的准头也一样差劲。杰森敏捷地越过墙壁，抓钩枪已经在掉下大桥时脱手，这座城市的建筑、地形和布局也与记忆中有很大差别，但想要甩开这些不够专业的傢伙，甚至揍趴他们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注意一下头顶的无人机，就—— 「在这里！」 「fuck！」 杰森低声骂了一句，扭头朝追上来的无人机扣下扳机。 叮！ 子弹打进无人机的金属外壳，却没有让它立即坠毁，连发出红光的指示灯都没损坏。 没有噪音、防弹、配备反击系统、反应灵敏，甚至能通过变形来加速和通过一些狭窄的缝隙……杰森从没见过那种无人机这么全能，哪怕是军用无人机，而现在它们却配给了这些「警卫」。 不，他们应该就是正义领主的特遣部队。 杰森捂着右手手臂，贴在墙上冷静地分析起现状。 和上一次一样，他只是活了过来，身上的伤都还保留着。不过和上一次相比，情况好了很多——身上的装备保留了一部分，最严重的伤是坠河前被砸断的右手，而且一醒来就是在大街上，不需要从河底游上岸，也不需要用皮带扣挖穿棺材和墓土。 现在只要解决掉这些无人机，那些特遣部队根本追不上—— 砰！ 一枚漆黑的飞镖钉入无人机外壳上的缝隙，并瞬间发出电流。电光闪过，无人机挣扎着晃了两圈，最终还是绝望地坠向地面。 幽蓝色的电光中，杰森注意到了那枚飞镖的形状。 第212页 ——蝙蝠镖？ 就在这时，低沉的嗓音从黑暗中响起。 「这里。」 杰森顺着声音，精准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来不及多想，扭头跟上去。 对方显然很熟悉这座崭新的哥谭市和特遣部队的巡逻路线，杰森跟在那身灰色的披风后，顺利地跟随对方钻入一条暗道。从头到尾，一次都没被无人机或是特遣部队的警卫发现。 跑进暗道后，杰森的目光扫过对方胸前银白的蝙蝠标记，双手抱臂，半开玩笑地问：「外面那些是什么，我差点以为这次死了几十年。」 领主蝙蝠侠沉默了一秒。 「正义领主禁止特遣部队外的所有人携带枪枝弹药，禁止十点过后在规定区域外活动，无人机能进行实时检测。」 「这是什么见鬼的规定，奥斯维辛？」 「是正义领主。」领主蝙蝠侠扫了一眼杰森明显带伤的右手，和他手里的枪，转身朝暗道深处走去，「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接管政府，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你是谁？」 不是什么太严厉的质问。 杰森反倒有些不太习惯。 「我以为你认识我。」 他有些生硬地把问题抛回去。 「你不是杰森。」 「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这是肯定的。而且，我想你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蝙蝠侠。」 杰森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一眼那身灰色的披风。 「披风不错，顺便一说。你要带我去哪，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 「蝙蝠洞。你不能待在外面，无人机已经上传了画面，他们再见到你的时候，会直接把你关进监狱。」 「听上去这里的监狱很有』特色『。」 领主蝙蝠侠沉默了一秒：「在进去前，他会烧掉你的额前叶。」 「谁？」 「卡尔-艾尔。」 「看来那个蓝色童子军毕业了。」 杰森依旧是玩笑似的语气，手指却始终没有离开扳机。如果超人不再是超人，那么这个「蝙蝠侠」…… 「是领主超人。」领主蝙蝠侠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样，继续耐心陈述这个世界众所周知的事，「闪电侠死后，正义联盟变成了正义领主，克拉克……卡尔和其他英雄越过了那条线，杀死罪犯、重新制定法律，甚至取代了政府。」 「那你呢。」 杰森问。 领主蝙蝠侠顿了顿。 「我曾是他们之一。」 …… 北极。 一头黑色短髮的领主神奇女侠飞入孤独堡垒。 她满脸焦急和愤怒，一见到那身雪白的披风，立即开口问道：「卡尔，领主绿灯侠也已经离开了地球。为什么你不让我拦下他们？他们现在只是被领主蝙蝠侠欺骗，我们有义务将我们的同伴引回正确的道路！」 领主超人转过身，解释说：「这是他们的选择。领主绿灯侠和领主鹰女已经向我保证不会再回地球。我们不会是敌人，只是不再是同伴而已。至于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出现的空缺也不用担心，我们会有新的同伴。」 领主神奇女侠平静了一些，回想起前两天的事：「是黑亚当？你们谈了……怎么了？」 还没说完，领主神奇女侠注意到领主超人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我听见了一个心跳。很近。」 不再多说什么，领主超人眨眼间飞出孤独堡垒。 领主神奇女侠紧随其后，握紧手中的剑。 现在，任何的异常都值得警惕。 在数年前，还和他们站在同一边的领主蝙蝠侠发现了通往另一个地球的通道。他们穿过通道，试图帮助那个世界。但是领主蝙蝠侠却被那个地球的蝙蝠侠说服，并且使用那个世界卢瑟发明的能量摧毁器，摧毁了他们的能力，将他们关押起来。 一直到半年前，能量摧毁器的效果逐渐减轻，他们才得以逃出特制的监牢。 逃出监牢后，他们再一次试图让世界回归安定与秩序。 可领主蝙蝠侠的反抗让战争爆发，即便他们得到了大多数民众的支持，局面几乎呈一边倒的状态，战争也依旧在领主蝙蝠侠和他的家族成员的支撑下，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现在，虽说反抗军已经败退，但是他们也少了好几个同伴，最关键的领主蝙蝠侠和他的家族成员也没有抓获。领主神奇女侠猜测，或许这一次也是领主蝙蝠侠设计的陷阱。 领主超人心底也暗暗警惕起来。 然而情况和他们想的都不一样。 领主超人很快找到了方位，就在孤独堡垒不远处的雪原。 周围没有痕迹，而且…… 「心跳声就在这下面，正在越来越微弱。」 领主超人不解地皱起眉。超级视力足以让他透过冰川看到下面的人影，可不管是对方的样貌，还是dna，都不是他熟知的人任何一个人。 领主超人不再多想，直接破开冰川将下面的人挖了出来。 冰川下的是一个几乎能与周围融为一体的男人，唯一的杂色是他满脸干涸的血和那身残破的似乎属于某个反派的制服。 「先带回去，他马上要死了。」 领主超人果断作出决定。 领主神奇女侠没有反驳，只是提出建议：「我们可以让领主火星猎人搜查他的记忆，确保他没有威胁。」 第213页 接收到信号来到瞭望塔的领主火星猎人，对此却不贊同。 「这个人精神受创严重，哪怕再怎么小心，一次记忆搜查也会彻底毁掉他。」 领主神奇女侠目光冰冷地审视着火星人，神情多了一丝兇狠：「他身上的信息关系到我们世界的安全。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到目前为止，领主火星猎人明面上还站着他们这一边，没有和领主鹰女、领主绿灯侠一样离开地球，可在离开监牢后的一举一动，都表明他的立场已经向领主蝙蝠侠偏移。 「而且当时他突然出现在冰川下面，可卡尔已经检查过，他没有超人类的基因，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让他做到这一点的设备。」领主神奇女侠咬重了「敌人」这个单词，步步紧逼道，「我们都清楚昨天的天空上出现了什么。那些地球……就算有着空间屏障，也不足以确保我们的安全——他很可能是来自其他地球的敌人！」 「你是指领主蝙蝠侠的同伴。」 领主火星猎人语气平静地戳穿了她。 「停下。」 领主超人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就按荣恩说的，先等他醒来再说。」 第105章 地球，哥谭。 杰森跟随领主蝙蝠侠回蝙蝠洞的一路上，听他叙述了这个世界的歷史，也见到了足以作为证据的东西。 暗道以哥谭市错综复杂的地下铁路与下水道为基础，进行多处改造，才形成现在这种针对各个领主，尤其是领主超人的隐蔽系统。 在曾经的中央地铁站下，他们还建造起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两人过去时，里面正有十多个正在修整的超能力者。他们穿着不同的制服，唯一的共同点是那些制服上都印着蝙蝠标记。 领主蝙蝠侠没有打招唿的意思，带着杰森走入另一条岔路。 「这里不是什么旅行的好地方。我会送你回到原来的世界，在领主超人发现你之前。」领主蝙蝠侠不认为现在已经成为领主超人的克拉克·肯特会放过杰森，即便这个红头罩……并非来自曾经帮助他打败正义领主的那个世界。 监禁期间，领主鹰女、领主绿灯侠和领主火星猎人都被他说服，但其他人，尤其是的领主神奇女侠和领主超人，他们的愤怒与仇恨与日俱增。 如果说，在这之前领主超人的一切过度伤害的举动还只是针对罪犯，严苛的律法更多只是为了保护普通市民，那么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更像是为了他的统治。 甚至，为了让他离开他们攻克不下的蝙蝠洞，领主超人不惜伤害哥谭市的市民——即便他们大多数都是正义领主的支持者。 「真高兴我们能达成一致。」 杰森不在乎这个世界有多糟糕，他现在只想回去干掉那个把哥谭搞成一团糟的混蛋，或者……不管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数年前，我发现了另一个平行地球，并且开启了去往那里的传送通道，我会修好它。」领主蝙蝠侠说。 他以为自己能够让正义领主明白他们的错误，就像蝙蝠侠对他做的那样，考虑到这个世界需要它的领袖带其回归正轨，放松了他们的监禁。 起初一切都很好，改革逐步推进，选举权重新回到普通人手中，另一个地球的正义联盟还会时不时过来，确保这一切顺利进行。直到，能量摧毁器的效果减弱。 「为了不让战争波及到他们，我关闭了通道并且打开空间屏障……想重新修好不会太麻烦。但我担心，同样的设备放到现在会不起作用。」 说着，领主蝙蝠侠打开最后一道大门，走进蝙蝠洞。算上之前那些，步骤多得几乎比得上一个小型军事堡垒。而且杰森留意了一下，发现一大半都是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设备。 「我不觉得有什么区别，除了你开启的那个通道，通向的不是我的世界这一点。」杰森打量着这座几乎被改装成军械库的蝙蝠地堡，他早就想自己也弄一个「蝙蝠洞」了，并且早就确定好了雏形和大致位置，但现在看来，能够改进的地方有很多。 「昨天晚上天上出现了五十一个地球，只有一瞬间，你错过了。」 「也许只是我死太早了。」 领主蝙蝠侠沉默了一秒，径直来到蝙蝠电脑前，找出被他隐藏起来的关于发生器和空间屏障的数据资料：「在它们出现的时候，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大规模原因未知的爆炸和坍塌，很多人因此死去。大多数人认为这是战争带来的伤亡，但我的卫星截留下了那一瞬间的图像。我想正义领主应该也没有错过。」 那奇怪的景象只出现了不到一秒，也就差不多……挥出一拳的时间。 领主蝙蝠侠微微一顿，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就在这时，蝙蝠洞的警报响了。 「warning」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间，杰森就听见周围墙壁里响起细微的嗡鸣和金属器械活动的声音。 领主蝙蝠侠第一时间打开监测器，杰森以为他会确定下敌方情况后第一时间发起反击，谁知领主蝙蝠侠居然关掉了警报。 「荣恩，这不是见面的好方式。」领主蝙蝠侠抬头看向头顶。 杰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穿着和记忆里不同制服的半透明绿皮肤火星人穿过墙壁和武器，飞到他们面前，然后解除了虚体化。 第214页 「我也准备离开地球。」领主火星猎人说。 「一路顺风。」 领主蝙蝠侠平静地给出祝福。他很想让对方站在自己这一边，但他同样知道故土在战火中毁灭的火星人有多厌恶战争。 「在离开前，我想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领主火星猎人说，「领主超人在北极发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白色的头髮，白色的皮肤。应该是人类的遗传病。他们认为他和昨晚天上出现的地球有关，准备强行读取他的记忆。」 杰森一听这个形容就知道是谁，并对阿尔文再一次把自己扔给一个有敌意的氪星人表示不屑：「让他自求多福吧。他是大男孩了，得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领主火星猎人这才看向杰森，这个明显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红头罩。 「你认识他。」 「我认识每一个想杀死我的人。」 杰森这么说着，领主火星猎人却没从他身上感觉到多少憎恶或是愤怒的情绪。 「他做不到。他的精神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甚至无法接受治疗。」 「他活该。」杰森毫不留情地评价道，「上一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惹上了一个氪星人，断了几根骨头，脑袋还差点被烧出两个洞。但显然，他觉得自己是个硬汉，又跑去北极给自己找点活干。」 「为什么是北极？」领主蝙蝠侠问。 「几个小时前，我们发现一个叫小亚歷山大·卢瑟的傢伙出现在我们那，试图用监视者的设备重启整个宇宙——一个叫振动叉的东西，在北极。现在看来，他失败了，或者有什么让他失败了。」杰森用肯定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推测，「事实上，整个调查过程顺利得我想开香槟，那些被卢瑟聚集在哥谭的罪犯也很快跑去了大都会。如果他们不是想在氪星人和联盟面前逞能，那么就应该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你们想知道什么，最好赶紧去打开他的脑子，或者把他带回来，以确保他能继续唿吸。我觉得看在你也是一个』蝙蝠侠『的份上，他会很乐意开口。」 「领主超人暂时不会杀死他。」领主蝙蝠侠看向领主火星猎人，「没有你，他们会确保阿尔文醒来，让领主神奇女侠去审问他。」 现在这个叫阿尔文的男人伤得很重，反而是一件好事。现在正值战时，领主蝙蝠侠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导致正义领主大肆杀伤普通市民。 因为领主超人已经意识到，他这么做只会让自己的支持率直线上升，至于支持他的人是真的信服他们的理念，还是出于恐惧、威胁或是正义领主强大的力量……领主超人已经不在乎了，而背弃曾经教导的亚马逊公主更不会在乎这一点。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缩在老鼠洞里，什么都不做？」杰森语气尖锐地反问道。 「我们需要一个完善的计划。」领主蝙蝠侠说，「永远像求死一样沖向敌人，只会让你被杀。」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告诫，杰森不以为然：「我只知道他们绝对不会治好那个小子。你怎么能确定，再等下去他还会是原来的形状？」 「我能。」 领主蝙蝠侠说。 「特遣部队里，有人会帮我们注意这一点。」 …… 「汇报情况。」 哥谭市的一条街道上，一个特遣部队成员停下脚步，打开通讯频道用嘶哑的嗓音命令道。 语气冷硬，极具威慑力。 他的制服和其他特遣部队成员有些许不同，左侧胸前有一个正义领主特遣部队的专属标记，制服样式更接近军装，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的身份与众不同。跟在他身后的队员也在男人停下脚步的一瞬间，站停在原地。 「报告长官！」 频道中立即有人给出回应。 「已经确定是红头罩，但我们现在丢失了他的行踪……需要上报给正义领主吗？」 男人否决了下属的提案：「领主们现在不在地球。继续搜寻红头罩的下落，他还在哥谭市。」 「是，长官！」 听到下属掷地有声的回应，男人切出专用的通讯频道。 而就在这时，些微的震动从腰带中传来。男人没有顾及头顶的无人机和身边的下属，动作自然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未知号码。 一接通还是十分标准的保险推销。 男人没有听完，直接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带领部队继续今天的巡逻。 一直到两个小时后，这一班的巡逻结束，男人指挥下属解散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摘下头盔，按下藏在办公桌下的屏蔽按钮，然后拿出通讯器，接入另一个经过三重保密的通讯频道。 「芭芭拉，发生什么事了？约翰……」 他的声音和之前截然不同，更加温和也不再那么沙哑，配上那张兇狠的脸，显得十分违和。如果任何一个领主过来，都会认出这个声音属于失踪有一段时间的夜翼，迪克·格雷森，而通讯另一头—— 「不，约翰很好。」芭芭拉·戈登打断了他的话，「是布鲁斯，他想让你在领主不在的时候，去一趟瞭望塔……」 第106章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荣恩的消息——他就是叛徒，我们应该杀了他。在他死前，我会用真言套索从他嘴里问出领主蝙蝠侠的所有消息。」 第215页 空无一人的瞭望塔会议室，领主神奇女侠愤怒地表达着不满，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满是戾气。 卡尔-艾尔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给出回应。 从成为正义领主到现在，最初的领主到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本应是彼此最信任、最亲密的同伴。 现在却出现了一点很细微，也很让人不舒服的改变。 这短短几天，卡尔先是将那个白化病男人安排在瞭望塔医疗室，再是对领主火星猎人的背叛不置一词，甚至还在刚刚的领主会议上，驳回了她乘胜追击，清理哥谭市，围剿领主蝙蝠侠及其家族、军队的提案。 领主神奇女侠凝视着一言不发的领主超人，不解地问：「卡尔，你在想什么？」 「我会把所有的都告诉你，黛安娜……现在，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领主超人站起身走向会议室外，依旧没有作出正面回应。 事实上，卡尔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自己的状态，也解释不了变成这样的原因—— 天上出现地球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接着他的眼前一片幽邃的漆黑，笑声从那黑暗深处传来。一种……早就被他掐灭在阿卡姆里的笑声。 整个异常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从头到尾他什么都没看到，可无端地，卡尔觉得自己知道那是什么。 恐惧、黑暗、绝望、疯狂……所有一切与他胸口的「s」相反的词。 它们充盈在周围和目光所及的每一处空间，顺着空气、顺着视线钻进他的灵魂。 卡尔几乎以为自己会溺死其中。 医疗室的门自动打开，领主超人表情复杂地看着病床上雪白到几乎没有任何杂色的男人。 从他身上，卡尔感觉到了一些和那黑暗十分相似的东西，不过他更像是一个契机，让卡尔感觉到危险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蝙蝠侠。 危险到，哪怕只是脑海中想起，都会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的情况怎么样？」 领主超人回过神，低声问道。 正在一旁讨论的医生这才抬起头，满脸激动又不解的样子：「他很好！而且我们发现，他的精神正在自我修復——明明没有任何超能力基因，却出现了这样的现象……我能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领主超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那他还有多久会醒？」 医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有些迟疑地说：「这个我们讨论过，还是不太能确定……应该还得再过一段时间？」 领主超人听着病床上那个男人已经平稳下来的唿吸声，没有再待下去，转身离开医疗室。 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做光等着，或许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关于那片黑暗的事。 走廊上，卡尔侧过头，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投向宇宙中心——oa。 那群活了很久的守护者们或许会知道什么。 领主超人没想过他们会拒绝的情况。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地球、保护这个世界，如果守护者们拒绝，那他会用他们无法拒绝的方式进行说服。 过程一定不会很愉快，但这是必要的。 这是正义。 领主超人不再停留，通知领主神奇女侠自己会暂时离开后，径直飞离瞭望塔卫星。 没一会儿，那身象徵权柄的雪白披风完全消失在漆黑的宇宙里。 谁知，领主超人离开后没多久，瞭望塔就发出了警报——消失多年、代表核弹的辐射突兀出现在扫描范围内。 作为曾经的同伴，如今的仇敌，领主神奇女侠深知这绝对是领主蝙蝠侠的陷阱。可即便知道是陷阱，他们也必须过去——发现辐射的地点距离坎达克很近，那是才加入正义领主不久的黑亚当的领土。 而且…… 领主神奇女侠看到屏幕上站在所有人前面的蝙蝠装甲，和装甲后，包括夜翼在内的所有登上通缉列表的「罪犯」，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但到底还是没有再犹豫，与黑亚当、大芭达等领主一起，走进传送器。 …… 阿尔文刚恢復意识，没力气睁眼，就感觉到头部的剧痛，然后下一秒，躯干和四肢也传来几乎断裂的疼痛。 耳朵里充斥着悠长尖锐的耳鸣，而在耳鸣声中，还夹杂着一些陌生嗓音的……交谈声？ 紧接着，耀眼的白光穿透眼皮，刺进眼球。 阿尔文忍不住皱起眉。 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大脑清楚地记忆着地球毁灭的最后一幕：如流星般砸落的五十一颗地球，挣脱机械蠕虫控制的蝙蝠侠，大笑的罗宾王，愤怒的至尊小超人，坍塌倒下的振动叉，还有通过头盔，连接到的已经到达世界熔炉附近，却被莫名而生的黑暗欲望所吞噬的法师…… ——不对，那个时候至尊小超人好像做了什么。 阿尔文艰难地从乱成一团的记忆中翻找细节，但无济于事，反倒一些往事清晰地浮出水面——那些来到重启前地球的往事。 布鲁斯·韦恩与城市融为一体后，不等警察抓捕，那些逃出阿卡姆的罪犯就一个个相继死于意外。渐渐地，哥谭闹鬼的传言愈演愈烈，没人敢违反法。偶尔有心存侥倖的蠢货，也很快会消失。 至于他这个罗宾，每一次穿上制服都会被一切意外追杀。 第216页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半年……这座城市来了一个意外访客。 紫色的闪电划破天幕，访客笑着从黑暗里走出来，与这座城市进行了一场对话。 阿尔文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因为访客发现他了。明明对方带着古怪的金属目镜，阿尔文却感觉自己与他对上了视线。然后……阿尔文失去了自由意志，成了狂笑之人的其中一只小鸟。 他与其他所有被催眠的罗宾一起，来到狂笑之人的地球，走进工厂，跳进毒池。 接着，在杀死不知道多少人后，他吃下了罗宾王的药丸，成了他的「groblin」之一，听着那些荒诞又噁心的恐怖故事，咽下对方投餵的发臭死蝙蝠，继续重复一次又一次的杀戮。 回忆起那些鲜血、肉和内脏的味道，阿尔文下意识就想呕吐。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不适，阿尔文感觉到手臂上出现尖锐的刺痛——有什么东西被注射进了他的身体里。 ……镇静剂？ 昏沉中，阿尔文不太确定地作出判断，在重新陷入昏睡前，强撑开眼皮，想分辨清楚周围的情形，但很快黑暗就笼罩了下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阿尔文能明显感觉自己恢復了一些力气，而且耳朵里也没有再出现太嘈杂的声音。 他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情况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这里不是医院，周围的人也消失了。 阿尔文挪了挪沉重的四肢，从病床上坐起来，这个折磨人的过程中，他听见外面的走廊里，响起了一群人急促奔跑的声音。 等到脚步声和对话声远去，阿尔文也正好挪到了门边。 门自动打开，外面的景象引入眼帘。 看着玻璃外面那颗燃烧的璀璨恆星，和更近一点的巨大蓝色星球，阿尔文微微睁大了双眼。 瞭望塔？ 「不……这里不是我知道的那个瞭望塔。」 阿尔文很快发现了异常。 这明显是一颗人造卫星，而他知道的那个瞭望塔，则建在月球上。 「又一个平行地球？」 阿尔文垂下眼睛，喃喃自语，踉踉跄跄地朝印象中存放备用能源的方向走去。 现在这周围的灯都没有亮起，应该是被切断了能源，刚刚跑过去的那些人，要么是侵略者，要么就是属于这里的警卫——重启前的地球不存在这些政府军人一样的警卫，但他见过很多……很多的平行地球。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个地球是好的，那就恢復能源让他们送自己回去，如果不太好，那他也可以用一点不太好的方式。 不管是备用能源还是主能源，应该都是核反应堆……也许应该感谢狂笑之人，他见证过一个又一个地球的毁灭。 其中正义联盟的瞭望塔是重灾区，无一倖免。 他都不用仔细回想，脑海里都能下意识冒出来一连串毁掉这里的方式。 可就算一切顺利，他成功回到重启前的那个地球，又或是一切重启之后的地球，他又能做到什么？ 失去记忆时所经歷的一切，都只证明了一件事——狂笑之人的计划永远不会出错。 神奇女侠没能杀死他，至尊小超人也没能杀死他，狂笑之蝠仍然活着。宇宙会成为他的狂笑宇宙，其中的每一颗地球，都会成为他射向众神的子弹。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达米安永远会死！ 那些满怀光明和希望的抗争，也只不过是至黑骑士迈向黑暗终焉前的调剂品！ 脑海中绝望的念头，始终挥之不去，犹如梦魇。 阿尔文靠在玻璃上，唿吸变得有些急促，指甲也不自觉嵌入掌心，他却不觉得疼痛，目光固执地盯着那颗火球的方向。 忽然，身后漆黑静谧的走廊中响起一个声音。 「你看上去要死了。」 很熟悉的嗓音。 阿尔文回过神。 他听到过这个音色的惨叫，很多次。多到现在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死过无数次了。 阿尔文抬眼看向玻璃上那个穿着一身警卫制服的男人的倒影，依然没能得出结论。 「我有点分不清了。你是哪一个杰森·陶德？」 第107章 「最好的那个。毫无疑问。」 相当理直气壮的自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上去怎么都像是在嘲讽。 这大概是某种天赋吧。 阿尔文不由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 他以为光是这么一句话不足以想起来什么，谁知记忆一下子跳出来，鲜明到了有些不舒服的地步。 阿尔文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换掉了话题。 「hum，你切断了能源？」 如果是杰森做的，那么说明，他们现在的立场与联盟对立，在搞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球之后，他们最好赶紧离开，什么多余的事情都别做。 杰森盯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了一会儿。 「不，只是用它做点别的。」 这只猫头鹰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反常到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莫名让人有些不舒服。不过现在正事要紧。 领主蝙蝠侠早在他们出现之前，就已经准备起今天的这场入侵，救出阿尔文不过是顺带的事。 第217页 和他一起过来的迪克·格雷森的手上，有一个侧面带着涡轮设计的白色枪械样式机器，听蝙蝠说，是根据卢瑟留下的能量摧毁器蓝图做出来的半成品。机器本身的构造并不复杂，问题是作为能源的外星元素。 这种能够扰乱能量的外星元素太过稀少，领主蝙蝠侠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搜寻，而现有的部分，又不足以让所有正义领主失去能力。 不过领主蝙蝠侠找到了放大这种扰乱效果的方式，只是需要一点外力辅助。比如瞭望塔的能源，和它的轨道炮。 这么做的效果不会太好，甚至可能连二十四小时都撑不到，但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们做很多事，来让胜利向他们偏移。 现在，领主蝙蝠侠在与那些正义领主进行「谈判」，领主火星猎人则作为迪克站在蝙蝠侠身边提供最后一重保险。 只是。 大芭达、黑亚当、神奇女侠、原子侠……所有的正义领主都出现了，除了那个氪星人。 谁也不知道领主超人为什么离开，又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阿尔文点点头，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见状，杰森故意用上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你居然相信一个不认识的蝙蝠侠。」 「你先开始的。」 阿尔文习惯性地回敬道。 「嘿，在救你的人面前挑衅？」 「我不用你救……」 阿尔文还没说完，地面，或者说整颗卫星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你们做的？」 阿尔文扶住玻璃窗，试图分辨出这个动静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除非夜翼有超能力。」 杰森给出否定的答案，但想也知道，这大概率是迪克那边出了意外。 他走向来时的方向，走过一个拐角后，动静果然越发明显。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冲出来一个士兵。 士兵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阿尔文与杰森，手忙脚乱地在一旁的屏幕上点了两下，还时不时看向深处的黑暗，直到安全门完全落下，才勐地松一口气，只是脸上仍然带着惊惶的神色。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注意到另一头走来的两人，慌忙举起枪。可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就被一枪打中手臂。 「啊！！」 枪枝落地，士兵捂着流血的手臂发出惨叫。 「让一让，这是我的活。」 惨叫声中，杰森拍了拍阿尔文的肩，三两步走上前，抓起士兵的领口，拔出匕首。 「你们做了什么，另一个入侵者在哪？」 「我、我不知道……」 士兵满脸冷汗，脸上表情十分诚恳。 「很敬业。我是老闆的话，一定会多给你发点补助金。」杰森说着夸奖的话，匕首尖端却用力抵在对方动脉的位置，没有半点挪开的意思，接着话锋一转，「你生活在这个奇怪的地球，愚蠢又盲目，凭藉这些领主』大人『的高科技苟活，但我想，你的动脉还在原来的位置。」 每个音节都是百分之百的认真，脖子上尖锐的刺痛更是让人无法产生任何怀疑。 士兵当即服了软，两眼一闭：「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小队只负责巡逻a区……等等！但是我见到他们下去了！我想他们应该会去启动亚魔卓，领主们离开前激活了那个机器人，确保杀死入侵者！」 亚魔卓…… 杰森对它可太熟悉了。 不久前，他对付蝙蝠侠和罗宾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大型金属垃圾。 杰森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这个士兵，从对方身上拿出身份卡。 既然入侵已经被发现，那么他们取代掉身份的这两个人的身份卡就用不上了。 重新打开安全门，杰森才走两步，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发现阿尔文从医疗室里走出来，似乎是进去拿了点什么东西。 「说起来，他们用了什么特效药让你醒那么早？」 「去翻翻垃圾桶，里面也许会有你想要的。」阿尔文蹲下身拿起士兵的枪。 目光在对方那个「jlte」的标志上停留了一秒。 「正义……领主？」 阿尔文喃喃着。 之前杰森提起「领主蝙蝠侠」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前缀很熟悉。 「这个世界的超人……制服是白色？」阿尔文问。 杰森没亲眼见过，但正义领主的报导铺天盖地，想不知道都难。 「你认识？他看着确实和你很像。」 「闭嘴。」 阿尔文抿紧嘴唇。 他讨厌这个类比，哪怕只是个玩笑。 站在狂笑之人和那个已经死去的女神「珀佩图阿」那边，一起对抗主世界正义联盟的平行世界恶徒有很多，阿尔文不是每一个都记得。 但对于噁心的东西，他的印象总会很深。 正义领主的地球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按部就班发展下去，这个世界的领主蝙蝠侠会死于领主神奇女侠，具体是什么时候阿尔文不清楚，接着超人会彻底成为这个地球的主人。 出于迁怒，阿尔文厌恶「布鲁斯·韦恩」——几乎每一个——对那些杀死蝙蝠侠「布鲁斯·韦恩」的氪星人也不会产生太大恶感。 但领主超人不一样。 「蝙蝠侠总是很好杀死。」 当时，那个穿着白色披风的氪星混球，用最轻蔑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 第218页 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明明自己都已经向黑暗低头，反倒看轻那些反抗黑暗的英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又是某个疯狂计划的一部分？这个世界的领主超人……会有记忆吗？ 阿尔文站起身，大半张脸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怎么了，脚软的话就坐下吧，我一个人就能解决掉它。」 杰森说着，收回匕首，自顾自往迪克所在的方向走去。 阿尔文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再让悲剧发生。 绝对。 …… 磅！ 迪克紧紧盯着面部完全被炸毁，却还是不断发起攻击的机器人，看准时机往边上一滚，再一次躲开亚魔卓带着超级力量的一拳。 坚硬的合金地面立即出现一个深坑。 残破的机器人从扭曲的金属中轻松拔出拳头，人造皮肤上甚至没有一丝划痕。 亚魔卓可以复制所见到的所有人的超能力，曾经作为正义联盟敌人的它，现在身上有当时对抗它的所有英雄的超能力。 换个地形或许他还能挣扎一下，说不定能逃脱，但在这个密闭空间…… 迪克嘆了口气，身后的房间里，是按照领主蝙蝠侠的程序已经开始运行的轨道炮。 得先把这个大傢伙引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亚魔卓闯进来的时候，特遣部队就关上了安全门，估计各个通道的也都关上了。首先得让它「帮忙」打开那些门……超级力量应该能做到这一点。 迪克这么想着，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看向亚魔卓身后安全门的方向。 结果，他就发现，安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被打开——有人进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突然，巨大的爆响声从亚魔卓背后传来。 只见亚魔卓被两道勐烈的尾焰推向墙壁，两个小型推进器贴在肩胛骨和脚跟的位置，重心不稳的情况下，它一时间无法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推力。 磅！ 机器人撞进墙壁发出一声巨响，合金的墙壁上出现又一个更深的凹陷。 只是，了解这个机器人的三人都很清楚，这看似严重的破坏对亚魔卓来说，只不过是皮肉伤的程度。 「先离开这里！」 迪克发出指令，并向门口退去。 谁知话音刚落，迪克就注意到余光里一个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沖向亚魔卓的方向。 他的目光下意识追过去，只见那人高高跃起，而亚魔卓也已经回过身。 下一秒。 铮！ 凌厉的刀锋砍在亚魔卓胸前，在黑暗中划开一道弯月。 迪克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那把刀样式奇特，刀锋也确实十分锋利，轻易就留下一道很深的伤口，但这么做—— 「走！」 阿尔文将刀留在亚魔卓伤口中，同时刀鞘和双臂护在胸前，借着亚魔卓轰来的一拳，倒飞向安全门。 砰！ 安全门恰到好处地落下，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安全门后响起，金红的光芒从安全门还未完全合拢的缝隙中刺进走廊。 杰森挑了挑眉，顺手把门锁死。 「眼光不错，可惜只能用一次。」 「死了吗？」阿尔文问。 「没死的话，他已经过来捏碎你的脑袋了，用超级力量。」 「不。在那之前，他会先撕开这扇门。」 听着身边两人毫无紧张感地互相开玩笑，迪克忍不住看向阿尔文手里那截断裂的刀鞘——这东西一看就是外星科技，只是他认不出具体来自哪个星球。 「你们去了战利品收藏室？我记得那需要领主设置的密钥才能打开。」布鲁斯和芭芭拉或许能破解，但这也需要时间。 阿尔文若无其事扔开刀鞘。 「你记错了。」 第108章 ……好敷衍，居然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迪克有些无语，暗暗提起戒备。 阿尔文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了他一眼：「没动静了。要进去吗？」 隔着安全门，都能嗅到丝丝缕缕的焦煳味，想也知道里面不会再有什么威胁。领主蝙蝠侠不知道能拖延多久，现在不应该再浪费时间，迪克点点头：「我会去开启轨道炮，为防万一，你们去打开备用能源，准备随时启动传送器。」 安全门缓缓升起，门后亚魔卓悽惨地倒在地上，皮肤尽毁，残破的机械肌肉与骨架暴露在焦灼的空气中，偶尔闪过幽蓝色的电火花。 至于那把样式奇怪的刀，已经只剩下焦黑的外壳，却依旧刺在亚魔卓残躯的胸膛上。 阿尔文一瞬间汗毛倒竖。 但不是因为眼前他自己造成的景象，而是身后，毛骨悚然的杀意锁定了他—— 阿尔文转过身。那漆黑的阴影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数十个人影。他们穿着黑色的忍者服，整个人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手中的刀刃反射着凌厉的冷光。 「……刺客联盟。」 …… 与此同时。 地球，中东。 荒芜龟裂的土地上，倒着数十个受伤严重的士兵。他们的哀嚎声中，高高在上的亚马逊公主再一次举起手中足以弒神的剑。 第219页 「停下，黛安娜！」 巨大的蝙蝠装甲中，领主蝙蝠侠沉声呵道，手指却还放在声波炮的启动键上，没有挪开——声波炮没有研发完成，还不足以完全撂倒一个亚马逊人，只能稍作拖延，不到关键时候，领主蝙蝠侠不想使用它。 「一共十三颗核弹。你们的机器能扫描出它们的辐射。就算我死去，它也同样会爆炸。但我不想让一切变得这么绝望——这不是我见你的目的。」 领主神奇女侠冷冷盯着那副漆黑的装甲。 十五分钟前，他们发现核辐射与领主蝙蝠侠同时出现，并且地点十分靠近，出于安抚新任的领主，黑亚当，同时也为了阻止领主蝙蝠侠，她命令领主与军队，与她一同截击领主蝙蝠侠的队伍。 领主蝙蝠侠显然料到了这样的局面，如果不是黑亚当，他大概还能坚持更久的时间。 拖延时间也正是她的目的—— 在见领主蝙蝠侠之前，她就派遣几个超能力者小队去各个辐射地点进行搜寻排查，为了不被发现，这几个小队中的成员都十分擅长隐藏踪迹。 现在，只要时间足够，就算那些辐射代表的是一颗颗货真价实的核弹，她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领主蝙蝠侠并不知道，这一次成为正义领主的，除了黑亚当，还有一个得到帕尔默科技的人。这个人现在已经去了另一个更加隐蔽的…… 「』谈判『，用核武器？」领主神奇女侠微微眯起双眼，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愤怒与讥嘲，「我不会接受你的威胁，布鲁斯。」 「这是必要的措施，为了保证我们能站在相同的高度进行对话。」领主蝙蝠侠平静地说。 「停止狡辩！」 「你很清楚，如果不是这种程度的威胁，你已经再一次让军队碾过我的城市。」 「那不是』你的『城市，蝙蝠侠！没有你，它已经和其他城市一样安全。我会让你明白的——」 随着领主神奇女侠的话音落下，通过假扮成夜翼的领主火星猎人进行的思维联接中，接连好几个人失去了意识。 他们都是守在「核武器」附近的人。 「虚张声势的恐吓……你只会耍这种阴谋诡计。」听着通讯中各个小队的汇报，得知扫描到核辐射的地点根本没有什么核弹，只有一堆用于伪造的金属废料，领主神奇女侠轻蔑地说，「现在你的计划已经被识破，蝙蝠侠！带着你的人投降，接受改造——」 「你是指被克拉克烧掉额前叶。」 领主蝙蝠侠打断道。 「卡尔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 领主神奇女侠的表情狰狞了一瞬。 她厌恶领主蝙蝠侠总是这么一次次强调似的提起领主超人的地球名字，仿佛这么做，卡尔-艾尔就能回到从前，变回那个心软到放任罪犯一次次活下来的钢铁之人。 那是错误的！ 现在的他才真正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他是强大到足以守护整个地球的人间之神，而非那个混迹在报社的小记者。 领主神奇女侠神情冰冷，近乎无礼地用食指指着领主蝙蝠侠：「我知道你太自负，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与错误，但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现在，你在另一边的同伴也已经被俘虏。这些年，你和他违背领主的法律，一起秘密研究氪石的合成，妄图以此击败我们！但人类永远会追随光明与正义，已经有人潜入那个秘密实验室，制服了奥利弗·奎恩——」 「绿箭？！」 领主蝙蝠侠几乎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联繫起远在星城某个秘密实验室的奥利弗，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惨烈的哀嚎。 「啊啊啊——！！」 「……」 领主蝙蝠侠按着通讯器，整个人微微一僵。 像是猜到他会听见什么，领主神奇女侠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我们得到了帕尔默技术的支持。现在我们的一名领主正在奥利弗·奎因的脑子里。这是最后通牒，蝙蝠侠——投降，或者死。」 亚马逊公主举起剑，剑尖直指蝙蝠侠装甲身后的军队。 现在领主蝙蝠侠已经全无赢面，今天，她就会拨乱反正，让一切都结束！ 再也不会有什么蝙蝠侠了！ 「你还在等什么？算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你却还是拒绝接受我们在保护世界的事实……」 「你飞太高了。」 领主蝙蝠侠突然说。 「是你从来不愿意睁开眼睛。」 意有所指的话语并没有让领主神奇女侠愤怒，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领主蝙蝠侠不会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然而话音刚落，领主神奇女侠突然发现，星城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联繫。 接着，去搜寻辐射物的小队中有人汇报，说更大辐射出现在她周围。 领主神奇女侠来不及戒备，就感到背后勐地一阵剧痛。 轰！ 她整个人砸进地面，留下一个浅坑。 这时，领主蝙蝠侠的话语从浅坑上传来：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 领主神奇女侠咬牙切齿地爬起身，冷冷盯向偷袭者。 「原子队长……！」 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原子队长的存在，这个行走的人形核武。 「现在，才是真正的谈判，黛安娜。」 第220页 漆黑的蝙蝠装甲举起声波炮，对准了那些试图动手的领主与超能力者，领主蝙蝠侠的声音从中传来。 「现在，星城那边的新任原子侠应该已经和你失去联络，我知道有人背叛，所以一早就让黑金丝雀留在那里。你的』原子侠『不会在她的尖啸中还保持清醒。」 领主神奇女侠握紧手中的剑，没有任何认输的想法，牺牲是必然的，他们註定会踏着同伴的尸骸，将光明与正义带到这个世界：「自由选举果然应该废除……既然美国政府不为民众考虑，拒绝接受领主的庇护，那么在这之后，领主会代替他们成为国家的领袖。」 「而你们，我会让你们死在这里！」 领主神奇女侠满是杀意的宣告中，领主的军队大声高唿，不顾威胁再一次发起进攻。 领主蝙蝠侠深知领主神奇女侠不会投降，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瞭望塔上的夜翼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计划，可是…… 瞭望塔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领主蝙蝠侠抬头看向湛蓝的天际，目光仿佛穿过云层，落到那颗人造卫星上。 「迪克……」 …… 与此同时。 瞭望塔上，刺客联盟的杀手率先发起袭击，谁知，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忍者服的杀手忽然将刀刃砍向自己的同伴。 「啊！」 猝不及防下，接连两人倒在血泊中。 迪克应对着其他人的进攻，见到这一幕忽然生出一个十分微妙的预感。 接着，一个还在变声期的嗓音响起，印证了他的猜测： 「你来早了，格雷森。而且居然还带了一个累赘。」 累赘·阿尔文一下子认出这个陌生的嗓音属于谁，嘴唇动了动，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迪克则松了一口气：「达米安，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tt-，多余的问题。」达米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是来帮助父亲的，只有我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我瞒着母亲加入了队伍——赶紧去完成父亲交给你的任务，这里不需要你了！」 「这就是那个布鲁斯的儿子？真不像他。」杰森挑了挑眉，挑剔地评价道。 达米安语气一冷：「你在说什么梦话，陶德。」 「等等，他不是你认识那个……等会儿再跟你解释。这里交给你们，我去启动轨道炮。」 迪克说着，一个空翻躲过其中一个杀手的刀刃，接着跳过亚魔卓的残骸，头也不回地沖向轨道炮的方向。 换成平时，只需要在控制室里进行操控，轨道炮就能立即启动，并按照设定好的角度轰击。但现在，他必须将那些稀少的外星元素变成轨道炮的能源之一，并减少它的杀伤性。 迪克从腰带中拿出一罐白色的特殊弹匣，这里面，就存放着眼下仅剩的最为关键的外星元素。 「拜託了，让一切都结束吧……」 他喃喃说着。 随着话音落下，轨道炮启动。 一瞬间，代表蓄能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瞭望塔卫星下方的炮口中亮起白色的光芒，并迅速变得凝实、刺眼。 犹如一颗璀璨的星辰。 第109章 轨道炮需要的蓄能时间不长，轰鸣声持续数秒后，朝地球某个位于中东的坐标发射出去。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从脚下传来！ 轰——！ 瞭望塔卫星剧烈震颤，仿佛撞上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不到一秒巨响再次响起，一下接着一下，声音越来越响，震颤也越来越强烈。 这里是瞭望塔，是太空，不存在什么地球生物能够飞到这样的高度，就算有陨石也不会接连发出这种动静。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领主超人回来了。 听着几乎近在咫尺的，金属被扭曲发出的尖锐呻吟，阿尔文下意识看向玻璃外，试图从那片漆黑的真空中找到什么。 见状，杰森用力拽了他一下：「别看了。』解决一个愤怒的外星人『可不在你的工作范围！」 另一边，迪克也果断放弃轨道炮的控制，和他们一起跑向传送器的方向。 轨道炮已经启动。领主超人为了地球上的同伴，没有第一时间来解决他们几个始作俑者，而是选择攻击炮口，这给他们留下了一点逃跑的机会——不管领主超人是阻止，还是毁掉它，都需要一定时间。 虽然只有几秒，或者十几秒……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领主超人。就算轨道炮完全启动，这么近的距离也无法快速、精确地调整角度，去瞄准一个有着超级速度的氪星人。 轰！ 又是一声轰响从身后传来，声音正在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瞭望塔外，一身雪白的披风在真空中被上下翻飞。领主超人死死盯着瞭望塔内的众人，双眼发出猩红的光。超级视力让他就算隔着好几层金属，都能清楚看到那几个入侵瞭望塔的罪犯。 三人不约而同感觉一道视线扫过，带着如有实质的杀意与愤怒。 这时，达米安突然停下：「你们去传送器，这里交给我。刺客联盟和正义领主是同盟，他不会对我做什么。」 「达米安……」 迪克想阻拦，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句话，直接被阿尔文打断。 第221页 「不，他会烧掉你的额前叶再把你作为罪犯关起来。你这么做毫无意义，只是去送死。」阿尔文不假思索抓住达米安的手臂，冷声反驳道，「别忘了，你现在是刺客联盟的』叛徒『，到时候没人会……没人能救你。」 达米安十分不屑。 「-tt-，父亲会打败他。」 而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的父亲，「布鲁斯·韦恩」的计划……非常多的「布鲁斯·韦恩」。 「不要这么相信他。」阿尔文语气生硬地说，「我的意思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他是蝙蝠侠！」 「你也——」 阿尔文险些脱口而出一句「你也是」，可盯着这个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和那双带着敌意、戒备的绿眼睛，他到底还是把剩下的单词咽了回去。 经歷过宇宙重启的达米安，和他最熟悉的那个大不相同，比如皮肤和虹膜的颜色，又比如出生的方式，可唯独对布鲁斯·韦恩的态度，始终没有太大变化——他永远对他父亲的每一句话奉为圭臬，也永远相信蝙蝠侠的能力。 阿尔文再怎么告诉自己他们是不同的人，也难免会在近似的情感中混淆。 「我不觉得换成你会有其他结果。」 杰森突然出声。 阿尔文回过神，停下脚步，表情和语气重归平静：「我有他需要的东西，在他了解全部前，他不会让我变成傻子，而且他是我的。」 说完，阿尔文就转过身，再没走出一步，打算就在这里拦住氪星人。 「你是指你的那些小秘密？我敢说，那也是我们需要的。」 阿尔文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说。 「我会尽快去找你。」 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阿尔文都表现得很有把握。时间紧急，没人再反驳，身后的脚步声也很快远离。 黑暗中，阿尔文听见自己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没有任何准备时间，仅仅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就见到了那个黑白两色的人影。 迎着那双在黑暗中发出猩红光芒的双眼，阿尔文反倒平静了下来。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 地球。 领主神奇女侠脸色愈发难看。 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一个「蝙蝠侠」的阴险与自负，但今天的一切仍然超出了预计。 领主蝙蝠侠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繫上的美国政府？又是什么时候，发现有下属背叛？他们在星城发现的秘密实验室是不是幌子？绿箭侠和蝙蝠侠的氪石合成进度还差多少？ 所有的疑惑挤在脑海中，领主神奇女侠愤怒地攻击着原子队长，余光忽然瞥见，地面上，领主蝙蝠侠的队伍一边应对着攻击，一边在有序后撤。 领主神奇女侠一愣，不妙的预感闪过脑海。 「快散开！」 领主神奇女侠大吼着，下面的正义领主和他们率领的超能力者军队迅速做出反应，但还是晚了一步。 轰！ 终于，雪白的轨道炮光束如注灌下，几乎将天地一分为二。 犹如曙光。 然而这曙光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不明真相的人还沉浸在那让人心神震颤的一幕中，了解一切计划的人却已经纷纷皱起眉头，表情凝重——光束有一大半脱离了指定范围，有一大半军队没被笼罩在内。 按理说瞭望塔上配备了最尖端的科技，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而现在，不但出现了偏差，持续时间也比预计短得多。 这一切都说明，瞭望塔方面出现了意外。 作为军人，原子队长发现光束收缩，第一时间将领主神奇女侠甩向光束内，仍是没有赶在光束彻底消失前，让领主神奇女侠失去能力，反倒她可乘之机。 拥有众神祝福的剑刃刺破原子队长的金属外壳，发出一声不妙的脆响。 咔。 「噢，你这个白痴……」 原子队长看着伤口中发出的微光，和散溢到空气中犹如星屑般的光点，咬牙切齿地说：「我体内拥有超过十颗原子弹的能量，而现在你和你愚蠢的魔法剑打破了我的外壳——这个用来储存能量的容器。现在我没办法把它们控制在体内了。」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原子队长迅速冷静下来，满是杀意的目光落到领主神奇女侠身上。 「但我还有时间做最后一件事。」 说完，他抓起领主神奇女侠，全速飞向天空。任由那把魔法剑一次次刺进外壳，都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 「呃啊——！」 碎裂外壳下发出的微光变得耀眼，领主神奇女侠发出愤怒的吼声。 她深知原子队长想拉着她一起死亡，剑刃刺进对方的胸腔和手臂，试图杀死这个行走的核武器，让他松手坠落，可金属的外壳依旧只是崩碎一道裂口。 而这时，他们已经飞到空气稀薄的平流层，原子队长整个人都淹没在即将爆炸的强光里—— 与此同时，瞭望塔上，领主超人掐住阿尔文的脖子，热视线蓄势待发，正想进一步审问，超级听力却让他听见了一个糟糕至极的杂音。 眼中的红光一瞬间消散，那张冷厉的面孔也一下子满是惊惶。 「黛安娜……不！！」 领主超人当即扔下阿尔文，撞碎玻璃，冲出瞭望塔。 第222页 空气流失，气压失衡。阿尔文一个没站稳直接被气流捲起，坠向领主超人撞出的缺口。 阿尔文眼疾手快抓住玻璃碎开的缺口边沿，但仍是整个身体都被喷出瞭望塔外。 远处，地球上空，一场无声而致命的爆炸已然发生，即便没回头，阿尔文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气流越发强烈，在耳边唿唿作响。 特制的强化玻璃一时间还没碎裂，阿尔文屏住唿吸，收紧手指，任由锋利的边缘割破皮肤，刺进血肉里。 领主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继续之前的审问……阿尔文起初以为领主超人要么是没有记忆，只想了解之前天空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地球，要么有记忆，正在按照狂笑之人的计划进行某些安排。 不管哪种情况，阿尔文都有把握让自己活下去，直到找到时机，杀死这个氪星人。 谁知，现实远比想像来得荒诞。 领主超人完全没有记忆，只是一瞬间感受到了什么，也许是黑暗多元，也许是意识深处未来的记忆，就急躁到闯进oa，想得到一个答案。 阿尔文试探性地告诉对方关于黑暗多元的事，他没有说全部，只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堕落的来自黑暗多元的超级英雄所导致的。 没想到，领主超人居然表现出了想要消灭对方的意图。 真见鬼。 阿尔文不相信这种半吊子的抵抗能持续多久，在至黑骑士的威胁前，除了最光明的那个……其他所有地球上的人都会选择投降。 就在这时，阿尔文感觉到有什么缠住了自己的手腕，接着，一个向上的拉力从手腕上传来，将他一点点拉回瞭望塔。 阿尔文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只见杰森抓着抓钩枪的另一端，用尽全力地将他往上扯。 「看来你犯蠢了，猫头鹰。你没说服他留下你的命。」杰森将阿尔文完全拖回瞭望塔，目光落在远处地球上方那场无声的爆炸上，「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领主神奇女侠在那里面。」阿尔文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走吧，接下去是蝙蝠的问题了。希望他能解决这个。」 「听上去真糟糕。」 「别着急，还会更糟的。」 …… 事情和阿尔文说的一样。 领主超人已经用最快速度赶过去，但还是晚到一步。 前所未见的核爆发生在他眼前，爆炸余波中，携着火星与辐射的尘烟飞散向四面八方。领主超人精准从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急忙飞过去接住。 「黛安娜！」 他无比希望这能挽回些什么，希望能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领主神奇女侠。 然而事与愿违。 破损的制服，坑坑洼洼的焦黑皮肤…… 领主超人痛苦地闭上眼睛，以最快速度飞向地面，犹如一颗白色的流星。 磅！ 音爆声刚传入地面上众人的耳朵，暴怒的人间之神已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雪白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领主超人将怀中重伤的领主神奇女侠交给一旁其中一个超能力者。 「带她去治疗。现在。」 说完，领主超人抬起头，猩红的双眼看向蝙蝠装甲，热视线瞬间射出。 「不会再有任何余地了。」 「今天，我会让一切终结。」 第110章 话音刚落，漆黑的蝙蝠装甲瞬间抵挡不住威力向后倒飞出去，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新添一道深深的沟壑。 只是除此之外，蝙蝠装甲上没留下多少伤痕。 领主超人对此毫不意外。 战争爆发前的那几年，领主蝙蝠侠始终没有松懈，一次次改进技术，光凭热视线不足以杀死他，必须更加……直击重点。 领主超人沖开试图阻拦自己的超能力者，看都不多看一眼，拳头对着蝙蝠装甲轰然砸下！ 磅！ 带着超级力量的一拳过后，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只是蝙蝠装甲在深坑中，依然完好无损。 飞扬的尘土中，领主超人注意到，有一层幽蓝色的保护立场出现在蝙蝠装甲周围。 「你以为有这种小把戏就能活下来吗？！」 领主超人直接将十指放到立场上，用尽全力往下按去—— 砰！ 坚持了仅仅不到数秒，立场就不堪重负，发出一声爆响。那幽蓝色的光芒闪烁不定，看上去很快就要彻底失去作用，领主超人的手指也一点点刺入立场，指尖触及到装甲外壳，按出好几个浅坑。 蝙蝠装甲内，领主蝙蝠侠看着装甲系统发出的一个又一个警报，没有坐以待毙，毫不犹豫按下某个按钮。按钮按到底，一个红色的特殊手雷出现在蝙蝠装甲的手中。 就在这时，夜翼不知什么时候迅速制服了他身边的正义领主的超能力士兵，直冲过来，朝领主超人挥出拳头。 对于这个以氪星神明作为代号的曾经的朋友，领主超人仍保留着最后一点耐心： 「停下！夜翼，你无法……啊！」 话没说完，远超预计的力量击中领主超人的下颌，雪白的神明整个倒飞出去。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荣恩！！」 领主超人怒吼着叛徒的名字，表情扭曲地盯着那个已经没有人类形状的「夜翼」，热视线瞬间射出。 第223页 轰！ 地面上又多出两道沟壑，作为目标的领主火星猎人却不知所踪。反倒有一个发着红光的手雷滚到他脚边。 「这是……」 领主超人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正要躲避，手雷却猝不及防炸开。 轰！ 红光笼罩中，领主超人明显感觉到体内的力量迅速消融，连飞行都成了艰难的事。 「不……」 领主超人虚弱的声音中依旧满是怒火，整个人却不受控地倒向地面，纯白的披风沾上了人间的尘土，变得脏污。而就在领主蝙蝠侠想乘胜追击，一举制服这个所有正义领主的首领时，领主超人却踉跄着稳住了身形。 「我是……领主！你能削弱我的能力，但你永远无法打败我！我会碾碎你和你的军队……」 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中，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再一次亮起猩红的光芒。 领主蝙蝠侠的心微微一沉。 这个红太阳手雷是这段时间他和绿箭侠的研究成果之一，在氪石的合成始终推进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只能转而研究起红太阳辐射的储存与武器化运用，没想到…… 现在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周围正义领主率领的超能力者也在逐渐恢復能力，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彻底被打破，胜利的天平一点点朝正义领主倾斜。 ……轨道炮的轰击时间到底还是太短。 领主蝙蝠侠迅速调整装甲，接下来就要由他来直面超人，也许能稍微挽回…… 「见鬼，这可真是够惨烈的。」 一个带着浓重威尔斯口音的轻佻嗓音忽然响起，领主蝙蝠侠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战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棕灰色的长风衣，旧衬衫，松松垮垮的领带，勉强算干净的西装裤和皮鞋，嘴里还叼着半根烟。 「你不应该在这里，康斯坦丁。离开这里，马上。」领主蝙蝠侠沉声说。 烟雾裊裊升起，名为康斯坦丁的九流骗子朝蝙蝠侠打了个招唿：「嘿，有人告诉我你要死了，所以我们还是不浪费时间了——」 此时领主超人已经再一次飞到天上，虽然还明显没有恢復力量，但压迫感没有任何减轻。 康斯坦丁立即吐掉嘴里的烟，抽出插在长风衣口袋里的手，一张魔术师用的卡牌夹在他的食指与中指间。 「拜託了，z……」 他喃喃着，另一只手凭空划出一个金色的圆弧，接着，用十分标准的希腊语，念出对应的反语咒语： 「门开！」 话音落下，金黑色的巨大漩涡凭空出现在康斯坦丁身前，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中的卡牌彻底失去光芒，变得平平无奇。 和现代魔法不同，反语魔法的关键，在于对倒着念的咒语深信不疑，以此改变现实。作为在这方面没有特殊血统或天赋的骗徒，康斯坦丁必须藉助一些其他道具，并使用非常用语言才能顺利施法。 「抓紧时间，蝙蝠！」 康斯坦丁大声提醒道。 谁知话音刚落，领主超人已经俯冲下来，正义领主的士兵也围拢上来。 同样精通魔法的黑亚当手中出现魔法雷霆，轻蔑地抓起那个不修边幅的骗徒。 「我听说过你，地狱里很多恶魔都在等待着你的灵魂。」 康斯坦丁难得地面无惧色：「噢，相信我，我也很想再见见那些硫磺味的傢伙，可现在你最好担心一下自己……」 说完，康斯坦丁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按钮。一个黑亚当久违的稚嫩嗓音响起，无比坚定地高声喊出了那个魔法单词。 「shazam！」 轰隆！ 闪电噼下，雷霆声响起，黑亚当重新成为人类的模样，维持变身时凝固的时间，在这一刻瞬间倾轧到他身上。 另一边，领主火星猎人也现出身形，通红的非人双眼直视领主超人，扰乱起他的精神。 「啊啊——！」 领主超人的意志足以克制住攻击向自己军队的想法，可却无法做出阻拦领主蝙蝠侠的行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漩涡中，再也没了踪迹。 烈风捲起沙尘。 头顶的辐射云终于散去一些，黄太阳光重新照射到领主超人身上。 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卡尔-艾尔握紧双拳，冷着脸压下怒火和一丝随之而生的憎恨，回身飞向后方。 现在更重要的是……找人治好黛安娜。 …… 哥谭市。 地下堡垒。 领主蝙蝠侠一走出漩涡，就和半毁的装甲一同重重倒在地上。 「蝙蝠侠！」 身旁的红罗宾连忙上前，熟练地打开驾驶舱，帮领主蝙蝠侠脱离装甲。 早一步回到堡垒的迪克与达米安，此时也快步迎上去帮忙。 领主蝙蝠侠拒绝了他们的搀扶，只是一些擦伤，加上断了几根骨头和一部分骨折而已，这种程度的伤势对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 他看了眼不远处，在堡垒里赖着还没走，似乎还打算做什么的骗徒，问：「你们不应该让康斯坦丁过来，领主超人不会放过他。」 约翰·康斯坦丁无疑是个可恶的混蛋、一个骗子，但他同样有着珍视的女儿，被当做普通人养育着。而今天发生的事，会让她面临威胁。 第224页 「事实上，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夜翼解释道。 在离开瞭望塔的时候，他们发现领主超人没再出现，知道对方绝对是回到了地球上，领主蝙蝠侠的计划即将面临失败。 这个情况下，康斯坦丁突然出现联繫了他们，并且说能够提供帮助。 夜翼还表示，康斯坦丁没有说出是什么原因，只语焉不详地表示与前几天天空上出现的地球有关。 领主蝙蝠侠收回目光，没有多说什么，之后他会去探究这个问题，但现在：「你们找到人了吗？」 「是的。」夜翼点点头，转过身，「阿尔文，你——」 话没说完，剩下的单词就卡在喉咙里。 阿尔文早就不在这里了。 「我见到他往c区走了。」 红罗宾想了想，说。 夜翼瞭然：「荣恩说他会昏迷很长时间，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已经醒了，现在应该是还没完全恢復，去休息了。」 达米安对此表示不屑。 之前在瞭望塔上，他没有忽略阿尔文那种几乎和他如出一辙的攻击方式。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一个对应的「阿尔文」，那么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什么这个人会和刺客联盟、和蝙蝠侠扯上关系？而且还表现得对他们很了解一样。 想到这，达米安脸一沉。 「我们应该盯着那个可疑的傢伙。」 …… c区。 银白色的走廊里，阿尔文漫无目的地走着，随便找了个没人的房间，打开门进去。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达米安的排斥，也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有多怪异。换一种攻击方式对他来说不是太难的事，但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除了主世界的蝙蝠侠，其他地球的布鲁斯·韦恩甚至是超人都很容易死，没有任何期待的必要。只不过，他现在的目的是领主超人，和领主超人或许正在施行的某个与至黑骑士有关的计划，才会和他们来到这个地下堡垒。 对了。 还有领主蝙蝠侠告诉杰森的那个能够让人去往其他地球的发生器——倖存的不可能只有这个地球，也不可能只有他和杰森。也许现在，还有其他人在另外的地球上，正直面着同样活下来的来自黑暗多元的「布鲁斯·韦恩」…… 蝙蝠侠的身影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阿尔文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这一次，梦魇没有袭来，只有一片宁静、稳固的黑暗。 第111章 第二天，阿尔文醒来后，摸索着推门出去，发现已经没什么人留在地堡里。 这个地下堡垒的占地范围很大，几十个人留在这里都完全不是问题，但能一天到晚在洞穴之类暗无天日的地底工作的，除了蝙蝠侠，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噢，你终于醒了。」 阿尔文刚走出c区，红罗宾满是疲惫的嗓音从角落响起。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微型广播。 「现在是下午五点，需要食物的话可以过来，阿尔弗雷德会给你准备一些，往前的岔路往右第三个门里有一个暗道。或者，你想出去也行，不过记得做好伪装。」 阿尔文没跟他客气，直接提出要求：「谢了，我要甜的。最好有热巧克力加棉花糖。」 红罗宾一哽，没料到阿尔文会是这样的性格。 不过他也算见多识广，不管是罪犯，还是超级英雄大多都很有个性，如果只是满口命令句式的话……倒也还在接受范围内。 「知道了，还要什么别的吗？」 红罗宾喝了口咖啡，平静地问。 「杰森在哪。」 「出去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应该正在用正义领主的特遣部队发泄情绪吧。」 红罗宾面不改色地诋毁道。 不对。 这才算不上什么诋毁。 他想。 那个来自另一个地球的「杰森·陶德」，性格恶劣到超出想像，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红罗宾以为一个红头罩已经很难搞了——要知道当年红头罩刚回哥谭之后没多久，他们就打了一架，之后随着时间过去，经歷了几次还算顺利的合作，关系才逐渐好转——谁知，那个平行世界的』杰森·陶德『，比年轻时的红头罩更加糟糕。 说得直白一点，他简直是个混球！ 自大、嚣张、轻视危险、说话阴阳怪气，还喜欢动手。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毫无安全感的事实。 要不是夜翼阻拦，那傢伙大概已经像个白痴一样在街上乱射子弹，惹来一大堆的麻烦了。不过就算这样，那个杰森·陶德也依然离开了能够安全自由活动的范围。 红罗宾看着监控画面上，径直朝蝙蝠洞走来的阿尔文，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咖啡，远程帮阿尔文打开了暗道的门。 希望这一个能正常一点吧。 阿尔文不知道红罗宾的想法，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就没再多问什么。杰森再怎么看不惯这个世界的一切，也还不至于莫名其妙惹一大堆麻烦，让回去的进程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就算这个地球还存在着，也不代表属于他们的依然完好无损。 阿尔文来到暗道前，看着深处仿佛能淹没一切的黑暗，不自觉抿紧了嘴唇。 一牵扯上黑暗多元的那些「蝙蝠侠」，他总是很难生出乐观的想法。 第225页 「你就是那个时运不济，被领主超人捡到的傢伙？」 阿尔文刚想走进去，就听身后响起脚步声，接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用陌生的语气提问道。 阿尔文转过身，盯着对方的头罩。 那上面有几道不太明显的接缝，似乎能从正面掀开，露出里面的脸。 ——一个毫无必要的设计。 阿尔文挑剔地评价道。 「你的头罩看上去有自己的表情。蠢透了。」 「……？」 红头罩觉得这小子在找茬。 「制服也有点丑。」阿尔文目光下移，看向对方的胸口，继续说，「尤其是这个红色的蝙蝠。」 破案了，他就是在找茬。 红头罩发出一声没有笑意的笑，越过阿尔文率先走进暗道：「真有礼貌。如果你想激怒我的话，还得再努力一点。」 「你说得对。」 阿尔文对此表示贊同。 毕竟，他完全没从这个更加年长的红头罩身上感觉到愤怒和敌意。 阿尔文忽然想起，在黑暗多元宇宙遇到的穿着同样制服，说不定已经死在狂笑之人手下的「红头罩」。眼前这个人的性格似乎更加无聊一点。 他跟在红头罩身后一路穿过漆黑的通道，来到蝙蝠洞。 蝙蝠洞里，夜翼、红罗宾、领主蝙蝠侠都在，还有一个穿着蝙蝠女孩制服，双脚站立的红髮女人……是芭芭拉。没有达米安，应该是回到了刺客联盟。 他们看上去刚讨论完一个问题，并且已经得出结论，表情都不算严肃。红头罩朝他们走过去，态度随意而自然，像回到家一样。 蝙蝠狗跑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 「提图斯，好男孩。」 红头罩喊着陌生的名字，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从腰带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扔给红罗宾。 「嘿，小红。你要的东西。」 「谢了，大红。」 红罗宾头也不抬地接住。 「情况怎么样。」领主蝙蝠侠看向他。 红头罩耸耸肩：「gcpd行动得很快，但有人帮特遣部队进行了大规模转移。我在其中一个人身上留下了定位，过会儿我们就能找到他们的位置了。」 「做得好。」 「不用谢。」 一旁年迈的阿尔弗雷德端着华夫饼和小三明治，敏锐地注意到夜翼没擦一下就伸过来的手，用不贊同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夜翼连忙把手往自己制服干净的地方蹭了两下，才抓起小三明治塞进嘴里，嘴里含煳地说：「爱你，阿尔弗雷德。」 说完，还冲蝙蝠女孩笑了一下，笑容灿烂，和阿尔文记忆里那个更加年轻的迪克·格雷森如出一辙。 阿尔文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停下脚步。 他能无比清晰地从这些人身上，感觉到他们对彼此的善意和亲近，不需要任何前情提要或是註脚，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家人。 但阿尔文同样知道，等到战争进一步扩大，领主蝙蝠侠死后，他们再也不会聚在一起。眼前的这一切，很快就会不復存在。 ——这是理所当然的。 生命、希望、美好……不管是什么，终有一天会迎来消亡。如果不解决狂笑之人，这种消亡还会来得更早一点，消亡的方式也会更糟糕。 阿尔文一言不发地接过阿尔弗雷德递来的热巧克力。白色的陶瓷杯里盛着棕黑色的热饮，最上面飘着甜腻柔软的棉花糖，热气氤氲，让人食慾大开。 他很久没喝到这个了。 离开庄园后，再没人管束他的糖分摄入量，也完全有钱能够买到原材料或是成品，阿尔文却没想过要这么做，只有偶尔想起，才会去买点一些尝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总觉得那些买来的味道很不对劲。还有阿尔弗雷德常用的松木味的香氛，他也总是找不到过去一样的味道。 阿尔文猜测也许是牌子找错了。毕竟，阿尔弗雷德在这方面总是有独特的眼光。总之，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他就放弃了。 而在这里，空气里明明没有熟悉的松木味，也好像充盈着一种熟悉到让人想落泪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泛起细细密密针扎似的刺痛。 阿尔文掩饰性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熟悉的甜腻味道瞬间在舌苔上蔓延开来，安抚下了隐隐躁动不安的情绪。 正好领主蝙蝠侠说起了关于发生器的事，阿尔文便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放到了这个话题上。 「……发生器已经修好，随时能启动，但通道对面应该是我曾经去过的那个地球。」 阿尔文不这么认为：「就算顺利启动，通道对面也不会是你知道的任何一个地球。罗宾王说过，他拿来组成一个』52『的这五十二个地球来自不同的时间，就算现在天上什么都没有，我也不觉得你们还在原来的多元宇宙里。」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领主蝙蝠侠问。 阿尔文又喝下一口热巧克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们的敌人想彻底毁掉所有可能性，甚至包括时间本身。那时候他将来自不同时间的地球牵引过来，组成一个新的多元宇宙，然后让它们互相毁灭。」 「所以他们现在是失败了？」夜翼问，「我们现在还活着，那些地球也已经消失。」 第226页 「不，他成功了。」阿尔文垂着眼，看着杯子里棕黑色液面上倒映的自己，「所有的地球已经毁灭。」 「只不过，宇宙消亡的最后一秒，有人挽回了败局。」 至尊小超人，一个能够改变现实的氪星混蛋。 「他来自一个特殊的地球，又被他的同伴灌输反物质的力量，得到了改变现实的能力。我亲眼目睹了他挥出那一拳，但我不确定他做到了多少，也不确定倖存的地球中，包不包括属于我们的那个。」 现在这个时间的至尊小超人，和他记忆里那个愿意与正义联盟站在同一战线，共同对抗至黑骑士，最后为此牺牲的至尊小超人完全不同。 不仅仅是糟糕的性格，还有他的力量。 阿尔文不觉得他成功了，否则他和杰森也不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球上。 「不过，我想应该还有其他来自我的地球的倖存者，在这里，或是另外倖存下来的地球。」至少当时蝙蝠侠……布鲁斯就在他身边，不可能活不下来。 「你想去找他们？」 阿尔文没有给出肯定的答覆。 「我想知道现在有多少个地球倖存。」 说完，阿尔文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与家人站在一起的领主蝙蝠侠，原本不会说出口的话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你可以选择拒绝，然后我会去找另外的办法。」 第112章 「……不过离开的时候，我要带卡尔-艾尔一起走，这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阿尔文没有求助的意思，只是想藉此告知领主蝙蝠侠，卡尔-艾尔的危险性。 领主蝙蝠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追问，并在其他人开口前打断了他们，还帮忙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等到所有人离开，他才对着藉口留下帮忙修復发生器的阿尔文再次开口： 「他不会是他们中的一个。」 领主蝙蝠侠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不断浮动的各项数据，语气十分肯定。他深信，就算现在，超人成为正义领主，还想用极权主义手段统治整个世界，他的本质也仍然是代表希望的超人，出发点仍然是保护民众和这个地球。 阿尔文对此十分不屑：「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死的人足够多，威胁大到绝望的地步，就算是超人也会低头。」 领主蝙蝠侠沉默了两秒，情绪没有太大变化。 「……跟我说说你们的事。」 阿尔文没怎么犹豫，选择了坦白。 也许是战争的缘故，相较于阿尔文记忆里的布鲁斯，领主蝙蝠侠更加坦诚，再加上现在时间紧迫，领主超人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交谈进行得十分顺利。 最终，两人心照不宣地一同进行其他地球的探索工作，并对其他人隐瞒了一部分暂时没必要坦白的真相。 即便如此，明眼人也能发现，阿尔文与领主蝙蝠侠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领主世界的几人大多相信了领主蝙蝠侠给出的理由，但杰森比他们更了解阿尔文，知道这个样子的猫头鹰有多反常，而且他也受不了这样与浪费时间无异的等待。于是，杰森找了个其他人都不在的时机，走进蝙蝠洞。 进去的时候，阿尔文背对着他方向，蹲在发生器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杰森走上前，发现阿尔文正在把发生器和蝙蝠电脑连接起来。 「还需要多久？」 「一天，或者两天。」 阿尔文头也不抬地回答说。 「现在已经确定下目前倖存的地球了……只有六个。我们会在领主超人抽出空闲发脾气前完成它。」 「如果』只有六个『，那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走？我觉得还不如一个个找过去更快。」杰森拍了拍发生器的外壳，跃跃欲试地说，「让我们走进去，看看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鬼样，顺便把那些始作俑者从阴影里挖出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解决掉那个』哥谭『了。」 在这之前，阿尔文已经听杰森说起过他来到这个世界前发生的事，知道他说的「哥谭」，就是成功将达米安献祭给蝙蝠神的「韦恩先生」。 「……那你最好准备一个能够储存灵魂的容器，把他的灵魂从哥谭市抽取出来，那么他就不堪一击了。」阿尔文平静地给出针对性方案，双眼放空，出神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手上的工作也慢了下来。 杀死「韦恩先生」的所有方案，他都在脑海中推演过无数遍，现在说的这个最直接有效，也是伤害性最小的——如果进行得顺利，甚至不会有人类死去。 阿尔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在这之前，得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或者说，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 杰森回想了一下：「噢，对。差点忘了，你也遇到了一个』小恶魔『。」 「不只是他们，一定还有其他人出现在其他地方。只是我们不知道。」感觉到杰森对黑暗多元带来的威胁的轻视，阿尔文眉心皱起深痕，语气也不自觉重了点。 「不要把他们当做你过去遇到的所有人，你永远不知道狂笑之蝠准备了多少计划。」 「』狂笑之蝠『，huh，这个名字可不怎么样，让我想起了那个丑角。不过，说实话，我一直很想见见满面笑容的蝙蝠侠，这绝对值回票价。」杰森依旧是那副玩笑似的语气。 第227页 阿尔文听得心生烦躁，直接站起来，一拳砸在身旁的发生器上。 「你什么都不知道！在我经歷的那个未来里，他几次被正义联盟打败，所有黑暗版本的蝙蝠侠、超人和神奇女侠回归黑暗多元。接着，地球在熔炉中重锻，死去的人重新回到阳光下，或是曾经的女神失去踪迹，宇宙重新拥有无限的可能……我没见到那一幕，但我知道那是真的。可这也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包括之后，我被重新赋予自由，回到宇宙数次重启之前，也就是你的世界……所有的一切！」 说到最后一个单词的时候，杰森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阿尔文的尾音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颤抖。但很快，他就恢復正常，表情也重新变得冷静、坚定。 「离我远点。你会回去的，我保证。然后我会把他们塞进地狱，每一个。」 说完，阿尔文就要继续之前的工作。杰森见状，毫不留情戳穿道： 「这就是你这两天在准备的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杰森两手抱臂，近乎炫耀地说出自己的推测：「你确定完工的时间，和他们与领主超人下次开战的时间一致。而且之前在瞭望塔上，你也说过你有他想要的——天空上出现地球的真相，也许是这个，但还不够，这个消息还没法确保你能留下额前叶。所以，我想也只有黑暗多元相关的事了。」 「领主超人会想知道这些，应该只是察觉到什么，如果他已经见到了那些满面笑容的疯子，你还不至于这么悠闲——这个地球的时间比我们世界的更加靠后，而你又说你来自未来……这里会发生什么，让你印象深刻到想多管闲事？或者，领主超人和你说过的战争有关。」 「——不管你是怎么对领主蝙蝠侠说的，我都敢肯定，你打算杀死那个』白色童子军『，并且这件事在你的计划清单上绝对名列前茅。」 ……直切真相。 阿尔文注视着杰森，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点都不意外杰森会推测出这些，罗宾总是那么聪明、敏锐，不可能猜不到，可对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心脏还是蓦地跳漏了一拍。 好在，最开始他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没想过一直隐瞒下去：「他那时候选择了向黑暗低头，站在了光明的对立面，不值得活下去。接下去，我会让他们自食其果——他们利用我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那么我也能。只不过，我会把那些地球换成黑暗多元宇宙中的地球，解决掉他们所有人，永远地。」 「说得像个英雄一样。我几乎要感动了，真的。」 想到阿尔文之前陈述中，那些如流星般坠落、炸毁的地球，杰森扯起嘴角，嘲讽似的夸了一句。 「这是最好的办法。」阿尔文面无表情地说，语速却不由快了些，「就算那几个没有超能力的』蝙蝠侠『，也不是什么懦弱迷信的黑邦，能被简单地杀死。尤其是狂笑之蝠，他就是恐惧本身——」 「我从没怕过』蝙蝠侠『。」 「这样的大话毫无意义，你甚至没见过他。」 杰森嗤笑了一声。 「说说看，我没见过什么。大笑的疯子？想毁掉世界的超能力罪犯？绝境？还是死亡？」 阿尔文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嘴巴张合了两下，不知道能说什么。 是。 罗宾一直是就是这样的人。和了不了解现状无关。 他一向轻视恐惧与危险，哪怕立场调换，让相同的事情发生在罗宾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当初在下水道里，罗宾就是这样的，哪怕受着伤，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黑，黑暗中还不时冒出来敌人，他也没有恐惧，专注于眼前的事和自己的目标。 这一点，哪怕死过一次也没改变。 从罗宾成为红头罩到现在，阿尔文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感受过这种危险的特质……像是荒野上燃起的磷火。 ——和自己完全不同。 不过现在完全没有争辩的必要，杰森没有表现出阻止的意图，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 阿尔文不断这么告诉自己，却还是不自觉攥紧了双手。 杰森仍然没放过他，继续咄咄逼人。 「顺便一问，那个你想復活的人呢？」 「……」 「你要放弃他了。」 「……闭嘴。」 「好吧，管他呢……你想放弃，想逃避现实，一厢情愿当个英雄去死，随便你，祝你成功。但我得说，这个做法天真又愚蠢——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成为不了』最好的『，不管是当跟班，还是单干。」 「我说闭嘴！」 阿尔文恼羞成怒地喝道。 「去他妈的逃避，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那是我的父亲！！我的人生、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为了再见到他……为了对他的承诺，我什么都能做！但现在这样，我永远做不到！！因为黑暗多元宇宙就是这么操蛋的东西！！他永远会死，我也永远当不了英雄……」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抓起杰森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大吼着，明明眼眶中没有一滴眼泪，表情却难过得像是在恸哭。说到最后，声音又一下子变得很轻，犹如呜咽。 杰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却意外地没发现半点绝望或是迷惘。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始终坚定又耀眼，整个人锋芒毕露，让人莫名移不开视线。 第228页 阿尔文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着狂妄到极点的话。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改变这不合理的一切，让世界……如我所愿。」 第113章 「……听明白了，就别再来烦我。如果你不打算帮忙的话。」 说完，阿尔文松开手，所有流露在外的情绪也尽数收敛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转身走到蝙蝠电脑前。 现在没有其他选项了。很难用言语表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阿尔文确实清楚地感受到了梦魇与黑暗在一步步逼近。 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阿尔文又一次狠狠收紧手指，任由指甲掐进掌心。 对那些「布鲁斯·韦恩」仇恨，还有对失忆时所得到的一切的眷恋都盘踞在脑海中，阿尔文无法坐视一切就这么按照狂笑之蝠的计划发生，再让英雄们……让蝙蝠侠直面死亡的绝境，他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黑暗多元宇宙是人们内心的恐惧所产生的现实分支，有无数个错误的选择组成，那么反之，多元宇宙中一定存在着一个地球，在那里，哪怕他死去，达米安和他的罗宾都会好好地活着。 阿尔文没有亲眼见到过，也没听说过，但他仍然对此深信不疑。毕竟……如果连这都怀疑的话，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身后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像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安慰。 「集中精力在你的目标上……老傢伙一定这么说过，来吧，让我听听你的详细计划。」 依旧是不那么严肃的语气，却因为少了点戏嚯和嘲讽，听上去有些陌生。 感受着隔着衣服传达到皮肤的力量与温度，阿尔文抿紧嘴唇，鼻子莫名一酸。 「你改变主意了？」 「huh，别想那么多，只是问问而已。嗯……在他们炸了那么多个地球之后，你不会还觉得这只是你的私事吧？」 「……」 杰森说着似乎很不耐烦的话，阿尔文却没从他身上感受到厌恶之类的的情绪。 阿尔文恍惚想到，好像……之前几次见面，他抓着杰森自顾自说一些想说的时候，也是这样，毫无疑问，他们是敌人，是对手。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不再试图杀死对方了？ 「……我现在需要找到一个废弃的，能够随意使用地球，哪怕不够完好也行，然后是……」 阿尔文有条不紊地陈述起计划中的每个步骤，余光注意着发光屏幕的黑色部分里反射出的人影，心绪无比清醒地沉溺在这种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困惑里，一点挣扎的想法都没有。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振动叉的启动和运转需要宇宙天体，或者等同的能够进行大量运算的人工智慧来辅助操控，正好夜翼的队友中有一部分被关在幻影区，所以，在救出他们之后……」 话没说完，阿尔文忽然停顿住，一股熟悉的、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嵴椎窜上脑门，同时直觉发出尖锐的警报。 阿尔文二话不说打开定位，却发现领主蝙蝠侠的定位完全消失，通讯也联络不上他或是夜翼中的任何一个。 「嘿，看看这个。」 杰森忽然开口。 阿尔文抬头，发现杰森放大了监控画面。 画面中，哥谭市不知什么时候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盐粒般的雪花，街道上的人们却没有撑起伞，或是躲到屋檐下，反而不约而同抬起了头。 阿尔文将画面切换到足以看到天空的监控，只见一碧如洗的天空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密密麻麻黄色的光点。 ——塞尼斯托军团。 看到这几乎能让人绝望的一幕，阿尔文表情凝重。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掌控。就好像……有谁轻而易举洞悉了他们的计划，并且破坏了它。 这么想着，阿尔文注意到那些塞尼斯托军团的非人生物中，混入了一点的杂色。 「绿灯侠？」 杰森也注意到了那个格格不入的人影。 「不……」 和普通绿灯侠的能量不同，这个人的灯戒能量颜色更深，具象出的也都是光怪陆离的畸形蝙蝠怪物。监控画面中，他率先俯冲向城市，右手中指的指环发出幽邃可怖的绿光： 「黑夜茫茫，扼熄辉光！白昼苍苍，行将不王！晨曦乍晃，子夜恆长！诡灯长明——破晓黑光！」 「是破晓诡灯。」 怪异不详的誓词声中，阿尔文面无表情地叫出这个梦魇骑士团成员的代号。 「领主蝙蝠侠应该已经被困住，或者死亡。现在必须尽快去孤独堡垒……」 「那你还在等什么？」 杰森发现他还盯着监控，皱起眉催促道。 「我见到了熟悉的人。」 阿尔文这么回答了一句，没有解释的意思，目光精准地追上了那个一晃而过像犬类一样的身影——和破晓诡灯一样，这也是一个熟悉到绝对不会认错的人。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那人放下手上的猎物，嘴里叼着断裂的肠子，仰起沾满了血与肉的小脸，隔着监控，与阿尔文对上了视线。 「——」 直觉立即尖啸起最可怕的梦魇已经来临，阿尔文脸上却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短短一瞬间，阿尔文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失去记忆的这几年中经歷的所有事情都在眼前快速掠过，连带着已经被破坏的计划也掺杂进焦躁里。 第229页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知道……这会是一场很快就会结束的屠戮，而他自己一定会挣扎到最后一刻。 ——独自一人。 阿尔文收回目光，转身抓住杰森的手臂。 「之前，罗宾王告诉我，也许狂笑之人对我的脑子做过什么，这可能影响到了我的记忆或是其他的一些东西。不过我能肯定，我所有的选择都出自本心，都代表了我自己。」 他的语速很快，但这改变不了他正在没头没脑地说一些不合时宜的废话，浪费宝贵的行动时间。 「你在发什么疯……」 杰森语气一下子恶劣起来，冷下脸想让这小子清醒清醒，但阿尔文打断了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投来无比专注的目光，杰森神使鬼差地选择听了下去。 「我想说的是，你鼓舞了我，让我拥有了一段无与伦比的时光，我一直很感谢你。你喜欢圣诞节吗？」 「什么？」 「算你好运。」阿尔文没有表情的脸上快速扯起一抹和过去一样灿烂的笑，他还想试着用更轻快的语调说出这些，但是失败了，听上去几乎没有一点起伏，「接下来的每个圣诞节你都不会缺席，不管你喜不喜欢。」 不等杰森反应过来，他身后的发生器突然发出巨响。 轰！ 发生器中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混乱无序的风从中捲起。 按理来说，原本启动发生器不会出现这样的声响和现象，但是之前几乎毁灭过去到未来整条时间和所有可能性的爆炸，让地球与地球之间的频率始终无法保持在区间内，再加上倖存的地球并非来自同一时间，导致通道十分不稳定。 杰森立即意识到阿尔文想做什么，用力甩开他的手，谁知下一秒，一阵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阿尔文扔开电击器，不假思索将暂时失去反抗力气的杰森用力往通道里一推，眼睁睁看着他整个人消失在漩涡里。 「……保佑你。」 阿尔文喃喃说着，关上发生器。 外面破晓诡灯已经启动熄灯程序，黑暗如潮水般席捲每个角落，可这一切却微妙地避开了韦恩庄园。 不是因为对方是「布鲁斯·韦恩」，对这栋房子有什么特殊感情，而是—— 阿尔文提起一旁的刀，藏匿起脚步声，转身走向蝙蝠洞外。 这算是领主蝙蝠侠借给他的，罗宾曾经用过它，阿尔文本来想着要不要直接带走，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机会了。 通往外部的漆黑隧道尽头，隐约迴响起了怪异的鸟类叫声。 「crow！crow！crow……」 那些是他曾经的「同伴」，那些狂笑罗宾，说不定，还有另一个能够命令他们的人…… 稍微靠近了一些后，叫声中，还混杂了一些金属碰撞的声音。 是铁链在哗哗作响。 阿尔文拔刀出鞘，身影完全没入黑暗。 狂笑罗宾的能力不算强，但他们不畏死亡和疼痛，像一只只以人为食的发疯恶狗，一旦被缠上，就算能避免不被咬伤，也总归会造成一些麻烦。 「crow！crow！」 阿尔文动作迅速地解决掉了最先冲进来的几只狂笑罗宾，可那种叫声却没有一点消失的趋势。 不仅如此，另一个更加像人类的脚步声响起。 像是故意发出动静提醒他一样，每一步都十分清晰。 阿尔文微微一顿，抬头看向通道尽头。 没一会儿，他就看到有个人影朝自己走来。 借着通道两侧微弱的灯光，阿尔文看到了那人脸上僵硬、扭曲的大笑，手里那几根牵住几只狂笑罗宾的铁链，和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破破烂烂的罗宾制服。 和其他狂笑罗宾的制服不同，他的制服披风带着一个兜帽。几缕黏在一起的绿色捲髮从兜帽下垂落，胸前部分的制服完全被扯碎，只剩下那个代表罗宾的「r」的标记，被缝在胸口的皮肤上，像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烙印。 看着他这副样子，要不是过去无数次从狂笑之人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阿尔文几乎难以把他，和记忆里那几个身影联繫起来。 ……达米安·韦恩。 阿尔文听见他低声笑了几声，笑声沙哑、粗粝，仿佛从地狱中响起的一样。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过去的名字。 「好久不见，伊恩。」 第114章 「……你早就已经死了。」 周围粘稠的黑暗中，似乎还有鸟叫声之外的音乐声响起，阿尔文几乎忍不住想要颤抖。 然而恐惧与憎恨到达顶点的阿尔文，在达米安和那几只狂笑罗宾嗜血的目光中，没有表露出任何负面情绪，语气也平直到几乎没有起伏，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不在乎这个跟在狂笑之蝠身边的达米安是怎么活过来的，但对方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另一个，这些狂笑罗宾的主人，狂笑之蝠和他的梦魇骑士团也…… 领主蝙蝠侠那边失去联络，最后的定位是在五分钟以前。如果狂笑之蝠出现在他们那边……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内，他们有没有准备好针对这些梦魇的武器。 纷乱的念头不断扰乱着思绪，阿尔文死死地握紧刀柄。 「是的，死在我的兄弟手上，那支贯穿他肩膀的，n金属箭头的箭！哈，没错！我们都已经死了！但时间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达米安大笑起来，满是血污的尖长指甲戳到阿尔文眼前，毒蛇般的绿眼睛一眨不眨，「这一点，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第230页 「对了，差点忘记了。你的愿望实现了吗，伊恩？」 恶毒的低笑声中，同样感染狂笑病毒的蝙蝠呲着牙发出尖啸，和那笑声一起如尖刀般刺进耳膜。阿尔文双眼通红，踹开扑咬过来的狂笑罗宾，提刀迎上达米安的爪子。 达米安远比其他版本的他来的敏捷，动作也更接近于野兽。他高高挑起，扑到阿尔文背后，抓住白髮狠狠往后扯去：「回来吧，伊恩！黑暗多元才是你梦寐以求之地，接受它！你再也不会感觉到孤独和迷惘！就像我一样……父亲的爱，满足和快乐，我得到了一切渴求之物！」 达米安踩在阿尔文的肩膀上，弓着身，满是尖牙的嘴巴凑在他耳边，用魔鬼般的声音蛊惑着。 可回应他的，是直直刺向眼球的尖刀，和阿尔文的怒吼。 「我才没有那种软弱的东西！」 同样来自黑暗多元，也浸泡过同样的毒池，这些小疯子却和他不一样。普通的刀剑甚至子弹，都很难让他们产生疼痛，除非是n金属……不过没关系，伤害是切实存在的。 阿尔文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切割。 切开骨骼，割断肢体！ 直到他们再也无法发出叫声为止！ 达米安完全没有躲避，任由刀尖刺入眼眶。霎时，鲜血涌出，染红了阿尔文的头髮与皮肤。 「……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无法救下我。」 「闭嘴！你才不是他……你才不是我父亲！！」 阿尔文用力将刀往后刺去，表情兇恶又狰狞，犹如逼到绝境的野兽。 达米安抓住即将刺进大脑的刀刃，无知无觉地大笑着：「我们都是一样的……哈，血脉相连！如果他真的和我有什么不同，那为什么还会自愿死去，让你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些？！看清事实吧，他同样选择了我们这边！只不过没能活着站在你面前而已！」 笑声中，他尖锐的指甲刺入阿尔文的脖颈，同时数根锁链从黑暗中延伸出，牢牢捆住阿尔文的手脚。 「啊啊啊啊！！」 仅仅这种隔着衣服的触碰，就突兀爆发出极致的疼痛。阿尔文忍不住发出痛苦、悽厉的哀嚎，可他的手却始终没从刀柄上松开。 磅！ 阿尔文勐地后撤将身后的达米安撞向石壁，同时拔出刀刃，回身砍向达米安的脖子。 但再怎么忍耐，疼痛依旧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也淹没了他的感知和思绪，让他无暇顾及锁链的来源。 见达米安躲过，阿尔文手腕一翻，又顶着锁链往前踏出一步！ 「呃啊——！」 刀刃拦腰斩开达米安的腹部，同时，阿尔文嵴背一阵剧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嵴椎，贯穿胸膛。 阿尔文低下头，看向胸口那截漆黑镰刀的刀尖。 他太熟悉这个武器了。 痛楚几乎将阿尔文逼入疯狂，血从他嘴里涌出，布满血丝的双眼中也涌出生理性的眼泪，阿尔文却突然笑了。 「你在这里的话，那你输定了！哈……咳咳咳……」 悠长尖锐的耳鸣声中，阿尔文听见有谁从身后走近。他知道那是谁，并且对方的名字、形象出现在脑海中的一瞬间，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神经紧绷，肌肉出现细微的颤抖。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弥散开来，混杂在越发浓重的血腥味里，顺着每一次唿吸钻入鼻腔。 阿尔文本能地想要挥刀，可有什么阻拦了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松开手指，告诉他应该放弃。 不……不行…… 他必须……把这两个人留在这里！ 阿尔文不断反驳着那个声音。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陷入濒死，阿尔文感觉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脑袋越发昏沉，思绪在血腥味中生了锈，眼皮也越来越重。 疼痛从感知中抽离，怪异的安心与满足盈满心脏。 下一秒，阿尔文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尔文感觉到一点冰凉的触感落在掌心，耳鸣声消失了，只剩下了无边的静谧。身下湿润的寒冷刺激着他迅速清醒，阿尔文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中。 阿尔文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没有一丝杂色的四周，好一会儿，才怔怔低下头，看向掌心。 唤醒他的是一片雪花，和周围的那些有些许不同，它是银白色的。 就好像…… 「金属」。 这个单词几乎在瞬间浮现在脑海中，阿尔文正要细想，一只宽厚的手掌突兀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只手上生着厚厚的茧。那粗糙温暖的触感，和温柔的力度，都熟悉得让人想要落泪。 心脏莫名一阵酸楚，像是被人攥紧了一样。 阿尔文松开手仰起头，迎上了一双钢蓝色的眼睛。 「真好看……」 好看得……恍如一个美梦。 阿尔文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风雪中，男人的面容不太清晰，可阿尔文还是连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这个男人曾是他的父亲，他的导师，他唯一的老朋友，是构成他生命的所有。只要有男人在，不管身处在多黑暗的故事里，他都能活下来。 现在这双眼睛里面盛满了阿尔文看不懂的情绪，但阿尔文不在乎。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意外的小，手臂也很短。 第231页 短到这么近的距离下，都还差好多才能够到男人的面孔。 但下一秒，男人就弯下身，将他抱了起来。 阿尔文坐在他的臂弯里，终于完全看清了对方的脸。 「达米安！」 阿尔文无比雀跃地喊出这个名字，随即想到什么，说错话一样捂住自己的嘴巴。 「噢，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喊代号？」 说着，阿尔文晃了晃脑袋，又环顾四周：「不过这里好像没有其他人……」 并且直到现在，他也没从男人身上感受到指责和不满的清楚，只有另一种更加沉重的…… 「……你怎么了？」 阿尔文看着那双眼睛，下意识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男人的脸。 是干的。 可即便如此，阿尔文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很难过很难过。阿尔文有些困扰，也被影响得有些难过。 忽然，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浮现，他想不起来那是谁，但那让他高兴起来了。 「我知道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 阿尔文张开细瘦的手臂，抱住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顺势在他颈侧里眷恋地蹭了蹭。 「好像有人说过，我闻起来像圣诞节，你现在有感觉好点吗？」 有谁的声音在耳边作出了回应。 阿尔文收紧手臂，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 就在这时，像是被他安慰好了一样，男人走动起来，朝风雪更小的方向走去。 「要离开了吗？」 阿尔文看着远处矗立在风雪深处，形状怪异像是音叉般的高塔。 他好像还有事情要做，必须要去……去做什么来着？ 还没等阿尔文想明白，他们已经越走越远。音叉似的高塔、和那片银白色的雪花，都遗失在了风雪中，再也看不见了。 直到很久之后，有谁来到这里，经过高塔，又弯下身拾起了雪花。 尖锐的指甲划过雪花的表面，在上面留下一道漆黑的细痕，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真是个愉快的美梦。」 洁白无瑕的雪原上，响起了梦魇般的笑声。 …… 做完这一切，狂笑之蝠走出梦境世界的大门，狂笑罗宾们立即放下才失去唿吸的尸体，围拢过去。鸟叫声在狂笑之蝠耳边形成动听的乐曲，他像对待宠物一样，用满是烧伤，却没流出一滴血的手掌拍了拍罗宾们的脑袋，脸上僵硬的笑容越发夸张、扭曲。 「不错的改造方式，可惜n金属的纯度不够，也太过老套。」狂笑之蝠踩过已经炸毁的长刀，收起断裂的锁链，「感到高兴吧，伊恩已经释怀，也为我们送上了最终的』饯别礼『……哈！说到底，这只是又一个乏味的故事而已，现在终于走到了终章！！所有人都会感到高兴的！」 一旁，达米安将肠子塞回腹腔，跨过倒在地上的尸体，踩着蔓延开的血泊，走到狂笑之蝠身旁。 「父亲，接下来我们去找谁玩？」 「熔炉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是时候去见见这个世界的我和我的同伴了！让我们带上礼物，顺着鲜血的气味找到他们的足迹吧，我最宠爱的儿子。」 「好的，父父父父亲……」 漆黑的通道里，狂笑之蝠大笑着，带着他的小鸟离开了这个不属于他的蝙蝠洞，只留下一具逐渐失去体温的尸体，孤独地躺在黑暗里。 第115章 地球-51。 「呃……该死！」 不足以让人晕厥的电流麻痹了身体，思绪却依旧清晰，至少现在，杰森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清醒过。 他缓了缓神，等麻痹感稍微过去，立即直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另一个地球。 不出所料。 考虑到上一次的教训，杰森更加谨慎了一些，可他却发现这里正常得不可思议。不是正义领主高压统治下的虚假和平，而是更加平静祥和的安宁感——这看上去是一个连生态都良好到像是环保主义建立起来的哥谭市。 杰森不确定阿尔文选择这个地球，和这个距离蝙蝠洞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落地地点是不是有意为之——如果那台该死的机器能够做到这些的话。 不论如何，他的当务之急是回去。 离开前的最后一幕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尤其是那张强撑出来的十分碍眼的虚假笑脸。 杰森沉下脸。 把人救下来之后，他绝对要好好揍一顿，不会对猫头鹰心软，也不会再听他狡辩——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正这么想着，头顶的天空闪动了一下。 一只乌鸦毫无徵兆地坠落，却没有落到地上，而在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突然在半空整个炸开，天空在那一瞬间，也短暂地变得更蓝了一些。 而且那只鸟……没有血。 杰森不认为自己看错了。 它像是被笼罩在这座城市上方的什么东西蒸发了一样，还冒出不正常的黑烟。 像是某种糟糕的预兆，没一会儿，一架庞大的战舰凭空出现在哥谭市上空的云层中，战舰下方伸出无数炮口，瞄准哥谭市毫不留情、没有任何预警地开始轰炸洗地。 轰！ 轰！ 轰！ 接连不断的炮击无一不被阻拦的半空，杰森这一次看清了那蓝色的真面目——一道巨大的半球形屏障，将整个哥谭市笼罩在内。 第232页 只是这东西看上去没那么好用，只持续了不到十几秒，杰森就注意到它的颜色淡了很多。 很快这个大型雪景球就要被砸碎了。 就在这时，一道蝙蝠形状的黑影笼罩下来，杰森下意识回头，结果就看到了对方的对准自己的枪口。 「又一个突然出现的入侵者，你们是怎么穿透屏障……杰森？」 一个……用枪的蝙蝠侠。 真有意思。 不管这座城市被保护得有多完好，眼前的这个蝙蝠侠绝对不正常。 杰森果断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过也算是机会，这个蝙蝠侠刚刚说……「又一个」？ 杰森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是我。我也很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样，交换情报？」 穿着蝙蝠装甲的蝙蝠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扣下扳机，只是将杰森带回了蝙蝠洞。 ——作为俘虏。 这个蝙蝠洞和杰森想的又很不一样。 如果说领主蝙蝠侠的洞穴是在战争中逐渐建立起来的军械库，那么眼前的这个，杰森只想到「堡垒」这个词—— 原本的石壁被金属加固，无数不同型号的枪枝陈列在墙上；根据杰森的印象，原本的蝙蝠洞还会更大一些，这里能看到的空间却十分有限，应该设置了不少秘密房间……还有那些屏幕，上面投放着外面的景象，角度都十分刁钻，杰森很难想像它们具体被放在了哪里。 「外面那些是这里的罪犯，还是说你们这里也被那些』比扎罗-蝙蝠侠『给入侵了？」 蝙蝠侠摘下头盔，看了一眼被他绑在椅子上的杰森：「他们来自另一个地球。一周前，天空上短暂出现了很多地球，不到十二小时，他们就入侵了这里，短短一周就征伐了其他所有城市。」 「好吧，一点都不意外，那其他人呢？」 杰森没太多紧张感，心底生出更大的疑惑——那道屏障明显坚持不了太久，而在这个哥谭市都即将要被攻破的要紧关头，蝙蝠侠却专注于弄清楚他的身份。 好吧，一个能入侵屏障的人确实值得在意，但dna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他还在考虑什么？ 「我一直试图让他们保持警戒，但他们从没听过。世界平静了太久，他们也松懈了太久，甚至没怀疑过为什么罪犯从未反扑过。我一直在暗中保护这个地球，直到这次，他们的袭击来得太过迅勐……他们没有机会了。」蝙蝠侠再次耐心回答道。 「阿尔弗雷德呢？还有罗宾——你有一个搭档的，对吧？」 「离开很久了。」 蝙蝠侠用平直的语调陈述道。 「现在这样更好。不用再分心，只是蝙蝠侠。」 杰森注视着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忍不住追问：「你单干多久了？」 「够了，不会再有更多问题了。」 蝙蝠侠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然后指着杰森质问道：「你还活着，只不过因为你是杰森。但现在你必须告诉我，你出现的目的——那些混帐派你来是想做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怎么会和他们是一伙的！」杰森觉得蝙蝠侠的推测离谱极了，「我来自另一个地球，正常的那种，布鲁斯在迪克离开加入泰坦后，收养我，训练我成为第二任罗宾。接着我被小丑杀死，又莫名其妙復活。没有任何英雄堕落，直到我出现在这里前，蝙蝠侠都一直是蝙蝠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你的杰森也被小丑杀了，对吧？」 「……对。」蝙蝠侠这一瞬间收敛起了敌意，割断了绑住杰森的绳索，「这让我明白过去的做法是错误的，于是我杀死了小丑。不是只是为了復仇，还为了掐灭所有再次发生同样悲剧的可能……我计划并实行了一场针对所有罪犯的全面战争，联盟试着阻止我，但他们失败了。最终，我杀死了所有的罪犯，得到了和平。」 说着，蝙蝠侠在屏幕上按下一个按钮，旁边的金属墙壁升起，暴露出陈列在后面的，来自各个知名反派的武器、武器、防具。 杰森瞪大了双眼。 「……直到不久前。」蝙蝠侠继续说下去，「夜枭率领的超能力者军队入侵了这里，还有他的同伴。」 这么看来，其他地球上应该也在发生着同样的事。 杰森心想。 只是……「夜枭」？这是又一个黑暗版本的蝙蝠侠吗？ 他没有多想这个代号的问题——听阿尔文的描述，那些「反蝙蝠侠」的代号多种多样，叫猫头鹰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 「我的地球同样受到入侵，这就是我会在这里的原因。」杰森表现得十分耐心，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实话，一个蝙蝠侠因为他的死亡而杀死小丑，还干出了他早就想干的事——杀光那些混球，实在让他难以生出敌意，「阿尔文和我意外被传送到其他地球上，但同样的入侵再一次发生了，他把我送到了这里来。」 蝙蝠侠没有怀疑。 除了外面那些傢伙，还有一些突然出现在这个地球上的人，只不过他们大多不在哥谭市。 至于落在哥谭市的那几个……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蝙蝠侠说，「你接下来会安全地待在这里，直到一切结束。我在他们完全侵入前，打开了还在研发中的空间屏障，将剩余的人隔离在外。现在他们无法离开，也得不到支援，只能像现在这样倾泻怒火……」 第233页 随着蝙蝠侠的话语，屏幕中，那片屏障上出现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但蝙蝠地堡很坚固，针对各种魔法、超能力甚至是灯戒的色光进行过特殊强化。等他们打破哥谭市的屏障，找到这里来，觉得自己胜利放松警惕的那一瞬，我们就能暗中突袭杀死他们所有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是想放弃这座城市？！阿尔文……把我送来这里的混蛋还在另一边，即将直面那些黑暗版本的蝙蝠侠，你让我见死不救？」 说实话，杰森讨厌透了那只自说自话的猫头鹰。 他大笑的时候皱起来的鼻子，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总好像在发光的眼睛，那固执到让人生厌的性格……最近还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在见面时自顾自一股脑说些只有他自己在烦恼的事。 最让杰森印象深刻的，是重逢时，他脸上那种纯粹的笑。哪怕生命受到威胁，都没留下阴霾。 孤独，怪异的依赖，信任。也许还有他自己说的那种……「崇拜」。每一个单词放到阿尔文身上，都会变得格外令人厌烦，却又无法忽视。 他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手软，但一次，两次……十几次之后，杰森觉得，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死去。 至少这一次不行。 想到被电击器偷袭前，见到的阿尔文攥成青白色的指节，杰森压下莫名生出的烦躁情绪。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像是为了说服眼前的这个蝙蝠侠，他抬高声音道：「他是现在唯一一个了解黑暗多元宇宙的人！就算你能解决掉现在被你关在雪景球里的这些傢伙，当外面的敌人打破空间屏障，我们还是会面临失败！」 听完，蝙蝠侠皱起眉。 「黑暗多元宇宙？不，他们称唿自己为……」 「——』犯罪辛迪加『。」 轰隆！ 话音落下的瞬间，屏障轰然碎裂，巨大的战舰倾轧到整座城市上空，同时，无数超能力者从战舰中大笑着跳下。 其中，一个穿着银灰色羽毛状披风，戴着猫头鹰样式头盔的人站在战舰上，准确地找到其中一个十分隐蔽的监控，然后对着摄像头露出了满是恶意的笑。 而他身后，飞着一个身穿红蓝两色制服，胸前标记却是一个「u」的氪星混蛋。 第116章 监控画面上，残忍的屠戮正在进行，那个氪星人已经飞向城市，热视线肆无忌惮地扫过高楼。 杰森看着这一幕，脸上没露出半点畏惧的表情，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 既然这个「犯罪辛迪加」不是来自黑暗多元宇宙，那么…… 「也就是说，他们来自另一个倖存的地球，而且还有去其他地球的方式。」 「然后你想打败他们，利用那艘战舰去救你的朋友？huh，他们还说我疯了！」蝙蝠侠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还是说，你觉得你的拳头和子弹能够打穿他们的外壳？结束这场你无法左右的战争？」 「我会尽我所能，而不是缩在这里冷眼旁观。」杰森没有退缩，迎着蝙蝠侠的目光，与他锋芒相对。 蝙蝠侠注视着这样的杰森，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画面交替重叠，他恍惚间几乎以为回到了旧日时光。 在痛苦中铸就的装甲，犹如爆炸过后的灰烬，冰冷刺骨。蝙蝠侠本以为，在那之后自己已经麻木，不管是孤独、痛苦，还是失去……可这一刻，徒然而生的愤怒让他清晰感受到血液还在血管中流淌，还拥有着能够烫伤自己的温度。 蝙蝠侠忍不住产生了眷恋与怀念的情绪。 只是沉默了两秒，蝙蝠侠到底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好吧，随便你，』杰森『。反正你本来就是死人，再死一次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个男人不是罗宾。 蝙蝠侠无比清楚这一点，却还是在心底不断反覆提醒自己。 然而杰森的下一句话，就将他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冷静。 「我们都是死人，』蝙蝠侠『。傻子也能看出，你的心已经死很久了。」 …… 战舰上。 小托马斯·韦恩，aka夜枭又一次接到来自犯罪辛迪加首领——终极人的命令。 「快去找出那个老鼠洞，我今天一定要把那只该死的蝙蝠撕碎！」 「遵命，老大。你说了算。」 夜枭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然后在终极人制造出的噪音与惨叫声中挂断通讯。 终极人只是一个患有狂躁症的蠢货，满脑子只想毁掉什么，夜枭完全没有按照他的指令进行下一步工作的想法。他愉悦地欣赏了一眼迅速沦陷的哥谭市，转身走向战舰下层。 那里有一个连终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牢房。当初在建造这艘战舰时，夜枭只是出于兴趣和以防万一的想法，找超女王得到了这种终极人无法透视的材料建造起了它，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银灰色的羽毛披风掠过监控画面的一角，又在下一瞬被其他画面替代。 夜枭打开好几重隔绝终极人透视的金属安全门，站到了牢房前。 里面配备了单人床、一个小冰箱，书架和单人卫生间，这让它看上去更像一个单人的旅店房间而非牢房。 这些东西原本是没有的，夜枭还没好心到会让一个囚犯有太多享受的余地，他更喜欢折磨、伤害和死亡，但在见到里面那位囚犯之后，他还是临时准备了这些。 第234页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夜枭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诚恳，如果忽略两人中间那道特制强化玻璃，这简直就是一场无比友好且带着善意的会面。 牢房中，坐在床边，穿着蓝色紧身制服的男人抬起头。 「……理察。」 夜枭盯着对方的脸，喃喃地喊出这个代表了家庭与兄弟的名字。 迪克却只觉得厌恶：「不，不管你问多少次都只有这个答案。我绝不会成为你的帮凶！」 一周前，他和他的队友一起解决那些越狱的超能力罪犯，接着又立即赶往会社成员集中攻击的大都会。可谁也没想到，会社居然将毁灭日带回了地表。 迪克不是没有注意到天上出现的一个个地球，但近在咫尺的威胁让他无暇分心。之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迪克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知道才一睁眼，眼前的大都会就重新变得完好无损，其中一部分的建筑还和记忆中不太相同。 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天空上就出现一艘巨大的战舰。迪克很清楚，这里绝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城市，但他无法忽视那些惨叫和求救的声音。 在救人的过程中，迪克遇到了好几个之前与自己共同作战的英雄，还有很多会社的罪犯……在炮火的轰炸下，他们有些似乎还打算做些什么，有一些则发现了不对劲打算逃跑，可紧接着，一个氪星人出现了。 那个和克拉克长着同一张面孔的氪星人残忍地杀害了所有见到的人，而和氪星人一起出现的，就是夜枭。 和终极人一样，夜枭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城市，杀死所有阻拦他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唯独没有杀死他，而是把他关进了这个牢房。 而且还提出……让他成为他们的同伴。 面对迪克的拒绝，夜枭十分平静：「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这里不是你的地球，你是突然出现的，就像那些被你成为会社的人渣一样。事实上，这个现象在天上出现过其他地球之后变得很常见，在我们那里，也出现了很多像你一样的人。」 「至于你和他们会意外出现在其他地球的原因……也许是，你们的地球已经毁灭了。现在，只要你同意我之前的提案，我就能保证你不被终极人他们杀死。相信我，你会因此拥有一段崭新的人生。」夜枭的声音带着蛊惑，那双钢蓝色的眼睛长久地注视着迪克，像是透过这张脸，看到了模样相同的另一个人，「过去所有的遗憾、错误都会得到弥补……一切都会拨乱反正。」 「你的脑子有病吧。」 迪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夜枭的妄想。 金属的墙壁与隔音层很好地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迪克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形。但想到被关进牢房前发生的一切，迪克不认为他们的侵略会停下。 眼前的这个自称小托马斯·韦恩的男人……只不过是又一个罪犯而已。 夜枭依旧没有表现出愤怒：「其他人也这么想。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自己都以为我疯了。我知道你和我认识的理察·格雷森不是同一个人，理察已经死了，我很清楚这一点。只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理察。」 停顿了一下，夜枭继续说：「我与辛迪加的其他人不同，他们想要的只是毁灭、征服和奴役，而我想要别的东西……我想阻止辛迪加，阻止终极人。」 迪克微微一怔。 夜枭没有错过他这一瞬间细微的反应，若无其事地抛出下一个诱饵：「在我的地球，那些和你一样突然出现的人都成了辛迪加的俘虏。你只有帮我推翻辛迪加的统治，才能救出他们。」 这一次，迪克没有立即说出拒绝的话。 夜枭知道自己目的达成，果不其然，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了，你放我出去吧。」 「你现在先待在这里，等到我们突破空间屏障后，我再把你放出来。」夜枭看着已经向自己低头的格雷森，心情却没轻松多少。 在利爪死后，他就一直是这样。不过夜枭相信，一切都在好起来。 这一次，不会有任何意外。 …… 终极人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夜枭从牢房区走出来。 想到关在牢房里的那些自称泰坦的傢伙，他有些不耐烦地质问道：「你还想从他们嘴里得到那个格雷森的消息？他最多只能算个可悲的赝品，托马斯。」 「他会让我们弄清楚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个废物。」 「闭嘴，如果你还想知道蝙蝠侠在哪的话。」 夜枭面无表情地威胁道，声音中含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但事实上，他的心底十分冷静。 他会表现出这种反应，只不过是为了迷惑终极人，让对方没心思探究他到底去牢房区做了什么。 和夜枭想的一样，终极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找到他了？」 「别急。他有个堡垒……很不错的设计，如果你不想太狼狈的话，就等我解除掉它的武装。」 夜枭这么扔下一句，就自顾自走向了控制室。 理察·格雷森。 黑邦首领约翰·格雷森的儿子，飞翔的格雷森之一。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们那个用来洗钱的马戏团里，他像一只小鸟。快乐的，无拘无束的。 第235页 托马斯想起了死在犯罪巷里的布鲁斯。 于是他杀死了格雷森夫妇，让这只小鸟住进了韦恩庄园。 在那之后，理察·格雷森就只是小托马斯·韦恩的兄弟，夜枭的利爪。 他们本应该一直在一起，作为家人和搭档。 直到，理察发现了自己父母死去的真相，在情绪的影响下，擅自单独离开了他们的巢穴。 夜枭不认为这会是什么问题。利爪总会回到巢穴，一如既往。夜枭不想面对这种毫无意义……又让他很不舒服的愤怒，所以他没有追上去，而是选择去与超女王厮混。 可等到他回去后，利爪已经被丑角杀死了。 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爪……理察训练得不够好。 夜枭无数次这么告诉自己。 因为学艺不精，所以他才会被分尸、放进礼物盒，在礼物盒打开的那一瞬间，被爆炸彻底摧毁，只留下十多块焦煳的肉与骨。 一切都是理察咎由自取。 夜枭强行抛开这些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连心跳都维持着原来的节奏。 现在的这个格雷森更加年长……而且被训练得很好。 他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他会成为新的利爪。 ……他会的。 只要其他的世界全部毁掉，没有了其他选择。 夜枭对此深信不疑。 终极人看了眼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银灰色羽毛披风，脸上掠过一瞬间的不满，却没有阻止。 没人能违抗他的命令，但他不介意给下属留下一些发泄私人感情的余地。 终极人没有在战舰上多待，这个世界刚刚成为他的东西，他还需要去各个国家收取应得的「礼物」，就像在他原来的地球一样。 然而终极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离开战舰后不久，之前与他一同行动，侵略哥谭市的超能力者中，有两人悄无声息脱离了队伍，走向了牢房区。 第117章 「杰森……？」 迪克想过也许会有同伴来救他，和他来自同一个地球的同伴，但他没想过，这个人会是杰森。 只是那身制服……迪克看着对方那身红色的紧身制服，和身后漆黑的披风，最后目光落在他胸前黄色的罗宾鸟标记上，脸上露出一瞬间的迟疑。 「是红罗宾，迪基鸟。瞧你这悽惨的样子，你真该找个人随时看顾你。」 杰森得意地笑着，用蝙蝠侠给的破解器打开了牢房的门。 「杰森，天啊……真的是你。」 迪克没有说笑的心情，这段时间他被关在这里，得不到一点外面的状况，可从夜枭几次进来时，披风上带着的血，和他口中的只言片语中能得出，这些人始终没有停下过杀戮与侵略，这个地球的正义联盟……似乎没能阻止他们。 「行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杰森往外看了眼，给他「带路」的傢伙还死在门边的角落，血泊在他身下蔓延，还没完全凝结，那些闹腾的囚犯也还保持着高质量的安静。 一切十分顺利。 「走吧。」 杰森率先走出去。来牢房区不在原定计划里，只是杰森从那些作为士兵的超能力罪犯嘴里听到了和自己同样突然出现在这个地球上的人，所以姑且过来看一眼。 只是被抓起来的都是原先会社的人，一见到有人过来要么破口大骂，要么满嘴疯话，要么就是表达出想要合作的意愿。 要不是阴差阳错，带路的傢伙为了活命交代出夜枭来过这里好几次，而那些罪犯却表明完全没这回事，杰森还发现不了这个秘密「鸟笼」。 现在虽然找到了一个，但这也耗费了过多的时间。 通讯器里一片寂静，杰森还在担心蝙蝠侠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惨叫，只是下一瞬间，惨叫就戛然而止。 「……」 行吧。 说实话，杰森到现在还有些不太习惯。 如果只是杀人，那倒是没什么，问题是这个世界的老傢伙疯极了。 之前，他确实说服蝙蝠侠提供帮助，蝙蝠侠甚至还将这个世界的「杰森·陶德」没机会穿上的红罗宾制服交给了他。之后准备计划期间，他们也很合拍地提出了相近似的方案，可紧接着，蝙蝠侠的一句话让他意识到，就算这个蝙蝠侠跨过了那条线，认同他的做法，其理由也和他想的大不相同—— 「你说得没错。留一点余地，让他们看到一线希望觉得能够胜利，再当着他们的面摧毁它，这样会更有趣。」 听到蝙蝠侠这么说的时候，杰森真的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太极端了。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迪克注意到杰森脚步停顿了一下，下意识问了句。 「你说你打算夺取战舰的控制权，利用它穿梭到其他宇宙……那这上面的人你打算怎么办，还有辛迪加的那两个人？」 ——蝙蝠侠会杀了他们。 杰森刚想这么回答，战舰外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像是高楼倒塌，又像是地震。 又一次袭击？ 杰森皱起眉，否定了这个猜测。 终极人确实已经离开，在太阳升起前不太可能会回来。 那么，是夜枭的单独行动？ 第236页 他们不知道的是，控制室里的夜枭也产生了相同的疑惑。 夜枭比其他人更早一点意识到不对劲。 这个地球上他们各自的对应版本，除了那个蝙蝠侠，其他基本都已经被杀死，就算有几个活下来，也没有能力再出现和他们对抗。 解决完那些自称超级英雄的傢伙之后，他们的侵略进度就直线上升，夜枭不认为还会遇到什么阻碍，就算有，也最多是核武器之类的东西。这根本不用担心，他总会做好准备。 可夜枭怎么都没想到，会出现这么荒诞到极点的一幕——才离开不就的终极人以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回到哥谭，被一个穿着红蓝两色制服的「超人」挟持着。 不，这么说不太准确，应该说被压制着。 终极人的弱点很明显，黄太阳光、蓝氪石，这也是为什么需要在晚上入侵这个世界，并且建造这么大一艘战舰的根本原因。 而蓝氪石……这个地球根本没有蓝氪石。 而终极人的力量来源，则是绿氪石。偏偏绿氪石是这个地球的「克拉克·肯特」，那个自称「超人」的蓝色童子军的弱点。 再加上这个地球的「超级英雄」都格外软弱、松懈，所以超人早就在他们入侵之后没两天，就被终极人杀死了。 那么，现在的这个又是谁？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夜枭迅速冷静下来。 现在终极人明显处于下风，就算战舰遮挡了黄太阳光，他身上的绿氪石也才补充过，也无济于事，很快他就会落败。 夜枭不在乎终极人的死活。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放任不管。毕竟来到这个地球的，除了那些能够被一批批替换的下属，只有他和终极人，不管出现什么结果，只要最后能够拿出一个足以取信其他人的说辞，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甚至……他以后还能更加肆意妄为一些。 但下一秒，夜枭就掐灭了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想法。终极人一死，夜枭不觉得自己能够杀死这个挟持着终极人的「超人」。这个「克拉克·肯特」显然和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个「超人」完全不同。 他更加年轻，也更加……愤怒。 想到这，夜枭没再犹豫，将手放到绿氪石射线的按钮上。 而此时，战舰外终极人抓着「超人」的肩甲狠狠将人贯进地面，表情十分狰狞：「你确实比那个超人有意思多了，作为奖励，我之前只是扭断了超人的脖子，但是你——我一定要把你的肠子拖出来！」 他本来只是去管理已经成为自己领地的国家，谁知突然听见了「超人」的心跳声。他立即找过去，就见到这个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的臭脸小鬼闯进北极的堡垒——那里已经被终极人当成了自己地盘。 但眼下的北极处于极昼，再加上那只蝙蝠的阻拦，导致其他人没办法过来——没有权戒者，他无法在黄太阳光的照射下，将月球推离轨道，挡在黄太阳和地球之间，让地球陷入黑夜。 所以他选择远程使用热视线。对方比他想的更容易被挑衅，轻易离开了黄太阳光长久照射的北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超人」似乎还认识他们。 「终极人——你们这群恶棍！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也不是你们的地球！」 「不！它曾经不是，但在我出现的那一刻，它就是我的了！」终极人狞笑着，「你才是那个外来者，你根本不是这个地球的超人。等我解决你，接着就去解决你的地球！」 「不！谁都别想碰它！而且我不是超人，我是至尊……至尊小超人！」 磅！ 至尊小超人一拳砸在终极人的鼻樑上，顿时鲜血喷涌，终极人整个倒飞出去，坚不可摧的身躯接连砸穿好几栋大楼。 烟尘四起，至尊小超人俯冲下去，精准找到废墟中的终极人，一拳接一拳的轰在他脸上。 磅！磅！磅！ 周围的地面和半坍毁的建筑顿时出现裂痕，变得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彻底坍塌，还未来得及逃离的市民发出恐惧的尖叫和哀嚎。 至尊小超人现在没工夫管这些，但这样的声音实在让人烦躁，他明明在救他们，这些人凭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明明这个「劣质版超人」才是侵略者！才是人渣！ 「闭嘴！」 至尊小超人热视线扫过去，在那些人脚边烫出两道焦黑的痕迹，接着他就想继续之前的暴行，直到终极人交代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为止，然而就在这时，糟糕至极的绿色光芒就出现在他的余光里。 至尊小超人回头看向遮蔽太阳的巨大战舰，脸一沉，抓起终极人的脖子，勐地飞出大楼——战舰里还有很多很多心跳声，而且还有一个人，应该会比终极人知道更多真相。 可还没等他冲进战舰，绿氪石射线就轰到两人身上。 感受到力量充盈在躯壳里，终极人脸上露出狂喜。他看向至尊小超人，想要好好欣赏对方绝望的表情，谁知直到射线结束，对方都稳稳地飞在天上。 「说实话，这挺痒的。」 至尊小超人轻蔑又恶劣的笑着，猩红的热视线射向战舰。 轰！ 漆黑战舰外壳上瞬间被烫出两道焦黑的痕迹。 这还不算完，注意到侧翼上代表犯罪辛迪加的「csa」标记，至尊小超人直接在上面烫出了一个代表自己的「s」标记。 第237页 「终犯罪辛迪加、夜枭……你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至尊小超人将终极人扔向战舰，正要宣洩不满和愤怒，随即他想到什么，原本对准控制室，足以射穿战舰外壳和夜枭大脑的热视线稍微黯淡了些。 「不对，你还不能死……」 这些傢伙毫无疑问是来自地球-3的人渣，地球-3上几乎随处可见和他们一样的罪犯，是一个低劣的、糟糕至极的地球。可地球-3上面也有英雄，一个他十分熟悉，现在迫切想要见到的英雄。 而且这个英雄，也许还会帮他找到那个曾经试图欺骗他的混蛋。 至尊小超人飞上前，徒手撕开战舰的金属外壳，冲进控制室，抓起夜枭的披风，双眼再次亮起危险的红光。 「告诉我……」 「——亚歷克斯在哪？牧羊人在哪？！」 他必须……要找到牧羊人！ 第118章 一周前。 始源地球，一个没有超能力者的世界，能与「超级英雄」扯上关系的只有一部部漫画。它曾被反监视者毁灭，所有的一切不復存在。 至尊小超人无比希望能够再次见到曾经的家人、女友，为此他能付出任何代价。 看到一个个地球如流星般坠落时，至尊小超人意识到，有人妨碍了他和亚歷克斯的计划，并且所有的一切都会很快不復存在。 绝望、悲哀、无力感……无数负面情绪充斥在脑海里，而比这些都要鲜明的，是愤怒。 在愤怒的驱使下，至尊小超人下意识挥出了那一拳，谁知在爆炸的余波过后，孤独堡垒、振动叉、尸体、天上的地球、英雄、罪犯……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周围只剩下一片苍白荒寂的雪原。 黄太阳光洒落在他身上，至尊小超人却依旧感觉虚弱无比，甚至连飞起来都难以做到。 「发生了……什么？」 疑惑冒出来的一瞬间，日光下逐渐恢復的听力让他听见了一个有些陌生，却永远不会忘记的声音——在得到氪星人能力的那天，他就听见的……三个心跳声。 几乎在同时，至尊小超人不顾还没恢復的力量，拼尽全力飞回美国的堪萨斯。 不到一分钟，他就在属于他的家里见到了养父母与女友。一瞬间，狂喜淹没了一切， 「妈！爸！劳瑞！」 至尊小超人激动得几乎想流下眼泪，可当他想要拥抱他们的时候，注意到他们脸上满是畏惧、愤怒与指责。 而他们面前的桌上，摊着他从没看过的dc漫画，漫画封面上……画着一个「至尊小超人」。 那个「至尊小超人」双眼发出红光，满面怒容，比起他想成为的那种代表光明与希望的超级英雄，更像是一个超级反派。 ——事实也确实如此。 之后一整周时间，至尊小超人都穿着那件黑色的超人t恤，窝在自家的地下室里翻看漫画，尤其是和自己有关那部分。 漫画里的「至尊小超人」起初和他一样，在《无限危机》中，他和亚歷克斯合作试图毁掉现有的那个黑暗、毫无希望的地球，再找回始源地球。 他失败了。 而且还做了他早就想做，但没机会去做的事——与康纳·肯特聊聊，告诉他，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超级男孩」。但这么做的后果，是他误杀了前来阻止他的泰坦。 事情似乎从这里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 《塞尼斯托军团传说》，《最终危机倒计时》、《至黑之夜》、《少年泰坦》、《沙贊》…… 至尊小超人看着漫画中的自己愤怒、绝望、毁掉一个个地球、杀死一个又一个英雄……脸色越发难看。 他不该是这样的，这才不会是他！ 「克拉克，你、你要的……」 「我说了不要来打扰我！」 至尊小超人盯着手里的漫画，头也不回地大吼道，可紧接着就听见养父失序的心跳声——他在恐惧。 烦躁感愈演愈烈。 这几天，至尊小超人反覆向劳瑞解释，说漫画中的不是自己，他才不会作出那种事，说《无限危机》根本不是漫画里那样的……但是无济于事。他的女朋友，或者说未来的女朋友，表示不再喜欢他。 「……这是什么见鬼的剧情？！他们怎么能这么随意安排我的人生！！」 在力量已经透支的情况下，至尊小超人气得双眼不自觉发出红光。而就在这时，至尊小超人看向了《死亡金属》，里面的他与狂笑之蝠合作，为他提供危机力量，但最终被神奇女侠说服，最后在支线中牺牲。 糟糕透顶的剧情。 那些黑暗多元的傢伙明明早就出现了……！ 至尊小超人记得很清楚，前不久他还在北极见到了漫画里的「罗宾王」！而且这些漫画里，为什么没有那个骗了自己的混蛋！ 「不行，我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合上《死亡金属》，克至尊小超人站起身大走出地下室。 「爸！妈！送我去杰特漫画店！」 「什么？但是你之前列出的那张清单，上面的东西我们还没卖齐……」 「我说了送我去！这很重要！生死攸关！」 至尊小超人不耐烦地一挥手，桌上的陶瓷杯砸碎在地上。 光这么看上去，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青少年，可他氪星人的身份，和漫画中每个杀人、发怒的场景，都让人难以忽视他现在的怒火。 第238页 杰瑞再说不出反对的话，与奈奥米对视一眼，沉默地拿出钥匙走向车库。 一路上气氛压抑到极点。 至尊小超人满心想着那几个漫画中与自己有关的大事件，无暇顾及这些。杰瑞和奈奥米是不一样的，他们不会抛弃自己，会永远爱自己。 克拉克·肯特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引擎声响起，他就听见养父尾音稍有些颤抖的声音： 「儿子？」 「什么？」 至尊小超人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在要求得到满足之后，不满和不耐烦就一瞬间烟消云散，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劳瑞相信，漫画中的根本不是自己。 也许，要去一趟纽约的dc编辑部…… 「请不要伤害你妈和我。」 杰瑞小心翼翼地说。 至尊小超人一愣，下意识抬起头，结果就看到后视镜里养父畏惧的眼神。 他觉得离谱极了：「伤害你们？你们是我的父母！我怎么会这么做！」 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他们再次见面。 「但你这几天的失控……」 奈奥米期期艾艾地说。 「这只是暂时的！我的力量被透支，等到恢復过来一切都会好的！」至尊小超人激动地凑上前大声辩驳道。 「可我们还是很……害怕你。」奈奥米闭上眼，拒绝与自己的养子对视。 不仅仅对家具和餐具的破坏，还有对人。克拉克与劳瑞争吵时，那双发红的眼睛……是「热视线」，他们都见到了，还有突然失控，差点让劳瑞受伤的「超级力量」。 「奈奥米！」杰克畏惧的瞥了眼后座上的至尊小超人，「她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爸！」 至尊小超人不耐烦打断道，接着，转头看向奈奥米，无比认真地说： 「我爱你，妈。」 说完，他就下了车，快步走进漫画店。 奈奥米侧过头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又见到了那身可怕的红蓝两色装甲。 也许，他们是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克拉克从小到大一直很好，怎么会作出那种……正犹豫着，漫画店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磅！ 「什么？为什么会没有？！」 透过杰特漫画店的玻璃店门，奈奥米和杰瑞看到他们的养子正暴怒的站在柜檯前，抓着杰特的衣领大声质问。 里面所有人都被他吓到，不自觉远离了柜檯的方向。 紧接着，不知道杰特说了什么，克拉克沉着脸走出来。 又来了。 奈奥米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逃离克拉克，好在克拉克没有上车的意思。 「妈，你们回去，我要去一趟纽约。晚上我要吃苹果派。还有单子上的零食，没买齐就算了。」 「什么？」 奈奥米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车窗外，却只看到那身黑色t恤上血红的「s」标记。 下一秒，这标记也消失无踪。 他们养育的氪星人已经飞向天空，也许又要去做一些冲动的事。 奈奥米抿起唇，下定决心，回头看向自己丈夫：「开车，去机场。」 「机场？你想……」 「我们也去纽约。」 …… 至尊小超人并不知道自己养父母的决定，刚刚在漫画店里，杰特告诉他，《死亡金属》有另一个未出版的支线。 按理来说，用于引出黑暗多元宇宙的几种金属，是不会出现了「p52」，也就是他之前与亚歷克斯他们想要毁掉的那个宇宙，而这个未出版的「支线」，似乎就与「p52」的无限危机有关。 只是网上没有说明这个支线的具体剧情，只说死亡金属的反响太差，所以砍去了这一没有必要的情节。 ……这一定和他之前的经歷有关。 至尊小超人这么想着，降落在编辑部前，不顾阻拦强行闯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飞上天接触了更多的黄太阳光，至尊小超人感受到力量在迅速增长。但他现在没心思在意这个。 「你，你是什么人……」 「闭嘴！」 至尊小超人推开抓住自己手臂，想把自己拉出去的工作人员，随便抓了一个编辑质问道：「我要知道你们关于黑暗多元的设定，为什么黑暗多元宇宙的人会出现了p52！？」 他兇狠的样子和那张与「至尊小超人」极其相似的脸，让他下意识产生了相当糟糕的既视感。 那双发着红光的眼睛……没人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编辑部里一时静默无声。 「你是说……』阿尔文『？」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编辑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 「他……他没有出场过，是一个弃用的方案里的配角。」 至尊小超人听到这个名字，立即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想要知道的。 「什么弃用方案？」 「是这个……」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几张稿纸。 「本来的设想中，我们想让』阿尔文『，带着藏于梦境世界的第十金属回到p52，再让狂笑之蝠出场一次……但是死亡金属的反响不太好，而且再推出一个』罗宾『也没有太大必要，毕竟现在，』信标『之类更加有特色的少年英雄会更容易让人接受。罗宾的话，还是以达米安和泰瑞为主……」 第239页 有着好几道摺痕的稿纸被摊开，至尊小超人看到了年幼的「牧羊人」的脸。 那是一个……连颜色都没被上全的白色男孩。 第119章 为什么一个在废稿上的人物，会出现在真实的大事件里？ 之后的剧情会是什么样？ 面对至尊小超人的追问，编辑无奈地表示一切都还在草稿阶段，「阿尔文」不过是一个没成型的设想，细节方面都没进一步考虑过。 得不到答案，至尊小超人就没再问下去。他现在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恢復，还回到了始源地球，回到了养父母身边。不管漫画里再发生什么，都和他无关。 没错，他不需要再去想这些了！ 那些只不过是漫画而已！ 至尊小超人反覆这么告诉自己。 警告完编辑部的所有人，不准再利用自己的人生，并扔下一句威胁后，至尊小超人扭头离开编辑部。只是很难说出于什么心情，他带走了那张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稿。 走出编辑部大门，温暖的黄太阳光洒落在身上，至尊小超人通过刚恢復的超级听力，听见了逐渐接近的奈奥米和杰瑞的心跳声。 他们来找他了。 克拉克的表情放松了些，没有再闹出什么大动静，抬脚走向了机场的方向。 回去之后再好好跟劳瑞解释一次吧。 克拉克这么想着，忽然，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脆响传入耳朵。 漆黑的漩涡突兀出现在不远处，无数漆黑的能量席捲向四面八方，身上的t恤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能量的侵染下，变回了那身红蓝两色的装甲。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发现自己的力量无法抵挡漩涡中那股能量的拉扯后，至尊小超人愤怒地大喊起来。 一定又是那些混蛋……热视线对准了编辑部的方向，可还没来得及真的做些什么，至尊小超人就消失在了漩涡中。 并且这一次，在被完全拉入漩涡前，至尊小超人亲眼见到那些能量不仅仅带走了他，还「淹没」了周围的一切。高楼、行人、车辆、街道、路灯……甚至是洒下的日光都在这黑暗中熄灭。 直到现在，至尊小超人都感觉当时听见的惊惧求救声与哀嚎声还在耳朵里迴响，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那股黑暗的能量依旧在逼近。 不。 不对。 是整个多元宇宙在向黑暗下沉！ 之前见到的金属目镜、罗宾王还有那些黑暗版本的「蝙蝠侠」……无一不证明黑暗多元已经入侵，而始源地球也受到了波及。 愤怒与绝望中，至尊小超人忽然想到，在黑暗金属最后，英雄们用于重锻宇宙的x元素——那种银白色的，充满无限可能与希望的「第十金属」。 如果得到它，那么现在这个奄奄一息的多元宇宙是不是就能恢復生机？ 漫画里，「第十金属」藏在世界熔炉深处，但一切都发生改变之后……「阿尔文」的梦境世界里，就藏着一小片。 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找到牧羊人，得到金属。把那些该死的来自黑暗多元的「蝙蝠侠」扔回去，救回始源地球！ 强烈的欲望与愤怒让至尊小超人生生撕开了包裹着他的黑暗，重新来到了一个「地球」上。 只是……这不是他的地球。 时间回到现在。 「告诉我……」 「——亚歷克斯在哪？牧羊人在哪？！」 至尊小超人面目狰狞地质问着，他想得很简单，既然他自己回到了始源地球，而现在属于地球-3的犯罪辛迪加也出现了，那么亚歷克斯也一定回到了属于他的地球-3。 至于他重点想找到的牧羊人……之前，他就发现亚歷克斯在和牧羊人合作，牧羊人还提到了「世界熔炉」……那么不管找到哪个都是一样的。 面对一个氪星人的质问，作为更加暴躁的终极人的下属，夜枭没表现出多少畏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该死！这都是你们的错！！」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至尊小超人愤怒地将夜枭摔到一边，接着，又恼怒地用热视线烫过对方胸前的猫头鹰标记。 「那回到你的地球……回到地球-3！找到牧羊人！」至尊小超人冷着脸命令道，「别想耍什么花招，不然我就为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啊！」 磅！ 话没说完，战舰外的终极人迅速飞过来，一拳轰在至尊小超人的脸上。 「行了，超级』蠢小孩『，我们的事情还没了结呢。」 他得意地看着至尊小超人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心情愉悦地说。 「滚开！不准说我蠢！」 至尊小超人扯下作为墙壁的金属板，砸向终极人。 「别来阻止我了！我在拯救这个多元宇宙！」 「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 「为什么？！」 至尊小超人悲愤的质问声和终极人的嘲笑混杂在一起，两个拥有最强能力的「超人」再一次在天上厮打起来。 战舰中，夜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骨骼断裂的疼痛顺着神经直达大脑，夜枭忍不出吐出一口血。 他看了眼外面的两个白痴，踉跄着走到控制台前。 第240页 「hum，等解决完这个地球，下一个……」 夜枭喃喃说着，忽然，另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打断了他。 「没有』下一个『了，」蝙蝠侠将枪口对准夜枭的头颅，「一切到此为止，夜枭。」 「你也一样。就算你现在受到鼓舞，重新捡起了希望，想拯救你的城市，也不会出现其他结果。很快，所有的一切都会毁灭，什么都不会留下。」和侵略时表现出的疯狂不同，现在的夜枭十分平静，几乎称得上温和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发自内心地为此感到高兴一样。 蝙蝠侠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什么，用肯定的语气质问道：「你知道黑暗多元宇宙的事。」 「黑暗多元宇宙？」 夜枭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发出一声轻笑。 「huh，差不多吧。」 和终极人不同，夜枭早就发现了黑暗的侵袭，甚至听见了来自黑暗深处的笑声，只不过，他一点不在乎。 夜枭从没想过要轻易死去，可如果是和整个多余宇宙，和所有的平行世界一起毁灭，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随手按下手边的按钮，顿时，屏幕上出现了四个看上去完全一样的球体。 「这些就是现在多元宇宙中仅剩的、还未下沉的地球。上一次我查看的时候还有六个，但现在，只过去了两天，就有两个消失了。」 其实准确的说，消失的是两个半，最左边的那个地球已经变得虚幻，很快就会彻底消失。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死迪克，还想说服他成为你的搭档？」 「那些都是谎言。」 夜枭面无表情地否定了之前自己的想法。 「但那至少说明了什么。」 蝙蝠侠停顿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自我欺骗。 「你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在乎。」 「……」 …… 战舰下层，杰森与迪克已经被犯罪辛迪加的超人类恶棍士兵团团包围，突围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但就在这些傢伙想要发起进攻的时候，他们居然同时收到了停止的信号。 「蝙蝠侠……成功了？」 看着周围的士兵让开，已经了解他们计划的迪克在稍微走远一些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是我就不会怀疑这一点。」 杰森挑了挑眉，戏嚯地说，声音不自觉轻快了些。 「好吧，』红罗宾『，huh，」迪克忍不住笑了，「接下来我们是去找到其他英雄？夜枭之前和我说，在他们的地球上，也有和我们一样突然出现的人，也许布鲁斯他们会在那里。」 「不，」杰森否定道，老傢伙还用不着他们来担心，「先去找到……阿尔文。」 ——那只该死的猫头鹰！ …… 轰！ 又是一声巨响，整个战舰被至尊小超人与终极人的战斗波及，又出现一处损伤。 好在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哪怕终极人接受过一次氪石射线的支援，恢復力量的至尊小超人仍然稳占上风。 不一会儿，终极人就坠向地面，只是这一次，被激怒的至尊小超人没再放过他，而是追上去继续攻击，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 「都是你们的错……你们永远学不会听说讲话！明明我是想拯救你们所有人！！」 至尊小超人怒吼着，眼眶中忍不住溢出眼泪，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半点减轻的意思。 眼看奄奄一息的终极人就要被生生打死，又一道氪石射线轰在两人身上。 这一次不是为了阻止至尊小超人，而是为了让终极人活下来。 至尊小超人抬头看向头顶的战舰，眼中的红光一下次变得无比刺眼。 他正想解决掉那个碍眼的东西，忽然，和在始源地球相同的碎裂声又一次响起，半空中、废墟上、地面之下……接连出现好几个相同黑色的漩涡。 「不，来不及了……都怪你们！」 至尊小超人熟练地撕扯开席捲到身上的能量，再也没和这些人纠缠的心思，头也不回地朝宇宙飞去。 剩下的地球绝不会很多，他一个个找过去，总能找到的，只要……赶在它们下沉之前！ 然而至尊小超人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穿过地球之间的隔膜，来到另一个地球的瞬间，就直面了黑暗本身。 「这是……什么？」 至尊小超人怔怔地看向下方已经陷入死寂的废墟。 这里本应该是「哥谭市」，毫无疑问，一个满是罪犯与疯子的城市，在至尊小超人的印象中，它总是很吵，可现在，饶是他的听力、视力再怎么好，也找不到下面任何一点生命的痕迹。 它被「熄灭」了。 半张皱巴巴的报纸在微风中打着卷滚到黑暗里，至尊小超人下意识扫了眼，就捕捉到了残缺不全的「领主」字样。 正义领主…… 几乎补完了所有漫画的至尊小超人立即反应过来，这里是地球-50！ 既然这里的蝙蝠侠是「领主蝙蝠侠」，与超人对立，那么在地下很可能会有人！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只不过是因为领主蝙蝠侠用铅层将他的基地保护起来了而已！ 至尊小超人很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飞向地面，找到每个超级视力无法穿透的地方，掀开坍塌的高楼与被砸毁的车辆。 第241页 这不是什么太有效率的做法，那些在废墟中的尸体也始终扰乱着他的心绪。 可至尊小超人深知自己决不能停下。 超级听力没有让他找到阿尔文的心跳，反倒让他找到了蝙蝠侠的。 很多个……蝙蝠侠。 还有一些怪异的，怪物的心跳声。 至尊小超人又一次扔开一块镀铅的金属板，看向下面暴露在外的地下基地。 有很多人留下的痕迹……但还是没有人。 为什么！？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至尊小超人不觉得阿尔文会找上除了「蝙蝠侠」以外的人，也不觉得一个「蝙蝠侠」会放弃哥谭市，那么……只能是情况太糟糕，他们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最后看了眼这个漆黑无光，犹如坟墓般的基地，至尊小超人正想离开，忽然，身形微微一顿。 ——还有一个地方没找。 至尊小超人转头看向韦恩庄园的方向。 那边损毁最为严重，但蝙蝠洞也许还保留着。 他立即飞了过去。 然而。 当至尊小超人挖开废墟，暴露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尸体上，满是犬类野兽啃咬的痕迹。 不仅如此，尸体的胸腔也被打开，那颗在他面前说谎，都平稳跳动的心脏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那双浅蓝色眼睛无神地看着通道出口的方向，一只苍蝇爬了过去。 第120章 命运之塔。 在这个时空的夹缝之地，外面时不时响起什么东西坍塌、碎裂的声音。 这个声音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 一天前，他们彻底无法抵挡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入侵，即便康斯坦丁早有提醒，他们也先一步找回曾经离开地球的鹰女，得到了她的帮助，锻造出一批由n金属打造的武器，正义领主短暂地提出放下原先的分歧，所有人统一战线，也没能抵御住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领主蝙蝠侠在遭到袭击，被命运博士与康斯坦丁救到这里来之后没多久，就立即通过秘密通讯频道警示了其他人。 只有蝙蝠洞的信号一直十分不稳定。 并且没过多久，他就得知哥谭市成了重点袭击目标。熄灭所有亮光的色光笼罩了整座城市，不到几分钟，哥谭市就成了一片无光之海。 与此同时，海洋也发生了异变。海岸线附近出现无数畸形的海兽，率领它们的，是一个拿着金色三叉戟，自称亚特兰蒂斯国王的金髮男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出现畸变的生物，可显然，不管他曾经的立场是什么，做过怎么样的抗争，现在的他穿戴着黑暗金属制成的鳞甲，站在了黑暗那一边。 他们的地球完全沦陷，宇宙向黑暗下沉，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连这个时空中的夹缝也即将坍塌。 不过，他们还是找到了反抗的希望。 【……多元宇宙的起源是一段充满警示性的寓言。它告诉所有人，如果发掘得太深……也许就会成为自己故事中的恶人。】 领主蝙蝠侠合上残破的日记本。这是他从一只来自梦境世界的乌鸦手中……爪子里，得到的有关黑暗多元宇宙的线索。 它的名字是马修，梦之领主之一。 乌鸦马修告诉他，梦境世界的主人，现任睡魔丹尼尔·霍尔，已经失去踪迹。即便梦境世界没有坍塌，也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秩序与平静。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梦魇很快就会侵吞掉所有，不论现实还是虚幻，一切都将随着所有地球的沉沦而毁灭。 不过，希望仍然存在着。 沉沦的地球仍然有机会升起，熄灭的炉火也能重新点燃。 「丹尼尔曾告诉过我，这一切都已经发生过，现在发生的只不过是过去梦魇的一部分。这本日记就是某一场战争的见证。」 马修这么说着的时候，漆黑的羽毛却在簌簌落下，在无端而生的风中化为沙尘，飘散无踪。 最后，梦境消失，领主蝙蝠侠从睡梦中甦醒。在躯壳无时无刻的疼痛中，他再一次嗅到了散发着血腥味与药味的冰冷空气。 而这本日记……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下。 领主蝙蝠侠站起身，将日记留在桌上，离开房间来到命运之塔大门前。 十多道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他身上。 「你来晚了。」 短髮的领主神奇女侠不满地指出。 「如果你畏惧的话，就尽早退出。」 「我以为现在我们是同一战线。」 一度离开，又重新回到地球的火星猎人荣恩·荣兹毫不留情地指出。 「我们是。」 白色披风的领主超人即时打断这场争吵，目光平静地看了眼领主蝙蝠侠，然后扫过其他所有人的面孔。 「出发吧，让我们……夺回我们的地球。」 …… 与此同时。 地球-3 「——我说的是让他活过来！不是让他动起来！」 至尊小超人嫌恶地扫过周围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摆件，然后用更加嫌恶的目光审视着面前头髮散乱，涂抹着哥德式妆容，看上去无比悽惨的女人。 「求你，至、至尊！再给我一次机会……让他活过来，我会让他活过来的！」 女人顾不上疼痛，慌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描绘起危险的魔法阵，生怕氪星人真的杀死自己。 第242页 她是娜坦扎·拉塔扎，地球-3的女巫，魔法人的后裔，极其擅长反语魔法。在其他地球上，她的名字是扎坦娜·扎塔拉。除了名字，娜坦扎的人设也与扎坦娜截然相反——她无恶不作，最喜欢用魔法折磨孩童和其他活物。 所以，至尊小超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对她施加了暴力与威胁。 他不喜欢地球-3，但想要进入阿尔文的梦境，得到第十金属，就得让阿尔文重新活过来。偏偏正义领主所在的地球-50上，除了那些黑暗多元的梦魇和放弃立场，站在梦魇那边的人外，没有其他人的踪迹，至尊小超人只好寄希望于其他地球。 而第一个被他找到的，就是还未沉没的地球-3。 ——简直糟糕透顶！ 至尊小超人脸一黑。 「如果你再派不上用场，我就让你再也没机会用你的戏法！」 「我会的……我会派上用场的！」 法阵逐渐成型，娜坦扎不断求饶着，可她心里清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起初，她受至尊小超人威胁，施法让这个白髮男人「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具拥有基本行动能力的殭尸，结果只换来了对方的愤怒。 娜坦扎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与终极人一模一样的少年所说的「活过来」，不仅仅是恢復唿吸，躯壳有几本的行动能力，而是原本的灵魂回到这具残破的躯壳里——他想要进入白髮男人的梦境世界。而没有灵魂的殭尸，是不会拥有梦境的。同理，死者也是。 这就是至尊小超人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娜坦扎其实很想告诉他，完全復活几乎是不可能的。 每一种与復活有关的魔法，都必须经过长久的提前准备，在死后立即进行。 这个白髮男人明显已经死去好几天，她又准备得这么仓促…… 娜坦扎用力闭了闭眼。 不管怎么说，她如果还想活下去，必须进行第二次尝试。 然而。 随着娜坦扎精准吐出带着魔法的音节，法阵顺利启动，上面的每一个符号在咒语中依次亮起，那具尸体逐渐復原，却始终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娜坦扎唿吸一滞。 冷汗混着血，顺着脸颊的弧度淌到下颚，滴落到衣服上，娜坦扎脸上满是畏惧与悔恨。 她就不应该伤害那些孩子，那些人……现在面临的也许就是她的报应。 「他、他死得太久，灵魂如果没有交易给恶魔，那就已经回到了灵薄狱，魔法没办法带回来……」 娜坦扎说着最后的求饶，至尊小超人皱起眉，不耐烦地抓着她的头髮将她甩开。 其实还有其他办法。 按照漫画中的设定，酒神因子应该能够让阿尔文復活。 它是金属的一种，存在于重启之后的拉撒路之池和小丑体内，至尊小超人不太清楚，现在仅剩的几个地球上有没有这种东西。 「……我，我还可以试试其他的……」 娜坦扎还想说什么，至尊小超人暴躁地打断了她：「不！我不再需要魔法了！」 说完，他握紧拳头就想毁掉这里。 就在这时，超级听力捕捉到了一个极度微弱的心跳声。 噗通。 …… 噗通。 …… 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周围还是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 没有建筑。 没有海洋。 没有其他人影。 他们的身后甚至没有留下脚印。 阿尔文却不在乎这些。 除了最开始，他再没感觉到温度，没有想去的城市、想见到的建筑物，海洋太过危险，其他的人类只会带来没有穷尽的无聊。 至于脚印。 他们不需要走回头路，脚印没有存在的必要。 阿尔文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孩子气的话，说着说着，还很顺手地抓了下男人头顶的蝙蝠耳朵，见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再一次看向自己，才心满意足地撒手。 一路上阿尔文这么做了很多次，男人的配合让他乐此不疲。可阿尔文总觉得，如果是以前，达米安早就应该生气了，为什么现在…… 疑惑还未在脑海中成型，阿尔文的手忽然颤了颤，刺骨的冷意渗入皮肤，从神经传达至大脑。 他怔怔地看向颤抖的那只手，发现手背上有一片雪花已经化开。 等等。 「……冷？」 阿尔文恍惚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应该感觉到任何温度。 没等他想明白，这种冷意就迅速加深，不到一分钟，连周围的风都能刮痛皮肤了。阿尔文下意识将自己缩进漆黑的蝙蝠披风里，不想面对这种寒冷。 「我们快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阿尔文声音发着颤，他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为什么不走了？」 阿尔文无端产生了一丝慌乱。 与此同时，明显不属于现在的自己的情绪，也涌入躯壳。 曾经一度在某个已经遗忘的时刻，感受到的痛苦、愤怒与绝望，在一瞬间倾轧而来。 「啊啊啊啊——！！！」 阿尔文忍不住发出歇斯底里的哀嚎，这一刻，他恨不得撬开颅骨，将感知情绪的那部分大脑完全切除。 第243页 可即便如此，阿尔文仍然靠在男人身上，死死抓紧着漆黑的蝙蝠披风，像是攥着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行……我不想……」 隐约的，阿尔文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仰起头，哀求地看向男人，恨不得将他脸上的每一寸细节刻进灵魂里。 可对方的身影仍是逐渐变得虚幻。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达米安……达米安！不！！」 阿尔文勐地睁开眼睛。 绝望的现实终究还是碾到他身上。 没有雪原。 没有风。 也没有蝙蝠侠。 只有一双……让人无比厌恶的天蓝色眼睛。 第121章 「……」 「他活了吗？」 见阿尔文睁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至尊小超人皱起眉问道。 超级视力和超级听力让他清楚地知道，阿尔文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血液已经在血管里流淌，细胞恢復活性……这无一不说明，眼前这个人生理上已经完成了「復活」，但似乎……也仅仅只停留在生理上。 现在的阿尔文双眼无神，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仿佛他的灵魂还留在灵薄狱，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荡的躯壳，让人不寒而慄。 娜坦扎支吾着不敢说话，她很清楚魔法不会起效，现在这样的变化完全在她的理解范围外。好在也不需要她回答。 至尊小超人开口的一瞬间，阿尔文本能地一拳砸在他脸上。 至尊小超人不觉得疼痛，对他来说，一个人类的全力也只是挠痒痒的程度，反倒是阿尔文，在反作用力下，感受到了手骨几乎断裂的疼痛。 「——！」 阿尔文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惨叫，怔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彻底清醒过来。 「很好，看来你活了。」至尊小超人脸色很差地直起身，看向娜坦扎，「现在我可以进入他的梦里了吗？」 「可以……」 「等等。」 阿尔文打断他们，动作僵硬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关节像是生了锈，脏腑也好像不在原来的地方。 也许是什么死而復生的后遗症。 阿尔文揉了揉肚子，看向被他打了一拳，但毫髮无伤的「受害者」：「……你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阿尔文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这是最关键的。 命令的句式让他的话像是一个质问。 至尊小超人只觉得阿尔文在怀疑自己，顿时怒火涌上心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尔文似乎就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改口说：「我想你应该不会站在狂笑之人那边……你只想拯救你的地球，但这为什么会需要我活着？」 至尊小超人一噎。 「阿尔文」的起源和性格就写在废稿上，人物画像的旁边。很粗略的几句话，几十个单词，就概括完了他整个人和所有的过去——一个徒劳地怀念着父亲，却永远无法挽回的可悲的残次品。 编辑甚至没想过让他成为一个英雄。 想到这一点，至尊小超人就做好了接下来阿尔文会反抗的心理准备。可阿尔文却没表现出敌意，还察觉到了他的反感，及时改掉了说话方式。 就好像……没把一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人当做敌人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至尊小超人慌了一瞬。 他习惯性地用愤怒作为掩饰，用不容拒绝的强硬口吻说道：「我要进入你的梦境世界，找到藏在里面的第十金属并带出来——别想阻止我。不管你想说什么谎，想要做什么，接下去的事情你都无法插手。你也不应该插手，因为这是你这种糟糕透顶的傢伙唯一的赎罪机会！」 阿尔文平静地听完，垂下眼，淡淡地说：「噢，所以真的是你救了我……谢了。」 他的话里没多少真心实意的高兴，听上去像是一个敷衍，没等至尊小超人继续说出让人讨厌的话，阿尔文又问：「为什么第十金属会在我的梦里？」 他的记忆早就完全恢復，其中没有任何与第十金属有关的部分，只知道，曾经正义联盟的英雄们，用它来击败过黑暗多元的梦魇与恶龙。 而他当时作为「梦魇」的一部分，唯一会和金属有交集的时机，只有英雄们的武器刺进身体的那一瞬间。 后来……后来就与第十金属无关了，那是神明与神明之间的博弈和战争。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你该向我解释的事。」 至尊小超人语气恶劣地这么说着，表情却不再像之前那么兇恶。 他其实追问过这一点，可原先负责这段的那个编辑说，其中的逻辑关系、细节设定他都还没来得及想，「阿尔文」的出场就被否定了。 阿尔文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之前没有察觉到，现在回忆起来，就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在他死亡的时候，那片雪原中为什么会有达米安？而且他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 这会不会与第十金属在他的梦境世界有关？还是说那只是復活魔法带来的副作用？ 不……不是因为復活的魔法。 直觉给出否定的答案。 接着，又有无数推测接连冒出来，与强行压抑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变得混乱不堪。最后，只剩下达米安的面孔无比清晰地驻留在脑海里。 第244页 阿尔文一瞬间几乎要产生重新回归死亡的冲动。 至尊小超人见他一直不说话，眉头又一次皱紧：「你在想什么？」 阿尔文仍是一言不发。 至尊小超人想要逼问，可是……他看上去太难过了。 从睁眼到现在，阿尔文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失序的心跳已经暴露了一切。 至尊小超人以为他在担忧其他人，抿了抿嘴：「别想打什么坏主意，蠢透了！」 阿尔文没有理他，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至尊小超人没了耐心，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把人打晕，阿尔文才蹲下身，捂住脸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来，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了。」 阿尔文的声音很轻，几乎是一句耳语。 随着话音落下，阿尔文恢復了原来的样子。 不自觉表露在外的难过与痛苦消失无踪，仿佛刚刚那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他就迅速接受了现实。 「那你最好带上别人。」阿尔文继续说着，「在梦境世界里，也许什么糟糕的事情都会发生。毕竟，除了……死的时候，我没做过美梦。而且我还挺讨厌你的。」 尤其是现在。 至尊小超人脸一黑，不自觉抬高声音强调道：「我也讨厌你！如果不是为了第十金属，我才不会救你！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我知道。」 如果不是狂笑之蝠……他早就应该死去，和其他的狂笑罗宾一样。 阿尔文只当至尊小超人知道了什么，又或是在发泄情绪，没有多问，只是说：「你就算不怕这个，但你不知道第十金属在梦境世界的什么地方，总得有人帮你一起找。」 「不用你操心，我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带上她。」 至尊小超人指了指娜坦扎。 阿尔文看向角落里那个狼狈的女人。 「一个杀人犯？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选项。」 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再怎么漂亮，现在表现得再怎么听话，本质都只是个心理扭曲的傢伙。 那些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摆件，和诡异的魔法物品都是直接证据。 「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真的，我可以发誓！我会忏悔的……！」 娜坦扎慌忙表达着自己的恳切，生怕自己失去作用。 阿尔文没从她身上感受到那些扭曲的情绪，倒是后悔与恐惧更多一点。 但是，后悔能够说明什么的话，他当初就不会杀这么多的人了。 大多数人在死前都会产生这种情绪，这掩盖不了他们过去的罪行，也无法说明他们未来会变成好人。 「我坚持我的想法，你还是需要去找到其他人。」 像是没听见娜坦扎的话一样，阿尔文收回目光，对至尊小超人说。 「就算你一个人应付得来，能够迅速找到第十金属，之后你也需要有人帮你打开通往世界熔炉的，重燃炉火……想要重锻一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事实上，阿尔文并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 也许最清楚的是那些神明。 「——你需要神奇女侠。」 至少当时，神奇女侠做到了这一切。 「我不需要任何一个堕落的英雄！我早就拯救过多元宇宙，不需要你来给我提建议！」 「你现在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阿尔文说，「而且中途你还会遇到黑暗多元的那些』蝙蝠侠『，说不定还会有一些』超人『，你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和偏见让一切功亏一篑吗？认清现实，你需要同伴。」 阿尔文的话语直白又尖锐，至尊小超人听了差点想直接动手把他扔出去。 感受到氪星人的愤怒，阿尔文对此完全不意外。他知道这会让至尊小超人下意识使用暴力，但这是最有效的做法。 但至尊小超人并没有这么做。 他看过金属大事件的漫画，比阿尔文更清楚黑暗多元的对手有多少，也清楚成为至黑骑士的狂笑之蝠足以杀死自己。 只是，想到之前通过水晶墙见到的那些英雄黑暗、堕落的样子，和拒绝被拯救、不听解释就毒打自己的超人，仍然有些不情愿。 阿尔文发现至尊小超人没有第一时间发泄情绪，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于是乘胜追击：「我会负责帮你说服其他人，只要你别动手。」 「什么？！之前是你先动手的！」 「……」天啊。 阿尔文有些无语，这个氪星人真的对自己的力气完全没数，也压根不知道自己能造成多大的破坏——他那时候差点死在这个傢伙没有杀意的愤怒情绪下。 不过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我不会为此道歉的，但这次我会帮你。」阿尔文向他伸出一只手，率先表达出诚意，「为了我的家人和我的世界。」 至尊小超人盯着阿尔文的手看了两秒，不情愿地握了上去。 「……别想耍花招。」 第122章 达成合作后，最明显的好处是，阿尔文得到了一个名为「氪星人」的代步工具。一般来说这能省很多事，前提对方不是一个青少年。 「你确定要这样吗？我感觉我要掉下去了。」 天空中，阿尔文被至尊小超人抓着后衣领，像只被什么拎住后颈肉的动物。 第245页 冷风唿啸着掠过身侧，阿尔文看向悬空的双脚，和下面混乱的城市。 不知道什么原因，城市到处一片漆黑，街道上时不时亮起爆炸的火光，火光里是一些趁乱犯罪的「市民」，看着比虫蚁还渺小。倒是影子又长又扭曲，衬得这里越发像是人间地狱。 等会要是摔死的话，还不如之前就一直死着。 阿尔文暗暗心想。 至尊小超人恼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闭嘴。你不会，只要你别做多余的事。」 「行吧。」 阿尔文当然清楚，至尊小超人想杀死他的话，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用不着拐弯抹角，而不想他死的话，就算掉下去也能及时接住。他会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这种飞行方式实在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还得继续保持多久。 这个被至尊小超人成为地球-3的地方，阿尔文稍微有些印象。在这里，善恶逆转，原本正义联盟的英雄，组成了一个叫「犯罪辛迪加」的犯罪组织来统治世界，而在平行地球上的罪犯，则组成了正义联盟，并且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遭到清洗。 现在……大概已经没剩下什么人了。 当时，犯罪辛迪加和正义领主一样，在珀佩图阿的威胁下选择了臣服。 阿尔文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地球-3不算黑暗多元宇宙的一部分，直到后来，犯罪辛迪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背叛，炸毁了其中一个向珀佩图阿输送力量的振动叉。 也许那时候犯罪辛迪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阿尔文仍然没有把他们当做可沟通对象。 过了会儿，阿尔文又问：「找到他们了吗？」 他们现在会留在地球-3，是因为至尊小超人声称，他之前去其他地球时，都没见到这位亚马逊公主，对方很可能就在地球-3。 阿尔文怀疑他压根没找过。 「刚刚你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至尊小超人生硬地回答说。 「因为你一直没想起来自己』扔『出来了哪些人，你的超级听力又一直派不上用场。」 「我说了不是我的问题！这里那么奇怪，你没有眼睛吗？」至尊小超人已经带着阿尔文飞了好几分钟，没找到半个和他来自同一个地球的人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下面每一个他们飞过的城市都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光。 「也许是全球大断电。你不能指望一个90%都是罪犯的地球，一直保持良好的社会秩序。」 这么说着，阿尔文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至尊小超人的超级听力不知道受到了什么阻碍，一直听不到太远的地方，这也是搜寻进度进展缓慢，至尊小超人情绪暴躁的重要原因。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忽然一暗，有什么挡住了日光。 「那是什么……？」 阿尔文瞪大双眼，看向远处云层中岛屿般庞大的黑影。它正在坠落，携着越发耀眼的金红色火焰，向地面砸去。 「是犯罪辛迪加的战舰。」 至尊小超人也皱紧眉。 阿尔文怔怔回过神，只当是犯罪辛迪加的又一次「团建活动」，谁知至尊小超人一说完，就带着他朝战舰飞去。 「等等——」 话音没落，爆炸和滚烫的热浪就扑了阿尔文一脸。 然后下一秒就变成几乎冻结的冷风。 至尊小超人用冷冻唿吸熄灭火焰，扔开阿尔文，踩着一地冰霜走进战舰残骸。 ……这傢伙可真够自说自话的。 阿尔文拍了拍身上的冰屑，也跟着走进去。 犯罪辛迪加不至于没事找事到自己毁坏他们的战舰，那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们刚结束一场战争。 不过……为什么它的外壳是被撕开的？ 字面意思，那些坚硬的金属墙壁和外壳，大多像纸一样向外翻卷。 阿尔文表情古怪了一瞬。 「这是你干的？」 「有什么问题吗？他们那时候在侵略地球-51，虽然我只是想打败终极人，但也阻止了他们。」至尊小超人理直气壮地说。 阿尔文不觉得有问题，但他烦透了莫名其妙的地球编号：「地球-51是哪个？」 「你把杰森·陶德送过去的那个。」 至尊小超人满不在乎地说着，目光环顾四周。 「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阿尔文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话题上，什么叫他把杰森送过去的那个？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见过了？」 「我听见他说要去找你。」 「…………啊。」 阿尔文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回应，嘴巴无声张合了两下，只掉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至尊小超人听见一瞬间失序的心跳，回过头，就见阿尔文一脸平静地跟了上来。 「那就去月球找找。全球范围的断电和对超级听力的影响不会是意外，应该是有人在远程操纵——这里正义联盟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那么只剩下月球上的人能做到这些。」 月球上是犯罪辛迪加的总部，对应着平行地球的正义联盟瞭望塔，针对全球的控制只会在那里进行，而且……如果有英雄出现在这里话，犯罪辛迪加绝不会错过，去月球「问一问」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不用你提醒。」 第246页 至尊小超人讨厌被一个「罪犯」指挥，但还是飞向战舰下方，找出一架勉强还算完好的突袭用战机，扔到阿尔文面前。 「我先过去，你赶紧跟上。」 说完，至尊小超人飞出战舰，眨眼间没了踪影。 阿尔文没有阻止，检查了一遍战机，发现确实还算完好，能够使用，便跳上去。 谁知才刚启动，阿尔文瞥见有什么东西从余光里划过——似乎是……一颗流星，后面拖着一道绿色的彗尾。 阿尔文的目光下意识追上去，下一秒，「流星」已经撞破玻璃，飞向战舰外。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但阿尔文还是看清了那颗「流星」的真面目。 ——是绿灯戒。 犯罪辛迪加的战舰上怎么会有绿灯侠？ 阿尔文跳出战机，跑向灯戒飞来的方向。结果发现，战舰根本不是空无一人，之前至尊小超人的话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一个「活人」都没有。 刚一走进通道，阿尔文就看到好几只样貌畸形的外星虫兽横在两侧，黑红的血溅在墙上，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味，混杂在硝烟里，让人不由反胃。 虫兽身上套着黑黄两色的制服，制服样式稍微有些差别，但都有着一个塞尼斯托军团的标记。 再往里走，也是同样的景象。 区别只在尸体中出现了许多绿灯侠的。 他们都是死亡状态，灯戒已经离开他们的爪子或是手，刚刚那一枚，应该只是其中一个苟延残喘，坚持得久了一点。 即便如此，也没逃脱死亡的结局。 阿尔文跨过一具具尸体，来到控制室。里面的屏幕已经满是裂痕，裂痕处时不时闪过电火花。阿尔文尝试重新启动，但是失败了，它已经彻底报废，只留下一些残缺不全数据文件。 其中几个是战舰中的备份监控，打开后屏幕立即亮起，残缺不全的画面出现在还算完好的几块屏幕残骸上。 画面卡顿很严重，还时不时出现黑屏。切换了好几段才终于出现有用的画面，简直像是被故意保留下来的一样。 那是一个被绿色包裹的……黑色蝙蝠标记。 ——这傢伙绝对没有死！ 阿尔文当即跑回战机旁，将其启动，飞向月球。 这艘战舰很明显已经去过正义领主的世界，才会遇到破晓诡灯与塞尼斯托军团的袭击，至于那些绿灯侠……应该是后来出现的援军？ 无数糟糕的猜测接连冒出来，阿尔文死死抿紧嘴唇，浑身神经紧绷。 周围的光线很快黯淡，漆黑的宇宙出现在眼前。 阿尔文用最快速度飞向月球，可当他到达时，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犯罪辛迪加的总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至尊小超人愤怒地沖向疮痍的地面，接着绿色的光芒亮起，尸骸从黑暗中涌出。 阿尔文戴上简易的唿吸器，准备去基地废墟中找找倖存者或是尸体。 干出全球停电的应该是「网格」，它是剥离了维克托·斯通的机器人，没那么容易死。 然而刚跳出战机，就有人从背后袭击，将他按在战机外壳上。阿尔文感觉到有尖锐的东西抵在自己颈侧，却在刺进皮肤的瞬间收了力气。 看着倒映在金属外壳上红黑两色的模煳人影，阿尔文有些疑惑。 这是谁……？ 正猜测着，阿尔文就被抓着翻过身。 果然是陌生的人。 看着偷袭者那身怪异的制服，阿尔文没多大意外，正想反击，就注意到对方胸口黄色的……鸟类标记。 一个荒诞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 「——杰森？」 阿尔文怔怔地迎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杰森紧紧揪着阿尔文的衣领，余光瞥见他颈侧有很大一块疤，像被什么野兽撕咬过，又迅速癒合。他不由微微一顿，原来想说的话也尽数咽了回去。 「……你看上去一团糟。」 他的语气带着迟疑，表情紧绷，没有一点笑意，实在不像一个「罗宾」或是「红头罩」。阿尔文神色一松，明明一切都还很糟糕，却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比你好一点。顺便一说，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第123章 「够了。」 杰森没让阿尔文轻易转移话题。他们分开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完全不够一个足以留下伤疤的伤口癒合。 想到之前夜枭提到，至尊小超人突然带走了娜坦扎，杰森不由皱起眉，善恶逆转的魔法师，反派版本的超人……两个名词加在一起，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好事。他莫名有些烦躁。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搞砸了什么？」 杰森质问道。 「什么都没有。」 阿尔文毫不心虚。 「——」 杰森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收起刀，没有继续问，也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即便阿尔文脸上的笑，比那轮西升东落的太阳都要显眼。 「看来你很放心你的新同伴。」居然为那个傢伙隐瞒事实。 新同伴？ 阿尔文顺着杰森的目光，侧过头看了眼。 远处，至尊小超人正在暴揍破晓诡灯，时不时发出贯彻天地的巨响。大量的土石扬起漫天尘浪，炽烈的气流推挤着烫过皮肤。 「huh，他会搞定的。」 第247页 阿尔文没有否定「新同伴」这个说法，以为杰森指的是对付破晓诡灯的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他收回目光，见杰森扭头就走，三两步跟上去，语气依旧轻快：「对了，我听克拉克说，你打算回正义领主的地球找我……」 』克拉克『？ 看来他们确实相处得不错。 想到之前面对至尊小超人时，阿尔文悽惨逃命的样子，杰森莫名觉得有些讽刺，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他听错了。我说的是回去杀了你。」 阿尔文微微一顿。 对，这样才是他熟悉的那个杰森·陶德。 不管是至尊小超人口中提到的，还是杰森之前那种几乎算得上安慰的举动，都反常到让人不知道怎么应对。现在终于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没再感受到那种让他几乎无措的情绪，阿尔文觉得自己应该松一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仍然心神不宁。 阿尔文强行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话题上：「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去过正义领主那边了，对吧，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出现在这个地球的破晓诡灯，断电的地球，还有月球这里——离开战机前，阿尔文就发现，哪怕犯罪辛迪加的基地已经成为废墟，附近的气压依旧维持在一个与地球气压相近的稳定区间内。 而且，杰森似乎能在这里自由行动，整个人没多少紧迫感……阿尔文走近了点，仔细打量起他。 嗯，也没有太严重的伤，就是制服不太好看。 情况好得超乎想像。 杰森看了眼两人间一下子拉近的距离，和毫无自觉的阿尔文，面无表情地把人推远：「你是指，在你和你的朋友互相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 阿尔文表示怀疑。 「我看上去像在开玩笑吗？」 他们确实回到了正义领主的地球，也确实想找回阿尔文，只是…… 「我们刚一过去，就遇到了破晓诡灯，同时地球上还出现了无数个黑洞一样的鬼东西，恨不得将周遭所有的一切捲入黑暗。终极人见到那样的场面，反对我们返回地球-3的决定，那个白痴只想继续征讨下一个完好的地球。」 但夜枭帮了他们。 或者说，夜枭帮了迪克。 杰森从腰带里拿出检测器，跟着信号走进废墟。 「总之，最后终极人被关进黄太阳监狱，成了个只会抱头痛哭的大傻子。回到地球-3后，夜枭尝试说服其他犯罪辛迪加的成员，起初没什么进展，直到你的』朋友『带走娜坦扎，破晓诡灯带着他的死者大军追过来。就是这样——什么都没发生。既然你找到了帮你完成那个糟糕计划的同伙，那就走远点，我还有几千件需要完成的事，没时间回答你没完没了的问题。」 阿尔文感觉到杰森好像不太高兴，下意识认真想了想原因，说：「娜坦扎还活着。」 直觉告诉他不是因为这个。 但阿尔文不想去考虑其他原因。 「是吗，真让人高兴。」 杰森用毫无起伏的语气敷衍道。 「是的，克拉克还需要她帮忙。现在她应该还躲在地球。」阿尔文多解释了一句，自顾自换掉了话题，「你在找什么？」 这座基地里面没有一点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刚一走进去，阿尔文就感觉到一股寒意渗入皮肉。 和正义联盟的瞭望塔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监狱。 「犯罪辛迪加把突然出现在他们地球上的人关进了监狱，这里是其中一个。」杰森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出了回答。 「关押」？ 阿尔文不觉得犯罪辛迪加能关多少人，大多应该已经就地杀死。想也知道，这群和黑暗多元的恶魔没有两样的傢伙，不会允许违抗他们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关起来的话……应该是为了折磨吧。 事情和阿尔文想的差不多，等他们来到监牢前，就见到一个金色的人影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等等，你是来救他的？」 阿尔文表情古怪了一瞬。 金色的贴身装甲，红色的捲髮……这傢伙，分明就是小亚歷山大·卢瑟。 杰森收起反物质检测器，用夜枭给的密钥打开牢房，把里面的人扛到肩上。 「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他能派上用场。」 轰！ 外面又爆发出一声巨响，头顶碎石簌簌落下。阿尔文拍了拍头髮，正想继续问，忽然，直觉发出警报让他抓住杰森的披风，将人往后一拉！ 下一秒，身形巨大的怪物撞破墙壁，砸在他们刚刚的位置。 磅！ 扬起的灰尘中，代表意志力的绿色光芒越发强盛，怪物若隐若现，可阿尔文知道，那甚至不是活物！ 「吼——」 尖锐悽厉的叫声刺入耳膜，怪物幽绿色的眼睛立即锁定了距离最近的活物。 「快走！」 杰森率先带路跑向来时的方向，在月球背面的地下，还有一处秘密基地，之前他就是从那来的，只要回到那附近，这些灯戒能量的造物就会被阻挡在立场外。 谁知跑了两步他就发现，阿尔文压根没跟上来，反倒又一声轰响从身后响起。 杰森回过头，只见那怪物被两道热视线射穿，尖啸着飞向天上的至尊小超人。 第248页 「……」 「怎么了，不走吗？」 阿尔文跑上前，示意杰森继续带路，完全不觉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至尊小超人必须保证他活着，会帮忙很正常。而且就算没有帮忙，他真的再一次死去…… 死而復生似乎也只是一个魔法的事。 阿尔文无所谓地想着，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是啊，多谢提醒。我差点忘了我们在赶时间。你为什么不让你朋友送我们回去呢？」杰森阴阳怪气地说。 「你不会想体验这个的，相信我。赶紧走吧。」 阿尔文装作没听懂他的讽刺，一本正经回答说。 杰森发出一声嗤笑，没再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回到月球背面。 这个地下基地勉强还算完好，有不少打斗的痕迹，往里走一些，还能见到成了一堆半废弃金属物的网格，勉强维持着系统运转，阿尔文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 「蝙蝠侠没和你们一起过来吗？」 见杰森将亚歷克斯随手扔进这边的牢房，阿尔文突然问。 「他们在医疗室。超人脑子里被原子女放进去了一颗氪石，他们在想办法把它拿出来。」杰森盯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我劝你不要过去。」 阿尔文没多想，径直朝医疗室的方向走去，刚走过拐角，想到杰森的语气，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在这里的……是哪个蝙蝠侠？ 还没来得及回过去问，一个穿着蝙蝠披风的人影从走廊尽头走出来，光看制服，阿尔文一眼判断出那不是领主蝙蝠侠。 也许是地球-51的那个…… 这个猜测刚冒出来，阿尔文对上对方的视线，直觉就立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所以—— 「……布鲁斯？」 阿尔文微微睁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就看到布鲁斯手上金色的套索。 ——真言套索。 阿尔文想起留在布鲁斯体内的机械蠕虫，和之前自己做出的背叛，不由错开目光，下意识退了半步。 「我去问问杰森那边要不要人帮忙……」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布鲁斯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阿尔文。」 阿尔文一僵，没敢回头。 出乎意料的是，布鲁斯没有说机械蠕虫的事，也没有一上来指责他的做法，而是问起了正事：「你早就控制会社的人成功找到了世界熔炉，但是他没有完成你命令的工作，为什么。我要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阿尔文看着墙壁上自己的倒影。 「你现在讨厌我吗？」 「……不。」 真言套索下，没人能够说谎。 所以这是一句实话。 阿尔文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反而越发觉得难受。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我……我确实让人找到了熔炉，只是越靠近，就越容易被黑暗吸引，机械蠕虫不足以控制一个人保持清醒，所以……」 阿尔文用力闭了闭眼，回过身，强迫自己迎上布鲁斯的目光。 「不过我现在知道怎么做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修好这一切的！你们所有人都会活着回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地球，我保证！」 说到最后，阿尔文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那种轻快、活泼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但与之相反的却是，话语中毫不犹豫将他自己排除在外的代词。 布鲁斯一言不发地看着阿尔文，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一句话： 当一个人不想活下去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 第124章 「直到现在，你还是没准备好和我认真讨论这件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布鲁斯才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什么？」 阿尔文一愣。 他能够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怒火和一些……复杂到他难以辨明的情绪，这让他下意识装出了没听明白的样子。 布鲁斯没被矇骗过去，冷色调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阿尔文，说出口的话语却滚烫得不可思议： 「我训练你、教导你，把你当做家人。我爱你。我知道你也一直重视我们，即便从未诉诸于口，可你从来没有交付过信任。」 「……」 阿尔文呆在原地。 这下他是真的不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还在说正事，现在突然……而且这完全不像一个「蝙蝠侠」，或是「布鲁斯·韦恩」会说出来的话。 不是说布鲁斯从未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但是……「蝙蝠侠」就应该是永远严肃的。 阿尔文下意识想避开现在的话题，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等等，为什么你突然——我……布鲁斯……额，我是想说，现在没人能操纵那些机械蠕虫，也许还有一两个』命令『留下，但应该不会影响到什么，你要不要把真言套索拿下来？你知道的，它总会让人说些不想说的话……」 在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里，阿尔文的声音越来越轻，手指也不自觉蜷起，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希望见到布鲁斯接受自己的建议，至少别再继续这个让人难受的话题。然而事与愿违—— 「这就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你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因为你犯了错而讨厌你，永远不会。我知道你对待感情的逃避，是因为你失去过很多，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恶意淹没。如果只是这样，我会表示理解，因为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身上，而每当这个时候，你们总是能拯救我。」 第249页 「好吧，但我真的没有——」 「我还没说完。」布鲁斯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听着，我和你一样，也总想保护在意的人不被真相伤害，独自承担下所有。可你一次又一次隐瞒，无视其他人的生命价值，用杀戮来宣洩自己的不安，还一次又一次地逃避、不愿面对……并且现在，你终于放弃了你自己。」 「——所以别想我谅解你！」 掷地有声的话语撞击着心脏，阿尔文徒劳地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终，他只是低下头，避开了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布鲁斯却没因此停下，甚至他还走到了近前。 阿尔文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黑色披风，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一直在试着帮你，阿尔文，哪怕是现在。但如果你一心走向死路，那么谁都救不了你，哪怕……希望就在眼前。」 话音落下，阿尔文仍是做不出回应。那截披风停留了一会儿，也终究还是从他视野中离开。 阿尔文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他抬起头，目光追上那道身影，手也精准地抓向蝙蝠侠的臂甲。 可却在碰到的一瞬间，蜷起了手指。 指尖轻轻擦过披风。 蝙蝠侠像是有所察觉，微微停顿了一下，但阿尔文嘴巴张合了两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终于，蝙蝠侠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了拐角。 一瞬间，阿尔文几乎产生了后悔的念头。 如果……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他什么都没想起来，那现在他会不会还是蝙蝠侠身边的罗宾，还是布鲁斯·韦恩的养子？ 如果真的能这样，那他一定会做到所有蝙蝠侠期望的事。就算训练再难、罪犯再多，他也一定能坚持下来…… 阿尔文死死盯着自己蜷起的手指，恨不得要用目光将其切断。 他真的很想、很想待在蝙蝠侠身边，起初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为了这个。 可是现在，他正距离这个曾经的目标越来越远，甚至不敢多想其他更好的可能。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想后悔。 他只是……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是不是因为他来自黑暗多元，所以永远都会失去，永远无法如愿以偿？ 阿尔文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註定会死去。 没有什么是不朽的。 他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多浪费时间。因为，他只是……比其他人得到的少了一点而已。 没错，没什么好在意的。 阿尔文抿紧嘴唇，心中反覆这么告诉自己。 可强烈的窒息感骤然袭来。 阿尔文踉跄了一下，死死抓紧胸口的衣服，勐烈地深吸。 直到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填塞肺腑，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身上的灯光仿佛一下子有了重量，他的嵴背被压垮一样弯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阿尔文才重新站直，脸上的神情也恢復平静，只有双手仍然攥紧着。 他回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来时的方向。 接下来，最好处理掉至尊小超人的问题，不能让这个傢伙和其他人打起来。哦，对了。还得去找神奇女侠……不，也许超人也能做到。 待处理事项一个个冒出来，将纠缠在一起的多余情绪挤压成一团。 对。不能被影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说了你最好别过去。」 冷不丁的，杰森的声音像幻听一样在耳边响起。 阿尔文脚步一顿，才发现杰森好像一直站在这里。他缓缓眨了下眼睛，疑惑地问： 「你怎么还在这里？」 「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欣赏你可悲的样子。」 杰森靠着墙，双手抱臂，一如既往的语调让人十分安心。 「那你现在失望了。」 阿尔文耸耸肩，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杰森扬了扬眉，才不信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但也没有戳穿：「行吧，你接下来打算去搞砸什么？」 「克拉——至尊小超人应该解决掉破晓诡灯了……」阿尔文说着，就要把人抛下，没打算多聊。 可杰森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率先迈出脚步。 「那走吧，我一直很想见见这个』超级男孩『。」 阿尔文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现在布鲁斯刚和他说完那些……话，他越发难以忍受这种不适感，迫切地想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于是故意挑衅道： 「hmmm，好吧，很抱歉之前对你用了**。不过说实话，你得再警惕一点。」 杰森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讽他拙劣的应对方式：「你也死了一次，所以我们两清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现在知道了。」 阿尔文一噎。 「这是耍诈。」 「你不会觉得，被咬下那么一大块肉还能活下来吧？」 说完，杰森故意回头盯了眼疤痕的位置。 之前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位置就是在胸口，而且和自然癒合产生的疤痕不同，没有缝合的痕迹，更像是硬生生粘回去的一样，怪异到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既然是「野兽」撕咬留下的伤口，说不定……身上还不止一处。 第250页 「这个还不算大。」 阿尔文想了想，实话实说道。 ——果然。 杰森心想。 猜测得到证实，杰森却发现自己没多少轻松的情绪，反而隐隐生出些愤怒。只是见阿尔文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到底还是咽下了过于尖锐的讥讽，配合地开了个不算恶劣的玩笑： 「噢，所以你成了饲料，真高兴听见这个。可惜没能来得及参加你的葬礼。」 「没关系，我也没去参加你的。而且和你比还差了点，至少我的骨头没断太多根。」 互相针对的说话方式让阿尔文轻松了些。 白色眼睫下，那双蓝眼睛微微弯着，带着点真切的笑意。 杰森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给我一根撬棍，我现在就帮你补足这一点。」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硬，不过阿尔文早就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想回敬一句，却猝不及防注意到，身前地面上两道几乎要靠在一起的影子。 看着影子中间那微不足道的一线光，想说的话不由停滞在舌尖。 他们……有那么近吗？ 疑惑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细想，杰森已经察觉到他慢半拍的脚步。 「害怕了？」 阿尔文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喉咙微微一紧。 「huh，我怎么可能会——」 莫名的心虚让他想转移话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时，前面忽然响起至尊小超人愤怒的吼声。 阿尔文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表现得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情况紧急到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一样，头也不回地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幸好，情况也确实很糟糕。 还没见到人，阿尔文就听见了他们动手的声音。 基地的防御系统似乎被启动了，走廊的灯光一瞬间变成红色，地面也隐隐出现震动。 阿尔文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他们动手的地方。 至尊小超人这会儿已经气到两眼通红，手里却还死死拽着一个断了一只手，满身血的傢伙，看着似乎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是半死不活。 而他对面，则是一个和他穿着同样配色制服、有着同样面容的高大男人。 看着男人胸前那个糟糕透顶的「u」的标记，阿尔文按捺下拦住至尊小超人的想法。 终极人怎么会在这里？ 杰森不是说他被关起来了吗？ 两个「克拉克·肯特」的对话也毫无意义，只是一些狠话。阿尔文有些头大，环顾四周，就和一旁看好戏的夜枭对上了视线。 「你做了什么？」 面对质疑，夜枭轻笑一声，不为所动。 「一点正当防卫而已。别忘了，我和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第125章 五分钟前。 终极人听阿尔弗雷德，aka局外人，提起过「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一个软弱的懦夫，活该被他枪杀的小鬼。 而「理察·格雷森」，则是一个足以替代这个名字的，更好的「兄弟」。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先是见到了地球-51，和他们针锋相对到底，把他和夜枭单独关在地球，掏出一大堆高科技致命武器的「蝙蝠侠」，接着，又见到了现在这个。 终极人目光穿过墙壁，看向刚和那个白毛小鬼聊完天，朝牢房走去男人，他穿着蝙蝠披风，手腕上缠着金色的套索，看上去和超女王那个婊子的屈服套索没什么区别。 听说能力也差不多，只不过「真言套索」更加「英雄」一点，只是能让人说真话。 但缠着真言套索的蝙蝠侠依旧能干审讯的活。事实上，之前终极人就用氪石给予的能力「旁观」过，蝙蝠侠胁迫死亡风暴的情形。 死亡风暴把那些超级英雄关在了某个地方。一个能折磨他们的精神，还不会被他们逃出来的好地方。蝙蝠侠找到了「牢房」，但却没找到安全打开「牢房」的方式。牢房本身就是那些英雄之一——火风暴。 所以就有了这场审讯。 起初，终极人不觉得一个超级英雄能问出些什么，直到—— 「我知道你能抽出一个人的dna。」 「我研究过火风暴矩阵很长时间，你的稍微有些不一样。」 「只是一个粒子加速器。」 「它不会让你放大到引爆整个宇宙，只会让你迅速衰竭。」 「想试试逆向运转吗，它可以让你的能力作用在你自己身上。」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还能留下几根手指作为纪念。」 「我喜欢纪念品。」 一旁被他们成为「夜翼」的理察·格雷森，对此表现得十分平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也许过去蝙蝠侠也这么恐吓过其他人，但这一次绝对不一样，终极人心想，有那个该死的套索在，蝙蝠侠说的每个单词……都他妈的是真话。 不存在什么演戏，蝙蝠侠没有其他选择，那些恐吓都是真的。 死亡风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果断选择了坦白。 而现在，这个蝙蝠侠又走向了牢房，那里有一个新的囚犯，据说他是亚歷山大·卢瑟的儿子，不过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而是另一个，在宇宙重启前的地球-3上的卢瑟。 意思是，不仅仅是地球-3，这个宇宙都起码已经毁掉过一次。这个认知让犯罪辛迪加的其他人产生了动摇。权戒者更是发了疯一样，惊惶到满嘴都是「我们该怎么办」。 第251页 这个亚歷克斯自称拯救过一次宇宙，但他们没从他身上问出挽救现在这个局面的方法，所以现在，他只是一个新的受害者。 终极人看了眼一旁的夜枭，发自内心地讥讽道：「局外人真该让你弟弟活下来。」 夜枭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扔给他一颗绿氪石：「你还差多少才能完全恢復能力？」 终极人把氪石捏碎成粉末，像吸毒一样吸入鼻腔，能力增强的感觉让他格外上瘾：「越多越好。」 最好能去其他地球搜刮一遍。 夜枭知道终极人的言下之意，没有贊同也没有反驳：「会有机会的。」 「要我说，我们不应该相信这群英雄。而且只要有足够的氪石，我一个人就能杀光他们全部，包括那个自称破晓诡灯的软蛋。」 「太迟了。我们的地球也已经开始出现下沉现象，至于破晓诡灯——」 轰！ 夜枭的话还没说完，基地就遭到攻击，有什么人想强行闯进来。 终极人看向头顶，目光穿过岩层与金属，清晰无比地看到了那个曾经痛打自己的「克拉克·肯特」。 终极人二话不说直接冲出去，再次对至尊小超人下杀手。这一次，手里提着一个破晓诡灯的至尊小超人暂时落了下风。 「够了！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至尊小超人怒吼着。 夜枭放任终极人引起争端，好整以暇地让网格打开检测器，记录这两个「克拉克·肯特」的各项数据。 可惜，没一会儿，另一个克拉克·肯特的同伴就赶了过来。 「你做了什么？」 「一点正当防卫而已。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挡箭牌。 只是这个白髮的小子似乎没有相信。 「让终极人停手，你们在浪费时间。」 夜枭只当没听见，自顾自说：「我了解多元宇宙的运行方式，但现在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它的振动混乱至极，甚至超时间流都已经在这振动中粉碎……这也是犯罪辛迪加同意与那些譁众取宠、自吹自擂的』超级英雄『联手的原因——挽救我们的地球，重新回到那个被各国领导者贿赂，喝着两千美元香槟，随时随地杀一些人，征服一个又一个国家或星球的乏味生活。」 「听上去确实很无聊，和你现在做的事情一样。」 阿尔文对他最后一句话中的形容词表示了贊同，然后也不管夜枭还在旁边，径直来到控制台前，关停了检测器。 「但你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 夜枭忽然说。 这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从亚歷克斯那里得到的消息，加上阿尔文来之前，其他人表现出来的反应，都能看出这个白髮的小鬼有自己的想法。 一些……不被超级英雄认同的想法。 「不，只是分头行动而已。」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说着谎。 「停下。或者你们其实是打算拆了这里，我也没有意见。」 最后一句是对两个克拉克·肯特说的。 说是这么说，但阿尔文相信，医疗室那个刚做完手术的超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两个克拉克停下，其中终极人带着杀意的目光扫了过来。阿尔文理都没理，看向被至尊小超人扔到一旁的破晓诡灯：「你把这个傢伙带过来干嘛。」 「他本来应该已经死了，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都活过来。」这关系到漫画里没画出来的那部分剧情，也能知道应该怎么应对狂笑之蝠。 反正他们要找神奇女侠，那么不如顺便借用真言套索，让破晓诡灯说出真相。 阿尔文多少理解了至尊小超人的脑迴路，没有反驳。他确实也想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 现在套索在布鲁斯身上。 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布鲁斯。 不过阿尔文从不会让情绪影响正事。 「……我知道了。」 总之先找到人吧。 想说服超级英雄都还是个难题。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和亚歷克斯合作过的罪犯，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交代出这么做的原因后，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破晓诡灯被交由蝙蝠侠负责，到了谈判环节，至尊小超人被他拽着披风不断提醒，坚持住了全程没有开口，神奇女侠当场点了头表示愿意提供帮助。 而在场的其他超级英雄，夜翼、逐星女、火风暴、新任蓝甲虫也没有表示反对。 就好像……有人提前给他做了担保。 阿尔文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夜翼和杰森说要和他们一起行动。 夜翼就算了，应该是蝙蝠侠让他盯着自己，但…… 「你来做什么？」 回到地球，阿尔文看着娜坦扎战战兢兢准备起仪式，头也不转地低声问道。 梦境会受潜意识的影响，而他和杰森是敌人，想也知道进去之后会有多危险。 他们确实是敌人……的吧？ 杰森看了眼两人间微不足道的距离，按着他的脑袋把人推远：「我只是受够那些英雄了。而且真让人伤心，我以为你一直很喜欢我。」 「你真够自恋的。」 阿尔文听得出杰森在开玩笑，于是也没辩解得多认真。 第252页 「为什么你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实话实说。不过我确实崇拜你。」 不对。 用词错了。 杰森几乎立即反应过来，却莫名心悸。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阿尔文用的是「worship」，一个带着宗教意义的单词，他之后还在心中嘲讽过，这小子被邪教洗脑得不轻，但现在，阿尔文用的是「adore」。 杰森侧过头，见阿尔文的目光依旧落在娜坦扎身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单词仍然不够恰当，注意到杰森的目光，才给了个眼神。 「很惊讶吗，我好像以前就对你说过。」 记忆完全恢復之后，阿尔文对一些不太重要的事，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印象最深的只有最痛苦的部分。 那边仪式已经基本准备好，昏黄的烛光映照进那双总是十分专注的蓝眼睛里，晃得人心神不宁。 杰森收回目光，尽量维持着平时的语调和声线，但仍然有点不自然。 「huh，完全不，人们一向喜欢我。」 阿尔文觉得好笑，还想回敬几句，迪克这时候过来，提醒道：「你们在说什么，不管怎么样，不准在这里动手。阿尔文，你该去准备仪式了。」 在迪克的印象里，阿尔文很喜欢……额，罗宾，连带着对提姆的态度也很友善，但和红头罩的关系绝对差到了极点，一心想杀死对方，红头罩也是一样。简而言之，这两个人之间全是私人恩怨。 阿尔文没有解释，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知道了，之后全靠你了。」 说完，径直走向娜坦扎。 「不用这么操心，迪基鸟，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好。」 杰森满是讥讽的语气听上去完全不值得信任，反而更像是一个恶意的嘲弄。 迪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交代起娜坦扎提醒的重点。 掌管梦境世界的神明失去踪迹，这说明梦境世界不再稳定，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们必须做足准备。 然而，哪怕熟知魔法的魔女，也没想到，他们刚一进入梦境世界，就完全失散了。 梦境世界的景象压抑至极。 阴云密布的天空，漆黑的地面，还有林立的，犹如墓碑般的高楼。 这里是……一个哥谭市。 第126章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只有一大半是「哥谭」。 杰森站在高处，环顾四周。大多的建筑物都和记忆里差不多，比如中心公园、教堂、市政区的大厦……唯独不远处，本应该是韦恩塔的地方，变成了一座通体漆黑的哥德式高塔。 黑塔直冲天际，孤零零地矗立在墓碑群间，看上去突兀又诡异。 不仅如此，杰森还感觉到有一道满是恶意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让他如芒在背。 杰森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与地面同色的黑沉天空，还没来得及找到目光来处，先听见了一阵振翅声。 同时，余光里几只灰扑扑的夜行鸟扑稜稜飞到街上。 城市不知破败了多久，商店的玻璃橱窗都近乎全碎，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灰濛濛的一片，那几只鸟就是从其中一间商店飞出来的，翅膀上还挂着扯碎的蛛网。 腐朽的空城里有几只猫头鹰，似乎不是什么离奇的事，谁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下一秒，杰森就听见了它们发出了沙哑尖锐的声音。 它们好像……在对话？ 杰森一愣，下意识仔细听起来。 「蝙蝠呢？」 「我们找不到蝙蝠！」 「月亮呢？」 「月亮也不见了！」 「真是太可怕了！我们应该躲藏起来！」 「不！我们应该去告诉黑骑士！」 「可遗失月亮的是谁？」 「我知道！我刚刚见到他了……他就像是一尊洁白的象牙雕像，披着星夜的祝福。我确信他如月光一样圣洁，如同从未染尘的雪。他的身躯必定如象牙一样冰冷。我真想飞过去仔细瞧瞧。」 杰森：……王尔德？ 杰森追上去，发现接下去的对话又回到了开头。显然，这几只鸟不像什么幻想生物，更像是录制下特定对话的录音机，飞行的路径也有迹可循。 他忽然想起出发前魔女的提醒： 「……幸好现在梦境之主已经失踪……听说过去他对女性很没耐心，对我耐心就更少了，以前的我，说不定都打不开梦境的门。只是他的失踪也会造成糟糕的影响，就算我已经给阿尔文下达了暗示，也依旧存在很大的不确定因素……在梦境世界，什么荒诞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确实挺荒诞。 有那么一瞬间，杰森想去找到这个「遗失月亮」的傢伙——梦境与潜意识相关联，在阿尔文的梦境里，能被几只鸟用这么夸张的比喻形容的，也只有阿尔文自己了。 可惜的是，他现在得抓紧时间找到金属的线索。 那个青少年版本的超人形容过「第十金属」的颜色与特性，只是怎么听都觉得抽象。 杰森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黑塔。 总之，先从最不对劲的地方找起吧。 …… 另一边。 阿尔文穿着黑蓝两色的紧身制服，坐在高塔外的滴水兽上，膝盖上横着一把刀，黑色的羽毛状披风铺在身后，浅淡至极的蓝眼睛盯着下面无光的城市，好一会儿才眨动一下。 第253页 这时，一只湛蓝色的知更鸟飞上来，停到他肩膀上，乌黑的尖嘴张开，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 阿尔文戳了戳它软绒绒的胸脯，一小截雪白的指尖陷进蓝色的绒羽里。 「别乱叫了，理察。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没有，城市周围到处都是黑色的雾气，而且雾气前，还有黑骑士把守。我好不容易甩开它们，以为进入雾气之后，一直往前飞就能离开这里，可没一会儿，我就迷失了方向。」名为理察的知更鸟歪了歪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有月亮的话，或许就不会这么糟糕了。hmmm，蝙蝠应该也能带路，可惜他被抓起来，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我还以为他会被关在高塔的……唉，真让人忧心。」 阿尔文陷入了沉默。 理察把脑袋正过来，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忧：「怎么了？你想起来月亮具体在哪了吗？还是说你找到了蝙蝠的线索？」 阿尔文盯着它看了两秒，轻嘆一口气：「都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还是继续叫吧。你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像我的兄弟……以前的。」 「你能听懂知更鸟的叫声吗？」 「我不需要听懂。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开始行动了。」阿尔文站起身，黑夜般的披风自然垂落。 「你要做什么？」 「杀光黑骑士，找到你说的那个月亮，让这里变回原样。」 「……听上去有些危险。」理察不太贊同地说，「黑骑士本质上是一些黑色的砂砾，就算死去，也很快能重新活过来，就像塔里的那些一样——我敢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法从楼梯下去了。」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一直是最好的。」 阿尔文没有听从知更鸟委婉的劝阻，将刀固定在腰带上。 「好吧，但我还是会努力看顾你的。」 理察轻快地跳了一下，挺起胸脯，拍了拍蓝色的小翅膀，似乎觉得这样自己能变得十分「可靠」。 「我知道。」 阿尔文笑了笑，从腰带中拿出特制的多米诺面具戴好。 面具眼睛的位置有特殊的镜片设计，这让他不论何时，都能清楚地看到一切隐藏在黑暗里的罪恶。 而那些黑骑士，几乎就是「罪恶」本身。 视野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阿尔文从滴水兽上一跃而下。 披风瞬间撑开，气流倏地加快，将阿尔文推入高空，滑过屋顶，穿过楼群。很快，復活的黑骑士就会追杀过来，阿尔文准备直接在塔底解决它们，再去处理把守城市的那些。 这或许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厮杀。 自从黑暗中响起了笑声，阿尔文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明明之前，他还能彻底杀死那些代表恐惧的黑骑士，将它们死去后留下的黑色砂砾堆砌成这座高塔，作为自己的丰碑。可现在，阿尔文做不到了。 ——是因为死过了一次吗？ 现在黑暗彻底笼罩了下来，灰尘和沙土席捲了整座城市。黑骑士在黑夜中不断增殖，巡逻的蝙蝠不见踪影，就连知更鸟也无法找到方向。 理察告诉他，这一切是因为月亮的遗失。 阿尔文不知道月亮是怎么遗失的。 「月亮」或许是真的月亮，或许只是比喻，是对某样东西的暗指，但不管哪种情况，阿尔文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是直觉告诉他，月亮已经不在城市里，而是在一片白色的，铺满光亮却十分寒冷的……地方，所以阿尔文打算到外面去找找。 黑骑士是唯一的阻碍。 至于城市里那些总是盯着他的枭鸟，它们随处可见，有好有坏，总是重复说着无聊的话，阿尔文不打算理会。 风逐渐减弱，阿尔文感觉到自己开始下沉。 与此同时，像是听见披风划过夜空的声音，黑塔中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明明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连甲冑和武器都由砂砾组成，却发出了金属碰撞的脆响。 对此阿尔文早就见怪不怪，降落到地面上，没有再次起飞。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他平静地拔出刀刃。 理察扑稜稜飞到他的头顶，爪子揪了揪白色的头髮。 「当心点，它们要出来了。」 阿尔文仍是没有多紧张，抬手握住头顶的理察，将它塞进腰带的口袋里。 理察冒出个脑袋，不太适应扭了两下。 「也许我应该出来帮你，我可以……hum，我啄坏它们的眼睛！」 「它们没有眼睛。」 「噢，你说得对……」 理察一下子低落起来，整只鸟往袋子里缩了缩。 阿尔文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说真的，用迪克的声音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听着又怪又好笑，他简直恨不得录下来，给所有人都听一听，或者在迪克生日的时候用蝙蝠电脑黑进所有广播循环播放。 轻松的心情没能持续多久，金属碰撞的声音与脚步声越来越响，黑色的身影从黑暗中接连走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阿尔文很有闲心地数着人数，果然和之前闯进去时遇到的一个不差。 一共七个。 每一个都戴着黑色的头盔，头盔两侧是两个尖角，像蝙蝠一样，身后都垂着长长的黑披风，看上去分毫不差。它们手中没有武器，取而代之的，是臂甲上犹如利爪般的臂刃。 第254页 那东西的锋利程度，阿尔文深有体会，但想要他害怕，还差了点。 白髮垂落在额角，发梢掠过同样雪白的眉毛。阿尔文绷紧嘴角，迎上大步沖向自己的黑骑士。 哐！ 刀刃划出一轮弯月，被噼开的臂刃从阿尔文肩侧擦过，在肩头留下一道乌黑的伤口。 阿尔文不闪不躲，往前踏出一步，手腕一翻，刀刃上撩，砍下黑骑士整条右臂。 沉重的手臂砸落在地，散落成砂。 黑骑士没有哀嚎，更没有表现出任何虚弱。黑色的砂砾缓慢扬起，汇聚在断口处，过不了一会儿，就会重新组成一条新的手臂。黑骑士却没有耐心等待修復完成，仅剩的手握紧成拳，轰向阿尔文的头颅。 阿尔文往后一仰，想要避开，谁知忽然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倏地闪过，反射着黄色的光。 目光下意识追上去，只见一枚印着黄色罗宾鸟标记的金属片嵌在黑骑士臂甲的缝隙中。 轰！ 圆片轰然炸开，将黑骑士另一只手也炸散成砂，不属于这个永夜的火光短暂地亮起。 阿尔文回身抬刀挡住来自身后的偷袭，同时，余光捉住了一个黑红两色的人影。 「——？！」 第127章 厚重密布的阴云下，又一声悽厉的嚎叫响起，压抑的空气仿佛短暂地被扯开一道裂口。 最后一个黑骑士重重倒在地上，和它另外几个同伴一样，身躯与甲冑散溢成黑色的砂砾。 与此同时，黑塔大门锈蚀的铰链结构在开合时不断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不一会儿，大门轰然打开，砂砾被吸入门后那幽邃的黑暗中。再过一段时间，黑骑士就能在这黑暗的高塔中迎来新生。 阿尔文没有再打一次的想法，二话不说回身跑向破败的街道深处。 「嘿，孩子，快跟上！它们很快就会再站起来了！」 理察从腰带里飞出来，朝着刚才提供帮助的人影大喊。 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杰森盯着蓝色的毛糰子愣了一秒，才大步跟上。 「那些是什么鬼东西？」 「是黑骑士呀！」理察抢答道，「它们是邪恶的反派！毁灭这个世界的大魔王！」 杰森被这幼稚的描述和语气给逗笑了，戳了下鸟糰子白色的腹部。 「噢，好极了，那你是』勇者『？」 「这才不是玩笑！」理察毛糰子气得羽毛都蓬了起来，然后又用那双黑熘熘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起杰森，「hmmm……外来者，你是怎么进来的？原来外面有一条墨菲之路，但现在我已经嗅不到那条路的气味，哪怕梦境之王都应该找不到这里了。」 「找人开个门，然后闭上眼。跟我一起的还有三个人，你见到过他们吗？」 杰森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听上去像个玩笑。 理察却没有任何怀疑，煞有介事地沉吟了一会儿：「没有。不过我想，这应该也和月亮的遗失有关。」 杰森忽然生出一个猜测。 「你说的』月亮『是金属做的吗？」 「……不是呀！月亮怎么会是金属的呢！」理察拍着翅膀，相当大声地强调道。 像是一个欲盖弥彰的掩饰。 「你什么时候连说谎都不会了，迪基鸟？说说看吧，这个』月亮『是怎么回事。」 一边盘问着理察，杰森一边看了眼始终没回头的阿尔文，不太确定这小子现在是否足够清醒。 从头到尾阿尔文都没跟他说半句话，还带着这只会说话的鸟糰子，对上了那群黑漆漆的「蝙蝠侠」，而且，他身上那件制服…… 明明是罗宾的样式，为什么颜色会是黑色和蓝色？披风也成了鸟羽毛的样式……瞧着反倒花哨了不少。 理察一僵，也没嘴硬，低落地停到阿尔文头顶：「好吧……你想知道的什么的话，去图书馆就行了。」 图书馆？ 「图书馆就在前面。」 阿尔文头也不回地提醒道。 「啊，我们也要进去吗？好吧，好吧，也许能找到月亮遗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理察用鸟爪子抓了抓阿尔文的白髮，嘀嘀咕咕地说。 就像阿尔文说的那样，街道尽头就是图书馆，光从外面看，只觉得和街道两边的商店一样破败，可当他们推门走进去，却发现里面竟然一尘不染。 不仅如此，走进去的一瞬间，杰森还注意到有个人影出现在黑暗中。 那是一头红髮，戴着眼镜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看上去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残疾人。 「芭芭拉？」杰森有些惊讶。 直到对方来到近前，杰森才发现，她，或者说「它」，和理察不同，这个「芭芭拉·戈登」只是模样和现实人物相仿的机械人偶。 人偶的外壳有很多处毁坏的痕迹，胸腔部分尤为严重，已经彻底碎裂，内部老旧的齿轮裸露在外，还有那颗发出温润白色光芒的金属「心脏」。 银白色温润的光芒，和至尊小超人描述的第十金属十分相似。 「这是什么？」 「是机械人偶的动力核心，人造月亮。」理察这次选择了说实话，只是听语气仍然有些不情愿，「图书管理员本来应该在休眠的，怎么被启动了，现在没有月亮，动力核心可没办法充能……也不知道警卫有没有跟着一起启动——噢！没有！真是太好了！」 第255页 杰森顺着理察的声音看过去，就见一旁是几个一人高的玻璃柜，柜子里站着几个女性的机械人偶，外貌也能联想到现实中的人。 搅局者、女猎手、黑金丝雀……守护这里的居然是勐禽小队？ 「你要找什么的话，图书管理员绝对能帮到你，嗯……芭布斯，帮帮我吧？」 理察飞到「芭芭拉」头顶，黑色的鸟喙不轻不重地啄了两下，声音一下子温和得不可思议。 图书管理员似乎没有用于发声的机关，沉默地站起身，重新走向黑暗中。 理察却心有灵犀似的，帮忙回答说：「等一下，她很快就回来了！」 杰森收回目光，看向仍然一言不发的阿尔文：「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解释现状上。」 「我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是你。」 阿尔文抓了抓头髮，有些困扰，很难形容他刚刚在黑骑士包围中，见到一个来自现实中的敌人是什么心情。 杰森挑了挑眉。 噢，看来刚发生的事情还记得。 「噢，是吗，那你期待见到谁？」 阿尔文：「……」 是迪克。 迪克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好，而且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只叫理察的知更鸟。 阿尔文刚想如实回答，却下意识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能这么说。 明明杰森不在生气，只是随口一问。 ……为什么？ 「没什么。」 最终，阿尔文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走吧，管理员回来了。」 话音刚落，神似芭芭拉·戈登的图书管理员端着烛台走过来，烛台上插着一根点燃的白色蜡烛，烛光昏黄，烫开了浓稠的黑暗。 她带领他们从螺旋阶梯拾级而上，腐朽的木质楼梯吱嘎作响，好在还能勉强使用，没有出现坍毁的情况，两人一鸟顺利来到顶层，楼梯尽头斑驳锈蚀的大门逐渐显露出全貌。 图书管理员将烛台放到一旁，手放到门上，缓缓推开。 齿轮的咬合声响起，大门向两侧打开。 和下面几层不同，门后不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架，而是一大块圆形的平台。 平台上，立着一尊破损严重的雕像，莹莹洁白的人造月光从穹顶洒落，枯败的植物根茎缠绕在雕像上，缝隙中顽强生长的未知菌类，散发出微弱的幽光。 风化的雕像没有头颅，细节部分也模煳不清，遍布裂痕，只有胸前的部分还算完整，似乎是一个……蝙蝠标记？ 阿尔文看到的一瞬间，瞳孔微微一扩，心脏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这里变不回原样了。 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冒出了这句话。 杰森看着阿尔文的背影，总觉得他在难过。 虽然看上去应该是「蝙蝠侠」，但很明显那不是布鲁斯，阿尔文却盯着它不放。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罗宾」，杰森记得过去阿尔文这么说过，当时他没有完全相信，毕竟这小子脑子里臆想的东西太多，现在看到这一幕，杰森才产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实感。 「这里记载着城里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是正在发生的——就在那！」 理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变得压抑的氛围，湛蓝色的鸟糰子飞到他们面前，翅膀指了指平台后的书架。 它指着的是最后一排书架，和其他的不同，这排还没有填满。图书管理员拿起最后一本翻开，里面一半是空白页，不过文字正在蔓延，像是有谁正在用笔书写—— 【……勇士小队和他们的临时队员来到中央图书馆，见到了本应沉睡的图书管理员。它被善意的不速之客重新放入动力核心，但很快，它就会重新沉睡……】 杰森另一本翻了两页。 【……黑骑士的尸骸堆砌成的高塔发出沉闷的巨响，皎洁的月光隐没在云层后，不详在黑暗中滋生蔓延……】 【……罪恶的尸骸化作没有灵魂的枭鸟，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唯一的活物，目光中满是希冀与扭曲的恶意……】 理察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杰森把书放回去，发现阿尔文仍然站在雕像前，没挪开半步。 「阿尔文，怎么了吗？我会帮你修好他的，现在让我们来找月亮的线索吧！」 理察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些担心地招唿道。 阿尔文没有回答，只是神使鬼差地走上前，轻轻碰了碰雕像的手。 没有意料中冰冷的触感，更多的只是一种「我碰到了」的判断，阿尔文有些失望，正想收手，忽然，雕像上陈旧的裂痕迅速蔓延，紧接着碎屑纷纷扬扬落下，雕像就这么在他眼前，无声地化成了砂砾，和灰尘混在了一起，混淆不清。 「——」 理察张着嘴，慌忙飞上前。 「别——别担心，这、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别难过，我，我……」 它期期艾艾地安慰着，阿尔文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掌心中的粉末，随手拍了拍。 「它只是变回了原样。走吧，我想起来月亮在哪里了。」 「也……也许我们可以先把他修好？他对我们都很重要，不是吗？」 理察飞上来，声音听上去十分难过。 「他已经死了，而我救不了他。」 第256页 阿尔文平静地说着，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脚步也没有停顿。 曾经天真过头的蠢话和承诺终究会褪色、风化，最后被时间消磨得一干二净，他踩在尘土上往前走，把所有的一切抛在身后。 「这是谁？」 杰森忽然问。 「我害死的无数人中的第一个。」 阿尔文轻声说。 第128章 当他们走出图书馆大门的时候，黑暗依旧笼罩着城市，阴云也未散去，还毫无徵兆地飘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阿尔文伸手接住一片，皮肤还是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脑子给出了「寒冷」的判断。 「我、我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和两人不同，理察似乎深刻感受到了寒意，声音听着有些哆嗦。 「一个更冷的地方。」阿尔文回答说，感觉到自己头顶那只鸟糰子又抖了抖，他解释道，「我记得我把第十金属遗落在了孤独堡垒附近。」 在见到雕像时他想起来了，死亡前月亮就在他手里，只是后来……他松手了。 「好、好吧，那还等什么，让我们出发吧！」理察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反倒自顾自安慰起两人来，「别害怕，这绝对会是一趟惊心动魄的冒险！」 杰森觉得好笑：「你知道哥谭市在美国，对吧？还是说，这里有南瓜马车之类的东西能载我们过去？」 「你现在改个名字的话，或许会有这个可能，比如』辛德瑞拉『。」阿尔文有些无语地看向杰森，心情却莫名轻松了一些，有意配合回敬了一句，「以及，是的，我当然知道哥谭市在美国，所以我们要先去机场。」 「huh，你这个梦可真够现实的。」 「别那么谦虚，我觉得你能出现在我眼前，就足够反驳这句话了。」 「也许你只是真的在意。」 「hum，你说得对，所以我要开始准备杀死你了。」 两人玩笑似的针锋相对，偏偏又夹杂着暧昧不清的微妙恶意，理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脑袋晕乎乎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气急了，忍不住啄了两下阿尔文的头：「停下！不要吵架！」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没有人回答它。 「怎、怎么啦？」 理察心虚了一秒，欲盖弥彰地用翅膀蹭了蹭刚刚啄下去的地方。 刚刚应该没有太用力……吧？ 黑熘熘的眼睛瞥过杰森，和爪子下面毫无反应的阿尔文的脑袋，才发现两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 理察顺着杰森的目光望去，只见黑塔上空的阴云皱成了一团，云层中有什么发出了微弱的光。那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却深深地吸引住了黑骑士。哪怕是原本驻守在城市周围黑雾附近的黑骑士，也无法抗拒这种吸引，朝光源奔去。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迅速从远到近响起，可怖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街道上。 理察慌乱地拍着翅膀，正要提醒两人躲开，却发现那些黑骑士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依旧全速跑向黑塔，只留下一道道狂乱的影子。 「那是什么？」 杰森问。 「好像……是人造月亮？」 理察不确定地说。 「刚刚我就发现，图书馆里一个接近损坏的动力核心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被处理掉了……可是，到底是谁做的？」 它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善意的不速之客」，不禁有些担忧。 「别管这个，我们的目的是机场，现在黑骑士都被引过去，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杰森一向不会给予计划外的事物过多注意力。 「没错，我们只要找到第十金属就行。」 阿尔文也收回目光，径直朝着机场赶去。 按照理察之前提供的信息，机场是黑雾最浓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黑骑士的数量也是最多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人造月亮的作用出奇明显，一路上他们都没遇到什么阻碍，除了那些猫头鹰——每当他们经过，道路两侧最深的黑暗里就会亮起数量不一的红眼睛，接着是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这些东西还在这里？」 又一双红眼睛在近处亮起，杰森忍无可忍地一拳砸上去。 「砰」的一声过后，一双眼睛消失，又有更多的眼睛被惊醒，直勾勾地盯过来。 一道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格外惊悚，就连理察都一下子没了声，阿尔文倒是无动于衷，平静地回答了杰森的问题：「因为他们已经无聊到了分辨不出希望和绝望的地步。」 这些猫头鹰是过去梦境中死去的所有罪犯——不管是他杀的，蝙蝠侠杀的，还是在他的建议下，被警方处理掉的，都在月亮遗失的瞬间，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枭鸟。 倒也符合他们的形象。 「那就让他们躺在墓地里，眼不见心不烦。」 「好主意，你可以这么建议他们，说不定他们就会听你的呢。」 ……又，又吵起来了！ 理察崩溃地用翅膀捂住脑袋。好在，浓郁的黑雾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机场到啦！」 鸟糰子激动地发出了清脆的叫声，连身上的雪花都被抖下来不少。 两人比理察先发现这一点，没多少惊喜的情绪。就算到了机场，四周也确实没有黑骑士的身影，可足以让人迷失方向的黑雾却始终没有散去。 第257页 「我进去看看。」 杰森没有犹豫，果断朝黑雾走去。阿尔文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理察之前在里面迷路了。」 杰森不以为然。 「它是个傻子。」 「嘿！」 「嘿，这里！」 两个相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远一近，犹如回声。 两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提起警惕，朝远处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穿着蓝色紧身制服的男人站在机场入口，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过来，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见到阿尔文和杰森，就立即从黑雾的边缘地带走来。他一只手拿着本书，另一只手上举着燃烧的火把，那苍白的火焰跳跃着，看上去十分怪异，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了温暖。 「迪克？」 「你怎么在这里，迪基？」 「我在书上看到你们会过来。」迪克把书递到他们面前，封面和图书馆顶层那些随时记录梦境所有事的书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不对，图书馆的书怎么能带出来呢？」理察奇怪的绕着迪克飞了一圈。 「确实不行，这本好像是备份。」迪克看着和自己发出一样声音的鸟糰子，迟疑地问，「呃，他是……？」 「这是』迪基鸟『。」 杰森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好心」抢答道。 迪克：「……」 虽然知道是梦境生物，他也确实当过罗宾，但是听见自己的声音从一只蓝色知更鸟的嘴里发出来，还是会觉得别扭。 「是理察！」 鸟糰子挺起毛茸茸的小胸脯，气鼓鼓地纠正道。接着，它飞到书上，爪子灵活地翻开封皮：「备份也不应该能带出来呀，难道你把它买下来了吗？」 【……善意的不速之客拿起心脏外形的动力核心，小心翼翼放入图书管理员的胸腔。久违的齿轮咬合声在图书馆中响起，莹莹白光点亮了黑暗……】 「芭芭拉帮我办了借记卡。」 一边说着，迪克又忍不住又看了眼理察，他在阿尔文眼里居然是这样的形象……嗯，品种好像还是山地蓝知更鸟。 「我没听说过什么借记卡……」 阿尔文无视迪克莫名带着点高兴的古怪目光，接过借记卡看了眼。 全手写，连笔，下面的印章也只是敷衍地用红笔画了个红圈。 好吧，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想起迪克最近似乎和神谕走得很近，阿尔文默默把伪造的借记卡还回去，注意到迪克臂弯里还有一只灰色的蝙蝠，看着蔫蔫的，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记得它原来是黑色的。」 「你梦境里也有一只蝙蝠？」迪克忍不住想像用布鲁斯的声音说话的蝙蝠的样子，「那应该不是他，他说他是来自梦境外另一个世界的人，梦境之主的乌鸦带他来到这里，寻找第十金属，但因为魔法的袭击，只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就是他帮忙把动力核心放到塔尖上，引走那些黑骑士的。」 【……失去躯壳的闯入者带着动力核心飞向黑塔塔尖，核心的光芒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等我们？想有人照看你？」杰森两手抱臂，戏嚯地问。 迪克没有理会他糟糕的玩笑话，看向阿尔文，说：「他引走黑骑士之后，我就试着走进迷雾，按照书上写的，这里应该有去北极的方法。用上火把确实能找到路，但是最里面的门好像只有你才能启动。」 【……善意的不速之客手执火把，走入迷雾。雾气侵吞下一切光亮，但他的眼前却不是一片漆黑，以动力核心为燃料的火焰也仍未熄灭……】 杰森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看着阿尔文半开玩笑地说：「自恋这一点你真该改一改。」 阿尔文对此表示不屑：「这和自恋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确定这话不是对你自己说的？」 两个人又吵起来，理察这次连脑袋都没抬一下，倒是迪克担心了一瞬，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要知道，他从进入梦境前就一直戒备着，可很快，他发现就像之前杰森说的那句嘲弄一样，他们现在的关系……似乎确实很好。 而且这种程度的争吵，也没打断他们走向迷雾的脚步。 理察晃了晃脑袋，合上书页，飞到阿尔文头顶，雀跃的叫声迴荡在空旷的机场里：「行啦行啦！冒险都开始了，要说就说点振奋人心的话吧！」 没人理会它幼稚的提议，阿尔文更是直接岔开了话题，气得鸟糰子又蓬起了羽毛。 而此时，已经合上的书中又有一行新的手写体逐词浮现。 【……勇者小队又加入一名临时成员，他们在苍白的火光中，迈向迷雾深处。】 第129章 漆黑。 冰冷。 阿尔文缓缓唿出一口白气，盯着近在咫尺的苍白火焰，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和现实世界去往北极的方式不同，就在差不多五分钟之前，他们穿过机场的黑雾，推开黑雾后的大门，就来到达的目的地。 梦境中的北极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受到大脑传达来「寒冷」的判断，看到火光范围内，脚边的一小片厚厚的积雪。 也许是因为上次是个「美梦」，这边才难得变成了白天？ 回忆起那时将他从雪地里抱起来的达米安，和他们两人在雪原上走过的那段漫长路途，阿尔文不太确定地想。 第258页 「这里是你的梦，你可以想像一个更有效的发光物，最好带点温度。」 杰森的声音有些不太明显的颤抖。 冻的。 以现实世界的身躯，穿过梦境世界大门来到这里的他们，拥有最真实的「感官体验」。 换成平时，阿尔文一定会幸灾乐祸，但现在他更多的只有担忧。 「相信我，我已经尝试这么做了。」 而且不止一次。 结果显而易见，这里几乎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所以我们是必须要这么做，是吗？用这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熄灭的火把，在这片没有边际的雪地上，找你留下的』面包屑『？」 「十分钟。」 「什么？」 「大概十分钟后它就会烧完。」 「真贴心。」 「不用谢。」 如果能找到至尊小超人，应该很快就能完成这项工作，事实上，他们已经翻书找过他和神奇女侠的踪迹，但是没有。书里一个单词都没提到过他们。 「也许他们在其他城市。书上写的大多只和哥谭市有关。」 理察这么说着，把自己整只缩进阿尔文的衣领里。 夜翼也觉得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不是办法，虽然阿尔文说，金属遗失在一个能见到振动叉的地方，但他们现在连振动叉都找不到。 「这里……有卫星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不是真正的』卫星『，是和机场一样，以独特的方式存在，用另一种形式达成同样目的的东西。」 阿尔文一愣，觉得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手下意识摸向臂甲。 这身只存在于他梦境中的罗宾制服，外形和他在现实世界穿过的有很大差异，唯独身上的装备保留得十分全面。 不管是布鲁斯给他的。 还是达米安给他的。 之前见到杰森，想起这里是梦境之后，阿尔文就下意识没再想过使用「卫星」这种已经脱离了地球的高科技手段，尤其在见到机场只是一个「」之后，就彻底不认为身上的某些玩具还能派上用场。现在听夜翼这么一说，也许……它们还能尽到使命？ 阿尔文按下臂甲上的按钮，半透明的屏幕闪出，浮现在他眼前。 「……居然真的可以。」 阿尔文怀念地看着屏幕上各项熟悉的操作选项，喃喃自语。 这是达米安安装的微型电脑，连接着韦恩的私人卫星，定位、扫描、查找资料、破译、简单的物质分析、远程遥控、调用监控、通讯……几乎就相当于一台简易的蝙蝠电脑，甚至能做到一些地球重启前的蝙蝠电脑做不到的事。 以前，他应达米安的要求，哪怕白天上学的时候，都不会脱下臂甲。对此，阿尔文一度产生过些许不满，认为蝙蝠侠不够信任自己，即便这个强制性的要求救了他很多次。 而现在，阿尔文却一点脱下的想法都没有，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将它带出这个梦境。 「布鲁斯居然还给你装了这个？」 夜翼惊讶地看着上面一应俱全的功能，难以置信地问。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蝙蝠侠的控制欲和保护欲，毕竟那时候杰森刚死，阿尔文又过于在乎完成「罗宾」的工作，但这是不是太过了？提姆都没有被这么看管。 不过，提姆有父母管他，就算多次翘掉夜巡，布鲁斯都没立场反驳，或是强硬的要求什么，情况差太多，不能作为参考。 不对。 布鲁斯不会做得这么过分。 夜翼肯定地想。 接着，他就听见阿尔文否定了他之前的问题。 「不，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阿尔文的语气十分平静，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似乎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手指飞快按下几个选项，连接上卫星，开始进行扫描和定位。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身处梦境，还是因为那跃动的苍白火光，他整个人看上去比雪还白，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仿佛被施了魔法，永久地冻结在时间里。 杰森凑近瞥了眼屏幕上那个幼稚的糖果图标，大概猜到这是哪来的。 看着阿尔文现在很难说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反应，又想起前几次他的样子，杰森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干得好，接下来往哪？我们偏了多远？」 「没多远。接下来往这边走。」 阿尔文指了个方向，率先迈出脚步。 漆黑的羽毛披风掠过雪地，扫出一小片痕迹。 夜翼没多想，跟了上去，只当是阿尔文成为牧羊人之后，自己捣鼓出来的装备。 还没走出多远，那只昏迷在夜翼臂弯里的灰蝙蝠微微动了动翅膀。 「当心……」 灰蝙蝠虚弱地提醒着，话语几乎淹没在凛冽的风声里，好在三人经受过训练，敏锐地捕捉到了大部分音节。 三双蓝眼睛不约而同看过去，灰蝙蝠也没有受惊的样子，只是似乎不太习惯被人照顾，挣扎着从夜翼臂弯里飞出去。 起初飞得还很不稳，但很快就习惯了。 灰蝙蝠飞到阿尔文面前，用布鲁斯·韦恩的声音说道：「这里已经不完全是你的梦境。」 夜翼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和这只蝙蝠有过言语方面的交流，可对方的声音更加尖锐，更像是一只说人话的真正的蝙蝠，而非理察那种说人话的梦境生物。 第259页 现在看来，应该是那时候他还不适应蝙蝠的身体？ 阿尔文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是乍一听见布鲁斯的声音差点起应激反应，幸好下一秒直觉就冒出来提醒，这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布鲁斯·韦恩」。 书里对灰蝙蝠的形容是「失去躯壳的闯入者」，加上夜翼说，对方是由梦境之主的乌鸦带领进来寻找金属，也就是说…… 「你是哪个地球的蝙蝠侠？」阿尔文问完，不等对方回答，又说，「是……领主？」 灰蝙蝠没有否认：「梦魇蝙蝠入侵了我们的地球，我与正义领主用临近锻造出的n金属武器回击，但我们失败了。」 在真正面临至黑骑士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了阿尔文描述中的恐惧。 一个几乎料到所有「蝙蝠侠」或者「正义联盟」决断的「蝙蝠侠」，想杀死他们几乎轻而易举。 那是一场从未有过的惨败。 梦魇蝙蝠甚至毁掉了时空夹缝中的命运之塔与遗忘酒吧，如果不是康斯坦丁不顾反对，强行打开梦境世界的大门，欺骗……让马修将他的灵魂带到这里，他早就已经死去。 即便如此，永恆之岩的坠落，魔法的失控和梦境之主的不知所踪，仍然让这场看似顺利的「偷渡」危机重重。 「马修告诉我，黑暗同样入侵了梦境世界。」灰蝙蝠停顿了一下，语气十分凝重，「正义领主仍然没有放弃与他们战斗，狂笑之蝠也许还没来得及拿走金属，但他一定设下了陷阱。」 因为如果是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而且他不确定正义领主能坚持多久。 「我知道。」 阿尔文多少感觉到了一些。 「这里和以前的梦不太一样了。」 以前哪怕是噩梦，开头都会很美好，直到最后，黑暗里的笑声响起，一切被颠覆。 而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黑骑士，不管是蝙蝠侠还是蝙蝠都不见踪影，身上的制服也变了。虽然他更喜欢现在的配色，但这仍是不正常的，并且—— 阿尔文拔出一条腿，深埋到小腿的积雪下，不是冰层，也不是冻土或岩石，而是和之前的「哥谭市」一样，灰黑色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地面。 「好吧，现在我们也没办法摆脱这个，先走吧，至少不能让他们先一步得到金属。」杰森一向不喜欢这种过度谨慎，甚至算得上畏首畏尾的行动方式。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仍未消失，这或许正好说明了黑暗已经逼近，但管他呢，只要找到金属，就是他们赢了。 其他人没有反驳，继续朝振动叉走去，不断揣测未知的陷阱只是浪费时间，而他们已经要没有时间了。 他们一边警惕着周围浓稠的黑暗，一边快步走向振动叉，中途没有出现意外，只是脚下的积雪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薄。 一路上，阿尔文还试着用卫星寻找遗失的金属，收效甚微，但越是靠近振动叉，直觉就越是清晰。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一串不知朝哪里延伸的足迹。 梦境中的北极没有下雪，或许也是因此，足迹依旧清晰。 他们顺着足迹走向起点，是一个很小的凹陷，像是个孩子曾经坐在那里。而在这个小小的凹陷边上，是一双停驻的脚印和披风扫开的一小片积雪。 阿尔文眼前清晰浮现出当时的景象，喉结不自觉微微滚动。 「就是这里。」 他说。 一直冷到说不出话的理察从衣领里冒出头，飞了一圈，落到雪地上留下两个小小的爪印。 「是不是这个？」 夜翼俯下身，将马上要熄灭的火把靠近雪面，发现确实有什么在反光。 银白色的，和雪混在一起。看着像是雪花，又像是什么金属。 夜翼将它捡起来。谁知，指尖碰到的瞬间，头顶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只是天光没有落下，反倒更沉重的黑暗笼罩了下来，同时，他们还感受到了一股渗入骨髓的战慄感。 想到每场梦境最后，总会听见的笑声，阿尔文瞳孔骤缩，一点、一点，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头顶云层已经散开一小部分，从空隙中，隐约能窥见云层后的不是天空，而是一个站在黑暗中的，戴着目镜的漆黑身影。 那身影十分巨大，小小的空隙根本看不到他的全貌。 可阿尔文仍是瞪大双眼，唿吸止不住颤抖。 「——」 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色地面，漆黑的天空，蝙蝠造型的黑骑士，死亡前的美梦……所有的一切串成一条线，最终尘埃落定，和那身影一起，凝结成一种更深的绝望。 原来……他们一直在狂笑之人的掌心徘徊。 从未离开。 「跑……现在！！！」 第130章 云层还没完全散开，动力核心为原料的苍白火焰已经奄奄一息，阿尔文的话音刚落，光芒照亮的范围倏地收缩大半，杰森与夜翼也注意到了云层后影影绰绰的巨人。 「那是什么鬼东西？」 杰森顿时浑身紧绷，突然明白了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的来源。 「冷静，真正的他不在这里。这只是你对他的恐惧，一道存在于你意识深处的阴影。不过我们确实应该赶紧离开，谁也不知道这个东西能做到什么——我带你们去我来时的路，你们能从那里离开。」 第260页 灰蝙蝠镇定地说着，他知道这不是事实。正义领主几乎做不到拖住狂笑之蝠太久，也许这个巨人就是真正的他，也许眼下已经是绝境。 但灰蝙蝠很清楚，这里是阿尔文的梦境，如果连阿尔文都产生了绝望的情绪，那么，最后一线希就会彻底熄灭。 于是灰蝙蝠的语气无比坚定，仿佛早已明晰一切，笃定他们能够从这里脱离，顶着危机感飞向黑暗。 阿尔文能感觉到直觉正发出尖锐的警报，甚至隐隐觉得灰蝙蝠的说法没什么说服力，可他还是毅然决然跟了上去。 在仪式举行前，娜坦扎说过，外来者离开梦境需要梦境之主的允许，或是在其没发现的时候用魔法找到道路。他们只能用第二种方式，可现在，本应该为他们找到道路的魔法始终没有生效。 现在既然灰蝙蝠能够找到道路，那么不管怎么样……都要让夜翼带着金属离开！ 他们的举动像是惊动到了什么，原本正在散开的云层突然翻滚起来，紫色的闪电闪烁其间。 接着，雷声轰鸣。 冰冷的空气恍如凝滞，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雨。 地面剧烈震颤，从头顶阴云的罅隙中能发现，他们所处的「世界」正在缓缓上升——狂笑之人抬起了手。 像是得到了足够的取悦，有谁发出阵阵笑声，只是这声音不像是从头顶传来，也不像是从黑暗中响起的，反而……像是来自梦境之外？ 阿尔文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与狂笑之蝠如出一辙的笑声停下，继而满怀恶意地说： 「在这里总会见到这种情节——你们发现你们失败，并且註定会失败之后，还要挣扎、反抗……直到绝望裹挟，又在生命最后挤出最后几句听上去满怀希望的演讲，就好像这能让晚一步拥抱死亡的』倖存者『改变什么一样。」 「而事实是，你们知道这除了让自己感到一丝安慰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绝境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所有的演讲都只是虚假的口号，这么做的你们只是一群白痴。渺小、愚蠢、不值一提……哈！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瞧，眼下你们的动作太慢，所以我略过了所有前情提要来到了最后一页，书本的终章。告诉你们一点剧透——」 「蝙蝠侠赢了。」 宛如某种宣告，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世界震动起来，那巨大的狂笑之人的投影收拢五指，包括动力核心燃起的火焰在内，所有的光芒一齐熄灭。 只剩下夜翼掌中一星亮光，来自代表希望与生命的第十金属。 「就在前面。」 灰蝙蝠突然出声说道，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他们看到黑暗的深处，浮现出一条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小径。 那路径曲折蜿蜒，单薄细长，犹如一道流动的月光。 「快跑快跑快跑！黑骑士都过来了！」 一直紧闭鸟喙，瑟瑟发抖的理察惊叫起来，黑暗中响起金属摩擦的绝望声响。 携带第十金属的夜翼率先踩上月光小径，小径看似脆弱，却十分平稳地承受住了他的重量，夜翼正要跑向现实，忽然注意到灰蝙蝠停在了小迳入口。 灰色蝙蝠身体里的领主蝙蝠侠早就已经死去，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对方挣扎着不愿陷入绝望的灵魂。 夜翼很清楚这一点，只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停留。 黑暗中的黑骑士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霎时，月光铺就的道路不再平稳，甚至隐隐有碎裂的迹象。 这坚持不了多久。 紧跟在夜翼身后的杰森见到这一幕，抽出匕首捅进一名黑骑士的头盔里，来不及拔出，回身全力一跃，跳过出现裂痕，已经逐渐崩塌的前端，追上夜翼的身影。 接下来只要比黑骑士跑的更快，比这些突兀出现的裂痕更快，他们三人就能平安回到现实，梦魇就让梦境世界的傢伙担心吧。 这么想着，杰森心中却没多少轻松的情绪，细密的裂痕已经蔓延到夜翼身前，天知道这条路能维持多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金属交击声。 哐！ 蔓延的裂痕微微停滞一瞬，杰森回过头，只见阿尔文站在入口，以一己之力拦下了所有的黑骑士，黑色羽毛披风被染红了一部分，他的身影却没有一丝动摇。 「别停下！！」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阿尔文咬紧牙关催促道。 这里是阿尔文的梦境，他必须得最后一个离开。 黑暗中，响起疯狂的笑声，和之前听着有些许不同，阿尔文更加熟悉现在的这种笑声。按照过去每一次做梦的经验，这笑声出现，说明眼下已经到了噩梦的终章。 笑声中，理察也再次紧闭鸟喙，颤抖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光亮在消失，代表了月光小径已经崩溃了一部分，现实正离他越来越远。 阿尔文的唿吸微微一滞，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恐惧盈满心脏，不应该存在的寒意钻入伤口，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灵魂都仿佛结了霜。 灰蝙蝠见状没有说什么，只是抓起阿尔文的披风，帮他躲过黑骑士冰冷的拳头。 这也让阿尔文立即回过了神。现在没时间关注这个，就算留下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绝境，这里可是他的梦境……没人能把它抢走。 第261页 阿尔文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手中的刀刃也闪过凌冽的光。 而下一秒。 鲜艷的红色闯进视野，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光辉灿烂。 「你怎么还不走？」 杰森一拳砸在旁边黑骑士的头盔上，发现这傢伙还是之前被他关照过的那个，于是顺手拔出插在头盔缝隙中的匕首。 「我只是不想浪费一把好刀。」 「……」 危机依然存在，神经在黑暗中尖叫，灵魂与即将毁掉的梦境世界一同战慄，可这一刻，阿尔文却莫名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很久。恐惧不再鲜明，连血管里的寒意都褪去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杀意的暴烈情绪，以十分熟悉的频率在心脏中鼓譟着。 「行了，跟它们道别吧，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杰森语气轻快地说着，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划向试图包围到他们身后的黑骑士。 阿尔文没有反对，两个人的清理速度更快。在月光小径完全消失在黑暗深处前，他们终于暂时冲出包围，追向即将那条即将消失的光。 只是，随着砂砾窸窣的声音传来，阿尔文知道黑暗加快了黑骑士的重生，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我可以……」 「闭嘴，除非你更想留在这里。」 阿尔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杰森直接打断道，见他想再次停留，一把抓住他的手，沖向近在咫尺的小径。 黑骑士的嚎叫声紧随而至，阿尔文下意识握紧刀刃，谁知，理察忽然冒出湛蓝的小脑袋，一头撞向黑骑士的肩甲。 叮。 鸟喙啄在金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身后传来理察强撑出来的雀跃话语： 「我说好会努力看顾你的，别再停下啦，这里就交给我吧！」 鸟叫声迅速远去、变得微弱，阿尔文克制住回头的想法，跟着杰森踩到流泻的月光上。 也许是因为即将醒来，阿尔文感觉到了手套粗糙的质感。 「我们是朋友吗？」 阿尔文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不等杰森回答，他又说：「其实我还是更喜欢英雄。我的意思是，就算我说过崇拜你，你现在也只是一个罪犯，杀人，情绪化，还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 「而你曾是个自恋、自大、有着莫名其妙的雏鸟情节、永远活在过去，长不大的小男孩，现在则变成了一个专注于给自己挑选各种猎奇死法的白痴。」杰森头也不回地回敬道。 阿尔文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看来我们确实当不成朋友。」 「毫无疑问。」 杰森仍然没有回头，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两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月光淹没了两人的身影，绝望的现实展现在眼前。 阿尔文睁开眼，浓烈的水腥味瞬间涌入鼻腔。 被魔法藏匿于街区一角的魔法屋已经损坏，一面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透过这窟窿，能看到外面暴雨如注，废报纸、菸头、塑料盒在狂风中卷上天际。 目光所及处都是一片破败，建筑尽数坍塌，粘稠乌黑的液体涌出下水道，没过了市民的脚面。 这末日般的景象中，却没多少人在逃亡，倒是有不少人打砸店铺，将兇器对准了身旁的亲人、朋友甚至是陌生人，仿佛一场最后的狂欢。 哀嚎声、大笑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尸骸堆积成山，腥臭味浓郁至极有如实质。 而造成着这一切的—— 阿尔文来到屋外，看向天空中的梦魇。 忽然，振聋发聩的哀嚎声响彻天空，一线金色的光芒撕开填满梦魇的现实。 不对，那不是哀嚎。 而是一声战吼！ 第131章 十五分钟前。 月球。 「……黑暗正在入侵，想将绝望带给我们，而我说这是妄想！让我听到你们嗜血的嘶吼！让那些盗版货看看你们的邪恶与疯狂！让你们的声音穿透整个多元宇宙，传达到另一个世界！」 终极人的演讲投放在所有城市的广场大屏幕上同步播放，猖狂的宣言充斥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燃起了他们充斥着疯狂与邪恶的灵魂。 月球上，终极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回身说道： 「好了，羊羔们群情激奋了，或许他们很快就会开始自相残杀，让街道上血流成河。」 「你只是让他们提前送死。」 刚完成手术，没有充足的黄太阳光，超人暂时还没恢復完全，但他依然不躲不闪地迎上了终极人恶意的目光。 「你们说的，』不要让他们陷入绝望『，这就是地球-3的做法。」终极人满怀恶意地嘲弄道。他是世界的统治者，所有恶棍的首领，现在却要跟在这些超级英雄的屁股后面，听他们的指令。 该死的，他一定要把那群黑暗多元的混蛋和这些超级英雄的骨头揍成粉末。 「绝望和恐惧会给黑暗多元的入侵者提供力量，同样杀戮也是。我们应该让他们逃离……」 「闭嘴吧，童子军，这就是犯罪辛迪加的做法，我们已经做到了，你们呢？你们这些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 「正义联盟已经出发去收集所有n金属。」 控制台前，蝙蝠侠突然出声，打断了这场没有意义的挑衅。 第262页 正义联盟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相信阿尔文提供的方案，也没有相信被他带来的至尊小超人，阿尔文明显掩饰了许多细节部分，并且很容易就能听出来，而至尊小超人……更是毁掉他们世界的始作俑者之一。蝙蝠侠会选择提供帮助，说服黛安娜，只是因为，他相信阿尔文更多的是想要拯救这个世界，而不是某种自暴自弃，最终只是为了杀死自己的报復。 但是，相信不代表他会把所有希望放在这上面。 他们需要有自己的反抗力量，而n金属就是最好的武器。 犯罪辛迪加起初并不打算合作，他们更想与黑暗多元的梦魇同流合污，因为他们同样邪恶。直到夜枭说服了他们。 现在，他们终于还是顺利联手。 终极人再怎么恼火，也不至于真的搞砸这一切，听到蝙蝠侠表态，姑且用超级视力扫了眼地球：「超女王已经找到振动叉，她会毁掉它的。权戒者和死亡风暴……啧，他们还没找到卢瑟。」 在地球-3成为沙贊，能够最快抵达永恆之岩的人到现在都不知所踪，仿佛噩梦来临的预兆。 不过升起永恆之岩只是方案之一，更有效的是眼下的这个—— 「反物质大炮已经准备好了。」 通讯频道里，蓝甲虫的声音响起，他被派去月球基地，用圣甲虫强行修復那门大炮——这是圣甲虫的提议，而作为唯一能够与之沟通的人，蓝甲虫只能跟着过去。 现在，通讯频道里蓝甲虫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和谁说话，接着，他说：「呃，甲虫说它能实时控制，我是不是要留在这里——等等，那是什么？！」 随着蓝甲虫的声音落下，月球附近突兀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和计算的方位相差不远。 蝙蝠侠注视着这一幕，没有慌乱，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冷静，让它开启大炮。」 另一边，蓝甲虫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装甲已经自发亮起幽蓝色的光，看着像是一条条蓝色的迴路，并在下一秒，相同的发光迴路出现在了身旁巨大的炮口上。 「啊，你怎么——」 蓝甲虫话还没说完，注意到炮口蓄起的光，立即下意识屏住唿吸，不一会儿，能量积蓄完毕，反物质能量朝着那漩涡射出。 轰！ 漆黑的能量柱瞬间贯穿漩涡状的中心。 看着这和计划中一模一样的场景，蝙蝠侠却生出一丝疑虑。 他和夜枭研究过这些傢伙出现的规律，推测过的各项数据，经过无数次计算，预计出了出现的位置，并安排了这场截杀，可是……不对劲。 「那是什么？」 终极人皱着眉看向漩涡中心，发现那里有什么生生抗住了能量柱的轰击。 黑色的斗篷，苍白的尖爪，背后长着巨大的翅膀，像是蝙蝠，也像是…… 「龙？」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无视真空的限制，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浑身缠满锁链的巨龙顶着反物质能量，挣扎爬出漩涡。 「这是他们的宠物吗，居然还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终极人捂着耳朵，表情狰狞了一瞬，飞出地下基地。 「——我去把他揍回去！」 「我也……」 超人也跟了上去，尽管体内的黄太阳能量还不足以让他到最佳状态，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恢復。 蝙蝠侠没有阻止，有什么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 』你们……只不过是在重蹈覆辙……』 虚弱的，满是嘲笑的声音。 来自那条龙。 蝙蝠侠冥冥中感觉自己似乎和它产生了某种联繫。 而且很快，蝙蝠侠就无比清晰地想起来，在数年前，阿尔文还未成为罗宾的时候，他们一起调查的那个与谜语人有关的案子。 那时在火焰中，他听到的也是这个声音。 「巴巴托斯……」 它是哥谭。 是蝙蝠神。 是黑暗本身。 而现在，它满身锁链，只是一个灵魂不全，几乎没有理智的囚徒。 …… 与此同时。 地球上没有任何徵兆地出现大规模地震，板块交界升起山峰，滔天的海水捲入云层，又在陆地上方从天空中倒灌而下。 海水中，手执三叉戟的女人站在畸形的海兽上，而她身后，是身穿白色披风的超人。 那是红罗宾之前提到过的「正义领主」。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权戒者的声音中满是颤抖。 【能量数值20%】 神力戒满怀恶意地提醒着需要进行充能，这是权戒者最恐惧的事，可现在他却没有半点反抗，连目光都紧紧盯着远处的直冲天际的浪潮。 「他们要来杀死我们所有人……我们都会死……都会死！」 满是恐惧的声音中，在其他宇宙中代表意志力的色光越发耀眼。 「不-不能这样！在他们杀死我之前，我先把他们全部杀掉！」 权戒者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剧烈的疼痛几乎搅碎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神经。 翠绿的光芒霎时点亮了阴云密布的天空，但紧接着，夹杂着闪电的红色龙捲风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所有的具象化造物与射线一瞬间变得不堪一击，甚至、甚至权戒者感觉自己在死去。 第263页 生命的流逝肉眼可见，权戒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得枯瘦、脆弱，肌肉萎缩，视野混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一个奔跑的，红色的蝙蝠。 「不……不不不！杀死他！杀死他！！」 神力戒依旧在用他的恐惧、痛苦与绝望充能，他能够感觉到戒指的力量在侵蚀，手臂变得坑坑洼洼，神力戒也传来充能完毕的提醒，可他仍然感觉到自己正在……老去。 死亡风暴在那红蝙蝠出现的瞬间就选择了远离，即便如此也感觉到体内的火风暴矩阵隐隐有崩溃的趋势，他看了眼猩红的神速力风暴中，惊慌失措，自掘坟墓的权戒者，忍不住破口大骂： 「见鬼的，权戒者你怎么不让神力戒给你装个胆子！」 这只红蝙蝠明显是极速者。 在这之前，他们进行过确认，那些凭空出现的英雄都已经在原先的地球上死去，因为某个原因才会復活，还流落到其他地球，但他们中唯独没有极速者。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强尼快客也不见了。 「他们或许已经死了，而这个傢伙，现在得到了全部的神速力——」 …… 「他们来了！！」 神奇女侠还没来得及跟在夜翼身后，走进梦境世界，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震动，娜坦扎停止了仪式，惊恐地看向外面。 混乱与疯狂中，怪异的大笑声响起。 「哈！我喜欢你们的欢迎仪式，可惜被我们的宠物抢先了一步。不过没关系，我来见你们了。」 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至尊小超人想也不想飞向外面，可紧接着，长满尖刺的狰狞怪物重重落到他面前。 「毁灭日？！」 神奇女侠忍不住惊唿。 「是蹂-躏者。我想他更喜欢这个名字。」 狂笑之人十分友好地纠正道。 「放心，这是留给『超人』的，你的礼物在这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三个「黛安娜·普林斯」出现在周围，神奇女侠毫无畏惧想要迎战，可她还未踏出魔法屋，金色的雷枪穿破墙壁。 神奇女侠第一时间就想拉住娜坦扎让她躲开，可还是晚了一步。 雷枪贯穿了魔女的腹部，她的整个下半身都在雷霆中变得血肉模煳。 娜坦扎徒劳地朝她伸着手，表情没有太多恐惧，反倒更多的是释然。 「我……我很抱歉……」 魔棒出现在魔女手中，她久违地说出了祝福的反语。 「……利胜……到得侠女奇神。」 神奇女侠看着魔女的双眼迅速失去神采，神情变得无比冰冷，手中金色的套索发出耀眼的光。 最后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而在没有他人知晓的角落，一名囚徒抓住了猫头鹰的羽翼。 「还有一种办法能拯救这里。」 亚歷克斯这么说着，苍白瘦削的面容看上去有些阴鸷。 「找到主地球——重启前的那个，它一定还存在着。我将反监视者的尸体固定在了振动叉上。根据我的计算，只要得到反监视者的星体大脑，让那纯粹的反物质穿过多元宇宙的中心，击中另一面的黑暗，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一切。」 夜枭不为所动，他清楚这会产生什么后果。 「那只会杀光所有的一切。」 亚歷克斯没有反驳，继续用笃定的口吻说道： 「——然后你会见证所有的一切在黑暗中重生的过程，这就是宇宙最初的故事。」 第132章 宇宙的重启……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夜枭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重启，代表了一切重头再来，代表了夜枭与属于他的利爪，他的兄弟重逢。 夜枭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这个，冥冥中，他见到了，或者说他听见了什么东西震动的声音。 来自灵魂深处，来自生命本身的震动声。 然后他见到了光。 白色的……又好像不仅仅只是白色，那蕴含着希望与无限可能性的光芒在地球上亮起，星屑般微小，却无比耀眼，哪怕在宇宙深空都清晰可见。 ——「希望金属」。 夜枭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名词来。 之前听至尊小超人的描述，他多少有些不相信。毕竟那小子张嘴闭嘴都是漫画，都是英雄，作为地球-3最大的犯罪头子之一，夜枭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他不得不相信。 夜枭扔下亚歷克斯，大步走向战机停靠的区域。想也知道蝙蝠侠，他的那位来自平行世界的兄弟，糟糕透顶软弱至极的「布鲁斯」，就算有那些「英雄」朋友，也干不好什么事。 巨龙疯狂的嘶吼声还在脑海中响起，几乎要将灵魂撕成碎片，夜枭跳上早就蓄能完毕的战机，将其启动，飞出基地，飞向太空中的战场。 巴巴托斯此时已经爬出漩涡状的传送口，蝙蝠模样的薄膜状翅膀彻底展开，遮天蔽日，光是远远看过去，都能感觉到浓郁的暗能量在侵袭内心。 夜枭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驾驶战机径直朝那绝望飞去。 「我才是邪恶版本的蝙蝠侠，你们算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还未完全消散的漩涡中，金色的巨大裂隙如闪电般凭空撕开黑暗。 接着，一道道人影从裂隙中飞出，迎向倾轧而至的梦魇。 第264页 没等弄明白那是敌是友，龙翼后出现了一个穿着蝙蝠侠制服，皮肤苍白满是龟裂痕迹的高大人影。 「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打败达克赛德，成为了反生命之主的蝙蝠侠宣告道，身后无数穿着罗宾制服的天启星机器人，尖啸着飞向超人和那些人影。 然后是一个个不同版本的超人，燃烧着火焰的，穿着风衣的，还有被红色机械取代了肉体的—— 「你们很快就会死去，包括你，超人，」黑暗天父这么说着，「就在这里，孤独、软弱、丑陋，可悲地迎接最终的死亡。」 话音刚落，那突然出现的人影中，为首的绿色装甲飞过来，绿色的光炮轰向其中一个超人。 「他并不孤独！其他几个形容词没错。」 装甲中，有谁这么说着。 「卢瑟？！」 超人一下子听出了这个声音属于谁，可地球-3的卢瑟早就不知所踪，那么…… 「闭上你的嘴，除非你想我吐在装甲里淹死。」 卢瑟轻蔑地说着，炮口对准黑暗天父。 「还有，我还没杀死一个超人，那这个宇宙就不可能毁灭！」 …… 地球上，大多数人也都注意到了那金色的裂隙，只是已经无暇顾及。 震动尽头，夜翼握紧拳头，他身旁的敌人是最多的，好在阿尔文与杰森很快也跟着离开梦境世界，让金属不至于太快被夺走。 「坚持住！我去把它交给黛安娜，结束这一切——」 「这一点还不够！她还需要在熔炉里找到更多的……滚开！」 阿尔文将围上来不知道又是哪个黑暗地球上跑出来的蝙蝠侠踹开，大声提醒道。 夜翼能够感觉到手中的光点能够对抗一切黑暗，但他也知道阿尔文说的没错，只是现在，哪怕犯罪辛迪加全方面配合，甚至这个地球上的罪犯，和那些被他们关押起来的会社的反派，都接连加入战局，也没有让一切乐观起来。 偏偏此时，远处的潮水翻涌而来，混黑的水流中，畸形的海兽迫不及待伸出了腕足。 眼看最大的那只就要从头顶碾压下来，忽然那腕足一僵，坠向一旁。 轰！ 畸形狰狞的腕足被砸入另一条街区，浑身是血的水行侠手执金色三叉戟站立其上。刚刚就是他阻止了海兽的袭击。 阿尔文察觉到一丝不对，他没见过几次水行侠，更多的只在蝙蝠电脑的档案里见到过照片，但这个，绝不是地球-3的亚瑟·库瑞。他仰起头，看向裂隙。 那裂隙的另一头…… 「需要帮忙吗？」 一个猜测还未成型，熟悉的声音先从头顶忽然搭话，阿尔文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直没找到的提姆站在屋顶，而他身后—— 「泰坦……！」 夜翼脸上久违地展露出笑容。 穿着黑色t恤，胸前印着红色「s」标记的超级小子也朝夜翼弯了弯眼睛。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我把他们整合了起来。」 提姆简单解释了一句，看向阿尔文。 「没想到你们居然真的还活着……对了，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把第十金属交给神奇女侠。你们做了什么？我们——你们的地球怎么样了？」阿尔文语速飞快地解释完立即反问。 提姆一边躲避着攻击，一边抽空回答：「我说服了他们和卢瑟合作。卢瑟取代亚歷克斯的位置管住了那些罪犯，并想利用他们拯救地球。他确实做到了。坠落的那些地球击碎了我们的地球，卢瑟将地球的所有碎片暂时凝聚在一起。这没有坚持太久，但至少让我们活着找到了你们。」 简述起来只是三言两语，但想也知道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也是卢瑟送你们过来的……这东西能通往熔炉吗？」 「不，是蹊径。你可以自己问问他。」 「蹊……？」 「另闢『蹊径』，不错的代号，对吧？」 又一道更加细小的金色裂缝出现，一个穿着蓝色连体紧身制服的男人……少年跳出来，指尖划出一道金色的犹如闪电般的折线，这就是那裂隙的来源——他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打开时空的裂缝。 阿尔文瞥了眼，总觉得不太靠谱：「很厉害，所以你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试试。」 蹊径这么说着，划出又一道金色裂隙，不远处也同步出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裂隙。 「好吧，我再试试！」 蹊径没有失落，他得到这份力量还没多久，就被扎坦娜和她的同伴……那自称「常胜七勇士」的队伍带走，并且在他们的要求下打开了通往黑暗多元的裂缝。 可是在黑暗多元，他们的力量都无法完全发挥，还遭到了怪物的袭击，蹊径被扎坦娜送走，又不慎被抓到夕鞑人的虫巢……要不是地球马上要崩溃，卢瑟的队伍不得不穿过距离黑暗多元最近的幻影区，来到黑暗多元宇宙的地球，他还逃不出那里。 刚刚能开出那么大一条裂缝让所有人穿过来，也只是感觉到了漩涡引起的空间混乱，才能准确定位。 不，他能做到的。 嗯……现在应该只是还没摆脱黑暗多元的影响。感受着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暗能量，蹊径咽了口口水，再次划出一道裂痕。 第265页 就在蹊径不断尝试的时候，夜翼已经将手中的第十金属变成蝙蝠镖的形状，掷向神奇女侠。 「黛安娜！这里！」 神奇女侠头也不回地接过，不顾细微的刺痛，收紧手指，回身飞向他们的方向。神奇少女与超级小子给她暂时开出一条路，接着巨大的绿色恐龙突然出现，顶住已经来到近前的海兽。 「……可以了！」 阿尔文听见身后蹊径的高喊声，立即回身奔去，在神奇女侠穿过裂隙的同时，抓住那条缠绕在她手腕上的金色套索，只有这样神奇女侠才能从满是黑暗的熔炉深处回归地表。 然而就在这时，漆黑的锁链精准贯穿他的胸口。 「啊！！」 阿尔文握紧锁链，望向远处，毫不意外地看到狂笑之蝠夸张到扭曲的笑脸。他总是在笑。阿尔文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直觉也总会在恐惧中失效。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只是似乎受到汹涌而至的暗能量影响，裂隙很难稳定，并迅速收缩起来。 心跳声犹如擂鼓，阿尔文握紧套索，手心似乎在微微发烫。 对……必须这么做。 眼看金色的光芒就要消失，阿尔文心一横，跳进裂隙。 「阿尔文！！」 身后有谁焦急地唿喊，阿尔文没敢回头。 裂隙对面，是浓稠到有如实质的黑暗。 对阿尔文来说，这黑暗，或者说暗能量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他忍不住想要沉入其中，好在手中的套索始终让他保持着清醒。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刺进耳膜，阿尔文知道不能耽误时间，立即收起套索，要将另一头的神奇女侠拉回来。然而他却发现，套索没有任何绷紧的迹象。 也就是说，神奇女侠松手了。 阿尔文没有犹豫，将套索系在石壁的尖角上，这很容易出问题，但现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简单固定好之后，他纵身跃入下方漆黑的熔炉。 奇怪的是，黑暗里没有守护的怪物或是巨龙，也没有任何一个「蝙蝠侠」。 「神奇女侠？」 阿尔文唿唤着，到处都没找到那位亚马逊公主的身影。 反倒是……一点光芒随着他的唿喊在脚下冰冷的灰烬中亮起。 并且很快，这属于金属的光芒就扩散开来，不一会儿就侵占了所有黑暗，形成了一只巨手，穿过阿尔文的身体，向地球伸去。 像是要将它托起，又像是要将它握入掌中。 阿尔文还没来得及高兴，周围的暗能量消失一空，仿佛是被金属烧灼殆尽，神奇女侠的身影从灰烬下显露出来。她似乎昏迷着，阿尔文走上前就要将人带离， 马上一切就能拨乱反正…… 阿尔文这么想着，看向周围那没有一丝驳杂的光芒，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意识深处，一个被阿尔文忽略的疑惑突然跳出来。 为什么，他死前会做一个与金属有关的美梦？而他还一直没觉得不对劲？ 一瞬间，阿尔文如坠冰窖。 他怔怔地仰起头。 熔炉之上，白色的巨手已经触碰到地球。 第133章 像是又一场噩梦。 生命、地球、宇宙……所有的一切都在特殊的振动频率中湮灭、分解、重构。 手中的套索变得黯淡无光，一旁昏迷的神奇女侠也像是被蒸发一样，皮肤、血肉、骨骼接连消失在光里。 阿尔文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过去，他曾一次次设想过，当所有的一切结束，作为一个从未来回到过去，还来自黑暗多元的人最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也许是回到他原有的时间上，也许留在重生之后的地球，又或是回到黑暗多元…… 现在，阿尔文终于知道了答案。 席捲而至的风沙将他彻底惊醒，阿尔文睁开双眼，下意识观察起四周，想辨明这具体是哪里。 然而……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满是裂痕，漆黑的裂缝中增生着枯死的瘟芽，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攀附在摇摇欲坠的建筑物上，像是在汲取着最后的生机。但这只是徒劳，那些寄生物早已死去，一脚踩上去，就成了一摊黑褐色的残渣。 「这里是……」 阿尔文捂住口鼻，怔然无声。 这里很陌生。原先在地球-3时，他从蹊径的裂隙去往世界熔炉前，身处纽约，就算他被拉回地表，应该也在那附近。但除了街道两侧一些残缺不全的招牌，能表明这里官方语言应该是英语外，阿尔文得不出其他任何结论。 想到之前感觉到的微妙异常，阿尔文不再犹豫，将胸口的贯穿伤简单地进行止血后，挑了个方向迈出脚步。 他得弄清楚这里是哪里……或者，这里是哪个地球。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倒是垃圾时不时滚过路面，道路两旁的商店、住宅中的电器也都无法打开，阿尔文以为会耗费很长时间，谁知半个小时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图书馆的旧报纸中，有一条令人惊异的报导。内容大概就是整个新泽西州成为灾区，政府放弃救援。 而原因……阿尔文看向报导旁边附带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第266页 哥谭市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消失，上面的所有建筑都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个大坑，连同地下铁路、下水道都没留下。 ——这里是他原本的世界。 在布鲁斯·韦恩的灵魂融入哥谭市后，哥谭市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的一部分，并且在这之后不久，布鲁斯·韦恩被来访的狂笑之人说服，一起离开了这个地球。 也就是说，「哥谭市」离开了。当时他受到催眠，也跟着一起离开，去往狂笑之蝠的地球，成为狂笑罗宾之一。 所以，这里是属于他的世界……他本来应该所在的时间？ 阿尔文放下报纸，离开图书馆，找了辆还能勉强还能开的汽车，径直开往新泽西州，一路上几乎没见到多少人影，偶尔跳出来的也都是劫匪，或者骨瘦如柴，看上去即将死去的流浪汉。 阿尔文挑选前者进行了好几轮问话，确定了这里确实是狂笑之蝠离开两年后的地球。 事到如今，他再去新泽西州的哥谭市旧址已经没有意义，可阿尔文还是没有停下。 两个小时后，一辆车停在新泽西州一条早已废弃的公路边，不远处，就是刊登在报纸上的坑洞。 周围一片黑暗、静谧，犹如一潭死水，和一路上的风景没什么区别。想来，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阿尔文下车走到坑洞边，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 胸口的伤口好像扩大成了一个空洞，侵吞下了所有的情绪、情感。 这个地球正在死去，很快就会成为黑暗里的一堆灰尘，和其他梦魇蝙蝠的地球一样。 阿尔文突然很想回去，回到那个本不属于他的地球，想再见到那些不应该认识的人，想知道他们还好不好。 他或许应该去挖出还能使用的能源，去找足以让他去往多元宇宙的东西，他应该处理好裂开的伤口，他应该……活下去。 可最终，阿尔文只是站着原地，长久地凝视着面前深邃黑暗的巨大凹陷，一动不动。 鲜血洇湿了衣服，滴落在满是沙尘的地上，在燥热的空气中迅速干涸。 天空逐渐被黑色占据，再没有其他颜色。 「……伊恩？」 有谁忽然出声叫出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干枯的杂草飒飒作响。 阿尔文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一个穿着超人制服，却唯独没有红披风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看上去非常糟糕。 他的皮肤下，血管发出幽幽绿光，蛛网般遍布了大半张脸，整颗左眼眼球也被彻底感染，晶状体呈黑色，虹膜隐隐发出绿光——像是有谁把氪石塞进了他的大脑里。 之前的超人也是一样的症状。 阿尔文恍惚了一瞬，想起了他的名字。 「……克里斯叔叔？」 这是他记忆中最初认识的超人，蝙蝠侠达米安·韦恩的搭档—— 克里斯·肯特。 阿尔文对超人的印象不多，达米安经常会与克里斯联络，但收养他的那一年似乎发生了什么，两人很少会见面。 一直到达米安死去，他见到世界最佳搭档的另一半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我的听力在下降，我爸留下的星球防卫系统也被入侵，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你……你去哪里了，罗宾？」 「另一个地球。」 阿尔文沉默了两秒没有说话，最后抛出一个言简意赅的回答。 换成以前，他会喋喋不休的说起过去的事，对达米安，对杰森，偶尔还会是阿尔弗雷德，但是现在，他一点开口想法都没有。 克里斯也比记忆中更加沉默寡言。他看上去还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只是说：「跟我来吧，你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应该是氪石影响到了声带，克里斯的嗓音沙哑粗粝，听着有些不舒服，加上他那张已经变得格外狰狞的脸，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反派，但阿尔文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向了他。 等阿尔文走到近前，克里斯按下了手臂上的什么按钮，接着周围的景象迅速扭曲，几秒后才逐渐稳定，此时，他们已经从哥谭旧址，来到了冰川般的高科技建筑内部。 这里是……孤独堡垒？ 阿尔文不太确定地打量着周围。 孤独堡垒比记忆中的还要破败，看上去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倒是雕像，和那些存放一套套超人制服的制服展示柜，还完好无损地保留着，而且似乎有进行定期清理。 克里斯带阿尔文来到医疗室，拿出也许会用到的医疗用品放到一旁，任由阿尔文取用。 阿尔文没有拒绝，一言不发地脱下上衣。 胸口可怖的贯穿伤，和那几块已经被魔法黏好的撕咬伤暴露在灯光下。 克里斯皱着眉，嘴唇微微抿紧。 达米安死的时候，他不在地球。回来之后他没听见达米安的心跳声，立即试着联络，但一次次联络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赶往哥谭市，想找到大概率陷入麻烦的蝙蝠侠。 但他被「哥谭市」拒绝了。 克里斯猜测应该是某种魔法，将所有外来者排斥在城市外，于是找了好几个魔法师商量，计划进入哥谭，解救蝙蝠侠，但在这之前，他们被袭击了。 被曾经的「蝙蝠侠」，布鲁斯·韦恩。 第267页 他似乎知道他们的每一样计划，说的每一句话，他们还没付诸行动，就被一网打尽，大部分英雄都莫名其妙地被他们的对手发现弱点、真实身份，一个个悲惨地死去，甚至波及到了许多未参与其中的人。 中途克里斯很快就发现，克拉剋死前留下的星球防卫系统被蝙蝠电脑登入、入侵併篡改了大部分的数据，于是与仅剩的同伴一起，带着能够突破哥谭市周围防御的魔法物品，直面已经与哥谭融为一体，甚至在向外扩张领土的布鲁斯·韦恩。 战斗时，克里斯曾听见过罗宾的心跳声，也想将人带出来，但……他失败了。 体内的氪石就是那场战斗的遗留物。 之后没多久，已经几乎占据整个新泽西州的哥谭市从地球上消失，可灾难远没有停止。 战争、疯狂的罪犯，还有堕入黑暗的同伴。 一直到地球在一次外星侵略中陷入死寂，混乱才终于停下。 克里斯没想过还会见到罗宾，对方……已经长大了那么多，而且似乎也度过了一段很糟糕的时间。 克里斯沉默地看着阿尔文处理完伤口，冷不丁又问： 「布鲁斯·韦恩呢？」 显然，克里斯问的是与哥谭市融为一体的那个。 「死了。」 阿尔文回答说。 如果是正常的时间线上，成为蝙蝠地堡的布鲁斯·韦恩，最后灵魂被卢瑟抽取出来，放到了雪景球里，被哈莉·奎茵一脚踩碎。 「huh……」 克里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 他看了眼阿尔文身上的伤疤，平淡地交代道：「这里的能源还算充足，够用上很久，你想待多久都行。想离开的话，可以用传送器，我已经修好它了。我……几个小时后再过来，有什么事可以下去找我。」 说完，克里斯便离开了医疗室。 没有了交谈对象之后，整个孤独堡垒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压得人喘不过气。 阿尔文没在医疗室休息多久，直接按照克里斯的话走向孤独堡垒下层。 那里原先是超人和蝙蝠侠两人进行研究工作的工作室，可当阿尔文走下楼梯，却见到了阳光……和堪萨斯的农场。 而克里斯正孤零零地坐在房屋前的台阶上，仰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虚假的太阳，神情冰冷又麻木。 他像一座活着的墓碑，上面刻满了同伴的代号。 第134章 「怎么了？」 克里斯很快注意到了走下来的阿尔文，随口问道。 「你不想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阿尔文说得含煳不清，但克里斯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以为你不想提。」 「好吧，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上面。」 阿尔文离开楼梯，踩到地面上，发现这里不全是立体投影，至少这片农作物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日光」……阿尔文看了眼已经开始微微发红的皮肤。这是货真价实的黄太阳光。 克里斯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向阿尔文走来，打算离开农场和阿尔文一起到没有黄太阳灯的上层去。 阿尔文拉住他：「在这里你会感觉好一点，对吧？没关系，我可以待在屋子里。」 说着，阿尔文大步走进木屋，拎出一张椅子，放在屋檐下的阴影里。 对于克里斯，阿尔文仍然喊着「克里斯叔叔」这种相当乖巧的称唿，就像年幼时一样，完全不觉得别扭。 反倒是讲故事环节，和一个不太熟的长辈……嗯，谈心，实在不是阿尔文擅长的事，而且简单来说，他离开后干的事情就是被一个「布鲁斯·韦恩」改造跟着「布鲁斯·韦恩」大队毁灭了一个又一个世界，最后好不容易逃掉回到过去也没做成什么事，死的人没有得到拯救，收留他的世界现在也情况不明。 听上去实在让人心烦，阿尔文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 见阿尔文一直没开口，克里斯也没有催促，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交代了一句，起身走进房子里。 房子就是按照堪萨斯那里克里斯的父母、祖父母的房屋建的，里面的陈设和阿尔文了解的相差无几。 克里斯进去之后，一条白色的，穿着超人披风的狗凑了过来。 「……小氪？」 「汪！」 「……」 这是认出他来了？ 阿尔文不太确定地判断着小氪叫声的涵义，迟疑地抬起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暖烘烘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达到神经，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阿尔文享受地微微眯起双眼，忍不住抱住了这条和自己同样配色的外星宠物狗。 克里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阿尔文躺在椅子前，像孩子一样蜷着，整张脸埋在小氪的肚皮上，双眼紧闭，唿吸平稳。 ……睡着了？ 克里斯微微一怔。 小氪见到克里斯，欢快地甩了甩尾巴，不过似乎顾及着自己肚皮上的男孩，很聪明地没有叫出声。 克里斯拍了拍它的脑袋，把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摄像机随意放到一旁，走向农田。 也许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阿尔文没再做噩梦，倒是一睁眼，见到一张狗脸被吓了一跳。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在农场抱着小氪睡着了。 见他睁眼，小氪快乐地舔了下他的脸，犬类舌头粗糙湿热的触感让人不敢恭维，阿尔文打了个呵欠，果断过河拆桥，推开小氪毛茸茸的脑袋。 第268页 小氪也不生气，小步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叫了一声。 阿尔文这才注意到，上面放着个型号老旧的摄像机，拿起来一看，里面保存着几段录像。 按下播放键，卡顿了两秒后，画面开始播放，映入眼帘的就是克里斯年轻、完好的脸。 「他很好，至少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你不放心的话等会儿我们去孤独堡垒，用那里的设备检查一下，或者你想让他待在这里也行。他看上去更喜欢动物。」 克里斯似乎在和谁聊天，并且很快，画面外就有谁给出了回应。 是达米安的声音。 「我会考虑的。你在做什么？」 「你不想记录下来吗？我爸以前就喜欢拍这些，他觉得这是成长的记录之类的……伊恩长大后也会喜欢的。」 克里斯脸上没多少笑意，可整个人无比鲜活生动，声音中也带着轻快的情绪。 这似乎只是很普通的一次世界最佳搭档见面会，偶尔还有一条很像艾斯的狗客串跑过画面一角。 克里斯口中的「伊恩」……说的应该是自己。阿尔文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拍摄过这样一段录像。 阿尔文坐回椅子上继续往下看，小氪凑过来脑袋，甩着尾巴，眼巴巴看着摄像机。不要问他是怎么从一张毛茸茸的狗脸上，看出渴望这种情绪的，要说的话，就是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实在清澈得难以忽视。 阿尔文把摄像机放低了一点，和小氪一起看，这时画面上终于出现了达米安的身影，只是看上去在生气。 不对，也不一定是真的生气，毕竟达米安总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阿尔文忍不住笑了一声。 「-tt-，无聊透顶。」达米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和幼年时的他十分相似，「我有我的做法——」 「你是指那个阴暗恐怖的山洞里成堆的罪犯纪念品，还是一件已经过时的制服？」 「你想找事干的话，去太空待一段时间怎么样？」 「上次你说出这种话之后，我被你耍得团团转，最后如果不是凯尔，我恐怕都回不来。」 「你不会，我是蝙蝠侠，一切都在我的掌握里。」 「你在岔开话题，达米安。」 「……」 「……」 录像里，「世界最佳搭档」一直在争执，直到最后几秒，阿尔文才看到自己的身影。他这才隐约想起来，自己刚被收养那会儿，似乎和达米安一起去过堪萨斯。 阿尔文突然不太想继续看下去，关掉摄像机，想放回到原来的地方，但真要松手的时候，又有点捨不得，正犹豫着，克里斯回来了。 「你想要的话可以拿走。」 「谢谢。」阿尔文回头，看着克里斯扛在肩上的木板，「你在做什么，要帮忙吗？」 「我打算搭建一个仓库……」 克里斯没有阻止，只是说了一句让他注意伤口，安排了一些轻松的活。 两人分工合作，时不时小氪蹭过腿边，还有几匹真实存在的马和牛在围栏后投来目光。如果不是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克里斯的状态也说不上好，时不时就要休息一会儿，阿尔文几乎都以为这里就是斯莫威尔的农场。 到了晚上，两人也没回到上面，克里斯收拾出了一间卧室，打算去准备晚餐的时候，发现阿尔文已经在厨房里忙着什么。 很浓郁的香味从门缝里钻出来，克里斯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让人感觉还活着的气味，走进厨房，阿尔文正对着锅皱眉。 「尝尝？」 阿尔文让开，递过去一把勺子。 克里斯没有拒绝，锅里是一份很普通的炖肉，他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味道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熟悉。 「你见过阿尔弗雷德了？」 克里斯突然问。 在这个世界，早在阿尔文被收养前，阿尔弗雷德就已经死去，达米安不会刻意维持管家的餐点风格，更别提不太擅长这类事情的布鲁斯。 「是的。」 坐到餐桌边，阿尔文觉得总得说点什么，干脆只挑了高兴的事情来说。 克里斯很安静地听着，偶尔会问上一句，对于阿尔文成了布鲁斯的罗宾没表露出多少不满的情绪，倒是在听到阿尔文不记得过去，因为一点熟悉感想要收养年幼的达米安时，嘴角出现了一点弧度。 在这之后，克里斯偶尔会也说几句过去的事。 似乎是很久没和人聊过天，他说得干巴巴的，阿尔文却听得很认真。 之后几天，两人之间的话稍微多了些，尽管克里斯的情况没有好起来，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比较生硬，但整个人还是生动了不少。 阿尔文也配合地维持住了这种虚假的安宁。 也许这就是克里斯想要的，他心想。 只是越是这样，阿尔文越是觉得胸腔很空。 直到一天，阿尔文来到上层，帮克里斯打扫孤独堡垒时，注意到到了闲置很久的幻影区投射器，和修缮到一半的星球防卫系统。 几天后，阿尔文站在克里斯面前，无比认真地问： 「你想去另一个世界看看吗，克里斯叔叔？」 「……」 克里斯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尔文。 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恼怒，失落，无措，不舍，或许还有一点果然会变成这样的……轻松。 第269页 阿尔文还在继续说下去。 「我决定了，我一定会过去的，一定会再见到他们——你也要跟我一起。」 说这话时，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执拗地看着他，那光芒坚定又耀眼。 克里斯与他错开目光，语气十分平静：「我不会阻止你，但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关于黑暗多元宇宙，阿尔文这段时间里只是提过一两句，没有说得太详细，但克里斯很清楚他的言下之意。 一个绝望到不存在任何挣扎可能性的宇宙。 而他们脚下这个处于黑暗多元中的地球正在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灰尘，去往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做法。 可另一个地球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这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想要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不属于你的多元宇宙没那么简单。」 「不，我可以。你必须跟我一起。也许在另一个世界，说不定有修好这里的方法。」阿尔文面不改色地说着荒诞的谎言，打开一旁的星球防卫系统，「我刚刚试着让它重新运行起来，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屏幕亮起，地球上某一处的图像被投射到两人面前。 画面上是地球上某座城市，这座城市和其他的没什么区别，一片荒芜至极的死寂，毫无生机。 「你想让我看什么，那里什么没……」 克里斯皱着眉，想结束这次对话，画面上却忽地掠过一道闪电般的折光。 像是……一只金色的雀鸟。 第135章 「我见过这种金色的裂隙，之前它把我和神奇女侠送进了世界熔炉。」阿尔文不躲不闪与克里斯对视，「在见到炉火重新燃起，白色的巨手托举起仅剩的地球后我回到了这里，可我知道，黑暗没有消失，多元宇宙的地球仍然在梦魇的阴影里——」 「而你想背叛你所在的这颗畸形而破碎的星球，去拯救他们——拯救那些由我们的磨难与绝望滋养出的光明世界。」克里斯冷冷地说。 阿尔文第一次从那天蓝色眼睛里看到这么尖锐、赤丨裸的敌意，像是一只从地狱中伸出的手，苍白、垂死，却还要不顾一切地将人拉住，扯向更深处的腐烂泥沼，让人绝望，也让人悲哀。 阿尔文在很多人眼中见到过相同的敌意，其中大多数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蝙蝠侠」，和狂笑之蝠「说服」的「英雄」——他们中大部分都保留着英雄的本质，希望、正义、真理……他们选择追随狂笑之蝠，也只不过是为了挽回与拯救。 然而，黑暗多元宇宙中的所有英雄，总会更加倾向于黑暗的选择。就像他，哪怕失去所有记忆，在见到光明时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伸出手祈求救赎，而是下意识地想杀死对方，将那无比鲜亮的，本就应该属于自己的色彩抢夺过来。 眼前的克里斯也是一样。 他是代表希望的超人，继承了正义与真理的意志，却在见证了一次次难以挽回的死亡，又被告知绝望至极的真相后，对充满希望的多元宇宙难以遏制地产生了愤怒与憎恨。 阿尔文相信，如果不是罗宾救了他，蝙蝠侠一次又一次向他伸出手，他也会和克里斯作出一样的选择。 即便如此，阿尔文也不觉得自己能理解克里斯。这些年他总会反反覆覆意识到，一个人再怎么敏锐，都无法与另一个人真正地感同身受。 更别说，他们经歷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阿尔文觉得自己应该放弃了，克里斯绝不会同意他的提议，也不会提供帮助，甚至不会允许他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文不想停下： 「也许……我们能把这个地球升起到多元宇宙，或者重启它。所有的一切都诞生于世界熔炉，我见过那炉火的颜色，虽然这会很难，但不是毫无希望。我，我需要你的帮助，克里斯叔叔。」 虚幻荒诞的谎言一戳即破，如果克里斯还完好无损，一定能清晰听见他慌乱的心跳声。 但现在的克里斯不能。 阿尔文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即便如此，克里斯也不是容易矇骗的人，他…… 「……我知道了。」 阿尔文还在担忧，克里斯却没有再反驳，像是被说服了一样。 「什么？」 阿尔文难以置信地反问。 克里斯没有解释他的决定，似乎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说服了。他看向屏幕，那闪电般的金色折光已经再一次出现，这次更加稳定，出现的时间也更久。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从那裂隙中扑出来，跌倒在地。他应该是正在被追杀，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身后迅速消失的裂隙中，就窜出一只身穿超人制服的人形红蚁，后面似乎还有其他怪物，只是裂隙消失得很快，截断了刚伸出半截的几丁质肢节。 画面十分清晰地展现出所有细节，悲惨到沦落成红蚁猎物的傢伙，果然是那个不靠谱的新任英雄，蹊径。 「这个傢伙马上就会死。」 克里斯的语气依旧冷淡，敌意却已经消失。 阿尔文抿了抿嘴，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机，立即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便携传送器戴到手腕上，想去把到处乱窜的蹊径抓过来，克里斯却阻止了他。 「你不需要这么做。我们有更好的办法。」 第270页 随着克里斯话音落下，有什么迅速飞出孤独堡垒，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画面上。 阿尔文看着那些穿着超人制服的机器人，他记得这些东西。它们是克拉克·肯特留下的机器超人，数量多到能组成一个军队。 机器超人的能力还不足以和红蚁超人相比，但胜在数量多，灰霾的云层下，它们几乎形成了另一层天空。 红蚁超人感觉到自己被锁定，当即竖起几丁质的甲壳，猩红的光芒在复眼中亮起，然而热视线还没射出，来自机器超人的攻击已经降临。 轰！ 震耳欲聋的坍毁声中，无数尘土扬起，淹没了红色的蝼蚁。 沉重的阴影笼罩下，蹊径不敢停留，继续不断尝试用能力脱离世界，同时跑离战场，天知道那些机器人为什么会出现，接下来它们的目标会不会是自己。 谁知还没跑多远，其中一台机器超人飞到了他面前，将他拦下。 蹊径不觉得黑暗多元宇宙中的英雄会对自己抱有好意，当即调转方向。身后的机器人没有追上去，反倒准确喊出了他的代号。 「蹊径，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声音…… 蹊径突然想起和罗宾一起到达地球-3时见到的，那个钻进裂隙深入世界熔炉的—— 「你是……阿尔文？」蹊径脚步一停，惊讶地回过头，脱口而出，「你居然还活着！」 好吧，真是一个糟糕的开场白。 蹊径倒是想补救一下，阿尔文却没有在意。 「……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说，那就走吧，它会带你过来的。」 …… 「……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 等到机器超人将蹊径带到孤独堡垒，阿尔文直接切入正题。 蹊径指着画面中阴云密布的天空：「你们没看到过云层上的景象吗？我是说更上面，宇宙深空。」 深空？ 阿尔文看了眼克里斯，克里斯熟练操作卫星，将画面调转向另一边。 「这是……什么？」 无数溃散的陨石，深处似乎还有什么比黑暗更加虚无的东西…… 隔着一层蓝白两色的面罩，蹊径的低落依旧肉眼可见：「现在已经没有区分了……黑暗多元宇宙、多元宇宙已经没有区别了。」 一回想当时的情形，蹊径仍然觉得窒息。 熔炉彻底熄灭，白色的光芒中，至黑的绝望彻底笼罩整个多元宇宙。熔炉本是一切物质的诞生之地，它的金属与所有生命相连，而在那白色巨手出现之后，这所有的一切都灌注到了狂笑之蝠身上。 「……在你跳进裂隙后，我们对狂笑之蝠和他的军团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我们很快就发现，他们是不死的！我们只能勉力坚持——」 「黑灯灯戒……」 阿尔文喃喃说着。 「对！你怎么知道？」 蹊径惊讶地问。 「……」 因为他亲眼见到过，戴着黑灯戒的蝙蝠侠。 只不过当时那位蝙蝠侠来自多元宇宙，他戴着黑灯戒，与他死去的家人一起对抗罗宾王与狂笑罗宾的围剿。 那些被黑灯能量操纵的尸体中，其中一个还是已经被至黑骑士丢弃的原本的人类身体——狂笑之蝠得到了一具重现了曼哈顿博士实验的蝙蝠侠的身体，并将自己的大脑移植过去，原本的身体则被丢弃，被蝙蝠侠得到，作为黑灯能量驱使的士兵之一。 只是狂笑之蝠早就料到蝙蝠侠会这么做，提前设计好让自己在黑灯能量的影响下保留了自我意识，好在蝙蝠侠也知道他会这么做，没让尸体真的脱离控制。 被阿尔文带到过去的目镜，就是来自于那具尸体。 「我知道了……狂笑之蝠的计划就是这样的，」阿尔文怔怔地说，「在未来的战争中，狂笑之蝠的大脑与新得到的量子之躯升格成新的神明，成功杀死了黑暗女神珀佩图阿，但没能击败神奇女侠，也无法阻止更上位的神明毁掉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一切——」 狂笑之蝠需要更多的力量。 不仅仅是用于创世的危机与反危机之力。 时间、金属、危机……一切的力量他都要攫取！他想要重新成为「至黑骑士」，更要创造属于他的狂笑宇宙！ 而所有的一切，都起始于一次莫名其妙的时间穿梭。 阿尔文僵在原地。 罗宾王说的是谎言，不，也许罗宾王也不知道真相——他不仅仅是他们那可笑赌约的一部分，还是一颗狂笑之蝠射向过去的子弹。 而他死前的美梦，则是狂笑之蝠为了蒙蔽所有人，对第十金属下手而制造的幻觉。 「对……这也是至尊小超人告诉你的吗？」蹊径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个叫至尊的傢伙告诉我们，狂笑之蝠的目的就是将一切变成他的狂笑宇宙，再升格成大全能宇宙，把所有的地球像子弹一样射向众神，杀死所有的一切。」 说实话，蹊径听到这些话时很难相信，多元宇宙、大全能宇宙……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只会出现在小说、漫画中的设定吗？ 但事实就是这么荒诞，宇宙中响起的纵声大笑始终没有停止，一颗颗频率疯狂怪诞的地球不断凭空诞生，又相继脱离轨道，射向不知为何的高位格存在，最后在爆炸中湮灭于无。 「那你为什么还在垂死挣扎？」 第271页 克里斯忽然冷声发问。 蹊径总觉得这个「超人」对自己有微妙的恶意，那只不知道为什么变成黑绿两色的眼球，看上去更是格外渗人，但看了看一旁还没回过神的阿尔文，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在找倖存者。现在时间本身不復存在，原先的神明也已经全部失去踪迹，包括那些被指派来镇守黑暗多元边界的时间之神，『斐济涅特』——我曾经见过其中几个『斐济涅特』，去过它们所在的时间褶皱。斐济涅特失踪后，那边很混乱，不过比起那些地球勉强还算安全。我把找到的人都带过去……虽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但我觉得，至少不能放弃希望！」 第136章 振奋人心的话语没让克里斯的态度产生任何变化。作为一个「超人」，同类型的演讲一向是他和「神奇女侠」的活，克里斯早就无比熟悉。 蹊径看着他冷淡的神情，大为不解：「难道你就想留在这里，坐等一切消亡？」 「我觉得你想得太过简单。」 克里斯一句话结束了话题，没有任何争辩的想法。 「等等，你说时间已经不復存在，这是什么意思？」阿尔文打断两人间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氛围，问道。 「噢，对，斐济涅特曾经力量穿过我的身体，之后我就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他的痛苦，在他消失之后时间和空间的崩溃，宇宙之间的边界被摧毁之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现在的一切都很混乱。」蹊径一脸严肃地说，「就比如，你在这里也许过了很久，但事实上，真正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天。」 阿尔文没有质疑，点点头：「那我们得抓紧了，我去拿点要带走的东西。」 说完，他便自顾自走向下层。 下层没有开启日照，所有的一切沉在黑暗里。阿尔文抹黑熟练地来到木屋前，听见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没回头，半开玩笑地说：「我以为你会和他打起来。」 或者趁机毁尸灭迹。 克里斯没有回应这句不算玩笑的玩笑，只是提醒说：「摄像机还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你总是会忘记收起来。」 阿尔文走进木屋，来到自己的卧室，果然在抽屉里发现了摄像机。他取出储存卡放好：「谢了，接下来就是……嗯，小氪在哪？」 「外面。」 「好吧，我们等会得记得叫上他。」 顿了顿，阿尔文又问：「你为什么会同意？」 「你说你想我帮忙。」 克里斯平淡地说。 阿尔文一愣。 「就这样？」 克里斯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你帮我建好了仓库。」 听上去似乎是个玩笑，阿尔文很清楚两人真正熟悉起来的时间没有多久，共同的过去也早已变得沉重，但他同样意识到，在说出这句话时，克里斯的语气格外认真。 阿尔文不自觉翘了翘嘴角：「好吧，不过这个仓库我们带不走了，以后我再帮你建一个。」 克里斯的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 「那我就全指望你了。」 …… 蹊径的能力十分不稳定。 据他所说，以前来到黑暗多元宇宙时也出现过同样的现象，只是没过多久，在一次昏迷后，不知道为什么恢復了正常，没想到这一次又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 好在几次尝试之后，终于成功地出现了一道金色裂隙。 穿过裂隙的感觉很奇妙，像是走进一扇门里，没有任何过度环节，眼前的景象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糟糕的是，蹊径还是失败了，裂隙确实成功到达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地点，只不过不是什么「时间褶皱」——阿尔文没见过那地方，但至少他很清楚，这听着十分抽象的东西，绝不会和纽约一模一样，而且还是完全被毁坏的纽约。 那渗人可怖的笑声在这里异常清晰，浓郁的暗能量无处不在。到处是断掉的肢体和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凝结变成黑红色，湿热的空气中徘徊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挥之不去。 阿尔文抬起头，原本翻滚的黑云犹如凝滞，污秽的黑灰两色斑驳不匀，偶有紫色的闪电窜过，却只照亮了云层后那可怖的影子。 而远处……阿尔文望过去，大块的碎石凭空升起，消失在侵蚀而来的黑暗里。 ——这个地球在崩溃。 阿尔文此时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怎么会回到这里……？！」 蹊径有些慌张，刚刚打开裂隙之后他明明探出头检查过，为什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里！ 幸好这一次能力没有失效，他立即成功打开了新的裂隙，只不过没时间检查了，不管去哪里都要比留在这里要好！ 这里可是最后的战场！是曾经的地球-3！ 「真可惜，你们来晚了。」 黑暗中，一个漆黑的，蝙蝠形状的人影走出来。他矗立在废墟上，身上没有任何黑色以外的其他颜色，也没有固定的形体，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构成。他注意到三人，嘲弄似的投来满是恶意的目光。 「战斗已经结束，你们已经输了。你们可以继续做一些无用的努力，但这改变不了最终结局……」 至黑骑士笑着朝他们伸出手。遮天蔽日般的巨大手掌当头笼罩而下，尖锐的危机感几乎让人窒息，三人立即跳入裂隙，却注意到那裂隙已经被染成黑色。 第272页 留下只会迎来死亡，就算再可疑，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犹豫。 不过事情似乎没有太过绝望。 眨眼间，周围就不再是死寂、崩溃的地球，而是由不同色彩组成的寰宇星图，无数风暴裹挟着银白髮光的碎石，向水流一样席捲而上。 在这里，蹊径周围不断出现金色的折光，像是火焰，也像是一只只金色的雀鸟正绕着他飞翔。 「就是这里！其他人应该就在——啊！在那里！」 看到远处似乎已经发现他们的人影，蹊径果断抛开裂隙颜色的问题，激动地指向那个方向。 阿尔文下意识看过去，想找到自己熟悉的那几个，可紧接着，他就觉得很不对劲。 至黑骑士怎么可能放任他们成功逃离，还成功见到倖存者？ 而且，那几个人影的样子……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整个时间褶皱像是被揉碎的纸团，无数的裂痕凭空出现，交错堆叠在一起。黑色的粒子从裂痕中涌入，银白的碎石失去光芒。 「走！」 克里斯抓起阿尔文，二话不说跑向裂痕相对较少的方向。 阿尔文知道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紧跟着迈出脚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什么…… 阿尔文神使鬼差回过头，只见身后金色的裂隙已然消失，反倒是有其他的东西正在出现。 像是……漩涡？ 阿尔文来不及分辨，二话不说推开克里斯，同时，一股拉力将他朝那漩涡中扯去。 克里斯毫不犹豫朝他伸出手，小氪也咬住他的衣服，可到底还是没能来得及，阿尔文被捲入漩涡中，阿尔文眼睁睁看着那星图的色彩消失在视野，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死亡的腐臭味一瞬间充盈鼻腔。 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漩涡将自己带到了哪里，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旁似乎有什么和他有一样的待遇。 磅！ 阿尔文转过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眶。 一具尸体。 阿尔文尽量冷静地作出判断。 这吓不到他，尸体而已，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阿尔文坐起身，环顾四周，周围的尸体很多，不可视的黑暗中有很多差不多的漩涡，就是这些东西将尸体与他带到了这里。 它们时不时出现新的，漩涡中心能看到很多其他地球上的景象，但大部分什么都没带过来就会很快消失。 但这不是阿尔文关注的重点。 这里还有更加值得在意的东西。就在阿尔文的不远处，瘫倒着一个金色的巨人。 巨人的头颅形状古怪，两侧和脑后延伸出尖角的形状，额头的位置是一个凸起的圆环，圆环里是一些金色的……交叠的齿轮，。它身上穿着样式怪异古朴的青灰色披风和战甲，袖中伸出一只金色的左手，像是穿戴着风化锈蚀的装甲，表面斑驳异常。 像是察觉到了阿尔文的存在，巨人挪动了一下肢体，仅剩的那只左手握住一旁材质不明的黑色长棍，一些浅蓝色的光芒随之亮起。 「我很抱歉，年轻的伊恩，你本不应该来到这里。」 巨人准确地喊出阿尔文原来的名字，声音低沉平稳，那明显不是人类的嗓音，阿尔文却能感觉到其中类人的情绪。 「这是哪里？刚刚那是你做的？」 阿尔文谨慎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不，我不知道你刚刚见到了什么，但这里是一个牢笼。」金色的巨人低声说着，紫色的液体从他的眼眶与嘴角流出，「至黑骑士毁掉了宇宙间的边界，大多数的斐济涅特被摧毁，剩下的来到了这里。我以为这里是唯一的生路，可没想到只是黑暗之人故意留出的绝望之地。」 斐济涅特？ 阿尔文一顿，仔细打量起这个枯萎而破碎的巨人。 所以……它就是蹊径之前提到的神明。 可它看上去马上要死了。 斐济涅特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多元宇宙已经腐化，我的永生线圈也已经彻底损坏，我尽力想要坚守职责，抵御异常，尝试着脱离，现在看来我们失败了。」 而脱离的方式……斐济涅特看向黑暗，仿佛看到了那些早已倒下的同族，和无数斐济涅特的尸骸铺就成的那一条曲折、狭窄的道路。 一切确实和他们起初预计的一样，斐济涅特的死亡引发的力量撞破了牢笼，他们也确实重新能够触及外面的时空，这也是为什么一切都还坚持着没有彻底溃散。 但斐济涅特却没能让自己脱离，他想要寻找到那些充满希望的英雄挽回败局，甚至是那位一度成为神明的黛安娜·普林斯，于是他守在这里，尽量操控那些混乱的漩涡。 可出现的，除了尸体，只有满心绝望的恶徒。 而且无一例外，他们都来自曾经的黑暗多元宇宙。 曾经斐济涅特在察觉到黑暗中的异动时，短暂放下职责，离开边界，去往黑暗多元宇宙寻找过拥有希望之人，但是没有找到。现在也是一样。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斐济涅特能撞出缺口的原因——有谁想看到他的绝望。 时空坍毁的声音迴荡在灵魂里，斐济涅特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似乎说出这些话就用完了他所有的力量，斐济涅特的双眼逐渐暗淡，身上死亡的腐臭也越发浓烈。 第273页 意识到这一点，阿尔文急迫地踩过一具具尸骸，来到斐济涅特面前，声音颤抖地追问道： 「那我要怎么才能离开？」 斐济涅特还没回答，一个声音突然撞入阿尔文的耳膜。 「……生日快乐。」 是蝙蝠侠的声音？ 阿尔文一顿，僵硬地回过头，只见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心，是蝙蝠侠站在蝙蝠车前，手里拿着一个繫着红色丝带的礼物盒的画面。 「这是……」阿尔文怔怔看着这记忆中的画面，焦急地问，「我，我能不能从这里——」 「不能。它没有连接到空间，只是一部分过去的幻象。」随着他步入死亡，力量逐渐散溢，而阿尔文又来到了他的身边，这是正常的现象。 「那就告诉我离开的方法！！」 「直到下一个斐济涅特找到这里，到时候你就能离开这里。」他很快就要死去，在他死后，余下的力量还能留存一段时间，维持住崩溃的多元宇宙。但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这需要多久？我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还有人在等我回去！我还得去……我绝不会和你一样死在这里！！」 阿尔文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地大吼。 「……如果你心怀希望，可以试着使用我留下的力量。」斐济涅特沉默了很久才给出其他的选项，他不觉得阿尔文会成功，曾经使用他力量的蹊径与闪电侠，都有着特殊的能力，但阿尔文只是一个普通人，「希望我们能找到拯救宇宙的生灵……」 阿尔文还在等他的下文，但是斐济涅特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 「fugi……」 他看着迅速失去生机的巨大神明，瞪大了双眼。窒息感裹挟而至，阿尔文张着嘴，却仍是感觉自己无法唿吸。 那些漩涡仍然在不断出现，一个个人影不断出现，但是……没有那些来自多元宇宙的英雄。 再这样下去，克里斯应该也会和他一样的下场。 因为，他们来自黑暗多元宇宙。 「huh……好吧，如果只能这样的话。」 阿尔文垂下头，发出一声满是嘲讽的轻笑，果断将手放到那光芒已经逐渐黯淡的黑色长棍上。 浅蓝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有什么涌入躯壳，阿尔文只觉自己像是要被撕成碎片，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 阿尔文用尽全力收回手，皮肤离开的一瞬间，撕扯感立即消失无踪。 这该死的鬼东西——！ 阿尔文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进行尝试，可没有哪一次坚持满一分钟。最后，他脱力似的倒在地上，大喘着气，冷汗从额头滚落。 不行。 这不是他能利用的东西。 哪怕不需要直觉，阿尔文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 最好还是等另一个斐济涅特出现…… 没错，不需要急着回去，他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之前那么说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就算他们都死了…… 都……死了…… 阿尔文唿吸一颤，不自觉抿紧嘴唇。 这个念头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开关，周围的漩涡越来越多。罗宾、蝙蝠侠、夜翼、阿尔弗雷德、詹姆斯……还有他自己。 无数的存在于过去、未来、现在的画面不断闪过。 阿尔文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起还在被疼痛折磨的双手，想捂住耳朵，可抬到一半就放了下去。 只不过是过去的事情而已，他根本没必要……逃避。 「如果你有事，可以找我——任何事。」 「……你要回到车上。上次夜巡，你最后在滴水兽边上睡着了。」 「保护好你自己。」 「不，我现在这样更好。」 「……你真的想帮上忙……别再做多余的事。」 「他经歷过这种事，很多次。也正因此，他同样清楚，我们很难对过去视而不见。」 「……」 「……」 阿尔文死死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一一看过去，可不管是什么画面，都让他难过至极，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酸涩发痛。 他根本做不到救下他们，也根本回不到过去。 即便反覆告诉自己，所有的人都会死，死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必要这么难过……也无济于事。 「阿尔文！」 忽然，阿尔文听见了杰森的声音，他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在自己跳进裂隙，去往世界熔炉前，那只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 梦里好像也发生过一样的事，阿尔文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触感，以后估计也不会知道。 但他突然觉得，哪怕想不起来，哪怕一切只是徒劳，也能再继续下去了。 视线中的那些漩涡亮着不同于黑暗的光，像是温暖又柔软的火焰。 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剧烈的疼痛还残留在身体里，阿尔文又一次站了起来。 第137章 黑暗。 腐臭。 还有撕心裂肺的剧痛。 手臂青筋暴起，牙关紧咬，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阿尔文几乎每一秒都想要放弃，偏偏每一秒周围的漩涡中传来的声音都在提醒他，再一次收手意味着更加沉重的后果。阿尔文只能全身心投入到这疼痛中去，没有任何逃避的手段，连最擅长的自我催眠都失去了作用。 第274页 不知道过去多久，触及神明力量的阿尔文发现斐济涅特骗了他。他无法真正从这里离去，一旦离开，失去控制的力量难以抗衡至黑骑士带来的梦魇。 如果不想变成这样，那他就只能伴随着痛楚，长久地待在这里。 认识到这一点后，周围支撑阿尔文意志的漩涡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轻，很快就变成一片绝望的死寂。 起初，阿尔文除了剧痛没有其他感受，但渐渐地，他依稀听见了一些声音。 从宇宙最初，复制出的每一个地球间的共鸣，到地球间的振动隔阂，再是寰宇星图中，每一颗行星上每一个生命的振动。 过去。 现在。 未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振动中交织在一起，在黑暗中战慄，挣扎。 一时间，阿尔文看到了许许多多早已发生、还未发生的情景—— 四万五千年前，还未沉入海底，仿佛永不陨落的亚特兰蒂斯面临着突如其来的黑夜，那扇闪闪发光的黄金大门前，亚特兰蒂斯最伟大的法师，他们的国王阿瑞翁站在那，强大的力量积蓄在他掌心； 第一次重启前，亚歷克斯站在监视者卫星上，面前是来自各个地球的无数英雄。 「……宇宙本是应该只有一个的，但出于某种原因，在时间的黎明——我们被分裂成了无限个宇宙。想要拯救所有生命，它们必须重新融合为一个宇宙！」 亚歷克斯的话语让阿尔文恍惚了一瞬。 不……这是亚歷克斯的选择！不是他的！ 如果将眼下的碎片合为一体，那原先的人和死去有什么区别！现在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 画面还在随着振动不断变幻—— 地狱里，神奇队长将同伴推入永恆之岩，独自脱离身躯，用自己纯洁的灵魂抵挡住汹涌而至的恶魔大军； 碎裂的地球上，罗宾召集起泰坦与联盟，救起一个个倖存者，又与卢瑟为首的罪犯，勠力同心，挽救濒临死亡的星球； 死去的地球-3上，成为尸骸的蝙蝠侠得到了黑灯戒的认可，他重新站起来，就像他在未来做的那样，驱使起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骸，与奔逃而来的倖存者一同支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星球； 未来，另一个同样戴着黑灯戒的蝙蝠侠注意到狂笑之蝠的尸体「意外」遗失了金属目镜，而那个夺取目镜的狂笑罗宾，则消失在了战场上。 于是战争彻底结束，一切重启时，他从世界熔炉中取走一滴第十金属，进入梦境世界，在第二代睡魔丹尼尔的见证下，将它交给了一个男孩。 「这会让你彻底清醒，或是永远痛苦，但如果你选择了希望，那它能帮你找到新的可能性。」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随着话音落下，短暂的梦境结束，蝙蝠形状的金属落在男孩掌心，相同形状的印记出现在他的皮肤上。 遗忘了一切的男孩来到过去，时间穿梭让他暂时失去神智。另一边，黑火祭司得到残缺的笔记，被巴巴托斯的残魂指引，得到了他。 至此，开始了又一场已死之人与至黑神明的博弈。 …… 最后，阿尔文听见了黑暗里的声音，来自于那早已熄灭的熔炉。 不屈的灵魂仍然留在焦黑的尸骸中，用最后的力量本能地攥紧了阿尔文遗落在那的套索。 一瞬间，套索表面仿佛闪过金色的流光。 这流光垂入熔炉深处，冷寂的灰烬被吹散，黑暗里漾开一圈银白的涟漪……有人朝那奔去。 阿尔文恍然明白他要做的就是这个——在这来自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无数声音中，抓住充满希望的那个。 可不论他怎么寻找，更响的笑声永远会掩盖过去。 它们充斥着他的灵魂里，恨不得将所有的黑暗与负面情绪填充进他的躯壳。 指尖在痛苦中抽搐、颤抖，阿尔文无数次想就此死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一瞬，也许已经过去一个千禧，阿尔文感觉到了一道目光。 在未来本已经离去的金色女神睁开双眼，那目光仿佛在这么告诉他。 不要放弃。 不要害怕。 他不是孤独一人。 …… 「怎么了？」 刚从时间褶皱中逃离，蹊径发现克里斯的脚步忽然停下。这可不是什么好选择，要知道那些时间褶皱中遇到的至黑骑士的军队，那些梦魇蝙蝠们还在追杀他们。 克里斯迟疑地看向身侧，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好像听见了……」 伊恩的声音。 克里斯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那太过荒诞，阿尔文已经被漩涡带走，连蹊径都不知道漩涡对面会是什么地方。 「走吧，我们现在得先去找到其他人。」 蹊径没有追问，只是打断了克里斯的思绪。 那些梦魇蝙蝠确实侵占了最后的安全之地，但他们没能杀死什么——蹊径坚信这一点。 只是现在他们唯一能去的……似乎只有那现在唯一还没彻底溃散，也不是由至黑骑士创造出的三号地球。 「真希望不要那么快就再见……」 想到之前见到的至黑骑士的身影，蹊径不禁喃喃自语。 地球-3还是和先前一样，到处是废墟与凝结的血，它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第275页 「这里的尸体不见了。」 克里斯突然出声说道。 蹊径也注意到了这点：「难道他们还用尸体做了什么其他事？」 还是说至黑骑士连尸体都不想留下？ 就在这时，蝙蝠侠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我们在这里。」 蝙蝠侠藏起黑灯戒，以还算完好的躯体来到两人面前。在他身后，一具具尸骸站在那里，其中不光是战死的英雄与恶棍，还有他们所杀死的敌人，那些死去的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梦魇。 蹊径乍一眼看到掌控死水的溺亡冤魂，吓了一跳，接着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死去，只是出于不知道什么原因，以尸骸的方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我没有见过你。」 蹊径还没来得及问，蝙蝠侠的话语打断了他。 「我是克里斯·肯特……超人。」 克里斯看了眼蝙蝠侠胸口亮起的黑灯标记，平淡地回答道。 「对，没错。他是超人，额，和阿尔文一起的那个，我想他还没来得及跟你介绍？」 蹊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克里斯，立即帮忙解释了一句。克里斯仍然对他们不太友好，不过，他觉得克里斯不会做什么。 蝙蝠侠收回目光，他没有怎么质疑克里斯的身份，至黑骑士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且……他始终相信阿尔文。 「我还以为他是蝙蝠侠这边的。」 死去的卢瑟从后面走过来，不满地打量了一眼克里斯，他的半个脑袋已经不翼而飞，好在他引以为傲的大脑还完好无损。 「算了，你勉强可以当一个凑数的。多亏了现在的时间足够混乱，我们应该能在那些至黑骑士创造出的婴儿宇宙彻底成长起来之前，做到更多事情。」 「我们不先去找到其他人吗？」 「我知道他们在哪。」不久前他们刚见过。 蝙蝠侠这么说着，却没有给出明确答案的意思。他将环顾身后属于他的黑灯军团，然后仰起头，看向那黑暗笼罩的天际。 「来吧，让我们开始第二回 合。」 …… 无数的振动迴荡在宇宙中。 活着的。 死去的。 振动连接在一起，形成新的共鸣。 像是听见了这奇妙的迴响，至黑骑士看了过去，然后将掌中的几颗地球朝早就应该死去的三号地球扔去。那些死尸与倖存者不值得在意，他的孩子，他的下属会彻底杀死上面的一切。 至黑骑士现在更在意眼前的猎物——他已经感觉到来自高维的存在，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 很快，高维的神明就会尝试出手摧毁这里的一切，至黑骑士很清楚这一点。在过去那一场与成为真正神明的神奇女侠的战斗中，他也一度感受过同样的危机感。 不过这一次，他能杀死他们！ 就像当年在小巷中，那几颗脱膛而出的子弹！ 至黑骑士纵声狂笑着，掌中属于他的狂笑宇宙迅速成长，黑色的粒子凝聚成团，在笑声中向四面八方扩散。 起源墙轻易碎裂，上面的一个个囚徒与石块一起灰飞烟灭，至黑骑士清晰感觉到又一股力量涌入体内，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毁灭的一切连接在一起。 这一次不需要有谁给他输送力量，只要宇宙仍然存在着，那他就会越来越强大。 然而，至黑骑士忽然听见了一丝杂音。 一丝……早就应该消散的，充满绝望与痛楚的杂音。 「蠢货，居然还在做徒劳的挣扎……」 至黑骑士看向虚空，似乎与那位在过去一度打倒另一个「至黑骑士」的金色女神对上了视线。他没有恐惧，反倒大笑着，朝那几乎要被他忘记的牢笼伸出手，想要亲手戳穿那名为「希望」的谎言。 可就在这时，至黑骑士身后一点星屑般的微弱光芒突兀地亮起，黑暗在这光芒中如冰消雪融，生生被烫出了一个缺口。 不仅如此…… 那光芒似乎还在升起！ 第138章 「看上去似乎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战斗，真遗憾我没能赶上。」 遵从至黑骑士的命令，来到三号地球的罗宾王站在废墟高处，看着蝙蝠侠身后一具具死状狰狞的尸骸，语气夸张地感嘆道。 接着，他又看向蝙蝠侠：「为什么不试一试投降呢？我保证能让你们毫无痛苦地死亡！」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命令，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英雄」再次点燃战火。 蝙蝠侠迎上率先扑上来的那群狂笑罗宾，毫不留情地回敬道：「没人会选择投降。以及，我们早就已经死去，现在轮到你了，小废物。」 「哈！我就知道你会拒绝！就算失败你也总会找到机会捲土重来，因为『你是蝙蝠侠』，对吧？我真喜欢这个！」罗宾王叉起腰，好整以暇地看着混乱的战场，发出咯咯的毫无笑意的笑声。 「真希望阿尔文也在这里，可惜他现在被关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一点点眼睁睁看着自己淹死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时间里——听上去你们似乎幸运多了，不是吗？」 梦魇一个个死去，又作为黑灯军团的成员重新站起来，罗宾王却完全没有慌张，也没有徒劳地去切下蝙蝠侠的手。哪怕那只手上似乎戴着黑灯戒，看上去只要切下来就能让他们重新变回尸体，但罗宾王经歷过相同的战斗，知道蝙蝠侠不会把真正的那枚戒指就这么戴在手指上。 第276页 而且，和那时不一样……罗宾王感受着至黑骑士带来的恐惧，享受似的微微眯起双眼。 这一次，他有时间好好玩闹了——和他的新玩伴一起 。 「瞧瞧这个！所有在你们多元宇宙发生的事，都会在另一面出现对照，所以我把他们带过来了——在面对我们的袭击时彻底溃败，选择投降的『你们』，或者说，重启之后的你们。」 戴着黑灯戒，却已经失去自我的蝙蝠侠；在反生命力量的影响下无比畸形的超人；在熔炉中**几乎融化的神奇女侠；双眼猩红，模样形似海沟族的水行侠；选择戴上黄灯戒的绿灯侠；永远坐在莫比乌斯之椅上的闪电侠……最后，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从他们身后站起，大地顷刻间干枯，龟裂——它是彻底枯死，吞噬了众生之红与腐朽之黑的万物之绿，曾经生机勃勃的躯体已经不復存在，只剩下无数腐败的枝条。 蝙蝠侠仰望着山峦般庞大的巨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只是突然说： 「太晚了。」 「现在后悔确实已经晚了。」 罗宾王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 蝙蝠侠的话音刚落，罗宾王就听见了另一个被他忽略的人的声音。 「我会说这是恰到好处——」 卢瑟驾驶着的装甲，如流星般从天际坠向战场。装甲的外形十分张扬，十多个炮口从各个关节处伸出，来回扫过下方的战场，然而即便如此，他在万物之绿面前也仍是无比渺小、脆弱。 腐朽的巨人笼罩下绝望的阴影，卢瑟的表情却十分平静，语气也仍是带着让人生厌的傲慢： 「这是我最好的战甲，里面以前存放着一个萎缩黑洞的能量，但在上一次死前我把它用掉了，顺便吞掉了那条龙的翅膀。照理说它已经彻底被毁掉，不过好在，我找到了其他的东西替代它，事实上，它变得更好了——」 说完，卢瑟果断按下手边的按钮。装甲顿时发出警报。 【自毁倒计时，三……二……】 轰！ 最后一声倒计时消失，几乎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从装甲动力炉中爆发。 但没有爆炸，没有光与热的反应，随着一声几乎刺破耳膜的嗡鸣声，以卢瑟的那身装甲为中心，周围的一切被捲入无形的风暴中迅速分解。 曾为万物之绿的怪物发出濒死的咆哮，但最终仍是没能抵挡无形风暴的吸引力，庞大的躯体砸出巨大的沟壑，又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一同被捲入的还有很多人，甚至已经变成活体恆星的众生杀手都没能成功逃脱。 三秒后，无形的风暴彻底消失，只留下疮痍斑驳的地面，和短暂出现的真空证明着刚刚一切的真实性。 罗宾王满不在乎地跳下高地，赞嘆地观赏着风暴肆虐过的地方，声音清脆雀跃得像是在欢唿：「哇哦！这是什么？你们倒置了火风暴矩阵吗？hum，好像不是，我以前这么做的时候可没变成这样。告诉我吧，拜託！噢，还是说你们指望着它能打倒至黑骑士？那我得说你们要失望了！」 只是罗宾王没能得到准确的答案，反倒是听见了一句隐隐让他产生不详预感的话语： 「这只是我们用你们所有不屑的、抛弃的东西 燃起一点火星。」 …… 无尽的黑暗中，激昂清越的敲击声响起。 像是什么人在演奏，也像是什么人落下锻锤。 边界外的牢笼中，沉溺在无尽时间中的阿尔文下意识抓住这振动声，短暂地恢復了一瞬间的自我意识。 在这声音中，阿尔文闭上双眼。 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光和热，也感觉到了至黑骑士回望过来的视线。 皮肤如鳞片般簌簌剥落，死亡的预兆刺痛着直觉。 此时阿尔文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深知，自己会在这无人知晓之地，和无数的尸体一起腐烂。 可他却不由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世界熔炉底部，有谁以自身的意志、情感为薪柴，重燃了照亮黑暗的火焰。时间褶皱中逃离的倖存者在黑暗中匍匐前行，终于将它攫取，交付到了满怀希望之人的手中。 银白的波纹再次漾起，冰冷死寂的熔炉在振动中微微发热。 …… 破碎的深空中，至黑骑士看向烫开黑暗的一点光芒，那光芒中的人影，黑色的粒子在周身翻涌，眼看就要将其吞没。 「哈，还要挣扎什么，你真的想要拯救那些敌视你的人吗？」 至黑骑士笑着蛊惑道，但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暴呵。 「给我滚开！」 穿着黄太阳装甲的至尊小超人沖入黑暗，足以打碎现实一拳毫无保留地轰在至黑骑士身躯上。 「比起他们，我更讨厌你的笑声！和死亡金属的剧情！你早就该退场了！」 至黑骑士轻描淡写地接下这一拳，还一边大笑起来：「哈，你已经见过了那些已经发生的故事，就应该知道哪怕在过去，那个经歷了无数波折的你都没能成功。为什么不听听我那时候给出的提案呢，至尊？一个由我创造出来的，由你支配的地球。上面所有的一切设定都会按照你的意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一度拯救过他们，却无人知晓，一个人面对那些英雄们的敌意。来吧，加入我的超人军队……」 第277页 「不，我们都会知道。」 短暂的拖延让那光芒彻底升起，至黑骑士看向穿着由第十金属构成的银白色盔甲的超人，原本猩红的披风此时已经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上下翻飞间，还有星星点点的碎光流向周围的黑暗，犹如太阳的辉光。 而在那辉光中，神奇少女、鹰女、海风暴、奇蹟先生……一个个同样身披银白色盔甲的英雄们被金色的套索联结在一起，他们跟随在超人身后，来到了这黑暗深处。 「所以这就是你们所有人了，对吧，其他人都已经死去。当然，很快你们也会和他们一样，或者更加悽惨……」 至黑骑士恶意的嘲弄声中，一条条黑色的锁链延伸而出，从四面八方袭向众人。 「在这里死去的只会是你——」 超人抓起锁链，率先将拳头砸向至黑骑士。细碎的光屑随着他的动作挥洒在黑暗里，如同点点火星，却没有任何熄灭的趋势。 「不不不，你们还没弄清楚现状，或者只是不想面对现实。」 至黑骑士在他们的攻势下恳切地说着，一边将一颗颗已经成型的地球，像子弹那样射向他们。 听着耳边响起的惨叫声，至黑骑士抓住超人的手臂，黑色的粒子不断污染起他身上的辉光：「你们的多元宇宙很快就会和时间一起消亡——也许是一场能量爆炸，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就这么沉没，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没人能倖存。」 「别犹豫了，克拉克，你很清楚这一点，等到时间死去，你们的现实也会立即溃散，现在只有我能拯救你们。我可以给你们每人一个伊甸园，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生——！」 至黑骑士嚎啕着让他们拯救每一个已死之人和即将湮灭的世界。超人也确实动摇了——没人能在这样的话语下不产生任何想法，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停下，没有一个人回应。 与此同时，正如至黑骑士说的那样，现实分崩离析的声音顷刻间响起，来自高维的力量在此时介入。这是至黑骑士早就想要摧毁的东西，可他现在却无暇抽身。明明面临死亡，却无人犹豫，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至黑骑士推向时间彻底消亡的地方，推向维度外的虚无之处。 至黑骑士会在那里永远地存在着，与他们燃起的火光一起。 只要他们不放弃，这烈焰就永远不会熄灭。 充盈的力量迅速消退，超人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消亡。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切。 看到了死去的同伴和至黑骑士描绘出的虚妄现实。 超人没有回头。 因为他的同伴和他在一起。 也因为，他同样看到了无休止的战争迎来终章。 看到了一道温暖柔软的光芒破开层层阴云，洒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上。 那是拂晓的第一缕阳光。 第139章 不论过去多久，哥谭天空中总有积郁阴霾的云层笼罩，晦暗又阴沉，少有阳光明媚的日子。 最近几天却是例外。 像是为了庆祝重获新生，天空一碧如洗，灿金色的日光温度宜人，到处能听见清脆的鸟叫与微风拂过青葱草木的簌簌声。连公墓都不例外，只是无人关注。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葬礼。 葬礼十分简陋，没有穿着牧师长袍的神父念悼词，前来弔唁的也只有零星几人。 迪克看着面前没有出生年月，只有去世日期和一个姓名的墓碑，默默地俯下身，将一个褪色的糖盒放到前面。 当一切结束，宇宙、地球和地球上所有的尸体都再一次焕发生机，与超人一同面对至黑骑士的英雄们，再次回到地球，超人陷入沉睡，至尊小超人回到了属于他的地球。 所有人都迎来了圆满的结局。他们狂欢、庆贺，抛开隔阂，互相拥抱—— 除了阿尔文。 他就那么消失了。 这座坟墓里只有一身没有留下任何真实情报的衣物。 迪克长久地看着墓碑上属于自己兄弟的名字，温暖的阳光从头顶洒落，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阿尔文留下的大多数痕迹都已经消失。除了他们的记忆，和一些阿尔文遗留下的东西外，阿尔文的身份证明、做的事，包括「猫头鹰法庭」在内的一切都变得暧昧不清，就像之前狂笑之蝠带来的破坏——所有人都记得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会社留下的破坏也遗留着，但大多数人都已经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场全球范围的灾难已经安全度过，并且无人伤亡。 迪克猜测，也许这是因为阿尔文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不属于这个时间，按理说，现在他应该还在某个平行的地球上好好地活着……好吧，这只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心理安慰。 迪克看向一旁，一个黑髮蓝眼的男人垂着头站在那，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他是克里斯·肯特，和阿尔文来自同一个地球。 克拉克·肯特的……养子。 很尴尬的身份。 克里斯却不是很在乎。 就在康纳想着两人怎么相处的时候，克里斯已经解决完了氪石问题，用蝙蝠侠提供的身份进入社会，找了一份普通的在码头卸货的工作，完全没有再穿上制服的意思，也没有接触超级英雄和罪犯的举动。 今天是迪克第二次见到对方。 第278页 「是我告诉他的。」 葬礼结束后，提姆这么说道。 其实他没想过克里斯真的会来，会通知对方葬礼的时间只不过是顺便。「克里斯·肯特」的名字还在蝙蝠侠的重点关注名单里，对方应该也清楚这一点。 ……两人的关系应该比他想像中亲近。 迪克沉默了会儿。 「布鲁斯呢？他应该在这。」 「他说一场不应该存在的葬礼会引起关注。」 很合理的理由。 作为公众人物，布鲁斯·韦恩的任何行为都会被媒体注意到，突然参加一场不合理的葬礼更是绝对会成为第二天的头条。 但是，提姆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现在的蝙蝠侠……正常得有些吓人。 正常地处理韦恩集团事务，正常地夜巡，正常地处理罪犯，没下死手。 像是在刻意维持原先的一切，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也许过段时间会好起来。 提姆心想。 布鲁斯应该也知道，为了哥谭市，蝙蝠侠必须得好起来，就像……杰森·陶德死亡时那样。 对此，阿尔弗雷德有不同的看法，并用他独有的古怪腔调錶达起不满：「布鲁斯老爷总能为自己找到藉口，就像在今天早上，他要求我收起所有和阿尔文少爷有关的东西时那样。」 「我去和他谈谈。」 迪克知道类似的谈话永远会变成一场争吵，但这仍是有必要的。 迪克本来还想问问关于杰森的事，他也是没出现的人之一——最近哥谭市没多少关于红头罩的消息，葬礼上没出现也似乎很正常，可因为共同对敌，杰森和阿尔文的关系明明已经缓和许多，迪克清楚记得在逃离梦境世界时，杰森发现阿尔文没跟上来，立即选择了回头。 ……好吧，这不能说明什么。 迪克没再继续考虑这个问题，转身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墓地。 墓碑上的乌鸦振翅飞向高空，空无一人的公墓再次回归死寂。 …… …… 夜晚。 沉闷的暮色从街道上褪去，缠绵的晚风失去了最后的温度，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支起帐篷，聚在一起，燃起装满垃圾的铁桶取暖，偶尔骂出几句夹杂着俚语的脏话。 一如往常。 明明那场灾难才刚过去不到一周，他们就好像已经彻底遗忘了一样，欢欣鼓舞地奔向了无聊又糟糕的未来。 也许不只是他们。 红头罩回到安全屋，里面保持着一切灾难发生前的样子。 路灯昏黄的光穿过百叶窗和外面茂密树叶的罅隙，照进房间，在客厅的地板上映下不规则形状的模煳光斑。红头罩关上门，没有开灯，任由整个房间压抑在黑暗里。 今天是唯一牺牲者的葬礼，杰森没有参加。 六尺之下只有几件和阿尔文毫无关系的衣服，就算莫名其妙復活，都不会从那下面爬出来，根本没有弔唁的必要，有时间还不如把那群鸟爪子抓出来。 天知道在没有猫头鹰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还能给自己找到那么多事做。也许这就是邪教吧，杰森拒绝去理解。 阿尔文的消失实在是一件好事，不然这事情得麻烦上一倍不止。 对，没错，那小子不在才会更好。 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葬礼，他都不会去想那个傢伙。杰森抛开脑海里那个烦人的影子，拉开冰箱，想开一罐啤酒，结果就被一股带着橘子清香的甜腻气味扑了满脸。 「……」 看着冰箱里保存完好，明显还在保质期的橘子布丁，和布丁上插着的两块三角巧克力，杰森微微一顿。他这才想起，阿尔文在这间安全屋待过几天。 『……介意回去的时候买点三角巧克力吗，或者橘子布丁也行，我都可以。』 杰森记得之前阿尔文这么跟他说过，在他们分道扬镳前。 ……所以明明都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再买一个？ 要知道他从没帮忙买过什么，就算允许阿尔文留在这里，也不代表他们是朋友之类的。 杰森拿出啤酒打开喝了一口，表情平静。 他没觉得自己多难过，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自己也经歷过。可莫名的，杰森很在意这个问题。 冰箱门没有关，冷气打在他的手臂上，近在迟尺冰箱灯光里，那个可笑的橘子布丁仿佛微微发着暖光。 现在应该把这个不合时宜的东西处理掉，杰森这么告诉自己。 如果到时候那傢伙离奇復活，还发现了这件事，那就道个歉，或者和那傢伙多说些话。好吧，买一个蛋糕会是个好主意。但是糖要少一点，那会让牙齿和眼睛都变得糟糕。 可无数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杰森仍是站在原地，反覆想着最开始那个问题，好像现在唯一重要的事，就是想出那个无聊的问题的答案。 虽然就算想出什么，也没办法印证。 最终，杰森把布丁扔进垃圾桶，离开了安全屋。 之后的日子还是按部就班进行着。 该杀的杀，该揍的揍。 偶尔和蝙蝠侠打个照面，老傢伙沉默得有点恐怖。不过这可吓不到他。 至于法庭，那群鸟爪子被收拾过一顿后看似收敛不少，应该是有谁在试图取而代之，废物利用。 第279页 总之，红头罩再次活跃起来，那场毫无意义的葬礼被他彻底抛到脑后，只有那个没有答案的疑问，偶尔会在空闲时跳出来，刷一刷存在感。 这不是问题，影响不了什么。 直到一个月后，红头罩解决完「工作」上的问题，就近找个地方休息，好巧不巧再次回到了这间安全屋。 红头罩看着眼前的门，犹豫了一瞬。 倒不是多愁善感什么的，就是有些微妙的感觉。他强行抹平这点不适，打开门，正要开灯，忽然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 有人。 红头罩脸一沉，敏捷地回身，将上膛的枪指向声音的源头。 一个和他差不多体型的人影站在那，举着手，像是在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呃……晚上好？」 熟悉的嗓音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场离谱的骗局。 杰森冷着脸按下开关，灯光亮起，那张惹人烦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和记忆中不太一样，阿尔文面色正常，神情却看上去很累很累，像是一整年都没好好睡过，脸上没有那种好像带着温度的笑，也没有一上来说些烦人的话。 沉默就这么笼罩了整个安全屋，没人开口，只是相互注视，好像连时间都短暂地凝滞在这一刻。 杰森率先收起枪，顺便移开目光，语气生硬地问。 「发生了什么？」 「我活下来了，就这样。」 阿尔文耸了耸肩，敷衍地说，心底莫名松了口气，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你在说什么鬼话。」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又看了过来，阿尔文下意识又提起一口气：「好吧，我不知道怎么说，嗯，我会仔细好好想想的。所以你过几天可以查查邮件什么的，如果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 杰森皱起眉，还想逼问，就见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而那个烦人的傢伙又一次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能试试这个吗？」 说完，不等杰森拒绝，阿尔文自顾自抓过去，强行完成了一次握手。 陌生的体温透过手套传达到皮肤，他几乎能想像出对方掌心粗粝的茧和疤。记忆中那点微不足道却难以忽视的空缺得到填补，阿尔文一下子精神起来。他弯起眼睛，声音不由地轻快： 「我在——我一直想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太好了，和我想的一样！」 第140章 仔细算算，阿尔文其实没在牢笼里待多久。 在见证了时间重归秩序，多元宇宙修復如初，见到了那只真正的白色创世之手——差不多是几天……或者几周，一个斐济涅特就找了过来，帮他回到了地球。 但神明的力量短暂改变了阿尔文的感知，将每一分秒都无限延伸。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剧痛和黑暗里，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消磨殆尽，阿尔文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可不管什么都像是从指缝间流泻的细沙，只有微不足道的东西留下。 关于这只手的疑惑就是其中之一。 和其他的不同，这个疑惑只能用「奇怪」来形容。 和他现在的举动一样奇怪。 更奇怪的是，阿尔文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纠正，满心只想着另一个问题。 是不是应该让杰森忘掉正在发生的事，或许……再骗他把手套摘下来？ 短短几秒，阿尔文脸上笑意不减，脑海中却已经闪过好几个坏主意。 不管了，先从换个话题开始吧。 「说起来，我回来的这段时间，嗯，差不多半小时吧，我都没能联繫上利爪，你把他们都杀了？」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说着谎。所谓的「没能联繫上」只是他没去主动联繫而已。说真的，在牢笼里度过那么久，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想再应付什么奇怪的人。 「我希望这是我做的。但事实是有人在对法庭下手，我正在查，可惜暂时没能让他们开口说实话——见鬼的，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听你的话？」 见杰森果然没有抽回手的意思，阿尔文满意地眯起双眼，继续这个充满谎言的话题。 「hmmm，也许是因为我给他们都买了牙科保险？」 是的，这部分是真话。 杰森发出一声嗤笑：「好极了，你那是什么福利互助社团吗？是不是还会定期发放免费的曲奇饼？」 「好主意，我会考虑的。」 阿尔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杰森从头到尾半个单词都没相信，他早就察觉到了阿尔文的意图，只是……在感觉到掌心的手指在细微颤抖后，选择了放任。 他看上去真的太累，又太想抓住什么了。如果只是握着手，听他说几句无聊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容忍。 但杰森很快就后悔了。这小子太敏锐，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察觉到杰森微妙的纵容，阿尔文下一秒就果断得寸进尺，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那张雪白的脸就这么撞进他的眼底。 杰森看到了垂落在眉毛前的白髮，和下面根根分明的白色眼睫。 好长。 还有那双结晶般的浅蓝色眼睛。 里面现在盛满了那种被阿尔文定义成「崇拜」的感情。 直白。 鲜活。 ……热烈。 难以忽视。 视线再往下，是微微皱了一下的鼻子，然后……嘴唇。 第280页 阿尔文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 杰森无意识地紧绷身体，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个困扰了他整整一个月的疑问。 头罩很好地挡住了他一瞬间的动摇，阿尔文只当杰森没听清，于是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说，你用了什么香薰吗，闻上去好熟悉。」 「火药，血，还有尸体。」杰森绷着脸，无情地收回手，把人推远，「行了，你开始让我毛骨悚然了，他们把你的脑子弄得更坏了吗？」 「嘿，你跟尸体相处这么久也会和我一样的。」 阿尔文没有深究，直起身，退回到原先的距离，只是目光下意识追上那只手，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杰森双手抱臂，挡住那道遗憾的目光：「huh，听上去真悲惨，值得庆祝一下，你要一起吗？」 听出话中淡淡的威胁意味，阿尔文随意摆了摆手，往后退开半步：「还是算了，我打算先找个地方睡觉。放心，我只比你早来几分钟，这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动。」 「我还以为你要回去。」 「回哪里……好吧，我想我会的。不过上门拜访的话，是不是应该先打个电话之类的？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吧。」或者再过两天。 说完，阿尔文转身就走，不打算给杰森任何动手的机会，谁知刚迈出脚步，手就被抓住了。 不是手臂，也不是手腕。 就这么抓住了他的手，就像他想要的那样。 和梦里一样。 「得了吧，除非你想更悲惨地死在某个角落里。」 杰森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语气听上去也和平时一样。 「哈，谢了！不过你这有吃的吗，我好饿。」 阿尔文毫不犹豫回身走向厨房，绝不给杰森任何后悔的机会，可惜的是冰箱里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 「你怎么扔掉了？」 杰森看了眼那张被冰箱灯光照亮的侧脸，生硬地扯出一个谎：「过期了。」 「怎么可能。」 「你消失了很久，连葬礼都过去一个月了。」 阿尔文一愣。 「……哇哦，真可惜。我还挺想试试参加自己葬礼是什么感觉。」 「我可以修正这一点。」 「晚安。」 阿尔文果断表示婉拒，合上冰箱门，熟门熟路地走向卧室。 卧室门「砰」的一声关上，安全屋重新安静下来。 杰森检查了一下被阿尔文解除的警报设备后，也回了自己卧室。阿尔文回来之后，应该能更快解决掉对法庭下手的那个傢伙，不过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那小子一向喜欢跟所有人对着干，现在脑子坏成这样，恐怕会变本加厉，还是得做点准备…… 这么想着，杰森摘下头罩，结果就看到映在头罩外壳上，嘴角带着点笑意的自己的脸。 ……操。 他抹了把脸，把头罩放到一旁，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所有事。 …… 阿尔文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 斐济涅特的力量让他勉强保持住了「活着」的状态，生理上来说他也确实活得很好，可精神上的疲惫早已超过极限，如果不是太饿，阿尔文觉得他大概能一直睡到下一个礼拜日。 醒来的时候是傍晚，安全屋已经空无一人，阿尔文精神恍惚地走进厨房，熟练地拉开冰箱，本能地顺着气味拿出一份蛋糕，咬下一口。 冰凉甜腻的奶油溢满口腔，阿尔文整个人一激灵，才反应过来嘴里的味道很陌生。 有股很浓的橙子味。 阿尔文眨了眨眼睛，看了眼手上被咬了一口的小蛋糕。 不是他一向会买的味道，甜味不够重，巧克力的形状也很朴素，而且为什么是橙子？ 排除他饿到梦游的可能，再排除发现名为「阿尔文」的人类太饿，于是主动投餵的好心妖精…… 阿尔文微微一僵，把属于杰森的蛋糕放回去。他看着上面的牙印和缺口，找了个勺子，欲盖弥彰地把其他地方的奶油抹到缺口的位置，最后关上冰箱，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以前他就是这么煳弄阿尔弗雷德的，敏锐的管家先生总是不会发现，同理可证，换成杰森应该也不成问题。 阿尔文洗干净勺子，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心安理得地出门觅食。 哦对了，还得准备个手机，打个电话。 想起杰森之前说，「阿尔文」已经死了一整个月，走向面包店的脚步微微一顿。 可阿尔文立即又想到，他一己之力搞砸的所有人际关系，心虚地在普通手机、商店里的座机和公用电话间，选择了难以查到准确位置的公用电话。 至于通话的对象…… 「嗨，提姆。是我！」 「……阿尔文？」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另一头的提姆有些迟疑，应该是因为发现他没死太高兴了吧，阿尔文理直气壮地想。 「嘿，别紧张，我可不是那种爬出坟墓后，第一时间就想着揍一顿继任者的人。hum，好吧，也许只是因为我没有真的『爬出坟墓』。」阿尔文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 提姆一哽。 「谢谢，但我没在担心这个，我训练得比你好。」 「别说傻话了，绝不可能。」阿尔文好心情地否定道，不等提姆反驳就直接换了话题，「布鲁斯怎么样，还有阿尔弗雷德，迪克……虽然我想亲自问问他们，但是，嗯，接下来我大概会有点忙。」 第281页 「……他们很好，克里斯也是，你想见他的话，他最近在东面的港口工作。」 「哇哦，谢了，很高心听见他也在这里……」阿尔文有点高兴，但紧接着，他就想到克里斯一定去了葬礼。 还是……暂时不要见面了。 阿尔文有些不自在地想。 他微妙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试探道：「虽然知道『天气』太差，返航的『飞机』一定会误点，但我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不过现在也一样，还没有太迟……对吧？」 提姆这次给出回应的速度很慢，似乎在认真揣摩阿尔文话里的意思，又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是……吧？」 「怎么了？」 阿尔文愣了下，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等等，你现在在哪？今天是工作日，而且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刚放学刚回家吗？」 「……我请假了。」 电话另一头，提姆第一次对请假这件事产生了一丝愧疚。 他看了眼边上沉默的蝙蝠侠，为即将面临父子见面情节的阿尔文，真情实感地哀悼了一秒。 「……」 阿尔文觉得好像不用问其他问题了，并暗暗庆幸自己足够谨慎，选择了公用电话。 「……布鲁斯？」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几秒，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在哪？」 第141章 码头的工作沉闷繁重，周薪低得可怕。只有在下班后或是发薪日，工人间的气氛才会明显活跃起来，说话也会相对友好一点。 「嘿，克里斯！要去喝一杯吗？布朗说他请客。」 刚换下脏兮兮的工装，正要跟上朋友一起去酒馆的男人见克里斯站在路边，随口招唿道。 领着同样的工资，但克里斯的力气比他们都大，还不介意偶尔的帮忙，所以大多数人都不讨厌这个沉默寡言的傢伙。 哪怕他总是很不合群。 「不。」 克里斯又一次拒绝了喝酒的提议，不过这次多了句解释。 「有一个孩子来找我了。」 男人一愣，硬是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发现了点笑意，不由好奇地问：「你的儿子？」 「不，只是……侄子。」 克里斯没有多说的意思，像是注意到什么，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告别，转身大步走向路口。 等他来到路口时，恰好阿尔文从另一头出现，与他对上视线。克里斯招了招手，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心跳声上。 来到这个地球前，克里斯被氪石影响，没听过阿尔文的心跳，所以也不知道阿尔文还活着，回到了这里。今天能提前知道，只是因为阿尔文提前打了电话。 电话里阿尔文说得仓促，心脏跳得很快，像是在逃命一样，而且没等克里斯追问，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现在看来，阿尔文确实是在逃避什么。 「嘿……好久不见？」阿尔文有些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唿，然后迫不及待地说，「我买了个农场，要去看看吗，或者我知道这里的北极有另一个孤独堡垒，现在应该归超人了，但我们可以抢过来，再改建一下——」 「发生了什么？」 克里斯听着阿尔文失序的心跳声，皱起眉问道。 阿尔文抿了抿嘴，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搞砸了一些事。之前我打电话给罗宾，额，聊了一会儿，但没想到蝙蝠侠就在边上，他现在应该在找我。」 阿尔文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蝙蝠侠。 不管蝙蝠侠找他是为了最近不太对劲的猫头鹰法庭，还是为了之前那场无人知晓的战争的详情，又或是其他更加私人的……他都不想说半个单词。 所以当时阿尔文听到蝙蝠侠的问题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编出来了一个谎。谁知他刚想开口，就发现自己刚刚已经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阿尔文下意识飞速计算起蝙蝠侠找到他需要花费时间，哦，也许还得加上一个神谕，以及，为了躲避他们的搜查需要花费的精力，最终得出结论——还是离开哥谭市比较好。 「所以，让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听完阿尔文的陈述，克里斯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但你真的这么想吗？」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球，是天生的同盟，克里斯不反对阿尔文逃避的选择，但他也知道，阿尔文有多在乎这里的人。 闻言，阿尔文微微一僵。 他失忆时组建起猫头鹰法庭，本来就是为了防止隐约印象中，无数个黑暗多元宇宙的蝙蝠侠迎来的糟糕结局。现在他已经恢復记忆，知道这里是光明、充满希望的多元宇宙…… 那么，是不是放着不管也没关系？ 在过来的路上阿尔文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答案一目了然。 可他直到现在都没能下定决心。 就像贝恩，在多元宇宙中，蝙蝠侠不会因为一次的失利而一蹶不振，也不会因此被贝恩囚禁，经受每年一次的截肢，可就算放到已经恢復记忆的现在，阿尔文也没后悔杀死贝恩。 蝙蝠侠、罗宾、夜翼……或是其他的超级英雄，他们足够强大，意志足够坚定，并且始终坚持追求正义与真理，他们总会在跌倒后站起来，总能无数次战胜强敌，可这不是他们必须要经受挫折、死亡、甚至折磨的理由。 第282页 「可是……如果我又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怎么办？」 阿尔文看着克里斯，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克里斯仍是察觉到，他无比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想知道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他们，能不能走上一条更加光明的道路。 克里斯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但还是动作生疏地拍了拍阿尔文的肩膀，说：「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至少不要到一切都发生，再去后悔曾经没能插手。既然你无法放下你现在的兄弟和朋友，那就去勇敢地面对。去做你应该做的……罗宾。」 「……」 阿尔文几乎立即被说服了。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只是缺少一个肯定。 「好吧……但我说买了个农场的事情是真的，你想去看看吗？我的意思是，等我处理完哥谭的事之后。」 克里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是他来到这个无比陌生的地球之后，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 「没问题。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 「……很简单，我决定开始处理法庭的烂摊子了。」 几个小时候，某个慈善酒会上，以伪装身份潜入调查的杰森见到了染成一头金髮的阿尔文，并得到了这么一个毫无说服力的解释。 以及，一个相当理所当然的过分要求。 「所以你进监狱待一段时间吧，我保证你会好好的。」 杰森故意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好吧，我明白了。你不想让我插手。」 阿尔文点点头。 「就是这样。」 「想都别想。」 「那可真遗憾，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好起来了。」 「huh，我想只有你这么认为。」 充斥着交谈、欢笑与碰杯声的酒会上，两人脸上带着同样的假笑，毫不留情地针锋相对。 阿尔文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拿过一杯香槟，很浅地抿了一口，酒液糟糕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们现在目的也是一样的。」 阿尔文强忍着不适，咽下嘴里的酒，认真地劝解道。 杰森不以为然。 「噢，所以这就是你想让我进监狱的理由？再试试别的怎么样。」 「其实你不需要这么戒备我，等到一切结束，我会想办法让你出来……」见杰森还是没有一点相信的意思，阿尔文话锋一转，「好吧，等会儿再说这个，现在你先跟我来，有一些事情你需要知道。」 「你可以选择在这里说。」 毫无疑问，又一个陷阱。 杰森几乎能肯定阿尔文绝对有额外「安排」。 阿尔文睁大了眼睛，一脸惊讶地反问：「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独处吗？」 那双蓝眼睛里满是错愕，仿佛真的只是想…… 杰森掩饰地喝了口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别吃醋，我还是更喜欢女孩。」 阿尔文一愣，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暧昧不清的谎话，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应。 「噢，我也一样……所以？」 「是吗，你喜欢谁？」 阿尔文不明所以。 现在是变成闲聊了吗？ 「神谕、星火、那个叫夏安·弗里蒙特的设计师……好吧，也许狼蛛也算一个？我没怎么见过她，但她杀了罗利·戴斯蒙，所以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那傢伙早就该死了。」 而她们的共同点叫「迪克·格雷森」，杰森心底忍不住啧了一声。 「噢，对了，还有搅局者。」 ……提姆·德雷克的女朋友。 很好，现在共同点变成「罗宾」了。 「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那你呢？」 阿尔文状似随意地反问了一句。说话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周围，表面上似乎是在不动声色地留意酒会上的状况，实则注意力总会时不时转移到余光里那个站在他旁边的人身上。 杰森若无其事地扫了一圈酒会上的人影，看都没看清就随手指了个方向：「红头髮的那个。」 阿尔文本来以为杰森只是故意跟他对着干，没想到还真听到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阿尔文只觉胸口蓦地一空，表情也不由僵硬了一瞬。 阿尔文抿着嘴，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很好地掩饰下神情的变化，然后才顺着杰森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不远处两个正在交谈的女士。 「红头髮……你是指哪一个？左边的那个已经结婚了，只是暂时还没公开，听说和丈夫的关系很好，说不定过两年就会有一个孩子。右边那位勉强算是单身，但她有一个『资助人』，我不觉得她会想要一个拥有秘密身份，还和黑邦扯上关系的男友。你想认识她的话最好多准备点钱，然后做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专心工作的准备，因为你得花费大多数精力，去应付那位『资助人』带来的一系列麻烦。」阿尔文一本正经地介绍完，顺便很贴心地帮忙权衡了一下利弊，然后停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问，「不过，我以为你应该会喜欢更……真诚一点的关系？」 杰森一言难尽地看向他，心情微妙。 「你调查了她们？」 「不。我只是调查了参加酒会的每一个人——没有人能逃过猫头鹰的眼睛。」 第283页 阿尔文故作得意地挑了挑眉，见杰森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愉快地微微眯起双眼。 这一次，阿尔文放任自己表现出了细微、尖锐的恶意，和以前一样。但他没意识到的是，在这恶意下，藏着连他自己都没认清的私心。 「怎么样，现在想听我说说了吗？」 第142章 杰森最终还是跟上了阿尔文的脚步。 今晚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一个似乎与法庭有牵扯的富商，而阿尔文又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他的作用，让人无法拒绝。 离开灯火通明的酒会厅堂，两人来到漆黑的走廊上，杰森看着前面带路的阿尔文一副全无防备，似乎十分自信不会被偷袭的样子，莫名有些手痒。 「你看上去很有把握。」 阿尔文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声音依旧得意又轻快：「事实上，确实有。来之前，我发现这些人的行为逻辑很奇怪。」 「『奇怪』？有多奇怪？」 杰森盯着那个被染成金色的后脑勺，心说阿尔文才是奇怪的那个。 这艘用于举办酒会的游轮，最近两天才开进哥谭，而阿尔文醒来才不到几个小时。他居然查了过来，还表现得一切都已经在掌握中？ 「超级奇怪！」 说着，阿尔文还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他的言行都带着点不正常的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就像是某一天早上醒来忽然知道了什么，于是和本来不熟悉的人凑在一起，想出一些阴谋诡计，创造一些本来不存在的东西——我的意思是，嘿！哪怕那些总喜欢『惊喜』的疯子，互相合作也应该有个过程！可这些人却没有！」 ——可真够具体的。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哈，当然！我说过了，什么都逃不过猫头鹰的眼睛。」 阿尔文回头看向杰森，脸上的笑容张扬又灿烂，满是毫不遮掩的绝对自信和……炫耀，配上他手里那份花里胡哨的小蛋糕，和嘴角不小心沾上的奶油，简直幼稚得让人想笑。 「真可靠。」 「谢谢。」 「不用谢，这不是一个夸奖。」 阿尔文没有辩驳，随手把碟子放到一旁的窗台上，加快脚步往上层走去。 一路上经过的楼梯、走廊都空无一人，没有警卫，也没有侍者，两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顶层。 杰森看了一圈，没有战斗留下的痕迹，就好像原本在这里的人凭空蒸发了一样。 「这也是你的『工作成果』？」 「不是『我的』。好吧，我承认这有些夸张了，过度保护可不太好，对吧？你知道我有多擅长杀死什么。」 阿尔文的语气依旧有些缺乏冷静，只是周围光线晦暗，他脸上又涂了什么东西掩盖原本的肤色，杰森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 「是啊，我确定其中一定包括你自己。」 「这是值得的……我们到了。」 阿尔文收敛起不太正常的情绪，看向前面。他们已经来到顶层最里面的休息室外，休息室的大门敞开着，价格昂贵的沙发、茶几、酒柜之类的家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们眼前。 阿尔文径直走进去，来到酒柜旁边的一幅现代主义挂画前，将它抬起，露出挂画后面嵌在墙里的保险柜。 「就是这个……短短几天，他们就发现了它，还利用它达成了他们骯脏的目的。」 杰森看了眼明显已经被溶解一部分的金属门锁，语气讥讽地说：「怎么不让那位无所不能的『帮手』过来打开它？」 他早就应该猜到的，法庭的调查能力确实很夸张，但还不至于短短几小时就查到这么多东西，还顺便解决可能造成麻烦的警卫。 能做到这些的，只有氪星人。 阿尔文不意外杰森的反应，专心破解保险柜的密码：「暴力破坏只会毁掉里面的东西。『琥珀金』……不错的名字，对吧？」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而且你说过会帮我。」 「记忆力不错。如果你换个请求方式，我会好好考虑的。」 杰森隐约察觉到不太对劲，脚步停在门口没再往里走。 没等他继续发现什么，背对门口的阿尔文直接给出了答案：「让我想想，足以炸掉整个游轮的炸弹——这个够吗？」 杰森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已经站起身的阿尔文。 「下面没人值得活下来，他们每一个都是参与者。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讨厌猫头鹰？那就是他们给自己选的身份。」注意到杰森的目光，阿尔文冷声说，「我本来是不知道的，那跟我没有关系，以前见到蝙蝠侠的时候，面对也早就不再是『猫头鹰法庭』的问题。但我看到了！」 「——他们是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一向无往不利的直觉在细微悠长的耳鸣声中失效，情绪变得混乱不堪，难以忍受，所有的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在接受斐济涅特的神力时，我看到了时间线上的他们——那些寄生在社会各处，汲取一切来滋养黑暗的蛀虫！最后就是这些人把蝙蝠侠变成门扉，将黑暗多元宇宙的梦魇带到了多元宇宙！见鬼的……他们身上的腐臭味比我身边的尸体都要重！」 「他们已经死了。」 杰森皱起眉，冷静地陈述道。 第284页 「只要多元宇宙存在，作为它的阴影，黑暗多元宇宙就永远不会消失！下面那群傢伙只是受到暗能量影响，又或者是在重生时感受到了什么——他们找到了自己被赋予的『使命』！现在还只是开始，那些『利爪』还没被完全培养起来，他们也暂时没能找到其他金属。可一旦他们成功——我绝不会让他们成功。」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个牢笼里，或者在神明的力量中失去自我，活着和那些尸体一起腐朽，但我听见了你们的声音……我听见了你……所以我绝不允许一切灾难再次发生在你们身上。」 阿尔文一字一句，咬重了每一个代表否定的单词。 他直勾勾地盯着杰森，表情十分冷漠，眼中却尽是难以言说的滚烫情绪。 像是荒原上燃起火焰。 杰森早就窥见过，甚至一度嘲弄、讽刺、否定、下意识不去分辨。 直到现在。 「阿尔文……」 杰森低声第一次无比认真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声音一反常态带着点温和。 阿尔文感觉耳朵有些发痒，下意识想打破眼下正在脱离预期的局面，可莫名的，他还是选择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交缠的目光中，阿尔文看到杰森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下一个音节，阿尔文忽然察觉到什么，警惕地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是他。」 「什么？」 杰森回过神，就见阿尔文迅速脱下西装，往他怀里一塞。 「快藏起来，衣服里面藏了铅，他不会发现你的。」 阿尔文想也不想直接把人往外推，然后迅速关上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事先的安排是，用没拆掉的警报系统关住红头罩，把人直接扔进监狱，但说到底，打破计划不是什么糟糕到必须隐瞒的事，阿尔文却还是下意识地作出了这样的举动。 不等他想明白，下一秒，窗户那边响起了克里斯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我听见你的心跳很快。」 「……喝了点酒。我不太习惯这种饮料。蝙蝠侠那边怎么样了？」 阿尔文回身面对克里斯时，耳朵里仍然充斥着失序的心跳声，好在表情已经彻底恢復平静，只有耳廓还微微有些发红。 「蝙蝠侠已经找到了那些被改造的尸体，他们没机会醒来了。不过他好像发现了点别的……」克里斯停顿了一下，说，「那些尸体中，有一具的dna和夜翼很相似。」 「他的父母？」 「应该是更年长一点的亲人。」 「我知道了，没关系，夜翼不会介意太多的。」阿尔文若无其事地走到保险柜前，拿出里面的琥珀金，「接下来就是金属的问题，看上去像是半成品，但最好还是去其他地方再找找——这些傢伙遍布世界各地，我得确定到底有多少个记起了他们的『使命』。」 克里斯没有反对，在发现这一切与黑暗多元宇宙……与金属有关的时候，他就知道会变得麻烦起来。 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对了，蝙蝠侠说想和你谈谈。」 「你们居然碰面……好吧，他猜都能猜到你在帮忙。」阿尔文将其中一份琥珀金递给克里斯，「这个会让他明白的，拜託你了，克里斯叔叔。」 克里斯接过看了眼，没有立即离开，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阿尔文心一紧：「还有什么事吗？」 克里斯看了眼紧闭的休息室大门，突然说起一件毫无关系的事：「你知道吗，达米安知道我会随时注意他的心跳声，所以风衣里总是藏着铅，我不介意这个，但他和阿莱克西斯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那身风衣总会在阿莱克西斯身上。」 阿尔文觉得有些奇怪。 他能听出克里斯的话意有所指，但这个事例和现在的任何事都没什么关联，而且那个名字…… 「阿莱克西斯？这个名字听上去不太友好。」 「她的全名是阿莱克西斯·卢瑟，她是莱克斯·卢瑟的女儿。一个疯女人。」 「噢，对。我想起来了，达米安叫她『莱克西』。」 阿尔文见过几次『莱克西』，那时候他跟在达米安身后，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现在回想，他们间的氛围似乎确实有些暧昧。 但是克里斯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克里斯继续说了下去：「是的，但这么做的用处其实不大，我能闻到卢瑟留下的味道，还能听见她的唿吸声，达米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总会岔开话题。」 说到这，克里斯微微一顿，平静地看向阿尔文。 「现在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 阿尔文表情古怪了一瞬，很想说这个类比不够恰当，但最终还是把不打自招的话咽了回去，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谎言。 「没有，我保证。」 第143章 克里斯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没再追问，在阿尔文表示要自己处理游轮上的后续事务之后，贴心地离开了。 说实话，有点贴心过头。 阿尔文难以想像以前达米安和克里斯的相处方式，并隐隐有些担忧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他实在不喜欢有个人能随时听见自己的一切状况，尤其对方还是出于好意，他们的关系又相当特殊，让他除了习惯和忍耐，没有其他应对方式。 第285页 算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阿尔文没让这个无解的问题在脑子里待多久，拿出提前藏在这里的刀，打开休息室的门，准备去处理那些该死的猫头鹰。 杰森已经不在外面，阿尔文没心思找人。游轮上确实安装了不少炸弹，但他亲手打破原先的计划后，大部分炸弹只剩下了威慑作用，杰森绝不会没用到被一小部分的炸弹波及。 「可惜了，难得蝙蝠侠不会阻止……」 「我猜『不会』和『不能』还是有区别的——你的那个氪星人帮手呢？」 阿尔文顺着声音，回头看向拐角已经换上制服、戴上头罩的杰森：「刚刚……克里斯已经走了，接下来这里都是我们的活。」 他其实有点想问刚刚杰森被打断的话是什么，可真要问出口，又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会发生意料之外的改变，于是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顾自安排起正事来。 在阿尔文印象里，杰森一向不喜欢和人一起行动，尤其是他，他这么说绝对会听到一串夹杂着讽刺的反驳——放到现在绝对是一件好事，能让他尽早忘掉刚刚杰森不对劲的样子。 刚刚杰森的样子实在有点吓人。 阿尔文毫无自觉地心想。 然而杰森只是用讽刺的语气说了句： 「看来外星人确实不怎么靠谱。」 说完，杰森随意地把手上拎着的西装扔了回去。 阿尔文伸手接过，重新穿好，却被后衣领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分去了一点注意力。 应该是刚刚一直被杰森拿在手上的关系，这点温度很快就会消失。这是……正常现象。阿尔文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好在接下来的工作内容需要全身心投入。 随着几声爆炸响起，猫头鹰被困在酒会大厅，成了无力反抗的困兽。 惨叫、求饶、谩骂……所有的感官都无比直观地面对着无数负面情绪，阿尔文很快将之前那点不对劲抛到了脑后。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杀死所有人，不是心软，而是没有必要。现在还有不少只猫头鹰还藏在其他地方，故意放走一小部分，作为诱饵，再跟着他们留下的面包屑找到其他猫头鹰的巢穴，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真够糟糕的，我还是更喜欢有挑战性一点的工作。」 阿尔文踢开脚边的脑袋，语气恶劣地抱怨着。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这句话一样，头顶忽然传来螺旋桨的声音，阿尔文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刀。 「那是……噢，看来他们还不算太蠢，就是动作慢了点。」 「让你是失望了，那是我的。」杰森向外走去，炸弹堵住了门，但为了放水，没有堵死，在那些成功逃离的猫头鹰的努力下出现了一个很小的缺口。 阿尔文微微一愣，下意识跟上去两步，又觉得不应该这么做，停了下来：「你要去哪？」 「还没决定，也许是其他猫头鹰的巢穴。」 「你一个人？」 杰森脚步一顿。 「除非你想被警察送回去。」 刚刚的爆炸声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警察很快就会到达这里。 「完全不想，谢了。」 阿尔文当即快步跟上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杰森会那么好心带上他，但杰森的心情似乎还不错，直觉也没发出警报，那就应该不是什么陷阱。 外面警笛声由远到近响起，阿尔文突然想到什么，侧过脸，用一种相当欠揍的语气说：「顺便，为了防止等会儿我从直升机上被踹下去……有一件事我想你得知道。」 听着这一连串委婉的铺垫，杰森做好了听见一些糟糕消息的心理准备。 哦，也许还有一点直接动手的心理准备。 「说说看。」 「抱歉，我醒了之后太饿，吃了你的巧克力橙子蛋糕。」 「就这个？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那种东西？」 一句语气不太对劲的反问。 阿尔文有些奇怪，不过感觉到杰森还是没有生气的意思，便立即放心下来，想也不想地说：「噢，那你买它干嘛，说实话味道确实一般。不过，等会儿我们绕一下先回安全屋，拿点装备，我可以顺便帮你解决掉它。不用谢。」 说话间，岸边的警笛声越来越响，两人也已经来到直升机前，阿尔文一说完便率先跳上去，没注意到杰森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停顿的脚步。 直升机顺利启动，阿尔文相当张扬地冲下面刚跳下警车的警察打了个招唿，引爆了游轮上剩下的炸弹，才坐回座椅上。 「哈！我真喜欢这个——」 明明不是第一次杀人，也不是第一次挑衅警察，和蝙蝠侠作对，阿尔文却觉得这一次心情格外好，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快乐里变得轻飘飘的，连猫头鹰的麻烦都暂时烦不到他。 这导致直到回了安全屋，阿尔文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新同伴」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 「你怎么了？」 阿尔文随口问了句，弯下身从冰箱里拿出「伪装」过的小蛋糕，转身走向餐桌，却见杰森双手抱臂站在厨房门口，正盯着他手里的甜点。 「不喜欢就别吃。」 杰森生硬地说。 他仍然戴着头罩，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阿尔文不明所以地咬了一口，确实不是他一直买的那种口味，不过也没到不喜欢的程度。 第286页 「还好，我正好有点饿。」 说着，阿尔文绕过杰森坐到餐桌边，还顺手给自己开了一盒牛奶。 牛奶很好地补足了蛋糕不太突出的甜味，而甜味则抚平了血腥味带来的焦躁感。阿尔文一脸餍足地舔了舔嘴唇，目光下意识看向蛋糕原来的主人。 刚刚在得到回答后，杰森就径直回了自己房间，衣柜后面就是他的武器库。现在房门半掩着，透过那条不大不小的空隙，阿尔文能看到杰森正坐在床边，整理装备。皮衣外套的袖子被他捲起一圈，手套和衣袖间露出一小截肌肉紧緻有力的小臂。 阿尔文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喉结微微动了动，莫名又想起了后颈上已经消失的温度，和之前那两次手掌的交握。 手指下意识蹭了两下，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时候的触感和温度。 杰森出来的时候，看到阿尔文已经吃完了，正站在门口，抱着刀，对着自己的手掌发呆，还以为有什么问题，顺手掰过他的手掌看了眼。 结果上面连擦伤都没有，只是沾了点血。 血迹已经干涸，衬得旁边的皮肤越发雪白。 「你有什么毛病？」 杰森松开手发自内心地问，怀疑这傢伙的脑子彻底坏了。 「我感觉我确实生病了。」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时把手揣回口袋，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 杰森懒得理他，率先出了门走向直升机。警察不会放过他们，按理说直接离开才是最保险的做法，结果这傢伙居然还想着什么蛋糕，而且还…… ……白痴。 好在只要一牵扯上正事，这傢伙就勉强还算敏锐，杰森很快就听见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便语气强硬地说起接下来的安排。 不管阿尔文命令那群鸟爪子做了什么准备，又或是那个来自黑暗多元宇宙的氪星人想帮什么忙，他都不想理会。 阿尔文听他说着一连串糟糕透顶的计划，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脑子还时不时走个神。 等到杰森说完，阿尔文本想提出自己的建议，却在那双灰蓝色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被一股莫名而生的冲动裹挟，遵从本能问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有想杀的人吗？噢，不对。这个你能自己做到……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什么都能做到。」 说着，阿尔文还下意识露出一个笑脸。 然后下一秒，阿尔文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表情一僵，立即后悔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句话汹涌地撞开心脏，涌进血管，顺着血液肆无忌惮地奔流到全身。 阿尔文对他人的情绪一向敏锐，在过去体会过无数次不同的情感、情绪，这一刻他本能地知道这是什么。他告诉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来满足或克制住自己的欲求，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淡，最后彻底消失于无。 阿尔文面无表情地转过脸，看向另一边直升机外的夜景，要不是现在已经起飞，他几乎想从这里跳下去。 ……不对，要跳也应该是另一个人跳。 所有念头纠缠成一团堵在脑子里，阿尔文表面上没什么情绪起伏，对于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若无其事地，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补充道： 「我开玩笑的，只是随便问问。毕竟我们现在……暂时、勉强算是朋友，对吧？」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喊着什么，阿尔文没听清，耳边全是螺旋桨的声音。 和……一个淹没在噪音里微不可闻，却又无法忽视的轻笑声。 笑声漫不经心地掠过耳边，没有一向的讽刺和嘲弄，也没有任何恶意，反而带着点难以察觉的纵容。 「我没有意见。」 第144章 时间临近清晨，直升机在离开哥谭市后没多久，在一处无人的空地降落，空地附近还停着一辆车。 杰森似乎早就安排好了这些东西，等着哪天用上。 阿尔文好奇地环顾四周，他看上去已经从之前的情绪中抽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如果没有克里斯，直升机又没能甩开蝙蝠侠怎么办？」 没什么车的性能可以比得上蝙蝠车，同理那架直升机也比不上蝙蝠翼。但杰森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个。 「我藏了一些炸弹，随时都能引爆。」 「你知道会走哪条路？」 藏炸弹需要准备时间，杰森就算能够安排自己的逃跑路线，也无法完全预料到所有情况。 「我不知道。」 杰森说。 阿尔文立即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藏了很多个来应付不同的情况。 「你果然应该进监狱。」阿尔文半开玩笑地感嘆着，「接下来是去机场吗，还是你的安全屋？」 「我们需要其他的身份。你的教徒把你养太久，连这个都忘记了吗？」 杰森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 阿尔文的表现简直像是毫无经验一样，似乎都忘记了他们的社会身份没法正常使用。 阿尔文没有直接反驳，也没解释的意思，而是在想了一会儿后，直接报出一串位于附近小镇的地址。 小镇没什么特别之处，唯一值得在意的是，阿尔文说的地址是一间有些破败的教堂。 第287页 阿尔文什么招唿都没打，径直走进去，像是已经来过无数次一样。 起初杰森以为这只是其中一处鸟爪子的据点，但没两分钟，里面忽然传出争执声，或者说，某个人单方面在反驳什么，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杰森以为阿尔文惹毛了里面的人，看了眼副驾驶旁靠着的刀，拿出枪跳下车，做好了捞人的准备。谁知当他踹开门，却见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 阿尔文身上还是那件在安全屋换上的黑色风衣，浑身干净，没有血，也没有动手的痕迹。 他很不敬地坐在圣餐檯上，面前站着教堂的神父。神父面容兇恶，看着更像是一个披着神父袍的罪犯，刚刚的动静就是他发出来的。 但现在两人间的氛围却完全谈不上什么剑拔弩张。神父此时正躬着身，动作虔诚地捧着阿尔文的手，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杰森没能听清他嘴里念叨的内容，只是看阿尔文的反应，他明显十分满意。等到神父的话音落下，阿尔文脸上保持着微笑，熟练地亲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恰在这时，外面初升的太阳洒下晨曦，穿过旁边破碎的玫瑰花窗斜在两人身上，圣洁得好似教堂里的壁画。而他们身后碎裂的圣母像，和圣母像上那个明晃晃的弹孔，都无一不在说明正在发生的一切有多荒诞。 「……愿你的天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与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别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兇恶……」 神父的声音抬高了些，颂着圣经上的祷告词，祷告对象却从圣餐檯跳下，拎起一旁明显不属于他的手提箱，朝门口走来。 杰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发生在阿尔文身上的事又太过惨烈，杰森几乎都要忘记，这才是阿尔文的「本职工作」。 他的那些歪理邪说，永远有种不讲道理的说服力和吸引力，让那些罪犯彻底抛掉所剩无几的大脑和理智，近乎狂热地追随其后。 回到车上后，阿尔文打开手提箱，里面是一堆现金，几把枪，和一些身份证件。 「来吧，挑一个。」 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明明这些都属于那位刚被洗脑的神父。 作为受益人，杰森没急着发表意见，因为接下来有的是机会。 事实也确实如此，之后的行程中，阿尔文总会用差不多的方式来得到一些东西。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情报、信息之类的，钱只是附带物。 杰森发现，阿尔文其实不太在意生活质量，之前在哥谭的安全屋也没收拾什么东西，只有刀带了好几把，一切也确实按照杰森原先提出的计划在进行，但架不住总有人想主动提供一些「额外服务」。 偏偏猫头鹰法庭的成员大多是富商、政客，来自一些歷史悠久的家族，为了调查他们，接触的也多是这个圈子的人。 这就导致，明明应该是很严肃的秘密调查，刚出发没几天，就变成了法庭首领的公费旅行。 其实总的来说，还不至于和真正的「旅行」一样那么安逸。在一小部分的成员死亡后，那些猫头鹰收起翅膀，藏起了羽毛，只让无法透漏任何信息的「尸体」出来捕杀。 那些「尸体」被注入了阿尔文之前在游轮上得到的琥珀金，它们的代号和阿尔文驯养的那些人一样——「利爪」。 它们不知疼痛，不惧重伤，无法用普通的手段彻底杀死。两天前，他们又一次遭遇利爪的袭击，不得不近距离引爆提前准备好的液氮，导致阿尔文的惯用手严重冻伤，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只能用右手，调查的情况也不算乐观。 可阿尔文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该骗人继续骗人，几乎把这当成了业余爱好，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 阿尔文是在明确挑衅猫头鹰法庭，杰森告诉自己。并且这么做的效果也很好，至少让他们一次次抓到了猫头鹰的尾巴。 只是在又一次看着阿尔文成功「招募」一名利爪后，杰森还是不由感嘆：「这次比上次少用了三分钟。你可真是一个专业骗徒，考虑换个代号吗？」 「我记得『骗徒』这个代号已经有人在用了，他也戴着个红面罩。以及，我没有欺骗他们。」 杰森笑了一声：「是啊，你真是个虔诚的圣徒，被你那双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看一眼就会轻易接受传教。」 「我只是在很认真地对待他们而已。」阿尔文振振有词，「事实上，哪怕我穿着最廉价的连帽衫，上面还印着滑稽幼稚的图案，手里端着布丁，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见杰森似乎还是不相信，阿尔文转过身，一脸认真地说：「我说过，思想是会传染的疾病。而罪犯，乃至一部分的普通人都是病患。」 「你知道吗，长久身处黑暗中的人不会渴求光明，他们只会把亮光熄灭，让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从心理上、生理上……用他们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毁掉其他人。」 他像是在说那些利爪，又像是在说曾经的自己。 「而我所做的，只是给出一个选择，让这些不属于秩序，反抗文明的驯化的人聚集到同一艘船上。」 杰森挑了挑眉：「你说的是《愚人船》？真是糟糕透顶的曲解。」 「不，我说的可不是文学。这只是愚人船——把疯子赶上去，让文明与秩序永远地留存在陆地——听上去就像另一个阿卡姆疯人院，对吧？不过我的目的不是让他们回到陆地，而是将船只驶向大海。」 第288页 「其实，哪怕还站在陆地上的人，也和愚人没有区别，他们同样胆怯而软弱，贪婪、衰老、出言不逊……目光所及，皆是愚人，皆显病态。但他们接受秩序，接受文明的规训，所以他们就有了留在陆地上的权利。」 阿尔文轻笑着，居高临下地说，话语中不自觉带上了点轻蔑。那雪白的眼睫垂着，任由日光在上面洒下一小片碎金。 可一抬眼，和杰森对上目光，他又下意识将这些情绪收敛干净。想到两人以前的种种冲突，阿尔文皱了皱眉，有些懊恼深入这个话题。 即便如此，阿尔文也没有任何改口的意思，只是欲盖弥彰地拿出手机，在杰森开口前，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有消息了。走吧，接下来我们去这里。然后就是刺客联盟……琥珀金和酒神因子有关，重启前的拉撒路之池里没有这种金属，但现在就不一定了。最近蝙蝠侠已经在查这方面，我们最好不要错过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把手机往杰森手里一塞。 杰森看着他掩耳盗铃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 「放轻松，我没那么讨厌这种做法，『朋友』。」 「我永远是对的，不管你讨不讨厌。」 阿尔文果断否认道，并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说完，他想起刚刚杰森的话，故意微微倾身，眼神无辜又清澈。 「但我想知道……你喜欢吗？」 ……真的很会得寸进尺。 杰森顿了顿，绷着脸，无情地把人推开。 「不。」 第145章 旅……调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随着越来越深入，猫头鹰法庭的线索越来越少，这意味着一切不会轻易结束。 阿尔文看着脚下的尸体，拔出刀，表情冷漠得像是结了一层冰。尸体套着利爪的制服，也明显被注射过琥珀金，只是和之前遇到的不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至少不久前还是。 简而言之，它是故意引开他们的诱饵。 阿尔文深知他和杰森的调查不算隐秘，尤其一抓到线索就立即咬上去这一点，只要不是傻子，这么长时间总能反应过来。阿尔文不在乎那些猫头鹰会不会发现他们，事实上，这就是他想要的。阿尔文离开哥谭的同时，就暗中安排了调查工作，想趁着那些猫头鹰的目光落在他和杰森身上的时候，趁机抓住所有人。 这项工作最重要的部分叫「克里斯·肯特」。 可对方显然意识到了氪星人的存在，效果不算太好，这一次更是故意误导克里斯，将他们引到错误的方向。 阿尔文跨过尸体，来到刚刚被这个冒牌「利爪」拼死保护的柜子前，一脚踹开，拿出里面的「文件」。果不其然，只是几张白纸，真正的猫头鹰现在应该已经彻底缩起来了。 如果再追下去…… 正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外面突然响起刺耳的警笛声。 阿尔文忍不住发出一声啧舌。 幸好现在他和杰森用的是假身份，连脸都是假的，不然真成通缉犯了，蝙蝠侠绝对不会再容忍他们继续一起调查下去。 嗯……好吧，现在也不算「容忍」，只是暂时还没找上门而已。 阿尔文扔开白纸，从另一边的窗户翻出去，谁知两脚都还没来得及落地，螺旋桨的声音突兀在耳边炸响，头顶打下来一道白光。不用抬头都知道那是警方的直升机。阿尔文当即改变预先准备好的逃跑路线，一头钻进旁边的小巷里。 枪声在身后连成一片，盖过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但阿尔文仍是凭藉直觉与经验，捕捉到了小巷中的伏击者。雪白修长的手指不带一丝烟火气，在他们扣下扳机前，将刀刃送进他们的胸腔，动作行云流水，就好像对方是主动撞上来的一样。 与此同时，一枚炮弹携着尾焰恰到好处地射向直升机。 轰！ 爆炸余波盪向四面八方，漆黑的衣摆上下翻飞，阿尔文看了眼炮弹飞来的方向，身影迅速隐没在阴影里。 …… 甩开警察回到酒店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 酒店房间里一片漆黑，阿尔文脱下外套和上衣扔到一旁，拿出医疗箱，熟练地处理起伤口。刚刚他跑得很及时，但还是难免中了两枪。 「需要帮忙吗？」 「不用，只是小问题。」 阿尔文完成初步的消毒工作后，朝声音的方向瞥过去，窗户敞开，外面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夜景。杰森双手抱臂靠在窗边，没戴头罩，只是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打算回去，回哥谭。」 再查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猫头鹰法庭都不会有什么动静，再不甘心也只是徒劳。还不如尽早回去，抢先一步找到那些足以打开黑暗多元宇宙门扉的金属。 阿尔文陈述完刚刚发生的事，停顿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我们……你还是和我一起吗？」 「一起行动然后帮你处理直升机？」杰森话里带着不明显笑意，「当然，『朋友』，我很乐意干这个活。」 阿尔文没听出话里有什么恶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听怎么觉得「朋友」这个称唿十分刺耳，听着……很不舒服。偏偏这段时间杰森还总喜欢这么叫他。 「我可以自己摆脱他们。」 第289页 阿尔文绷着脸，理直气壮地说。 「随你怎么说，但事实如此。」 「你指被你歪曲的事实？」 阿尔文不轻不重地回敬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结束了这场没意义的争辩：「我明天就走。你到底要不要一起？」 杰森抬起手，像投降那样，语气依旧带着戏嚯：「我当然会继续看顾你。不用谢，这就是『朋友』需要做的。」 「……好极了。」 阿尔文强行忽略掉后半句话，拿出手机查阅起明天的航班。 回到哥谭市之后应该就会好起来的，不管是工作还是这个令人烦躁的称唿，又或是……就算杰森不会改，回到哥谭市后他们也会分开，这次共同行动只是短暂的妥协，不会改变什么。阿尔文这么告诉自己，并对此深信不疑。 第二天一早，两人登上飞机。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飞往哥谭市。 随着越来越接近目的地，阿尔文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看在这段时间你足够配合的份上，我以后会考虑手下留情的。」 「听上去真不错。」杰森配合地敷衍了一句，把一杯褐色的热饮递过去，「热巧克力？」 「谢谢！」 阿尔文看着上面飘的白色棉花糖，惊喜地接过喝了一口，动作无比自然，并且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熟悉的甜味瞬间溢满口腔，阿尔文眯着眼睛，享受地舔了舔嘴唇，一副完全将刚刚的话题抛到脑后的安逸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挠了挠下巴的大型猫科动物。 见状，杰森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然后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只有余光还时不时掠过玻璃上的倒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甜腻的热饮真的足以让人忘掉一些事，阿尔文没再说起之前的话题，就这么安静地与杰森并肩坐着，手臂放在扶手上，中间隔着一线微不足道的距离。 只是这安逸并没有持续多久，阿尔文也没改变自己的想法。 所有的事物都会消逝，他宁愿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工作上，而且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在意，然而心底这么想着，阿尔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杰森回到了安全屋。 「……」 总之，先排除不为人知的魔法。 阿尔文懊恼地闭了闭眼，二话不说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即便他本来不打算带走这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你打算去哪？」 「安全屋、基地、下水道、蝙蝠洞、监狱……随便哪里。」阿尔文手上动作不停，很快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转身绕过站在卧室门口的杰森，走向大门，顺便给了句道别，「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配合，下次见。」 「不用谢。」杰森倚着门框，没有阻拦的意思，目光却始终追着阿尔文的身影，「看来你找到其他更喜欢的朋友了？恭喜。」 阿尔文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地从杰森的后半句讽刺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之前他一直没多想，可现在看来，杰森一定早就察觉到他……只是恶劣地没有戳穿！ 阿尔文莫名觉得恼火。他一边觉得自己反应不应该这么大，一边又难以忍耐徒然生出的愤怒。 最终，他冷着脸，一字一顿强调道： 「我们不是朋友。」 「这是你说的。」 「我骗你的。」 杰森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不会对我说谎，『朋友』。」 「我反悔了。」 「是吗，真可惜，你找不到比我更讨人喜欢的『朋友』了。」 一声声「朋友」格外刺耳。 阿尔文忍不住咬了咬牙，转身拔刀，刀尖精准停在杰森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神情多了点从未有过的兇恶：「去他妈——见鬼的，你再敢说一个『朋友』，我就杀了你！」 说着，他将刀刃往下压了压，贴到皮肤上的瞬间又下意识抬起一点。 「嘿，这可不是什么玩具。」杰森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即提醒道。他倒不是害怕阿尔文真的动手，只是觉得这小子事后绝对会后悔，「我想你应该冷静一点，想要谈谈吗？什么事都可以。」 阿尔文半点没听出杰森的好意，越发难以压抑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和掺杂在愤怒里的其他什么东西——这个混蛋明明说着求饶的话，那张该死脸上却仍然没太多意外的情绪，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好像—— 「不！我很冷静地告诉你，不管你什么想法，我都绝对不会再跟你一起工作。我早就应该停下！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你，就算你站在面前——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喜欢你，想握住你的手，想亲……对！我他妈的就是想睡你！」 「……」 「……」 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阿尔文张着嘴，差点握不稳刀。 「不，这不是……我没有……」 阿尔文立即否认，可又觉得自己不想这么做，一时竟有些茫然。他绷着脸上的表情，故作镇定地收起刀，转过身去：「总之，以后不会有意外状况了，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阿尔文就听见身后杰森发出一声啧舌。 接着，是一句语气更加认真的疑问句： 「就……因为我以前救过你？」 阿尔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不想被误解。 第290页 「也许吧，你又想说我有心理问题？但这真的很重要吗？就算排除所有外力因素，我也——」 他生硬地咽下了后面的话。 不能继续下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在脱离掌控。 阿尔文向门口迈出脚步，却猝不及防被抓住手臂，被迫回身。 心跳蓦地跳快一拍。 暴烈的情绪还在躯壳里肆虐，阿尔文来不及分清是残留的愤怒还是杀意，又或是别的什么，就撞进了另一双眼睛里。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垂着，在视野里迅速靠近。阿尔文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他的脸颊被捏住，皮肤感觉到了粗糙的指腹，然后…… 有什么碰到了嘴唇。 第146章 阿尔文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勐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扩大，雪白的眼睫微微颤动。 刚刚就应该动手的—— 阿尔文恍惚地想着，手却不由松开了刀。刀鞘砸落在地上，发出几声闷响。只是这动静还没来得及传进耳朵，就淹没在血液的汩汩流动声里。 停留在脸颊的指腹蹭过皮肤，骨节掠过耳廓，最后整只宽大的手掌伸进头髮，掌心托住了他的后颈，触感却始终残留在触碰到的每一寸皮肤上，极具侵略性的温度来回烧灼着他的理智。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专注的灰蓝色眼睛，阿尔文终于听清了心底的那个声音。 它在说—— 承认吧，这就是你想要的。 「等……」 阿尔文下意识想把人推开，手放在杰森的手臂上已经开始用力，嘴唇却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那难以忽视的触感下移，杰森咬住了他的喉结。还没来得及发出的音节就这么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颤抖的唿吸。 杰森狡黠地低笑几声，温热的气息扫过那截白生生的脖颈，他松开牙关，满意地发现阿尔文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 紧贴的距离，让他清晰地感受到阿尔文的心跳。杰森舔了舔嘴唇，松开阿尔文的后颈，整个人也退开了些，像是给出了足够的纵容，另一只手却将手臂上阿尔文的手扯住，以不容拒绝的力气收拢在掌心。属于另一个成年男性的体温烫过神经末梢，他摸到了阿尔文的手背上一道细小的突起。 是伤疤。 杰森微微一顿，不由松开了手。 阿尔文来不及想他这么做的原因，几乎立即拿起刀，后退好几步。他的表情很快恢復平静，只有嘴唇和耳廓仍然红得有些不正常。 阿尔文感觉他们的距离依然很近，但身后就是紧闭的门，除非打开它到走廊上，他无处可退。不过，这至少让阿尔文终于找回了唿吸和理智。 「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或者你想再死一次！」 听上去十分冷漠的祈使句。 阿尔文无视了耳朵里依旧鼓譟的心跳，和血管中急速涌动的血液，态度强硬地重新划出界线，没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 ——这么做是对的。 阿尔文心底反覆告诉自己，手下意识握紧刀鞘，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都会死去，生命、精神、地球、宇宙……连希望都会腐朽。 他选择听从自己的欲求，听从克里斯的建议，尝试让这个世界减少一些糟糕的事，尝试让他无法不在意的人远离伤害，不代表他会接受那些既没必要，又影响判断的情绪。 「操。别告诉我这种时候你还在想哲学之类的鬼东西。」杰森多少猜得出他的思考方式，悲观、固执而且相当天真。 通过曲解其他人的观点来支撑自己的理念，只有连自己都不相信人才会这么做。以前还不是很明显，但战争结束，迟了一个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回来后，阿尔文就再掩饰不住这种藏在自信下的惶恐。 「那些噩梦现在都已经滚回另一面了，不会再跑出来，而你也不会再回去。」 「这改变不了什么，我和他们是一样的。」 「去他妈的一样！」 看着阿尔文在听到这句话后又一次下意识避开目光，和后退的脚步，杰森忍不住想抓住他，可手刚抬起，还没碰到，就克制地收了回去。 「你永远不会和他们一样，我相信你。」 「……」 「而且你不会以为现在转头离开，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没有。」 阿尔文这次回答得斩钉截铁。 「……」 好极了，真的是这么想的。 「不用这么麻烦，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杰森动作自然地勾过阿尔文的肩膀，像是没感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和下意识的挣扎，岔开话题，「来吧，我们还有很多活要干，或者你想先去吃个晚餐？我记得最近快餐店那边新出了蝙蝠侠套餐。」 「我一点都不——」 「里面好像附送一个罗宾，是旧版的制服。」 「……我讨厌旧版制服。」 「是的，我也不喜欢。」 阿尔文听见杰森笑着表示贊同。 他的语气回到了往常那样，好像什么都没变，除了肩上的手臂无时无刻不说明着，现在的一切只是虚假的表象。 「我没有改变主意。」他强调道。 「我知道，非常清楚。所以要去看看吗？」 杰森这么说着，却没收回手臂。 第291页 「……嗯。」 阿尔文别过脸，用鼻音很轻地应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杰森在试着安抚自己的情绪。 这没什么用，阿尔文也不喜欢被这么对待，更别说现在什么都没改变。皮肤、眼睛、鼻子、嘴……所有的知觉都能感受到他，甚至比刚刚还要清晰，但阿尔文没再试着挣脱，也没再说别的什么。 表象始终维持着，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谎言。杰森没再做越线的事，没有提起那天的事，甚至没再喊出那个让人恼火的称唿，但似乎有什么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 阿尔文分不清是什么，也不太想分清，只是把所有精力放在了「工作内容」上。 比如，他们在哥谭地下找到的那台巨型粒子对撞机。 事实上，那算不上一台完整的粒子对撞机，只有一个很唬人的外壳，实际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阿尔文猜测原本猫头鹰打算利用它来找到开启门扉的必要条件之一，那个足以将蝙蝠侠拉入黑暗的金属——蝙蝠金。 可惜的是，除了这个外壳，没什么值得调查的东西。 既没有使用、组装的痕迹，也没有本应存在于哥谭地下，用于淬鍊蝙蝠金的宇宙之火。 阿尔文走近看了一圈，试着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罗宾的声音忽然从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这就是你们在找的东西？」 提姆早就注意到两个人的行动，甚至猜到和猫头鹰法庭有关，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找到这么个地方。那台古怪的粒子对撞机……看上去已经在这里放了有一段时间，提姆正想走近，杰森拦在了他身前。 「不错的跟踪技巧，可惜还差得远。你该调头了，德雷克。」 提姆看了眼他脸上的多米诺面具。 「我真的更喜欢那个红色塑料头罩。」 这是实话，原来的红色头罩很丑，但至少比杰森·陶德的脸要讨人喜欢。 杰森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一样：「为什么要遮住我稜角分明的俊朗外表？」 提姆懒得在这上面多花时间，正想切入正题，就杰森身后有人随口应了一句： 「确实。」 「……」 提姆一噎，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阿尔文走到对撞机另一边，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提姆问。 「一些藏在地下的东西。我暂时还不确定那是什么。」阿尔文没给出准确的回答，依旧专心注意着检测仪器上的各项数值。 蝙蝠金本身不存在于正面的多元宇宙，哪怕仪器没那么精准，它也很容易被检测出来——如果它真的在这里出现过的话。 然而数值却没太大变化，一直维持在正常的区间内。 阿尔文皱了皱眉，收起检测器：「对了，布鲁斯没和你一起吗？」 「他还没回来。」 至少夜巡前是这样。 提姆没说就在刚刚他已经接到蝙蝠侠的通讯，他猜测阿尔文在计划着什么，和杰森一起。 阿尔文没太信他的话：「那就是快了。当心，你的老大很快就要换人了，也许你也会被一起换掉。」 「什么？」 提姆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尔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心地解释说：「我记得蝙蝠侠之前去了刺客联盟？他在那里有个亲生儿子，那个孩子会继承披风，再有个新的罗宾，比你更好的那种。所以，趁早想个新代号吧，提米。」 蝙蝠侠已经知道达米安的事，加上塔利亚早就想把达米安交给蝙蝠侠，那么这一次蝙蝠侠很可能会把达米安从联盟带回蝙蝠洞。 提姆：「……」 他听说过这件事，并且早就从克里斯口中知道，阿尔文曾经就是那位蝙蝠侠的罗宾。 「我不觉得一个刺客能成为蝙蝠侠。」提姆冷静地说。 就算以后会继承披风，也不代表那个孩子不需要经受任何训练和考验。 「他会比蝙蝠侠更好。」阿尔文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然后看向杰森，「这边什么都没有，我们该走了。」 「我记得那小子现在才八岁。」 回去路上，杰森回想起之前阿尔文提起达米安时说的话，提醒道。 阿尔文微微一愣。 「噢，是的。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在阿尔文的记忆里，达米安永远穿着蝙蝠风衣，身形永远那么高大，以至于，在下水道见到的那个穿着白色贴身软甲，名为「达米安」的男孩反倒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见阿尔文一脸沉思的样子，杰森挑眉：「你想去见见他？」 「不。见面是一定的，我只是在想，现在是不是应该马上去准备一身小一号的蝙蝠制服。」 「……别。」 第147章 人只要还活着，有些事註定逃不开。比如饮食、病痛，又比如—— 「我不知道来的会是你。」 在蝙蝠侠如有实质的目光里，阿尔文把刀往身后藏了藏，面不改色地解释起自己刚刚下意识动手的原因。 「我以为会是迪克，你知道的，最近几天都是他在当蝙蝠侠。」 一般来说，阿尔文不会和过去的家人动手，尤其是「蝙蝠侠」，但这是在「蝙蝠侠」等于布鲁斯·韦恩或是达米安·韦恩的情况，如果等式的另一边变成迪克·格雷森……当然，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只是动手的次数直线上涨。 第292页 杰森称之为「打招唿」。 阿尔文觉得这个比喻很恰当。 「你不应该继续去接触金属。」 蝙蝠侠沉声说道，声音犹如风咆哮过林立的墓碑。 阿尔文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明明已经长大，体型也没差太远，这一刻，阿尔文却仍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蝙蝠侠的影子里。 「我最近都和杰森在一起。这是他的主意。」阿尔文理直气壮地甩锅，见蝙蝠侠没信，无所谓地改了口，「好吧，是我的。但他们的目标是你，你才是不应该继续接触这个案子的——！」 话没说完，阿尔文突然察觉到恶意，目光一冷，拔刀刺向身后，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停下！」 耳边突然传来蝙蝠侠的大喊，同时有什么击中刀身。 冷冽的刀光慢了一瞬，加上直觉意识到不对劲，刀尖精准地停在偷袭者的额前。 一个孩子。 准确来说，是一个穿着旧版罗宾制服的男孩。男孩手里拿着剑，满脸不驯，一双钢蓝色的眼睛和蝙蝠侠的如出一辙。 「da……达米安？」 阿尔文下意识收刀，可还没完成这个动作，那把剑就砍向了他的手臂。 现在再出刀已经来不及，而且他不想伤到达米安。就在阿尔文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伤口时，蝙蝠侠勐地将他拉向身后，躲过了这一剑。 「达米安！你不应该在这里！」 蝙蝠侠怒呵道。 「我想要帮你，父亲。」 达米安挺直嵴背，理直气壮地说。 「我已经有搭档了。」 「他不在。不过没关系，明天我就能让他不干。现在我会先排除掉这个糟糕的傢伙。」达米安冷冷地盯着阿尔文，恶意没有半点减轻，「他们都不是你的儿子，我才是！我有权利取代他们！这就是刺客联盟的做法。」 「这是现实世界！」 「但你应该是蝙蝠侠。」 阿尔文的声音和蝙蝠侠的几乎同时响起。蝙蝠侠盯向身后，制止他继续添乱。 「别担心，我没受伤。以后也会注意的。」 阿尔文乖巧地笑了笑，没再挑战蝙蝠侠的神经，熟练地安抚道，心中却生出些疑惑。说实话，他从没见过蝙蝠侠对一个孩子发这么大的火。 达米安过去真的……是这样的吗？和蝙蝠侠的关系是不是太差了？ 虽然也很可爱就是了。 「你对阿尔弗雷德做了什么？」 蝙蝠侠再次冷声质问，目光盯着那把剑。 在把达米安带进蝙蝠洞后，他就没收了那把剑，并且锁了起来。而钥匙被他交给了阿尔弗雷德。 「我把他关进了电梯，现在应该还活着。我不需要有人对我指手画脚。而且只是打击罪犯而已，我也能做。」达米安举起剑，指向阿尔文，「就从他开始。我会杀死每个挡在我面前的人。」 「够了！」 想到那个与他父亲等同的老人可能遭受的对待，蝙蝠侠忍无可忍地咆哮道，然后大步跑向蝙蝠车，想尽快回去确认阿尔弗雷德情况。 「跟上，达米安！如果阿尔弗雷德有什么事，别想让我再相信你！」 阿尔文看着父子两人的身形消失在黑夜里，没有跟上去。他不是不担心管家先生，只是不觉得达米安会对一个老人下重手。 hum……回头问问提姆或者迪克吧。 阿尔文朝着对面大楼射出抓钩，感觉到通讯器震了震，动作一顿，接通了通讯。 「别告诉我你被老傢伙抓到了。」 杰森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唿吸听上去似乎不太平稳。 「差不多吧，不过后来达米安闯祸，引走了蝙蝠侠。」阿尔文完全不管这句话的歧义有多大，继续说，「对了，接下来我们得小心点——我是指从迪克到提姆的『我们』，我不确定搅局者会不会算在里面，她之前好像也当了几天罗宾？总之，达米安要开始挑战竞争者了，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对成为跟班很感兴趣。刚刚他穿的好像还是你以前的旧制服。」 不过没换上那条绿鳞小短裤就是了，阿尔文觉得要不是那代表了罗宾，达米安甚至不会碰它。迪克以前的品位真的很糟糕。 杰森不屑地嗤了一声，戏嚯地说：「我们的传统项目难道不是前任揍继任者吗，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不，我们才没有这种传统项目。」阿尔文被逗笑了，话音里满是笑意。 最近他们总会这样闲聊，阿尔文一方面觉得不应该这样下去，可另一方面，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沉默寡言的人，除非对方太无聊，让人没有一点开口的欲望，杰森显然不是其中之一，所以多说几句话很正常。而且他都已经从杰森的安全屋搬出去了。 …… 好吧，这一点都不正常。 「这可说不好。顺便，你的蝙蝠披风制作计划是不是能停一停了？」杰森又问。 「不需要。」阿尔文回过神，暂时抛开那点不自在，回答说，「他总会长大的，而且说不定很快就会想换个代号。比如蝙蝠男孩（batboy），蝙蝠小子（batk），或者……至尊小蝙蝠（batboy-prime）？这样长大了还能直接改成至尊蝙蝠侠（batman-prime）。」 杰森：「……」 这只猫头鹰不能要了。 第293页 「听上去怎么样？」 「很不错。听上去以后会找一个蓝眼睛的跟班，就像他的父亲一样，不过大概率会是白头髮，有遗传病，姓氏不太清楚，但名字一会和『雷恩』或者『埃德文』押韵，只有年龄方面不会卡太死。」 阿尔文只当没听出杰森阴阳怪气的明示： 「你想多了。」 「这可说不准。」 「不，他不会。绝对。」 阿尔文肯定地说。 那个男孩和他的过去无关，没记忆的时候就算了，恢復记忆后，他就没想过要和这个世界的达米安有太多牵扯。 通讯另一头，杰森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沉默了两秒。 「否则你就打算和他再也不见面、不说话，像其中一个已经死了一样？」 他的声音同时从通讯器和身后传来。 阿尔文惊讶地回过身，发现杰森就站在不远处，看上去刚赶过来。 想到之前在通讯中听见的不太规律的唿吸，阿尔文抿了抿嘴，挂断通讯，顺便跳过上一个话题：「什么事？」 虽然问了这个问题，但阿尔文其实没那么好奇答案，他现在更想扭头就走。 和隔着通讯器的时候不同，面对面交流会考验到很多东西。 阿尔文正想着应该怎么赶紧结束掉这场对话，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突然被递到面前。 是几年前蝙蝠侠送给他的那个糖盒。 「噢……你找到它了。」 之前迪克把它当成祭品留在了墓碑前，阿尔文本来一直惦记着，可自从战争结束，就算知道糖盒一直在那，他都没想过要去拿回来。而现在，它再一次回到了他的手上。 作为一份不合时宜的礼物。 阿尔文怔怔地接过糖盒，打开盖子，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 一枚样式老旧的蝙蝠镖； 三张圆形的黑色，上面印着一个黄色的「r」，极具代表性； 一个蝙蝠的钥匙扣； 一张写着号码的纸条； 几张颜色不同的玻璃糖纸，没有厂家信息，只在角落印着很小的一个透明蝙蝠标记，代表着它是蝙蝠洞自制产品； 两个从抓钩枪上换下来的零件； 一个绿色的多米诺面具，眼睛的位置有独特的镜片设计； 一个一度热销的旧版蝙蝠侠玩偶，披风是硬塑料的材质，保存还算完好，但放到现在已经有些过时； …… 零零碎碎，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它们被存放在里面，和糖盒一起，构成了「阿尔文」这个名字的所有。 除此之外，阿尔文还在里面发现了新的东西。他拿出来看了眼，是一枚.45口径的子弹。 似乎还是近两年的。 「这不是我的。」阿尔文得出结论。 「你记错了，它本来就在里面。」 「我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 杰森拿走那颗子弹，放进糖盒，盖上盖子，最后把糖盒塞回阿尔文手里：「好了，你现在可以当成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尔文有点无语。 「你要不要试试背着我做这事，至少别当着我的面？」 「是你先开的头。」 「我没有。」 「你真的想我提醒你吗？」 「……」 阿尔文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从没觉得手里的糖盒这么烫手过，有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扔掉。可就算扔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也好像没什么用。 杰森却没继续这个话题，熟练地勾过阿尔文的肩膀：「行了，走吧。马上要下雨了，你可以在我那里待一会儿再走。」 「我没听见雷声。」 「是吗，也许我听错了。」 杰森故作惊讶地说，却没有放人的意思。 「……你可真是个混蛋。」 阿尔文收起糖盒，挑剔地评价道，像是忘记了一样，没有挣脱杰森的手臂，任由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侵入皮肤，被带向那个本不属于他的地方。 头顶一如既往是浓墨般的云层，只有月亮透过罅隙洒下一片光。 那光芒是从未有过的清澈、皎洁。 仿佛能洗去所有阴霾。 第148章 番外 「卡！」 阿尔文朦胧中听见这么一声大喊，依稀分辨出那似乎是绿箭侠奥利弗·奎恩的声音，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先被视野里一大片白光刺得捂住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接着，周围嘈杂的声音一下子涌进耳朵，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举报！陶德夹带私货！之前的剧本绝对不是这样的！」 「别喊了，他已经熘了。」 「剪辑——见鬼的，怎么一个极速者都不在！」 「去復联的剧组借人！」 「绿灯侠呢？！」 「凯尔去准备画展了……」 「别管纠察队了！他们都是傻子！」 「布鲁斯！不，不是你……见鬼的……为什么这里蝙蝠浓度这么高！」 「……」 阿尔文不知道这是哪里，要知道他前一秒还在「工作场地」，谁知居然一眨眼就……直觉没有给出预警，可情况太过诡异，阿尔文仍是不敢放松，屏住唿吸，暗暗提起警惕。 就在这时，熟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喊了他一声。 第294页 「阿尔文！」 阿尔文回过头，刺眼的白光褪去，穿着黑蓝两色制服的夜翼正疑惑地看着他，那身制服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以黑色为主。 「你不是和杰森一起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阿尔文放下手，下意识绽开一个笑：「我有东西忘记了。」 说话间，他已经适应了周围的嘈杂，勉强能捕捉到一些对话。 这里好像……是一处片场，而工作人员、演员……阿尔文环顾四周，所有他知道的、不知道的超级英雄都在这里，还有很多超级反派。 拉斯·艾尔·古尔、塔利亚、卢瑟、亚歷克斯、詹姆斯……以及—— 穿着漆黑长风衣，带着尖刺目镜的狂笑之人。 阿尔文如坠冰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些人能聚集在这里，本能地握住刀，想让迪克快跑，可紧接着，恐怖的笑声和咳嗽声一起响起。 「ha、ha……咳咳咳……」 刚发出几个音节，狂笑之人就像是岔了气，弓着背，反覆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这时，达米安标志性的啧舌传进耳朵，还有他那稚嫩的嗓音：「-tt-，他脑子坏了？」 然后是提姆：「噢，拍戏的时候笑太久。哑了。」 「……？」 阿尔文整个人僵在原地，一点一点转过头，顺着声音找到了两人，发现他们居然真的是在说狂笑之蝠。 「你还好吗？」 迪克看着阿尔文冒出的冷汗，担忧地问。 阿尔文平静地陈述道：「我没事……只是知道我忘记什么了。」 迪克总觉得阿尔文的样子不对劲，正疑惑着，就看着阿尔文拔出刀，凌厉的冷光闪过他的侧脸，一瞬间沖向狂笑之蝠。 迪克下意识拉住他：「等等等等——你到底忘记了什么？！」 「我忘记砍掉他的头。」 阿尔文死死盯着狂笑之蝠，面无表情地说。 迪克一哽。 「这是玩笑吗？」 「是。」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阿尔文不是没意识到这里的氛围十分「友善」，也不是没发现那个狂笑之人没有任何危险的感觉。 但毫无疑问，那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狂笑之蝠」，阿尔文绝不会认错。 包括那几个抱在狂笑之蝠腿上的狂笑罗宾；拿着漫画书的罗宾王；背着罗宾王跑来跑去的狂笑达米安；和绿箭侠一起挤在摄像机前，不知道在忙什么的红死魔；扛着一大堆器材的蹂躏者；拿着三叉戟，面无表情地往水杯里灌水——也许是死水——的溺亡冤魂……都是真的。 下一秒，这些梦魇尽数被挡住，阿尔文看向拦在身前的迪克，眨眼间收起流露在外的杀意，扯出一个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迪克半信半疑：「……好吧，你成功吓到我了。」 正好那边有人喊了一声，阿尔文拍了拍迪克提醒道：「有人找你，快去吧。」 「那……你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迪克不太放心地嘱咐道，眼前这个阿尔文太奇怪了，明明刚刚拍完这场的时候，还兴高采烈地抓着杰森偷偷熘走，现在又突然出现，衣服换了一身，还拿上了货真价实的武器。 简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迪克还没来得及深想，芭芭拉拿剧本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在发什么呆！剧本都发出去了吗？」 迪克想到被他遗忘在角落的正事，果断选择道歉。 阿尔文看了眼双脚站立，身形挺拔的芭芭拉，嘴唇微微抿紧。 「汪！」 忽然一声犬吠响起，唤回阿尔文的注意力，他低下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腿边的小氪，和被小氪咬住的衣摆。 它好像在示意什么。 阿尔文回头深深看了眼狂笑之蝠，跟着小氪走向片场外。 不远处，狂笑之蝠若有所觉，转过头，渗人的视线穿过尖刺目镜落在阿尔文身上。 那咧开的猩红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罗宾王注意到他的举动，也跟着看过去，跳下狂笑达米安的背，朝阿尔文的方向快乐地挥了挥小手：「阿尔！」 阿尔文没理，很快就跟着小氪消失在人群里。 「阿尔生气了？」罗宾王小脸一垮，瘪了瘪嘴，「明明他昨天还喊过我『小父亲』。」 狂笑之蝠拍了拍他的小脑袋，嘴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你还是别说话了。」罗宾王把漫画书捲起来，敲了敲狂笑达米安的手臂，「走吧，晚上就是大人的聚会，我们先去休息室玩玩，阿尔之前告诉我，杰森把道具藏在里面了——」 离开的阿尔文没听见他们的对话，就算听见了，杀意也不会动摇。 只是小氪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发现，一步三回头地示意着他不要走丢。阿尔文只好暂时将疑虑和仇恨放到一边。 这个地方实在奇怪，等探明情况，再去宰了那些梦魇蝙蝠也来得及。 「汪！」 小氪又叫了一声，突然加快脚步，小跑着窜向前方。 「小氪？」 阿尔文立即追上去，发现小氪没跑多远，就在片场外停下，蹭着某个人的腿，尾巴甩得飞快。 第295页 阿尔文唿吸微微一滞，像是被钉在原地，半步都迈不出去。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掠过黑色的风衣衣摆，黄色的万能腰带，黑色的衣领，然后是……脸。 男人那双与布鲁斯极其相似的钢蓝色眼睛正半垂着，宽大的手掌按在小氪的脑袋上，漫不经心地揉了两下，绚烂的夕阳从他身后一直泼到阿尔文脚下，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美好得像梦境一样。 可是…… 阿尔文不自觉攥紧双手，指甲掐进掌心，刺痛感从神经末梢瞬间传达到大脑。 这么清晰的疼痛，怎么会是梦呢？ 察觉到阿尔文的目光，男人抬起头看过来，喊出了曾经的名字。 「伊恩。」 阿尔文的嘴唇颤了颤，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尾音却忍不住打了个转，听上去像是一声呜咽。 踏。 踏。 踏。 阿尔文眼睁睁看着那人朝自己走来，熟悉到让人落泪的面孔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他看着那张脸上的所有细节，根本捨不得眨眼。 「怎么了？」 那熟悉的声音在询问，语气算不上温和，阿尔文却感觉到鼻子一酸，唿吸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心底知道必须像刚刚应付迪克那样说些谎，最好试探出这个世界的情况，找到回去的方法，可一张嘴，就变了个样子。 「我……我好想你。」 阿尔文快速挤出一丝笑，然后立即垂下头，不敢去看达米安的表情，生怕看到怀疑和戒备。 「抱歉，我搞砸了那么多事，那时候……还没能把你认出来。我试着努力挽回，可是——」 阿尔文不断道着歉，思绪乱成一团，说出口的话变得语无伦次，声音里也夹杂着哽咽。 直到一只手按到他的肩膀上，阿尔文才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达米安。 阿尔文用力咬着牙，哪怕齿缝渗出血腥味，都不肯泄露出半点泣音。手臂也不敢用力，只有手指暴露了最真实的情绪，攥紧了那身风衣，指节用力到发白，像是死死抓着早已消逝的过去。 仔细算算，他被达米安教导的时间还比不上布鲁斯，可阿尔文就是无法忘记。这是他的起点，是他所有信念的源头，他的……父亲。 「我很抱歉，我一直没能达成你的要求，没能成为和你一样的英雄，没能牺牲一切去拯救……」 剩下的话音消失在舌尖，阿尔文感觉到达米安的手掌压在他的后脑勺上，像是个久违的安慰。 没有质疑，也没有敌意。 达米安第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孩子，哪怕不是熟悉的样子。 「晚上他们有个无聊的聚会，不过在这之前我能空出很长一段时间。来吧，让我听听你的故事。」 达米安拍了拍阿尔文的背，语气一如往常，没有太严厉，也没有太温和。 阿尔文迅速收敛起情绪，听话地松开达米安。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走吧。」 达米安没管他微弱的反对，带着人径直去了附近的一栋大厦。 大厦顶层是一整间休息室。 阿尔文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会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十多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张合影。有达米安，有克里斯和小氪，有布鲁斯，有迪克，有杰森……唯一不变的主角是「阿尔文」。 从八岁一直到二十岁。 「是上周克里斯整理出来的。过两天是你生日，这算是其中一个环节。」达米安见阿尔文盯着那面墙在看，随口说，接着又一针见血地评价道，「幼稚透顶。」 阿尔文这才回过神，笑了笑，却不知道说什么，整个人都莫名有些不自在起来。 「行了，别管它，先把你自己处理好。」 达米安像是没注意到，拿出医疗箱放到阿尔文面前。之前他就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加上阿尔文的风衣衣摆上沾的血，达米安猜测也许来这里前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 可即便有了猜测，他也没想到会见到这近乎触目惊心的一幕。 那些一块块野兽撕咬产生的伤疤……让他看上去像是被一度摔得粉碎，又粗暴地粘合起来。 阿尔文听话地处理起腹部撕裂的枪伤，没注意到达米安的脸色蓦地一沉，自顾自挑了无关紧要，听着让人高兴的事说起来。 提到最多的就是蝙蝠侠和罗宾。 布鲁斯·韦恩和杰森·陶德。 达米安安静地听着，布鲁斯的名字会出现倒是在意料之内，他很乐意听见年轻的父亲与自己儿子间发生的事，可一听见后面那个名字，他就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tt-」 达米安发出一声不屑的啧舌。 「你真该锻鍊一下眼光，离陶德越远越好。」 阿尔文一噎，下意识狡辩：「我没有……」 「没什么好否认的，这跟我没关系，自己去处理好。」达米安没有掺和自家儿子感情问题的意思，打断了阿尔文的话，站起身，走向楼下的训练室，「跟上，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说是检验进步，达米安却没有用更加安全的训练用器材，而是直接让阿尔文拔了刀，并且没有因为阿尔文身上的伤而留手。 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有多擅长杀人，哪怕是这个世界在他影响下很长时间都没真正杀死什么的阿尔文，都还保留着骨子里的凶性。 第296页 而眼前的阿尔文更加夸张，所有的动作都精准而致命，锋芒凌厉，即便没有杀意都晃得人目眩神迷。 一时间，金属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达米安给人的压力很大，阿尔文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来应对，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可这样的情况下，他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最后，阿尔文被达米安抓住破绽，压制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忍不住大笑起来。 达米安把人松开，顺便揉了揉那头毛茸茸的白髮：「还不错。」 「我知道！」 阿尔文一下子坐起来，仰起头直勾勾地看向达米安。汗津津的脸反射着灯光，像是洒满了星屑。 「我是最好的，对吧？」 「白痴问题。」 …… 回到原来的世界，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的事。 和过去时一样，回来也很猝不及防。阿尔文嘴里还能残留着达米安为了他的生日难得去学的甜点的味道，周围的景象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死尸。 血。 枪枝。 硝烟。 阿尔文怔愣着，看了眼时间，似乎没过去多久。 幻觉……？ 不。 不是幻觉。 伤口被处理过，是他自己的手法，手臂也微微发酸……所以，他是真的见到达米安了。 阿尔文不由地笑了。 就在这时，杰森走过来疑惑地问：「你愣着干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不，只是有点累。」 阿尔文随口应了句，忽然想到什么，抓起杰森的手，踩过一地尸体，自顾自往朝着另一个街区跑去。 「阿尔文？！」 杰森一惊，不明白他心血来潮地发什么疯，喊了他一声。 「马上是我的生日了！」 阿尔文大声宣告道，话音轻快又活泼，杰森几乎以为听错了。他看着紧紧交握的手，挑了挑眉，嘴角也不自觉跟着扬起一个弧度。 「所以？」 「所以我要去买一个摄像机！」 阿尔文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 那结晶般的蓝眼睛倒映着璀璨的灯光，里面盛满了鲜活热烈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