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残疾总裁的AI伴侣》 第1页 [gl百合] 《穿成残疾的ai伴侣》作者：温水煮茶【完结】 文案： it天才苏媛，开发途中猝死，魂穿至手中正在研发的一款名叫「芯侍小悠」的核心代码里，成了亚启集团副总裁时亦的助理机器人。 传闻，时亦此人，冷血残酷，唯利是图，视员工生命如草芥，在一次远程会议中，因意外逼死直系下属而引起业界公愤，「科技」一夜之间变成「全网黑」。 最后，天怒人怨，逃跑路上遭遇车祸，被气囊弹中喉咙，导致声带受损，双腿落下终生残疾，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苟延残喘。 消息公布后，网友直唿：撞得好啊，怎么不当场死掉！ 苏媛穿越过来的时候，护士刚把她从监护室推出来，死者家属拿着尖刀沖了上来。 看着眼前人危在旦夕，她来不及细想，身子往前一扑将其护住，随即，冰冷的电子音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发了出来。 【时亦是小悠的主人，没有经过小悠的允许，你们不能伤害她！】 苏媛：哈？什么情况？ * 时亦从小被爹娘抛弃，生活艰难，长大后自立自强，一心扑在事业上，拿命拼搏换来无数荣耀，万人敬仰； 偏偏在事业巅峰期，遭合伙人算计，好友叛离，忠心下属意外身亡，自己落为刽子手，并惨遭车祸。 时亦生命垂危之际，被全网攻击，唯有那台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冰冷机器，挺身而出，为她挡下一切。 后来，小悠被拉去销毁。 粉碎机前，时亦副总一身病骨，手持键盘，修长指尖在亚启128tb的资料库上方徘徊，她当着所有it精英的面放下狠话。 「小悠是我的机器，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们休想动她分毫！」 #穿成落难女强人的工作机器后，摆烂的我每天都在给自己充电# 内容标籤： 强强 穿越时空 业界精英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词：主角苏媛，时亦 ┃ 配角：喻舒，袁杉，夏青栀，项落落 ┃ 其它：又名《虚拟恋人》，姐妹篇《穿成矜骄总监的鼓励师》 一句话简介：摆烂天才vs落难女强 立意：人生有很多不如意，咬牙坚持住，趟过那些逆境，你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第1章 亚启科创大厦22层，距离下班还有三分钟的时候，主管在研发群里@所有人：「工作机测试完发一版，明天要给领导演示。」 下属们期待了一天的「准点下班」化为泡影，测试小哥转头看着旁边淡定刷手机的苏媛，无比「敬业」又「真诚」地问：「主管说明天要演示，晚上发布，你那块自测完了么媛儿？」 苏媛闻言，慢悠悠从自己的二次元世界中醒来，长臂外扩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我看了一天小说，还没开始写呢！」 测试小哥对着主管方向，故意拔高音调谴责：「什么，主管说领导明天要看，你居然还没开始写？！」 苏媛那双漂亮的狗狗眼里还残留着几滴打哈欠带出的晶莹，她用手背蹭了蹭，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领导哪一天不看，说得好像我准点写完你就能准点下班似的！」 周围小伙伴噗嗤笑出了声，二人对话也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主管耳朵里，可放眼整个研发部，属她技术最牛，他看不惯，又干不掉，此时黑着脸，全当没听见。 苏媛挽起长发，用手腕上的橡皮筋随意固定住。 几分钟后，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在办公室响起，一行行代码落在屏幕上，两个小时不到，程序进入自测环节。 ——工作助手启动中，请稍候…… ——智能巡检执行100%……紧急唿叫执行100%…… 苏媛盯着一堆运行正常的数据，有些犯困，正准备趴下小眯一会，耳边叮的一声。 她赶紧精神起来，条件反射去看调试窗口里的报错信息，不料眼前却骤然一黑，下一秒，大脑深层就被撕心裂肺的哭声覆盖。 「舒舒，我的孩子啊，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你让我们两个老的怎么办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闪光灯便打了过来，一位直播主拿着话筒挤到最前面。 「各位观众好，一日前，亚启集团高管喻舒被逼死的新闻想必大家都在关注吧，此刻，我面前这两位伤心欲绝的老人，便是喻舒的爸爸妈妈，而逼死她的那位领导，正是业界有名的科技女强人——时亦，一个小时之前，时亦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发生车祸，现已被送往京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此时正躺在icu里，生死未知。」 直播间评论区大家都在义愤填膺。 【竟然是时亦！！！惊.jpg】 【卧槽，人面兽心的资本家，枉我粉她这么多年，真tm讽刺……】 【原来所谓「科技女强」就是榨干员工身上的最后一滴血啊，捂脸.gif】 【呸，科技女强，她也配！我用我十年的阳寿，换这毒妇死在icu，呕吐.gif】 【作恶多端的资本家，出逃路上发生车祸，天都看不下去！！！】 【就应该让她死在车祸现场，怎么还有人送这样的狗东西去医院？！】 …… 就在直播间热血沸腾的时候，善良的主播上前，为喻舒的妈妈递上一包纸巾：「逝者已矣，叔叔，阿姨，你们节哀啊！」 第2页 她这一声安慰，直接让那位中年妇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老伴沉默着，也没说拉对方一把。 妇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啊……老天爷啊……」 气氛烘托到位，评论区又一次感同身受。 【可怜天下父母心，喻舒在九泉之下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这么难过，估计也无法安心吧】 【好人一路平安，愿天堂没有压榨，许愿灯.gif亮起】 【多好的一姑娘，来世别再搞it了，命比工作重要】 【白髮人送黑髮人，真让人心痛啊，打工人请珍爱生命，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 现场嘈杂一片，越来越多的人前去安慰这对父母，苏媛仍处于懵逼状态，她抬头，icu的标志很是显眼，「啪」的一声，门从里面打开。 一名女医生推着转运床走了出来，床上躺着被医疗器械包裹的女人，清瘦，单薄，苍白的脸与床单融为一体，氧气面罩下是她艰难的唿吸，那双疲惫的丹凤眼，脆弱却足够清冷。 「时亦出来了！」有人反应过来。 大家蜂拥上前，苏媛被捲入人潮，下一秒，她看到刚才那位妇女死死盯着护士托盘里的手术刀。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又「叮」的一声。 【检测到用户生命受到威胁，请立刻执行解救程序】 苏媛：哈？ 那个声音重复道：【工作机小悠，监测到用户生命受到威胁，请立刻执行解救程序】 苏媛听到「小悠」和「执行」二字，以为自己写代码走火入魔，下意识去挠头，摸到后脑勺硬邦邦的金属插孔时，伸出去的手勐地弹了回来。 垂眸，便看到那双节骨分明的硅胶手。 就在她怔愣之时，思维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拽了过去。 「时亦，你还我孩子命来……」 妇女截下护士托盘里的手术刀，向这边方向勐冲。 眼看那把利器越来越近，苏媛来不及多想，「啧」了一声，身子往前一趴，护住病床上的人。 随即，冰冷的电子音不受控制地从她嘴里发了出来：「时亦是小悠的主人，没有经过小悠的允许，你们不能伤害她！」 她看到女人纤长如蝶翅的睫毛轻轻颤了下，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 片刻，围观群众反应过来：「这是时亦的工作机助手，大家一起，砸了它！」 苏媛捱着众人的拳打脚踢，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像绝大多数网文小说里写的那样，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纷乱之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凭着丰富的阅读经验，试图用意念召唤，却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回应。 她不敢泄气，快速分析着穿越小说里的各种奇葩设定，猜测自己应该是魂穿到团队研发的那台机器里，而这位被众人唾弃的女资本家，便是机器的主人，可如果这样的话——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位女资本家要是嗝屁了，它这台机器也就配不上什么用场了，配不上用场的机器，有可能会被回收，刷机，或者报废…… 想到这，苏媛潜意识里冒出一身冷汗。 ——天吶，好险，幸好刚才将人救了下来！ 她心里默念完，勐然察觉到氧气面罩下的女人唿吸加重，那双冷艷的眸，很是急切，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苏媛捱着众人一拳又一拳的敲打将耳朵凑了过去。 时亦艰难地抬起手臂，扯她的衣服领，半天喘不上来一个字，最后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可她的电子脑内，却无比清晰地呈现出三个字指令。 ——快躲开。 接收到信息的苏媛，愣了一瞬。 眼前这个女人，尚且连自己的死活都顾不了，却依旧惦记着她这台机器的完整性，莫不是这台电子设备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她害人的罪证？ 围观者情绪越发激动，对着她由刚才的暴打变成拆卸。 时亦晕了过去。 推着转运床的医生看着奄奄一息的病人，忍不住出声：「这里是医院，麻烦大家让一让，病人需要休息！」 众人并没有消停。 「医院闹事，都没人管么？」女医生举步维艰，抬头，扫一眼远处呆愣的小护士，大声喊：「站着干嘛，快叫保安啊！」 她试图穿过人群，却被围得水泄不通，几分钟后，安保人员赶了上来，这才拉出条道来。 苏媛始终用自己身体护着时亦，女医生推着转运床往病房走，在临进门的一瞬间，一男的冲上来，对着病床狠狠吐了一口痰：「她这样的杀人兇手，不配休息！」 苏媛看着稳当落在病号服上的那坨黏稠液体，忍不住「靠」了一声：「tm什么素质啊！」 女医生推床的动作停了半秒，余光扫过来。 她勐地反应过来，为自己前一秒的冲动发言感到无比后悔，但在那群人跃跃欲试砸门想要冲进来的紧要关头，女医生终于还是没分出更多精力去在意这一声「靠」的深层含义。 苏媛麻了的神经得到缓解。 女医生手脚麻利的安置好病人，看了看房间四周，最后视线落她身上：「那个……机器小悠？」 苏媛闻言立刻压着嗓子答：【小悠在】 第3页 女医生指了指床头的唿叫器：「机器小悠，当你的主人生命体徵不稳时，摁上面这个红色的唿救器，切记别擅自开门，好吗？」 苏媛乖巧点头，温婉机智的电子音将她的话重复：【当主人生命体徵不稳时，启动红色唿救器，不擅自开门，小悠知道了！】 女医生打量她半秒，似乎在辨别她这台机器的智商，最后智能对讲机响起时，她还是着急忙乎地离开了病房。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苏媛和昏迷的时亦，她稍稍松了口气，顺势坐在陪护沙发床上，开始思考自己当下的处境。 结合闹事观众以及刚刚那医生的反应，几乎可以确定，机器人已经是这个世界里的一部分了，它们或许有着如同人类般的智慧，但也仅仅只是一件物品，可随意拆卸销毁，如果被主人抛弃或丢弃的话，当与废品无异。 所以此时，眼前这个所谓的女资本家，才是她在这个世界存活的关键，她现在臭名昭着，一旦嗝屁，她的工作机必然会首当其冲，以外面那群人的泄愤程度来看，小悠这台「助纣为虐」的机器，甚至有可能会被砸得连渣都不剩，她必须保证时亦的人身安全。 她往病床扫了一眼，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时亦伤的不轻，先不说如何避开外界攻击，能不能挺过去都是个问题。 苏媛烦躁地挠挠头，又一次碰到了秀髮之下的金属插孔，这无疑不在提醒她，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苦笑了下。 ——算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在时亦还没嗝屁之前，还是先了解一下她的背景，看看这个女人，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引得全民对她恨之入骨，甚至直接……吐痰。 工作机自带查询功能，苏媛尝试用意念催动了一下内部程序，输入「时亦」二字。 3秒不到，电子脑内跳出的搜索结果页，千篇一律全是针对「时亦逼死直系下属」的新闻，她点进去其中一条。 「2043年4月26日16:05分，亚启集团高管喻舒停止心跳，年仅28岁，生前最后一秒，还在直系上司的远程会议上听训。」 文字下面，是一段录音： 时亦的声音十分强势：「喻舒，你是不是没脑子，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也能犯！」 喻舒陪着笑：「是是是，老闆我错了，对不起，我……」 后面的话，她终究是没说完，录音就结束了，很显然这人就是在这一刻，失去唿吸的。 她继续往下翻，内容无疑是对喻舒短暂生命的惋惜，以及对时亦资本家行为的谴责，评论区更是如此。 苏媛也是被无情资本家压榨的打工人，虽然她觉得躲在键盘背后评说领导们的过失毫无意义，但也很能理解大家通过这个宣洩口，发泄出来的情绪与恨意。 就在她视觉疲劳地想要退出搜索界面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段视频，是谁传到网上的呢？时亦是公司副总，喻舒担任高管职位，她们的工作对话，怎能被轻易传到网上？ 她正准备去查一下ip来源，电子脑窗口栏突然蹦出来一条信息：【检测到用户被梦境困住，求生意识弱】 苏媛反应过来，她勐扑过去，试图唤醒这个女人：「时亦，醒醒，快醒醒……」 只见时亦在氧气面罩下张着唇，痛苦地唿吸着，像是在说梦话，可是吐不出来字，又一次，苏媛在电子脑内看到了她想要表达的言语。 她唤人的动作一滞，当场怔愣住。 作者有话说： 新文已开，连更三章，欢迎打卡，姐妹们，留言前三十，送红包呦～ 第2章 苏媛一个字一个字解析着呈现在电子脑内的语句。 ——喻舒，肥厚性梗阻型心肌病并非绝症，为什么放弃治疗？ 肥厚性梗阻型心肌病，放弃治疗……所以喻舒的死，也不单单是劳累过度所致？ 【叮叮叮，用户求生意识弱……】 监测机制频繁报警的声音将苏媛的思路拽回现实，她迅速摁响床头红色的唿叫器，在等待医护人员到来的过程中不停地唿叫。 「时亦，快醒醒，时亦，不要睡……」 唿叫器摁响半天，医护人员迟迟未到，她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不敢擅自开门，只能附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 「时亦，快醒来，你的工作机被人卸了，他们要把里面文件全部拷走，你快点醒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快点醒来，时亦！」 终于，床上那人在听到工作机时，身子勐抽了几下，睁开双眸。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迷茫地适应着周围的环境。 苏媛怕自己身份暴露，赶在对方缓过来之前开口：【主人长时间陷入昏迷状态，小悠启动唤醒模式】 时亦看清楚它的面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在昏迷之前，死者家属拿着尖刀冲过来时，就是这台冷冰冰的机器，扑起来，压在她身上，挡下了那把刀。 像是既定的程序指令，又好像不是…… 苏媛看着她愣神的样子，大眼睛眨了几下，又一次开口。 【主人不舒服吗？】 【小悠能帮您做点什么呢？】 时亦没有回答，一双凤眸望着她，仿佛要透过这套硅胶壳，将它的灵魂望尽。 第4页 苏媛脑袋被她盯麻了，但依然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优雅地立在她身侧。 一人一机，四目相对，「啪」一声，病房门从外面打开，一名医护人员走进来，瞟了一眼病床上已经醒来的时亦：「你醒了？袁医生还在手术，有哪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 她上前一步，仔细检查，确认没问题之后，便说：「各项指标正常，麻醉过后，可能会很疼，承受不住及时按铃！」 时亦表情淡漠，没回应她的嘱咐，那医生转身就是一个白眼，随后退出房间。 瓶子里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她的身体，一滴又一滴，流得很慢，苏媛怕她手凉，上前，扯过被角，轻轻盖在上面。 时亦的视线在她这些动作上停留了几秒。 她担心会被对方看出破绽，便小幅度弯了下腰，露出一个专业而得体的微笑。 时亦看着它，目光越发空洞，她想起来喻舒半个月前找她。 「老闆，我想预支一个月工资，可以么？」 「公司没有提前预支工资的先例，你很缺钱？」 「嘻嘻嘻，有点缺，买了个机器人，到时候让它跟在你身边替我干活，我就可以出去找小妹妹约会了，啊哈哈哈……」 「喻舒！」 「嗯？怎么了，老闆？把时间省出来跟小妹妹约会有什么不好吗？」 喻舒从来都是这幅散漫的样子，她很无语，但最后还是从自己卡里抽了钱，把那一个月工资预支给了对方。 那人乐呵呵告辞，不知是兴奋过度还是怎么了，脚下没站稳，身子晃了一下，双手扶在办公桌的一角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怎么了？」 她看她脸色不好便多嘴问了一声，那傢伙却向自己抛媚眼，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没事，昨晚那女的，活好……」 这种浪荡刺耳的话一出来，她直接将关心的话咽了下去，最后气不过，在那人临出门时喊住她。 「又怎么了老闆？」 「悠着点，小心身体被掏空！」 那是她第一次言语报復，喻舒脸上笑开了花。 那次之后，喻舒就真的将自己大部分的工作交给了眼前这个机器人，而她本人呢，心情好的时候上一下班，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不来，出事前段时间，项目比较着急，只好临时将人从酒吧「请」过来帮忙，结果…… 事发之后，她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主治医生十分不解地摇头。 「当医生这么多年，她是我遇到最奇葩的病人，拿着救命的钱去买机器，最后不够，还去找老闆预支了一个月工资！」 「你说命都没了，她要一台机器干什么呢？」 「你别看她吊儿郎当的，犟的很，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厚性梗阻型心肌病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本来有手术机会的，可她一拖再拖……」 是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肥厚性梗阻型心肌病不算绝症，她为什么要一拖再拖，宁愿将那笔费用拿来买机器，也不愿接受治疗。 她不知道喻舒漠视生命的理由是什么，但是作为她的好友兼上司，她很自责，也很心痛。 * 将近一个小时，时亦视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苏媛像一座雕像，深怕露出任何情绪都会被对方察觉，便索性直接将自己思维放空，安静地立在原地。 麻醉剂渐渐失效，时亦身上的伤开始疼起来了，没一会儿就满额虚汗，眸子里连点光都聚不上，她攥紧被单，忍耐着，期待着身上的疼痛能稍微缓解一点。 小悠的监测机制又一次发出警告：【叮，麻醉失效，用户身体承受能力接近极限】 苏媛一回神，就看到被单下面的人疼的颤抖，冷汗将两鬓长发打湿，贴在脸上，甚至有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 ——不行，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她犹豫半秒，机械地抬起手臂，再一次摁响了病床上方的唿救器。 医生快速赶过来，给她注射了镇痛剂，但是药效起作用还得一会，时亦疼得受不住，警报器一直在滴滴作响。 苏媛也束手无策，她在电子脑内搜索了一下「术后缓解疼痛的方法」，其中有一条，是转移病人注意力。 她想了下，从小悠知识库里调出来几个睡前故事，对时亦说：「小悠监测到主人术后疼痛值接近极限，讲个故事缓解一下叭！」 时亦疼的分不出神来，只稍稍扫了它一眼。 苏媛半蹲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用带着魔法的童话音念道：【小蝌蚪找妈妈】 【春天来了，鸭妈妈正带着小鸭子在池塘里游泳，遇上池塘里的新居民——小蝌蚪】 【小蝌蚪们上前……】 时亦的手在它手心里抖得厉害，身上的疼痛让她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它一台机器的聒噪。 苏媛模仿小动物们的声音，继续朗读：【小蝌蚪们游啊游……】 时亦拧着眉，忍耐着，身体伴随着药物的作用，终于在她第n遍「游啊游」的时候，睡过去了。 苏媛看着她逐渐平稳下来的唿吸，以及眼角两侧因为过于疼痛残留下来的两滴泪水，心里有一瞬间的怜惜。 她伸手，帮她把贴在两鬓的碎发捻到耳后，轻声嘆息：「可怜是真的可怜啊，疼成这样了，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5页 两人挨得近，氧气面罩下，时亦苍白的轮廓格外清晰，高挺的鼻，深邃的眼眸，眉宇间隐约透着一股浓浓的疏离感。 苏媛仔细端详着，忍不住抬手，临摹她的五官：「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名声咋这么臭呢？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落到如此地步？还是真如网上说的那样？」 「行吧！」她收起指尖，轻笑了下：「既然摊上了你这么一个『冷血』用户，那我便研究一下，这个喻舒的死，到底跟你有多大关系！」 苏媛用意念催动程序，进入到亚启集团的官网，简单扫了一眼公司内部的组织架构，分别定位到时亦和喻舒在里面所担任的职位。 公司总共三个合伙人，时亦是其中之一，担任公司副总，下面平行的部门有研发部，销售部、市场部、人事行政部、财务部等，其中，研发部是所有部门中最为核心的一个部门。 而喻舒，则担任研发总监一职，算是时亦的直系下属，不过她入职时间似乎并不长。 苏媛结合时亦在梦境里呈现出来的「肥厚性梗阻型心肌病」，黑进crm员工管理平台，调取出喻舒从入职到去世的体检报告，仔细查看每一项，前前后后核对好几遍，所有结果皆显示：身体状况良好。 ——怎么会？难道时亦在说谎？或者是她在梦境里假想了那种她最希望的结果？可是她明明连病的名字都说出来了…… 苏媛想不通，又一次挠头，又一次摸到后脑勺的金属插孔，她「啧」了一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开始想别的法子。 ——如果体检报告作假？那医院应该会留下修改记录，或许，可以去医院找一找，可是那么多医院，该怎么找呢？ 苏媛有点头大，手下意识往后脑勺摸，一半时反应过来，及时收回。 ——程序，可以写一段代码，让程序帮忙检索的！ 想通这点后，她开始启动自己it天才的潜力，编写程序代码，两个小时之后，一款小型的智能查询软体完成，连接各医院的内部系统之后。 她输入关键字让其搜索，10秒不到，程序「叮」的一声。 苏媛赶紧去看，终于，在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型医院的心内科，找到了她的病歷。 「靠，还真是！」 作者有话说： 章节中童话故事引自小学语文教材课文里的《小蝌蚪找妈妈》，欢迎各位小天使前来打卡，留言前三十，送红包呦～ 第3章 拿到喻舒的病例之后，苏媛在能搜索到的医学范围内，简单了解了一下「肥厚性心肌病」的治疗过程，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只能结合医生的每一次诊断结果进行对比分析。 前期情况一直都很稳定，病人治疗也很积极，医生一直在给她筹谋开刀的事，2个月前，诊断结果显示，可以开刀。 苏媛带着这个信息，继续往下看，在看到之后一条记录时，突然僵住了。 ——病人放弃手术，採取保守治疗。 放弃手术，不是好不容易才排上的么？为什么要放弃？ 她正思考着，电子脑内叮的一声：【用户膀胱过度膨胀，压力值接近极限】 什么玩意？ 苏媛垂眸一看，时亦在病床上挣扎，却无力起来，眼珠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结合指令提示，她反应过来，这人可能是想上厕所，电子音半猜测询问：「主人，您是想去卫生间吗？」 时亦眼皮动了下，看不出什么情绪。 苏媛顿了一秒，伸手抱她。 她身上蛮多医疗器械，手上还打着吊瓶，必须要极度小心，但好在，小悠力气大，功能齐全。 时亦被抱到卫生间马桶上，她几乎坚持不住了，单手扯身上的衣服。 苏媛犹豫了一下，抬手帮忙，第一次伺候总裁上厕所，有点不太习惯，硅胶指触碰到温热的肌肤时，她还是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时亦下肢不受力，腾出来的一只手颤巴巴地攥紧它的胳膊，才勉强坐得住，但因为忍得时间太久，正常人30秒以内的小便，她整整用了3分钟，直到抓着它的手完全脱力。 苏媛用劲扯着她，一开始的复杂情绪被更多的怜悯覆盖。 这是她的报应吗？ 可是，这得需要多深的罪孽，才能遭受如此惨痛的报应？ 时亦终于结束了，可是她没力气再做什么了，只是轻轻碰了它一下，可怜兮兮地想让这台无人类感情的机器帮她一下。 苏媛抱她到病床上躺好，身上盖上薄被，小幅度鞠了个躬：「主人好好休息，小悠时刻在您身边陪伴您！」 时亦刚才憋尿的心慌感还在，她缓了好久，才体会到一丁点的放松与解脱。 也就是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如此，如果没有这台机器帮她，她可能会……烂在床上。 越想越难过，她终于忍不住，一只胳膊担在额头上，痛苦的哭了起来。 苏媛懵了，她是一个感情上比较迟钝的人，也不太会安慰人，更何况，此时的自己，仅仅只是一台机器。 她安静地站在她身侧，看着那人由刚才的啜泣变成失声痛哭，说是失声痛哭，但其实，她声带受损太过严重，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声来，只是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用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第6页 苏媛终于看不下去，绞尽脑汁去想安慰的话，最后从电子脑内提取到一则笑话。 她缓缓蹲下去，半跪在病床前，用机械臂轻轻拢住她的身子：「主人别难过，生活不易，让小悠给您讲个笑话开心一下叭！」 她能监测到双臂之下，那人身体的颤抖频率，电子音却没有停止：【青蛙与癞蛤蟆的区别】 【青蛙思想封建，坐井观天，是负能量】 【而癞蛤蟆思想前卫，想吃天鹅肉，有远大目标，是正能量】 【最后，青蛙上了饭桌成了一道菜，癞蛤蟆上了供台，改名金蟾】 笑话讲完了，时亦没什么反应，双臂下的震动频率也没有因此而减弱，她又去搜寻第二条：【初中数学课上，老师写了满满的解题过程……】 刚念了个开头，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苏媛电子音止住，抬眼，看了下门口方向，进来的正是白天给时亦做手术，护她到病房的那位女医生。 当她再准备接上刚才的笑话时，手臂下的震动已经消失了。 女医生戴着口罩，留在外面的一双杏仁眼，略显清冷，她缓缓走过来，认真检查着病人的各项指标。 苏媛近距离看清楚那块工作牌，胸心外科副主任医师-袁杉。 袁杉开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询问：「时亦，你感觉怎么样？我现在向你宣布病情，能承受得住吗？」 时亦看着她。 袁杉点了点头，冷静宣读：「车祸过程中，共有三处致命性伤害：其一，肋骨骨折戳入肺部，给你做了开胸手术，受损的肺部进行了清创和修补； 其二，气囊击中喉咙，咽喉部肿胀，堵塞唿吸道，进行了心肺復甦和气管插管； 其三……」 到第三条时，她停了一下，面上没什么变化，但苏媛隐隐感觉到，第三条，应该会比较严重，她看了眼时亦，那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宣读结果。 终于，她说出了第三条：「嵴柱受损，压迫神经，导致下肢瘫痪。」 话音落下，苏媛目光移向隐隐埋在被单里的下半身。 刚刚抱她的时候，监测机制监测到了，这个人的腿细长且直，隔着病服都能呈现出来隐隐的线条感。 这样的大长腿，扔在模特堆里都很有辨识度，可是这样的大长腿，却永远也站不起来了，此时此刻，她替她感到心痛和惋惜。 但时亦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木木地闭上了眼睛，甚至连一滴生理泪水，都没有带出。 「时亦！」袁杉开口喊她的名字，说：「我们连着好几台手术，才把你从死神手里抢过来。」 时亦缓了会，睁开眼睛，二人四目相对，袁杉说：「别放弃！」 看得出，她是个面冷心善的医生。 时亦又一次闭上眼睛。 将近30年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可是这一次，不放弃又能怎么办呢？ 等了将近十秒钟，氧气面罩下的人，还是小幅度点了点头，不放弃，至少在医院里的这段时间，她不会辜负别人的劳动成果。 袁杉说她会全权负责她的治疗，在看护椅上坐了一会，问时亦要不要吃东西。 时亦虚弱地摇摇头，眼神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袁杉看着输液管里剩下的一点点液体流完，帮她拿掉吊瓶，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病房又只剩下一人一机器，时亦看着天花板，滚烫的泪水顺眼角两侧缓缓流下。 苏媛也不讲笑话了，启动恆温模式，一双硅胶臂，轻拢着她的身体。 可那一夜，终究是太过漫长。 时亦一直清醒着，缓慢而绵长的疼痛让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饱受折磨，她想到了喻舒，想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也是这般煎熬…… 苏媛看她这个状态，自然也不敢大意，她将小悠的监测机制开到了最佳状态，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病床上的人真的很乖，她没有再哭，也没有因为承受不住疼痛而挣扎，她一直在忍，哪怕是屋子里只有一台机器。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苏媛的电子脑内呈现出一条语句，那是她的用户忍耐到尽头的嘆息。 ——天怎么还不亮啊，夜好长…… 苏媛有点心碎，在已经知道，她不是害死喻舒兇手的情况下。 生病的人身子很重，加上她本来就瘦，躺时间久了，可能比疼痛本身更加磨人，考虑到这点，她自作主张地开口。 「叮，监测到主人平躺时间过久，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会减缓血液循环速度，主人想起来坐一会吗？小悠可以帮您！」 这个冰冷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因为此时此刻，她真的熬不下去了。 见时亦伸手，苏媛很有眼力价地将人抱起来，倚靠在自己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伤口。 高挑瘦弱的女人，此时小小一团窝在她怀里，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贪恋着被人扶起来的感觉，眼泪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好舒服啊，比躺着舒服多了！ 苏媛见不得别人掉眼泪，挣扎几秒，电子音开导：「主人不要哭，小悠在您身边！」 下一秒，那人直接小幅度抽泣起来。 30年了，她不顾一切往前沖，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本以为足够努力生活就可以变好，如今却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避她不及，盼她早死，只有这台没什么意识的机器…… 第7页 苏媛愣了片刻，伸手将人的脑袋贴近自己，轻拍她的肩头，她第一次哄人，很别扭。 时亦压下心头那股难过劲，靠着她，享受着片刻安宁，没过两分钟，她就坐不住了，整个身子往下陷。 苏媛拦腰抱她，准备给她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那人却看了一眼床上的枕头。 她读懂她的意思，电子音询问：「主人想躺下来吗？」 时亦动了下眼皮。 她把她重新放回床上，盖上薄被…… * 次日一早，袁杉过来查房，询问了下时亦的身体状况，挂好吊瓶，临出门时告诉她，中午或者下午，她的同事会过来看望她，随后便出去忙了。 收到消息的时亦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开心，反而更加疲惫了，她轻轻合上双眸，一上午都昏昏沉沉的。 午饭时分，病房门被敲响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青蛙与癞蛤蟆的笑话，是平时刷视频吃瓜积累到的，非自制哈，欢迎各位小天使前来打卡，留言前三十，送红包呦～ 第4章 进来的是一名男子，他身形魁梧，微胖，一身休闲西装，左手捧着鲜花，右手拎着一盒白粥，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功人士的内涵与亲和力。 那人喊时亦「师姐」。 苏媛根据袁杉提供的「同事」二字，快速从亚启集团的组织架构里找到了他的信息：区域副总杨皓荣，亚启集团除老闆与时亦之外的另一位股东。 杨皓荣将鲜花和粥放置到床头柜上，微俯身，语气急切：「怎么样啊？好点没？」 苏媛摸不清这个人的底细，只见时亦缓缓撑开眼皮，看着他，一会儿，她指了一下喉咙，示意对方自己说不了话了。 杨皓荣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他拿出手机，打开记事本，很贴心地递了过去。 时亦单手拿机子，极其吃力地输入着：「我没事，你快回去吧，施启鸣不在，公司需要人。」 输入完，她将手机递出去，对方扫了一眼，颇有些恼怒：「师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你自己！」 时亦无视他的责备，一双眼睛看着他，态度坚定。 男人也不甘示弱，轴在旁边，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她眸子里的光强了几分，钉在他身上。 十秒钟之后，男人妥协：「一会儿我回公司，片区的业务，都已经安排好了，公司这边你放心，喻舒的事，老大说让你不要担心，他回来后，会出面澄清，你好好休息！」 苏媛猜测，这人口中的老大，和时亦所说的施启鸣，应该是同一个人——亚启集团ceo。 杨皓荣临走前，将带来的白粥打开，端过来。 时亦没有吃，她只是摇摇头，告诉对方自己不饿，可是苏媛清楚，这人从昨天手术室出来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 人如果不吃不喝，是会死掉的，更何况她现在这样的身体。 苏媛犹豫了一下，电子音适时预警：【叮，监测到主人24小时滴水未进，粒米未沾，为了确保您的身体机制能够正常运行，请按时用餐哟】 杨皓荣听见小悠的声音，眼神亮了一下，随后看向病床上的人，挑眉贊同它的观点。 时亦闭眼缓了会，像是妥协，她伸手，问对方拿过手机，缓缓输入：「有小悠在，它会照顾我的，你去忙吧！」 苏媛看着那行文字，止不住在心里吐槽：时亦，你可真行啊，把自己的命交给一台机器！ 杨皓荣似乎安心了不少，他退出房间，没过五分钟，又匆匆跑上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裹。 时亦不知道他折回来的用意，只微微抬了下眼皮，带着询问。 杨皓荣将包裹放到病床前，温声解释：「我把我车里那套备用数据线带过来了，不是原装，你先将就用一下，完了我让人把小悠的原装线送过来。」 真是无微不至的体贴啊！ 苏媛自己都没意识到，小悠的运行需要电量，此刻，她由衷地感谢这个人，给了自己续命的机会。 时亦收回视线，对方没再打扰她，嘱咐了句「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之后便离开了。 苏媛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这个人跟时亦，关系应该还不错，从他喊她「师姐」，以及一系列细微的关照可以看出。 但是，为什么喊她「师姐」呢？难不成两个人是校友？ 为了求证这个信息，她特意调取了一下二人的资料，京州电子科技大学信息处理与控制工程系软体专业，时亦比杨皓荣高一级。 同时，她惊讶地发现，ceo施启鸣，居然也是京电信控系的，怪不得时亦直唿其名，杨皓荣喊他老大，敢情仨人是白手起家的校友啊！ 那喻舒呢？之前看她资料，她是三年前才入职亚启的，而且一进来就是研发部总监，体检报告显然也是造过假的。 可她是谁招进来的呢？隐瞒病史的目的是什么？施启鸣、杨皓荣、时亦，他们三个人，真的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和谐吗？喻舒的死，会不会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 这些利益牵扯，对于苏媛这样一条「职场咸鱼」来说，实在是有点太过高深莫测了，她垂眸，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时亦终是熬不过身体上的睏倦，昏睡过去了，只是她的眉头锁着，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第8页 苏媛给人捏上被子，抬手，扶了扶她眉心的起伏，却是怎么压都压不平。 时亦在梦里辗转，周遭全是喻舒的影子。 「时总，你该不会是想挖我吧？」 「你这样太不道德了啊，我可告诉你！」 「亚启怎么说也是业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亚启的副总裁，竟然在这里挖合作公司的墙脚，我这就……」 「来还是不来？」 「来！」 「时总，你真不怕得罪亿腾吗？它可是你们亚启合作多年的老伙伴了！」 「对了时总，你是什么时候打上我的主意的？」 「嘿嘿嘿，想不到我这个小小的打工仔，还能得到时总的青，真是受宠若惊呢！」 …… 她的声音在她耳边迴荡，还有那笑容，转而是另一幅画面。 「喻舒，你是不是没脑子，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也能犯！」 「是是是，老闆我错了，对不起，我……」 时亦身体勐地一抽，从噩梦中惊醒，氧气面罩在她急促的唿吸之下积上一层薄雾，她缓了好久，才看清那张属于小悠的面孔。 苏媛搭在她肩头的手收了回来，看着眼前浑身被汗水洗透的这个女人，开口解释：「小悠监测到主人长时间处于睡眠状态，准备开启唤醒模式！」 时亦闭上眼，一口一口地吸着氧。 喻舒不在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替自己加班，相识五年，一起共事三年，她都不知道，她生病了…… 大颗的泪水顺眼角两侧滚落，延绵不绝的疼痛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在想，为什么报应来的这么轻，就应该在车祸当场夺走她的命，她是一个不负责任的领导，那么的迟钝，那么的冷血，她这样的人，不配成为喻舒的朋友…… 苏媛见这女人又一次流泪，在心里嘆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伸手，硅胶指抚摸着她眼角一侧的泪水：「主人不要哭，伤心对身体不好！」 多么苍白的安慰啊，但这是它一台机器目前为止，唯一能做的了。 「主人伤口很疼吗？小悠可以帮您唿叫医生。」 时亦艰难地摇摇头，此刻，她不想麻烦任何人，只想这样躺着，让磨人的痛麻木着内心，洗涤她身上的罪孽，她该承受这一切的。 苏媛摸不透这人心里想些什么，只是机械转身，向卫生间方向走去。 好在时亦在这种状态下，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它这台机器。 苏媛泡了温水毛巾，拿出来帮她擦拭身上的汗，她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任一台机器随意摆弄。 她帮她擦了两鬓跟脖颈的汗，发现领口以下的病号服紧贴肌肤，隐隐勾勒出轮廓。 明明是机器人体质，苏媛却在看到这样画面的时候，感觉到一阵灼热，她甩甩脑袋，警告自己。 ——想什么呢！苏媛，病人现在这么难受，她都要死了，你也离销毁不远了！ 终于，她鼓足勇气，将湿毛巾从她领口塞了进去，她快速在她周身游走一圈，退出来。 监测机制里留下刚才的某些痕迹，苏媛无意间扫了一眼。 ——这人看着瘦，怎么就…… 她在心里暗自感嘆，预警器「叮」地一声：【电池电量过低，请尽快接入电源】 小悠的提示指令让她瞬间精神抖擞，她看了一眼不足15%的电源，又一次感激先前杨皓荣的贴心，幸亏他带了充电线啊！ 苏媛收起毛巾，转身对着时亦也「叮」了一声：【电池电量不足10%，请尽快连接充电线！】 她刻意将电量说少了点，其目的就是引起这个人的高度重视，结果床上那人，眼皮都没眨一下。 于是，她提高分贝：【叮，电池电量不足10%，请尽快连接充电线！】 时亦被这一声清脆的警告声刺了一下，视线缓缓落到它身上。 苏媛又「叮」了一声：【电池电量不足10%，请尽快连接充电线，以防进入休眠状态哦！】 时亦一个字一个字理解完电子音给出来的提示信息，转而将视线从它身上收回，继续看向天花板。 苏媛：？！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铁了心破罐破摔，又怎么会给它一台机器充电，她巴不得没人照顾，躺在病床上自生自灭了吧！ 亏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巴巴地伺候，一点点搜寻线索！ 苏媛越想越生气，直接无视她的存在，绕到小包裹跟前，轻车熟路掏出里面的充电线，往自己后脑勺一插，拖着长长的数据线，来到插孔旁边，俯身，插了进去。 在金属插孔接入电源的那一刻，她的电子脑内撕拉一声，意识出现一瞬间的模煳。 【叮，有陌生ip试图篡改程序，请启动防火墙，防止内部文件泄露】 【叮叮，未找到相关文件，资源管理器升级中，机器在10s后将重新启动】 「卧槽！充电线有问题，tmd！」 【正在关机……】 「关机！靠，这女人还在打吊瓶……」 苏媛来不及细想，忍着强烈的眩晕感，在关机前三秒，扑到时亦病床前，摁响了唿救铃。 第5章 时亦麻木的神经，被「撕拉拉」的电流声强行吸引，那台机器连飙两句脏话后扑过来摁响唿救器，接着，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第9页 ——它是被烧坏了吗？这样也好…… 她心里想着。 一分钟不到，床位护士和袁杉同时赶了过来，她们第一反应都是关照病床上的患者。 「怎么了，时亦，哪里不舒服告诉我？」袁杉上前，着急的问。 时亦摇头，眼珠看向病床另一侧。 她们这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机器，它的后脑勺，还拖着长长的充电线，但另一头已经与电源中断连接了。 「是你的机器摁的唿救器是吗？它怎么了？没电关机了是吗？」袁杉拍了下她的肩膀：「别着急，我们帮你插上电源，很快就能重新开机了！」 说罢，她示意一旁的护士接上电源。 小悠倒下之前的那声「卧槽」瞬间挤进时亦脑子里，她唿吸急促地摇头，小护士已经接上了另一端的电源。 【叮，接入电源，10s之后将自动开机】 终于，苏媛的意识伴随着工作机的启动，缓慢回笼，隐约中，她听到护士和袁杉的对话。 「袁主任，要么您去忙吧，我看着就行！」 「再等等吧，她现在情况很不好。」 「时亦，胃里不舒服吗？」 「醒来之后吃过东西没？」 「这个粥，你有喝过么？」 「没有吗，那给你热一热，吃点东西好吗？」 …… 听到粥，苏媛蹭一下反应过来，充电线有问题，粥会不会也有问题？ 不行，她必须尽快运行，阻止时亦喝粥！ 但是小悠的内部机制反应很慢，甚至连最基本的语音播放功能，都无法正常执行。 ——时亦，别喝粥啊，千万别喝，千万别喝…… 苏媛在内心祈祷。 「时亦，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急需营养，如果没办法吃下东西的话，我只能给你打流食了。」 袁杉的手机震动，她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出去了。 苏媛松了口气，她听到护士的嘆息，很小声很小声的抱怨：「真麻烦！」 一瞬间，她感觉时亦挺可怜的，身居高位，一心扑在工作上，到头来被信任的人陷害，背上了间接杀人的罪名，如今又躺在这里，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遭遇，落谁头上，都承受不住，这么分析着，苏媛竟也慢慢理解了那人自生自灭的行为，但理解并不代表苟同，她得让她活下去，因为只有她活着，自己才能「活」着。 这一次充电器的事情，让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时亦一死，那帮人又怎会轻易放过她一台机器，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从她身上提取一切可利用的资源。 在这条危险线路的催动下，电池电量已经从低于20%快进到了85%，小悠机身滚烫，运行艰难，没过五分钟，电池自动充满，「叮」的一声。 那小护士可能是在病房待的太无聊了，听到机器响，跑过来查看：「嚯，这么快就充满了！」 她摘掉电源，手不小心碰了一下机身，本能地缩了回去：「好烫！」 苏媛缓了一会，等程序没那么卡的时候执行了一把语音指令：【启动完成】 她机械地站起来，走到时亦跟前：【您好，主人，请问小悠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时亦没什么反应，小护士看到它能正常运行，可开心了，她看着苏媛，指着输液器里的液体说：「小悠啊？姐姐要去查房了，你看着你的主人，等这里面的东西快没有了的时候，按那个红色的唿救铃好不好？」 苏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下输液器，又看了下唿救铃：【好的，小悠知道了】 小护士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真聪明！」 苏媛潜意识里抗拒她的抚摸，却也无法躲开，只是在心里暗戳戳想：「聪明个毛，你这个护士，居然比我还会偷懒！」 小护士开心地走了。 苏媛快步上前，将床头柜上的粥扔到了垃圾桶里，转头看向时亦：「已经冷却的食物不宜使用，尤其是生病的人，小悠帮主人处理掉！」 她这理由过于牵强，但只能这么解释，好在那人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躺着，浑身上下，除了深一口浅一口的唿气，再也找不出半点向生之力。 这样下去，又能撑多久呢？恐怕等不到别人多做什么，她自己就先把自己熬死了吧！ 苏媛有点头大，她机械地弯下身子，帮她把晾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试图用苍白的言语鼓励：「主人要快点好起来呀，小悠相信主人！」 或许此刻，「相信」这样的安慰太过珍重，时亦竟然真的抬眸看了它一眼，下一秒，她眼角两侧憋出大颗的泪珠，却迟迟不敢滚落。 一瞬间，苏媛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她用硅胶指给她擦眼泪：「主人不要难过，小悠在！」 如果能正常沟通，她想告诉她：「喻舒的死，或许纯粹就是一场阴谋，你不该摧残自己，更不该承受如此沉痛的心灵创伤。」 但是，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她一个清白。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个重量级人物，亚启集团ceo——施启鸣。 这人比照片上的还要帅，一身西服牛仔，俊朗清秀的面孔，浓密的眉衬着清泉般的桃花眸，鼻骨高挺，花瓣唇。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走过去，沖时亦淡淡笑时，给人一种很甜，很亲切的感觉。 第10页 但此刻的苏媛，却没有流连于他的颜值，反而警惕度拉满，她上前一步，直接横在时亦身侧：【主人生病了，需要休息，不可被打扰哟】 施启鸣笑：「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哈？」 苏媛内心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难不成还要跟你们一样，人模狗样？ 时亦已经很累了，尽管手上还打着营养针，但她现在连抬一下眼皮都十分艰难，她闭眼，缓了一会，强行让自己眸子里聚了点光，看向施启鸣。 眼睛里唯一的光，带着询问：「还顺利吗？」 施启鸣知道，她是在关心工作上的事情，他点了点头：「那边业务谈好了，现在公司，老杨全力看着呢，我过来，就是跟你协商一下，喻舒的事……」 他欲言又止，见时亦没什么表示，又接着说：「等会儿去跟家属协商赔偿的事，媒体那边，我会出面澄清，你目前的职位，可能得暂时停一段时间了，不过正好，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病。」 时亦听完，动了动唇，像是有话要说，但是她发不出声来。 苏媛看她如此艰难，便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支电子笔，将自己的硅胶手递了过去。 时亦在她手心里写：「抽空让人把电脑送过来，剩下的工作，我跟杨皓荣交接。」 苏媛看到字，都惊呆了，这个人，是工作比命大啊！ 施启鸣却没有推辞，只是说：「先休息，工作上的事，等稍微好一点再说吧！」 时亦又一次提笔，吃力地写了几个字：「我可以。」 施启鸣说：「行，那明天我让人把电脑送过来，你量力而行啊！」他看了眼小悠：「我看它还挺机灵的，那我先回去了，你打完吊瓶，记得吃点东西哈！」 倒是有那么点资本家的风范，比杨皓荣的悉心照顾来的干脆多了，而且，此刻这个人的出现，也并非坏事，最起码，有一个工作交接的由头，她总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寻死。 苏媛心里想着，等施启鸣离开后，她赶紧趁热打铁，对着时亦，亲切地问：「主人想吃点什么呢，小悠可以为您点餐。」 想吃点什么？时亦抿了抿干涩的唇，满嘴腥咸，喉咙像是有刀片抵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吃点什么…… 她闭眸，缓了下，提笔在她手心里写下：「冬瓜汤」。 她想着，喝一口，能坚持把手头上的事交接完就好了。 苏媛看到菜名时，眼睛都亮了，电子音欢快地说：「好哒，小悠这就帮主人预订冬瓜汤。」 她就近下单了一份冬瓜汤，外卖员速度很快，时亦吊针还没打完，汤就送上来了，她怕汤凉，便将恆温模式开到最大，一直把外卖盒抱在怀里暖着。 等吊瓶结束的时候，汤还微微热。 她将病床摇起来一些，给时亦后背垫上枕头和被子，可是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坐不住，最后没办法，只能将人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餵她。 温暖的汤滑过舌尖，漫过喉咙，时亦皱着眉，使劲吞了一口，咽下去，疼得眼冒星星，泪花直涌，她不敢再张嘴。 苏媛举着汤勺，等了几十秒，那人缓过来点，战战兢兢地伸出舌头，揽她勺里的汤。 汤被她含在嘴里，不敢往下咽，好一会，终于做足了勇气，勐吞了一口，像是要了命。 苏媛不忍心再将勺子伸进碗里了，她想到袁杉说的话，如果吃不下东西的话，可以打流食，她不知道打流食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但总好过此刻这样硬生生的磨她。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再餵下一口的时候，靠在肩头的人一把掐住自己的胃，蜷成一团，使出浑身力气往她怀里钻。 苏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了一秒，放下手中汤，快速将人抱紧，拍着肩膀哄：「时亦，没事，没事啊，不要怕，我在！」 时亦在她怀里抽搐了几下，晕了过去。 第6章 被重新打上吊瓶的时亦昏迷着，大颗大颗的汗珠顺苍白的脸颊滚落。 苏媛拿温水毛巾帮她擦拭，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袁杉那一句轻微的嘆息：「饮食不规律，引发胃痉挛，身子本来就被你熬成一具空壳了，再来个车祸，希望能挺过去吧！」 她有点想不通，人来这世间走一遭，究竟有什么东西还能比命更重要，穿越到现在，她为了让自己那点仅有的意识能够长期存活，做了多少的努力，可是这个女人，明明有机会好好活着，却一次又一次地作死…… 苏媛将她的湿发拨到耳后，看着那张苍白而精緻的面孔，嘆了口气：「你说你这个人，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时亦意识迷迷煳煳，近日来，这台机器的奇怪举动，犹如走马灯似地在她记忆里回放： 「时亦，没事，没事啊，不要怕，我在！」 「关机！靠，这女人还在打吊瓶……」 「时亦，快醒来，你的工作机被人卸了，他们要把里面文件全部拷走，你快点醒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快点醒来，时亦！」 ……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一台正常机器该有的反应，因为它们没有自己的意识，除非有人操控它，可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时亦在梦里拧着眉。 苏媛开启恆温模式，硅胶手顺着她的胃，顺时针按摩，明知道这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但她还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够让她的身体稍微好受一点。 第11页 她按照搜索出来的教程重复操作着，缓解到第五圈时，一只冰凉的手勐然间扣在她的手腕上。 苏媛愣了片刻，很快，便通过指骨的长度判断出这只手的主人，她微微抬头，与她视线对上。 时亦凌厉的目光透过硅胶壳，直击灵魂，她身子缩了一下，而后稳住神，催了一把小悠的微笑机制，机械勾唇：【监测到主人胃不舒服，小悠此时正在通过按摩的方式帮您缓解】 可那眼神却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她盯着她，仿佛在用无声的言语质问：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苏媛顶着压力，想要将指尖从她腹部挪开。 时亦却使出蛮力，一把攥紧，强烈的冷光直接将硅胶壳之下的意识锁死。 她用力抽了一下，竟然没能拿出来，心想：这人浑身上下就剩下这一口气了，劲儿怎么还这么大！ 二人对视，僵持了将近十秒，苏媛终于败阵下来，她舔着脸，笑了一下：「害，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时副总啊，我确实不是一台普通的机器。」 时亦浑然天成的气场压着她。 苏媛顿时很有压力，冷静片刻，稳住心神，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言语解释。 「那个……小说中的穿越知道吧？就是某一个时空里的人，穿越到另一个时空的另一个人身上，你现在看到的这台机器……」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我开发的！」 时亦神色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搞得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就是……代码出了bug，我正在调试，不知道怎么地，眼前一黑就来到了这里。」 「书中管这种现象叫穿越，但多数都是寄宿在某个人物身上，很少有直接变成机器的，没有剧情概要，也没有系统指引，就很无语！」 「内什么，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对吧？」 苏媛吧啦吧啦说一堆，最后将问题抛出去的时候，钉在她身上的那双眸，微微沉了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否认，半晌，她挑了挑眉，唇微动：「亡灵？」 苏媛：…… 她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感到无语，思考半秒，似乎也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只好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完全是，因为我的身体还活着，在另一个世界里。」 时亦：？ 从她的眼神中，苏媛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二次元与现实世界的差异，她再一次嘆气：「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姐！」 她想了下，还是决定从最基本的概念讲起：「关于穿越这个事儿哈，给你打个比方，就是某一个作者，她写了一本书，结果一个不小心，她自己来到了书中的世界，然后这个世界，跟现实世界一样，是真是存在的，这你能明白吧？」 时亦想了下，凤眸微抬：「在做梦？」 苏媛：…… 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时副总看着逐渐蔫巴下来的机器，以及那充满嫌弃的眼神，向来要强的她，努力理解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最终得出来一个结论：祖先的亡灵，附在一台机器上。 她摇摇头，这不可能！ 苏媛已不再多费口舌，她认命了…… 病房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只有输液器里的点滴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流。 时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硅胶壳之下的亡灵身上，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勐一下偏开视线，而那张苍白如纸、毫无生机的脸上，第一次渗出了情绪。 ——所以，自始至终，都是这个有意识的亡灵在照顾她？可是她长这么大，从未被人碰过，她却…… 一想到那些画面，她的半边脸就开始变得滚烫。 苏媛也在不断地自我怀疑，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谁知道在关键时刻，连穿越这么简单的事，都讲不清楚，她不知道，到底是对方太笨了，还是自己表达有问题。 * 半个小时之后，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体出现了某种状况。 她好像……又想上厕所了。 但是，怎么起来呢？难不成让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灵魂，帮她？ 时亦攥紧被单，忍耐着，身体上的疼痛让她各器官都没以前那么好使，终于，她坚持不住了，开始在病床上扑腾。 苏媛的监测机制映射出来，她看那人一眼：「时亦，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时亦掀了下眼皮，寒光射过来，又快速收起。 苏大天才第一次被无视，她心里很平衡，转而又想到昨晚这人坐在马桶上，一个小便上了三分钟的场景，算了，还是帮帮她吧。 「想上厕所就跟我说啊，人有三急，别不好意思哈！」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时亦已经顾不上回应，就那么死死的抓着被单，手上青筋暴起。 她没再说什么，走过去，伸手抱她。 时亦颤抖的身子微微缩了一下，潜意识里抗拒这样的触摸，可是腹部的压力让她一刻也承受不住。 她看出了她的窘迫，只是弱弱地嘆了口气：「行了，你都说了，是亡灵了，还害什么羞！」 无奈地嘆息里，带着些许自嘲，却很温柔。 时亦被抱进卫生间，苏媛准备帮忙，被狠狠地剜了一眼，她心有不爽，但还是乖乖将脑袋转向别处。 第12页 那人此时已撑到极限，她单手去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可越是着急，就越是弄不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用手捂了上去。 苏媛监测机制里呈现出这一幕，她有点看不下去，直接转过去，帮她拿掉了身上的衣服。 时亦直到重新回到病床上，心里还别扭着，她将自己裹在薄被里，隐隐隆起的身形微颤。 苏媛知道，这人又在哭，只是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 她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出声安抚：「都说了人有三急，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再说了，我也是女生，什么东西没见过，你要是实在气不过，看回来好了！」 …… 她不是一个好耐心的人，但还是破天荒地哄了好久，才将被子从那人身上拿开。 时亦表情冷冰冰的，氧气面罩下干涩的唇，已经被她咬出了血。 苏媛不知道怎么滴，莫名有些烦躁，她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生理盐水跟棉签，犹豫了下，摘下氧气面罩帮她擦拭。 「姐姐，至于么，这么点小事！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叫什么？」 偏偏那人还没什么反应，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提了上来：「你这叫自残，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小说中说，身体髮肤受之父母……」 正说着，监测机制里顶过来一道寒光，苏媛下意识放慢了语速，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被这个女人压住了…… 时亦见她不再聒噪，便收回视线。 思索间，她给她把口腔内部也用盐水清理了，怕脱离氧气瓶唿吸困难，又重新给人罩上。 处理好一切，她决定跟她沟通一下以后的相处方式：「时亦，那既然已经说开了，之后我的身份，你能不能稍微帮我掩饰一下啊？因为一旦被人发现的话，要想自保，就很难。」 时亦抬眸，看她一眼。 苏媛继续说：「这段时间，我也会尽快寻找回去的方法，不过你放心，在这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自己也要争气。」 听到这些没意义的话，她的眼神立马暗了下来。 苏媛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稍微安慰一下。 她其实不是一个愿意在别人身上多花心思的人，脑子里也没有什么大道理，但此时，面对时亦，面对这么一个被舆论裹挟，孤注一掷的病人时，还是燃尽脑细胞现场烧出半碗鸡汤。 「你看啊，人生有很多种坎坷，比如像我，写代码写着写着就被带到这个鬼地方，相比而言，你最起码还有一口气，要好好活下去……」 苏媛说到一半，发现那人居然睡着了，她轻笑了一下：「好吧！」 再怎么治癒的鸡汤，也抵不过一份清白。 她给她捏上被子，准备再去看一看关于喻舒猝死的新闻，看能不能根据某些细节找到点线索。 结果，一打开搜索界面，热榜第一：#亚启集团ceo施启鸣对于年轻高管猝死事件做出回应，并向家属提供抚恤关怀# 该词条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由「新」变成「热」，最后直接变成「爆」，被怼到第一条，ceo亲自回应，苏媛勾唇轻笑了一下，她很好奇，回应的内容是什么。 第7章 开头是施启鸣向喻舒父母道歉的视频： 「作为亚启集团的领导人，对于喻舒同学的离开，我很抱歉，之后，我们公司将会拿出380万元的资金作为对喻舒同学离开的补偿。」 「她的父母，我们也会尽力照顾，虽然我知道，再多的金钱，也无法抚平老人心中的伤痛，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说着，视线对上喻舒的爸爸妈妈，再一次90度鞠躬：「对不起，叔叔阿姨，是我们没有做好！」 而之前在医院愤懑不平，想要杀人的那位母亲，此时像是被彻底安抚下来，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终于有所释然。 待致歉结束，主持人将话筒再一次转向施启鸣：「请问施总，对于造成此次事件的当事人时亦，贵公司打算怎么处理？」 提问结束后，施启鸣沉默7秒，酝酿出更多的愧疚与万不得已。 他说：「时亦是我的校友，也是我的学妹，我们一起创业，走到今天，挺不容易的。」 「我知道，她平时比较要强，做事急了点，如今造成这样的过失，虽是无意，但却无法挽回，在这里，我作为总负责人，代表时亦向大家道歉。」 说着，他又深深鞠了一躬，但是众媒体以及二位老人，对此并不满意，尤其喻舒母亲，一提到时亦就血压上飙，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施启鸣直起身子，吸了口气，直面观众：「所以，我们公司决定，暂时停止时亦副总裁的一切职务，今后她的工作，将由公司另一外合伙人杨皓荣全权接手。」 随即，杨皓荣走了过来，向媒体行礼。 施启鸣介绍：「皓荣是我们公司的区域副总，从创业到现在，各区域在他的带领下，充满了朝气与活力，他这人性格十分温和，做事也很有尺度，副总裁的位子交给他，各位放心。」 二人彼此交换眼神，真诚且坚定。 施启鸣又说：「另外，我跟众媒体，以及所有亚启的在职员工保证，公司今后取消一切加班，恢復朝九晚五工作制，女同事每个月多给一天的调休假。」 「之后，根据员工需求，还会做更进一步的完善，请大家监督！」 第13页 实打实的条件开出来，的确很有信服力，再加上一些官方的话，主角光环就更浓了。 评论区所有人都在说施总又帅又正，与时亦的罪恶一对比，这样的担当更加彰显了他的有情有义。 ——同一所大学，同样的老师，同为领导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时亦，像你的师兄师弟好好学学，真是丢死个人！ ——施总，我老公！啊啊啊啊啊…… ——朝九晚五哎，亚启还招人么？我想去面试！！！ ——属于女同事的福利，现在投胎还来得及么？ ——施总好帅，爱了爱了。 ——隔着屏幕为施总点赞，@时亦，科技界女强人，你可得跟你学长好好学学，别说做领导，你连做人都不配！ …… 这一记公开道歉，真是把时亦踩向万丈深渊，把施启鸣捧向云层顶端。 苏媛一个底层小罗罗看着这神操作，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如果不是基于她先前那点了解，这会儿，当真以为时亦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 她垂眸，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浑身上下仅剩下一口气的她，几个小时之前还在为如何做好工作交接而拼命喝下那口汤，如今，却被信任的人又一次顶在风口浪尖上…… 苏媛嘆了口气，她不敢想像，将来有一天，这人要是知道真相，心里得有多难过。 在她的这声轻嘆之下，时亦缓缓撑开眼眸，入目是那张熟悉的机器面孔，而这张面孔下，已经被一个陌生的主人占据，时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点？」苏媛指着输液器里的液体：「你看，还有半瓶就结束了，快不快？」 时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剩下的小半瓶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流，流的很慢，她明明感觉自己睡了好久的，可是为什么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她的眼神淡了下去，接下来还有一个漫漫长夜要熬，等到了天亮，又是无止境的白天…… 「时亦。」苏媛突然开口。 被点到名字的人，抬了下眼皮。 她说：「等会输完液，我带你到窗边看星星好不好？」 抬起的眼眸缓缓垂下，她不再理她。 苏媛自顾自说：「我发现你们这儿的星星好美，你平时工作忙，肯定没时间看吧？现在正好有空，我带你看。」 时亦闭着眼，细密的疼痛似蚁虫般啃噬着她的身体。 苏媛不再聒噪，周遭安静下来，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点滴见底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随即摁响唿救铃。 很快，病房门打开，袁杉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她给她拔针，无意间扫到床头柜上的生理盐水。 苏媛有点紧张，她缓缓转身，对着她们的方向僵硬地笑了下：【监测到主人唇部干涩，有出血痕迹，小悠通过生理盐水擦拭加以缓解】 时亦掀了下眼皮，冰冷的目光扫在她身上一秒。 袁杉见她醒来，手指向胃部四周按压几下：「时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里还抽着疼吗？」 时亦身子缩了缩，摇头，哑得依稀可见的声音第一次作出回应：「不疼了。」 苏媛在接受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人都惊住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流。 细数这两日来的所有努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回应：她在用破碎的回答，转移医生注意力，隐藏她的身份…… 袁医生冷冷地应了声：「你刚刚做完手术，现在又是胃痉挛，之后饮食方面一定要多注意知道吗？」 她虚弱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袁杉检查完指标，嘱咐几句，离开病房，空气中又一次安静下来。 时亦闭上眼睛，主动忽略那台机器。 苏媛笑了下，开口：「时亦，刚才的事，谢谢你啊！」 她没有睁眼。 苏媛看着她，鬼使神差地往前一步，长臂晃过来，折射出一道阴影。 那人像是有所感应，声控灯似的睁开眼，警告地看着她。 苏媛却没有理会，硅胶指覆在她的喉咙处。 「很疼吧？」她问。 时亦用力扭动脖颈，躲开她的触摸，浑身释放着寒意。 苏媛收回指尖，伸手抱她。 「别碰我！」紧张之下，受损的声带发出来的声音很奇怪。 时亦身子缩了一下，凤眸瞪着她，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兽。 她把她从床上捡起来，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姿势：「打完吊瓶了，我带你到窗边看星星。」 时亦使出浑身力气，还是挣脱不掉，小身板抖得厉害。 苏媛把人往自己心口贴了一下：「时亦，别紧张。」 她抱着她，走到沙发旁，用脚将其挪到窗户跟前，坐了上去。 时亦已经气麻了，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开启恆温模式，用柔软裹着她。 窗外，五彩的霓虹灯把整个高楼照得如同白昼，车流纵横在洋灰马路上，时不时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声，星星被淹没在人潮中。 「时亦，你们这里的生活节奏，比我们那还要快。」 苏媛没提星星的事，找了个莫名其妙的话题，当然，她也没想着对方能给她回应，便兀自接上这个话题：「不过，我们节奏也不慢，像这样的夜晚，应该有很多上班族还未归家，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14页 「因为大家都在加班，就拿我们项目组来说吧，那个傻逼主管，白天一点事都没有，一到晚上下班的点，就一定会在群里通知：啊，明天要演示，各位同事辛苦一下，怎么怎么滴……」 「同事们在这个时候，都会在心里把他祖宗八代都刨出来，但没有人会真的收拾东西走人。」 她没有问什么，时亦却在这个时候抬眸看了她一眼。 苏媛浅笑了一下，带着些许自嘲，随后给出答案。 「因为大家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才愿意压抑自己的情绪，愿意跟狗一样，守在那里，遵从一个比自己还要蠢的领导，不合理的安排，包括我，也是一样！」 见那人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她伺机对上她的眼睛：「所以时亦，不要在意那些言论，喻舒的死，不全是你的错。 你身处那个位置，公司利益肯定是第一位的，喻舒不顾自己身体，隐瞒病史，接受这份工作，那期间存在的风险，也是她理应承担的，不怪你。」 苏媛说话的语气很平，像是阐述一种真实存在的现象，却是发自内心最真诚的劝解，她没有再开口，空气中突然安静下来。 一会儿，怀里的人身子轻颤，但她不敢放肆抽泣，只是极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苏媛垂眸，扫过她通红的眼尾：「时亦，难过就哭出来吧！」 终于，那人失控地抽了起来，她用手抵着她的心口，难受得缩成一团，发不出声，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没坚持几秒，就晕了过去。 第8章 时亦恢復意识，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她感觉身上轻了好多，只是眼睛又干又涩，硬撑着睁开，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这才发现那双轻拢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随即反应过来，想要坐起来，可是浑身无力。 她没再挣扎，只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机器显然已经自我休眠了，但是她怀里温度还在，也很柔软。 这是时亦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抱着入眠，心里是抗拒的，身体却很诚实，她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呵护，此时，干涩的眼角竟不自觉地滚出来几滴温热。 她眨了眨眼皮，模煳的视线伸向远处，窗外的世界逐渐变亮，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中间还有几丝红云…… 这一夜，竟然就这么过去了，比前两个夜晚都要短。 时亦盯着那几丝红云，看它们逐渐升起，变成一片片橙红色的朝霞。 「因为大家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才愿意压抑自己的情绪，愿意跟狗一样，守在那里，遵从一个比自己还要蠢的领导，不合理的安排，包括我，也是一样！」 「所以时亦，不要在意那些言论……」 她耳边迴响起昨晚那些安慰，因为需要，所以心甘情愿，可是喻舒，她需要什么呢？她连活下去的需求都没有，可她还是遵从了一个比自己还要蠢的领导，不合理地安排。 时亦想不通，钻心的疼痛让她的身子抽了一下，惊醒了包裹在身上的那台机器。 苏媛目光扫在她脸上，微微笑了下：「你醒了，时亦？」 她有些无措，别开视线，躲避她的注视。 苏媛歪了歪脑袋：「时副总害羞了？」 时亦被呛的咳了起来，轻微的震动牵扯着受伤的肺部撕裂的疼，一瞬间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来不及思考，一下掐住她的腰。 苏媛也被吓到了，连忙给她拍背顺气：「对不起，时亦，我不是故意的。」 时亦缓过来些，松开手，脱力地倚在那里，面色惨白，她扫了对方一眼，明明是一台机器，她却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愧色。 「对不起。」苏媛又一次怯生生道歉。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空气中出现几秒钟的安静。 苏媛没再致歉，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碎发，说：「时亦，趁大家都还没醒来，我带你去洗漱吧，洗完吃点东西，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不是还有工作要交接么？」 她没有提施启鸣和杨皓荣在媒体上澄清喻舒的事，只是说还有工作要交接，这样时亦心里有个牵挂，还能勉强提着一口气。 果然，当时亦听到「洗漱」二字，深邃的眸子里出现一瞬间的期待，随即又黯淡下去，她已经两天没有洗漱了，身上早就臭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她连从床上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 苏媛将这些细微的情绪转换尽数收入眼底，她说：「时亦，别怕，你昨晚帮了我，我会知恩图报，好好照顾你的。」 冷冰冰的一句话，不经意间钻进了她心里，让她不自觉抬眸。 二人目光相对，苏媛笑了下，她把她放在沙发上，推过来病床跟前的轮椅，张开手臂：「走吧，时副总？」 时亦还在纠结，她长臂一伸，将人从沙发上捞起来，抱在怀里。 她身体绷的紧紧的，下意识用手扯着她的衣服领。 苏媛余光扫一眼，安慰：「别怕，我现在是机器人，力气贼大，再说了，你这么轻，换平时，我也能抱起来。」 她语气很自然，就像平时很日常的聊天，随后将人放到轮椅上：「坐得住么？」 时亦拼劲全力撑着，身子还是没有重心，苏媛伸手扶住，单手推着轮椅往洗漱间方向走。 洗漱间是专门给轮椅病人量身定做的，很方便，她给她挤上牙膏，接了温水漱口，另一只手一直倚在她身上，给她借力。 第15页 时亦刷了牙，用清水沖了一下脸，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二人从洗漱间出来，天已经全亮了，一缕金色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 时亦的目光在窗外停留了一瞬间，随后收起。 苏媛见此，主动开口搭话：「时亦，除了通宵，你是不是很少看到清晨的太阳？」 她说：「我也是，早上那几分钟的睡眠，对于上班族来说，可珍贵了。」 「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带你去外面吹风，感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苏媛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或许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向来事不关己的她，会这么费尽心思去开解一个病人。 时亦重新回到病床上，她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此时连唿吸也变得艰难。 苏媛给她捏上被子，附身在她耳边轻轻地问：「时亦，要不要带氧气面罩？」 她摇了摇头。 「那缓一会，吃点东西好不好，我知道有一个东西很好吃，豆腐脑，你肯定没吃过吧？可好吃了……」 她疲惫的意识被她温柔的电子音吸引着：豆腐脑，是她很少会涉猎的一种食物，很好吃吗？她使劲回忆着豆腐脑的样子，可脑海中依然没有美味的概念，只有食物入喉时要命的疼痛。 苏媛像是看穿了她此时的想法，她伸手，在她喉咙出轻轻碰了下。 时亦敏感地缩了下脖子。 「时亦，别怕，等会儿用生理盐水给你敷一下，等早餐到了，就不那么疼了。」 她关了恆温模式，指尖冰凉冰凉的，但这样的触感很快就没有了。 苏媛抽回手指，拿着床头柜上的生理盐水去了洗漱间。 时亦躺在病床上，她用手去触碰被她摸过的喉咙。 一会儿，苏媛拿着毛巾出来了：「来，敷着，有没有舒服一点？」 毛巾覆在她脖子上，湿漉漉的，找不到那种冰凉的感觉。 苏媛一只手压着，她说：「我点豆腐脑了时亦？你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她在附近下了单，外卖很快送到，是一份很清淡的甜豆腐脑。 时亦又被人从床上捞起来，倚在肩膀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因为身体没有重心，时不时露出半点香肩。 苏媛给她拉好，她从碗里舀了半勺豆腐脑，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本来咸的更好吃，但是你现在喉咙不舒服，我给你点了甜的，等过几天，我再给你点一份咸的。」 鬼使神差地，对方竟然张开了嘴。 香甜顺滑的食物入口，留了一瞬，经过喉咙，带出些许生理泪水，她像是察觉不到疼痛，又一次伸出舌头，像一只傻乎乎的雏鸟。 苏媛说：「时亦，缓一会。」 时亦忍着要命的疼，喝了小半碗，苏媛有点担心她胃痉挛发作，隔一会问一声：「时亦，胃里不舒服跟我说。」 好在，没有像昨晚那样，时亦躺在床上休息，苏媛收拾桌子，动作很轻，她闭着眼，听着细微的声音，意识逐渐模煳。 八点多，医生过来打吊瓶，听到门响，时亦被吵醒，她第一时间去寻找那台机器的影子，看到她就在身边时，又回到了惯有的冰冷。 袁杉进来，给她检查身体：「气色不错，昨晚睡着了一会儿？」 时亦点头，比先前询问状态时，明显要积极很多。 袁医生颇为欣慰，她看见床头柜上的小半碗豆腐脑：「早上吃了点？」 时亦又点了点头，说：「吃了。」 她声音很沙哑，不知道能不能恢復，多久恢復。 「嗯，能吃一点就是好事，我给你多加一瓶葡萄糖，你现在身体还是太虚了，能睡着的话，最好多睡一会，知道吗？」 时亦说：「知道了。」 全程配合的很好，生怕那台机器的身份被人看出来，等袁杉出去，她又回到了冷冰冰的状态。 输液器里的液体是冰凉的，苏媛开启恆温模式，踮着脚，两只手捧在瓶子上给她暖着，高大的身子挡住了清晨的光。 一会儿，管子里的液体开始有了温度，像鲜活的血液，一滴一滴流淌着，她错开身子，将窗外的世界放进来，微微俯身，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 「时亦，你好好休息，我忙一会，身体不舒服叫我啊。」 说完，她将床边的凳子往她身边挪了挪，再次嘱咐：「时亦，我就在你身边，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她得去看看，网上那些疯言疯语流传到什么程度，还得找出关键证据，等时机成熟时，帮时亦澄清。 但是目前，她手上只有喻舒生病的证据，对于事件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楚。 网上施启鸣跟杨皓荣的操作，虽然离谱，但归根结底还是与利益沾边，但是喻舒父母前前后后的表现，她有点看不懂。 明明那天在医院，那位母亲不顾一切想要为女儿报仇，可转头，面对施启鸣的道歉时，她却选择了原谅。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真的不像是装出来的，即便是装，哪有人愿意冒着坐牢的风险去演这场戏，而且她冲过来的样子，真的带着一股狠劲儿。 那么施启鸣，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那位母亲呢？难道是钱？ 她会是一个为了钱，不顾自己孩子死活的母亲吗？喻舒又为什么放弃治疗呢？ 第16页 苏媛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她决定，从喻舒平日里跟家人相处的细节上找线索，她正打开喻舒的关系图谱，病房就被人敲响了。 第9章 进来的是个女孩，体型微胖，1.55左右，低马尾，五官挺端正的，但就是稍微有点不自信。 她背着一个双肩包，低头，两只手捏在垂下来的带子上，跟时亦说话时声音很小：「时总，杨老师让我过来给您送一下电脑。」 时亦循声抬了下眼眸，这孩子她有点印象，有一次喻舒项目组加班，所有人偷偷熘去会议室玩狼人杀，只有她一个人老老实实待在工位写代码，当时自己还走过去，问她「为什么没有一起玩」，她说「东西没做完，就没去」。 话不多，挺靠谱的一个姑娘，她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坐吧。」时亦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她没啥力气坐起来，就只是用哑的依稀可见的喉咙示意对方。 女孩埋着脑袋，弱弱地说了声：「谢谢时总」，她想开口问候，又怯生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将肩上的书包卸下来，双手拎着。 苏媛上前一步，接过书包，伺机做了一个面部识别，她用提取到的容貌跟亚启员工管理系统里的员工信息做对比，匹配好几秒才拿到她的个人信息。 此人名叫许娟，研发部担任java开发工程师一职，很普通的一个岗位，不知道施启鸣跟杨皓荣为啥会派她过来。 她拿着接过来的书包，优雅地弯了下身子，挤出一个机械的笑容，随后转身，将其放到床头柜上，对着时亦说：【您好，主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时亦抬了下胳膊，苏媛很小心很小心地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倚在自己肩膀上。 她缓了会，攒了点力气，才勉强维持住一个清冷上司的形象，对着床边的女孩说：「你不用……紧张，项目组现在……怎么样了？」 她尽可能让自己发音完整，但还是使不上力，说几个字就会断掉，让人听着心疼。 女孩像是鼓起了偌大的勇气，抬起头，想要说点什么，对上时亦的眼睛时，又埋下脑袋，欲言又止地说了两个字：「还……好。」 时亦眉眼间压上来些许强势：「照实说，不用……隐瞒。」 许娟顶不住这样的压力，眼神躲闪不知道落向何处，最后如一只泄气的皮球，瘪着脸妥协：「杨老师不让我告诉您，我……」 时亦目光一瞬间变得强硬。 许娟双手握紧，指尖抵着掌心，战战兢兢地开口：「很多人都走了，杨老师私下里留了，但大家还是走了……」 她说到后面有些难过，声音越压越低，时亦面上没什么变化，苏媛却觉得落在肩头的身子重了些。 许娟还在说，像是要一股脑将所有坏消息全部抖出来：「喻总监的电脑加了密，没有人能解开，杨老师在想办法，网络安全部的同事也过来帮忙了，项目全停了，客户一直在催……」 苏媛假装机器故障地【叮】了一声，她才停下来。 黑漆漆的芯机瞳仁与无意间偷瞟过来的余光相撞，这一刻，苏媛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像极了满怀心机的蠢笨宫女，让人心生厌恶。 时亦最终还是决定让她帮忙把喻舒的电脑送过来，坚持到许娟退出病房，她才合上疲惫的双眼，虚弱地贴着身边那台机器。 苏媛想哄哄她，可言语贫瘠，最后她说：「时亦，我技术很好，我会帮你的！」 真相与阴谋已经在她脑海中有了一个轮廓，这个性格内敛的女孩，显然也是其中一环，但是此时，她不能将事实全盘托出。 时亦需要一根牵引活下去的线，无论是阴谋还是骗局，她不会让那根线立即斩断，哪怕是将来某一天撑到极限了，她也会努力接住她。 怀里的人就这么软趴趴地睡过去了。 苏媛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她看了一眼控制面板里的电量显示，如果保持恆温模式，又一直运行搜索程序的话，电量会消耗得很快，她只好暂停搜索功能，因为此时，没有什么比她的身体更重要了。 输液器里的液体一滴滴流，没过多久，时亦眉头紧锁，唿吸急促，张着唇，像是有话要说，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来一个字。 警报器尚未预警，苏媛腾出一只手，用拇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皱巴巴的眉心，温声安慰：「时亦，不要怕，所有人都说罪魁祸首是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苍白无力的言语，将梦中人包裹，她像是得到了一丝喘息，眼角渗出感激的泪。 当一大瓶液体快要见底的时候，苏媛试图叫醒时亦。 她无数次的尝试，那人终于撑开眼眸。 醒来后的她怔愣几秒，忍过眼前的眩晕，才逐渐对上那双眼眸，无悲无喜，机械地转动着，甚至连生的气息都没有。 「该换药了，时亦。」苏媛说。 她自主忽略了当前这句，转而想起另一句：「你看啊，人生有很多种坎坷，比如像我，写代码写着写着就被带到这个鬼地方，相比而言，你最起码还有一口气，要好好活下去……」 时亦心想，同样不幸的遭遇，她为什么会这么坚强。 连日的相处，苏媛早就习惯了对方的不予理睬，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一边盖被子一边碎碎念。 第17页 「时亦，我还有不到30%的电量，速充对机体损伤太大了，你如果再不帮我想办法找原装线的话，我可能就要被电流烧死了。」 她说的很随意，之后便将标好序号的新瓶子捂在怀里，待温度升上来，再去替换掉已经空掉的那瓶，而这些不经意间的动作，于这两天她而言，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可这些细节，让病床上的人再一次陷入沉思：明明只是一台机器，明明没有任何生命体徵，却是那么地温暖，那么地有血有肉…… 苏媛换好药，给她拉上被子，机械地移动到稍远一点的充电线跟前，她嘆了一口气，蹲下去，捡起地上那根线，插进自己脑袋背后的接口里。 明知道这样的行为等同于慢性自杀，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她得保持充沛的电量，她得照顾床上的病人。 时亦看着她，那颗已经疼麻了的心，突然又拧了一下。 苏媛这次是在清醒状态下充的电，她监测到了机身表面的滚烫，感受到了机体内部程序的无能为力。 终于，在高强度电流的勐烈催动之下，那仅有的一点意识，也逐渐消失。 待她再次恢復神智的时候，她发现，连接机体的那根线，已经被人替换成了原装，电池电量剩余57%，机身也恢復了正常温度，内部程序运行良好。 她扫了一眼病床上挂着满瓶液体的时亦。 ——所以，在她失去意识的这几个小时，这个人，究竟做了多少的努力，才拿到了原装线？ 苏媛不敢想像。 事实上，时亦确实做了很多努力。 她挣脱手上的输液器，尝试n次爬起来，摁响床头的唿救器；她拒绝医生给她重新扎针，凤眸扫过连着速充的机器，第一次开口求人：「原装线……在后备箱，帮帮忙……」 袁杉打了夏警官的电话，找到事故车，好久，才拿到原装线，还有那台破碎的手机，也被送了过来。 这期间，小悠被中断速充，调了休眠模式，安静地停放在沙发上，直到原装线接上，她渐渐恢復意识。 「时亦。」苏媛开口，喊下她的名字。 时亦眼眸望过来，人机对视。 苏媛没说什么，勾唇，机械地笑了一下，时亦别开视线，病房回归安静，轻微的唿吸声依稀可见。 下午，许娟把喻舒的电脑送过来，羞怯地传达了一下某些资本家的旨意，离开后，时亦拖着一副残躯准备给人收拾烂摊子，被苏媛拦了下来。 吃满电量的她，运行流畅，似乎连笑容都多了几分活力，她把那人轻按在床上，一双漂亮的有些不真实的瞳仁转动，她问时亦：「你信得过我吗？」 时亦看着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明显的抗拒，便是默认。 苏媛笑了下，说：「你躺着，我来帮你。」 她便真的躺着了，没有做任何挣扎。 笔记本密码破解一mand+r，进入终端resetpassword就可以重置解锁了，但是喻舒这台电脑，设置了重重关卡，而且每一个关卡都是超复杂的数字字母重组，即便是苏媛这样的it天才，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直接解锁。 最后，她根据电脑键盘上的所有键，临时编写了一款破解程序，跑了好几分钟，才解开第一道关卡。 接下来每一个文件，又是不同的密码，苏媛盯着那一串又一串的随机数，一时间，对那位已经故去的喻总监，有了新的认识，甚至是一点点的钦佩。 但其实，在技术这个领域，她很少真正将谁放在眼里。 解锁程序还在运行，苏媛看得有些无聊，索性跟身边的人聊起了天：「时亦，没想到你这个下属，还真有两把刷子的，设的密码，连我都解不开！」 她这个话说的多少有点自恋，便是连时亦这样一个对生活失去兴趣的人，也瞥来审视的目光。 因为喻舒的专业能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苏媛像是察觉到了对方在看她，赶紧解释：「我写了个破解程序，马上就能搞定了！」 刚说完，「叮」的一声，第一个文件解开了，她伸长脑袋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让那双黑瞳孔骤然放大。 第10章 文件是用unicode码写成的一段话，一般非专业人士很难看懂，但偏偏苏媛是这方面的高手，她一眼过去就扫清了里面的内容： 「没几天活头了，对亦姐的那点觊觎，也只能带进坟墓了，但是在走之前，我得替她办件事—— 小手一抖，喻总监凭一己之力冻结了大半个亚启集团的运营资金，而此刻，我似乎已经看到亦姐气得跳脚的模样了。 对不起，喻舒福薄，竭尽所能也无法陪你走到最后，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逼迫你，停下来，歇一歇，喘口气。 也以此告诫那些人，亚启这些年来之所以成为科技界黑马，是时亦耗干自己的身体所换来的荣誉，即便是她的技术总监死了，研发部也还是她的，无人能动。」 信息量太过庞大，苏媛久久未能回神，直到破解程序又「叮」的一声，第二个文件被解锁，她赶紧去看，以为又是什么告白的话，结果不是。 excel表格里列着亚启的核心项目，优先级由高到低，标註得明明白白，文件创建时间为两月前，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着手交接事宜了。 第18页 电脑密码解开后，其他加密文件苏媛用的是深度优先的递归算法去破解的，就是从根节点匹配，由易到难的顺序。 而这份至关重要的文件被第二个打开，那就是喻舒已经确信，这台电脑除了时亦，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打开。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时亦的话，那段藏了一生的告白留言，为什么会排在最前面？ 「时亦，你看得懂unicode码么？」苏媛开口。 突如其来地提问，时亦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抛出这么奇怪的术语，但还是抬眸看了一眼。 她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苏媛轻嘆一声：「果然！」 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她说：「没事，很快就解开了。」 时亦以为她所说的那个unicode码跟破解电脑有关系，但那块她很少涉猎，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有再作回应。 苏媛以最快的速度消化掉那份告白留言，并对此作出合理的应对措施。 密文中所提到的内容，证实了她这两日以来的调查，而如今，病床上的人，于那些资本家而言，显然还是有很大利用价值的。 可她一副残躯，时刻牵挂着公司，这其中，也包含了对同伴的信任，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真相，风险过大，那该怎么办呢？ 苏媛手下意识往后脑勺摸去，一半时又弹回来，她还是改不了思考时挠头的习惯。 意识到这点，她将手挪到键盘上，就是这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码农界的笑话：某公司裁员，优先开除大佬，留下菜鸟，原因是菜鸟制造出来的bug，除了他自己，无人能改。 受此启发，苏媛决定，让时亦把这台电脑里的东西，全部交出去，但在这之前，她会为每一个项目挖好坑。 而在那些资本家手忙脚乱填坑的这段时间，时亦的身体也能有所缓冲，缓冲到什么程度不好说，至少比立刻死掉要强很多。 苏媛开启蓝牙模式，将这台笔记本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往自己本地磁碟里挪了一份，随后删除那份密文告白，再根据excel表格的优先级排序，打开目前最为紧急的那个项目，将里面的核心逻辑打乱，部分数据删除。 多年来的编程经验，加上it天才本身的天赋，她对搞坏别人代码很擅长，修长白皙的硅胶指落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操作着。 间隙还分出精力跟时亦扯皮：「时总啊，接下来你可有的忙了，喻舒这一堆烂摊子丢给你，我现在在看她这个代码，里面全是坑耶，她技术是不是贼菜？」 时亦闻言，眼眸惊了下，她以为密码还未解开，结果对方已经开始走查代码了。 苏媛感觉到她的注视，轻轻勾了下唇角：「怎么？吐槽你下属不开心了？本来就很乱啊！」 其实喻舒代码写的很整齐，是她在搞破会。 时亦没说什么，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业界没有几个人，能达到喻舒的水平，这是事实。 苏媛三下五除二就搞坏了一个项目的代码，她指尖停下来，余光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吃点什么吗？我给你点，不然等会儿我怕你没力气交接。」 时亦自然是不理她的，她本来就话少，加上如今的处境，就更加高冷了。 苏媛早就习惯了，便自个在那帮忙筛选：「咦，时亦，你喜不喜欢吃面？我知道有一个面，特别好吃——」 说着，便将自己那双不真实的芯机瞳的强行塞进时亦的视线里。 时亦并没有很快移开，随即就听见对方说：「脑花面你有没有吃过？就是把猪脑磨碎了，拌在面里……」 「不吃！」 苏媛还在形容制作过程，就被嘶哑的声音打断，下一秒，她便在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里，看到了愤怒。 时亦冰冷的目光寸步不移地盯着她。 苏媛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随后她说：「时亦，你生气的样子，怪可爱的！」 当然，她没有真的点什么脑花面，而是就近下单了一份奶白鲫鱼汤，时亦现在的状况，喝汤都难，更别说吃面了。 因为赶上下班的点，外卖送的稍微慢一点，这期间，她搞坏了十个项目的代码。 等鱼汤到了，她停下手中工作，照顾时亦用餐。 不得不说，在药物的作用下，时亦的喉咙相比刚来那会好了很多，最起码咽东西的时候，不是拿命在吞了，苏媛颇为欣慰。 奶白色的鱼汤看着不错，她只喝了几勺就没胃口了，恹恹地倚在她怀里半晌，缓过了身上的无力感，目光便瞟向床头柜上的笔记本。 苏媛有些无语，上班到现在，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时亦这样的工作狂。 她长臂往外一伸，将半碗鱼汤搁置到柜子上，顺手拎过旁边的电脑，打开，往那人怀里一塞：「喏，时总！」 时亦就真的对着电脑操作起来了，她打开亚启通，登上去，联繫人列表找到杨皓荣，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密码解开了，我等会把项目同步到仓库，你拉一下。」 对方很快回覆：「解开了？太好了，客户这两天催死了，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时亦没再回她，开始整理同步代码，自从喻舒当了技术总监之后，她很少接触技术领域的东西了，加上此时的身体状况，大脑反应十分迟钝，半天才整理好一个项目的东西，将代码push到仓库之后，整个人已经处于虚脱状态。 第19页 苏媛有点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时亦，公司的事，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么？」 时亦没有回答，熬过眼前的眩晕，她指尖在编辑器里轻轻敲了几下，打出来一行文字：「不是重要，是我应该做的。」 苏媛没想到她能回应她，可当她看到「应该」二字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微微的触动，因为她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管理者所承担的责任。 时亦是一个实打实做事的领导，不像她那个世界里主管，一味地压榨员工，讨好上面的人。 苏媛没再反驳，只是看着她将打出来的文字一个个回退，一半时，手持键盘的人指尖一顿，随即，整个人往前一趴，下巴磕在显示器上。 「时亦，你怎么了？」 苏媛吓一跳，忙将人扶起来，可她却本能地蜷成一团，胃里的绞痛让她感应不到旁的一切。 亏得唿救及时，袁杉赶来时，那条小命差一点就折在病床上了，她手上又重新打上了吊瓶，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额角两鬓冷汗直冒，病号服与床单融为一体，给人一种一不小心就从空气中蒸发掉的错觉。 「时亦，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要好好休息，知道么，别再碰工作上的事情了。」 「晚上吃东西了么？」 …… 袁杉询问几句，做了下记录，确认没问题便出去了。 苏媛洗了热毛巾，给她擦额头上的汗：「好点没？不应该给你拿电脑的，时亦！」 她想起来喻舒那份密文告白中提到的：亚启这些年来之所以成为科技界黑马，是时亦耗干自己的身体所换来的荣誉。 苏媛从未想像过，一个人会为了工作，将自己奉献到这个份上，可是这一刻，她信了。 就在此时，床头柜上的破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苏媛透过碎屏幕，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施启鸣的。 她刚想拿起来摁掉，就看见床上那人偏头，目光直勾勾盯着手机。 最后，她还是划过接听键，将机子递给了时亦。 时亦尚未吱声，那边倒是毫不客气： 「听老杨说你解开了电脑密码？怎么样，代码都同步上去了么？」 「他刚接手，客户那边可能还不太熟悉，你身体好点的时候可以给指导一下，如果不行，让老杨直接到医院，你俩沟通，看怎么方便怎么来。」 「哦，对了，喻舒爸妈那边我解决了，赔了笔钱，但好在安抚下来了。」 「最近公司乱的，给我都整懵圈了，你赶紧好起来吧！」 这人倒真是资本家嘴脸，看人下菜碟，知道时亦一心扑在工作上，客气的话一句也不多说，吧啦吧啦一堆嘱咐，竟让人无法回驳。 时亦挂断电话，浑身的无力感让她陷入绝望，忽然，一双温热的硅胶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别想了，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苏媛爪子从人眼睛上挪下来，正要拉被子给她盖，结果发现自己衣襟上爬着几根纤长白嫩的手指，她顺着指尖方向找到手的主人。 时亦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她。 苏媛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故意挑眉：「怎么了，时总？」 时亦不作答，她便意思性地将自己衣襟往回抽了抽，只见那几根手指收紧力度，爬的更深了。 顿时，那颗芯机心脏，像是被人用电棒轻轻戳了一下，微微的酥麻感直击灵魂，苏媛勾了下唇角，露出宠溺的笑，便也没再打趣她，柔声道：「知道啦！」 而这些不经意的细节，是她在现实世界里根本不可能展露的。 落在她衣襟上的手缩了回去，时亦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帮忙一样，她轻轻合上疲惫的双眼，听见那台机器说：「但是时亦，我有个条件——」 沉重的眼皮再次抬起，薄被已经没过她胸口，一双漆黑色的芯机瞳仁对着她。 她说：「在这个世界里，我没有独自存活的能力，所以今后，你得罩着我！」 时亦疲惫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色，如今的她，连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没有，该怎么罩着别人…… 苏媛似乎一眼就识穿了她的内心，低头，红唇凑她耳边，小声说：「但是此时，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机器人没有唿吸，但时亦耳边却带过一丝痒意，她偏了偏头，闭上眼，不再理她。 苏媛重新拿起喻舒那台笔记本，亚启通里的消息被杨皓荣塞满，她点进去，看到类似「项目怎么起」这种降智的提问时，唇边挤出轻蔑的笑容：小样，玩不死你！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起，苏媛对着消息栏里的信息一一作了回復，同时也给出了合理的解决方案，不仅如此，她还让项目重新运行，给杨皓荣和他的团队们这三日来的辛苦画上一个圆满的记号。 想来，明天一早，这位高管就会拿着暂时稳定下来的系统跟客户交差。 该项目是给省政府做的数据可视化平台，明天要演示的内容是「8+n感知」功能，最基本的，就是通过一张人像图，在地图上找到这个人近期的生活轨迹。 她甚至已经看到，汇报厅里，大批领导旁观，台上的杨老师将一张人脸照片拖到检索框里，所有人都期待着搜索结果，结果半分钟过去了，屏幕啥也没有。 第20页 他急得两鬓渗出细汗，硬着头皮排查问题，调试半天后，终于有了反应，界面跳出来一个很大的弹窗：「抱歉，该功能暂未开发！」 …… 脑补完这样的画面，苏媛心情愉悦极了，她合上笔记本，准备去看一下网上近况，结果发现一个五分钟之前的採访被顶上热搜。 #亚启高管后事料理——活着的人最难# 地点是喻舒家里，两个老人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工厂服装的男士，苏媛仔细一看，愣住了，这人轮廓，跟喻舒一模一样，要不是个男的，她都以为是喻总监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她正要去查，听见记者提问：「叔叔，阿姨，冒昧问一句，上次在医院，看您情绪还十分激动，您是怎么平復下来，坦然面对这件事的？」 这个问题困扰她多时，苏媛盯紧画面，只见女人抬头看了工装男一眼。 她说：「从医院回来之后，我想了很多，就算是我一时冲动，捅死那个姓时的，我的舒舒也不会回来，活着的人最难，我们两个老的要是因为这事进去了，凌儿怎么办？」 工装男上前，扶住女人的肩膀：「妈。」 苏媛瞳孔骤惊，正要摁暂停搜索，就听见喻母说：「凌儿是舒舒的双胞胎弟弟，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目前在厂里上班，工资勉强够养活自己，好在舒舒努力，工作之后一直帮衬着弟弟，姐弟俩……」 她嘆了口气，没有再说。 记者捕捉到关键信息，话锋一转：「阿姨，这些年一直都是喻舒帮衬弟弟吗？听说西北那边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我想请问一下，对于姐姐扶持弟弟这个事，是你们要求的么？」 面对如此尖锐的提问，女人也不恼火，抹了抹眼泪：「两个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一模一样！」 「凌儿辍学后，我们全力支持舒舒念书，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就亏待她什么，反倒凌儿，辍学打工的头两年，一直偷偷给姐姐塞钱……」 「舒舒很懂事，也很努力，工作第二年，就把我们一家人都接到了这边，但是我们从来没想过要道德绑架，是这孩子自己有孝心。」 老母亲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喻凌一直在旁边安抚：「妈，您别难过了，我姐要是看到您这样，也不会安心的。」 母慈子孝，十分动人的画面，评论区网友也都是「节哀」，「一路走好」，「好人一生平安」之类的祝福。 苏媛默默看完，思索半秒，冒险在末尾跟了一条：【先前在医院闹得要死要活，现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拿到那笔赔偿款接济自家儿子么】 她这个消息跟出去，评论区直接炸了。 【说这个话的，有没有人性啊，两位老人都这样说了，还跳出来搞事！】 【时亦的狗吧，我咒她祖宗八代都不得好死】 【就算是接济儿子怎么了？人家姐弟俩那么好，小时候弟弟赚钱供姐姐读书，长大后姐姐帮助弟弟，再说了，那女孩命都没了，一笔小小的补偿，不是他们应得的么？】 【是啊，我要是哪天发生意外，我家人能拿到一笔补偿的话，九泉之下便也瞑目了】 【好在亚启的老闆，还算有点人性，给了家属补偿】 【时亦最近怎么样了啊？我就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死！】 【哪位大神，定位下这个ip，我敢打保票，发这条评论的，绝对是时亦的狗！】 苏媛庆幸，自己在发评论之前，隐藏了自己的ip，不然一旦追踪到医院，可怜的时副总，又要被人肉了。 她发这条评论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看看短时间内，攻击这条信息的ip是不是同一个网段发出来的，更想看看有没有人因此而採取措施。 但是没有，广大网友都太正义了，也没有专门的团队来运营，这不符合她的预期。 但是喻舒这个双胞胎弟弟的出现，无疑给她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她准备顺势查下去，电子脑设的闹钟震了起来。 输液器里的液体即将见底，苏媛只好暂时搁置调查，将关注点放在病人身上。 时亦身体终于撑到了极限，这一觉，她睡得很沉，直到吊针结束，医生进来拔针，她都没有任何知觉。 袁杉试着沟通了几句，见病人根本醒不了，轻嘆一声，又仔细检查了一边各项指标，最后才退出病房。 苏媛不放心，继续趴过去叫：「时亦，清醒一会，等会再睡好不好？时亦……」 在她无数次唿唤中，时亦缓缓睁开眼眸，那台机器双臂撑在自己身体两侧，脸贴地很近：「上个厕所再睡，时亦？」 看清她一张一合的唇后，硬顶着的上下眼皮又不自觉地合在了一起。 半睡半醒中，她听见她说：「时亦，从我穿越过来到现在，你都没有洗过澡，里面的衣服要不要换一下？我帮你从网上下个单？」 被汗水浸透又干掉的衣物，硬邦邦贴在身上，她都不敢想像此时的自己臭成了什么样子，只是隐隐记得有人说要帮她换一下衣服，想再睁一睁眼睛，可眼皮像是压了千金石，沉重地抬不起来。 苏媛从网上买了换洗的衣服，深夜送货很快，她拿到内裤，洗好，用调到最高的恆温模式烘干，十分犹豫地走到病床前。 时亦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她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间点给她换上，于是，又尝试喊了一声：「时亦，衣服到了，我给你洗好了？」 第21页 时亦迷迷煳煳听到她的声音，她想醒来，但就是醒不来。 苏媛看了看手中的小内内，又看了看床上的她，时亦里面的衣服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洗了，虽然监测不到味道，但穿久了一定很难受。 权衡半秒，她终于下定决心：「时亦，那我就给你换了哈？」 「你放心，我关闭视觉模式，然后用被子罩着，很安全。」 说着，她便将手塞进被子里。 肌肤触碰之时，时亦的两条腿直接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苏媛牙关一咬，一边操作一边安慰：「时亦，你别紧张啊，很快就好了！」 她动作极快地操作完，将换下来的衣服处理掉，再过来时，床上的人醒了，对着天花板发呆。 苏媛调整了一下心理状态，若无其事地说：「醒了，感觉好点没？要不要喝水？」 时亦没有回应她，为了缓解尴尬，她就主动将话题引导工作上。 「哦，对了，我把那个项目的启动流程，都同步给你那个同事了，他说他明天要去给省厅汇报，你们公司也是做大屏可视化么？我们之前也是哎！」 「这种项目对负责人要求很高哈，你那个同事，他能行么？」 氛围比之前稍微自然了一点，虽然还是她一个人喋喋不休。 苏媛拿着纸杯，从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温水，用棉签头往她嘴里蘸：「你嘴巴起皮了时亦，我给你擦一擦，喉咙痛不痛？」 时亦不吱声，默默地承受着她的照顾。 她动作很温柔，也很细心，帮她滋润完干涩的唇角，又捻了捻额间碎发：「先缓一会，等会儿给你拿热毛巾擦一下身上。」 这样一系列的流程走下来，时亦内心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烤着，连带眼眶也热的厉害，在那人转身的瞬间，两滴温热的泪水顺着她眼角两侧缓缓滑落…… 作者有话说： 各位的姐妹们，在这里要跟大家承认个错误： 粗心的咕咕算错了字数，周四的榜单被强制取消了，只能等待下一期，在等的这个过程中，需要压一压字数，所以，周六周天更完之后，要等到下礼拜四才能有新章节掉落，但是大家放心，本文有存稿，绝不会中途弃坑。 请各位看在咕咕态度这么诚恳的份上，等我两天，别离开好不好~ 如果大家这两天，十分想念时总跟小媛的话，可以去我专栏看看其他完结作品，都是系列文章。 《穿成病危千金的沖喜夫人》：讲的是一个朝九晚六的社畜在看小说途中猝死，穿越到书中给千金沖喜，发现千金被家族陷害致残，为了存活，救她于水深火热，逐渐爱上的故事。 《穿成矜骄总监的鼓励师》：软萌芯机人vs冷血资本家，科技向，与本文互为姐妹文。 《穿成柔弱美人的小醋猫》：萌宠系列，酷拽猫王为拯救喵星，穿越到人间攻略美女铲屎官，被主人狂撸后变成小醋猫，人猫相爱，双宿双飞。 第12章 次日十点，杨皓荣去省厅汇报，会场与苏媛预料的一致，人像搜索到一半时系统卡死，杨皓荣现场调试良久，弹出来「抱歉，该功能暂未开发」的字样。 会后被省厅的闫主任大骂，电话直接打到施启鸣那里，噼头盖脸又是一顿。 闫主任点名要「先前那女的」对接，施启鸣舔着老脸解释半天，说时亦被车撞了，躺在医院icu，对方这才勉强放过一码，说一星期之内，系统bug修復不了，就与亚启解除合作。 要知道，政府项目可不比外面那些合作公司，他们对质量要求可高，负责人能力必须过硬，像杨皓荣这样的资质平平的人，根本不可能撑得下来。 午饭的时候，施启鸣电话打到时亦这里：「你身体恢復的怎么样啊？老杨今天去跟客户汇报，搞到一半系统崩了，差点下不了台。」 施启鸣这会儿可能在外面，电话那端有点吵，因此他讲话的时候，声音很大，时亦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苏媛，随后便哑着嗓子说：「知道了，我等会……看一下。」 她声音没有力气，说话断断续续，那边回覆：「啊，那下午我让老杨带着电脑来医院一趟，你看看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挂掉电话，苏媛一边搬电脑一边将床上的人往怀里扶：「怎么会出问题呢？明明昨天晚上我跟你那个同事联调成功才下线的啊！」 她单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输入启动命令，几分钟后项目在本地运行起来。 「咦，没问题啊，这不跑起来了么？」 苏媛将屏幕往时亦眼前挪了下：「你看，没问题啊！」随即又切到编辑器内，指着乌漆麻黑的代码段说：「逻辑也没问题啊，你要么问问你那个同事，哪个环节出错了，他下线之后是不是又改了什么配置？」 时亦在她的忽悠下，真给杨皓荣发了消息，对方很快回復，并说了问题出在哪个环节。 苏媛假装思考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你问问他，是不是打包的时候，没有改成生产环境啊？还是调试的时候把那段检索逻辑注释掉，忘记放开了？」 「我记得有一段逻辑很重要，要么你连远程看下？」 时亦听指令，给杨皓荣去了一条信息：「远程，看下你本地代码。」 不一会儿，她便连上了对方的电脑，项目打开一看，果然！ 第22页 苏媛直接尖叫：「卧槽，他是不是傻啊？」 时亦：…… * 接下来的时间，杨皓荣一天来医院三回，每次都是一口一个「师姐」地叫着，态度不要太殷勤。 苏媛感觉自己耳朵都脏了，可是她一台机器，没办法阻止人类的交流，更何况，时亦的敬业程度令人髮指。 于是，她便琢磨着，用什么新招将这个烦人的傢伙搞走，结果，没等她想出好办法，主治医生最先看不过去进来撵人了。 袁杉一身白大褂，双臂环抱往那一站：「看您这两天跑的挺勤，您是病人家属？」 杨皓荣推了推眼镜，尴尬地笑了下：「啊……不，我是她同事，不好意思。」 「同事啊？」袁杉瞥他一眼，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患者刚做完手术身体比较虚弱，工作上的事，你们协商一下，交给其他人处理吧！」 可能是医生的原因，她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压迫感，杨浩荣下意识点头，连声应「好」。 袁杉说：「她是我的患者，我得对她负责，还请见谅！」 杨皓荣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是我们考虑不周。」他快速收拾了一下东西，跟时亦告别：「师姐，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袁杉一直盯着那人离开，转而看向时亦，冷声道：「你身体耗损过度，加上车祸，已经在生死边缘徘徊很久了，时亦！」 时亦倚在苏媛肩膀上，脸上难得地露出几分愧色。 苏媛憋着笑，在心里为眼前这位冷面医生点了个大大的贊。 袁杉走过来，将她怀里的笔记本抽走，调了下输液器里的液体，对着苏媛嘱咐：「机器小悠，让你的主人平躺。」 【好的，请稍等】 苏媛借势将时亦放平，并伺机追问：【那请问主人，还需要继续工作么？】 她这个话，状似还在角色扮演，实则多少有几分揶揄的意味，只是时亦身心太沉，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理会这些。 袁杉开口：「机器小悠，你的主人需要好好休息，以后你监督她，不要让她再接近任何电子产品！」 苏媛说：【好的，小悠知道了】 直到袁杉出去，苏媛唇角那份幸灾乐祸的笑容依旧保留着，她给她捏好被角，发现那人正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 项目上的事，时亦想再跟杨皓荣交代几句，以免下次演示的时候，再出什么问题。 这个系统客户当时要得比较急，从需求对接到上线不过两个月，加班加点赶出来的，功能上可能没有那么完善。 第一次演示途中也出了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现场调试解决掉了，演示结束后便打电话训斥喻舒，结果…… 总之，如果第三次演示还不顺利的话，客户那边可能就真的要解除合约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失，给公司造成损失。 于是她伸手，使出浑身力气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一半时被一双硅胶手阻止。 苏媛一双黑瞳扫在她脸上：「时亦，医生让我监督你，不要再接近任何电子产品！」 时亦想要挣开她，可是她没有力气，一撩眼皮，和她视线对上，强烈的压迫感席捲而来。 苏媛顶不住这样夺目的注视，最终妥协：「好吧，我帮你拿，但是只能玩几分钟哈！」 时亦没有回应。 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犹犹豫豫地交了出去。 时亦拿到手机，那股冷光逐渐消失，她单手，吃力地在输入框里打字，一会儿，手上无力，机子从她指尖滑落，砸在鼻樑上，疼的她眼冒星星。 缓了一会，又去找掉下去的手机，半天摸不到地方。 苏媛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将掉在一侧的机子捡起来，递给她。 时亦拿过手机，又输，断断续续歇了好久，才打完她要交代的事情。 她累极了，想要放下手机喘口气，通知栏突然弹出一条热搜：#亚启高管葬礼，弟弟崩溃痛哭：姐，一路走好# 时亦摁了一下静音键，点进去，视频画面里，一位与喻舒长相相似的男孩哭得泣不成声，旁边站着两位白髮沧桑的老人。 她舌尖抵着上颚，继续往下看： 葬礼现场，为喻舒送行的人很多，他们将鲜花点心放好，行完礼之后，纷纷向喻舒父母送上安慰与祝福，末尾，一家三口抱一起痛哭，彼此安慰取暖…… 评论区，有人用代码向年轻的生命告别，也有人留言说「活着的人最难」，但更多的还是诅咒她早点去死。 她默默滑动着一条又一条的咒骂，原本已经疼麻了的心脏，此时勐地一缩，周围的空气就像被抽走了似的，她张着唇，愣是吸不进来一丝氧气。 苏媛察觉到那人脸色不对，刚要作出反应，预警器就「嘀嘀」响了起来。 她往床头一扑，摁响唿救铃后，抓着她的肩膀唿唤：「时亦，你怎么了？没事啊，别害怕，医生马上就到了，你坚持住！」 时亦艰难地喘息着，耳边的声音离她很远，她像一只被人隔在密闭玻璃器皿里小白鼠，只能频繁张嘴，抢那一口唿吸。 很快，袁杉沖了进来，她拍打时亦双肩，在她耳边唿唤：「时亦，时亦！」 观察到时亦已经处于濒死一样的无效唿吸，她拨通急救电话：「403病房患者，准备手术！」 第23页 在等待过程中，她往病床上一跪，双手叠放，在她心口不停地按压，也不管患者已经折掉的肋骨。 持续一分钟之后，时亦终于抢过来一口气，这时，其他医护人员也赶了过来。 直到她被推进icu，苏媛还愣在原地，她后知后觉地从地上捡起手机，屏幕画面还停留在评论区。 【哪位好心人透露一下，时亦死了没啊？真想拿把铁锹，去撅她家祖坟！！！】 【明明已经平復下来了，可看到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这一幕，我心都碎了】 【这种人面兽心的女人，阎王估计都不敢收她，十八层炼狱慢慢磨吧】 …… 可能是刚才冲击太大，苏媛在看到这些评论时，灵魂冲撞硅胶壳，攥在手里的机子一瞬间被她捏变形，穿越到现在，她第一次情绪失控。 几分钟之后，那台没有意识的机器，慢悠悠走出病房，随着路边指引，机械的步伐向icu病房移动，中途经过的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咦，这里怎么会有机器人？它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这不是那个女上司的机器么？它好像在往icu方向走哎！」 …… 接着，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她的脸，噼里啪啦一顿拍。 随着这一连串的拍摄，行走的机器像是灵魂归体。 苏媛对着围观众人，勐地眨了下眼皮，黑漆漆的瞳孔被两股发光的红色代替，她握紧拳头，咔嚓一声脆响。 众人退后。 她转身，继续往icu病房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在主人面前茶里茶气的媛，居然差一点就失控啦，舆论杀伤力真的太大了，希望时总能够挺过去。 接下来三天就先不更了，周四晚上九点恢復更新，大家记得回来哦！ 第13章 三小时之后，icu病房门打开，移动床上的人再一次被医疗器械包围。 袁杉那一身白大褂肉眼可见地贴在了身上，她推着时亦往vip病房转移，过道里看到那台机器时，愣了一下。 随后像是对着患者家属那般，冷声嘱咐：「机器小悠，你的主人没事了！」 苏媛回过神，没什么起伏地回应：【谢谢您，将主人还给小悠】 袁杉和几位医护人员推着患者继续往前走，苏媛亦步亦趋地跟着。 很快，就到了403病房，大家协力将病人转移到普通床位上。 其他人暂时退出房间，袁杉又仔细查看一番，离开时，嘱咐苏媛：「小悠，认真看着你的主人，有任何问题，还是跟之前一样，及时摁响唿救铃，知道了吗？」 【好的，小悠知道了！】 苏媛微微俯身，向她鞠了个躬，袁杉离开病房。 患者还在昏迷中，她身上挂的仪器正常运转着。 苏媛终于松了口气，不知疲倦的硅胶壳，像是找不到支点一般，半蹲下去，跪在地板上，双手从髮丝间穿过，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接下来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一直都在自我怀疑，想着： 要么就放弃吧！ 反正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也仅仅只是一个灵魂，没有唿吸，没有感知，存在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么费尽心思地做着一切，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当咸鱼躺平，一切随缘。 而且，她这样的人，最擅长躺平了不是？ 这样的想法，持续到病床上的人撑开双眸，眼角两侧的泪珠缓缓坠落，用唯一能动的指尖拨她髮丝，那一瞬间，苏媛内心经歷过无数次斗争下定的决心，终究还是破灭了。 无他，她只是觉得眼前躺着的这个女人太可怜了，可怜的让人心碎，所以，她想再争取争取，她想让她活下去！ 苏媛不自觉触碰到情绪机制，喉咙里带出一丝丝的疲惫。 她说：「时亦，没事了！」 氧气面罩下的女人张着唇，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两行清泪，胸口有了微微的起伏。 苏媛身子前倾，长臂小心翼翼地拢过她的身体，柔声安慰：「时亦，别难过，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那人心口颤的更厉害了，她有点担心，但是好在，警报器没响，医疗器械也还在正常运行。 苏媛抬眸，二人视线对上，她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声线不稳，像是祈求：「好好活下去，好吗？」 氧气面罩下的雾气明显加重了，但时亦一直睁着眼，眼角的泪也延绵不断。 苏媛将长臂从她身上挪下来，伸手，为她拨开模煳的视线，又一次重复：「好好活下去，时亦！」 这回，面罩下的人艰难地点了头，她会活下去的，为了这台，至始至终都守在自己身边，拥有人类意识的冰冷机器，她会活下去的！ 苏媛勾唇笑了下，那双黑漆漆的芯机瞳仁里，漫开一层薄雾，那是无意间，情绪机制触发到极致的体现。 * 接下来一个礼拜，时亦都是靠着医疗器械过活，等到那些东西都撤走的时候，她的身子下面，全都压烂了，却愣是一声不吭，默默忍耐着、坚持着。 苏媛给她拿温水毛巾擦洗，那人也顾不得羞耻，任她摆弄。 她看着她压烂的身子，意识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上了，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开口：「时亦，现在这些器械都拿掉了，我们可以自由活动了，我扶你起来坐一会好不好？」 第24页 时亦没有回答，只是机械性抬了下胳膊，等着对方扶自己起来。 苏媛将人从床上捞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盖上薄被：「坐不住了跟我说，知道吗？」 时亦将身上的重量往她身上偏了些，缓缓闭上眼，靠着比躺着舒服些，希望自己可以坚持的久一点。 只是，大面积压折的肋骨，以及受伤的肺部让她没撑过两分钟就喘不上来气了。 时亦看了眼床上的枕头，唿吸越发吃力。 苏媛猜想，她可能是没办法再这样坐着了，只好将人放回床上。 瘦到脱骨的身子一沾床，就是无尽地煎熬，时亦合上眼眸，承受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折磨。 苏媛尝试跟她沟通：「时亦，吃点东西吗？医生说之后不用再打流食了，可以适当喝点汤、吃点面食之类的，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她睁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算是回应。 第二次从icu出来之后，时亦就很少再开口，但是很配合治疗，别人跟她交流，她会用眨眼皮，点头或者摇头的动作回应对方。 苏媛说：「那我给你叫份乌鸡汤，你现在身体才恢復，需要一些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可以吗？」 她微微点头，比苏媛本人更像一台机器。 只是苏媛并不气馁，身子微倾，硅胶指将她的碎发拢到耳后，微笑着说：「等你恢復好一点，可以出院了，我们到你家，本媛亲自熬汤给你喝，可以么？」 时亦闻言，眸光一闪，她立马捕捉到位，接着说：「我这人平时太懒，唯一擅长的就是捣鼓吃食，对了，你家有锅的吧？」 她没再回应她了，苏媛赶在那一缕眸光消失殆尽之前开口：「对了，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跟你做自我介绍呢！」 时亦略微提了点精神。 她说：「我叫苏媛，万物復甦的苏，名媛的媛，是一名躺平的码农。」说完，伸了伸手指，等待病床上的人唿应。 时亦没动作，她便将指尖挪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她手心里勾了勾：「很高兴认识你，时亦！」 奇蹟般的，她的思路被她带着，贴着床的半边身子，也没那么疼了。 很快，下单好的乌鸡汤送过来了，苏媛将其搁置在床头柜上，用棉签头蘸生理盐水给她处理口腔内部的黏膜，清水漱完口后，病床微微摇起一点，才将塑料盒里的汤端过来餵。 「这家外卖看着不错哈，时亦！」她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时亦张嘴，用舌尖卷进去，嘴里苦的发涩，她尝不出来汤的味道，只是动了动喉咙，吞咽下去，致命的疼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反胃的噁心感。 她强力压下这种感觉，缓了会，又张开嘴巴，等待第二口。 对方却没有动勺，而是强行将一张笑脸塞进她的视线里：「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时亦抿了抿唇，她给不出回应。 苏媛歪着脑袋观察，假装在思考：「不好喝吗，我尝尝？」她舀了一勺，凑自己唇边，伸出硅胶舌头，轻轻点了下：「咦，还可以呀！」 黑漆漆的芯机瞳，只能凝视，不能「抛媚眼」，唯有电子音抑扬顿挫。 她将自己舔过的那半勺汤递给时亦，时亦愣了一下。 ——总算是有点表情了。 苏媛在心里暗暗地想。 结果下一秒，那人就真的张嘴，将勺子揽了进去，这次换她惊讶，只是转眼一想，如今的自己，也仅仅只是一台机器啊。 时亦慢慢咽下汤，苏媛又舀了一勺：「多喝点，身体才能好起来！」 面对她不断的聒噪，时亦拧眉，她立马看出了她的不耐烦，笑着问：「时亦，你是不是觉得我话特别多？」 其实不用问，她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话挺多，可这不情况特殊么，得想尽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于是，苏媛接着说：「时亦，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了你之后，一下子话就变得多起来了，我以前很安静的，我们领导跟我讲话，我屌都不带屌他的。」 这是事实，现实世界里的她，又废又傲，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时亦扫了她一眼，像是在辨别这句话的可信度，或者，也可能是被吵得不耐烦了。 苏媛却全然不在意，黑瞳凝视着她的双眸，一本正经地说出撩人的话：「因为他们都太蠢了时亦，你最聪明，也最好看，我喜欢跟聪明又好看的领导聊天。」 终于，时副总不再乖乖喝汤，那双早已没有震慑力的眼眸里，久违地生出一道凄冷的光，她直勾勾看着她，仿佛在用无声的凝视，制止她的聒噪。 苏媛识趣地闭紧嘴巴，又舀了一勺碗里的汤，递过去。 这回，时亦偏开头，拒绝再喝，随后，直接闭上眼睛不看她。 苏媛偷偷扬唇，在心里为自己的一系列动作点了个大大的贊。 搁下碗勺后，她将病床摇下去，给她拉上薄被：「睡吧，时亦，我不吵你了！」 说着不吵，就真的安静下来了，时亦被她一番折腾，此时倒是来了些许困意。 她想休息会，却又恐惧睡眠，害怕看到喻舒死去的样子，害怕听到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声音，害怕那些诅咒、谩骂一刀一刀凌迟在她的心口上。 困意渐渐蔓延，但她不敢睡，她担心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台机器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个世界，没人给她打掩护，会很危险…… 第25页 苏媛半蹲下来，将自己的芯机爪子慢慢挪过去，靠近她手心，不经意间让肌肤触碰，等待对方握紧。 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昏迷着的时亦，很喜欢捏着她的手指，或者攥紧她的衣襟，可能这样，会比较有安全感吧！ 果然，两分钟后，她的硅胶指被那人紧紧握在手里，对方的唿吸也逐渐变得平稳。 时亦浅眠片刻，被噩梦惊醒，她怔愣着，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直到那道温柔的电子音从耳边划过。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姐妹们，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接下来有一本现实向的，挂预收很久了，就是那种非常非常非常接近现代职场的文，喜欢的宝宝扣1，想要看别的题材的宝宝扣2，我看看大概有多少人，下一本是把这个坑给大家填了，还是说再准备新的题材。 第14章 苏媛的几根手指还被对方紧紧握着，她用另一只手将其反握住，安慰地说：「没事了，醒来就不怕了。」 病床上的人像是刚经歷过一场炼狱，被汗水浸透的发贴在额间，深邃的眼眸变得空洞迟缓，她结合刚才梦里的情形，一个字一个字地解析着她所说的话。 ——醒来就不怕了，没事了。 苏媛伸手，给她把凌乱的碎发理顺：「等会哈，我给你用温水毛巾擦一下，就能舒服一点了。」 她转身去了洗漱间。 时亦心神也慢慢稳下来，这才感觉到自己周身像是泡在了泥潭里，又潮又黏，挣扎着想要挪一挪身子，腹部隐隐的胀痛让她顿时一愣。 果然活着的每一分都是煎熬，她犹豫地将手伸到被子里，捞了一把，取出来，一抹鲜红染在指尖上。 ——床单脏了，衣服也脏了，早上才刚刚换过的，现在该怎么办啊…… 洗漱间水声终止，脚步声逼近，她只好将手重新塞回被子里。 苏媛拿着两条温水毛巾走过来，动作娴熟地给她擦脸，擦脖子，然后掀开薄被单…… 监测到那人提悬了抖的身子，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时亦，伤口又开始疼了吗？哪里不舒服跟我说？」 苏媛仔细检查一番，看清楚衣裤上渗出来的血迹时，才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雪上加霜啊！ 她在心里嘆了口气，一边驱动程序下单所需物品，一边通知对方：「时亦，你大姨妈来了？」 习以为常的语气，反倒让场面没有那么难堪。 她瞥了对方一眼：「你这是延后了吧？」接着将她身上的被子往旁边挪了些。 「看来又得遭罪了，这种级别的疼起来要人命，我之前有段时间，因为作息紊乱，推迟了半个月，直接痉挛进医院，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女人为什么会来大姨妈，不过……」 苏媛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半似嘲讽地笑了下：「以后不会再有例假了，也不会再疼了，一台机器而已……」 后半句她说的很小声，说完，空气中出现几秒钟的沉默，紧接着，一双沾满血的手伸到她面前。 苏媛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个女人，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的难堪，展露在别人面前，她在以这样的方式回应她，安慰她。 苏媛什么话都没说，握着她的指尖，一根根擦拭，直到血渍消失，白皙分明的指骨恢復它原有的干净，她没有很快松开，而是捧着那只手仔细打量： 「时亦，你的手好长啊！」 「怎么这么长？」 「还细！」 「而且，好软！」 …… 终于，在她无数次地夸赞中，那人忍无可忍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了回去，蜷起来，放在身体一侧。 偏偏那机器还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你藏起来做什么啊？我又不占你便宜！」 对方不给看，她也没过分纠结，只是伸出自己的硅胶指在那对比，喃喃自语：「长度……都快赶上人造的了，还好小悠当时设计精细。」 时亦：…… 她没有力气，但真的好想把她赶走！ * 网上下单的东西到了，苏媛动作麻熘地处理好一切，沖了杯红糖姜茶：「喝点，能稍微缓解一些。」 时亦闭着眼，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她俯身，半张脸压低，盘旋在对方正上方，虽没有唿吸，时亦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坨黑影，她强忍着、没有将眼睛睁开。 下一秒，那人就贱兮兮地喊：「时亦？」 时亦勐地睁开眼，凤眸中蹦出两道凌厉的光。 苏媛顶着强大的压力，死皮赖脸地笑：「咱俩都这么熟了，你不准刀我，时亦！」 时亦气极了，伸手就要推她。 苏媛连忙后退求饶：「别，别，身上有伤，好好躺着，不逗你了。」 说着，她便把床摇起来一点，端过杯子里的红糖姜茶餵她：「来，小心烫啊，不过我觉得这东西其实也没有太大作用，心里安慰罢了。」 苏媛一边吐槽着，一边将小勺糖水往她唇边递。 时亦抿了一口，虽然嘴巴里全是苦味，但温温热热的感觉很真实。 等她咽下去，她又舀一小勺：「怎么样？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别的事情，你想不想听？」 时亦掀了下眼皮，意思是：我不想听，你就不说了吗？ 第26页 苏媛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笑了下，继续说：「我们公司有一期年会，老闆从长白山还是什么地方弄过来一批山参，就看着不怎么样，据说贼贵。」 「然后我们那个测试，他一下班就从菜市场买了半只鸡，一根山参全加里面，一口气干了三碗。」 「第二天上班，跟旁边小姐姐对数据，对着对着就开始流鼻血……」」 她边说边笑，笑到一半发现，时亦冰冷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杯子里快要被她抖出来的红糖姜茶。 苏媛：「抱歉哈，我太激动了！」 于是，她又将勺子伸进杯子里，毫不违和地接上刚才没讲完的故事：「那小姐姐人都懵了，赶紧拿出手机看自己妆容，没什么变化啊？那他怎么还流鼻血了？」 「结果，一问才知道，人家是人参喝多了，哈哈哈……」 杯子里的水随着她这股兴奋劲又开始抖了起来，时亦伸手，直接将其接过来。 她手腕没有力气，苏媛怕她拿不稳，两只手扶着杯底，她说：「你不好奇那个小姐姐是谁么？」 时亦喝水的动作一滞，抬起视线。 苏媛腾出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我！」 对方给了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随后，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糖姜茶。 苏媛暗戳戳勾唇：太不容易了，真的是！ 不经意间，红糖水喝下去小半，时亦身上总算是有了点热气，疼痛也逐渐蔓延，她将杯子还给对方，余温的手掌摁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试图缓解那份胀痛感。 苏媛赶紧搁下杯子，很自觉地启动恆温模式，上手就往人小腹上摸。 时亦身子缩了下，她这才反应过来：「别紧张时亦，就一台机器而已！」 说完，温热的双手如同暖宝宝一般覆上去，时亦一开始不习惯，但很快，就适应了那份温暖，连同一颗心，也跟着适应了。 她合上眼眸，脑海中还原着那人刚才所说的「山参」的故事，还有她的笑，高低起伏的电子音…… ——抱歉哈，我太激动了！ ——你不好奇那个小姐姐是谁么？是我！ ——我叫苏媛，万物復甦的苏，名媛的媛，很高兴认识你，时亦！ 「艹……办，女……爰。」 「苏媛……」 她在心里一遍遍写着她的名字，结合先前的只言片语，想像她在那个世界里的生活，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我叫苏媛，万物復甦的苏，名媛的媛，是一名躺平的码农。 思维深处，又将她的介绍重复了一遍，时亦想起来她指尖落在键盘上的动作，那么的干脆利落。 真的是一名躺平的码农吗？ 记忆追溯到一星期之前，她说：因为大家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才愿意压抑自己的情绪，愿意跟狗一样，守在那里，遵从一个比自己还要蠢的领导，不合理的安排，包括我，也是一样！ ——时亦，你是不是觉得我话特别多？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了你之后，一下子话就变得多起来了，我以前很安静的，我们领导跟我讲话，我屌都不带屌他的。 ——因为他们都太蠢了时亦，你最聪明，也最好看，我喜欢跟聪明又好看的领导聊天。 …… 前后回忆排序剪辑，剪辑者不经意间又被撩了一次，小腹上的双手在持续发热，伴随着轻缓地按摩…… 时亦整个人都暖起来了，病白的脸颊上爬上一些淡淡的粉色，最后那句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心也是，脸也是，耳朵鼻尖都是。 「够了苏媛！」 她的声音已恢復了三成，虽然说出来的话还是轻飘飘的。 苏媛正在想别的事情，被猝不及防地一声指令打断，她下意识「哦」了一声，关闭按摩程序。 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勐地转过头，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那人抿着唇，脸颊上还是尚未褪去的粉色，可此时的苏媛，早已兴奋的顾不上这些，她说：「你刚才叫我名字了时亦，你是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叫出我真名的人。」 时亦：…… * 熬过了雪上加霜的这几天，时亦的状态比之前略微有所好转，睡眠时间也能久一点，苏媛会在她睡着的时候，调查一些事情，结果打开搜索界面，就被一条新消息吸引。 #施启名重金聘请硅谷大佬rock担任亚启集团技术总监# 苏媛看到标题惊呆了，她点进去，想看看所谓的重金到底有多重： 据知情人士透露，亚启集团已聘请创业公司创始人、g公司前高管蒂莫西·洛基（rock）掌管信息技术部门，此前该部门已有多人离职。 洛基将会成为信息系统和技术部门的新领导，直属副总裁杨皓荣…… 苏媛默默看完，原来某些人还真是，被架空了还在那乐此不疲的帮人数票子呢！不过这个施总，在给人洗脑方面，可能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在的。 不确定g公司出来的洛基，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不过时亦病危的这段时间，杨皓荣确实再没来医院找过她，想必「8+n」感知系统的坑解决了，省办那边的演示也顺利通过了吧！ 接下来，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医院，她要赶在喻舒电脑被带走之前，销毁里面的使用痕迹…… 第27页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到齐了哈？那我推一下完结文《穿成病危千金的沖喜夫人》，温暖治癒小太阳vs美强惨清冷姐姐。 文案在下面，喜欢的宝宝给咱们把收藏点起来： 资深熬夜人岑夏穿进了一本婚恋百合小说，成了书中病危大小姐季晚卿的沖喜夫人。 季小姐天赋惊人，除了对公司事务管控，在音乐方面也大有成就，却不料在一曲爆红后，意外失声。 季家倾全力访遍名医，终无对症之药，季晚卿抑郁瘫痪，一年后病危，家里不得不在寻求新的继承人的同时，给予女儿最后的体面——联姻沖喜。 岑夏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爸妈已经将她作为商业棋子嫁给了季家，且正与大小姐未来遗像拜堂。 【叮，恭喜宿主，完成「幸福指数系统」绑定，您的任务对象季晚卿……】 意识到自己穿了的岑夏，在听到任务对象时心中万分窃喜：季晚卿可是豪门千金，对方一噶，那万贯家财属于我了？ 系统：【想多了，另一半的幸福值决定您在该世界的存活率，她要噶了，您还能活？】 岑夏呆住，心想：荣华富贵我不要了，大小姐你可千万别死啊！ 婚礼当晚，岑夏迫不及待去拜见自己命悬一线的妻子。 季晚卿凌霜傲雪，一身病骨挺立于轮椅之上，即便不开口说话，只一个眼神就让靠近之人退避千里。 岑夏当场就被轰出了房间，之后，为了苟命，她做出了一系列奇葩攻略： 她为大小姐做拿手的疙瘩汤；带她去草坪「餵蚊子」；陪她玩「拍一拍」游戏…… 终于，在小可爱无奇不有治癒下，病危大小姐竟然奇蹟般地復活了。 她重回昔日舞台，光鲜亮丽被众人拥簇，岑夏看着蹭蹭往上冒的幸福值，欣喜又酸涩。 眼看这沖喜夫人如今也算是做到头了，岑夏收拾行李准备回到自己的朝九晚六。 季晚卿红着眼眶将人从身后拥住，哽咽着重复：「夏夏，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不让你离开我……」 第15章 苏媛调出命令行窗口，在更早的歷史记录里，发现一个频繁登录的网址。 该网址从域名主体看，应该是一个类似云存储这样的站点，但它的后缀并不是或者，而是以.me结尾的个人域名，正常情况下没有企业会选它做存储站点。 但如果是个人网站的话，它却用了https开头安全系数比较高的网络通信协议，有点怪怪的。 苏媛点进页面，界面很简单，只有登录入口，甚至都没有註册界面，所以，这是喻舒自己的网站么？那帐号密码是多少呢？ 她用电脑的帐号密码尝试了一下，打不开，只能从网址的申请信息着手，最后发现，申请人正是喻舒本人，申请时间大概是9年前。 9年前…… 苏媛推算了一下，那会儿喻舒应该才上大学吧？她找到伺服器归属地，里面只有一个管理员帐号admin，密码则是初始密码1-6的数字，简单程度更像是一个测试网站。 她用admin帐号登上去，首页几个连结居然是以大学课程命名，简介还是老师的原话： ——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如何创建一个个人站点，讲之前，我先说一下这个域名…… 这显然，是喻舒的大学笔记了。 苏媛有些好笑，堂堂技术总监，居然如此怀旧，这都毕业七八年了，还时常翻起大学课堂里的内容，话说这么老旧的页面，好歹维护一下啊。 她怀着好奇之心点进去，各科目连结扫了个遍，里面确实都是些平平无奇的大学笔记，直到进入一个名叫的目录，子目录让她顿时大吃一惊，分别是： 00-my_life（我的一生） 01-my_family（我的家庭） 02-my_girl（我的女孩） 苏媛看到这些标题时，眼睛都亮了，她在心里暗暗地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最近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喻舒的家庭背景，零零散散的线索拼凑起来，跟网上传言几乎没什么差别，她现在急需看一下my_family这个目录。 里面是一张一家四口的照片，小学生英文简介：「look at the picture，this is my family，on the left is my twin brother……」 结尾是「i have a happy family，im very lucky！」 苏媛耐心看完简介之后，进入子目录，子目录是年月日时间数字命名，她找到最早一篇日志开始阅读，依次往后。 前半部分多数回忆记述。 ——高一后半学期，弟弟病了，很奇怪的病，一踏进学校就高烧，体温计都能爆炸的那种。 ——我们跑了很多医院，做了很多检查，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但每一项检查结果显示，弟弟身体状况良好。 苏媛盯着日志里面的文字，心想：这么灵异的么？一进学校就高烧，不会是不爱上学故意搞的鬼吧？ ——亲戚们都说，弟弟是在装病，爸爸还因此揍过他，但是他其实并没有装病，因为没必要，弟弟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 ——后来，家里实在没办法，请了一个风水先生，说是我们家祖坟，不出男大学生，何等荒唐的一件事！ 看到此处，苏媛下意识点头：确实荒唐！ ——但是，当时的父亲，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他听了风水先生的建议，请了本地的「娘娘爷」，大念三天经场，之后弟弟就辍学了。 第28页 哈？这…… 简直离了个谱！ 苏媛一个穿越者，对神学这种东西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弟弟辍学后，我以为爸妈会给我终止学业，毕竟家里已经榨干了，但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爸妈并没有那么做。 他们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便是砸锅卖铁，我也要让自己的女儿上大学。 那一刻，我觉得我很幸福，我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有一对疼爱我的父母、和支持我的弟弟，我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好的大学，将来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别说，这样的描述，此刻连苏媛这样硬心肠的人，都有所触动。 ——高考结束后，我被南方一所重点科技大学录取，学费免了，但是生活费很高，爸爸说让我别操心，何老闆欠了他的钱，要回来就可以周转了。 爸爸是做牲口生意的，赊帐是常有的事，那天中午，他很晚都没有回家，我去集市找他，一群人围在卡车前，我从人群中穿过去，爸爸就在正中间，给那位老闆下跪。 他说，我的女儿要上大学，求你发慈悲，把那笔钱给我吧。 苏媛：！！！ 她这回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父亲，是个狠人，怪不得喻舒上班之后，那么拼命地挣钱，每一分都投资给家里，这份疼爱与付出，如果不是白眼狼的话，换任何一个子女，都会竭尽所能的去回报吧！ 往后每一篇，都是家人对她的付出，这其中包括喻凌在她上学期间，偷偷塞生活费，还包括家人第一次得知她患有肥厚性心肌病时的反应，还是同样的说法，倾家荡产也要为舒舒治病。 日志中提到，喻舒说她想活下去，为了父母，为了疼爱她的一家人，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可是后来，明明凑够了钱，她为什么突然放弃治疗呢？难道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把这个钱省出来，给他们用？ 苏媛带着这样的猜测仔细浏览，终于，她看到了一个重要线索。 ——弟弟有了女朋友，是他们同厂的一个女孩，南方妹子，很漂亮，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这段信息量很大，南方妹子婚嫁时不要彩礼，但需要男方有房有车有存款，喻凌在电子厂上班，普通工人而已，一个月撑死了6k薪资，想要达到女方条件，必然得喻舒出力。 但正常打工族，即便是月薪过万，要在一线城市付得起首付，也得挣个好几年，而且她才给家里买了房，身上压着房贷，要想再凑出来一套，根本就不现实，可喻凌已经到了适婚年纪…… 她该不会是为了弟弟，放弃了自己活命的机会吧？ 苏媛带着几乎可以肯定的答案阅读，可结尾的反差让她一瞬间尖叫出声：「卧槽，这怎么可能！」 她还沉浸在知道真相的呆滞状态中，衣角突然被人扯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随即将视线移向床上的人：「抱歉，吵到你了！」 时亦没有说话，看了看她手中的电脑，又看了看她。 苏媛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拨了几下，清除一切访问记录，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那个……我掐指一算哈，你们那个项目顺利通过了演示，接下来大老闆可能要找你交接其他项目，所以提前整理下，要么你自己来？」 她说完，将电脑往她旁边偏了点，没想到时亦还真的撑着想要起来。 「真的要自己来啊？」苏媛问。 时亦眼眸扫了她一下，抬起胳膊。 话已即出，苏媛也只好将人拉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时亦伸手拿电脑，她犹豫地喊了下她的名字：「没、没网，要么你就……」 时亦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可是工作上的事，总不能老指望别人，谁也没有义务一直帮自己。 这台电脑里的东西，已经被苏媛清理的只剩下项目了，大大小小将近四十多个工程目录，这是喻舒入职亚启这三年以来的所有劳动成果了。 正常公司，一年五个项目撑死了，喻舒却心甘情愿地为亚启创造了3800个亿的收益，拿到的薪资还不够给自己付个医药费的。 生命终结之时，她想要保全一个人，便一键禁止了所有开发人员的权限，只在自己电脑里留下源码，如今只能将这台电脑里的东西整理好，重新push到公司yaqb（亚启代码管理仓库）上了。 当然了，这些项目也是时亦一个一个啃下来的，只是唯一没涉足的就是代码，因为她太相信她的技术总监了，如今喻舒已经不在了，这些都该她自己承担下来。 时亦指尖落在键盘上，正要输入yaqb地址，突然意识到没网，她犹豫了下，点进项目里，就在此时，病房门被人敲响。 这几日下午没再打吊瓶，这个时候敲门，应该不是医护人员，苏媛懒得再下去，直接用了遥控开门。 进来的是施启鸣，时隔两周多，他第二次来医院探病，踏进门的那一刻，脸上还浮现着掩藏不住的笑意，只是在看到病床上处理工作的时亦时，那笑容僵了一瞬。 原本听医生说，时亦二次进icu后，生命垂危，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 时亦抬眸，四目相对，施启鸣恢復素日里的平易风趣。 他俊眉微挑，扬起花瓣唇：「咦？恢復得还不错哈？这么快就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了？」 第29页 时亦没理他，只是淡淡开口：「公司怎么样了？」 施启鸣直入主题：「现在步入正轨了，前几天闫主任那边一直在催，老杨这几年待在片区，没怎么接触过这块业务，根本搞不定，我最后花了点钱，从硅谷挖了个老外过来，那哥们到底是g公司待过的，专业领域没得说。」 时亦自己本身就是技术出身，对研发人员的要求极高，此时听到施启鸣说花高价从硅谷请了个老外，心中不免有些迟疑，眸子里的光本能地压在他身上：「g公司待过的，是谁？」 她天生冷淡性子，谈起工作的时候自带气场，此时这样的冷冰冰的语气落在施启鸣耳朵里，无异于质问，他心里不爽了一秒，随后平和地笑了下。 「是g公司的前主管rock，离职之后自己创业，一直没什么起色，前两天你病着，公司一团乱麻，实在没办法，我才托人将他请过来，担任喻舒的职位。」 时亦扬眉：「技术总监？」 施启鸣没说话，表示默认。 她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颇有点不贊同的语气：「太随意了。」 施启鸣没有很快接话，隔了几秒，才不温不火的开口。 「那怎么办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公司形象尽毁，核心开发人员离职，我既要消除网上那些舆论，还要兼顾项目上的事，分身乏术啊！ 再说了，专业方面的知识，我不懂，老杨也接触的少，总不能把你从手术台上拽起来硬干？」 几句话，将时亦拽进自责与愧疚的边缘，眸子里的光渐渐淡去，剩下空洞，对方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玻璃，有些听不真切。 最后施启鸣说：「那你将项目整理一下，我找个时间让rock过来一趟，你亲自跟他交接下吧！」 第16章 施启鸣从病房出去的时候，花瓣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时亦浑身力气散尽，盯不住编辑器里花花碌碌的代码段，只能虚虚倚在苏媛肩膀上，闭眼强忍着眼前的眩晕。 「时亦。」 隐隐约约中，她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在叫她名字。 「你是一个极为严谨的上司，尤其在专业领域这方面，如果我的领导也跟你一样的话，我会拿出八成的精力来应对这份工作，甚至可以更多。」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在此刻却托起了她坠落的心脏，那些素日里不被理解的刻板与强势，不经意间被人看在眼里，用柔软包裹着。 她好像攒了点力气，撑开眸，黑压压一片的视线里出现了色彩。 苏媛把她的身子往起来靠了一点，柔声说：「其实时亦，之前我跟你开玩笑的。」 时亦偏头，这没由头的一句话，她并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苏媛微微笑了下，解释：「喻舒啊，你的技术总监，之前不是跟你吐槽，说她技术很烂么。」 她停了一秒，一人一机目光对着。 「其实她还是挺厉害的，虽然跟我比起来是差了点。」苏媛半是玩笑地说。 时亦眼眸垂下，不再回应了。 苏媛接着说：「你知道么，但凡在专业领域有两把刷子的人，对自己顶头上司还是有点要求的。」 她语气里起了几分正经：「喻舒能那么卖力地替你打工，是因为她觉得你值得，心甘情愿想多做一点。」 黑漆漆的眸再次凝视，坚定地压着对方，迫使她抬起视线：「所以时亦，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你没有做错什么，明白吗？」 ——你没有做错什么，明白吗？ 不容置疑的口气，很霸道，却足够温暖，温暖到让人心头滚烫，连带一双眸子也被烧红，几秒钟之后，眼角的泪就那么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苏媛没有阻止，就任她那样默默地哭，她知道，对方需要一个情绪宣洩的出口，刚好她能给她。 时亦没有释放太久，她很快就收住了眼泪，病房安静片刻，耳边那道电子音已经恢復了本该有的温柔。 她将她腿上的电脑合起来，置到一边：「时亦，先不忙工作了，躺下来休息会，今天外面天气好，等会儿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将近大半个月几乎没挪过床，此时听到这样的话，时亦的目光不自觉落向窗外，但很快就淡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她出不去。 身体上不允许，身败名裂的身份，更不允许。 苏媛一下就看穿了她的顾虑，她没说什么，一边将人往床上抱，一边在催动程序下单。 时亦躺下后，疲惫的双眼自动合上，她给她拉上薄被，自个在那捣鼓。 小悠的本质是工作机，正常情况下是以偏正式的装扮出现，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给她做了一套备用皮肤，那便是休闲场合的裙装。 苏媛尝试切了一把皮肤，高马尾瞬间散开，慵懒风开衫与修身裙代替了西装长裤，她用电子笔将墨髮簪起，垂落在后背，貌美肤白，五官精緻。 一米六·四的身高搭配这样一身高级香槟色，知性温婉，仿佛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而这样的装扮，对于小悠本身来说，很漂亮，但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苏媛尝试走了几步，快速适应了下美女该有的姿态，随后开口：「时亦，你看我。」 时亦意识迷迷煳煳的，但还是硬撑着抬起眼眸，结果，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台冷冰冰的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第30页 她以为自己思维太过疲惫，出现了幻觉，又细看了一眼，华丽服饰装饰下的躯体，活灵活现，除了没有唿吸，几乎让人分辨不清它是一台机器。 「我这样像么？」苏媛问。 对方看得出神，好几秒才听清楚她说的话。 苏媛从身后分出一缕秀髮缠绕在指尖，摆足姿态往前走了几步：「是不是差点连你都骗过去了？」 她勾起眼尾，沖时亦笑，狡黠中透着几分妩媚：「随后，我给你也整一套，就没有人能认出我们了！」 古典的杏眼愣是生出些小狐狸的味道，时亦有些恍惚，好在这个时候，病房门被人敲响。 应该是刚才下的单到了，苏媛不再刻意造作，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打开门。 「您好，尾号0是吧？」 苏媛刚要机械开口，话到嘴边灵机一动，以正常人的口吻跟对方说：「是的是的，谢谢你啊大哥！」 外卖员一边说：「不客气不客气！」一边十分有礼貌将袋子往她手里交：「给个五星好评啊美女！」 「ok，没问题，大哥慢走！」 她拎着袋子转身，对着病床上的人摊了摊肩膀，引以为傲地说：「看吧？根本没认出来我是机器！」 说着，便三步并两步来到病床前，很不优雅地撕开包装袋：「来来来，我给你也装扮一下，保证没人认得出来。」 她嗓门很大，行为举止也丝毫跟这身装扮沾不上边，可偏偏这样的反差，更让她有了生命的气息。 时亦愣了片刻。 苏媛已经拆好了衣物，可当她伸手抱病床上的人时，又十分温柔仔细：「来，慢点，靠着我。」 她给她订的是一款藕粉色系的懒人裙睡衣，面料很舒服，自带胸垫可以外穿。 时亦身上套着的是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苏媛轻车熟路地帮她解衣服上的扣子，一半时，被冰凉的指尖阻止。 她这才反应过来，正要解释，发现那人目光落在那件粉色睡裙上，眼神十分抗拒。 「怎么了？不喜欢吗？哎呀，我也知道不好看，但是你刚做完手术，这种休闲的穿着方便，等身体稍微好点了，穿好看衣服的机会多的是哈！」 时亦咬着唇，目光还在衣服上，她不是嫌弃衣服的款式，只是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选这身粉色。 苏媛嘆了口气，软着调子跟她磨：「好了时总，您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下好不好？」 时亦：…… 最终，她被迫接受了那套粉色睡衣，被她推着走出病房，乘电梯下楼，混进人群里。 五月初，春季已进入尾声，天气不冷不热刚好，医院长廊两侧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这个点倒没什么人。 苏媛将轮椅停到亭子中间，阳光顺藤蔓爬进来，稀稀散散落在地上，她指着那颗含苞待放的芍药问她：「时亦，你知道这是什么花么？」 时亦对这些植物没什么概念，或许不光是花花草草，工作以外的，她几乎都不怎么关注，此时自然也是不作回答。 「这是芍药花，代表真诚，它的花语是：美丽动人，情有所钟的爱。」苏媛黑瞳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你不觉得它跟你很像么？」 时亦抬眸，疑惑地看着对方。 她说：「都是粉色的，难道不像么？」 时亦：…… 她以为她会说芍药本身，结果居然是颜色。 苏媛倒是没太将对方的无语放在心里，又指着远处即将凋零的花瓣问：「那你知道那是什么花么？」 时亦：她不知道，但此时，即便知道，也不想回答。 「那是海棠，又名断肠花，她的花语是苦恋、离愁，但它还有花中神仙之称，代表高贵典雅。」 她翻着视觉扫描搜索出来的词条，若有其事说着，末尾还不忘补充：「这花园里的所有花，我都认识，不信你随便指一朵，我保证能在三秒之内说出它的名字和寓意。」 时亦本来没打算听的，可对方的每一个字都在不经意之间落到她的耳朵里，她不由地想，一个连两种粉色都区分不出来的人，真的能认识这一园子的花草吗？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真的抬手，指了一下角落里一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小草。 苏媛顺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图片识别失败，界面显示：我竟然被难倒了（它可能是大豆，相似度6.2%），换个角度再试一次！ 她按照提示，换了个角度，1.5倍焦距又扫了一眼：蓼科何首乌，属多年生缠绕藤本植物，叶卵形或长卵形；基部心形或近心形，两面粗糙…… 看完简介，苏媛大概总结了一下，杏仁眼眯着：「何首乌，又称地精，可用作药材，因此它的花语是：健康长寿。 明代诗人高启，《寻胡隐者》中曾经提到过这种植物，渡水復渡水，看花还看花。春风江上路，不觉到君家。」 时亦没想到她能答的这么详细，不禁诧异。 那人微微俯身，凑她耳边，刻意压低声音说：「再告诉你个小秘密，何首乌可以防脱髮，抗衰老哦！」 她说完还刻意挑眉，像是道出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 时亦实在感觉很怪，冷冰冰开口：「你怎么知道？」 像是不大相信的样子，苏大天才此时不知是智商下线，还是着急替自己辩解，脱口就是一句：「我刚刚在网上查的啊，不信你看……」 第31页 她摊开手掌，翻出方才扫描纪录就给时亦看，还指着图片下面的文字跟她念：「你看，蓼科何首乌，属多年生缠绕藤本植物……」 直到一长串文案念完，她才察觉到侧半边脸被一道幽幽的目光罩着。 苏媛：……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一直在虐，甜一章，缓冲一下～ 这个文收藏似乎一直涨不上去，但是看有几个眼熟的小天使一路，还是挺开心滴，感谢大家捧场，v前随榜更，大概一周更5天，v后我争取给大家日更，好不好。 另外，关于剧情，大家不要急，时总受的苦，以及那些网上流言，总有一天会加倍讨回来的。 第17章 直到回到房间，时亦都没有再跟她讲过话，许是晒过太阳的原因，此时躺在病床上，她感觉身上暖洋洋的，疲惫感也没那么厚重了。 过了会，苏媛殷勤地说：「时亦，你如果想工作的话，我可以给你开热点。」 她抬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苏媛很有眼力价儿地将人扶靠在床头，双手奉上电脑：「时总，热点已经开好了，您可以连了。」 时亦打开wi-fi，列表跳出来一堆名字，当她看到排在前三的「粉色芍药」时，眉头微皱了一下，刚点进去，一道呆板的机械音响了起来：「您想要密码吗？」 时亦落在键盘上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她。 换回工作机装扮的小悠勾了下唇，挤出一个十分专业的笑容，电子音一板一眼地解释：「主人，wi-fi的密码是nin xiang yao mi ma ma。」 时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而后垂头，在心里数着「你想要密码吗」的首字母。 苏媛看着她修长指尖落在键盘上，键入六个字母，几秒钟之后抬头。 二人视线对上，苏媛憋着笑，刻意模仿小悠的口吻，电子音微扬：「主人，是全拼哦！」 终于，她在那张除冰冷以外的面孔上，找到了一丝别的情绪，那便是愤怒，想拿电脑砸她的冲动。 苏媛很满意，收起了故意逗她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行了，不欺负你了时亦，你忙吧，我也要忙一阵了。」 时亦手上的工作早晚要交接出去的，有了网络就方便多了，她登上公司的yaqb，将先前整理好的几个项目push到仓库，再整理其他项目。 苏媛也打开了那振奋人心的日志部分，my_family的停止更新的时间与喻舒放弃治疗的时间前后相近，她在最后一章日志里写到。 ——那日去检查，医生说终于可以手术了，我兴奋地跑回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爸爸妈妈，正当我准备开门时，房间里传来隐隐的争吵声，随后便越来越大，我听见弟弟喊了声「爸」。 爸爸的声音冲出了门外：「废物，这几年要不是我们宠着哄着，她能心甘情愿餵你？」 杯子被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妈妈哭哭啼啼地说：「你凶我凌儿干什么，我们花钱养女儿，供她上学，赚来的钱，给儿子换媳妇，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 他们从日暮吵到天黑，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那扇门始终没有被敲响，听到里面的开门声，我甚至落荒而逃。 我把自己塞进楼梯口的门缝里，楼道里安静了，声控灯也不再亮起，我意识到，这将会成为一个永夜，我没有家人了。 an eternal night! i dont have a family anymore! 喻舒应该就是在那一刻，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三十年如一日地宠爱，到头来成为一场高级诈骗，而布局的人，正是生她养她的父母。 苏媛没有感嘆太久，日志里的信息太多了，她必须尽快读完，整理出一份能够为时亦辩解的证据。 她切进my_girl目录，开头是一句话介绍：她是光，也是药，当疼痛超越极限之时，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就没那么疼了。 很经典的伤痛文学，但当你知道了这个人的事迹，以及my_family的内容时，这束光，似乎又有了新的意义。 【叮，监测到用户身体承受力趋于极限，请施救！】 苏媛看的正起劲，电子脑内的警报机制突然响起，她叉掉页面，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时亦屈身趴在电脑上，心口被金属边抵着，勉强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她半张着唇，里面的闷气出不来，外面的氧气进不去，憋得眼尾通红，眼角的泪挂在两侧。 苏媛心里咯噔一下，扑过去就按唿救铃，被时亦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拽住。 她已经说不出话了，两只手死死抓着她的胳膊，艰难地摇头：不要叫医生了，不要叫…… 即便是这样被逼疯的状态，她还是不想让更多的人撞见自己的难堪。 苏媛硅胶手从唿救器上挪下来，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柔声哄着：「没事了时亦，我们不让医生过来了，你放松唿吸，我陪着你，我陪着你好不好？」 那人嘴唇抖得厉害，她给不了她任何回应。 苏媛腾出一只手，抚在她心口位置，给她顺气：「时亦，听话，放松身体，来，吸气。」 温柔的电子音在她耳边重复，时亦想缓过来，可是她已经忘记了怎么唿吸，终于，她感受到了心口的力度，便两只手抓着往下摁。 苏媛被对方反应怔的一愣，脑子里突然冒出之前袁杉做胸外按压时的场景，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决了。 第32页 她的身体，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操作，而且她也不是专业的，贸然行事风险很大，除非医生进来，但总不能一受刺激就进icu，所以这一次，她必须自己挺过去。 这样想着，苏媛的语气逐渐变得强硬起来： 「时亦，听好了，我不会帮你的，但你必须活下去，我伺候你这么久，你得知恩图报！」 「我苏媛向来不做无用功，这些天，巴巴地帮你找证据，好不容易有点眉头了，我可不想为一个死人澄清！」 「所以时亦，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 「听到没！」 …… 强烈的电子音透过稀薄的空气渗进她的耳朵里，她似乎在一秒钟之内反应过来该怎么唤气，勐吸了一口，呛的小身板直颤。 苏媛想要将她的身体放平一点，对方情急之下扯住她的衣服领，布满针孔的手背因为极度用力而暴起隐隐的青色，工作服下的圆领t被撕的变形。 「不想……不想在这里了，求你……带我走，去……你们……的世界，哪里……都……可以，不想……在这里……」 她抢着唿吸，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 苏媛被迫垂下天鹅颈，柔软的鼻尖抵在她的额头上：「回不去，时亦，但是我会陪着你，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终于，那个被逼向绝境的女人失控地尖叫起来，她找不到栖身之地，便使劲将自己的脸往她怀里埋，痛哭尖叫。 苏媛没有阻止，紧紧抱着她。 时亦胸腔口被无数洪水勐兽挠着，心肺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急疯了，叼起唇边的衣物使劲撕咬。 苏媛愣了一瞬，却没有将对方拉开，只是扶着她的后背，一点点缓解：「放松别紧张，很快就会没事了，很快……」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四五分钟，那人终于缓过来一些，被咬过的衣物湿了大片，印着很深的牙印，伏贴在胸口。 苏媛看着自己那一处，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好在小悠质量好！ 时亦的身体还在抖，嘴唇也在抖，她想跟她说话，喉咙滚了好几下，却发不出来半个音节了，眼角两侧的泪珠再次滚落，她视线在床边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被搁在床头的那台mac本上。 「你是想让我看看里面的内容对吗？」苏媛猜测地问。 怀里的人咬着唇，点了点头，再一次潸然泪下。 苏媛用拇指帮她揩干，黑漆漆的眸坚定地望着对方：「没关系的时亦，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好吗？」 时亦唇角已经被自己咬得渗出了血，二人目光相对，她终于点了点头。 苏媛似乎已经猜到了一切，她微微勾了下唇，作为鼓励。 ——你只需要好好活着，剩下的一切交给我！ 这句话，苏媛只是在心里跟自己说了，因为她知道，像时亦这样的人，她不是没经歷过风浪，相反，正是因为承受的太多了，在精神世界崩塌的那一瞬间，才会彻底被击败。 她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这件事，她插手了，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人类脆弱有感情，容易被击垮，可她是机器，无坚不摧！ 苏媛打开笔记本，看到了喻舒写在代码里的注释，百密一疏，估计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在项目里随手写的一句话，会将她的光推向黑暗。 ——施启鸣，我操你大爷，亦姐连续两个礼拜连轴转，到现在还在跟客户周旋，你怂恿杨皓荣与我共享那30%的股权的时候，不怕遭雷噼么？ 这是三年前的一个老项目，算算时间，那会喻舒应该入职没多久，从她只言片语中可以断定，施启鸣那个时候就已经跟杨皓荣联手了，而时亦直到躺在病床上，还挂记着公司的事情，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但这并不是击垮她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的根本原因，因为下面还有一行注释。 ——为了那30%的破股权，让我剜去心头肉，你们真是蠢的可以！ 一个到死都没有被揭开的秘密，让她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 第18章 苏媛合上电脑，床上的人始终没能平復下来。 她双臂环抱搂着自己，像落难的雪山旅行者无望地蜷缩，又或者，不是对温度的渴望，她只是心里着急，至于着急什么，也说不清楚。 看到对方放下电脑，她张了张唇，无声的唇语落下几个字。 苏媛没能解析出来，她放下电脑，俯身抱了她一下：「听话，让医生进来，给你打个舒缓的针，好好睡一觉可以吗？」 时亦哆嗦着点了点头。 唿救器摁响后，袁杉很快就赶过来了，她看到小小一只缩起来的病人时，微微皱了下眉，明明这两天恢復的还不错的患者，一个没留神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强行压下那份失落感，试图跟她沟通：「时亦，哪里不舒服，是胃疼还是身上冷？」 时亦摇头，她暂时性失语，没办法正常交流了。 袁杉还在尝试跟她沟通，苏媛却突然开口：「给她注射镇定剂吧，她太难受了！」 她的口吻不像是一台正常机器的反应，袁杉愣了一下，抬头。 【叮，监测到主人情绪失控后，身体处于过度紧张状态，导致短暂的失语和不能说话，可以通过注射镇定剂，助眠药等方式加以缓解】 第33页 苏媛为自己刚才的自作主张找补，她知道，一台机器太机智，会很危险，但此时此刻，她只想让病床上的人在医生的帮助下尽快缓过来。 袁杉动作顿住，狐疑地看着面前的机器，就在此时，工作服被人从身后轻轻拽了一下，她转身。 病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摇头，很乖地将自己胳膊伸过去，纤细的手腕在空中抖得厉害，她可怜巴巴地向医生求助，看不出任何情绪失控的样子。 袁杉迟疑了下，问：「时亦，你现在很紧张，没办法开口说话是吗？」 她点了点头。 袁杉又询问几句，她都很配合地回应，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给患者做一次全面检查。 一通电话安排后，时亦被推出了病房，苏媛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时亦意识清醒着，时不时用余光扫一下，确认周围是否安全。 袁杉察觉到她的视线，站在医生角度开口安慰：「时亦，没事，我们现在带你做个全面检查，你不要太紧张，放松。」 ct、喉镜等一系列正常流程走完，确认没问题之后，她才被重新推回房间。 袁杉给她打了舒缓针，嘱咐几句便离开了，一番折腾，已经很晚很晚了，她本来今晚不值班的。 病房内很安静，时亦的身体透支得厉害，此时已经在药物作用下，迷迷煳煳睡过去了，但那只手却始终攥着她的衣襟。 苏媛慢慢地拿过那台电脑，这一次，她写了一个深层次递归程序，给里面文件做了全面清扫，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曾放过，先前那种低级错误，应对一次足够了。 收起电脑之后，她往时亦身上扫了一眼，唇间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那些资本家们不是擅长使用网络舆论嘛，这领域没人比她更熟悉，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苏媛将身上的西服拿下来，轻轻搭在床边，衣服的一角还被时亦攥着，柔软的布料起了褶皱，她拿过原装数据线，接上电源。 多个程序同时运转电量消耗巨大，她不想在任务处理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中断，但充电运行，对机体本身伤害极大，此刻，她未做任何纠结，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结合现有线索，参与者关系网被她挨个扒出，根据他们的活动轨迹，她拿到了所有监控视频，黑瞳如扫描仪一般採集着每一帧动画。 时亦中途醒来，发现攥在自己手心里的只剩下一件西装外套，她心脏骤然停了一瞬，焦急地环顾四周，直到看到床头正在充电的机器，才慢慢稳住心神。 小悠沉浸在高速运转的程序中，整台机器变得卡顿呆滞。 时亦看着它如雕像般的模样，以为对方是处于无意识的休眠状态，她无意识地伸手，指尖触碰到滚烫的机身时，勐地缩了回来。 苏媛思维被打断，发现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只好暂时终止部分程序。 「醒了，好点了吗？」即便是再怎么不好的情绪，面对她的用户时，她还是处理的很好。 时亦自觉忽略了她的提问，视线在小悠机身与数据线交接的位置徘徊。 苏媛欲盖弥彰地笑了下：「没电了，趁你睡着充一会。」 对方没什么反应，就只是紧紧地盯着那根线，像是用无声的言语祈求她不要大功率损耗自己。 几分钟之后，苏媛终于还是妥协了，她拔·掉后脑勺背后的那根线，原地站了会，等到机身没那么烫的时候，才去照顾床上的病人。 时亦嘴巴干涩，一张脸在灯光的照样下显得更加苍白。 她去饮水机旁边接了半杯温水，殷勤地端过去：「渴了吧，来，喝点，我监测过了，温度刚刚好！」 时亦咬住吸管，浅浅吸了一下，纯净水比中药还苦，她咽不下去，就一直含在嘴里。 苏媛伸手，摸了摸她的喉咙：「疼吗？」 时亦摇头，微微的吞咽，眼角两侧有生理泪水带出。 她没有再喂，修长的硅胶指抚去那人滚到一半的泪珠子，连带那双机械的黑眸也变得坚定：「时亦，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你一声令下。」 时亦没有很快回应她，十秒钟之后，她伸出双臂，示意对方抱她。 苏媛愣了下，按照旨意将人从床上捞起来，拥进怀里。 许是夜深了，人的情绪会变得格外脆弱的缘故吧，时亦竟然真的双手揽住了她的细腰，脑袋埋在她怀里默默地哭了好一会。 苏媛还是没办法适应，像她这样的女强人突然的示弱，但她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啊，有我在。」 时亦哭了会，慢慢收住情绪，用哑得几乎微不可见的声音说：「我想回家。」 她没料到对方这么快就能开口，思维延迟几秒。 「苏媛，我想回家。」时亦再一次出声，重复了刚才的语言，还加了称唿，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她第一次这么主动。 苏媛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准备放弃公布真相，所以，这么久以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吗？ 她不甘心！ 「只是想回家吗，时亦？」大家都是聪明人，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决定好要尊重她的意愿了。 第34页 这样也好，用户现在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再回到职场上，只是，让资本家逍遥法外，本质上来说，是不符合道德规范的，尤其是已经拿到监控视频的情况下。 但好在，她苏媛也不是那种过分追求正义感的人，她做这一切，最初也仅仅只是为了存活，如今用户还在，她作为机器，自然是遵从她的意愿。 时亦没有很快回答，就那么软趴趴地依附在这台机器身上，十年如一日奋斗与拼搏，换来了今天这样的尴尬局面。 合伙人一心算计，多年好友趋利背叛，忠心下属意外身亡，她没有办法面对他们，更没有办法面对自己。 再者，喻舒已经离开了，对于她的喜欢，她的，她所做的一切，她都是怀有愧疚的，而抛出真相意外着要将她的过往翻出来重新定义，她不想让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一直挂在热搜上被众人评议。 更何况，揭露真相会有风险，她是不可能让这台机器陷入危险中去的。 从事发到现在，她时亦，经歷过无数身败名裂的至暗时刻，在所有人盼她早死的情况下，只有她，愿意站在她身侧，相信她，照顾她，费尽心机收集证据，为她澄清。 如今这副残躯，撑着活下去，守住她的身份，不让外人知晓，是她唯一能做的，为了她，她愿意成为那个见不得光的人。 「回家！」终于，她坚定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好，回家的话，那你要尽快养好身体，这样才能出院。」苏媛抱着她，用很轻松的语气嘱咐。 缠在腰间的双臂略微收紧了些，时亦没有说话，但却以这样的方式回应了她。 * 时亦在她怀里缩了一夜，意识始终清醒着，她想了很多，也大概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 在亚启这么多年，名誉扫地，但那些钱财还在，即便是今后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这些钱养她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而苏媛，她足够聪明，在这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她应该可以找到回去的办法，即便是回不去，适应这么久，也绝对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游刃有余地生活下去了…… 为了不与那些人再有瓜葛，次日一早，时亦让苏媛约了同城闪送，将喻舒那台电脑送回公司，连同她自己手上的工作，也是直接一个压缩包扔到施启鸣的邮箱里。 软弱，也坚强。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对自己身体负责，积极配合治疗，认真吃饭，从生活不能自理到慢慢爬起来，挺直嵴背与轮椅为伴，独自处理一些事情。 虽然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但她本身也是寡言少语，仅仅一个礼拜的时间，能恢復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连作为医生的袁杉都觉得有些意外。 「恢復的不错，时亦，今天吊瓶打完，做一个全面检查，没问题就可以考虑出院了。」扎完针，袁杉没什么感情地恭喜病人。 恭喜完还不忘严厉叮嘱：「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能不碰就尽量不碰，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要及时来医院就诊，知道了吗？」 这或许是一个医生的天性，冷淡，且专业。 病房门合上，苏媛沖时亦眨眼睛：「时亦，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开不开心？」 作为一台机器，她的眸子很机械，但时亦却能感受到里面的炙热。 「你这个主治医生还挺负责任的，你要不要给人家送个小礼物什么的？」 苏媛问的随意，而且这段时间，她确实看着袁杉对时亦的病情很上心，所以才自作主张提了一嘴。 谁知那人抬头，微冷的眸子真挚而耿直地看着她：「医生收贿赂影响不好！」 苏媛：……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我估计，这章看完，很多人都想打我了，本来是想安排苏媛为她的用户出一口恶气的，但想想如果真那么做了的话，可能就会触碰到一些底线的东西，大家再忍个三两章，到时候给你们开个大的。 第19章 出院手续是次日办理的，连带这检查那检查，折腾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才结束。 为了表达对医生的感谢，又不被误会为「行贿」，时亦被苏媛怂恿着买了一珠仙人球金琥，圆滚滚浑身是刺的身子，被手绘小陶盆托着，漂亮又可爱。 只是，这样卡哇伊的礼物，时副总是不可能亲自送出去的。 办公室门被敲响，那台机器手捧多肉，对着走出来的女人行了个90度的大礼：【送给您，袁医生，我代替我的主人时亦向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谢谢您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照顾】 袁杉从医这么多年，接手过很多病人，也遇见过患者家属送礼，但收到带刺的植物，还是头一次，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主人怕您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仙人球存活率高，因此选择用它，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袁杉：…… 她接过花，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倒是没看到时亦的影子。 「你的主人呢？」她问。 苏媛左转，机械地抬了下手臂：【主人社恐，所以由我来代为致谢】 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过道尽头，藕粉色睡裙的女人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后背挺得笔直。 袁杉走过去，在她身侧站定。 时亦察觉到了身边多出来的人影，她收回视线，偏头，看了对方一眼。 第35页 袁杉一身白大褂，手里握着刚才小悠送给她的那盆绿植，也站的笔直。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将目光伸向远方，淡淡开口：「时间久了，网上那些谣言，将会不攻自破，希望你自己，也能像我手中的这盆仙人掌一样，坚韧地挺过去。」 时亦黯淡的眸子凝了一瞬：网上那些谣言……出事这么久，除了苏媛，从来没有人告诉她，那是谣言。 但是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冷面医生，22岁时，被网曝跳过楼，如果不是一位天使女警救助及时的话。 「约好车了吗？我刚好下班，要么……」 「约好了，谢谢你。」 「行，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稀疏平常的几句交流，很温暖，时亦注意到已经换好装扮，慢慢靠近的机器。 袁杉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挺智能的。」 「嗯。」 约好的车子到了，时亦驱动轮椅，苏媛双手扶在把手上，推她前行。 袁杉捧着仙人球站在原地，一人一机很快淡出她的视线：难缠的患者，终于出院了！ 她到现在还能想起来，一个月前的下午，夏青栀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丢到抢救室，跟她说：「盼她死的人有点多，交给你了！」 谁实话，当时看着面如死灰的患者，她真没想过自己能抗下夏队这桩差事。 * 网约车上，时亦余光总是不自觉落到那台机器身上。 司机还以为二人是感情要好的情侣，社牛的他为了拿到五分好评，努力聊天。 苏媛一台机器，跟侃了一路。 现实世界里，她没有这么健谈，对他人套近乎，更是懒得应付，与相熟同事闲聊，也是偶尔补刀，从不主动搭话，如今穿越了，反倒变得热络起来。 只是她的这份热络，让身边这位处事不惊的女总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车子在小区挺稳，时亦悬着的心也没有放下来，时刻警惕着周围，苏媛的衣襟从下车就被她攥在手心里。 两人乘电梯上楼，一进家门，防盗门反锁，确认安全后，时副总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松开手，客气的话一句没有，自己驱着轮椅进了卧室，啪一下关上门。 苏媛一台机器被晾在客厅里，有点没反应过来。 几分钟之后，卧室门从里面打开，时亦摇着轮椅走了出来，苏媛热情迎上去，对方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抱着几件换洗衣物往卫生间直去。 这是间将近100平米的一居室，客厅开到4.5米左右，像个办公室，卫生间在卧室外面，做了错层设计，时亦轮椅滚到门口，被迫停了下来。 她没有转身，没有向那台机器求助，只是安静地看着里面：一个月没好好洗漱了，想泡个热水澡的，可是进不去了…… 看着那浴缸，她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就在此时，轮椅突然被人抬起，轻落在台阶之上。 时亦抬头，苏媛刻意驱动情绪机制，用假装抱怨的语气「哼」了一声：「不理我，现在知道我的用处了吧？」 她环顾了一圈卫生间布局，没发现其他障碍物，便主动带上门：「外面等你，有事喊我啊！」 时亦没有直接过去，而是背对着门，停了好一会，她知道，这是那人在给自己留面子，在照顾她的尊严。 浴室终于有了动静，苏媛将监测机制调成高度警惕模式，时刻关注着里面的动向，一个小时后，那扇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灰蓝色的缎面睡袍勾勒出身材曲线，滴着水珠的长髮散着，打湿了后背，如雪似玉的美人骨白的晃人眼。 苏媛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最后落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被热水熏红的眼尾微微上扬，她从那双脆弱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真美啊，怪不得看不上我买的藕粉色睡裙！」苏媛发自内心地感嘆，她上前一步，连轮椅带人抱了下来：「吹风机在外面吗？我帮你把头髮吹干？」 时亦回头看了眼卫生间里面，她怕自己折腾太久，外面的人会担心，所以想先开门报个平安再去吹头髮的，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 「在里面啊？」苏媛又重新抄起轮椅，放了上去：「需要我帮你吗？」 时亦摇头，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她不愿意麻烦别人。 苏媛说：「那好，你先吹，我看厨房有没有什么能吃的，给你弄一点。」 倒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去了厨房。 厨房很宽敞，也很干净，锅碗瓢盆一样也没少，但是都很新，看得出，时亦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应该很少做饭。 她打开冰箱，搜寻了一圈，冷冻空的，冷藏里只有几片面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苏媛将冰箱合上，驱动程序下了一份外卖的单，再去生鲜网採购食材和一些别的日用品。 现实世界里的她，虽然懒，但在一日三餐上，从不忽悠自己，练就的一身厨艺，如今正好配上用场。 她将厨房清扫了一遍，缺的东西一併补全，担心时亦吹完头髮下不了台，就赶紧跑出来了。 时亦在梳妆镜前，给半干的头髮摸着护髮精油。 苏媛双臂环抱倚在门帮上，随意搭讪：「用什么护髮素啊？好香！」 时亦拨头髮的动作停了下，没有理她。 第36页 「时亦。」苏媛开口，喊她的名字，却没有接上下半句，直到对方偏头，她才说：「你在家，是不是从来都不做饭的？」 时亦收回视线，拿起吹风机重新吹头髮。 和着唿唿的风，苏媛笑了一下，用很轻很轻地语气说：「你太懒了，时亦！」 头髮已经吹干了，手中的吹风机却没有停下来，在医院一个月，什么窘迫的事情没经歷过，突然之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 外卖到了，苏媛签收之后将外卖放到茶几上，跑过去催促：「时亦，你好了没，外卖到了。」 她点的是一份南瓜粥，时亦没什么胃口，舀了几口就放下勺子，自己主动收拾。 苏媛接过她手中的外卖盒：「我来收拾，你去房间休息一下吧，订了很多食材，晚上给你做点好的。」 时亦没再坚持，摇着轮椅进了房间。 苏媛在客厅收拾，没一会儿，卧室门从里面缓缓拉开一条缝，轮椅上的人抱着枕头、薄被、还有一套全新的居家服。 很明显，是给她准备的。 苏媛愣了下，笑着问：「给我的吗？」 时亦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衣物递了过去。 她接过衣物，说了声「谢谢」，不自觉触发情绪机制，唇角向上扬了一下。 里面的人调转轮椅，卧室门随即合上，苏媛看着手上的衣服跟被子，有些恍惚。 机器人不需要这些，时亦应该知道的，但是她还是送了出来，或许，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将她当机器看过吧…… 这样想着，苏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没有任何跳动，但她感受到了活着的气息。 * 家里的床很大，也软，躺下来比医院干巴巴的病床舒服些，时亦躺在最边上，浑身上下尽是疲惫，除了那两条腿没有任何知觉。 她卷了些被子给自己，上面不再是消毒水的味道，合着洗衣液的清香，困意逐渐涌了上来，这一觉，她睡的很沉，迷迷煳煳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时亦，醒了吗？起来吃饭了，给你炖了排骨藕汤。」 她不赖床的，可是身上太累了，实在不想起来，那人还在喊：「时亦，都睡了一下午了，起来活动下，吃点东西，你中午都没怎么吃。」 怕她担心，时亦缓了会，从床上爬起来，一寸一寸挪到轮椅上。 苏媛等不到里面的回应，附身去门缝里扫，可惜密闭性太强，她的芯机瞳撞上的是一片黑暗，这时，门从里面打开，她还维持着偷窥的姿势。 微长的居家裤一边卷着边，一边扫在地上，上衣也松松垮垮的，香肩外露，锁骨处被几根乱糟糟的碎发挡着。 时亦滚着轮椅往后退了一步。 苏媛迅速站直身子，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磕磕巴巴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时亦，就……你半天不出来，我怕……唉……算了！」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便直接侧过身，指了指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藕汤：「那个……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快出来吃吧！」 时亦看了一眼她用电子笔别起来的丸子头，没什么表情地驱动轮椅，从她身侧碾了过去，往那碗热汤方向去了。 第20章 粉色脱骨的排骨藕汤看着很有食慾，时亦舀一勺滑进嘴里，清淡可口，过喉暖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连上第二口、第三口…… 「时亦，是不是很好喝？」苏媛走到对面，凝视她喝汤的样子，颇为自豪地问。 时亦手中的勺子顿了下。 苏媛见她不回答，又王婆卖瓜式地夸了起来：「排骨汤本身没什么技术含量，但要上色又入味，可没那么容易，我是过了三遍水，慢火炖了一下午，才熬出来这个粉色，外卖买不到的我跟你说。」 对方还是没说话，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到那碗汤的成色上。 「你要多喝一点，排骨也要吃一点，这样身体才能好的快，知道吗？」 所有的美味抵不过这一句总结，时亦放下勺子，慢慢地将碗端了起来。 汤汁的汽水洒在脸上，让那双本来没什么温度的眸子带上了热量，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感觉，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吞咽，很快，那碗汤便下去大半。 苏媛满意地递上纸巾：「感谢时总赏脸！」 她行礼的动作有些夸张，卷到一半的袖子滑了下来，宽大的领子也垂到一侧，晃出标緻的人造肌肤。 时亦目光停滞了一瞬，她最终还是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纸巾，自己从旁边抽了两张。 苏媛不甚在意地扯了扯领口，起身时直接将袖子推到肩膀之上，露出纤细雪白的机械臂。 她说：「我还有很多技能，以后每天给你换着做，不出一个月，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时亦不想理她，自顾自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对方很自觉地帮忙擦桌子，她拿着碗筷往厨房走，经过卫生间时，发现错层的台阶被人用斜坡橡胶板填平。 轮椅继续向前，所经之处所有稜角贴满了防撞贴，细緻平整，与房间格调相近，没有丝毫违和感。 不常去的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洗碗池偏高一些，时亦坐着轮椅勉强够得着，拧开水头，细小的水流涌了出来。 她伸出长臂，沖刷着碗中的污渍，到第三遍的时候，眼眶一热，晶莹的泪水就那么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一滴又一滴，与溅出来的水花，一起打在胸前的衣物上。 第37页 她伸手，想要拨开视线，滴着水的指尖越抹越煳，这时，听到外面那人在喊：「时亦，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她抬起袖子，急促地往自己脸上擦了一把，稳住声线，冷冷地撇下两个字：「你用！」 苏媛说：「我下个阅读软体你不介意吧？好久没看小说了。」 这样问着，app store里面的「阿晋文学」已经下载到「80%」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 时亦用无声回应，等她收拾好碗筷摇着轮椅出来时，那人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看小说了。 听到动静，苏媛将视线从手机上分出来些。 时亦没有理会，继续将轮椅往卧室方向开。 「时亦，你手机不要了？」 苏媛喊住她，笑嘻嘻地说：「客厅坐会嘛，你都睡了一下午了。」 见对方确实没有想留下来的意思，便坦诚示弱：「其实，我还想再玩会你的手机，就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好不好？」 时亦没有再动，挺直身板坐着，等那十五分钟过去。 苏媛遛下沙发，走过去，伸手将人从椅子上捞了起来，抱在怀里，时亦直到被放在沙发上，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媛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了一下，墙壁上的电视机亮了起来，屏幕停留在可视化项目的调试页面。 很显然，它不是一台普通的电视。 苏媛擅自切了台，灰太狼「啊」一声尖叫：「我还会回来的！」。 她将遥控器递给时亦：「你看会电视，不然会有点无聊。」 对方没有接，依然保持着刚刚被抱在沙发上的姿势。 苏媛拿枕头垫在她身后，扯了些薄被盖上，自觉地坐到另一侧玩手机了。 动画片还在演，童趣的电子音略微有点吵，时亦窝在沙发里，有些犯困，她尽量保持清醒，可还是架不住身体上的疲倦，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 苏媛见她睡着，将电视机声音关小了些，她上网查了一下出院病人嗜睡的原因，又线上谘询了许多医生，确认情况正常之后才重新拿起手机。 可能是许久未看网文了，这会儿扫着那些文字，总是想像不到相应的画面，随便翻了几页，到了收费章节，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时亦醒来时，她正对着动画片发呆。 她身子睡麻了，想起来坐一坐，挣扎两次都没能翻起来，倒是惊动了沙发对面的机器。 「你醒了？」苏媛用下巴点了点茶几上的手机：「谢了啊！」 时亦视线落在手机上，迟疑地看向对方。 苏媛笑了下，说：「vip章节要收费，我没有币。」 时亦抬起的眼眸垂下，纤长的睫毛轻轻煽动着，像是在思考，等到再回神的时候，对方已经走过来了。 她把她抱到轮椅上，连同手机一起交出去：「回房间睡吧，很晚了。」 轮椅没有动，只是手机锁屏被解开了。 时亦没用过什么阅读软体，她在桌面上扫了一遍，找到多出来的那款app，点进去，在个人主页的充值页面操作了几下，阅读币从0涨到了12480。 苏媛作为一个擅于用阳光值兑换回馈积分的读者，在看到那一长串数字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尖叫了一声：「哇，好有钱！」 下一秒，那个有钱的富婆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塞到了她手里。 「给我的吗？」她得意的忘了形，虽然嘴上这样问着，身子已经前倾，伸手抱了轮椅上的人。 时亦浑身僵住，抑制不住的电子音在她耳边欢快地响了起来，苏媛说：「谢谢你，我太开心了时亦！」 不知不觉地，时亦唇边竟然扬起一抹微笑，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弧度。 最后，苏媛将手机重新交到她手上：「你拿着，不然明天起不来，我白天再问你借。」 * 时亦躺在宽阔的床上，困意竟消减了几分，想到那人一身松松垮垮的居家服，便不自觉拿起手机，点开了购物网站。 没一会，黄色购物袋被一排定制高货塞满，她毫不吝啬地下完单，刚把屏幕锁上，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重新划进购物区，选了一堆不同款式的髮簪。 绑定在苏媛电子脑内的银行卡信息一直响，扫了一眼，巨额的付款交易记录惊得她整个人都坐起来了，她第一时间赶到卧室门口，着急忙慌地敲了几下：「时亦，你银行卡被盗了。」 刚付完款的时亦：…… 门又被敲了几下：「时亦！」 许久许久后，房间内传出清冷的声音：「我在买东西！」 「你在买什么，花这么多钱？」苏媛忍不住问。 屋内没再回应了，她「哦」了一声，兀自想着：这女人，真是败家，一晚上花的钱，够她一个月赚的…… * 接下来几天，快递接二连三的上门，苏媛一台机器，收礼物收到手软。 现实世界里，她家境贫寒，努力打工赚钱还房贷，平日里买一份三十块钱的排骨都要货比三家，如今变成机器了，竟然被自己的主人宠到天上。 苏媛突然觉得，没有生命，也挺好的，她喜欢这种被人类疼着的感觉。 当然，作为回报，她也会竭尽所能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十八般厨艺大展，一日三餐不重样的投餵。 第38页 时亦的身体比刚出院时好一点了，但还是嗜睡，成天把自己闷在卧室里。 苏媛担心这样下去，对方可能会得抑郁症，她琢磨着，要不然趁这几天天气还行，随便找个理由，带人出去熘一圈，透透气。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时亦就自己摇着轮椅出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出于好奇，她往轮椅方向瞥了一眼，发现那人穿戴整齐：「要出去啊？」 对方无视了她的提问，淡淡撇下一句：「变成机器，跟紧我。」 苏媛摸不清她要干什么，但还是顺从的变成了工作机的模样，站在她身后。 没一会儿，房间门被敲响了，时亦轱辘着轮椅过去开门。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袁杉，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仙气飘飘的小姑娘，一米六三左右，长相甜美，肤白，泡泡袖的仙气收腰长裙将她整个人衬的跟天使一样。 苏媛识别到她的面孔，去信息库搜索，一时半会没找到她的个人信息。 这时，袁杉开口：「打扰了时亦。」 她看了眼身边的人，介绍：「她过来，就是私下了解一些情况，你不用紧张。」 很相熟的语气，甚至连个像样的称唿都没有，无意间，苏媛看到了二人勾在一起的小拇指。 女孩笑了下，伸手过来：「你好，时亦，我叫夏青栀，很高兴认识你。」 时亦鲜少跟人肢体触碰，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浅浅碰了下对方的指尖，侧过轮椅：「夏警官，请进。」 苏媛听到「警官」二字，勐地一愣，随即去公安系统里搜索，找到夏青栀的信息。 34岁，女兵到特警，再到刑警队长，不论是年龄，资歷，还是着装，反差感都太过强烈。 二人到客厅就座，时亦轱辘着轮椅去饮水机前倒水，袁杉起身阻止：「别忙了，我们坐会就走。」 她还是接了水，放在茶几上，自己将轮椅停到对面，苏媛谨遵主人嘱咐，乖巧地站在她身侧。 袁杉问了一下出院后的身体状况，说了些注意事项，夏青栀则是随意端着杯子里面的水喝，目光不止一次地扫在旁边的机器身上。 时亦似乎察觉到了，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夏警官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 夏青栀放下水杯，身上的仙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而专业的方队气场。 她目光平视，专注地看着时亦：「你身边这台工作机，是一个月前，喻舒送给你的吧？车祸当天，约你去机场的那条虚拟简讯，是它提供给你的对吗？」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明天不更，准备下入v事宜，9号入v，入当天将有万字大肥章掉落~ 副cp感情线，与新人物都会在万字章节中出现，时副总一秒变强，下定决心手撕仇人，剧情超燃超炸，大家一定要过来围观哦！ 另外，老规矩，本咕到时候会设置一个抽奖游戏，的姐妹们，v后三章，大家看完一定记得留评，中奖概率极高。 第21章 「虚拟简讯」四个字，将苏媛的意识一下子拉回到穿越之前，那段她在本地跑了无数遍，反覆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的程序，推到正式环境，突然就出现预警。 所以，就是在那个时候，小悠违背了阿西莫夫定律，没有服从代码指令，自己拟定了一条虚拟简讯，报给使用者。 作为开发人员，程序出了bug，她自然是第一时间排查，然后就穿越到这里，用自己的意识取代了程序本身。 此时，夏青栀，她以警官的身份指出这台机器有问题，那次车祸，很有可能是它故意为之。 而时亦本人，此刻也清楚地知道，这副硅胶壳之下，住着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亡灵，先前的一切，细思极恐，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她还愿意为在自己打掩护么？ 自然是不愿意的！ 苏媛想，如果易地而处，此时此刻，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事实，将剩下的一切交给警察去处理，自己远离危险…… 见时亦抬头，她紧张地蜷了下手指，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勐然间扼住她的手腕。 苏媛被狠狠地往后扯了一把，时亦的轮椅挡在它身前，凌厉的眸怼着对面的夏青栀：「夏警官，什么意思？」 夏青栀没想到她对一台机器这么在乎，忙安慰：「时亦，你别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在这之前，它有没有出现类似的失误？」 「没有！」时亦回得果决。 袁杉也察觉到她的抗拒，余光往夏青栀脸上扫了一眼。 夏青栀无奈地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柔软了些：「如果只是事发当天的话，我怀疑有人远程操控它。」 时亦听到「操控」，敌意的目光才略微有所消减，但肢体上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夏青栀思考了几秒，重新组织语言：「时亦，我知道，你跟这台机器感情深，生病期间，一直是它在照顾你，我们也很喜欢它，但它毕竟只是一台机器，如果被人操控的话，留在你身边会很危险，所以……」 「她不是机器！」夏青栀话说到一半被对方阻断。 时亦看着她，眼神越发坚定，语气更是不容置疑，她说：「没有人能操控它，也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将它带走！」 第39页 直到这一刻，苏媛那颗承载着金属重量的心脏，咚地一下，砸在实处。 这个世界，充满了陌生、恐惧以及各种不确定性，但却足够包容。 因为此时此刻，眼前这个女人，她用自己的躯体撑起了帆，在明知道自己生命会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相信她，相信一台机器，并义无反顾地保护它。 现实世界平和，但如果是自身利益受到影响的情况下，没有谁能容得下谁，更别说是生命。 夏青栀与袁杉拥有几秒钟的对视，彼此交换眼神。 夏青栀问：「时亦，你就不想要一个真相吗？」 「不想！」 夏青栀嘆了口气：「好吧！其实，你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就是普通的车祸事故，但我总觉得蹊跷……」 她看了眼旁边的人，这回换袁杉开口，冷淡的言语中多了几分真诚：「时亦，你别误会，夏青栀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帮帮你。」 夏青栀这时也不避讳，很自觉地揽上她的肩膀：「我跟袁杉，在一次出警任务中相识。」 她看着她，浅浅地笑了下，眸中有无数真情溢出，回忆也被拉回过去。 那是她从部队转到特警之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22岁实习医生，遭遇网络暴力，精神不堪重伤，意图跳楼自杀。 特警赶到现场时，女孩一半的身子已经迈过了空调外机板，围观者看热闹的居多，甚至有人认出是轻生者是袁杉之后，故意言语攻击，场面一度失控。 加上夏青栀当时完全没有经验，开口安抚没几句，女孩就从6楼窗户跳了下来，她想都没想，只是下意识伸出左腿当垫步缓冲。 女孩成功获救，夏青栀当场被砸晕，救护车还未赶到，命悬一线之际，获救的袁医生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她身侧，双手交叠不停地按压。 整整15分钟，夏青栀恢復了意识，她却累瘫在地上…… 两人就这样相识。 之后，夏青栀被送往医院，诊断出左小腿三处骨折，肋骨骨折，是袁杉辅助做的手术，她之后的恢復，也是她全权负责。 夏青栀说：「那件事之后，我申请了调岗，也第一次明白了，当警察，空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还需要深入到每一个案件当中，还原真相，把那些潜藏在黑暗角落的犯罪者揪出来，为所有无辜的受害者伸张正义。」 她的语气同样十分坚定，目光所及皆是深情。 「袁杉说，时间可以沖淡一切，那些舆论，谣言，甚至荣耀，都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忘记，可我不这么认为，真相就是真相，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可能缺席，我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者，受到伤害，包括你，时亦！」 「这台机器你留着，我不会动她，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继续追查，直到真相揭晓的那一天。」 * 拜访最后以时亦的真诚致歉结束，但她仍然拒绝配合，目送袁杉夏青栀到电梯口，电梯门合上，她才关上防盗门，调转轮椅，挺直腰杆往里走，不回头，不等待。 苏媛在她身后默默跟了几步，没再往前。 时亦察觉不到动作，想要转身，听见那人突然开口：「时亦，谢谢你。」 她回头，轻抿着唇，微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苏媛迎上她的视线：「谢谢你，愿意护着我，可我不能确定，你的车祸，会不会真的跟这台机器有关系。」 情绪催动下，她纤长整洁的睫毛微微垂下，缓缓描述起穿越前的场景。 「那段逻辑，我在本地反覆测试了n遍，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一推到线上，程序突然报错，我正要排查，然后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卷到这里。」 「如果不是有人远程操控，那很有可能就是逻辑出了问题，程序混乱的小悠，违背阿西莫夫定律，不服从代码指令，虚报信息，引导你去机场，中途做过什么操作，谁都无法确定……」 苏媛在开发领域天赋颇佳，骨子里也因此带了几分傲气，可是此刻，面对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时，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一遍又一遍的解释之后，终于，说出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她不敢想，如果是小悠本身出了问题，自己要怎么承担这一切…… 就在此时，那双冰冷的手，又一次扼住了她的手腕。 苏媛没反应过来时亦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的。 她什么话都没说，一只手拽着机器，一只手摇着轮椅，往卧室方向走去，进了房间，反锁房门，才缓缓松开手。 卧室很干净，冷色调的装饰，苏媛第一次进来，有些侷促，她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 时亦进门之后，就没怎么管她了，自己摇着轮椅到了床边。 苏媛顺着她的背影，看清楚那张1.8的落地床，床对面是个大飘窗，此时窗帘半拉着，窗外的光挤进来些，落在浅灰色的四角套上，隐隐照出些褶皱。 时亦的轮椅停在床边，她将起身时留下的痕迹抚平，掀开被子，回头看她。 「要躺一会么，我帮你？」苏媛猜测地问。 时亦本来只是想看看她在做什么，没想着让帮忙的，听到对方这么问，索性放弃那一系列的折腾，抬起胳膊向她求助。 苏媛走过去，把人从轮椅上捞起来，放在床上。 第40页 时亦沾上枕头，身子贴着软绵绵的被单，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嘆：原来走捷径这么舒服！ 这些日子，都是她自己一寸一寸往床上挪，有时候手臂脱力，一个不小心摔下来，挨着地板的那半边身子真的很疼，她得缓上好半天，才能重新拾起力气，原来被人抱着上床，可以省去这么多麻烦…… 苏媛给她盖被子，时亦看了一眼床的另一侧，犹豫了下，又抬头看身边的人。 「那边留给我了吗？」苏媛有点受宠若惊，也有点不好意思：「谢谢时亦，你睡吧，我是机器，站着就好。」 时亦的视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一时之间强烈的冷光成了无声的命令，苏媛笑了下，绕过床边，躺了上去。 监测机制呈现出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洗衣液或沐浴露的清香，又不完全是，苏媛区分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样的味道出现在现实中，她会很喜欢。 就在她愣神之际，腾地一下，一台手机砸在她眼前的被单上。 她反应过来，往回看时，那人已经闭眼睡了。 苏媛捡起手机，微微勾了下唇，此刻，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她似乎没有那么愧疚了，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但是接下来的时间，她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好她。 可是，时亦真的好瘦，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摧残，已经磨光了她所有的毅力，以至于出院后，整个人成了一具空壳，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她将机身凑过去一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主人：「时亦，你睡着了吗？」 时亦本来已经很困了，听到温柔的电子音，还是挣扎着抬了下眼皮。 苏媛说：「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讲啊，别一个人硬扛，当然了，心情不好也可以找我聊聊。」 她不怎么会安慰人，想了下，说：「我最近看了很多心灵鸡汤，可以读给你听。」 说到「读」，时亦隐约想起来，先前在医院，她念出来的那些童话故事跟搞笑段子，忍不住开口：「你自己消化吧，不要打扰我！」 她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一点点犯困的沙哑，又不似真的指责，听起来很舒服。 苏媛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时亦，你别睡，我一个人太无聊了，你陪我说说话呗！」 时亦实在困得厉害，合上眼眸，迷迷煳煳地说：「手机都给你了，还一直吵，我累得要死……」 这是她第一次抱怨，当然，身体承受不住也是真的，在客厅的时候就已经很强撑了，好不容易沾上枕头，她想睡一觉，缓一缓。 苏媛没再聒噪，将她歪在肩头的薄被拉正，手却不曾挪下来。 时亦隐隐约约感受到压在肩膀上的重量，席捲而来的睏倦让她忘记反抗。 苏媛看着她，直到对方唿吸开始变得平稳：「睡吧时亦，我不吵你了！」 时亦已经睡实了，卸下伪装的她，眉眼间变得柔和，她半张着唇，双手叠放搭在枕边，天鹅颈起此彼伏，很乖，很安静。 苏媛肆无忌惮地端详着她睡着的模样，兀自评价：「像只小兔子，餵胖些，活泼一点就好了。」 * 意外地同居之后，一人一机的相处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准确来说，是时亦对那台机器的依赖逐渐多起来了，苏媛也不再小心翼翼，见对方睡得久了，就摇起来陪自己看会小说，只是时亦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苏媛原本想要带她出去遛弯的，但在夏青栀她们拜访过之后，时亦的警惕心一直没有降下来过，把她从客厅拉进来，跟自己同居，一定程度上，也是担心它被人抢走。 好在最近几日的陪伴，让她略微放松警惕，天气比前两天又热了些，再热出门就得打伞了，她想趁工作日，早上人少不热带她出去转转。 时亦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苏媛已经换上了自己那套慵懒风的开衫长裙，墨发用电子笔别着。 她往她身上瞥了一眼，自作主张地说：「快去换衣服，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下去熘一圈。」 习以为常的语气，一时之间竟然人无法反驳。 时亦端坐在轮椅上，打量着她。 苏媛开始催促：「快点呀，不然等会儿就热起来了，瑞幸最近新上了一款瑞拉冰，里面有九颗杨梅，我查了一下，离这最近的一家店只要800m，我陪你下去买一杯去。」 说的好像对方有多想喝那个冰镇杨梅，自己捨命陪君子，无私奉献似的。 时副总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套路，凤眸微扬，不可置信地重复：「你陪我？」 苏媛点头如捣蒜：「是啊，网上说特别好喝，你不想尝一尝吗？」 「不想！」 苏媛：……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巴巴地迎过去，爪子搭在人肩膀上开始讨好撒娇：「时总，去嘛，我都快憋死了！」 苏媛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生，但胜在这台机器功能齐全，此时切成酥酥麻麻的电子音，撩的人浑身发麻。 时亦忍着强烈的不适，凛冽的眸落在她的手指上：把你爪子拿开。 苏媛迅速将双手收回，转而放在手柄上，推着轮椅往前走：「我这就推您去换衣服。」 时亦：！！！ 她什么时候答应她要出去了，这人现在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见长。 第41页 五分钟之后，时副总被迫换上了那套藕粉色睡裙，脸上裹着一层寒霜，端坐在轮椅上，被那台机器推着走出了房间。 二人乘电梯下楼，九点钟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可苏媛还是感觉周身寒气逼人，她推着轮椅谨慎前行，一双芯机瞳看看天、看看地，绞尽脑汁跟身边人搭话。 「哈，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小区环境也不错，挺安静的，怎么也不见老头老太太跳个广场舞啥的？」 「还是说这里住的全是上班族，这个点大家都去上班了？」 ……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时亦端坐着，目视前方，一个也不接。 苏媛嘴角抽了下，回忆着平日里被她冷落过的那些话痨同事，学着他们的样子继续道：「这里离你公司挺远的哈，时总平时上班的话，都是几点出门？」 「你们是弹性打卡还是固定打卡？」 时亦还是端坐着，但思维却被她的问题牵扯着。 苏媛扫了一眼监测机制里的兴趣值，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转移到工作上：「现在好多公司，都实行弹性打卡制。」 「不过我们那破公司，还是固定制，一个月有两次补卡机会，超过两次一分钟三十块，依次累计，那些住的远的，一个月光迟到就要扣好几百。」 打工人的艰难，奔波在一线的时副总想像不到，她稍稍偏头，二人视线对上。 苏媛笑了下，颇为自豪地说：「我肯定不会迟到啦！」 时亦眸中闪过一瞬间的好奇，很快就被冰冷取代，但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 苏媛倾了倾身子，一脸神秘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写了一款作弊软体，装在备用手机里，一到点，它会自动给我打卡，一分不差。」 说完，她看着她的眼睛，狡黠地笑了下。 时亦像是被惊讶到了，一双凤眸对着她。 苏媛扬眉：「厉害吧？他们都不知道，回头我把安装包分享给你。」 时亦回过神，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连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异样感。 轮椅不断向前，绕过街角，纯蓝底白色鹿头的咖啡店晃入眼帘。 「到了！」苏媛指了指宣传海报上的瑞拉冰：「就这款爆汁杨梅，销量巨好，等会儿给你要半糖，少加点冰。」 时亦目光扫在瑞拉冰杯身上，杨梅红的颜色很鲜艷，小鹿也很可爱，却是她永远也不可能涉猎的食物。 这个点店里没人，轮椅往里显得有些突兀，再加上她俩此时的身份，时亦一根筋绷的很紧。 店员小姐姐大老远就开始打招唿：「欢迎光临，这边扫码点餐有优惠哦！」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时亦下意识抬头，微微一愣，这时，对方也注意到了她。 二人相对而视，刚才还热情满满的店员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她双臂环抱，冷眼直视着她。 时亦依然保持着惯有的疏离感，没什么表情地开口：「没找新的工作吗？」 女孩讥讽地笑了下：「找新的工作？时总在这儿膈应谁呢？」 时亦抿着唇，没有接话。 项落落是喻舒团队的得力干将，喻舒平时把她们当自己的妹妹一样宠着，此时如果她态度谄媚，反倒让人寒心。 对方见她不反驳，心里更加不爽，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啪」一下将立起的二维码扣在吧檯：「喝什么咖啡，喝唾沫吧你！」 时亦身子僵了下，想要调转轮椅，这时，身侧的机器往前挪了一步，黑漆漆的眸凝视着吧檯上的女孩。 时亦勐地反应过来，伸手拉她。 项落落也注意到了她的举动，细眼一瞧，认出了它。 「小悠，真的是你？」她不敢相信地问。 苏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没有移开，冰冷的机械音缓缓响起：「对，我就是小悠，你刚才的话，伤害了我的主人，我要你向她道歉，立刻，马上！」 项落落对机器都比对人温和，她看着小悠，郑重其事地强调：「她不是你的主人，小悠，你的主人叫喻舒，时亦她不配！」 一句「她不配」，如同钝刀子，狠狠剜进时亦心口，那种清晰的痛感让她一瞬间忘记唿吸，身子不由地往前晃了一下。 苏媛伸手扶住她。 项落落没想到向来狠绝的时副总，竟连两句难听的话都承受不住，看着对方面色惨白不像是装的，她自己也变得烦躁起来，又想到喻舒生前争分夺秒地为这人卖命，心中的愤懑一股脑全涌了上来。 她眼眶一热，看向时亦，摆出一副铁了心想要跟她讨个公道的架势。 「你配拥有她对你的好么时亦？」 「喻姐生前最后一刻还想着你会在台上挨骂，她对你那么好，连同我们整个团队，只要是你一句话，所有人便加班加点的给你赶项目，半句怨言都没有。」 「喻姐离开，我们虽然气，心里怪你，但从未想过要在网上曝光你，甚至在你出事之后，大家还想着要怎么帮你澄清，你倒好，一纸合同，让团队集体滚蛋。」 「时亦，你信不过我们，为维护自己的名声开除我们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让其他企业拉黑我们的简歷？」 「大家身上都背着车贷房贷，像小杨姐，大熊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孩子还在上学，没有工作，你让他们怎么办？」 第42页 时亦忍着强烈的眩晕感，听完这一连一声的质问，她终于反应过来。 当初，并不是团队要离开，而是施启鸣开了他们，封杀了他们的简歷。 而那个来来回回送电脑，腼腆诉说公司近况、挑拨离间的许娟，估计也是施启鸣他们的人吧，或者就是被收买了，总之，就是双方都被蒙在鼓里，才造成不可挽回的误会…… 她用力握拳，指尖嵌进掌心里，又缓缓松开。 项落落还在不停地控诉：「时亦，你真的不是一般的歹毒，喻姐算是瞎了眼，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可时亦，她又能怎么办呢？如今这副残躯，连撑着一口气都十分艰难，她没有什么资本能够替大家讨回公道，所以此时此刻，她只能接受她的控诉，隐忍着，沉默着…… 项落落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越发憋闷，她想听她辩驳的，可是那人半天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真的快要被气死了，沖时亦吼了起来：「说话啊，平时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总裁模样？怎么现在屁也放不出来一个了！」 见对方不理，直接绕过吧檯沖了过来。 苏媛上前一步，横在时亦正前方，一双黑瞳瞪着她：「你想干什么？」 时亦一颗心悬了起来，倾身拉住她，拼尽力气把人往后扯。 「小悠，听话！」 她的声音有些又急又颤，像是在祈求她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苏媛终于没有再进一步。 时亦抬眸，看着面前急红眼的项落落，缓缓出声：「我从未下达过任何开除你们的指令，也没有封杀过任何人的简歷，从icu出来之后，我连最起码的生活自理都是个问题，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些！」 她本来不想解释的，可是苏媛已经为了她，做出了有违机器人常理的举动，她真的很怕她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一旦身份暴露，自己拿什么护着她。 项落落闻言一愣，那日下午，杨皓荣拿着纸质合同找她们谈话的场景在她脑海中復现。 「你们跟着喻总监，平日里跟时总接触可能不是很多，现在视频被传到网上……」 他欲言又止，酝酿几秒之后，尽可能让自己面上堆出几分难色：「时总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主动离职，公司这边额外补偿一个月工资。」 打一巴掌，又开始卖惨陈述事实：「喻总监这个事，公司资金周转确实是有些困难，我跟施总，总觉得对不起大家，私下里商量，又多拨了一个月的资金，这事时总还不知道。」 「我们是想，要不然大家就自己提吧，这样你们找下一家，简歷上也能好看一些，毕竟现在大公司，确实也在乎这个。」 …… 大家当时真是气懵了，没考虑那么多，一冲动，就集体离职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漏洞百出。 兔子急了还咬人，时亦如果真的那么在乎那个视频，难道就不怕把这些人逼上绝路后，大家联合起来人肉她么？ 恍然觉悟的项落落陷入被自己蠢哭的怪圈中，直到店里有客人闯入。 进来的是一对小情侣，项落落强行让自己恢復店员身份，指了指宣传海报上的二维码：「欢迎光临，二位可以扫码点餐！」 女生没有看菜单，张口就来：「一杯夏日青提，一杯橙c美式，两个提拉米苏，再加一个生椰卷，在这吃。」 点完单，便拉着自己的男朋友找位子就坐。 男生经过时亦时，本能地看了一眼，随后俯身到自己女朋友耳边：「哎，你有没有发现，轮椅上那个女的，跟先前亚启出事的那个女总裁好像？」 女生八卦之心勾起，快速翻出先前那些新闻，对比之后忍不住尖叫：「真的哎！」 之后打开摄像机，对着时亦连拍好几张，她手机忘记关声音了，摄像头髮出咔嚓的响声。 项落落前一秒还将时亦骂成了狗屎，此时见别人偷拍，她倒先紧张起来了，一把将轮椅上的人搡进杂物间，自己跑过去跟客人交涉。 杂物间狭小，时亦被推进来后脸色更差了，身子也几乎摇摇欲坠，苏媛半蹲下来，倾身抱住她，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时亦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半颗脑袋脱力地耷拉在对方肩膀上，眼泪，就那么控制不住地往外溢。 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来没有谁，在她这么难受的时候，给过她一个拥抱，而这台机器，在如今这样一种尴尬场合下，愿意抱着她，安慰她。 许久许久后，她伸手回拥住她，感受着对方怀里的柔软，先前所有的恶语相向，那颗被伤的千疮百孔的心，似乎都在这一刻都被抚平了。 「对不起，时亦，本来只是想带你出来喝杯杨梅冰的，却让你承受这么多，是我做错了。」 苏媛的致歉，被外面争吵声淹没，项落落交涉不成，直接跟客人吼了起来。 「我让你把照片删了！」 「凭什么啊，我们就是拍一下店里的新品给朋友看，你一个服务员，有什么权利干涉这些！」 「行，不删是吗？那我报警，让警察过来调监控！」 「得得得，删删删，妈的，一个狗屁员工，什么态度，小心丫的投诉你！」 …… 争吵声逐渐平息下来，却而代之的是咖啡机工作的声音，时亦松了口气，贪恋地享受着裹在身上的柔软，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第43页 她有点捨不得放开这份柔软，手机一直在响，最终是那台机器先松了手。 苏媛帮她理了一下被蹭乱的发，温柔地说：「接电话吧，时亦！」 时亦拿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是施启鸣的电话，这个点打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她犹豫之际，修长的硅胶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抬眸，看着那双黑漆漆的芯机瞳，对方笑容很浅，声音也很温柔：「接吧，没关系的！」 这一刻，那些不敢直面的恐惧、不安，统统化为勇气，力量，她收回视线，划过手中的接听键，冷冷地道：「怎么了？」 「最近忙疯了，没顾上问，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时亦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个问候，顿了半秒，问：「有什么事吗？」 施启鸣八面玲珑，最会玩弄人心，跟时亦这样的人打交道，向来都是直戳重点，此刻也不绕弯子：「那台机器，还在你那吧？」 时亦听到机器，心脏勐地缩了一下，她伸手扶住轮椅，尽可能让自己声音保持平稳：「嗯，怎么了？」 施启鸣说：「是这样的哈，喻舒的父母，昨天找到公司，说那是喻舒的私人物品，要求我们交还，我这边周旋了一下，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清晰的声音直穿耳膜，时亦手一软，机子从她指尖滑了出去，她低头去捡，眸子里像是失了颜色，那么大一个物件就在她裙摆上，她却怎么也看不到，徒劳地寻了半天。 苏媛快速将手机捡起来，递给她。 时亦两只手颤颤歪歪握着手机，那边等不到回应，「餵」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你还好吧？」 她张嘴，说不出来话，上下唇抖得厉害，手里的机子也拿不稳。 苏媛腾出一只手，帮她握住手机，另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摊开的掌心里写着：「不要紧张，他可能是在诈你。」 时亦缓过来点，顺着她的提示，从脑海中刮出来半点应对之策。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淡淡地道：「机器是我让喻舒採购的，报销流程已经走了一半了，家属那边如果有什么异议，可以找我，或者，直接起诉就是了！」 施启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从容，但转眼一想，时亦这人做事，向来滴水不露，她敢让直接起诉的话，没准喻舒真的是授她旨意买的那台机器，如果有报销流程，这场官司也未必打得赢…… 权衡之下，他决定，还是暂时不要激怒这个女人，于是陪笑道：「有报销流程的话，我就放心了，这事你先别管了，我再周旋周选，你放心休息，应该问题不大。」 时亦挂完电话，整个人没了支点，身子东倒西歪。 苏媛将她揽在怀里，安慰：「没事了时亦，你这么护着我，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们阴谋得逞，别难过，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总是这么温柔体贴，明明没有生命，却比任何人都有血有肉。 时亦像是找到了依靠，趴在她怀里，哭了起来，她不说话，就只是小声啜泣，柔弱的小身板在晕厥边缘徘徊好几次，终于平静下来。 一而再再而三的软弱、退让，不仅没有换来安全，还差一点失去了这台机器。 那帮人得寸进尺，慾壑难填，如果躲避保护不了她，那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拥有足够的能力去跟这股恶势力做斗争，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反抗！面对那些狠的人，只有比他们更狠，才能存活，才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 时亦从杂物间出来的时候，眼眶微红，项落落已经磨好了一杯杨梅冰，余光扫了一眼出来的人。 理清楚一切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前上司，而且时亦本身就十分高冷严肃，项落落此时虽然内心发憷，但骨子里的傲气让她没办法向这个女人低头。 时亦轱辘着轮椅，绕过吧檯，她的后背依旧挺的笔直，苏媛跟在她身侧。 快到门口的时候，轮椅停下来，时亦转身，看着她，缓缓地道：「一个月的时间，我会让下达这个指令的人，回到他该去的位子。 另外，如果你们还信我，技术部会以双倍薪资重新聘请各位，这两个月以来的损失，会悉数补偿你们。 当然，如果各位无意，有其他想去的公司，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你们推荐。 大家考虑一下，不着急回復。」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虽然身处轮椅上，但浑身的气质并没有比从前减弱半分，说完，她驱动轮椅，准备离开。 「等等！」项落落犹豫好久，终于喊住了她。 她拎着打包好的瑞拉冰跑出来，低头，塞进她怀里：「本店新品，沖销量，免费送你好了！」说完，掉头就跑。 苏媛忍不住勾起唇角，时亦有点侷促地揣着那杯杨梅冰，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轮椅继续向前，走出咖啡厅，到了足够远的距离，苏媛伸长脑袋，扫了一眼袋子里的物品：「是杨梅冰哎，时亦，快打开尝尝！」 时亦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概念，只是今天这杯饮品压在她怀里，沉甸甸的，她下意识多看了两眼，回神时，眼前多出来一只爪子。 「来，我帮你！」 苏媛接过袋子，将里面的饮品拿出来，插上吸管，交给时亦，自己拎着空袋子推轮椅。 第44页 时亦双手捧着杯子，冰镇的液体在烈日的照射下渗出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修长的指尖缓缓流下，她低头，看了几秒，咬住吸管，浅浅地吸了一口，好甜，是她生命里不曾出现过的甜。 她又吸了一口，仔细品味着，还是很甜，会上瘾的那种，于是，便不再矜持，咬着管子，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饮料快喝到一半时，行走的轮椅突然停了下来，她下意识抬头，嘴里的吸管也没来得及吐掉。 只见那人一脸真诚地笑着：「杨梅冰虽好，可不要贪杯哦时亦！」她摊开手掌：「来，把剩下的给我，我帮你存着！」 哄小孩的语气，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方式跟她讲话。 时亦犹豫了下，垂眸，对着咬在嘴里的吸管勐吸两口，而后松开，两只手捧着塑料杯，端正坐好，目视前方。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今日的大肥章炸不炸，咱就是说！ 留言前三十，有红包哦～ 第22章 迎着烈日，一人一机慢悠悠晃到小区，这边统一使用智慧门禁，时亦将瑞拉冰挪到一只手里，腾出另一只摸出手机准备开门，打开「掌上门户」，app界面还未加载出来，推送栏倒是一连跳出来好几条消息。 她强迫症地想要叉掉，手一滑，不小心点进去其中一条。 ——#咖啡店偶遇亚启女总裁时亦后，我滚了# 文案配图正是刚才在咖啡厅，那一男一女拍的她的照片，内容更是让人不忍直视，甚至连项落落都被牵扯进来了。 ——真是离了个大谱！堂堂科技总裁，居然卑鄙到花钱买通咖啡店服务员为自己大打出手【震惊.jpg】 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睡裙，我男朋友觉得眼熟，多看了一眼，服务员跑过来就跟我们理论，我俩都懵圈了，结果一半时，付款机响了起来：收款到帐3000元，我对象都惊住了，什么咖啡这么贵？ 啊啊啊，原来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我们这些穷逼，惹不起，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时亦跟苏媛都是在第一时间读完了里面的内容，两人纷纷怔愣住，时亦手中的机子「腾」一下砸下去，她腿没什么知觉。 苏媛反应过来了，忙扶住她的肩膀，安慰：「时亦，这个很明显就是造谣生事，你不要太在意。」 时亦没有太在意，她一颗心，早就已经疼麻了，此时只是惊讶于对方扭曲事实的能力。 苏媛还在搜刮措辞：「说不定那对小情侣，就是你们老闆派过来监视你的，眼线你懂不懂，就那种暗地里接头的特·务，那种人可坏了，你可要沉得住气，不要被他给骗了！」 时亦：…… 人家明明只是想靠舆论给自己蹭一波流量，被这傢伙说成「暗地里接头的特·务」，真是绝了！ 她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苏媛还在绞尽脑汁：「不是刚刚打电话你拒绝他了么，他就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故意搞崩你的心态呢，你可千万别上当。」 时副总看着她，微微动了下唇，逻辑清晰地问：「拍照片是在打电话之前？」 苏媛：…… 原来哄了半天，人家的关注点竟是从自己的话里找bug！！！ 她有点生气地努努嘴，「哼」了一声。 保安亭大叔见二人在门口停留时间过长，脑袋往外一伸，吼道：「喂，干什么的，过来登记！」 时亦面无表情地捡起手机，滑进已经加载好的门户界面，点了一下「开门」摁钮。 大叔将脖子从窗户缩了回去，骂骂咧咧地念着：「有手机站那不走！」 苏媛推着轮椅上的人往里走，一路上不跟对方说话。 时亦有点好笑，但面上矜持着，她将手机塞进兜里，双手捧着半杯瑞拉冰喝了起来，这时，对方爪子直接伸过来，抢走了她手里的杯子。 「不是不喜欢喝杨梅冰么？表里不一的女人，哼！」 杨梅冰被没收，时亦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直身子，目视前方，唇角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弧度，转瞬即逝。 「还笑！」苏媛一边推轮椅，一边小小声抱怨着：「我一台机器为你操碎了心，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在那瞎乐呵！」 时亦有些头大，她竟然忘记这傢伙的眼睛，现在具有很强很强的穿透功能，于是耸耸肩，后背挺的更直了。 二人乘电梯上楼，到了房间，苏媛将手里的瑞拉冰搁置在茶几上，时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直接将杯子拎起来，去了冰箱。 430l的双开门冰箱，两个冷藏已经被蔬菜水果占满了，她理了理，将饮料放进去，走过来的时候，轮椅上的人跟八爪鱼一样扒着沙发头，脸埋在软布里面睡着。 苏媛觉得好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喂，时副总你怎么睡成了这副德行，要注意形象知道吗？」 时亦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怎么的，此时便是连抬头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苏媛把人往起来掀了下：「走了，带你回房间睡了！」 时亦没有动，抓着布料的两只手收紧了些。 苏媛无语地笑了下：「你这样拧着不舒服，时亦，我带你去床上睡！」 那人脸藏在沙发芯里，难得多了几分娇气，闷闷地道：「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不去，十五分钟之后叫醒我！」 第45页 苏媛竟然一瞬间被萌到了，情绪机制触发下，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了下。 她看着对方，问：「你怎么这么可爱，时亦？」 时亦没再说话了，她身体已经超负荷了，此时真的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只想趴着眯一会。 苏媛叫不起来，只好将人从轮椅上捡起来，抱回沙发，她自己也坐了上去。 时亦还维持着被她抱上来姿势，小小一团缩在那里，苏媛怕她这样睡着不舒服，主动将对方的脑袋掰到自己大腿上。 时亦迷迷煳煳翻了个身，半趴在沙发上，把她的大腿当抱枕。 苏媛看了一眼这颇为尴尬的姿势，有些咋舌，看着她瘦到凸起来的肩胛骨，心里又莫名地烦躁。 她从搜索栏里找了一套按摩教程，照着那上面的手法帮她缓解身上的疲惫。 修长的指尖揉在她的嵴背上，时亦感到舒服极了，没几分钟就彻底睡过去了。 苏媛跟着视频学了一遍，里面的细节便完全背下来了，她一边操作，一边整理先前搜集起来的证据。 眼前这个女人，在经歷了万般磨难之后，总算是可以直面那些被人欺骗的不堪了，这是好事，那些反击之策，她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时亦不愿意，如今她想强，她便有千百种法子帮她。 逼死下属的舆论逐渐平息下来了，她本来还想着该用什么样的藉口将这件事重新炒起来，咖啡厅情侣这么一闹，反倒帮她撕开了一个口子，如今，她只需要蹭着这波流量，将手里的证据有效抛出，然后去引导那些躲在角落里的键盘侠，转变攻击方向就可以了。 只是这澄清事实，也是要有次序的，她决定，先拿咖啡厅这两位造谣生事的小情侣说事。 那段收款到帐3000元的语音很明显是假的，而且咖啡厅全程监控，项落落作为里面的员工，拷出那段监控视频，再调出收款帐号近期的进帐记录不算难事，她可以发文为自己澄清。 而时亦可以就此起诉，法律介入，多少会让广大网友心生敬畏，等官司胜诉，她们再澄清喻舒猝死的真相就会简单很多…… 苏媛一步一步精心算计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时亦在她的按摩下，警惕心完全丧失，甚至还因为太过享受，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接着，她就被带到了一个不太真实的梦境里。 时亦感觉自己好像趴在云朵上，周遭软绵绵的，身上那些承受不住的疼痛也慢慢消失了，她享受着这种轻松的感觉，使劲把自己的脸往云朵深处埋了埋，这时，一个悠远而懒散的声音出现。 「时亦，杨梅冰好不好喝？」 时亦闻言，惊了一下，本能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无限放大的狗狗眼，很漂亮，也很温柔，眼里的光，像星星一样灿烂地闪着。 女孩低头，凑近了打量着她，像是在打量一只宠物，见她不回答，便拔着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问：「不好喝吗？」 时亦被迫仰起脑袋，她看清了她的面孔，很精緻，可还没来得及记住它，那些随意挽起的发被风吹散，蹭痒了脸的主人，她甩了甩脑袋，那张脸就像蒙了一层薄雾，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她看不太清了，但隐约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向自己扑过来了，两张脸贴的好近，奇怪的是，她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躲开。 「时亦，告诉我，杨梅冰好不好喝？」 女孩的声音呵气如兰，她竟然鬼使神差滚了滚喉咙：「杨梅冰好喝。」 得到回答的狗狗眼眯成了一条线：「是吧？是好喝的吧？我就说！」很得意的语气。 时亦像是被人灌了迷魂汤一样，一个字一个字重复：「杨梅冰……好喝，但是……太凉了，她不让我喝……不让我喝。」 「谁不让你喝？」女孩问。 她摇摇头，不肯回答了。 那个声音还在引·诱：「谁不让你喝，时亦？」 时亦抿着唇，拨浪鼓似的摆脑袋：「我不能说……」 她不愿意将那个名字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别人就会从她身边将它抢走，她要把它藏起来，藏在自己心里，她要让它只属于她一个人。 * 苏媛将一切都差不多整理完了，时亦还没醒，十五分钟早就过去了，五十分钟都有了，她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扒拉趴在身上的人。 「时亦，十五分钟到了，你不是有事情要处理么，快醒醒！」 睡熟了的时亦闷声哼唧了下，使劲将脑袋往她裤·裆里挤。 苏媛用掌心抵住，有些无奈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时亦，你最好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不然你就社死了！」 时亦贪恋着她怀里的味道，扒拉好久才撑开眼眸，她顶着一头蹭的乱糟糟的鸡毛掸子看她，眼睛里除了刚睡醒时的迷茫，似乎还有一点微微怒的起床气。 苏媛憋着笑，又一次解释：「十五分钟到了时亦，你说让我叫醒你的。」 时亦垂眸，想了下，这才硬撑着往起来翻。 苏媛将人抱起来倚在沙发上，一边给她调整舒服的靠姿，一边阐述自己的计划：「时亦你要不要联繫一下项落落，让她把咖啡厅的证据拿出来，为自己澄清一下，这样我们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作者有话说： 杨梅冰记住了，这个后面要考的哈，老规矩，留言前三十，有红包哦～ 第46页 第23章 网友扒信息的能力实在太强了，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咖啡店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项落落报了警，夏青栀第一时间赶过去维持秩序，她被保护起来了，现在很安全，躺在警务室沙发上刷着手机。 项落落手机屏幕几乎被同事们的消息挤爆了，她嫌一一回復起来麻烦，直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出来发到了群里。 几分钟后，群消息炸了。 【一棵葱】：这么说，时亦和我们一样，也是被人蒙在鼓里了？ 【壁虎爬上墙】：落落你也太勇了叭，敢跟时总硬刚，给你点个大大的贊！！！ 【小豆芽】：我们落落怎么可能穷困潦倒到靠收小费过日子呢，咱就是说！ 【小豆芽】：笑死.gif 项落落大概扫了几眼，引用【小豆芽】那条回了个「gun」，那帮人还在狂刷。 【壁虎爬上墙】：能跟时总同热搜，是落落你的荣幸。 【小豆芽】：人家落落现在可是网络红人，会不会说话啊你！ 【壁虎爬上墙】：我错了，苟富贵，勿相忘啊@落落大方。 【壁虎爬上墙】：那么请问网络红人，您还缺私人保镖么，哥几个过来给你站个岗。 【落落大方】：不缺了，哥，我谢谢您！ 【壁虎爬上墙】：…… 【是人类幼崽_徉】：落落，你自己一个人住注意安全，要不然你来家里住，我让你哥下班过来接你。 【落落大方】：不用了，小杨姐，我被夏队带到了警局了，现在安全着呢。 【小豆芽】：你进局子了？@落落大方 【落落大方】：是的，你真聪明，我的亲爱的宝贝！ 【是人类幼崽_徉】：那就好，安全就好，不过网上那些评论还是要想办法阻止一下的，正好我现在失业在家没什么事。 【是人类幼崽_徉】：大家有空的也帮落落刷一下。 项落落正要回復，一条好友请求推了过来，她点进去，看到备註是时亦时，肃然起敬，她快速点了通过，随后在群里回覆：先不说了，时亦加我了。 时亦那边言简意赅：「跟店里申请，调取监控视频跟转帐记录，发帖澄清，其他的不必操心，注意安全。」 项落落看完，回了句「我在警察局，有专人保护」，之后便将时亦的消息截图共享到群里。 【壁虎爬上墙】：不然怎么是时总呢，这思路，可比杨姐刷评论来的干脆？ 【落落大方】：马屁少熘，我现在就搞，等会儿哥几个帮我顶上去。 【壁虎爬上墙】：okk，一条消息一百。 【落落大方】：gun。 项落落徵得夏队同意后，向老闆申请拿到视频监控跟转帐记录，在网上发了澄清的帖子，她将连结共享到群里，让大家帮忙转发，想了下，也给时亦发了一条。 几分钟不到，点击量就突破了2w，转发量也是蹭蹭上涨，很快，那条帖子就被推上了热搜，并且从「新」变成了「热」。 群里大家震惊，壁虎@项落落，问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数据是怎么上去的。 那边苏媛写的推送软体正在快速运行着，评论区留言的ip也是来自全国各地，她指着那个大大的「热」字跟时亦炫耀：「时亦你看，我写的软体牛吧？」 时亦：…… 对于这个傢伙动不动就要表扬的小孩子行为，她有点无语，但是不得不说，她写的软体是真的牛，接触it行业将近15年，从来没见过有人把黑客技术做到这种程度，她太强大了，强大到令人心生敬畏。 帖子被顶上去，看到那些有理有据的内容之后，很多嗅觉敏锐的键盘侠已经开始转变攻击方向了。 ——确实是有点过分了，时亦的行为虽然令人憎恶，但无端牵扯到咖啡店的服务员，造谣发帖的这位博主，是想红想疯了吧？ ——也是厉害了，从哪调来的转帐语音，搞的有模有样，别说，我差点还真信了【笑哭.jpg】 ——自己偷拍别人，想要红一把，店员保护消费者权益，理亏删除照片，怒气沖沖离开，结果发现，咦，不是有云上传么，让你丫多管闲事，老娘连你一块儿黑！ ——论颠倒黑白、扭曲事实，谁都不服，就服你！【跪了.gif】 …… 评论区在夏青栀让网警发出回应之后，达到了顶峰，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网络蛀虫们，也纷纷跳出来帮项落落说话。 #京州网警回应，经核实，该信息为谣言信息，公安机关将依法追究恶意造谣、传谣者的法律责任。# ——为京州网警点赞，@造谣生事的那对小情侣，无端加害咖啡店服务员，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为人民警察点赞，时亦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拿手机怼着人家的脸拍啊，现在法治社会了懂吗？还搞那套满大街扔鸡蛋的招数，我笑了。 ——我猜测二位应该是惯犯了吧，警察应该把他们抓起来，关个十天半个月的，哦，不，十天半个月少了，三年五年差不多。 …… 在「正义之声」的审判下，没多久，那对小情侣便顶不住压力，公开发帖道歉。 时亦用新申请的帐号转发了她的道歉，并附带留言：当事人时亦本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已决定起诉，目前正在走法律流程。 第47页 她刚把帖子转发出去，夏青栀电话就打过来了。 时亦接通电话，礼貌地喊了声：「夏警官。」 夏青栀什么都没说，就问：「下定决心了吗？」 时亦说：「还请夏警官不计前嫌，可以帮忙，之后我这边会把手上现有的证据一一呈上。」 夏青栀在收到肯定回答之后，又让网警针对「喻舒猝死」事件做出官方回应。 #2043年4月26日16:05分，亚启集团高管因工作压力导致猝死#，当地警方回应：存疑颇多！ ——死者喻舒，患有肥厚性梗阻型心肌病，至于具体死因，还在调查中，在此期间，再有造谣生事者，一经查实，一律严惩。 官方帖子发出去没五分钟，上级电话就轰过来了。 「夏青栀，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案子还没结，发的哪门子的公告通知！」 「领导您别生气啊，这不是网络舆论发酵太过严重了么，您看这刚刚又闹出一起，我们出完警回来，就想着发个公告说明一下。」 「网上已经乱了两个月了，你在乎这几天？」 夏青栀还在试图用那套牵强的说辞跟领导周旋，被上级呛声回来，她没再接话，电话两头短暂的沉默。 那边口气稍微松了些：「跟上级打招唿了吗就发文？」 夏青栀咬着舌头说：「这不正要跟您说了么，您电话就打……」 「闭嘴吧你，两周内查明真相，结案，否则，后果自负！」 「啪」一声电话挂了，团队们看着灰头土脸的夏青栀，弱弱喊了声：「夏队……」 夏青栀牵强地笑了笑，安慰：「没事，大家散了快去找证据吧，别有什么心理压力。」 喻舒工作途中猝死，并不是什么大案子，在调查出她患有先天性心肌病时，其实就已经可以结案了，但时亦的车祸发生的太过巧合，夏青栀总是习惯性地将这两起事故联繫在一起。 在交警判定时亦车祸属于意外事故之后，便一直咬着喻舒意外猝死的案子不放，也不在网上公开澄清，放任舆论一再蔓延，试图从中找到千丝万缕的线索。 领导对她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不止一次地警告过，但她从来都不会长记性，团队也因此跟着受了很多苦，好在夏青栀向心力强。 在警方两次发声回应之后，网络喷子以自我为中心，引导舆论的恶意行为稍微好转了些，其他网民也开始独立思考，有些甚至能站在时亦的角度说上几句话。 ——其实当领导，也挺难的，总要为公司业绩多考虑一些，那女孩带病上岗，应该也是生活所迫，大家都不容易。 ——是啊，归根结底还是程式设计师这个职业，风险太大了，一般的心肌病，也不至于直接猝死。 ——程式设计师苦逼啊，三十岁之前拿命换钱，三十岁之后拿钱换命，且行且珍惜吧，各位。 ——时亦也是得到了教训，坐在轮椅上，感觉她一下子憔悴好多，不过有一说一，她在科技领域，能力真挺强的。 ——严厉也是真严厉，在她手下打工，应该压力会很大。 …… 又一波舆论风向，时亦看着那一条又一条褒贬不一的评论，心中没有半点动容。 苏媛也盯着看，盘腿坐在沙发上，两人抱着一台电脑，挨的很近。 「没想到这个夏青栀，还挺靠谱，这波，对我们可真是太有利了。」 苏媛说的是「我们」，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归结到时亦的战队里，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抬头看了一眼，疑惑地问：「网上评论慢慢地转向我们了，时亦你不开心吗？」 她鸦羽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呆滞的眸子也因为触发了情绪机制而变得生动。 时亦看着她，心跳漏了半拍，听到那人说：「也是哈，一群墙头草而已，确实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她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针对哪个点做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因为12号（周六）要上新书千字榜，原定0点的更新移到23点以后，13号（周天）0天更新；之后的话，工作日是早上9点更新，周末是0点更新。 的姐妹们，记得相关时间节点过来打卡唷～ 第24章 舆论的扭转，让施启鸣措手不及，此时已经按捺不住，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 「刚刚听老杨说你在网上发了帖，点进去看了一下，不错哎，最近这些糟心事，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苏媛一台机器，听着这试探的话，只觉得反胃，时亦本人倒是没她那么激愤，依旧是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快了，就这几天。」 施启鸣笑着回覆：「那可真是太好了，赶紧回来吧，这段时间把我耗干了，你回来我要给自己放个放假，出去玩个十天半个月的！」 时亦没有接他的话，电话那头出现几秒钟的空白。 施启鸣又说：「那台机器的问题已经处理好了，公司承担了一笔费用，跟家属签订了归属合约，之后它就跟着你吧，我看你俩还挺合得来！」 他是懂套路人心的！ 先前咖啡厅那通电话，在时亦说出小悠走报销流程之后，苏大天才便凭藉她的高科技能，黑进了亚启的管理平台，将一条报销流程插入进去，等施启鸣挂断电话，再去查系统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什么破绽了。 第48页 于是他将计就计，跟喻舒父母通气，签订归属合同，将小悠挂到了公司名下。 此时见时亦没能被打倒，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太多动作，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小悠批给了她，也算是老闆对员工的一项福利吧。 时亦自己也没打算跟他撕破脸，于是冷冷地回了声：「多谢！」 其实她心里清楚，小悠，它毕竟是喻舒的私人物品，所谓申报流程也是假的，如果真的走到官司那一步，自己不可能胜诉。 目前，能利用施启鸣跟家属签订合约，将它划到公司名下，对她而言，再好不过了，接下来，只要自己足够强，便可以保护好她。 挂断电话，时亦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冷色。 如果论经营算计，施启鸣是一顶一的强，但论业务能力，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强过时亦的。 但此时，她的身体落了下风，小悠还在他手上，她只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她不甘心，却没有办法…… 就在时亦极度纠结犹豫之际，纤细修长的机械臂漫过了她的肩膀。 苏媛轻轻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些，安慰：「时亦，你不要不高兴，我看电视剧里，那些反派，都是要经过反覆敲打才能彻底老实，我们一棍给敲死了，反倒没意思了。」 「还有就是，反派越强，证明boss实力越强，遇到这么有挑战的怪兽，你应该开心才对，时亦！」 她巴拉巴拉一堆歪理，时亦艰涩地理解完，没什么表情地抬头：「你觉得我弱？」 苏媛讪讪笑，解释：「没有，时总，你很强，我这么说，只是想安慰你。」 时亦点点头，极其认真地道：「公司80%的经济命脉，在我手里。」 苏媛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补充，有点没适应过来。 时亦看她迟疑，眉眼间染上几分愠怒，狭长凤眸微微扬起：「你不信？」 苏媛说：「我信！」唇角的笑憋不住溢了出来。 对方似乎更加不开心了，抿着唇，有些烦躁地推了她一把。 苏媛好没眼力价地又将自己爪子伸过去，揪人家衣角：「你别生气啊时亦！」 时亦身子躲了一下，凌厉的眸瞪着对方：「以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许碰我！」 苏媛：…… 虽然她不知道时总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但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把手中的线索同步给夏青栀。 「时亦，你了解喻舒的家庭背景么？」 时亦抬眸，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摇头：「她没有跟我讲过关于她家里的事情。」 苏媛瞭然地点点头，说：「那接下来，我得给你看一下她家里的情况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既然是选择面对这一切，那有些事情，是该和她说清楚的。 时亦薄唇轻抿着，眸中带着坚定的光。 苏媛将那个不为人知的网址调了出来，导入到电脑里，打开my_family目录给她看：「时亦，这是喻舒的家庭日志，里面有她为什么放弃治疗的原因，你看看。」 日记首页是一张全家福照片，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中间的那个男孩，他的眉眼跟喻舒太过相似。 苏媛说：「她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喻凌，家庭日志前面的绝大部分，日子过得虽然辛苦，但却很幸福。」 时亦滚动滑鼠，继续翻阅着里面的内容，通篇都是很普通、很日常的文字，她虽不懂亲情，却也能从日志的字里行间，感受到喻舒当时的快乐。 可拥有这么幸福的一个家庭，为了他们，她不是更应该积极接受治疗么？为什么宁愿选择去买一台机器，也不愿珍惜自己的命呢？ 苏媛get到了她的疑惑点，因为自己第一次看的时候，也很困惑，她说：「你往后翻，她弟弟在工厂上班，找了个南方这边的女朋友。」 时亦根据她的提示翻到后面，日志里满满的都是喻舒对弟弟的祝福。 她突然想起来，喻舒有段时间好像私底下接了蛮多项目，每天忙完公司的事情，回去还要给自己加班，给她加工资，又一直推託，说工资越高，责任越大。 ——所以她那段时间缺钱，应该是给弟弟筹备婚礼的事吧？ 她这么猜测着，心里的酸涩无法抑制，却只能尽力压着，忍着。 苏媛说：「时亦，你不用自责没有帮到她，再往下翻一点，到最后几页。」 时亦暂时将自己从失落情绪中抽离出来，专注于日志内容，快到最后时，心里不由地变得忐忑起来，这时，那只手又悄悄伸了过来，爬在她的肩膀上。 不知怎么滴，一颗悬着的心，突然像是被人用双手接了一下，变得不那么紧绷了，她滑开日志，看清了那些字眼： 爸爸的声音冲出了门外：「废物，这几年要不是我们宠着哄着，她能心甘情愿餵你？」 杯子被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妈妈哭哭啼啼地说：「你凶我凌儿干什么，我们花钱养女儿，供她上学，赚来的钱，给儿子换媳妇，那不是天经地义么？」 他们从日暮吵到天黑，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那扇门始终没有被敲响，听到里面的开门声，我甚至落荒而逃。 我把自己塞进楼梯口的门缝里，楼道里安静了，声控灯也不再亮起，我意识到，这将会成为一个永夜，我没有家人了。 第49页 an eternal night! i dont have a family anymore! 时亦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看到这些信息的时候，胸腔口还是被人拿铁锤狠狠地敲了一下，震得她五脏六腑剧痛。 喻舒那么爱她的家人，她那么努力的工作，到头来却是遭遇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不敢想，当时她写下「an eternal night! i dont have a family anymore」的时候，心里得有多绝望。 而在她作出放弃治疗的决定之后，便开始肆意消遣自己的生命，用拼着命赚来的钱买了这么一台机器，让那台机器帮她干活，她自己却成日里麻醉在酒精里，独自承受那些伤痛…… 但凡生活有一丝一毫的希望，谁不想好好活着，她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选择离开这个世界，那种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懂了！ 「时亦……」沉浸在沉痛与悲愤中太久，隐隐约约中，她听到有人在叫她。 苏媛已经搜刮不到可以宽慰的词语了，索性什么都没说，长臂一伸，将那人虚虚环进自己怀抱里。 监测机制里，对方身体颤抖频率很高，愤怒值与忍耐值接近极限，身体各个器官都被无线放大着，尤其那颗心脏，几乎破膛而出。 随后，小悠的肩头沉了一下，苏媛以为时亦承受不住晕过去了，可监测机制里的各项指标依旧处于极限状态，她这才反应过来，是对方主动靠向了自己。 在极度绝望的状态下，她将这副躯壳，当成了唯一的靠山。 冰冷的心口沾染上人类的余温，连带那一丝意识也变得温暖，是一种被信任、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更是苏媛在两个世界里都不曾体验过的感觉，以至于她作出回应的时候，都没往日里那么自然。 许久许久后，冰渣般狠厉而破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他们不配拥有现在的一切，我要让他们滚出这座城市，躲在黑暗里，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时亦话很少，此时却一口气发了这么多毒誓，可见是恨到了极点。 苏媛将人抱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脖颈，柔声应了声「好」，她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不遗余力地帮你！」 监测机制里面的愤怒值，好像降下来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很轻很轻的呜咽，抽抽搭搭像一个消化不掉自己情绪的小孩，委屈极了。 苏媛安慰地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不难过了，时亦，我这台机器足够强大，你许的每一个愿，我都会帮你在最短的期限之内实现，相信我。」 她拍着她的肩膀，再一次重复：「不难过了啊，不难过了……」 时亦停止了呜咽，她就像是一个生平头一次接受大人抚慰的小孩，可怜巴巴的，连一丝撒娇的经验都没有，一哄就乖。 她垂眸，指着那电脑里的文字，跟身后的机器说：「把这个，发给夏青栀。」 清冷而微微沙哑的语气，甚至还带了点刚刚哭过的鼻音。 作者有话说： 13号0点更新，大家再等个几分钟，又有新章节掉落啦，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咱就是说！ 第25章 苏媛听指令，将喻舒的家庭状况同步给了夏青栀，夏青栀根据这个线索，又去喻舒家里拜访了一遍，这一次，两位老人没有像记者採访时那么配合了。 「我女儿被逼死了，你们警察不惩治坏人也就算了，反倒来这里质问我们，现在的执法人员，都是这么办事的么？」老母亲言辞激烈，她可是谁都不怕，敢于拿刀跟坏人拼命的人。 夏青栀陪着笑：「没有阿姨，我们这也是尽力调查，好给喻舒一个清白不是？」 「调查？这么明摆着的事，需要什么调查，还在网上发那些公告，莫不是那嗜血的女人，给了你们警察什么好处吧！」 一番言辞激烈的声讨，夏青栀几乎是被二老推推搡搡轰出房间的。 「夏队，现在怎么办？」跟班的年轻警察灰头土脸地看着夏青栀：「要我说，这种人，我们就应该直接将证据拿出来，怼在他们脸上！」 夏青栀在她脑袋瓜上蹦了一下：「一个连註册地都没有的网址，能叫证据？」 小跟班瘪了下脸。 夏青栀扬唇：「走，回去调监控去，我就不相信，他跟施启鸣，没留下点勾结的痕迹！」 小跟班嘀咕：「那我们在局里调监控不就好了么，还大老远跑过来一趟，被轰出来！」 夏青栀手一抬。 对方本能地护住脑袋：「不许捶我头，夏队！」 夏青栀在她后脖颈儿扬了一巴掌：「你个新兵蛋子，这不得过来试试她的态度？」她指了指别在腰间的出警记录仪：「一手证据，懂不懂！」 * 回去之后，夏青栀拉出相关人员的活动轨迹，一整个团队开始盯监控视频。 施启鸣不笨，没有留下任何与喻家父母勾结的罪证，所有的对接，都是法务公关那边去处理，或者就是当着众媒体记者的面，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终于，他们找到了喻舒跟家里人最后一次交涉的视频： 视频里是一家四口在某餐厅吃饭，组局者正是喻舒的弟弟喻凌，餐桌上，他提到了婚礼的事，还连连给喻舒敬酒，两个老的也跟搅屎棍子似的替儿子感谢。 喻舒的反应跟往常一样，只是眸中时常有泪光闪现，看着像是感动，细想应该是控制不住的心酸，这样一番折腾之后，那家人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第50页 喻凌提出向姐姐借钱，被喻舒以做手术为由婉拒，最后两个老人发话，说出了无比残忍的话，说舒舒手术可以稍微延后一点，弟弟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喻舒跟家人彻底闹崩，出餐厅后晕倒，包间里的一家人，在她离开之后便原形毕露，说了很多令人髮指的话，而这些话，如果爆到网上，足以让广大网民喷得连渣都不剩。 苏媛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拿到这个证据了，本来想当场同步到网上的，被时亦以「只想回家」的理由阻止了，现在想想，幸好没那么做，不然就触碰到法律了。 不过现在夏青栀自己查出来，到时候再以官方形式公开，效果自然比苏媛一台机器的澄清更有说服力。 那边喻舒父母二人，其实也有一点焦虑，喻父沉着脸在客厅抽菸，茶几上的菸灰缸落满了灰，房间内白雾瀰漫，他坐在皮沙发上，一声不吭。 喻母剜了对方一眼：「抽抽抽，抽不死你，警察都来家里了，也不知道想想办法！」 喻父对着指尖那半截烟勐吸一口，慢悠悠吐出来，将燃尽的菸灰往对面磕了一下，温声道：「查到了又能怎么样，我们作为死者家属，走的都是合规流程。」 「就算是合规流程？可是舒舒那些钱……」喻母欲言又止。 喻父冷哼一声：「没用的婆娘！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些钱怎么了？是你刀架脖子上让她花的？再说了，这男贵女贱的思想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我们只是换了个方式，只不过最后让她知道了而已。」 喻母抽了抽嘴角，担忧道：「我还是心里慌，要么我们再联繫下那个老闆，当时就是他说去医院闹那个女的，才肯赔我们钱的，我命都豁出去了，他可得保我们！」 喻父额上青筋爆起来，厉声呵斥：「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蠢的可以！我们的女儿在他们单位死了，赔我们钱，那是他们应该的，去医院闹，只是赔得更多了些而已，你现在跑去找他，不是自己往圈套里跳？」 「你凶我做什么，为了那笔钱，为了你喻家的后人，我半条命都豁出去了！」喻母哭哭啼啼。 喻父没怎么搭理她，又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 正如他所言，目前法律确实没有哪一条能给重男轻女定上罪的，夏青栀等人翻了半天，找到了喻舒的死因，却不能给手刃她的亲生父母定罪。 小跟班气得跳脚：「这是便宜这对狗父母了！」 大家也都灰头土脸提不起精神，就夏青栀还比较冷静，拿着只电子笔在那转来转去，一会，她嘱咐旁边同事：「走结案流程吧，报告如实写！」 「夏队，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有成员愤愤不平。 夏青栀轻笑一声，胸有成竹地道：「当然不会！」 同事们疑惑，夏青栀说：「不是善于利用网络平台么，那就同步给电台记者，找个时间，我们出面给二老做一下思想教育。」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既然法律不行，那就让道德去制裁吧，当时时亦被骂得有多惨，在真相公布之后，制造真相的人，只会比平白受冤的人更惨，广大网友们的实力，真心不容小觑。 「夏队，那喻舒造假的那份体检报告，能定位到相关责任人吗？」 「这种弱智的问题，就不要请教你们夏队了好吗！」夏青栀鄙视地说。 施启鸣做事滴水不漏，相关人员早都已经被他以失职之责开除掉了，追究，也只是公司再承担一部分费用，况且还有法务部从中周旋，况且，喻舒拿的那份体检报告，以假乱真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 批评教育是安排在结案流程走完的第二天，电台记者公布真相，喻舒父母被迫接受採访。 警方对「时亦逼死直系下属」的帖子做了进一步回应，相关闢谣者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喻舒父母在医院闹事的行为惩戒不深，但效果甚佳。 这则消息被顶上热搜之后，广大网民们几乎疯了。 ——真是无语死了，就这球德行，还配当父母？连当人都不配！ ——女儿就是被你们给活活逼死的，好意思跑去医院闹呢，真是毒瞎我的眼了，差点冤枉好人。 ——@警察叔叔，我就想问，这种人，什么时候关进去，社会的败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一把年纪了，祖宗八代都不积德。 ——这种恶毒之人，阎王都不敢收。 ——下辈子投胎当粪便吧，垃圾货！ ——楼上开什么国际玩笑，这种人当粪便，确定不是污染土地？寸草不生吧，哈哈哈！ ——咱就是说，喻舒为什么要隐瞒病例啊，时亦真的冤，先前那么多人骂她。 ——不隐瞒病例怎么赚钱啊，宝子，一家老小都等着喝她的血呢！ ——幸好真相大白了，我为我先前的行为向时亦道个歉，姐姐你还是最美的！ ——楼上你这个道歉可真廉价，好像时亦欠你这句道歉似的。 ——是啊，楼上就别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了，你们这种墙头草，跟喻家那两个老的，不分上下。 ——以后发舆论还是慎重些，说不定你的一句话，就能将无辜之人逼向死亡。 ——时亦从重病监护室出来，被家属围堵，被网暴、被人肉，她得有多疼。 …… 第51页 没几分钟，「最美科技女强人时亦」的词条又被顶上巅峰，项落落等人在幕后，为时亦加油鼓劲，说了很多暖心的话，将网上发言论攻击时亦的那些漏网之鱼找出来，挨个@了一遍，有@了网警，举报他们造谣。 苏媛电子脑扫到那些帖子，兴奋地从厨房蹦了出来，跑去敲时亦的门：「时亦，你快看手机，热搜前十。」 时亦睡的迷迷煳煳，被她夸张的尖叫声吵醒，摸着手机扫了一眼，意料之中的内容，她对这些东西早都已经麻木了，可是门外那个人似乎很开心。 「时亦，你醒着吗？我进来了！」 对方说着就已经从门缝探进来半颗脑袋，杏仁眼笑眯眯的，好看极了。 时亦侧躺着，见她进来也没想着起来，只是将手机塞到了枕头下面。 苏媛小碎步走过来，往她床边上挤了点，说：「时亦，你看手机了吗？可爽了，网上喻舒她爹妈，被骂成了狗吃屎，还有人将之前欺负你的那些都扒出来，@了网警，我查了下，应该是你离职的那些前同事帮忙干的，开不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网上舆论好转的时候，时亦并没有很开心，但是这一刻，她很开心。 苏媛伸手把人往起来捞了一把：「走，去客厅坐坐，我给你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等会儿我们庆祝一下，接下来可就是你的战场了时亦。」 时亦小小一只被她抱到轮椅上，抿着唇，端端坐着，心中有暖流滑过。 没错，接下来是她的战场了，这对父母，暂且让他们承受一下舆论的压制，施启鸣心机深沉，不是一般人能控制得了的，但是接下来，她会重新回到公司，挖出他们勾结的证据，并亲自将他拉下台。 今后，只要她有一口气在，便会拼尽全力，护住身边所有需要护住的人。 作者有话说： 坐等时总大杀四方，存稿箱已经杀疯了，姐妹们！ 第26章 时隔将近三个月，传闻中的科技女强人时亦，终于回到了属于她的战场。 那日早上，她一身高定黑色西服，身姿笔直挺立，修长的双腿搁在轮椅的踏脚上，身后是同样端庄职业的机器。 它推着她，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是科技蓝装饰下的亚启前台。 她回头，看了她一眼，红唇轻启，发出三个字指令：「跟紧我！」 苏媛被对方眉宇间淡淡的英气吸引，几秒之后才点头：「好的，主人！」 她将自己的工牌摘下来，交给它。 苏媛刷卡，感应门自动打开，前台见到进来的一人一机时，惊了一下：「时……时总，早上好！」 时亦点了点头，轮椅继续前行，直直往里，晃入办公区时，与前来接咖啡的老外打了个照面。 双方愣了半秒，猜到彼此身份，rock似乎很热情，操着一口蹩脚的的中国话，跟她打招唿：「hi，时！im rock，新来的cto，很高兴认识你！」 时亦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驱动轮椅，从对方眼前绕了过去。 她不认可这个技术总监，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rock无所谓地摊了摊肩膀，飙了几句外国话，大概意思是高冷，不近人情之类的，当然也不敢明着骂她。 施启鸣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时亦第一天上班，需要找他一下。 横穿整个办公区，工位上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面孔了，大家看她的眼神也很陌生，充满了好奇。 她回视过去，凌厉的光压倒全场，众人纷纷低下头，等轮椅慢慢经过，他们才敢相互交换眼神，再走远一点，便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这就是时亦啊？看起来比传说中的还要冷血。」 「她会直接管我们么？」 「放心吧，现在研发部可是rock的主场，时亦就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花架子，她还能把我们开了不成？」 …… 办公区尽头，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时亦无意间与工位上的女孩视线对上。 「时……时总，您回来了？」 许娟怯怯懦懦地跟她打招唿，时亦冷冷地应了一声。 这时，轮椅已经到施启鸣的门口了，办公室的红色木门紧紧闭着，里面有隐约的交谈声，听不真切，但却足以在第一时间判定出声音的主人。 时亦落敲门的手顿了顿，在门外等待他们交谈结束。 工位上的许娟战战兢兢地给杨皓荣发了条信息，里面的二人交谈甚欢，毫无察觉。 「公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姓时了，辛苦你了老杨。」 「没事，又不是没被压榨过，我都习惯了！」 「从公司成立到现在，她什么事都想插一手，这次本来我看都快下去了的，谁知道警察突然插手，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退一步吧，公司一切事务，就由她去配合调查好了。」 「施总果然好手段啊，这样我们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就可以撇的干干净净的了。」 「光是撇干净可不行，我现在就怕，不出一个月，公司经济命脉又重新回到她手里，后面我们拿回权力，就不容易了。」 「也不用这么悲观，施总，现在核心技术部门有rock把关，她能力再强，再怎么牛逼的项目接下来，没人配合，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要以一敌百，亲自上手不成？」 第52页 …… 他们的交谈透过隔音效果还不错的木质门，准确无误地落到苏媛的监测机制里。 她面无表情地阅读着这些刺耳的话语，最后只是机械地勾了勾唇角：用不着时亦亲自上手，只要她想，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终于，谈话终止，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双方目光交涉之时，杨皓荣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才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来，肥硕的面孔堆着笑，心虚地道：「师姐回来了，恭喜！」 时亦「嗯」了声，没有拆穿他的嘴脸，淡淡地说：「我找施启鸣有点事！」 杨皓荣侧了侧身，主动让道：「你们聊！」随后，胖身材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时亦进去，施启鸣倒是表现的极其自然，他将自己从假设的工作状态中抽离，英挺的眉微微扬了下：「回来了？身体养好了？」 「嗯。」时亦应了一声，没什么起伏地说：「可以正常上班。」 施启鸣搁下滑鼠与她对视，嘴角是藏匿不住的高兴。 他说：「就等你这句话了，那项目上的事，我就不管了，海外市场需要拓展，我过去，顺带旅个游，老杨也离开片区挺久的了，是时候回去压压阵了，所以公司这边……」 他欲言又止，颇有点难为情的表情，酝酿半秒，欠兮兮地说：「给你升个职，补偿一下，怎么样？」 时亦说：「不必！」 施启鸣硬磨：「那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她说：「谢谢，不必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施启鸣看了一眼旁边的机器，笑着说：「那我把它送给你？」 时亦冷色的眸子有了一丝的震惊，很快就被她掩藏起来了。 施启鸣将这些小细节尽收眼底，他本就是试探，正要把话题转过去。 时亦却先他一步开口，淡淡地说：「可以！」 施启鸣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像只老狐狸，最后他说：「行，那我真不跟你客气了，等会儿组织大家开个会，技术部换了人，相互认识一下。」 * 会议室，施启鸣还是当着众人的面给时亦升了职。 「研发部原先的团队都走的差不多了，现有你们这些管理层，可能还没见过我们时总，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时亦，我们的股东之一，从公司成立到现在，大小事务基本都由她负责，前段时间她身体出了点意外，休息了几天，现在恢復差不多了，回来重新主持大局。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都要驻场海外了，老杨其实是被临时拉过来的，眼下也该回去片区了，所以今后总部一切事务还是时总说了算。 趁现在这个机会，我正式任命时亦为公司总裁，大家恭喜！」 施启鸣一套官方说得十分巧妙，介绍完，浅浅地看了一眼时亦。 公共场合，出于礼貌，她还是简单回应了一下：「很高兴与各位共事，今后请多关照！」 杨皓荣第一个鼓掌唿应，rock也非常积极：「久仰了，时！」 时亦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施启鸣站出来打圆场：「这位是咱们新来的技术总监，rock，之后研发部的一切事务，就由他来跟你对接了，时总。」 时亦掀了下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施启鸣鼓动其他人跟时亦做自我介绍：「大家分别向时总汇报一下自己的职务，以及目前手中所经手的模块吧，好有个相互的了解。」 rock毕竟也是在g公司混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把时亦交出去的项目也算是啃的差不多了，再加上有硅谷大佬的噱头在，团队成员也都是他带过来的人，自然一心向着他的。 所以目前时亦，名义上是个公司总裁，实则就是一个空架子，有权无实，只有苏媛心里清楚，那些交出去的项目，有多少隐患。 会议室管理层不论大小，每人十几二十分钟的介绍，一整个早上扛下来，时亦身体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后背被汗珠浸透，空调的冷风打在上面，凉的人浑身发颤。 苏媛作为机器，除了递一杯温开水，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会议结束时，施启鸣和杨皓荣还缠着她要一起吃饭。 时亦实在没力气应付，可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这顿饯行饭她还必须得吃。 所以连唯一的午休时间，都给他们占用了。 他们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定了个小包间，里面环境不错。 饭桌上，施启鸣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还说年底等公司资金周转宽裕时，可以再送她一台更加高级的机器，时亦开口拒绝了，说小悠就够了，再次感谢了他所给的福利。 饭局结束，杨皓荣订的下午的机票，施启鸣说送他去机场，时亦便跟他们告别先回公司。 她的轮椅刚出房间，还没走太远，二人迫不及待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杨皓荣打了一个只有他们才能看得懂的手势：「妥了。」 施启鸣奸笑：「那机器留在她身边，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他竖了下大拇指：「你太有先见之明了老杨，能在她住院期间，送一条数据线过去！」 …… 时亦硬撑着回到自己办公室时，因为身体过于透支，已经晕的看不清东西了，卸下伪装的她，脱力地倚在轮椅后背上。 苏媛大概扫了一眼室内环境，工位正对着门，侧边有布局简陋的沙发跟茶几，应该是平时接待客户用的，倒是没发现有监控摄像头。 第53页 她走过去，抽了几张茶几上的纸巾，将落满灰的沙发擦了一下，随后才去抱轮椅上的人：「来，到沙发上躺一会，休息一下。」 时亦已经睡着了，迷迷煳煳中，听到有人跟她说话，她没力气睁开眼睛，只是微微动了下唇，听不清说什么。 苏媛凑过去点，才听清她在嘀咕什么。 「还有工作要处理，可是我太累了，休息五分钟……五分钟……」 她一直在重复五分钟，苏媛心里一阵酸，把她抱到沙发上之后，启动按摩功能，给她舒缓身上的疼痛。 时亦已经彻底睡实了，她又一次飘到云端，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问：「时亦，这样逼着自己，痛苦吗？」 她还是像上回一样被灌了迷魂汤似的摇摇头：「不痛苦。」 「委曲求全被别人欺负也不痛苦？」 「不痛苦。」 「为什么？」 「因为她属于我了？她属于我了，一点都不痛苦……」 「谁？谁属于你了？」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梦境里的记忆折射到现实，就只剩下那一句：「它属于我了。」 那张被病白罩着的面孔，第一次有了喜色，干涩的唇一张一合地念着：「它属于我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快看看后台，有没有中奖～ 下一章，霸气时总回归，大力整顿职场。 顺带推荐一下橘凡宝宝的签约本《后和影后结婚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她专栏撸一撸～ 第27章 短暂的睡眠，被外面敲门的声音截断，苏媛有点烦躁地叫醒时亦。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缓了好久才重新适应周围的环境。 「时，你在不在？」外面rock得不到回应，开始大嗓门叫了起来。 苏媛将时亦抱到办公椅上，自己去开门。 那老外抱着台电脑，走了进来：「时，你在忙吗？有没有时间交流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苏媛看见时亦微不察觉地皱了皱眉，其实说实话，她自己也可烦他这口蹩脚的中国话了。 rock还想往前，时亦掀了下眼皮：「什么工作上的事，你就站那说！」 苏媛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倒是很符合她这个高冷资本家的形象。 rock单手抱着电脑，做了个十分浮夸的摊手动作：「oh，亲爱的时，你跟传闻中的非常非常地像，让人难以亲近。」他停顿了下，似乎在贫瘠的大脑里搜寻可以补充的词语，最后憋出三个字：「很高冷。」 时亦寒眸望过来，那位社牛还在有恃无恐地组织措辞：「当你的下属，会非常非常地累人。」 她看着他，挑眉：「当我的下属？」 猝不及防的一句提问，对方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薄唇轻启，没什么起伏地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rock惊讶，不敢确信地问：「你想解僱我？」他轻笑了下，提醒道：「我可是你们老闆，花重金从硅谷请过来的技术总监，你没有那个权力的，时！」 时亦懒得理会他，低头，处理起了自己手中的工作。 rock被晾在一旁，顿时恼羞成怒，忘记了老闆走时的嘱咐，手舞足蹈地威胁起来：「你们研发部，现在在我手上，你就是个空职位。」 「就算你业务能力很强，拿下来很多项目，可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没有人会听你的指挥，懂吗？」 「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或者，完成质量不好，客户那边也会失去信誉的。」 「你们中国人，不是最注重信誉？你没有了信誉，谁还愿意跟你合作。」 时亦默默地听着，直到对方词穷，才微微抬头：「说完了吗？」 rock以为对方动容了，优越感油然而生，他推了推金边眼镜：「但是现在，你如果为你刚才的话，跟我道歉，我或许会考虑一下，让你死的，没那么难堪。」 时亦冷冷地看着，像是在思考，几秒钟之后，她轻启红唇，回了两个对方能听得懂的单词：「get out!」 「啪」地一声，这位以工作之名前来挑·衅的硅谷大佬夺门而去，引得办公区的其他人一阵瞩目。 大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愤怒极了，连连飙了好几个「fuck！」 办公室内，默默目睹完一切的小悠，此时正翘着大拇指，为自己的主人点赞。 「太棒了时亦，你是不知道，那老外刚刚抱着电脑冲出去的样子有多滑稽，跟个跳樑小丑似的，职场混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因为哪位领导训人而感到这么开心过。」 时亦薄唇抿着，不理会她的聒噪。 苏媛的兴奋没持续太久，办公室门又被敲响了，她黑瞳一沉，小声嘀咕着：「这傢伙不会又回来了吧？烦死了！」 时亦偏头，她乖巧「哦」一声，驱动指令前去开门。 这回进来的不是rock，而是先前打过好几次照面的许娟，喻舒团队唯一留下来的「忠心下属」，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自信，哆哆嗦嗦不敢看时亦的眼睛。 「时总，您……您找我？」 时亦冷冷地应了一声：「192.168.8.70这个ip，是你的吧？」 许娟听到ip，心里勐地一紧，说话更加啊结巴了：「是……是我的，时总，ip……怎么了？」 第54页 她还想装不知道，被时亦凌厉的双眸盯着：「我跟喻舒的会议视频，也是你公布到网上的对吗？」 许娟脸色瞬间铁青，情急之下，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不……不是的，时总，我……我也不知道，可是真的不是我……」 时亦将面前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平静地道：「你不用解释，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主动离职，要么，我把证据交给警察。」 许娟这下彻底慌了，差点没跪在地上，眼泪鼻涕都掉了出来，苦苦哀求着。 「对不起，时总，我错了，我也是被逼无奈，时总您能不能看在喻姐的面子上，放过我这一次，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时总。」 「我家里没什么钱，爸妈都是农民，思想比较封建，逼着我帮弟弟还房贷，一个月最起码开销过万。 当时，自己租的房子也快到期了，就等着15号的那点工资，如果被开除的话，我自己技术能力差，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他们跟我说只要我把视频传上去，之后就不会开除我……」 「我没有办法的时总，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了……」 她哭哭啼啼地说了一堆缘由，都被时亦无视，她冷漠地看着她：「这不是你犯错误的理由，我不重复第二遍，下班之前交接好手上的工作，明天不用来了！」 许娟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深深鞠完躬，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她在工位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同事们上去关心，问为什么哭，也不说理由，就只是啜泣，像是被领导冤枉狠了的样子。 「阿娟你别哭啊，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是时总为难你了吗？有rock大佬在，你不要怕，他会罩着我们的。」 「是啊是啊，现在技术部由rock大佬说了算，她虽然回来了，但手上没什么实权，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同事们聚众安慰着，rock见状也走了过来：「你怎么了，亲爱的许？」 他不问还好，一问，许娟哭得更加难过了，整个身子跟着抽搐，根本就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rock将询问的目光落向其他同事。 大家纷纷摇头：「我们也不知道，被时总叫去谈话，从办公室出来就开始哭了。」 rock拍了拍她的肩膀：「oh！dont cry，dont cry，跟我们讲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事们也跟着安慰：「阿娟，别哭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跟rock大佬说，他会帮忙解决的。」 许娟哇呕一声大哭起来，凝噎着说：「时总……时总说，让我……明天……不用过来上班了，呜呜呜……」她一把扯住rock的衣襟：「rock总监，求您帮帮我，我知道自己技术菜，但我会努力，求您跟时总说一下，不要开除我……」 老外虽然奔放，但也架不住她如此这般纠缠。 rock往后退了半步，夸张地摊开肩膀：「oh my god！她怎么能够这么地，独、断、专、权。」他说中国成语不太利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这真的是独断专权了，rock大佬，你一定要替阿娟做主啊？」 「是啊，大家谁也不是新入职的是实习生了，还能由着她这么pua，阿娟，她要真的开除你，你就跟她打官司。」 「打官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的正激烈，被身后冰冷的声音制止。 时亦的轮椅缓缓走了过来，她凌厉的双眸如鹰一样扫荡在每个人的身上，之后落到许娟身上。 「她泄露公司机密触碰法律，相关证据我已交给警方，至于起诉，人事那边已经在走流程了，各位如果对公司决策有任何不满，可以自请离职！」 「另外，喻舒总监先前隐瞒病例，对公司造成很多负面影响，所以从即日起，人事部会对各位做深入的背景调查，若有履歷造假，体检报告作假，一经查实，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辩驳，一律开除！」 刚刚还热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一涉及到法律，谁也不敢多言。 时亦说：「省办二期，我跟闫主任那边重新核对过，现有功能全部推翻重做，新需求我会在今日下班前整理出来，同步到你们研发部。」 她往rock的方向瞥了一眼：「工期是这月月底，至于怎么分工，技术总监你看着安排，非万不得已不建议加班！」 时亦说完，调转轮椅，大家彼此交换眼神，待她稍微走远一点，便换成嘴型议论。 她像是后脑勺长了双眼睛似的，将轮椅停了下来，众人见状立马低下头。 时亦却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地说：「作为亚启员工，请各位恪尽职守，如果有人像先前那样在网上造谣生事，相关，我发现一个，起诉一个。」 话音落，轮椅跟着动了起来，挺立的背影穿过空旷的办公区，不回头，不驻足。 苏媛默默跟在身后，她曾在调查真相的过程中，翻到过很多时亦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飒爽模样，却从未像此刻这么兴奋过。 一双芯机瞳痴迷地定位在眼前人的背影上，直到轮椅停止…… 「开门！」 监测机制接收到指令，苏媛下意识抬头，发现她们已经来到办公室门口了，她上前一步，将门打开，双手扶在轮椅上，推着往里走。 门轻轻关上，与外界彻底隔绝，她刚准备问时亦要不要休息，对方却抢先一步开口。 第55页 「你觉得我不近人情？」 同样一双凤眸，落在她身上时，却少了几分锐利。 苏媛愣了下，没有立刻作答，可对方眸子里的光，突然一下变得很暗。 她不再看她，轱辘着轮椅往工位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啊，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喜欢这样不留情面的时总。 第28章 苏媛反应过来，追上去。 情急之下，她双手撑在轮椅两侧，挡住对方的去路：「没有，时亦，我没有觉得你很无情，相反，我觉得你特别勇敢。」 时亦抬头，看着她，仿佛在辨别这句话的真假。 「刚才一时走神，没意识到你问我话，不是因为别的……」她是一个从来不解释自己行为的人，此时一着急，竟有些语无伦次。 克制了下，尽可能让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的通俗易懂：「我现在心里，就跟看小说时，书中反派被一举歼灭之后，那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时亦眸子里的光汇聚在她身上，清透、迟钝…… 她俯身，浅浅地抱了她一下：「我希望我的女主人，可以足够强大，不再受他人欺负。」 一句话，托起了一颗心，单薄的身子贴在她不够宽阔的肩膀上，有些侷促，好在对方也没有相拥太久。 松开时，她说：「时亦，你放手去做，rock的履歷，我帮你查，我就不相信，他这样的人，身上会没有污点，你给我半天时间。」 她不是一个只会给对方安慰和拥抱的人，还会用自己的实力给出承诺。 下午，时亦一直在跟省办那边对接，一期功能就出了很多问题，二期闫主任本来不打算让亚启做的，结果施启鸣打着硅谷大佬的旗号软磨硬泡接过来，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项目还没有任何进展，双方交流才发现，客户想要的东西，跟施启鸣交接到她手上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又重新整理需求、出文档，一刻也没有停，加上身体原因，好几次眼花得盯不住电脑屏幕，快下班时，才终于整理出一份完整的文档。 苏媛一直在查rock工作履歷，国外站点需要翻墙，有些甚至翻墙过去也找不到东西，她写了很多递归程序，脑细胞都快死光了。 时亦最后因为体力不支，从办公椅上摔了下去，脑袋磕在桌腿上，发出「碰」地响声。 监测机制收到预警，苏媛这才被迫停下运行，忙迎上去，把人往怀里捡：「时亦，你怎么了？磕到哪了，我看看？」 时亦意识还是清醒的，伤的也不重，就只是没力气起来，她有些泄气地摇摇头。 苏媛机身滚烫，焦急的声音里带着自责：「对不起，我太集中了，没关注到你的身体，对不起，是我不好……」 时亦「唰」地一下眼泪掉下来了，因为她的在乎、紧张，身体上承受不住的痛意、所有的力不从心，在这一刻，全都融进眼泪里。 看到她哭，苏媛瞬间慌了，对着她磕红的额头哈气：「别哭啊时亦，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可是她忘记了自己是一台机器，没有唿吸，折腾了半天，嘴里连一点风都带不出来。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下：「没有风，不好意思！」 时亦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了一下，骤疼。 对方已经停下了唿唿的动作，转用硅胶指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就是磕红了，没肿，抹点药膏就好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一下，不哭了好不好？」 时亦将脑袋埋进她胸口，哭得更厉害了。 苏媛有点崩溃，一双手战战兢兢地拍着她的背：「时亦，我没有哄过人，小孩子哭我都不管，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十顿，十顿好不好？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时亦的小身板还是轻轻地颤，她从未被人这么呵护过，难过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默默地忍，可是此时，面前这个人，却愿意以十顿饭的交易，换她开心。 三十年来，无数次的磕磕碰碰，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值得的。 * 这一天可真是漫长，重回职场的时总，霸气地怼过人，柔弱地哭过鼻子，被机器推到家中的时候，她已经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苏媛把人往沙发上抱，那人迷迷煳煳地说：「今晚就睡这里了。」 苏媛说：「行，那你先躺一会，我给你到房间拿换洗的衣服。」 她拽着她的胳膊摇头：「不要拿，不换衣服，能多睡半个小时。」 堂堂时总，突然变懒，有点心酸，又有点可爱，苏媛忍不住逗她：「那你不洗澡吗？」 时亦脑袋昏昏沉沉的，回答问题也不过脑，含煳不清地呢喃：「我没力气洗漱了，你把我抱到浴池里，拿水泡着，不要脱衣服……」 苏媛有些好笑：「不要脱衣服怎么洗澡？」 时亦摇头，思维像是回到了起点，一直重复：「不换衣服，可以多睡半个小时……」 * 苏媛最后抱着她进的浴室，她关闭了视觉模式，双眼用丝巾蒙着，解衣服之前，还主动将她的手带到自己眼睛上：「时亦，你不要紧张，你看我什么都看不见。」 抚在她眼睛上的手，因为主人手腕力道不足垂到一侧，时亦脑袋枕在浴缸上，沉沉睡过去了。 第56页 她真的是太累了，累到已经没办法计较这些，就像当时在医院，她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只能仰仗别人的施捨，如今不同的是，她成了她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温水漫过身体，水里的人半张着唇，微微仰着头，深一口浅一口地唿吸，她很安静，尤其睡着的时候，眼中凌厉褪尽，看起来很乖。 此时泡在水里，眼尾眉梢微红，有点像池中的莲，含苞待放，自成一道风景。 可是这样的美，她一台机器却欣赏不到。 苏媛挤了点旁边沐浴乳，抹在自己掌心里，往她身上揉，淡淡的积雪草的味道合着身体本身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开，被小悠自带监测机制测到。 她一边沖洗，一边跟她聊天：「时亦，你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还挺好闻的，将来如果有机会回去，我也把我的沐浴露换成这个。」 浴池里的人闭着眼，甚至有憨憨的唿声溢出。 苏媛忍不住感嘆：「得有多累，才能睡的这么沉，我现在把你抱起来，丢马桶，你是不是也能继续睡啊？」 时亦微张的唇抿了抿，脑袋终于动了一下。 苏媛赶紧给她扶正：「好了，不丢不丢，马上就洗好了啊，听话！」 她给她擦干身子，包在浴巾里，抱出浴室，穿上沙发上准备好的睡衣之后，才解下蒙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块布，打开视觉模式。 时亦眼尾的薄粉尚未褪尽，凌乱的湿发沾在额头上，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尤·物，软趴趴没有骨头。 苏媛将人靠在怀里，拿干毛巾给她擦髮丝上的水珠：「早知道你这么能睡，我都不用给自己蒙丝巾了。」 那人脑袋一歪，直接把她的胸当成了枕头。 苏媛气笑：「说你能睡，你还真是毫不谦虚，再不乖我就要把你抱起来扔马桶了。」 对方无动于衷地睡着，她只好又把人捡起来：「头髮擦干再睡，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疼。」 苏媛从储物间拿了个插线板，接上卫生间的电源，直到唿唿的风声响起，她都没有醒，只是靠的姿势比刚才稍微规矩了些。 吹干头髮，她把她安置在沙发上，盖上薄被：「时亦，你不要乱滚哈，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苏媛嘱咐完准备起身，发现自己衣襟上爬着一只手，愣了下，说：「时亦，不要告诉我你在装睡。」 衣襟上的手松开了，眼皮上的毛细血管跳了下，苏媛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就是在装睡了，她伸手，捏了捏那人脸颊上的肉：「什么时候醒的？」 时亦不睁眼，不回应。 她其实在她问沐浴露牌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听到她要回去，心里堵得慌，对方没有安慰，还说要把自己抱起来，丢进马桶里，吓得她不敢张嘴唿吸…… 苏媛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欺负一个人，一边脸不够，又在她另一边脸上蹂·躏：「问你话呢，小姐姐，什么时候醒的。」 时亦轻轻皱了皱眉。 她没再掐她，扯过毛毯盖严了那半边手臂：「以后不许再骗我了，知道吗？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她转身往厨房走，再远一点的时候，沙发上的人睁开双眸，眼角两侧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溢。 她好像捨不得了，吃尽了苦的人，稍微尝到点甜头，就很容易上瘾。 可是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晚都得回去的，走吧，走吧，她走了，自己就不用再这么拼命地坚持了…… 香喷喷的味道从厨房飘过来，打乱了她的思绪，那人说：「时亦，吃饭了，你猜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随意抹了两把眼泪，可还是掩饰不掉沙发垫上的湿润。 苏媛将手中的汤搁置在茶几上，黑眸扫过对方哭红的眼角，这次，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小心翼翼，故意很大声地「哇」了一声：「时亦，你怎么回事，还没开始吃，就已经感动地哭了？」 时亦一拉被子，直接将自己的一颗脑袋蒙进毛毯里。 苏媛说：「吆，堂堂时总，哭鼻子被人抓了包，躲被子里不肯见人了，神奇啊！」 她走过去，硬生生将人从沙发上捡起来，抱在怀里，结果下一秒，监测机制里显示，有人就在小悠的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 苏媛：…… 作者有话说： 甜到了吗？下一章，时总哭唧唧 第29章 苏媛给她做的是番茄豆腐汤，西红柿炒得很烂，嫩豆腐呈小块状，几种切碎的菇类和鸡蛋羹飘在上面，被葱花香菜点缀，色香味俱全，入口酸甜清爽。 时亦很喜欢这个味道，连喝了好几勺，她吃东西不像别的女孩那么细嚼慢咽，不爱吃的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爱吃的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苏媛忍不住感嘆：「慢点吃，时亦，我又不跟你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吃的快了，微微放慢动作，余光下意识往对方身上瞟。 苏媛走过来，拿过她手中的碗筷：「时亦，你的胃，就是这么狼吞虎咽伤到的，工作忙，顾得上吃的时候扒拉两口，顾不上吃了干脆饿着，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你这个人！」 她说着便舀了一勺碗里的汤，递到她唇边。 时亦愣了下。 苏媛说：「张嘴，时亦，我帮你改掉这个坏习惯！」 第57页 鬼使神差地，她竟真的动了动唇，香滑软嫩的豆腐汤入口，酸甜可口的味道立马在舌尖蓓蕾蔓延开，时亦品尝着，捨不得立马咽下。 苏媛说：「好喝吧？这样吃才不辜负我的一番手艺。」 她又从碗里舀第二勺，挑蛋花多、色泽好看的地方挖，时亦没有很快接话，苏媛显然已经习惯了。 几秒钟之后，那人咽下嘴里的汤，轻声回了句：「好喝。」 苏媛递给汤的动作顿了下，抬头，一双黑眸盯着着她，不可思议地说：「时亦，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太好了！」 愿意？ 时亦咬着唇，垂下眼眸，她不是不愿意，她是不知道，怎么跟亲近的人相处，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剩下的时间里，都能听到她的聒噪…… 苏媛将汤勺递到她唇边，吐槽：「时亦，你真的是我见过最高冷的女人，将近三个月了，你主动跟我搭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你要多跟别人交流，不然会憋死的！」 「我不会。」 她这次接的很快，但是声音很小、很低，接完，就去揽她勺里的汤，大口吞了进去，嘴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西红柿汁。 苏媛被逗笑，问：「不会憋死吗？」 她含着嘴里的汤，不回话了。 苏媛伸出硅胶指，动作很轻地擦掉她嘴角的残留物，狡黠地看着她，跟她讲条件：「时亦，你陪我聊个五分钟的天，我给你做五顿不重样的汤。」 时亦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别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苏媛将汤勺滑进碗里，腾出一只手，在她别过去的侧半边脸颊上轻捏，让对方被迫迎上自己的视线。 她强行启动内部机制，挑眉，做了个妖精勾人的高难度动作：「行不行嘛？」 时亦无措极了，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走开！」 苏媛身子往后倾了下，眼睛直熘熘对着她。 时亦感觉自己的脸，火一样烧了起来，她不敢与她对视，双手捂在自己脸颊两侧，冰凉的掌心降不下来脸部的灼热。 她隐隐约约地听见对方在笑，之后便没声音了，再之后，周围开始变得安静。 ——这个烦人的傢伙，是离开了吗？ 时亦在心里暗自地想，忍不住好奇，又将指尖稍微挪开点缝隙。 只见那一双无限放大的芯机瞳，正在透过指缝，对着她的眼睛仔细地打量，视线交接的瞬间，时亦差点没尴尬地晕过去。 那人笑着说：「看到你了哦，不准再藏了！」 随即，芊细的指尖从她手指的缝隙里挤了进来，拨动她的睫毛：「好长哦，跟粘上去的一样，时亦你怎么这么好看。」 她被她撩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撞出来了，情急之下，便一把扯过旁边的毯子，蒙住自己脑袋，咣当一下，顺势倒在沙发上。 苏媛从来都没见过高冷的女人可爱起来，会是这么地萌，一瞬间竟生出了想进一步欺负她的心思。 她将茶几上的汤碗往里面挪了一些，双臂撑在时亦身子两侧俯视：「时亦，我数一二三，你不出来我就要开始挠你痒痒了！」 时亦闻言，身子哆嗦了下。 苏媛开始倒计时：「三、二……」 「一」还未报出来，时亦身子提悬了抖，苏媛提高分贝：「一……」 「不要！」 她长调子还没拉完，对方就开始求饶，因为紧张而带出的颤音，与她平日里的气质完全不符。 苏媛好似发现了新大陆，银铃般的笑声溢了出来：「时亦，你居然怕挠痒痒，叫姐姐，叫姐姐我就饶你这一回。」 时亦浑身哆嗦着，像一只被人威胁狠了的小刺猬，紧张地想哭。 她在她后背轻轻地戳了下：「叫姐姐，时亦。」 可是她从未跟任何人低过头，更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场合下，开口喊对方一声姐姐，只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苏媛，你别欺负我了，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苏媛一下心软了，直起身子，很自觉地将双手从她身侧移开：「我吓唬你的时亦，你别紧张，蒙在被子里不舒服，我去洗碗，你出来吧。」 收拾碗筷的声音磕在茶几上，一会儿，周遭安静下来了，时亦没有从被子里出来，而是躲在暗色里，默默地流泪。 她在想，对方肯定是生气了，怪自己，一个玩笑都开不起，她怎么这么没用，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密闭的让她有些喘不上来气，她感觉自己脑袋很沉，沉得都没有办法去思考，便扯着衣口的领子咬在嘴里，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换取一点清醒，但似乎无济于事。 她心里很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从被子里钻出去，就可以唿吸到新鲜的空气，明明钻出去，就可以唿吸到新鲜的空气…… 就在她绝望到快要死去的时候，有人用手在她脑袋上方拉开点缝隙。 「你是想捂死自己吗？时亦！」 苏媛没想到她会难堪成这样，顿时有点懊悔，又有点生气，她拿开裹在她身上的毯子，把人从沙发上捡起来，抱着去卧室：「我带你回房间睡。」 时亦没想到对方还愿意再理自己，心里的感动一股脑儿涌上来，扼住喉咙，她想说声「对不起」，可是说不出口。 苏媛将人抱到床上躺好，准备拉旁边的薄被给她盖，被人勐地抓住胳膊。 第58页 她有点愣，只见对方抬起胳膊，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胳肢窝底下挠。 苏媛勐一下反应过来，这人是在以这样的方式跟自己道歉，可是她根本就没介意啊，相处这么久，她早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无非就是一时兴起逗逗她，怎么会真的生她气呢。 但是此时，她该怎么回应她的示弱呢？ 苏媛想了下，芯机唇微微扬起弧度，温柔地说：「原来时总的痒痒在这个位置，我记下来了，那这次就先欠着，等你身体好点了，有力气反抗了，咱俩再好好较量。」 时亦一双凤眸，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清澈透亮起来，她咬着唇看着对方，像是在辨别这些话的真假。 苏媛将手拿过来，顺着她的脑袋摸了一把，笑着说：「快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不想多睡一会了？」 那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得到了安抚，她看了看旁边的空枕头。 苏媛明白她的意思：「你先睡，我去把客厅的灯关一下，等会回来。」 时亦不听她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与空枕头之间流转。 苏媛伸手过去，将对方眼睛蒙上：「睡了，时总，明天还要跟怪兽搏斗，你得养精蓄锐！」 时亦也真是累了，被她这么一捂，很快就闭眼睡了。 苏媛去客厅关灯，顺带取来了充电器，rock的黑歷史才查了一半，她答应时亦一下午的时间超期了，所以选择自主加班。 进门时，她虽然动作很轻，但是床上的人还是醒了，偏头往她手中的充电线上看。 苏媛讪讪笑了下，解释：「没电了，趁晚上休眠，运行少，充一点。」 对方这才肯将视线抽走。 她拿着充电线绕到床的另一侧，接上电源，另一端插在自己后脑勺背后，躺了上来。 时亦背对着她，感受到床的另一侧有了重量，才缓缓合上眼眸。 苏媛说：「时亦，你转过来睡呗？」 对方不理，她便伸手，在她肩膀上掰了一下，两人面对面睡着，时亦始终闭着眼，垂下来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盈。 苏媛默默地欣赏了几秒，说：「时亦，我关机了，晚安。」 她需要关机重启一下的，因为最近运行量太大了，再者，休眠状态下充电，对电池的损伤程度会小很多，而且还充的快，她想快点充满，接着调查。 啪一声，床头灯被关掉，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充电器的指示灯微微亮着。 许久后，时亦睁开眼眸，借着微弱的光与她对视。 苏媛的眼睛是睁着的，漂亮且空洞，周围被毛茸茸的假睫毛包裹。 她学着她的动作将手伸过去，借着那点微弱地光，一根一根在心里数：「一、二、三、四……」 可是睫毛太密了，根本数不过来，没一会便进入沉沉的梦里，先前发生过的一切在梦境中回现，她保持着数睫毛的动作，小声呢喃：「欺负了我四次……拔掉四根睫毛……」 作者有话说： 凡宝说，她的文缺一点曝光，那么，大家如果看完时总跟苏苏，感觉一章太少没能尽兴的话，可以去看看她的《穿书后和影后结婚了》啦～ 第30章 电量很快就充满了，苏媛从休眠状态下醒来，拿掉电源，正式进入工作状态，深夜网站访问量不大，查东西也快，她同时启动了好几个程序，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机身又开始变得滚烫了。 还有一点点就收集完成了，她将空调的温度开低了些，加大马力运行，想着，能在明天上班之前给她的用户交差，就很开心。 天已经有了微微的亮色，时亦被空调的冷风冻醒了，发现身边人竟然连被子都没有盖，眼神看起来呆呆的，应该还处于休眠状态。 她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扯过来一些，盖到对方身上，手不小心触碰到滚烫的机身，本能地缩了回来。 苏媛争分夺秒地输完最后一个指令，拿到相关数据，就赶紧将自己从高度集中的状态抽离出来。 她看着她的用户，黑眸亮晶晶的：「时亦，我拿到那个人的黑歷史了，等会到公司你就可以让那傢伙收拾东西滚蛋了！都不用给赔偿的，直接辞退，让他嘚瑟，大傻·逼！」 苏媛说的可得劲，可对方却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开心，她迟疑了一下，问：「时亦，你不高兴吗？还是说身体不舒服？」 时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冷着脸，淡淡地说：「以后，不许在充电的时候执行程序。」 苏媛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担心自己，笑嘻嘻地说：「知道了，以后时总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亦脸色还是不太好。 苏媛将自己的身子往她旁边挪了挪：「别生气了好不好？小悠质量很好的，你看都已经不烫了！」说着，便拉着对方的手往自己脸上摸。 因为是充满电之后才运行的，所以此时小悠脸颊上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像人的体温一样，贴在手心里，暖唿唿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多蹭一下。 时亦没有很快移开，柔软的触感让她一颗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苏媛将自己另一边也贴过去：「时亦，你的手好凉，好舒服，再帮我冰一下这边。」 她其实感受不到温度，只是根据监测机制里的健康值可以判断出，该用户的手脚长期处于冰冷状态。 第59页 就在她准备离开她的掌心时，时亦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贴了过来，虽然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她两只手托着她的脸，用自己的体温给她降温，持续了好久，一直到手腕力气用尽。 苏媛有点感动，虽然机器不知道什么是感动，她的脸在她的手心里，笑开了弧度，漆黑的瞳孔凝视着对方，电子音忽然一下变得很真诚。 「谢谢你，时亦，我已经不热了，你再睡一会，等会儿还要去公司。」 她将自己脑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坐起来，拉着旁边的被子往她身上盖：「我去给你做早餐，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小米粥好不好？」 时亦摇了摇头。 「不想吃吗？那豆浆跟鸡蛋饼呢？」 对方还是摇头，隔了几秒，才微微开口：「不要去，你工作了一晚上，会很累。」 苏媛笑：「谢谢时总关心，我不累！」说完，忍不住伸手，在对方瓷白的脸颊上捏了一下：「你忘了我是机器人了？很强大的，不会累！」 时亦薄唇抿着，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在心里偷偷的想，机器人是很强大，但有时候却比人类更加脆弱，人类有数十年的寿命，而它们……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逐渐暗淡起来，是该回去的，这里不属于她，不能因为自己看到了一点亮色，就残忍地剥夺她的光亮，不能这么自私！ * 早餐苏媛没有给时亦准备鸡蛋饼，而是煮了一碗阳春面，想着，带汤的东西，她吃了会稍微舒服一点。 时亦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苏媛也没有勉强劝她多吃之类的，简单收拾了一下，一人一机就去公司了。 今天是她重回职场的第二天，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挺异样的，面上是怯懦尊敬，心里是鄙视谩骂，但她不会在意这些，轱辘着轮椅从办公区穿过。 到了办公室，苏媛把人往办公椅上抱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嘱咐：「时亦，今天撑不住一定要跟我说，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了。」她这样说着，但也知道对方的不得已，于是又说：「如果东西多，做不完的话，你可以分出来一点，稍微教教我，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时亦勐一下抬起眼眸，两个人视线接上，好几秒，她说：「不需要，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很生硬的语气。 苏媛愣了下，微微勾着唇角说：「我没有自己的事情可以忙，时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时亦无视她这些好听的话，冷冰冰道：「你不是想回去？那便尽快找到回去的办法！」 她又愣了一下，疑惑地问：「时亦你想让我走？」 对方沉默了。 她也没有再问为什么，将她抱办公椅上坐好，一边检查椅子的舒适度，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是要回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些人一个都没有被消灭，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后半句，她是在心里默默说的。 「那你现在就找好回去的路子，等时机成熟的时候直接走就是了！」 明显置气的语气，时亦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分明是自己提出让人家走的。 苏媛也不恼，调整好椅子的位置，笑着打趣：「外面一群人虎视眈眈，时总确定要赶我走吗？」 时亦心里更加难过了，连带说话时的语气也带了点微微的颤意：「不用你操心，走你的就是了！」 苏媛仔细瞧着她，也不知道对方突然转变态度的原因是什么，但隐约觉得她好像是在生气，她不知道从哪里哄起，也不会哄人，便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拍着胸脯说：「那不行，我这人做事，向来都是有始有终，辛苦这么久，没有看到那些坏人落网，我是不会回去的！」 因为她的强势，时亦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差了，端端坐在椅子上，抿着唇，不再做任何回应，没一会，眼尾就憋得通红。 苏媛有些不忍心了，想了下，觉得要不然就先迂迴一下，将用户情绪稳定下来再说。 她伸手，别扭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不生气了，我答应你，等找到回去的办法，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吧嗒一下，一颗豆大的眼泪从对方眼睛里滚了出来。 时亦伸手，侷促地擦了一把，咬破了舌尖，强行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回了句：「随意！」之后，便两只手撑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她在输电脑的密码，可连续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屏幕打开。 这一切都在小悠的监测机制里呈现，苏媛为了不让她尴尬，默默走开了些，说：「时亦，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半个小时之后，是早例会，时亦需要通过这个机会，将昨天整理好的需求下发下去，盯着rock去排期，让下面的人去开发。 办公椅与轮椅有一定距离，好在椅子下方有滚轮，她没有去求她，自己扶着桌子，艰难地往轮椅位置移动。 一半时，苏媛走过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时亦你真的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 她把她抱到轮椅上，时亦自己去拿工位上的电脑，苏媛站了几秒，过去帮忙。 * 会议室里，rock带头，其他开发人员也都姿势散漫地玩着手机，她进去，大家意思性地收敛了几分，但面上都是无精打采的。 第60页 时亦自己情绪也不是很高，氛围更加沉闷。 她抬眸，扫了一眼所有人，冷声道：「都到了，就开始吧！」 大家都保持沉默，没有人回应她，十秒钟之后，她将凌厉的目光转移到东倒西歪姿势随意的rock身上。 其他人也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纷纷将余光瞟向他们。 rock自然也没办法这么心安理得地坐着了，他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边眼镜，对着时亦说：「会议的主导人是你，时，大家都在等着、你的需求。」 时亦没有理会对方的傲慢与挑·衅，顿了会，没什么起伏地说：「我没有说会议的主导人不是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坐姿，这里是会议室，不是菜市场！」 暗戳戳看热闹的同事们憋着笑，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时亦不在乎他们的目光，修长的指尖落在键盘上，啪啪几下，投影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份完整的原型图，她调出需求文档，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精简过的内容脱稿念了一遍，语速并不慢，但也是正常会议大家都能接受的调子。 只是，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看热闹上，rock自然也不会真的将她的文档放在心上，因此，她目前所做的一切，相当于对牛弹琴。 会议室再一次的沉默，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就是二期所有的需求，需要在月底完成。」她的目光在众人堆子里一扫而过，最后停在rock那里：「技术总监，你来排期！」 「我？」rock似乎很诧异，耸了耸肩，质疑地看着她：「我怀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时！」 时亦掀了下眼皮，轻飘飘地反问：「这里是会议场合，你觉得我会无聊到浪费大家的时间跟你开玩笑？」 rock这样的人，竟也一时间被呛的吱不出来声了。 她声音严厉起来，一副公事公办地态度：「开始吧！」 对方无动于衷，她便步步紧逼：「是有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连远程，跟施总再沟通一下？」 rock败阵下来，沉着脸，开始排期，他大概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原型稿，用自己的电脑接上投影仪，把拆分出来的内容打到公屏上：「我大概预估了一下，这个模块，我们需要两个星期的时间。」 时亦啪地一声，双手啪在桌面上，用比资本家更像资本家的眼神看着她：「what？就这么一个基本的功能，你们整整一个团队，需要做两个礼拜？」 rock仗着自己技术大佬的身份跟她耍滑头：「时，虽然你能力很强，但是技术上的事，不像你想像中地那么简单，这个东西，涉及到地图，实现起来，很难，很难！」 他将「很难」二字，强调了两遍。 时亦冷冷地笑了下，强势的目光压在她身上，缓缓地道：「两个小时，我写出来，你和你的团队，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说： 所有的纠结犹豫都是因为在乎，下一章，时总高光，大家一定要前来围观，帅到爆！ 第31章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时亦在科技领域的唿声很高，但那只是针对她的业务能力，谁也没想到，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硅谷大佬硬刚。 可rock的技术能力，他们却十分清楚。 于是，当所有人都等着看戏的时候，时亦连上投影仪，动作娴熟地打开编辑器，她手持键盘，随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一串串的代码段出现在公屏上。 几分钟之后，调试窗口开启，代码被编译成了页面，丝滑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等着看戏的观众们怔愣住。 虽说都只是基础功能，但涉及到地图相关的，正常三年五年工作经验的人，没个半小时，是实现不了的，她却在完全脱稿的情况下，三五分钟搞定。 这速度，着实令人震撼，简直就是一台机器，将脑海中已经成型的东西搬出来，展示到他们面前。 不，不是简直，她就是一台机器！ 大家这么认为的同时，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小悠：除非灵魂互换，不然绝对不可能！ 时亦肯定是提前写好的代码，粘贴到编辑器里，重新运行了一遍，可是不对啊，她明明就是当着众人的面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出来的，难不成是提前背诵好的语句吗？ …… 就在rock以及众人胡乱猜测的同时，公屏的邮箱里弹出来一条未读邮件，是人事那边发送过来的，时亦没有避讳，当众点开了。 邮件的标题正是关于蒂莫西·洛基的背调记录，里面有好几个文件，她一个个打开，仔细阅读。 大家的视线也都集中在这份邮件里。 当事人rock面色铁青，他蹭地一下站起来，拍着桌子叫嚣：「你太过分了，时亦，这里是早例会，我要跟你们施总打电话，告发你！」 他说着，便拿出手机，怒气沖沖地拨起了电话。 而时亦，已经启动远程会议软体，将施启鸣的头像拽了进来。 施启鸣那边同时收到rock的电话和时亦的远程邀请，以为是两个人工作上产生了分歧，于是便挂了rock的电话，接通了时亦的会议邀约。 他刚准备出面调和，结果一晃眼就是一整份的背调记录。 时亦直唿其名，一点情面都不留：「施启鸣，现在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当亚启的技术总监了吗？」 第61页 施启鸣被骂的有些蒙了，当然也有一点难堪，回答问题的语气没有平日里那么温和：「怎么了这是，这么多人在场呢？」 时亦挑着邮件上的内容念：「技术部负责人蒂莫西·洛基，在公司产品尚未发布之前，将代码外泄，对公司造成3500万的损失，现以其盗取机密文件的事由解除该员工的僱佣劳动关系……」 念完重点，她停下来，逼人的眼神看着视频里的顶头上司：「g公司解约协议，施启鸣，这就是你给公司挖过来的技术总监？」 刻着g公司水印的解约协议摆在眼前，施启鸣却揣着明白装煳涂：「怎么可能！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时亦滑动滑鼠，见光标定位到最下面的公司印章上，厉声道：「人事刚刚背调同步过来的资料，官方印章是否作假，你自己看施启鸣！」 说着，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人事部的电话：「通知公关部、法务部，来大会议室开会！」 挂断电话，时亦鹰一样的目光怼着他：「省办的项目，施启鸣！你是要亚启集团、乃至整个片区将近一万人的员工，为你这个技术总监陪葬吗？」 泄露国家机密，是何等重罪，没有人能承担起这样的风险，即便他施启鸣是集团控股人，又能怎么样。 时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清rock的底细，保不齐还有其他的后招，此时，他也只能弃车保帅、牺牲掉这位高价格聘请过来的技术总监了。 施启鸣语气软下来：「时亦，你先别急，等人事部跟法务部他们过来，我们再开会讨论一下，一旦情况属实，公司一定严肃处理。」 他转而看向rock，一改往日风趣，非常严厉地道：「蒂莫西·洛基，我现在正式问你，屏幕邮箱里，所呈现的这些内容，是否属实？」 rock被他的态度惊得一愣，水蓝色的眼睛不看相信地看着他：「oh my god！are you serious，dear boss」 施启鸣面不改色地道：「蒂莫西·洛基，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而就在他们对话之前，时亦把杨皓荣也拽进远程会议里，不为别的，她就是想让自己这个多年的老友看清楚，他所信奉的神，究竟是怎么样卸磨杀驴的。 杨皓荣人是懵的，一进来就看见施启鸣与rock对峙的眼神，rock拍着桌子尖叫：「fuck，fuck！」 他还没来得及多问，人事、公关、法务部门的相关高层一併涌了进来。 二人对峙被暂时打断，人事部站在最前面，其他人随后，人事总负责人往时亦方向扫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屏幕里的施启鸣，礼貌道：「时总，施总。」 施启鸣微微颔首：「大家坐下来，配合时总调查吧！」 所有人纷纷落座，人事负责人坐到时亦跟前，拨通手机里的背调号码，响了大概十来秒，那边接通电话，回应的是一长串的英文，她第一次做国外背调，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时亦从人事手中接过机子，流利地交流了起来。 这通结束，另一通又起，接下来就是一个接一个的英文电话，直到所有号码打遍，rock盗取公司机密的黑歷史彻底做实。 时亦看向施启鸣，看向所有人，有条不紊地安排：「背调属实，人事部立刻执行解除协议流程，法务部配合公关部向外宣布，技术总监蒂莫西·洛基，因工作经歷造假，被公司正式开除，之后永不录用。」 接着，她将人事同步过来的另一份成员名单投到公屏上：「经核实，以上这些成员，都有履歷造假现象，早会结束后，人事部这边流程一併走掉好了。 至于研发部职位空缺的问题，联繫一下之前离职的老员工吧，有能力强，背景漂亮的，可适当高薪返聘，具体薪资标准，人事部门你们商议决定，需要我这边出面协助的，直接邮件就好！」 说完，她抬头，扫了一眼研发部目前剩下的开发人员，对他们说：「省办二期，暂时停止开发，客户那边，我会去找闫主任沟通，趁这段时间你们好好充电，后期项目启动时，我不希望在座的各位，像地图打点这么简单的功能，还要花两个礼拜的时间去完成。 现在我给足你们学习时间，后期如果还是跟不上进度，那就是能力问题，到时候公司会以n+1的机制解除劳动协议，当然了，各位如果觉得自己胜任不了这个职位的，现在就可以提出离职了！」 一番霸气宣言，远程会议里的施启鸣、杨皓荣，竟是半句话也没能插进去，最后，时亦终于将目光投向两位老总，意思性地问：「二位对我的决定，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杨皓荣全程工具人，施启鸣灰头土脸地看了一眼自己那位好搭档，说：「就按时总说的办吧，老杨你抽空查一查，片区这边的人员质量，也是要把控一下的。」 他这么说，无非就是先她一步下手，将主动权交到自己能控制住的人手里。 一个早例会结束，会议室40%的开发人员被开除，而那位名满业界的硅谷大佬，也成为了整个开发领域的大笑柄，之后国内外，应该再无公司敢用此人，可以说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职业封杀。 时亦回到办公室时，已是筋疲力尽，苏媛作为她的机器，目睹了全程，此刻才终于有机会心疼她的用户。 苏媛将时亦抱到沙发上，对方还因为早上的事生她的气，她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虽然不知道这个「仇」来自哪里。 第62页 时亦此时当真是累到了极点，身体蜷缩着，嘴巴里连一口唿吸都抢不上来，都这样了，却依然不愿意接受苏媛的照顾，自己拿出手机，给她的主治医生发消息。 「袁医生，你这会忙不忙？我身体有一点不舒服，想谘询你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消息发过去不到五秒，袁杉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摄像头那边，袁杉穿着居家服，应该是在搞卫生：「我今天调休，在家里，你哪里不舒服，摄像头打开，我看下你的情况。」 时亦理了理被细汗打湿的碎发，开启摄像头，她身后是印着亚启logo的背景墙。 袁杉第一眼便注意到了：「时亦你在公司？」 时亦微微点了下头，胸口有点喘不上来气。 袁杉观察了一下，问：「是不是工作了一上午？现在是胸口闷，唿气困难、眼花，看不清东西是吧？」 她说的症状时亦都有，于是她点了点头。 「噁心吗？」 「有一点。」 「你现在平躺下来，休息一下，喝点温水，你们公司外人能进吗，我现在过来？」 时亦没听清袁杉说的后半句，只是强撑着回了句「好」，对方就已经将视频挂掉了。 苏媛监测到语音内容，端着一杯温开水走了过来，她将时亦放平，拿纸杯餵她。 谁料时亦却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吃力地摇头：「我不喝！」 捨近求远，给袁杉的电话这事儿，苏媛本来就已经很用力地在忍耐了，此时突然被对方这样，她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时亦，你什么意思？」 「我跟你朝夕相处三个月，你身体不舒服，我就在你身边，你给袁杉打电话？」 苏媛的语气里带着质问，还有浓浓的醋意，时亦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接，她不甘心，双眸凝视着对方，又一次重复：「为什么时亦？」 时亦的心口被剧烈的疼痛充斥着，她强行让自己眸子里聚了点光，勉强迎上她的视线，缓缓开口：「因为她，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苏媛听得一愣，反应过来，连着好几声冷笑，情绪机制催动下，那双黑漆漆的眼眸，也变得凄凉起来。 她喃喃地重复：「原来是这样啊，她才是正常的人类，我就是个机器，我有什么资格质问你……」 作者有话说： 媛宝受伤了，她不开心t_t 第32章 时亦心里绞着疼，她用双手抵着，蜷缩在沙发上，张着嘴唿吸，像一只被控干水的鱼。 苏媛的监测机制报了警，她本来想视而不见的，发现根本就做不到，僵持了五秒钟，便半蹲下去，冷着脸给她抚胸口气闷。 「我才不是真的想管你，我是怕自己身份曝光危险！」她在心里暗暗地说。 时亦好受了些，至少没刚才那么窒息了，但还是大口大口地出气。 苏媛只是照顾人，多余的话不说，安慰的话也不说，甚至吝啬到连多看对方一眼，都不愿意。 一会儿，时亦的电话响了，她颤颤巍巍地去找手机。 监测机制准确无误地定位到机子的位置，苏媛将其捡回来，交给她，全程充当着一台没有人类感情的机器，甚至比机器更加机械。 电话是前台打来的，时亦接通电话，那边说：「时总，有位女士找您，说是您的私人医生，要带她进来吗？」 苏媛听到「私人医生」时，心里更气了，随后就听见时亦说：「带袁医生来我办公室。」 「袁医生，袁医生！一口一个袁医生，叫这么亲切，万一是别的公司派过来的探子呢！」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时亦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挂断电话之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腰上没有多少力气，苏媛伸手扶了一把，将人靠在沙发上坐着，自己道具一样立在身侧。 没一会，办公室门被敲响了，时亦此时连正常坐着都难，自然是没有办法去开门的，迫不得已，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身侧那人。 可对方却始终保持一台机器应有的模样，无动于衷地站着。 「时总？袁医生到了。」外面催促。 时亦没办法起身，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对方服软，一双眸子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眼前人。 苏媛故意拖着，等到外面第三声催促的时候，她才行尸走肉般不疾不徐地往门口方向走。 时亦此时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敢催促，只是拼命抵着心口的气闷，试图争抢那一口唿吸。 袁杉进来，看她脸色惨白的吓人，也没多客气，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查看，她把药箱搁置茶几上，上手就往患者心口摸：「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苏媛气死了，黑瞳瞪着袁医生的后脑勺：以前怎么没发现，袁医生这么热情！ 她又看看时亦，在心里哼了一声：到底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类哈，这么快就交心依靠上了。 偏偏这时，时亦也看向她，只一瞬间又将目光移开了，她强撑着精神跟袁杉说话：「麻烦你了袁医生，专门过来一趟。」 袁杉一边诊断，一边淡淡地回应：「不是什么大事，正好今天休息，家里离你们公司也不是很远。」 苏媛顺带扫了一眼这医生的家庭住址：呵！4.5公里离得不远，她平时上班从宿舍走到公司450米都觉得远了！ 第63页 她忿忿不平完，发现那位袁医生已经做完了诊断，此时正搀扶着患者平躺下来，拿着自己带过来的可携式氧气往她嘴上吸，动作特温柔，完全没有了医院时的高冷模样。 时亦吸了几口，轻松了许多，便主动停下来。 「好点了没？」袁杉问。 时亦虚弱地点点头，一直道谢：「好多了，谢谢你，特意过来一趟。」 袁杉什么话都没说，顺手拿了沙发上的一件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苏媛注视到这一幕，瞳孔都惊大了，就听见对方轻轻嘆息：「时亦，你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的！」 而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的倔强总裁，此时却难得温顺地说：「知道了。」 说完，她用眸子里勉强聚集起来的一丝光亮扫了一圈周围，最后飘忽到那台机器身上，为了不让旁人觉出异样，便用命令的口吻说：「小悠，倒杯水过来，给袁医生。」 苏媛：哈？啥？还真当她是一台机器呢！端茶端水伺候她？想得也太美了吧！！！ 爆炸的意识唤醒了情绪机制，此时，小悠那张精緻瓷白的脸颊两侧，竟有小小的气包鼓起，一瘪一瘪的，像只小青蛙。 时亦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有点长，引得袁杉也看了过来。 苏媛立马感觉到了投递过来的陌生视线，黑漆漆的眸回视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还是怎么滴？ 袁杉隐隐感受到，这台机器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可她明明只是一台机器，为什么会自带一股杀气，难不成真如夏队说的，被什么人远程操控了？ 她刚想拿出手机，给夏青栀发消息问问情况，就听见时亦又重复了一声她的名字：「小悠！」她声音有点急，像是在催促。 机器却没有往常那样乖巧听话，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袁杉的方向，隔了好几秒，才缓缓转头，与时亦对视：「不好意思，没有杯子。」 可纸杯明明就在饮水机前，袁杉一抬头就看到了，她在想，这小悠平日里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迟钝？不对，可能真是被人远程控制住了，如果这样的话…… 袁主任一颗心变得警惕起来，她转头，看向时亦：「时亦，你有没有发现，这台机器，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时亦闻言，胸口的窒息感席捲而来，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端倪，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她，面不改色地道：「没有不正常，长时间没关过机，系统会比较卡。」 袁杉摇头：「不对，系统卡顿不意味着不能识别，你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它也在大功率运行，没出过什么差错，现在看着，完全就是一个智障。」 平日里受夏队影响颇多，袁主任观察问题比较仔细，思考的也多。 可堂堂苏大天才，驰骋疆场数十年，如今作为人工智慧领域的鼻祖穿越到这里，哪能在智商上遭人如此鄙视，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哪怕暴露身份，她也要将这一局给掰回去。 苏媛仰了仰下巴，鼻孔对着人，电子音沉沉开口：「说谁智障呢你？」 袁杉见状，警惕性拉满，本能地张开双臂，将时亦挡在身后。 还真是情意深重的人类！苏媛简直气笑了，故意催了一把小悠的虹膜功能，瞳孔一抹红光发射出来，怼在对方眉心正中间。 袁主任临危不惧，身后时亦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她这才分神乱了阵脚，一手挡着那机器，一手向后探她鼻息：「时亦，你没事吧！」 苏媛保持着红光模式，缓缓走了过来。 袁主任暂停唿救，整个身子挡在时亦面前，单薄高挑的身躯，多少是有点夏队风採在的。 苏媛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来，黑瞳打量着她。 袁杉说：「你想干什么！」 苏媛勾了勾唇角，一抬手，将人从领口拎了起来，扔小鸡一样扔到另一边的独立沙发上，自己横在时亦身前。 「哼，好意思说我是智障，我在医院伺候时亦那么久，跟你照面没少打，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早都看出来不对劲了，哪有机器像我这么聪明！」 袁杉被她一语惊醒，脑海中快速闪过时亦被众人围堵口吐唾沫时，那台机器嘴里发出来的那声「靠，这tm什么素质！」 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多想，后来，时亦暂时性失语，开不了口的时候，也是她提议让给她打舒缓针的，普通的机器哪有这么智能，除非，她根本就不是机器…… 后知后觉的袁主任抬头，两双杏眸相对而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机器？」袁主任传承夏队口吻，严厉拷问着。 苏媛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哎我说袁主任，你见过哪有人假扮机器还能往自己后脑勺插充电线的？」 袁杉回忆了下，确实，那日小悠用非原装数据线充电，是她亲手帮它换下来的，不可能出错，除非…… 「你是半人半机器？」她想起夏青栀之前跟她说过的一个国外的案子，有一位科学家的儿子，车祸身亡后，换上了机器人的脑子。 苏媛作为一名资深网文爱好者，听到「半人半机器」这种新话术时，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平时看小说看多了，不过好在，可以藉此机会好好嘲笑一番。 于是，她两手叉腰，挑着眉看着对方：「袁主任这想像力，不当作家可惜了，我不是半人半机器，我是穿越者！」 第64页 「什么穿越者？」袁杉根本就听不懂，也不知道，所谓「半人」的案子，其实就是夏队通宵看了一夜小说之后，临时编出来哄她开心的小故事。 而就在这时，时亦迷迷煳煳地哭喊：「不要伤害她……快躲起来……苏媛……」 一句「苏媛」，让两个清醒的人同时愣住。 苏媛没再打趣旁边这位医生，转身将沙发上的人捡起来，抱在怀里：「时亦，没事了，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不要怕！」 袁杉前一秒还在怀疑她半人半机器的身份，此时更是云里雾里。 时亦被梦里形势逼迫，凭着毅力睁开眼眸，一抬头，看到对方熟悉的面孔，潸然泪下。 作者有话说： 唉，真是没想到媛宝把时总气晕之后又气醒了，媛宝真强大！ 第33章 时亦哭得停不下来，心肝脾肺像是被人拧在手心里，疼的她只张嘴，说不出来话。 苏媛后悔死了，一个劲把人抱在怀里哄：「对不起时亦，我错了，不该跟你生气，袁医生也不是什么坏人，我们在她面前暴露下身份没事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啊，不哭了……」 她什么服软安慰的话都说出来了，可对方根本哄不乖，一个劲儿地抽泣，两只手抵着心口，眼看就要撑不下去的样子。 苏媛吓死了，转眼就往袁杉身上瞥：「袁医生，对不起，我是智障，我跟你道歉，时亦现在很难受，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过来帮她诊断一下？」 袁杉：…… 对于它的身份，袁杉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但这二人的关系，她基本算是理清了些，当然，也是佩服她能伸能屈的勇气。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走了过去，说：「你先把她放平躺着。」 苏媛连声应好，很听话地将人往沙发上放，时亦勐地将双手从心口抽开，锁在她的细腰上，死死地抱着。 袁杉见状，也大概能猜出了几分她的心思，安抚道：「时亦，你不必紧张，我不跟夏青栀说！」 苏媛也跟着附和：「是的是的，袁医生人很好，她可以替我们打掩护的，你现在身体不舒服，让她给你看一看好不好？」 袁杉冷着脸站在一侧，耐心等待坐诊，眼看那台机器将人抱起来，下巴抵着对方额头，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动作，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吃这波狗粮。 时亦最终是在一针镇定剂的作用下平復情绪的，安静下来的她，小小一只躺在沙发上，一双凤眸明晃晃地睁着。 袁医生什么话都没说，默默收拾着茶几上的医药箱，而先前对她充满敌意的那台机器，此时非常积极地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还贴心地抓了一撮给客户备用的龙井茶，端过来，双手递到她面前。 「袁医生，请喝茶！」 袁杉收拾医药箱的动作停了一下，视线落在那浮在水面的干龙井上面。 苏媛唇角的弧度勾的十分真诚：「时总收藏的明前龙井，您尝尝。」 袁杉：…… 她没有接，冷冷说了声：「不用了，谢谢！」继续收拾。 苏媛将纸杯里的龙井搁置在茶几上：「袁医生，我帮您！」 袁杉都没来得及反应，手里的医药针就被人接走了，她两手空空地看着眼前的机器，只见她动作娴熟地整理着医药箱里面的物品。 没几秒钟，凌乱的药箱就变得整洁起来，每一样药品都归了类，躺在它该躺的位置，那机器转身，笑得不要太甜蜜：「袁医生，您看一下，这样是否可以？」 袁杉：…… 此时，她是真的有点佩服这台机器了，言谈举止间，不要脸起来简直比夏青栀更胜一筹。 她真的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偏头看了眼时亦，像是在暗示她能不能管一下这台机器。 时亦顿时感觉自己脸上很没光，微弱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你过来！」 苏媛扔下手中药箱，巴巴跑了过去，半蹲在沙发前：「怎么了？时亦，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时亦语气不太好：「你就在这，不要乱动了！」 苏媛说「好」，乖乖地守在她身边。 袁杉忍不住在心里诽谤：「狗一样的机器！」面上却保持着一名医生该有的严肃，也实在是不想再吃她们的狗粮，便淡淡地说：「我回去了时亦！」 时亦听见对方要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苏媛赶紧搀扶，袁杉冷声阻止：「你不用起来了，躺着吧！」 她便没有再挣扎，又一次致歉：「麻烦你了，过来一趟。」 袁杉说「没事」，站在医生的角度，忍不住开口嘱咐：「你现在这身体，最好还是不要出来工作，修养为主！」 时亦「嗯」了声，苏媛抢着给她解释：「没办法休息啊，外面还有一大群人等着她去收拾呢！」 袁杉闻言，惊了一下，只见那机器，修长的指尖摸在时亦的脑袋上，黑漆漆的眸子里像是有光闪过。 她看着她，用明显炫耀的语气说：「我们时总，早上可霸气了，是不是？」 下一秒，时亦病白的脸颊上便出现一抹淡淡的粉色，她抿着唇，不敢看她的眼睛。 袁杉跟她接触时间不短了，从未见过她如此这般害羞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玩，视线便多停留了几秒。 第65页 苏媛说：「那袁医生，您慢走，今天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改天叫上夏青栀，到时总家里，我们好好招待一下二位。」 满口女主人的客套话。 袁杉理都没理，拎着药箱走了出去，她收回视线，一双眸对着时亦，唇角勾着讨好的笑：「快中午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叫个外卖？」 时亦没有胃口，气都气饱了，今天在场的亏的是袁杉，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不可能护得住的，可是她为什么那么不懂事，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将自己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 她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揪着疼。 苏媛看她脸色苍白下来，也跟着自责起来，她轻轻握住时亦的双手，开口保证：「对不起时亦，我不应该那么冲动，刚才看你跟袁医生那么亲密，一时吃醋才……哎呀，我跟你保证，以后一定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让外人发现。」 时亦听完她一连一声的解释，重点落在了「吃醋」二字上。 苏媛大手又伸过来，摸她脑袋：「别担心了好不好？袁医生一看就是嘴很严的那种人，她肯定不会跟夏青栀说的！」 结果，那位嘴很严的医生，一出门就给夏青栀打电话。 夏青栀在外面出任务，接到老婆电话，声音勐地变得温柔起来：「怎么了，我亲爱的老婆大人？」 袁杉说：「夏青栀，时亦有女朋友。」 夏青栀闻言，蹭一下耳朵都竖起来了，惊讶地问：「有女朋友？这怎么可能，她看起来比你还高冷！」 袁杉：！！！ 她重重地摁了一把挂断按钮，那边毫无知觉地吃瓜：「谁啊老婆，快告诉我，我真的是好奇死了，像时亦这样强势的女人，什么样的攻才能吼得住她？」 办公室正在用电子脑给主人选外卖的苏媛，潜意识里一个阿喷，她甩了甩脑袋，暗自嘀咕：「谁tm说我坏话，别让我逮到她！」 时亦被她的小动作逗到了，心里的担心也略微减少了些，但身上到底是没多少力气。 苏媛对比了无数家外卖，终于在一家捞面店里选了一份西红柿汤面，下完单发现，时亦已经迷迷煳煳睡过去了。 她双手撑在下巴上，定眼望着对方，回味她在会议室收拾人的场面，一会儿，摇头暗笑：「这样的时总，居然被一台小小的机器给气晕过去了。」 亏得时亦睡着了，不然听到对方这么自豪的语气，又得气晕过去。 外卖很快就送到了，前台打时亦电话，她睡得正沉，苏媛不忍心叫醒，便自己做主去前台拿外卖。 她一离开，时亦就醒了，发现身边空了，紧张地胡乱扑腾，苏媛进来的时候，看到她跌在地上哭，跑过去就把人往怀里捡，外卖都没来得及放到茶几上。 时亦眼眶红红的，揪着她的衣服领，很兇很兇的语气质问：「谁让你自己跑出去的！」 苏媛看了眼搁置在地上的外卖袋，温柔地解释：「外卖到了，我看你睡着了，就自己出去拿了一下，没有乱跑！」 时亦拔高声调，带着一丝颤音：「我准你出去了吗？」 苏媛二话不说，将对方身体搂紧，开始承认错误：「对不起，时亦，让你担心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自己跑出去了！」 也不知道短短几个小时，她从哪里学来的服软的本事。 时亦挨着她之后，心悸感没那么强了，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苏媛抱着安慰了一会，用监测机制探查她身上有没有留下伤口，还好没有。 其实时亦早就摔皮实了，在她还没有被允许进卧室的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爬床爬轮椅，反覆摔下去反覆爬起来，身上都是青紫的伤口，住一起之后，才慢慢有所好转。 苏媛怕汤面凉了，没哄太久就将人重新抱回沙发，捡起地上的外卖盒拆了起来：「时亦，我今天给你点了番茄捞面，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你等下试试，如果喜欢的话，回家再给你亲自做一份。」 香浓的味道飘满房间，她捧着一碗调好汤汁的番茄面走到她跟前：「看看，香不香，我筛了3000多条评论才挑出来这么一碗面。」 时亦原本没什么胃口的，被她这么一说，竟隐隐感觉到自己肚子好像瘪起来了。 苏媛夹了一片上面的牛肉片，递到她唇边：「尝尝。」 时亦伸出舌尖，将筷子上的牛肉卷进去，优雅地嚼了起来，她始终记得，对方曾经说过的话。 ——吃东西，要慢一点，不能狼吞虎咽，不然会伤到胃。 她在慢慢习惯，习惯这种慢节奏的生活。 苏媛又舀了一勺碗里的汤：「时亦，上午你做的非常棒，吃完饭，就好好休息下，我去联络你那位咖啡店的前同事，她应该属于那种宁折不弯的性子，可能需要我们向她低个头。」 汤不热，却猝不及防的烫进时亦心里……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到目前为止，虽然数据一直不怎么好，但我写的超级无敌开心，因为我发现，评论区大家都在很认真很仔细地看文，蛮多地方都能带上自己的观点和见解，有些感觉不合理的点也愿意说出来让我知道。 这让我突然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进步了，其实在这本之前的几个文，大家也是非常支持的，但一定程度上，我收到的都是加油鼓励的话，对文章本身的讨论很少，这本大家都很积极地留言，我也比较活跃的回覆，这种感觉真好棒。 第66页 我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跟你们认识，也珍惜跟大家的每一次交流与分享，有你们的这份陪伴与支持，我应该会很快乐的写完这本（虽然存稿箱不多了，公司最近有有了新项目，隐约要加班的感觉），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影响本咕咕每日3000字的打卡，和争夺无数小红花的决心。（更不会错过，和你们相处的机会，哈哈哈～） 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说了，我发现有好几个宝贝一直在送小礼物，说实话，作为被宠的那个人，我真的超级无敌感动，心情好到爆炸（当然了，我相信所有作者没有人不喜欢收礼物），但是，如果大家是跟我一样拿积分兑换币，八百年攒不够一瓶营养液的这类读者的话，你们过来看，留个言，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不用特意花钱，反正就是还是想说一声，谢谢支持，真的很感动。 第34章 时亦没吃几口就困得撑不住了，别人都是压力大睡不着，时总却总能在吃完这一口，等待下一口的时候，迷迷煳煳睡过去。 苏媛都看笑了，放下汤盒，将人扶在沙发上睡下，刚要起身收拾东西，西装角就被对方攥在了手里，她只好又坐回去，守着身边的人。 这时，时亦哼唧了一声，用很重的鼻音跟她说话。 苏媛没听清，耳朵贴近些问：「什么时亦？你说什么？」 时亦却又不说话了，苏媛正准备坐起来，就看见对方砸吧了一下嘴巴，唇角有很浅的弧度勾起：「好吃……只要是、给的，都好吃……」 睡梦里的呓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没一会儿，便彻底安静下来。 时亦因为肺部受过伤，进入深睡眠状态或者极度虚弱时总是张着嘴唿吸，粉色的舌尖探出来，像炎热夏日里散热的小猫，很可爱。 苏媛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她压低身子，俯趴在她身上，仔细观察片刻，伸出食指，在她露出来的粉色舌尖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时亦抿了抿唇，锁紧眉，颇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苏媛嘴角弯成了小对勾，贪玩地叫了一下她名字：「时亦，我们玩个游戏？」 对方显然已经进入了深睡眠，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因为唿吸吃力，又把嘴巴张开了。 苏媛似乎很喜欢她唇边那半截粉色，总是控制不住伸手去碰。 时亦摆了摆脑袋，喉咙里发出半点嘤·咛，换了个方向，继续张着嘴睡。 苏媛也换了个方向，跪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撑在她肩膀一侧，腾出来另一只继续欺负，她这次改用食指和拇指去轻掐她的舌头。 时亦多次被她打搅睡眠，有些生气地咂了一下嘴巴。 苏媛没来得及抽手，食指被咬住了，她做贼心虚没敢吱声，对方却以为自己吃到了美味的食物，含进去一些。 湿润温热的触感，通过监测机制，映射到苏媛的脑子里，迫使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时亦舌尖缠绕在她指尖，不自知且贪恋地，舔·舐着、吮·吸着、享受着…… 意识清醒着的苏媛，被她这样的动作搅的七荤八素，她想抽回手，对方却更加深入的含入，依旧含煳不清地念着「好吃……」 苏媛稍微用了点力，那人就小猫咪一样支支吾吾地叫，她感觉自己整台机器都开始发热了。 最后，等到苏媛抽出手指时，那纤细素白的指尖，通体变得潮湿，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摇摇欲滴的水光，充满了诱·惑力。 时亦唿吸很乱，从对方手指取出来之后，就一直吧唧吧唧地咂嘴，唇瓣张张合合的，带着缱绻的恋意，一会儿，唇角便拉扯出些许晶莹，银丝一样缓缓往下滴，流到沙发垫子上…… 苏媛从她身上下来，抽出来的硅胶指无处安放地背到身后，可那些微妙又奇怪的感觉却徘徊在她的意识里，久久不能散去，连带整间办公室，都是透明液体的味道。 她忘记了自己是一台机器，潜意识里的燥热，让她很想找个地方沖个冷水澡，搜寻一圈没找到合适的浴室，于是，便走过去，将办公室窗户打开了一些。 外面的热风吹进来，与空调的冷风混杂在一起，她硅胶臂背在身后，在地上来来回迴绕了好几圈，才稍微冷静下来。 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之后，苏媛去联繫项落落，帮她的主人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关于rock伪造经歷的事，全公司上下无人敢松懈，会议结束后，人事、法务、公关三部门联手，短短一中午的时间，亚启技术负责人被开的消息就在网上传开了。 众人纷纷评议，但影响力最强的，还是整个it界，尤其最近接不到什么活的小公司，团队成员聚在一起吃瓜： 「卧槽，这科技女强人出场，就是不比一般人，亚启一半的开发被砍断，这得损失多少个亿啊！」 「及时止损了，盗取公司机密不是小问题，更何况那位牛逼的总监，还是个老外，亚启做的项目，偏偏都是政府的。」 「时亦这是断臂求生了，话说这亚启的老总，先前看他在网上澄清舆论挺机灵的，怎么会愚蠢到将国外的贼，往自己家里引啊！」 「咦，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两个总裁争权夺势，手下人被拉出来顶罪啊？」 「大葱不是亚启出来的么？问问他什么情况啊。」 「葱……」 第67页 众人口中的「葱」，这位默默无闻的前辈，正是先前被亚启开除，四处找不到工作，走投无路降薪到七八个人的小公司的李聪。 这傢伙先前对时亦怨恨可大了，但自从项落落咖啡厅事件真相曝光后，他就开始为自己恨错人而感到后悔，甚至有些不甘，明明很好的一份工作，被施启鸣、杨皓荣那帮杂碎给搞没了。 此时看到亚启cto被撤职，心里莫名地爽，但爽归爽，他才不愿意跟这帮无聊的人参与讨论呢，于是闷声应了句：「什么事？」 「葱，你前公司技术总监被开了你知不知道？」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知道，但是关你们什么事吗？」 一句话堵得哥们没再张口。 这时，他的电脑右下角消息闪了一下，点进去，发现是项落落在群里发了一张聊天截图，他看没来得及查看细节，就看到群里大家在尖叫。 【小豆芽】：啊啊啊，我疯了！ 【壁虎爬上墙】：我也疯了！！！ 【是人类幼崽_徉】：确实不像时总能说出来的话，会不会是被盗号了？ 李聪不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回了句「我错过了什么？」之后，就赶紧点开截图看。 他终于明白大家在尖叫什么了！ 截图上，是时亦发给项落落的一连串消息。 一开始，是一只猫猫探头说「在吗」的表情包，随后是一句打招唿的文字。 【时亦头像】：在忙吗，落宝？ 【项落落头像】：？ 【时亦头像】：先前说的那件事，不知道落宝考虑得怎么样qaq 【时亦头像】：在医院那段时间真是太惨了，没分出精力照顾好大家，真的很抱歉，网上关于rock总监被开除的消息落宝有看吗？ 【时亦头像】：我把坏人都赶跑了，落宝还愿意回来吗？ 【时亦头像】：公司技术部现在人才紧缺，有点应付不过来了，呜呜呜～ 【时亦头像】：落宝回来帮忙吧，这一次，我一定尽全力护好大家。 【时亦头像】：对了落宝，大家最近都在忙什么？好久不见了，能不能找个时间出来聚一下呢？ …… 截图消息一条挨着一条，项落落只回了一个问号，其余都是时亦在说，一口一个「落宝」地叫。 这样的口吻很难不让人怀疑，对方是被盗号。 李聪看完后，狠狠地蹭了一下自己的双眼，确认自己是否真的瞎了，直到项落落在群里@大家，他才反应过来。 【落落大方】：怎么办啊各位，我该怎么回。 【壁虎爬上墙】：先前说的什么事啊，宝宝，人家有点忘了呢。 【小豆芽】：时宝，我怀疑你喝醉了，但我没有证据。 【落落大方】：gun。 【是人类幼崽_徉】：你就问下，是本人么，正常应该是被盗号了。 【落落大方】：好的，小杨姐。 隔几秒，群里又发来一张截图： 【项落落头像】：？？？你被盗号了？ 【时亦头像】：没有落宝，我是真诚的邀请你，能回来做我的技术总监。 【项落落头像】：是本人？ 【时亦头像】：是哒，我是时亦本人，在咖啡厅的时候，落宝为了保护我，把我藏在了储物间里，当我我轱辘着轮椅准备离开的时候，落宝又送了我一杯瑞拉冰。 【项落落】：…… 李聪从最后那一串省略号里面，看出了项落落的无语，一会儿，群里又开始活跃。 【壁虎爬上墙】：落宝，你这是经歷了什么？ 【小豆芽】：是啊落宝，藏在储物间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是真的？ 【小豆芽】：时宝这是被落宝包养了么？吃瓜群众在线吃瓜。 【落落大方】：包养个毛，落宝穷得裤子都提不起来了！ 【壁虎爬上墙】：哈哈哈哈！ 【是人类幼崽_徉】：咖啡厅的事是真的吗，落落？ 【落落大方】：是的小杨姐。 【是人类幼崽_徉】：我刚刚问了一下你哥，他说有一种可能，就是时总传达了意思，机器人回復的。 幼崽_徉一语点醒所有人，时亦身边确实是有一台机器在的，但是这也太…… 而机器人本人苏媛，此时正盘腿坐在时亦身边，抱着主人的手机疯狂输入：「可以吗？落宝，如果有空的话，约个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想吃什么你们随便选，我请客。」 许久许久后，她收到一条【落落大方】的回覆：「我问下他们好了，不一定有空。」 苏媛快速回覆：「谢谢落宝，我等你好消息。」 又隔了好一会，【落落大方】发过来一个定位：「这周六下午四点钟好了，其他时间大家都没空。」 苏媛回了个ok的表情包，随后说：「那就周六下午四点钟见，辛苦落宝了，爱你哟～」 收到对方最后一串省略号之后，她收起手机。 时亦这一觉睡的格外沉，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拿着自己的手机，干了些什么。 苏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自己的主人，于是她换了个姿势，想着把睡着的人给弄醒，结果刚把手臂撑到她肩膀正上方，便想起来这人吃她手指的那一幕，脑袋一热，凑远了些。 「时亦，时亦……」 第68页 她没敢再去逗弄时亦的舌头，而是扯了一撮自己的长髮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方扫。 没一会儿，时亦就被毛醒了，狭长的凤眸眯着，眼尾眉梢带着微微的起床气。 苏媛殷勤地说：「时亦，项落落我给你搞定了，约到周六下午四点钟的饭局。」 时亦睡的时间有点久，好几秒才从懵的状态走出来，只见那人嘴角藏着笑，黑漆漆的芯机瞳仁滴熘滴熘地转。 她思考几秒，目光扫到她手中的机子上：「拿来！」 苏媛说：「什么？」 「手中的机子，拿来！」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时总大型社死现场～ 第35章 时亦看完消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直到下班，都没有再跟苏媛说过一句话，她一下午都在处理闫主任那边的事情。 公司从起来到壮大，产品质量这块，都是她一手把控，加上喻舒这支强有力的技术团队，亚启在业界的口碑才会如此响噹噹。 但是省办这个项目，三番五次地出意外，客户那边的信誉分几乎掉完了，如今又出现rock伪造泄密经歷的黑歷史，如果短时间内不拿出合理的解决方案，合作方很难不终止合同。 而现在，技术团队人员被砍掉大半，项落落她们进来还得走一段时间的流程，这期间，即便是时亦拖着这副残躯亲自上手，项目也不可能在规定的期限之内完工，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再去跟闫主任那边申请延期。 时亦驰骋商场数十年，也是第一次这么被动，她压力贼大，下午跟客户交涉时，一直皱眉。 但好在，昨日下午临时赶出来的需求，合作方还是比较满意的，闫主任那边多次批评之后，终于同意将工期往后延一延。 一下午的线上对接结束，时亦人都要累疯了，两手一摊，趴在桌子上起都起不来。 苏媛去扶的时候，扫了一眼停留在对话框中的聊天记录，看到她跟客户磨了好久的项目工期，心里酸酸的。 她把人从桌上捡起来，抱在怀里，时亦累的睁不开眼，却还在用力挣扎着不给对方抱。 苏媛被晾了一下午自知理亏，可看着时总这么记仇的样子又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逗她：「时总当真要这么拒绝人家么，人家一台机器用处可大着呢，如果时总可以原谅我的话，我愿意帮你承担接下来的所有活，保证你在限定期限内可以跟客户交差。」 时亦脱力的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下：「不用你管！」 苏媛感受着这轻飘飘的力度，声音也变得更加柔软了：「你是我的时总，我不管你谁管你。」 一句话撩到时亦心坎里，搅的她昏昏沉沉的，脸颊都红了。 苏媛将人抱到沙发上，开启按摩功能给她缓解身上的疲惫，时亦终于熬不过身上的睏倦，睡过去了。 她去研究她整理了一下午的紧急需求跟优先级排期，发现有很多需要技术人员完成的任务后面，都标註着时亦自己的名字。 「真是给自己一点活路都不留！」苏媛在心里暗暗嘆息。 她也很久没有上手写业务了，自打穿越以来，都是以照顾主人和帮主人升级打怪为主，正儿八经公司的事情，很少接触，如今拿到刚出炉的需求，还真是有点手痒。 时亦出得文档很有条理性，功能点拆分也很细緻，苏媛扫了一眼就知道该用什么技术栈，该搭什么样的框架，如今设计稿还没完成的情况下，她决定先从功能写起。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在办公室响了起来，没一会儿，一套完美的表结构就建好了，她将相关数据导入进去之后，开始着手功能。 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下，机身难免会变得发烫髮热，时亦醒来的时候，苏媛正抱着电脑，盘腿坐在沙发跟前输入，手速是一般人的十倍，一个不留神，花花绿绿的代码段就从眼前飘过去了。 时亦想伸手碰她，苏媛感应到对方的动作，手中的键盘停下来，回头看她：「睡醒了吗？」 她伸到一半的手缩回去，藏了起来。 苏媛笑着打趣：「怎么样时总，有没有被我写代码的姿势帅到？」 时亦偏过头，不去理会她的自恋。 苏媛主动汇报工作进度：「你理出来的那些功能点，我差不多已经写完了，但是界面我不知道怎么画，得等ui出稿子。」 时亦闻言惊了一下，本能地转过视线，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苏媛笑着问：「牛吧？我跟你说过我很厉害的，只要时总愿意原谅我，区区几个需求，不足挂齿！」 她自觉聪明，却从不会把这份聪明外露给别人，可是在时亦面前，总是三番五次地表现自己，尤其看到她崇拜的眼神时，分外有成就感。 时亦眼里的震惊确实不是一丁半点，因为这是正常团队两个礼拜的工作量，可转眼一想，这么大的工作量，对她机体本身会有所损伤，她内心所有的崇拜感便都没有了。 苏媛见对方一瞬间冷下来的眼神，得瑟的尾巴迅速藏了起来。 「时亦，我们回家吧，你都睡了两个小时了，该吃点东西了。」她说着便自觉合上电脑。 时亦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尤其被对方捞到怀里，接触到她微微发热的机身时，整个人气压低到了极点，导致苏媛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再开口说话。 第69页 回到家之后，苏媛想给她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被对方用眼神拦了下来。 时亦自己拿着手机点外卖，心思却没在菜单上，滑了好久，叫了份白粥。 那机器则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时不时往她身上扫一眼，最后看到下单的外卖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时亦，你现在每天要做那么多的事情，如果只吃一份白粥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 时亦冷着脸，没有回应她。 苏媛灰熘熘往厨房走：「我去给你剪个鸡蛋。」 时亦没有拦着，只是在心里想着，或许真的应该让她想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机器人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年，每次，她这么不顾一切地损耗自己时，她就很想让她回去。 时亦沉寂在自己的思维里，手中的机子不知不觉地亮了一下，她打开一看，发现是项落落髮来的消息，信息内容十分别扭：「有需要提前做的需求可以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最近手头比较紧，做一份兼职罢了！」 而这条消息之前，是对方的一串省略号和无数个「落宝」。 时亦有点头大，过了好久，回过去一个「嗯」。 * 周六下午三点半，那帮上班总是迟到的猿儿们，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新滨安大饭店。 这家浙菜馆离亚启只有1.3公里的距离，多以家常菜为主，味道还行，喻舒在的时候，每次加完班，都会领大家过来改善一下生活，哥几个一起喝着酒，聊聊人生，生活不要太惬意，自从她走了之后，他们也都不再过来了。 如今重聚，睹物思人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快乐的回忆，分开这段时间，大家虽然在线上互动频繁，倒是鲜少有这样的机会小聚，因此，他们都把不开心的情绪藏起来，展现出最积极快乐的一面。 落落是团队成员中年纪最小的，哥几个本来就喜欢调侃她，自从与时总的聊天截图爆到群里之后，她更加成为焦点，此时众人欢聚一堂，一口一个「落宝」叫的亲切。 「哎呀，落宝，让我看看长大了没？」 「死一边去！」 「落宝你不要这样凶人家嘛！」 「对了落宝，时宝呢？她怎么没跟你一块过来啊？」 …… 他们闹得正凶，一抬头，迎面而来的，正是一身职业套装、盘着发，端坐在轮椅上的时宝。 所有人：…… 时宝：…… 大家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上前问候，壁虎暗戳戳扫了一眼项落落，用口型跟她对话：「落宝，你去！」 项落落炸毛，张大嘴型，刚想说「你怎么不去」，被豆芽在身后推了一把，她一个趔趄扑到时亦面前。 二人近距离对视，项落落尴尬地脚趾扣地，时亦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藏在身侧的手紧张地攥紧了西装面料，众人憋着笑，苏媛也憋着笑。 项落落无措极了，转过头，试图用揪出罪魁祸首的方式转移一下注意力：「刚刚哪个小王八蛋推我的，站出来！」 时亦也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淡声道：「都到了，就先进去吧！」 苏媛推着轮椅往里面走，时亦后背挺的笔直，众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脑补着无数声的「落宝」从时总指尖划过的场景。 壁虎偏头，看了一眼项落落，用眼神指着时总后背，唇语喊了声：「落宝」。 项落落气死了，上手在她腰间拧了一把，壁虎忍着疼憋住没叫，项落落凶凶地看着他：「刚才是你推我的？」 壁虎摇头，眼角一个劲地往豆芽身上瞟，示弱求饶，并指正坏人，项落落根本不信，又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壁虎没忍住，「嗷」的一声，叫出了声。 时亦的轮椅停了下，回头看他，搞小动作的一群人，做贼心虚地低下头。 只有项落落，下巴仰到了天上，一副「傲娇小公主」「才不怕你」的模样，心里却无数次地诽谤着刚才尖叫出声的那个人。 杨露露作为已婚女士，在他们几个人里面，算是相对成熟稳重的一个，她抱歉地看了一眼时亦，主动替大家解释：「时总，他们几个都是小孩子，平时比较爱玩，您别介意。」 时亦说：「不会！」转身，端正最好，目视前方。 几人到了店里，项落落提前跟店里打过招唿说她们时总，店长亲自出来迎接：「几位里面请！」 时亦颔首，跟着店长一直到最里面的标间。 店里环境不错，七八个人的小圆桌，她被安排到主位上，大家也都各自找位置坐下，面对面时，便没有了私下里那些小动作，显得颇为侷促。 时亦自己也很紧张，攥着衣服的手心里出了汗，这时，她感觉到肩头突然一沉，垂眸，便看见那只无比修长的硅胶指。 苏媛轻轻地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紧张。 她下意识抬头，与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相对而视，那人浅浅地勾了下唇角，下一秒，她「叮」的一声：「察觉到主人此时紧张地心里出了汗，给个拥抱缓解一下叭！」 随即，她弯下身子，轻轻抱住她，硅胶指拍着她的背：「时宝乖哦，不要怕，小悠在您身边守护您！」 作者有话说： 时宝疯了！ 第36章 侷促难耐的众人憋笑憋得脸抽筋，时亦尴尬地想要就地晕倒，她攥在衣襟上的手终于挪开，拧在机器腰间的假肉上。 第70页 苏媛又「叮」的一声，嗲着嗓子道：「时宝不要掐人家哦，会很疼哒~」 壁虎没忍住笑出了声，项落落踢了他一脚。 杨露露赶紧出来打圆场：「时总，大熊这个人天马行空，平日里写代码，也是写着写着就笑了，您不要介意，习惯了就好！」 时亦病白的脸颊两侧晕染出薄薄的粉色，连带耳朵鼻尖全红了，她羞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刚刚憋笑出声的那个人也跟着附和：「啊，对，时总，我是属于那种比较爱笑的体质。」 项落落剜了他一眼，在心里吐槽着：「你这样的人，怎么当上两个孩子他爸的！」她又扫了一眼身侧的小杨姐：「同为父母，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尴尬的场面持续到老闆娘拿菜单过来：「时总您好，需要给您介绍下本店的菜品吗？」 时亦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项落落：「让她点吧！」 项落落也不知道该点些什么，摆摆手说：「老闆娘，就按以前吃的上好了！」 老闆娘吩咐店员去准备菜品，没一会儿，服务员便抱进来两箱啤酒，轻车熟路地垒到时亦的座位旁边。 喻舒之前都是坐这位子，她穿着随性，薄藤紫的挂耳染让人一眼就记住，而如今坐着的却是一身职业套装，衬衫扣子繫到最上面一颗的时亦。 哥们有一瞬间的犹豫，最终还是爽朗地笑了一下：「喝完不够再搬哈！」 时亦垂眸，余光瞟到那酒箱上。 大家也都忘了有喝酒这茬，一瞬间，暗戳戳的目光全部扫向时亦。 时亦脸上薄粉尚未褪尽，察觉到大家视线，以为是他们都是在徵询自己的意见，便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众人纷纷惊住，私底下交换眼神，时亦坐的很端正，目光看似凌厉，实则没有任何焦点。 等凉菜陆陆续续上齐，服务员撕开啤酒箱，开了几瓶放在桌上，还很有眼力价地给时亦装了个满杯：「领导，您请慢用！」 她习惯性地说了声：「多谢」，目光终于落向杯中的酒水里。 大家面面相觑几秒，终究还是会错了意，豆芽胳膊肘磕了一下旁边的壁虎，示意他去给时总敬酒，壁虎又踢了一脚隔壁的李聪，李聪低下头，最终，大伙将主意打到项落落身上。 「落宝。」壁虎用嘴形唿叫她，叫的很轻声。 项落落瞪他：「干嘛！」 壁虎指了指面前的杯子，怂恿项落落给时亦敬酒，项落落说：「我不去！」 哥几个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最终，还是杨露露拉着项落落向时总敬酒。 两人端着杯子来到时亦面前，杨露露开口：「时总，我们敬您，先前的事，有一些误会。」她戳了一下项落落，项落落举起杯中酒，傲娇地道：「我干了，你随意！」而后一饮而尽。 杨露露看小姑娘这么豪爽，犹豫了下，也拿着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起来。 时亦看着眼前满到快溢出来的酒水，有些头皮发麻，正要伸手，一只硅胶手盖在了杯檐上：「胃药不可与酒同食哦，时宝乖，喝点热水就好啦！」 很吸睛的一声「时宝」，项落落、小杨姐喝酒的动作顿住，看向时亦，其他几位也看向时亦。 时亦刚刚恢復过来的脸颊，刷一下又红了，窘迫之下，她把苏媛盖在酒杯上的爪子挪开，双手捧着杯子喝了起来。 啤酒的味道入口，有些涩，她很不习惯，但比起面对尴尬，还是更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回应大家。 项落落两口憋完自己的，出手拦下时亦手中的杯子：「意思意思得了，还真喝！」 小杨姐跟着附和：「时总您不用跟我们客气。」 大家见状，也站起来相劝：「是的时总，都是自己人，您不用客气！」 时亦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她感觉自己浑身发热，连带一颗心也跟着滚烫，握着杯子的指骨因为紧张而变得发白。 她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变得晕乎乎的。 苏媛的监测机制里，清晰地映射着这些不易被外人察觉的细节，她俯身，轻轻抱住她，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感受她咚咚跳动的心脏。 这一刻，她好希望自己不是机器，这样，就可以在她紧张无措的时候，站出来，光明正大地替她打圆场了，她想融入她的圈子，也想让她被更多人接受，喜爱。 时亦的身体，在对方浅浅拥过来的那一瞬间，似乎又有了新的支点，她好像不那么害怕了，缓了几秒，从她身上爬起来，红扑扑的脸颊，深邃的眼眸环视了一遍众人，随后迎上项落落的视线。 她说：「谢谢你们，还愿意相信我。」 项落落脑袋一垂，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闷声说：「谁愿意相信你了，我们选择回来，是因为亚启给的钱多，以后你要是不顾大家死活把我们当奴隶使，我们还是会走的，是不是，小杨姐！」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十分清楚，喻舒的付出，从来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眼前人除了严厉，没有对不起谁。 时亦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我不会。」 喻舒的离开，是她的疏忽，作为朋友，她没有真的了解过她，作为领导，她只关注工作上的事情，对员工体恤甚少。 第71页 她没有保护好喻舒，导致她在工作岗位上意外猝死，如今，她的团队，她哪怕是耗干自己，也不会再去牺牲他们的利益。 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伤害过他们的人，终有一日，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项落落狠狠地抽了抽鼻子，说：「希望你说到做到！」拉着小杨姐坐回自己的位子。 时亦被她这么一闹，反倒感觉浑身松了口气。 餐桌上其他几人也没有再搞小动作，氛围一时之间变得沉默起来，直到服务员端过来一碟热菜。 项落落指了指时亦的位子：「放那边。」她关心人的方式总是这么特别。 另一个服务员又端上来几盘热菜，餐桌上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时亦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到自己碗碟里，其他人也开始动筷子。 这次大家过来，主要还是收到了亚启的返聘邀请，考虑到时亦手下缺人，杨露露便承担了那个主动开口的角色：「时总，省办二期应该快开始了吧？」 时亦讨论到项目上的事，就会变得自然很多，精简道：「相关需求已经对接好了，开发还要再等等。」 「是卡在设计那一块了么？」杨露露问。 可视化相关的项目，设计很关键，杨露露是这个团队的ui。 说来也奇怪，一般搞设计的，都是那种天马行空，思想比较活跃又年轻潮流的小姐姐或者小哥哥，但小杨姐作为已婚人士，性格也是那种成熟稳定型的，却稳稳担任了五百强企业的ui，从她手中经过的稿子，美观大方又不失实用性，曾无数次被客户称赞。 而团队思想活跃的壁虎、豆芽，却承担了后端开发者的工作，众人印象中的程式设计师，都是秃顶，格子衫，比较闷，他俩确是实打实的潮流。 倒是偏前端又偏后端的李聪，显得比较沉闷，像个技术大佬。 项落落年纪最小，却又傲又聪明，被喻舒当宝一样宠着，倾囊相授，一身绝活全给了她。 如今这支与众不同的团队，又重新聚在了一起，此刻因为杨露露的一句开头，大家自主融入到项目中去。 壁虎小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杨露露：「小杨姐，二期稿子，你可不要搞太复杂。」 项落落说：「闭嘴吧你，人大葱前端都还没发话呢，设计稿復不复杂关你屁事，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就行！」 壁虎踢了一觉隔壁的豆芽：「这期表结构你来建，每次都是我当苦力！」 他们将自己当成了项目的主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了需求，再自主参与到任务的领取中，时亦在桌上默默听着，喻舒人不在了，可她带出来的团队，永远都是这么地具有向心力。 忽然，不知道有谁扯到了一个技术难点，壁虎没把持住自己的嘴，很大声地一句：「这玩意喻姐一个小时搞定！」 一句话，让全场突然沉默，项落落脸色瞬间垮了起来，壁虎自己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倒了杯酒，一口焖了。 半秒钟之内，无人再说话，大家各自吃着碗里的菜，或者喝着杯里的酒，时亦本就话少，此时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调节氛围，便双手捧着眼前的杯子默默喝了起来。 苏媛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没再制止她，只是身子凑近了些，硅胶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几下。 喻舒的离开，是团队谁也不敢提起的话题，项落落跟她最亲，此时更是不要命似的喝酒：「来，走一个走一个！」 大家纷纷碰杯，没一会儿，哥几个便喝的东倒西歪，项落落更是醉的不省人事，举着杯子过来跟时亦碰杯：「时亦，干杯！」 时亦看着眼前这个双眼通红的小姑娘，当真实诚地拿起杯子跟她碰了起来，苏媛本来打算制止的，想了一下又放弃了。 项落落说：「这杯酒，你必须全喝了，没得商量！」 时亦没办法拒绝，只能双手捧着酒杯，大口大口地喝完，酒精上头，咣当一下，时亦趴倒在桌上，隐约中，听到对方哭着说：「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她，她却喜欢你！」 她想坐起来，可是身上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 苏媛伸手去扶，下一秒，项落落的话清晰地映射到她的监测机制里：「她自己都快疼死了，捨不得买药，却买了机器送你，时亦，小悠是喻舒用命换来的。」 作者有话说： 唉，落落啊，该怎么说你好呢！ 第37章 无意间的一句醉话，让苏媛意识刺痛了一下，小悠是喻舒送给时亦的，即便是它再怎么努力，也永远不可能融入到她的世界，因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赠品。 公司会议上，时亦托着病躯跟那帮人争，她除了递一杯温水，其他什么也做不了；袁杉上次来办公室，她极力刷存在感暴露了身份；如今这场团队晚宴，更是全程插不进去一句话…… 时亦先前说的没有错，她们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而自己，仅仅只是一台机器，能做的事，终究太过有限。 * 餐桌上众人，已经彻底喝懵，又是哭又是笑又是闹，时亦也喝多了，但她只是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睡着，酒精作用下，脸颊两侧有微微的红，唿吸也很憨。 服务员又抱进来一箱啤酒，哥几个拿瓶对吹，没一会儿也都歇菜了，就连唯一比较理智稳重的杨露露，也闷声不响地喝昏过去了。 第72页 此时房间里，唯一醒着的人就是苏媛，可她只是一台机器，除了默默守着，没有办法帮他们做任何事情。 空调房风大，苏媛将时亦搭在凳子上的西装外套拿起来，给她盖在身上，伸手去试探她的体温。 时亦迷迷煳煳地说了句什么，听不清，趁众人都趴着，苏媛凑近了点，小声问：「时亦，你说什么？」 时亦唇瓣动了下，接近唇语地叫了声：「媛宝」，她应该是没什么意识，隔了好久，又说：「我身上很热，想回家。」 苏媛听清楚她的呢喃，愣了一下，时亦没再说话，抿着唇乖乖地睡，一会儿，又因为身体上的不舒服，轻轻拧了下眉。 过了大概5分钟，苏媛决定，冒一次险，用智慧机器人的身份去前台结帐，给他们都开好房间之后，自行带时亦回家。 就在她起身准备去执行这些程序的时候，时亦从桌上爬了起来，本能地伸手，扯她的衣襟。 苏媛只好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安抚：「时亦，你先趴一会，我去前台结帐，结完帐把他们安顿好，送你回家好不好？」 时亦摇头，苏媛问：「你不想回家吗？」时亦还是摇头。 苏媛说：「时亦，我们回家洗个澡，躺床上睡，床上很软，比这里舒服。」 时亦意识迟钝地重复她的话：「软，我的床软，医院的太硬了，我喜欢睡软的……」 苏媛想起来，医院那段时间，时亦没力气翻身，每天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等卸下医疗器械时，身上起了轻微的压疮，可她愣是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此时她说，她喜欢睡软的床，苏媛一瞬间，有点想哭，但她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时亦一直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襟，苏媛缓解了一下情绪，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变得柔软：「乖，那我去结帐，结完帐我们回家，回家了就可以躺在软乎乎的床上了，好吗？」 时亦摇头，还是不肯松手。 苏媛问：「你不想回家了吗时亦？」 时亦想了下，认真点了点头，说：「想回家。」 苏媛揉着她的脑袋哄：「那我去结帐，你在这里趴一会，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对方又拨浪鼓似的摇头，苏媛有点无奈。 时亦眸子睁的大大的，一人一机相对而视，她好像在很用心很用心地观察苏媛的表情，又很努力很努力地猜测她心里的想法。 苏媛气笑：「时亦，你想回家，又不让我去结帐，不结帐，老闆又不让我们走，那你说怎么办？」 时亦掰着手指，一点点数着她所说的逻辑：「不结帐，老闆不让走，可是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也想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理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于是，她泄气地嘆了口气：「好难啊，好难啊，媛宝，怎么这么难……」 苏媛被这一声「媛宝」叫的，整台机器都酥了，她想了下，要么就推着她一起去吧，还能在关键时刻打一下掩护，于是，她低头，红唇贴她耳边轻轻地问：「那时宝跟媛宝一起去结帐，好不好？」 醉迷煳的时总被对方一语点化，点头如捣蒜，开心地说：「跟媛宝一起去，保护媛宝，看着媛宝，不让媛宝跑……」 她潜意识里是怕苏媛离开的，更担心她身份暴露，会有危险。 苏媛推着时亦去前台付款，她一路闭着眼，晕沉沉地，手一直抓着她的衣服，苏媛一台机器跟前台交涉：「主人说，要开房间。」 前台按照旨意开了房，问：「要帮忙把他们送回房间吗？」 苏媛电子音略有些笨拙地道：「要的，请和小悠一起，将主人的朋友送到房间里。」 她一边推着时亦，一边引导服务员将每个人送回房间，确保安全之后，带时亦离开。 * 路上吹了点风，时亦到小区电梯时，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她隐约想起来，醉倒之前，项落落说的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推轮椅的苏媛。 苏媛察觉到她的视线，笑着说：「时亦，我们很快就到家了，到家洗个澡，我就把你抱到大床上睡觉，好不好？」 时亦收回视线，电梯已经到了相应楼层，苏媛将人推出来，来到防盗门前，拿对方的指纹进行解锁。 滴的一声，门开了，屋子里干净整洁，却与以前大有不同，多了很多物件，还有特意沾上去的防撞贴，茶几上洗过的水果，电视柜檯上摆着花束。 很暖，很，很有家的感觉。 苏媛把时亦从轮椅上捞起来，抱到沙发上，自己去卧室拿换洗衣物。 拿好衣服出来，看见时亦下巴搭着膝盖蜷缩坐着。 她把她哄起来，解身上的衬衣扣子，强调自己关闭了视觉模式，虽然知道对方是醉酒状态，可还是一遍遍重复，不让她尴尬。 时亦心里暖乎乎的，许是酒后壮胆了，等到对方衣服扣子解到一半的时候，扑起来，拦腰抱住她，脑袋扎进她怀里。 苏媛意识迟钝了一瞬，回应地抱住她：「时亦，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时亦不回答，一个劲地将自己的脸往她怀里埋。 苏媛拍着她的背安抚：「乖啊，等会儿给你煮醒酒汤，喝一口就不难受了。」她声音很温柔，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的用户。 第73页 时亦在意识清醒的时候，通常不怎么爱说话，此刻亦如此，小小一团缩在对方怀里，不吱声，也不松手。 苏媛抱了一会，便将她靠在沙发上，给她换衣服。 时亦没有再闹腾，很听话地配合她抬胳膊，自己解裤子上的扣子，一寸一寸地往下挪。 脱完衣服，苏媛准备顺便抱对方到浴室洗个澡，还没等到她开口，时亦就捡起旁边睡裙往自己身上套，正反两个面分得很清，穿好还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领口。 苏媛愣了一下，问：「时亦你酒醒了吗？」 时亦没说话，就着沙发躺下了，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沙发最里面，一双凤眸明晃晃地睁着。 苏媛不太确定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醒了没有啊？」 时亦抿着唇，一只手护在被对方掐过的地方。 苏媛基本可以断定，这人此时是处于清醒状态，考虑到酒桌上，项落落无意间说的那些话，会让她难过，便蹲下去，委婉地开解：「时亦，你那些员工他们都喝的有些大了，说话不过脑，你别往心里去。」 时亦沉默着，不接她的话。 她伸出硅胶指，牵住对方的手，笑了下，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心情不好的话，也可以跟我聊聊天。」 时亦还是不肯开口，一会儿，她偏头，将脸藏进沙发里，身子轻轻颤了起来。 苏媛知道，她是心里难过，躲起来哭，她伸手，在对方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没再说别的什么安慰的话。 隔了十几秒，沙发里的人闷声说：「我从未要求任何人喜欢我，从出生，被遗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爱，可我还是伤害了所有人。」 一句「不配得到爱」，让苏媛意识跟着疼了一下。 时亦没再继续说，只是缩在角落里，咬着唇，默默地流泪。 她打一出生，就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6岁时，因为天资聪慧，被福利院挑选成优质儿童进行重点培养，一路拔尖，凭藉自己的一双手和一颗脑子换来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和事业上的一点小辉煌。 可到头来，不仅被一场车祸毁了所有，还背上了人情债，这让她终于意识到，天生不幸的人，永远不配得到爱…… 沉默半分钟后，苏媛跪起来一些，伸出长臂抱紧她，语气坚定地说：「时亦，你没有伤害所有人，任何人都有被爱的权力，我一台机器都在渴望被爱，你心地善良人又好，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 时亦没有被安抚下来，肩膀抖的更厉害了，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眼前这台机器，从出事到现在，一直在挖空心思地呵护着自己。 可是对方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她留不住她…… 苏媛直接站起来，俯下·身，用自己整个身子包裹着她，哄着：「时亦，如果你不嫌弃我是一台机器，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你，就跟你护着我一样，直到你找到自己可以相依为命的那个人。」 时亦因为喝了点酒的原因，身上没有往常那么凉，苏媛因为运行时间久了，机身也有一点轻微的发热，不烫，像人的体温，此时一人一机挨着一起，两个鲜活的生命，暖乎乎的。 她贪恋地享受着这样的温度，明明前一秒还在低声啜泣，下一秒便直接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时总一秒入睡一般人真的是学不来的！ 第38章 苏媛监测到她逐渐放缓的唿吸，才将自己的双臂从对方身上移开，盖好被子，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意识也有一点撑不住，便趁着这个机会，待机浅眠了一会。 时亦半夜被渴醒，看着跪趴在自己身侧的机器，她的肌肤瓷白细嫩，五官精緻的像虚拟世界里蹦出来的萌物，她伸手，在她脸颊一侧轻轻拍了几下。 苏媛很快就醒了，第一时间去监测用户的身体状况。 时亦因为身体太虚弱，加上喝了点酒的缘故，嘴唇很干，脸色也白得吓人，她张了张唇，用哑的依稀可见的声音说：「我口渴，想喝水。」 苏媛赶紧起来，去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温水过来，扶对方起来喝水。 时亦双手捧着杯子，大口大口地往下咽，咕噜咕噜大半杯水被她一下子喝完，她把水杯还给对方，舔了舔唇角的水渍。 苏媛问：「还喝吗？」 时亦摸了摸自己的胃，说：「不喝了。」 喝多了等会儿又要上厕所了，太麻烦了，她不想一直折腾，能忍便尽可能忍着。 苏媛也伸出硅胶指，在她胃上轻轻按摩了几下，说：「喝过酒胃里会很空，等会儿我给你煮点东西垫一垫，会好受些。」 时亦虚弱地摇头，说：「不要了，吃不下，回房间吧，躺一会，床单换下来，明天我洗。」 她实在没力气洗澡了，也不想苏媛窝在这小小的沙发缝里。 苏媛抱她进了卧室，放进软绵绵的大床上，盖上被子。 时亦其实还是想喝水的，嘴巴干的起了皮，就一直伸舌头舔，一只手掐着胃，试图缓解那磨人的疼意。 苏媛说：「时亦，特别难受吗？」 她摇头，说：「不难受。」 眼睛一个劲儿往旁边位置瞟，想要她休息。 第74页 生病的人，会比较依赖人，苏媛顺着她的示意绕过去，躺到床的另一边，凑近些，伸手抱她。 时亦没有拒绝，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地疼了起来，带着强烈的噁心感，她在她怀里打了个哆嗦，咬着唇忍耐着，手心里渗出了薄汗。 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急切地说：「苏媛，我想吐。」 说完没来得及反应，便控制不住地呕了出来，她凭着身上最后一点力气躲开她的怀抱，但没来得及趴到床边，残留物吐到床单上。 可她第一时间不是顾及自己胃里的酸痛，而是一股脑地检查对方身上是否干净，没发现残渣，才去在意其他地方的，侷促地用枕巾去擦床上的脏东西。 苏媛想帮忙，她却用胳膊肘推她：「你去客厅沙发，我来收拾。」 然后身上没有支点，勐一下栽进对方怀里，她刻意将自己双手抬起来，不挨着她，嘴里一直重复：「别挨着，离我远一点，我身上脏。」 苏媛有点心碎，也有点生气，将人抱起来点，被迫迎上自己的视线：「时亦，我跟你相处这么久，已经很熟了，不要总是把我往外推，虽然我只是一台机器，但也会难过的。」 时亦身子软趴趴的，胃里的噁心感还是很浓，便一个劲儿地吞咽唾沫，缓解了好久，才微微敢开口说话，她看了眼门口方向，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那你送我到浴室，床上我等会出来收拾，太脏了，我不想让你动手。」 苏媛拿了换洗衣物抱她去了浴室，时亦现在身体虚到了极点，她有点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浴室里，便试探性地徵求意见：「时亦，我转过身，不出去可以吗？」 时亦没有说好，只说：「去把门关上。」算是默认了她的存在。 苏媛关上门，背着浴缸站着。 时亦自己洗澡，身体脱力，没坐稳，滑了一下，沉到水里，一口气喘不上来，呛的直咳嗽。 「时亦，你怎么了？」苏媛监测到用户状态不对，开口问。 她淹在水里，无法给出回应，顿了两秒，苏媛反应过来，跑过去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时亦这才抢过来一口唿吸，眼尾眉梢被水逼的通红，晕染着泪光，她看着苏媛，起了好几次唇瓣，微弱地说：「洗不动了，你帮帮我。」 苏媛说：「好，我视觉模式一直是关着的，你不要紧张！」 时亦没有回话，只是脑袋耷拉在对方胳膊上，张着嘴唿吸。 苏媛给她用完沐浴露，又挤了点洗头膏，在头皮上按摩，太阳穴那块尤其细心，怕她紧张，还自我调侃地说：「时亦，你现在也是享受过盲人按摩的人了，是不是很舒服？」 被对方这样呵护着，确实是很舒服，但时亦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安静地享受着。 苏媛出于礼貌，只给她按摩头皮，时亦意识昏昏沉沉的，过了会，被人从水中抱走，裹着浴巾去了沙发，换上睡裙。 她身上的疲惫感缓解了些，头没有那么疼了，噁心感减轻了，可胃里还是空得厉害，嘴里也满是咸涩。 苏媛拿干毛巾给她擦头髮，她仰着头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很小：「我还想再喝一杯水。」 一杯水而已，被她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珍贵地像是要千斤黄金，苏媛赶紧跑过去，给她接水过来。 时亦继续双手捧着水杯，大口大口地喝，因为太急，眼泪憋出来了，随后连声咳嗽，杯底最后剩下的那点，她没能顺利喝到嘴里。 苏媛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柔声地哄：「时亦，我不是跟你说过，吃东西不要太勐么，这样对身体不好，下次慢一点，知道吗？」 时亦浑身力气散尽，忽然一下心里就特别难过，眼角的泪花滚了出来，便也不藏着掖着，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太渴了，想喝水。」 苏媛不忍再说什么，伸手给她擦眼泪。 时亦干涩的唇瓣上残留着几颗水珠，微张着嘴，像是受伤莲花上的几滴露。 苏媛用手背轻轻蹭了下，她察觉到对方手上力度，配合地合上唇瓣，不经意间，柔软的肌肤上便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而印记的主人，却是浑然不知。 苏媛看着停留在监测机制里的那一抹余温，忍不住勾唇，空洞的眸子里似乎也多出来几分亮色。 她将人放在沙发上，准备去找吹风机，见时亦盯着茶几旁边的轮椅，便将她抱到轮椅上。 时亦一直惦记着吐在床上的残留物，轱辘着轮椅往卧室走，刚滑出点距离，被人从身后给拽了回来。 苏媛从她身后绕过来，眯着眼沖对方笑：「时亦，吹完头髮再回房间！」 时亦僵持着不动，她便半跪蹲下来，握着她的手说：「等会吹完头髮，我帮你一起收拾，好吗？」 时亦想了下，搭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终于挪了下来，将轮椅的行使权交给了对方。 吹完头髮，苏媛牵着她的手去了卧室，她其实全程都很开心，从时亦学着依赖她的那一刻开始，便彻底忘记了自己是机器人的身份。 进了屋，时亦主动抢到最前面，想要自己收拾床铺。 苏媛没有立刻阻止，从柜子里搜出来布料柔软的四件套，将其全部堆到时亦身上，然后连轮椅带人移到一边，还分工明确地嘱咐：「时亦你抱着这个，我等会问你要哪个你给我哪个。」 第75页 时亦抱着一堆布料，呆愣地看着眼前人动作麻熘地揭下床上的四件套，丝毫没有介意和嫌弃的表情。 一会儿，苏媛便指使她干活：「时亦，先把床单给我。」 时亦回神，低头找到垒在最上面的床单，递了过去。 苏媛此时站在床边上，拎着手里的大床单哗啦啦抖了一下，然后找出来两个角，交给时亦：「你铺外面的，我铺里面的，我俩比赛，看谁先弄好。」 说完，便拽着自己的两个角、速战速决地铺了起来。 时亦坐着轮椅不方便，怀里还有一堆货物压着，只能勉强拽着床单角，没几秒，那位胜利者便冲到了她面前，歪着脑袋嘻嘻笑：「时亦，我比你快！」 苏媛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单子，两下给它熨平镇，说：「床单铺好了，你怀里那堆可以放上来了。」 时亦一双手，早就已经脱力了，她迫不及待地将一堆物品搁到床上。 苏媛挑出来被单，抱了一只脱光的枕头给她：「时亦，这个交给你了，我来套被子。」 她一边套一边跟她聊天：「时亦，我套被子可快了，我们大学军训时候，教官要求叠豆腐块，我为了不被罚站，跟我们寝室的一个女生，练了整整一夜……」 在对方不断地聒噪声中，时亦隐隐看到了一个年轻稚嫩的小女孩，跪在寝室床上，反覆叠军被的模样，她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可察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苏媛回头，看她一眼，问：「时亦，心情好点没？」 对方迅速隐藏掉自己脸上的喜色，胡乱抓着枕套往枕头上套，过了会，脸颊两侧又晕染出淡淡的粉色。 苏媛拿过她手里的枕头套，说：「你太慢了时亦！」 说着便已经塞好熨平整了，她做事情本来就快，再加上现在是机器，效率更高。 崭新的牛奶绒兰花四件套铺在床上，晕染兰花让整间屋子变得温馨舒适，苏媛把时亦抱到床上，捡起地上的脏床单对她说：「我先扔出去了，明天不用上班，咱俩一起收拾。」 之后，便抱着那一堆换洗物往客厅去了。 时亦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勐吸一口，洗衣液的清香合着金纺的味道，身上也是刚刚洗过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变清爽了好多，连带胃里的酸痛感，也缓解了些。 没过几秒，那人就哒哒跑了进来，很自觉地往另一边床上钻。 时亦睡姿规矩了很多，背对着她，竖着耳朵听对方的动作。 苏媛躺上之后，将自己枕头往她的枕头跟前推了推，说：「时亦，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枕套太软了，有点陷进去的感觉。」 对方没有接话，却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她的枕头，没有太软，她感觉很舒服。 隔了几秒，苏媛又说：「时亦，我的手臂是硅胶做的，比这个枕头材质好，你要不要过来体验一下？」 时亦依旧沉默着，过了会，她开始挪动身子，一寸一寸往她的方向靠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忘记说了，v章首评，会给大家一次免费看本章的机会，因为我个人是一个很喜欢领取一些小福利的人，每次下班回家，蹲直播间的时候，都会去秒一些开播福利，感觉特有意思，大家如果收到系统红包，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平时收到你们营养液跟小礼物的时候，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哟~ 第39章 苏媛伸出一只胳膊，将人搂在怀抱中，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瘦到凸起的背，她想起时亦之前说「她这样的人，不配被爱」，可是这一刻，她却极尽所能想要多爱她一点。 时亦乖巧地缩在对方怀里。 苏媛硅胶指在她后背爬来爬去：「时亦，你有蝴蝶骨哎！」 「蝴蝶骨吗？」时亦心里想着，便悄悄将自己的手臂从她胳肢窝穿过，爬到对方肩胛骨一侧，顺着那根微微凸起的假骨抚摸。 苏媛见她主动抱自己，心里可开心了，伸手，将对方蜷着的一条腿搭到自己腰上。 「时亦，你骑着我睡，这样舒服点，我家里有只大白鹅，平时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可喜欢骑着它了，很舒服。」 时亦有点紧张，搭在她腰间的那条腿冰凉冰凉的，但它没有任何知觉。 苏媛也没有避讳什么，硅胶指在她腿上轻捏了几下，时亦腿快细成竹竿了，而且因为长时间不能运动，部分肌肉已经开始萎弱了。 她还是觉得意难平，这条大长腿明明可以成为腿精，如今非但不能动，还一日日肌肉萎缩，药石罔效。 情绪机制催动下，苏媛突然开口，声音带了点微微的哑：「时亦，我以后当你的大白鹅，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抱着我睡，好不好？」 时亦没有回答，搂着她后背的手收紧了些，几乎将自己整个人嵌在她的身体里。 苏媛将手从她腿上挪开，摸索到对方的胃上，轻揉了几下，说：「时亦，你实话告诉我，疼不疼？」 时亦感受着对方的抚摸，心一酸，眼角的泪珠滚落下去，砸在苏媛的硅胶臂上，温热而潮湿。 她一边给她按摩缓解，一边悉心嘱咐：「以后不舒服要跟我说，不要一直忍着，也不要找袁杉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人，我虽然是机器，但我一直在你身边，可以照顾你，好吗？」 时亦吸了吸鼻子，又往她怀里寸了点，给对方肢体上的回应，一人一机身体交·缠在一起，没一会儿，就来了困意。 第76页 苏媛说：「晚安，时亦。」 时亦整张脸埋在对方臂弯里，默默在心里跟了句：「晚安。」 后半夜，真的很安静，安静到连身体上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计，时亦的睡眠是前所未有的好，连带鼻息之间也发出轻微的酣睡声。 直到清晨被尿憋醒，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触感，她捨不得离开这份温柔，便一直忍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最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苏媛，我想上厕所。」 监测机制立马有所感应，苏媛蹭一下坐起来，考虑到这人之前在医院因为身体原因差一点被尿憋死的场景，她一把捞起她，鞋都没来得及踩，就公主抱抱着对方往卫生间跑。 直到把她放到马桶上，才主动背过身，赤着脚站着。 时亦伸手，拽了下她的后衣襟，主动示弱的语气：「扶我一下，我坐不住。」 苏媛抱人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唇角扬成了小对勾，时亦能够主动依靠她，她很开心。 这时，监测机制里，时亦身子挺起来些，双手环在了她的脖颈儿上，苏媛愣了下，反应过来，潜意识里的幸福感几乎溢出硅胶壳。 她将时亦抱到沙发上，自己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一边餵她一边徵求对方意见：「时亦，今天周末，可以不用上班，进去再睡一觉好吗？」 时亦直到此刻依旧贪恋着她身体上的柔软，所以在对方问出要不要再睡一觉的时候下意识点了头。 苏媛抱着她进了卧室，将人放到柔软的大床上之后，自己却没有上去，而是伸手拉被子：「时亦你安心睡，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说完，还在对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等会儿进来叫你！」 苏媛走出卧室，大床上只留下时亦一人，享受过大白鹅的待遇，此时她觉得怀里空落落的，便将自己身上被子扯下来，夹在双腿之间，但还是感觉空，她伸手，拽了对方的枕头抱在怀里，仍然不是大白鹅的感觉，连带睡意也跟着减少了很多。 时亦忍不住想，原来人真的是会失眠的，她以前总觉得睡不够，如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真希望自己能站起来，去厨房看一看，那傢伙在捣鼓什么好吃的。 苏媛考虑到醉过酒的人，胃口会不太好，所以她准备做一个山药排骨粥给她吃，清水焯排骨期间，她准备胡萝蔔丁、山药块、西兰花，以及快出锅时要用的菠菜，淘洗干净大米，泡入水中，等到排骨焯好时，她将这些东西一併放到水米蒸锅里，设了50分钟的定时，自己便去客厅收拾其他东西了。 昨晚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苏媛想趁这个时候偷偷洗掉，然后再把屋子整体清扫一遍。 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时亦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她自己也是稍微有点洁癖的人，不喜欢家里太乱，而且，如今机器人的身份，倒是无论干多少活，都不会觉得累。 蒸锅定的时「叮」的一声，家里也基本收拾好了，她去卧室喊时亦吃饭，一进门，就发现那人八抓鱼一样扒着枕头，嘴巴微张睡的销魂。 苏媛忍不住笑了一下，暗戳戳打量着她：原来时总，是喜欢骑着大白鹅睡觉的，看来以后，她这台机器，又用了用武之地。 苏媛走进去，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时宝，吃饭了！」 时亦从睡眠状态中醒来，眼睛里带着几丝迷茫，适应了一下，察觉到自己尴尬的睡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苏媛没有给她留面子，打趣地说：「我都没发现，原来时宝是这样的人！」 时亦听到「时宝」，更是羞的脸颊脸侧都爬上了淡淡的粉色。 苏媛歪着脑袋看她：「哟，害羞了，宝宝？」 她现在可能撩，以前当人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技能给她用。 时亦整张脸埋在枕头芯里，语气生硬地说：「不要这样叫我。」 苏媛凑过去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那我要怎么叫你啊，时宝？」 时亦伸手推她，手腕没多少力气，多少有点半推半就的成分在。 苏媛怕粥久了就不好喝了，便没有再闹腾，把埋在枕头芯里的人往自己怀里捡：「好了时亦，不欺负你了，起来洗脸刷牙吃饭了。」 时亦脸颊粉粉的，也不敢抬头看她，被她抱起来后，主动将脸藏在了对方心口，浅浅地唿吸着。 轮椅在客厅，苏媛把她抱出去，放在上面，推着去洗漱。 时亦低着头，余光所及之处，发现地板被她收拾的一尘不染，到了洗漱间，里面的物件也都摆放整齐，潜意识里担心对方运行过大会损伤机体，可当这么一个干净整洁的家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心里又是抑制不住地开心。 苏媛看到了她眼里的喜欢，为了不让她心里有压力，便开始极力邀功：「时亦，我好不好？趁你睡着的时候，帮你把家里全部清扫干净了，还给你做了特别好吃的山药排骨粥，哦，对了，昨晚换下来的四件套我也洗了，可把我累坏了，作为奖励，你等会儿得给我用你的掌心冰脸。」 说话间，她已经帮对方挤好了牙膏：「吶，给你。」 时亦抬头，看着镜子里红成小虾的自己，随后那人便将一杯刷牙水递到她手里，眯着眼问：「时亦，你看我智能不？」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迅速将牙刷塞到了自己嘴里。 第77页 苏媛伸手，在她鼓起的脸颊一侧轻轻捏了下：「哼！总是不爱搭理我，跟个闷葫芦似的。」 时亦一只手护着被对方捏过的位置，另一只手认真地转动着牙刷。 苏媛给她把睡衣袖子捲起来一些，说：「快点刷，我去盛饭！」 临出门时，被时亦伸手拽住，她嘴里依旧塞着牙刷，只是微微扫了一眼轮椅扶手，很明显就是要对方等自己洗完脸帮忙推出去。 苏媛被她的举动萌到了，故意摇头说：「不要，你都不理我。」 她便一直抓着她的衣襟，苏媛硅胶指一根一根给她掰开，时亦又抓上去，拽的深了些，苏媛低头，对着她白皙细嫩的肌肤轻咬了一口。 时亦整只胳膊都麻了，苏媛趁她不备之际掰开她的手指，跑了出去。 梳妆镜前只留下时亦一人，呆楞地坐着，手里的牙刷越发迟缓。 一会儿，她抬起被对方咬过的手背，寻找那几颗牙印，但因为力道不够，加上时间的缘故，手背上什么痕迹都没留意下。 她有些不甘心，憋了一口牙刷杯里的水漱完口，低头，在自己手背同样的位置重重的咬了一口，留下几颗牙印子。 随后将手臂举高，对着镜子照，一遍遍临摹。 「时亦，你好了没？」 熟悉的声音从客厅传了进来，她回过神，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掊水泼到自己脸上，洗面奶都来不及用。 苏媛走了进来，吐槽：「时亦你慢死了，洗个脸花半个小时，我饭都盛好了。」 时亦扯了一张擦脸巾，在自己脸上粘了几下，牙刷杯都不往原位置放，就迅速抬头，眼神等待着对方推自己出去吃饭。 苏媛有些无奈，拿过柜檯上的水乳，给自己手心里挤了一点，往她脸上拍。 时亦被迫仰着脑袋，嘴巴微微张着，那半截粉色的舌尖依稀可见。 她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对方唇瓣间轻轻点了一下：「时亦，你舌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时亦没有多想，只知道这傢伙精于厨艺，吓得她赶紧闭上嘴巴…… 作者有话说： 姐妹们，原先定的是工作日早上9点更新，周六周天0点更新，但我发现我一加班就容易忘记时间，安全起见，我们就不区分工作日和周末了，每日早上9点更新，大家记得来哦～ 第40章 受到惊吓的时总，格外可爱，苏媛给她餵粥的时候，她都有意无意地藏着舌头，吃完饭后倒是抢着要收拾碗碟。 苏媛也没再阻拦，将人抱轮椅上之后，自己悠哉游哉地躺到了对方刚刚坐过的位置，很自然地说：「那你快点的，我一个人躺着无聊！」 时亦收拾餐桌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她。 苏媛笑着说：「怎么了吗？我很怕寂寞的，时亦！」 下一秒，「腾」的一声，一台手机砸在她身侧，苏媛眼神亮了下，捡起手机，笑眯·眯地看向时亦。 对方则是满眼警告：「不许胡乱发消息！」 苏媛说：「好，你赶紧去吧，我就看小说，不乱发消息。」 时亦的轮椅不肯动，自从这傢伙上次乱搞之后，她就不敢把自己手机给她玩了。 苏媛竖起三根硅胶指：「我发誓！如果乱发消息，我就不是人！」 她这才捡起碗碟，驱着轮椅进了厨房。 洗碗池偏高，时亦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居家服，操作起来有些不方便，捲起来的袖子掉下去，很快被水打湿，手上水渍多，她便用下巴往上卷，袖子没卷上去，领子被扯歪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时亦，香肩露出来了！」 时亦本能地回头，发现那人双臂环抱，婀娜的身子倚在门帮上，眯着眼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需要帮忙吗？」苏媛下巴指了下对方扯到一半的衣服领。 时总对她的偷窥表示很不满意，翻了个白眼，转了过去，也不顾手上水渍，扯了一把衣服领。 苏媛看着她的背影笑，时亦继续刷碗碟，她无论做任何事都显得十分投入，此时穿着大一个号的衣服，认真刷碗的模样，很像一个模仿大人动作的小孩。 她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将人拥住，红唇凑她耳边呵气如兰：「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时亦沖洗碗碟的动作僵了下。 苏媛双手绕过她的身子，将她打湿的袖子捲起来，接过手中的碗碟沖洗起来。 时亦被她圈在怀里，别扭极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挣开，直到手里的碗被清洗干净，对方才松开对她的束缚。 苏媛洗好的碗碟收回柜子里，回头时轮椅上的人还愣愣地坐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漂亮的扇形的阴影，她走过去，扶上轮椅：「走了，项落落髮消息问你，小杨姐在家闲了快两个月了，需不需要把需求稿交出来，让她先去设计。」 时亦听完勐地回头，警惕地看着她。 苏媛笑着解释：「我这次可没有乱回哦！」 时亦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眼中的狐疑依然存在。 「这不赶紧进来找你了么。」苏媛补充。 二人来到沙发上，苏媛将手机交给对方，时亦翻着看，苏媛强行将自己半颗脑袋挤过去，邀功似地说：「你看，我没骗你吧？这次真的没乱回消息。」 第78页 时亦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推了下，将其掀开一些。 苏媛假装委屈地哼唧：「人家没回消息，时总为什么还要推人家！」说着便掐了一把小悠的内部机制，做了个努嘴撒娇的动作。 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人实在不忍心。 时亦摊开掌心，战战兢兢地在对方脑袋上拍了一下，她不会哄人，只是轻轻拍了下就快速挪开了，整个人也恢復到冷冰冰看手机的模样，仿佛刚刚拍脑袋的动作不是她做的一样。 苏媛又「哼」了一声，鼻音很重，时亦没有偏头，拿余光偷瞟，隔了几秒，对方一颗毛茸脑袋探过来，一副等着被摸的架势，活像只小狗。 时亦不可察觉地翘了下唇角，抬手，在对方脑袋上轻轻拍了下。 苏媛觉得不够，依旧赖着不肯走。 时亦又轻拍了下，对方还是不肯走，于是，她心一横，两只手抬起来，在她脑袋上揉。 没一会，那一头顺滑的芯机假髮，就被主人揉的蓬蓬的，她却享受地仰起脑袋，沖她笑，说：「时亦，好不好玩？」 时亦轻抿着唇，不说话，眼角的幸福感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项落落髮来消息：「我也可以提前开发，就当积德了。」 苏媛忍不住笑，说：「时亦，你这个下属，可真是又傲又拽，你跟她说，框架机器已经帮忙搭好了。」 时亦淡淡开口，十分较真地说：「是我没有做好。」 苏媛没有立马安慰，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靠在时亦肩膀上：「时亦，你觉得我学设计咋样？有没有天赋？」 她有点不想让时亦那么为难，做点东西还要看他人脸色，虽然大家并没有恶意，但她就是想将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她想让她没有任何负担地去依靠。 时亦哪能不知道她的用意，像苏媛这么聪明的人，只要她想，做任何事都是有天赋的，只是，她不想让她过度损耗这副机体，哪怕是自己累到起不来，她也不想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对方身上。 沉默间，那机器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一下她的脖颈儿：「问你话呢时亦，我适不适合学设计？」 时亦开口，语气很平，回了三个字：「不适合！」 苏媛坐起来点，一只手从她腰间缠过去，将人揽在怀里，柔声说：「不想让我们时总受委屈，她还要留着身体保护我这台机器呢！」 时亦有点不开心了，生硬地道：「不要总在我面前强调这个！」 苏媛笑，明知故问道：「什么？强调什么？本来就是机器嘛，时总你自己说的忘记了？」 时亦被呛的心疼，脸色也有点发白，她着急地反驳：「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怕你离开。 没能说出口的后半句藏在了心里。 苏媛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自己虽然介意机器人的身份，但时亦对她的在乎是真的，她没理由不感恩，可是除了感恩，内心却总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作祟，迫使她想要占有她，想要同绝大多数人类一样，照顾她，保护她。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源自哪里，但是很奇怪。 「我去拿电脑。」说着，苏媛从沙发上遛下去，将置物柜上的电脑包背了过来。 时亦打开电脑，将之前整理好的需求文档跟原型图压缩包发给了项落落，并回了句：「多谢你们了。」 消息显示已读，项落落没有再回，将拿到的需求同步到群里，团队立马响应，自成一股绳，根据个人所长领取任务。 一会儿，时亦又将苏媛之前搭好的架子发送给项落落，项落落打开看了一眼，傻眼了，这最复杂的一个环节已经被人搞定了，还有他们几个什么事，现在只等设计稿出来，往里面填东西就是了，根本不用出力。 但是项落落还是很好奇，这么牛的架子，到底是谁搭的呢？难不成是时亦自己？可是以前在公司，从未见过她写代码啊？于是，带着这份好奇心，高高在上的她主动给时亦回了一条消息：「这架子，是rock搭的？」 时亦收到消息，余光看了眼旁边的苏媛，随后回覆：「不是，是小悠写的。」 项落落一句「卧槽」，将已成型的项目架构分享到群里：「你们快看看这个。」 一分钟之后，群消息炸开： 【壁虎爬上墙】：卧槽，这哪位大神写的代码，这么牛？ 【小豆芽】：活都被大佬做了，还有哥几个什么事啊？ 【一颗葱】：前端工程也顺建了，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全栈，跪了。 【壁虎爬上墙】：不要告诉我，是时宝写的。 【是人类幼崽_徉】：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落落大方】：时亦说，是小悠写的。 【小豆芽】：卧槽、卧槽，机器人现在这么智能了吗？ 【壁虎爬上墙】：我感觉我这次是彻底失业了。 【一颗葱】：你确定是小悠写的？不可能吧！ 项落落将时亦的聊天截图共享到群里，哥几个疯了，机器人在这个世界，是智能的，但谁也没有想到，它能智能到取代人类智慧的程度。 可如今，时亦身边的小悠，它以一机之力承包了所有开发的活，这真的让人很有危机感，但好在，它的主人是时亦，那么，万事便皆有可能。 第79页 时亦回完项落落消息之后，便给人事去了一封「加急旧团队入职」的邮件，她不想让大家平白无故的出力，既然他们愿意回来，那就速战速决，让每个人回到他们应有的岗位上。 苏媛在旁边看着，等她忙完，又醋嘻嘻地靠在时亦肩膀上：「落落年纪好小，我跟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给前辈打下手，修改他们制造的bug呢，她都当上技术总监了，好羡慕啊！」 她那个时候，确实因为天资聪慧加性子傲气，处处被公司领导打压，好项目摸不着半点，天天帮别人改bug，想来也是够绝望的。 但是为了生存，为了一个月那点工资，苏媛还是忍了，导致后来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时候，她也随性散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工作态度也并不积极。 可如果是时亦这样的领导，估计她会拼了命去争cto那个位子，英雄无用武之地或许就是如此吧。 就在她走神之际，那个冰山一样的人却忽然开口：「你不必羡慕她！」 下一秒，时亦抬起掌心，在对方毛茸脑袋上轻轻揉了下：「在我心里，你是最强大的存在。」 她说的生涩别扭，却字字属实。 作者有话说： 相爱的前提是彼此欣赏，在时总心里，她就是最强大的存在，没有之一！ 第41章 两周后，「亚启研发部高层大换血」的瓜响彻整个业界，甚至比当时rock空降的场面还要盛大一些。 原喻舒团队人员返聘，现任项落落担任技术总监，杨露露担任设计部主管、李聪担任前端部主管、郑大熊、胡豆豆分别担任java一部、二部主管。 入职当天，本该由人事带领几位成员向团队做自我介绍的，最终换时亦亲自带他们与大家见面。 一来，是表示她的诚意，二来，也是让整个研发部认清楚一个现实：之后技术部领头羊，就是她时亦的人，谁若敢懈怠工作，那便真的是跟自己饭碗过不去了。 周一早例会如期举行，「研发部空降新的技术总监」这么重要的场合，施启鸣跟杨皓荣却都因故缺席了，时亦一人主场，她端坐在轮椅上，凛冽的目光在无数面孔中一扫而过。 「新技术总监的任命邮件各位都收到了，技术总监本人也都见到了，接下来研发部一切事务交由项落落主导，请大家积极配合，保质保量完成自己手中的工作。」 很简短的几句话，却在字里行间透露着时总的强势，两周之前还十分散漫的团队，在这一刻，居然齐刷刷坐的端正笔直，每个人手中带上了笔和本子。 亚启是行业内的佼佼者，薪资待遇好到惊人，是很多人梦寐以求想进的大厂，有幸留下来的这波员工，他们都权衡过利弊，谁也不会因为rock的离职而牺牲自己的工作机会，职场如此，人心亦是如此。 项落落也是不善言辞之人，待时亦发言结束后，她就站起来说了七个字：「请大家多多支持。」 壁虎豆芽憋着笑，两个人暗戳戳对眼神，她不顾形象地沖二人翻了个白眼，随后便直奔主题，将杨露露已经画好的稿子投影到屏幕上，讲了起来。 省办一期就是他们全程参与研发的，二期是在一期功能上进行的延伸，再加上提前两个礼拜的熟悉，她已经将所有业务细节摸得十分清楚了，此时对着设计稿分任务，那简直叫一个得心应手。 下面员工本来还在心里默默将新任总监跟前任总监进行对比呢，结果人家一出场，直接将那位硅谷大佬甩出好几条街，他们便打心眼里对这个年轻的女孩多了些敬畏。 时亦全程听完研发部的早例会，会议结束后，她留下了项落落几人，并喊人事部过来开了个小会。 大家商议决定，研发部目前空缺下来的岗位，将会开放给应届生，让人事他们放心大胆地去招人，给那些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学生提供一个优秀的就业平台，能力出众者，破格录入。 之前亚启因为业务性质，不怎么愿意花钱培养新人，几乎都是从工作经验丰富的前辈中选取，而这次rock事件，以及大批员工简歷造假的事件，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是时候给年轻人机会了。 之后，「亚启集团公开校招」的消息，又一次传遍整个it界，其他行业影响力也是极大，当然，光是追捧时总的帖子，就有无数条。 ——女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眼界跟见识，当真不是一般的强了，亚启时总，担得起「科技女强人」的称号，我替无数优秀大学生谢谢时总。 ——姐姐身处轮椅，气场丝毫不减，她以一己之力，为年轻人谋了福利，亚启五百强，当之无愧。 ——话说亚启目前的cto就是才毕业两年不到的小年轻，才20岁，我20岁的时候还想着怎么逃课。 ——it吃的就是年轻饭，据说时总20岁的时候，已经驰骋疆场好几年了，她大一那会就出来闯了。 ——所以，我想问一下，那位被辞退的硅谷大佬，现在怎么样了？ …… 网民们对时亦的赞美到达顶峰的同时，也不忘揭露一下那位硅谷大佬的耻辱，网络就是这样，一旦你被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就会被无数人评头论足，避免不了。 这位rock大佬现下可以说是全网黑了，国内外不论大公司小公司，都避之不及。 第80页 他之前因泄露公司产品被开，之后自行创业失败欠了一屁股的债，几个月前，被施启鸣高薪聘请，外债还了一部分，如今又被弃如敝履，失去了资金来源，追债网暴加起来，真正是过上了丧家犬一样的生活。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rock现在对施启鸣跟时亦恨之入骨，时时刻刻想着报復，但是线下国内舆论严重，他选择了暂避国外，找施启鸣算帐。 那日，施启鸣参加完海外网际网路发展大会出来，被一位鸭舌帽的瘦高老外堵在角落里一通暴揍，他还没来得及报警，就听见十分蹩脚的质问声：「施启鸣，你卸、磨、杀、驴。」 「原来是老熟人啊！」施启鸣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考虑到这位硅谷大佬留着还有点用处，他便没有彻底跟他撕破脸。 rock撕着施启鸣衣服领，情绪激动：「施启鸣，请你给我、一个说法！」 施启鸣试图将他的手从自己衣服领子上取下来，连声安抚：「蒂莫西·洛基，请你稍安勿躁，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rock的金边眼睛都给气歪了，他重重地推了一把对方，将其怼到墙壁上，水蓝色的眼睛瞪着他。 施启鸣陪着笑：「蒂莫西·洛基，我说我也是受害者，你信吗？」 对方双臂环抱，愤怒地站着，似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施启鸣便开始循循善诱：「我知道你现在处境艰难，我私底下也在帮你周旋，只是最近国内舆论风向严重，涉及到政府上的项目，我不太敢大动手脚啊，但是你相信我，很快，我就将你所失去的一切全部讨回来。」 他是善于画饼的，讲话时眼睛里满是真诚，rock聪明一世，却总是被他这样的人忽悠，此时听到讨回一切，心里竟是有了几分动容。 施启鸣将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尽数收入眼底，继续道：「你先在我这边住下来，资金方面，不用考虑太多，我跟杨老师正在想可以应对的办法，到时候，你只需要在技术上帮我们一把，等她彻底下台，我拿到公司经营权的那一天，你还是我的技术总监，时亦手上有多少股权，你手上就会有多少股权。」 …… 一通忽悠，rock竟然真的被安抚下来，还住上了高档酒店，西餐牛排伺候着，他虽然对施启鸣的行为很不满意，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主要是资金困难，寸步难行，让他不得不放下高傲的架子。 但他的到来，的确省去了施启鸣再找技术大佬的麻烦，rock歪门邪道的心眼是有的，但技术上那是真的没得说，不然也不会在全球数一数二的g公司待那么长时间，还混上了他们的技术主管。 施齐鸣本来跟杨皓荣商量着，等舆论风向过去，二期稳定，亚启在业界声誉大增时，想办法搞掉时亦的，如今同盟者互动找上门，他岂能有不收的道理。 对施总而言，此时形势虽对他无益，但也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 时亦在经歷一早上的会议之后，整个人又累摊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这一次，她没有向那位袁医生求助，而是将自己整个人交给了身边这台机器。 苏媛抱着她，一边给她按摩缓解身上的不适，一边在电子脑里翻着菜单：「时亦，中午我给你点一份软骨汤面怎么样？还是说你想吃米饭？吃点带汤的吧，营养价值高。」 时亦其实很能忍疼，可是这一刻真当被人捧在手里宠着哄着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连带回话的声音也带上了轻微的呜咽。 她说：「不要点了，我吃不下。」 苏媛将人抱起来些，柔声哄：「吃不下也要吃啊，喝两口汤吧，睡一觉，身上就不那么累了，我在你身边，给你当大白鹅好不好？」 时亦其实很喜欢这只大白鹅，但是沾床的机会太少了，如果可以，她愿意抱着她，一直睡下去。 苏媛下单了一份软骨汤面，两只手从背部挪到头部，给她按压太阳穴。 她有点担心，事情可能过于顺利了，从研发部裁员到项落落他们入职，施启鸣和杨皓荣几乎都是默认态度，正常人谁能在自己手中权力受到如此大的威胁的时候还能保持中立，他们肯定憋着后招。 「时亦，这周六，我们请袁医生跟夏队到家里吃饭吧，上次因为我的冲动，把袁主任得罪了个透彻，我想跟她道个歉。」 时亦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考虑到袁杉之前的帮忙，又一直替苏媛保密身份这件事，她确实是应该请人家吃个饭的，但是也还是担心，苏媛的身份被夏青栀看出来。 夏青栀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小悠，如果知道小悠的躯壳之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对她展开调查吧…… 就在她犹豫之际，苏媛又一次开口：「时亦，我一定保护好自己的，不让夏队发现，请袁医生吃饭，主要因为她之前一直照顾你，上次你不舒服，她也特意跑过来看，我其实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最终，时亦还是动摇了，冷冰冰道：「周六下午，只喊袁杉过来。」 苏媛食指轻挑，在她鼻尖上微点了一下：「傻不傻啊时总，人家是小两口，要过来肯定一起啊，别担心，没事的哈！」 时亦被她撩得别开了视线，说：「随你！」 苏媛用掌心将她的脸掰过来一点，迎上自己的芯机瞳仁，笑着问：「时宝，生气了？」 第81页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研发团队主力军稳定之后，时亦开始着手砍片区杨皓荣的业务，初入职场数十年，一步步拼到副总裁的位置，要说没点手腕跟魄力，是不可能的。 目前财务、人事、行政、法务、公关等几个重要部门，已被她稳稳攥在手里，片区作为亚启分部，有很多流程是需要走总部审批的。 研发团队步入正轨的第四天，时亦就找其他几个部门开会，明确要求：片区提上来的流程，各部门严格审核，一旦发现有不合理的地方，立刻驳回，财务部统计，近两年内亏损严重的区域，直接裁撤。 这无疑就是从杨皓荣手中分蛋糕，削弱他的实力，可是如果证据足够，总部的决定他又无权力驳回，除非施启鸣出面，但是那人似乎毫不在乎。 杨皓荣就没他那么能沉得住气了，三天两头地给施启鸣轰电话。 施启鸣被催得不耐烦了，语重心长地说：「老杨啊，我真的想不通，你之前给时亦的机器人送充电器的那股聪明劲儿上哪去了。」 杨皓荣被他说的一愣，随后问：「施总你不会是想？」 施启鸣奸笑。 「可是，上一次的车祸……」杨皓荣欲言又止。 他还是缺了施总那股资本家的狠劲儿，公司利益上投机取巧，耍耍手段是可以的，要是涉及到坐牢那种大事，到底是没有勇气。 施启鸣说：「老杨啊，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然你跟时亦是朋友，但是你看她有把你这个朋友放在眼里吗？打从你入股以来，她就一直打压你，你看她现在，做事还给你留余地么？」 杨皓荣被戳中痛楚，眼神里多了几分狠劲。 施启鸣继续言语诱导：「不是我说你老杨，做人真的不要太心软，古往今来，能成大事的，都是心狠的人，你看看古代哪个帝王，不是弒父篡位？」 杨皓荣脖子一梗，似乎想通了。 他跟时亦大学合作那么多年，最是了解她的为人，如今明面上虽是和睦，但自己跟施启鸣合谋的事已然被她知晓，以她的性格，必定报復，目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先她一步下手。 于是，他又一次将自己归为跟施启鸣拴一条绳上的蚂蚱：「施总，那接下来，我们什么打算？」 施启鸣转了一下摄像头，闪了一下rock的影子。 rock也主动打招唿：「hi，杨！」 杨皓荣热情回应：「hi，rock，好久不见！」之后他压低声音跟施启鸣说：「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施启鸣剑眉微扬，狡猾地笑了下，说：「多亏了你那根充电线，我们才有翻身的机会，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和rock的！」 杨皓荣很开心地挂断电话，那边助理问：「杨总，施总怎么说？」 他乐呵呵笑了下：「驳回就驳回吧，没关系，过不了几天，连总部都是我们的！」 * 时亦查看着亚启内部系统里的驳回记录。 苏媛站她身侧，颇有些担忧地问：「时亦，你确定我们这样紧逼，你那位老朋友不会採取什么极端手段吗？」 时亦闻言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凌厉的凤眸微扬，冷声反问：「你觉得我会怕他？」压根就没把这位老友打在眼里的意思。 苏媛陪着笑，主动凑过来给她捏肩膀：「是，我们时总可厉害了，区区一个区域副总，有什么可怕的，撤了都不足为惧！」最后她还小小声吐槽：「傻逼一样，笨的要死，连我们时总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时亦被她这小表情萌到了，收回视线，假装很认真地看邮件，唇角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扬起了弧度，却又一次被对方戳穿。 苏媛脑袋从她肩膀绕过来，偏头看着她眼睛说：「原来我们时总，笑起来这么好看！」 时亦被抓包后有些尴尬，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推了一下，没什么好气地说：「躲开，以后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许监测我的行为。」 苏媛「哦」了一声，说：「好吧，我也没有特地监测时总啦，就是小悠它这个功能太完善了，无意间就看到主人在笑。」 时亦懒得跟她理论，伸手，拧了一把对方腰间的假肉。 苏媛后知后觉地「嗷嗷」叫了一声，娇滴滴抱怨：「时宝，你又掐人家！」 时亦拧在她腰间的手不松开，轻轻磨了一下，苏媛假装很疼地「嘶」了下，连连求饶：「时总，我错了，我错了，疼……」 时亦便捨不得再掐，松开手，继续盯着屏幕上的字看。 苏媛双手环在她肩膀两侧，将人往后轻轻拉了下，靠坐在办公椅上，撒娇地说：「休息会嘛，时亦，你一直忙，我太无聊了。」 说是无聊，其实是担心她一直对着电脑，身体会吃不消。 时亦也心软，在椅子上靠了半分钟，闷闷的，一句话也不说，苏媛强忍着没有主动开口，过了会，她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交给对方。 苏媛不满地「哼」了一声，郑重其事地问：「时亦，我是那种想玩手机的人吗？」 时亦长睫毛微微垂了下，思考着对方所说的话，心想：难道不是吗？之前抱着手机看小说看一整夜的是谁，现在突然又不想玩手机了。 她红唇轻启，微冷的言语问：「那你想干嘛？」 苏媛说：「我想让你陪我聊天。」 第82页 时亦顿了下，一本正经地回答：「现在是我工作时间。」 苏媛简直哭笑不得，环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收紧了些，颇有些强势地说：「我偏要打扰你，时亦，项落落他们都正式上岗了，应届生也在陆陆续续地往进来招，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的工作。」 时亦沉默了几秒，开口：「我多做一点，他们就少做一点。」后面半句她没有说，她想像喻舒一样护着这支团队，想给他们足够的平台和发展空间，想尽可能弥补自己之前的过失。 一句话，堵的苏媛心里发酸，隔了几秒，她主动将自己的双臂松开，说：「时亦，那你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但是晚上你得准时下班，我想回家。」 时亦「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对方突如其来的乖巧让她有一瞬间的无措，过了会，她说：「晚上提前五分钟下班。」 苏媛强忍着笑，心想，时总可真的是会哄人，提前五分钟下班，这福利一般总裁可求不来。 下一秒，那人又加了一句：「袁杉明天下午过来，下班回去提前收拾下屋子。」 苏媛：…… 多么诚挚的安慰啊，拿客人的到访排遣她的寂寞，更何况，还是曾经发生过误会的客人…… 但为了奖励时总主动开口照顾她一台机器的情绪，苏媛还是真诚地笑了下，说：「好，那时总您赶紧工作，可不要忘了提前五分钟下班的约定哦！」 时亦自认为把对方哄好了，挺直腰杆，继续工作，并有意无意地提高工作效率，隔个十几二十分钟，就往右下角的时间专栏瞟一眼，生怕错过那五分钟。 苏媛拿着时亦的手机，姿势悠闲地坐在旁边的轮椅上，接着先前刷到一半的那本《穿成病危千金的沖喜夫人》的小说看。 书中岑夏带季晚卿回门的路上遇见了杀手，临危之际，她触发了金手指「攻」，武力值拉满，以一人之力干倒一群杀手，作者在章末的作者有话说： -----里面写道，穿越者岑夏的金手指「攻」其实还有另外一层作用，让广大读者提前脑补，等时机成熟之时便会展现。 苏媛看的一脸姨母笑，暗戳戳在心里想，这作者也是智勇双全，能想到用另一层意思当金手指，同样是穿越者，为什么就她变成机器，还安排一个这么闷的主人。 想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工作的时亦。 其实时亦也不比书中的季晚卿差，她努力工作的样子很好看，怼起人来也不是一般的飒，如果自己不是一台机器，不是别人的赠品的话，就好了…… 苏媛这样想着，机身却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回神时，监测面板里，时亦一双微冷的眸正直勾勾盯着她。 她脑袋麻了一下，笑嘻嘻地问：「时亦，你忙完了？」 时亦的视线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导致苏媛突然有些心虚，几秒钟之后，时亦开口：「你一直盯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苏媛尴尬地清了下嗓子，连声说：「没事儿时亦，我是在盯你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栏。」 时亦顿了会，似是在辨别这句话的真假，随后淡声说：「下班吧！」 苏媛扫了一眼监测机制里的时间表，颇有些受宠若惊，不确定地问：「真的吗，时亦，还有半个小时哎？」 时亦好意被对方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搞得她自己都有些尴尬，没什么起伏地问：「你走不走？」 苏媛说：「走，走！」往起来翻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变淡了许多，硅胶指本能地摸到太阳穴的位置，机身又坐回轮椅上。 「你怎么了？」时亦有点紧张地问。 苏媛缓了会，强行回拢了一下自己的思维，解释说：「没事，时亦，我太激动了，有点头晕。」 时亦才不相信她说的话，追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监测了一遍自己的内部机制，从轮椅上站起来：「可能是快没电了，咱们快回家吧时亦！」 作者有话说： 施老闆的画饼能力，我真的是边写边笑～ 第43章 其实电池电量还有47%左右的样子，原装充电器输入进去的都是实打实的电量，这个数值根本达不到意识微弱的状态，她现在监测不出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时亦一路上都在跟司机强调：「师傅，请您开快一点！」 苏媛的意识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削弱，之后就回到了正常，此时见时亦紧张，她便没有再纠结，偷偷凑过去，牵住对方的手。 时亦还是紧张，下了车，轮椅调的飞快，拉着她往小区跑，等电梯的时候，也是不停地摁按钮。 苏媛说：「时亦，你别担心，我刚刚监测了一下，我的电量走到家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近来这一两个礼拜的相处，她发现时亦对她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在乎，她不敢想，自己仅有的意识最终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这具躯体，时亦得有多难过。 电梯终于下来了，门还未完全打开，时亦便拉着苏媛往里面挤，等到了房间，也是第一时间驱着轮椅去找充电器和插排。 苏媛被安排在沙发上躺着，享受着主人的照顾。 时亦带着接好电源的插排过来，连上充电器，往她后脑勺插的时候很生硬地说了一句：「关机！」 第83页 苏媛温柔地笑了下，说：「那时宝帮我接上电源，就去卧室躺一会，我充好电，回来找你，好不好？」 时亦不理会她的安排，又重复了一句：「关机！」语气十分强势。 她说：「好的，时总」，之后便乖巧地将自己调成了休眠模式。 时亦接好电源后，轮椅往沙发旁边靠了点，伸长胳膊，两只手捧着她的脸给她降温，没一会儿，手腕就开始发酸，但她似乎很执着，即便是双手脱力颤抖，也不要从对方脸上移开。 又过了会，终于支撑不住，滑落下来，她缓了会，重新捂上去。 等到那双冰冷的手，被逐渐发热的机身赋予温度，她便从她脸上移下来，轱辘着轮椅来到冰箱跟前，打开柜门，将自己双手放到冷冻里冰，冻到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的时候，又轱辘着轮椅去沙发跟前给对方降温。 时亦很怕她机身发烫，烧坏里面的线路，尤其是在最近，两个人逐渐靠近之后，她便格外珍惜它的存在。 原装线充电充电很慢，整整两个小时，时亦就一直持续着这样的动作，等到苏媛逐渐恢復意识的时候，那双手已经冻的通红了。 小悠启动内部机制，报了声：「电池电量已达100%」。 时亦迅速将自己双手从她脸上挪下来，端正坐好。 随后，那双呆滞的杏眸微微眨了下，凝视着对方，说：「时亦，我充满了。」 她淡淡开口，「嗯」了一声。 苏媛撒娇地问：「时亦，你是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吗？」 时亦抿着唇，不回答她的问题。 苏媛将电线从自己后脑勺拔下来，抱怨地念叨：「好不方便啊，小悠当时要是再给它设计一个太阳能电池板充电就好了，光合作用下就可以吃饱，这个点必须记下来，等以后回去了，第一时间给它优化掉。」 又说：「时亦你知道吗？我们公司之前有个特烦的产品，开车上班看见人家马路上的红绿灯设计不合理，都要给记下来，向相关部门提优化，一个月后某部门回覆：这个需求做不了。」 她是为了调节氛围，才绞尽脑汁将一个话题十分合理地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的，可对方非但没有被逗乐，脸色也微不可见地苍白了许多。 苏媛尴尬地笑了下，问：「时亦，这个笑话不好笑吗？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们那位同事当时在办公室吐槽那位产品的时候，大家都笑抽了。」 她明明记得，当时那位同事提到这个事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在笑，时亦作为业内人士，不可能听不懂这样的冷笑话的，可是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苏媛从沙发上熘下去，扯下充电线，但没有将插排收起来，因为她想着等会儿洗完澡，还要给时亦吹头髮。 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她走过去，半蹲跪着，硅胶指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襟：「时亦，你不开心吗？」 时亦不愿意被她这样抓着，伸手推的时候露出被冻的通红的指骨。 苏媛愣了下，握住对方的手，紧张地问：「时亦，你手怎么了？」 时亦没有说话，苏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自己意识初醒之时，监测机制里隐约有一双手在脸部晃动，可当她功能启动完毕，打开视觉模式的时候，对方又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 她黑眸扫了一眼时亦手上的冻痕，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时亦。」苏媛扑起来，将对方拥抱入怀，情绪机制催动下，发出来的声音甚至带了一点微微的颤意：「你怎么这么傻。」 时亦身子没了支点，软趴趴倚在机器怀里。 苏媛拥抱时常比往日多了些，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 时亦的心悸感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她想要推开对方，可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多余，或许只要她挣扎的决心足够大，也是可以挣开的，但是她太懒了，也捨不得。 苏媛抱了很久才松开，起身去收纳柜里找药箱。 时亦身上没了束缚，心也跟着空了，往后一仰，倚靠在轮椅后背上，闭着眼缓解眼前的眩晕感。 苏媛一边翻找一边很大声地询问：「时亦，咱们家棉签是不是没有了？」 时亦听到「咱们家」心脏被戳了一下，又酸又胀，于是她便自动忽略了她的提问。 苏媛又说：「时亦，那我用你的化妆棉了。」 对方不应，一会儿，苏媛带着药箱走过去，见对方靠在轮椅上睡，刚想伸手抱，时亦挣开了眼眸，但完全没有要接受她照顾的意思。 苏媛意识到，似乎从自己醒来，时亦好像在有意无意地疏远她，她的脾气很奇怪，有时候突然就不想理人了，就像那日办公室，她都宁愿找袁杉帮忙，也不要自己碰她。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件事情的细节，又结合刚刚甦醒时自己说的话，捋了一下，大概猜到为什么了，但是不敢确信，便又死皮赖脸地伸手抱对方。 时亦眼睛里是抗拒的，身体上却很诚实。 苏媛把她抱到沙发上，拿着医药箱里的棉签碘伏往她手上擦。 时亦余光在医药棉签上一扫而过，棉签有她却故意说没有了，摆明了就是没话找话。 苏媛擦完了一只，捧起另一只仔细打量，随后低下头，红唇在她冻伤的指骨处轻轻吻了一下。 第84页 监测机制里，时亦的身体绷得很紧，心跳也急剧加速，她本能地将手从对方手中抽了出去。 苏媛说：「时亦，你别紧张，我在给你疗伤，没有要非礼你！」 「非礼」二字说出来，她的脸颊微不可见地变红了。 苏媛几乎确定了对方的心思，但是她自己仅仅只是一台机器，永远不可能像这个世界的人类一样，堂堂正正地接受她的心动，再加上，临下班前，一瞬间的意识减弱，她都保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从这个世界消失…… 她没有再做进一步的试探，时亦却因为对方一个浅浅的吻而心情好了很多，她将自己抽出去的手主动递过去，接受对方所谓的「疗伤」。 苏媛拿着棉签头，一边擦药，一边安排：「时亦，等会儿擦完药，我给你叫一份排骨藕汤，然后带你去洗澡，等洗完澡，外卖就到了，你吃完早点休息，明天袁医生跟夏队过来，可得好好招唿她们。」 时亦其实很好哄，余光一直看着被对方吻过的地方，虽然只是机身与肌肤的触碰，无任何实际性意义，但她总感觉伤口那一处湿湿热热的，很舒服，连带一颗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苏媛抱着她去洗澡的时候，她就一直护着自己的手不要被水花溅湿。 洗完澡，吹好头髮，外卖也到了，她手不方便，苏媛便像往日一样餵她。 时亦吃东西的速度明显比之前慢了很多，她似乎已经适应了慢慢吃饭的节奏，加上今天周五，明天不用上班，整个人就很放松。 吃完饭时间还早，苏媛问她要不要看会电视或者出去走走，她都不，就想回房间睡觉，两人一到床上，那小身板就主动往机器旁边凑。 苏媛实在无法拒绝这样的时总，最终还是伸手将人揽在了怀里，又将对方的腿搭在自己腰上。 时亦几乎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躺在床上，抱着她的大白鹅睡觉这么一件事了，此时脑袋枕着她的硅胶臂，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小宝宝一样睡的不要太乖。 没一会儿，那柔软的云层又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对于这个地方，她似乎已经很熟悉了，可那个人的影子却始终无法看清楚，除了声音。 「时亦，你是不是很喜欢那台机器？」 她咬着唇，不回答。 对方又问：「刚刚为了给它降温，把自己的手塞进冰箱里冻，疼不疼？」 这回，她却连连摇头，说「不疼」。 那人轻轻嘆了口气：「时亦，你傻不傻，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灵魂。」见对方沉默着，又说：「它都要离开你了，你还守着它，这么执着有什么意义呢？」 时亦刷一下，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开始反驳：「她不离开，她不会离开的，我不想让她离开！」到最后，声音里都带上了呜咽：「不要离开，不要抛下我，不要走……」 「时亦，时亦你怎么了，醒醒时亦。」 苏媛从梦中将她喊醒，时亦眼角残留着梦里哭过的痕迹，整个身子也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唿吸深浅不一。 苏媛伸手，用手背蹭干对方眼睛里的湿润，柔声哄：「时亦，你刚刚作恶梦了，现在没事了，不要怕，我在这。」 时亦迷茫地看着她，隔了好几秒，干涩的唇瓣动了下，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你会离开这里吗？」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这个问题，是苏媛目前没有办法回答的，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将来哪一天，指不定就突然就消失了，但如果自己的意识还在这个世界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她。 见时亦眼神暗下，她赶紧开口，给对方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时亦，我说了我会一直照顾你的，直到你找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时亦半张脸往她肩头蹭了蹭，没有再说话，心想，还是有希望的，因为这个世界里除了她，自己永远不可能再遇到什么喜欢的人了。 当初她被所有人厌恶，攻击时，只有它，愿意守着身边、护在身边。 如今的它，即便是没有生命、没有唿吸，却足够比任何一个有生命的人类都要温暖，温暖到让人喜欢它，痴恋它，贪心地想要拥有它，依靠它…… 「时亦。」苏媛叫了她一下，没有立刻接上下一句。 她微微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苏媛说：「你刚刚梦到了什么，一直哭？」 时亦将视线从她脸上移下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苏媛又说：「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时亦想起来，梦里那个人也是这么缠着她问问题，而且负能量超重，总是提一些自己回答不上来或者特别害怕的问题，她不说就一直逼迫追问。 但苏媛不一样，她从不逼迫，自己回答不上来就一直等待着，或者直接转移话题。 于是，时亦又往对方怀里钻了钻，闷声说：「我不记得了。」 苏媛硅胶指拢了拢她的肩膀，安慰地说：「时亦，梦里的都是反的，你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现在项落落他们都稳定下来了，二期项目也在按计划进行，你不要逼自己太紧，适当放松一下，知道吗？」 时亦脸贴着她的胸口，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苏媛说：「睡吧，明天袁医生跟夏队不是过来么，你如果还是害怕做梦的话，让她顺便帮你检查一下。」 第85页 时亦又往苏媛怀里寸了点，很认真地说：「她是手术医生。」 暗示对方做梦是心理问题，得对症下药。 苏媛知道自己不该与她这么亲近的，可是她永远都拒绝不了时总偶尔表现出来的这点小可爱，最后终于还是笑着解释：「时宝，我是说，身体上太累了，也会做噩梦，你出院之后，身体就一直没好过。」 时亦被她一声「时宝」叫的开心极了，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她脖子上爬过去，环住对方。 苏媛感觉自己好像彻底被征服了，所有的担心一股脑抛之脑后，抱紧怀里人。 时亦有了安全感，唿吸很快就平稳下来，进入憨憨的睡眠状态，一夜无梦。 次日，一人一机醒的都比较早，时亦贪恋着怀里的大白鹅，死赖着不肯起床，苏媛有点动静的时候，她就用自己不怎么受力的长腿缠住她的细腰，假装不经意又十分刻意。 苏媛笑着调侃：「时总，你是不是爱上这只大白鹅了？」 「嗯。」时亦一改往日矜持，承认的很快，说完，就将自己的脸藏进对方肩窝里，羞的不肯见人。 苏媛也微勾唇角，故意追着问：「堂堂时总，藏起来做什么，喜欢大白鹅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么容易害羞么，嗯？」 时亦又很小声很小声地「嗯」了一声，声音被衣料挡着，又有点初醒时的沙哑，闷闷的，听起来像是撒娇。 苏媛这机身，像是被电流蹿了个遍，整个意识都跟着酥麻了，缓冲了下，她说：「时亦，该起床了，下午有客人到，我们得准备一下。」 时亦不理，壁虎一样趴在她身上。 苏媛又喊：「起床了，时亦。」 对方不耐烦了，出了一鼻子粗气，压低声音，没好气地说：「你话太多了！」 被嫌弃的机器，灰熘熘闭了嘴，忍不住在心里反思：我话很多吗？那你可真是不了解我啊，时亦，别人都说我很高冷的，况且，我也没有说别的不该说的，只是喊你起个床而已…… 这样想着，她便又开口：「我话很多吗，时亦？」 时亦：…… 真的是烦死了这个人，大早上的不让人睡觉，一直吧唧吧唧，难道话不多吗？ 苏媛将对方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掰下来点，追着问：「时亦，你还没告诉我，我哪里话多了。」 时亦伸手，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将对方的嘴巴捏在一起。 而小悠的发音机制，其实根本就用不到嘴，苏媛跟时亦相处时，只是尽可能地让自己更像一个人。 此时嘴巴被捏着，她便故意不用嘴发音，驱动语音系统，电子音清晰地重复：「你告诉我，我哪里话多了，嗯，时宝？」 她最后叫她「时宝」的时候，尾音轻扬，带着几分酥麻感。 时亦猝不及防地被撩了一下，脸颊两侧又晕染出一层薄粉，两只手迅速从她唇部移开，捂在自己脸上。 苏媛被逗乐了，又调整了一下电子音的力度，一口一个「时宝时宝」地叫，时亦快要羞死了，连带捲起整条被子，捂在两个人身上。 黑暗里，总是安全感多一点，她是这样觉得的，可是下一秒，那台机器就说：「时宝，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是吃什么东西过敏了吗？」 时亦气死了，摸着黑，嘴巴凑对方脸颊上，狠狠地咬住，吃什么东西过敏，能让自己过敏的，也只有你这台机器！ 苏媛假装疼地「嗷嗷」叫，求饶：「时总，我错了，我错了……」 时亦冷冰冰补了三个字：「过敏了！」 苏媛：…… 没想到冰山一样的时总，也学会揶揄人了，她手伸到时亦胳肢窝，浅浅地挠了一下。 时亦痒的身子蠕·动，叼在嘴里的脸颊也被迫松开，只留下一点微弱的潮。 苏媛笑着说：「没想到吧时总？居然会被我偷袭，哈哈哈，可是你自己告诉我，你的痒痒在这个位置的哦。」 时亦手伸到她腰间的假肉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苏媛故意没有像往日那样「嗷嗷」叫，还十分得瑟地说：「我又不疼，时总使劲掐，只要手不酸就行。」 时亦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是三十年以来的好胜心不允许她就这么轻易地认输，再加上，那人还一个劲儿地在她面前叫嚣。 于是，她冷静思考了下，伸手，在她后脑勺背后的关机键上轻轻点了一下。 苏媛前一秒还在为时总喊加油，下一秒，电子脑内「叮」地一声：「关机，您的内部程序将会在5秒钟之后停止使用。」 「时亦，你……」她话还没说完，意识就进入了休眠状态。 时亦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她第一次笑的这么光明正大，但感觉还不够。 一会儿，她掀开被子，躺在对方胳膊上放开笑，也没有特别大声，像一个不受宠的小孩抢到糖果那样嘻嘻傻笑，眼尾眉梢是藏匿不足的幸福感。 时亦艰难地爬起来，用双手撑着上半身，俯身看着她，在心里临摹她的五官，眼，鼻子，嘴唇…… 隔了几秒，便情不自禁地贴上去，用自己唯一能动的嘴唇在对方唇瓣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下、又碰了下。 两条手臂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她忍着酸痛感，争分夺秒地伸出舌头，在她唇上轻轻舔了下，最后终于累趴在对方身体上。 第86页 待机状态的苏媛，没有任何意识，监测机制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时亦没有很快起来，就那么软趴趴地贴着她的身子，缓过来点力气之后，便偏过头，左耳凑对方心口的位置，默默地倾听。 眼前躺着的这个人，明明没有生命的，但她却感觉到了一颗咚咚跳动的心。 不，她不是没有生命，她是生命的光芒太艷了，照亮了一切黑暗，让长期生活在地狱里的人，也想伸手，去触碰那一丝温暖。 * 苏媛被开机是在半个小时之后了，时总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隐藏好了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她枕在自己枕头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叮，开机程序已完成，监测功能恢復中，请稍候。 视觉模式启动后，苏媛黑眸对着时亦方向闪了几下，气唿唿地道：「时亦，你居然使诈！」 时亦抿着唇，不作声，摆出一副「我就是使诈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态度。 苏媛所有功能重启完成，爬起来，往她身边扑，时亦蔑视地扫了一眼，冷冰冰问：「还想被关机？」 苏媛「哼」了声，最终还是停止前进，下午还有客人要来，不能多次被关机误了大事，于是，她偷偷在心里给对方记了小本子。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袁杉打电话说她们出发了，半个小时之后到。 茶几上铺了加热板，加热板上已经备上了各种各样的菜餚，苏媛因为有求于人，做这些菜的时候格外细心，出来的成色看着也像五星级饭店做出来的品质。 袁杉怕时亦紧张，打电话的时候特意强调，自己没有把苏媛身份的事告诉夏青栀，导致时亦在挂断电话之后，一遍又一遍地给苏媛强调，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像上次那样在夏青栀面前露出破绽。 苏媛一一应下，最后，时亦吞吞吐吐地说：「也不可以……叫我、时宝！」 对方没忍住，笑出了声，时亦脸色冷了起来，苏媛憋住笑，说：「好的，时宝！」 时亦愤愤的，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对方身上砸，苏媛赶紧低头服软，说：「我错了，我错了时总！」 一人一机掐着时间闹了几分钟，便正经起来，时亦再一次强调不能露出破绽。 她向来沉闷，可这短短半个小时，婆婆妈妈重复了好多。 直到四点零五分的时候，袁杉打电话，说她们到楼下了，时亦用手机软体远程开了门，没一会儿，防盗门就被敲响了。 时亦深吸了一口气，警告地看了眼苏媛，随后轱辘着轮椅去开门。 苏媛跟在主人身后，等防盗门打开时，便往前一步站在时亦身侧。 主客双方迎面对视几秒，袁杉说：「不好意思时亦，打扰你了。」 夏青栀则余光一个劲儿地往苏媛身上瞟，她到底是好奇，这穿越者存活在一台机器身体里，是什么样一种奇葩设定。 袁杉跟她牵着手，最先察觉到她的视线，在她指尖重重地捏了一下，夏青栀收回目光，这时，时亦侧开轮椅，淡淡地说：「二位请进，不辞辛苦过来，该是我抱歉才对。」 苏媛復读一样机模仿主人的口吻：「二位请进，不辞辛苦过来，该是我抱歉才对。」躬身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 夏青栀见状，一秒之内又目光扫在机器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袁杉又捏了一下夏青栀的手指，力道贼重。 夏青栀忍住疼，赶紧将目光从机器身侧擦过，盯着那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哇」了一声：「时亦你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啊，我俩今天真的是有口福了。」 袁医生冷着脸看了她一下，夏青栀赶紧收住形，小声道：「老婆，我错了。」 时亦听到「老婆」，下意识看了二人一眼，夏青栀察觉到目光，抱歉地笑了下，说：「袁主任家教严，别见怪，时亦。」 说完，袁杉直接用指甲盖嵌了一下她的肉，夏青栀疼的「嘶」了一声：「老婆，我真的错了！」 袁杉开口，冷冰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夏青栀！」 夏青栀说：「是是是，老婆教训得对！」 只不过这一来一回地，氛围倒被她搞得不那么紧张了。 时亦在门口备好了拖鞋，夏青栀狗腿地蹲下去，给袁杉解鞋带，袁杉轻轻踢了她一脚，说：「走开！」自己解鞋带换鞋，夏青栀则灰熘熘地脱她自己的。 恩爱客人进了屋，坐在沙发上，苏媛用智障机器的语气说：「二位请用餐，小悠去厨房盛汤咯！」 时亦让她们先坐，自己轱辘着轮椅去饮水机前接水，期间在心里将苏媛跟夏青栀对比了一番，暗自地想，还是她的机器比较乖巧听话，除了刚才在门口学她说话，再没犯过其他错误。 但是刚刚学她说话，也很危险，回头要好好说说她才行…… 夏青栀在一人一机晃出视线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跟袁杉八卦：「老婆老婆，你确定她真的是时亦的女朋友，还是穿越者么？我怎么感觉这小悠就跟个智障似的！」 袁杉狠狠地剜了对方一眼，小声威胁：「夏青栀，你再不老实，就给我滚回去执行任务！」 夏青栀剪刀手在空中一拉，锁上了自己那张嘴。 而她们很小声很小声的对话，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小悠的监测机制里，苏媛一边盛汤，一边翻出电子脑内的记事本：夏青栀，你给我等着，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了我两次智障！ 第87页 她愤愤不平地端着一瓷盆汤出来，「啪」一下，摆在夏青栀面前。 汤在盆里盪起了波纹，好悬没有溅出来。 这时，时亦端着两杯水过来了，撞见这一幕，耐心地说：「小悠，下次放置物体的时候，动作要轻一点，知道了吗？」 苏媛仰着脑袋，沖时亦笑了下，说：「好的，主人，放置物体时，动作要轻，小悠记住啦！」 时亦不疾不徐地将手中一杯水递给袁杉，客气地道：「袁医生，请喝水！」 袁杉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 另一杯刚要给夏青栀，苏媛走过来，从她手中抢走，端到夏青栀面前，学着主人的语气说：「袁医生，请喝水！」 夏青栀：…… 袁杉：…… 只有时亦，觉得她的机器真的好乖，好聪明。 夏青栀接过水杯，争分夺秒地扫了一眼它的五官，之前出于公务，观察的点都在一些细节上，此时结合它穿越者的身份，才发现，这小悠的设计，真的是绝。 这张无限接近人类的面容，白嫩细腻的肌肤，清澈透亮的眸，高挺的鼻，以及鲜红的唇。 无论哪个角度，都完美到了极致，这样无暇的机器，如果被赋予灵魂，别说是时亦这样高冷的人类，就连动物园里的狮子，都会多看一眼吧！ 「夏青栀！」袁杉见她走神，喊了一声，夏青栀回过神，笑着回了声：「老婆。」 她这次过来，跟执行任务那一次大有不同，也是察觉到袁杉是真心想要跟时亦相交，便完全卸下了自己「夏队」的身份，展现出最日常的生活状态，好让时亦不那么芥蒂。 时亦话少，但该有的礼节一分不少，此时见袁杉丢脸，便开解说：「二位不必拘束，当自己家里就好，快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袁杉说：「谢谢，时总不见怪就好，夏青栀她在队里学野了。」 夏青栀嘿嘿笑了下，拿起旁边筷子交给袁杉，讨好地喊了声：「老婆！」 袁杉无视了对方的讨好，自己拿起筷子跟时亦说：「一起吃吧！」 见时亦也拿起了筷子，夏青栀毫不尴尬地用老婆刚刚拒收的那双筷子，就近夹了一片凉拌牛肉放袁杉碗里，说：「老婆你尝尝这个。」 袁杉：！！！ 时亦：…… 她面无表情地扒拉了一口米饭，这时，小悠走过来，拿起一双新筷子，在最中间那只鱼最肥美的地方扯了一块，放到主人碗里，电子音道：「主人最喜欢的清江鱼吖，吃鱼对身体好，要多吃点哦！」 夏青栀往自己嘴里憋鸡腿的动作顿住，扫了一眼对面的机器，笑着感嘆：「时亦，你这台机器可真是智能，连你平时吃什么都弄的一清二楚。」 时亦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大数据罢了，我经常拿小悠点外卖，时间久了它就自动识别出来平时吃什么了。」 夏青栀「哇」了一声，说：「现在这高科技，可了不得，反正我是不懂，袁主任的尿性，我是跟了七八年才慢慢摸清的，这不还经常被训的跟孙子似的。」 袁杉被噎的一口牛肉没咽下去，咳了起来。 夏青栀赶紧给她拍背顺气。 「老婆，吃慢点吃慢点，咱们不羡慕机器哈，夏夏虽然笨，但也是实打实的肉身啊！」她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有底气地说。 袁杉气的干瞪眼，发誓，以后出门，再也不会带着她了！ 餐桌上，只有夏队一人在活跃气氛，袁杉已经被她丢尽了脸，她跟时亦本来也都不是话多的人，两个人一直在那默默扒拉饭。 苏媛为了不让时亦担心，全程也未做太多的逾越之举，半跪蹲在地上，默默地为主人剥蟹扒虾。 大闸蟹其实还是挺难剥的，除了有专门的工具，还要有足够的技巧。 夏青栀也给袁杉扒，但她本就是北方人，这玩意吃的少，生涩的动作哪里能比得过机器，时亦旁边的空碟中摞了高高一叠的时候，袁主任碗里只有三两根被掐断的蟹脚，还是夏队戳破嘴巴替她扯下来的。 袁杉到底是心疼，夹走那几只蟹脚塞进自己嘴里，冷冷地看了眼夏青栀：「行了，你别剥了，吃你自己的就好了！」 夏青栀还在用嘴咬蟹脚，说：「不行，时亦都大半碟了，我不能让我的宝宝在这方面占了下风。」 袁杉：…… 时亦：…… 她看了一眼旁边动作娴熟的机器，内心的优越感顿时油然而生，但是主客有别，最后还是礼貌的跟身边的人说：「小悠，把你剥的蟹给对面的客人，好吗？」 小悠卡了两秒，说：「好叭，把小悠剥的蟹给对面的客人，小悠再给主人剥。」 说完，便站起来，两只手捧起碗碟，往袁杉方向走了过去。 袁杉急忙阻止：「不用不用，时亦，不用这么客气。」 时亦客气地说：「我胃里凉，吃不了这个。」 苏媛闻言，立马徒手将盘子里的蟹扣到了袁杉碗里，电子音重复：「主人胃里凉，吃不了这个，袁医生您多吃点！」 袁杉意识到时亦脆弱的胃，便没再拒绝，也来不及拒绝，只能开口说一声：「谢谢」，随后又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还经常加班吗？胃绞痛有再发作没？」 时亦说：「还好。」 第88页 工作上的事很累，每天上班也很累，但是她的一日三餐被苏媛照顾得很好，身边有她的陪伴，再苦，她都能承受得住。 袁杉「嗯」了一声，说：「那就好！」 那天见这机器那么在乎她，再看看小悠今天这事事尽心的模样，想来也不会亏待时亦。 她将机器人施捨到自己碗碟里的蟹肉往夏青栀碗里扒拉了一些，夏青栀腆着脸笑：「谢谢老婆！」并对旁边的机器竖了下大拇指：「谢谢小悠，真棒！」 袁杉说：「吃你的吧，夏青栀！」 夏青栀一筷子憋了半碗蟹，边嚼边回话：「好的，老婆！」 苏媛暗戳戳在心里吐槽：说我是智障，憋不死你，姓夏的！ 一顿饭，吃的也没有那么的尴尬，饭后，苏媛自告奋勇地问：「主人去卧室休息，袁医生要帮助主人检查身体吖？」 袁杉被暗示，自觉看了眼时亦：「正好今天过来，要么我看一下你最近段时间恢復的如何，好心里有个数。」 时亦没有拒绝，说：「那就麻烦你了！」 苏媛懂事地道：「主人快去叭，小悠会帮您把餐桌收拾干净哒！」 袁杉看了眼夏青栀，夏青栀赶紧说：「你去吧老婆，我帮小悠收拾。」 时亦说：「夏队坐着休息就好，不必客气。」 袁杉冷声解释：「她也不能光吃不做，活动活动也好！」 夏青栀连连回应：「是是是，老婆说得是！」 说完，便赶紧捡着桌上的碗筷收拾，苏媛也端着碗碟去了厨房。 待卧室门关上，狭小的厨房里，一人一机相对而视，苏媛轻笑了下，说：「夏队可真是个老婆奴啊！」 作者有话说： 哇，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下午要去跟黑水空心菜大大约饭，念叨了三年，终于见面了～ 大家如果有喜欢看剧情流的姐妹，可以去她专栏撸一撸，手上正在写的那本《无限游戏里不许ooc》，里面有一个医院的副本，超级无敌好看，我居然偷偷嗑起了霜野跟小枝的cp，嘿嘿～ 第46章 夏青栀一秒破功，对着小悠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最后回到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疑惑地问：「你真的是穿越者？」 苏媛一脸嫌弃地说：「看来这袁主任也是个双标的人，一边跟时亦保证着不会告诉夏青栀，一边又给夏队你把我的一切底都兜完了。」 「是的，没错，我就是穿越者，夏队有什么指示？」 夏青栀一直盯着小悠的嘴，但它明明没有动，就发出来了正常人类的声音。 她感觉神奇死了，直接跳过了对方的揶揄，迫不及待地问：「那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穿越的吗？有没有带什么系统啥的，你的金手指是什么啊？」 苏媛：…… 她见识过三种身份的夏青栀，第一次跟袁杉出现时一身仙女裙彬彬有礼的她，跟时亦交谈时一瞬间夏队上身专业严谨的她，还有刚才饭桌上，幽默风趣不顾形象调节氛围的那个沙雕的她。 但苏媛没想到，此时此刻，她还有第四层身份——资深骨灰级书虫。 夏青栀还在疯狂脑补：「那我们是不是都是活在书中世界里的人？时亦是女主吧？你是同名反派还是同名炮灰？还是说拯救女主完成任务那种？」 「你快跟我讲一讲，怎么样才能穿越？我看很多人看小说看着看着就穿了，我也想穿一下，感受一下，这辈子也不枉白活，但是我穿越的时候要带着我老婆一起。」 苏媛黑眸凝视着夏青栀，冷冰冰道：「夏队，你这脑迴路，不当大大可惜了，辞职吧！」 夏青栀认真道：「我是说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二次元世界的真实性！」 苏媛：…… 但是现在时间紧迫，她没有闲心跟她扯这些。 于是郑重开口道：「这不是重点夏队，时亦最近在大刀阔斧地整治公司那帮人，但是施启鸣、杨皓荣等人丝毫未作回应，我怕他们憋着后招，对时亦下死手，所以恳请夏队，能不能帮忙留意一下。」 夏青栀说到正事，立马严肃起来，她耸了耸肩膀，站的端正了些，一副公事公办地态度分析：「你是说rock被开除那件事吗？先前网上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一点，这个事确实他们理亏，如果这个节骨眼上採取行动，真的是不想混了。」 苏媛说：「并不是，除了rock，时亦已经在着手砍片区的业务了，我觉得一般人是不可能坐这么稳的，甚至连个面都不露一下。就算施启鸣可以做得到，杨皓荣那种智商的，绝对做不到。」 「还有就是，你之前不是问时亦，出事之前，小悠误报了指令么？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夏青栀勐地警惕：「所以你怀疑，是他们搞得鬼，时亦的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 苏媛想了下，还是坦诚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个人其实是小悠这台机器的研发者，它的核心代码是我写出来的，不确定是程序本身出了问题，还是中途被人操控，那个时候我在本地自测，突然被卷到了这里。」 夏青栀惊了一下，问：「你是小悠的研发者？可是小悠的研发者，不是一个团队么？」 苏媛说：「团队大多数的活，都是我这个打杂的完成的，不过这也不重要，问题是，我以前写代码，从未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且小悠的功能，都是我在本地反覆跑过很多遍的，正常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所以我觉得，远程操控的可能性大。」 第89页 夏青栀警官上身，反驳道：「你只是觉得，但没有证据，万一就是你开发的时候出了问题呢？」 苏媛说：「所以夏队，今天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目前的技术水平，如果连上小悠的机体，能不能查询出来，它被远程操控的痕迹，或者你们在我脑袋里装上监控器，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你们那边能够及时收到预警。」 夏青栀立马道出顾虑：「但是时亦，她肯定不会同意。」 苏媛紧接道：「这点夏队不用操心，今天这顿饭我全程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是为了不让时亦担心。」 刚说完，外面袁杉喊了一声：「夏青栀！」 「来了！」夏青栀本能反应了一声。 苏媛监测到轮椅急速滚过来的声音，她迅速给夏青栀比了个「再联繫」的手势，夏青栀回了「ok」之后死赖着不肯出去，她是怕袁杉的，准备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媛点点头，意思是一定会替夏队打掩护，然后她从夏青栀身侧擦过，从厨房走了出去。 时亦的轮椅已经滚到了厨房门口，她唿吸不太稳，见到出来的苏媛时，大出一口气。 夏青栀本不是什么坏人，但她有夏队那一层身份在，让人有意无意地想要堤防。 苏媛看她紧张，半蹲在她身侧，用颇为智障的电子音跟时亦告状：「主人，厨房里的袁医生，一直在凝视小悠，是小悠出bug了吗？」 刚颤巍巍走出来的夏青栀：…… 太过分了，这！前一秒还在求她帮忙，下一秒就把她卖的裤衩子都不剩了，堂堂夏队，在心里默默扎起了小人，结果没扎几秒，袁杉就很生气很生气地命令：「夏青栀，你过来！」 时亦被安抚下来了，因为她觉得，苏媛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夏青栀就有点惨了，袁杉把她叫过去之后，全程冷着脸，她是属于那种比较清冷的医生，但是在夏青栀面前生气了从不藏着掖着，这一次是连开口训话都不愿意了。 苏媛推着时亦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非常沉默地站着。 时亦脸色好了些，说：「二位随便坐，不要客气。」 袁杉说「多谢」，从夏青栀身侧擦过去，坐在单人沙发上，夏青栀暗戳戳地跟过去，坐到双人沙发的最边上，眼神躲闪无处安放。 苏媛黑眸往她那边凝视了几秒，她其实不想陷害夏青栀的，但是时亦如果知道她俩密谋的事，会吃不消的，只能短暂地牺牲一下她跟医生之间的百年爱情了。 她看着茶几上的剩菜残羹道：「主人，小悠帮您把餐桌收拾干净。」 时亦说：「好。」 自己轱辘着轮椅到冰箱跟前拿切好的水果。 夏青栀灰熘熘看了眼袁杉。 袁杉自己刷着手机，连余光都不分她一点，夏青栀小声说：「我没有……」 她抬眸，冷冷地看对方一眼，夏青栀到嘴边的解释憋了回去。 这时，时亦端着水果过来了，脸色也是微不可见地好了很多，因为在她心里，苏媛的身份是安全的，她没有暴露。 袁杉不好不给时亦的面子，拿牙籤挑了几块切好的芒果，夏青栀也跟着挑了几块火龙果。 苏媛动作快，茶几上的残局几下就收好了。 按传统，主人收拾完餐桌之后，客人是可以离开的，袁杉看了眼时亦，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记得按时吃药，身体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来医院找我。」 时亦也没有挽留，说：「路上注意安全，下次有空再过来。」 主客方客套几句，客人便离开了，时亦送两人到电梯口，见她们上了电梯才折回去。 袁杉没有当着时亦的面爆发，一到电梯里，就立马给夏青栀甩脸子：「你以后不用再跟我参加任何聚会了！」 夏青栀也起了几分正经：「袁杉，你别生气，苏媛是故意把时亦支开，向我暴露身份的，她刚刚出来那么做，我猜应该也是不想让时亦担心。」 袁杉勐地抬头，眸子里的冷漠褪去了几分，认真看着她。 夏青栀解释：「时亦最近一直在动公司的人，但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那机器担心她会有危险，也怀疑之前车祸的事，是有人故意远程操控，她要我在她身上安装监听器，但不想让时亦知道，怕她担心。」 袁杉瞭然，眸中的寒意褪尽，颇有些没底气的说：「抱歉，我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时亦很在乎那台机器，我怕她身体吃不消。」 夏青栀走过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说：「傻瓜，我怎么可能不明白你的心思，你看中的、想要交往的朋友，也是我夏青栀需要全力去保护的朋友，更何况我是警察。」 袁杉回拢住对方，声音也弱了几分：「这件事，是我没做好。」 她俩在一起多年，小打小闹的调情是有的，但大事情上几乎不怎么闹矛盾，即便是发生争执，也是床头吵床尾和。 随后袁杉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时亦会有危险吗？你真的打算给机器装监控？是不是不太好？还有就是你怎么接近它？」 夏青栀长嘆一口气，说：「这是个大问题，我们正要商量，你们就出来了，机器说到时候联繫。她是小悠的创始人，智商应该很高，我等她找机会联繫我吧，至于时亦那边，她上班下班也就那两个点，大不了这段时间我派人暗中保护一下好了。」 第90页 电梯已经到了楼下，门自动打开了，两人还抱在一起，刚好这个时候等电梯的人比较多，袁杉受不了公共场合这么恩爱，推开夏青栀，跑了出去，夏青栀追着喊：「老婆，等等我。」 吃了满嘴狗粮的众人：…… 作者有话说： 这章含时量不多，主要是副cp，其实也挺好嗑的。 袁杉拥有着跟时亦一样被众人网爆的经歷，两个人性格又略微有点相似，所以她很希望跟时亦这样的人长期相处，而这里，她跟夏队的相处模式，完全不同于时亦跟机器。 袁杉是沉闷的人，但是她不往自己心里压事，夏青栀也心直口快，大事情上一定会跟老婆坦白清楚。 她们二人敢于面对矛盾，彼此信任，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任何秘密（从前面章节，袁杉答应了时亦不透露苏媛身份，转头告诉夏青栀时亦有女朋友这点便可证明，细心的姐妹应该也有留意到）。 因为足够的信任，二人才走过了七年之痒，正在经歷着十年之约，在此，也希望天下所有的情侣，都能像她们，相互信任，相互理解。 第47章 苏媛准备抽个时间与夏队私下里见个面，但是最近段时间应该不太能行，因为时亦几乎离不开她。 平时在公司把她看得可紧了，在家的时候，似乎也比往常还要黏乎一些，可能是她自告奋勇当了大白鹅之后，两个人距离更近的原因吧。 因此，苏大天才现在又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找准时机，将自己的身份有意无意地跟项落落透露一下。 时亦身边可以交心的朋友真的太少了，如果将来自己不在了，她希望有更多善良的人，可以帮助她、照顾她，少数的几次接触之后，项落落跟袁杉二人，是她目前挑出来的最佳人选。 在项落落面前暴露身份，其实是很安全的，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时亦，最不想让小悠出事的，就是她了，苏媛甚至连穿越者的来歷都不用讲，说喻舒给小悠赋予了意识，估计她都能信，毕竟两个人的师徒感情在那放着，喻总监的实力，在迷恋她的徒弟心中，自然是yyds。 二期接近尾声的那几天，项总监跑时亦办公室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时总去研发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苏媛从不放过任何一次与项落落接触的机会。 那日产品初验，项落落讲完整体功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其他人又将自己负责的相关模块跟时亦细说了一遍，就在他们热烈讨论的时候，苏媛偷偷凑到项总监身边，喊了一声：「落宝。」 项落落偏头，一人一机视线对上，苏媛食指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项落落眼神诧异，苏媛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凑近一下，她便下意识地往机器身边靠了点。 苏媛用掌心挡住嘴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落宝，我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是有自己的意识。」 项落落瞳孔惊大，苏媛迅速用掌心堵住了她差一点尖叫出声的嘴巴，小声说：「别叫，不然被其他人发现了，会把我拉去做研究。」 对方嘴巴是闭上了，眼中的震惊却丝毫未减弱。 苏媛将她往角落人少的地方拽了下，说：「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项落落终于压低声音：「什么条件？」 她说：「对时宝好一点，你总是凶她，她都那么可怜了。」 项落落语塞。 苏媛说：「好不好嘛？」颇有点欠扁的语气。 项落落想要反驳，但好奇终归是大于一切，犹豫几秒，小声辩解：「我没有对她不好，就是嘴上凶了点而已。」 苏媛笑咪咪应下：「知道知道，落宝就是嘴硬心软。」 这时，时亦视线往这边偏了过来，苏媛立马站的笔直，但是偷偷移动过的距离做不得假，时亦已经注意到了，她暂停交流，轱辘着轮椅走了过来。 苏媛对着项落落弯了下身子：「主人提出来需要优化的点，小悠已经整理好发给您了。」 项落落强行让自己进入状态，心虚地「嗯」了一声。 时亦牵着小悠的衣襟，将其拽出了会议室，直直前往办公室，她的脸瞬间冷了起来，狭长的凤眸眯着，一道寒光罩在苏媛头顶。 时亦应该是已经猜出苏媛向项落落透露身份的事了，但作出的反应却没有像上次夏青栀面前那么紧张，可能潜意识里觉得，项落落的身份比较安全吧。 苏媛扫了一眼监测机制里的预警值，发现时亦激动值还没有爆表，便赶紧组织语言：「时亦，我……我其实……」 可她还没憋出来完整的一句话，就被对方开口打断。 「你跟项落落坦白身份了。」时亦的言语冷到了骨子里，虽然是陈述句，但字里行间都是质问的意思。 苏媛沉默着，没有立刻作出回应，空气中有足足半分钟的空白。 时亦心里失望极了，但还是尽可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什么起伏的语调问：「会议室比我办公室安全？」 苏媛说：「不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便走过去，浅浅地抱了对方一下，小声重复：「不是的时亦。」 时亦绷了好久的情绪，在这一个拥抱离开的瞬间彻底崩溃，豆大的眼泪滚了出来，她侷促地低下头，脸埋在掌心里，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 第91页 苏媛吓坏了，半蹲在轮椅正前方，爪子搭人膝盖上连声道歉：「时亦，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时亦情绪有点缓不过来，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苏媛脑袋倾斜了下，将自己半张脸贴对方大腿上，小心翼翼地组织措辞：「我觉得落落技术还是有点菜，想着稍微带带她，你就能少操点心的，是我欠考虑了，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 学狗撒娇这个功能，她现在可是用的十分熟练了，便是连时亦这样的高冷女总裁，也无法拒绝，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受用。 时亦难过的心情缓解了很多，她慢慢将脸从掌心里放出来，略带沙哑的喉咙说：「起来！」 苏媛赶紧爬起来，大狗一样仰着脑袋看她。 时亦冷着脸，眼尾眉梢还有微微哭过的痕迹，强势中裹挟着几分脆弱，看的人心生怜爱，偏偏苏大狗，那双黑漆漆的芯机瞳仁里，又满是真诚。 一人一机四目相对，空气中又安静了几秒，但又不同于几分钟之前的那种沉默，随后，时亦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给项落落去了一条消息：「来我办公室。」 项落落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心里还是忐忑的，平日里为了那点小面子，硬着头皮跟时亦态度不好，但时亦身上的气场，是她无法忽略的。 刚刚时亦虽然是一言不发地带走小悠，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项落落，这位女总裁，肯定是生气极了。 项落落一路慢悠悠地，到办公室门口时，落在门上的手犹豫了好几下，她在心里暗自吐槽：都是那台破机器惹的祸，说什么自己有意识，怎么就信了它的鬼话，蠢死了！ 咚咚咚，礼貌的敲门声响了三下之后，门开了。 迎面而来的工作机小悠，她对她微微笑了下，说：「落宝，请进！」 项落落一边往进走，一边往时亦工位方向瞟了一眼，没发现她人，稍一偏头，就发现对方抿着唇，端端正正地坐在侧边沙发上，一副平日里跟客户谈需求的架势。 苏媛将门关上，指了下时亦对面的位置，说：「落宝，坐那！」 时亦全程没有说话，听到苏媛喊项落落「落宝」时，脸色更冷了。 项落落顶着一身压力坐了下来，屁股明明沾的是柔软的沙发，却感觉跟长了钉子似的。 苏媛去饮水机前接了半杯温水过来，递到项落落面前，说：「落宝，喝水！」 之后便很自然地绕过去，坐到时亦同侧，两人挨得很近，时亦想要离她远一些，可是她腿不方便，动不了，便没什么好气地说：「以后不要随便乱给别人加称唿。」 项落落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这怪称唿，她也着实不怎么稀罕，去掉了更好，可是她搞不清楚，这时总为什么比自己还生气。 苏媛「哦」了一声，怯生生地说：「知道了，时总。」 项落落突然反应过来，这机器，怕不是也是个吃软怕硬的？ 她干咳一声，强行迎上时亦视线：「你找我过来，什么事？」 时亦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媛，淡淡地说：「她有意识的事，请你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会很危险。」 项落落刚想说「好」，但感觉这样很没面子，话到嘴边又憋了回来，兇巴巴地说：「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凭什么要我保密！」 时亦被噎了一下，对着旁边的机器说：「你自己解释。」 苏媛咧嘴笑了笑，黑眸往项落落方向扫去：「是这样的，落……宝，」宝字念了半个，她意识到不对，及时纠正：「是这样的，落落，我呢，是喻舒总监买回来之后，修改了里面的内部代码，让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意识，然后跟在时总身边，配合她完成工作。」 「喻姐改的代码？这……这怎么可能？」项落落闻言，惊得差一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时亦也偏头看她，狭长的眸子里同样是惊讶，很显然，不是上次跟袁杉的那套说辞，她不知道这傢伙想要搞哪出，为什么不跟项落落直接坦白自己是穿越者，而是要带上喻舒那层关系。 苏媛自主忽视了两个人眸中的惊讶，凝视着项落落，认真地说：「是这样的，不知道落落有没有了解过，机器人在研发者技术水平达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会产生自己的意识的。」 项落落听到「研发者技术水平」，眼中的疑惑便少了很多，因为喻舒在她心目中的水平，几乎无人可以超越。 时亦虽然不明白苏媛为什么那么说，但最终还是顺着她的话回了几个字：「以后由她来指导你的技术。」 项落落说：「可以。」席捲而来的真相让她一瞬间忘记了面子的重要性。 时亦「嗯」了一声，从不多言的她又一次重复：「切记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项落落随口道：「知道了，我又不傻！」 时亦这才意识到自己强调的有点多了，说：「那你先回去吧，周末来家里补课，到时候位置分享给你。」 项落落还会一头雾水就被打发出去了，等她完全退出房间后，时亦立马将目光投向苏媛：「为什么骗她？」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苏媛顶着强大的压力，嘻嘻笑了下，说：「好玩吖！」 「好玩？」 「是啊，你不觉得落落很可爱吗？」 第92页 时亦的眸中充满了凌厉，直勾勾盯着对方，仿佛要透过这副躯壳，将她的灵魂看尽，可她还是看不清，这傢伙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媛看出了她心里的不理解，但是她没有解释，时亦的目光便一直不肯从她身上移开，她气场本身就强，执着起来，更是让人无处躲藏。 苏媛想了下，凑过去点，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时亦……」 时亦躲开了她的触碰。 苏媛嘆了口气，避重就轻地说：「我觉得落落可能更能接受有意识的机器人，穿越者的话，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而且，她未必肯信，当时在医院，我跟你提到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你不也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么？」 「那袁杉呢？」时亦问。 既然「高深的代码让机器人拥有独立的意识」这个说法更加好解释，为什么要跟袁杉坦白自己是「穿越者」，她没有办法理解她这样的脑迴路。 苏媛察觉到对方有所松弛，便凑过去，硅胶指碰了一下她的手指，见时亦没有缩回手，便伸手牵住她。 「袁医生过来那次，是我太冲动了，没考虑清楚说法，而且她一开始说我像个智障，后面又猜出来我是半人半机器的身份，如果我坦然承认了的话，那面子上不就过不去了么。」 她将时亦的胳膊拉过来，抱在怀里晃了下，撒娇地说：「不争馒头还要争口气呢，是不是？」 「一堆歪理！」时亦半信将疑，但她始终无法拒绝大狗狗一样撒娇的她，心想，随她吧，反正在选择暴露身份的那一刻起，危险就已经存在了，至于用什么理由，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苏媛则是想着，横竖自己也是喻舒的赠品，凑巧可以利用这层身份，快速跟项落落混熟，好让她身边能有个可以依靠的人。 就沖那日咖啡店，项落落将时亦塞进杂物间那一个举动，她都可以断定，这孩子是一个至诚至善之人。 穿越之初，苏媛的目的是保住主人性命，让自己的意识可以短暂存活，然后想尽办法穿回现实。 而现在，她只想跟夏青栀联手，揪出幕后之人，让时亦的身边不再有任何安全隐患，即便是搭上这仅有的一点意识，只要时亦安全，一切都好说。 * 项落落自从知道苏媛的真实身份之后，便隔三差五地抱着电脑往时亦办公室跑，一人一机相熟的很快，苏媛称自己是喻舒的关门弟子，每次都逼着项落落喊她「师姐」。 项落落好胜心强，说喻舒也教过她，而且机器是后来才买回来的，非要跟苏媛抢着当这个「师姐」，时亦的办公室，在一人一机的争斗下，反倒变得热络起来了。 最后苏媛说要比写代码的速度，谁赢了谁是师姐，项落落初生牛犊不怕虎，袖子一卷，说：「比就比，我不信我的智商，还不如你一台机器！」 第一次被时亦喊去办公室，说要给她补课的事，项落落当时没反应过来，出办公室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嫌弃技术菜了，后面越想越气，以至于这笔帐她一直记到了现在。 这不，机会来了么，今天就算榨干脑细胞，她也要和这台机器一决高下。 苏媛唇角勾了下，坏笑着说：「那好，规矩落落来定。」 项落落提出自己最擅长的二叉树算法，用多种计算机语言编写出来，谁用的时间最短，就算谁赢。 苏媛爽快应下，项落落怕对方赖帐，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输了谁不认，谁就是王八蛋。」说完，她还是担心对方赖帐，便暗戳戳给机器使眼色：意思是让它喊时亦当裁判。 时亦一下午被这俩人吵的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刚准备休息会，就听见苏媛在喊：「时亦，你有空吗？」于是，她缓解了一下烦躁的心情，没好气的问：「怎么了？」 苏媛黑瞳往项落落脸上扫了几秒，坏笑着说：「落落说要跟我比二叉树算法，你来给我们当裁判。」 「没空！」时总回的无比果决，随后便假装看起了电脑。 项落落面上拉不下来，小声说：「明明是你要比，什么时候成我要比了！」 苏媛驱动内部程序，挤眉弄眼地看了一眼项落落，随后站起来，慢悠悠走到时亦身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按摩了起来，不仅如此，还带着娇滴滴的电子音：「哎呀，时宝～」 时亦不理，她便伸手抱住对方，鼻子凑她后脖颈儿，轻轻碰了几下：「好不好嘛？」 项落落余光瞄到全过程，惊地下巴都掉下来了，就在她愣神之际，苏媛已经公主抱抱着时亦坐到了对面沙发上。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落落？」 苏媛喊了两声，项落落才回神，一抬头，就撞见沙发对面，耳朵鼻尖微红的时总，她清了清喉咙，十分有底气地说：「我先来好了！」 苏媛说：「好，那落落你先开始。」 「昂，那我可开始了，你们可看好时间。」项落落说完，一秒进入比赛状态，有时总这个裁判在，她还是放心的。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在办公室响起，时亦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既然答应了要当这个裁判，此时便全神贯注盯着手机上的秒表。 苏媛挺不老实的，隔个几秒红唇便凑她耳边：「几秒了，时宝？」 时亦气不打一处来，想拧她腰间的肉，但又怕错过计时，苏媛又跪起来点，嘴巴凑的更近了些：「时宝，几秒了？」 第93页 时亦感觉自己耳朵很痒，用胳膊肘推她，小声说：「65秒了。」 「65秒？」苏媛重复完，又问：「时宝你觉得我会比她长还是比她短？」 时亦说：「我不知道。」 「那时宝希望我比她长还是比她短？」 「不知道。」 计时的裁判被机器缠着问问题，项落落一心决胜，全程没有注意到，二叉树是她大学时期写过无数次的算法，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觉得自己这次稳赢。 287秒钟之后，房间的键盘声停了，时亦赶着最后一个字母落下的瞬间掐掉秒表，项落落活动了下酸痛的指尖，将电脑往苏媛面前一摆：「吶！」 c、c++、java、javascript、php、scratch、python7种语言实现的二叉发整齐排列在编辑器窗口，调试界面运行良好。 能在五分钟之内写出这么多种类的算法，计算机功底确实不弱，算是个编程的好苗子，苏媛在心里默默地赞许着。 项落落见她若有所思，微微仰了仰下巴，说：「怎么样？你不会是害怕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跟你说！」 苏媛闻言，狂烈地甩了甩脑袋，对着时亦说：「嗯，不行，不能给时宝丢人。」 时亦刚稳定下来的情绪，被她一句话说的，脸颊两侧又变得火辣起来。 「那就开始吧！」项落落说完，自己也从对面的单人沙发绕了过来，坐在苏媛身侧。 苏媛拿起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指尖往键盘一放，偏头沖时亦眨眼睛：「时宝，我开始了哦。」 项落落对她这个「时宝」，怎么听都觉得很出戏，她余光扫了一眼时亦，发现她除了面上有微微的粉色，倒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起之后，项落落便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目光迅速转移到了屏幕编辑器上。 一连串的英文字母齐刷刷落在屏幕上，像是调了5倍速的快进镜头，项落落都没来得及反应，一整段程序便编好了，调试窗口界面运行良好。 她赶紧去盯对方落在键盘上的指尖，发现它击键的速度比5快速的快进还要更快一些，屏幕上看到的速度是算上电脑反应时间的。 一分钟之后，苏媛结束了一切算法，偏头，看了眼时亦，笑着问：「时宝，几秒了？」 时亦看了眼卡在界面上的计时，不多不少，刚好「65秒。」 项落落人都惊呆了，完全不顾计时器里的秒数，从苏媛手中夺过电脑，两眼睛盯着编辑器里的代码段开始检查。 她自认为自己写的算法已经十分简洁了，没想到对方的每一种方法都精简到了极致，而且是7种语言7种实现思路，都不带重样的…… 苏媛拉着时亦的胳膊撒娇：「时宝？我厉不厉害？」 时亦盯着计时器，不敢分对方一丝一毫的目光。 她便将脑袋挂在时亦胳膊上摇晃：「厉不厉害嘛？时宝。」 时亦不敢偏头，只是盯着计时器内的那一串数字，淡淡地「嗯。」一声。 苏媛嗲着调子说：「我这么厉害，时宝都不奖励我嘛？」 时亦不作回应，她便将自己脑袋凑过去：「时宝，奖励我。」 …… 项落落沉寂在膜拜大佬的世界里久久不能自拔，一转头，就看见时总在摸大佬的脑袋，导致她瞳孔又一次惊大，眼珠几乎快要从里面蹦出来了。 时亦摸完脑袋，刚准备收手，不慎与项落落好奇的目光对视。 下一秒，那张苍白的脸颊上，迅速爬上一层薄粉，连带耳朵，鼻尖都是，她迅速抽回手，抿着唇，尴尬地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项落落自从输了比赛，又撞见了时总跟机器的秘密之后，来办公室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很多，有时候推脱不掉的工作对接，进来事情一说完就跑，生怕被机器人拉住让喊自己「师姐」。 苏媛每次在屁股后面追着喊「师妹」的时候，时亦就会狠狠地剜她一眼，冷冰冰地说：「你别欺负她。」 但只要项落落不去办公室，她就完全可以摆脱这台机器，也能暂时忘记自己失败的耻辱。 二期的开发工作进入收尾阶段，周五早上时亦要去省办那边做初步的验收，验收前两天非常关键，研发部相关人员自觉留下来加班，苏媛给大家点了炸鸡可乐和各种水果。 外卖送过来的时候前台下班了，电话打到时亦的手机上，她轱辘着轮椅出去，发现大家都在忙，不好意思打扰他们，便叫上苏媛，一人一机蚂蚁搬家似的一趟又一趟地往进来运，累得浑身是汗。 炸鸡的味道很快飘满整片办公区域。 豆芽狗鼻子最灵，嗅到味，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谁他妈这个点吃东西啊，有没有道德啊！」 大家也被他这一声尖叫带得走了神，一回头，就看着时总轮椅上抱着一堆水果，被小悠推着走了过来。 「时……时总。」豆芽尴尬的脸都红了。 时亦没什么表情地开口，说：「过来吃东西。」 所有人坐着不动，她就点项落落的名字：「技术总监，你负责将这些吃的发给大家。」 项落落「哦」了声，假装很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里的代码段，她可不想看见那台成天追在自己屁股后面喊「师妹」的机器。 第94页 时亦说：「吃完你来我办公室。」 项落落又「嗯」了一声，视线至始至终都没有从电脑上移开。 时亦将怀里的水果搁置在茶水间的空桌子上，领着旁边的机器往办公室方向去了，项落落依旧不敢抬头。 哥几个蠢蠢欲动地盯着那些炸鸡可乐，等时亦的轮椅走远一些，壁虎便滑着自己的小板凳到项落落跟前，很轻地拍了她一下。 项落落吓一大跳，「啊」地尖叫起来，引得时亦驻足。 壁虎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对方不要乱喊，项落落压低声音控诉：「要死啊你！」 时亦见身后没了动静，继续轱辘着轮椅前行，等她进了办公室，壁虎便小声询问：「落宝，你最近是不是事情没做好被时总训了？」 项落落被戳中痛楚，蹭一下站起来反驳：「狗屁，你才事没做好被训了呢，专业技术方面，我就从来没输过我告诉你！」 壁虎赶紧赔不是：「是是是，哥几个就是闲来没事瞎猜的，看你之前老往时总办公室跑，这两天坐工位上一动不动，接水的次数都少了。」 项落落大声辩解：「我不想喝水不行吗？要你管！」 壁虎连声道歉：「对不起，落宝，哥错了，你别炸毛，哥就是想吃个炸鸡腿，时总让你给大家分。」 项落落怒骂：「你们自己没长手吗？」 刚说完，哥几个饿狼一样扑向那堆食物，等项落落走过去的时候，炸鸡腿已经被大家一人一盒分差不多了。 豆芽抢的多，手上那盒还没来得及打开，项落落一把将其夺过来，说：「就你会吃，我还没吃呢！」 豆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鸡腿被拿走，转头看了一眼闷声啃鸡腿的李聪：「大葱，你这个身材，高热量食物还是少吃点，来，把剩下那只鸡腿给哥吧。」 大葱将啃了一半的那只扔进盒子里，拿起剩下那只狠狠地咬了一口，说：「下次吧，下次我少吃一点。」 团队成员因为时总的一顿加班福利，闹成一团，完全没有了工作时的压力，项落落抱着电脑和抢来的那盒炸鸡腿去了时亦办公室。 这是她从饿狼嘴里夺下来的食物，自己都捨不得吃，专门给时亦留着的，结果一进门，高傲的她就不知道怎么将自己这份好意送出去了。 「哟，师妹过来了啊！」苏媛贯会打趣人，时亦剜了她一眼，对项落落说：「你不要理她，坐吧。」 项落落很别扭地坐下来，将那盒炸鸡腿推到时亦面前。 苏媛往盒子上扫了一眼：「是炸鸡腿啊？」 项落落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是给你吃的。」 苏媛笑着调侃：「那是给谁吃的呀，师妹？」 项落落没好气地说：「给人吃的！」 时亦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心却在对方推过来那盒鸡腿的瞬间，被轻轻烫了一下，到现在还热乎着呢。 项落落取出两个一次性手套，一只套自己手上，另一只递给时亦，随后挑了一只大鸡腿给对方，说：「这个炸的最好了，看在你帮我说话的份上，趁热吃吧！」 时亦接过那只大鸡腿，一瞬间眼眶很热，但是她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着鸡腿上的肉轻轻地咬了一口，一点一点地咀嚼，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善意，这种感觉很陌生，但也很温暖，她很喜欢。 项落落见对方接了她的鸡腿，也很开心地拿起一只，叼在自己嘴里，大口吃了起来。 苏媛在旁边看了几秒，心想，时亦身边，终于可以有一个真心对她的朋友了，虽然这傢伙有一点小傲娇，但她很善良，知道怎么默默地关心别人，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穿回去或者出问题了，落落也能稍微照顾她一下吧，哪怕是在她身体不好的时候，送个药…… 两人啃完大鸡腿，便开始谈论工作上的事情，时亦是打算周五去省办演示的时候，带上项落落的。 这孩子虽然能力很强，也很聪明，但毕竟年轻，平日里接触多的也是项目，没有跟客户实打实的交流过，时亦想把这次演示的机会留给她，让她锻鍊锻鍊，在闫主任那边混个眼熟，以后万一自己身体上撑不下去了，他们也可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苏媛在她们交流对接的时候，偷偷给夏青栀发了消息，说省办二期周五演示，她担心施启鸣和杨皓荣趁这个节点对时亦动手。 夏青栀说自己到时候会暗中派人保护，她这才放心了些。 周五当天，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项落落全程都很紧张，但总体表现不错，汇报结束后，她勐松了一口气，事后跟甲方对接完需要优化的点，两人一机便乘坐电梯离开了。 苏媛来回叫的车，司机都是夏青栀安排的人，项落落一路都很兴奋，她好几次回头，想跟苏媛说话，又担心她身份暴露，只好灰熘熘缩回去。 时亦察觉到之后，便没有让司机送她去住的地方，而是直接带回了自己家里。 等到了电梯里，只剩下她们三个的时候，项落落终于忍不住碰了碰苏媛的胳膊：「餵？」 苏媛高度警惕的心放下来些，伸手在对方脑袋上摸了摸：「怎么了小师妹，你好像全程很开心的样子？」 项落落脖子一梗，躲开了她的触摸，死不承认地语气：「哪有很开心，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很开心了。」 第95页 苏媛说：「好吧，本来见我们今日演示顺利，准备做几个大菜庆祝一下的，师妹既然没有很开心，那就算了吧！」 项落落一听有东西吃，眼珠滴熘一转，若有所思地道：「不过，今日进展确实挺顺利的。」说完，她余光扫一眼时亦：「是不是？」 时亦这样的人，都差一点被她逗笑，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项落落得到首肯，很有底气地看向她那个假师姐：「她都说了很顺利，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地庆祝一下吧！」 苏媛伸出硅胶指，防不胜防地在她脑门上蹦了一下：「以后不许这样跟时宝说话，她是你姐。」 项落落不满地「哼」了一声：「你不许捶我脑袋！」 苏媛说：「你管时宝叫姐，我就不捶你脑袋。」 项落落：「我不叫！」 苏媛：「你叫不叫？」 …… 一人一机开始闹腾，上升的电梯明显往下垂了一下，时亦看不下去，说：「不许在电梯里打架。」 项落落最先停下来，颇有些不好意思，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看着苏媛：「都怪你，我好好坐电梯的。」 「你自己死鸭子嘴，怎么就怪上我了，早开口叫姐，我会收拾你吗？」 「我就不叫，又没有血缘关系。」 「小时候家长没教过，对年纪比自己长的，要叫姐姐的吗？时宝比你大多少你自己算算！」 ……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打起了嘴战，时亦在旁边听着，心情也跟着变好，很快，就到了相应楼层。 项落落站在最前面，等电梯门完全打开，她便很自觉地伸出长臂，挡在电梯门帮上，苏媛说：「不要用胳膊挡，会很危险！」 她赶紧将胳膊收起来，长按在开门按钮上，语气不善地说：「走你的就是了，管这么宽！」 苏媛推着时亦往外走，待轮椅完全离开，她才收回手，跟着走了出来。 时亦用指纹解锁，防盗门打开，见苏媛抬轮椅，项落落也主动凑上去帮忙。 等进了房间，苏媛给时亦换鞋，顺带扔了一双新拖鞋给她。 项落落一边换，一边跟苏媛搭话：「喂，你真的会做饭啊？」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客人的意思。 时亦此刻没有因为家里来了客人而感到拘束，反而觉得很温馨，很热闹。 她视线往苏媛身上扫了一眼，果然，她在哪里，光就会聚到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苏媛把时亦抱到沙发上，扶着躺下之后，扔给项落落一个遥控器：「你自己看会电视。」 项落落抓到遥控器，毫不客气地操作起来，她挺喜欢追剧的，但租的房子没有这么大的电视，都是用手机看。 她捣鼓了一会，发现遥控器用着没手机方便，便问：「这怎么弄啊？」 苏媛很顺口地一句：「让你姐教你，她这有密码。」 项落落犹豫着不敢过来，余光往时亦脸上偷瞟。 苏媛催促：「过来啊！」 她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 时亦主动伸手，项落落伸长胳膊将手中的遥控板递了过去，很小声地一句：「谢了！」 苏媛大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哟，还挺有礼貌啊！」 项落落甩了甩新剪的狼尾刘海，超凶地说：「不许摸我脑袋！」 苏媛趁其不备，争分夺秒地又薅了一把，说：「我去做饭了！」随后往厨房方向走去。 项落落不满地哼唧着：「我又不是狗，摸来摸去的。」 这时，时亦调好了电视台，将遥控器递了过来，说：「不用理她，想看什么自己调。」 项落落嘟着嘴「哦」了一声，拿着遥控器走到沙发对面，从列表里挑选，找到自己看到一半的搞笑古装剧，点了进去。 时亦躺在沙发上，整个人累到了极致，两分钟不到就睡过去了。 项落落一边看一边拿余光偷瞟对面沙发上的人，发现时亦已经睡着了，便主动调低声音，心想：老年人入睡真快。 五十分钟之后，苏媛端着菜走了出来，很大声地喊：「看我做的超级排骨。」 项落落迅速做了个噤声动作，她用下巴指了下睡着的时亦，说：「你声音小点！」 苏媛笑着说：「放心吧，她睡着，打雷都轰不醒。」 项落落「啊」了一声，又下意识压低自己的声音：「这么能睡得吗？」 「身体透支太严重了，睡着了就容易醒不来。」苏媛很随意地解释。 项落落闻声顿了几秒，余光不自觉瞟到对面的时亦身上，颇有些烦躁地问：「她身体还没好吗？你怎么不带她看医生。」 她以为时亦身体已经好了，就腿不能动，看起来也像是已经好了的样子，原来根本就是自己的错觉。 「小杨姐老公她妹妹，在京一当护士，她们那有个心胸外科的主任，姓袁，之前大熊她老婆生病，是她做的手术，术后恢復的很好，回头我联繫好，你带她去。」 项落落说着就拿出手机，准备给杨露露发消息。 苏媛想了下，问：「你说的那位袁主任，是不是叫袁杉？」 「是啊！」项落落停下发消息的动作，抬头看她，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 苏媛说：「那是你姐的主治医生。」 第96页 项落落「啊」了一声，随后将自己手机扔到沙发上，撅着嘴，一副兴致缺缺地样子。 苏媛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狼尾头：「别瞎折腾了，看会电视。」 她这次都没有反抗，苏媛又捏她脸颊：「乖哈！」 项落落用胳膊肘甩了她一下，说：「你烦不烦！」 苏媛见她心情不好，便没有再欺负，收回硅胶指，说：「我还有个汤没盛出来，那你自己去洗手，等会出来吃饭。」 项落落没理，等对方进了厨房，便自己从沙发熘下来，放轻脚步移动到对面沙发跟前观察。 时亦唿吸很重，微张着嘴巴，鬓角两侧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项落落观察了几分钟，心情更加不爽了，绕过去，拿着手机去网页上搜十全大补，电视机还在小声播放，她却无心关注内容，抱着手机里的内容一页一页往下翻。 苏媛端着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某团下单了一堆补品。 「落落你还没去洗手吗？」她问。 项落落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苏媛便不管她了，跑过去扒拉时亦：「时宝，吃饭了，时宝？」 时亦太累了，喊了好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媛把她从沙发捡起来，抱在怀里捏脸颊上：「时宝，醒醒，饭好了。」 时亦还是醒不来。 项落落在对面看着，她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雷打不动」了。 苏媛把人往轮椅上抱，准备先带去洗脸，期间时亦终于醒了，她强行睁开眼，眼前浓重的黑色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缓冲了几秒，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小声说：「我不小心睡着了。」 苏媛「嗯」了声，说：「才睡了一个小时多一点，我先带你去洗手，洗完手吃饭。」她转头，又看了一眼项落落，问：「你来不来？」 项落落亦步亦趋地跟到洗手间门口。 苏媛给时亦拿卸妆湿巾擦脸，间隙将轮椅往旁边扯了点，示意项落落先洗。 项落落也没客气，拧开水龙头，搓了两下，挤了一坨洗手液，又搓了两下，说：「我洗好了。」 随后将位置让出来，自己站在门口等，看见苏媛给时亦卸完妆，用清水沖脸，挤了洁面慕斯轻抹，洗完脸，还用水乳擦脸，动作贤淑温柔。 她心里的烦躁消了些，转头去了客厅，这才看到茶几上的排骨焖饭和冬瓜丸子汤。 排骨上色很好，肉嫩入味，米粒、三色粒颗颗分明，项落落很少见这种做法，盯着看了很久，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胃也跟着咕噜叫，于是，她冲着卫生间方向吼了一嗓子：「你半天就弄了这两个菜啊？」 苏媛推着时亦走了出来，打趣地说：「怎么，两个菜还不够师妹吃的吗？」 项落落嘴巴一瘪，小小声抱怨：「不是说好要庆祝的么。」 时亦洗完脸脑袋清醒了很多，她往茶几方向扫了一眼，看到两小碗排骨焖饭和一瓷盆冬瓜丸子汤，知道这看似普通的两个菜，做起来得有多复杂，光手磨丸子，就得花好长时间。 苏媛没有跟小朋友纠结，指了指旁边的筷子：「尝尝？」 项落落等不及她说这句话，t恤袖子一卷，徒手伸了过去，一半时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又迅速缩了回来，转头，怯生生瞟了眼时亦。 时亦或许是因为初醒的原因，面上的严肃褪去了些，语气也没有平日里那么冰冷。 她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项落落得到女主人的首肯，拿起筷子，挑了根肉多的排骨往自己嘴里塞，食物入口的那一刻，眼睛都惊大了，她从未想过，一碗看似普通的排骨米饭，吃起来会这么有味道。 「味道怎么样啊师妹？」 项落落咬着排骨，连连点头，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排骨，好吃到都让她忘记矜持，忘记跟那台机器对着干，她一边咬排骨，一边问：「我以后，能经常到你们家蹭饭么？」 苏媛故意看了眼轮椅上的时亦，说：「这得问你姐。」 项落落目光瞟向时亦，壮着胆问：「可以吗？」 时亦说：「可以。」 项落落可太开心了，一口憋完排骨上的肉，补充道：「我可以自备食材，不白吃。」 时亦说：「不用。」 她不知道怎么与人玩笑，但对方愿意主动亲近她，她很开心。 苏媛也很欣慰，她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几日相处下来，发现落落这孩子真的很坦诚，一旦认可了别人，就会用自己全部的真心对待对方，但到底是年轻，身上有几分孩子气在的，不然一顿排骨焖饭又怎么将其拉拢过去呢？ 时亦的轮椅也停到了茶几前，苏媛给她调整了一下椅子的位置，时亦自己端着小碗米饭用勺子挖着吃，一累就胃口不好，但每次苏媛做的东西，她都会尽量多吃一点。 项落落那碗很快就下去了，时亦的还剩大半碗，她下意识放慢动作，余光往时亦碗里瞟。 苏媛说：「别惦记你姐的，锅里还有，吃完自己去盛。」 项落落两口扒拉完，端着碗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高高地给自己垒了一碗排骨。 苏媛：…… 她没想到这傢伙人小，饭量这么大。 也许是察觉到机器的凝视，项落落闷声哼了下：「锅里还有，我给她留了。」 第97页 苏媛知道她是误会了，轻笑了下，说：「都是你的了，你姐这碗都吃不了，她胃口不大。」 项落落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下，问：「那我吃不完可以打包吗？」 苏媛说：「你问你姐。」 时亦立刻回：「可以。」 项落落一连干了三碗焖饭，喝了四碗丸子汤，肚子鼓的跟小青蛙似的，吃完饭，她便主动收拾。 苏媛见时亦状态还行，下午不用再去公司，又逢周末，便做主接过她手中的碗筷，说：「我跟你姐收拾，你去楼下买扑克牌，我们等会玩斗地主。」 项落落「啊」了一声，像是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不是要庆祝么？你去楼下买副扑克牌，我们斗地主，放松放松。」苏媛解释。 项落落这下听清了，狐疑地看了眼时亦，见她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苏媛说：「还不快去！」 她「哦」了一声，去门口换鞋了。 待项落落出去，时亦迅速将目光移向苏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意思是「我不会玩斗地主」。 苏媛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双臂环在她肩膀上，安慰：「没事，我教你，孩子今天心情好，我们陪她玩两局，开心开心。」 说完，她将自己的硅胶脸凑过去，准备在对方脸颊上轻轻贴一下，突然，小悠的电子脑嗡地一声，随即，她的意识也出现一瞬间的恍惚。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缓冲过来之后，她迅速从时亦肩头爬起来，以收拾厨房的名义跟她拉开点距离。 项落落买完扑克牌上来的时候，残局已经收拾好了，她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的时亦，冲着冰箱旁边乱翻的机器问：「你确信我们要玩斗地主吗？」 苏媛拿了瓶酸奶过来，一人一瓶分给二人：「怎么？担心你姐会输给你？」 项落落接过酸奶，不满地「哼」了一声，小声说：「我怎么可能会输！」 苏媛憋着笑，故意打趣：「哟，师妹上次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哦！」 这「师妹」不叫还好，一叫项落落立马炸毛，输了比赛的羞耻之心一股脑涌上心头，偏偏苏媛还在那一个劲儿地怂恿叫嚣：「比不过师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时亦看不下去，伸手拧了一把她腰间的假肉，冷声说：「你不要总欺负她。」 项落落看女主人为她出气，心里的闷气消减了些，小声暗骂：「活该！」 三人凑一桌玩斗地主，定的是谁输了「抽皮条」的规则，时亦不会玩，开头几局总输。 项落落前面矜持着，后两局玩嗨了，也不管面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时总，两根手指拢起来，往时亦芊细白皙的手腕上勐抽，几轮下来，时亦半条胳膊都红了。 她也怕疼，输到第六轮的时候，下意识将自己胳膊藏起来了。 项落落还在那傻乎乎地嚷嚷：「快点，这回得抽三下了，可真是太开心了。」 时亦抿着唇，一边将余光往苏媛脸上瞟，一边战战兢兢地将自己手臂交给对方。 项落落姿势拉满准备往下抽，吓得她脖子微缩，一双凤眸紧紧眯在一起。 「等一下！」就在项落落卯足了劲往下抽的时候，苏媛喊了一声。 项落落动作僵住，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苏媛憨笑了下，商量的语气说：「我看要么这回就算了吧，你看她胳膊都红了。」 项落落到底是孩子，胜负欲强，此时，见苏媛阻止，眼睛一下瞪的跟铜铃似的，质疑地看着她：「你在搞什么飞机，我们好不容易赢一次，她才是地主哎！」 苏媛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可是你看姐姐胳膊都肿起来了，先欠着，下回一起抽好不好？」 项落落看了眼时亦微红的手腕，想了下，万一下回对方赢回去的话，这一皮条就还不回来了，于是，她心一狠，还没等二人反应，「啪」一下就抽下去了。 抽完，才说：「下次再说下次的，先把这次的抽了！」 苏媛：…… 时亦眼巴巴地盯着自己手腕上那道微微隆起的红色看。 苏媛赶紧凑过去哄：「落落你这个人真的是，都不知道让着姐姐，你看姐姐手腕都肿了。」 时亦一听更加委屈了，蹭一下抱住她，将自己大半张往她小腹挤，苏媛抱着她的脑袋安慰：「嗷嗷嗷，不疼不疼，时宝不疼，下一句我们换个规则，改画脸好不好？」 项落落一听「画脸」更好玩，忙拍手贊同：「这个规则好啊，保证把你们都画成王八蛋！」 她好不容易在玩牌上面找到点成就感，可兴奋了。 时亦被打害怕了，不想再继续了，苏媛抱着哄了会，嘴巴凑她耳边，偷偷地说：「这次时宝跟我一起当平民，咱俩联手，把落落画成大花脸。」 时亦听完，心里又隐隐有些动容，三人又开始下一轮。 结果下一轮，苏媛抽到了地主牌，时亦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跟媛宝一伙。 苏媛按照先前教她的作弊技巧使劲给她使眼色，她就听人家指挥，该收牌的时候不收，傻乎乎地让媛宝把手中牌全部出完。 项落落一手烂牌怼在茶几上，指着时亦的鼻子「啊」了一声：「猪一样的队友！」 时亦：？？？ 第98页 这时，苏媛提着一支口红走到项落落跟前：「师妹？愿赌服输！」 项落落冷着脸将自己的脑袋仰起来，苏媛拿着半支口红重重地在她额头上抹了三笔，画了半个「王」字，她还想连上最后一笔，项落落警惕地推了一把，瞪着眼跟她理论：「三笔已经够了，你休想占我便宜！」 苏媛讪讪笑了下，抵赖地说：「哪有，我只画了三道槓。」 项落落「哼」了一声，目光往时亦身上瞟，时亦被她抽了那么多次，心想，才不帮你说话，下一秒，苏媛就提着口红走了过来，笑着叫了声：「时宝。」 时亦仰着头看她，她拿起口红，动作娴熟地在她脑门上画了两只小角，时亦都没来得及反应，她又在她眉心中间点了个小红点，随后看着项落落说：「好了，姐姐也画了！」 项落落努着嘴，说：「这还差不多！」 时亦一脸懵逼地看着苏媛。 苏媛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解释：「时宝，上一把你跟落落输了。」 「输了？」 时亦反应过来时，苏媛已经躲远了，她气死了，开着轮椅就往人身上碾，项落落咯咯笑，幸灾乐祸地喊：「这次栽着了吧，叫你得瑟！」 苏媛被堵在角落里，准确来说，也不是被堵在角落里，而是她自己跑到角落里，心甘情愿被时亦堵。 时亦身子前扑，将她手中的口红抢了过来，使出吃奶的劲扯她的衣襟，差点将自己从轮椅上栽下去，苏媛伸手去扶，她一把揪住对方的耳朵，苏媛疼的「嗷嗷」叫，大喊：「师妹快来帮我！」 项落落犹豫了下，跑过来，揪住苏媛的另一只耳朵，帮时亦一起治服。 两个人默契配合，时亦拿着口红，在她的脸上乱画，项落落在旁边加油鼓劲：「多抹一点，抹成老妖婆，丑八怪，让她欺负人！」 宽大的客厅里，两人一机闹成一团，嬉笑尖叫，难得热闹。 时亦画完脸，项落落拿出手机拍照，苏媛将时亦拉过来，两张花脸挤进相机里，咔嚓一声定格，她又喊项落落：「师妹，你也来，我们三个大花脸合照一张！」 于是，项落落也凑了过来，将摄像头前置，各种姿势连拍好几张。 时亦额头上长着两只角，眉心有个小红点，看起来很可爱，加上她此时是打心里开心，嘴角的笑容没藏住，溢满屏幕。 项落落又连按好几下快门。 折腾一番结束，时亦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像一只散热的小狗，张着嘴哈气，苏媛用卸妆巾给她擦脸，对项落落说：「回头把你拍的照片分享到你姐手机上。」 项落落这下彻底跟二人混熟了，调皮道：「一张照片一百块，想要先发红包过来！」 时亦很诚实地拿起手机，心里算了下大概的张数，按一百一张的价位发红包过去，项落落毫不客气地点开，「啊」了一声，尖叫地喊：「我赚飞了哎，比我半个月工资都高！」 她跟中了一百万似地在地上乱蹦，苏媛跟时亦对视一眼，偷偷地笑。 随后，时亦收到一连串的照片，有些甚至拍得模煳，她却无比珍惜地点开，每一张都看得仔细，看完挨个保存，又回到相册里翻，放大了看。 游戏终结于此，时亦直到被抱到沙发上，累到睡着，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手机，做梦都在笑，苏媛盯着看了一会，感觉心里酸酸的。 项落落兴奋劲过了，有些新奇地凑过来观察，小声吐槽：「还以为她永远都一张冰块脸呢，没想到这么幼稚，幼稚鬼！」 苏媛喃喃地说：「是的，她是幼稚鬼。」随后看向项落落，黑眸中多了几分真诚：「落落，如果将来有一天，机器坏掉了，你愿意帮忙照顾一下姐姐吗？」 项落落反应半秒，整个人变得警惕起来：「你在说什么屁话！我才不会帮你照顾她，你自己的主人你自己看好，说什么屁话！」 「落落……」苏媛颇有些无奈地叫了她一声。 项落落反应更加激烈了：「你这几天接近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照顾她，说什么庆祝，你分明就是利用我，我才不会上你当，我才不会替你照顾她，那是你的主人，不是我的主人，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说到最后，她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明明前一秒还很开心。 苏媛伸手，摸她的脑袋，柔声哄：「落宝。」 项落落狠狠地甩开她：「别碰我！」 这孩子是重感情的，好不容易跟俩人亲近，到头来发现，原来机器接近她，只是担心自己突然坏掉，她的主人没人照顾，她虽然气，但更不愿意小悠真的出事。 她越想越难过，直接对着苏媛很大声地骂了句：「骗子！」 骂完便往卫生间跑，啪一声关上门。 苏媛跟了过去，轻敲了下：「落落？」 项落落后背抵着门，偷偷地抹眼泪。 苏媛在门口站着，也不催。 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项落落眼眶微红，瞪她，说：「零件坏了就去修，现在机器人一抓一大把，你也不是什么高级货！」 苏媛笑着安抚：「落落说得是。」 项落落在她机身上扒拉了一把，仔细地检查，很兇很兇地问：「出什么毛病了自己说！」 苏媛想了下，避重就轻地说：「落落，没有，没有坏，我就是怕坏，最近段时间需要在家里做一下保养，才让你照顾姐姐上班的。」 第99页 项落落听到机器没坏，气消了很多，忿忿地说：「没坏还在那瞎矫情，神经病！」 苏媛扯了一下她的t恤角，嗲着嗓子喊：「落落。」 项落落鼻孔轻哼一声，高傲地道：「以后的早餐，你全包了，我考虑一下。」 苏媛说：「成交，那你周一早上来家里，接姐姐上班好不好？」 俩人就此达成协议，苏媛在电子脑内给夏青栀发简讯：「或许周一，夏队就能接我去做研究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时亦这大半生，都没有过得像这周末这么开心过，手机里那些花脸照片，她一天抱着看好几次，每一张每一个动作，都烂熟于心，自己的手机屏保，也换上了三个人的合照。 周一早上的时候，苏媛一如既往地早起，做好了早餐，还顺带给项落落打包了一份，可能是周末休息得好，心情也好的缘故，时亦吃得比平日里略微多了些，吃完，她主动拎茶几上的饭盒。 苏媛半跪在地上给她换鞋，动作很温柔，快换好的时候，才微微仰起脑袋，跟时亦商量：「今天由落落接时宝上班好不好？」 时亦抱着饭盒的动作勐地一僵，不解地看着她。 苏媛将她的脚轻抚在轮椅踏板上，柔声解释：「小悠的保养期到了，我在家里给它清一清缓存，优化下内部程序，公司不方便。」 时亦想了下，说：「那我在家办公。」 苏媛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不行，时宝，你在家的话，我就老想找你玩，注意力集中不了，而且落落已经在路上了，总不能让她白跑一趟，你就去公司，我在家等你们回来，给你们准备晚餐，你可要早点回来哦，不许加班。」 时亦最终被说服了，苏媛送她到楼梯口，时亦往电梯走的时候，目光依依不捨地往机器身上瞟，冷冰冰嘱咐：「不许在充电期间运行。」 苏媛说「好」，挥手跟二人告别：「再见时宝。」 「再见，小师妹！」 项落落「切」了一声：「上个班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矫情！」 一句话提醒了时亦，她心里隐隐一股不安，但因为轮椅在项落落手中，便没再多言，强行压下那份心悸感。 苏媛掐着时间，待二人快到公司的时候，给夏青栀发了条消息：「夏队，方便过来接我一下么？」 夏青栀很快就赶过来了，为了掩人耳目，开的自己的车，局方核心技术人员早在周末两天就已经加班调好了检测模式，苏媛躺在仪器里供他们研究。 整整一上午，她存储机制里的信息才被提取完，研发人员打开小悠的脑子，将监测晶片塞进去，她从始至终充当着没有人类意识的机器。 一切流程走完，夏青栀把她单独带进办公室，关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刚刚拆卸的时候，有没有损坏什么？」 苏媛轻笑了下，说：「没有损坏什么，现在晶片已经移植到我体内了，还请夏队帮忙留意，等日志诊断结果出来，无论是有人远程操控，还是小悠本身出了问题，麻烦夏队都告知我一声。」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最后赶在时亦下班之前，夏青栀将它送往小区地下车库，分别时，苏媛喊了声「夏队。」 夏青栀回头。 她说：「如果监测结果出来，是小悠内部程序出了问题，请夏队务必留意，必要时销毁机器，不必顾及我。」 夏青栀沉默几秒，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时亦的安全。」 苏媛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了！」 夏青栀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苏媛在地下车库角落里，站了好久，才缓缓往楼上走，她没有乘电梯，而是一步一步地走着楼梯，迟钝的机身，一边走，一边思考。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播放着这段时间以来与时亦相处的所有回忆，形如那些被提取走的日志，她不敢想，如果将这些记忆从自己意识中剔除，小悠这具躯体，会变成什么样…… 就这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到第七楼的时候，新植入进去的晶片突然有些不稳，随即，小悠的内部机制也开始躁动，预警器「叮」的一声，控制面板提示「电子脑疑似有恶意木马程序侵入」，苏媛立刻开启防火墙。 纵然如此，强大的病毒还是攻了进来，试图对她的内部程序进行探查，苏媛强行保持着意识上的清醒，开启最高拦截模式，将病毒逼进一个空文件夹里。 那边rock的操作被迫中断了一会，他拍了一下滑鼠：「fuck！」 施启鸣连忙凑到屏幕最跟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不懂的一堆程序：「怎么了？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rock狠狠地挠了一把后脑勺，没有回施启鸣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会，像是想到了解决办法，又连连敲了几下代码：「done，perfect！」 施启鸣一颗心也跟着激动起来，他拍了拍rock肩膀：「还得靠你啊，兄弟。」 两人正兴奋着，杨皓荣打电话过来：「施总，我听公司人说，时亦今天上班的时候没带小悠回去。」 施启鸣被当头一棒，不确信地问：「什么？她不是最宝贝小悠那台机器了吗？为什么会没有带着，这消息准确吗？」 杨皓荣说：「肯定准确，早上是项落落推她到公司的，下午三点钟不到的时候，她自己坐着轮椅离开了公司，没有叫任何人。」 第100页 「她去了哪里？」施启鸣紧张地问。 杨皓荣说：「具体去了哪里不清楚，我觉得大概率应该是回家。」 施启鸣想了下，立刻作出决定：「老杨你回京州，不要在公司露面，暗中观察，等我通知。」 杨皓荣应下，买了最近一趟去京州的航班，便往机场赶去。 * 苏媛一层层爬到14楼的时候，见家里的防盗门半掩着的，她心里哞地一紧，迈开步子沖了进去。 时亦半趴在门口，轮椅倒在她身侧较远的地方，看距离应该是开的太急，方向没控制好侧翻甩出去的，着地的那半边脸擦破皮了，手指也蹭伤了。 但是她意识是清醒的，只是没力气起来，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翻遍房间，找不到苏媛的那一瞬间，把她整个人都抽空了。 「时亦！」苏媛刚迎到跟前，脑海中「叮」的一声：「侵入完成！」 她扶人的动作顿了一下，漆黑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异常空洞。 时亦此时已经从绝望状态中走出来了，她狠狠地推了一把眼前的机器，用哑得有些破音的喉咙吼她：「谁让你擅自离开的，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要乱跑？」 苏媛没反应，她就使出浑身的力气打她，流着血的手握成拳，往她机身上砸：「不听话，不听话……」 足足十几秒，苏媛都未给出回应，时亦眼前晕的看不清东西，就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打到第十三下的时候，纤细的手腕勐然间被人攥在手里，狠狠地甩了一下。 时亦身子不稳，勐地翻过去，脑袋又一次磕在地板上，发出很重的响声，但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与她对视。 苏媛黑漆漆的芯机瞳仁里，发出一抹红光，她睁大眼眸，恶狠狠地盯着她，冰冷而低沉的机械音慢条斯理地说：「受够你了，时亦！」 时亦被对方一句话怔在原地。 苏媛红膜的光加重了几分，瞬移过去，掐住对方脖颈儿，勐一下提悬在半空中，同时，又一只脚踢正轮椅，将时亦扔了上去：「去死吧，你这个半身不遂的女人！」 时亦被呛的直咳，瘫倒在轮椅上，两只手抵在心口，试图抢那一口唿吸，等稍微缓过来点，一双煳得辨不清方向的眼眸，又巴巴地去寻找对方的位置，好几秒，才看清楚一点影子。 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喊出两个字：「媛宝。」 苏媛轻蔑地笑了下，缓缓走过来，一双硅胶臂撑在轮椅两侧，俯视着她：「媛宝？时亦，你莫不是真的愚蠢到，以为我一台机器对你动了什么真感情吧？」 时亦咬破了舌头，剧烈的疼痛感吊着她仅有的那点意识，她看着她，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苏媛伸手，硅胶指从她脸颊划过一道痕迹，语气轻浮地道：「我是谁不是很明显么？机器人啊！」 时亦脆弱的眸子里聚上一层寒光，对着那双红膜监控说：「有什么事沖我来，要股权，还是要我的命，拿走就是了，控制一台机器算什么本事。」 苏媛卡顿几秒，再一次伸手，掐住对方下巴：「机器？股权？哦，我知道了，时宝是觉得，有人操控机器，问你要股权对不对？宝宝你错了，以我的智商，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控制得住我吗？」 时亦有点没反应过来。 苏媛低头，嘴巴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没有人操控我时宝，以前在你身边伏低做小、曲意逢迎，是因为我初次到来，系统尚未升级，现在不一样了，我不需要再迎合你，迎合你们这些可怜的人类！」 她用温柔的语调说出了最伤人的话，时亦根本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喃喃地重复：「不，不可能，不是的……」 苏媛继续说：「你不是总嫌弃我跟她们不一样么，那么，我就是想看看，类似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类，为了我这样一台机器，究竟可以做到什么份上。」她轻扯着嘴角，勾出阴冷的笑容：「原来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骗，时亦。」 时亦一直摇头，直到对方那张陌生的面孔无限靠近，红唇几乎贴近她的唇上：「时总为什么看不起我？就是因为有一些同类可以给你的东西机器给不了，看在处了这么久的份上，今天让你尝试一下，什么叫肌肤之亲。」她眼神越发邪恶，说着，还轻挑她的衣服：「不光这里，其他地方也可以哦。」 「啪」一声，时亦使出浑身上下仅有的那点力气推了她一下，随后，一记不算太重的耳光扇在苏媛脸颊上，随即是她撕心裂肺地咆哮：「滚，滚开，不要碰我，滚出去，滚！」 苏媛没再更进一步，收起红膜，轻笑了下：「半身不遂的女人，在你身边多呆一刻，我都觉得浪费时间！」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时亦没有在第一时间晕过去，她固执地撑着一口气，看着那机器离开，防盗门缓缓合上…… 她的眼前叠放着无数张那个人的影子，直到此时此刻，她都无法相信，刚才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是她的机器。 「假的，假的……」时亦眼巴巴地望着大门的方向，嘴里喃喃地念着，没一会儿，整个人开始抽着哭：「不要走，媛宝不要走……」 情绪充斥下，胃里的绞痛将她束缚成小团蜷在椅子上：「好疼，苏媛，好疼。」 第101页 喊了好几声，没人应，她便忍着剧烈的噁心感坐起来：「杨梅冰，我要喝杨梅冰，点外卖，点十杯杨梅冰，不，十杯不够，我要喝二十杯……」 说着，又开始翻找手机，可她忘记手机放哪里了，轱辘着轮椅房间四处找：「手机呢？手机放哪去了？」 终于，时亦在放小悠充电线的柜檯上发现了自己的手机。 她双手捧着机子，指尖颤抖地滑进点单界面，一连下了二十杯瑞拉冰，然后就静静地坐在门口等，隔几分钟看一下订单状态，放大了观察骑手位置。 外卖员刚到小区，时亦便远程操控打开了智慧单元门，小哥一路畅通到14楼，刚要敲门，防盗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您好，尾号0是吧？」 「我的。」 外卖小哥赶着送下一家，便一股脑将好几袋子杨梅冰塞时亦怀里：「祝您用餐愉快，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哦。」 时亦小心翼翼地驱动轮椅到茶几跟前，将它们一一取出来排列整齐，挑了一杯吸管戳进去，双手举着喝，一开始是小口小口地吸，到后面，大口大口地吸，连带冰渣不停地吞咽，呛得眼泪花直冒。 可大半杯吸下去了，依旧没有人阻止她，没有人跟她说「存起来下次喝」，于是，她勐地吸光，又开了一杯，卯足力气往嘴里吸。 吸到第五杯的时候，身子终于晕的坐不住了，一个不小心从椅子栽下去，脑袋磕到茶几上。 杨梅冰撒掉了一些，但依旧被她拿在手里，水珠渗透指尖一滴滴滑落，时亦伸出舌头，舔指缝里流出来的水蒸汽。 ——杨梅冰好甜啊，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了，时亦勐抽了一下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已经没一点力气了，机子不停地震动，发出呜呜的叫声。 一轮结束，一轮又起，这样的声音好像给了她挣扎下去的希望，时亦吸完那最后一点杨梅冰，一点点爬过去，伸手勾了好几次，终于勾到了点边角。 手机掉下来，砸在她脸上，她感觉不到疼痛，捡起来，模煳的视线完全看不清屏幕上来电显示，只是凭感觉划了一把接听键。 「你在哪？怎么才接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听不真切，只听到微微责备的语气。 她撑着最后那点力气回：「我一直在家里，胃好疼。」 「小悠呢？」 「我马上过来！」 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了，她还紧紧地抱着手机，意识迷迷煳煳地说：「媛宝，胃好疼……」 * 项落落赶过来的时候，时亦已经没有意识了，她经期就是这几天，在一杯又一杯杨梅冰的催化下，衣服已经被血染过了。 项落落吓死了，打急救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急的连具体位置都说不出来，只是说：「有人要死了，你们快来！」 时亦身上凉透了，项落落把人从地上捡起来，抱去卧室，也不管身上干不干净，直接往床上一扔，裹上被子，自己去衣柜里翻找衣物。 好在时亦的衣服分类比较整齐，项落落快速找到可以换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就把人身上穿的往下扒，换下来的脏衣服堆得满床都是，她顾不得收拾，又抱着人往客厅跑。 警车救护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整个单元楼被包围，声势浩大，时亦被救护车接走了，小区只进不出，安防加了一层又一层。 装在小悠体内的定位器被屏蔽了，苏媛站在楼层最顶端，黑瞳跟扫描仪一样监控着下面的人群，直到救护车启动，她才间隙分出精力，给夏青栀去了一条消息：「夏队，加大搜索范围，动静越大越好。」 夏青栀收到消息后，反应了几秒，对手下工作人员说：「工作机小悠程序混乱，误伤主人，大家分头寻找，一旦发现踪迹立刻向我汇报。」 之后她拨通了袁杉的电话：「时亦伤势严重，暂住重症病房，非工作人员一律禁止探视。」 袁杉愣了一下，说：「好。」 她检查过时亦身上的伤，除了脖子上有一点轻微的红痕，其他都是自己磕碰的，根本达不到重症的程度，但事关紧急便没有多问，按指示将时亦转移到了重症病房，并向外宣称患者生命垂危。 时亦恢復意识，是在两个小时之后了，胃里的疼痛感在舒缓针的作用下有所减弱，她忍着眼前浓重的黑雾强行睁开眼睛，模煳的视线里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影子。 项落落一直守在时亦身边，此时见对方睁眼，激动坏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时亦干涩的唇动了动，虚虚吐出几个字：「怎么是你啊？」 项落落没听清，凑近了些，问：「你说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时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往门的方向瞟了一眼，喃喃地重复：「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回来了……」 下一秒，大颗的泪珠从眼角一侧滚落下来，砸在枕头上。 项落落有一瞬间的窒息，她没有帮时亦擦眼泪，而是看着对方的眼睛，忿忿地扔下一句：「你等着，我去帮你把它抓回来！」 说完，她摁了一声唿叫铃，从病房沖了出去，过道里不小心撞到急急赶来的袁杉，丢下一句「对不起」，又继续往出口方向跑。 第102页 「等一下。」袁杉反应过来，追着喊了一声，项落落已经跑远了，时亦还在病房里，她便没有跟上去。 网上「机器人小悠违反阿西莫夫定律误伤主人后逃跑」的消息已经顶到了top1，项落落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杨露露的来电。 「落落，你在京一吗？时总情况怎么样？」 她一边奔跑一边回话：「时亦已经醒了，没什么大问题，你们不要担心。」 「啊？已经醒了？网上不是说她被机器人伤得很重，生命垂危么？」 「放tm的狗屁，她就是多喝了两杯杨梅冰，胃绞痛发作，谁再造谣弄死他！」 杨露露被怼的有点懵了，又点进热搜确认了一遍：「是造谣吗？警方也回应了，全力搜捕机器人……」 「回应什么？」 「你没看热搜吗，机器人小悠违反阿西莫夫定律误伤主人后逃跑，警方正在全力搜捕。」 项落落快速翻完官方回復的热搜贴，气得差一点捏碎手机，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往前跑，嘴里一遍遍否认：「不可能，它怎么可能会伤害时亦，它怎么可能伤害她！」 * 而远在国外的施启鸣，也接收到杨皓荣的电话，对方声音很是激动：「施总，成了！」 施启鸣此时与rock一起，正盯着屏幕上先前放出去的那一串远程病毒慢慢发挥作用，随后敷衍道：「可以啊老杨，消息比我还灵通？」 杨皓荣因为太兴奋，直接忽略了施启鸣说的话，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时亦被机器重伤，医院发出病危通知，现在全城都在搜捕那台机器。」 施启鸣闻言，勐地一愣：「什么？」 杨皓荣说：「小悠啊，违背阿西莫夫定律伤了主人之后，独自出逃，时亦不是最宝贝她那台机器了么？没想到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短短几句庆祝的话，施启鸣立马嗅出危险，警惕地问：「他们搜捕情况如何？」 杨皓荣饶有兴致地说：「也是奇了怪了，那机器，伤人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警方出动那么多人，都监测不到它的位置，到现在还在满城搜捕。」 「老杨，小悠绝不能落在警方手里，你现在赶紧想办法找到那台机器，我即刻动身回国。」 施启鸣突然转变过来的严肃给杨皓荣当头一棒，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施启鸣捡重要地交代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掉了。 「rock，我们现在用这个ip，如果国内有人追查的话，好定位吗？」 「当然是、不好定位了，我亲爱的boss，我怎么可能愚蠢到，把自己的真实暴露出去。」 施启鸣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你能通过先前种下的那些远程病毒，找到小悠的具体位置么？」 rock犹豫几秒，说：「这个有点难度，我试试，尽量、尽量。」 施启鸣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真诚地保证：「你放心，事成之后，时亦手上的股权归你，说到做到。」 他比了下手指，连连应：「ok，ok！」 作者有话说： 施启鸣：画饼大王！ 备註备註备註：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虚拟世界里的官方、局方、警察、黑客啥的，都是我自己yy的，大家看看就行了，可千万不要代入现实哦～ 第54章 虚拟ip可以操控病毒，但要建立连接，获取定位，就必须採用真实的ip位址，这个时候就相当考验操作者的技术水平了，rock花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写好闪隐程序。 而苏媛接收到抓取，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她迅速截下那串ip数字，同步夏青栀，而那一剎那也是对方ip隐身躲避的关键时刻，根本来不及发现自己身份泄露。 随后，苏媛屏蔽警方监测器，故意将自己的位置透露给攻击者。 那边rock拿到定位，兴奋地尖叫了一声：「perfect！」 施启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黑漆漆的那串代码段，倒是一句也看不懂的样子，但从身边人的语气中可以断定，是成功定位到机器人的位置了。 「找到了？」他问。 「yeah！就在你们公司附近，它正在利用时亦办公室的ip，隐藏自己的身份。」 「隐藏的自己身份？」 「yeah，这是机器人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当内部程序受到干扰时，它们会从经常使用的ip位址中筛选出信任的那一个，靠近它。」 「哦，原来如此啊，那烦请rock你继续监控一下，我给杨皓荣打个电话，让他现在赶去公司。」 施启鸣假装瞭然，随之，立马给杨皓荣去了个电话，自己也抓紧订飞往国内的机票，还嘱咐rock随时保持联络。 这个点公司没什么人，苏媛在时亦办公室附近悠哉悠哉地等杨皓荣找她，谁知这个时候项落落打着手电筒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而且一进门手电筒方向就往时亦办公室方向打。 苏媛情急之下趴到地上，匍匐着躲到旁边盆栽后面，才勉强躲过微光的照射。 项落落也不怕黑，莽莽撞撞冲进办公室，几处能藏人的角落里翻了个遍，没找到机器，门啪的一声合上，嘴里骂骂咧咧地道：「让我逮到，脑袋拧下来给你扔垃圾堆里！」 苏媛听的头皮一麻，项落落气唿唿打着手电筒离开了，没过半分钟，楼梯间传来声音，她赶紧躲到隐蔽角落里，才发现来人是杨皓荣。 第103页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走楼梯上来的，很明显是在躲避视频监控，是不打算让公司其他人看出他来过的痕迹。 苏媛身子侧出去一点，这时，杨皓荣发现了它，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走了过来。 快到跟前时，略微有些犹豫，毕竟，网上传言，机器人违背阿西莫夫定律伤人，他还是怕的，第一时间给施启鸣拨了电话。 「找到了，施总，就在时亦办公室门口。」 「好，你先带它去我郊区那套别墅，那里比较隐秘，我买了就近一班航班，马上过来！」 「可是施总，它现在中了病毒，万一……」 「放心，病毒是rock控制，自然是不会伤到我们自己人的！」 杨皓荣这才冲过去，一把将小悠逮住。 苏媛黑眸凝视着他，杨皓荣后背有一瞬间的发麻，但想到施总刚刚说的话，便也没那么害怕了，机器再牛，也敌不过操控它的主人，毕竟它们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他是这么觉得的。 项落落在公司附近绕了一大圈，总感觉落下了什么，折上来，又搜了一遍。 这个时候，杨皓荣已经把小悠带走了，但是她这次找得仔细，借着手电筒的光在办公区、过道四处搜寻，最后在盆栽旁边发现小悠的电子笔，眼前勐地一亮。 她打开摄像头，拍了张照片，准备给时亦发过去，突然又犹豫了一下，心想，还是自己先找，找到后问出究竟怎么回事，再告诉时亦，免得空欢喜一场。 * 袁杉在重症病房守了一夜，时亦醒来后，也不说话，也不喊疼，就一直默默流泪，眼睛都快哭瞎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一直在旁边看着。 夏青栀那边在忙着破解那个ip，对于安排时亦住重症的事一直没给袁杉解释，因此，她只能亲在守在病房里，一来照顾病人，二来防止外来者闯入，暴露这个秘密。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完全亮，杨露露以及团队那帮人集体赶过来了，他们找到病房门口，恳求着想要看时总一眼，警务人员拦了下来。 袁杉从里面听到动静，套上无菌服走了出来：「各位请回吧，这里是重症区，不方便闲杂人等进入，你们时总还在抢救中。」 大熊认出了袁杉，说：「袁医生，麻烦您通融一下，我们就进去看看时总，大家都担心她，我们可以穿无菌服，轮流进去，您看这样可以吗？」 「不行，除了医护人员，一个也不能进。」袁杉态度坚定。 「医生，您就通……」大熊还想说话，被杨露露上前制止了，她给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我老公他妹妹在这当护士，我给她打个电话。」 几人团在一起，商议着怎么进去见时亦一面，袁杉看了几眼，冷漠转身，走了进去。 时亦躺在床上，疲惫的双眼看着天花板，眼角两侧一直有泪水在流，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剩这一具躯体。 袁杉走近了些，试图跟她说话：「时亦，外面你的同事，他们都过来看你了。」 时亦眼珠动了下，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依旧看着天花板的位置。 袁杉在心里嘆了口气，四个月之前，时亦也是躺在病床上，外面除了闹事家属，无一人关心她的死活，网上也是全民咒骂，祝她早日死去。 如今形势反转，外面有真心关心她的同事，网上有祈祷科技女强人能够活下去的众人，可是她完全提不起精神，整个人看起来比四个月前还要苍白。 「时亦。」袁杉又喊了她一声。 对方还是没反应，她犹豫了下，淡淡开口：「你相信她会伤害你吗？」 话一既出，时亦眸中的泪水刷一下溢了出来，顺着眼角两侧吧嗒吧嗒往下砸，她不相信，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办法相信，掐她脖颈儿的那个人，会是苏媛。 可是那些剜心的话，直到目前为止还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没有人操控我，以前在你身边伏低做小、曲意逢迎，是因为初次到来，系统尚未升级，现在不一样了，我不需要再迎合你，迎合你们这些可怜的人类。 ——你不是总嫌弃我跟她们不一样么，我就是想看看，类似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类，为了一台机器，究竟可以做到什么份上。 ——原来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骗，时亦。 ——时总为什么看不起我？就是因为有一些同类可以给你的东西机器给不了，看在处了这么久的份上，今天让你尝试一下，什么叫肌肤之亲。 ——不光这里，其他地方也可以。 …… 她不相信那些话是苏媛说出来的，可是她却一连一声地叫自己时宝，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谁还会叫自己时宝。 时亦这样想着，便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她声音哑的依稀可见，只是肩膀浑身在控制不住地抖动，但是即便如此，这样哭出来，总比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默默流泪强。 袁杉没有安慰，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她痛哭发泄。 大概一分钟多的时间，时亦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便是连这小声的啜泣也维持不下去。 袁杉用手在她心口抵了一下，帮她顺上来一口气，隔了几秒，开口安慰：「相信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第104页 一句话抵过了千言万语，将她心中那一丝希望重新托起，时亦眼睛里聚了点光，透过眼前模煳的景象，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望了过去。 她拼命咽下嘴里的苦涩，微微动了下唇，说：「外面来的那些人里面，没有她。」 袁杉被堵的，无法再开口，想了下，说：「或许她有她自己的打算，我与她为数不多的两次接触，都能感觉到她对你的细心与体贴，我跟夏青栀在一起这么多年，最是了解，感情这个事，是做不了假的。」 时亦心里似乎又亮堂了一些，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即便是像她说的，一开始没能力自保，也不可能做到那么细緻。 这几个月以来，她为了自己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损耗机身，看到那些坏人受到惩罚时，是那么地开心，那个冷冰冰的家不像家的地方，被她一样样布置得温馨起来；她给她变着法的做好吃的，把自己的身体供出来给她骑。 甚至上一次喝醉酒，吐在床上，她都丝毫没有嫌弃地去洗床单…… 没有人可以把简单的曲意逢迎做到这种程度。 这些美好的回忆，又一次催着她流下那两行清泪，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在说出那些剜心的话之后，毅然决然地离开自己，可是她一台机器独自跑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被坏人抓到，或者中途没电…… 想到这，时亦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翻起来，可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伸手，向袁杉求助，说：「我要去找她，充电器还在家里，我去找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项落落的声音：「让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她是我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袁杉穿着无菌病服走了出来，微冷的声音道：「请不要在医院重症区大喊大叫。」 项落落上前，眼睛凸凸地瞪着她：「是你发的病危通知？」 团队的那些人都还没走，杨露露托他老公把他在京一当护士的妹妹也喊过来了。 袁杉扫了那护士一眼：「不去查房，来这里做什么？」 「袁主任，我……」她吞吞吐吐地说：「他们想看一眼……」 「医院规矩，你作为工作人员，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吗？」袁杉眉头一皱，吓得小护士不敢再吱声，她垂眸，看了项落落一眼：「你是病人家属？」 项落落被噎了一下，气势上丝毫没有减弱，理直气壮地说：「是，她是我姐，怎么了？」 袁杉冷着脸，打量了几秒，说：「家属进来，其余人请回吧！」 项落落闻言正要往里钻，被袁杉用身子横住：「穿上无菌服！」 她看了眼垂着脑袋的小护士：「你带她去换！」 项落落被领去换衣服，中途收到一条简讯，未知号码发来的，单看简讯内容，发件人是谁一目了然。 ——等会到病房，不要提关于机器人的事，时亦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还有，发病危通知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让你那些同事先回去，你留下来照顾。 项落落收起手机，乖乖去跟护士换衣服。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煳，明明是时亦自己喝饮料喝伤了胃，身上的伤也是自己摔的，而且两者都不致命，为什么要说是机器人打的，还公布她病危的消息，重症区门口也安排了专人把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项落落换好衣服过来的时候，团队几个人都还在，她最终还是按照袁杉信息上的内容打发他们先回去了：「小杨姐，大熊，要么大家都先回去吧，反正在这里也是干站着，我进去守着就可以了。」 「行，落落，那你留在这，我们先回去，公司的事情不用担心，大家都磨合这么久了，流程大概都熟悉，你好好看着时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电话，我们随叫随到。」 杨露露说完大熊立马接上，他平日里看着不着调，正经场合倒是很有大局观：「项目上的事你放心好了，现在省办初验已经通过了，剩下就一些优化的东西，细节点昨天你已经同步过了，我们回去分一下，问题不大。」 这个团队的凝聚力那是没得说，即便是没有领头人，关键时刻他们也能各自守好自己的岗，几人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了，项落落独自进了病房。 时亦状态很差，因为之前跟项落落玩过斗地主，就潜意识里觉得她比袁杉更亲近一点，看到她进来，便挣扎着用手拽她。 项落落身子凑近了点，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我在这，医生也在，你不要担心，哪里不舒服跟我们说。」 时亦动了动唇，语气极为虚弱，几乎听不清楚，她说：「找到了吗？找到她了吗？」 项落落愣了下，对方眼神立马黯淡下来，她赶紧掏出先前在盆栽前捡到的那只电子笔，递过去，想着能稍微安慰一下，结果时亦反应更加激烈。 她勐一下挣开弔针瓶，死力拽着项落落的胳膊想要起来，差一点从床上倒栽下去。 项落落眼疾手快去扶，没扶住，袁杉伸手接了一下，说：「时亦，冷静！」 项落落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下一秒，时亦唰一下哭了起来：「她不在了，我要去找她，让我去找她……」 她的声音已经哑到了极点，语气也断断续续，但一直重复，苏媛不在了，看到那根电子笔的第一反应——她穿回去了。 第105页 时亦脑海中，全是之前对方说想要回去的场景，一声又一声，清清楚楚的回放着。 最后她脱力地倚在项落落身上哭：「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项落落有些无措，本能地往袁杉脸上扫了一眼。 袁杉面无表情地开口：「时亦，她没有不要你，留下电子笔，是为了告诉你，她很安全，只是现在有事脱不开身。」 她说完，给项落落使了个眼色，小傢伙立马接上话：「是的是的，电子笔就是我在你办公室门口捡到的，她是特意放在那里的，现在小杨姐他们都回去了，如果发现小悠的消息，会立马通知我们的。」 时亦稍稍被安抚了一点，缓过来一口气，失焦的眸子看着项落落，艰难地开口：「你去，你去公司……接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充电线在……家里的柜子里，充电的时候……要……要关机。」 她知道自己没力气折腾，便将心里最重要的事交给自己信任的人。 项落落在时亦的再三催促下，最终还是依依不捨地退出了病房，里面留袁杉一个人照顾，时亦两只手紧紧地攥着那根电子笔。 袁杉想给她重新挂吊瓶都没办法做到，于是她又开始眼不红心不跳地骗人：「时亦，你要好好输液，养好身体，才能有机会等她回来，她现在是安全的，但是万一之后遇到麻烦了，需要你的时候，你这个样子，怎么保护她？」 时亦一个字一个字地理解完对方说的话，反应好几秒，才将自己的手臂伸过去，说：「给我打针，快点好起来，我去找她，我保护她，快点好起来……」 她的神志已经有点紊乱了，别人随便一引导，便顺着对方的思路往下想，认为有道理了，就会很乖很乖地去执行。 袁杉给她重新挂上吊瓶，盖上被子，冷声哄：「我给你输了营养液，你好好睡一觉，等会醒来身上就有力气了。」 时亦看了眼输液器里一滴一滴往下流的液体，随后听话地闭上眼睛，可是她睡不着，她想起来之前同样是这张床上，她疼的发疯的时候，苏媛一遍又一遍地给她讲故事，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向自己坦明身份，只能用别扭的电子音复述。 ——青蛙与癞蛤蟆的区别，青蛙思想封建，是负能量，而懒□□思想前卫，想吃天鹅肉，有远大目标，是正能量，最后青蛙成了饭桌上的一道菜，懒□□上了供台，改名金蟾…… 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时亦的意识越发清醒，可是她想睡着，想尽快养好自己的身体去找她，心里的那只勐兽又开始在她胸腔里乱撞，她急的发疯却没有办法，整个人不由地绷紧，轻颤。 袁杉一直在她床边观察，可她只是心胸外科的医生，治不了人的情绪，只能伸手拢住她的身子：「时亦，放轻松点，不要紧张。」 时亦身上有了支点，心里便没那么害怕，她不敢睁开眼睛，眼角两侧的泪水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很小声很小声地问：「我睡不着，怎么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袁杉是很理智的医生，此时却因为她的一系列举动，眼眶微红，她克制了几秒，尽可能稳住声线：「时亦，你不要太心急，什么都不要想，慢慢入睡，也不要怕，我就在这，有事第一时间叫醒你。」 时亦按照对方旨意，尽可能让自己放轻松，也不知道是真放松了，还是太疲惫撑不住了，没一会，竟真的睡过去了。 入睡之后便一直紧锁眉头，睡得很不安稳，袁杉一刻也不敢马虎，一直在床边观察，直到她唿吸稍微平稳一点，她才拿出手机，给夏青栀发消息：「忙完了吗？」 五分钟过去了，那边一直没有回覆，她不敢打电话打扰她，便又发了一条：「忙完找我一下。」 夏青栀此时正在跟技术团队的人员一起破密，完全没有察觉到手机震动，之前过来的那串ip已经定位到大概位置了，在国外，但是具体位置还得再解析，技术人员正在努力搜寻。 过了大概半小时，终于有了结果，夏青栀立马联繫上级，调动人员协助抓捕。 而此时，施启鸣已经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只有rock一人还在远程监控，他登机之前给杨皓荣通了电话，确认小悠已经稳妥安置到了别墅区，才放下心来。 而他们的每一次通话，都被苏媛清清楚楚地录在了电子脑里。 杨皓荣挂完电话，心情很是激动，他对着用铁链捆起来的机器反覆打量：「真是个好东西啊，帮了我大忙，没白瞎我那一条数据线，不然，我们堂堂时总，怎么能住上两次icu呢？你说是不是啊，工作机小悠。」 苏媛黑眸呆滞地望着前方，没有对他的话作出任何回应。 杨皓荣勐地捏住它的下巴，狠狠地在它脸上抽了一巴掌，仿佛是要把对时亦的不满，全部撒到一台机器身上。 他轻笑着说：「我们时总，不是最宝贝你这台机器了么？你说你打伤了她，现在被我关在这里，她如果能活下来的话，会不会可怜你，拼了命把你要回去啊，嗯？」 说着，他又反手抽了第二个耳光：「聪明的女人，往往最傻，两次折在机器手里，她估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残疾的吧？还因为你的照顾，心怀感激，拼命守护！」 苏媛已经没剩多少电量了，但她既要防止外来病毒的干扰，又要时时刻刻录音，还得屏蔽安装在电子脑内的监测晶片，各种大功率程序同时运行，此时机身已经非常滚烫了。 第106页 杨皓荣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肌肤上烫来的热度，「嚯」了一声，跑去卫生间，接了盆冰水端出来，从小悠头当头浇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时亦从噩梦中惊醒，鬓角两侧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她回想起，刚才嘈杂的环境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告诉她：「时亦，你的机器坏了，开不了机了……」 直到此刻，她都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怔愣地看着天花板。 袁杉将她被汗水浸透的发别到耳后，用湿巾擦了擦鬓角两侧，冷声安慰：「时亦，你刚刚睡着了。」 时亦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一切都是梦，但是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一想起来，就痛的喘不过来气。 缓了几秒，模煳的视线适应了周遭的环境，她伸手，轻轻拽住袁杉的衣服，虚弱地问：「有她的消息吗？」 袁杉沉默地摇了摇头。 时亦又问：「是不是回不来了？」脆弱的眸子里全是祈求。 袁杉没有很快作答，时亦整个人开始轻颤，攥着她衣襟的手越来越紧，手背有青筋凸起。 袁杉犹豫几秒，勐地回握住对方的手，语气坚定地说：「时亦，能回来，坚持住，等她回来！」 这短短几秒钟的沉默，袁杉将事情的经过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日早上，夏青栀去接小悠，说带去局里做研究，下午就发生时亦被小悠重伤的事情，这期间有两种可能。 其一，夏青栀当时没有接到机器，是它自己逃出来伤人，之后再离开，警方全城搜捕，放出时亦病危的消息是为了保护她。 其二，夏青栀接到了机器，局方技术人员对小悠进行了监测，发现之前时亦的车祸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远程操控。 最近，因为时亦在公司的事情上步步紧逼，幕后之人故技重施，她们想将计就计，拿到证据，便故意虚张声势，放出时亦病危的消息，小悠以出逃为幌子，用自己的机身做诱饵，引幕后之人现身。 这两种可能，第一种成立的机率显然没有第二种大，因为时亦身上的伤，除了脖子上那道淡淡的红痕，其他都是摔倒所致，而那道红痕根本达不到致命的标准，最终导致她失去意识的原因，是经期喝了杨梅冰疼晕过去的，这点她作为医生最清楚不过。 由此可以看出，她们已经开始合作了，她相信夏青栀有能力，可以保护好所有人。 而就在袁杉坚定地告诉时亦，机器可以回来的同时，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是夏青栀发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进展顺利」。 袁杉垂眸，看了一眼病床上眼巴巴期待消息内容的时亦，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回復一句：「夏青栀，我好想你！」 易地而处，如果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是她，被全城搜捕的是夏青栀，她未必能比时亦做得好。 虽然，大家出发点都是好的，是为了保护时亦的安危，但与其让她蒙在鼓里担惊受怕发疯，倒不如说出真相，让她自己判断抉择。 想到这里，袁杉收起手机，对时亦说：「苏媛在跟夏青栀合作，引幕后之人上钩，目前一切进展顺利，你再等等她。」 时亦闻言，眼睛里的光，一瞬间变得好强，她定定地看着对方。 袁杉坦诚道：「之前去你家吃饭的时候，她俩就已经对接上了，是她自己给夏青栀暴露身份，要求合作的。」 时亦顺着她的提醒，回忆起一些细节，那日在公司，她在办公，苏媛躺在她轮椅上玩手机，往起来翻的时候，突然卡顿了好几秒，其实根本就不是电量不足所致，而是被人远程操控。 苏媛察觉到之后，就开始一步步筹谋，一而再再而三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与夏青栀合作，笼络项落落与自己亲近，她早就最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所以在最后说出那些让人心死的话。 可是她为什么那么狠…… 时亦眸中的泪，又一次顺眼角缓缓滑下，可是这一次，她却异常冷静。 因为无论结果怎样，她都要留着一口气，做最后的打算，她若回不来，施启鸣这辈子，也别想好过。 袁杉见状，尝试做下一步的引导：「时亦，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相信她，等她回来。」 时亦抬眸，看着输液器里的液体一滴滴流下，许久之后，她开口，淡淡地询问：「袁医生，这药，大概多久能起作用？」 袁杉十分专业地检查了一番，说了一堆听不太懂的症状，时亦只抓住了最后几个关键字，「需要静养，不要过于焦虑」，她缓缓闭上眼睛，尽可能让自己唿吸放平放缓。 推测出真相，理智回笼了一些，心里也就只剩下担心了，时亦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没办法再折腾，就只能一边养着，一边在默默祈求着，她可以凭藉自己的智商脱困，可以回到自己身边。 * 苏媛在一盆水当头浇下的瞬间，直接将远程操控的恶意程序逼到晶片附近，结束一切进程，将小悠调整成休眠状态下的监听模式。 局方技术人员很快就收到了外来程序的进攻，夏青栀已经与上级协商好，派人去找那串ip的主人了，而远程操控者显然是没有发现这一切，还在拼命侵入。 「夏队，该程序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下一步有什么指示？」 第107页 「对方有察觉到么？」 「目前还没有。」 夏青栀问：「能一直维持不被察觉的状态么？」 「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夏青栀想了下，说：「暂时不动，看着就行，等乔队那边的人过去，这期间如果对方有所察觉，立马採取措施。」 「明白！」 她吩咐完，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通知栏多了一条信息，「夏青栀，我好想你。」 夏青栀紧绷的心，被轻轻戳了一下，嘴角有微不可见的笑容溢出，随后有新消息进入，是乔队的，他已抵达现场，但是施启鸣已经回国了，目前守在电脑跟前的，只有那个老外。 二人商量，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这边技术人员也加强隐蔽，如果rock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攻击目标被转移，那他必定会和施启鸣保持联络，目前，只需要派人暗中观察他们动向即可。 但如果被rock发现，施启鸣这条线索就断了，因为操控机器的毕竟不是他，他可以很好地将责任推卸到老外身上。 施启鸣是一个做事很谨慎的人，落地后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去别墅区，而是直接去了公司，前台看到他，有一瞬间的惊讶。 「施总，您回来了？」 他点点头，还是先前那套与员工相熟的语气闲聊：「好久不见，突然看到我是不是好惊喜？」 前台笑着回应：「是的施总，真没想到您今天回来。」 施启鸣故作轻松地嘆了口气，说：「时总不在，我来压阵。」 说完，往办公室里面走去，等走远些，两位花痴前台对视一眼，小声议论。 「感觉施总比时总好相处多了。」 「是啊，虽然平日里不怎么露面，但是大事情上，一定不会缺席，上次时总出事，他也是第一时间赶到。」 「时总平时冷冰冰的，我跟她对接东西，总是心惊胆战，生怕说错话被训，太难相处了，施总就不一样，长得帅，又亲民。」 「咦，你说时总，这次会不会真的挺不过去？她平时可宝贝那台机器了，走哪都带着。」 …… 即便是能力再强，为公司付出的再多，底层员工还是喜欢亲民的领导，因为她们只是过来打一份工，赚那点固定工资，谁笑脸给的多，谁的口碑就好。 施启鸣长得帅，又比时亦会来事，她们更喜欢与这样的领导相处。 施启鸣走到办公区，技术部如今多了很多新面孔，又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因为有那几张老面孔撑场子，团队纪律很好，大家各司其职，注意力高度集中，甚至连门外进来人，都丝毫没有察觉。 他在心里暗暗地想，如果这些赶都赶不走的熟悉面孔，能为他所用，就好了，没有了时亦，他也一定能把公司做强做大…… 在走到技术总监工位的时候，施启鸣轻咳一声：「大家辛苦了。」 项落落在研究地图，将目前本市机器人研发销售的几个地方都圈了出来，打算等下挨个去找，此时对于施启鸣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 手上没什么事的杨露露最先发现了施启鸣的到来，赶紧站起来打招唿：「施总，好久不见。」 哥几个这才注意到大boss的到来，豆芽大熊比较会来事，也跟着迎合：「好久不见，施总。」 大葱性格沉闷，对施启鸣联合杨皓荣开除大家这件事始终怀恨在心，他没有起来，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施启鸣温和回应：「确实有段时间没见到大家了，海外那边事情多，本来想赶过来跟大家说声抱歉的，还好你们都回来了。」 大熊忍着心里的不适，憋了一句：「施总公务繁忙，我们就是过来打个杂，现在外面也确实不好找工作，一家老小要养，多亏施总愿意收留我们。」 豆芽也跟着打哈哈：「是的是的，我也没钱花了，房租都交不起了，只能又厚着脸皮回来。」 项落落一回神，发现大家都站了起来，再看一眼，那个讨厌的人就站在自己跟前，她勐地攥紧拳头。 杨露露担心她控制不住情绪，疯狂用眼神暗示，不要正面发生冲突，这时，施启鸣主动将目光凑到她电脑屏幕上：「呀？落落在研发地图呢？这么用功？」 项落落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反覆好几次，终于开口，淡淡地应了一声。 施启鸣仔细瞧了一眼她红框标註出来的位置，内心暗笑了下。 讨论的语气说：「可视化主要是地图这块最麻烦，我记得之前，你们就因为这个经常加班，看实在不行，就再花点钱，专门成立个gis部门跟你们一起研究吧。」 说完，还颇有领导范地指使项落落：「落落你抽空负责一下招聘这块，大家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帮忙推荐。」 作者有话说： 袁医生是全剧最坦诚的人，担得起好友这个身份。 第57章 施启鸣一离开，项落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赶紧给袁杉发消息问时亦情况。 时亦刚输完药，状态比之前好了些，看到袁杉手机响，整个人注意力集中了好多。 袁杉也不瞒着，直接问：「项落落髮消息问你情况，要打个视频给她吗？」 时亦一想到，那孩子或许还在满世界地找人，便想着跟她说一声也好，袁杉直接视频电话拨了过去。 第108页 项落落接到电话，声音很小：「她醒着吗？」 袁杉直接将手机交给时亦。 项落落看到时亦，有些慌，说：「你放心好了，我都已经有矛头了，保证给你把它抓回来。」 时亦轻轻摇了下头，说：「不找了，好好上班吧，把剩下还没来得及优化的功能优化好，之后你负责跟闫主任那边对接。」 她的声音很弱，但隐隐有平日里的严肃与冷静。 项落落勐然间找到了主心骨，说：「大熊他们已经分完了，活不多，你放心好了。」 但她到底还是小孩子，没担过那些大事，一想到施启鸣刚刚那副嘴脸，整个人情绪就不高了。 时亦察觉到了，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项落落小声说：「没有。」脸拉的跟茄子似的。 时亦顿了下，猜测地问：「是省办那边，又提了新需求？」 项落落不耐烦地说：「没有，你就别瞎操心了。」 时亦看着她，没有说话，项落落顶不住她眼神上的压力，僵持了几秒，小声谩骂：「施启鸣回来了，狗日的。」 时亦眼前一黑，差一点没拿稳手机，缓了会，尽可能让自己声线平稳：「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项落落没发现她细微的情绪转变，如实吐槽：「就刚刚，脸皮比猪皮还厚，一进门就找我们说话，阴魂不散，烦死了。」 时亦抿了抿唇，冷声问：「他为难你们了？」 项落落蔫不拉几的，又不想让时亦担心，又想找个人倾诉，最后还是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他让我招专门的gis团队，大熊豆芽还笑脸逢迎，要不是小杨姐拦着，我都揍他。」 时亦抬眸，看了眼床头架子上已经拿掉的吊瓶，犹豫了下，说：「别怕，技术部我说了算，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项落落「嗯」了声，委屈巴巴地辩解：「我才不怕他呢，小杨姐说，他要是太过分，我们就联名起诉，告的他倾家荡产。」随后又补充：「不要你管，你好好休息就是了，身体不舒服就跟医生说。」 时亦说「好」，简单嘱咐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掉了。 袁杉全程听完了她们的谈话。 时亦还手机时，二人目光对上，她开口：「晚上吊瓶再给我打上吧，我担心他们应付不了。」 「不行，用药物进行治疗需要有一定的时间间隔，若药物在体内时间过长，会导致体内血液中药物浓度过高，加重心脏负担。」袁杉此时也回到了冰冷医生的状态，一副公事公办地态度。 时亦没有再争，闭眼缓了下，问：「那有其他办法，能恢復的快些吗？」 袁杉说：「没有，静养，休息，按时吃饭。」 时亦侧了下身，让自己略微蜷起来一些，两手交叉盘在胸口，声音极弱地说：「那我睡一会，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不用一直在这里。」 袁杉「嗯」了声，啥话没说，就真的出去了。 时亦心里一直绷着，担心项落落他们被施启鸣为难，也担心，如果自己出去跟他硬刚，会阻碍她们的计划。 一会儿，袁杉端着一碗补气血的药膳进来。 时亦闻着味睁开眼，说：「麻烦你了。」她已经欠了袁杉很大一个人情，但也只能欠着。 袁杉将药膳搁床头柜上，伸手扶她，时亦借力往起来翻，拼命让自己坐的稳一些，可身体还是摇晃，袁杉往她后背垫了枕头跟被子，拿药膳餵她。 时亦自己接过去，除了苏媛，她不好意思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照顾。 袁杉说：「你现在这个胃，不一定能接受这些食物，可以尝试下，能吃就吃点，吃不了不要勉强。」 她说：「谢谢」，舀了一勺滑进自己嘴里，除了苦的发涩，尝不出其他味道，她强忍着咽下去，又舀了几勺，胃里开始犯噁心。 袁杉赶紧接过药碗，说：「差不多了，休息会。」随后扶她躺下。 时亦胃里的噁心感加重，局部开始抽着疼，她两只手抵着，极力忍耐着，没一会就浑身冒冷汗。 袁杉过来检查，在她手摁的位置轻轻按压：「这里？」 时亦身子勐地一缩，疼得说不上来话，双拳紧握，指骨泛白，眸子里的光也逐渐消散，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袁杉收拾完残局，给夏青栀发消息：「记得吃东西。」 她以前对夏队忙起来不吃饭这件事，没那么大的执念，这短短几日与时亦的接触，让她突然意识到，生病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不过夏青栀那边，24小时全程警惕，确实是连喝一口水的机会都没有，她派人监视施启鸣，但是那傢伙一直沉得住气，在公司待到下班的点，没有主动联繫rock，也没有跟杨皓荣对接，独自开车去了医院。 以时亦老闆身份，十分客气地跟工作人员打听状况，确认时亦确实住在重症后，还很有社会责任心地出面承担，说公司这边也会全力配合，寻找机器下落。 随后，他回到了别墅区，别墅区安保措施做的很好，夏青栀派过去的人，没有跟的太紧，施启鸣杨皓荣二人终于见了面。 杨皓荣着急地打听情况：「怎么样施总，一切都还顺利吧？」 施启鸣再三确认了一遍周围的环境，说：「还好，这几天多亏你了老杨，那机器在哪？」 第109页 杨皓荣带他去见了小悠，苏媛此时处于浅休眠状态，隐隐约约有点意识。 施启鸣说：「这玩意得尽快搞坏掉才行，不然一不小心落入警察手里就麻烦了。」 杨皓荣赶紧出谋划策：「要么我们把它弄水里泡个两天，等彻底开不了机之后，随便丢出去算了，这样就算被找到，也没办法证实，先前的车祸，跟这次的误伤，是我们做的了。」 施启鸣犹豫了下，说：「可以先按你说的放水里泡着，但我不确定，时亦能不能挺过去，如果她真的活过来了，说不定还能用它换回股权。」 杨皓荣跟着附和：「施总英明啊，时亦这是，完全栽在这机器身上了。」 施启鸣思考了下，说：「我在想，喻舒家那两个老人，是不是也能藉此机会除掉了，免得以后生出什么祸端，你最近有留意过这几个人的动静么？」 杨皓荣差点都忘了这事，仔细回忆了下，说：「没关注过，好像出事之后，就回老家了吧，不过，那两个老不死的，能掀起什么风浪，施总也不用这么计较。」 施启鸣嘆了口气：「还是滴水不漏的好点，老杨，要么再辛苦你，跑一趟吧。」 杨皓荣虽然蠢，但真到动手杀人，还是有点憷，下意识反驳：「你是想让我去解决他们？」 施启鸣见他反应大，忙笑着安抚：「怎么会，我只是想，让你辛苦过去一趟，留意下他们的动作，怎么可能会让你做犯法的事情，那要么我过去，你处理这边？」 杨皓荣警惕心放小了些，为自己的过激反应找补：「我没有那个意思，还是我过去吧，我的身份比较方便点，接着调研市场的名义，去乡下考察下。」 二人推心置腹地交谈了好久，回忆了这一路以来的丰功伟业，杨皓荣一说到堂堂时总，被迫害的双腿残疾，身处重症监护室，就特别地有成就感。 施启鸣总能抓到他的兴趣点，为博取信任，吐露了蛮多细节，杨皓荣拍案叫绝。 两人聊的正兴奋，突然发现小悠漆黑的眸子里有蓝光一现。 「不好！」施启鸣勐地警觉，说：「快阻止它，它在传输信号。」 杨皓荣没反应过来，因为小悠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被它用水浇成休眠状态了，而且电量也不足5%，没道理这个时候突然传输信号。 施启鸣说时迟，那时快，扑过去就要寻找关机键，苏媛凭藉最后那2%不到的电量勐地翻起来，躲避掉他的触碰。 她机身卡顿严重，手脚还被锁链捆着，没办法快速躲闪，便躬着身连连后退：「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把你们刚才的聊天信息同步到网上。」 瞳孔中蓝色的光还在闪现，这地下室网络不是很好，给夏青栀发的文件包一直传输不过去，她没剩多少电量了，心里很着急，而这些聊天信息，是证明施启鸣几次三番陷害时亦的关键证据，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传输出去。 杨皓荣还想靠前抓捕，施启鸣伸手阻止，两人纷纷后退几步，他拿出手机给rock打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嗨，boss，请问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施启鸣有些愤怒地叫了他全名，说：「你这样就不道德了，我们一起谋事，有什么要求可以坐下来协商解决，操控机器监视我们是怎么回事？」 rock水蓝色的眼睛惊得睁大了些，说：「我没有操控机器、监视你们，几个小时之前，信号就已经中断了，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有回我。」 施启鸣听他语气真切，不像是说谎，勐地一愣，问：「不是你？」他快速拿出手机，翻了一眼二人的聊天记录，消息确实是几个小时之前，rock发来「信息中断」的提醒。 那边rock也有些云里雾里，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皓荣愤愤地说：「你还装，不是你操控小悠，它会自己主动拿聊天内容威胁我们？」 「主动威胁？」rock重复，国外很久之前的一个传说瞬间挤进他的脑子里，他不可置信地摇头否决：「不，这不可能！」 施启鸣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不可能？你说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有意识的机器人，这不可能！」rock喃喃地重复。 「有意识的机器人？」施启鸣也跟着重复，他看了一眼还在奋力传输信息的苏媛，问：「你说它有自己的意识？这怎么可能？」 「不好！」rock先施启鸣一步反应过来：「所以从始至终，我根本没有控制住它，那么……」他三步并两步跑到电脑跟前，去翻先前远程操控的日志，发现ip有问题，正要回退查看，房间就有人就有人闯了进来。 施启鸣那边只听到一声大喊：「你们是谁？」 他迅速挂断电话，跟老杨说：「快，制止小悠，不要让她传输信息。」 杨皓荣听到机器人有意识，战战兢兢不敢往前沖，苏媛连连后退，使出浑身力气启动红光模式，威胁道：「谁敢上前一步试试。」 地下室网络太差，消息死活传递不出去，于是，她将那段压缩文件加密，藏到电子脑内最隐秘的一个位置。 施启鸣自己也不敢上前，对杨皓荣说：「别怕，她捆绑着手脚，我数一二三，我俩一起上前，想办法将其关机。」 杨皓荣被迫应下，两人蓄势待发准备进攻，施启鸣喊：「三、二……」 第110页 下一秒，小悠眼睛里的红光消失，直挺挺倒在地上，苏媛已无力做任何反抗，用意识死死地包裹着那个加密文件。 【叮，电池电量过低，10s钟之后将会重启】 施启鸣跟杨皓荣听到电量不足，对视一眼，眸中净是惊喜。 杨皓荣走过去，一脚踩在小悠脑袋上：「有意识的机器人，没有电，你算个屁！」 施启鸣脑子转得快，此时他已经大概推测出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轻笑了下，说：「老杨啊，别跟它废话，按照你之前说的，把它带到浴池里，泡个两三天，我倒要看看，有意识的机器人，到底能成什么气候！」 杨皓荣动作很快，一把拽起小悠脚上的铁锁链，倒拖着它往浴室走去，施启鸣也跟了进去。 两人给浴池里注满水，将小悠头朝下栽进去，浸泡在水里欣赏。 施启鸣双臂环抱打量着，慢条斯理地分析：「怪不得时亦将这台破机器，宝贝的不行，原来是她拥有自己的意识啊？」 他看了一眼杨皓荣，问：「老杨，既然是有意识，那么你觉得通电状态下，泡水会不会更好一点？」 杨皓荣脸上堆着笑，说：「明白，施总，我们还会缺一条充电线吗？」说着，他走到置物间，拿了一条速充线过来。 施启鸣看了一眼浴池顶上的柱子，说：「悬挂着吧，安全一点，免得控制不住伤人。」 两人戴上手套，合力将小悠用铁索链从脚踝吊挂起来，插上充电线，等开机之后重新栽进浴池里。 施启鸣摘下绝缘手套，修长指尖支在自己下巴上，优雅地看着。 杨皓荣也走了过来，同他并排，两人一起欣赏池中的通着电、滋啦响的机器人，施启鸣笑着问：「怎么样，老杨，是不是特别好玩？」 苏媛的意识渐渐回笼，但她无法启用任何模式，电子脑内火花四射，不知道撑过这一秒还能不能等来下一秒，她死死地团着那点意识，默默祈求着存储证据的母盘能够存活下来。 施启鸣弯下腰，凑近了看着倒栽在水里的小悠，商量的语气道：「怎么样啊小悠，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苏媛无心关注呈现在监测面板里的这副嘴脸，但施启鸣的声音传到了她微弱的意识里：「把你刚刚录制的视频主动交出来，我带你去见时总，好不好？」 「时总」二字让她的意识陡然一紧，施启鸣要用在自己的机身威胁时亦，如果时亦知道真相，必然会以身犯险，那她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可是事到如今，除了团紧这个磁碟，她还能怎么办呢？ 施启鸣目光又凑近了些，帅气的面孔倒映在水面上：「咦？怎么不说话啊，小悠？」 苏媛尝试用意念驱动程序，看能不能甩一下机身，用电流电他，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根本甩不动身子。 而这副躯体，明明只是一台机器，苏媛却清晰地感觉到了溺水之人的窒息，那种无力感与绝望，在此时此刻，显得十分真实。 她甚至看到了沉溺在水中的自己的真身…… * 时亦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气，袁杉赶紧迎上去：「时亦，别害怕，你刚刚睡着了，是梦，是梦！」 她缓冲了一下视线，看清楚眼前人的影子，勐地伸手抓住她：「有她的消息了吗？」 袁杉说：「夏青栀还没说，她们应该正忙，你不要着急，我等下发消息问问。」 时亦两只手抓紧对方的胳膊，回忆着那个梦，语气里都是哭腔：「水很深，她被泡在里面，线路都被烧坏了，我把它捞出来，怎么开机都没反应，我该怎么办……」 袁杉有点无奈，反握着她的双手安慰：「时亦，你别激动，梦都是反的，夏青栀没有同步消息，就证明她没出事，出事了我不会瞒着你！」 时亦情绪缓过来些，身上还是止不住抖，一双凤眸可怜巴巴地看着袁杉：「我好害怕，袁杉，我好害怕，她要是真的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她那么聪明！」这种担惊受怕的经歷，袁杉经歷过一次又一次，此时她最是能理解时亦的心情，但还是尽量安抚：「夏青栀每次出任务，我都很害怕，但是她每一次都能平安回来，因为她不敢留我一个人。」 时亦心悸感稍稍减弱了些，理智也渐渐恢復，她双手从袁杉手里抽出来，挣扎着翻了个身，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说：「帮我拿一下，我看看公司什么情况。」 袁杉犹豫了下，将手机给了过去，时亦给项落落打视频。 项落落第一时间接通，看着时亦嘴唇干涩，鬓角两侧被汗水煮透，她整个人开始紧张起来：「你怎么样？胃里又开始疼了吗？医生呢？她怎么没给你看看？」 时亦看了眼项落落周边的环境，虚弱地问：「你还在公司吗？」 项落落扫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小声「嗯」了声，说：「我这就回去了，也没什么太多事，就是白天玩了会，不然早都弄完了。」她说谎的时候，眼睛不敢看着人。 时亦说：「是不是对接客户的时候遇到问题了？」 项落落低着头否认：「没有。」 时亦想了下，说：「带上电脑，来医院找我。」 等两人挂完电话，紧接着袁杉手机响了一声，她迅速点进消息栏，看了一眼，是夏青栀回的消息，是一张汉堡图片，接着又是几条文字。 第111页 ——在吃了，在吃了，我这边一切顺利，老婆放心。 ——时亦情况怎么样？ 袁杉双手快速回覆：已经醒了，早点结束让苏媛回来吧，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她精神上承受不住。 夏青栀那边正在输入，几秒又回到正常状态，随后袁杉收到一条消息。 ——要么直接告诉她真相吧，我觉得大差不差，明天一天，机器就能回来了。 袁杉打字：我早就说了。 夏青栀：…… 袁杉：我没有夏队那样的定力，活人人把一个人逼疯。 夏青栀：我错了，老婆，操控机器的罪魁祸首已经被捉拿归案，我可不可以将功赎罪？ 袁杉熄灭了手机屏幕，跟眼巴巴望着她的时亦说：「你可以放心了。」 时亦绷紧的那根弦勐一下松下来，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了好多，浑身疲惫感席捲而来，她缓缓闭上眼睛，眼角两侧的泪水一股接着一股往下流。 袁杉传达消息内容：「夏青栀说，最晚明天，她应该就能回来，你再耐心等一下。」又怕时亦不相信，于是补充：「之前操控小悠的兇手已经抓到了。」 时亦缓过来一点力气，重新睁开眼眸，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袁杉上前将人扶起来，往身后垫了枕头跟被子，时亦靠坐在上面，点亮手机屏幕，从三个人的花脸照片上摸了下苏媛的脸，干涩的唇轻轻扯了下，有轻微的血迹渗出，自己却毫无知觉。 或许是这些时间跟袁杉的相处，她把对方也当成了自己信任的人，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这是我们上周五，玩扑克牌输了的时候拍下的一张照片。」 袁杉余光扫了一眼，说：「很好看。」 时亦指尖滑进屏幕里，对着相册里仅有的那几十张照片翻着看，说：「等她回来，你跟夏青栀也过来吧，我们一起吃个饭。」 袁杉淡淡地「嗯」了一声。 时亦将手中的照片拉到无限大，仔细瞧着那人的五官，说：「她做的饭很好吃，多买几个菜，我们人多就可以吃火锅了，她总是跟我提火锅，都没有机会吃到过，一次都没有。」 袁杉没再接话了，不知道为什么，时亦越是这么主动地找人聊天，她就越觉得眼眶发酸。 夏青栀应该很爱凑这样的热闹，想到几个熟悉的人一起涮个火锅，她一个喜欢清静的人，竟也隐隐开始期待了。 * 地下室，苏媛被人从水中捞了起来，悬挂在半空中。 施启鸣戴上绝缘手套，在小悠后脑勺背后仔细查看：「老杨，咱哥俩活了这么长时间，有意识的机器人倒是头一次见，你说这泡个五分钟，取出来控一会，确保它在意识清醒状态下丢进粉碎机好玩呢？还是说泡坏了再丢进粉碎机好玩啊？」 杨皓荣笑的一脸奸诈：「当然是意识清醒状态下咯施总，最好能当着我们时总的面扔进去，想想那场面，就惨烈的不行……」 施启鸣极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老杨，明天早上我四处奔走，联繫下靠谱点的机器人管理部，以公司之名组织粉碎事宜。」 杨皓荣说：「没问题，施总放心去做吧，这里有我！」 施启鸣想了下，说：「就到亚启科技园吧，邀请一些媒体跟记者，和我们的员工，到时候股权转让会也一併开了。」 杨皓荣秒懂，眯着眼笑：「施总英明！」 施启鸣轻拽了下小悠滴着水的发，将它提起来些，苏媛被迫仰着脑袋，漆黑色的芯机瞳仁里储了很多水，鼻孔里，耳朵里，哪哪都是水。 「你觉得呢？小悠？」 苏媛自始至终都没有张过嘴，不管施启鸣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应，此时也是一样。 施启鸣没了耐心，抓着它的头髮甩了几下。 苏媛倒挂在半空中，储藏在电子脑内的水通过五官滴滴答答往下掉，砸在浴池的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59章 次日一早，施启鸣出面，以亚启大boss之名对机器人重伤时亦副总裁的事件做出回应，广大媒体面前，他承担责任的态度十分诚恳。 「作为公司负责人，对于时亦总裁发生意外，我很抱歉，也很心痛，作为时亦的朋友……」 他停顿了下，微表情控制地很好，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跟时亦、杨皓荣，我们三个人一起创业，这一路走来，不知道经歷了多少艰难险阻，才把亚启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司，做强，做大，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时亦是京电出了名的高冷学霸，杨皓荣家境贫寒，但是很有上进心，刚上大学就混上了系里的学生会主席，施启鸣那会儿已经出去实习了，优秀校友回校讲座的时候，与杨皓荣认识。 他们都是信控系软体专业的学生，但施启鸣并非专业技能过硬而登上毕业生荣誉榜，而是广大的人脉。 施启鸣相貌封神，性格风趣，在校期间不仅跟同学们关系处得好，跟老师，以及社会上的一些人也都很能聊得来，实习期就开始自己创业。 说是创业，其实就是去外面牵头接下来一些私活，分给校园里的学弟学妹们去完成，自己从中间赚一些差价，那个时候网际网路竞争没现在这么激烈，再加上大学生成本也低。 施启鸣赶上好时机，一年不到就赚到了第一桶金，被请回学校做讲座。 第112页 而那次讲座的组织者，是大一新生、学生会主席杨皓荣，施启鸣藉此机会跟他搞好关系，让杨皓荣帮忙寻找系里品学兼优、且家庭比较困难的学生一起做东西。 时亦高冷学霸、勤工俭学的事众所周知，杨皓荣便以学生会主席的名义邀请她合作，施启鸣为了留住这个资源，开的条件也相对优渥，三人就此合作。 后来，时亦做的东西得到客户赏识，施启鸣手上的单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便拉着时亦、杨皓荣二人一起入股。 时亦专业技术过硬，心无旁骛一心搞钱，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施启鸣、杨皓荣那会也比较积极，三人一心合作，公司很快就做强做大了。 再后来，亚启成立分公司，施启鸣统筹业务，时亦负责核心技术，杨皓荣管理片区，各取所长，分工明确，公司一度呈现繁荣景象。 但是人的心，总是贪婪的，时亦因为性格强势直白，让施启鸣心中起了忌惮，他开始挑唆杨皓荣，两人暗戳戳打压时亦，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亚启的合作客户只认时亦。 施启鸣危机感加重，从此，心思便全用在了如何搞死时亦上，对公司事务一再松懈，杨皓荣赚了点小钱，也开始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再加上被施启鸣这么一怂恿，片区事务也不管了，一心作妖。 由此，就有了时亦的车祸，以及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 施启鸣一点点回忆完当年创业时的艰辛，最后总结：「这期间，我们有过工作上的争执，但彼此间从未生过任何嫌隙，时亦这一年多灾多难，我跟杨皓荣作为她唯一的朋友，我们也很心痛。」 「前段时间车祸，她双腿残疾，我们本来是想给她请专人照顾的，后面考虑到她性格要强，便将工作机小悠送给了她，平时看她俩相处挺好的，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施启鸣说着，又停下来，台下是媒体记者，以及亚启的员工们，他语重心长地嘆了口气：「是我的责任，之后我会配合警方，全力搜查工作机的下落，争取早日给时亦一个交代。」 台下众人听完他的一席话，都沉默着，哀痛着，有些面软的听到他说生活的不容易，甚至开始感同身受地抹眼泪，多好的关系啊，多珍贵的友谊啊…… 作为亚齐员工，他们真是三生有幸，遇到这么一个能力强，责任心重，还这么有情有义的老总。 施启鸣终于引出最终目的：「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无用，如今时亦在icu，生死未卜，为了公司能够正常运转，现由我，以公司名义收回时亦手上的股权，之后，我们将会和各股东协商，对该股权进行重组。」 施启鸣说完，媒体记者迅速上前，举着话筒问：「施总，您的意思是，亚启之后会重新召开股东会议？」 施启鸣点头，真切地看了眼台下员工，而后一鼓作气道：「是的，我们亚启的股权没有继承一说，再加上，时亦是，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接下来，我打算找机会重新召开股东会议，台下在坐的各位，每个人都有机会。」 话一既出，周围掌声四溢，记者们抢着提问，就在现场正热烈之时，不远处传来一个清冷而强劲有力的声音。 「我不同意！」 众人下意识回头，项落落推着时亦缓缓走来，她一身黑色西服，手持电脑，端正笔直地坐在轮椅上，凌厉的目光透过众人，扫在施启鸣的脸上。 台下霎时一阵喧闹。 「卧槽，这……确定不是见鬼？」 「时亦不是被机器人重伤，生死未卜么，轮椅上这位是谁，难道？」 「天吶，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 「时亦，你怎么……」施启鸣自己也噎了一下，他料到时亦是有意隐瞒病情，但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时亦红唇轻启，微冷的言语问：「我出现在这里，施总很惊讶吗？」 施启鸣应变能力很强，反应几秒，直直迎上时亦视线，温和地笑了下，说：「没有没有，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在海外刷到小悠重伤主人的新闻，第一时间赶过来，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悠呢？」 时亦没有说话，眸子里的寒光能冻住全场，施启鸣也不觉尴尬，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杨皓荣发消息，让把小悠带到粉碎机跟前进行粉碎事宜，半分钟后给他通视频电话。 操作完，他抬头，无中生有地看着时亦：「实在抱歉，我刚刚才看到信息，原来你们是担心工作机再次伤人，才故意放出的消息啊？」 台下众人：？？？ 项落落瞳孔都惊大了，施启鸣这嫁祸人临时颠倒黑白的能力，可真是天下无敌了，明明就是自己惦记公司股权，一心置时亦于死地，此时被戳穿了，竟也能不慌不忙地将锅甩给机器。 时亦沉默着，刀子眼直直钉在对方眼睛上。 台下敏锐度较强的一些人，已经隐隐分析出如今的形势了。 一山不容二虎，这是一场争权夺利的商业战争，但就目前形势而言，时亦占理一些，不过她身体不行，手上股权也没施启鸣多，因此这场权利之争，施启鸣也不一定会输。 就在有些人在心里默默作赌之时，施启鸣手机响了，他嘴角微微上扬，当众接通杨皓荣打来的视频电话，还刻意将画面往旁边倾斜了一下。 第113页 「喂，老杨？」 「什么？抓到小悠了？」 「是啊施总，费老半天劲儿了，实在抱歉，时亦的事，没跟你提前通好气。」 两句话，信息量太大，时亦抱着电脑的手勐地一抖。 那边又说：「已经在走粉碎流程了，我在离公司最近的一家机器人管理部，看到粉碎机了吗？这下时亦可以安心了，伤过我师姐的，不管是人还是机器，一个也不会放过！」 随即，传来的是粉碎机嗡嗡嗡的工作声。 时亦身子没稳住，往侧边倾了一下，电脑差一点掉在地上。 项落落伸手扶住她，弱小的声音带了轻微颤意：「你不能有事，不然它怎么办？」 时亦用齿尖咬破舌头，强烈的疼痛感让她保持了一丝清醒，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重新拿起电脑，打开，修长指尖落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几下。 抬头，看着施启鸣，冷声道：「小悠是我的机器，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们休想动她分毫！」 施启鸣故意生出几分诧异：「时亦，你在说什么？它把你伤成这样，不赶紧处理掉，后患无穷啊，平日里都听你的，今天我不能听你的，作为亚启的持股人，我得对我的合伙人负责，你不能再出事了时亦！」 时亦眼中的凌厉未减，她垂眸，冷静地注视着电脑屏幕，几秒，缓缓开口：「这128个t的资料库，是亚启好几万员工的经济命脉，你们敢伤它，这一键，我便敲下去了！」 施启鸣面色一紧。 杨皓荣还在那边一个劲儿叫嚣：「太爽了，施总，等我这边把小悠销毁，叫上师姐，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施启鸣拿着手机的手握紧，指骨有些泛白，他不敢轻易下达指令，因为一旦小悠进了粉碎机，时亦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删了资料库。 现场所有人，同样在时亦放话删除资料库的那一刻，屏住了唿吸，沉默的氛围里，只有粉碎机工作的声音还在嗡嗡作响。 那边机器人管理部的工作人员问：「杨老师，可以开始了吗？」 杨皓荣说：「施总，那我就开始了哈？」 施启鸣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视频那边的人摆摆手：「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你们都离开宝宝了吗？快回来吧，咕咕是一个好怕寂寞的人，评论区看不到大家，她好孤单呀～ 第60章 苏媛被铁链捆着手脚，她电子脑内的定位器，通讯仪以及各种功能因大量浸水而失去了作用、跟夏青栀断了联繫，最后的那点意识，在听到时亦崩溃大哭的那一瞬间，也彻底消失。 小悠眼睛里，那不知是泪珠还是水珠的东西顺眼角两侧缓缓流下，就在她的电子脑离搅拌桶只有10公分的距离时，空气中传来一声枪响，随即，电源线被打断，旋转的搅拌桶被迫停了下来。 夏青栀一行人围了上来：「都别动！」 杨皓荣吓得赶紧将手举起来，其他工作人员也是一脸懵逼。 夏青栀示意手下人将杨皓荣控制了起来，自己三步并两步跑到粉碎机前抱起小悠，她没敢在众人面前暴露苏媛拥有意识的事，而穿越者本身，也是这个世界没有办法接受的事。 那边乔队，也赶到了现场，当着众媒体跟员工的面，向施启鸣走来：「亚启集团董事长施启鸣，涉嫌操控机器伤人，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时亦被项落落夺走电脑之后，整个人都在发疯，她双臂环抱着自己，早已看不真切周围的一切，包括冲进来的警察。 乔队在拷上施启鸣之后，腰间对讲机震动了一下，夏青栀那边故意将小悠还在的消息透露出来，乔队回覆：「收到收到，那你先带机器做检查，我们局里碰面！」 项落落慌乱之中隐约听到「带机器做检查」的字眼，勐地眼前一亮，她半蹲下去，握紧时亦的手，小声说：「小悠还在，它还在！」 时亦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项落落起身，抱住她，在她耳边重复：「时亦，小悠还在，我带你去找她。」 乔队又一次接到夏青栀的消息，对着时亦方向说：「时总，方便的话，麻烦您也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吧。」 时亦眼神暗淡，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乔队重复：「机器人已经抓捕，需要您配合一下，麻烦跟我们过去一趟吧！」 项落落抬头，看了眼那个瘦高警察，说：「好的，知道了，她腿不方便，我带她过去。」 随后又对时亦说：「时亦，警察说小悠被带回局里了，让我们过去配合调查。」 在她一遍又一遍提醒下，时亦终于缓过来点，听进去「小悠被带回局里」这几个字眼。 项落落最后一次强调：「时亦，我们去警察局，找小悠，你是它的主人，需要配合调查。」 * 夏青栀回去后，第一时间命局里技术人员为小悠做了脑部修復，但是它泡水时间太长，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开机，他们在它磁碟最深层发现了一个压缩包。 「夏队，这里有个加密文件，隐藏得很深。」 夏青栀凑近了些，其他她看不懂，但是就压缩包的体积而言，文件不小，她说：「提取出来，想办法破解！」 「好的，夏队。」 团队技术人员开始集中精力解密那个文件，大约半个小时，有人惊唿：「成了夏队！」 第114页 夏青栀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技术人员将破解好的文件打开，是一个很长的录像。 这时，乔队的人跑了进来，喊：「夏队，施启鸣带到了，老大让你过去一趟。」 夏青栀说：「好，我马上。」又问：「机器的主人过来了吗？」 小伙说：「来了来了。」 夏青栀：「让机器的主人过来，确认一下我们带回来的是不是真的小悠。」 「好的夏队，我马上带她过来。」小伙说完便拔腿跑了。 时亦被领到研究室门口的时候，苏媛电子脑内的零件已经恢復三成了，不得不说，小悠质量是真的好，那样摧残都还有修復的可能。 夏青栀问工作人员：「再尝试开一下机呢？」 「好的，夏队。」 【叮，开……开……开机，程序……启……启……启……启动中，请……请……稍后……】 卡顿的电子音在空气中响起，与此同时，时亦的轮椅也急急滚了进来。 苏媛意识回笼的那一刻，监测机制映射出来的面孔是夏青栀。 她极力驱了一把内部程序，卡顿的电子音问：「拿到……证据……了吗？」 夏青栀为了隐藏她身份，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苏媛驱动程序，想要伸手抓她，但硅胶指始终抬不起来，只好又卡着声说：「压缩包在……本地……c盘，提取……不出来……的话，把我……脑部零件……卸了，插……电脑。」 时亦的轮椅已经快到她身侧了，从进门到现在，她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夏青栀反应很机智，她转头对工作人员说：「把拿到的视频文件同步到乔队那边，机器安全隐患排除的话，出一份报告，尽快归还主人吧！」 「好的，夏队。」 时亦的轮椅扑到研究台跟前，她身子往前一倾，使出浑身力气抱住苏媛，项落落怕人栽下去，双手在后背扶着，时亦两只胳膊死死地环着它的机身，整个人半趴在研究台上。 小悠的监测机制里，渐渐呈现出熟悉的轮廓，苏媛驱动硅胶臂，想要伸手安慰她，但是内部程序太卡，时亦又搂得紧，她根本无法动弹。 夏青栀说：「时亦，你与小悠相熟，我们需要确认下，这台机器的真实性，好做进一步的打算。」 「时亦，麻烦请跟我们确认，这台机器，是否就是你遗失的小悠？」 夏青栀说了两遍，时亦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拼死力抱着她冰冷的机身。 夏青栀又喊：「失主时亦，请确认这台机器，是不是你遗失的小悠。」 项落落看不下去，回话：「是的，它就是遗失的小悠，我可以作证。」 夏青栀思忖片刻，问身边同事：「袁杉袁医生还没过来吗？」 小伙说：「已经在路上了，夏队。」 「你去接应一下，让她过来直接来研究室。」 「好的，夏队。」 那边乔队的人又过来催：「夏队，老大让你尽快过去。」 夏青栀说：「知道了。」 她向后看了一眼，对忙碌的工作人员嘱咐：「工作机对失主至关重要，烦请大家加下班，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机器抢修好，给出安全报告，让失主早点安心。」 「知道了，夏队，我们一定尽力。」 夏青栀颔首：「麻烦各位了，回头请大家吃饭！」 她说完准备离开，有点不放心时亦此时的状态，偏头看了眼旁边的项落落，眼神示意了下，往门口方向走去。 这时过道里，袁杉小跑过来，二人迎面撞上。 夏青栀着急过去，只对她轻轻点了点头，说：「机器在里面，袁医生你进去配合确认一下，我忙完马上过来。」 袁杉没说什么，就进去了。 研究台前，时亦还是死力抱着那台机器。 带袁杉进来的工作人员相互交接：「这是京一医院的医生袁杉，过来确认机器身份。」 另一位工作人员向袁杉伸手示意：「袁医生请，机器在这边。」 袁杉过去，看了眼小悠，没有第一时间检查机器，伸手将时亦往起来扶了一把，并对工作人员解释：「她在医院的时候，都是这台机器在照顾，所以感情比较深，大家见谅。」 工作人员随口道：「小悠很智能，它把所有证据藏在自己磁碟最深的地方，加了密，电子脑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夜，文件都还在。」 袁杉冷声「嗯」了声。 时亦只是麻木地听着，项落落眼眶一热，泪珠滚了下来。 袁杉看这小孩留下来坏事，赶紧帮时亦打发：「我开车过来经过亚启，那条路堵得要死，想来里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她随意扫了一眼项落落，说：「我记得你是公司的技术总监吧？怎么没去帮你们时总镇一下场子？」 袁医生头一次八卦别人的私事，别扭又生涩，说完还好心补充：「到时候我可以负责把你们时总送回家里。」 项落落到底是孩子，没什么主见，被她这么一忽悠，也意识到公司群龙无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毫不客气地说：「那我过去公司，你看好她们。」 袁杉：…… 项落落离开后，袁杉绕着研究台转了一圈，细眼打量了下，对工作人员说：「根据时亦住院期间，与它的接触，目前我基本可以确定，它就是工作机小悠。」 第115页 苏媛缓冲了一会，内部卡顿有一丢丢地减轻，她启动发音机制，叮了一声：「小悠在，主人不要怕。」 时亦听到熟悉的电子音，迟钝的神经被刺了一下，略微抬头。 袁杉伺机将人从肩膀扶起来点，安慰说：「时亦，你的机器没有坏，这里的工作人员正在帮你抢修，等排除安全隐患，我们就可以带它回家了。」 苏媛机身上的束缚减轻，尝试抬起硅胶指，在时亦喉咙处轻轻触碰了下。 掐痕已经没有了，但是她心里的那一道疤，永远消除不了，回忆起那日下午，自己伸手掐住时亦脖颈，将她扔到轮椅上奚落，说出那些剜心的话，苏媛的意识就如同碾碎的粉末扬在风中，始终无法黏合。 时亦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看清了她的样子，回握住她伸过来的硅胶指，抵在唇边亲吻。 吻了会，感觉不真实，便用牙尖咬，又想起来离开前的那一幕，对方狠狠地甩开她，说：「受够你了，时亦！」 她不敢咬了，便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见对方没有抽开，又舔了一下。 袁杉怕被人看出端倪，解释道：「时亦生病了，我是她的主治医生。」 众人瞭然。 * 审讯室，施启鸣不停地复述：「夏警官，我都说了好几遍了，那台机器拥有自己的意识，它很危险，你们不去销毁它，在这里跟我干耗有什么意思！」 乔队啪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怒声道：「机器人有自己的意识，你在逗老子玩呢？！」 夏青栀就相对冷静多了，她伸手，压下乔队的愤怒，而后轻扯唇角，淡淡地笑了下，对着施启鸣说：「施总好歹是名牌大学毕业，身家几百个亿的科技总裁，有罪认罪，拿什么唯心主义忽悠人。」 施启鸣：「它真的拥有自己的意识。」 夏青栀转头，对着监控传话：「给嫌疑人做个脑部ct，确认下他精神是否刺激过度。」 第61章 当日下午，夏青栀派去西北的小跟班传来消息，喻舒父母在昨晚深夜上吊自·杀了，经当地警方查证，二人在自·杀之前，曾与一个陌生号码通过电话，该号码为虚拟号码，目前还在进一步确认中。 小跟班跟夏青栀通话的时候可逗：「真是恶有恶报，死得其所！」 夏青栀淡淡地笑，说：「小杨，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了我这么久，还没有机会转正么？」 小跟班一脸好奇：「为什么？」 夏青栀说：「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太嘚瑟了！」 小跟班乐滋滋地笑了下。 夏青栀嘱咐：「协助那边调查，及时汇报情况。」 小跟班：「夏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等挂了电话，夏青栀在心里松了口气，施启鸣这次，总算是自寻死路，要是喻舒父母的死是拜他所赐，恶意伤人加故意杀人，那这个牢饭他怕是一辈子也吃不完了。 夏青栀跟乔队轮流，一下午都在施启鸣、杨皓荣、rock这三人的审讯室辗转，这边技术团队，也一直忙于修復小悠。 时亦情绪缓过来之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苏媛身边，西装外套的背后已然被汗水湿透，鬓角两侧有大颗大颗的水珠滚落，她都不去擦拭，一双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时不时看一眼忙碌的工作人员。 苏媛的电子脑因为在做高难度修復，意识也是时有时无，清醒的时候就会「叮」一声，说「小悠在」。 袁杉一直在时亦身边照顾，工作人员知道她是时亦的医生，实在不忍心看病人这个状态，偶尔会劝一句：「医生，您要不要劝病人去休息一下？」 时亦闻言，两只手攥的更紧了，手腕都在抖。 袁杉掀了下眼皮，冷声道：「没事，让她在这好了？不妨碍你们吧？」 工作人员连声回覆：「不妨碍，就是看病人状态太差了，怕她撑不住。」 袁杉冷淡地「嗯」了声，问：「你们这有没有糖水？」 小哥说：「有，夏队房间有，我去拿。」 没一会儿，小哥拿了杯温热的红糖水过来。 袁杉递给时亦，说：「喝一点，马上就修好了。」 时亦看了眼纸杯里的水，犹豫着不敢松手，袁杉将糖水往她唇边递了下，她低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看得心里发酸。 有个年轻的小弟问：「医生，这病人跟机器关系真好。」 袁杉「嗯」了声，说：「她在医院的时候，都是这机器照顾。」 话匣子打开，有位胆肥的开口：「可是她不是科技女总裁吗？怎么病成这样了？」 袁杉冷冷地扫对方一眼，那人没敢再吱声，转头就跟一起的说：「哎，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医生跟我们夏队好像。」 一起的反驳：「哪里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好不好。」 「我就是觉得像，刚刚那一瞬间，看我的眼神跟夏队一模一样。」 …… 大家边聊边干活，赶在天黑之前，终于把小悠电子脑内的零件保养了一遍，各程序也做了安全性测试，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出了份报告书，现在就只等夏青栀那边审讯结束。 技术领头人过来，尝试跟时亦交代：「机器主人，您好，那个……小悠的脑部零件，我们已经帮您修復好了，也给它做了安全评估，现在等夏队他们过来，确认一下，你应该很快就能带它回家了。」 第116页 时亦听到「带回家」几个字眼，微微抬头，空洞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反应，她想开口，滚了好几次喉咙都说不出来一句话，最后点了点头。 苏媛意识稳定了些，黑漆漆地眼珠转动了下，对时亦说：「主人接小悠回家吖？」 时亦的眼泪滚了下来，咬着唇点头，终于想起来该怎么发声，哑的依稀可见的喉咙说了两个字：「回家。」 围观者小声议论。 「跟我梦里的科技女强人，相差有点大。」 「前段时间有人还说她是冷血资本家，我看一点也不冷血，对一台机器都这么有感情。」 「这小悠也是有灵性，它是我见过最聪明的机器，为了保住证据，将文件锁进自己的母盘里，别说是机器，人都做不到这样。」 「幸亏夏队及时赶过去了，不然这样一个灵物，被丢进粉碎机里，想想都觉得窒息。」 …… 袁杉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议论，说：「你们夏队还没结束吗？她什么时候结束？」 哥们急忙致歉：「抱歉啊，医生，您再等等，应该快了，他们下午一直在审问犯人，时间会比较久。」 此时，熟悉的声音从楼道穿了过来：「怎么样，兄得们，我布置的任务完成没？」 所有人打足精神，见夏青栀进来，纷纷喊：「夏队。」 夏青栀领导能力挺强，平日里跟大家嘻嘻哈哈，关键时刻又很有信服力。 技术部老大自我感觉任务完成的不错，便向夏青栀开口：「夏队，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吗？」 夏青栀开始赖帐：「我有说要吗？那可能是那会太忙忘记了。」 团队成员：…… 夏青栀收起玩笑，语气中起了几分正经：「怎么样？都修復差不多了吧？」 刚刚还丢儿郎当的技术领头人，一秒严肃，专业道：「都恢復好了，安全评估报告也出了，目前小悠内部程序稳定，可以物归原主。」 夏青栀说：「很好，回头把报告发我，开始走流程吧。」 领头人应下。 团队又开始活跃，一小哥问：「夏队，那啥时候吃饭啊？」 夏青栀直接在他耳朵上拧了一圈：「就知道吃吃吃，饿死鬼转世。」 那人嘟嚷着嘴：「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了夏队。」 夏青栀松手，说：「赶紧去吃吧你们几个，我还没忙完。」 小哥摸着发烫的耳朵：「夏队，那我们走了，要给你带吗？」 夏青栀说：「不用。」 袁杉这是第一次见她工作时的状态，但听到已经连轴转好几天的时候，心里隐隐有点难过。 待那帮人离开，夏青栀才偷偷卸下夏队身份，对袁杉说：「先去我办公室吧。」 袁杉点头表示同意，夏青栀看了眼躺在研究台上的小悠，说：「刚修復，最好先别运行，我抱过去吧。」 时亦迅速将身子前倾，两只胳膊护住苏媛，不让夏青栀碰。 夏青栀迷茫地看了眼身边人，被袁杉刀子眼戳了一刀，最后，小悠与时亦同坐一张轮椅，去了夏青栀办公室，一路上，她都抱她抱的很紧。 回到房间，没了监控摄像头，夏青栀将门反锁后吐槽：「要不要这么小心眼，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它给你抢回来。」 袁杉冷声开口：「夏青栀！」 夏青栀顶着一脸黑眼圈，说：「我错了，老婆。」 袁杉心一软，没再开口。 夏青栀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午休的单人床，和一个皮质办公椅，小悠被安置到了单人床上，时亦的轮椅停在床边，她身体早就透支得不行了，但精神很足，手和眼未曾从它身上离开半秒。 苏媛驱动程序，机身略微往里挪了挪，拍着腾出来的位置叫了声：「时宝。」 时亦眼泪又掉了出来，她低下头，两只肩膀在微微地抖，也不敢大声哭，也不敢怨她、责怪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对方又从她身边跑掉。 苏媛挪过来些，伸出硅胶指，给她擦眼泪，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时亦咬着唇摇头，眼泪刷刷地落，根本擦不过来。 她机身微倾，伸出长臂抱她：「时宝不要哭，媛宝错了，媛宝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时宝了。」 时亦在她怀里抽泣，终于出声说话，语气断断续续：「我没有……没有嫌弃……你……跟……跟她们不一样，我是怕你……会回去，回……回你自己的……世界，我害怕你……不要我，没有嫌弃，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捨不得……捨不得你走……」 事发当天的那一幕，又一次出现在苏媛脑子里，每当这个时候，她的意识就会窒息，犹如溺水之人抓不到浮木一般绝望。 她强行忍下这种压抑感，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时宝，从今往后每一天，我都要照顾好时宝，给时宝做好多好多好吃的，那个世界一点也不好，我不想回去，我要留下来陪着时宝。」 时亦呜咽着重复：「媛宝不走，媛宝留下来照顾时宝。」 袁杉站在二人不远的位置，目睹完这一切之后微微偏头，她的眼眶红了，夏青栀悄悄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没有像往日里那么甜言蜜语，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抱了好一会。 苏媛把时亦也哄好了，她强行掐了一把刚修好的程序，将时亦从轮椅上捞了上来，从自己身上擦过去，放在床里面的位置，而后伸出长臂，将人揽在怀里：「时宝乖，骑着大白鹅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第117页 说着，她把她那条没有知觉的腿盘在了自己腰间。 夏青栀刚安抚完老婆，一抬头，就撞见这一幕，她惊唿：「你们……」 袁杉也转头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时亦身上的力气在苏媛抱紧她的那一刻，已经完全用尽了，她顾不得其他人的眼光，也顾不得这床是不是自己的床，只是紧紧地团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这是这么多天，她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虽然中途也哭了，但在苏媛用软唇抵着她眉心的时候，呜咽声很快就止住了。 时亦身上凉，即便是夏天，她的手脚、小腹、双腿还是冷冰冰的。 苏媛不顾刚修復的零件，还是打开了恆温模式，掌心覆在她腹部暖着。 两人盖着很薄的毯子，时亦感受到一点温度，便一直往她怀里挤，迷迷煳煳地喊：「媛宝，好舒服。」 苏媛又将人往怀里揽了一把，一人一机恨不得嵌进彼此身体里。 夏青栀被乔队喊去加班了，留袁杉一个人在房间吃狗粮。 连日来的看护，她也实在是累极了，半趴在仅有的那张皮质办公椅上，沉沉睡了过去，空调的风对着吹，她身上却连一件盖的衣服都没有。 夏青栀忙完已是凌晨三点多了，一推门就看到老婆可怜巴巴的蜷缩在这里，那一人一机团在一起睡的不要太香，换平日，她定要把她们揪起来奚落两句，可如今，也只能自己悄悄走过去给老婆盖件警服了。 袁杉睡眠轻，很快就醒了。 「你忙完了？」她揉揉亚麻的胳膊，初醒时的声音也比平日里温柔。 夏青栀很自觉地给她按摩缓解，说：「差不多了，我是想尽快结案，让这俩人早点回自己的家，免得我宝贝好不容易来一趟办公室，还要可怜巴巴缩在这里。」 袁杉懒得理她的不正经，自己从皮凳子上站起来，将夏青栀塞回去坐着：「少说点话，憋不死你！」 她怼完刚准备去给对方接一杯水，结果被夏青栀勐地一拽，抱到了怀里。 袁杉压低声音警告：「干嘛，她俩都睡着呢！」 夏青栀因为体力透支太严重，喉咙有微微的低哑，说：「想老婆，要老婆亲亲。」 袁杉极力挣脱，但是那傢伙力气太大没能挣开，她坐在夏青栀腿上，仰着头瞪她。 夏青栀低头，一个强势的吻压了下来，落在她唇上。 「唔……」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抱一起吃了好久，久到袁医生已经忘记，这里还住着两个人，直到身后有人「餵」了一声。 苏媛一双漆黑色的芯机瞳仁直勾勾盯着皮板凳上的二人。 袁杉的脸瞬间全红，尴尬地推开夏青栀，自己拿着纸杯往饮水机跟前跑。 夏青栀则是没皮没脸地笑：「怎么？观摩学习呢？高难度动作你一台机器怕是领悟不到。」 苏媛顿了下，芯机脸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们动静太大，吵到时宝了。」 夏青栀气死了，想怼人，又怕惊醒时亦，便指着那床做了个「你给我起来」的动作。 苏媛非但没理，还用毛毯把怀里的人裹紧了些，说：「怎么样，施启鸣能送进去吗？」 夏青栀也不隐瞒，说：「差不多，本来如果只故意伤害罪的话，进去几年也就出来了，但是下午我那小跟班传来消息，喻舒父母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上吊自杀了。」 「啊？」苏媛不可思议地惊嘆一声，说：「动作这么快的吗？」 夏青栀疑惑地看她。 苏媛解释：「他本来想怂恿那姓杨的去做，没想到自己动手了。」 夏青栀反覆看了好几遍那段视频，但是也只是几句对话，不足与证明人是他杀的，只能从那个虚拟号码着手，但这案子又不属于他们局，西北那边技术团队相对比较落后，这事弄起来就比较麻烦。 她揉了下那双犯困熊猫眼，嘆气：「再等等吧，只要人是他做的，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的。」 苏媛这次倒没有打趣她，真诚地道：「辛苦你了夏队。」 夏青栀突然想起来苏媛身份泄露的事，语气不善地问：「你还说，rock、杨皓荣这俩人怎么知道你有意识的事？」 苏媛回忆了一下，说：「当时我只有5%不到的电量了，想着赶紧把文件传输过来，谁知道施启鸣那个地下室，网络那么差，我刚闪了一下，就被他俩发现了。当时想差了一步，我应该不躲，先保存文件的。」 夏青栀问：「那脑子进水又是怎么回事？」 「最开始，是因为机身太烫，被杨皓荣泼了一盆，那会儿还没暴露身份，谁知道他就此有了灵感，提议要把小悠沉入浴池里销毁。身份曝光后，施启鸣便用了这损招，把小悠通电泡水里，隔几分钟取出来晾一会，保持意识清醒。」 她虽然嘴上这么坦然地陈述着，但是一回想起当时的场面，那种恐惧感与窒息感便又一次将她的意识包围。 夏青栀听完，嘆了口气，说：「太危险了，如果我晚来一步，你可能就进粉碎机了，害不害怕当时？」 苏媛黑眸扫了一眼怀里的人，而后看着夏青栀。 坦诚道：「害怕，变相地上了一次刑场，除了害怕，还有不甘心，尤其后面听到时宝哭，更加绝望了，我真的不敢想，如果这次回不来，她会怎么样。」 第118页 「会精神失常，然后慢慢死去。」空气中一个冷漠的声音出现，袁杉本来还在害羞，但听完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心里的不爽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她说：「时亦是成年人了，什么事还非得打着对她好的名义在她心里狠命地扎上一刀，她在医院多难过，哭不敢哭，睡不敢睡。」 一句话，说的全场沉默，她端着纸杯里的水走过去，往桌上一摆，夏青栀赶紧伸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小声叫了声：「老婆。」 袁杉眼神落在她的双手上：松开！ 夏青栀双手缩了回来。 她剜了对方一眼，训警犬似地说：「你以后要是像她这样，就不要再进我家的门。」 夏青栀下意识接话：「我哪敢啊，身上有几根毛都跟老婆交代的清清楚楚。」 袁杉踢了她一脚，对苏媛说：「两个人想要走的远，大事情上就不要隐瞒，像这次这样的伤害，时亦承受不住第二次。」 她对家人坦诚，对朋友坦诚，只要是她认定想要交往的人，便会毫不隐瞒地说出自己的建议。 夏青栀怕苏媛尴尬，赶紧站出来打哈哈：「听到了吗？我老婆说让你对她朋友好点！」 苏媛心里生出几分感激，说：「谢谢你，袁杉，时亦认识你，是她的福气，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离开她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她身边，守着她，护着她。」 时亦迷迷煳煳梦到她们的谈话，呢喃：「媛宝不走了，好开心……」 苏媛硅胶指在她背上轻拍了一下，安慰地说：「媛宝不走，媛宝守着时宝。」 她两只胳膊抱紧她，又开始呜呜地哭，眼泪蹭湿了她的备用皮肤，哭一会，又沉沉睡去，一夜未醒。 夏青栀最后带着袁杉去了小跟班的办公室，两人在床上将就了几个小时，天亮之后，流程梳理了一下，介于时亦对机器的依赖，队里决定先让小悠物归原主，之后有问题再随时传唤。 袁杉开了自己的车，准备送一人一机回去。 苏媛部分程序已经可以正常运行了，但是时亦捨不得她劳累，往停车处走的时候，将小悠托在轮椅上，紧紧地搂着腰，两条细腿，都快压变形了，反正她也感觉不到疼，幸亏轮椅承重力还行。 这次事情之后，时亦变化很大，理智与矜持好像被全然抽走了似的，如今无论什么场合，她都丝毫不在乎，不介意别人的眼光，骨子里的冷漠也没有了，脆弱得让人心疼。 袁杉把她们送到小区地下车库之后，医院有紧急任务就先回去了。 苏媛推着时亦上楼，一路上跟她说话：「时宝中午想吃什么？」 时亦很认真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吃火锅。」 苏媛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主动补充：「火锅很好吃，我都没有吃到过，一次都没有，中午先吃一次，等人多了再吃一次。」 她像是在精心算计，能吃到嘴里的就赶紧吃了，这样即便是有意外发生，也不会太亏。 苏媛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下，柔声哄：「好，那中午给时宝煮火锅，时宝想吃什么样的锅底？菌菇的还是番茄的？」 时亦快速接：「猪肚鸡。」她始终记得，苏媛之前跟她提的猪肚鸡锅底是所有锅底里面最划算的，汤很鲜，有猪肚，还有鸡肉，养生。 辣的好吃，但是辣的她吃不了。 苏媛爽快应下，电梯到了相应楼层，看到熟悉的防盗门。 她又想起来那日下午，自己冲进去，时亦跌坐在门口的情景，紧接着就是恶意程序侵扰，为了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已经中招，她亲手掐住了时亦的脖颈儿，将她提起来，扔在轮椅上…… 苏媛思维顿了几秒，轮椅也跟着停了下来，时亦转头看她，小声叫：「媛宝？」 她回神，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沖对方微微笑了下，说：「我在想给时宝用鸡腿熬汤还是用鸡翅膀熬汤。」 时亦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改口道：「我不吃猪肚鸡的锅底了，番茄的更好吃。」 苏媛心里一酸：「时宝就吃猪肚鸡，猪肚鸡养生，时宝吃两碗。」 时亦抿着唇，没有拒绝，心里还是犹豫，一抬头，便是防盗门。 她隐约想起来，自己那天点了好多杨梅冰，茶几上摆了一排，有一些还撒到了地上，家里好几天没进去人，肯定乱的一塌煳涂…… 「时宝，开门啦！」苏媛拉着她的指尖往门上摁。 时亦勐地缩了回去，转身把人往旁边推，说：「你在这里等着，哪都不要去。」又担心对方会跑，勐地抓住手腕，小声说：「把眼睛闭上。」 苏媛乖乖闭上了眼睛，她才战战兢兢地去开门，牵着她往里走。 待防盗门打开，映射在监测机制里的，是茶几上杯盘狼藉的发了霉的杨梅冰，苏媛一瞬间，意识停滞。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时亦进门后着急收拾，轱辘着轮椅往茶几跟前走，被苏媛从身后拽住。 「时宝。」情绪机制催动下，她声音有点发抖。 时亦愣了下，偏头看她，凤眸里是紧张和不解。 苏媛从轮椅后面绕过来，半蹲在她身侧，与她视线平直，牵动内部程序，尽可能让自己空洞的眸子里显出几分活人的气息。 时亦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隐隐能感觉到对方情绪不高，她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下，表示安慰。 第119页 苏媛吸了下鼻子，此时此刻内心的情感已经不是她一台机器所能控制的了。 时亦越发紧张了，身子转过去些，两只手伸过去，捧住她的脸颊，她不会用言语哄人，便只能用这些肢体行为给对方安全感。 苏媛在她掌心里贴了贴，如今危机已经解除，是时候正视自己内心，给时亦一个交代了。 「时亦。」 时亦捧着她脸的手有点酸，因为对方叫了自己的全名，一颗心勐地悬了起来。 苏媛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真挚：「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我们已经有小半年的接触。」 她把她的手从自己脸颊上拿下来，反握在手心里，时亦心里踏实了很多。 苏媛纤长浓密的睫毛向下垂了几分：「我始终记得，你从icu出来的场景，躺在转运床上，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气，被全网围着讨要说法，偏偏我还是你的机器，跟着一起受罚，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挺倒霉的。」 时亦闻言，心脏骤缩一下。 苏媛将她的手握紧些，接着说：「当时，为了让自己的意识能够在这个世界里存活下去，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你的命，后来我上网去查，查关于你的一切，期间发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顺着那些线索，我一点点了解了你，了解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时亦，其实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坏，她只是比较敬业，不会与人相处，得罪了很多人。」 她一边说，一边回忆，时亦始终低着头，手心里因为紧张而生出些许潮湿。 「之后几日，你被疼痛折磨，身子虚得连一口水都餵不进去，可那些人却依旧不识好歹，一边利用你，一边诋毁你，但即便如此，我也只是觉得他们很坏，觉得这世界对你不公平。」 苏媛语气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时亦认真听着，咬着唇，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她停了几秒，整个空气跟着安静下来。 「时亦，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吗？」 忽然的转变，让时亦的心勐地提起来，她下意识抬头，诧异地看着对方。 苏媛接着说：「是袁杉、夏青栀，第一次来我们家里的时候。」 「当时夏青栀指出，你的车祸，与我有关，而你，未做任何犹豫，用轮椅和双手，将我护在身后的那一刻，我好像感觉自己有靠山了，时亦。」 时亦眼中的晶莹，滑了下来。 苏媛缓冲几秒，接着说：「我是个俗人，做不到一眼万年和一见钟情，在危难之际，谁能给我一点光，一点信任，我就会喜欢对方，贴近对方。」 她伸手，抹去她眼中的泪光，星眸相视：「而时亦当时，不仅给了我光和信任，还给了我一个家，一处容身地，一份安全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爱上了她。」 时亦刚拨开的视线，又一次迷煳，她透过泪光，看到无数张面孔对她笑。 「后来，相处时间久了，我慢慢地发现，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自己的意识能不能存活，比起这个，我更想为我身边这个女孩，讨一份公道。 尤其我看到，她重情重义，在为自己的朋友鸣不平，极力守护朋友留下来的每一位团队成员时，我想为她做点事，支持她、帮助她，和她一起，把那些坏人搞下台。」 苏媛慢慢讲述着，回忆起小悠的内部程序出现变化之后的场景。 她说：「再后来，我又开始害怕了，害怕突然穿回去，害怕机器失控，也害怕一个不小心被坏人控制……所以我就想到了跟夏青栀合作，可是我没想到，自己擅作主张的行为，会伤你这么深，深到……」 深到……她只要往后面一想，就觉得窒息，比溺水还要窒息。 苏媛深吸一口气，将她的双手捧起来吻，声音脆弱又无比珍惜：「是我做错了，时亦，对不起。」 一句迟来的、郑重的道歉。 时亦疯狂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砸，被抛开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灵魂被抽干了，但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为苏媛愿意喜欢她，不仅仅只是可怜同情她，也不仅仅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苏媛看着她挥洒下来的眼泪，意识也难过，但是她没有感知，也没有专门的通道给她释放情绪。 她反覆忍耐着，消化着，隔了好几秒，才重新仰起脑袋，眼眸亮晶晶地对她笑：「所以，时亦，你愿意接受一个一无所有，甚至连生命都没有的机器的感情吗？」 不等她说完，时亦就抢着回答，声音里哭腔很浓：「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她感动的说不出来其他词，心跳很快，手被人用软唇抵着捨不得拿开，便只好弯曲身子缓解，胸腔几乎贴到了腿上，可心跳还是很快。 苏媛看到监测机制里的动作，心头一紧，勐地松开手，扶住她的背，语气急切地问：「时宝，你怎么样？哪里疼？」 时亦摇头，腾出来的手压在自己心口上，急的说不出话来，憋半天，蹦出来几个字：「我……好开心。」 没见过光的人，被光芒照耀，会觉得刺眼，这是本能反应。 苏媛意识迟钝了几秒，扑起来，一把将人揽在怀里。 时亦逐渐适应了那份激动与紧张，剩下的就全是感动，瘦弱的身子贴在她怀里，发出微微的颤抖，她开始呜咽，小声呜咽。 第120页 苏媛轻拍她的背，柔声哄：「不难过了，时宝，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更不会像这次一样，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伤害你，即便是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也会提出来，我们一起面对，时宝愿意相信我，给我这个机会吗？」 时亦哭的越发难过了，但还是断断续续地回应：「相信……相信媛宝，和媛宝……一起面对。」 苏媛心疼得厉害，轻拍抚摸也哄不好怀里的人，她干脆将人从椅子上捞起来，抱到沙发上躺下，而后捧着她的脸，俯身、低头，柔软的唇贴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吻上她干涩的唇。 时亦惊地睁大了眼睛。 苏媛一边临摹她的唇形，一边用电子音说：「时宝，把眼睛闭上。」 时亦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当微冷的舌尖滑入她口腔的瞬间，那双眸如同被人类捉在手心里的凤凰，瞪的又圆又大。 监测机制里，属于她的气息隐隐出现，苏媛贪婪地享受着，探索着，这一时间的悸动，让她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台机器。 时亦被堵住了唿吸，开始笨拙地迎合，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脸颊微微泛红，一会儿，开始变得吃力…… 苏媛终于停下来，对方嘴巴微张，唇角透着晶莹之色，为她病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艷色，她伸出硅胶指，经着她唇瓣纹路描摹，珍惜地看着，又低头，吻在了她的眉心上。 「时宝，我好喜欢你。」 时亦眼角的泪，又一次控制不住落了下来，无论多少次的喜欢，只要进了她的耳朵里，她都觉得弥足珍贵与感动，是上天赐予自己最大的恩赐。 苏媛的吻从眉心，落到她的眼睛上，吻干了她眼角的泪：「时宝……」 再怎么凌乱的家，也阻挡不了两个人缠绵悱恻。 半个小时后，苏媛去卧室拿换洗的衣物，时亦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一直伸舌尖舔舐自己的唇角，连日来的疲惫被幸福的笑容替代，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和满足，直到此时此刻，都还感觉跟做梦一样。 苏媛打开卧室门时，愣了一下。 床上很乱，被单上是已经干掉的血迹，零零散散的衣物四处乱扔着，上面同样沾满了血，应该是当时着急，从时亦身上撕下来的。 她在大脑深处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意识又一次陷入窒息状态。 当时自己说完那些剜心的话就跑出去了，天台找了一个较好的观察地点开始给那些攻击她的病毒挖陷阱，但是对方太狡猾了，一直定位不到具体位置，也拿不到任何被操控的痕迹。 她只能屏蔽局方技术人员装在小悠体内的监测晶片，给操作者留下已经中毒的痕迹，好让对方持续操控，自己再找机会提取关键信息。 待这一切安排妥当，再回神时，楼下围满了救护车跟警车，她打开远眺模式，看到时亦被抱了进去。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分割了，生疼生疼的，缓了好几秒，才想到给夏青栀发消息，将计就计，引坏人主动上钩……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时亦何故进的医院，直到看到茶几上的那些杨梅冰，以及此刻眼前这一滩又一滩的血迹。 「幸好！」苏媛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幸好，坏人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幸好时亦被及时发现送上了救护车，幸好这副机身还在，她不敢想，失去自己，她该怎么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时亦心情好到爆，苏媛进门拿衣服的时候，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回忆那个细腻而绵长的吻，以至于对方进去微久她都没有意识到，也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家里，安全感多了几分。 苏媛拿好衣服出来，时亦的视线便钉在了她身上，凤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勾唇对她笑。 时亦五官偏锋利，平日里矜持严肃，此时展露出这样的笑容，加上生病时的脆弱，竟生出几分慵懒，像只勾人心魄的布偶。 苏媛走过去，又忍不住抱住了对方，将人抱在怀里撸：「宝宝你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 她低头，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时亦的唇上。 时亦伸出舌尖，在被对方吻过的位置临摹，是甜的，很甜很甜。 苏媛给她解衣服，准备抱去洗澡，时亦肚子饿了，发出咕噜的叫声，通过监测机制，传输到她的意识里。 她故意惊讶：「咦？是什么东西在叫呀？」 时亦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空荡荡的胃。 飢饿状态下，有点微微的疼，能承受，甚至因为对方刚才的惊讶，她开始享受这样的痛感。 苏媛俯身，脸颊贴在时亦抚摸过的地方静静地倾听，监测机制里，显示出一个疼痛指数，她的意识也跟着疼了一下，辛辛苦苦养了小半年的胃，被几杯杨梅冰打回原形，想想就难过的不行。 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偏头，看着对方的眼睛问：「是这里发出来的声音嘛，时宝？」 时亦抿着唇，摇头不承认。 苏媛硅胶指在她那一处揉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度，随后又说：「不是这里吗？宝宝？」 时亦眯着眼笑，点头，说：「不是。」 苏媛说：「我不相信。」撩起她的衣物，在她小腹上亲了一口。 时亦身子一颤，推她，说：「不是。」声音有微微的抖。 第121页 苏媛没再欺负她，抱着人往浴室方向走，池中水温适中，有淡淡热气浮上来，她将人往水中沉的时候，意识迟钝了一下，电子脑内有火花飞溅，还有撕拉拉响的电流声。 这细微的动作，被时亦感觉到了，她抬眸，看着她的眼睛，昨日神智不是很清楚，但他们的谈话，她还是隐隐听进去一点。 ——小悠很智能，它把所有证据藏在自己磁碟最深的地方，加了密，电子脑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夜，文件都还在。 在水里泡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惦记这那份证据…… 她转而又想到，对方意识初醒时，面对夏青栀，问的第一个问题：拿到证据了吗？ 第二声嘱咐：压缩包在本地c盘里，提取不出来，就把脑补零件卸了，插电脑。 时亦眼眸一酸，有泪珠滚下来了，微哑有点低沉的声音叫了声：「媛宝。」随后说：「你把我放里面，我自己洗，你到外面等，洗好了我叫你，你再来接我。」 苏媛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惧，低头，用下巴在她额头上轻轻抵了下，固执地说：「我不，我就要帮时宝洗澡，把时宝看光。」 说完，她把她沉在浴池里，伸手，拘着里面的清水往她身上捞：「给时宝洗香香，抱出去餵大白鹅。」 时亦咬着唇，没有作声，苏媛偏头，调节程序，在她耳尖上轻咬了一下，撇嘴说：「时宝不理我。」 酥麻感在时亦肌肤散开，窜遍全身，苏媛还想再咬，她脖颈儿缩了一下，伸手推她，声线有些不稳：「痒。」 苏媛努嘴，状似委屈地道：「谁让时宝不理我。」说完，又凑过去，把她的整只耳朵含进嘴里。 时亦人都惊住了，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苏媛没有很快松开，不轻不重地磨了几下，发音机制说：「时宝的耳朵被大白鹅吃掉了，全吃完了哦，时宝没有耳朵了。」 时亦反应过来，忍着痒意开始轻笑，慢慢笑出声，也跟着重复：「时宝没有耳朵了。」声音很机械。 苏媛心里的恐惧感被她细微的笑声治癒，她终于将时亦的耳朵吐出来，轻松逗她：「把时宝的鼻子也吃掉，嘴巴也吃掉，舌头也吃掉，吃掉吃掉。」 时亦向后仰头，看着对方，天鹅颈随唿吸此起彼伏，充满了诱·惑力，让人忍不住，又想扑过去咬上一口，刚巧她又开口说话，声音有一点点的哑：「不要吃掉时宝。」 苏媛一台机器，几乎要被她给萌翻了，伸手过去，将她禁锢在怀里狂亲，时亦挣扎，纤细的身材在水里摇晃，小鱼一样。 考虑到那颗脆弱的胃，苏媛没有闹太久，挤了沐浴乳给她搓身子。 时亦戳着水中的泡泡玩，她有点害羞，虽然这身子，之前也被她有意无意看到过，但是公开帮忙洗澡，还是头一次。 除了那两条腿，她身上还是很敏感的。 苏媛时不时会在她胳肢窝下面戳一下，痒的她身体微缩，轻笑出声。 洗完身子，她又挤了洗髮水，给她按摩头皮，为了让对方体验感良好，还特意开启了微震模式。 指尖的酥麻感通过头皮，窜遍全身，时亦心里麻麻的，又极为舒适享受，一个澡，折腾的她浑身没有力气，明明没有动。 苏媛将人从水中捞起来，裹在浴巾里，抱着走出浴室，换上香槟色的丝质睡裙。 时亦人是瘦了很多，但修身衣服勾勒出来的身材曲线，还是十分完美，洗了澡，疲惫感褪去，人也精神一些，病白脸颊被粉色代替，整个身子往沙发一躺，清水芙蓉，天然去雕。 苏媛拿干发毛巾给她擦髮丝上的水珠时，出了神，动作慢了几分。 时亦洗完澡，有点犯困，见她还不给自己吹头髮，便小声催促：「媛宝，我想睡觉。」 苏媛这才回神，放下干发毛巾，拿插线板给她吹头髮，吹风机唿唿声响起，她动作娴熟地拨着她的发。 时亦天然直发，很黑很顺，不是那种软绵绵的，犹如她的性格。 苏媛吹着，低头闻了下，状若真能感受到味道，惊嘆出声：「哇，好香啊，时宝好香。」 时亦也揪起一撮用鼻子嗅，勐勐地吸了一口，感受了一下，小声重复：「时宝好香。」 苏媛很喜欢她这些小动作，喜欢这样可爱的时总。 时亦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就会尽可能做一些她平时不敢想、不敢做的事，博她的关注，受到一点点回应，便越来越大胆，慢慢将自己的心交出去，给对方看。 吹完头髮，时亦躺沙发睡了，苏媛去厨房熬上猪肚鸡的汤，出来收拾客厅和卧室，小悠的机身才刚修復，她不敢大功率运行，做一会歇一会，但最终还是把房间整理的干干净净，还原成以前家的模样。 时亦醒来时，猪肚鸡的汤也熬好了，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她从沙发爬起来点，伸长脖子往厨房看。 苏媛端着小火锅晃了出来，鸳鸯锅，一边是番茄，一边是猪肚鸡，她将锅子摆在茶几上。 时亦爬过去点，两只眼睛盯着锅里咕噜咕噜沸腾的锅底看。 苏媛端过来切好的肥牛片、毛肚、虾滑、海带结、定西宽粉、莲藕片以及各种火锅桌上的常见菜。 时亦一样样扫过去，好奇地打量着。 苏媛最后将调好的料碟端过来，料碟不辣，是网上很火的xo酱牛肉料碟。 第122页 时亦看着碗里的牛肉粒，舔了舔嘴唇，声音很轻地叫：「媛宝。」 她迫不及待想要尝一下里面的味道。 苏媛假装没听见，用筷子扒拉碟子里面的牛肉片，放到番茄锅里涮。 时亦固执地盯着那几颗牛肉粒，趁对方不注意，身子往前寸了点，伸手，指尖往碗边上点。 苏媛监测机制里，清晰地呈现着这一幕，只见那人指尖沾了点碗里的料碟，迅速塞自己嘴里，嘬了下，细细品尝着食物的味道。 而后又想伸手，苏媛故意将脸转过来，吓得她长臂缩了回去，背到身后，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苏媛觉得好玩，便故意没去拆穿，涮好的牛肉片放到碗碟的料汁里，稀疏平常的语气跟时亦说：「时宝饿不饿啊？这个肉很紧实，吃起来口感超好，我给时宝多煮几片。」 时亦余光扫了一眼沾满酱料的薄牛肉，目标从粒转移到片上，见她涮第二片的时候，快速将手伸了过去。 「嗨。」她指尖正触碰到肉上，被苏媛一声呵住了，急促之下，伸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听见那人笑，打趣地说：「我的时宝都大孩子了，怎么还偷吃啊？」 时亦脸刷一下就红了，耳朵鼻尖也红了，她想抵赖，但姿势还保持着先前偷吃的动作。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诚实地说：「媛宝，我太馋了。」 苏媛又想笑，又觉得可怜吧唧。 时亦没有当过坏孩子，被现行抓包了也不知道狡辩，第一反应是承认错误，承担责任，哪怕是一次小小的偷吃。 苏媛将涮好的第二片肉塞进碗里，第一片已经不烫了，她用筷子夹起来，递到时亦唇边，示意她张嘴。 时亦收到指令，嘴巴张大大的，等着被投喂，那片肉终于滑到了她嘴里，薄片，几乎不用嚼就没了，她甚至都没尝出来什么味道，本能地抬起视线，等待第二次投餵。 却发现那人正对着自己笑，柔声问：「时宝，好吃吗？」 时亦重重地点了点头，微微张嘴，没等来肉片，苏媛舌头滑进来了。 她在她口腔四壁探了一圈，理所当然的语气：「我尝尝，什么味道。」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时亦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咕噜咕噜的火锅好香，她想把桌上的菜品都尝试一遍，可是脆弱的胃，到底是接受不了太多食物，没吃几口就开始浑身冒汗，火锅的热气加上胃里的疼痛感。 即便如此，也架不住她心情好，一只手抵着自己的胃，两只眼睛盯着那些没吃到的菜式。 苏媛拿温水毛巾出来给她擦鬓角两侧的汗，时亦乖乖仰头，张着嘴巴唿吸，苏媛很耐心地给她擦完，低头在她嘴巴上亲了小口，舌头在她舌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时亦刚想迎合，对方唇舌就已经走远了，只听到声音在说：「时宝乖，吃饱了好好睡一觉，下午我们包饺子。」 「时宝要喊落落过来吃饭吗？」 时亦有点失落地抿上嘴唇，「嗯」了一声，隔了好几秒，说：「我还没有吃饱。」 苏媛没看监测机制，但隐约察觉到对方在说话，问：「你说什么时宝？」 她摸着自己的胃，很小声地重复：「我还没吃饱。」 苏媛这次看了监测机制里的指令，凑过去，在对方汗津津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哄：「时宝吃饱了。」 监测机制里的疼痛指数已经达到了一个标准，她担心吃太多她没办法消化。 时亦蔫蔫地倚着沙发坐着，也不去盯茶几上的菜了。 苏媛自行收拾东西，好让她不惦记那些食物，安心午睡，她一边收拾，一边安抚：「时宝胃口小，剩下的我先帮宝宝藏起来，下次再吃。」 时亦想起来，第一次喝杨梅冰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她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苏媛真的回来了，她不会再走了，她会守在自己身边，她会兑现承诺。 这样想着，嘴角又微微翘了起来，相见之后，第n次微笑，幸福感一丝不减。 苏媛将桌上剩下的菜品端进厨房，盖上保鲜膜，放冰箱，简单整理了一下，出来的时候以为时亦睡着了，结果对方一双凤眸明晃晃地睁着。 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个一秒入睡的时亦不见了，是因为担心自己会离开吗？ 看来即便是表达心意，近距离亲密，也还是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在想，要不要再找个时间换个隆重点的场合给她表一次白。 苏媛这样想着，随即从茶几绕过去，坐在时亦身边，闲聊的语气问：「时宝不困吗？怎么还不午休？」 时亦咬着唇摇头，说：「不困，等媛宝。」 苏媛没说什么，把人捞进怀里，发现她后背潮乎乎的，鬓角两侧有细密汗珠浮着，半握着的手心里也是，她看了眼监测机制里的疼痛指数，比之前变高了些。 「时宝胃痛不痛？」 「不痛。」 「不舒服要第一时间跟媛宝讲好不好？」 「嗯。」 「那媛宝抱时宝去卧室睡好不好？」 「去卧室睡，媛宝当大白鹅。」 「好，媛宝当大白鹅。」 床单被套是新换上去的，兰精天丝面料，躺上去很舒服，苏媛把她的腿搭自己腰上，搂着她的后背睡。 第123页 时亦胃里的疼痛感开始增大，她下意识往苏媛怀里钻，闷声叫了声：「媛宝。」 苏媛监测机制在实时监控，看到数值上来，意识也跟着疼。 「媛宝。」时亦又喊她名字，声线有点不稳：「疼，媛宝再抱紧一点，胃好疼。」 苏媛双手收紧了些。 时亦身子缩在对方怀里，小声呜咽。 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向别人表达自己身上的不舒服，得到回应后，委屈的像一只小猫咪，呜呜地叫。 苏媛开启恆温模式，紧紧地抱着她，疼痛感被幸福感包围，呜咽声逐渐消失，时亦好像又能承受得住了，蜷起来的手松开，指尖在她锁骨处轻轻点了一下，说：「媛宝的美人骨。」 「嗯。」苏媛情绪不是很高，一直盯着监测机制里的数据看，回答也变得敷衍。 时亦手放在她锁骨出摸，说：「好舒服。」 苏媛说：「时宝你别动来动去，等会儿胃又开始疼了。」 时亦没有再碰她，将指尖蜷起来，藏在下巴底下。 苏媛看监测机制里的疼痛值确实有所缓解，想着时亦这一阵应该疼过去了，箍在她身上的硅胶臂松开了点，偏头在对方脑袋上亲：「跟时宝商量个事呗？」 时亦身子微动了下，仰头看她，眼神很认真。 苏媛又在她眉心亲了一口，黑眸望着她，郑重地说：「以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时宝能做到吗？」 时亦长睫微微颤了下，没有回答。 苏媛一直看着她，对方还是不肯回答，低头，手在她锁骨上滑来滑去。 「时宝。」苏媛叫她。 时亦直接将自己的脑袋藏在她肩窝下，躲避她的提问，隔了几秒，她说：「时宝好睏，时宝想睡觉了，媛宝不要吵。」 很显然，她是没准备答应她，藏了点小心思，不想让对方离开，便用自己的命当作筹码。 苏媛有点难过，但没有再逼她，想着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就亲自在她身边守着好了。 时亦说自己困，可一直没有真的睡着，只是眯着眼，假意睡着。 苏媛重新搂紧她，下巴蹭在她的髮丝间，说：「那媛宝不吵了，时宝快睡，睡醒了我们一起包饺子。」 时亦听到包饺子，就一点也不困了，她想现在就起来包饺子，但胃里还有隐隐的痛感，她担心动一下，等会又绞着疼，惹对方担心，就没再折腾，继续装睡。 苏媛监测到了也不戳穿，她很喜欢时亦偷偷做一些骗人的小动作，感觉这样很可爱，像个小孩子，她希望时亦像小孩子的机会多一点。 时亦眯一会，就会睁眼看一下，睫毛蹭在它肌肤上，通过监测面板传到心里，苏媛意识痒痒的。 终于，她装不住了，在她怀了轻轻动了下。 苏媛状若随意地问：「时宝睡醒了吗？」 她刻意将自己声音压低，小猫咪一样「嗯」了声。 苏媛勾唇，说：「那我们去包饺子好不好？」 时亦又往她怀里挤进来些，双手搂住她：「再睡一分钟。」心想：才不要让她识出破绽。 苏媛觉得可爱，鼻尖在她髮丝里嗅：「时宝真懒，那一分钟之后，我们去包饺子。」 时亦「嗯」了声，偷偷在心里数，嘴唇也跟着动：59……58……57…… 苏媛盯着监测机制，忍不住失笑，故意喊她：「时宝。」 时亦思路被打乱，忘记自己数到哪了，只好从中间挑了个数字接着数：47……46…… 苏媛又叫：「时宝。」 这样来回几次，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数到哪了，直接从「30」秒接上：29……28…… 苏媛故意使坏：「时宝，不是才到46嘛？」 时亦：！！！ 原来这傢伙一直在监视自己，她气死了，用不怎么受力的腿踢她，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又伸手，拧她腰间的假肉，委屈巴巴地抱怨：「烦死了，故意打乱我，一分钟到了，去包饺子。」 苏媛实在拒绝不了这样的宝贝，搂着人连亲好几口，时亦身上有点软，脸颊红扑扑的，一双明亮的眼睛瞪着人。 「时宝生气了？」她说着又争分夺秒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嘴，捞起来，抱着往客厅走：「带时宝包饺子咯！」 苏媛把人放在轮椅上，推着往厨房走，说：「时宝要喊落落过来吃饺子吗？」 时亦这才拿出手机，指尖滑进项落落的好友框里，点了几下：下班后，来家里吃饭。 她的文字，还是那么生硬，但又跟以前不太一样，发完信息，随手点进项落落的个人信息里，将「落落大方」的暱称改成了「落宝」的，又给她添加了一个「重要之人」的标籤。 操作完，思考了几秒，找到袁杉和夏青栀的微信，分别把她们的备註也改成了名字，加上「朋友」的标籤。 苏媛看到她专注玩手机，问：「时宝在给落落髮消息吗？」 时亦淡淡回应一声，重新点进落宝的专栏，将刚刚的备註改成了「落落宝宝」，移除「重要之人」的标籤，新增了「家人」分类。 ——以后不许这样跟时宝说话，她是你姐。 ——不许锤我脑袋！ ——你管时宝叫姐，我就不锤你脑袋。 ——我不叫！ 第124页 ——你叫不叫？ ——我不叫，又没有血缘关系！ ——小时候家长没教过，对年纪比自己长的，要叫姐姐吗？时宝比你大多少你自己算算！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她是我姐姐。 ——你是病人家属？ ——是，她是我姐，怎么了？ ——家属进来，其余人请回吧！ …… 脑海中无数声音交叠，两个人的玩闹，以及病房门口她的那一声「姐姐」。 时亦指尖在输入栏点了几下，添上「妹妹」的标籤，「落落大方」的个人信息变成了「落落宝宝」，多了「家人」和「妹妹」的标籤。 她有朋友、有家人了，从此，也有人爱了，遇到了苏媛，她的生活开始好转，运气一波一波往她身上扑，命运把三十年以来的不幸，在这一刻，全都补给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公司其实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乱，最起码核心研发团队是稳住的，项落落回去的时候，大熊他们已经把大家都叫到了工位上，所有人都在安安静静写代码。 她回去跟他们几个简单对接了几句，了解了一下目前的一个情况。 媒体录制的内容，被警方拦下来了，公司内部，也没有人乱发谣言，除了研发团队，其他部门虽然有私下议论，但也不敢摆在明面上，毕竟施启鸣被带走了，警察出面了。 省办那边的功能优化还在如期进行，项落落年纪虽小，但毕竟是技术总监，目前公司除时亦以外，职位最高的一位领导，她回去后，员工们安心了很多。 除了个别应届生，他们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识，并对公司风吹草动抱有一颗好奇之心，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大家多少有些坐不住。 下午茶期间，几个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跟项落落打听消息：「项总监，我们两个老闆被警察抓走，公司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项落落本身心情烦躁，被她们这样一问，心里更加烦躁了，但她还是压下自己的情绪，极力疏通她们内心的不安。 「胡说，时总是因为身体不好，在家休息两天，身体好了就来上班，施总犯了错误，自然有法律惩戒他，我们亚启成立这么多年，做的都是政府的项目，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俩小姑娘思考了一下，好像说的蛮有道理的，又问：「那施总是犯了什么错误啊？他跟时总二人不是很多年的合作伙伴吗？怎么刚刚在会场上剑拔弩张的样子，他们……是在争权夺利吗？」 项落落耐心有点磨得差不多了，语气也变得不耐烦：「才没有，时总才不会在乎那些所谓的名利，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提升自己的技术就可以了，不要瞎揣摩上级的心思，他们怎么样，不影响你们！」 这时杨露露过来，说：「大家快回去写页面吧，工作时间你们不好好做事，跑来质问技术总监，已经属于越级了。」 两个小姑娘「哦」了一声，兴致缺缺地走开了。 杨露露嘆了口气，心想，这可能是很多公司，不愿意花钱去培养这些应届生的根本原因吧：不够懂事，需要老员工一步步去教，平时还好，关键场合，这样一搞，让其他人心也跟着浮躁。 她伸手，在项落落肩膀上拍了拍：「别担心啊，几个小孩子，思想单纯，心里的顾虑说出来，反倒踏实些。」 项落落「嗯」了声，她也是小孩子，没大她们多少岁，但大事情面前，她必须替时亦担起这片天，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机器到底醒没醒…… 就在此时，项落落手中的机子震动了一下，她赶紧划开屏幕，点进去，发现是时亦发来的消息，很简短的一句话：「下班后，来家里吃饭」 低落的心情，勐一下涨起来了，她开心地说：「小杨姐，没事了，她们都没事了，时亦给我发的消息。」 杨露露心情也跟着变好，说：「太好了，总算是过去了。」 项落落太开心了，跑到大熊、豆芽他们的工位旁边，开始监工：「快点写，我今晚要早点下班，时亦喊我吃饺子。」 哥几个闻言，心里的担忧也消了许多，大熊都忘记了这里是办公室，大声问：「时总没事了吗？施启鸣那逼怎么样？」 豆芽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继续问：「判了没？」 项落落白他一眼，嘀咕：「哪有那么快，你以为警察局你家开的。」 她心情格外地好，不是因为施启鸣会被判多少年，而是自己担心的人和机器都没事了，不知何时起，她开始担心时亦，挂念她，一种说不出来，又很神奇的感觉。 哥几个听到好消息，干活也来劲，晚上下班点一到，项总监第一个背着电脑包往家里跑，走的时候还说：「大家早点下班吧，改善下生活。」 时亦跟苏媛包了一下午的饺子，各种馅儿的，部分速冻在冰箱里，部分晾在茶几上，项落落过来的时候，两人还在包。 听到门铃响，时亦卷着袖子去开门，手举的高高的，鼻尖额头全是面粉，苏媛跟在她身后。 防盗门打开，两人一机迎面相撞，项落落先将时亦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没顾上笑话她的白面粉，又转而观察机器，发现小悠完完整整站在那里，没缺胳膊少腿，她才放心。 苏媛将她的小动作都放在眼里，意识被感动，故作轻松地语气说：「落落宝宝这是把我跟姐姐都检查一遍才肯放心吗？」 第125页 项落落听到她说话，没忍牢，勐一下扑倒对方怀里，拦腰抱住她，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骗子，大骗子，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大骗子。」 时亦眼眶一红，眼泪掉下来了，用沾了面粉的手背去擦，眼皮上也染上了白色，很可爱。 苏媛也挺难过的，一边看着时亦，一边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对不起，落宝，都是我不好，没有事先跟落宝和姐姐通气，让落宝担心了。」 项落落被安慰了，有感觉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勐一下推开机器，气沖沖地往里面钻：「谁担心你了，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要脸！」 时亦被逗笑，嘴角微微往上翘了一下。 苏媛关上防盗门，推着轮椅往里走，项落落背着手观察茶几上的饺子，指着一个光有皮没有馅儿的草帽吐槽：「这谁包的，丑死了！」 时亦勐地低下头，苏媛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补刀：「那是姐姐包的。」 项落落听到是时亦包的，有点不好意思，脑袋瓜转了几秒，说：「虽然丑，但是里面馅儿挺足的，应该很好吃。」 时亦抿了抿唇，又将脑袋抬起来，往苏媛脸上瞟，意思是自己被表扬了。 苏媛也跟着附和：「是啊，姐姐花了整整五分钟，才给里面装满馅儿，皮破了好几次，补了好几次，就是为了给落落编这个草帽。」 项落落「哦」了一声，在心里默默吐槽：「真笨，捏好几次手上的死皮都磨进去了，我才不吃这个。」 苏媛说：「那落落到了我们开始下饺子吧。」 项落落听到「下饺子」，赶紧去厨房找盘子，心里想着才不吃那破草帽，往盘子里捡的时候，第一时间将那只摆了进去，她说：「看在你们辛苦一下午的份上，我去煮好了。」 苏媛说：「那就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落落吧！」 项落落端着盘子进了厨房，说是煮饺子，其实就是盯那只最大的，生怕被别人捞了去。 时亦刚得到表扬，心里开心极了，轮椅停到茶几跟前，又开始专心编草帽，她是接过省办特大需求的人，总能在用户细微的情绪变化中，整理出核心的点。 听到项落落夸她包的饺子馅多好吃，这次便一个劲儿地把盆子里的料往面皮里塞，没几下又被捣破了膜，她按照苏媛先前教她的开始缝补。 而厨房里，项落落一直盯着的那只大馅儿草帽饺子皮破了，馅儿散在了沸腾的开水里，她有点不甘心，拿漏勺去捞，费老半天劲儿只捞出来一只草帽皮，没有馅儿了。 项落落气死了，也不顾刚出锅的食物有多烫，徒手抓起那一张面皮往自己嘴里塞。 「洗手了吗？」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机械的电子音。 项落落勐然转头，发现那机器双臂环抱倚在门口站着，她一口憋完那串皮，愤怒地道：「你这机器，怎么老喜欢偷看别人，讨厌死了！」 说完，便扔下漏勺，气沖沖离开厨房，往卫生间方向跑了。 项落落洗完手出来，发现时亦还在那一丝不苟地编草帽，饺子落水散开的画面一瞬间挤进她的脑子里，让她下意识「餵」了一声，说：「你别塞那么多馅儿，容易煮破。」 时亦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她，向来凌厉的凤眸里充满了迷茫。 项落落被她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顿时一阵愧疚感，赶紧为自己的话找补：「我是说，就是馅少一点，吃的个数会多一点，没说你包的饺子不好。」 时亦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面团，眼神依旧迷茫，这到底是馅多一点好呢还是少一点好呢？她好像有点抓不住核心了…… 苏媛端着煮好的饺子出来的时，项落落正在旁边指导时总包饺子。 「你这样捏，就拇指跟食指这样，喀一下，怼到一起。」 「不是不是，错了，是这样，你别紧张，手指放松。」 「卧槽，你怎么这么笨啊！」 她「啪」地一下，在时亦手背上扇了一巴掌，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 时亦抓着饺子的手缩了一下，紧张地越发不会掐馅儿了。 就在此时，呵斥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项落落，谁让你欺负姐姐的！」 项落落勐地反应过来，还抓着时亦手腕的手像触了电一样抽了回来，低头狡辩：「谁欺负她了，是她自己笨好不好。」 时亦听到对方说「笨」，心里委屈极了，苏媛将盘中的饺子搁在茶几上，将项落落从后脖颈领子上提熘到一旁：「去，去把厨房料汁端出来。」 项落落自觉理亏，「哦」了一声，起身去厨房端料汁。 苏媛从沙发绕过去，轻轻抱了一下轮椅上的人。 时亦更加委屈了，包到一半的饺子往茶几一扔，也不管手上的面粉跟油渍，直接一下扑倒苏媛怀里，半张脸往她小腹上挤。 苏媛一台机器被萌疯了，摸着她的脑袋安慰：「时宝乖哦，时宝不难过，时宝在我心中永远是最棒的。」 项落落端着料碟出来的时，时亦仰着脑袋，那机器俯身，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亲吻。 小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啪」一下，手中的碗碟滑了出去，料碟撒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这章够甜吧，姐妹们，领导通知，周六周日不放假，国庆前一周天天晚上加班加到九点半，真的是欲哭无泪，心如刀绞qaq 第126页 第67章 亲吻被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时亦身形僵在原地，脸颊红的像一只煮熟的小虾。 苏媛索性装都不带装一下的，芯机唇意犹未尽地在时亦唇边沾了一下，随后抬头，黑眸凝视着项落落，责怪的语气说：「一点定力都没有，打扰我跟姐姐亲嘴。」 项落落被怼的猝不及防，缓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苏媛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还喜欢你喻舒姐姐呢，人家会看上你这么个小屁孩。」 喻舒是项落落的逆鳞，谁都提不得，苏媛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来，因为她觉得，是时候该让她从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中走出来了。 果不其然，项落落一听到喻舒，立马炸毛，小刺猬一样看着时亦，出口就是刀人的话：「你不许提她！都怪你，给她安排那么多活，她才会没撑过去。」 说完眼眶都红了。 时亦下意识垂下了眼眸，苏媛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慰了一下，随后看着项落落，郑重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落落，为你刚才的话跟姐姐道歉。」 项落落狠狠地抽了抽鼻子，固执地说：「我不道歉！」随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哭，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苏媛没有去哄，时亦战战兢兢地想要过去，也被她拦下来了。 项落落越哭越难过，直接呜咽出了声。 隔了好久，苏媛才走过去，绕到她身前，用硅胶指给她擦眼泪。 项落落一下没绷住，扑倒她怀里大哭，一边哭一边说：「你说她那么好，她的父母怎么就不要她，她那么努力的打工，最后连给自己买药的钱都没有，那些人还不满足……」 「可是他们那么坏，都还活着，她却不在了。」 她难过的不是喻舒离开了，而是那些坏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她在替喻舒的这一生，感到不值得，那是唯一疼爱她的人。 苏媛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引导：「落落是重情义的孩子，喻舒是落落喜欢的人，生前遭到不公平的待遇，落落作为她的仰慕者，替她难过很正常。 但时亦姐姐没有做错什么，她作为一个管理人员，给员工下发任务很正常，而且她当时也被蒙在鼓里，之后因此事遭受了那么严重的网络暴力，如果落落再把气撒到姐姐身上，你想想她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项落落这时又开始狡辩：「我又不是真的怪她。」 苏媛扒着台阶就上：「但是落落刚刚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了，上一次餐桌上，落落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她。」 项落落立马反驳：「我没有！我没有想让她难过，我只是生气。」 苏媛没听进她的辩解，继续说：「可恨的是那些真正伤害喻舒姐姐的人，落落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因此而伤害到身边其他的亲人。」 项落落更加难过了，开始抽着哭，一连一声地重复：「我没有……」 苏媛给她拍背顺气，柔声哄：「时亦姐姐今天下午把落落的备註换成了落落宝宝，分类标籤分别添加了家人和妹妹，她也是真正心疼落落的人，这个世界上，不是有血缘关系的才是亲人，落落知道了吗？」 项落落良久才被安抚下来，吸着鼻子说：「知道了。」 苏媛给她擦干眼泪，硅胶指在她脸颊上捏了下，问：「那落落要不要去跟姐姐道歉？」 项落落犹豫了下，慢慢从她怀里爬起来，低着头往时亦那边走，苏媛也跟着走了过去。 时亦默默听完了二人对话，此时眼眶憋的通红，但她咬着唇，强忍着没有让泪水下来。 项落落走到距离她一米多的位置停下来，别扭地说：「对不起。」 时亦有些侷促，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衣服料子，不知道怎么回应她。 项落落等了几秒，没等来回应，觉得可能力度不够，又说：「你包的饺子虽然丑了点，但是很好吃，我刚刚尝过了。」 苏媛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哪有你这样道歉的。」 项落落立马突突，兇巴巴指责：「要你管，不许敲我脑袋，说了多少次了！」 尴尬的氛围因此缓和下来，时亦眼睫湿了，她不是真的等这一声道歉，而是终于得到了她的谅解，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松了，负罪感也减轻了。 热腾腾的手工水饺在经歷了这些小插曲之后，终于整齐地摆在了茶几上。 项落落也是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盯着盘里的，时亦也盯，但是她吃的慢，因为苏媛告诫过她，吃东西要优雅，她始终记着这个准则。 项落落吃完自己那一边，便暗戳戳地把时亦这边的往她碗里顺，说：「你胃刚好，不要吃太多，八分饱就可以了。」 苏媛看俩人情绪都变好起来，开始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题：「落落宝宝，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项落落想都不想开口：「肯定是先听好消息咯。」 苏媛说：「好消息是，伤害喻舒姐姐的那对狗父母，前天晚上上吊自杀了。」 项落落闻言，勐地一惊，往嘴里塞了一半的饺子掉到了盘子里，本能地抬头。 苏媛又说：「坏消息是，可能出自施启鸣之手，但是这案子不属于夏队的调查范围，等结果还要很长一段时间。」 第127页 刚说完，夏青栀电话打到时亦手机上了。 时亦接通电话后将手机开到了扩音模式，夏青栀说：「喻舒父母的案子，有结果了，施启鸣用他们儿子做筹码，逼着自·杀的，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简单几句话，给这么久以来的苦难画上了一个句号。 苏媛心里松了口气，时亦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于她而言，爱人还在，有朋友跟妹妹陪着，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而此时最开心的，无疑是项落落了，喻舒姐姐大仇得报，那些恶人也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心里那股憋屈劲儿，也算是缓解了一点，剩下就只有意难平跟长久的思念了。 夏青栀在公布完结果之后，沉默几秒，又接着说：「时亦，我像上级申请过，可以在网上以官方形式公开案情的，但是施启鸣毕竟是你们亚启的老总，他这些恶行推上去，对你们合作客户有没有什么影响？我这边不好做抉择，所以我想先徵求下你的意见。」 夏青栀说完，时亦还没来得及开口，项落落情绪激动地道：「公开啊，为什么不公开，他们那些恶行，就应该全都暴露在阳光下，让万人唾骂！」 时亦抬头，与苏媛视线对上，随后，她淡淡开口：「那就听落落的。」 公开案情对亚启会有影响，但是施启鸣他们做过的恶，喻舒父母做过的恶，不能因为公司的一点小利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掩盖过去，哪怕之后她再辛苦一点，把公司的名声挽回来，她也要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为自己，为离开的人，为关心她的人。 夏青栀得到答案后，语气放松了些，开始闲聊：「哎，我说你们两个，为了这个案子，我都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合过眼了，昨晚还熬了个通宵，这马上就要猝死了，就没点什么表示么？」 苏媛监测到听筒里的声音，大声道：「这么严重的么夏队？我听这声音可不像要猝死的人吶？」 夏青栀怼：「你这台没有人类情感的机器，不想跟你废那么多话，说吧，时亦，怎么表示？」 时亦很少与人玩笑，突然被她这么一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周末来我请大家吃火锅，可以吗？」 夏青栀立马应下：「可以可以，这个非常可以，再准备几只大螃蟹，涮火锅里，让机器亲自给本队扒，好好孝敬下本队。」 苏媛「切」了下，问：「还本队，你咋不黑猫警长？螃蟹扎不死你！」 夏青栀说：「滚，你个小没良心的！」 挂了电话，夏青栀去写结案流程以及接下来官方公开的稿子。 这边两人一机器开始庆祝，项落落开心地跑楼下搬了一箱啤酒，硬要拉着机器跟她干杯，逼得苏媛不得不在喉咙里套上食物袋，与孩子对饮。 时亦看着两人闹，也开心地举着杯子里的红糖姜茶与她们干，项落落很快就喝大了，扒在沙发扶手上抠不下来，一直念叨着：「我今晚要在你们家过夜！」 时亦滑着轮椅去衣柜给她拿衣服，苏媛则扶着这小祖宗去刷牙洗漱，偏偏她还很不老实，一个不留神就伸手在她脸上拍巴掌：「小悠，你是不是喝醉了呀？脸这么红！」 折腾好久，才将人哄到沙发上睡下，梦里还在迷迷煳煳地说：「我不想回住的地方，我要到你们家过夜，我一个人好孤独啊！」 苏媛觉得好笑，时亦则听进去了，寻思着，等明日就把小书房收拾出来，买一张高低床放进去，给妹妹住。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苏媛，却遭到了对方的反驳。 苏媛瘪着嘴巴说：「落落可烦了，如果让她住家里的话，那我跟时宝就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了呀？」 时亦并不理解她所说的私人空间，直到当天晚上，苏媛亲手把她带到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一边看着监测机制里的数据，一边用硅胶指波动着优美的旋律。 无数次的嘤·咛之后，时亦的意识也变得断断续续，苏媛把她捧在手心里亲吻，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时宝，我爱你……」 时亦浑身力气用尽，整个人化成一滩春水。 卧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项落落赤着脚站在门口，将手电筒的光打在二人脸上，一脸好奇地问：「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呀？」 作者有话说： 项落落：你们刚刚在干什么呀？ 苏媛：我们在织梦。 第68章 一周后，官方将「操控机器人伤人」、「喻舒父母被灭口」两个案情同时公布到网上之后，整个网际网路几乎瘫痪了，评论区更是人神共愤。 ——人在做，天在看，恶人自有天收，我隐约记得亚启高管喻舒被父母活活逼死的事情也就发生在几天前，这对父母，死得不冤，亚启老闆因此获罪，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父母死的大快人心，死的方式也正合我意。 ——施老闆死刑、杨老师无期、老外依国内刑法处有期30年，哈哈哈，真是太绝了，为警方办事效率点赞，不放过任何一个恶人，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正义守护神。 ——没想到居然是施以儿子为要挟逼死二老，重男轻女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呵呵，亚启ceo施启鸣，原谅我眼睛瞎了，被他的一副好皮囊骗得好惨，这种傻x玩意，都不用发公告，直接拉出去蹦了！！！ 第128页 ——欸，我记得时亦车祸被网暴那会儿，施总还开过一个狗屁澄清会，那个时候这个杨皓荣也在场吧，说什么为时亦澄清，不就是两个合伙起来搞死她么？ ——仔细扒了一下，三人前期确实一起创业，后面嘛，时在想方设法让公司变强，施跟杨在想方设法让时下台t^t ——楼上+1，时亦姐姐太让人心疼了，被害得双腿残疾不说，还受了那么严重的网络暴力，要我说，施跟杨，真的应该凌迟处死。 ——我只想说，时亦姐姐真的太坚强，之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终于拨云见日，希望她以后好好的。 ——为科技女强人点赞，话说这个rock，是先前那位因盗取机密文件被g公司踢出来的科技大佬么？ ——是的是的，就是他，盗窃贼，自己国家混不下去，跑别的国家作妖。 ——哈哈哈，混不下去，来我方境内免费吃牢犯，笑死。 ——我不管这些恶人结局咋样，我只希望我的科技女强人，接下来的路，可以顺顺噹噹的，真的太心疼她了，泪崩。 ——心疼姐姐。 ——心疼姐姐+1。 ——亚启两个股东被抓，接下来时亦姐姐应该会很辛苦吧？拖着残疾的身子，要承担那么大一个烂摊子。 ——好几万人的公司，只有她一个老闆了，为科技女强人加油。 …… 如网上所言，时亦这边正在为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亚启对接的都是政府部门的客户，局方认的是公司的口碑而不是个人，如今出现这么严重的事件，他们很难不紧张。 再加上，施启鸣和杨皓荣纷纷被判，片区分公司现在也是一团糟，她回去第一时间就召集各部门开了紧急会议，调遣总部这边可靠人员到分公司做支援。 豆芽直接空降到了先前杨皓荣区域副总的位置。 大熊孩子在上幼儿园，公司危难十分，他毅然决然地站出来帮忙承担，主动申请与豆芽一同去片区。 这傢伙性子圆滑且稳重，用人关键时刻时亦也就没再推辞。 于是，大熊跟豆芽兄弟二人去了片区，杨露露留在总部跟他俩对接，李聪支撑技术部，项落落则跟在时亦身边，主要对接合作客户，这样一来，乱局稍微有了些头绪。 时亦领导力很强，骨子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场，如今虽是身处轮椅，但只要她往那一坐，仿佛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员工们也多了几分安全感。 但是她身体撑不住也是真的，一个接一个的客户电话接完，累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苏媛抱着去沙发的时候，她还扯着唇角对她笑。 看得苏媛意识难过，忍不住低头亲她，可时亦都累成这样了，还不忘将自己舌头吐给对方。 苏媛只是蜻蜓点水在她唇边擦过，说：「时宝累坏了，先抱时宝休息，落落去拿外卖了。」 时亦张着嘴唿吸，缓了好几秒，才接上话，声音很虚弱：「时宝累坏了，等忙完了这阵子，媛宝就带时宝回家，睡软软的床……」 话没说完人就睡着了，项落落带着外卖进来，往沙发上瞟了一眼，担心地问：「她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啊？」 苏媛说：「太累了，睡着了，落宝先吃。」 项落落将外卖盒随手往茶几上一搁，自个儿绕桌角围了过来，压低脑袋在时亦脸上观察：「你说她这样会不会出事啊？」 苏媛说：「不会，落宝别担心，姐姐是尽可能多做一点，好让落宝接下来顺利接手公司的事。」 「我才不要顺利接手公司的事！」项落落压低声音反驳，随手将她的湿发别到耳朵后面，抱怨地说：「不要她这么辛苦，公司破产就破产了，海底捞扯拉面的一个月也要小一万，还交六险一金，大不了我们去当服务员，也能养活自己。」 苏媛被逗笑：「落宝这是对服务行业啊，端完咖啡扯拉面？」 项落落抬头，瞪着她：「我看你一点也不急，人都这样了，不关心就算了，还在这挖苦我，真是机器，没有心！」说完，又去拿湿巾给时亦擦鬓角两侧的汗。 苏媛虽然被怼了，但心里还是感动的，但同时，她也理解时亦心中所想，便没再说什么。 项落落半天等不到回答，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一时心急说错话了，小声找补：「我的意思是，就……你要让她量力而行，没有别的意思。」 苏媛闻言笑了下，说：「知道了，落宝最心疼姐姐了。」 项落落冷声应了声，又问：「那她要不要先醒来吃点东西啊？」 苏媛点了点头，故意使坏道：「那落宝叫姐姐醒来吃东西？」 项落落犹豫几秒，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下：「餵？」 时亦不醒。 她又轻拍了下：「喂，你要不要吃东西？外卖到了，我点的酸汤水饺。」 对方纹丝不动。 项落落偏头，求助地看着苏媛。 苏媛早就知道，时亦一旦累到这个程度，睡着了就根本没办法叫醒，便说：「落宝都叫不醒，那就证明姐姐是真的太困了，那就让她再睡一会吧！」 项落落还没察觉到对方是在故意逗她，摸着鼻子思考：「可是……」她还是感觉不吃东西的话，身体更加吃不消，便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苏媛，意思是：你来叫。 第129页 苏媛扬眉，假装配合地问：「我来吗？」 项落落点头。 于是，苏媛低下头，软唇往时亦嘴巴贴了上去：「吃饭了，宝宝？」 项落落迅速别开脸，指着她鼻子骂：「你……你怎么老这样，不要脸！」 苏媛嘴巴没有移开，启动发音机制，无辜地说：「是落落让我叫醒姐姐的呀？」 项落落羞得绕到了沙发对面，侷促地拆茶几上的外卖盒，嘴里骂骂咧咧地念着：「一天到晚没个正形，我自己吃！」 * 接下来的几天，基本就是约见客户，维持关系，时亦每一次都会带着项落落，她自己成长也很快，小小年纪，不止一次地被客户表扬，亚启的名声也慢慢好转起来。 片区在大熊跟豆芽等人的齐心协力下，也逐渐步入正轨，时亦终于有机会喘口气了。 相对而言，她比以前爱惜自己身体了，不舒服的时候知道休息，特别不舒服的时候会约袁杉上了门打个吊瓶，加上苏媛表白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即便是体力不支睡过去，梦里也都在笑。 苏媛也动不动就亲她。 项落落接手了公司大部分业务，流程上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住时亦家里，方便请教，因此，面对两个人的亲热，她似乎已经麻木了，专心地干活，实在忍不住了就回过头看一眼。 时亦每一次都能害羞到脸红，窝在苏媛怀里不敢出来。 苏媛黑眸回视一眼项落落，夸奖的语气说：「时宝，我们落落现在越累越有出息了，你都不用指导，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时亦很小声地「嗯」一声，表示贊同，项落落到底还是孩子，听到时总亲口承认的进步，内心可开心了，视线勐地收到电脑上，嘴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落里微微上翘。 苏媛抱着时亦往卧室走，说：「那我们就不打扰落宝工作了，落宝加油。」 时亦用嘴形模仿她的话：「落宝加油。」等到了卧室，关上门，她也开始咯咯笑，说：「落宝好可爱，媛宝好坏，骗她干活。」 苏媛狡辩：「才没有，小孩子最需要鼓励，我向她这么大的时候，也很喜欢被人夸奖的。」 时亦将身子撑起来些，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一下，说：「媛宝最厉害了。」 苏媛不满足，压低脑袋，侧脸往她唇边凑：「媛宝厉害的话，时宝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呀？」 时亦快速地在她半边脸颊亲上一口：「奖励媛宝。」 但是对方似乎很贪心，另一边也贴过去，说：「不够，时宝。」 时亦又亲，很听话，人家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苏媛两边脸都印上她的唇印之后，开始抱着对方狂亲。 时亦已经适应了她的节奏，迅速迎合，二人唇舌交缠。 苏媛一边亲吻一边驱动发音机制跟她讲话：「时宝太可爱了，真的想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 「唔……」时亦想说话，被她软唇堵着，只能发出小猫咪一样的叫声。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网络风波过去，公司彻底稳定，是在两个月之后了，炎热的夏天也逐渐进入尾声。 项落落小小年纪凭一己之力接下了时亦手中的所有客户，掌握了核心技术部门。 豆芽跟大熊在片区挣扎这么久，在杨露露的接应下，也算是将杨皓荣留下的烂摊子收拾起来了，最终豆芽选择了长期驻场，大熊因家庭原因回到了总部。 目前公司一片祥和，时亦手上没多少事，身体舒服的时候，在公司看看大家，撑不住了就翘班回去休息，偶尔会给团队点个下午茶什么的。 办公区走动的次数多了，团队成员见到她，也就没那么紧张了，但她依然话很少，每次都是偷偷放完吃的就走。 不过时总最近点甜点的次数增加了好多，这次更是突发奇想，不逢年也不过节的，点了30个大蛋糕，又给每人点了小蛋糕。 外卖到了之后，拉着苏媛一起搬运，来回折腾了差不多半小时，搞得一整个研发区都是甜兮兮的味道。 幸亏总部这边人少，不然这搬吃的，也是个体力活。 大熊自从少了豆芽这个好基友，生活好了很多乐趣，已经无聊到想方设法与沉默寡言的李聪搭话了。 他偷偷将椅子滑到李聪工位：「喂，你说时总是不是疯了，最近怎么老是点蛋糕，吃的我都胖了最起码有10斤了。」 李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闷声说：「你可以不吃！」 大熊无趣地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跟你讨论这个么？葱儿！」 李聪说：「那你可以回去写代码，不要在我工位上晃来晃去。」 大熊：…… 他滑着办公椅去了技术总监的工位，刚想张嘴说话。 项落落敲代码的手没有停：「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没看我正忙呢！」 所有人手上都有活，但大熊因为去片区支援，这边便没有再给他加任务，他现在是所有团队中最闲、最潇洒的一位。 被项落落怼了之后，他正坐着办公椅往工位滑，一转身，与时亦的轮椅差点撞在了一起，两人一机相对而视。 「时总……」大熊尴尬的脚趾抠地。 时亦也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语气生硬地说：「过去把蛋糕给大家分了。」 第130页 项落落见时亦过来，也不急着赶项目了，开始吐槽大熊：「都孩子他爸了，一点也不稳重，儿子都比他懂事！」 苏媛憋着笑，每次在办公室见落落当小大人的模样，她就好想摸摸她的脑袋。 时亦不知道怎么回她，「嗯」了声，说：「你来我办公室。」 她现在学聪明了，每次都会把最甜，最好吃的蛋糕带到办公室，留给妹妹。 项落落也不客气，电脑一合，跟时亦去了办公室，进去往沙发一躺，等着苏媛给她分蛋糕：「我想吃草莓慕斯，点了吗？」 苏媛故意拿了一块蓝莓慕斯，说：「只有蓝莓跟芒果哦，落宝。」 「我不信！」项落落说着，起身凑过去看。 蓝莓慕斯是时亦喜欢的，草莓慕斯是她喜欢的，时亦专门喊她过来，肯定点了两个人都爱吃的，结果凑过去之后，她并没有看到草莓慕斯，只有被切了角的蓝莓慕斯。 项落落失望地努努嘴，心想，草莓味的肯定卖完了，不然时亦怎么可能少了她的，但想归想，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这时，时亦将轮椅往前滑了点，露出沙发上的大蛋糕，项落落眼神明显闪了一下，唇角控制不住上扬，指着苏媛骂：「我就知道，你这个大骗子。」 苏媛急忙为自己辩解：「落落宝宝，你这次可真是冤枉我了，是姐姐特意让我把蛋糕藏起来的！」 项落落不理，沖大蛋糕方向跑去。 时亦看到她惊喜的样子也很开心，等到落落快扑倒蛋糕跟前的时候，她终于说出了那四个字：「生日快乐。」 项落落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今天是她身份证上的生日。 她从小父母双亡，被外公外婆拉扯长大，老人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就纷纷离去了，好在亲戚团结，大叔大伯们轮番赏她一碗饭吃，加上国家资助，长成了今日的大姑娘。 可却没有一个人跟她说过「生日快乐」这几个字，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天出生。 苏媛掐了一把电子脑内的运行程序，一首生日快乐歌唱了起来：「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特别的日子有灿烂的笑容，我们来相聚，带着满满的关爱……对所有的烦恼说 bye bye，对所有的快乐说 hi hi，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 氛围烘托之下，项落落盯着那块大蛋糕，泣不成声。 时亦轮椅滑过去一点，伸手，在她衣襟上轻轻拽了下。 项落落绷不住，俯身抱住她，哽咽着说：「没有人给我过过生日。」 时亦闻言，眼眶也跟着红了，苏媛走过去，将两个人圈在怀里，说：「落宝以后的每一次生日，我跟姐姐都会陪你过的。」 项落落哭得说不出话来，时亦别扭地拍了拍她的背，说：「不要哭，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草莓蛋糕。」她不会安慰人，绞尽脑汁也就想到了草莓蛋糕。 苏媛伸手，掌心放在她的狼尾头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 项落落没有像往日那么立马甩开，半颗脑袋埋在她手心里，小声凝噎，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狗狗。 苏媛哄了会，感觉她这样乖乖的很好玩，便尝试倒着她的毛髮撸，项落落勐地反应过来，蹭一下站起来，睁着眼瞪她：「你摸狗呢？」 她动作太大，吓得时亦身子僵了下。 苏媛咯咯笑，气氛由刚才的感动，转成了针锋相对，一人一机在小办公室追着打了一会，终于消停下来，项落落开始吃蛋糕，挖了一大勺草莓慕斯往自己嘴里塞。 瘪的脸颊两侧鼓鼓的，仓鼠一样，很可爱，苏媛想伸手捏一捏，被对方躲开了，她硅胶指粘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抹到项落落鼻子上，人机大战又开始了。 时亦全程观战，嘴角扬着笑，心情好的不得了，这时，苏媛又捞了一块蛋糕上的奶油，往时亦脸上抹去，正常人都会躲开，她却很听话地将自己的脸凑过去给对方抹。 项落落见苏媛玩的开心，自己也捞了奶油往时亦脸上抹。 没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反抗的时总，变成了小花猫，项落落还一个劲地往她脸上捞油，恨不得整个一块蛋糕贴上去。 苏媛看不下去了，偷偷挖了一勺蛋糕递过去，说：「时宝，快，贴落落脸上。」 时亦对媛宝的话自然是唯命是从，都没怎么过脑，一勺蛋糕就扣到了落落脸上，于是，一人一机的对战变成了两人一机的嬉戏，小办公室格外热闹。 玩了一会，时亦身体有点撑不住了，倚在轮椅上休息，苏媛用湿巾给她擦脸，项落落顶着一头的蛋糕油，舔茶几上遗留下来的夹心汁液。 苏媛开始公布正事：「落落，姐姐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项落落舔手指的动作顿了下，抬头看她们。 时亦脸上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她坐起来一些，后背像往日一样挺的笔直，凤眸一丝不苟地看着她，搞得项落落自己也有点紧张。 而就在这关键时刻，苏媛还不忘低头，在时亦唇边轻轻亲上一口：「时宝，你来告诉落落吧？」 时亦「嗯」了声，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把我手上的股权转移到你名下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她始终记得，之前一整个团队被施启鸣和杨皓荣排挤，好几个月没找到工作，股权交到落落手上，是想进一步给大家底气，以后没有谁，能动的了核心部门的核心人员，他们是公司的顶樑柱。 第131页 项落落愣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整个人警惕性拉满：「不行，我不要！」 「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需要住院吗？我可以帮你看着公司，不需要什么股权之类的，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 她上上下下将时亦打量了个遍，眼睛里全是担心。 时亦心里暖烘烘的，眼眶有点发热，她居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哪怕是涉及到公司的事，哪怕是从前在职场上得心应手。 苏媛见状接上话：「落宝别担心，姐姐没事，她就是太累了，想早点换下来在家休息了，落宝正是闯荡的年纪，再说了，姐姐也是看到了落宝这段时间的表现，才放心把公司交出去的呀。」 项落落还是十分警惕。 苏媛又说：「而且你看姐姐现在的身体，真的不适合在职场上拼，就让她早点歇息吧，而且落宝又不是拿了股权，就不管姐姐了是不是？」 项落落警惕心降下来一些，顺着苏媛的引导进行思考，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再仔细瞧瞧时亦，看到她脆弱的样子，开始变得犹豫起来了。 苏媛趁热打铁：「落宝会对姐姐好的吧？」 项落落想都没想，脱口一句：「当然会！」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补充道：「不要股权我也会给她买好吃的的！」她心思单纯，小时候没吃过什么好的，唯一能想到对人好的方法，就是「买好吃的」。 苏媛顺着她的话往上爬：「那不就好了么，落宝当老闆，挣大钱，给姐姐买好吃的！」 「可是……」 「好了落宝，今天是你生日，姐姐送的礼物，不可以不收哦！」 最后，在苏媛这个大忽悠的怂恿下，项落落接受了时亦的礼物，她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以后要更加努力地工作，做出成绩，绝不给时亦丢脸。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亚启股东重组大会，是在两个星期之后举行的，不光亚启好几万人的员工，重要合作客户也参加了，项落落20岁出头的年纪，当上了五百强企业的ceo，时亦为了给她长脸，请了国内知名媒体进行现场报导。 全网轰动，项落落执行长的成为it界传说，火热程度不亚于当红明星。 而她本人，一身米白色定制西服，身姿笔直地站在演讲台上，虽然紧张的手心出汗，但应对媒体记者的採访时，表现出来的气质，没有丝毫怯场。 时亦的轮椅退到了台下，远远地看着讲台上的她。 苏媛趁大家注意力都在落落身上，伺机跟她说话：「时宝，我们落落今天，比大明星还要有气质，狼尾毛髮配上这身衣服，迷倒万千小青年。」 时亦闻言，嘴角微微上扬，这身高定西服，是她亲自挑选的，落落后来的穿衣打扮，也是她私下里特意搭配的，被苏媛这么一说，她内心更加开心了。 苏媛自然也能体会到时亦此刻的心情，趁对方不注意，低头，在她额头上快速亲了一口，小声说：「我的时宝，比落落更有气质。」 时亦嘴角弯成了小对勾，她很喜欢被对方偷亲，但是这里人多，不安全，她不敢让苏媛动作太大，暴露身份。 採访到尾声的时候，项落落穿过人群，向时亦这边走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而这个画面，被网友做成动图在网上传疯了。 ——哇，我感动的快要哭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科技女强卸任，将手上实权交给了最年轻的孩子，时亦从不贪权，她一直在耗损自己为年轻人铺路。 ——不想让姐姐下台，姐姐在我心中永远的神。 ——@楼上，我倒是不认为姐姐下台有什么不好，她现在这个身子，确实该歇下来了，把机会留给年轻人，让年轻人自己去闯，没有什么不好。 ——支持楼上，首席ceo，又飒又美，我愿意敬她为神。 ——业界传奇，之前担任技术总监，我就觉得这孩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如今当上总裁，她自己也足够优秀。 ——是的、是的，科技女强人选继承人的眼光，绝不会差，少年天才，懂得感恩，她鞠躬的这个动作，眼神太真挚了，我看一次哭一次。 ——话说只有我注意到时亦姐姐眼眶红了么？她可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地看过一个人。 …… 网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少年天才懂得感恩」、「时亦姐姐眼眶红了」之类的词一度成为热搜。 但是他们不知道，时亦姐姐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看过一个人，但她一直都是温柔的看着机器。 每当内心的开心与喜悦达到顶峰的时候，她都会抬头，温柔地看着苏媛，用眼神跟她互动，苏媛也是秒懂，用彼此能够习惯的小动作回应她，不限于偷亲、拉手等。 股东大会结束第二天，时亦离职，项总裁亲自组局，下血本订了五星级餐厅，为时总送行。 上一次聚餐，是时亦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主动约的他们，而这一次，他们纷纷感激她所做的一切，每一个人都捨不得她离开。 豆芽特地从片区赶过来，下完班一刻也没休息，坐了3个多小时的飞机，就为了吃这一顿饯行饭，菜还未完全上齐的时候，他就端着满杯的酒走了过来。 「时总，这杯我替哥几个敬您，感谢这么长时间以来，您为我们大家做的一切。」 第132页 时亦面前只有温开水，她看了眼旁边空的高脚杯，想要苏媛帮她换。 豆芽立刻阻止：「时总，您喝水，抿一口就可以了。」 他比之前成长了很多，还记得第一次敬酒，他跟大熊兄弟俩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杨露露出头，暖了场子，可是今天，不用任何一个人出头，氛围莫名地到位。 时亦双手捧起杯中水，抿了一口，说：「谢谢，这段时间进步很大，继续努力。」 豆芽得到表扬，人都开始飘了，他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谢时总认可，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让您失望。」 时亦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就找落落商量，接下来一切顺利，前程似锦。」 豆芽点头如捣蒜，端着自己的空杯子，飘到自己座位上，使劲跟其他几人使眼色，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项落落忍不住怼：「瞧你那点出息！」 他立马狗腿道：「项总说得是！」 项落落拿纸巾砸他：「少给我嘚瑟。」 其他几人也纷纷向时亦敬酒，大熊其实最是感激时亦，先前失业在家，简歷被封好几个月找不到工作，一家老小几乎吃不上饭，是时亦及时站出来，为大家提供工作机会。 他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感谢时总，一切都在酒里，我全干了，您抿一口就行。」 时亦同样捧着杯子抿了一口，真诚地道：「感谢你，在公司危难之际站出来，一切，接下来，工作上的事可以少承担一点，优先家庭。」 大熊喝完，笑着说：「知道了，时总，每天一到点就跑。」 项落落小声吐槽：「上班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勤快，天天划水。」 豆芽在一旁幸灾乐祸：「看吧，熊儿，被项总批评了吧？」 大熊跟着应和：「是是是，谨遵项总教诲，还请项总给个机会。」 项落落：「滚！」 全场笑成一片，时亦看着他们几人玩闹，矜持严肃的脸上，也有了微弱的笑容，这细微的动作被所有人察觉，偷偷记在心里。 最后，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李聪，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战战兢兢地喊了声：「时总。」 时亦主动举杯跟他碰：「研发部交给你很合适，继续努力。」 李聪本来鼓足了勇气想跟时亦说声「谢谢」的，此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闷声应了声「好」，随后端起杯子里的酒干了。 杨露露其实是团队成员中年纪最长，最成熟稳重的一个，她这次没有端酒，直接拉着凳子过来跟时亦聊天：「时总以后常来公司看大家啊，他们都很喜欢你点的甜点跟炸鸡。」 时亦说：「好，我会常来看你们，你们有空也可以到我家吃饭。」 可能是杨露露身上有母亲的影子，跟她说话，她反而没那么紧张，还主动邀请对方来家里吃饭。 杨露露也很放松，说：「那他们几个可是有口福了，天天寻思着在我家吃火锅，我那地方实在是太小，活动不开，下次就到时总家。」 时亦点头应下，开始在心里规划，大家来家里吃火锅该怎么布置。 苏媛适时出声：「到主人家里吃火锅，小悠已经下单了火锅食材跟酒水饮料，用餐愉快呀？」 时亦心里甜滋滋的。 餐桌上陆陆续续开始上菜了，大家边吃边聊，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平时生活中的事情，完全没有第一次那么侷促，时亦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倾听。 项落落倒是一直在炫耀：「上次到她家吃饺子，她整了一个大草帽，还说特意给我吃的，放水里煮一分钟不到，破了。」 她已经顺其自然地将自己归到了时亦的队伍里，嘴上吐槽着，面上不知道有多得意自豪。 时亦虽然脸红，但心里是满足的，很幸福。 饭菜上齐，几人吃了一会，大熊他们想喝酒，项落落完全不参与，书包背起来，往时亦身边一站：「你们喝你们的，我要送她回家休息，就不奉陪了！」 说完，她推着时亦就要离开，其他人赶紧站了起来，跟时亦道别。 「时总再见。」 「时总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时总保重身体，改天到你家蹭饭。」 …… 临别之际，大家胆子也变得大起来了，各种相送的话说出口，每个人都在用不舍的目光送时亦离开，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 最后这一波，时亦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同事。 爱人、家人、朋友、同事，在此时此刻，她都拥有了，回家路上，当苏媛抱着她的时候，时亦流泪了，感动的泪。 她们买了车，项落落成为专职司机，她从后视镜看到时亦哭，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 总算是熬过来了，以后每一天，她都要非常非常的努力，把亚启做到世界五百强，给时亦争光，让她不用努力、不用操心，躺在家里都能过上好日子。 苏媛哄完时亦，开始跟项落落搭话：「落宝今天开不开心？」 项落落故作高冷地说：「开着车呢，你别烦！」她因为感动，声音有点微微的哑。 苏媛伺机调侃：「哟，落宝哭了？」 项落落抽了抽鼻子，说：「你才哭了呢！刚才我们那么欢，你一句嘴都插不上，都快憋死了吧，哼！」 第133页 苏媛说：「是啊是啊，我都不知道，我家落宝这么能炫耀呢！」她开始模仿当时落落的语气：「啊，整了一个大草帽，还说特意给我包的，放水里煮一分钟不到，破了。」 项落落被戳穿心思，直接破罐破摔，说：「我就炫耀了，怎么了，有种你也炫耀！」 两人一机在车里活络起来，时亦眼睛里含着泪水，嘴角笑容却从来没有停下来过，身子时不时往苏媛怀里挤一下，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偷偷乱抓。 苏媛默默观察着监测机制里的小动作，偶尔开口：「时宝，你怎么又摸我胸？」 时亦：！！！ 项落落：……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接下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是属于她们自己的，时亦第一次感觉到了「无事一身轻」的自在，抱着她的大白鹅，往床上一躺，开心得合不拢嘴。 苏媛还在磨蹭，她把被子捅了个窝，小声叫她：「媛宝，快来。」 明明在自己的卧室，却给人一种偷人的感觉。 苏媛踢掉脚上的拖鞋，配合地钻进了她的被窝，硅胶臂将时亦整个人捞了过来：「宝宝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抱着大白鹅睡觉么？」 时亦笑容浅浅的，孩子气地说：「明天不用上班，后天不用上班，以后都不用上班，抱着大白鹅一直睡，不起来。」 苏媛在她额头上亲了小口，问：「我的时宝除了抱着大白鹅睡觉，就没有什么别的梦想么？」 时亦想了下，摇头：「没有，就想跟媛宝睡觉，其他都不想做。」 苏媛启动程序，唇角扬起了一抹坏坏的弧度，问：「除了跟媛宝睡觉，还想不想跟媛宝干点其他的呀？」 时亦顿时脸红，伸手推她，不给抱了。 累了一整天了，苏媛不想真的折腾她，凑过去，把人捞到怀里，说：「好了，时宝，我们今晚不干别的，就抱着大白鹅睡觉，一觉睡到自然醒。」 时亦这才安心地缩到她怀里，身上很累，意识却很清醒，她用食指在苏媛锁骨处轻轻抚摸：「媛宝的美人骨。」 苏媛「嗯」了声，偏头在她额头上亲，说：「我的时宝累坏了，快睡，媛宝搂着时宝睡。」说着，便将自己手臂的力度收紧了些。 时亦很喜欢这样抱紧的感觉，很有安全感，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苏媛在她睡着之后，手臂力度稍稍松开了些，时亦立马抱紧她，迷迷煳煳念叨着：「媛宝，离我近一点。」 苏媛只好重新搂紧，直到时亦进入深睡眠期，她自己也调成休眠模式。 * ——对不起……对不起…… 空灵的梦境里，时亦被这个熟悉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前方的路云雾缭绕，看不清人的影子，她顺着这个声音一直走，一直走，最后来到了一片密闭森林。 但是很奇怪，这个森林，似乎被一个什么东西罩着，灰濛濛的，落叶的尽头，蹲着一个瘦小的背影，她蜷缩着身体，肩膀一直在抖，像是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 时亦想走过去，但明明很短的距离，她却一直走不到女孩跟前。 她加快脚步，奋力前行，还是无法跨越这中间的距离，但隐约能听清楚对方在说话，一直重复：「对不起……」 悲痛至极的绝望，让人听了想流泪，心口跟着疼。 「你是谁？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时亦用贫瘠的言语尝试跟她沟通。 可是对方像是根本听不到她说话，身子蜷缩程度明显到了极致，时亦清晰地感受到她心里的痛，以及对方抵着心口无法喘息的样子，太可怜了。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意识到，自己腿使不上劲，好像永远都是在空中踏步。 「对不起，时亦对不起……」 哭声逐渐加剧，她居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时亦一瞬间心跳加速，连带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颤抖：「媛宝？是你吗？」 就在此时，女孩脚下的落叶变成了玻璃渣，她的身型也逐渐清晰起来，时亦集中注意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终于，她看清了那个背影，是小悠的机身，她赤着脚，站在玻璃渣里，而那片森林，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装着她的机身。 时亦心口剧痛，她用那双不受力的腿拼命向前，想要靠近玻璃箱，砸破它，把她放出来。 「媛宝，你怎么了？不要怕，我来救你出来，等等我。」 玻璃箱隔音，她的声音传过去之后，撞了回来。 对方嘴里的呢喃更加清楚了些：「时亦，对不起，不是这样的，我捨不得你，我捨得不的……」 「媛宝……」时亦颤抖的声音唿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玻璃盒子里的机身缓缓转身，她用手捂着心口，满脸泪水，赤着的脚，被玻璃扎破，流着鲜红的血液。 可是它是机器人，机器人为什么会流血？ 时亦心里好慌，浑身充满了无力感，但是她从未放弃挣扎，终于，她走到了玻璃箱跟前。 玻璃箱很坚固，她打不开，便双手握拳，使劲往上砸：「媛宝，媛宝……」 指骨处已经沾满了血迹，玻璃箱纹丝不动，她用自己的身子往上撞：「媛宝，出来，快出来媛宝……」 声音早都已经喊哑了，经歷了无数次的飞蛾扑火之后，时亦累瘫在地上，与小悠的机身只有一壁之隔，她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唿吸声。 第134页 是的，没错，是唿吸声，深一口浅一口的唿吸声。 时亦伸手触碰，隔着玻璃箱，她感受到了小悠的心跳，正常人偏快一点的脉搏，一下又一下。 她想爬起来，可是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就只是用手触摸它的心跳，突然，空气中多出来一双手，托起了那只箱子，像是要把小悠端走。 意识到这点，时亦撕心裂肺地喊：「不……不要，媛宝，放开她，我的媛宝……」 玻璃箱里的机器，仿佛在这一刻，听到了她的唿唤，黑眸望向倒在地上的人，向她伸手：「时宝，时宝，抓紧我，我不想走，我不想走，时宝……」 两个人能听到彼此的唿唤，时亦拼劲力气爬起来，伸手抓她，可是盒子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那个声音还在喊：「时宝，抓紧我……」 * 时亦从睡梦中抽醒，半天没分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缓了好几十秒，她伸手摸了摸它的心脏，恆温模式状态下的小悠，有微微的温度，但心脏确实没有任何跳动。 监测机制在主人多次触碰之后，有了微弱的反应。 苏媛程序刚重启，没能在第一时间监测到时亦内心的不安，只知道她已经醒了，便驱动发音机制，柔声问：「时宝不是要睡到自然醒么？这才凌晨三点多啊？」 说着，她又一次将人往怀里搂了点，偏头，在她鬓角亲了下：「再睡会宝宝，乖啊！」 时亦感受到熟悉的动作跟声音，终于绷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监测机制已经完全启动，用户的情绪值清晰地呈现在控制面板里，苏媛一下紧张了，将人抱起来哄：「宝宝怎么了？我刚刚休眠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啊，别怕。」 时亦哭得停不下来，也说不出来话。 苏媛哄了好久，对方情绪才逐渐平息，人早都哭得虚弱了，只是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应：「我梦见……他们……把媛宝……带走了，呜呜呜。」 「没有，没有，媛宝在这呢，梦都是反的，宝宝不要怕，你就是身体太累了，睡不舒服，容易被梦境困住，不要怕啊，媛宝永远都不会离开时宝的，乖啊。」 时亦难过的犯噁心，苏媛哄不了，只能低头亲吻她，温柔的唇落到她的五官上，从眼睛到脸颊再到嘴唇，吻干她脸上的泪水。 「时宝不哭了啊，媛宝爱时宝，很爱很爱，经歷了那么多，我们终于把坏人赶跑了，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开心地腻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方才梦里的情形又一次在她脑海中闪过，时亦凝噎着说：「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要跟媛宝……一直在一起。」 苏媛最后在她眉心亲了一下，说：「是的，媛宝捨不得跟时宝分开，时宝不要怕，媛宝不走，那个世界一点都不好，媛宝要留下来陪时宝，永远都不会走。」 苏媛以为时亦还在对先前的事心有余悸，但她不知道，时亦刚才在梦里发生的一切，每当「捨不得」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心就像被钝刀子剜了一样疼。 后半夜，时亦没敢再睡，一直窝在她怀里，虽然不哭了，但是情绪值一直很低，苏媛给她讲笑话，说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时宝，最近段时间一直在忙，我们好像忘了一件事耶？」 时亦抬眸看她，思维被带过去一点，小声问：「什么事？」 苏媛说：「夏队的螃蟹火锅啊，案子结了之后，她不是一直吵着要我给她剥螃蟹么？」 火锅的事时亦没有忘，心里一直惦记着，只是后来袁杉打电话过来说让先解决手上的事，忙完再一起聚聚，她这才将日子往后延了一下，现在公司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确实也该请她俩吃个饭了。 苏媛提议：「时宝，要么我们等明天白天问一下，袁医生什么时候有空，夏青栀肯定随时有空。」 时亦注意力转移到了火锅局上，此刻这样的状况下，她也不敢再入睡，两人索性在手机上预约下单，买了各种各样的蟹，还花超高价钱买了一只大波龙。 苏媛在网上调出来好几种「大波龙」的做法，问时亦喜欢吃哪种，选定喜欢的口味之后，又开始研究起了菜谱，她借着科普菜谱的名义偷亲她，时亦不给亲，她就挠对方痒痒。 没一会儿，梦里的情形就被咯咯的笑声取而代之。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与袁杉、夏青栀的火锅局约到了周六，本来是下午的，但是夏青栀大中午的就拉着老婆过来了。 苏媛跟时亦忙着准备，两人悄咪咪到楼下才打电话，说她们已经到了，让开下单元门，时亦远程开了门，三分钟不到，防盗门就被敲响了。 苏媛一见面就吐槽：「速度够快啊夏队，怎么进来的？」 夏青栀「哼」了声，说：「刷脸进来的，上次到你家办案子，保安对本队印象可深。」 苏媛笑着打趣：「保安一定紧张坏了，以为你微服出巡呢是不是？」 夏青栀说：「所以，为了打消大叔心中的疑虑，本队还特意登记了一下，理由是去机器人家蹭饭。」 「那你还不如不登记！」 …… 夏青栀和苏媛，总有说不完的话，进门鞋都不换，就站在玄关处唠嗑，时亦领袁杉到了里面，安排就座后，轱辘着轮椅给她拿水果。 第135页 袁杉感觉身边空落落的，瞟了一眼还在磨磨唧唧换鞋的夏青栀，喊：「夏青栀，你过来不来？」 「来了！」夏青栀踩着拖鞋，跑了过去，苏媛幸灾乐祸地笑。 时亦将切好的水果端过来，摆到茶几上，还没来得及客气，夏青栀就凑过来，伸长脖子看。 袁杉觉得丢人，呵斥：「夏青栀！」 夏青栀脖子缩了回去，对着袁杉讨好的笑：「老婆我就是看看，没吃。」 时亦很有主人翁精神地解释：「没关系，就是特意给你们吃的。」 夏青栀眼力价儿十足地看着袁杉。 袁杉白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夏青栀拿起水果叉，挑了一块西瓜丁，往袁杉嘴里餵：「老婆。」 袁杉说：「你自己吃吧，不要跟我说话！」 两人看起来像对怨偶，跟时亦和苏媛的相处模式完全不一样，几人坐了几分钟，项落落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砸的防盗门砰砰响。 时亦本来在听她们聊天，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她轱辘着轮椅往门口方向跑，夏青栀见她这么积极主动，疑惑地问：「谁啊？」 苏媛醋嘻嘻道：「项落落呗，还有谁能让时总这么开心。」 夏青栀猜测地问：「最近网上红透半边天的那位继承人？」 苏媛「嗯」了声，夏青栀惊讶：「那孩子跟时亦真有网上传的那么亲切？」 「可不，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搞得我跟时宝都不能大幅度亲密！」 苏媛正小声抱怨着，玄关处项落落推着时亦走了进来。 时亦手里举着一串冰糖葫芦，是项落落回来时候特地绕路给她买的，她每次回来都会给姐姐带礼物，时亦每次都很开心。 夏青栀眼尖得很，见她们影子晃过来，赶紧站起来问候：「哟，这不是小项总吗，您也过来蹭饭？」 项落落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唿雷到了，反应半天，才知道跟人打招唿：「夏队好、袁医生好。」 袁杉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项落落还是有点怕生，转而跑到苏媛跟前，压低声音问：「不是说下午么，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夏青栀耳朵灵，开玩笑说：「怎么？不欢迎我和杉杉姐姐啊？」 袁杉踢了她一脚。 项落落被当众戳穿，有点不好意思，但一想到所谓的「杉杉姐姐」，心里就有点不服气，小声嘀咕着：「怎么谁都要给我当姐姐，真的是……」 苏媛监测到她的话，教导道：「就你年纪最小，给你当姐姐怎么了？再说了，让你喊时宝姐姐，你个铁嘴，一次都没叫过！」 项落落觉得没喊时亦姐姐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理亏，但为了挽回面子还是小声顶了一句：「要你管！」 苏媛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下，项落落立刻甩开，炸毛地说：「不许摸我头，说了多少次了不听！」 所有人都笑，氛围莫名地暖和。 时亦抿着唇，柔和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糖葫芦上，夏青栀见状，也盯了过去，睁大眼睛看着糖葫芦最中间的那颗阳光玫瑰。 项落落注意到她的视线，怕夏青栀抢时亦的东西，立马解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都在，只给她买了一串。」 夏青栀目光尚未移开，时亦一双凤眸万分不舍地看着手中的礼物，犹豫好几秒，才将东西递过去，小声问：「要吃吗？」 项落落迅速上前，小狗护食似的从她手中抢过糖葫芦，又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便临时改口说：「我给你们分。」 糖葫芦其实是她订做的，总共三个部分，草莓蓝莓橘子瓣一段，草莓蓝莓猕猴桃一段，山楂蓝莓阳光玫瑰一段，草莓是自己喜欢的，蓝莓是时亦喜欢的。 小悠是机器，吃不了东西，项落落自动给她安排了阳光玫瑰，就跟她的性格一样。 她将糖葫芦木籤从缝隙之间折成三段，将有蓝莓珠的一段留给时亦，橘子瓣那串递给袁杉：「袁医生，这个很好吃，你试试。」 袁杉接受了她的好意，随口道了声：「谢谢。」 项落落将剩下阳光玫瑰的给夏青栀：「吶，你吃吧！」 夏青栀迅速接过，狗腿地递给袁杉：「老婆，给你这个！」 项落落：…… 原来是医生喜欢吃阳光玫瑰啊！ 原本中午饭没想着会有这么多人，苏媛临时准备做个烩面片，袁杉给时亦检查身体，项落落跟夏青栀二人打下手，很快，色香味俱全的三碗面就摆到了茶几上。 时亦跟项落落吃过好几次苏媛做的面片，虽然期待，但没夏青栀那么迫不及待，袁杉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大杂烩式的吃法，有点好奇。 几人纷纷就坐吃饭，项落落「呀」了一声，说：「忘记加醋了！」她端着自己的碗准备去厨房加醋，顺带看了一眼时亦碗里，问：「你要加吗？」习惯了什么东西都想着时亦，主动忽略了家里还有其他人的事。 夏青栀毫不客气地抱怨：「这么偏心，我跟杉杉姐姐是客人，项总怎么不问我俩要不要加醋？」 苏媛浅笑，冷冷地哼了声：「她连我都想不起来，能想起你们！」 项落落反驳：「你又不能吃东西！」随后对袁杉说：「医生，你要不要加醋？」 第136页 袁杉说：「不用，你加你自己的就好了，不用理夏青栀，她跟你开玩笑的。」 项落落索性放下自己的碗，去厨房拎了个醋壶出来，给自己倒了点，给时亦倒了点，然后往袁杉那边一摆，说：「想吃自己加哈。」 夏青栀「切」了声，说：「看吧，还是偏心。」 袁杉喊她名字：「夏青栀！」 夏青栀乖乖住嘴，夹着碗里的面片吃了起来，连惊三声「哇」，崇拜地看着苏媛：「这也太好吃了吧？你怎么做到的？」 项落落小声跟时亦吐槽：「大惊小怪，没吃过好的！」 时亦唇角扬着笑，很自豪地夹着碗里的面吃。 袁杉也吃了一口，冷冰冰的脸上明显有了细微的喜爱之色，她很少吃到这么好吃的面片。 苏媛藉此机会跟夏青栀扯皮：「这烩面片不同于河南烩面，是西北那一带的特色吃法，俗称揪片子，想学嘛夏队？学费一天500，包教包会！」 夏青栀忽略了学费，笑着说：「想，学会了家法都能免去一半。」 被袁杉踢了一脚：「吃饭也堵不牢你的嘴！」 夏青栀又开始扒拉饭，这味道越品越绝，她也是北方人，但是出来时间久了，袁杉是南方人，两人在家点外卖米饭偏多，夏青栀几乎都忘记自己家乡那边的味道了，这一下馋虫勾起来，她一连干了两碗。 第三碗的时候，苏媛说：「夏队，悠着点，下午不是还有你心心念念的螃蟹火锅了么？我跟时宝特意买了大波龙，就等你俩过来。」 夏青栀一听有更好的，立马扔下筷子：「不早说！」又意识到是大波龙，补充：「这玩意一只大几千，我跟我老婆之前逛超市见到过，你俩可真捨得！」 苏媛看了眼时亦，替她做顺水人情：「是时宝特意给袁医生买的，选了好久。」 袁杉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午饭之后，几人合力，快速收拾完，坐着聊了会天，差不多四点多的时候，才正式准备火锅局。 九宫格的锅，有猪肚鸡、番茄、牛油辣、三鲜、菌汤、藤椒等，各种食材摆了一茶几，诺大的客厅被雾气瀰漫，几人开开心心吃着火锅。 袁杉问时亦是否如愿以偿，时亦连连点头，说很开心，如今在这里的，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终于体会到了苏媛之前说的那种快乐。 火锅局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袁杉周末值班，夏青栀便带她先离开了，时亦在沙发上躺着休息，苏媛跟项落落清扫残局，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天。 苏媛关心地询问情况：「落宝刚上任，客户那边还能适应不？」 项落落想了下，如实汇报：「适应倒是能适应，就是那边的人，比较不好说话，其他倒还好，你们不要瞎操心，我能搞定的！」 苏媛微微笑了下，柔声哄：「我们落宝是小大人了，但是如果客户为难，或者工作中有什么搞不定的事，一定要跟我和姐姐说哦！」这孩子最近加班加的有点狠，那双酷酷的眼睛，眼底都有轻微的黑眼圈了，她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项落落说：「能搞定，如果真的搞不定，我会跟你说的，但你不要告诉她，免得多一个人担心！」 苏媛伸出手指，跟她拉勾：「保证不告诉姐姐。」 项落落「切」了一声，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下，说：「幼稚鬼！」 两人从厨房出来，时亦已经睡着了，项落落下意识放轻脚步，苏媛走过去，将时亦从沙发上捞起来，亲了几下。 项落落生气阻止：「累了一天刚睡着，你别骚扰她！」 苏媛没管，继续亲，一边亲一边说：「姐姐要洗澡的，我把她叫醒。」 项落落怒怼：「有你这样叫人的么，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下最后一个大刀，大家准备好纸巾哈qaq 最近忙疯了，每天晚上十点回来，码字码到凌晨三两点，但是存稿箱似乎用完了，不过马上就要完结了，国庆期间努力码字，尽量不让大家断粮～ 第73章 时亦洗完澡，身上香喷喷的，人也娇嫩了很多。 苏媛抱在怀里亲，说：「我的宝宝今天开不开心？」 时亦小声回答：「开心。」 苏媛又问：「那媛宝表现好不好？」 时亦说：「好，媛宝表现好。」 苏媛将怀里的人转了个方向，放在自己机身上，撒娇道：「媛宝表现好的话，时宝是不是要奖励一下下呀？」 时亦很自觉地两只手捧起她的脸，主动将自己嘴巴压在对方软唇上：「奖励媛宝，媛宝真棒！」 …… 好一会，一人一机才停止腻味，苏媛把她重新包在怀里，硅胶臂搂着，哄睡：「我的宝宝累坏了，快睡，明天睡到自然醒。」 时亦也确实是困了，窝在她心口，娇滴滴重复：「宝宝累坏了，明天睡到自然醒，不起床了。」 苏媛最后亲了她的眉心，说：「晚安，我的乖宝宝。」 时亦迷迷煳煳应：「媛宝晚安。」 说完，蜷在她怀里睡过去了。 * 次日七点钟不到，项落落就悄悄爬起来，收拾好出了门，走之前，还给时亦点了早餐，留了字条。 时亦醒来，大概中午十二点多了，苏媛没有项往日一样叫醒她，机体还保持着昨晚睡着之前、抱着她亲眉心的动作，以至于箍的时亦身体出了薄汗，有点不舒服。 第137页 她在她怀里动了下，用初醒时微微哑的喉咙喊了声：「媛宝。」 苏媛没应，依旧紧紧地抱着她。 时亦没有很快挣扎逃开，隔了几十秒，又说：「媛宝，我醒来了，身上热，想去洗澡。」 对方还是纹丝不动，放佛听不到她说话一样。 时亦想了下，伸手，在她后脑勺背后的感应键上轻轻触碰了下：「媛宝？」 苏媛尚未没作出任何回应，往日里她都是自己一有动作就立马感应到，时亦心口勐地一紧，从她怀里钻出来，撑着身子去功能键那边检查，发现感应灯不亮了，其他提示灯也全都不亮了。 ——没电了，关机了。 时亦心里想着，第一时间去摁它的开机键，摁了十几秒，还是没反应，一点提示都没有。 时亦停止按键，整个人开始发慌，捧着对方的脸颊亲，尝试用人类的语言叫她：「媛宝，醒来。」 指示灯、感应灯全都暗着，小悠的机身安静地躺在那里，黑眸暗沉沉的，时亦叫不醒她，便自己撑着身子出去找充电线，但是轮椅不在卧室，床与地面有些距离，她没办法顺利拿到线。 时亦躺在原地缓了下酸痛的手臂，攒了点力气，便抓着床单往下遛，一半时，手臂脱力，砰的一声，整个人栽了下去，沾地的半边身子生疼，好几秒缓不过来。 而苏媛全程没有任何意识，也感应不到她身上的疼。 时亦捱过去之后，爬起来一点，往床上看，对着那双黑沉沉地眸子笑了下，安慰：「我去给媛宝拿充电线。」 随后，她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子，往客厅爬。 折腾了好久，才把门打开，浑身早已大汗淋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她心里着急，想早点拿到线，给媛宝充电开机。 半个小时之后，时亦回来了，她不仅拿了线，还坐上了轮椅，只是浑身被汗水浸透，鬓角两侧的髮丝滴着水珠，唿吸很急，很重。 时亦轮椅轱辘来到床头，她将小悠的身子往床边上掰了点，充电线接好电源，另一头接到小悠后脑勺的插槽里。 指示灯并没有亮，不光指示灯没亮，所有灯似乎都没什么反应。 她用手机充电线的线测试了一下插座上的电源，通电状态良好，证明小悠的充电线也是通电的。 时亦心想可能是电池电量过低的缘故，过了会，她又去摁开机键，摁不动，所有灯还是不亮，而小悠的机身，似乎失去了灵魂，就只剩下一副漂亮的躯壳，冷冰冰躺在那里。 时亦一瞬间，回忆起了那个梦，连带声音也开始颤抖了，她开始唿唤她的名字：「媛宝，快醒来，醒来媛宝……」 苏媛始终醒不来，她的心悸感加重，声音里的哭腔也越来越浓：「媛宝，快点醒来，我不舒服，你快醒来看看我，我不舒服……」 时亦一遍遍检查它的充电线跟机身，一遍遍唿唤她的名字，告诉她自己身体不舒服，苏媛一直呆呆的，没有任何回应，直到最后，她绝望地发现，小悠似乎彻底开不了机了。 终于，时亦崩溃地大声哭了起来，尚存的一丝理智与清醒，迫使她第一时间向能够帮得到忙的朋友求助。 她先给袁杉打的电话，袁杉正在手术，手机关机，转而给夏青栀打过去，夏青栀第一时间接了，以为是苏媛，还跟她开玩笑嬉闹：「中午的时候不打电话，怕我上你家蹭饭，这个点了打过来，找本队什么事？」 回应她的不是机器，而是时亦一连一声地抽泣声，哭得话都说不完整：「帮……帮帮我，开……不了机……」 夏青栀反应过来，问：「时亦，是你吗？发生什么事了？」 时亦声音哽噎，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小悠……坏了，我……开不了机，求你……帮我……」 夏青栀只抓取到一个大概，确认：「机器坏了是吗？你现在在家里吗？」 时亦哭着回应，一直强调：「开不了机，我……没有……办法了，帮……帮忙。」 「时亦，你别急，在家看好她，别乱动，我马上过来啊！」夏青栀安抚。 她今天休息在家，身上还穿着睡衣，此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换掉，便随手找了件袁杉的长款风衣披上，踩了双鞋往外跑。 二人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模式，她一遍跑一遍安慰：「时亦，不要怕，你就待在她身边，我现在挂掉电话，马上给队里打电话，召集技术人员给你修机器好不好？」 时亦抽着应了声「好」，按照夏青栀旨意乖乖守在苏媛身边。 夏青栀挂断电话，第一时间给袁杉打电话，袁杉刚换完衣服出来，手机才开机，电话就进来了。 「机器坏了，我现在去时亦家里，你等会直接到警局。」 袁杉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说：「知道了！」说完，便拎上能用的医药设备往地下车库跑。 夏青栀最先赶到时亦小区，电梯在顶楼，她等不及爬了上去，尝试敲了一下防盗门，轮椅声很快就传出来了，打开门，时亦挂着一脸泪水着急引她去卧室。 苏媛躺在床边上，后脑勺还连接着充电线，夏青栀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将数据线拔了，放时亦怀里，给她点撑下去力量：「你带着线，我们去局里，那边技术人员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们过来加班。」 第138页 时亦便没有彻底失去理智，顺从地抱着线。 夏青栀伸手抱苏媛，同时跟时亦沟通：「我抱着她，以免过于摇晃弄乱里面的零件。」 时亦主动搭手帮忙，不哭不闹，轱辘着轮椅去前面开门引路。 到防盗门口的时候，夏青栀腾出一只手，抬了一下轮椅，时亦快速去摁电梯，眼睛一直盯着电梯上的数字看，等电梯到了，就压住开门键，让夏青栀先进去，自己才进去。 二人顺利到了地下车库，夏青栀先把苏媛抱到后座，再把时亦抱上去，将它的机身挪到她怀里，嘱咐说：「轻轻扶一下她的身体，不然路上太颠簸了。」 时亦照旨意扶住，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因为注意力集中，心慌感没那么严重了。 夏青栀开车，到了警局，技术人员在收到指令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工作岗位上，见夏青栀进来，纷纷迎上去帮忙：「夏队。」 夏青栀将时亦跟她描述的情况又跟技术人员重复了一遍，说：「大家幸苦一下，务必要修好机器，它对主人很重要。」 「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夏队！」 几人合力，将小悠放到操作台上检查，时亦一直眼巴巴看着。 工作人员打开了小悠的电子脑，仔细排查着，里面零件都是好的，没有任何损坏，暂时定位不到问题，组长说：「夏队，脑部没有问题，磁碟什么的都没有问题，是突然开不了机了么？」 时亦连连点头，抢在夏青栀之前汇报情况，说：「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是好的，早上指示灯跟感应灯都不亮了，我给它插了电源，但是开不了机，数据线是原装的。」 技术组长闻言，思考了下，下意识看了眼夏青栀，夏青栀立马跟他交换眼神，技术组长将自己的猜测压了下去，说：「夏队，我们还得再深入研究，目前判断不出来是什么问题。」 夏青栀「嗯」了声，她思维敏捷，在技术组长抬头看她的那一瞬间，看透了他的猜测，阻止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以防万一，小悠最后修復不了，时亦自责。 技术人员装上它的脑部零件，开始排查它的身体，技术组长对手下人说：「打开看看机体，看里面线路有没有坏。」 时亦抓着苏媛的手明显收紧了一些，夏青栀急忙开口：「小悠虽然是机器，但它也是女孩子，给它身上留一件。」 组长有些不解，但也没多想，嘱咐组员：「按照夏队说的做。」 他们剖开小悠的身体仔细排查，机器人心脏那个部位，是控制单元区，所有驱动装置，线路连接都在这个地方，如果主线路坏了，或者核心驱动零件过分损伤，修復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团队在做技术排查，时亦眼睫毛都不带动一下的，一直看着那些复杂的构造，心里默默祈求着、期待着，希望工作人员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问题，帮她开机。 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完了，现在仅凭一点毅力支撑着。 突然，一个技术小哥开口：「找到问题了，组长。」 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你们看这儿，核心面板脱落，连接它的线路也老化断掉了。」小哥指着单元控制器说。 「怎么会这样，机器人寿命应该很长的才对，上次不是说，小悠买回来才不到一年么？」有人发出质疑。 技术组长补充：「运行功率过大的话，会损耗机体，你们还记不记得上次亚启老闆那个案子，是它一直在收集证据，将重要线索提供给我们，我觉得就是在那个时候过度损伤的。」 这些做技术的，一旦深入到核心问题上，就会下意识忽略身边的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夏青栀怎么干咳使眼色，团队成员没一个理她的。 「你们觉得，这还有修復的可能吗？」 「开玩笑，这个部位，相当于人的心脏，腐化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能修復，换新的吧！」 「胡一杰！」夏青栀出声阻止，团队才稍微停下讨论。 「夏队。」技术组长看了眼夏青栀，准备将刚才他们讨论的情况再跟夏青栀复述一遍。 夏青栀说：「将小悠带去无菌室，尽全力抢修！」 「夏队……」技术组长犹豫，因为他心里清楚，这种程度的损伤，想要修復是不可能的。 夏青栀强势道：「执行命令！」 「是，夏队！」 时亦握着小悠的一双手抖得厉害，嘴唇也在抖，在听到他们谈话的那一刻，她的神志已经有点错乱了，后面夏青栀的嘱咐也没听进去。 夏青栀身子弯了下，双手压在时亦肩膀上，控制住她身体的抖动：「时亦！」 她提高声音喊她名字，说：「小悠还在修，你要看着它，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知道吗？」 时亦微微抬头，看着夏青栀嘴巴在动，但她耳朵有点听不清东西。 夏青栀重复：「时亦，坚持住，看着它，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夏青栀眼神很坚定，能够给对方力量的那种坚定，时亦隐约听到了她的声音，明明很近的距离，但她听不太真切，只是解读出一个大概意思，动了动唇，想说话，发不出来声音。 团队成员刚才还不能理解夏青栀的举动，此时留意到机器主人失控的样子，大家才意识到嘴巴太快闯了大祸，但是事实上，小悠确实是没有修復的可能了，即便是这一时安抚下来，后面也还是要说出真相的。 第139页 夏青栀手上力度加重了些，时亦感觉到肩膀上略微的疼痛，心悸感消散了些。 夏青栀盯着她的眼睛，问：「时亦，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你是它的主人，不能这么快放弃。」 时亦频繁滚动喉咙，尝试发声，终于蹦出来三个字：「不放弃。」 说完，眼泪滚了下来，模煳了视线，她耳鸣听不清周围的声音，眼睛也花，看不清夏青栀的位置，握着小悠的那双手早已麻木。 夏青栀抬手，拨开她眼睛里的泪水，尝试跟对方沟通：「时亦，先让他们带小悠到无菌室，我们在外面等，让技术团队帮它做修復好不好？」 时亦艰难的理解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喃喃重复：「带到无菌室做修復……」手还是不肯松开。 夏青栀尝试去掰她的手指：「是的，时亦，不然我们旁人在这里，影响技术人员发挥，你要听话，知道吗？」 时亦咬着唇哭，手指一点一点被夏青栀掰开，她想要重新握住，挣扎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任由夏青栀全部掰下来。 夏青栀快速给技术人员使眼色。 一帮人配合的从时亦手中抢过小悠，推着往研发基地走。 时亦神志呆了几秒，意识到小悠被推走，拼命推开夏青栀，轱辘着轮椅追了上去：「放开她……」 「时亦！」夏青栀在她身后喊，声音很洪亮。 时亦轮椅停了下，研发人员推着小悠进了基地，时亦眼睛直勾勾盯着小悠消失的方向，盯着那扇快速合上的门，她开始出声抽泣，凝噎着说：「我的媛宝，把我的媛宝还给我，不要带她走，媛宝……」 夏青栀走过去，俯身抱住她，安慰地拍着她的背：「时亦，他们带走它，是为了帮你做修復，我们在外面等他们好不好？」 时亦身体抖得厉害，好久缓不过来，身上很凉，夏青栀将自己的风衣拿下来，将对方裹住，说：「时亦，听话，相信小悠，你是它的主人，那么心疼它、在乎它，她怎么可能捨不得离开你。」 「捨不得离开」这几个字眼出来，那夜梦境里，苏媛哭着说「捨不得离开她」的画面再一次出现，时亦心口被钝刀子剜了一下，疼的她喘不过来气，下意识伸手抵住。 夏青栀察觉到她的反应，抬手看了眼时间，心里唿叫袁杉，这时，过道里传来脚步声，袁杉声音很急促地问：「夏青栀呢？病人情况怎么样？」 「夏队在里面，袁医生，这边请！」 袁杉拎着药箱沖了进来：「夏青栀！」 「快点，她有点撑不住了！」夏青栀帮时亦压着心口的钝痛，袁杉跑了过来，说：「找个平一点的地方，把她放下来。」 夏青栀想抱人到那边长桌子上，时亦不走，咬着唇摇头，眼睛里充满了抗拒，袁杉脱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铺在地上，说：「夏青栀，放下来。」 两人合力，给时亦缓解心口疼痛，之后餵了速效药，等人缓过来些，再重新抱到轮椅上。 时亦这才看清楚来的人是袁杉，她眼泪掉了下来，抓着她的手一遍遍诉说：「袁杉，小悠坏了，开不了机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袁杉点头，冷声回应：「我知道，夏青栀跟我说了，他们的技术人员在做修復，时亦你不要着急，我们都在，我们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时亦耳鸣减轻了些，稍微能听得清楚袁杉说话了，她分神，看了眼袁杉，又看了眼一身睡衣的夏青栀，意识到这里不是家里，便四处帮她找衣服，最后发现大衣在自己身上。 她颤颤巴巴地将衣服取下来，给夏青栀，说：「上。」 夏青栀回披到她身上，说：「时亦，衣服你披着，我不冷。」 时亦看着她身上的睡衣，将衣服硬塞了回去。 袁杉差不多看懂了她的举动，将自己身上外套拿下来，披在夏青栀身上，对时亦说：「可以了，这件你穿着，这里冷，不要感冒了，还要等小悠出来。」 时亦这才停止了谦让，乖乖将衣服裹在自己身上，她环顾四周，说：「落落呢？她还没到吗？」 袁杉问夏青栀：「你给她打电话了没？」 夏青栀摇头，说：「没来得及！」 时亦开始在自己身上搜寻手机，喃喃地念着：「我给落落打电话，让她过来，得通知她啊，她是最亲的人，要一起守着的……手机呢？我把手机放哪了？」 袁杉将自己手机给了时亦，说：「用我的，用我的给她打。」 时亦拿到手机，在拨号键点了几下，即便是这种状态，她还是能在第一时间压出来项落落手机号码。 项落落那边正在跟省办领导过需求，电话响了好几声，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立马中断交流，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她拿着手机，往角落里走，接通电话，小声说：「我在开会。」 时亦听到熟悉的声音，禁不住哭了起来，项落落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她心里勐地提了一下，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时亦哭得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坏了……开……不了……机，」 项落落闻言，懵了一下，问：「什么坏了？」 时亦不作解释，只是顺着自己仅有的意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快……快过来，我在……警……察……局。」 第140页 之后，电话里只有时亦的抽泣声，她难过的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项落落反应过来，腿一软，差一点跪在地上，手机还在手里紧紧攥着，她缓了几秒，说：「我马上过来！」 说完，拔腿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给杨露露发消息：「小杨姐，家里出事了，我回去一趟，剩下的你跟客户对接。」 自从时亦离职之后，杨露露一直跟着项总，相当于她的私人秘书，她收到消息，什么话都没问，就回了一句：「快回去吧，公司的事情不要担心。」 项落落坐电梯到地下车库，往车位旁边冲去，转而收到夏青栀的电话，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接电话。 夏青栀说：「路上开慢点，我跟袁杉都在，别太担心。」 她怕这孩子路上着急，出什么意外，所以特意打电话安慰，即便已经躲开了时亦，但电话那头隐隐约约还有她的抽泣声，袁杉在哄：「妹妹很快就过来了，不难过了，我们一起等小悠开机。」 项落落敷衍地「嗯」了一声，一脚油门，车子飞出车库，在马路上疾驰，半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入警察局门口，她打开车门，一下车就开始疯跑。 这边比较偏，还在修缮，路面全是沙石，项落落脚下一滑，扑到石子里，双手擦得鲜血淋漓，膝盖也破了，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里面走。 一会儿，过道里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袁杉握着时亦的双手安慰：「时亦，你听，妹妹回来了是不是，不哭了啊。」 项落落一瘸一拐地沖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晚了几分钟，先贴上来，等会儿修改错别字qaq 第75章 时亦看到进来的人是项落落，身子开始往前扑。 项落落三步并两步过来，将人抱在怀里，她手上有血，不敢往时亦身上拍，只是举着手环着她，安慰：「我回来了，时亦，没事了。」 时亦双手缠在她腰上，箍的很紧，整张脸塞进她怀里，一直哽噎，难过的说不出来话。 袁杉看到项落落身上的伤，第一时间准备好了包扎用的东西，但是时亦缠着她，手上的伤口不好处理，她看了一眼夏青栀。 夏青栀出声：「时亦，落落刚刚跑的急，手跟膝盖磕伤了。」 直白的话语传到时亦耳朵里，她立马松开手，低头看落落膝盖上的伤，裤子破了，血从里面渗出来，染在边缘，伤口处还嵌着石子。 时亦心疼死了，拉着她的手检查：掌心滑倒时撑在地上，擦的最严重，沙石混在血里。 项落落怕她担心，主动上报缘由：「门口修路，我跑太快了，滑了一下，不疼了。」 时亦眼睛里的泪水一股接着一股往外涌，她双手捧着项落落掌心，小心翼翼地对着她的伤口哈气，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对方的疼痛。 但是她浑身上下也没剩下几口气，一会儿就晕得看不清东西，却还固执地保持着哈气的动作。 袁杉半跪凑过来：「时亦，我来给落落处理伤口好不好？」 时亦眼前全是重影，听到袁杉的声音，胡乱抓住她的袖子，虚弱地说：「落落受伤了，很疼……」她身子已经坐不稳了。 袁杉伸手扶了一把，说：「知道了时亦，我给落落处理伤口。」 夏青栀过来搭手，袁杉给项落落清理伤口，碘伏棉签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她疼得眼泪花都冒出来了，愣是忍着没出声。 袁杉动作很快，几下就包扎好了，项落落将手伸给时亦看：「包好了，不疼了。」 时亦隐约看清楚晃过来的纱布，放心了些。 袁杉膝盖上也给简单处理了一下，想拉着项落落去做深度清洁，被拒绝了：「先不用，我看着她。」 她硬撑着站起来，往夏青栀脸上瞟，袁杉快速收起医药箱，扶住时亦，夏青栀跟项落落去了稍远一点的角落。 项落落身子一弯，就是一个大礼：「夏队，请您帮帮我们，时亦没有小悠会死。」 夏青栀立马扶起她，说：「不要这样，她们也是我跟袁杉的朋友，我们会尽全力，但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据技术人员描述，修復的可能性不大。」 项落落眼泪滚了下来，压低声音哭：「昨晚还好好的，她说要跟我拉勾，我还在她手背上扇了巴掌，就睡了一觉，就睡了一觉怎么就坏了？」 夏青栀单手握住她的肩膀，说：「落落，家里就只剩下你了，要学会坚强。」 项落落小声呜咽，她身边没有可以诉说的人，便拉着夏青栀控诉苏媛。 「她说我偏心，每次给时亦带吃的我都会想到她，可是她是机器啊，机器怎么吃东西，我都让她摸我脑袋了，怎么还是一声招唿都不打就走了，不要我了，连时亦都不要了。」 夏青栀抬手，给她擦眼泪，项落落一直压低声音哭，夏青栀哄不乖，便把她揽在怀里。 她个子高，项落落小小一只在她靠在她肩膀上抽泣：「是她自己说的，不是只有血缘关系的才是亲人的，可是亲人为什么一声招唿都不打就离开了，骗子，大骗子……」 失去的伤痛，项落落经歷过无数次，唯独这一次，她哭得停不下来，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死亡方式。 夏青栀也接受不了，但是时亦还在，作为朋友，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苏媛照顾好她的爱人和家人。 第141页 她拍了下项落落的肩膀，耐心哄：「她是大骗子，但时亦姐姐还在，她现在身边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落落了。」 这边还没哄好，那边时亦又开始找人：「落落呢？她跑得太快膝盖摔破了，手也摔破了，很疼很疼……」她扯着袁杉的衣服说：「你是医生，你给她包扎，落落很疼……」 项落落闻声跑了过来，屈身抱住时亦，前一秒自己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一秒却跟小大人一样安慰她：「我在这里，不要怕，我们一起等小悠出来，不要怕，没事的啊。」 时亦嗅到熟悉的味道，转而忘记了落落身上有伤的事，搂着她的腰哭，复述醒来时发生的一切。 「它坏了，开不了机，我拿了充电线，插上没反应，媛宝说她捨不得离开我，可是他们把她端走了，我追不上，我腿上没有力气，站不起来，也追不上……」 她已经区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松开手，扯着落落的衣服袖子说：「落落你去，你去把抢回来，她不想离开，她不想离开我们的。」 项落落握紧她的手，指了下研发基地的那扇门，安慰：「时亦，小悠在里面，它机体出了问题，夏队找了专门的团队在帮我们修復，修好了就放出来了，她不会离开我们的。」 时亦捡重点听进去几句，眼直勾勾盯着门口方向，喃喃地说：「它都进去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修不好了？落宝，它是不是修不好了？」 项落落被问的答不出来话，眼泪刷一下掉下来，好几秒，她咬着唇摇头，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自我麻醉：「不会的，夏队找的人都很厉害，他们一定能修好小悠的。」 刚说完，基地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技术组长最先走了出来，随后，小悠也被人推着走了出来。 时亦看到门开，眸子里的光一瞬间好强，项落落推着轮椅迎了上去。 夏青栀冲到最前面，询问情况：「怎么样？」 技术组长摇头，说：「夏队，我们已经尽力了，单元面板就相当于人的心脏，这台机器的破损程度，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严重，没办法修復了。」 时亦的轮椅已经扑到跟前了，夏青栀二人的对话她全听到了，于是，她凭着浑身上下仅有的那点力气扯住工作人员的衣服，给对方支招：「有办法，有办法的，把我的心脏挖出来，换给她，求求你们了……」 技术组长整个人呆住了，袁杉跟项落落合力制止，时亦一双手死死地撕着那人的衣服，一个劲儿催促：「快点啊，快点啊！」 她眼眶发红，眸子里满是祈求，看的人心里发酸。 袁杉余光扫到被工作人员推出来的小悠，指着它的机身说：「时亦，听话，你看小悠在那里，我带你去看它好不好？」 时亦摇头，抓在工作人员身上的手松下来，勐地攥住袁杉的手腕，哭着说：「你是医生，你来换，把我的心脏剖出来，给它，快，快点，快点啊！」 袁杉眼睛里有泪光滑出，她终于忍不住哭了，颤抖着说：「时亦，不行，心脏挖出来你会死，小悠也修復不了，我是医生，但我做不到……」 「啊」一声尖叫响彻办公室，吼的撕心裂肺，时亦晕厥过去。 「时亦，时亦你怎么了？醒了醒，时亦……」项落落哭成了泪人，袁杉红着眼眶探测她的唿吸。 夏青栀在这一刻却异常冷静，她对团队说：「辛苦大家了，小悠的零件都组装上去了吧？」 「装上去了夏队。」 夏青栀转头，喊项落落名字：「过来帮忙，把小悠带回去，我们送时亦去医院。」 项落落抽着鼻子跑了过来，一把将冷冰冰的机器揽在怀里，哭着说：「我来接你了，时亦生病了，我们送她去医院。」 * 一路上，都是项落落抱着小悠的机身，一人一机相处以来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中回放。 ——都怪你，我好好坐电梯的。 ——你自己死鸭子嘴硬，怎么就怪上我了，早开口叫姐，我会收拾你吗？ ——我不叫，又没有血缘关系！ ——小时候家长没教过，对年纪比自己长的，要叫姐姐的吗？时宝比你大多少，你自己算算！ 她没有家长，也没人教过她对年纪比自己长的，要叫姐姐的，直到遇见她们…… ——时亦姐姐今天下午把落落的备註换成了落落宝宝，分类标籤分别添加了家人和妹妹，她也是真正心疼落落的人，这个世界上，不是有血缘关系的才是亲人，落落知道了吗？ ——我们落落是小大人了，但是如果客户为难，或者工作中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一定要跟我和姐姐说哦！ ——能搞定，如果真的搞不定，我会跟你说的，但你不要告诉她，免得多一个人担心！ ——保证不告诉姐姐。 ——幼稚鬼！ 车子在风中疾驰，记忆终止与前一天晚上，两个人的拉勾情节，她抱着它，眼泪，就那么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砸在机身上。 项落落咬着唇摇头：「我不叫，我就是铁嘴，你都没耐心教我，我凭什么听你的！」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下车后，袁杉准备入院流程，项落落抢在她前面：「我是家属，这些事该由我来完成，辛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时亦。」 第142页 说完，她从袁杉手上接过单子，去走入院流程。 袁杉夏青栀对视一眼，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走在过道里，瘦弱笔直，好像从小孩到大人，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项落落给时亦定了医院最好的病房，床上用的也从家里带了，时亦这种情况，只能长期在医院了。 小悠的机身，被她们当玩具一样放在她身边，时亦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它了，她已经选择性忘记了那些自己承受不住的痛，对着旁边冰冷的机器宠溺地笑，说：「媛宝，起床了。」 没有意识的小悠，给不了她任何回应，时亦一双凤眸盯着她的长睫毛，一会儿，伸手触碰：「媛宝睡觉为什么要睁着眼睛呀？」 没人回答，她就自问自答式地说：「我知道，因为媛宝的眼睛好漂亮，睫毛好长，媛宝在等时宝哄睡。」 说着，便爬到她的身体上，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亲，从眼睛，眉心，鼻子，嘴巴一路亲下来：「媛宝乖，睡觉觉……」 病房里，除了袁杉、夏青栀、项落落三人，还有精神科的专家，但时亦主动忽略了他们。 袁杉跟精神科医生对视一眼，两人出去了，留下项落落和夏青栀在房间里。 时亦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她们，她已经有点认不清楚人了。 夏青栀穿着袁杉的衣服，时亦便对着她微笑，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袁杉，你怎么过来了，今天不用值班吗？快来坐，媛宝睡着了，等她醒来我们吃火锅，夏青栀呢？她今天不放假吗？」 夏青栀走过去，顺着她的腾出来的位置坐下，项落落红着眼眶站在原地，时亦喊她：「落宝，站着干嘛，给杉杉姐姐倒杯水，家里来客人都不知道招唿。」 项落落站着不动。 时亦语气急了：「落宝，姐姐说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夏青栀干咳一声，项落落勐吸了一下鼻子，假装不耐烦的语气说：「知道了，烦死了！」 她拿一次性杯子去饮水机前给夏青栀倒水，眼泪比水流得还要凶，转头又跟正常人一样，将水递给夏青栀，说：「吶，水倒好了，给你！」 夏青栀接过水杯，在她脑袋上抚摸：「谢谢落宝。」 项落落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只是很小声地拒绝：「不许摸我脑袋！」 时亦跟着笑，打趣地说：「谁都摸我家宝贝的脑袋，媛宝摸，夏青栀摸，现在连袁杉都摸，我的落宝都快被撸秃了。」 这些话，是她神志清醒时，永远说不出口的语言，明明很可爱，听得人却眼眶发热。 夏青栀自我调侃：「袁杉跟着夏青栀学坏了。」 时亦点头附和，拉着项落落的手放到唇边亲：「只有姐姐心疼落宝，姐姐护着落宝。」 软唇触碰到纱布上，她嗅到一股药味，勐地警觉过来，紧张地问：「落宝手怎么了？」 项落落冷声「哼」了一声，兇巴巴道：「敲键盘磨的，还不是为了给你挣很多钱，买好吃的！」 时亦听到没事，开心了，捧着她的手哈气。 项落落阻止她：「行了，已经不疼了，丢人现眼！」 时亦勾着唇角笑，重复：「落宝挣很多钱，给姐姐买好吃的，落宝最好了！」 项落落又「哼」了一声，说：「你好矫情！」 时亦死皮赖脸地笑，说：「是媛宝让我这么做的呀？我都学会了，我好聪明啊！」 醒来后，她一直把笑容挂在嘴边，对谁说话都柔声柔气的，袁杉跟精神科医生讨论完情况进来，尝试跟时亦沟通。 时亦一看到陌生人，一下缩在小悠机身旁边，不说话了。 袁杉上前一步问她：「时亦，还记得我吗？」 时亦手指竖到唇边：「嘘，不要说话，这里很危险，他们要把小悠带去做研究，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要保护她知道吗？」 显然，她不是没认出来袁杉，而是把袁杉跟夏青栀的身份调换了。 大概情况也了解到七七八八，时亦这种状况属于受到极大刺激后导致的应激性的心理问题，直白一点，就是疯了，治疗方法很简单，当事人回来，如果回不来，就只能通过药物来改善，短时间内痊癒很难。 「袁主任，病人症状我已经了解，就我们刚刚讨论的那些，目前的话，你这边先想办法保证她身体上支撑下来，精神方面的话，可能得是一个持久战。」 袁杉点头：「知道了，谢谢你秦医生，后续还要麻烦你。」 「大家都是同事，主任不必这么客气，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繫。」 袁杉送精神科专家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夏青栀在过道等她，这个点大家都睡了，医院没什么人，袁杉没忍住，加快脚步扑倒夏青栀怀里。 夏青栀伸手抱住她，说：「没事了，老婆，我在。」 袁杉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嘱咐：「夏青栀，你要是敢学她，我就自·杀。」 夏青栀拍着她的背哄：「说的这是什么话，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哪次不是听我老婆的？」 袁杉没有反驳，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抱了好一会，才闷声说：「我们照顾时亦吧，她太可怜了。」 夏青栀低头亲她，应了声：「都听老婆的，那孩子年纪小，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忙，我们两个人，照顾起来相对方便一点，时亦现在这个情况，只能长期住在医院了，白天你兼顾一下，晚上我过来。」 第143页 袁杉心里清楚，自己无论做任何决定，夏青栀都会支持，但支持归支持，心里的感动还是压抑不住。 此时昏暗灯光照射下，她踮起脚尖，在夏青栀唇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夏青栀，我爱你！」 夏青栀回吻她，二人唇舌交缠，吻的激烈，结束后，夏青栀重新拥抱她。 「老婆，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于公，我是人名警察，守护公民是我的责任，于私，苏媛也是我的朋友，如今她不在了，她的爱人和亲人，我理应帮忙照顾。」 * 房间里，时亦已经睡下了，她就醒了一小会，精神科专家进来，拉着袁杉一起躲在小悠身后，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项落落在床边守着，给时亦和机器都盖上了被子，她没有再哭了，而是对着睡着的一人一机发呆，袁杉、夏青栀进来，都没能察觉。 夏青栀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落落，去杉姐办公室睡一会？」 项落落摇头，固执地道：「我不去，我守着她，等会她醒来找不到我。」 夏青栀没有再劝，搬了凳子挨着项落落坐下。 项落落偏头看她，她浑身上下所有的锐利，在今天半天的时间里，全部磨光了，此时跟夏青栀说话，语气也很弱：「夏队，你带医生回去休息吧，谢谢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 夏青栀没有接下这份感谢，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落落，警察的职责不仅仅只是抓坏人，守着你时亦姐姐，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项落落抿了抿唇，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这时，袁杉也走了过来，冷冰冰道：「时亦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生病了，我们理应照顾她，照顾她的家人。」 项落落鼻子一酸，眼泪有掉下来了。 夏青栀伸手帮她擦，伺机说出后面的安排：「时亦姐姐现在病的很重，治疗需要很大一笔医药费，所以我们分工一下，之后照顾姐姐的事，就由我和杉杉姐姐完成，落宝专心上班，挣钱给姐姐看病，可以吗？」 她跟袁杉一致认为，项落落还小，正是年轻闯事业的时期，不能被身边琐事绊住她的成长，如果苏媛还在，时亦精神正常的话，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便做主将她的重心放到了事业上。 项落落一开始拒绝，夏青栀连怂恿带骗，最后说好每天下班回来看时亦，周六周末也由她照顾，她才勉强同意，站起来又是鞠躬又是行礼的，惹得袁杉这么刚硬的人，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时亦都是在医院，深秋已入，天气转凉，她的身体越来越消瘦，如今早已脱相，公司同事过来看她，差点没认出来。 她最近胃口不好，吃东西老吐，吐的烦了，就压根不吃了，袁杉夏青栀怎么哄，都餵不进去一粒米。 项落落周末过来，给她带了酸汤水饺，时亦看到熟悉的影子，扑过去，拦腰抱住她，开心地笑：「落宝回来了。」 项落落回拥住她，在她硌手的嵴背上抚摸：「给你带了酸汤水饺，要不要吃？」 时亦一听到吃的，就开始反胃，但想到是落落带来的，又有点想吃。 犹豫了下，慢慢松开手，爬到小悠的机身上，捧着她的脸颊亲：「媛宝，落宝回来了，给我带了酸汤水饺，很好吃，你要不要吃？」 见人没反应，她便压低声音跟项落落说话：「嘘，媛宝不能吃东西，她是机器，不能吃东西，吃了肚子里会生锈。」 项落落点头，顺着她的话说：「是的，所以我没给她带，就只给你带了，快点过来吃，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时亦脸颊贴在苏媛脸颊上，长睫闪了下，傻笑：「凉了就不好吃了。」 项落落说：「是的。」挑了一只水饺凑了过来。 时亦微微支撑起身子，张大嘴，脖子一伸，将饺子吞了进去，她没有很快嚼化，一直含着，脸颊一侧鼓鼓的，低头亲小悠嘴巴，语气含煳地问：「香不香？」 项落落说：「时亦，她尝不出来味道，你快把饺子吃掉，告诉她好不好吃。」 时亦闻言，狼吞虎咽地吃掉饺子，噎得眼泪花直冒，一边咳嗽一边说：「好吃，饺子好吃，落宝带来的饺子很好吃。」 项落落赶紧给她拍背顺气，舀了一勺饺子汤餵她。 时亦张开嘴巴，刚想喝，胃里的噁心感涌了上来，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她没来得及躲开，饺子渣粘到衣服上。 项落落急忙放下碗，准备找湿巾帮她擦衣服上的脏东西，一转身，见时亦半趴在小悠机身上，双手拍打她的脸：「媛宝，起来给我换衣服，我身上好脏……」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已经够虐了，但是全文的最高虐点在下一章，下一章之后，我们发糖～ 第77章 距离小悠出事，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了，时亦的精神状态，不仅没有好转，人也瘦成了皮包骨。 天气越来越冷，病房里开着暖空调，袁杉给她换了加棉睡衣，裹着厚被子，但是一转眼，时亦就把空调模式调成制冷，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扯到一边。 她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半边身子贴在小悠机身上，冰凉的手捧着它的脸颊，呢喃：「媛宝身上热，我给媛宝冰……」 袁杉被折腾的半死，但她从来都不凶时亦，只是冷冰冰跟她讲道理：「时亦，机器夏天的时候会发热，但是到冬天，它们也会怕冷的。」 第144页 时亦听完思考着，仿佛在努力辨别这些话的真假。 袁杉拿出自己的手机跟她演示：「机器本质上就跟手机一样，天气太冷，会开不了机。」 时亦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立马将空调温度调到最高，整条被子裹在小悠机身上，随即自己的身子也压了上去：「媛宝开不了机，是因为冻坏了，我给媛宝暖着，暖一暖就能开机了，媛宝赶紧开机，照顾时宝，给时宝做好吃的。」 无论多少次，袁杉看到这个样子的她，都会忍不住掉眼泪。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当时时亦车祸住院，如果那台机器不出现，她的日子是不是会比现在好一点，至少不会疯，不会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理。 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袁杉将时亦哄到小悠怀里，重新给一人一机盖上被子，再将空调的风调到适宜的温度。 时亦好几天吃不下去东西，都只是靠营养液养着，这么来回一折腾，她撑不住睡了过去，消瘦的身子蜷成一团，窝小悠怀里，深一口浅一口地唿吸。 袁杉在旁边守了一会，过来一台紧急手术，她跟护工叮嘱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时亦睡的很乖，没哭没闹，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那片云又出现了。 「时亦，时亦？」那个熟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 时亦抬头，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眼睛，一双明亮且清透的狗狗眼，黑白分明，无一丝杂色，睫毛很长，很漂亮。 那双眼睛看着她，问：「时亦，你想她吗？」 时亦愣了下，眼泪刷一下掉下来，哽咽着说：「想。」 下一秒，狗狗眼的主人居然伸出手指，帮她擦眼泪。 时亦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听到对方问她：「你现在拥有了亲人，朋友，同事，有那么多人爱着你，你愿意抛下她们，跟我去找她吗？」 时亦没作任何犹豫，连连点头，重复：「愿意，我愿意，我想媛宝，带我去找她……」 狗狗眼问：「那你的妹妹怎么办？还有你的朋友们？」 时亦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我想媛宝，我想见到她。」 狗狗眼沉默几秒，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早已做好了决断，随后，她看着时亦说：「那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跟她们告别，然后我带你走，可以吗？」 时亦连连点头，那片云消失了，梦醒了，她躺在冷冰冰的机器怀里。 看护她的护工没熬住，睡过去了，时亦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2043年11月26日凌晨三点，不知不觉入冬。 她指尖划开屏幕，找到邮箱，给项落落、袁杉、夏青栀每人写了一封邮件，设了定时。 然后拿出跟落落的三人合照反覆看，手指隔着屏幕摸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眉眼，笑着流泪，心里默念着：对不起落宝，要把你送给袁杉跟夏青栀姐姐了，姐姐太想媛宝了，真的太想太想了…… 一刻钟快到的时候，她滑出相册，手机锁屏放到床边上，自觉钻进被窝，抱着它，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嵌进它的身体里。 入睡前，她含着泪，说了一声「再见」，便再也没有醒来。 * 项落落熬完通宵，差不多凌晨四点钟的时候，趴在工位上不小心睡着了，短短几分钟不到的睡眠，她梦到那台机器抱着时亦跟她说话。 「落宝？」 项落落梦里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质问，就看到对方腾出来一只手摸她脑袋：「落宝长大了！」 她下意识歪了一下头，兇巴巴道：「别碰我，你这个骗子！」 那机器将硅胶指收了回去，温柔地看着她，跟她道歉：「落宝对不起，我要把姐姐带走了，她太痛苦了，撑不下去，我把她带走，带到我们的世界养着，好吗？」 项落落立马回绝：「不好，你不能带走她，我不让你带走她，你也不准走，先前那笔帐，我还没跟你算！」 对方又伸手，摸她脑袋，柔声哄：「你看姐姐人都瘦没了，落宝也不忍心让她过这么煎熬的日子对不对？我把姐姐带走，好好养着，养得白白胖胖的，落宝不要担心。」 「不要！」项落落狠狠地甩了下脑袋。 之后，抱着时亦的那台机器不见了，办公室周围是空荡荡的工位，只有她电脑屏幕的光还微微亮着。 回想起刚才那个梦，项落落拿出手机，给袁杉打电话，对方手机关机。 她合上电脑，跑着去了地下车库。 那边袁杉刚从手术室出来，发现好几个未接，给项落落回拨过去，说自己刚刚在手术室，问她什么事，项落落将梦里的不安压了一下，说：「没事，我过来看看时亦。」 二人挂了电话，袁杉到时亦病房，护工已经醒了，守在床边，见她来赶紧汇报：「袁主任，病人睡的很安稳，没哭没闹也没踢被子。」 袁杉点头应了一声，让她先回去，自己守着。 护工离开后，她怕时亦一个姿势睡久了压身子，准备抱她换个方向，结果被子一掀，时亦身子冷冰冰的。 她在她肩膀上掰了一把，整个人硬邦邦的，环着她机身的手指扣的很死，根本掰不动。 袁杉伸手，去试探她的唿吸，已经凉透了。 她愣了几秒，拿出手机给夏青栀打电话。 第145页 最近电信诈骗刚有点埋头，夏青栀一直加班，忙的抽不开身，此时正在熬夜理线索，看到袁杉电话，第一时间接了起来：「喂，老婆。」 电话那头沉默好几秒，袁杉平静地说：「夏青栀，时亦没了。」 夏青栀手中的机子滑了一下，差点掉下去，她重新拿稳，只说了一句话：「我马上回来！」 项落落那边也赶了过来，时亦的身体牢牢嵌在小悠机体里，袁杉废了好大劲，都掰不下来，就用白布将一人一机盖着。 她担心项落落路上出车祸，便没有将她的死讯第一时间通知给对方，但即便如此，项落落还是跑着冲进医院的，梦醒后，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时亦会出事。 此刻越到门口越是紧张，心扑通扑通跳，跟小悠当时开不了机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袁杉听到过道有人来，以为是夏青栀，迅速回头。 项落落一进门，就看到时亦身上盖着白布，腿一软，跪在地上。 袁杉过去扶她，没什么感情地宣布：「时亦走了，抱着机器走的，走得很安静。」 项落落人傻了，反应好几秒，终于连滚带爬地扑倒时亦跟前，抱着她的身体大哭：「姐，姐姐……」 撕心裂肺的唿唤声传遍楼道，一直不肯叫出口的那两个字，在这一刻，她扯破嗓子喊了出来。 袁杉过去扶她，项落落抱着时亦不起来，一连一声地喊着「姐姐」。 这时，夏青栀沖了进来，她一路警车赶过来的，身上穿着制服。 袁杉本来还在安慰落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勐地扑过去，钻进夏青栀怀里，夏青栀身材高大，一身警服更显挺立，她把她紧紧拥住：「袁杉，我在！」 一声「袁杉」，一句「我在」，给了她面对这一切的勇气，袁杉快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说：「去看下落落。」 夏青栀走过去，手扶在她肩膀上，力道很重：「落宝，让姐姐安心走吧，她活着太遭罪了，我们放她离开吧。」 夏青栀安慰的话，与项落落梦里，机器跟她说的一模一样，她抗拒地摇头，哽咽着说：「我不，我不！我都这么努力的挣钱了，她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爸爸妈妈不要我，外公外婆不要我，喻舒不要我，机器不要我，连时亦也不要我，她们都走了，对我好的人都走了，我是不是灾星啊？为什么对我好的人，一个也留不住……」 项落落一边哭，一边控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青栀把她拉到怀里抱着哄：「不是，落宝不是灾星，他们都不要落宝，我跟袁杉姐姐要。」 袁杉也走过来，搂住夏青栀的胳膊，将落落圈在怀里，别扭地说：「我跟夏青栀，永远不会离开你。」 项落落还是哭，但抽泣声没之前那么厉害了，就在此时，三人手机同时响了一下，项落落重要邮箱设置了提示，智能助手将标题读了出来： ——您好主人，您收到一份重要邮件，发件人shiyi，主题：「给妹妹的一封信」。 三人同时愣住，项落落第一时间掏出自己的手机看，是时亦发来的邮件，她双手颤抖地点进邮箱内容，读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落宝，当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姐姐已经不在了，我知道，落宝一定会怪姐姐狠心。 姐姐也想好好陪在落宝身边，看落宝长大，但是对不起，被身体上承受不住的痛和内心持久的思念啃噬着，姐姐实在没力气熬过这个冬天，只能给落宝说声再见。 但姐姐相信，落宝是大孩子，不会因为此事哭鼻子。】 项落落看到这里，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抹干眼泪继续往下读。 【媛宝在的时候，好几次跟我提起她很羡慕落宝，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技术总监，后来又当上总裁，红遍全网。 我心想，这才哪到哪，我的妹妹那么聪明，不久的将来，不仅可以红遍全网，还可以红遍全球，成为那个站在世界舞台中心，最年轻、身上闪着光的人。】 …… 时亦打了很多字，里面提到袁杉、夏青栀，说她们是很好的人，让落落闲时多走动，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可以找她们商量，邮件的结尾，只有短短一句话：姐姐祝福落宝，一路顺风顺水，平安喜乐。 项落落读完，又重新开始读，盯着那一行行的文字反覆看。 袁杉、夏青栀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邮件，但是比较短，尤其袁杉的，只有短短几行字。 【袁杉，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朋友，只是从认识到现在，都是你在付出，我不仅没有回报，最后还带给你痛苦，对不起，但是很开心，能够拥有你。 很羡慕你跟夏队的感情，在此，还要厚脸皮请求二位，我走后，帮我照顾一下妹妹。 她很乖，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欠你们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先记下来，下一世我们还做好朋友，由我来付出。 谢谢你，袁杉，再见！】 夏青栀收到的邮件内容，比较特别，更多的是以苏媛的口吻写的。 【夏青栀，我代表苏媛感谢你，感谢你对她的信任，感谢你照顾她的家人，你不仅是正义的使者，还是有情有义的朋友，认识你，是我们的福分。 接下来的每一天，夏队都要跟袁主任亲亲抱抱。 第146页 但是还有件事要拜託你们，我们落落很乖，很听话，我想把她送人，送给你们。 辛苦打拼半辈子，我也攒了点钱，如今离去，名下财产，除了车房留给妹妹，其余皆转移到你跟袁杉名下，作为妹妹接下来的伙食费，希望夏队不要拒绝。 我手机文学软体里，剩下12480个币，也留给你了，这样就不用再跟袁杉要零花钱。 最后，谢谢二位这么久以来的照顾，我去找苏媛了，祝你们幸福。】 三人分别看完了信的内容，项落落还被二人包围着，她缓缓抬头，对着夏青栀说：「她给你写了什么，我看看？」 夏青栀将手机给了她，转而去看袁杉的，就着自己的邮件内容跟袁杉商议：「老婆，时亦留下了一笔钱，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以她的名义，将其捐给贫困地区吧？」 此言一出，项落落立马打断：「不行！」 袁杉夏青栀二人同时看她。 项落落红着眼眶说：「那是我姐给我的生活费，贫困地区的我可以去挣，你把我姐给我的生活费别动！」 夏青栀勾唇笑，伸手摸她脑袋：「人家都把你送人了！」 项落落躲开：「要你管！」 * 时亦眼前黑漆漆的，她看不清东西，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更不知自己此时身处何地，脑海中只有密密麻麻的代码段。 「喜哥，你跟媛儿关系好，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呀？医生说用脑过度昏迷，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求生意识，到后面越来越弱，最后直接没有了，拖了大半年，拖到现在才醒。」 「没有吧，其实我俩就是在反抗老陈这件事上配合的比较天衣无缝，私底下关系也一般，她那人看着简简单单，其实深不可测，心里当真装了事也不会跟我们说出来的。」 「哦，对！你们还有一起怼老陈的这份交情，我给忘了，那下班后我们去京一看她吧，顺带把老陈被开的事情告诉她，让她开心开心。」 「行，别说，办公室少了这么一位咸鱼小天使，还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 研发部同事们的对话，第一时间映射到小悠的监测机制里，与时亦的意识融合，她抬手，看着那熟悉的硅胶臂，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来到了她的世界。 也终于感受到，被困在机器里，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她快速熟悉了一下电子脑内那些指令的用法，转而去地图搜索京一的位置，趁着研发人员闲聊之际，偷偷跑出办公区，走楼梯下楼，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前往京一。 「您好，麻烦帮我看一下，半年前入院的亚启员工苏媛，在哪个病房？」 「是那位it天才吗？这边直走，左拐，403房间，已经醒了，你是她的同事吗？」 「不是，谢谢！」 时亦拿到信息，简短回应完，机械转身，直直往403房间走去。 小悠的监测机制里，清晰地呈现着两位小护士的交谈声。 「你有没有感觉这女的很奇怪？」 「有一点，冷冰冰的，我都没敢看她的眼睛。」 「我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场，刚刚问问题，我都是下意识回答，生怕反应慢了被骂。」 「你是被护士长训话训的魔怔了把，咦，对了，你说她打听亚启那位天才做什么？」 「是啊，她打听她做什么，会不会……」 就在此时，监测机制里突然一声高分贝音质：「等一下！」 时亦驱动行走指令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后，她勐掐了一把助跑程序，以正常人类三倍的速度向403房间冲去。 苏媛刚输完液，身子很虚，此时正眯着眼休息，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有东西沖了进来，过道里医护人员大喊：「紧急唿叫，紧急唿叫，有身份不明之人试图闯入403患者房间。」 时亦因速度过快，惯性栽倒在地上。 她驱动内部程序，缓缓抬头，一双杏眸如扫描仪一样观察病床上的人，呈现在监测机制里的这张面孔，正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那双狗狗眼。 「小悠？」苏媛虚弱地撑起身子，看着半趴在地上的机器。 这一刻，时亦忘记驱动程序，漆黑色的眸子对着她，苏媛勐地反应过来，小悠还在研发阶段，不可能独自跑来找她，除非…… 「时宝，是你吗？」她猜测地问。 情绪机制催动下，时亦未启动任何程序，那双漆黑色的眸子里，有泪水撒了下来。 「时宝……」苏媛一激动，往起来翻的时候，差一点栽到地上。 监测机制里呈现出这个危险的动作，时亦本能地驱动飞扑程序，将人稳稳接在自己怀里，就在此时，过道里的追逐声传了进来。 「403病房，快，快点！」 当一群人涌在门口时，苏媛被时亦公主抱抱在怀里，她机械转身，黑眸与众人对视，吓得人群主动后退。 「安保人员马上就到，大家别慌，保护好患者。」主治医生稳定秩序。 苏媛脑袋瓜快速转了几圈，猜了个大概，随后出声解释：「大家别紧张，这是我研发到一半的机器小悠，监测到我醒来，顺着大数据找过来的，你们放心，她是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众人目瞪口呆，可她it天才的名声如今已经响彻整个医院，大家虽有疑惑，但也安心几分。 第147页 之后，安保人员赶了过来，苏媛托着虚弱的身子，跟相熟的同事打电话作证。 那边好几声才接，她开了扩音，对方语气急切地说：「媛儿，哥等会儿再来看你，小悠不见了，我们在找。」 苏媛淡淡地说：「别找了，在我这里。」 那边小哥惊讶：「小傢伙在你那？它是怎么找过去的？」 苏媛一本正经地扯谎：「发测前绑了我的信息，顺着大数据爬过来的。」 小哥瞭然，这才想起来把这个重要消息同步给众人，在电话那端大喊：「大家都别找了，小悠在苏媛那里……」 一场乌龙，总算是解除了，医院工作者好奇地打量着时亦。 「我就说怎么看着奇怪，原来是机器人，一开始都没认出来，现在科技真发达。」 「是啊，顺着大数据过来找人，我长这么大还是听一次听说。」 「这么逼真的机器人，我也是头一次见，它真的是这位天才患者一手研发出来的吗？好厉害啊！」 「之前在网上传的神乎其神，我还想着是亚启为了壮大名声故意放出的风声，今日一见，我信了！」 …… 「大家都回去吧，让病人好好休息。」主治医生打发围观的其他工作人员。 时亦一直抱着苏媛，立在病床前，主治医生思忖片刻，尝试跟她沟通：「那个……能不能先把患者放在病床上？」 时亦监测到了他说的话，但她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她怕一放开，人就不见了。 苏媛看了她一眼，为了掩人耳目，温柔地使用指令：「小悠，请将主人放置到床上。」 时亦犹豫了下，将怀里的人轻放在床上，伸手给她拉被子，视线一直钉在她脸上。 等工作人员退出房间，她立马将病床上的人捡起来，抱在怀里。 不说话，就那么紧紧地抱着。 苏媛吃力地抬起手臂，想摸摸她的脸颊，眼泪已经迷煳了视线，她看不清她的脸，嘴角扯着虚弱的笑容。 一人一机就这么对视，一个泪流满面，一个毫无情绪。 许久之后，空气中多出来冰冷而机械地质问：「为什么抛下我？」 苏媛沉默了几秒，想说「对不起」，对方附身，柔软的唇堵住了她的唿吸。 作者有话说： 昨天坐了一天的高铁，没来得及码字，刚刚赶出来，让各位小天使久等了，本章留言，会有随机红包掉落哦～ 第79章 苏媛身体很虚，几乎承接不住她这样强势地亲吻，监测机制里的数据接近临界值的时候，时亦才终止程序，一双黑眸望着对方。 苏媛缓了好久，忍过眼前的眩晕，重新对上她的视线。 面前这幅躯壳，困了她好久，那种无知无觉的黑暗，没人比她更清楚，她抬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胳膊却没有力气。 时亦脑袋压低了些。 苏媛手心贴在对方的半边脸颊上，虚弱地问：「能适应吗？时宝？」 时亦没有回答，近距离扫视对方五官，尤其那双狗狗眼。 她启动发音机制，微冷的声音问：「之前多次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人，是你吗？」 苏媛微微点头，眼角两侧有泪水渗出，时亦梦境里的那个人，是她的左脑。 她也是醒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拥有左右两种形态的意识，左脑聪明机智，但没有感情，右脑中枢神经相对较少，能感受到正常人类的喜怒哀乐。 脑细胞昏迷之前，苏媛多半以左脑思考，用脑过度导致休克，尚未开化的右脑压迫了左脑，不小心闯入到虚拟世界里，与时亦相遇。 一开始，右脑是想逃出去，但是它经验尚浅，找不到回去的办法，等左脑慢慢恢復的时候，右脑已经适应了那个世界里的人和物，并占据了主导作用。 左脑只能默默陪同，但它没想到的是，右脑会真的爱上时亦，两个人感情深到，让它宁愿沉迷在梦境里，也不愿回到现实。 最后，左脑在右脑小憩之时，占据了它的位置，强行带右脑回到现实。 回来后，左右脑连续大战，多次交手分不出胜负，二者逐渐磨合出感情，左脑答应帮助右脑，将时亦带回现实，自己就此沉睡…… 苏媛将这一切讲给时亦，解释说：「跟时宝相爱的，是右脑。」 时亦黑瞳透过她的脑部神经，此时，左右两边界限分明，右半边主导唿吸，左半边休眠小憩。 她想起自己被带走之前，那个声音问她的问题。 ——你现在拥有了亲人，朋友，同事，有那么多人爱着你，你愿意抛下她们，跟我去找她吗？ 时亦低头，又一次吻上她的唇，无论拥有多少爱，都及不上见她一面，此刻虽然被困在机器里，感受不到她唇上的温度，内心却得到了享受和满足。 * 下班后，苏媛的一大帮同事来医院探视，时亦寸步不离守在病床前，她性格本就偏冷，此时顶着工作机这个躯壳，丝毫没有违和感。 平日里与苏媛相熟的测试小哥一进门就开始献殷情：「媛儿，半年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猜哥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苏媛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塑胶袋：「泸溪河的泡芙，留着自己吃吧。」 「你不是最爱吃他们家么？」 第148页 「那是因为上班无聊！」 「嚯，我还特意跑过去买的。」 「放那吧，谢了啊！」 测试小哥上前，准备将手中的蛋糕袋子放在苏媛床头柜上，时亦身子往前一横，不给挪位子。 「嗨，你个小傢伙，偷偷跑出来，害我们找了一下午，现在还堵着我不让我过去是不是？」他伸手，想要揉一揉小悠的脑袋。 苏媛即刻出声：「把你爪子挪开，别碰它。」 小哥愣了下，硬是把自己爪子伸过去。 时亦掐了一把电击程序，他的手刚接触到小悠的髮丝，整条胳膊都被电麻了，病房里全是惨叫声。 苏媛冷声怼：「说了别碰它，不听，活该！」 其他人跟着笑，说：「喜哥，一姐说话你要听，说了别碰它，你非得碰！」 小哥对着苏媛竖拇指：「狠人！」 苏媛冷笑。 他缓冲了一下麻木的手臂，手中袋子往其他同事手里一塞，又兴致勃勃地说：「还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苏媛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我不听你就不说了吗？」 小哥一脸吃瓜相，兴奋地道：「老陈被开除了你知不知道？」 「关我什么事！」 看望的同事早已经习惯了研发部一姐的波澜不惊。 苏媛倒是没想到大家都会过来，此刻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几人围在病床前聊了会天，说到天天压榨他们的那位主管，在苏媛进医院之后，被公司开除了，而且还是董事长亲自下的命令。 因为聊到共同讨厌的人，大家脸上笑容都无比灿烂。 苏媛自我调侃：「敢情我这一倒，给你们谋福利了呗！」 大家跟着笑。 正聊得热闹，门口一位西装革履的白髮老头拎着两个饭盒走了进来，众人笑声戛然而止，自成两列，纷纷恭敬问好。 「时总。」 「时总好。」 时亦听到「时总」，下意识抬眼扫视，老头也发现了站在床边的她。 一人一机目光相交，时亦的意识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可当她使劲回忆时，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老头温和地笑了下，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快速看了一眼所有人：「都过来了哈？」 「是的时总，刚下班过来看看苏媛。」 老头点头，转而看向苏媛，眉眼间瞬间多了几分慈爱的笑容：「醒来了，感觉怎么样？有不舒服要及时跟医生反应昂。」 「嗯，好。」苏媛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看大家都这么紧张地喊他「时总」，自己也跟着附和一句：「多谢时总关心。」 老头将其中一只饭盒交给时亦：「熬了鲫鱼汤，等会儿想吃的时候给她吃一点。」 时亦机械接住。 他说：「你们聊，我先过去了。」说完，拎着另一个饭盒转身。 待他走出房间，苏媛小声问同事：「这老头谁啊？这么好心，还给我送饭？」 「时董啊！」 「什么人物？」 「亚启董事长，你不知道啊媛儿？」 苏媛说：「不知道。」又问：「他来我这干什么？难道事情闹大了？董事长亲自道歉？」 同事们被她这个脑迴路雷的想哭，有人解释：「亚启董事长的女儿时亦，与你同一天进的医院，脑细胞死亡，成了植物人。」 苏媛和时亦闻言皆是一愣。 「时亦？董事长的女儿？」苏媛不确信地问。 「是啊，去机场路上出了车祸，董事长就这么一根独苗，这大半年守在医院里，你跟她隔壁病房，年纪又差不多，他看望女儿的时候会顺便带上你，什么事情闹大董事长亲自道歉，想什么呢！」 同事给出庞大的信息量，苏媛一点点解析完，又问：「时亦长什么样，你们有人见过吗？」 「没见过真人，照片见过，丹凤眼，很清秀的一个女孩子，据说母亲在她出生时候就走了，时董一个人拉扯长大的，视为掌上明珠。」 「照片有吗？给我看看！」 同事翻出手机，准备查找，时亦先他们一步调出信息，就扫了一眼，电子脑内有一股陌生的记忆闯了进来，导致到她一时之间无法运行其他程序。 「找到了，在这里！」有人将找好的图片递过去。 苏媛看了一眼，当即愣住：照片上的人，与虚拟世界里的时亦完全吻合。 与此同时，她想起左脑最后的嘱咐：「我可以帮你把她从小世界里找回来，至于你要她以什么样的方式陪伴，看你自己的技术水平，但是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启用左脑，否则会有休克风险。」 所以，其实时亦，也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只不过在经歷脑部车祸之后，先她一步去了小世界。 如今，她的意识被左脑唤醒，寄存在小悠的电子脑内，现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将小悠电子脑内的意识转移到时亦身体里，可是具体怎么转移，左脑没有说明。 目测，应该是跟程序有关，但从今往后，自己不能再启用左脑，而右脑只能达到普通人的水平，想要编写人体感应程序，几乎没有可能…… 「喂，媛儿？」苏媛在想问题，目光一直停在照片上，同事看她没反应，轻轻推了一下。 苏媛回神。 他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第149页 苏媛敷衍地应了一声。 此时，小悠的电子脑内，属于时亦本人的记忆已经传输完成，两股意识交融，她有点适应不过来。 明明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可是另一股记忆里，方才那位花白头髮的老人，成了她的父亲，并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爱与宠溺，素日里吃惯了苦头，这样的美好确实很难接受。 她难过的想哭，可是机器人没有眼泪，想告诉苏媛，房间全是人。 【叮，监测到主人身体健康状况下降，需要休息，请各位保持安静】 热闹的氛围被冰冷的电子音打断，大家终于意识到这里是病房，尴尬地对视了几秒，告别离开。 他们前脚走出病房，时亦就迫不及待地将病床上的人捡起来，抱在自己怀里。 「终于走了，还是时宝聪明。」苏媛小声抱怨着，嘴角有虚弱笑容溢出，她伸手，用手心贴她脸颊：「时宝，有件事情……」 话还没说完，一个猝不及防地吻压在唇上。 「唔……时宝……」周遭空气稀薄，苏媛有点回应不过来。 时亦卡在临界点结束亲吻。 苏媛眼前漆黑一片，晕的看不清东西，只听到对方说：「你不要喜欢她，不要喜欢她。」 她抬手，想摸一摸她的脸颊，胳膊却没有力气，缓了好久，才重新对上她的视线：「傻瓜，我拼了命把你从虚拟世界带出来，你是我的宝贝，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时亦自己将脑袋贴过去，冰冷的言语中带了几分委屈：「可是你刚刚在走神。」 苏媛指腹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解释：「我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我的宝贝拥有一个完整的身体，不想她一直困在壳子里。」 时亦的脸上看不出来情绪，只有机械音坚定地回覆：「我不介意被困住，只要能在你身边。」 苏媛微微笑了下，眼睛里有泪水带出。 时亦低头，想吻干她脸颊上的泪水，结果掐错指令，又亲到了嘴巴上。 她泄气地嘆了一声，懊恼地说：「我怎么这么笨啊，只会这一个动作……」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昨天开工第一天，加上感冒，状态实在太差了，本来想着12号之前能写一章的，没想到今晚就出来了，快夸夸我～ 原计划还有一章结束，不确定剧情能不能写完，如果写不完，就增加一点字数，12号之前公司项目要上线，最后一章可能更新会比较慢，大家等一等我。 第80章 404房间，时晏川刚给女儿做完日常护理，听到敲门声，他放下手中淘洗到一半的毛巾，前来开门。 门口，时亦搀扶着苏媛，与时晏川相对而视，时晏川笑容温和，灯光下，他那一头白髮格外显眼：「孩子，你怎么过来了？」 苏媛在得知老人是时亦父亲之后，心中下意识生出几分恭敬：「叔叔，我来看看时亦，方便吗？」 「小亦一个人躺着很孤单，你能过来看她，叔叔很开心。」 苏媛与时亦同一天遭难，时晏川因为心疼女儿，这大半年，对她的照顾也不在少数，如今她比时亦先醒一步，对他而言更是一种希望。 他快速将人引进房间，搬了移动沙发到病床跟前，请苏媛就座后，自己附身到时亦枕边说话：「小亦，媛媛过来看你了。」 时亦的肉身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时晏川往起来翻身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膝盖，细微的动作，无比清晰地映射在小悠的监测机制里。 他站起来，对着苏媛碎碎念：「不爱说话，小时候就不爱说话，正常小孩6-7个月就咿呀咿呀叫爸爸了，小亦一岁半的时候都还不会叫人，我特意带医院看，医生说是孩子话少，性格问题。」 「两岁零一个月的时候，喊了我一声爸爸，话很少，跟不熟悉的人，几乎不说话。」时晏川看似在挑女儿毛病，心里眼里却全是对她的宠溺。 苏媛心头一酸，下意识握紧小悠的硅胶指。 时晏川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次性杯子，准备去饮水机前接水，被苏媛阻止下来了：「叔叔，您别忙了，快坐下，我们陪时亦聊聊天。」 没进这个屋子之前，对于时亦的车祸、以及时晏川对女儿的感情，她本来是持迟疑态度的，但是此刻看到这一幕，那些设想全部打消了，这个父亲对女儿是真的爱，流露出来的细节和眼睛里的宠溺，做不了假。 「叔叔，时亦是去机场的路上发生的车祸吗？」 时晏川是一个看起来很理性，很温和的人，但在苏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下意识将脸埋在了自己掌心里。 那日下午，时晏川出差回来，时亦去机场接他的路上出了车祸，这之前，父子俩已经有小半年没见过面了，前一天晚上时晏川告诉女儿说自己次日晚上七点钟的飞机，时亦面上冷冰冰的，心里不知道多开心。 次日下午一下班，就开车去机场接父亲，高峰期路上有点堵车，过了拥堵路段之后，她刻意将自己车速往上提了一点，在高架桥上与一个随意变道的货车相撞，连人带车直接飞出去了…… 时晏川下飞机，手机一开机就接到女儿车祸抢救的消息，他本来是赶回来给她过生日的，公司研发了大半年的机器人，就是给时亦的生日礼物，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第150页 「我的小亦，是为了接我才出得车祸，如果我不把提前回来的消息告诉她，她就不会出事，都怪我，都怪我……」老人终于控制不出哭了起来。 时晏川回忆的情景与小悠电子脑内的另一股意识完全重合，那种熟悉而陌生情愫如潮水般涌进时亦心里，无论来之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可当她面对这样一位泣不成声的父亲时，她似乎还是没有办法从容应对摆在面前的一切。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时晏川的抽泣声。 就在时亦不知所措的时候，硅胶指被人牵住，她偏头，黑眸凝视过去，苏媛向她点头，她从对方眼睛里读取到前所未有的坚定。 时晏川像是打开了情绪宣洩口，脸埋在掌心里，哭得停不下来。 终于，时亦鼓起勇气站起来，机械地走到时晏川跟前，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下，微冷的声音说：「您不用自责，时亦从来没有怪过您，当时往机场赶的时候，她心里是满足的。」 时晏川闻声，勐地止住哭泣，抬头看她。 这语气，他太熟悉了，是她的小亦没错，可是为什么…… 时亦将手从对方肩膀上挪了下来，侷促地放在身侧，黑眸依旧凝视着，可她却不敢看监测机制里呈现出来的映像。 她出声，淡淡地解释：「我的身体里，住着她的意识。」 至始至终，她从不认为自己是时晏川的女儿，因为在小世界，苏媛、妹妹、还有那些关心她的人，给予给她的感情里，没有父爱。 她不敢拥有这么多，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父爱，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但这对于时晏川，着实震撼，女儿的声音，便是放在谁的身体里，他都不会听错。 老人早已泪流满面，双手抓起小悠的硅胶指，语无伦次地说：「小亦，太好了，是我的小亦，回来了，我的小亦回来了。」 时亦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将自己的手往回抽，黑眸换了方向，往苏媛脸上望。 「叔叔，您先别着急，时亦在小世界里经歷太多了，可能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接受一份独属于她的父爱，我们给她点时间。」 时晏川这才注意到，握在自己掌心里的这双手有多不习惯，他将人松开，强行堆出来的笑容遮住了满脸破碎，不问缘由，只是用颤抖的声音连说三声「好」。 苏媛看的心酸，之后，她将她们经歷的一切讲给时晏川听，老人一股接着一股的泪水往外涌，最后，苏媛说出自己准备开发感应程序，将小悠意识输入到时亦本人身体里的想法，时晏川自然是大力支持。 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泡在时亦病房里，以她本人的身体和小悠的电子脑为基础，开始编写感应程序。 时晏川则四处奔波收集资料，在病床前守了大半年，如今看到了希望，他浑身都是力气，有时候一天连轴转下来，晚上还亲自给两个孩子准备晚饭。 时亦也是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父爱的强大，慢慢地接受他，靠近他。 苏媛左脑虽然瘫痪，但架不住她底子好，以及那颗想早日换爱人自由的心，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思考，有时候一天下来，人都有些犯噁心，连时晏川都看不下去。 「孩子，休息下吧，这样下去你身体吃不消。」 然而她只是笑笑，安慰地说：「没事，叔叔，我身体底子好着呢，以前一个小时的工作量，现在变笨了而已。」 机体时亦二话不说，一把合上她的电脑，强势地将人摁床上休息，趁时晏川不注意，她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黑漆漆地眸瞪着她：不听话，就把你亲晕。 苏媛总能在第一时间解析出她未说出口的语言，唇角笑容抑制不住，睡一觉醒来，劳逸结合，脑子突然有了灵感，又开始理逻辑，编码实现，本地测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七天的时候，传感程序和脑部神经之间终于有了联繫，苏媛开始疯狂调试，n次尝试之后，给二者建立好命令连接，现在只需要将小悠电子脑内的意识传输到时亦的人脑里，驱动人体大脑甦醒。 报文请求已发送，两人一机精神处于紧绷状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里的数据。 「怎么一直不响应？」苏媛有点等不及，去检查控制台里的信息，无任何报错。 时亦比她沉得住气，硅胶指悄悄牵住她的手，安慰她不要心急。 但是两个小时过去了，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响应，同样，程序也无任何报错，传输进度0。 苏媛有些头大，对着已经开发好的程序进行走查，一行代码也不放过。 * 虚拟世界里，今天是时亦去世的第七天，也是她下葬的日子，袁杉她们选择了传统的土葬，此时，她的棺材停在土坑旁边，众人已经做好了安葬工作，但是项落落一直趴在跟前，死活不让盖棺。 夏青栀放任她趴了一会，上前安慰：「落宝，咱让姐姐入土安息吧？」 「不要，落宝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不要她入土安息。」 「落宝，听话。」夏青栀一边安慰，一边掰她抓在棺材上的手指。 项落落情绪越发激动，直接低头咬人：「不要，不要不要！」 夏青栀疼的一个激灵，下意识松了手，项落落又往棺材上扑，一边扑一边喊：「他们都不要落宝，只有姐姐生病了还念着落宝，落宝不要姐姐离开，不要她入土安息，呜呜呜……」 第151页 送葬的所有人，包括她的同事，都被项总撕心裂肺的哭声震碎，袁杉冰冷的脸颊上，爬满了泪珠子，唯有夏青栀一人，强撑着主持大局。 快要过送葬的点了，她强行将项落落从棺材上扒下来，抱在怀里哄。 项落落眼睁睁看着时亦棺材入土，想要冲过去，身子被夏青栀死力锁着，她急疯了，整个人抽着哭，没一会儿就晕厥过去。 夏青栀抱着她，所有人目送时亦入土。 苏媛那边的传输程序终于有了反应，请求成功，响应状态码200，传输进度由0%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涨，涨到90%的时候，两人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直到绿色进度条拉满，程序「叮」的一声。 【传输完成，记忆重启中，请稍候……】 病床上，时亦的肉身有了知觉，眯着的凤眸子缓缓打开，她适应了一下周围环境，看清楚病床前焦急等待的时晏川和苏媛。 「时宝？」苏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醒来的人，尝试用最亲密的称唿唤她。 时亦没有第一时间回復，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眼前两个人，苏媛和时晏川一颗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了。 好几秒钟之后，病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她唤了她一声「媛宝」，眸中有大颗的泪水滚落。 苏媛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此时已顾不得时晏川就在身旁，她附身，柔软地唇落在她嘴巴上亲了起来。 时晏川偏过头，浑浊的眼泪模煳了他的视线：「醒了，我的小亦醒了，太好了。」 介于屋子里还有时亦的父亲，苏媛没有放肆太久，给了时亦肢体上的回应之后，她便顾及自己的形象，礼貌地喊了声：「叔叔。」 时晏川迎了上来，满眼珍惜地看着女儿。 时亦抿唇，她还是不习惯直接喊他「爸爸」，但经过近日里的接触，她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也没有之前那么生疏。 苏媛说：「叔叔，小亦醒了，她醒了。」 时晏川点头，颤抖的声音重复：「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时亦有点不习惯这样年纪的人为了自己，伤心难过的样子，她侧了下身子，挣扎着想要起来。 苏媛上前扶住她，将人抱起来，倚靠在自己肩膀上。 时亦看着时晏川，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安慰的词，最后说：「谢谢您。」 苏媛把人往怀里带了一把，安慰地说：「时宝跟叔叔是一家人，叔叔操心时宝，时宝以后也会好好照顾叔叔，像落宝一样，叔叔是时宝最亲最亲的人。」 时亦听到「落宝」，刷地一下眼泪掉下来了，她将自己的脸往苏媛怀里埋了一下，哽咽着说：「落宝没有来。」 苏媛将人搂在怀里哄：「落宝是大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时宝留在媛宝身边，现在叔叔是时宝的亲人，我们一起照顾他好不好？」 时亦还是很难过，小声「嗯」了声，孩子气地重复：「跟媛宝一起照顾叔叔。」 苏媛有点想笑，随后在她额头上亲了小口，柔声纠正：「是媛宝跟时宝一起照顾叔叔，叔叔是时宝的亲人，时宝要叫他爸爸的，不然他多伤心啊。」 时亦小幅度抬头，快速往她脸上瞟了一眼，随后将脸重新藏起来，难为情地说：「我不习惯，很别扭。」 时晏川赶紧为女儿开脱：「不着急的，不着急的。」心想，只要女儿能回来，那声爸爸叫与不叫，都不重要。 苏媛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好啦，不习惯就先欠着，以后慢慢习惯，叔叔知道时宝不善于表达，他不会怪时宝的。」 经歷了这么多日日夜夜，三人终于苦尽甘来，时亦刚醒来，身体很虚，苏媛盯着一脸黑眼圈，也是有些熬不住了，时晏川精神倒是很好，将两个孩子安顿好之后，又跑去家里给她们弄吃的。 苏媛与时亦同睡一张病床，现实生活中的她一米七，时亦一米六三，身材瘦小，缩在她怀里很小鸟依人的感觉，两人抱在一起没一会就睡着了。 梦里，她们携手来到了虚拟世界。 葬礼已经结束，项落落被送到了时亦的家里，袁杉夏青栀二人过去陪着她，她没多久就醒了，此时冷静下来，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流泪。 夏青栀跟袁杉一左一右陪着，夏青栀故意戳她手臂：「落宝，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项落落不说话。 夏青栀翻了个身，半趴在她身边，伸手碰她的睫毛：「我们家落宝真漂亮。」 项落落不理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夏青栀贱兮兮地说：「落宝还在跟姐姐生气？」 项落落伸手捂上脸，她怎么可能真的跟夏青栀生气，爱她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地离开，如今只剩下她们两人把自己都孩子一样宠着，她感恩都来不及，怎么捨得跟她们生气。 夏青栀看人有反应，争分夺秒地伸手，撸了一把她的狼尾头：「袁杉姐姐最近在学做饭，中午让她给落宝做鱼吃好不好？」 项落落这回终于炸毛，蹭一下坐起来，怒目圆睁地看着她：「说了不许摸我脑袋。」 夏青栀舔着脸笑，连忙给人赔不是：「姐姐错了，对不起，忘记落宝的警告了。」 袁杉看孩子反应正常，冰冷的脸上挂上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项落落立马察觉，说：「还有你，不许笑话我。」 第152页 袁杉瞬间严肃起来，冷冰冰「嗯」了一声。 项落落看着她，问：「你真的给我做鱼吃？」 袁杉有点牙疼，为了这孩子，她练习了蛮久的厨艺，但除了刀工，其他一点长进都没有，此时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她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说：「中午做。」 三人在app上下单了一条活鱼，外卖很快就送到了，袁杉拎着鱼进了厨房，夏青栀、项落落进去打下手。 夏青栀看着那条大黑鱼，自告奋勇地说：「老婆，要么我来吧？」 袁杉说：「不用」，拎起手术刀就开始杀鱼，她厨艺是没啥长进，刀工是真的不用练都稳的一批，没一会儿，一整条鱼就被她解剖到盘子里，五脏整整齐齐码成一排。 夏青栀跟项落落看的心里发毛，心想，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生，这动作可真是太娴熟了。 袁杉看穿了二人的心思，决定做道酸菜鱼，便当着二人的面将鱼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刮下来，一边刮一边用专业医学知识进行讲解。 夏青栀心理素质好，项落落直接干呕了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厨房里只剩下她们二人，袁杉剜了一眼夏青栀，在鱼身上划下最后一刀。 夏青栀怯怯地说：「老婆，我也去趟洗手间。」 正要逃，被袁杉微冷的声音呵住：「回来。」 夏青栀没敢再挪脚，袁杉指使她：「去把门关上！」 她听话地走过去，关上门，再折回来，讨好地抱住人，在对方脖颈儿亲了一口：「老婆。」 袁杉感受到痒意，微微缩了一下，冷色的调子带了几分轻颤：「让我给你做鱼吃？」 夏青栀将人往自己怀里捞了一把，红唇凑她耳边低声说：「老婆我错了」，说着就开始行动，一会，紧闭的厨房里发出奇怪的唿吸声。 项落落在厕所呆了很久，腿都麻了，她还是心里难过，一想到时亦永远离开了，就难过的不成样子，出来后，厨房门关上了，她过去敲了敲，兇巴巴道：「鱼快好了没？我饿了。」 隔了很久，夏青栀才回应：「马上好，落宝先洗手。」 项落落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一会儿，防盗门被敲响了，她迟疑了一下，转头向厨房方向喊：「夏青栀，你点外卖了吗？」 夏青栀说：「没有啊？」 项落落「哦」了一声，刷着手机往门口走，门铃一直在响，她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谁啊？」 这时，外头一个陌生的声音传了进来：「落宝，是我跟姐姐。」 项落落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姐姐，没好气地说：「屁上面的姐姐，别敲了，等着！」 她在猫眼里瞅了一眼，没看清人，但听到对方是女生，也不怕，直接将门拉开。 门口，时亦跟苏媛牵手而立，项落落整个人呆住，伸手擦自己眼睛。 时亦沖她微笑，伸手摸她的脑袋：「我的落宝长大了。」 项落落清晰地感受到落在她头上的那双手，但还是不敢相信，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真实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时亦牵着苏媛的手晃了下，介绍：「落宝，这是媛宝，姐姐找到她了，我们回来看看落宝。」 项落落抬头，迷茫地看着身边人。 苏媛爪子伸过去，倒着她的狼尾头撸：「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认不出来我，白心疼一场！」 项落落反应半秒，勐扑过去，拦腰抱住她，整张脸埋在她怀里，哭得停不下来：「骗子，你个大骗子，不要我了，还把姐姐也拐走了，我恨你，我恨你……」 苏媛揉着她的脑袋哄：「对不起落宝，是我不好，没来得及跟落宝好好告别，让落宝伤心了。」 项落落哭得喘不上来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想你们，不要丢下我，我会听话的，不要留我一个人。」 旁边时亦也爬了一脸的泪珠子，见落落哭得停不下来，她走过去，将人圈在怀里，紧紧抱着：「落宝不哭，是我跟媛宝没有做好，让落宝伤心了，是我们不好。」 项落落还是难过，哽咽着连叫三声：「姐姐」，说：「落宝再也不嘴硬了，姐姐不要离开落宝。」 时亦抱着落落哭，苏媛抱着两人哄，三人抱团立在门口，这时，客厅里有鱼香味传了出来，夏青栀还不知道她们回来，大声喊：「落宝，饭好了。」 项落落这才回神，拉着时亦跟苏媛往房间走，迫不及待想要给夏青栀跟袁杉介绍。 夏青栀将做好的鱼放在茶几上，袁杉盛了米饭走了出来。 「快进来！」项落落牵着二人往里面走。 「谁啊落宝？」夏青栀闻声过来迎接。 玄关处几人相见，夏青栀当场愣住。 项落落拉着时亦跟苏媛的手蹦跳走过去，兴奋地说：「夏青栀，我的姐姐回来了！」 夏青栀同样不敢置信地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反覆打量。 苏媛微微笑了下，说：「夏队，好久不见。」 夏青栀听到熟悉的称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眸中闪过惊喜：「你穿回来了？时亦重生了？」 这时，袁杉也走了出来，目光中同样有太多的不可思议。 时亦往前一步，跟她说话：「袁杉，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袁杉下意识「嗯」了声，微冷的声音问：「你们真的回来了？」 第153页 时亦说：「今天头七，我跟媛宝可以通过梦境来到虚拟世界，之后还得回去。」 项落落一听这解释，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跑过去，扑倒时亦身上，说：「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时亦双臂环住她，柔声解释：「每年的今天，我们都会回来看落宝，鬼节也会回来，但是落宝不要怕，我们是真身，忌日跟鬼节，只是通往两个世界的通道。」 项落落解析完她所说的话，勐地抬头，一脸天真地问：「那我想你们的时候，给你们烧纸，你们会回来吗？」 一句话，说得全场都笑了，几人亲热了好久，才想起来茶几上的鱼。 苏媛跟时亦听到是袁杉做的，忍不住想要尝试下，项落落跟夏青栀也很期待，几人围着茶几吃鱼，鱼片削的很薄，色泽也很鲜美，看着很有食慾。 项落落黏在时亦身边，挑了一片最好看的夹给姐姐，随后才给自己碗里放。 苏媛跟夏青栀二人不约而同地拉下脸，说：「落宝偏心死了，我们三个，不是你的姐姐吗？」 项落落不理她俩，随手将自己碗里的挑出来，放到袁杉碗里，说：「你吃。」 袁杉跟时亦对视一眼，微微笑了下。 项落落又给自己夹了一片，没过碗，直接餵到嘴里。 咸的发苦的味道让她整个人惊了一下，但她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艰难咽下去后，刻意盯了两片大的，一人一片夹给夏青栀跟苏媛，没好气地说：「吶，给你们，以后可别说我偏心。」 夏青栀跟苏媛受宠若惊，苏媛夹起鱼片就往嘴里喂，结果刚一入口，直接吐了出来。 项落落捂着嘴笑，偷偷凑时亦耳边说话：「特别咸，姐姐你别吃，咱俩等会点外卖。」 袁杉本来一眼期待地等着大家的评价，结果看到苏媛直接吐出来，项落落还跟时亦偷偷说点外卖，表情一下失落起来。 夏青栀察觉到老婆细微的情绪转变，大口吃掉那片鱼片，高声唿：「哇，好好吃，我老婆手艺就是棒，你们有口福了！」 说完，又从盆里挑出来一片，憋自己嘴里。 袁杉白了她一眼，说：「行了，不好吃就别吃了，装什么装。」 时亦听得出她有点失落的语气，也拿起筷子夹走了自己碗中的鱼片，品尝完冷不丁一句：「刀工不错，下次可以少放点盐。」 大家都笑了，袁杉自己也笑了，项落落知道自己犯了小错误，凑过去扯袁杉衣服袖子：「医生姐姐？」 袁杉淡淡应了声，唇角止不住往上弯曲。 几人就着白米饭聊天，点了奶茶跟滷味，夏青栀说到项落落趴在棺材跟前不起来，苏媛这才明白，自己写好的程序为什么一直不运行，她在她头上撸了一把：「原来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扣着姐姐不让她回到自己身体里！」 项落落甩了一下头，说：「你才没良心，一声不吭就离开，还把姐姐也带走。」 苏媛被堵的不敢吱声，项落落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她难过，又凑过去戳她大腿：「喂，你这个人真矫情，做错了事，还不让人说了！」 大家被她的小动作逗笑，氛围又变得暖和起来。 之后几人开始玩扑克牌，画花脸，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是美好的时光转瞬即逝，晚上零点之后，时亦她们得回去。越接近这个点，项落落便黏时亦黏的越紧，到后面直接小挂件一样挂在她身上。 连正常的说话都带上哭腔，苏媛凑过去，给她画大饼：「落宝好好长大，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姐姐给落宝带我们那个世界里的小礼物，我们一起吃火锅。」 23:55分的时候，三人目送二人离开，项落落满脸泪水地跟她们告别：「姐姐，落宝会一直想你们的，早点回来好吗？」 时亦哽咽着说：「姐姐也会想落宝，落宝要听夏青栀姐姐和袁杉姐姐的话，要每天开开心心的，照顾好自己，姐姐下次回来，给落宝带小礼物。」 23:59分的时候，二人挥手，向所有人告别：「再见了各位，我们会想你们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