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典开局,君临天下》 第1页 [穿越重生] 《被典开局,君临天下!》作者:映在月光里【完结】 文案: 文素素穿成已经怀胎三月的孕妇。 不是正妻小妾,甚至连外室都不如,她只是被典来的妻。 典妻顾名思义,原身被丈夫李达签订协议,将她典卖出去生孩子。 因为长得好,年轻,文素素被典了五年。 每年超出行情价一两半钱银子,她的身价是二两银子一年。 折合大齐朝的物价,能买两石大米。 生出的孩子,按照协议归现在的临时丈夫,县里最富有的陈员外。 协议承诺:她若生儿子,多加十两银子,死后可以入陈家祖坟。 文素素向来我行我素,自由为上。 成为被卖出去生孩子的工具,重活一世,对她毫无意义。 就是弄不死他们,也要拉着他们一起毁灭! 对自己狠,对他人更狠的文素素,从县城一路杀入了京城。 干翻陈李两族,绝情绝爱,费尽心机上位,架空两任皇帝。 最终废黜推翻典妻律法,权倾天下。 本文又名《幕后各路女大佬争掌天下之路》 架空,请勿考究。 有感情线,主剧情。 非十全十美女主,野心家,为了达成目的,百无禁忌。 反封建不平等典妻律法。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升级流 逆袭 正剧 主角视角文素素互动殷知晦配角许梨花何三贵 一句话简介:典妻开始的摄政之路 立意:自己淋过雨,努力为后人留把伞 作品荣誉 主穿越后,从身份低贱的典妻,步步为营,登基为女帝。与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为己,也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故事。本文故事情节生动,内容详实,细緻描写了女主,以及女性们在封建时代的挣扎,做事的不易。文中女性角色皆出彩,性格鲜明,偏群像文,是一篇不失为上乘的佳作。 第一章 大齐吴州府,茂苑县,仲春。 连着几天的牛毛细雨,地上落英缤纷,倒春寒到来,冷得人瑟瑟发抖。 位于城东的陈员外宅邸,占了大半条杏花巷。宅子是江南惯常式样的粉墙,青砖碧瓦,跨院连跨院。 天刚蒙蒙亮,收夜香,送柴禾的独轮车陆续到来。车轮咕噜,木桶哐当,柴禾窸窸窣窣,守门婆子嫌弃抱怨,「拿开些去倒,臭死个人!」 东跨院偏,与后巷一墙相隔,文素素躺在卧房里,外面的动静悉数入耳。 「哟,许姨娘这又是打哪受了气?」 守着院门的吴婆子声音尖利,兴奋而幸灾乐祸。 许姨娘没说话,她从不搭理吴婆子,也不大搭理其他人。 「哒哒哒」,木屐重重踩在青石地面上,带着怒意,仿佛要把地面踩出个窟窿。 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停下了,文素素默念着「一,二,三」。 伴随着「三」,「咚」地一声,木屐撞在墙上,门被吱呀推开。 布鞋踩不出气势,动静暂停,许姨娘很快走到了床前,撩起床帐,声音平平道:「起身用饭了。太太说,让你多吃些,莫要亏待到肚子里的哥儿。」 卧房没有窗,阴雨天气,屋内更加昏暗,文素素看不清许姨娘的神情。 不过她知道,许姨娘对她有身孕之事,并不嫉妒。 她只是典来的「妻」,遑说姨娘,连外室都不如。 黑纸白字一张契书,写明她以每年二银子的价钱,典了五年给陈员外生孩子。 生下来的孩子,与她并无半点干系,五年一到,她便得离开,与陈氏再无瓜葛。 如今她已经怀孕三月。 只现在的她,并非原来的文氏。 原身文氏一场高热去了,三天前,文素素来到了这里。 许姨娘说完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吴婆子又在外面絮絮叨叨骂,她是张氏从娘家带来的粗使婆子,自认高人一等,说话从不顾忌。 文素素从她几乎日夜不停的絮叨中,知晓了原身的身世,前因后果。 陈晋山是茂苑县数一数二的富户,县城有间「仙客来」酒楼,「锦绣」布庄,三间杂货铺,城外还有几百亩良田。 年逾四十的陈员外叫陈晋山,原配继室妾室,除继室张氏外,都生养过儿女。 几个女儿夭折了一个,余下三个平安长大嫁了人,两个儿子皆悉数夭折。 许姨娘便是生了唯一男丁的妾室,今年二十五岁,浓眉,杏核眼,体格壮实,其实仔细看去,五官有三分与文素素相似。 陈晋山却不再看她,嫌弃她粗鄙,实则她十六岁便做了妾,早已过了新鲜劲。 陈晋山也没再纳妾,继室张氏是黄知县夫人的堂妹,黄知县已不在茂苑县做官,他升任了吴州府的通判。 张氏持家有方,将陈晋山的后宅操持得井井有条,卖掉年轻的丫鬟,只留下上了年纪的粗壮婆子。 姨娘们被挪到了偏院去住,每日前去张氏身边请安伺候。许姨娘年轻些,曾有生儿子的「福份」,则与「典妻」同住一间跨院,顺带做下人的活。 「无后」要被世人诟病,张氏作为当家主母,有黄通判这个姐夫在也无用,大方允了陈晋山「典妻」生儿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典妻」,比陈晋山纳妾强。妾虽通买卖,生养有功,总不好随意发卖。 哪怕妾生的儿子,也要尊称张氏为母亲,生母犹在,血浓于水,她终究是个「便宜」母亲。 「典妻」生下来的孩子则不同了,生下来就被抱走,生母就只是个乳母。 待契书一过,各自互不相干,孩子就完完全全属于她。 原身文氏父亲读过书,以前在乡下私塾当夫子,爹娘去世之后,兄长不成器,刚满十五岁,便将她嫁给了李达为妻。 李达是个屠夫,走乡串户收猪卖肉,借了十两银子当聘礼,五斤肥肉,便将文氏娶了进门。 李达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文氏与他成亲之后,生了个儿子,他因欠下了赌债,将儿子偷偷拿出去卖掉了。 文氏性情软弱,儿子被卖掉,无依无靠的她,也只能成日以泪洗面。 「仙客来」是李达的大主顾,文氏有次前去送猪肉,被陈晋山看上了。他拿买卖威胁了李达几句,再拿银子利诱,文氏便被「典」给了陈晋山生孩子。 文素素去耳房隔出来的净房洗漱了下,来到卧房外面的隔间塌上用饭。 早饭是一碗加了油的白粥,一碗蒸蛋,拌了香油的咸菜丝。 食盒下面有炭火,粥尚温着,吃下去不会拉肚子。 许姨娘便没这种待遇,她只有杂粮粥,咸菜。粥里没有油腥,也没有炭火保温。 一切皆因为,文素素肚中的孩子。 文素素不紧不慢用完早饭,再次抬手贴上肚皮。 孩子,她绝对不会生。 三个月了,越大落胎越危险,必须尽快处理掉。 至于处理掉后的出路,文素素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她连门都出不了,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文素素转头看去,许姨娘木着脸走了过来,瞄了眼文素素,便直接走到塌几前,收拾起了碗筷。 许姨娘提着食盒正要离开,文素素喊道:「许姨娘。」 许姨娘停下脚步朝她看来,并未说话。 文素素道:「外面雨停了,我想出去走一走。」 许姨娘不耐烦地道:「雨停了路仍然滑,要是你摔倒了,伤到了肚子里的金疙瘩,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文素素说没关系,起身站了起来,「你是要去还食盒吧,我跟你一起去。」 许姨娘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漠然扭头就走,文素素跟在她的身后走出屋。 空中还偶尔飘着雨丝,天碧蓝如洗,空气冰凉而清新。 小院就三间屋子,庭院里倒郁郁葱葱,多是些惯常可见的凤仙花等不值钱花草,墙角落里有两颗石榴,一颗杏树,长得很是茂盛。 许姨娘靠着墙壁,弯腰系上木屐,提着食盒沿着迴廊往外走去。文素素不能出院子,未曾有她穿的木屐,她也不在乎,穿着布鞋跟在了后面。 吴婆子听到动静,从倒座的门房窜出来,看到文素素,立刻跟天塌了一样,双手挥舞着,大喊道:「哎哟我的天老爷,谁让你出来的!快回屋去躺着!伤到了肚子里的哥儿,你可赔得起!」 「许姨娘!」文素素肚子里有孩子,吴婆子投鼠忌器,将矛头对准了她,尖声骂道:「太太吩咐你伺候文氏,你居然敢不听太太的吩咐!你自己生不出来,存心要让老爷无后!」 许姨娘忍无可忍,怒骂了回去:「呸!好你个狗仗人势的老婆子,你算哪根葱!偌大的家,难道就只我一人生不出来。好歹,我曾生了个儿子!」 张氏以前嫁过人,因着无法生养,看在黄通判的面子上,夫家与她和离了,而非休弃。 许姨娘的话,一下戳到了吴婆子的心上,她顿时义愤填膺,取下腰间的锁匙奔出去:「你且等着!」 「哐当」,院门关上,落锁,吴婆子跑去正院告状了。 许姨娘死死咬着唇,转身朝文素素瞪来,恨恨道:「都怨你!」 文素素看了她一眼,道:「为何要怨我?」 许姨娘冷笑道:「我看你病了一场,人没事,脑子倒不清楚了。谁让你吵着要出门的,你是拿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生子的,就该老老实实躺在屋子里养胎,平安生下哥儿,不然买你作甚?母猪不产猪仔,尽浪费粮食,要被卖给你的夫君李达宰了吃肉!」 不产猪仔的母猪,听起来很刺耳,但也符合文素素现在的身份。 许姨娘既然知道,却并未阻拦,兴许是她不在乎,又或是她尚有几分怜悯之心,让文素素出门走动,别关在屋里真被当成母猪养。 文素素并不生气,试探着说道:「养胎也不能成日在屋里躺着,得多走动,才有利于生养。」 许姨娘嗤笑道:「我都忘了,你以前生养过,懂得这些道理。只你还当做是从前呢,主人买的不是你的肚皮,连你的人,你的命一併买了!你只管将肚子里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孩子大了不好生,去母留子就是。你死了,另外给你的夫君李达十两银子,你还能入陈氏的祖坟。陈氏的祖坟,这可是你李氏祖坟那几块破土包可比?」 文素素讶然,原来在契约中,还有入陈氏祖坟这天大的荣光! 院门外,门锁开动,门被推开,吴婆子殷勤地道:「路滑,太太仔细脚下。」 一个身形中等,国字脸,肿泡眼的男人走在前面;一个穿着红绸衫,戴着金钗的妇人跟在后,在几个婆子的簇拥下,一併走了进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文素素心道这就是陈晋山张氏了,许姨娘没了先前的气势,瑟缩着垂下头,不由自主躲在了她的身后。 张氏眼神冰冷,先狠狠盯了眼许姨娘,再朝文素素看来。如吴婆子那样,双手抬起挥舞着:「外面冷,你快回屋去,若是生了病,伤到了肚子里的哥儿,那可如何是好!」 陈晋山则未说话,只他的目光,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量,从上到下,从下再朝上,最后停留在了她鼓囊囊的胸脯上。 如此露骨的眼神,文素素并非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太过熟悉。 原来,除了生孩子的功用,她还要供陈晋山发泄,取乐! 不知是原身留下来的情绪,还是文素素本身的愤怒,她神色沉静,心底却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第二章 进了屋,陈晋山心疼地伸手过来,欲将搀扶文素素:「你怀着身子呢,快回卧房去好生躺着。」 张氏拔高声音喊道:「老爷!」 陈晋山的手收了回去,不耐烦走到上首的椅子里坐了下来,吴婆子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杯茶奉了上前。 张氏神色得意,凉凉扫了眼立在一边的文素素,「姐夫递了消息让你去府城,可不能耽误了。文氏肚子里的哥儿要紧,许姨娘不听话,得赶紧给立立规矩才是。」 陈晋山拿着茶盏盖,不紧不慢拨动着茶水,道:「后宅的事情,你是主母,当交由你管着。」 张氏不由得笑了起来,很快,脸上的笑容一收,对着许姨娘就是一通痛斥:「许姨娘,让你伺候文氏,你居然当做耳边风!我看老爷待你们宽厚,倒把你们养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许姨娘跪在地上,眼眶红红,不服输地梗着脖子道:「太太,老爷是白纸黑字纳了我为妾,何时我竟然变成了丫鬟,伺候了主子,还要伺候主子不算主子,奴婢不算奴婢的文氏?真真要仔细论,传出去保不齐太太的名声也保不住,还道是陈氏养不起下人,卖掉了伺候人的丫鬟。太太心胸狭窄,善妒了!」 张氏气得脸都白了,将吴婆子递上来的茶盏往许姨娘面前一扔,狠狠道:「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贱妾,竟然敢当面顶撞主子!亏我心善,怜你生过哥儿,好吃好喝养着你,竟让你张狂至此!吴婆子,将她拖下去,关进柴房里饿上几日,看她这张嘴,还能硬到几时去!」 吴婆子一下窜上前,揪住许姨娘的胳膊就往外拖。许姨娘身形比吴婆子高大,她一时拖不动,便暗中又踢又掐。 许姨娘委屈比天大,痛得嘶嘶大叫,哪甘心被吴婆子欺负了,抬起手就还击。 转瞬间,两人扭打做一团。 张氏怒极攻心,扎着手喊道:「来人,将这个贱人拖出去发卖了,打死她,打死她!」 陈晋山一直端坐在上首,好似屋里发生的争斗同他毫无干系,对着张氏的喊叫,眼里厌恶闪过,将茶盏掼在案几上,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吴婆子先看了眼张氏,得了她的允许,才不情不愿收回了手。 许姨娘头髮衣衫都乱了,脸上也被抓出了两道血痕,蹲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息,一扭头看向陈晋山,眼里泪光盈盈,道:「老爷,你发句话,要是我以后就成了丫鬟,我也认了。像是这般不明不白的身份,我可不干!」 张氏怔了下,凉凉撇嘴,端着看好戏的模样,在陈晋山身边的椅子里坐下了。 果然,陈晋山站起身,睥睨着许姨娘,轻蔑地道:「许氏,我说你是妾,你就是妾,我说你是丫鬟,你就是丫鬟。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敢跟我叫板,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陈晋山负手往外走去,一脚踢到蹲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许姨娘胸口上,道:「滚开!」 许姨娘被踢得倒在地上,捂着胸前痛哭流涕,张氏高兴得笑了起来,鄙夷地道:「许姨娘,老爷可替你做主了?」 吴婆子谄媚地附和:「乡下来的穷人,没见过世面,一个妾也敢张狂。生了个哥儿就了不起,妄图能翻身做主了。女人会生孩子有甚了不起之处?太太不用生,老爷照样得尊着重着,人吶,得信命,许姨娘,你就是下贱的命,一辈子休想出头!」 吴婆子边说,边还拿眼角剜站在那里的文素素,想是先前陈晋山对她的举动,引起了张氏的不满,要替主子敲打她了。 张氏听得皱眉,估摸着是「不用生」,又提醒了她无法生育之事。 吴婆子觑着张氏的脸色,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她脑子倒转得快,讪讪闭上了嘴,殷勤地道:「太太,许姨娘力气大,奴婢去多唤几个人来,照着太太的吩咐,将她捆了关在柴房里去!」 「去吧。」张氏对她抬了抬手,吴婆子忙不迭出去唤人了。 许姨娘趴在那里哭,见吴婆子去了,她一抹眼泪抬起头,喊道:「有本事你就发卖了我!」 张氏嗤地冷笑,慢慢踱步上前,俯低身,一字一顿道:「许姨娘,我不会卖了你,也不会将你降为丫鬟。我偏生要你以姨娘的身份,做下人的活。你不满意,怨恨,你能奈我何?呵呵,就凭你想要翻身,下辈子睁大眼睛,投个好胎!」 许姨娘死死咬住唇,唇齿间血丝溢出,浑身都发着抖。 张氏没再看她,对着吴婆子与带来的两个粗壮婆子道:「许姨娘目无尊卑,没规没矩,捆了关进柴房,何时知错了,何时再放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吴婆子招唿着婆子们拿着麻绳上前,许姨娘见挣扎不过,干脆放弃了,任由她们捆了往外推搡。 张氏目光冰冷,上下打量着文素素,道:「你好生诞下哥儿,谨守规矩,我自不会亏待你。你要是生了妄念,老爷也护不住你!」 有黄通判这个姐夫在,陈晋山当然护不住她,她也没过要陈晋山的相护。 想起陈晋山的嘴脸,兴许是身体的原因,文素素胸口一阵翻滚,她本想捂住嘴奔去旁边吐,手刚抬起来,很快就放下了,甚至往前探身,先前吃进去的饭食,悉数吐到了来不及避让的张氏身上。 张氏扎着手往后跳,低头看自己的绸衫,气得脸都白了,死死瞪着文素素。 手扬起便想打下去,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死忍住垂下,咬牙切齿骂了句贱蹄子,便气急败坏奔回院子去更衣。 文素素吐完,胃里总算舒服了些。抬手捂在肚子上,这里面装着的是恶疾,也是她的利器。 许姨娘被关进柴房,张氏没再另派伺候人手前来,由吴婆子送饭送水。 吴婆子虽看不起文素素,将食盒水桶扔得惊天动地响,嘴里骂骂咧咧,却不敢剋扣她的吃食,午饭晚饭准时将热饭菜送到了她的面前。 午饭是一碗蛋羹,三只包子。晚饭包子换成了白面馒头。吴婆子扔下食盒就迫不及待回了倒座,入夜后天冷,她每晚都会吃上两盅酒暖身子。 文素素吃了蛋羹,一只馒头,将另外两只馒头,用帕子包起来放好。 过了一阵,吴婆子剔剔达达前来收拾食盒,趾高气扬道:「夜里凉,快些上床去歇着,莫要到外面乱走动。」 文素素起身回卧房,吴婆子在外面一阵窸窣,留下一盏小灯,供她起夜,便扭着身子走了。 哐当一声,文素素听到吴婆子拉上了大门,她和衣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养神。 嘈杂声散去,夜里终于归为宁静。与跨院一墙之隔的灶房,只有几只闹春的猫,不时叫唤几声。 文素素起身下床,走出卧房来到正门边,提着门栓,用力往上提。 原身跟着哥嫂,天天有做不完的活计,嫁给李达之后,同样要帮着做事卖猪肉。 典给陈晋山这一年,她无需做粗活苦活,力气倒还在。门只发出些许的动静,打开一条缝,她侧身走了出去。 天上挂着一轮毛毛细月,将院落笼上一层氤氲的光,朦朦胧胧,正好。 走近倒座,文素素就听到了阵阵震天响的鼾声,她隔着墙壁听了阵,屋内的鼾声此起彼伏,只怕是雷都打不醒。 文素素放了心,来到院门边,打开门闩,如先前那样提着门打开,侧身走出了院门。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跨院,她只略微四下张望了下,便沿着小径朝西而去。走了几十步路,穿过一座天井,来到了灶房的院子。 灶房的院子门只虚虚合上,里面安静无声,文素素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灶房的格局与跨院相似,三开间的正屋,左侧是厢房,右侧低矮破旧些,想必就是柴房了。 文素素观察了下,果断地朝右边走去。灶房干活的婆子都歇在院子,她放轻手脚走上前,借着依稀的月光,看到门口斜出来的柴禾,忙加快了些脚步。 突然,文素素的脚步停了下来。 柴房里,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一个男子压低声音道:「花儿,你被老爷踢了一脚,可伤到了身子?」 许姨娘叫许梨花,文素素听吴婆子喊过一次,只听她哽咽了下,幽幽道:「伤到了如何,没伤着又如何?反正是贱名一条,死了倒是一种解脱!」 男子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焦急,「花儿,你别成日将死挂在嘴边,好死不如赖活着。老爷从府城回来得迟,我赶着来见你,没能来得及去买药。我又得一早随老爷前去府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且等着,我这就去药铺给你买药。」 许姨娘咕哝了句,文素素没能听清,她警觉顿起,下意识垫着脚尖往后退。 但已来不及了,灶房的院子并未种植花草,文素素身后,是片空旷的庭院,无处藏身。 男子从柴房里,躬身走到了门口,倏地抬头看来,与文素素正面相迎。 第三章 男子身上迸发出浓浓的杀意,文素素身体下意识绷紧,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迅速做出了反应。 「我带了馒头来给许姨娘。」文素素掏出布包裹的馒头递上前,男子似乎愣了下,伸手接过,看清里面是馒头时,身上的那股杀意,泄去了大半。 文素素彻底松了口气,道:「你拿进去许姨娘吧,这里不宜久留,我回去了。」 他们的声音轻,许姨娘察觉到不对劲,惊觉往外挪动打探究竟。 男子忙警惕四望,见一切无恙,方回头压低声音道:「是文氏。」 许姨娘顿了下,道:「她来作甚?」 男子回头看了眼往外走去的文素素,拿着馒头转身递进去,「这里是馒头,还温着,你先吃了。」 许姨娘接过馒头,道:「让她进来。」 男子思索了下,几步上前追上文素素,道:「去柴房。」 文素素当即转身,朝柴房走去,男子双眼在她身上扫过,威胁道:「你想要活命,就老实点!」 文素素一言不发,轻手轻脚进了柴房,男子连着看了她几眼,虎视眈眈立在一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许姨娘闻了下馒头,道:「贵子哥,这是白面馒头,文氏还不算太丧良心,不会有事的。」 陈晋山虽是茂苑县数一数二的富绅,府里的大半下人,在平时也只吃些清粥小菜,杂面粗粮。 许姨娘一样如此,文素素能吃白面馒头,皆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男子默不作声,身上的戾气却散了些,走到门边去守着了。 许姨娘苦涩道:「你既然撞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你来得迟,院门都没出过,也是可怜人。他叫何三贵,在府里做事。我与贵子哥是同村人,自小一起长大。我被卖给了老爷做妾,贵子哥会伺候牲畜,赶车,老爷赁了他,平时伺候骡马,给老爷赶车。贵子得知我被老爷打,关进柴房,担心我被伤着了,偷偷来看望我。」 从府城赶回来,急着前来相见,这里面的关系,只怕不止是同乡而已。 文素素并不关心他们之间的纠葛,确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即可。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机,只拣重要的说道:「你为何要顶撞太太?」 许姨娘那股压下去的怒气,又提了上来,狰狞地道:「我为何不能顶撞她,太太,呵呵,她就不是个东西!凭什么,凭什么!」 兴许是太激动,许姨娘满腹的委屈,挨挨挤挤涌上心头,一时间,翻来覆去就是那句「凭什么」。 何三贵转头看来,文素素看不清他的神色,手些许用力,按住了许姨娘,「别把跨院的人都吵醒了。」 许姨娘惊了下,慌忙闭上了嘴。 文素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道:「你先吃。白日不行,待到明晚我再给你送。」 柴房里堆着柴禾,许姨娘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了,她在里面虽不至于太冷,却只能蜷缩在干草上,吃不好睡不好,哪是人过的日子。 许姨娘委屈沖天,骂道:「张氏那个贱人太过歹毒,不知她要将我管关到什么时候去。吴婆子也不是好东西,她就是张氏的一条狗!」 文素素沉默了下,轻声道:「我可以让你马上出去。」 许姨娘怔住,何三贵也朝她看了过来。 文素素对何三贵点头,道:「不过,我要劳烦下贵子。」 何三贵意外了下,呵了声,道:「原来还有条件。你说吧。」 文素素道:「我想要副落胎的药。」 两人这下彻底被惊呆了,许姨娘难以置信地道:「你......文氏,老爷买你来就是生孩子,张氏也看在你肚子里哥儿的份上,对你百般忍耐。要是你肚子里没了孩子,你可想过后果?」 何三贵才不管文素素的死活,只要能将许姨娘从柴房弄出去就行,忙道:「花儿,文氏肚子里的孩子,她愿意留就留,不愿意留就不留,她自己要落胎,你管这么多作甚!」 许姨娘嘴张了张,最终道:「文氏,你可想好了?」 吴婆子几乎寸步不离守着跨院,将许姨娘弄出去,他们彼此握住对方的把柄,对文素素来说,只利大于弊。 至于何三贵的态度,文素素更不会在意。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行事谨慎,人还挺聪明。他给陈晋山赶车,知晓外面的消息,对她有大用。 文素素道:「我想好了。贵子,你什么时候能弄到药?」 何三贵道:「那要看你什么时候将花儿弄出去了。」 文素素想了下,张氏的气没那么快消,便道:「明日,明日我就能让许姨娘从柴房里出来。」 何三贵神色探究,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量,狐疑道:「你既然这般厉害,怎地就嫁给了李达,被他给典了出来?」 文素素还没开口,许姨娘先说话了:「文氏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在娘家得听爹娘的话,爹娘没了,还有兄嫂。嫁人后,她争得过李达那屠夫,她有几条命去争?」 文素素没反驳许姨娘的话,只道:「我死过,什么都不怕了。」 何三贵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了瞬,道:「我这就出去。」 许姨娘忙对文素素道:「你放心,贵子哥照看牲畜,同给牲畜治病的瘦猴子交好。瘦猴子不仅会治牲畜,平时也在万花楼给里面的姐儿们治病,鸨母给姐儿们落胎,都是找瘦猴子。」 姐儿们与牲畜...... 她被当成母猪一样卖出来生孩子,与姐儿们靠着皮肉赚钱,跟牲畜也无异,殊途同归。 「只是......」许姨娘迟疑起来,何三贵很快就打断了她:「跨院不能熬药,我在瘦猴子处将药熬好给你送进来。」 文素素只当没看到许姨娘的迟疑,爽快利落答应了。 何三贵很快离开,文素素与许姨娘道了别,回到了东跨院。 吴婆子的鼾声如雷,文素素合上院门,看到不过一人多高的院墙,插好了门闩。 回到卧房,文素素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文素素迷迷煳煳中,隔间的窗棂响起「咯咯咯」,鸟啄般的动静。她起身下床,走到窗棂边,何三贵在外面低声道:「是我。」 文素素将窗棂推开一条缝,何三贵递进来布包着的罐子,低声道:「夜里凉,药还有些微温,你抓紧服用。」 文素素一边解着罐子的布巾,一边轻描淡写地道:「要是我出了什么问题,许姨娘得继续被关着,说不定太太还会迁怒于她,责怪她没伺候好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何三贵唿吸重了瞬,紧紧盯着文素素,淡月下的她,看上去神色沉静,半点都不见惊慌。 想到药里面的水银很是明显,何三贵如实道:「药里面有味叫水银的药,这味药毒性重,服用后轻则会腹泻不止,噁心,呕吐,嘴里起疮。重则出气入气艰难,痛苦而亡。瘦猴子的量下得轻,你顶多吃些苦头,腹中胎儿也活不了,不会要了你的命。这道方子,并非是瘦猴子在用,大齐所有的大夫都这般落胎,你要是不信,尽可以去医馆询问。」 文素素以前听过古时的避孕与落胎方法,对何三贵的话并无怀疑。只是水银的毒害,休说何三贵与瘦猴子,估计大齐的御医都不清楚,也治疗不了。 「以后别再用这道方子了。」文素素将布巾繫上,将药罐重新递了出去:「你拿走吧,倒掉之后,切记,要用土深深掩盖住。」 何三贵接过药罐,一脸深思,文素素没多解释,道:「我依然会救许姨娘。」 她需要许姨娘,更要藉助何三贵的力量,主动前去柴房,也是为了与她交好,何三贵是意外之喜。 既然如此,何三贵就没再多说,提着药罐匆匆离开。 文素素躺回床上,手搭上小腹,盯着帐顶,沉思着在现有的条件下,伤害小些的解决办法。 翌日早上,吴婆子提了热水,饭食进屋,一通大阵仗放下之后,板着脸自顾自走了。 文素素去了净房,深吸一口气,先是深蹲。 这具身体大病初癒,只深蹲了十余下,双腿就开始打颤。 文素素待唿吸平稳,将热水全部倒进了木盆,整个头埋了进去,直到快要窒息时,抬起头唿吸了几口,又继续埋了进去。 数次之后,文素素脸色惨白如纸,扶着木盆喘息。 小腹,开始隐隐作痛。 疼痛没多时就过去了,文素素收拾了下,去到隔间用早饭。 饭毕,吴婆子进来收拾,丢下一句「外面风大,别乱走」,提着食盒送回灶房。 文素素进去净房小解,发现亵裤染上了点点血迹,她欣慰地松了口气,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藏起了血裤。 到了午间,文素素的肚子偶尔牵着痛一下,流了些淡血。 天气阴沉,风吹得花草树叶哗啦啦,春寒依旧。 吴婆子提了食盒进屋,扔到塌几上就走了。文素素拿起筷子,夹了几块食盒下面保温的炭,放在了罐子里,藏进里间卧房的床下。 饭后,吴婆子进来收拾好食盒离去,文素素听到她哐当锁上了大门,将藏好的罐子端到隔间塌几上。 吹了吹,炭还有些火星,文素素将染了血迹的亵裤放了上去,将窗棂打开一条缝。 风唿唿吹,亵裤捲起燃烧,文素素听着大门外吴婆子的动静,飞快将窗棂关上,踢倒罐子,再加了条旧帕子上去。 帕子燃起来,文素素大声尖叫:「失火啦,失火啦!」 第四章 火併不大,只将塌几上铺着的苇席烧了个洞,惊慌失措的吴婆子冲进屋,一阵扑腾之后,很快就灭了。 因着文素素肚子里的孩子,闹出来的阵仗与动静,远比火势要大得多。 张氏得知消息急急赶来,不由分说将吴婆子一通臭骂。 吴婆子被骂得一脸晦气,耷拉着头立在那里,所有的机灵,比起延续香火的宝贝男丁,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处。 至于起火缘由,文素素只捂着小腹,垂下眼睑,说了声:「冷。」 张氏瞧着屋外的天气,满肚子的怒意暂且生吞下,厉声对吴婆子道:「给她点上炭盆!」 吴婆子这时候也回过了神,浑浊的眼珠子转得飞快。 不过前往灶房送食盒的功夫,屋里就起了火。 就她一双人手,要是炭盆再被打翻,在夜里起了火,那她真得倒大霉。 吴婆子嗫嚅着道:「太太,奴婢只一人,恐有个看顾不周的时候。太太不如再多派个婆子前来跨院,仔细守住文氏肚子里的哥儿。」 张氏厌弃地瞥了眼吴婆子,暗自却琢磨起来。 吴婆子所言极是,文氏向来软弱,一看就没甚出息,可惜了一幅好皮囊,争气的肚皮。 好生伺候也行,养得细皮嫩肉,待生下哥儿后,再赶出去就是。 李达一个屠夫,享受得起,就是明珠坠入了粪坑里。享受不起,她就再得被辗转卖出去,人尽可夫。 张氏嘴角浮起了冷笑,眼神在跟来的婆子身上扫视,打算选个伶俐些的放在东跨院。 文素素这时道:「我只要许姨娘。」 张氏一愣,旋即笑得更得意,「去将许姨娘放出来,让她回来伺候文氏,要是再犯,定不会轻饶!」 许姨娘就许姨娘吧,关在柴房里,反倒让她得了清闲。 不若让她来做丫鬟的活计,伺候一个连妾都不如的「典妻」,才配得上她的心气。 许姨娘被放了回东跨院,她走进西间,吴婆子充当主子,噼头盖脸对她训斥了一通后,便扭着身子离开了。 能从柴房放出来,许姨娘一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对吴婆子的嚣张,一如既往无视,吶吶道:「这般快!文氏,你还真是厉害!」 文素素拍拍小腹,道:「是这里厉害。」 许姨娘一想也是,在塌几上侧身坐了,看到她脚边的炭盆,道:「倒春寒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哪用得到火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火盆有用,文素素道:「我肚子时常痛,估计快要滑胎了。」 许姨娘大惊,昨夜何三贵从东跨院离开,再回到了柴房,将文素素没吃落胎药汤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没吃落胎药啊,究竟怎么回事?」 流产主要原因是胎儿发育不好,再加上外力,落胎是迟早的事情。 文素素也不清楚是哪一种原因,只要达成目的就好,简要道:「我多动了几下,下面一直在流血。血流得不算多,不过,我估计也就这两天吧。到时候要麻烦你,帮着多拿些水进院子,烤一下衣裤。」 原身所有的家当,只一年四季,每季两身换洗的半旧灰布衣裙,秋冬多了一厚一薄两件袄子;另加一只旧银镯子,约莫有二两重。 二两银子就是她一年的身价,穷人命向来不值钱。换作出去过日子的话,文素素清楚,就凭这二两银子,肯定过不了多久。 许姨娘急急站起了身,道:「我这就去!」 文素素叫住了她,「别急,你刚回来,就着急忙慌跑出去,吴婆子会起疑,跟着进来瞧究竟。」 吴婆子先前被张氏痛骂了一顿,许姨娘回来,虽让她得了清闲,她肯定要挣下表现,好去张氏面前邀功。 许姨娘走到窗棂边,掀开条缝隙朝外看去。外面风大,吴婆子躲在门房里没出来,她方低声咒骂道:「吴婆子这个老瘟神,我迟早得让她好看!」 文素素淡淡扫了眼许姨娘,问道:「何三贵对你有情,一起长大,你们为何没成亲?」 许姨娘本想掩饰一下,想到都被文素素撞见了,实属没必要。 她苦笑一下,走到塌上坐下,如实道:「我不愿意嫁给他,不甘心。他家穷得叮噹响,我家也穷得叮噹响。嫁给他,一起过着穷得叮噹响的日子,凭什么?!」 文素素再听到许姨娘提起「凭什么」,肯定了一件事:许姨娘心比天高,能力却不足以支撑她的心气。 「四叔祖家比我家里还要穷,小孙女生得好看,被媒人说进了府城做妾。四叔祖每次前去府城,都带着大包小包回村,家里盖了青砖瓦房,气派得很。她那男人,半截身子都快埋进土里了。至少老爷还身强力壮,生得也周正,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宁做富人妾,不做穷家妻。」 「我也想当正头娘子,我就是投胎不好,比不过张氏有个好娘家,伯父是读书人,教出了黄通判这个有出息的学生。」 许姨娘抹了泪,擤了鼻涕,对安静聆听的文素素道:「你可是看不起我,以为我一心只想攀附富贵?」 文素素摇头,道:「这是你的事情,你认为对就去做,做了能承担后果就行,与旁人无关。」 许姨娘怔住,不禁回想起自己的这些年,究竟是对是错。 她没错! 许姨娘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娘家的屋子还不如陈氏的柴房齐整。三间破草屋,父母住一间,两个哥哥住一间,她与妹妹只能住堂屋。几块板子搭在长凳上,冬天铺稻草,夏天就一床苇席,比柴房的干柴堆都要硬。 两个哥哥长大要说亲,家里没钱没屋,媒人都不屑登门。她们姐妹要被赶紧说出去,换亲也好,卖掉也罢,得了银子好给兄弟们说亲,或从同样穷的人家换来姑娘,生儿育女延续香火。 比她小一岁的妹妹老实,被换了出去。她心思活,陈晋山在寻会生养的妾,她得机会进了陈氏的门。 妹妹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去了,那时候她生的哥儿还在,能吃肉,穿绸衫,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娘家也来打过秋风,被张氏嫌弃没规矩,连偏门都没能进。 许姨娘其实也不大愿意见娘家人,陈晋山所给纳妾的聘礼,银耳环布匹,加起来足足值三两银子! 可她一个大钱都没看到,一身新衫都没做,全部给了娘家。生养之恩,从此两清了。 假如与何三贵成了亲,他们还在村里种地,变成了妹妹与嫂子们同样的命运。或许死了,或许还在地里辛苦抛食,三十岁不到,看上去比近五十岁的吴婆子还要老。 哥儿夭折后,许姨娘自是伤心欲绝。不过,她很快就振奋了起来,她还年轻,还能生。 可是,陈晋山没再看她,也没去其他几个姨娘房里。 陈晋山自不会天天与张氏歇在一处,他替黄通判出面,在万花楼领了干股,大小算个东家。他打着盘帐的旗号前去,理直气壮得很。 张氏一个后宅妇人,既然管不着,反正眼不见心不烦,她也就不过问。 文氏进门之后,陈晋山便不再去万花楼了,天天歇在东跨院。 许姨娘窃喜不已,近水楼台先得月,待文氏有了身子之后,她说不定能趁机留下陈晋山,再次生个哥儿。 谁知,陈晋山的花样多,文氏有了身子,他照样能寻到乐趣。 那一脚,彻底踹掉了许姨娘的念想,只要想起来,胸口就既疼,又堵得慌。 以后的日子,她将何去何从? 许姨娘不禁看向了俯身拨动炭盆的文素素,她腰肢纤细,胸脯鼓囊囊,这一年养得更加丰腴了,从侧面看去,一片山峦起伏。 文素素拨完了炭盆,察觉到许姨娘的打量,迎着她的目光,问道:「怎地了?」 许姨娘眼瞧着那双猫儿眼,清清粼粼,连她都会心悸一下,不禁脱口而出道:「文氏,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老爷还会与你生。你媚得很,多看一眼,男人连魂都没了。契书上签了你五年,还早着呢,你待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卧房里有面破铜镜,文素素看过原身的长相,媚骨天成,我见犹怜。陈晋山看到她时,肆无忌惮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美人胚子生在穷苦人家,等于是三岁稚儿抱着金块,招摇过市。 不过,她不再是以前的文氏,她会杀了陈晋山。 一道毁灭,也好过不自由,沦为他的玩物。 文素素没有做声,许姨娘与何三贵,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算是彼此互相利用。她自不会交底,若有合适的时机再另说。 到了晚间,许姨娘去灶房提了饭食,饭后送回食盒,再提回热水,文素素进去洗漱。 如早间那样,文素素咬牙坚持深蹲了二十余次,再将自己埋进了木盆的水中,憋气。 做完之后,文素素明显感觉到了身下的热流涌动,她换了身亵裤,搓洗之后,拜託许姨娘去烤干。 许姨娘看着她苍白的脸,紧张得声音都颤抖了,问道:「你可还好?」 文素素待身体的痛意过去,将旧衣衫垫在床上,躺下去道:「我能撑住,你小心吴婆子。」 许姨娘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赶忙将湿淋淋的亵裤藏了起来。 吴婆子进屋,看到文素素已经躺在了床上,就没多说,只疾言厉色交待许姨娘道:「夜里警醒些,要是出了事,仔细着太太揭了你的皮!」 许姨娘待吴婆子回了歇息的屋子,重新将亵裤拿出来烤。烤干之后,文素素精力不济,已经睡着了。她昨晚彻夜未眠,实在困得很,便哈欠连天回屋去歇息了。 到了子时间,阵痛袭来,文素素蜷缩成一团,死死忍住一声不吭。直到了黎明时,如万箭穿心般的痛,才逐渐消退。 身上早已被冷汗湿透,文素素起身去净房小解更衣,刚退下亵裤,便感到一摊温热,从裤腿滚落在地! 第五章 「醒醒......」 文素素站在许姨娘床前,冷汗一滴滴掉落,推了推她,手赶紧撑住了床沿,免得倒下去。 正是黎明时分,屋里黑漆漆,许姨娘听到黑暗中被扩大的喘息声,惊得弹坐起身,差点没大声尖叫。 「嘘!」文素素喘息着,尽量简明扼要说了来意:「「我落胎了,劳烦你帮我处置一下。」 落胎! 轻描淡写的话,令许姨娘头皮都发麻,她忘了反应,呆呆照着文素素的话,手忙脚乱下床。 文素素待唿吸平稳了些,转身摩挲着往外走。她身上的血还在汩汩流淌,眼前阵阵发黑,站立不稳,往旁边倒了去。 许姨娘被撞得一个趔趄,连忙扶住了文素素,手足无措问道:「你可还好?」 「不太好。」文素素皱起眉,如实告知。 她每走一步,都好似踩在云端,这种感觉很不好。 浓浓的血腥味扑进鼻尖,许姨娘声音都发颤:「那怎么办?」 文素素虚弱地道:「你不要担心,我要躺一躺。天很快亮了,吴婆子即将起身,她等下肯定会来看。要快。」 许姨娘恍惚地哦了声,扶着文素素回卧房躺下,连忙端着灯盏去到净房,入目间,一片赤红。 亵裤被血湿透,已经简单洗刷了下,木盆里的水红彤彤。恭桶的草木灰亦被血浸透,一团被灰裹着的血污尤其显眼,刺得她眼睛都痛,连忙别开了头。 许姨娘不禁怔怔看向卧房的方向,酸楚难言,更难以想明白。 她如何撑了过来,如何撑了过来! 许姨娘吸了吸鼻子,放下灯盏开始收拾。趁着黑暗掩饰,蹑手蹑脚将恭桶的草木灰倒进沟渠里,再用木盆的血水沖走。 这时吴婆子的屋子,灯火闪了闪,许姨娘赶紧屏住唿吸,悄然退回屋,将亵裤搭在火盆上烤。屋内的血腥气久经不散,她将窗棂打开了一条缝散味。 就这么两身衣裤,扔掉了就没得穿,留着还能垫一垫。 文氏身上还在流血,天气要是炎热起来,没了点炭盆的藉口。卧房没窗,狭窄,血腥气会更重。 生下孩子,有肉吃,有新衫穿,总比跟着李达过得好。 就算会被张氏赶出去,也至少可以享受一段时日,何苦冒死落胎。 文氏为何要这般做? 许姨娘蹲在火盆边,脑中闪过各种念头,乱七八糟。 晨曦透过半旧的窗纸,后巷又开始热闹。收夜香,送柴的车轮咕噜,吴婆子用力甩上门,脚步声哒哒,越来越近。 许姨娘陡然惊醒,亵裤已经半干,她匆匆捲起送进卧房,塞进了文素素身前:「吴婆子来了。」 文素素蜷缩在被褥里,一动不动,嗯了声,声音微弱。 许姨娘见文素素还醒着,些许松了口气。她来不及多说,奔回自己的屋子,取了恭桶,与文素素的恭桶混在一起,双手提着走出门。 吴婆子走到了廊檐下,斜着眼角对走出来的许姨娘道:「还不赶紧些,天光大亮,太太都起身了,你一个姨娘,还呵欠连天,成何体统!」 平时许姨娘懒得搭理吴婆子,这时觉着她格外面目可憎。到底念着文素素的身子,她咬牙死忍住,提着恭桶往外走去。 吴婆子捂着口鼻,嘟囔着骂了句,看到开着的窗棂,顿时大惊小怪喊道:「许姨娘,你要寻死!一大早就开着窗,要是寒意浸入,文氏受了寒,你可担待得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许姨娘懊恼不已,先前太急忘了关窗,让吴婆子寻到了把柄。她要是去跑去告状,将张氏引来,事情就糟糕了。 张氏可不像吴婆子那样蠢! 「炭盆气味重,憋气,我让许姨娘开了些窗。」 文素素的声音传了出来,吴婆子翻了个白眼,嘟囔骂了句,扭着身子离去了。 许姨娘松了口气,边走,边忍不住回头看去。 文素素声音明显力气不足,要是她血流不止,肯定会没了命。 到时一查起来,她也脱不了干系,会被连累着倒大霉。 不行,她得想法子,弄些补血的补品回来。 何三贵去了府城未归,吴婆子阴魂不散守着,她也出不了门。 许姨娘想了半天,始终不得法。倒掉恭桶回屋,前去卧房看文素素,她还如原来那样躺着,头埋在被褥里一动不动。 屋内昏昏暗暗,安静得落针可闻,许姨娘心霎时提到嗓子眼,颤巍巍伸出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文素素微弱的声音传来:「我没死。」 许姨娘吓得手倏地缩了回去,尴尬地道:「我见你没动......不早了,我去给你拿饭食。」 文素素:「嗯,你多拿些蛋,要是有肉,或者牛乳,也给我拿些。」 许姨娘僵了下,道:「饭食都有定量,张氏早就安排好了,灶房那边的婆子都听她的,多拿一颗咸菜疙瘩都不行。张氏正院的饭食倒丰盛得很,早间不是羊肉包子,就是羊肉汤,鸡汤馄饨。还有呢,她早晚都要吃盏燕窝,里面加牛乳炖,只牛乳不多,灶房的婆子定不肯给。」 文素素对着许姨娘的愤慨,只哦了声,道:「这样啊,那你先去吧,等过一会再说。」 许姨娘便去了,从灶房提了饭食热水。文素素撑着起身,许姨娘见她站着都摇摇晃晃,赶忙扶着她去了净房。 卧房里昏暗看不清楚,到了明亮些的净房,许姨娘看到文素素比纸还要苍白的脸,嘴唇与脸一样没有血色,顿时大骇。 文素素平静地道:「别怕,我死不了,血流得没先前那般厉害了。」 话虽如此,许姨娘看到她换下来血淋淋的亵裤,咬了咬唇,惶恐不安道:「床褥上只怕也有血。」 文素素拿出银镯子,塞进了许姨娘的手中。 交情不够,银子来凑。 「劳烦把你的被褥,同我的换一换,你屋子里有血,闻不到。我这两天会尽量小心些,不让血在弄脏被褥。」 许姨娘紧紧拽着银镯子,思索再三,转身往外走去:「我这就去换。」 文素素见许姨娘被银子安抚住,洗漱了下出去用早饭。 许姨娘来回忙碌,将两人的床褥做了调换。都是灰扑扑的半旧褥子,换掉也看不出来。 饭后,文素素勉强有了些力气,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许姨娘草草用了杂粮粥,将褥子上的血尽力清洗了下,拿了炭盆垫在下面烤干。 到了半晌午,许姨娘方忙完,实在不放心,又去到了文素素的卧房。 文素素听到动静睁眼看来,道:「劳烦你,就说我饿了,去灶房要些吃食。」 许姨娘望着外面的天色,为难道:「还未到午饭时辰,灶房里估计还没生火,哪有什么吃食。只要出院子,吴婆子便会问东问西,屋里血味这么重,她要是跑进屋就麻烦了。」 文素素平静地道:「不怕她,我有身孕,肚子里的哥儿想吃。」 许姨娘愣了下,倒也是,拿哥儿挡着,吴婆子不敢作怪,道:「我这就去。」 文素素道了谢,听到许姨娘走出了门,在院门口同吴婆子争执起来。卧房里听得不甚清楚,嗡嗡嗡你来我往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哐当推开。隔间门帘被掀起,放下,带起一阵风,卷着吴婆子进了卧房。 文素素只静静躺着,一言不发。 吴婆子狐疑地打量着她,撇了撇嘴,道:「早间吃了那么多,白面馒头,一碗肉粥,这般快就饿了?乡下妇人有了身子,连粗粮都吃不饱,快生了时还在田间地头干活,哪就这般矜贵了!咦,这是什么味道.....」 文素素打断了她,道:「吴大娘,早起你又吃酒了?」 吴婆子顾不得其他,一下慌了。 张氏有规定,当值时不许吃酒。她同灶房里的婆子们相熟,偷了酒回来吃,没曾想被文素素戳破了。 吴婆子厚着脸皮装傻充愣,眼白上翻,道:「什么酒不酒,文氏你是煳涂了!罢了罢了,我看你肚子里是老爷的哥儿,不敢拿乡下的穷人来比,太太自有计较,我就不多管了。」 说罢,吴婆子一扭身蹬蹬瞪走了出去。文素素等到她的脚步声走远了,撑着起身,前去净房里更换了干净的亵裤。 约莫两炷香之后,许姨娘提着一碗热腾腾的糖水煮蛋走了进屋,喜道:「灶房婆子去请示了张氏,张氏还真答应了,每日半晌午,给你多加两只糖水煮蛋。」 两只蛋而已,比起燕窝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还能换来一个便宜孩子,张氏不会在这上面省。 文素素道:「我吃蛋,糖水你拿去喝。」 许姨娘干笑了声,道:「你吃吧,你小产了,身子不好,得多补补。」 文素素道:「无妨。等身子的血干净之后,蛋也分给你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蛋对她现在是急需,不能分给许姨娘,糖水无所谓。 许姨娘的言语间无不艷羡,还得靠她做事,银镯子她收下了,糖水是额外的价钱。 接受了额外的馈赠,就得偿还。 文素素从不做吃亏的买卖。 吴婆子被文素素点破吃酒之后,偶尔来窗棂边晃一圈,见她们都安分守己,就骂骂咧咧走了。 一切风平浪静。 只倒春寒之后,太阳高照,天气陡然变热,张氏下令整个陈宅都收起了炭盆,库房也不能领炭。 经过三日的修养,文素素的身体恢復了些,血虽没有起初时流得汹涌,却淅淅沥沥,始终未停。 炭没了,许姨娘从灶房里偷了些干柴回来,偷偷在净房点了烤衣裤。 要防着吴婆子,便没以前方便,得等到她睡着以后才能点火,文素素亦不能及时更换。 天气暖和,屋里萦绕着经久不散的丝丝血腥气,呆在屋子久了不觉着,从外面一进来,便能清晰可闻。 许姨娘成日战战兢兢,惟恐吴婆子闯进门,或者张氏到来。 怕什么来什么,这天午后,张氏来到了东跨院。 第六章 吴婆子谄媚的声音格外响亮:「太太来了,给太太见礼,奴婢这就前去禀报。」 「咚咚咚」,吴婆子敦厚的身子,将地面踩得惊天动地,「许姨娘,文氏,还不赶紧出来迎接太太!」 许姨娘一头从净房里扎出来,灰扑了一脸一身,手上拿着半湿的衣裤,瞪大双眼如陀螺般乱转。转了几圈,勐地在箱笼前停住,打开盖子,一股脑将衣裤塞进去,死死压上盖子,又一个旋身,朝着隔间奔去。半途中,她见到窗棂半开,又一头扎回净房,里面罐子木盆哐当,水流哗啦。 文素素看了眼许姨娘,便收回了视线,挪着下床,取出半湿的亵裤套上,再系上布裙。 吴婆子吆喝完,颠颠奔了回去迎接张氏。文素素慢步到隔间塌几上坐下时,张氏已在屋外廊檐上说道:「瞧你手忙脚乱的,成何体统!」 「是是是,太太教训得是。」吴婆子点头哈腰赔不是,上前打起了帘子,恭迎张氏进屋。 文素素手搭在小腹上,撑着塌几作势起身,起了一些,又坐了回去。 张氏脸色沉了沉,盯着文素素冷冷道:「既然你身子重,就坐着吧。」 关在屋子里,好吃好喝伺候,到时养得膘肥体胖,肚子里的哥儿也白白胖胖。 孩子大了不好生,死活与她有何干系,人死了,照契书多给十两银子而已。 至于入陈氏祖坟,难道她一个典妻,还能与主子葬在一起不成。到了下面,依旧是伺候人的下贱命! 张氏眼皮耷拉下来,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扫视,看到她苍白憔悴的面色,心里畅快,嘴上却很是不客气,厉声道:「你瞧你这副模样,过得比主子都要好,半晌午还给你加了道汤水,看上去病恹恹,像是亏待了你似的!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亏待到了肚子里的哥儿!」 文素素眼睑微垂,张氏见她不敢顶撞,不屑撇嘴,身子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喊道:「许姨娘呢!你是如何伺候人的!」 许姨娘从净房里,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了出来。 不出来更糟糕,净房里乱糟糟,血腥气经久不散。 张氏见许姨娘浑身上下灰扑扑,狐疑地道:「你躲在净房作甚!许姨娘,你去了何处,弄得一身灰!」 许姨娘平时完全不憷张氏,只这次的事情太大,她嗫嚅着解释:「我就在净房......帮着收拾......」 张氏更加怀疑了,她与许姨娘一向不对付,彼此了解得很,许姨娘的反应,一看就是心虚。 「让开!」张氏疾步走上前,厉声呵斥挡在净房门边的许姨娘。 许姨娘惊惶抬眼,下意识朝着文素素看去。 张氏鼻翼翕动,道:「哪来的腥气这般浓.....」 「哐当!」 一声巨响,惊得张氏勐地回头,看到陶雁灯盏碎裂在地,火麻油在地面上蔓延开,腥气飘散在了空中。 火麻油用麻子做成,气味腥,臭,张氏向来嫌弃,只用加了香料的铜枝蜡灯。 张氏抬手捂住口鼻,恼怒道:「好好的一盏灯,被你给打碎了。既然如此,晚上你也别点灯盏,天黑就上床去歇息!」 文素素一声不吭,任由张氏怒斥。 吴婆子在旁边张牙舞爪道:「许姨娘,你还不来收拾,杵在那里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臭到了太太,你该当何罪!」 许姨娘咬了咬唇,走上前前去捡碎裂的陶片,闻着火麻油的气味,暗自长舒了口气。 好险! 许姨娘对文素素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她那气定神闲的架势,自己拍马都赶不上! 张氏被搅了一通,灯油的气味熏得人头晕,她一时忘了净房的事。 这时,张氏身边贴身伺候的武嬷嬷急匆匆进屋,喜气洋洋道:「太太,老爷回来了,在正院等着太太呢。」 张氏跟着一喜,忙朝外走去,抱怨道:「老爷怎地这时回来了,没差人回来知会一声?」 武嬷嬷道:「老爷赶得及,一回来就寻太太呢。」 张氏似乎笑了声,与武嬷嬷走远了。吴婆子朝着许姨娘撇了撇嘴,捂着鼻子,一扭身离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许姨娘跌坐在地,拍着胸口,后怕地道:「吓死我了!多亏你机灵。不过,你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害怕无用,文素素趁乱将放在塌几角落的灯盏推到在地,并没有把握将张氏岔开。 让张氏没再继续追究下去的重要缘由,是因为陈晋山回来了。 文素素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就是死,她也要拉上陈晋山陪葬。 陈晋山回来,又带了另外一重麻烦。以他先前看她的眼神,不出意外的话,定会来东跨院。 许姨娘也想到了陈晋山,她惊跳起身,握着灯钎不安道:「老爷,老爷要是来了......老爷一定会来,那该如何是好,老爷鼻子灵得很,他还会对你起......」 「给我。」 文素素打断了许姨娘,朝她伸出手,平静地道:「给我。」 许姨娘愣住,低头看向手上的灯钎,愣愣递了过去。 灯钎是一根细铁丝,用来挑灯芯,头尖,煳满了灯油。 许姨娘怔怔望着文素素比划灯钎,莫名感到后背发寒,难以置信的念头一闪而过。 文素素随手放下了灯钎,半湿不湿的裤子套在身上,很是难受,她撑着站起身,塌上留了道淡红的痕迹。 「我之所以不动,也不大说话,就是因为这个。」 文素素指着塌几说道:「怕没用。」 许姨娘想笑,脸颊扯了扯,却笑不出来,沮丧地道:「我怕得很。我怕穷,怕死,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文素素沉吟了下,问道:「你的想法很好。只是,你如何做,才能好好活着?」 许姨娘被问得愣住,一时答不上来。 是啊,想得倒轻巧,如何才能好好活着? 哪怕她生了儿子,只要张氏在的一天,她始终是妾,儿子只能叫她姨娘。 黄通判的官越做越大,她的儿子除非能有出息,官做得比黄通判还要大,能替她请封诰命夫人。 陈晋山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儿子总不能从天而降。 张氏与她水火不容,明里暗里为难她,指不定哪天张氏将她随手发卖出去,那时她会沦落到更惨的境地。 其实许姨娘心里清楚得很,陈晋山靠不住,绝不会护着她。只是她不敢承认,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然她就彻底没了盼头。 许姨娘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默不作声低头收拾。 文素素没再多问,回了卧房。 天一点点黑下来,许姨娘从灶房提了饭食回来,文素素见她紧抿着唇,恨意浓得快藏不住,问道:「怎地了?」 许姨娘恨恨道:「我见到了贵子哥,贵子哥问我拿银子。贵子哥家里没了人,平时赚的月例,全放在我这里,让我替他保管着,自己只留几个大钱傍身。老爷怪罪贵子哥车没赶好,将贵子哥打了板子不说,还扣了他半年的月例!」 何三贵存在许姨娘这里的月例,她定是下意识占为了己有。何三贵既然愿意给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文素素自不会多言。 不过,文素素想了下,问道:「贵子跟着陈晋山去府城,又急急忙忙回了县城,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许姨娘道:「贵子哥说老爷这些天脾气暴躁得很,好像是因为京城的大官来吴州府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贵子哥也无从得知。前些时日老爷赶着回来,是取银子送给黄通判。今天回来,是老爷得了消息,京城的大官晚间到茂苑县了,会歇在「仙客来」,老爷得亲自前去伺候。」 文素素只略微想了下,很快就下了决断:「许姨娘,你想不想要报仇雪恨?」 许姨娘楞住,她不明白,文素素怎地突然转了话题,不解问道:「如何报仇雪恨?」 文素素道:「你去将贵子叫来,我再仔细同你们说。」 许姨娘心想何三贵这些年在陈氏当差,陈晋山张氏待下人都刻薄,苦头吃得不比她少。 这次他也气得不轻,能出口恶气,他肯定愿意。 许姨娘当即起身,道:「我这就去,院墙低,我不走大门,也能出去。」 文素素说好,不紧不慢用完了饭,许姨娘回来了,道:「贵子哥说,等到吴婆子睡下之后就来。」 夜色渐浓,灶房那边也逐渐没了声响,吴婆子开始打起了鼾。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文素素听到许姨娘前去开了门,低声唤道:「贵子哥。」 何三贵进了门,文素素从隔间走出去,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道,京城来的是什么大官?」 何三贵先前只听许姨娘简单说了两句,防备地道:「我并不清楚,知晓得是贵人。你想作甚?」 文素素淡淡道:「报仇啊,我们三人都要报仇。我不甘心,许姨娘不甘心,你呢?你可甘心?」 何三贵本来比较谨慎,只不但许姨娘挨了打,他也挨了打,还被罚了月例,心里的不甘与愤怒,就压不住了。 「我不甘心!」 灯盏碎了,正屋没有点灯,一片黑暗。 文素素看不清楚何三贵的神色,从他几近咬牙的声音里,听到了他浓烈的愤恨。 「好。」 事情紧急,文素素没再废话,飞快说了打算与安排,「这是绝佳的时机,错过就难了。你敢不敢去做?」 是时机,也是一场豪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赢了,以后会如何,现在她考虑不到那么多,总比她现在的处境要好。 输了,她还有灯钎,能杀人,杀人偿命也不亏。 许姨娘紧张得连唿吸都停滞了,何三贵也一时没有回答。 黑漆漆的正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文素素没有催促,只听到何三贵唿吸渐沉,哑声道:「我敢!」 第七章 「仙客来」是茂苑县最繁华的客栈,与县衙同在最繁华的街上。 天上的云层漂浮,淡月若隐若现。街头巷尾此时没了白日的热闹,只有酒楼铺子与青楼前还挂着灯笼。 何三贵紧贴着墙根,借着夜色的隐藏,熟门熟路来到了「仙客来」的后巷。路过偏门时,他并未停留,继续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一颗石榴树下,抓住树枝攀爬上院墙,转身利索滑落下地。 后院一片寂静,五间单独的客院,三间黑漆漆,只有景致最美的两间灯火通明。 何三贵藏在暗处,莫名感到不同往常的压抑,令他愈发谨慎,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待等了一会,几个护卫模样的壮汉,看似漫不经心经过,实在巡逻。 何三贵不禁屏住了唿吸,心道京城来的大官,肯定来头不小。 这时,何三贵瞧见陈晋山从西侧的客院走了出来,离得远,看不清其神色。 雇给陈氏赶车多年,何三贵从陈晋山闷头快步往前的架势,便可得知他肯定吃了挂落。 莫名地,何三贵心中涌起一股快意。 狗东西,在茂苑县耀武扬威,在京城达官贵人前,你算个逑! 要是陈晋山倒了,他就能与花儿双宿双飞! 何三贵鼓了气,顺利摸到了马厩边。马厩里拴着骏马,正在嚼着干草,看守的马夫提着木桶,往前院走了去。 借着这个机会,何三贵赶紧上前,将拌了巴豆与药草的料豆倒进了马槽。 马很快吃了起来,何三贵警惕四望,飞快离开潜到了灶房,偷了一罐麻油,回到空着的客院角落,继续在暗中藏好。 时辰一点点过去,何三贵耐心等候,待天一片漆黑时,护卫们也困了,在廊檐下打起来呵欠。 何三贵屏住唿吸,抱着油罐绕到住着贵客的客院后,将罐子里的油倾倒在窗棂上,用火摺子点燃。 何三贵没敢去看燃烧起来的窗棂,护卫们被惊醒,大声唿喊着,冲进了屋子。 在嘈杂中,何三贵似乎听到了什么,脑子里轰地一下,几近炸裂。他不敢多想,更不敢多听,在夜色中没命奔跑,绕到后院翻墙跳下,在巷子里七弯八绕,回了陈宅。 躺回马厩边低矮屋子的床上,何三贵还心跳如雷鼓,怎么都平静不了,勐地一把掀开被褥,汲拉上鞋子,去了东跨院。 * 自从何三贵出门,许姨娘就心神不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干脆起身,前去了文素素的卧房,一把掀开了床帐。 文素素睁开眼,撑着起身靠在床头,问道:「这般晚了还没睡?」 许姨娘侧身坐在床沿,忧心忡忡地道:「我这心吶,一直都不得安生。贵子哥要是被抓住,肯定会没了命,哪还睡得着啊!」 文素素沉默了下,道:「贵子不是冲动的人,他既然答应了,定会小心行事。」 话虽如此,许姨娘还是烦躁不已,手上身上都痒,更让她坐立难安。 「你说得倒轻巧,那是来自京城的大官!贵子哥再聪明,能聪明过大官去?」 文素素耐心地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陈晋山想不到,大官也想不到,事后,只会怪罪陈晋山。」 许姨娘仍不放心,道:「你在院子里关着,哪知道外面的事,客栈出了纰漏,大官安然无恙,顶多将老爷斥责一通。老爷拿出些钱财,花钱消灾。黄通判在中间说和,不看僧面看佛面,官官相护,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老爷吃了这么大的亏,待到事情过了,他定要查个清楚明白。要是贵子哥被发现了,没命还轻了,老爷心狠手辣,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越说,许姨娘越害怕,她跳起来,声音中都带着了哭腔,一迭声道:「糟了糟了。怎么办,怎么办!」 文素素伸手按住了她,坚定地道:「大官不会轻易放过陈晋山。」 微凉且有力的手,让许姨娘稍微镇定了些,她重新坐回床沿,挠着后背,不解道:「你怎地知道?」 文素素见许姨娘太过慌乱,怕她露了马脚,只能细细解释稳住她。 「你说过,陈晋山这些时日脾气暴躁,不是出了大事,就是受了气。能给他气受的,只能是黄通判等官员。你又说,前些时日,贵子是回来取银子送给黄通判,黄通判急着要银子,兴许不是为了他自己,有可能是吴州府的知府要。不管是谁,他们都是一体,不分你我。恰好京城的大官来了吴州府,要银子,除了弥补亏空,还有用来打点关系,给大官行贿。我以为,弥补亏空的可能性大些,京官到地方,打点送礼不过是司空见惯之事,黄通判他们不会缺这点钱。大官前来,定是吴州府的官员犯了事,要查他们了。」 许姨娘听得一愣一愣,道:「既然要查黄通判,老爷也讨不了好,迟早会倒大霉,为何还要贵子哥去冒险,岂不是多此一举?」 文素素道:「你先前还说,官官相护。大官前来查,究竟会查出什么结果,只有天知晓。有了贵子这一出,大官定会震怒,坐实了黄通判他们心虚,想要杀人灭口。杀官虽未遂,哪怕查不出什么结果,黄通判他们都得给个交待,陈晋山不过是个商户,他会被推出来当替死鬼,平息事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许姨娘彻底楞在了那里,难以置信道:「就里到底如何,贵子哥都不清楚。我只同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能想到那么多。文氏,你究竟如何做到的?」 当是多听,多想,她也是在仅有的信息下,迅速做出的判断。 究竟结果会如何,可会按照她所想的发展,文素素就无能为力了。 机会就在眼前,哪怕只有一成,甚至是半成的机率,她都不会错过。 文素素没回答她,问道:「我见你不停在挠痒,怎地了?」 许姨娘懊恼地道:「先前我出去叫贵子哥,墙脚下有簇荨麻,我不小心碰到了。每次沾到荨麻,我都会身上瘙痒,起疹子。没事,难受两天就过去了。」 文素素哦了声,道:「你受苦了。快些回去睡吧,急也无用。」 许姨娘嘆了口气,道:「也是。只我真睡不着,这些天来,就没一件事顺心过。文氏,我如何都想不通,你这么聪明,又生得美,还怕抓不住老爷的心?待你生了哥儿,老爷给些银子,就从李达手上将你要了来,做妾,做平妻,甚至做老封君,何苦要拼死落胎。」 文素素淡淡道:「我不愿意啊,我要自由。」 许姨娘恍惚了下,道:「自由,就是自在吧。这人吶,尤其是女人,好比张氏身为正妻,也难以活得自在。」 文素素道:「我不去管别人,只管自己。」 许姨娘不知如何说才好,自嘲地道:「我比不过你,别人有的,我也想要。以前阿娘还活着的时候,经常骂我一心想着攀附富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老爷纳了我,送了银子布匹来,阿娘忙着搂住了,我成了家中的香饽饽,就是大哥二哥都得靠后。我不喜欢阿娘的嘴脸,却又真正畅快。自在,呵呵,有钱有权才能过得自在。」 文素素说是,「那你以后,努力为了钱,权去活,过上你想要的日子。」 许姨娘高兴了起来,很快就泄了气,往隔间看去,道:「贵子哥怎地还没回来。」 她不屑何三贵,可如今,她只剩下何三贵这个倚靠。 何三贵不过一个车夫,常年与骡马为伍,身上一股子的牲畜臭味,怎么洗都洗不净。 要靠着他得到钱权富贵,真真是痴心妄想了。 文素素没有做声,她身子不好,劳神太过,此时又累又困,滑下被褥,闭上眼睛养神。 许姨娘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已经过了子时,今朝便是你的生辰。文氏,你现在已二十岁整了。等贵子哥回来,我让他去给你买碗长寿面,二十岁是大寿,怎地都要庆贺一下。」 活到二十岁,在大齐的确不容易。颠沛流离,苦难的人生,在这个春夜,希望有个好的开始。 文素素难得嘴角上扬,道:「今年见,明年重见,春色如人面。」「注」 许姨娘没能听懂,想到文素素阿爹读过书,她定也识字。 能识文断字,还生得美,却落到如此的境地。兴许是太过不安,许姨娘今晚格外的脆弱,心头又泛起阵阵酸楚。 文素素见许姨娘不动,耐着性子劝道:「去睡吧,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要是贵子出了事,府里肯定闹起来了。」 许姨娘一想也是,起身往外走去。这时,大门被轻轻推了下,何三贵的声音随即传来。 许姨娘大喜,赶忙前去开了门,文素素也起身下床。 何三贵疾冲进屋,背靠在门上,对着走出来的文素素,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道:「你可知道,京城来的大官是谁?」 文素素心沉了沉,问道:「是谁?」 何三贵气急败坏地道:「是周王,还有卫国公府的殷公子!陈氏定会被抄家,死定了,你我都死定了!」 第八章 火只烧掉了窗棂,很快就被护卫扑灭了。 周王齐重光一脸晦气,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见到殷知晦从外面进屋,问道:「可查到了什么?」 「在窗棂上泼了油,点火后人就跑了,是有准备而来,护卫没能追上。」 殷知晦浓眉微蹙,「马厩也出了差错,马被投了毒。」 齐重渊大惊,旋即大怒道:「好他个陈晋山,狗胆包天,看我不诛他九族!」 殷知晦道:「我觉着此事没那么简单,兴许不是陈晋山。」 齐重渊一愣,道:「此话怎讲?」 殷知晦道:「陈晋山知晓你我的身份。他想杀了你我,当放把大火,或者在吃食中下手脚。客院虽护卫重重,终究他才是地头蛇,「仙客来」是他的地盘。」 他们此行前往吴州府,吃食皆由他们自带的厨娘,借了「仙客来」的灶房亲手所煮,客院护卫重重。 就凭着他陈晋山,也能谋害皇子公孙! 齐重渊嘴张了张,便悻悻闭上了。毕竟马被投毒,客屋的窗棂也被烧了,实在称不上守卫得密不透风。 「你觉着,可是老大......」齐重渊迟疑地道。 殷知晦轻摇头,道:「秦王没必要招来圣上的猜疑,真是他,还不若干脆将事情做实。吴州府的,并非铁板一块,兴许是郑知府与黄通判对家动的手,欲嫁祸他们。」 齐重渊自是相信殷知晦的判断,他聪明过人,又在刑部当过差,精通断案。 赶路辛苦,在外哪能比得过王府的舒适,齐重渊吃不好睡不好,将将睡过去没一阵,就被惊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思及此,齐重渊火气直朝上窜,怒道:「陈晋山不过一低贱商户而已,在他的客栈出了事,无论此事与他有无干系,他都罪该万死!」 殷知晦与齐重渊是表亲,自小一起长大,深知他的性子。 人前端方,实则狠戾。 殷知晦未曾辩驳,拣着重要之事道:「马服用了巴豆与药草,估计得养上一段时日,不若干脆在茂苑县住下,拿下陈晋山,责令吴州府的郑知府与黄通判赶往茂苑县查案。里面的魑魅魍魉,总有按奈不住的,会随之浮出水面,倒助了我们一笔之力。」 齐重渊不耐烦地挥手,道:「我累得很,要去歇息了,此事全交由你去办就是。」 殷知晦说是,齐重渊转身回屋去歇息,他则带着随从,在「仙客来」客栈各处,仔仔细细查看。 马厩与灶房等处都没能查出什么异样,殷知晦再次回到院墙边,沿着墙根走过去,思索着若是自己从外面进入客院,会选择如何躲避护卫的视线,以及进入逃走的路径。 到了最东边空置的客院处,殷知晦停了下来,吩咐道:「问川,灯笼举高些。」 问川忙举高了灯笼,照着后院院墙,砖石的墙上,长了些青苔,几道印记格外明显。 殷知晦抬起手一跃,攀附上院墙,踩着石榴树,轻巧落下地。 另一个随从山询忙将灯笼递给问川,跟着爬上墙,再转身接过问川递来的灯笼。 山询从石榴树上跳下时,殷知晦已经走进了黑暗中,他忙举着灯笼追上前。 殷知晦停在了两条交错的巷子前,山询担忧地道:「七少爷,小的多去叫几个护卫一起前往,仔细危险。」 殷知晦只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往回走,道:「此处地形复杂,人定早就跑远了,追不上。不急,打草惊蛇,就看他沉不沉得住气了。」 * 许姨娘听了何三贵的话,慌得好似天都塌了,转着圈不断念叨道:「完了完了,跑是跑不掉。那可是王爷,是小公爷,如何办才好,如何办才好!」 文素素侧耳聆听着吴婆子的动静,厉声何止道:「都闭嘴! 何三贵唿吸粗重,上前扬起手就要打,骂道:「你算个鸟,你让老子闭嘴,老子就闭嘴!老子还没跟你算帐,都是你乱出馊主意.....」 骂声戛然而止,带着灯油气味的冰冷尖铁,抵在了喉结处。 屋里黑漆漆,许姨娘不知发生了何事,想要劝何三贵,见他没再骂下去,忙替他打圆场:「文氏,贵子哥也是急了,嘴里没个遮拦,你不要与他置气。」 何三贵不是三岁稚儿,对他没好处的事情,岂能被她三言两语鼓动,前去冒险。 得了好处,便理所当然享受,遇到危险,便来找她出气。 他不敢反抗陈晋山,因为她的地位低,认为就可随意欺负出气,那他真是错了,大错特错。 文素素没搭理许姨娘,她喜欢以牙还牙,尽可能当场报仇,手上用力,灯钎往前送了几分,声音冷得似寒冰,道:「何三贵,你莫要想着能反击,我不怕死,你要是不怕,就尽管试试看。」 何三贵浑身僵住,手无力垂落下来。 这个女人说得没错,她并非在虚张声势。她不怕死,许姨娘说她落了胎,血流成河,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 他的身形比她高壮,可她不要命,要对付她就没那么容易。闹起来,吵醒了吴婆子,他们都讨不了好。 文素素屋子里的灯盏被打碎了,她对许姨娘道:「去点灯!」 许姨娘听得一头雾水,忙去摸到屋子里点了灯盏出来,看到抵在何三贵脑门的灯钎,吓得手上的灯盏一晃,失声道:「你们......」 文素素干脆利落打断了她:「闭嘴!」 昏黄的灯光下,文素素的脸色苍白,神色凌厉,看上去像是地狱里冒出来的煞神。 许姨娘咬紧唇,哆嗦着不敢做声了。 文素素收回了手,上下打量着何三贵,见他灰布短打上蹭着青色的污迹,鞋前跟也脏兮兮,道:「换掉你身上的衣衫,鞋子一併换掉,洗刷收拾干净!」 何三贵低头看去,顿时明白过来,他上下院墙的时候,弄脏了衣服,要是这个样子出去,定会引起怀疑。 「你!」文素素再看向许姨娘,眉头微沉,问道:「陈晋山要是被抄家发配,家中奴僕与姨娘们,会如何打发?」 何三贵神色一怔,茂苑县还不曾出过抄家流放之事,他也不懂这里面的规矩,道:「府城前几年有大户人家被抄家,买来的奴僕被发卖,妻儿姨娘们一併被发配了。雇来的僕从,只要没犯案,便没事。」 许姨娘倏地瞪大了眼,文素素是典来的妻,等于是雇来的僕从。何三贵也是雇来的车夫,他要是没被查出来,也能得自由之身。 而她这个姨娘,则板上钉钉会被发配苦寒之地。 文素素在许姨娘哭出来之前,飞快地道:「去多摘些荨麻叶藏在身上,往脸上抹。不要怕痛怕痒,记得了,越吓人越好,你生了疫病,快死了!」 一个后宅姨娘而已,头脸恐怖,官差看到驱离还来不及,哪会去管她。 文素素完全可以不管他们,只他们要是被抓走,不敢保证他们会沉得住气,说不定会连累到她。 许姨娘舒了口气,腿一软,何三贵忙伸手扶住了她,安慰道:「花儿别怕,我去给你采荨麻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文素素没空理会他们的你侬我侬,冷冷道:「谁都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除非你们自投罗网,自己作死。」 何三贵先前那股气焰,在文素素一连串的安排中,低下了不少,却还是有些不服气,嘟囔了句:「我们本就没事,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文素素再三强调道:「记得了,不要主动露面,到处去打探消息。你只是个赶车的,许姨娘,你我都关在后宅,从没出过门!要是被带去盘问,切记不要节外生枝,给自己添加无辜的证词。说多错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何三贵沉静下来,肃然道:「我知道了。」说罢,急着转身出门,采了荨麻叶给许姨娘,一刻不停回了自己的住处。 许姨娘顾不得痛痒,揉碎了叶片上的刺,拿在脸上手上一阵涂抹。 没多时,许姨娘脸与手都肿了起来,疙瘩堆着疙瘩,拿了铜镜一照,自己都被吓住,以为见到了疠风病人。 文素素回到卧房,斜靠在床头,垂眸沉思。 她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没料到从京城来的官员,会是王孙贵族。 起初,文素素便没想过能万无一失,更不敢小看前来的官员。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她只能伺机而动。 何况,此事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坏,仍然是她的好时机。 周王身为王爷,同国公府公子一併来到吴州府查案,案子若不是非同寻常,便是周王前来代天子巡天下。黄通判他们如临大敌,一是犯事心虚,二是周王的身份,王孙贵族可以不讲理,无法拿官场的那一套来应付。 官场贵人的事情,离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十万八千里,文素素很快便略了过去。 正因为他们只是最底层的百姓,只要何三贵与许姨娘不出纰漏,神仙都想不到是他们动的手。 如此一来,陈晋山却难逃责罚,轻则流放,重则被砍头。 夜阑人静的后巷,跑动的脚步声陆续不断,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火把熊熊,照亮了黑暗的天际,差役扯着嗓子,喊道:「官府抓钦犯,所有人都赶紧滚出来,胆敢逃跑反抗者,杀无赦!」 第九章 文素素穿衣下床,许姨惊慌失措跑了进来,不安地道:「差役来抓人了!」 被差役抓走,说不定,她们会去大牢里走一圈。文素素没告诉许姨娘,免得她会当场晕过去。 害怕也不是坏事,寻常百姓面对官府差役镇定自若,才会令人怀疑。 文素素从箱笼里取了干净衣衫,一件件往身上套,道:「你回屋去取一块布巾,包裹着头脸。不问你话,你就不要张口。」 许姨娘得了指令,一下有了方向,奔回屋子,取了块做小衣余下的绸布裹住头脸,跟在文素素身后出了屋。 吴婆子已经被惊醒跑了出去,院门大开,一只灯笼倒在墙脚,灯光氤氲。 文素素脚步停住,静默了下,道:「你快去吴婆子的屋子,把她的积蓄拿了。」 两人积怨已久,许姨娘早就想要收拾她,顿时飞快跑了进屋,一通乱翻,将吴婆子藏在箱笼下的小匣子抱了出来。 文素素看到匣子上了锁,毫不犹豫道:「砸烂!」 许姨娘扬起匣子,哐当敲在石阶上,匣子碎裂,里面的碎银,银耳钉,镯子,铜板咕噜噜滚了出来。 文素素道:「用布巾包住。」 许姨娘握着钱财,兴奋得很,取了帕子飞快包好。 文素素一连声下令:「用绳子捆起来,要细点的绳子,吊在水渠边。收拾一下,别留下痕迹。」 许姨娘跑得飞快,从吴婆子屋中取来细线绑好,仔细吊在了水渠底下。碎掉的匣子,扔进燃烧起来的灯笼里,一併烧掉。 将钱藏在水渠里,只要不下大暴雨,平时倒污水,下雨时的流水皆沖不走,还隐秘得很。 吴婆子是肯定回不来了,这些钱财会落到何处,只有天知道。 许姨娘自己的私房钱,文素素不会去管。她如今身无分文,尽可能将钱弄出陈氏宅子藏好,为出去后的生计做准备。 许姨娘拍着手,期待地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可要弄死吴婆子?」 文素素道:「走吧,别太迟了,听声音,他们好似去了前面。」 许姨娘颇为失望,蹭着手脸上的痒,道:「是在前院。」 文素素只去过灶房,让许姨娘走在前面领路,顺道低低安排了一通:「记得了,要小心行事。」 许姨娘连连点头,文素素的镇定,让她跟着平静不少。事关钱财,她看得比命都要重。 经过穿堂迴廊,两人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前院。 张氏披散着头髮,脸色惨白如纸,被婆子扶住,不断抹泪。吴婆子瑟缩在一旁,早没了以前的嚣张。 陈晋山衣衫凌乱,拉住茂苑县的高知县,比手画脚激动说着什么。 高知县不耐烦得很,一把将他推开了:「你同我说这些作甚,那可是周王,是卫国公府的小公爷!」 在他治下出这般大的纰漏,说不定,他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高知县一甩衣袖,只恨不得将陈晋山大卸八块,哪会听他的叫屈。 陈氏宅邸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到了,互相咬着耳朵,不安地小声议论。 文素素飞快扫了一眼,何三贵立在下人堆中,朝她们看了过来。她移开视线,不动声色站在了最后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许姨娘紧跟在文素素身边,大气都不敢出。这时一个差役见许姨娘蒙着头脸,走上前就要呵斥。一看她的脸,顿时大惊,转头就走,拉过同仁一阵嘀咕。 同仁随着他走了过来,离得几步远站定了,仔细打量着许姨娘,一样忙不迭避开,朝文素素招手:「你,过来!」 文素素垂首上前,差役问道:「她是谁,患了何病?」 文素素顺着差役的手指看去,赶忙转回头,做惊恐状道:「她叫许姨娘,我不知她得了病。」 差役面面相觑,见外面有人过来,赶忙朝许姨娘挥手,「滚,滚开!」 一个后宅姨娘而已,要是将时疫过给了贵人,他们都得倒大霉。 许姨娘裹紧布巾,不敢多停留,慌忙退了下去。 文素素一言不发,挪到暗处站定,悄然望着庭院的动静。 一群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走在最前的年轻男子,一身深青素净长衫,身形高挑。五官秀气端正,看上去并无特别出彩之处,只举手投足之间,便让人无法忽视,给人难言的威压。 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侧首朝文素素的方向看来。文素素能确定他看不到自己,那双黑黝黝的双眸,令她心神一震,连忙垂下了眼帘。 陈晋山急着奔上前,哭喊道:「七少爷,小公爷,在下冤枉啊,冤枉啊!」 原来是殷小公爷,文素素愈发警惕。果然到处都是聪明人,卫国公府的殷小公爷,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问川山询上前挡住,高知县慢了一步,恼怒地招来差役将陈晋山拖开,厉声道:「闭嘴,要喊冤,去公堂上喊!」 陈晋山被差役按住,双股颤颤站立不稳。曾经高高在上的他,此时如丧家之犬一样,惶惶不安。 殷知晦负手站在庭院中央,问道:「人都到了?」声音清越,说话不紧不慢,与他人一样,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高知县忙回禀道:「回七少爷,都到了。」 殷知晦颔首,道:「带进来吧。」 问川对高知县道:「七少爷要逐个审问,陈晋山先进去,其余人且等着。」 直接将公堂设在了陈宅,高知县万万不敢有意见,立刻吩咐下去:「还愣着作甚,快前去帮忙安排!」 问川山询办事利落,很快就在前院正屋安排妥当,陈晋山最先被带了进去。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差役在问川的指挥下,将张氏带了进去。 正屋里的情形,外人无从得知。在张氏之后,又有人被带了进屋。 只见人进去,不见人离开,陈晋山与张氏皆不见踪影。 众人惶惶不安,护卫手搭在刀柄上,不时经过,想要交头接耳的人,吓得都闭上了嘴。 庭院里一片静谧,火把不时哔啵一声,恐慌如乌云罩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文素素身子尚未恢復,站得太久,全身都快虚脱,冷汗淋漓。她却全然顾不上,直觉大感不妙。 何三贵在下人堆中,双脚不时来迴转换,不知是站得太久腿麻,还是因为紧张。 在晨光微熹时,差役上前,带着她进屋。 屋中只有殷知晦一人在,屋子左侧有道穿堂,通往后院。文素素猜测,陈晋山他们是从这里被带走。 屋里的布置经过了改动,中央摆着两张圈椅,一高一低。 殷知晦坐在正对门的高椅中,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左手握着一叠纸,面色沉静看着进屋的文素素。 文素素怯生生上前见礼,殷知晦手随意抬了抬,指着椅子道:「坐。报上名来。」 两张椅子离得近,文素素结结巴巴报完姓氏,侧身只坐了小半椅子,手揪着衣襟,看上去好似都快晕过去。 殷知晦身形高,椅子也比文素素高,两人对坐着,他身上的威压,直逼近面门。 「文氏,李达妻,陈晋山典了五年,如今已有身孕。」 殷知晦翻动着纸张,声音平平道:「陈晋山已经招供。只要你如实招供,便可从轻发落。」 文素素抬头,一脸茫然。 殷知晦双眸沉沉,一瞬不瞬迎着她视线。 文素素慌忙低头,簌簌发抖了几下,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寒意。 身份与心理双重压力,诱供。 殷知晦岂止非同寻常,在大齐,他称得上是绝顶的刑讯高手! 她能保证万无一失,可她不敢保证,何三贵能扛得住。 文素素迅速下了决断,选择破釜沉舟拼一把! 第十章 殷知晦很干净。 干净并非仅指衣着外表整洁,而是整个人透出来的气息。 犹如深谷中,雨后松尖上的露珠,凛冽澄澈。 离得近了,文素素能清楚感受到,殷知晦的疏离。并非是对她的嫌弃,而是骨子里的修养。 只一瞬即过,她却抓住了。 太干净的人,会比寻常人多份坚持。 以殷知晦与周王的身份,完全无需亲自出面查案,随便找个藉口,便能将陈晋山定罪。 他要找到真正的主谋。 文素素抬头,又低头,慌乱地道:「公子,奴家招,奴家不敢隐瞒。」 殷知晦眼中意外一闪而过,很快就平静地颔首,示意她继续。 「老爷吃醉了酒,奴家曾听到他说,皇帝算得什么东西,在茂苑县,他才是皇帝。在府城,黄通判算不得皇帝,也至少是个亲王。整个吴州府,都是他们的。让奴家给他生个儿子,待儿子封了爵,自不会亏待我这个生母,给我请封诰命。京城那边,他们有大贵人倚靠,什么从之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殷知晦一言不发,不过,那双黑漆漆的双眸,此时变成了一潭寒泉。 方向没错! 文素素藏在衣袖里紧拽的手松了松,她颠三倒四的话,至少蒙对了几点。 皇帝究竟有几个儿子,京城的局势,文素素一概不知。 既然前来吴州府的皇子封号是周王,就说明皇帝不止一个儿子。否则,周王就直接被封为太子了。 皇子们争大位再正常不过,周王争与否,并不重要。他从京城到吴州府办差,进入朝堂做实事,足以成为其他皇子们的眼中钉。 陈晋山的靠山黄通判,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他们不属于周王的势力。 文素素瑟缩了下,急急地道:「公子,奴家不敢隐瞒,奴家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奴家不想死......还有何三贵知道,他替老爷赶车,老爷吃醉了酒,他搀扶老爷回院子,他也听过,他能作证!」 殷知晦放在扶手上的手了回去,轻轻搭在了膝盖上。 片刻后,殷知晦喊了声:「问川。」 问川循声进入,殷知晦吩咐道:「去将何三贵带来。」 问川领命出去,文素素不安地道:「公子,奴家招供了,奴家可会被砍头?」 殷知晦眉毛微蹙,并没回答文素素的话,抬手示意她噤声。 仅凭着她的几句话,殷知晦岂能轻易相信,文素素便低下头不再作声。 事关争储大事,殷知晦亦不会无视,她既然提到了何三贵,便会传唤他来问话。 何三贵定扛不住殷知晦的审问,有她看着,对上殷知晦,可能还有几成胜算。 问川很快带着何三贵进屋,他低头耷脑上前,正欲行礼,文素素似乎太着急,飞快地道:「何三贵,老爷称自己是茂苑县皇帝,我都招供了......」 「坐下!」殷知晦很快打断了文素素,向来平静的声音,终于沉了几分。 文素素哆嗦着,慌忙坐下了。 殷知晦果真聪明,制止了文素素之后,并未提及陈晋山自称皇帝之事,将先前问她的话,重新说了一遍:「陈晋山已经招供。只要你如实招供,便可从轻发落。」 何三贵脑子嗡嗡响,此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陈晋山从何招供? 「说多错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文素素再三叮嘱的话,何三贵记得很是清楚。 是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万万不能承认是自己前去放火,给马下药。他们是奴僕下人,一旦承认,只有一个死字。 大齐只有一个帝王,陈晋山敢称自己是皇帝,大逆不道,乃是死罪。 文素素是在提点他,将罪责推到陈晋山身上,他们就能活命。 何三贵紧张得浑身发麻,结结巴巴道:「回七少爷,文氏说得是,老爷是说过他是茂苑县皇帝,草民等人的命都握在他的手上,让草民生......」 文素素突然痛苦弯腰,捂嘴咳嗽起来。 「切记不要节外生枝,给自己添加无辜的证词。」 何三贵倏然一惊,忙不敢多言,看向文素素,佯作被她打断了。 殷知晦扫了眼何三贵,打量着文素素,犹豫了下,问道:「你可还好?」 文素素再咳了几声,喘息了几下,虚弱地道:「奴家身子不好......奴家不敢隐瞒,奴家自从听到老爷的话后,就成日担惊受怕。前不久奴家起了高热,热退去之后,身子弱得很,腹中胎儿没保住。奴家怕老爷太太责罚,不敢说出真相,想着养好身子之后,再跟老爷太太交待。奴家年轻,还能再生。奴家被卖进陈氏,就是生孩子,奴家回去李家,还会被再次卖掉......」 殷知晦从文素素进来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她的神色憔悴,走路时,双腿沉重僵硬,一切都做不了假。 这时他明白了缘由,微不可查嘆了口气,见问川在门口打着手势,朝着穿堂方向指去,道:「你们先下去吧。」 文素素应是退下,何三贵见状,忙不迭跟着离开。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齐重渊大步走进屋,抱怨道:「你瞧你,为这点子小事,竟然彻夜不歇息.....咦!」 殷知晦顺着齐重渊的目光看去,文素素的灰布裙角,从穿堂口闪过。 齐重渊脸上浮起意味深长地笑:「这身段......是该计较,你这一晚,没白费工夫,终于肯亲近女色了。」 殷知晦眉头紧皱,没理会齐重渊的话,沉吟了下,道:「还有十余人没审,从陈晋山的反应来看,这件事,的确不是他所为。」 齐重渊大马金刀坐了下来,手拂过花梨木的椅子扶手,毫不在乎地道:「不管是不是他,他都该死。吴州府这群官绅,哪有一个好东西,瞧他这宅子,快比你我在京城的都要气派!」 殷知晦道:「郑知府他们从府城赶来,估计要到傍晚了。你不耐烦这些,先回客栈去歇着吧。」 齐重渊不耐烦地道:「好好好,不查个水落石出,你哪能放得下。」 殷知晦送走齐重渊,继续审了下去。 如他先前所猜测那样,陈氏上下一众,着实不知此事。 要是与陈晋山无关的话,便该是他对家动的手。 殷知晦总感到不对劲,直觉背后还有一股势力,就在茂苑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方人马手段看似简单,可藏得极深,他至今毫无线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若是转头对向他们,这才是最令人可怕之处。 这次他会不动声色,誓要查到底! 第十一章 文素素与何三贵经穿堂出去,唐知县与差役守在后院的天井边,将他们叫过去问了姓名,来歷。 核实典契之后,差役道:「速速收拾离去,归家后不许离开茂苑县,等候衙门的传唤!」 两人忙应是,接过各自的契书离开。 天井后的院子空荡荡,斜伸出来的海棠花枝,繁花累累,在太阳下静静怒放。 待走出唐知县他们的视线,何三贵警惕四望,小声对文素素道:「你回去同花儿说,我在偏门边等着她。」 文素素略加思索,答了声好。 唐知县自是听从殷知晦的命令,发还典契,如何三贵之前所言那般,雇用的僕从下人,如她这般典来的「妻」,可以发还归家。 许姨娘身为妾室,究竟能否离开,她也不清楚。 最重要的是,陈晋山他们去了何处? 回到东跨院,除了差役在巡逻,不见人影。往常这个时辰忙着准备午食的灶房,此刻也冷冷清清。 文素素立在院门口,四下打量,墙角边燃烧的灯笼与匣子,化成了一堆灰烬。她将撕得粉碎的典契,一併扔了进去。 「文氏?」大门开了一小条缝,许姨娘探出头,焦急又兴奋地喊她。 文素素见许姨娘还在,忙走了进去。许姨娘砰地一下关上门,抓住她急着道:「如何了?我先前实在太担忧,想要去一探究竟,被差役驱赶了回来。」 殷知晦聪智多近妖,文素素认为,他定不会放弃继续追查真相。 先前审问被她侥倖逃过,主要是犯案动机。 文素素在与他过招中,看似语无伦次絮絮叨叨,每一句都不是废话。 「想着养好身子之后,再跟老爷太太交待……」 留在陈氏,比跟李达在一起的日子好过,她便没有要陷害陈晋山的动机。 数次关心她可会死,也是她主动招供的缘由,并非突然指向何三贵,将他牵扯进来。 许姨娘冒冒失失,若是被他发现端倪,肯定就瞒不过去了。 文素素厉声道:「你能去探什么究竟?探到了你又能如何?乱跑就是找死!」 许姨娘愣住,委屈地道:「我就是着急了些......」 文素素没心情听她哭诉,抬手制止住她,问道:「差役什么时候让你回屋,可有盘问你?」 许姨娘虽不知其意,还是回答道:「就在方前,我只与你先后脚进屋。差役查问了我的身份,恐我是疫症,让我赶紧滚出去。」 既是差役让许姨娘离开,她暂时就平安了。文素素马上道:「我们三人都没事。银子呢?」 许姨娘高兴不已,接着神色尴尬了下,吶吶解释道:「先前我回院子之后,有差役护卫在,没能寻着机会将银子送出去.....」 文素素当即转身朝屋外走去,来到先前藏银子的沟渠边,提着线头将布包取了出来。 许姨娘走上前,讪讪道:「是你想的法子,就我们两人拿了吧,不分给贵子哥。」 文素素握着布包,稍微沉吟了下,只取了约莫一钱的银角子,十个铜板。 许姨娘见状,按耐住欣喜,嘴上虚虚推让道:「这里至少有五两银,你怎地拿这般少?」 文素素淡淡道:「先放你这里,到时候我来取。」 出去之后,文素素当然要回李达家,哪藏得住钱财。 许姨娘心情很是复杂,她如今也居无定所,只能回到乡下去投靠兄嫂。她手上有钱,还有何三贵,不怕兄嫂会给她脸色看。 这些时日真正相处下来,许姨娘发现文素素人聪明,比何三贵还可靠,彼此要分开了,难过不舍涌上心头。 「你放心,银子我帮你看着,一个大钱都不会少你的。」 文素素若有若无嗯了声,将银钱用帕子仔细包好。 许姨娘情真意切劝道:「李达靠不住,你被卖过一次,还会再被卖一次。五年再五年,到时候等你人老珠黄,指不定会落到何等境地。你脑子灵光,不如想法子与他和离,以你如今的相貌,就是知县老爷都配得上,何愁以后没有出路。」 许姨娘越想越觉着这个法子好,正要与文素素细说,她已经快步往屋内走去:「快些去收拾,赶紧走,赶紧!」 许姨娘呆了呆,慌忙跟着跑进屋。这些年来,她积攒了不少东西,全都是她辛苦得来。如今要离开,一件都捨不得丢,一股脑往包袱皮里面塞。 文素素没甚可收拾之物,几件旧衫拿外衫一卷,擦拭干净的灯钎,当成簪子插在了髮髻上。 搂着旧衫从卧房出来,听到许姨娘还在屋里忙碌。她本不想管,只这时候不能横生枝节,便走了进去,冷声道:「全部拿出来,只收拾细软!」 许姨娘紧紧拽着旧裙,道:「别看这裙子旧了,毕竟尚完好,不曾打过补丁.....」 带着偌大的包裹,太过招摇,要是被懂行之人看出她头脸的猫腻,又将是一场麻烦。 文素素累得很,干脆利落道:「放下!你想要去流放,还是想要你的旧物?」 许姨娘吓得一哆嗦,忙将旧裙扔掉,拿了贴身细软出门。 在差役护卫的呵斥下,两人从偏门走了出去。何三贵早已在此焦急等候,见到许姨娘出来,连忙上前接过了她的包裹,怕她头脸惹来非议,遮遮挡挡拉着她飞快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偏门外,除了何三贵,还围着一众看热闹的闲汉百姓。 「咦,这个妇人生得有些脸熟。」 「王麻子,你看到生得美貌的妇人都说脸熟,怎地,你们之间莫非曾有过来往勾当?」 「都给老子滚开!」 从人群中,走上前一个粗壮,浑身油腻脏污的汉子,长着脓疱的酒糟蒜头鼻翼翕动,浑浊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几乎快巴在了文素素身上。 汉子朝身后挥舞着胳膊,骂骂咧咧道:「宗桑修得胡说,这是老子李达明媒正娶的娘子!」 先前说眼熟的那人道:「我就说眼熟,她是李达的娘子,以前在肉摊跟着李达卖肉,后来典给了陈老爷。眼下变得水灵貌美了,眉眼五官还在,我怎能认错!」 众人譁然,对李达既羡慕,又嫉妒。 「李达,你这厮,还真是有艷福!」 也有人不怀好意道:「李达,陈老爷进了大牢,你的大主顾没了,以后肉卖不出去,迟早得将你的美娇娘再典出去。不若你我这就前去牙行,我也典上一年半载,好生享受享受!」 李达得意又恼怒,不敢对说话的富绅发火,朝着文素素眼白一翻,歪着脖子骂道:「文氏,还在这搔首弄姿作甚,赶紧跟老子回去!」 文素素平静地道:「好啊。」 春日艷阳高照,从树叶中投下细碎的日光,不时落在跟李达归家的文素素身上。她髮髻上插着的灯钎,随之泛发出冰冷的寒光。 第十二章 李达在茂苑县卖猪肉,认识他的人多,加之陈晋山出了事,他们这一路过去,热闹堪比皇帝出巡,不怀好意的调笑,风言风语不绝。 从陈宅到李家,约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李达得了银子,转手就花天酒地花得一干二净,面对议论奚落,依旧捨不得僱车。 李达终究感到面上无光,不时回头恨恨剜一眼文素素,脑子已转过了一万个主意。 陈晋山被投进大牢,每年固定二两的典妻银再也收不到,还失去「仙客来」这个大主顾。 天气愈发热,肉卖不出去便会坏掉。冰贵得很,李达想都不敢想。猪肉卖不动,哪来的银子吃香喝辣? 文素素带出来的旧衫,他早就抢过来翻过,两身半旧的绸衫厚袄拿去死当,勉强能换来一点钱。 他许诺给红儿的头面,已经一拖再拖。再推三阻四,她肯定会生气,再也登不了她的门。 红儿还是小事,她哪比得过文氏的美貌。李达望着文素素柔若无骨的腰身,鼓囊囊的胸脯,低头垂眸的风流..... 李达心头一会涌动着热流,一会又被憎恨淹没。 贱妇被陈晋山滋润得水灵灵,不知被他怎样折腾...... 李达越想越恨,既然嫁给了他李达,生死都是他李达的人,还想翻了天去! 「李达,哟,你发财了?打哪弄到了此等娇娘?」 有人又在大惊小怪,话虽对着李达,毫不掩饰的眼神,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转。 李达冲着他挥舞拳头,骂道:「这是老子的娘子!夏黑狗,你看甚看,当心老子将你那双眼睛都挖出来!」 「咳」,李达一口浓痰,淬到闲汉夏黑狗的布衣短褐上。 夏黑狗生得瘦弱,不是李达的对手,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一气,骂骂咧咧跑了。 文素素安安静静跟在李达身后走着,对周围的热闹,李达的跳脚充耳不闻。 昨日整夜未眠,神经绷得太紧,身体本就没恢復。走在太阳下,眼前不时一阵阵晕眩发黑,她还须得集中精力,记住走过的路线,周遭环境。 到了城西一带,宅子愈发破烂。巷道交错,一条河流缓缓流淌,妇人娘子们在河边的石阶上浣衣,洗刷。 李达抚摸着肚皮,走进了一间食铺,喊道:「来碗羊肉汤,一笼羊肉包!」 食铺东家秦娘子走出来,鄙夷地道:「咄!李爷好大的口气,你打哪发财了?赊欠的银子,该清了吧?」 秦娘子性子泼辣,李达虽恼怒,却不敢声张,梗着脖子道:「老子有钱,过两日就清帐,休得废话,速速去端上来!」 文素素抱着旧衣衫,随之缓缓走进了食铺。秦娘子一怔,眼里闪过怜悯,旋即更加鄙夷了,淬了李达一口:「没脸没皮的狗东西,卖妻卖儿,也不怕被天打雷噼!」 此时已过了午饭时辰,铺子里无人,文素素捡了张空着的案桌坐了下来。 秦娘子端了两只包子,一碗羊肉汤,越过李达,迳自放在了文素素面前:「瞧你脸色不大对劲,去医馆让大夫瞧瞧。」 文素素声若蚊吶道了谢,便垂下头一声不吭。 秦娘子嘆了口气,茂苑县就这么大的地方,陈晋山一出事,无人不知。 李达的秉性,多年的老街坊哪能不知,以前待文氏就经常打骂。休说拿不出银子,拿得出也先顾着自己享受。 文氏被典卖出去是入狼窝,回到李达身边,乃是回到了虎口,横竖都是惨。 李达见秦娘子将包子羊肉汤先给了文素素,当即就怒了,起身冲上前,骂道:「贱妇,老子都没吃,你居然敢先用,真是没规矩!」 文素素忙放下了筷子,怯生生垂下头,半点都不敢反抗。 秦娘子看不下去了,叉腰骂道:「好你个李达,这是我送给文氏的吃食,可不是给你。你要吃,拿钱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李达气得嘴都歪了,在兜里摸了半晌,掏出几个大钱,「啪」地拍在案桌上,趾高气扬道:「拿去!」 秦娘子抓过钱,哼了声,招唿伙计给李达上吃食:「上两只杂面馒头,一碗茶汤!」 李达闻着香喷喷的包子与羊肉汤,差点没流口水,只秦娘子站在那里不动,他也没法子,只能忍气吞声坐下了。 秦娘子皱了皱眉,对文素素道:「你吃,别理他!」 文素素感激地朝秦娘子笑了下,将汤与包子吃得一干二净,歇了一阵,总算恢復了些精神。 李达一肚皮的气,啃完杂面馒头,对文素素吆喝道:「还不快走!」 文素素朝秦娘子曲膝道谢,默默跟在了李达身后。秦娘子望着她的背影,扼腕嘆息道:「这个世道,美人投进穷人肚皮,可不得遭罪,可惜喽,只怕又得被卖掉。」 因着李达做杀猪的买卖,周围邻里嫌弃脏臭,三间屋子的破宅子,孤零零立在巷子的最西面。 进了破院门,入目便是一院杂草。西侧当做猪圈,里面几只买来的猪没有餵食,饿得嗷嗷叫。东侧一颗歪脖子石榴树,树下一口井,两间茅草屋。 一间是灶房,一间只有草顶,四面通风,里面放着一条长石凳,一口锅灶,想是杀猪的地方。刺鼻的血腥臭气扑面,蚊蝇嗡嗡乱飞。 李达吃饱喝足,啜着牙花子,眼珠直愣愣盯在文素素的胸脯上,周身热起来,欲将拉她进屋。 这时,外面有人急迫地喊他:「李达,李达!」 李达烦躁不已,回头看是先前遇到的吴黑狗,没好气道:「你来作甚?」 吴黑狗瞄了眼文素素,朝他挤眉弄眼招手:「聚贤楼的何员外请你去吃酒!」 茂苑县除了「仙客来」,便是「聚贤楼」最豪华,东家何员外在茂苑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富绅。 李达神色一喜,当即一转身奔到了门边。这时突然矜持起来,手负在身后,忐忑问道:「当真?」 吴黑狗道:「难道还有假不成,我既便骗你,也不敢拿何员外做筏子!」 李达心想也是,转头对文素素厉声道:「老实呆在家中,去煮猪食餵猪,将我衣衫洗了!」 吴黑狗贪婪地眼神在文素素身上扫荡,跟在李达身后,谄媚地道:「李哥,发财了,你可别忘了小弟啊!」 李达听得很是高兴,却板着脸拿足架势道:「吴黑狗,你个龟孙子,少说奉承话,平时老子手头紧的时候,向你拆借一二,你可是跑得比谁都快!」 吴黑狗赔笑,手作势打在脸上,道:「那是我有眼无珠,李哥手握值钱的宝贝......」 两人说笑着,渐渐走远了。 文素素平静地听着,头顶的太阳逐渐西斜,她四下望去,院子里青草萋萋,脏臭不堪。 她取下大门坏掉的锁,推门进屋,屋内暗沉脏乱,东侧卧房放着一张凌乱不堪的床,西侧乱糟糟堆着破烂物什。 文素素将包裹放在椅子上,上前打开屋角油腻腻的半旧木箱。 箱中放着杀猪刀具,她拿起刀柄已经变成了褐色,油光水亮的砍刀,扬起手,一刀砍在木箱上。 「哗啦」,木箱碎裂。 文素素端详着完好无缺的刀口,满意颔首:「好刀!」 第十三章 文素素四下转了圈,杀猪草棚边的茅草屋是灶房。屋顶挂着蜘蛛网,冷锅冷灶,积满污垢的破碗碎在地上,想必很久没开火了。 杀猪要烧水退毛,灶间柴禾倒不缺。文素素找烧水的陶壶,小炉,完好的碗,去水井边提水洗刷干净。 文素素以前没烧过柴,试过几次也就会了,炉火燃烧起来,开始烧水。 她则拿了火钳,回到卧房,将脏乱的衣衫全都夹在木桶里,拖到杀猪的灶边。随便留了几件,其余的全部塞进灶膛。大锅里倒水,加了粗糠,点燃脏衣衫引火煮猪食。 陶罐的水沸腾了,文素素倒在碗里放凉,舀了猪食去东侧猪圈,忍着臭气倒了进去。 太阳日渐西斜,文素素喝了半碗水,离开院子,按照记下的路线,经过秦娘子的食铺。 秦娘子正与伙计在屋外的大灶上忙着蒸馒头包子,看到文素素忙叫住她:「文娘子你去何处?」 文素素细声细气回答道:「家中没皂角,我去铺子里买些,好给夫君洗衣。灯油,油盐米面皆无,也要一併买些。」 李达独自一人,过得跟猪一样,家中脏乱成何等情形,他们这些邻里都清楚。 秦娘子见文素素脸色还苍白着,不禁气道:「李达又去了何处,你方回家,就给你派了这些辛苦活计。」 文素素苦涩地道:「夫君随着吴黑狗一道离开了,说是去吃酒。我命苦,命该如此。秦娘子好心,我都记得。」 秦娘子嘆了口气,道:「你且等着,我那里皂角多,你拿些去,也能省几个大钱。你自己的体己钱,积攒些去看医馆,寻大夫给你瞧瞧。」 文素素忙不安地道:「中午已得了你的饭食,我不要,不要。」 秦娘子急了,推了伙计进去拿,道:「几个皂角,不值钱。天色不早了,就那屋子,啧啧,不洗刷哪能住得下。」 文素素便等在那里,接过伙计拿出来的皂角,连连道谢之后,前去了杂货铺。 杂货铺的东家娘子见到她前来,好奇地打探。文素素抿着唇一言不发,她觉着没意思,撇撇嘴,将她买的灯油,杂面豆子等一併给了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文素素买好东西回到院子,夹起先前剩下的几件脏衣衫,放进木盆端去河边,沿着石阶走下去,在河里浸湿了水,放在石阶上,用捣衣锤一阵乱捶。 河边的妇人娘子们见到她来,交头接耳说个不停,各种目光不时在她身上来回打探。 文素素低垂着头,似乎不胜风言风语,装起没洗净的湿衣衫,吃力地匆匆离开。 回到院子,文素素将湿哒哒的衣服搭在石榴树枝上,天色已近黄昏。 猪圈的猪没吃饱,在嗷嗷叫唤。蚊蝇嗡嗡嗡,血腥臭气伴着傍晚的风,一道往鼻尖里钻。 文素素坐在廊檐下的石阶上,望着天际早早升起来的星辰。待灰色的天空,变成了深蓝,文素素起身走出去,来到了秦娘子的食铺。 蒸笼热气腾腾,秦娘子与伙计正在忙碌,用叶片包了杂面馒头,交给前来购买的客人。 看到文素素,秦娘子热情招唿她:「可是家中开不了火?快进里面坐,我等下就给你舀汤。」 文素素见她算帐,数了四个铜钱,道:「我只要四个杂面馒头,等下夫君回来要吃。先前装灯油的罐子同豆子不小心掉地上,豆子我捡了回去,我得再去买些灯油。」 秦娘子皱眉,取了叶子,捡了五只馒头,利索地包好递给她:「他出去吃酒,吃香喝辣,不用给他留,你自己吃,吃不完放到明朝。你离开这些时日,他将屋子糟蹋狠了,你得出大力气收拾,吃不饱可没力气。」 文素素咬唇,接过推到怀里的馒头提着,连连道谢,前去杂货铺买灯油。 客人都是住在周围的乡邻,文素素走出没几步,就与秦娘子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李达不着家,去吃酒了。家中开不了火,连灯油油盐米面都得现买。李达那宅子,啧啧,脏得来,你我进去,都没处下脚。她得费死力洒扫,不然晚上都没地歇息。」 「还去洗衣衫了,文娘子真是勤劳。李达那衣衫,臭得狗都嫌.....」 「可怜喽!」 文素素听到身后的谈论,脚步不停往回走去。到了院子西侧面一处坍塌的破草屋边,四周除了野猫野狗的叫唤,万籁俱寂。 有兇恶的野狗追上来,文素素取出藏好的尖刀,朝着野狗挥去,似乎感到了她的杀意,野狗夹着尾巴仓皇逃窜。 文素素走到塌掉一半的土墙边,站在那里拿着刀,朝外试了几次距离,再走了出去。 多日的晴朗天气,这段路面平整干燥,堆放在路边的乱石堆里面,长满了杂草。 文素素将怀里的白里衣取出,放在乱石堆上,走远了些瞧去,能看到一团白色。 上前收回起里衣,文素素回到了院子。夜里凉,她将小炉提进堂屋,升火烧水。水沸腾了倒在碗里,坐在炉子边,就着清水吃杂面馒头。 杂面馒头硬,吃到嘴里味同嚼蜡,文素素努力咽下恢復体力。吃完两只,和衣背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片刻,装了一堆东西出门,来到乱石堆边。 罐子里的灯油,文素素算着李达的身高,仔细倒在地上,再将豆子倾洒在上面。 文素素脚踩上去试了下,脚底直打滑。她摔碎罐子,捡起碎片,敲出几个尖头,扎在乱石堆中,将白色里衣扔了上去。 文素素整理了下,来到破墙边靠着,耐心等待。 夜空铺满深蓝的天幕,星河流转,远处铺子的灯火,似流萤跳跃。 不知过了多久,文素素听到野狗的大声犬吠,李达咕噜了口痰,骂道:「找死!都给本爷滚开!」 野狗呜呜着跑了,李达得意嘟囔,嘴里哼起了小曲,离文素素越来越近。 文素素手紧握着砍刀,侧身躲在土墙边,听到李达的小曲一停,打了个酒嗝,咦了声:「这是甚?」 「哎哟!」 李达脚下一滑,喊了声,双手臂乱挥舞,双腿往前倒腾。哪只脚底更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头结结实实摔倒在乱石堆上。 「咚」,「喀嚓」。 夜中的声音格外清晰,李达惨叫出声,引得野狗跟着乱叫。 温热流下,煳住了眼睛。李达脑中一阵空白,感到头疼欲裂,连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他的后衣领被人抓住,喉咙勒紧踹不过气,他不受控制跟着抬头。头抬到半空,被重力死命掼下,头像是瓜一样,清脆砸在乱石上。 李达头像是被万箭穿过,无力趴在那里,唿哧喘息。衣领再次被提起,勒住他朝向一边。 夜色暗沉,血水使得他睁不开眼,他却清楚认出了眼前那张脸。 怯弱,无依无靠,给他生了儿子,供他随意打骂,卖过一次,再次被卖出去的妻子。 何员外请他吃酒,他们已约好,以后「聚贤楼」都向他买猪肉,以每年三两银子,将她典给何员外五年。 她此刻无悲无喜,毫不犹豫将他提起,如破布般掷下。 李达惊恐得目眦欲裂,他见到了索命的厉鬼,周身抽搐着,彻底一动不动了。 文素素松开手,直起身退到一旁,这时,野狗又开始低吼。 她倏然握紧刀,抬头看去,昏昏夜色中,一道人影立在那里。 第十四章 人影渐渐走近,离得几步远站定,声音听起来很是挣扎:「是我。」 原来是何三贵,文素素手中的刀垂下,飞快道:「可有人看到你来这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何三贵愣了下,犹豫了下,道:「夜里黑,这一带住着穷人,捨不得点灯,入夜就早早睡了。我在路上没有遇到人,别人可有看见,我就不能确定了。」 既然如此,姑且相信没人看到他。一旦有人看到何三贵,报告了官府,他们都会陷入麻烦。 文素素犹豫剎那,决定放过何三贵。 她现在很虚弱,控制不住手抖发冷,不一定是何三贵的对手。 文素素做事习惯搏兔亦用全力,从不小看任何人。在毫无律法保障的封建大齐,连闲汉混混都可以随意欺负她,要是被官府发现,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浓烈的血腥气,将灯油气都掩盖住,何三贵唿吸一窒,尚在震惊中回不过神,干巴巴道:「这是李达?」 文素素简单说是,「地上有豆子,快帮着捡起来。」 何三贵哦了声,忙蹲下来去摸索,地上黏煳煳,带着温热,不知是血还是灯油。 暗沉的夜色,不知死活的李达,饶是何三贵自诩胆大,后背都止不住阵阵发寒。 他知道文素素回到李家,肯定不会让李达好过。可他没想到,文素素的动作竟然这般快。 文素素道:「收起来烧掉。要快。」 何三贵加快了动作,照着文素素的指挥,将豆子捧到破土墙边。豆子上沾了油,一点即燃,迅速烧成了灰烬,再将灰烬悉数扫进草丛里。 文素素仔细搜索李达的身,找到几个铜板,一锭约莫两钱的碎银子,她不客气将钱收起来,对何三贵道:「走!」 何三贵指着李达的身体,道:「他呢?」 野狗还不时阵阵叫唤,文素素淡然道:「不管他。」 何三贵悄然咽了口口水,跟在文素素身后回去院子,进屋后,她升起小炉烧水,道:「坐吧,你来作甚?」 文素素未曾点灯,借着小炉的余光,何三贵看到比他家还要寒酸的堂屋,火光映在文素素平静的面容上,像是他在冬日看到盛放的寒梅般艷丽,他却不敢起任何的绮思。 她是煞神,有毒会吃人的花! 何三贵在破凳上坐下,低低说了来意:「花儿被抓进了牢里。」 文素素抬起头,眉头皱起:「怎么回事?」 何三贵愁眉不展道:「我与花儿离开之后,起初本想回乡下去,我家中已经没了亲人,回去也没地方住,花儿以前没给兄嫂们好脸色,回去指定连门都进不了。我们商议了下,便先在行脚店歇下来,差役下令我们不得离开茂苑县,顺道方便打探一下局势。」 文素素静静道:「许姨娘没再抹荨麻。」 何三贵愣住,文素素并非在询问,而是肯定。 他们从陈宅逃出生天之后,许姨娘嫌弃又痒又痛,就将荨麻叶全部丢了,她的手脸已经好了些,不再如先前看起来恐怖。 何三贵慌忙解释道:「花儿也是怕住不了行脚店.....」 文素素抬起手打断他,「别找那么多藉口,说重点。」 何三贵不敢再辩驳,垂头丧气道:「入夜之后,差役前来将花儿带走了,说是张氏状告花儿,在牢里一口咬定是她犯的案。」 张氏与许姨娘两人不和,文素素也没料到,张氏会这般恨她,要拉她一起下大狱。 文素素神色微沉,问道:「你与许姨娘.....」她顿了下,改口道:「许梨花的关系,张氏可知晓?」 何三贵点头,道:「知道。我平时为了避嫌,与花儿都是偷偷摸摸往来。」 文素素些许松了口气,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仙客来的周王与小公爷可还在?」 何三贵道:「周王与小公爷都在,府城的郑知府与黄通判一众官员都赶来了茂苑县。茂苑县来了这般多大官,行脚店的人都在议论。」 文素素嗯了声,细细理着里面的关键:「衙门没抓你,就表明不相信张氏的指认,认为她在胡说八道。你还有作案的可能,许姨娘身为姨娘,连门都出不去,她没那本事。府衙来了大官,唐知县品级低,可能去不到跟前说话。抓许姨娘之事,是由他下令,为了让张氏安生些,免得在上峰与贵人面前再生岔子。」 何三贵焦急地道:「行脚店都在传,陈晋山这次难逃一死,花儿被他们抓进去,就算不被砍头,也落不到好下场。你要救花儿,一定要将花儿救出来!」 许梨花被投入大牢,可能已经吓破了一半胆。唐知县审问,文素素认为还有些胜算她不会招供,要是换作殷知晦,她肯定会一股脑吐露出来。 文素素问道:「救,如何救?劫狱,替她改身份?还是将陈晋山的罪名洗清,她再继续做许姨娘?」 何三贵自许梨花被差役抓走之后,就慌张又心痛,寻不到可以帮忙之人,最后无法,只能来找文素素。 听到文素素也救不了许梨花,何三贵希望彻底破灭,一下跳起来,慌不择言道:「都怪你,你要是不出这个主意......」 陶壶的水热了,文素素探身去提,何三贵吓得后退两步,嘴里的抱怨戛然而止。 文素素眼皮都未抬,将水倒在木盆里,仔细洗手:「周王与小公爷来办案,看府城官员的举动,陈晋山没这一出,他也会倒大霉。」 何三贵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蹲下来痛苦地道:「那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文素素没回答,对他道:「你也洗洗,洗完之后,去将西屋帮我收拾干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何三贵难以置信望着文素素,她淡淡地道:「现在外面还能看得到些人影,你待黎明时分再离开。李达的尸首,天亮后就会被人发现,你要是不想担上杀人的罪名,就小心为上。至于许梨花的事情,我会想法子,能不能让她出来,我也不确定。」 何三贵一听,总算还有丝盼头,对文素素言听计从,按照文素素的指示,洗掉手上的血与油渍,点了灯提到卧房。他也不嫌弃脏乱,手脚麻利开始洒扫整理。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小炉烧着也不冷,文素素靠在墙上,阖眼歇息养神。 何三贵抱着一堆破被褥出来,道:「你去瞧瞧可满意。」 文素素起身进去卧房,屋里的破烂杂物都收走了,床上空荡荡,只铺着一张尚算干净的半旧苇席,比先前猪圈一样好了不少。她累到了极点,道:「你拿出去烧掉,顺便弄点糠餵猪。在明日白天时,李达被人发现后再来找我。」 何三贵不敢多问,一一应下后出去忙碌。 文素素将袄子折了下当枕头,其余的旧衫搭在身上,沉沉睡了过去。 「死人啦!」 尖锐惊恐的喊声,穿透云霄,文素素睁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文素素下床收拾,刚洗漱完,破院门被哐哐一阵勐砸:「文氏,文氏,你赶紧去看,外面的尸首,像是你的夫君李达!」 第十五章 文素素走出大门,一个穿着短褐的中年汉子,眼神肆无忌惮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兴奋且轻佻:「文氏,你快去,快去认尸。」 美貌,无依无靠的寡妇,就是一块金锭,人人都想扑上来啃几口。 文素素没理会汉子,佯装紧张小跑出门,汉子跟在她身后喊道:「文氏,你别急别急,莫要摔着了!」 一个妇人怒骂道:「好你个死鬼,就你热心肠,仔细老娘挖了你的眼珠子!」 汉子气恼骂了句,便兴沖沖凑上去看热闹。 离乱石堆约莫一丈远处,围着十余人指指点点,看到文素素,各种目光朝她齐刷刷投来。 秦娘子从人群中走上前,拉住她心有余悸地道:「文娘子,应当是李达。他当年抓猪的时候摔了,溃烂流脓后就留了个坑,坑清楚明白着呢。你,你别看......」 地上躺着残缺不全的尸首,似被啃咬过,惨不忍睹。 文素素拿帕子遮挡住脸,她这些时日太累,脸色本就不好,此时看上去便是不堪打击,脚步踉跄着,眼见就要晕过去。 秦娘子忙搀扶住她,劝道:「唉,这一带野狗多,饿得眼都发绿,李达他肯定又吃醉了酒,吐了一地,引了野狗来,他就是活.....」 在她看来,李达死有余辜。人死为大,秦娘子将话咽了回去。 「你懂甚,李达醉得再厉害,野狗也不会生吃了他。他那头骨都碎了,着地上有油,他肯定是摔了一跤,流血晕了过去,野狗闻到血肉,还不得撕扯。」 「就是就是,只这路上哪来的油?」 秦娘子想到昨日吴黑狗来铺子吃羊肉汤,吹嘘他赚了一笔银子,李达发了财,将文氏典给了何员外。 「五年之后,文氏还年轻,能再替李达生儿子延续香火。哪怕生不了,李达还怕寻不到年轻的给她生儿子?」 「文氏跟着陈晋山养了一年,你瞧那副模样,哎哟,看得我心都要化了。何员外有钱,养五年之后,指不定会变成何等妖精。李达真是捡了宝,他说了,是瞧在何员外的面子上,以后不再典出去。嘿嘿,不典出去,在自己家中做营生买卖,何须愁钱财不滚滚来!」 穷人的命不值钱,女人更不值钱。穷人将妻子典出去生子,供有钱人享乐。还有那没皮没脸的,丈夫招揽客人,妻子伺候客人,做那皮肉买卖。 文素素曾两次前去买灯油,地上定是她不小心打翻了的油罐,秦娘子感到一阵阵畅快,不由得讥讽地道:「真真是活该,坏事做绝,老天看不过眼,要收了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是起劲。有人看笑话,有人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有人还算好心,道:「文氏一个妇道人家,大家都是邻里乡亲,帮着搭把手,将李达收敛安葬了。这天气愈发热,再放就烂掉了,可拖不得。」 秦娘子忙叫了伙计前去帮忙,文素素拿帕子擦了把脸,红着眼眶哽咽着道:「家里没钱,就剩下几头猪,劳烦大家帮着处置了好办丧事。」 秦娘子一听,赶紧叫来伙计:「你去,只买最便宜的薄棺。」 伙计前去了,秦娘子拉着文素素,低声道:「一头猪不过一两银子左右,你总得留几个钱财在手上,以后还得过日子呢。」 说到以后,秦娘子就连连嘆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文氏样貌又出众,指不定会生出什么风波。 文素素像是伤心过度,整个人六神无主,一切交由秦娘子安排。 「让开让开!」 众人正要去收拾时,一阵吆喝响起,两个差役走了上前,见到地上的尸首,嫌弃地转开了头。 领头的差役问道:「有人前来衙门报官,说是这里有人死了,怎么回事?」 有人急忙说了起来,差役听得不耐烦,一指文素素道:「你来说。昨日夜间,你可曾听到了动静?」 文素素怯生生上前,虚弱地道:「昨日我忙着洗刷收拾,夜里睡得沉,未曾听到动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差役早就认出了文素素,昨日在陈宅曾见过面,她的容貌出众,见过哪能不记得。 贵人大官齐聚茂苑县,唐知县愁得头髮都快白了,数次耳提目命,定不能出岔子。 差役不敢随意处置,屏住唿吸,上前查看尸首。 「咦,衣衫上何处来的油?」 秦娘子见文素素在抽泣,上前替她回答了,「铺子里好些人都瞧着呢,差爷你去一问便可得知。」 这时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有人站出来替秦娘子做了证。 差役走到血与灯油混杂在一起的路段,上面布满了野狗的脚印,蚊蝇嗡嗡飞,前面乱石堆上,也停着好些蚊蝇。 「想是踩到灯油,脚滑,摔倒头磕到了石堆上,这里有血。」 差役与同伴小声商议,起身对文素素道:「你家住在何处,带我们前去。」 秦娘子搀扶着文素素,领着差役回去院子。庭院屋子洒扫过,猪圈里的猪在小声哼唧,大锅里煮过猪食,石榴树枝上搭着浆洗过的衣衫。 明显收拾过的院子,虽然还是乱糟糟,端瞧着院子里的杂草,便能猜出以前何等脏乱。 差役又与同伴咬起了耳朵,「想是回来就开始忙碌,收拾,还真是勤快,李达那厮,他就没那享福的命!」 秦娘子看到叶片包着的杂面馒头,道:「你身子不好,不是让你吃了,别管他,你还给他留着呢!」 差役循声看去,同伴道:「估计就是倒了大霉,自己摔了,被野狗啃食。此乃意外而非命案。我们快些回县衙復命,早些让唐知县安心。」 差役点头,对文素素道:「快些收敛安葬了,摆在那里成何体统!」 文素素低头应了,差役吆喝道:「别只顾着看热闹,都去搭把手!」 秦娘子见文素素不胜体力,让她歇着,前去帮着安排张罗。 一头猪便宜十个大钱,卖给了张屠户。寿材铺的伙计将薄棺寿衣香烛送了来,屋中扯了几块白布围着,点起火盆香烛,算是搭起了灵堂,草草收敛了李达,摆在了堂屋的破长凳上。 冰太贵,穷人想都不敢想,尸首无法久放,查了黄历,明日一早下地安葬。 秦娘子道:「你娘家大哥那边,只怕是赶不来了。来不来,你都别放在心上,他能把你嫁给李达,这亲兄弟早就靠不住了。」 文素素只管抹泪,任由秦娘子做主。 大家帮着搭了手,便要陆续离去,这时,何三贵上了门。他经常给陈晋山赶车,有人认出了他,意有所指地道:「你是来上门弔唁李达?你这是替自己走交情,还是替陈员外走交情?」 何三贵大惊:「什么?李达没了?」 那人见何三贵似是不知,赶着将李达没了的事情说得唾沫横飞,眼珠一转,打探道:「你这是来作甚?」 何三贵不欲多说,含煳着道:「我替人跑腿传个话。」 那人便撇嘴向外走去,边走边回头,拉着人说起了闲话。 秦娘子铺子里还有买卖,连着打量了何三贵好几眼,话里有话道:「我过一阵让伙计前来给你送吃食。」 文素素感激不已,撑着起身要送秦娘子,她忙按住了文素素,「瞧你都站立不稳,快歇着。」 秦娘子匆匆离去,屋子安静下来,何三贵忙道:「我看到差役走了才来,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办?」 文素素靠在墙上闭目养神,懒洋洋道:「就是让他们看到你。许梨花被抓紧去的事情,不然我如何能得知?接下来,你回去行脚店呆着。行脚店的消息灵通,尤其是有关小公爷的动静,外面的局势,你听到后,马上来告诉我。记得了,要偷偷来,我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 何三贵虽说不解,现在他毫无办法,只能一一听着。火盆里的纸钱气味飘满了屋,他不由得问道:「你今晚还要替他守灵,送葬的事情,可要我帮忙?」 文素素平静地道:「你回去,专心办我交待你的事情。我不会守灵,也没有送葬!」 第十六章 安静的破院,两盏长明灯,豆大的灯火轻晃,与香烛纸钱灰缠绕在一起。 文素素喝了碗清水,歇息一阵,待恢復了些体力,打量着屋外的天色,取来剩余的油罐。扒下头上的灯钎,撬开薄薄的棺椁盖,将灯油沿着缝隙倾倒进去。 灯油的腥气,与尸首的血腥臭味,逐渐飘散,压过了香烛纸钱的气味。 倒了半罐灯油,文素素便收起罐子,放在火盆边。 净手之后,文素素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布裙宽敞,她将两条半旧亵裤都套在身上,收好余下的银钱,便静静坐着等。 远处传来狗叫,随即响起呵斥声,狗叫声停。 文素素来到炭盆边,点燃纸钱放进去,专注听着院外的动静。 「文娘子,文娘子。」院门被敲响,有人在说:「我是方四,秦娘子铺子里的伙计,给你送吃食来了。」 文素素没有回答,手上动作加快,推倒油罐,火盆。 火苗捲起浸湿的纸钱,轰地一下燃烧,文素素疾步来到火盆后,躺倒在地。 热意扑面,文素素听到大门被推开,薄棺的油漆哔啵。 「哐当!」声坠地,方四惊惶大喊:「文娘子,文娘子!」 火光沖天,方四吓得面色发白,朝着灵堂奔来,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文素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热浪滚滚扑来,方四侧身抬手遮挡,想到秦娘子的叮嘱,虽怕得浑身颤抖,还是咬牙冲进屋,将文素素往外拖。 「起火啦,起火啦!」方四将文素素拖到大门外,扯着嗓子大喊,又摇晃着文素素:「文娘子,你没事吧?」 文素素脸上沾满了灰,嘴唇惨白,紧闭双眼人事不省。 无法形容的难闻气味交织在一起,方四不受控制紧盯着燃烧的棺椁,森森的寒意直抵天灵盖。 破屋易燃,火苗迅速快卷到了房梁,有人见到火光,跟着跑了过来。 方四见破屋很快就要倒塌,他顾不得手脚发软,半拖半拽着文素素到了空地处。手颤巍巍探到她鼻前,察觉到她还有唿吸,只是晕了过去,顿时松了口大气。实在是撑不住,一下瘫软跌坐在地。 「失火啦,失火啦!」 跑来的人看到陷入火海的屋子,大声喊叫起来,跑到方四面前,急着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方四整个人都傻了,颤抖着结结巴巴道:「我给文娘子送饭食,看到她,她晕倒在地上,屋子里着了火......」 那人看一眼起火的屋子,再看一眼还晕着的文素素,长嘆一声,「只怕是文氏烧纸钱的时候,不小心走了火。唉,一个妇道人家,唉!」 随着那人的接连嘆气,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看热闹。火势大,已经扑不灭,大家都干站着议论纷纷。 「文氏接连遭罪,等她醒转过来,该去庙里上柱香,这人也太倒霉了。」 「这李达只怕是撞了邪,死得那般惨,死后都不能入土为安。」 「我看他是得罪了阎王爷,阎王要取他性命,岂能好生活着,连死都得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秦娘子听到起火的消息,连买卖都顾不上了,匆匆赶了来,上前摇晃着文素素,担忧喊道:「文娘子,文娘子。」 文素素缓缓睁开眼,迷茫地看了过来。秦娘子见她醒转,长舒了口气,忙问道:「你身子可还好?」 文素素嗯了声,撑着坐起身,咳嗽了几下,抬袖去拂脸上的灰,放下衣袖,眼眶一下红了,低声道:「秦娘子,我前些时日小产了,身子没能养好,先前在给夫君烧纸钱的时候晕了过去,我.....我怎地躺在这里?」 她仓皇四顾,看到烧起来的院子,定了下,身子一软,又要晕倒在地。 秦娘子连忙扶住了她,怜悯地道:「哎哟,你刚小产,哪能去洗衣干重活,一下经受这般多的事体,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快快起来,地上凉,方四,快来帮着扶一把。」 人多起来,青天白日下,方四总算没那么害怕,起身前去帮忙。 有人比方四积极,吴黑狗早就盯着地上的文素素挪不开眼,只在众人面前,他还是有些顾忌,此时哪忍得住,舔着脸伸出了手:「我来,我来!」 「滚!」秦娘子淬了口吴黑狗,怒骂道:「欺负寡妇算什么本事,你也不怕遭天打雷噼,被阎王一起将你收了去,跟李达一起作伴!」 吴黑狗本准备跟着李达发财,谁知李达竟然横死,被秦娘子当众叱骂,讪讪收回手,眼珠子乱转,心里又生了一计。 秦娘子看着伤心麻木的文素素,劝道:「破屋子烧掉就烧掉吧,我先前就在想,你住在这里也不稳妥,我那里还有间空屋,多少比你这里强些,先去我那里落脚便是。」 文素素感激地道:「秦娘子的大恩,无以为报。只我的身份.....我还是去行脚店,以后再寻出路。」 秦娘子爽快地道:「行脚店一天至少得花五个大钱,你能住几日?我不做亏心事,从不忌讳那些。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指不定,还能沾沾你的福份呢!」 文素素见推辞不过,便跟着秦娘子离去。破宅子周围无人,几间破屋连着草屋草棚,很快就烧得一干二净,看热闹的人也三三两两走了。 李达葬身火海,下葬的事情自是无人再提。 差役赶来时,早上见到的破宅子,此刻变成了一地的焦黑,断垣残桓。 「真是邪门了!」 差役与同伴面面相觑,太阳不知何时钻入了云层,风捲起灰烬,莫名地阴森。 「无人伤亡。走吧,回去跟唐知县復命。唉,这唐知县愁,你我日子就不好过。」 「何止是唐知县,郑知府黄通判他们又能好过了,呵呵,我看吶,这吴州府要大变天喽,只怕好些府邸,都像是李达,顷刻间就灰飞烟灭!」 两人边说着话,边抬头打量着天色,「好似要下雨了,你我且快些。」 走到县衙附近,雨丝开始淅淅沥沥飘洒,两人加快了脚步,经过「仙客来」后的巷子,在转角处差点与人撞个满怀。 刚想骂,差役认出眼前撑着伞之人,乃是殷知晦身边的问川,怒意顿时一收,换了张热情洋溢的脸,抬手恭敬见礼:「原来是川爷,差点撞上了川爷,还请川爷见谅。」 问川摆摆手,问道:「可是又有案子了?」 差役谨慎答道:「就一处宅子起了火,我与兄弟去看了下。无事,火已经熄灭,王爷小公爷川爷尽管放心。」 问川便没再问,与两人客气道别,来到了「张羊儿」湖羊铺买羊肉,听到几个客人在唾沫横飞说着李达的遭遇。 「李达?」问川想了起来,那个美艷的「典妻」夫君便叫李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买了些湖羊肉回到「仙客来」,山询走上前,道:「七少爷吩咐,让你将羊肉送到王爷客院去。」 殷知晦不喜食羊肉,闻不得羊肉的膻气,齐重渊却很是喜欢。「张羊儿」铺子的湖羊新鲜,他尝了一次便惦记上了,留下来与殷知晦用饭时,点名要吃羊肉。 问川心道殷知晦连续多日辛苦忙碌,没了齐重渊在,今晚总算能好生用饭,赶紧拿着羊肉,交到了齐重渊的小厮青书手上。 回来仔细净手,问川闻着没了气味,方进屋伺候。 殷知晦坐在案桌后,正垂眸看着面前的茂苑县舆图,随意问道:「县城内可有什么新鲜事?」 问川思索了下,将李达的事情说了,殷知晦从舆图上缓缓抬起头,静静道:「李达横死,接着,宅子连棺椁一併化为了灰烬,可是这样?」 第十七章 秦娘子食铺前铺后院,后院临河,灶房后与西侧小巷各有一间门进出。小巷清净些,秦娘子免得看热闹的闲人凑上来问东问西,搀扶着文素素经此进入,方四则回了铺子忙碌。 小院三间正屋,左右侧是厢房,与灶房隔着小小的天井。天井里角落有口井,种着几颗桂花与石榴树,树不算粗壮,望去满眼的绿。 秦娘子将文素素安置到东厢房,道:「西厢房做了库房,还有方四住着。方四独自在做工养家餬口,妻儿都在乡下,他人老实,你放心。」 东厢房摆着一张床,破旧的桌凳,看上去空荡荡,想必是经常洒扫,屋子里很是干净。 秦娘子让文素素先歇着,走了出屋,很快抱着旧被褥回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个低头耷脑,断了右臂,年近六十的老汉。 老汉左手提着水桶木盆,颠簸着走进屋,放下东西后,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秦娘子将被褥放在床上,盯着老汉出去的背影,道:「你无需理会老陈,他就是这个德性,十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 看年纪,秦娘子不过四十岁出头,文素素以为老汉是她的爹,听她话里的意思,老陈应当是她的夫君。 秦娘子顿了下,讥讽地道:「他若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断臂瘸腿,我也当不了这个家。男人再没出息,在自家女人面前都是天,除了.....」 看来秦娘子也有满腹的辛酸,她没再说下去,文素素更不会主动询问她的痛处,走上前接过被褥,感激道:「前面铺子生意忙,我没事了,自己来就是。」 铺子正是忙碌的时候,秦娘子见文素素比先前要精神些,前去灶房拿了两只包子一碗汤进屋,便赶着出去张罗生意。 文素素铺好被褥,打水洗漱了下,吃了包子,汤,填饱了肚子,稍许放松下来,身上被拖拽出的淤青,这时开始隐隐作疼。 屋外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树叶上沙沙响。 雨天天色暗沉,屋内也昏昏暗暗。文素素摸着怀里余下的银两,卖猪后布置灵堂,置办棺椁,尚余下不足三两银。 许梨花处还有属于她的近四两银子,如今她下了大狱,这几两银子估计也悬了。 文素素并未多想,现在看不到太远,也容不下她看太远。甚至,她连明天都看不到。 不过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赢不了,争取同归于尽。 倦意袭来,文素素上床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文素素被脚步声惊醒,她倏地睁开眼,发现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雨还在继续下着,木屐踩在地上踢踢踏踏,木门吱呀推开,一股湿扑如,豆大的灯光在门口氤氲。 秦娘子走进屋,放下手中所提的灯盏食盒,转头看到坐起身的文素素,笑道:「先前见你睡得沉,便没唤你起来。饿了吧,快来吃些东西再睡。」 文素素难得好眠,身体轻盈不少,道谢后,穿上外衫下了床。 秦娘子从食盒里拿出包子与羊肉汤,道:「你小产了,照说该坐小月子。只咱们没那个命,歇不了,买不起补身子的好东西。下雨天冷,喝碗羊肉汤,正好暖暖身子。」 「秦姐姐。」文素素沉默了下,道:「你比亲人待我还好,我就厚着脸皮叫你一声姐姐了。」 秦娘子爽朗笑起来,道:「都是邻里之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叫我一声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 文素素拿了一两银子出来,硬塞在了秦娘子手中:「秦姐姐,你待我的大恩,我无以为报。银子请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实在没脸继续住下去。」 卖猪办丧事,还是秦娘子帮着在操持,知道文素素还剩下多少钱,心道她幸好将钱揣在了身上,不然烧成灰烬的宅子,银子估计也寻不回来了。 秦娘子无论如何都不肯要:「我不容易,你更不容易,以后你还要过活,快快收好。」 除却秦娘子的仗义,她一个金饽饽住在这里,不知会带来多少麻烦。 秦娘子开门做买卖,要应付差役,闲汉混混,文素素清楚里面的艰难。 比起行脚店,还是秦娘子这里暂且住着稳妥些,算上住宿饭食的钱,一两银子着实太少,文素素坚持要她收下。 时辰不早,羊肉汤凉了会腥膻,秦娘子斟酌了下,便暂且将银子收了起来,打算以后再还给她。 文素素坐下来用饭,秦娘子坐在一旁陪着说话:「先前你大哥大嫂来了,我替你挡了回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昏黄的灯光下,秦娘子神色很是怜悯,迎着文素素看来的目光,思索了下,还是如实告诉她:「你大哥大嫂听说了你的遭遇,开口便问值钱的东西可有从火中抢出来。我见他们只顾着钱财,半点没替你打算的意思,便道了你如今的处境。他们要接你回去,先将我铺子里李达的欠帐结清。他们一听要钱,你小产了,又戴着孝,藉口小产妇人不吉利,戴孝更不能回娘家,忙不迭就走了,连看都不来看你一眼。不看还好,要是看了,说不定还真要将你接回去。接回去能如何,还不是得将你再卖掉。」 文素素不关心他们,沉吟了下道:「可还有其他人来找我?」 吴黑狗晚间来过,秦娘子将他打骂了出去。以为动静闹得太大,被文素素听到了,嘆了口气,将李达与吴黑狗撺掇着要将她典给何员外的打算,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吴黑狗那宗桑,他舔着脸说要娶你,热孝中成亲,你也有个人照顾。我呸,吴黑狗就不是个人,先前的妻子被他折腾死了,成日不是坑蒙拐骗就是偷鸡摸狗,就没个正经时候。穷得叮噹响,坏得脚底流脓,再眼瞎的也不会将家中女儿嫁给他。他看上了你,我猜着不是将你典出去,就是要拿你赚钱。你可不要信了他。」 文素素说了声秦姐姐放心,神色微微一沉。 何三贵未曾前来找她。 吃完饭,秦娘子收走食盒,文素素站起来要跟着前去洗碗,秦娘子忙按住了她:「方四会洗,你歇着吧。」 这时,小巷边进出的门,被咚咚敲响,方四从西厢走出来,问道:「是谁?」 「是老子,开门!」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趾高气扬回答道。 秦娘子神色一黑,咬牙骂道:「好你个吴黑狗,还敢上门来!」 文素素眼睑微垂,拉住秦娘子的衣袖:「秦姐姐,他是来找我的,我去同他说吧。」 秦娘子道:「外面下着雨,你哪能出去。再说吴黑狗能有什么好事,你别搭理他,我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再来!」 文素素恳切地道:「秦姐姐,吴黑狗既然冲着我来,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总不能次次让秦姐姐挡着。秦姐姐开门做买卖,吴黑狗又是地痞混混,他来铺子里闹事,秦姐姐的买卖如何能做得下去?我去跟他说清楚,要是他以后再敢来,我就报官。」 方四在门边与吴黑狗争执了起来,肩膀抵着门,拼命要将他推出去。 文素素见状向门边走去,秦娘子一想也是,叫她稍等,忙去正屋拿了旧伞,木屐,气死风灯等出来,道:「别淋湿了,我与方四都在,要是他敢不老实,你就大声唿喊。」 文素素一一应下,穿上木屐,打着伞,提起灯走到门前。吴黑狗见到她,咧着嘴笑起来,流里流气道:「文氏来啦,你跟着我,包管比李达要强。」 文素素故作镇定道:「吴黑狗,你休要胡罄!你出来,我要与你说道说道!」 吴黑狗瞧见文素素弱不禁风的娇柔,酒气血气上涌,心口一阵灼热,嘻嘻笑道:「是是是,娘子说得是,娘子莫要生气,你生起气来,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 文素素一声不吭,侧身从吴黑狗身边经过,朝小巷外走去。吴黑狗啜着牙花子,紧了紧油衣,颠颠跟在了身后。 秦娘子拉着方四一起,站在门边守着,见他们走出了巷子,消失在了黑暗中,不禁担心得探头张望:「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文素素走出巷子,按照后院的方向,拐到沿河岸边,夜阑人静,惟有风雨声。 吴黑狗见四下无人,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去搂文素素的腰:「哎哟,我的心肝,领着哥哥到这僻静处,可也是想哥哥了.....」 灯掉在地上,灯钎扎进肉,发出闷沉的一声,吴黑狗猝不及防,捂住脸,痛得惨声大叫。 叫到一半,吴黑狗声音戛然而止,伞尖捅进喉咙,吴黑狗喉咙唿哧着,目眦欲裂。 文素素手上用力,吴黑狗不受控制蹬蹬蹬后退,背靠在一颗香樟树上。 香樟树下,便是茂苑县通往京城的运河。河水深,三层高的大船都可轻易通过。 吴黑狗痛得快要晕过去,渐渐喘不上气。绝望,恐怖,让他身下一阵温热,尿骚臭味溢出。 文素素依旧沉默不语,手上力气加大,往前面一送一拉。 吴黑狗在残存的意识中,感到自己快被伞尖刺透,身子软软倒下去,噗通掉进了河中。 文素素看都未看,打开伞撑在头顶,前去捡起快要熄灭的灯笼。 灯笼重新亮起来,文素素朝细雨中伫立着的高瘦人影,平静地欠身施礼。 第十八章 伞上的水珠,滴落在青石地面汪着的水上,氤氲出红色的光。 那是吴黑狗身上的血。 殷知晦神色很是复杂,望着文素素眼角斑斑红痕,像是一颗泪痣。 殷知晦记性好,极擅识人。审案时,连髮丝都观察得仔仔细细。他清楚记得文素素的相貌,这时却仿佛与她从未曾见过一样。 问话时见到的文氏,侷促拘谨,畏畏缩缩,总是垂头缩肩。很符合她的「典妻」身份,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胆小无知的妇人。 眼前的文素素,身形挺直,举止从容立在那里,好似早就知道他会来,依旧镇定自如杀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文素素抬手,拭去了眼角的血迹,平静地道:「七少爷,许梨花与何三贵与此事无关,从未想过要谋害王爷与七少爷性命。他们皆是苦命人,还请七少爷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说罢,深深曲膝一礼。 殷知晦垂下了眼睑。 是了,以她的聪明,定已知道他拿住了许梨花与何三贵。 殷知晦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 文素素声音平平道:「为了不做母猪。活下去。」 发觉不对劲时,殷知晦让问川去查李达与文氏,问川很快就将两人祖宗八代查得一清二楚。 文氏家境贫寒,为哥嫂不容,拿她换钱嫁给了屠户李达。李达连禽兽都不如,卖妻卖儿。 吴黑狗也一样,贪婪无耻,欺负孤苦无依的寡妇,厚颜无耻欲行不轨。 他们都死不足惜。 殷知晦起初就认为,何三贵放火给马下巴豆,并未存着要杀他们的心思。 何三贵供称,他们根本不知道京城前来的大官是谁,只是想要藉此机会让陈晋山倒霉。 陈晋山果真倒了霉,被拿进大狱。何三贵供词含煳其辞,一是受了惊吓,二是他的见识浅薄,压根没弄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殷知晦却听懂了。 仅仅是凭着陈晋山的反应,便猜测出了外面大致的局势,确定黄通判郑知府他们犯了事。 虽然不了解具体案情,却足以看出背后主使之人文素素的果决聪慧。 殷知晦嘴张了张,最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的本意,是问文素素为何要这般急迫动手。等他们都离开之后,以她的聪明,肯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将李达与吴黑狗都除掉。 她早已被逼到退无可退,从陈氏出来,豺狼虎豹就围在了她身边,恨不得将其分食。 李达迫不及待将她再次典出去,李达早上刚死,吴黑狗晚上就上门来闹事。 可惜,没了李达吴黑狗,还有其他人。得人好心收留,她能替何三贵许梨花撇清关系,定不会忍心让秦娘子这个恩人铺子的买卖做不下去。 殷知晦再一想,其实她的回答,并没理解错误。 不愿再被典出去生子,想要活着。 逼迫到无路可走,干脆鱼死网破。 春雨没完没了下着,文素素沉静地站在那里,嘴唇与脸色一样苍白。他知道她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冷。 殷知晦神使鬼差问道:「你的身子可还好?」 文素素摇头,又点头,「有劳七少爷关心,不太好,尚能撑一撑。」 殷知晦感到前所未有的为难,按理他应当将她抓回去,按律处置。 可是,她何错之有? 「以后,你有何打算?」殷知晦终是问道。 文素素抬起了眼,朝他深深福下去,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阵阵鲜活,灵动如春。 「我并不知道,毫无头绪。活着才有以后。待遇到难关,再继续硬闯过去。」 殷知晦嘴角不知不觉也浮起了笑意,他轻轻颔首,「你这句话说得极是,活着才有以后。只是,以后你闯难关时,莫要再杀人。」 说到杀人时,殷知晦的声音已经变得严肃,文素素郑重应是,「我不会,杀不完。」 殷知晦微微嘆气,是啊,杀不完,还有无数的困难等着她。 她身份低微,生得太惹人眼,除非躲起来不见人。如此活着,与流放坐牢有何区别? 以她的聪慧,实在是可惜了。 文素素福身告辞,殷知晦望着她缓缓前行,晃悠的瘦弱身子,唤来问川吩咐了几句,沉吟了下,继续道:「将吴黑狗处理干净,再仔细查查文氏,切记要小心,当作甲等来查。」 甲等便是最棘手最紧要的事情,问川暗暗吃了一惊,不敢耽搁,急急转身没入了雨夜中,山询与护卫簇拥着殷知晦离开。 文素素走进小巷,灯盏灯油烧尽,终于灭了,四下一片黑暗。她缓缓舒出口气,脚步变得轻快,将手上一直暗中紧拽着的灯钎,插进髮髻中。 她一向拼尽全力,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更不会以这样粗糙的手法杀吴黑狗。 她是杀给殷知晦看。 初见殷知晦时,文素素便发现了他很干净,且聪明过人。 拿出自己的实力,让他高看一眼,比起柔弱可怜更有价值。 坦诚面对,主动担事,替何三贵许梨花求情,展现她的善良,欺君子以方。 欺不了,就再拼一次命。 文素素刚走到门边,秦娘子便急切奔了出来,抓住她的双臂上下打量:「你没事吧,哎哟,我可担心死了,没听到你的动静,我正准备让方四与我一道出来找你。家中只有一只灯盏,我让方四去准备火把了,哎哟,你瞧你,身上都湿了,快快进屋歇着.....」 秦娘子一迭声说个不停,文素素微笑着,随她进了屋,道:「秦姐姐,我没事了。吴黑狗被官府抓进去了,他犯了那么多事,估计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官府?」秦娘子拿着布巾的手一顿,文素素伸手接过来擦拭手脸,轻快地道:「是呢,吴黑狗坏事做绝,总算遭到了报应。有贵人在,官府夜里也当值,就怕有人犯事,惊扰到贵人。」 「倒是,差役这些天积极得很,以前铺子里有人生事,前去衙门报官,要是不给打点的钱,许久都等不到他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秦娘子高兴得很,道:「吴黑狗这个畜生没了,你总算能安生了。这些时日你别出去,先养好身子再说。」 文素素嗯了声,道:「秦姐姐,时辰不早,你先去歇息吧,我要等一会再睡。白天前来找我之人是陈晋山的车夫,他告诉我,以前与我同住一个院子的姨娘被带去了衙门问话。先前我向官府的人打听了下,姨娘无事了,很快就会放出来。他们怕我担心,估计会过来同我知会一声。」 秦娘子只知道陈晋山犯了大事,里面的就里她也弄不清楚,人肯定清白无辜,才会被放出来。 她们既然曾同住一个院子,落难之情总有几分,彼此之间说不定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秦娘子道:「行,你快擦一擦,仔细受了凉。等下出去记得打伞,别再淋湿了。」 放在屋角的伞,在地上流了一滩水渍。伞尖油布被划破了,破的那一面靠墙放着。 文素素淡然从伞上移开视线,擦洗之后,半开着门,和衣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侧门响起了敲门声,文素素迅速下床,打着伞走了出去。 雨比先前小了些,丝丝翻飞。打开门,便看到互相搀扶着,浑身湿淋淋,冷得瑟瑟发抖的何三贵与许梨花。 「出去说。」文素素回头望了眼院子,方四与秦娘子他们白日劳累,此时都尚在安睡。 文素素轻轻带上了门,摸黑朝巷子里走去,两人不敢多说,忙跟在了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文素素停下脚步,道:「你们被放出来,以后就没事了。要是不想再进去,此时就永远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任何一个字。」 两人都以为死定了,谁知没过多久,就被放了出来。 许梨花惊魂未定,点头如捣蒜,哭哭啼啼道:「不说,打死都不说。文氏,我对不住你,我本不想将你供出来,是殷……」 文素素淡淡打断了她,道:「你的苦楚我不想听。我能将你们救出来,你们害怕了,摸黑连夜前来找我,赔罪认错,怕我报復你们。」 许梨花瑟缩着,不敢再说话了。何三贵顿了下,将她怀里的钱袋拿出来,递到文素素面前:「本来被差役收走了,放我们出来时,差役凑齐还了回来。从吴婆子那里得来的钱,都是你的功劳,花儿不该分,都归你。」 文素素接过钱袋垫了垫,收了起来。 殷知晦是难得的君子,不让人提心弔胆等,还心细如髮,连被顺走的钱都想到了。 权势,更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东西。 文素素很是随意问道:「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两人一愣,许梨花苦着脸道:「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哪想得到那么远。」 何三贵顿了下,小心翼翼问道:「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文素素抬了抬眉,道:「你们也累了,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吧,等歇好了再来找我。」 许梨花赶紧推何三贵,他追上前,急切地道:「文娘子,你若是不嫌弃,以后,以后我们就以你为尊,听你指派差遣!」 文素素停下脚步,认真道:「我同你们一样,没钱没势。」 许梨花挤上来,陪着小意道:「你脑子灵光,我们又一同经歷过事,算得上生死交情了。现在我们都没地方去,你想法子想出路,我与贵子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会向西!」 文素素哦了声,道:「听我指派差遣,必须签定卖身死契,且我也没卖身的银子给你们,你们可还愿意?」 两人一下怔愣住,文素素不再多言,把伞给了许梨花,「你拿去打吧,上面沾了死人血,脏了,我不要了。」 许梨花脸色苍白如纸,手一抖,伞哐当掉地。 文素素思索着要买把更结实干净的伞赔给秦娘子,头也不回稳步离开。 她从不说废话,更不是在吓唬他们。 她是缺钱缺人缺势,但她不接受讲条件。 因为这些,她应该很快就会有。 第十九章 夜深了,毛毛雨变得浓密,从牢里出来没吃没喝,身上湿哒哒,何三贵都快扛不住,许梨花更是冻得牙齿咯咯响。 「贵子哥,我们该怎么办?」 从牢狱里出来时,经差役手的银子,只剩下了一半不到。差役敢雁过拔毛,他们却没敢,一个大钱不少全给了文素素。 两人所有的银两加起来,一共不足三两。行脚店只一个铺位,一天就要五个大钱,加上吃喝,他们住不起。 何三贵道:「瘦猴子住得近,我们先去找他。前几天他去了府城给马治病,现在应当回来了。我们先在他那里歇脚,烤干衣衫,再商议以后的事。」 许梨花只想找个地方取暖,催促着何三贵快走。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摸黑到了瘦猴子的住处,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瘦猴子睡得正香,何三贵敲了好一阵门,他才醒过来。以为是有人来请他治病,披上衣衫呵欠连天出去开门,看到门外哆嗦着的两人,抬起灯笼定睛一看,咧嘴笑了:「贵子,夜奔吶?」 何三贵已经没力气骂他,扶着许梨花侧身进屋,「这是花儿。瘦猴子嘴臭,你别搭理他。」 后面一句话是对许梨花所说,她还没开口,瘦猴子就又哟了声,「对不住,原来是许娘子。你们怎么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何三贵嘟囔了句,瘦猴子没听清。两人以前吃多酒时,何三贵同瘦猴子提过许梨花,伤心得天崩地裂。 想到陈晋山的官司,瘦猴子咂摸着嘴,提着灯盏带着两人进屋。 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三间正屋,东西两侧只两间茅屋灶房,院子里种着些金盏花等常见的药草,屋子里摆着药碾子,药草,满屋浓浓的药味。 瘦猴子升起了小炉,坐上药罐熬煮驱寒汤。三人围炉而坐,烤着火,手脚暖和起来,两人脸色方勉强恢復了些血色。 瘦猴子打量着他们,道:「你们难道是犯了事,夜里逃出来了?」 何三贵哪敢将文素素的事情往外说,哪怕是瘦猴子也不行。 那是个煞神,如假包换的煞神! 何三贵吞吞吐吐说了一通,「我与花儿都清清白白,衙门就把我们都放了出来。大半夜的,我们没处可去,便来寻你了。」 瘦猴子人如其名,瘦得像是竹竿,人也如猴一样精。何三贵遮遮掩掩的话,他听得嘴角一直往下撇,最后都快撇到地上去了。 大半夜的,衙门的差役老爷们能离开暖和的被窝,将他们放出来,除非他们是唐知县的亲爹! 唐知县的亲爹,起初就不会带进大牢,明摆着后面有人救了他们。 放眼整个茂苑县,能有这个本事的,就是「仙客来」里面的贵人了。 「仙客来」里面的贵人,十个何三贵许梨花,加上把他们的祖宗八代全翻出来,也够不着,肯定有中间人搭话。 这个中间人,在茂苑县,溅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青石地砸出个坑! 瘦猴子眼白比眼黑多,略微一动就像是在翻白眼,何三贵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就知道瘦猴子不信,可他着实没了办法,只能干脆闭了嘴。 「贵子,你我认识多年,我瘦猴子的品性,那是一等一的好,茂苑县都成排得上号!」 瘦猴子把自己好一通夸赞,「你们大晚上的前来,是要吃药还是要夜奔,我都没二话说!就是你们现在要成亲,我现给你们搭喜帐!」 何三贵听得无语至极,许梨花忍着气,没淬瘦猴子一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药罐咕噜噜,瘦猴子窜出去摸了两只碗,再提了壶水坐上,亲自倒了两碗药汤,「这药贵得很,不要钱,你们喝上一碗,保管药到病除!」 药汤烫,两人接过去,便沿着碗边慢慢啜饮。热乎乎的药汤下肚,何三贵脑子清醒了些,开始琢磨起正事。 签了死契,他们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了文素素手上,还得不到卖身钱。 瘦猴子脑子灵活,说不定能替他们拿个主意。 放下药碗,何三贵道:「瘦猴子,有些事情,不能同你说的,打死我们也不会说。你知道了,对你也没好处。」 瘦猴子一脸笑,说那是那是,「不该知道的,多打听只会招来杀身大祸,我懂,我懂!」 何三贵唿出口气,看向许梨花,迟疑了下,道:「花儿,瘦猴子你虽没见过,但你早听过他,他还算信得过,不如让他帮我们想想法子。」 手上没有银子,娘家那边也靠不住,娘家兄弟会逼着她再嫁。 初嫁从父母,再嫁由自身,只她一个女人,哪能拗得过兄弟,随便一捆便被送了出去。 再嫁能嫁什么人,何三贵拿不出聘礼,与文素素一样,被典出去生孩子,还是好的下场。被卖到靠近码头的城北墙根下去做暗娼,那才是生不如死。 许梨花六神无主,闻言点了点头,「你做主就是。」 何三贵便清了清嗓子,对瘦猴子道:「以前我问你要过一次落胎的药,你还记得吧?」 瘦猴子道:「记得,记得,我一个大钱都没要你的。」 何三贵瞥了眼瘦猴子,继续道:「那副药,最后人家也没吃,说是有毒。」 瘦猴子振振有词道:「是有毒,我早就说过,也没隐瞒吶!是药都有毒,不止水银这一味药如此。」 何三贵再瞥,算了算了,不与他计较。 「药是拿给陈晋山典来的文氏,陈家倒了,我们打算投靠文氏。不是投靠......算了,就是投靠。文氏要我们签死契,还不给卖身钱。反正,我与花儿都认为文氏值得投靠,你就不要问为何值得投靠了,这一点,我们绝对不会告诉你。现在我与花儿身上都没钱,无处可去。县里活计也不是那么好寻,得有熟人作保。唉,陈晋山生死未卜,谁敢给我做这个保?」 何三贵长长嘆气,「瘦猴子,你觉着,这个死契,我们可要答应下来?」 瘦猴子满脸震惊,这个唾沫星子就能砸出个窟窿之人,竟然是文氏! 经常前去给花楼的姐儿们治病,瘦猴子从不敢看轻妇人。 花楼里上到妈妈,下到姐儿们,厉害的比比皆是。 何三贵斜撇着瘦猴子,道:「你倒是说话啊!」 瘦猴子收起惊讶,郑重其事道:「你们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还管什么平民奴僕。就算你们以前在陈晋山手下讨生活,贵子是签的雇契,照样得看陈晋山的脸色过活,打你骂你,你敢还手还是还嘴?」 他再看向许梨花,「许娘子,我说话直,你别计较。张氏当时发卖年轻的丫鬟,有个年轻水灵的姨娘也一併被发卖了。后宅姨娘妾室突发急病死了的,我听得多了。半个主子,自由身,奴僕,在贵人眼里都一样不值钱。你们这个死契,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何三贵与许梨花,被瘦猴子一个斩钉截铁的「签」字,喷得直往后仰。 接下来,瘦猴子的话,差点让他们把手上的药碗都摔了。 「不知文老大可还要人,我也要卖给她,死契,不要钱!」 好半晌,何三贵才回过神,艰难地道:「瘦猴子,你可是尝错了药,失心疯了?」 瘦猴子呵呵,眼里精光乱闪。 他给牲畜,花楼姐儿,暗娼们看病,吃穿不愁,可也发不了财,更遑说地位了。药铺医馆的大夫,从不拿正眼瞧他。 何三贵与许梨花,只比蠢好一丁点。大好的时机摆在眼前,从龙之功...... 算不得龙,反正就是这个意思,瘦猴子找不到合适的词,他们看到了时机,又犹犹豫豫,终究还是蠢! 再说了,要是看错了文氏,难道一份死契,还能困住他们三人? 瘦猴子将这个想法藏了起来,在何三贵许梨花面前,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待那时,他们没了盼头,自然就会与他站在一边。 饿死胆小的,养肥胆大的! 他瘦猴子,自小的志向便是做吴州府第一名医。 医术不够,卖药来凑。背靠大树,靠着卖人参燕窝补品,就能赚银满仓! * 秦娘子怜惜文素素身子不好,早上起来,见她还在沉睡,便没叫醒她。 文素素一夜好眠,直睡到大半晌午才醒。 铺子里开始陆续有人来买饭食,文素素自己去灶房打水洗漱。老陈坐在灶膛后烧火,耷拉着脑袋,直勾勾盯着火。听到她进来,拿眼角斜了斜,就转直了眼角,继续盯火。 秦娘子从前堂撩起帘子进来,看到文素素,笑着打量她,「醒了,包子熟了,你捡两只去吃。」 文素素打算到时候再给秦娘子留些钱,便没与她客气,道了谢,拿了包子打好水,道:「秦姐姐,雨停了,我等下出去买身换洗的衣衫。」 茂苑县的夏天,年年来得急,连出几天太阳之后,就热得遭不住。 秦娘子也只有两身换洗的旧衫,想了下道:「买衣衫贵,还是买块布,拿回来自己做。我们两人赶一赶,要不了两天便能做好。你且别急,等下午我空下来,我同你一道去布庄。」 文素素略一思索,道:「有劳秦姐姐了。」 秦娘子笑道无妨,继续去忙碌了。文素素拿着水与包子回屋,洗漱了下,刚吃完包子,便听到后侧门传来敲门声。 文素素前去打开门,看到何三贵与许梨花,同一个看不出年纪,跟竹竿一样瘦的男子站在那里。 男子一个箭步窜上前,拱手长揖下去,道:「见过文娘子!小的叫王甲,人称瘦猴子,精通岐黄之术,人与牲畜都会诊治。」 文素素眉毛微扬,不动声色打量着小巷,四周无人,走出来带上门,静静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自己道明来意。 瘦猴子没再寒暄,直接拿出身契奉上前,恭谨地道:「小的愿投靠娘子,效犬马之劳!」 何三贵与许梨花面面相觑,跟着奉上了身契。 文素素接过身契,一一看过,问道:「身契可是要到官府去过契?」 瘦猴子一直在暗中打量文素素,见她始终气定神闲,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要投靠的陌生人,半点都不见惊讶,而是直接询问关键之处。 官府过契之后,他们便实打实变成文素素的僕从了,除非她愿意放良,否则,他们一辈子都是奴籍。 何三贵同许梨花脸色微变,瘦猴子倒稳得住,迟疑了下,道:「娘子,恕小的斗胆多嘴一句,娘子先前嫁给了李达,李达没了之后,娘子便成了寡妇。寡妇非户主,得去衙门立女户。女户不交税,向来不好立。」 文素素只哦了声,目光平静,从三人身上扫过,问道:「你们可是确定了?」 瘦猴子欠身道:「是,小的绝不反悔。」 何三贵同许梨花见状,一道说是。 文素素无需多问,瘦猴子野心都快贴在了脑门上,昭然若揭。 何三贵许梨花也有野心,只是能力配不上野心。不过,出身好些身份提一提,也就弥补了。 有野心是好事,瘦猴子有一门手艺,比何三贵与许梨花还要强一些。 三百个臭皮匠都赛不过诸葛亮,文素素现在挑不了人,她亦不在乎忠心不忠心,利益也能留住人。 大利就算了,是她势不如人。敢贪图小利背叛,弄死他们就是。 文素素收起了身契,道:「你们三人住在一起,倒方便省事。何三贵,你懂牲畜会赶车,你可知买辆马车要多少银子。」 何三贵见文素素不用问,便知晓他们昨晚去找了瘦猴子,对她暗自佩服了几分,认真答道:「车不贵,若是买旧桐木车,只要一两银子左右。马则贵了,一匹马,至少要七两银子起,上至几百两都有。」 瘦猴子见文素素在垂眸沉思,道:「娘子可是准备出门?」 文素素抬眼看去,瘦猴子迎着她的眼神,莫名地发虚,忙垂下头,道:「小的有头驴,驴还年轻健壮,要是文老大不嫌弃,可以拿来用,只买能遮挡风雨的车厢即可。」 文素素答好,对何三贵道:「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去选一架结实的旧车。买好之后,先送到瘦猴子处。瘦猴子,你去打听,仙客来的贵人何时会离开,知道后马上赶车来接我。记住了,回去之后,先收拾好行囊,准备随时出远门,别耽误了。瘦猴子,你别靠近打听,要是被抓住,我不会救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瘦猴子听到「仙客来」,眼睛一亮,止不住地紧张激动,接连保证着应下。 许梨花呆呆站在那里,他们都有了差使,那她呢? 文素素再给许梨花派了事:「你在未时处来找我。」 许梨花心头一松,哎哎答应了:「瘦猴子的地方离得不远,我很快就到了。」 文素素说完,拿了一两银子给何三贵,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瘦猴子犹豫了下,问道:「老大,你可能透露一二,打算去哪里。小的家中还有些药,恐不能久放,得处置了。」 文素素随意道:「不知道,也许先去府城,也许直接去京城。」 三人互相看来看去,瘦猴子将京城拼命咽回去,咧着嘴喜滋滋道:「你看到没有,气度,这就是气度!是能成大事之人!走,赶紧去当差!」 第二十章 未时的时候,食铺的忙碌暂且告一段落,秦娘子与方四开始洗刷碗筷。 许梨花早一刻钟就等在了门边,文素素让她稍等,去前面找到秦娘子,说了许梨花前来找她之事:「秦姐姐忙,由许梨花陪着我去就是。」 秦娘子拿布巾抹了手,推着文素素回到后院,「我去瞧瞧,你现在,唉,得有个机灵的陪着你出去。世道艰难,咱们女人稍微生得齐头整脸,抛头露面出去,就得被人指指点点。」 许梨花见秦娘子与文素素一起过来,客气地打了招唿。秦娘子见她还算机灵,这才放心,介绍了几间厚道的布庄,叮嘱道:「早些回来。」 文素素一一应了,两人从小巷走出去,走到一半,许梨花回头看去,见秦娘子刚关上院门,不禁羡慕地道:「她待你真好。」 安排许梨花在未时前来,也正是秦娘子这份好,文素素不愿她与自己牵扯太多。 毕竟秦娘子在茂苑县,以后还要面对当地的官服衙门,地头蛇。 许梨花习惯了文素素的安静,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听到她声音寂寥地道:「物伤其类,感同身受。」 许梨花没听懂文素素话里的意思,她想问,瞄见文素素寡淡的神情,连忙将话咽了回去,道:「贵子哥买了辆结实的桐木旧车,花了九百个大钱。先前我说正好,让贵子哥赶驴车来接送。瘦猴子说,娘子没发话,不要擅作主张。」 文素素哦了声,道:「你可是很不服气,认为自己做得对?」 许梨花愣了下,她还与瘦猴子争辩了一通,只是她没争过,最后气鼓鼓走来了。 听文素素话里的意思,她似乎错了,讪讪道:「娘子也认为我错了?娘子身子不好,走路累了,还要花一两个大钱僱车。娘子有所不知,我积攒下来的银子,被差役顺手剋扣得所剩无几。娘子也没钱,要去府城,京城,手上没钱如何能行?瘦猴子多少有些积蓄,只他狡猾小气得很,从不肯透露半分。先前中午的时候,他统共买了五个杂面馒头,贵子哥都没吃饱。」 文素素难得多说了一些,「你错了。你要是认为我考虑得不周全,可以事先提醒,不能在事后自作主张。如果我已做好了准备,你这样做,就是让我措手不及。事情有大有小,聪明人很多很多,聪明得你想像不到,一个你自己都不曾发觉的破绽,就能让人窥到其中真相。」 许梨花听得一愣一愣,想起殷知晦问话时,给她带来的紧张压迫,不禁瑟缩了下,低声道:「是,我错了。」 文素素没再多说,问道:「差役剋扣了你多少银子?」 「三十两!」许梨花想到银子,立刻就恢復了精神,愤怒地道:「三十两吶!这是贵子哥与我多年辛苦积攒下来的血汗银,天杀的官差,欺负人得很,没一个好东西!」 文素素不置可否,辨认着路,朝仙客来的方向走去。 许梨花见她不做声,肩膀塌下去,那腔沖天愤怒,悉数生吞回了肚子中。 她再生气,又能如何,平头百姓都惹不起官差。 「咦,那可是良绣布庄,走过了。」许姨娘上前叫住文素素,指着布庄的招牌提醒道。 秦娘子说过,良绣布庄在药铺与棺材铺斜对面,好找得很。许梨花勉强认识几个字,布庄两个字她认出来了。 文素素头也不回,道:「不在这里买。」 许梨花以为文素素要去更划算的布庄,便没再说话,跟着她继续走着。 春末天气好,街头巷尾不时有行人经过,看到她们,有好些男人肆无忌惮,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量。走过了,还要频频回头打探。 许梨花气不过,淬了一口,骂道:「真真是混帐东西!」 文素素步伐不快不慢,走得很是从容,对各种眼神,皆视而不见。 许梨花想起瘦猴子说的淡定,她忙学着文素素一样,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跟在了身后。 等到了锦绣布庄,许梨花傻了眼,窘迫得连腿都僵了。 吴州府纺织兴旺,大运河通京城,海通海贸,河海码头船只来往络绎不绝。茂苑县也近海,有一个停泊海船的码头。 锦绣布庄是茂苑县数一数二的布庄,乃是京城贵人的产业,在大齐各地都有分号,陈晋山这个地头蛇都不敢惹。 柜檯上摆着各种绫罗绸缎,店堂布置华贵,伙计身上穿着青色半旧绸衫,远比她们身上的要贵重。 伙计倒客气,并未轻视她们,上前招唿道:「娘子要买何种布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文素素直接道:「买便宜的本白细布。做两身夏衫,需要买几匹布?」 许梨花听到后面的一句话问的是她,赶紧回答了。文素素对伙计道:「就一匹。劳烦再配些针线。」 布庄里主要卖府绸锦缎等贵重布料,细布只是顺带。价钱与其他布庄差不多,织线均匀,品质比卖便宜布料的布庄还要强一些。 只寻常百姓见到富丽堂皇的铺子,囊中羞涩,门都不赶进。 伙计去拿了布出来,见她们穷酸,还主动送了块放置已久的旧布做包裹。 文素素数了钱会帐,许梨花抱着布走出布庄,尚还在晕头转向中。 就凭着文素素这份面对着富贵,气定神闲的做派,她就远远不如! 锦绣布庄隔壁便是聚贤楼,站在彩楼下伸长脖子盯着她们的伙计,转身飞快跑进了大堂。 文素素余光瞄见,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缓慢往回走。 这时,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先前跑进去的伙计,带着小厮福山跑了来,捲起一阵风,越过她站住。 福山上下打量着文素素,涎着脸笑道:「哎哟,文娘子这是出来买布呢,只这布......啧啧,文娘子生得花容玉貌,这粗布哪配得上你。文娘子,我们老爷何员外在楼上雅间等着你,绫罗绸缎每日不重样,任由娘子选。」 福山朝二楼窗户一指,许梨花抬头看去,临窗负手站着一个头髮鬍子都已花白的锦袍胖子,正不错眼盯着文素素。 何三贵曾对她说过,李达打算将文素素典给何员外。何员外连孙子都快说亲了,文素素落到他手上,就是个供他取乐的玩物。 许梨花脸色一变,将布裹挟到腋下,拉着文素素绕过福山,「娘子,我们快些回去。」 福山往前一闪,挡住了她们的路,笑嘻嘻道:「文娘子,你的夫君李达已经答应,将你典给我们员外。娘子既然来了,也省得人来催娘子赶紧前来伺候。」 文素素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颤抖着尖声道:「你胡说!典契呢?你拿出典契来!否则,我就去告官!」 福山哈哈笑了起来,搂着手臂吊儿郎当道:「哎哟,报官,你去报啊!」 文素素推着许梨花,气道:「走,我们去报官,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竟没有王法了!」 福山笑得更张狂,与伙计一起,不紧不慢缀在了她们身后。 聚贤楼与仙客来一样,离县衙都近,几个差役在外巡逻走动,将发生的事情早就瞧在了眼里。见到他们一道前来,差头暗自对福山使眼色,视若无睹离开,催促着其他差役道:「走快些,我们还有一大堆事呢!」 许梨花见差役走开,他们肯定常从聚贤楼拿好处,哪会出手管事。福山与伙计步步紧跟,许梨花不安地对文素素道:「娘子,怎么办?他们定不会放过我们,要用强将你抢去。」 早知道,赶驴车出来就好了,她们无需抛头露面,不会被何员外的狗腿看到。 许梨花暗自抱怨不已,文素素低声下令:「跑!」 许梨花脑子乱糟糟,见文素素跑,她也跟着没头没脑地跑。 两人见她们朝仙客来的方向跑去,两人对视一眼,面露迟疑。 福山当差犯了错,被何员外斥责了好几回,先前他大包大揽,要让何员外今晚就做新郎官,顿时懊恼道:「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追!一个乡下妇人都拿不住,老子就不用混了!」 伙计清醒些,犹豫了下,道:「福哥,前面是仙客来,老爷也惹不起,要是......」 福山不屑地道:「老爷惹不起,难道文氏一个贱妇就惹得起?贵人是要给老爷脸面,还是给一个贱妇脸面?」 伙计一想也是,捋起袖子追了起来,同福山一起吆喝道:「站住!快给福哥站住!」 许梨花搂着布跑不快,文素素身体尚未恢復,跑得也慢。 福山扑上前,抓住了文素素的手臂,她一甩,福山手上吃痛,连忙放开了她,抬起手一瞧,手背出现了个血点。 「臭娘们,居然敢动手用针扎老子!」福山怒火更甚,骂骂咧咧紧追不放。 文素素提着布裙跌跌撞撞跑着,尖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 许梨花见她喊,跟着嘶声力竭喊救命。两人的叫喊,引得周围的闲汉百姓纷纷跑来看热闹,仙客来门前的护卫,也一併看了过来。 领头的护卫将手搭在了刀柄上,走上前沉声呵斥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伙计见到王府的护卫威风凛凛,下意识没再跟去。福山见伙计往后缩,到底心虚,没了先前的嚣张,犹犹豫豫放缓了脚步, 文素素却脚步不停,朝护卫跑了去,尖声道:「救命啊,贵人救命啊!」 护卫抬起了手上的刀柄,指着她道:「退下,再上前,休怪我不客气了!」 文素素喘着气,离得两步远站定,曲膝福了福,央求道:「这位爷,劳烦你给七少爷身边的问川带句话。」 护卫听到问川,迟疑了下,收起了刀,道:「你且说。」 文素素正要说话,身后马蹄阵阵,她回头看去,一群高大的护卫拥簇着头戴金冠,身穿缂丝紫袍的贵气男子,如阵疾风冲到了面前。 第二十一章 齐重渊坐在马上,高高在上斜了眼文素素,怔了下,再看一眼,勒住马缰,绕着她来回打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熟悉又陌生,初次见面时只看到了裊娜的背影,此时看去,她低垂头,乌髮木钗,灰布旧衫,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纤细脖颈。 金冠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扑面而来的权势富贵,文素素心道估计他就是周王了。 被高头大马围着,许梨花害怕得快哭了,下意识朝文素素挪去寻求倚靠,双腿发软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重渊俯低身,打量着文素素,道:「抬起头来。你姓甚?」 文素素依言抬起头,瞄了眼齐重渊,对上他兴致盎然的眼神,又慌忙低头。 年轻的亲王,皇室贵胄,在茂苑,甚至大齐,都称得上权势滔天。 借势,谁的权势都一样。 文素素看上去受了惊吓的模样,胡乱曲了曲膝,嗫嚅着道:「民妇娘家姓文。」 齐重渊意外地抬眉,琼鼻樱唇,那双猫儿眼,风情婉转,还真是娇媚。 都说江南女子灵秀,穷人家中也长着明珠。 齐重渊跳下马,小厮青书忙上前接过缰绳,他负手在身后,和颜悦色问道:「你来这里作甚?」 文素素咬了咬唇,朝白了脸的福山看去,鼓起勇气道:「民妇求贵人给民妇做主,何员外要在广天白日下,强抢民妇。」 齐重渊顺着文素素的视线看去,福山惊得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 齐重渊冷笑了下,收回视线,招过青书道:「你去,跟唐知县说一声,他的治下,竟然生出如此混帐之事!本王离衙门一步远,尚且如此,本王不在时,不知乱到了何种地步,往年的教化考评,本王要去吏部好生查一查了!」 青书应是,文素素整个人都一幅怔忪模样,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齐重渊朝着她微微一笑,温和地道:「去吧,不要怕,要是有事,你再来仙客来找青书。」 文素素长长舒了口气,感激涕零曲膝到底,齐重渊摆摆手,含笑盯着她的背影片刻,转身进了客栈。 * 殷知晦坐在案桌后,对着面前的一堆公文,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问川与山询立在门边,屏声静气,关注着屋里的动静。 护卫走进来,问川打着手势,他脸色一变,赶紧放轻了手脚,上前抬手见礼,小声道:「川爷,外面有个年轻的娘子,说是要找你传句话。」 山询瞥了眼问川,问川皱眉,「何话?」 护卫道:「她没说,王爷恰好回来了,与娘子搭上了话。」 山询眉毛放下,瞥向问川。问川怔了下,问道:「来者何人,怎地同王爷搭上了?」 护卫咧嘴笑了下,觉着不妥,忙收起了笑,道:「我也不认识,外面闹得厉害,听说姓文。」 问川与山询飞快对视了眼,道:「我知道了。」 护卫拱手退下,问川朝屋内看了眼,对山询低声道:「是文氏。」 山询跟着小声念叨了句文氏,眼前浮过她那晚杀人时,利落镇定的模样。 此事不宜对外声张,且他们有大事在身,齐重渊对文氏杀人之事并不知情。 问川谨慎地道:「我去同七少爷禀报一声。」 山询忙道:「你快去,我出去打探一下到底出了何事。」 那可是周王,遇到女煞神,要是出了事,他们都担待不起。 问川走到门边,掀开门帘,殷知晦抬头看了过来。问川忙上前,飞快说了护卫禀报之事。 殷知晦眉头微蹙,闻言只是颔首,表示他知道了。 问川恭谨退出,不大一会,屋内传来脚步声,问川忙直起身,手方伸向门帘,门帘已经打开,殷知晦大步走出,问川怔了下,赶紧跟了上前。 山询从外面回来,见到殷知晦直接从庭院中穿过,迎上前,欠身回禀了外面的情形:「文娘子同许氏一道来锦绣布庄......」 殷知晦脚步微顿,山询跟着一停,补充道:「是锦绣布庄,只买了一匹本白细布同些针线。」 锦绣布庄本是秦王妃徐氏娘家的产业,徐氏定了秦王正妃时,锦绣布庄便添到她的嫁妆里。 徐氏出身淮安大族,家底丰厚,淮安徐氏祖上做纺织布料发家,铺子中皆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寻常普通人家都穿不起。 殷知晦示意山询继续说下去,他道:「文娘子两人从布庄出来时,被聚贤楼何员外的小厮福山拦住,说是李达以前与何员外定好,要将文娘子典给何员外。文娘子问福山要典契,说是拿不出来,就要去告官。高差头他们都在,见状藉口离开了。文娘子见机不对,跑到仙客来前面来求救。护卫驱赶,福山他们没再上前,文娘子到了门口。王爷从码头回来,遇到了文娘子,问了几句,文娘子便向王爷告状,王爷差青书陪着文娘子,一道去了县衙。」 问川忙道:「先前护卫进来禀报,文娘子要给小的递句话,王爷正好回来,文娘子便没说。」 殷知晦敛下眼睑,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转身回屋。 问川与山询对视一眼,缀在身后回去。 院外一阵脚步声,问川与山询忙躬身肃立,齐重渊从院外大步进来,两人见礼,齐重渊脚步不停,问道:「还在忙?」 不待他们回答,齐重渊径直进了屋。殷知晦从椅子里起身,齐重渊摆摆手,在椅子里大马金刀坐下,唿出口气,道:「这码头上,复杂得很,只怕一时理不清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殷知晦沉吟着道:「我先前去看的时候,已经同你说过。里面水深复杂,牵扯甚广,釐清了,后面要如何做,必须拿出个章程。走一步,看三步,甚至十步,切不可操之过急。」 齐重渊烦躁不已,揉着额头一筹莫展,懊恼道:「怪不得老大不肯接手,这一□□诈的老滑头!姓郑的在狱中一死,京城那群人,又要大做特做文章。连你也查不出端倪,这上至吴州府,下至茂苑县,竟成了铁板一块!」 殷知晦道:「唐知县唐擎是元庆初年的进士,辗转出任了几地知县,从小县到中县,再升到大县茂苑县。他本以为这辈子升迁无望,能知茂苑,他惜官得很,盼着再能升一升。唐知县到了茂苑两年,待书吏差役客客气气,就想着能顺利升迁。」 齐重渊嗤笑,「铁打的吏,流水的知县。客气,哼,唐擎就是昏庸混帐!书吏差役是什么人,他们就是一群滚刀肉!」 牢狱由他们的护卫看着,郑知府还是死在了狱中。 殷知晦没再做声,莫名想到了那晚文素素杀人的镇定利落。后来他让问川再仔细查过,文氏以前与所有贫寒女子一样,胆小怯弱,并未有特别之处。 李达之死,殷知晦没过问,她话语极少,亦绝口不提。能问出查到的证据,都与她毫无干系。 一场大火,一场雨,灰烬中已冒出了杂草,一切仿若没发生过。 问川与山询送热水帕子进屋,齐重渊接过净了手脸,端起茶吃了一口,低头看着茶盏里的茶水,笑道:「这吴州府的茶,还真是不错。听说这龙凤茶,茶树蔷薇花树长在一起,吃起来时,便有蔷薇的香气。还真是雅。茂苑也人杰地灵,我在门口遇到了文氏,粗鄙村妇,生得跟花一样貌美。你见过她,你以为如何?」 殷知晦没理会齐重渊话语中的意味深长,问道:「先前门口的热闹,王爷处置了?」 齐重渊笑了起来,抚摸着下颚,道:「我就见不得美人儿受欺负,一个土财主,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生事,这是彻底不把你我放在眼里。我让青书陪着文氏去了衙门,给唐擎递几句话。」 殷知晦想了下,没再多管,与齐重渊说起了正事。 忙完后,齐重渊回了自己的院子,问川进来,道:「唐知县已经在前面大堂等着不肯走,要求见王爷七爷,说要当面赔罪。」 殷知晦失笑,齐重渊随口一说,唐擎就吓破了胆。 「你去跟他说,我与王爷都忙得很,他治理着茂苑县,公务政事方面,我与王爷不适合插手。」 问川说是,沉吟了下,道:「小的让人去衙门口盯着,看到福山被打了四十大板,差役没敢放水,下了死手,福山被打得没了人形,估计以后就废了。衙门的书吏都客气得很,文娘子顺利立了女户,何三贵许氏,还有一个叫王甲,人称瘦猴子的蹩脚大夫,签了死契卖给文娘子,一併上了契。文娘子还办了前去府城,京城的路引。」 殷知晦眼眸微睁,四平八稳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震惊。 怪不得要来锦绣布庄,她不是怕被人招惹,而是故意要让人招惹,尤其是何员外。 先前她说要给问川递句话,意不在问川,而是他,要借他的势。 遇到了齐重渊,便顺手借了齐重渊的势,拉起了大旗,立了极为难立的女户。 步步为营,真真是好手段! 问川觑着殷知晦的反应,道:「文娘子将高差头叫出衙门说了几句话,说完之后,高差头神色很是灰败,回了一趟家。文娘子跟去了高差头家的巷子口等着,接了高差头递过去的荷包。文娘子花了两个大钱,要了辆骡车离开了。许氏紧紧搂着包裹,欣喜若狂,车夫听到她提到了什么三百两,后来车夫就没听到动静了,想是文娘子让许氏闭了嘴。车夫将她们送到了采荷巷,买了把雨伞,就回去了食铺。」 「伞。」殷知晦轻念了声。 那晚下雨,文素素用伞杀了吴黑狗,损坏了伞。 瘦猴子与死契之事,殷知晦不算太意外,以文素素的手腕,收拢几个没甚本事的手下,不算得什么。 只她办府城与京城的路引,难道她准备离开茂苑县? 高差头为何要给她三百两银子? 殷知晦陷入了沉思,山询提了饭食过来,问川轻手轻脚上前,伺候殷知晦用饭。 饭毕,殷知晦道:「你去查高差头,仔细查,姻亲往来,都要查清楚。」 问川忙应是,出去没一阵,问川迴转了来,道:「少爷,文娘子在后门,求见七爷。」 殷知晦意外了下,起身往后院偏门走去。 文素素等在门边,远远就曲膝见礼,态度恭谨庄重。 殷知晦走上前,文素素退了两步,立在了阴影处。他不动声色望去,一辆驴车停在了不远处,车夫瘦得像是根竹竿,想必就是瘦猴子了。 文素素开门见山道:「我前来求见七少爷,一是道谢。」她礼数周到再次曲膝,接着道:「二是同七少爷说未能及时递进来的话。」 殷知晦淡淡地道:「是王爷帮了你,你该向王爷道谢。未能及时递进来的话,是什么话?」 文素素道:「起初我是想求七少爷替我伸冤,另外还有些话要同七少爷说,就不多叨扰王爷了。先前我请人递的话是,我没再杀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受到欺负,她没再杀人,而是报官。 没权没势,对上富裕的何员外,结果可想而知。 借势,是她迫不得已。 殷知晦那股被利用的愠怒,对着文素素的真诚坦白,无形中就散了,斟酌着问道:「你还向高差头拿了三百两银子,他得罪了你?」 文素素愉快地道:「不是得罪,是他抓许梨花进大牢时,将许梨花的积蓄都收走了,只还了一部分,我替许梨花要了回来。」 许梨花拿回三十两银子,瘦猴子说,回去之后她就抱着不肯放手,一直在激动地哭,连饭都顾不上吃。 至于翻了十倍,要回三百两,周王的面子太大,文素素收了二百七十两利息。 三百两不是小数目,高差头不过是差役的头目,随随便便就拿了出来。 小吏难缠,高差头能忍气吞声拿出来,肯定是为了息事宁人,怕她再闹起来,引起他们的关注。 殷知晦神色微动,问道:「娘子打算离开茂苑县?」 文素素点头,道:「是。多靠七少爷与王爷的面子,我立了女户,拿到了路引,打算离开茂苑。茂苑终究小地方,有钱有权的人家,彼此都沾亲带故,我将何员外高差头都得罪狠了,何员外还没受到惩罚,高差头也在衙门继续当差,肯定过不了安生日子,不如去别的地方讨生活。」 殷知晦愣了下,文素素曲膝告辞,他迟疑了下,问道:「你要去找何员外?」 文素素说是,唇角间浮起隐隐的笑意,那双猫儿眼,在门檐垂着灯笼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七少爷放心,我不杀人。」 文素素说完,步履轻快上了驴车,瘦猴子身子弓得像虾米,恭敬至极打开了车门,再忙转回去,跳上车辕赶着车离开。 文素素并未撒谎,她不杀人。 她客气恭敬前来道谢,顺便知会一声,再次借势,好去找何员外要银子! 第二十二章 何员外被传到了县衙,目睹了福山被打得半死,回到家中之后便倒下了,躺在塌上,抚着胸口哎哟叫唤。 妻子孙氏围在他左右,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请大夫熬药餵药,将婆子小厮指挥得团团转。 年轻时还会伤心,赌上几天气。如今孙子都有了,孙氏早已不管何员外的那些花花肠子。 这男人不躺在棺材里,只要有口气吊着,走不动路牙都掉光,皮松肉软简直如一团烂泥沼,心思还是活络得很。 唉!幼子明年就要下场考科举,县学的先生说,幼子学问过人,这一次极有可能考中。 要是何员外有个三长两短,幼子就要守孝,大好的前程,生生被耽搁了! 管家走了进屋,眼神飘忽左顾右盼,小心翼翼躲着孙氏,往何员外躺着的榻几边靠。 孙氏迴转身瞧见,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你鬼鬼祟祟作甚,莫非,还有其他见不得光的事体!」 管家见孙氏发火,尴尬地道:「门外,有人找老爷。」 孙氏冷笑一声,「这个时辰还能有谁,那些狐朋狗友,又来找老爷去万花楼了?」 管家忙摆手,连连否认。 唉,真是为难,他不敢说,不好说啊! 何员外强自睁开肿泡眼,蹭地一下坐起了身,紧张地道:「难道是仙客来......」 孙氏听罢,脸色一变,急着骂道:「你哑了!」 管家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道:「老爷,是文氏......」 「好她个贱妇,她还敢找上门来!打出去,打出去!」 「就是贵人也得将道理,欺人太甚,实在欺人太甚!」 何员外翻身滚下塌,扯着嗓子跳脚大骂。孙氏想了下谁是文氏,脸从白转黑,跟着破口大骂。 「她一个在孝期的寡妇,大喇喇跑来,她想作甚,她是想坏了何家的运道!」 谁敢毁了她小儿的前程,她孙氏就要跟人拼命! 「去去去,打出去!」 孙氏挥舞着手臂大喊,管事身子往后仰,生怕被打到,赶紧补充道:「文氏说,要是老爷忙,就公堂见。」 孙氏乱挥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以前县衙的公堂就是个摆设,县里的富绅乡绅,全都是唐知县的座上客。 京城来了皇子公孙,唐知县在他们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何员外一定不能上公堂,耽搁了她儿子的前程...... 孙氏毫不犹豫揪着何员外往外推,「你去,去外面见她!你招来的祸害,你去处置了,要是处置不了,老娘要跟你同归于尽!」 何员外胖归胖,虚得很,外强中干,被孙氏推得趔趄朝前扑,幸好管事追出去,拉了他一把,方没摔个狗吃屎。 「臭娘们!」何员外扶正幞头,懊恼地骂了句,见孙氏怒目,忙板起了脸,装作镇定往外疾步走去。 孙氏越老越泼辣,真惹怒了她,她会不顾夫妻情分直接动手。 儿孙都大了,他不跟她计较。一个娘们,有什么好计较的! 瘦猴子将驴车停在大门中央,文素素随意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手撑在膝盖上,好像是走累了,在大门前歇脚一样自在。 何员外哪还有在聚贤楼见到文素素的心痒痒,一腔怒意,瞬间提到了肺。 这可是他何家的大门,真当是猫狗都随便能来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文素素无视何员外的黑脸,直接道:「何员外,你害死了李达。」 何员外的满腔怒意,瞬间从肺提到了脑门,难以置信地道:「什么?!」 文素素不喜欢重复说废话,继续说了来意:「我要去衙门告你害死人。」 何员外整个人都愤怒至极,他什么时候害死了李达?他只同李达说了几句话,赏了他一桌酒菜便离开了。 李达一个屠户,滚刀肉无赖,见到酒菜,感激涕零谄媚的嘴脸,多看一眼都会瞎! 「文氏!」何员外稳了稳神,神色狠戾起来,阴森森道:「你莫要以为,攀附上了贵人,便能耀武扬威了!你是生得有几分颜色,可也不瞧瞧你的身份,一个无知村妇,还是跟了屠户,沾了一身猪屎臭的破鞋,哪怕给贵人做妾做外室,你都不够格!贵人只是图个新鲜玩玩你,待贵人玩腻了你,你还得在茂苑县讨生活!」 文素素神色平静,何员外的咒骂与威胁,全都当做耳边风,只管说着目的:「收回诉状,需要一千两银子,另外加两头青壮骡子,一架辎车。」 驴车太慢,瘦猴子说,驴子力气小,走不快。青壮骡子不比马的脚程力气小,马卖得贵,养起来也贵,还是青壮骡子划算。 那就骡车吧,两匹骡子两架车,她有三个手下,加上行囊是需要两架车。 贵人骑马,她还不贵,等一等,不急一时。 太嚣张了,太嚣张了! 何员外差点晕过去,在跳起来之前,被管事拉住了,低声道:「老爷,文氏是从仙客来过来,看门的牛柱看到了。老爷,要三思啊!」 何员外的气势,被一句从仙客来过来压了下去。 李达的确是从他聚贤楼回去后惨死,现在尸首已经化成了灰。有贵人护着她,在公堂上,他的银子送出去不管用,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福山血淋淋的身子,在他眼前浮现,他仿佛闻到了血腥屎尿的臭气。 忍,他忍! 等贵人离开茂苑县,看她一个寡妇,还能翻得了天去。 到那时,他拿出的东西,还不是得悉数回到他手。他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员外铁青着脸,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给她!」 管事眨巴着眼睛,楞在那里还没回过神。 这就给了?先前的趾高气扬,感情都是虚张声势啊! 何员外一甩衣袖,咬牙切齿地道:「快去,将她打发走,晦气!」 文素素道慢,何员外再甩衣袖,恶狠狠盯着她。 文素素道:「对不住,我先前说错了数,一千五百两。」 在陈氏时,文素素没有月例收入,许梨花的月例,一个月五百个大钱。 秦娘子的铺子,买卖最好的时候,天天不停歇地干活,除掉七七八八的支出,勉强能落下近一两银子。 何员外与他们不同,到底有多少钱,文素素也不清楚,照着高差头拿出来的银子,她翻了三倍,再凑了个整数。 看何员外连价钱都不讲,文素素知道她说少了。 没关系,她向来有错就改。 何员外说她仗势,有势力仗的时候,当然要用到极致。等仗不到时再说。 她连明天都算不到,也不傻等,只会一步步向前走,亲自去探索。未雨绸缪,先要主动去做,不能只靠算。 何员外唿吸都粗了,眼前阵阵发黑,手指颤抖指着文素素,「贱......」 文素素忙碌了一天,已经累到了极点,缓缓起身,冷冰冰打断了他,「再骂一句,我要你去见李达!」 何员外到嘴边的叫骂,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廊檐下的灯光照着她的眉眼,如开在冰块中的牡丹花,寒意凛然。 何员外咽了口口水,气势弱了下去,道:「给她,给她!」 管事忙不迭回去正院,将帐房里的现银都收刮一空。大通钱庄的百两银票加上碎银,两匹青壮骡子,带辎车一併送了出来,交到了文素素的手上。 文素素只接了银子,上下打量着管事,问道:「你赶一趟车,给你十个大钱。」 管事懵了下,他们两人,两架车,两匹青壮骡子,一头驴,是需要人手帮忙。 瘦猴子兴奋得直抽抽,像是猴子一样,在青壮骡子与车之间荡来荡去。拍拍骡子的脖子,摸摸车厢的木头,嘴都裂到了脑后跟:「气派!真是气派!」 文娘子,不,以后要叫她文老大! 女户,路引,银子,骡子....... 老天爷!!! 管事瞥着他们的旧桐木车,鄙夷得嘴角都快撇到了地下。 他们何氏的车,都雕花,精美绝伦! 十个大钱,瘦猴子哪捨得让管事赚了去,嗖地冲到文素素面前,身子快弯到了地上,恭敬无比地道:「老大,小的先赶骡车送老大回去,等下让贵子跟小的一道来取,暂时先留在这里,谅他们也不敢动。」 管事见瘦猴子一边说,一边不屑瞧他,气得七窍生烟。 十个大钱!瞧不起谁呢! 管事一甩衣袖,怒气沖冲进了门。 文素素说也是,上了骡车。瘦猴子指着看得呆住的门房,挺胸昂着下巴,抚摸着稀疏的鼠须,趾高气扬地下令:「仔细看好了,等下我来替老大取!」 门房气得捋衣袖,瘦猴子拿出比他们百倍足的气势,不屑一顾跳上车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文素素下令:「从仙客来过一趟。」 借势,借顺手了,债多不愁。 从仙客来过,比瘦猴子的威胁要管用万倍。顺道让殷知晦过目,她真没杀人,省得他再辛苦派人盯着她。 瘦猴子高兴得脸都笑烂了,响亮地摔了个鞭花,赶着大青壮骡车,驶向了仙客来。 仗势欺人的滋味,真是太爽了! 到了仙客来的后巷,文素素让瘦猴子停下车。 瘦猴子气焰低了下去,守在车门边,打量着侧门下昏暗的灯笼,不安地道:「老大,接下来要做什么?」 文素素淡然地道:「等。」 等了不到半柱香功夫,侧门悄然打开。 第二十三章 殷知晦负手离得两步远,不动声色打量着文素素,道:「文娘子可是有事?」 文素素深深曲膝一礼,轻快地道:「我没杀人。七少爷应当知道,我问何员外拿了银子,骡子,车。」 她转身一指,殷知晦抬眼看去,瘦猴子朝他点头哈腰,笑得一脸谦卑谄媚。 殷知晦淡淡收回了视线,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山询回来禀报,文素素去何宅索要银两车马,何员外气得半死,乖乖如数奉上。 她手下这几个人,真是.....各有千秋,一言难尽。 几个臭皮匠,将陈晋山弄进了大牢,何员外破财。 他也曾被困扰其中。 以她的心计,得知他派人盯着她,她这是来警告了? 殷知晦眉眼淡了几分,道:「文娘子,过了。」 文素素曲膝下去,说是,「对不住。」 殷知晦对着文素素干脆利落的赔不是,难得语滞。 她没权没势,只有被欺负的份。上告无门,弱小无助,奋起反抗杀人,总不能每次都杀人。 殷知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亲眼目睹底层妇人的艰难,比朝堂争斗的腥风血雨,给他带来的冲击都要强烈。 文素素认真地道:「七少爷若有差遣,我能回报一二,自当尽心尽力,绝无二言。」 殷知晦愣了下,不置可否淡淡道:「文娘子有心了。时辰不早,你回去吧。」 文素素不再多说,极为干脆利落告辞,上了骡车离开。 殷知晦走进侧门,负手立在那里,眺望天际漫天繁星,旋即失笑。 真是聪慧啊! 以退为进,进退自如,言行举止坦荡磊落,着实让人怪罪不起来。 文素素上了车,凝神沉思。 殷知晦是君子,也极为聪明,对她的试探并未回应。 茂苑县肯定不能呆了,大隐隐于市,跟去府城或者京城,哪怕借不上殷知晦的关系,凭着她手上的银子,也能站稳脚跟。 不过,殷知晦出来见她,就表明还有借势的机会。 小巷狭窄,骡车进不去,文素素在巷子口下车,吩咐道:「你收拾一下,等下来接我,我搬去你那里暂住。」 瘦猴子一迭声应了,嘴角都快裂到了脑门后,「是,老大放心,小的这就回去将卧房让出来,请老大住进去。」 文素素拿了二两银子给他,「去买床新被褥,洗漱的用具。」 她已经好久没好生洗漱过,睡个好觉,必须尽快恢復,保证清醒的头脑。 瘦猴子接过银子离去,文素素回了院子。秦娘子还在堂屋缝补衣衫,听到动静走出来,温和地道:「回来了。灶膛有热水,我去给你提。」 文素素望着堂屋豆大昏暗的灯盏,秦娘子浮肿的眼睛,忙道:「秦姐姐,你先别忙活,我有事要同你说。」 秦娘子放下针线,转身吹灭了灯盏,陪着文素素一道进了厢房,取出火摺子,点亮了油灯。 「许氏安置妥当了?」秦娘子坐下来问道。 文素素怕秦娘子担心,藉口帮忙许梨花寻住处出了门,简单提了瘦猴子与何三贵之间的关系,「我等下也搬出去,正好同她一起结个伴。」 秦娘子怔了下,道:「许氏孤身一个妇人,有你在结个伴也好。要是合不来,你再搬回来就是。我这里前面是食铺,那些混帐东西知道你住在我这里,一个劲地打探,想要闯到后院来。老陈是个废物,我与方四都忙,要是错眼没看住,又会生出事情来。」 文素素沉吟了下,凝望着她的眼睛,问道:「秦姐姐可是遇到了难事?」 秦娘子默然片刻,心中满腔苦水,不受控制汩汩往外冒,她抬手抹了眼角,涩然道:「你也看到了,我没有孩子。不是我生不出来,是老陈。他年轻时在府城镖局里赶车,出了事,手脚都废了,镖局赔了他一笔银子。我爹娘贪图银子,将我嫁给了他。老陈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在码头做苦力,二哥在夜香行卖夜香。两个嫂嫂做些浆洗,针线活贴补家用。她们这些年,连着生了十几个侄儿侄女,养活了八个,六个侄儿,两个侄女。大哥二哥一直劝老陈,抱养一个侄儿到跟前,以后好给我们养老。」 「哼!」秦娘子脸色一沉,冷笑连连,讥讽地道:「养老,他们是看上了我这间铺子!我呸!都半大的小子了,养得熟才怪!能不能活到老,还难说,等真有个病痛,只怕是死得更快!我死活不答应,老陈与我置气,说总要有个儿子延续香火。这破香火,有甚好延续的,活着的时候吃好喝好,腿一蹬,化作一抔黄土,谁需要那破香火,反正我不要!老陈再生气也不管用,他没本事,这宅子铺子,都是我赚了来,他敢不答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文素素没问秦娘子为何不和离,她要是和离,便成了寡妇,与她一样,也变成了块上好的肥肉。 世道如此,尽管老陈是个废物,他也是多长了几两肉的男人,户主必须写他,女人当不了一家之主。 秦娘子边说边抹泪,微弱的光下,眼眶通红。 「大哥二哥经常上门来闹,大嫂二嫂贪图小便宜,有时连客人吃剩的汤都要倒走。都穷,我也图个清净,从不与他们计较。白天下午你出去了,他们听说我收留了你,跑来闹了一场,指责我要坏了陈家的风水,有了银子,不给自己家的亲人,偏拿出去给外人花。」 秦娘子歉意地道:「这些话瞒不住,他们说不定还会闹到你跟前来,总会让你听到,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文素素摇摇头,说没事,取出干净的帕子,递给了秦娘子:「秦姐姐,你别哭,不值得。」 秦娘子接过帕子擦拭,说了句可不是,哀哀嘆息了声。 「大哥二哥各留了一个女儿养大,枣花是大哥的女儿,前些时日媒人登门,把她说给平江县王举人家的幼子。王举人幼子生了痨病,活不长了,要让枣花嫁过去沖喜。媒人出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大哥大嫂见到银子,一口应了下来。我就在琢磨,说是沖喜,这喜能沖得了,就不需要大夫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嫁过去就是守活寡。只足足二十两银子,在平江府哪寻不到卖儿卖女的人。当年老陈只出了三两银子的聘礼,我爹娘就将我嫁了。」 文素素微微蹙眉,秦娘子难过地道:「铺子里有个客人听说过王举人,说是他好面子,在平江县颇有善名。在平江县没听说过要给他儿子说亲。我一琢磨,王举人只怕不是找人给儿子沖喜,是要给儿子寻一门阴亲!他要面子,在平江县怕有人嚼舌根,离远些到茂苑县找。我跟大哥大嫂说了,他们说我是嫉妒,是诅咒枣花去死。阴亲这种事,他们听得难道还少了,为了二十两银子,攀上王举人这门亲,以后好给几个儿子寻好处。枣花的死活,他们哪会放在心上。」 王举人不全因为面子,他是举人,要走官场的路,是要防止事情败露,被人参奏。 毕竟作为官员,背地里如何且不提,名声上定要好听。 文素素思索了下,去床上放着的钱袋里,拿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十两碎银,一併递给了秦娘子。 秦娘子看到这么多银子,震惊地看着文素素,双手乱摆,「不能,我不能拿!」 文素素按住她的手,轻声道:「秦姐姐,你的好,我一辈子记得。这些银子你收下,你受得起。」 秦娘子左顾右盼,急忙伸出胳膊将银子盖住,凑上前小声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文素素默然了下,道:「秦姐姐,我是有贵人相助,得了些银子。你别多问,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你收下就是。秦姐姐,你听我说。」 前途未卜,秦娘子跟着离开茂苑,自己不一定护得住她。现在她的生活虽艰辛,还算安稳,文素素希望她能平安顺遂活着。 她的仗义与热心肠,是文素素来到这个世上,感受到的一线光。 秦娘子紧张不已,接连点头:「我不问,不问。」 文素素经常出门,有人经常来找她,她只怕是....... 唉,她能如何,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 秦娘子从害怕,变成了悲哀怜悯。 女人难吶! 文素素道:「秦姐姐,我不清楚枣花的脾性,你应该比我看得清。要是枣花身正,立得起来,你不如过继她,仔细替她寻个上门女婿。如此一来,你能搭救她一把,以后也有人给你养老。你大哥大嫂为了儿子的前途,二十两银子,肯定不会答应将枣花过继给你。这些银子,你莫要一下拿出来,就说是向瘦猴子借的。要是枣花立不住,就将银子你藏好。老了之后,我还在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不在了,你手上有银子,比没有银子要好过。」 秦娘子的眼泪无声流了一脸,她擦不干净,干脆趴在破桌子上,压抑着恸哭,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苦楚,一併哭出来。 灯光氤氲摇晃,文素素听着她受伤的呜咽,神色哀怜。 生为女人本不易,在大齐生为女人,尤其是穷困女人,生下来到老,一辈子就只是在艰难求活着,而非过日子。 秦娘子哭完,心情通透了许多,她擦了脸,道:「你的恩情,我也记得。当时我就是想着,你的遭遇太惨,我搭把手,不过举手之劳,没曾想你还了这么大的恩情。我没甚出息,这间铺子在这里,你随时回来,我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文素素暖暖笑了起来,秦娘子从未见她笑过,这一笑,她好像看到了花儿绽放。 「你以后别这般笑了......不是,我是说,唉......」 文素素道:「秦姐姐,我懂。我就是高兴,与你笑一笑。时辰不早,我今晚就搬走,秦姐姐,你早些歇息。」 秦娘子想了下,没再多留,抢着去帮文素素收拾。她只得一两件衣衫,很快就收拾整齐,将她送到了巷子口。 瘦猴子驾车已等在那里,秦娘子依依不捨告别,目送文素素离去,站了好一阵,方转身回屋。 文素素回到瘦猴子的院子,何三贵已经将车赶了回来,与许梨花一起在努力擦拭屋子,铺床烧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她一下车,两人都围了上前,恭敬无比地沖她傻笑。 女户,路引,青壮骡子,结实豪华的辎车,银子...... 如今文素素在他们眼里,比陈晋山还要厉害! 文素素太累,没心情与他们多说,向瘦猴子交待了秦娘子可能来假装借银子的事情,痛快彻底清洗过,钻进干净的被褥里,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翌日午后。起床用过饭,文素素坐在廊檐下瘦猴子那张旧躺椅上,沉默望着天上的太阳,直到太阳西斜,夜色沉沉。 瘦猴子拉着何三贵与许梨花,屏声静气,连走路都放轻了手脚,生怕打扰到了文素素。 文素素起了身,声音暗哑道:「备车,去仙客来。」 瘦猴子嗖地窜了上前,屁股一歪,用力顶开何三贵,奔到了牲畜棚去牵骡子。 何三贵懊恼不已,不敢当着文素素的面争抢,只能由瘦猴子抢了差使。 许梨花眼珠一转,拉着他嘀咕道:「贵子哥,娘子还没用饭,娘子爱干净,你我赶紧去烧水,备好饭食。我们吃的杂粮馒头,哪能给娘子吃,娘子要吃新鲜的,再去买些羊肉,有钱了,嘻嘻,以后我们天天都能吃羊肉!」 何三贵默然了下,纠正道:「瘦猴子叫老大,以后你我也要改称老大。」 文素素没理会他们,坐上车到了仙客来后侧门。 门房去传了话,不若以前那般,很快有人出来。问川山询没露面,殷知晦更不见踪影。 瘦猴子有些不安,又不敢多问。 文素素肃立在门边,一如既往的沉静。 天际星河璀璨,星光溅在她身上,伴着灯笼的光,她看上去仿佛一尊冰凉的玉菩萨。 瘦猴子的心,莫名就安定了。 文素素只心无旁骛地等,等着毛遂自荐。 这一脚若踏进去,便再无法回头,她不给自己留退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要做主自己的命运,照拂与她一样不幸的女人。 她等的是,无上权势! 第二十四章 钱难赚, 屎难吃。 钱难赚,权更难得。有钱没权,对上权势, 钱如泥石流滚过, 顷刻摧枯拉朽。 星星逐渐稀疏,文素素的双腿几乎快变成了枯木, 毫无?知觉。但她除了面色苍白, 依旧安静肃立。 前世时她做收购头髮的生意, 走遍了世界,见过无?数的人,事, 风景。 三千烦恼丝,饱含了无数女人的血泪,悲欢。 做到后来?, 她已?经不再?为了钱,只是喜欢自由?自在?,习惯了到处走走,看看。 对比起大齐,后世交通发达, 世界早已?日新月异。 可是在?很多地方,还是有许多女人不能走出去,无?法走出去。 那时的她只是过客,看到的时候也会难过, 很快便过去了,她无?能为力。 多出来?的一世, 她成了里面的一员。 就当做是幻梦一场,是死是活, 她都要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 瘦猴子心里七上八下,黎明将至,正是夜里最凉的时候,再?这样?下去,只怕文素素会生病。 抚摸着青壮骡子光滑的皮毛,瘦猴子心疼得如刀绞。 要是文素素攀不上贵人,前程,银子,青壮骡,仗势欺人的爽...... 瘦猴子鼓足勇气?,塌肩缩头刚准备上前,壮胆问一句。 这时,侧门无?声打开,问川走了出来?。 瘦猴子忙屏住了唿吸,如看金子一样?,目光炙热紧盯着问川,恨不得跪下来?叫他一声祖宗。 问川朝瘦猴子这边瞄了一眼,压下那股子不自在?,客气?地道?:「文娘子,七少爷请你进屋说话。」 文素素颔首道?谢,问川侧身让开,她过了片刻,方慢慢踱步往前。 「腿脚不太方便,请见谅。」文素素声音暗哑,解释道?。 问川看了眼文素素的腿,眼里闪过佩服。 站了这么久,凭着这股子狠劲,就胜过了许多人。 客院安宁静谧,门前灯笼昏昏,明眼处看不到几个?护卫,在?暗处,却好似有无?数双眼睛。 文素素不由?得轻嗮,看来?何三贵那晚走的一趟,提高了仙客来?的防卫等级。 殷知晦坐在?正屋案桌后,身上穿着紫色官袍,眉眼略见疲惫,看来?一直在?伏案忙碌。 文素素上前见礼,殷知晦一手?搭在?椅子上,一手?随意搭在?案桌的文书上,修长手?指点了点,道?:「坐。」 「多谢。」文素素走到他对面坐下,问川上了茶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文素素先端起茶水,一口气?吃了大半,对着殷知晦毫不避讳打量的目光,认真解释道?:「等下要说话,必须喝几口润润喉咙。」 殷知晦失笑,道?:「文娘子一向......大气?,无?论对着何种局面,都能气?定神闲。只我不明白,文娘子何以会落到李达,陈晋山之手??」 这是殷知晦调查过她,心生怀疑了。 文素素淡然道?:「我死过一次,得了造化。」 吴婆子的招供很仔细,文素素高热过一场,差点病死了。 殷知晦眉头微皱,很快便舒展开来?。 天下之大,不乏奇人异事。文素素只要不是已?换了人,被对家安排进来?伺机接近他们?即可。至于其他缘由?,殷知晦是君子,并不多打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殷知晦沉吟了下,没再?绕弯子,径直问道?:「文娘子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文素素起身,深深曲膝下去,殷知晦看得眉毛微挑。 文素素见完礼,起身肃立,慎重其事道?:「在?下前来?毛遂自荐。」 「哦?」殷知晦眉毛挑得更高,嘴角上扬,不咸不淡地道?:「文娘子,我身边的贴身小厮问川山询,是卫国公府的家生子,爹娘皆在?府中做事,他们?自小便府里当差。如问川他们?等小厮,从小时起学习,识字拳脚功夫,各种规矩,成绩拔尖者才?能领一些差使。差使当得好,过五关斩六将,方能来?到我身边做事。除了山询与问川,我身边还有谋士温先生与蔺先生,与另外两个?小厮听风,喜雨一起在?府城办差。温先生与蔺先生皆学问渊博,见微知着。」 殷知晦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放在?身边,微微俯身前倾,双眼直视着文素素,「既然文娘子毛遂自荐,文娘子有何本事?」 殷知晦如此?排场,齐重渊身为亲王,身边自然人才?济济。 文素素微微一笑,眼都不眨地道?:「我能暖床。」 殷知晦唿吸一窒,接着呛咳起来?,他狼狈地转过身,掏出帕子捂住嘴,好半晌后方平缓下来?。 迴转身,殷知晦神色重新恢復了平静,双眸因为咳过,水光粼粼,在?灯光下,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暖色。 文素素道?:「卫国公府当年如何起家,我一无?所知。对京城,七少爷与王爷做的事,更一无?所知。七少爷所言的小厮,谋士师爷,我是做不了,毕竟我不签卖身契,也没想过做谋士师爷,谋士师爷之类,皆为男子。这里面的不公道?之处,我没本事让小公爷替我改变,就暂且不提也罢。我既然毛遂自荐,当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殷知晦认真道?:「我并未因为文娘子是女子,而?轻视看不起。」 文素素说是,她相信殷知晦,他是君子,君子以方,好欺负些。 齐重渊也是贵人,他与殷知晦的气?息不同?,他的眼神太直接,热情太过,这是她没先去找齐重渊的缘由?。 提到暖床。文素素并非只是为了说笑。 「我能杀人放火,能出谋划策。不会洗手?做羹汤,不会针线,书读得不多,字写得不好,做不了红袖添香的丫鬟。七少爷可需要?」 殷知晦神色沉沉,许久都没做声。 卫国公府在?大齐立国之初,拥有从龙之功,世袭罔替至今。第一任卫国公,曾是替人跑腿的脚夫,因为脑子机灵,得了太祖的青眼,选了他做探子,得了功劳步步高升,最后被封为国公。 大齐立国已?经百年,卫国公府早已?不復当年,殷知晦神色愈发晦暗。 周王不争也得争,他是姑姑殷贵妃所出,两人是表兄弟,卫国公府是周王外家,早已?无?法置身事外。 成,卫国公可以再?繁荣几十年;败,卫国公府业已?如一艘腐朽的大船,顷刻间便会四分五裂,沉没到水底。 文素素不待殷知晦回答,继续道?:「我不清楚七少爷与王爷为何还留在?茂苑县,照理说,你们?应当去府城才?是。我姑且猜一猜,七少爷放了人在?府城,将府城的官员叫到了茂苑县,可能是府城的势力错综复杂,七少爷与王爷查起来?麻烦,不若调虎离山。再?者,茂苑县有海河码头,码头有船与番邦做买卖,涉及到海运与漕运。吴州府纺织兴旺发达,各种布料经此?出海,光赋税这一块,就得以天价计。」 殷知晦的神色,从微怔到愕然,再?到平静。 是了,她敢上门来?毛遂自荐,本就聪慧过人,这见微知着的本事,只怕不比温先生与蔺先生差。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郑知府死在?了牢狱中。」 文素素蹙眉,问道?:「郑知府一死,线索可是断在?了他这里,无?法再?查下去?」 殷知晦愣了下,摇头道?:「倒不至于。」他看了文素素一眼,略微好奇道?:「你可清楚大齐官员的官职?」 文素素坦然说不知,「我看过便能知道?。」 殷知晦难得无?语,她不知归不知,却不知得理直气?壮。这份气?度,在?官场上打滚摸爬多年,都不一定能比得过她的脸皮。 吃了口茶,殷知晦细细解释道?:「吴州府隶属江南道?,江南道?有帅司,漕司,宪司,分别管着军政,钱粮赋税,提点刑狱,由?朝臣充任。郑知府只知吴州府一府。」 文素素认真聆听,心道?大齐的官员太多了,她并未对此?发表意见,道?:「郑知府还有上峰,他死了,七少爷与王爷,无?法再?查上面的帅司漕司宪司?」 殷知晦垂下眼睑,道?:「事关重大,这些事情,眼下不能告诉你。娘子先前说能杀人放火,出谋划策。文娘子的确能杀人放火,只是官府真正查起来?,娘子只怕逃不过。」 现?在?殷知晦还不能信任她,事关朝堂机密大事,便略过了不提。 文素素并不在?意,嗯了声道?:「官府中人,并非都如七少爷这般厉害。不过,当时我的身子不好,不能自己出马。要是我自己去,七少爷不一定能查出来?。」 因为刚小产,她身子不变,无?法自己行?动,鼓动了何三贵动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只何三贵他们?还是弱了些,心性不足,许梨花出了纰漏,被他几句话就问了出来?。 要是换作她,殷知晦与她打过交道?,确信半个?字都审不出来?。 「文娘子,郑知府死在?了牢狱里,迄今我没能查出来?,究竟是谁下的手?。你若能查出来?,你的那份路引,就能派上用处了。」 以殷知晦的聪明,估计已?将案子查得差不离了。他这是故意将事情交给她,考验她除了杀人之外的本领,要投名?状了。 文素素问道?:「可能屈打成招?」 殷知晦再?被呛住,颇为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好一阵咳。 咳完吃了口茶,殷知晦好脾气?道?:「你说你,唉,要讲规矩,屈打成招,会被官员弹劾,也抓不到真兇。」 文素素嗯了声,道?:「七少爷说得是。不知七少爷可有能透露给我的线索?」 殷知晦从案桌左手?边,取了份卷宗递给过来?,文素素接过,打开看得眉头紧皱。 殷知晦仔细觑着她的神色,迟疑了下,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公文用词晦涩,还没断句,读起来?有些吃力。不过,等她多看几份,便能习惯了。 看完合上卷宗,文素素道?:「没有。时辰不早,我先告退。」 殷知晦起身,唤来?问川吩咐道?:「送文娘子出去,这两天你就跟着文娘子,听从她的差遣。对了,灶房里做的樱花酥,给文娘子装上一份。」 问川应是,赶去灶房提了一个?精美的匣子前来?。文素素曲膝道?谢,殷知晦立在?门边,朝她微微颔首,转身回了屋。 到了门外,瘦猴子窜上前,殷勤地接过了问川手?上的匣子,翕动着鼻子闻了闻,再?咧嘴笑开了花。 问川默默别开了头,瘦猴子真是跟猴一样?,丑得让人没眼看。 文素素说道?:「七少爷将你派到我身边,以后就有劳你了。」 问川忙道?不敢,「文娘子若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文素素道?:「我并不是客气?,王府国公府规矩重,我若有冒犯僭越之处,还得劳烦你提点一二。我现?在?接手?了案子,为了不耽误七少爷的差使,我们?现?在?就出发,先去看看郑知府的尸首。」 问川怔了下,现?在?到处黑漆漆,一个?柔弱的娘子,要去看郑知府已?经开始走样?的尸首..... 只这份胆量,就令问川很是赞嘆,提醒道?:「卷宗中有郑知府的死因,仵作验过尸,是□□中毒而?亡。」 文素素道?:「我看过了卷宗。毕竟是七少爷交待下来?的事情,不能马虎,还是得亲眼看看才?放心。」 问川说是,「娘子稍等,我回去取马车。」 文素素道?:「郑知府的尸首停放在?陈宅中,离得几步路,我们?走过去就是。劳烦你帮着瘦猴子,将骡车放一放。」 问川应了,领着瘦猴子赶了骡车进去停好,很快就走了出来?。 文素素要过瘦猴子手?上的食盒,打开取了一块做成樱花状的酥饼,尝了一口。酥饼香脆,可惜没有茶水配,吃一块就口干了。 「你们?也吃。接下来?要是忙,就没空用饭,先吃些垫垫肚皮。」 瘦猴子二话不说,当即拿了樱花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问川见状,也取了一块吃,听瘦猴子咂摸着嘴,嘀咕道?:「美味是美味,就是没水,吃一嘴的渣。」 问川顿了下,不禁朝文素素看去。巷子里黑漆漆,他只看得到一个?隐约的人影,忙道?:「是我没考虑周全,我回去取些茶来?。」 殷知晦让她罚站,为难了她一通,送了点心以示礼贤下士。 没有他的交待,国公府的规矩重重,问川哪敢擅自送茶水。 不过,殷知晦估计也没料到,文素素会连夜赶着去查郑知府的案子,在?路上边走边吃樱花酥。 瘦猴子不该说这句话,说了就是抱怨,不知好歹。 文素素还没资格不知好歹,瘦猴子是自己人,她护短,打算背后再?教他,只道?:「无?妨,等到陈宅就有水吃了。」 问川便作罢,紧跟在?文素素身后,摸黑来?到了陈宅。 陈宅前面点着灯笼,护卫密密看守,见是问川前来?,护卫便退了下去,放了他们?进屋。 问川见文素素旁若无?人走了进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文素素自己来?,定要费一翻功夫才?能进去。他被叫来?,是被当做活手?谕使用了。 「陈晋山他们?,可是也关在?了这里?」文素素走过影壁,脚步微顿,问道?。 问川道?:「是,县里牢狱小,陈氏人多,关不下。」 文素素哦了声,没有做声,走到了郑知府停尸的正院东厢房。 守在?门前的护卫朝着问川见礼,止不住好奇偷瞄文素素。问川脸色一沉,护卫忙垂下头,退到了一旁。 文素素在?门口停下了,对瘦猴子吩咐道?:「你进去看看,别直接用手?,包严实手?,别弄脏了手?。」 瘦猴子看多了死人,以为文素素关心他,闻言牛气?哄哄道?:「老大放心,小的不怕脏。」 文素素皱眉,道?:「会染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瘦猴子讪笑,马上撕下衣衫下摆,将手?缠得严严实实再?进去。 问川见文素素没一道?进去,叫过一个?护卫去倒茶水,探头朝屋内看。 郑知府的尸首装在?棺椁里,四周铺满了冰,屋里寒意浸人,棺椁盖子打开之后,一股子尸臭味便萦绕在?空中。 文素素看了一眼,便走到廊檐下的石柱上坐下,靠着廊柱闭目养神。 护卫端了茶水来?,问川接过,犹豫了下走上前,轻声道?:「文娘子,茶来?了。」 文素素睁眼道?了谢,接过茶一口气?吃了。问川也吃了几口,见文素素又闭上了眼,他没打扰她,前去看瘦猴子验尸。 刚走到门口,瘦猴子就走了出来?。 「如何了?」问川好奇问道?。 瘦猴子朝他谄媚地笑,却并没有回答他,待走到文素素面前,躬身道?:「老大,是水银中毒而?亡。」 问川睁大了眼,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 文素素扫了他一眼,问瘦猴子:「你可能确定?」 瘦猴子扯下手?上的破布扔掉,将胸脯拍得啪啪响,「别的不敢保证,水银中毒而?亡的姐儿?娼妓,小的见了没十个?,也有八个?,小的一看就能得知,牙下面的蓝线清晰可见,肯定是水银中毒,小的绝不会出错。」 文素素看向一脸震惊的问川,道?:「瘦猴子经常给花楼的姐儿?们?看病,落胎避子的汤药里面,也加有水银。水银与□□一样?,都有毒,死状却不同?。若七少爷不信,可再?找仵作仔细验下尸首。」 问川忙道?:「县里的仵作没本事,我回去之后,再?同?七少爷说。」 以殷知晦的聪明,他肯定查出了郑知府中了何种毒而?亡,问川的反应太过了些。 文素素点头,再?问瘦猴子:「县里有哪几家药铺,有□□与水银这两味药?」 瘦猴子说了,文素素看向问川,问道?:「卷宗上未曾见毒药的来?源,七少爷可查过了这几家铺子。」 问川沉默了下,如实答道?:「水银□□等有毒的药,药铺卖出去几钱,余下几钱,进货几钱,皆会如实记帐,供官府核实。先前已?查过了,不过没查出名?堂。」 瘦猴子眼珠子四下乱飘,见文素素看了过来?,心神一凛,赶紧道?:「老大,三清观也有水银,由?伍老道?管着。伍老道?贪财,给几个?大钱他就卖。」 问川怔住,水银从何来?这点,殷知晦想到了道?观,查了几家大道?观。三清观肯定是座未从官府拿度牒,偷偷赚些信众香火银的小道?观。 鼠有鼠道?,瘦猴子他们?这种下九流,自有自己的门道?。 文素素查郑知府的死因,便是要知道?他究竟为何而?死。 卷宗上写了严密看守,死因是中毒身亡。毒药从何而?来?,只能从牢狱外送进去。 大齐落后,□□纯度低,要大剂量才?会毒死人。在?护卫看守下,要送进去极为困难。 水银则不同?了,能溶于温水,送到牢里要容易得多,小剂量便能致死。 文素素将杯盏放在?了石柱上,吩咐瘦猴子去洗手?,轻快地道?:「审伍老道?,究竟将药卖给了何人。伍老道?不招也没事,经手?送水,饭食的之人,将他们?抓起来?审问就是。」 其实无?需走这一趟,直接抓送水送饭食之人就是,兇手?肯定在?他们?中间。 文素素先前问可能屈打成招,便为了省事。 殷知晦要证据,文素素就费神给他找证据,证明她并非只会夸夸其谈。 文素素有理有据,每一步都有章法,问川暗自赞嘆,沉默了下,道?:「七少爷已?经让人盯着这几人。」 盯着,便是放出去的诱饵,文素素见问川期期艾艾,里面关系重大,她现?在?还不够资格涉及。便止住了话题。 文素素轻快地道?:「问川,我私底下问你一句,你能说,就答,不能说,就当没听见。」 问川道?:「文娘子请说。」 文素素问道?:「陈晋山可会有事?」 问川笑道?:「王爷对陈晋山很是生气?。」 齐重渊生气?,兴许是办差不顺,将他当做了出气?筒,陈晋山再?也翻不起风浪。 文素素道?:「我去看看他,可会违反规矩?」 问川眼神微闪,道?:「我领文娘子过去。」 文素素颔首道?谢,瘦猴子洗了手?过来?,忙跟在?了他们?身后。 陈晋山关在?了西跨院的厢房里,问川从护卫手?上要了灯笼,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文素素走到门边,陈晋山听到动静抬头看来?,文素素站在?灯光下,屋里黑漆漆,他一时没能认出来?。 文素素走近了,对问川客气?地道?:「让瘦猴子留着提灯盏吧,劳烦你了。」 问川看了眼文素素,将灯笼递给了瘦猴子,走到了一旁,背转身对着屋。 文素素抿嘴一笑,问川的演技差了点,这识人辩音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要是她能有如问川这样?的人相助,那她就轻松了。 不过,问川这样?的小厮应该很贵,她养不起。 瘦猴子提着灯笼进屋,屋里空荡荡,只有地上铺着一堆干草,角落放着一只恭桶。若非四周的墙壁,倒与牢狱看上去无?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陈晋山鬍子拉碴披头散髮,身上的绸衫已?经脏污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脚上戴着铁链,有气?无?力靠在?墙壁上。他眯缝着浑浊的肿泡眼,看清走上前的文素素,倏地睁大了眼。 「文氏?」陈晋山嘶声喊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文素素走到陈晋山面前站定,「我来?告诉你,你断了香火,陈氏就到你这里为止。这辈子,你就算能侥倖出去,也永将再?无?法人道?。」 陈晋山一脸茫然,尚未回过神,下面一阵剧痛,他如杀猪一样?惨嚎,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问川听到动静,忍不住转过身,看到文素素手?扬起,血珠飘散在?空中。 文素素手?再?次狠狠插下,扬起,血珠四散。 陈晋山惨叫得没了人形,捆住他的手?链脚链绷紧,发出血肉摩擦的声音。 文素素神色不变,对烂泥样?瘫倒在?地的陈晋山,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站起身走出屋,将手?上的灯钎,扔在?了下水渠中。 瘦猴子低头跟在?了文素素身后,走路模样?怪异,问川看着他夹紧的双腿,只觉着下面也一阵凉飕飕,叫来?护卫低声吩咐道?:「等下给他止血。死了的话,收拾妥当。」 晨曦初露,天际由?墨黑转为了墨蓝。 文素素立在?廊檐下,侧头看着东跨院的方向。 仇已?报,你若也有来?世,忘掉一切,平安喜乐一生。 院子角落有个?太平缸,缸里有水,文素素走过去仔细洗干净手?,对问川道?:「时辰不早,七少爷应当歇息了,白日他公务忙,我就不去打扰了,劳烦你跟他回禀一声。」 问川心情很是复杂,道?:「文娘子可是要先回去了,瘦猴子还得要去取骡车。」 文素素道?:「天快亮了,我们?昨夜都没用饭,饿得很,要先去用早饭,等吃饱了再?来?取车。你要当差,我就不叫你一道?前去,以后等你得闲,我再?专门请你吃酒。」 问川想了下,爽快地应了。 文素素肯定能在?殷知晦身边立住脚,以后大家成了同?仁,交好她只有好处。 出了陈宅,道?别后分头离开。晨曦初露,巷道?里,不知从何处飘来?阵阵的花香。 一整晚没歇息,瘦猴子不见半点疲惫,只心神震盪,跟在?文素素身后,一边走,一边傻笑。 见文素素走远了,瘦猴子小跑几步追上前,眼珠子咕噜噜转,笑道?:「老大,我们?去哪家铺子?许家湖羊铺要清净些,省得有不开眼的人,前来?打扰老大用饭。」 许家湖羊铺里的羊肉包子,好吃得打耳光都不肯松嘴,只是贵得很,他实在?馋急了,才?咬牙去吃一次。 文素素道?:「哦,不去许家湖羊铺,去家热闹些的铺子。」 瘦猴子呆了呆,文素素穿着一身本白布衫裙,女要俏,三分孝,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热闹的铺子客人多,难免有人会见色起意。 文素素淡淡道?:「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正大光明去,要坦坦荡荡去,像男人那样?随意出入,谁敢惹我,我就废了他!」 瘦猴子拢紧衣衫,桀桀怪笑,跳起来?去扯伸出院墙的花,抬手?蘸到了乱蓬蓬的鬓角。 谁敢惹文老大,嘿嘿,就是陈晋山的下场,断子绝孙! 第二十五章 仙客来。 殷知晦微微仰头, 山询躬身伺候他更衣,轻手轻脚整理着雪白的里衣交领,问?川在一旁低声回禀:「文娘子先去查看了尸首。」 话音刚落, 殷知晦喉结一动, 山询忙收回手,退到一边。 殷知晦站立片刻, 自己抬手理好交领, 似笑非笑道:「她倒是有章法。」 问?川道是, 殷知晦前往净房,他便跟到门边,继续仔仔细细说了下去。 殷知晦擦拭着脸, 听到瘦猴子断定郑知府的死因是水银中毒,道出水银的来源,眉毛挑了挑。 她那几个手下, 也不是全无长?处。怪不得她毫不犹豫接受了瘦猴子的投靠,这一份果决,他不如她。 问?川迟疑了下,道:「文娘子问?小的陈晋山下场,小的擅自做主, 提了王爷对陈晋山很是厌恶。」 殷知晦并无反应,问?川暗自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觑着殷知晦的神色,继续说道:「文娘子废了陈晋山。」 提着水桶的山询脚步微晃, 桶里的水晃荡到地上,殷知晦顺眼看去, 他赶紧拿布巾擦拭干净。 殷知晦收回了目光,默然片刻, 道:「清理妥当。王爷最近心?气不顺,别拿小事去烦他。」 齐重渊喜好风雅,一贯厌恶血腥场面。 问?川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道:「小的已?经打过了招唿,看守的护卫是我们国?公府的人,七少爷放心?。」 殷知晦唔了声,问?道:「他们回去了?」 问?川如实答了,殷知晦轻轻呵了声,眉头皱起,道:「差人去看着,要是再?惹出祸事,闹到衙门去,别插手去管。」 问?川愣了下,应下后忙走出屋,唤人吩咐了下去。 靠近码头的几条巷子,与?县衙大街的热闹不同。 天刚蒙蒙亮,码头的船屋上,早已?冒出了阵阵青烟,妇人在甲板上升起了炉子,忙着洗衣做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苦力三三两两蹲在各间商号的墙脚,有人啃着杂面馒头,有人端着碗,唿噜噜吃着香药汤。 粮食铺的杨掌柜从店内走出来,轻踢一脚蹲在门口,着急忙慌刷牙的伙计:「还?不快些!」 伙计赶紧咕噜噜几声,噗地吐掉嘴里的水,抬手一抹嘴,赔笑着跑进?屋,卸下门窗开始洒扫,准备开张做买卖。 杨掌柜负手朝「王馄饨」走去,馄饨铺离粮食铺隔着一条巷子,铺子开了几十年,做得一手好馄饨。汤底是老母鸡文火熬煮,馄饨皮筋道,馅用料扎实时鲜,这个时节的刀鱼馄饨,鲜掉眉毛。 平时热闹的馄饨铺,今朝依旧热闹。杨掌柜走近了,发?觉热闹中透着不同,门前聚集着人,不时有人大声闹笑。 杨掌柜拨开探头看热闹的人,不耐烦地道:「作甚挡着路!」 那人本想发?火,见杨掌柜穿着绸衫,怒意就?化作了悻悻。不过,他很快就?重新满脸兴奋,对身边的人啧啧道:「真是美人儿,可惜冷清了些。」 「哪管冷还?是热,反正都轮不到你!」 「那轮得到你了?」 杨掌柜听着身后人的议论,走进?坐得满满当当的铺子。在众多的食客中,他一下就?看到了端坐在靠近门边,安静吃着馄饨的美人儿。 雪白的面孔,眉如寒山烟,乌髮?用只?木钗挽在脑后,本白布衫裙,衣襟前几点红痕,想必是绣的花...... 在美人旁边,一个枯瘦,尖嘴猴腮的邋遢汉子,一蹦三丈高,唾沫横飞指着一个酸儒骂道:「你给老子闭嘴,再?敢嘴里喷粪,老子打碎你的狗牙!」 酸儒穿着袖口磨得发?白的长?衫,颧骨高耸,横眉怒目道:「成和体?统!简直成何体?统!我是读书人,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定去衙门告你,治你一个瞧不起读书人之罪!」 杨掌柜盯着美人儿一阵,脸色微变。 这些时日茂苑县不太平,陈氏被拿下,聚贤楼的何员外,贪图寡妇美色,在衙门吃了挂落。 杨掌柜认出眼前的美人儿,应当就?是寡妇文氏了。 有人聪明,在一旁干看热闹不做声。还?有好些蠢货不长?眼,连馄饨都忘了吃,垂涎三尺盯着文素素鼓鼓囊囊的胸脯,眼珠子快巴上去,揭都揭不下来。 「姐儿在哪家楼里做买卖,怎地没见过你?莫非是新入的行当?」有那莽汉,流里流气问?道。 穷人家的妇人小娘子也要抛头露面讨生活,只?她们平时不会?独自来铺子用饭。 馄饨铺里的一碗馄饨要二十个大钱,她们哪捨不得吃。只?有家中男人嘴馋了,独自来买上一碗打打牙祭。 富裕的人家,会?使唤跑腿的小厮,或者家中僕人前来买回家。花楼的姐儿们,得了妈妈的允许,经常三三两两齣门游玩。 花楼姐儿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眼就?能?看出来,文氏素面朝天,穿着寒酸。 那闲汉可能?真眼瞎,也可能?是故意这般问?。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在座的男子都心?知肚明。 「瘦猴子,你给花楼姐儿看暗病,看得还?真是尽心?尽力。莫非是楼里的妈妈,没给你诊金,换做拿姐儿肉偿,你得了美妙滋味,食髓知味了?」 大家哄堂大笑,瘦猴子又气又怕,飞快地看了眼文素素,冲着那人淬了口,挥舞着手臂骂得面红耳赤。 馄饨铺子的韩东家见杨掌柜前来,苦着脸上前来招唿他:「今朝铺子里吵闹得很,我让人给你送到铺子来吃。」 杨掌柜沉吟了下,摆摆手,朝他低声道:「随便给我寻个座。你看,只?怕是要闹起来。」 究竟深浅如何,正好顺便探一探。杨掌柜一颗心?也痒痒,美人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东家一脸晦气,对伙计吩咐了句,朝几个嘻嘻笑的闲汉努嘴,「都是惹不起的滚刀肉,我小本买卖,两头都不敢得罪,哪敢多嘴,唉!」 杨掌柜心?下瞭然,东家也知道了文素素的身份。他不再?多说,走到伙计腾出来的位置坐了,看着铺子里的热闹,眼神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转。 刀鱼馄饨热乎乎,鲜美无比,文素素吃了来这个世间的第一顿美味。她接连吃了两碗,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放下碗,文素素取了帕子擦拭着嘴,看向一蹦三尺高,打着转与?酸儒,闲汉混混对骂的瘦猴子,「馄饨凉了,你可还?要吃?」 跳到一半的瘦猴子,嗖地落下地,气势跟着落下来,二话不说坐回去,抱着凉掉的馄饨,埋头一顿勐吃。 真是憋得慌! 老大先前吩咐过他,不能?抬出贵人的旗号出来仗势欺人。 不能?仗势欺人,害得他好些话说出来,厉害一下打了折扣! 所幸馄饨美味,瘦猴子的气一下顺了。 文素素在来时叮嘱过他:「现在不同与?以前,再?借势,就?过了。且这点子事,我能?自己解决,借势不划算。」 瘦猴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埋头吃得飞快,一碗馄饨很快下了肚。 文素素取出钱会?帐,对伙计道:「你们铺子的生馄饨可卖?」 馄饨凉了味道不好,有离得远的客人,也会?买上一些生馄饨回去自己煮,伙计忙说卖。 文素素点头,算了下何三贵他们的食量,道:「劳烦你替我包一百只?生馄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伙计接了碎银回后面准备,酸儒见状,摇头哀嘆道:「世风时下啊,读书还?不如卖笑的娼妓。」 文素素站起身,走到酸儒的案桌边,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铺子里所有人,齐刷刷朝他们看了过来。 酸儒被看得懊恼极了,侧着头拿眼角瞄她,鄙夷地道:「你看甚!」 文素素淡淡地道:「我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 酸儒气得一下站起身,冲着文素素挥舞手臂,威胁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文素素道:「你自己都不清楚你是什么人,我又如何能?得知。先前我恐你嘴里喷出的臭气污了馄饨,没有理会?你,你却?愈发?来劲了。」 不待酸儒说话,文素素气势陡地一沉,冷冰冰道:「你自诩为读书人,那你说说看,哪条大齐律,不允许妇人娘子出门?又有哪条大齐律,规定前往铺子的妇人娘子,都是娼妓?」 贵人家的夫人娘子们,经常结伴去铺子里买胭脂水粉,布匹头面,吃茶饮酒。 只?贵人们都去雅间,出门车马僕从拥簇,寻常百姓恐冲撞了贵人,会?主动迴避。 酸儒断不敢对贵人说三道四,他被问?得语滞,脸色紫胀,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文素素不清楚大齐律是否有这条律法,但一般来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掌权的男人们讲究斯文脸面,不会?堂而?皇之将其写进?律法。 「你称自己是读书人,圣人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可见你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我要是你,连最浅显的道理都没学明白,早就?一头去碰死了。不过,像你这种蠢货,一向自以为是,哪能?看清自己的恬不知耻!」 酸儒被骂得眼前阵阵发?黑,手脚直发?抖,嘴皮颤动着,「你,你......」 文素素没再?搭理他,走到先前出言不逊的闲汉案桌边,下巴点了点,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家中可有父母妻儿?」 闲汉见文素素痛骂酸儒,此刻还?没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吶吶答道:「有。」 文素素哦了声,「你有父母妻儿,你阿娘同妻子,可要出门干活?」 闲汉脑子勉强转了下,恼怒地道:「与?你有甚关系?」 文素素道:「我瞧你实在太蠢太没用,好心?告诉你一个事实。你阿娘与?妻子,都要出门干活,养着你这个废物。你要是有本事,赚到养家餬口的钱,让女人都呆在家中不出门,也能?吃饱穿暖。你没这个本事,为何敢对出门在外的女人口出秽言呢?」 「哦,因为你自诩为男人,再?没出息,也要高人一等。」 文素素目光冰凉,像是看废物一样,从闲汉身上掠过,「把你这种废物拿去沤肥,都嫌脏了地!」 闲汉的脸黑了,咬牙切齿骂道:「你个贱......」 「砰!」文素素突然抄起空碗,砸向闲汉的面门。 闲汉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脑子嗡嗡响,鼻中温热流出。 「嗷!」闲汉痛得大声惨叫,气急败坏踢掉凳子,扑上前,举起拳头对着文素素就?打。 文素素早已?做好准备,侧身避开,闲汉扑了个空,她抓起竹筷,盯准闲汉的后腰,用力扎下。 闲汉只?感?到腰上巨痛,惨叫得声音都变了形。他跌跌撞撞往前扑去,撞上旁边案桌,无力趴在上面动弹不得,捂着腰呻.吟着喊痛。 文素素将筷子扔回案桌,拍拍手,平静地道:「你在自己家里逞逞威风也就?罢了,真当女人都可以任你欺负?」 铺子里鸦雀无声,文素素眼神扫过去,先前叫得起劲,其他的几个闲汉混混,对上她的目光,被她的狠戾吓得忙别开了头。 瘦猴子提着桑皮纸包好的馄饨,嘴都快裂到了脑后跟。 这些混帐敢惹老大,真是瞎了狗眼! 溅到她衣衫上的血,可都还?没干呢! 文素素拿了一文钱出来,扔到伙计的怀里:「陪你的碗。」 伙计战战兢兢接着,朝东家看了去。 东家与?杨掌柜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惧。 煞神,真是煞神! 杨掌柜悄然咽回了口水,幸亏他谨慎!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文素素衣衫上不是绣的花,而?是血! 文素素没再?理会?他们,对瘦猴子道:「走,回去。」 瘦猴子趾高气扬跟在了文素素身后,他们一走出门,围观看热闹的人,自发?让开了道。 人群中也有妇人娘子,有人眼神复杂,有人艷羡,有人炙热。 她们靠着自己的双手,织布绣花,做厨娘,浆洗赚了钱。 凭什么她们只?能?跟在男人身后出门,凭什么她们不能?去铺子里,吃上只?有男人才能?吃到,热乎乎刚出锅的馄饨! 有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捏着自己起早贪黑织布卖得的大钱,朝着铺子走进?去,壮着胆子大声道:「我要一碗鲜肉馄饨!」 韩东家嫌弃地看了眼摊着的闲汉,推了下伙计,「快抬出去,铺子里还?要做买卖呢。客人来了,还?不赶紧去招唿!」 伙计回过神,忙上前招唿妇人,殷勤无比地擦拭案桌,请她落座。 文素素听到身后的动静,望着升上天际的太阳,嘴角微微上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殷知晦那边暂且不找她也没关系,茂苑有河有海,除了刀鱼,还?有其他的河海鲜。她手上有钱,等睡醒了再?出门去好生品尝。 能?有人跟她一样,大大方?方?走到堂前,哪怕只?有一人两人,仅仅是食铺茶楼。 她不顾疲惫走出门,也就?值得了。 第二十六章 文素素回去之后, 一觉直睡到了半下午。 屋外有人说话,似乎怕吵到了她,声音极轻, 隔着墙听不甚清。 文素素洗漱后出去, 见秦娘子与瘦猴子几人围坐在廊檐下。 一个看不出年纪,穿着缀满补丁, 浆洗得干干净净灰粗布衫裙的瘦弱小娘子, 呆呆坐在秦娘子身边, 不知她是听得愣神,还是本就木讷。 「老大!」瘦猴子耳朵最灵,听到动?静回?头, 蹭地起?身?,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秦娘子惊得上身?后仰,小娘子更像是受了惊的小鹿一样?, 睁大眼睛看了过?来?。 何三贵与?许梨花落后一步,一齐跟着站起?来?,欠身?喊老大,脸与?瘦猴子一样?,笑成了一朵花。 秦娘子犹豫了下, 拉了小娘子一把,起?身?见礼。 文素素伸手揽住了秦娘子,叫了声秦姐姐,「铺子里可?还好?」 「铺子里没事, 这个时候得空,我带枣花来?寻你说说话。」秦娘子脸上堆满笑, 顺着文素素坐下来?,指着枣花道:「这就是枣花。枣花, 快给文娘子磕个头。」 枣花双腿一弯就要跪,文素素赶紧拉住了她,「地上脏,快起?来?。」 瘦猴子立在后面,紧张扫视地面,抬头不满地瞪向何三贵与?许梨花。 都怪他们,留在家中却偷懒耍滑,不好生做事,让老大嫌弃了! 何三贵与?许梨花被瞪得莫名?其妙,不服输瞪了回?去。 狡猾的贼猴,跑得飞快,抢着去老大面前?露脸,出门耍威风。 老大大方,他早先吃过?天底下顶顶美味的刀鱼馄饨,中午他们煮了一些,他跟恶狗抢食一样?,又吃了一大碗! 文素素没搭理几人的眉眼官司,让何三贵与?瘦猴子下去,留下了许梨花在一旁说话。 秦娘子感激地道:「你让许氏送了馄饨来?,这刀鱼贵得很,你也没得几只?,身?子还弱着,该留着自己吃才是。只?你想着我,我再拿回?来?,就生份了。恰好铺子里买了些新鲜羊肉,我拿了些来?,你拿去炖了补一补。」 有来?有回?,秦娘子并非贪心之人,文素素也没与?她客气?。 现?在的天气?羊肉放不住,文素素接连忙碌,身?子太过?疲惫,准备再好生歇息一晚,对许梨花道:「拿去炖了晚上吃。加些陈皮进去煮,去腥膻。」 许梨花中午才吃了刀鱼馄饨,晚上又有羊肉吃,就是生了儿子的时候,都未曾这般丰盛过?,她高兴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急急道:「时辰不早了,贵子哥比我擅长茶饭,我让他先去炖着。」 秦娘子看着许梨花走远,收回?目光,感慨万分?打量着文素素。 不过?短短时日,她虽荆钗布裙,眉眼依旧,同畏畏缩缩跟在李达身?后,走进铺子的她已判若两人。不仅瘦猴子他们对她服服帖帖,连自己都下意识变得恭谨。 她去衙门告状,何员外吃了挂落之事,来?铺子里的好些客人在嚼舌根,说她肯定被贵人看上了。 秦娘子起?初还辩解几句,后来?就干脆任由他们说去。 被贵人看上,总比被他们惦记上好。 秦娘子知道文素素忙,她也得早些回?去张罗买卖,便没再耽搁,径直说起?了正事。「我听了你的主意,去找大哥大嫂,说是要过?继枣花。大哥大嫂想靠着王举人发财,起?初还拿捏着不答应。我怕他们收了王家银子就来?不及了,赶紧告诉了枣花。枣花这次立了起?来?,去找大哥大嫂吵。哎哟,」 她抚掌笑起?来?,赞赏地看着枣花,「以前?枣花闷声不响,没曾想她比我还要厉害。你猜她如何让大哥大嫂改了主意?」 枣花被说得羞涩一笑,笑到一半便垂下了头,眼眶一红,黯然道:「爹娘骂我忤逆不孝。」 秦娘子眉眼一齐上挑,冷声道:「忤逆不孝,我呸!他们就不是人。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这句话就是放屁!」 「枣花同大哥大嫂说,要是把她许出去沖喜,她反正活不了,要拉着全家一起?死!」 秦娘子看向文素素,復又笑起?来?,嘆道:「这女人啊,受苦受罪,受了委屈,总是折磨折腾自己,投河上吊一死了事。都不拿你当人看了,死也白死。还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干脆来?个痛痛快快!」 文素素静静听着,想到馄饨铺子的闲汉混混,与?秦娘子大哥他们一样?,外强中干,只?能欺负妇孺弱小。 枣花来?了狠劲,他们就害怕了,真?拼上了命,他们不死,也得被咬下一大口肉。 好吃懒做与?贪生怕死连在一起?,他们捨不得,惜命得很。 文素素拍了拍默默垂泪枣花的肩膀,道:「别哭,别怕。你做得很好。」 枣花拼命点头,忙抹去了眼泪:「我不怕。就是伤心。」 秦娘子安慰了枣花几句,冷笑道:「大哥大嫂今早前?来?找我,舔着脸说了一堆场面话。真?当人都如他们那样?蠢,话里话外,不过?就是要钱。我呢,也看明白了,他们能答应,也不全因枣花要拼命。他们想着我能拿出银子来?,我告诉他们是借,借了总得还,铺子能赚大钱,眼红着呢。他们终究是枣花的爹娘,儿子是枣花的亲兄弟。哄着枣花,多少能捞点好处,说不定还能将铺子占了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枣花急道:「婶娘,我不会!我不会给!一个大钱都不给!他们要我的命,我不想死,我不给他们!」 许梨花交待完何三贵回?来?,闻言插嘴道:「枣花,你可?别心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爹娘兄弟从没拿你当人看。你家住在县里,未出阁的小娘子,瞧你这身?衣衫,啧啧,还有你那头绳,都打了好几次结。一个大钱都可?以买好几根头绳了,可?见你这家人,还不如我呢!」 枣花难堪不已,悄然要藏住衣衫上的补丁。只?补丁太多,如何藏得住,枣花深深垂下头,粗粝的手指,无意识绞在了一起?。 文素素目光淡淡扫过?去,许梨花一缩脖子,安分?地坐在了一旁。 秦娘子眼神怜悯,劝着枣花道:「婶娘知道你心性坚定,不会被他们框了去,就是麻烦得紧。等去衙门将契书过?了,你搬到婶娘家中来?住,婶娘就去带你做两身?新衣衫,买漂亮的头绳头花。」 枣花抬起?头,摇着双手道:「婶娘,我不要新衣衫,婶娘也不容易,我能活下来?,就感激不尽了。」 文素素温和地问道:「枣花,你听秦姐姐的,有不懂的地方,就多问,有事一定不要瞒着,以为是为了别人好,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好过?你好心办坏事。先前?秦姐姐的担心,并非是认为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开门做买卖,要是天天有人上门吵闹,这买卖还如何做得下去?以后秦姐姐老了,铺子就要交给你,由你支撑。若是你成了亲,还是得顾着铺子。夫君儿女靠得住,你手就松一些,好好过?日子。若是靠不住,铺子就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本。」 枣花双眼闪亮,拼命点着头,「我知道,婶娘就是这样?,婶娘有铺子,小叔说不上话。」 秦娘子嗔怪地看着她,旋即笑了,「你说得对,你小叔是在我面前?说不上话。说起?来?,你阿娘其实在家中,也该说得上话。唉,只?她蠢得很,她浆洗衣衫,做些绣活赚来?的钱,不比你阿爹少。你阿爹每天要吃一碗酒,还不时出去打牙祭,嫌弃你阿娘老了丑了,经常去城南墙根下......」 沉默一瞬,秦娘子肃然说了下去,「枣花,你还是年轻小娘子,都是些腌臜事,本不该说给你听。你早些知道,也不算坏事。城南墙根下多暗娼,你阿爹不时去那边找娼妓,赚来?的几个钱,都孝敬了出去。男人吶,管不住,除非咽了气?。你阿爹活着还不如死了,没了他,你家的日子,还能过?得轻松些。」 文素素静静听着没说话,枣花还有两个兄弟,他们与?亲爹一样?,日子就是轮迴?重复,受苦受罪的,变成了枣花的嫂嫂,侄女们。 枣花怔怔坐在那里,窘迫又难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文素素道:「枣花,向前?看,以后你跟着秦姐姐好生过?日子,过?去的都与?你无关了。」 枣花嗯了声,忙打起?精神,努力挤出丝笑。她的笑,比哭还难受。 花一样?的年纪,灰扑扑的日子。 太阳渐渐西斜,秦娘子拉着枣花起?身?道别,「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做买卖。」 文素素将两人送到门边,秦娘子忙轻轻推她,「你快回?去,起?风了,别伤了身?子。」 文素素说好,目送她们走出门,转身?回?了院子。 许梨花默默跟在文素素身?后,欲言又止。迟疑了半晌,她还是上前?,朝灶房看了眼,低声道:「老大,有件事小的想不好,你可?能替小的拿拿主意?」 文素素点头,「你且说。」 许梨花期期艾艾道:「就是贵子哥......老大知道,贵子哥对小的一直念念不忘。昨日夜里你们出去了,贵子哥同小的说,等老大回?来?,向老大求个恩准,许了我们的亲事。」 文素素哦了声,问道:「那你呢,你可?同意?」 许梨花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小的不敢瞒老大,小的现?在还不想成亲。小的跟着老大吃香喝辣,以后说不定能遇到更好的男人。可?贵子哥待小的好,小的又不落忍拒绝他。况且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早些成亲好生养孩子。」 文素素认真?想了下,坦白地道:「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了你。以后能遇到什么样?的人,你我都说不准。要是你嫁了,遇到觉着更好的人,你会不甘心,青梅竹马的夫妻,到头来?变成一对怨侣。要是你不嫁,贵子想要生儿育女,肯定会另娶。他有了妻子家人,对你肯定不会再同以前?那般,处处以你为重,你同样?会不甘心。究竟孰轻孰重,你要自己去衡量。」 许梨花烦恼无比,想了下,鼓起?勇气?问道:「要是换作老大,会如何选择?」 文素素耐心地道:「你我不同,这是你的人生,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要你自己过?,旁人无法代入。我的选择,不一定适合你。」 许梨花还想再问,文素素已坐在躺椅上,望着远方的天空。红彤彤的夕阳洒下来?,她眉目清冷,看上去像是沉静的湖泊。许梨花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没敢再上前?打扰。 晚饭之后,文素素洗漱过?,刚在床上躺下准备歇息,瘦猴子跟猴一样?窜到门边,兴奋地道:「老大,问川,问川来?了!」 问川是小公爷身?边得力的小厮,他来?找老大,就是小公爷找老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他们老大,真?当厉害得紧! 文素素忙穿上外衫走到堂屋,问川立在那里,抬手见礼,上前?一步急急道:「文娘子,七少爷吩咐我来?接你,要你赶紧走一趟。」 文素素说好,当即往外走去,折了根金盏花枝,将头髮挽在脑后,问道:「可?是出了事?」 瘦猴子亦步亦趋跟在了后面,何三贵与?许梨花还在灶房收拾,闻声从灶房里窜出来?,不甘落后紧紧跟了上前?。 问川抬手拦住,瘦猴子低下头,只?当没看见。 文素素抬手挥了挥,三人这才停下了脚步。问川瞥了眼他们,离开一段距离,小声道:「黄通判死了。」 黄通判死了? 文素素眉毛微蹙,连着死两个地方大官,看来?他们这趟差使,当得很不顺当。 他们要是倒霉,她借的这份势力,就靠不住了! 第二十七章 问?川驾着马车, 领文素素直接去了县衙牢狱。 牢狱位于县衙的西侧,穿过夹道拐了两道弯进去,一排石头砌成的低矮屋舍, 圈在约莫一丈的砖石院墙内。 牢门狱卒换成了京城来的护卫, 牢前狭窄的空地上同样布置着护卫,火把将四周照得?透亮。 文素素四下打量, 以护卫的阵仗与架势来看, 只怕齐重?渊也来了。 问?川走?在前, 护卫见到是他,瞄了文素素一眼,挥手让他们进去。 牢里的犯人不知被带到了何处, 在最角落的一间前围着几个护卫,手上提着灯盏照明?。 齐重?渊的小厮青书肃立一旁,见到文素素, 似乎很是惊讶。 文素素朝他见礼,青书尴尬了下,赶忙欠身还?礼。 这时,齐重?渊抬袖捂鼻,正从牢房怒气沖沖走?了出来, 抬眼的瞬间见到她,同样怔楞住,转头对身后的殷知晦道:「她怎地来了这里?」 文素素敛目曲膝见礼,殷知晦朝她颔首回应, 不知说了句什么,示意她上前。 齐重?渊探究的眼神, 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文素素垂首经过时,他的目光紧追不放, 发出极轻呵地一声。 文素素恍若未闻,越走?近,屎尿臭味越浓烈。 石条栏杆上,悬挂着一条打着死结的腰带。一具目眦具裂,面色发绀,脖颈索沟明?显的微胖中年?男人尸首,躺在乱草堆上。 殷知晦一边观察着文素素的动作,一边道:「自缢而亡,护卫发现得?迟了,救下来时还?没死透,片刻后方落了气。」 文素素嗯了声,护卫亲自看守,黄通判的自缢,应该外面传了消息进来,让他不得?不死。 这一点,殷知晦肯定想得?到,不用她提醒。 殷知晦问?道:「你可?有看出什么奇怪之处?」 文素素不管殷知晦是要考她的真本事?,还?是想要多角度分析,她按照自己所?能得?知的讯息道:「蝼蚁尚努力求生?,黄通判是达官贵人,下定决心赴死极为不易。尤其是还?要躲过看守的视线,稳妥求死。」 死是一瞬间的决定,过了那个节点,求生?的本能,让黄通判不会死得?那般坚决。 如文素素所?言那样,除非他不得?不死。 殷知晦听得?很是认真,齐重?渊的眼神也渐渐复杂起来,一眨不眨盯着文素素。 文素素道:「能让黄通判一心赴死的缘由,究竟是因为家人,权势,还?是钱财,我就说不清楚了。」 殷知晦沉默了下,吩咐问?川道:「收敛尸首。将传递消息的嫌犯,带到仙客来问?话。」 牢狱里空气难闻,几人一道走?出去。文素素走?在最后,齐重?渊本来走?在最前,他落后两步,搭着殷知晦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前面,侧首对文素素道:「你不怕?」 活人比死人可?怕,他们比活人可?怕。 文素素恭谨地答道:「怕。」 殷知晦若有若无哼了声,文素素低垂着头,充耳不闻。 她并没撒谎,她是有点怕,怕他们失势,怕他们不堪倚仗。 齐重?渊笑起来,道:「我就说,你一个娇弱的娘子,看到死人怎么会不害怕。都?是阿愚.....阿愚是他的乳名,亲近的人都?这般叫他。」 齐重?渊朝殷知晦抬了抬下巴,殷知晦头也不回,负手朝前走?去。 「阿愚说,我们陷入了牛角尖,自己察觉不到,旁观者清,兴许能有不同的见解。阿愚找了你来,我还?挺意外,你何时与阿愚这般熟悉了?能得?阿愚的青眼,难得?啊!」 话语轻佻,意味深长。 听起来很是刺耳,文素素听得?多了,无妨。 文素素斟酌着道:「民妇被人欺负,曾求过七少爷相助。七少爷见民妇略微有些?见识,便召唤民妇到了牢狱。」 殷知晦这时回过头,道:「里面的究竟,我过后再同你说。现在正事?要紧。」 齐重?渊没再多问?,翻身上了青书递来的马。殷知晦亦上了马,山询驾车上前,文素素撩起帘子上了马车。 仙客来离得?极近,几息功夫就到了。文素素被山询带到了一间空客院中,齐重?渊与殷知晦坐在了正屋上首,她则被带到一扇屏风后。 屏风是细绢绣成,前面说话一清二?楚,人只能看得?影影绰绰。 山询上了茶点,文素素端着茶水吃了口,闭目养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前面很快传来动静,有人被带进屋,「咚」地跪到了地上,哭喊道:「王爷七少爷明?鉴,在下冤枉,在下什么都?不知道啊!」 文素素听出了喊冤之人是高差头,齐重?渊一声厉喝,「闭嘴!好你个混帐东西,还?敢喊冤!你从三清观伍老道手上买了水银,偷偷放在汤水中毒死郑启。郑启虽有嫌疑,未经朝廷判定之前,始终是朝廷命官。就这一条,你阖家全族都?跑不掉!」 高差头声音颤抖了起来,将头磕得?咚咚响,嘶声喊道:「在下并不知此事?,不认识伍老道,更没害死郑知府,请王爷七少爷明?鉴啊!」 齐重?渊似乎恼了,不耐烦道:「伍老道都?招供了,郑启因为水银中毒之死,案子清楚明?白。给本王打,看他能嘴硬到何时!」 几声闷闷的声音传来,高差头惨叫连连。 文素素睁开眼,眉头紧蹙。 殷知晦是刑讯高手,他却没做声,由齐重?渊做了主审。 齐重?渊点明?了高差头所?犯之罪,却没指明?他要招供何事?。若他不是手高眼低,极为自负,便是他气昏了头,脑子煳涂了。 文素素相信齐重?渊属于前者,他身为亲王,有自负的资本。 自负过头就是心胸狭窄,有她在,殷知晦出言提醒,就是当场让他没脸。 高差头的声音声音越来越低,血腥臭气蔓延开。 齐重?渊声音嗡嗡,似乎捂住嘴在说话,「给本王泼凉水,狗东西,敢装死!」 殷知晦这时终于开了口,委婉道:「他伤得?不轻,嘴硬得?很,一时半会审不出个名堂。王爷忙了一晚,时辰不早,不若先去歇息,这里交给我便是。」 齐重?渊唔了声,起身站起来,烦躁地道:「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算了,就交给你吧。我先回去更洗,唔,臭死了!」 脚步声响起,齐重?渊朝屏风后走?来,居高临下打量着文素素,她低眉敛目,起身曲膝见礼。 齐重?渊饶有兴致瞥了她几眼,转过身对殷知晦道:「人家是娇娘子,你可?要怜香惜玉,别把人吓着了。」 殷知晦只道:「王爷好生?歇息,明?早我再同王爷细说。」 齐重?渊摆了摆手,打了个呵欠道:「你也别太拼,待回到京城,你姑母见你瘦了会心疼,说我让你受累了。」 殷知晦失笑,齐重?渊大步走?了出去。 待齐重?渊离开,殷知晦吩咐道:「将他带下去。文娘子,你且出来。」 文素素起身走?到屏风外,高差头已经被带下去,山询正在清理地上的血污。 「这里脏,去我那边说话。」殷知晦抬腿朝外走?去,文素素跟在他身后回了他的客院。 进屋后,殷知晦在案桌后坐下,朝她对面的座位点了点,她道谢后坐下来,问?道:「就高差头一个嫌犯?」 殷知晦看了她一眼,颇为郁闷地道:「除了高差头,还?有两个狱卒。再审,只怕死的人更多,言官那里麻烦得?很。」 文素素思索了下,没追问?他为何不亲自审问?,道:「我以为,高差头也没甚可?审之处,他只是个无关紧要,或许被威胁,或许是拿了银子办事?的小喽啰。前来与他接头,交待他办事?之人,这个人才?是关键,估计不是死了,就是被藏了起来。中间缺了一环,高差头招供了,也无法指认幕后主使之人。」 殷知晦目露赞赏,道:「你所?言极是,高差头是收了银子。你曾从他手上要了三百两现银,我当时就在怀疑,他一个差使头目,岂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银。那时我就叫人盯着他了,可?惜没找到与他接头之人。去向伍老道买水银,亦非他亲自前往,拿了二?十个大钱,差闲汉武大财前去跑腿。这武大财,说起来你也熟悉,你在馄饨店将他打伤,傍晚时分没了气。」 文素素讶然,她身体不好,手上力道不足。不然的话,那一碗砸下去,武大财鼻子就得?断掉,哪还?有劲沖她动拳头。她用筷子戳武大财的腰,顶多让他痛上一阵而已。 殷知晦默然片刻,简明?扼要道:「问?川说,武大财回家之后气不过,将他娘子黎氏揍了一顿,逼着黎氏拿出做焌曹积攒的银子,前去买了酒肉回家。武大财吃得?烂醉,呕吐呛到了肺,窒息而亡。」 文素素眉毛扬起,窒息而亡。 这个黎氏,有意思。 殷知晦觑着文素素的神情,敏锐地问?道:「怎地了?」 文素素摇头,道:「没事?。七少爷,连续两个官员死亡,这一切的起因,乃是因为你们前来吴州府办的差使。能接连让两个地方大员死,定是事?关重?大。你与王爷,只怕也会陷入麻烦。除非解决掉源头,否则,你们这一趟差使,真真是办砸了。」 殷知晦愣住,好半晌,他苦笑起来,道:「我以前在刑部当差,刚调入户部不到半年?。」 文素素静静听着,殷知晦有刑部当差的经歷,怪不得?是刑讯高手。只他还?未摆脱以前的习惯,出了案子,下意识中先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确是钻了牛角尖。 殷知晦沉吟片刻,道:「我们此次前来,是查江南道的海税。江南道辖下的松江府,吴州府,明?州府等几个州府,产蚕桑,纺织兴盛。大齐的绸缎布匹,五成都?由江南道所?出。大齐向番邦所?出的丝绸,收入户部国库的海税,一年?比一年?低,如今只余立国之初的三成左右。大齐国库吃紧,海税这一块,至关重?要。温先生?他们送来的帐目,皆没查出异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他指着案桌上厚厚的一摞帐目,揉了揉眉心,「帐目清楚明?白,我与王爷迄今一无所?获。」 文素素看向帐本,对殷知晦他们遇到的困难,并不感到意外。要是能随便查出纰漏,也不会派亲王齐重?渊与他前来了。 海税这一块利益巨大,牵涉甚广,他们面对的,是铁板一块的江南道官场。郑知府与黄通判,他们兴许只沾到了皮毛,被抛出来送死的棋子。 文素素问?了两人的履歷,殷知晦答道:「郑知府是吉州府人,调任吴州府刚两年?。黄通判同为吉州府人,两人不同县,郑知府到吴州府一年?之后,黄通判从茂苑县知县升任了通判。黄通判在茂苑县连做了两任知县,比郑知府对吴州府熟悉。」 这样看来,郑知府最早死,缘由就在此了,黄通判比他能得?信任。 文素素沉吟了下,问?道:「敢问?七少爷,这次你们前来江南道办差,朝廷那边……圣上要你们查到何种地步?朝廷里的相爷大官,有多少支持你们?」 殷知晦紧紧盯着文素素,反问?道:「文娘子何出此言?」 要是皇帝不全力支持,朝廷重?臣在背后添乱,加上铁板一块的江南道,这里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坑。 文素素不愿被填进去,路引在手,她考虑是否要提早跑路,远离这团麻烦。 殷知晦瞥了她几眼,淡淡道:「文娘子,武大财死了,黎氏可?以去衙门状告你杀人。」 这就是威胁了。 文素素神色微凛,她本不怕官司,殷知晦故意提出来,就是在警告她。他的态度,就是唐知县判案的证据。 殷知晦话锋一转,问?道:「你可?会看帐本?」 文素素对这个世道的记帐方式不熟悉,保守地道:「我得?先看看才?知道。」 殷知晦拿了本帐本递过去,见文素素低头翻起了帐本,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圣上一心要查清江南道海税这块顽疾,出行之前,圣上亦交待我们,要谨慎行事?,牵一髮而动全身。江南道文风鼎盛,从江南道出去的官员众多,闹得?收不了场,那时只怕是大齐上下都?得?乱。朝廷的几个相爷…..他们的心思,我不敢妄言能猜得?透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得?掂量一二?。」 换一张皮依附就是。 殷知晦终究是皇亲国戚,对大齐的忠诚毋庸置疑。 文素素嘴上恭敬说是,认真翻看着帐本,心里却百转千回。 牵一髮而动全身,要是动盪得?厉害,端看取捨,皇帝会以安稳为上。 齐重?渊不是皇帝唯一的儿子,殷知晦这个国公?府公?子,比起江山社稷,更微不足道了。 除了记帐全部使用文字,文素素先适应了一下,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开口询问?。 殷知晦很有耐心细緻解释,文素素很快就看完了,弄清楚了大齐收取赋税的方式。 大齐的布匹出海,收取的赋税,比销往大齐本国的要高一成。 大齐有各大行当,粮食有粮食行,花草有花草行。各种布匹面料属于布行,纺织作坊,布庄铺子等都?纳入布行名下。 出海的布运到码头,由苦力扛到船上。苦力每扛一次布,便可?领到一根标有海税记号的木籤一根,凭着木籤去布行领工钱。布行则将木籤汇总,送往衙门。 衙门则根据收到的木籤数,核算收取出海的布匹赋税。 文素素看明?白了,只要在源头数据上动手脚,海税的帐目,自然查不出任何异样。 只是要查源头数据,面对的便是刀光血影。 殷知晦深深凝视着文素素,肯定地道:「文娘子也看出了不对劲。」 文素素抬眼迎着殷知晦深沉的眼眸,面不改色,用春秋笔法道:「帐目清楚。」 殷知晦缓缓靠近椅背,手指点着案几,道:「这几天王爷去过很多次码头,我也去过。文娘子,明?早我们一道前去走?一趟。」 文素素爽快应了,起身告辞:「我身体不好,熬不住,先回去歇息,明?早才?有精神陪着七少爷前往。」 殷知晦嘴角微微上扬,道:「旁边有空置的客院,文娘子无需来回跑,就在客院歇息一晚。我让人给文娘子备好更换的衣衫,有任何需要,你吩咐山寻询便是。」 真是狡猾,这是不放心,要防着她熘走?不干了。 文素素说是,殷知晦唤了山询吩咐了一通,她曲膝告退,走?出了屋。 天际星星璀璨,空气清凉宜人。 文素素垂眸跟着山询前往客院,脚步轻盈而愉快。 殷知晦聪明?过人,如今困在江南道,算是接纳了她。 齐重?渊贵为亲王,志大才?疏。 权势富贵险中求,机会就在眼前,她当然不会跑! 第二十八章 文素素听到轻微的脚步走动, 眼?睛倏地睁开,外面天还黑着?,廊檐下挂着?的灯盏, 从窗纸上透进昏暗的光。 脚步声近了, 一只手撩起床帐,文素素不动声色将铜枝灯盏上拆下的铜条, 塞在?枕底。 许梨花的小声中透出兴奋, 唤道:「老大, 起身了。山询过来说,七少爷已经起来在用早食。」 文素素嗯了声,翻身坐起下床穿鞋, 顺便挽起头?发,将铜条插上固定髮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许梨花点?亮灯盏,喜滋滋捧着?一身新衫裙走来, 道:「山询备好了衣衫,说是老大不满意再换。」 衣衫是深青细布衫裙,里外鞋袜齐整。无论针线与布料,比文素素先前的粗布旧衫好上数倍。 许梨花摊开衣衫,道:「山询夜里前来接小的, 让小的跟着?伺候老大。瘦猴子与贵子都?羡慕得很,想要跟着?一块来。山询说,七少爷没开口让他们来。呵呵,谁叫他们是男人。」 「七少爷待老大真好, 真妥帖。早食有羊肉汤饼,还有白切羊, 鸡丝白粥,黄橙橙的咸鸭蛋。」 许梨花咽了下口水, 说得眉飞色舞。 文素素穿上衣衫。换上了新鞋,在?地上踩了踩,大小长短合适,鞋面同样是青色细布,鞋底是密密的千层底,走路轻盈便捷。 山询做事真是妥帖。 许梨花还在?双目放光喋喋不休,文素素淡淡地道:「闭嘴。」 许梨花话戛然而止,瑟缩望着?神色肃然的文素素。 「跟着?我出去,你要切记住,多看少说,管住嘴。管不住,祸从口出,就是一个死字。」 文素素语气永远平淡,许梨花却?听?得后背发寒,忙不迭点?头?,「是,小的记住了。」 「遇到不懂之处,你记在?心?里,在?私底下无人之处,可以问?我。多跟着?山询问?川他们学习,不止是山询问?川,所?有人都?可能成为你的老师。」 不止是许梨花,何三贵与瘦猴子一样如此。出身底层倒不重要,关键是世面见得少,这是他们最缺乏,需要尽力?弥补之处。 殷知晦让许梨花跟来,除了方便之外,也?要看她的御下。 小细节尤为重要,细枝末节处,向来容易出错。 洗漱后用完饭,天空变成了深蓝,文素素走出去的时候,殷知晦恰好也?从齐重渊客院的方向走来。 文素素曲膝见礼,殷知晦颔首回礼,上下打量着?她,从本白衫裙换成青色,此刻与天色融为一体,沉静如薄雾中的山峦。 问?川前来马,山询驾车等在?那里。殷知晦接过缰绳准备翻身上马,动作停下来,看着?走向马车的文素素问?道:「你可会骑马?」 文素素思索了下,保守地道:「学一学应当就会了。」 殷知晦嘴角不禁上扬,她总是能给人惊喜,「待你身子好了,以后出去就骑马。」 文素素道了谢,同许梨花一起上了马车。车很快行驶起来,低垂着?头?的许梨花长长唿出一口气,摸索着?身下八成新的坐垫,羡慕地道:「上好的锦缎拿来当坐垫,小的这辈子都?没穿过锦缎,只穿过放置年成久了,已经褪色的绸衫。」 文素素微蹙起眉,问?道:「你以前家中可养蚕织布?」 虽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吴州府遍地机杼声,江南道的海税能影响到大齐的国库,百姓的日子实在?艰难得过了。 许梨花道:「我们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种蚕桑,织布。有地的富户家,种得更多。小的家穷,赁了富户家的三亩地,富户不许在?田埂空隙处种桑,说是桑吃地的肥,坏了庄稼收成。小的家就在?房前屋后种一些桑麻,多少养一些蚕,蚕茧卖给缫丝的作坊,每年到时候他们会到村子里来收。麻布不值钱,麻都?留着?自己织布,说起来,现在?正?是卖春蚕的时候。」 「春蚕?还有夏蚕秋蚕冬蚕?」文素素不懂蚕桑,认真问?道。 许梨花好奇看了眼?文素素,心?道她也?来自乡下,难道这些都?不懂? 不过许梨花不敢多问?,解释道:「只有春蚕夏蚕秋蚕,一年能养三次。衙门有规矩,种蚕桑只能顶多占据一成的庄稼地,拿庄稼地种蚕桑的人家,衙门要徵收赋税。勤劳的人家,在?山上垦荒多种几颗没人会管,种多了,衙门同样要收税。交掉税,养蚕是精细活,採桑餵蚕换簸箕,伺候得不好就死了。辛辛苦苦到头?来,也?不剩几个钱,没人愿意多种。」 粮食产量低,江南道还是鱼米之乡,朝廷考虑到了粮食税收,吃饱饭同样重要。 文素素神色凝重了几分,看来,这里面的关系更加复杂了。 许梨花说道以前,脸上多了几分怅然,「织机贵,小的家就买不起,同邻居几家合在?一起,买了一架织坊不要的旧织机,轮流着?织麻布。收来的麻不多,小的以前最讨厌就是收麻洗麻,麻泡在?水中,臭得很。最辛苦便是剥麻,绩纱,麻片用指甲噼成麻丝捻麻线,手指甲都?噼开了,疼得很。小的阿娘姐妹的指甲,从没好过。织出来的麻衣,都?是阿爹哥哥他们穿,我们穿他们的旧衫。」 许姨娘抠着?指甲,她右手大拇指指甲缺了一半,手粗糙宽大。 文素素看向自己的双手,同样粗糙,骨节粗大。 都?是贫穷辛劳的痕迹。 许姨娘:「养蚕时节正?是是农忙的时候,与织布一样,向来是女人的活计。阿娘同我们姐妹,忙得脚不沾地,除了下地干活,还要养蚕。我恨死了那时候的日子。」 农妇比农夫要辛苦,下地干活洗衣做饭,在?江南道还要养蚕织布纺纱。 现在?说艰辛苦难毫无意义,文素素沉默了会,问?道:「蚕茧留下来,自己缫丝,卖丝线给织坊,少经一道手,会得钱多些。你家怎地不自己缫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许梨花怔了下,苦笑?道:「缫丝虽麻烦,大多人家都?会。只缫丝的作坊,都?是织坊的东家开设,他们嫌弃丝线缫得不好,不肯要。丝线留在?手上,也?可以自己拿来织布。丝线织布就难得多了,织机得好,织娘的技艺得熟练高?超,织出来的布不匀称,反倒浪费了丝线。织出来的布还要染色,自己留着?穿倒无妨,只谁家穿得起?蚕茧又留不住,放久了会生蛾子坏掉。穷人损失不起,大家都?习惯了将蚕茧卖给缫丝的作坊。真是可惜,缫丝气味难闻,蚕蛹却?是好东西,我小时候吃过一次,家中捨不得用油煎炸,只用火焙干,略微撒几颗盐,我分到了一颗,那是我这辈子,生平第一次吃到最美味的菜。当时我就暗暗下了决心?,以后要顿顿都?吃上蚕蛹!」 文素素认真听?着?,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马车缓下来,车外人声鼎沸,叫卖声,喊号子的声音,高?声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文素素掀开车帘朝外看去,一股咸湿,带着?海水腥气的气味扑入鼻尖。高?高?的船桅连成一片,降下的船帆,随风飘荡。 山询将马车停下,拉开了车门。文素素下车朝殷知晦走去,他左手负在?身后,朝着?西侧的一排屋舍指去,「那里就是衙门设在?码头?的海税官廨,官廨东侧的宅子,就是布行。」 天际吐露鱼白,官廨大门还紧闭着?,布行的大门倒开着?,门前蹲着?几个短褐汉子,朝他们这边紧紧打量。 殷知晦瞥了一眼?,继续道:「这一排的宅子,都?是各个行当,码头?做苦力?的汉子,来自大齐各地,各地有自己的乡会,不入乡会听?从管束,在?码头?上干不了活。」 「让一让,让一让!」一队骡车驶了过来,车夫大声吆喝。 殷知晦伸手拉了文素素一把,「小心?。」 文素素道了谢,与殷知晦避让一旁,让骡车过去。 骡车陆续停下,一个穿着?绸衫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下车,一个同样穿着?绸衫的粗壮汉子上前,与他笑?着?见礼,寒暄了几句。 管事转身离开,粗壮汉子对身后跟着?的随从交待了声,随从朝远处招手。蹲在?墙根下的短打汉子们,起身跑到骡车边,扛起车上的袋子,朝停泊在?岸边的船走去。 在?骡车与船之间,搭着?几张案桌,有人坐在?那里,朝扛着?袋子的汉子递过一只木籤,汉子咬在?嘴里,大步上了甲板。 两人站着?看了一会,陆续有骡车拉着?货驶来,码头?愈发拥挤热闹。 殷知晦侧头?看着?文素素,她此时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禁感慨道:「茂苑码头?,比京城的码头?都?要热闹。不过船赶着?装满货离开,码头?向来早间忙碌一些。这里太挤,我们走吧,官廨开门了,你可要去看看?」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七少爷看他们,他们也?在?看七少爷。彼此看来看去,互相试探。」 殷知晦脚步停下来,失笑?道:「倒是。我看出了些,等于什么都?没看出。娘子呢?」 文素素道:「我同七少爷一样,看出了,又能如何。王爷这些天到码头?,他可看出了什么?」 殷知晦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文素素抬头?看向殷知晦,好奇地道:「七少爷是如何同王爷细说,七少爷选了我做这般大的事情?」 殷知晦顿了顿,道:「我同王爷再细说了这次差使的难处,有大事在?前,这种小事,王爷便不放在?心?上了。」 用大麻烦挡在?小事前,齐重渊只能面对一件麻烦。事情再多些,他就手忙脚乱,无法招架。 殷知晦肯定知道齐重渊的性情,陪着?他一道来办差,真是辛苦他了。 殷知晦深深看了文素素两眼?,刚要说些什么,这时一个约莫五十岁出头?的男子,脸上堆满笑?迎上来,远远就抬手见礼问?安,对文素素客气地道:「这位娘子,是文娘子吧?」 文素素欠身说是,姜行首立刻道:「娘子莫要怪罪,娘子在?衙门状告何员外之事,在?下听?何员外哭诉过。这件事,是何员外不对,在?下已经骂过了一通......瞧我,真是老煳涂了。在?下姓姜,有幸被?推举为布行的行首,何员外与在?下是表兄弟。在?下替何员外,再次向娘子赔个不是。」 姜行首拱手作揖下去,文素素静静立在?那里,也?不避让,受了姜行首一礼。 姜行首直起身,半点?都?不见恼怒,脸上笑?容依旧。 文素素心?道能坐上布行行首,果真是厉害,城府之深,何员外拍马莫及。 姜行首再看向殷知晦,恭敬地道:「在?下听?说七少爷来了,七少爷是大忙人,在?下想着?无论如何都?得赶来请个安。七少爷要是不忙,不若前去行里坐着?吃杯茶?」 殷知晦颔首应了,姜行首连忙侧身在?前领路,谦卑又周到。 布行宅子比起官廨要低两分,古朴厚重也?轻两分,恰到好处地居于下风。 到了正?厅,姜行首请殷知晦坐在?了上首,他看向文素素,恭让她坐在?殷知晦的下首。 文素素道谢后坐了下去,姜行首伸出的手臂缓缓收回,坐在?了末座。许梨花一言不发跟在?他们身后,紧张地觑着?山询的动作,立在?了文素素身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下人上了茶,姜行首亲手接过送上前,「今年茂苑的春茶,在?下是粗人,也?吃不出劳什子窖出来的各种花儿香气,在?茂苑吃茂苑,就图个新鲜,七少爷文娘子尝尝可还吃得习惯。」 殷知晦端起略微尝了口,放下茶盏,道:「茂苑真是人杰地灵,茶水不错。」 姜行首笑?着?说过奖过奖,他看向文素素,似乎迟疑了下,道:「文娘子是茂苑人,以前在?陈氏......瞧我,又老煳涂了。以前的事,莫要提,莫要提,吃茶,文娘子请吃茶。」 文素素吃了口茶,平静地道:「以前我在?陈氏,没吃过这么好的茶。我是典给陈晋山,身份低微,吃不到这般好的茶,在?姜行首这里长了见识世面,还得多谢姜行首。」 姜行首神色一僵,竖起大拇指,贊道:「文娘子的心?气心?性,在?下佩服。这李达,陈晋山,以前都?是瞎了眼?,让明珠蒙尘,还是王爷与七少爷慧眼?识珠。」 殷知晦眼?神不动声色扫过文素素,问?道:「听?说已经开始收春蚕茧,不知今年茂苑的布料出产如何?」 姜行首道:「茂苑乃至吴州府都?种惯了蚕桑,春蚕茧照理来说,应当差不离。只七少爷也?清楚,春蚕茧的好坏不一,同样一户养蚕的人家,得到的蚕茧都?有好有坏,得要全部收上来,缫完丝之后方能知晓。」 殷知晦唔了声,不置可否。 文素素问?道:「七少爷可吃过蚕蛹?」 殷知晦眉毛立刻一皱,看来很是嫌弃,道:「我不吃蚕蛹。」 文素素微笑?道:「蚕蛹可是一道难得的美味,姜行首,你们缫丝作坊的蚕蛹,应当都?卖给了食铺吧?」 姜行首说是,「我平时最喜欢煎炸一叠过酒,香得很。」 文素素抿嘴笑?道:「七少爷要是闻过了缫丝的气味,只怕是更看不得蚕蛹了。」 殷知晦望着?文素素的小脸,微微怔楞了下,哦了声,「真有那般厉害?我还没见过缫丝是何种模样,姜行首可得空,带我前去作坊瞧一瞧?」 姜行首当即应了,放下茶盏,唤来小厮安排了下去。 几人离开布行,各自上马上车驶向姜氏的缫丝作坊。 作坊的姜管事是姜行首的堂兄,他得了吩咐,早早就等在?了门口,恭敬地向殷知晦见礼,眼?神却?止不住,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转。 姜行首暗自警告地盯了他一眼?,他忙将头?别向一旁,嘴角露出鄙夷之色。 作坊里忙碌不堪,到了门边,一股极为难闻的热气扑面。殷知晦脚步微顿,下意识屏住了唿吸,侧头?看向了文素素。 文素素沖他弯了弯唇,他似乎悻悻哼了声,很快便恢復了惯常的从容不迫,随着?姜行首进了作坊。 蚕茧浸泡,缲丝,用缲车拉伸,挑在?棍子上,晾晒,收起来捲成轴,便成了丝线。 文素素将所?有的过程,看得仔仔细细,尤其是缲车,一个妇人坐在?上面,脚踩缲车,手上麻利配合,蚕茧很快变成了淡黄色的丝。 殷知晦不动声色打量着?文素素,与姜行首说着?闲话。 太阳升起,屋里更加炎热,气味难闻,殷知晦见文素素没再多看,便走出了作坊。 姜行首让人装了一匣子蚕蛹,交给了许梨花,笑?道:「这个蚕蛹新鲜,娘子拿回去趁早吃,待吃完了,再差人来取就是。一直到秋季,缫丝作坊别的不敢提,这蚕蛹少不了。」 文素素忙道了谢,「这缫丝简单得很,以前乡下养蚕,也?缫丝过,只蚕蛹少,不能放开了肚皮吃,这下可一下吃个够了。」 姜行首神色沉了沉,很快就恢復了笑?容,陪着?殷知晦一道走出作坊。 殷知晦道:「今日有劳姜行首,我们先且回去了。」 姜行首忙抬手欠身道:「七少爷忙,不敢多留。七少爷若是有需要之处,随时吩咐一声就是。」 问?川牵马过来,殷知晦翻身上马,文素素与许梨花也?上了马车。 姜管事陪着?姜行首站在?作坊门前相送,脸上浮起轻佻的笑?,「大哥,那文氏看上去一脸端庄,一身素净装扮,嘿嘿,衬着?张花儿一样的脸,还真是美得人心?痒痒,比那些花枝招展的还要妖媚,怪不得老何会着?了道。」 姜行首神色阴沉得几欲滴水,一言不发盯着?远去的车马:「那可不止是狐媚子,说不定……」 姜管事唬了一跳,紧张地道:「大哥,可是出了纰漏?」 岂止出了纰漏,出了大纰漏! 第二十九章 姜行首阴沉着脸, 转身?回?缫丝作坊,冷声吩咐姜管事:「去叫郭老三他们来?小王庄,快去!」 姜管事不明所以, 追问道:「大哥, 究竟怎地了?」 姜行首不耐烦地道:「那文氏的话,你没听到?茂苑县, 吴州府, 江南道种桑蚕的人家, 妇人娘子从?生出来?会走路起,就会养蚕缫丝!她这是在点我们,是?在威胁!」 姜管事听得一头雾水, 没能明白为何会养蚕缫丝就成了威胁。 不过,在茂苑县,居然有人敢威胁他们姜氏!衙门的官员都得礼让三分, 京城来?的大官,照样?得吃瘪! 姜管事脸一横,朝地上狠狠淬了口,凶光毕露:「大哥,可要我去找孙大, 吉州陕州两帮,最近抢得厉害。陕州的武黑子,请我吃了两次酒,想要大哥出面调停, 多给他些活计。武黑子可是?真正横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又管不住你上下那俩玩意儿!」姜行首恼怒不已,伸腿踢了姜管事一脚, 将他踢得抱腿嗷嗷叫。 混帐东西贪杯好色,叮嘱过他无数次, 京城的王爷小公爷在茂苑,这段时日安分些,不得生事。 要不是?看在亲叔叔的份上,姜行首得将他捆了扔进海里做成咸鱼! 各帮派的蠢货,总不见消停!布行的那些行老们,比猴都精,虎视眈眈觊觎着他的位置。 为了各自的利益,眼下看似齐心?协力。一旦出事,他们还?不得将他,连同姜氏一道生吞了! 姜行首进到姜管事平时办事的屋子,砚台里的墨汁早就干涸,文书帐目随意摆着。他恨铁不成钢瞄了眼塌肩缩在门边的姜管事,深吸了口气?,压下怒意冷冷道:「你还?在这里作甚?」 姜管事回?过神,一个旋身?跑了。边跑边回?头看去,满脸的愤恨不甘。 大伯父死得早,可是?阿爹将他抚养大。阿爹当年接管了姜氏快关张的纺织作坊,费尽心?血将作坊救活做大,阿爹熬出了一身?病,早早去世?了。 按理说,姜氏的作坊,该交到他这个亲儿子手上。阿爹心?胸仁厚,临终前将作坊交给了侄儿。 呸! 姜管事淬了口,「没良心?的东西,本属于老子的家业,几时轮到你来?作威作福了!」 「满福!」姜管事眼珠一转,喊了声。 小厮满福从?阴凉处闪出来?奔过去,姜管事抬手挡住太阳,抖着腿不耐烦道:「去传话,让布行的几个行老,来?小王庄见大哥!」 满福应下准备离开,姜管事哎了声,「回?来?,狗东西,老子还?没说完呢!」 姜管事偷偷朝姜行首屋子瞥了眼,低声道:「跟武黑子说一声,晚上在万花楼红儿那里吃酒。」 满福暗自嘿嘿笑,喜滋滋地应了。 红儿的丫鬟俏丽得很,他最喜欢前去万花楼当差。姜行首拘着姜管事前去万花楼,他得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姜行首写完信,用蜡仔细封好,交给贴身?随从?常有,叮嘱道:「你亲自跑一趟松江府。」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布行的五个行老陆陆续续到来?,各自落座。 姜行首扫了一眼几人,径直问道:「春蚕茧可都收上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郭老三翘着二郎腿,捏着茶盖拂开茶沫,嫌弃了句茶汤颜色。他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笑着问道:「先前殷七爷从?你这缫丝作坊离开,过问春蚕茧的事情了?」 姜行首见其他人神色各异,克制住心?里的怒意,沉声道:「他们盯上了春蚕茧,盯上了缫丝!」 郭老三放下了二郎腿,神色一凛,其余几人也跟着变了脸色。 * 缫丝作坊位于城西的小王庄,离县城约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离开缫丝作坊一段路,文素素掀开车帘,探出身?去。骑在前面马上的殷知晦似乎有所?察觉,转头朝她看来?。 文素素朝路旁的阴凉处打了个手势,殷知晦调转马头回?来?,俯身?道:「前面有间?茶棚,我们到那里去说话。」 前来?缫丝作坊的时候,文素素就发现了茶棚。茶棚只是?间?草棚子,两个炉灶,三张旧桌椅供人歇息吃茶。 既然殷知晦不嫌弃,文素素更是?无所?谓。一炷香功夫后,马车停下来?。 护卫赶在前面,团团围住了茶棚,卖茶的夫妻被带到了茶棚外,手上抓着一把大钱不敢靠近。 问川手脚麻利,亲自洗刷茶碗,山询停下马车,一个箭步上前帮着擦拭桌椅。 文素素手搭着车门,打量着眼前的阵仗。殷知晦负手等在那里,眉毛微挑,解释道:「路上人来?人往,此般方?便?清净些。」 正是?农忙时节,路旁的地里,有人在除杂草,有人推着独轮车,趁着收割前来?城里修整农具。不时有装满春蚕茧的骡车驴车经过,散发出一股蚕茧独有的气?味。 文素素点头,跳下了马车,许梨花抱着装蚕蛹的匣子,跟在了身?后。她顿了下,转过身?,手指点上许梨花的肩膀,「将匣子放回?去。」 许梨花愣住,倒是?听话地转身?,将匣子放回?了马车上。 殷知晦明显不喜蚕蛹,许梨花一路跟着她,毫无所?觉。 所?幸她还?算听话,文素素现在没功夫,等空了再仔细教她。 殷知晦在长条凳上坐下,文素素在他对面坐了。问川只倒了两碗白水上前,想必是?茶叶实在是?拿不出手。 文素素无所?谓,端起茶碗吃了口,殷知晦看都未看,低声道:「文娘子先前要去缫丝作坊,可是?认为可从?蚕茧缫丝入手?」 同聪明人共事就是?省心?! 文素素刚才只问了他可吃过蚕蛹,提到缫丝时气?味更难闻,他便?聪明地抓住了关键,提出要看缫丝作坊。 文素素没再绕弯子,蹙眉道:「看出了一些。不过,说这些之前,我想要确定一些事。」 殷知晦很是?敏锐,微微俯身?过来?,道:「文娘子可是?要问郑知府与黄通判之死?」 文素素道:「正是?。郑知府与黄通判相?继死亡,他们未曾定罪,亲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七少爷以为,朝廷那边多久能得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殷知晦道:「从?江南道到京城,要是?用急递,不到十日便?可将消息送到圣上御前。」 文素素算着时日,道:「这般好的机会,任谁都不会错过,会拿出来?大作文章。不管是?针对王爷与七少爷,还?是?为了江南道海税这一块巨大的利益,朝廷只怕闹开了。」 殷知晦缓缓坐直了身?,神色凝重了几分,道:「圣上今年圣寿五十八,共有五子三女。先皇后诞下嫡长子,五岁便?被立为太子。太子惊才绝艷,深得圣心?,七岁时就被圣上带着上朝听政。可惜十五岁时,生了一场急症去了。圣上伤心?欲绝,未再立太子。王爷的几个兄弟,秦王为长,乃是?继后沈皇后所?出。接下来?就是?姑姑殷贵妃所?生的王爷,比秦王小一岁。魏王是?关淑妃所?出,五皇子是?夏嫔所?出。魏王比王爷小两岁,五皇子今年十月年满十岁,尚未加封。」 高寿的皇帝一向少,圣上已经年老,指不定哪天就驾崩了。 圣上驾崩前若未立太子,除非齐重渊能得到朝廷大臣的拥戴,或者手握兵权,能强权镇压住秦王与魏王等兄弟。 立嫡立长,秦王名正言顺,该是?下一任皇帝。 能做到朝廷中枢的大臣,都是?人中龙凤。圣上一心?要革除海税积弊,也不是?昏聩之君。 思及与齐重渊短短的几次交流,文素素估计,齐重渊除了卫国公府这个外家,恐怕就只有王府护卫了。 可惜殷知晦这匹难得的千里马,要辛苦拉齐重渊这架破车。 争权夺位太敏感,殷知晦说得隐晦,文素素自然掠过不提,道:「郑知府与黄通判的死,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王爷与七少爷一无所?获,却逼死了地方?官员。要是?他们再多捨弃几个,王爷与七少爷走这一趟,就是?一脚踩进了深潭里。」 殷知晦垂下眼,静静说道:「温先生与蔺先生来?了信,他们与文娘子看法一样?,皆忧心?如焚。我离开京城时就想过了,这一趟危险重重,有去无回?。」 他抬眼看来?,脸上视死如归的悲怆,换成了淡笑,问道:「文娘子可后悔前来?毛遂自荐?」 文素素沉默了下,反问道:「我若是?说后悔,七少爷可会放我离开?」 殷知晦轻快地道:「不会。」 文素素哦了声,道:「所?以后悔无用。先前在码头,我也是?毫无头绪,恰好姜行首前来?,我脑中方?才有了朦胧的想法。来?不及与王爷商议,自作主张提出了要去缫丝作坊,还?请七少爷见谅。」 殷知晦表示无妨,「事急从?权,文娘子无需客气?。」 文素素便?继续道:「如今王爷与七少爷都耗不起,必须赶在京城的旨意下来?前,抢先将江南道撬开一块。姜行首只是?茂苑县的布行行首,他不敢擅自做主,肯定马上会将我的话放给背后的靠山。保住百姓不乱,就还?有机会,与他们周旋。」 殷知晦愣住,细细回?忆着文素素在缫丝作坊的一举一动,眼睛一亮,道:「蚕茧放不住,要是?他们联合起来?不收蚕茧,整个江南道养蚕的百姓,都会大乱!姜行首是?聪明人,娘子点出了养蚕的妇人皆会缲丝,他肯定听出了娘子的言外之意,罢收蚕茧的路行不通,他要忙着另想法子。」 文素素忍不住笑了,再次感慨不已,殷知晦真是?绝顶聪明! 「纺织作坊的东家,在偷逃的赋税中,能得的只是?少部分。商人逐利,且家大业大,民不与官斗,他们中间?,也不全是?铁板一块。不收蚕茧,缲出的丝,他们也拒收,纺织作坊就得歇工。歇工一日,歇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文素素将先前在马车上,听许梨花所?言关于妇人养蚕织布之事,拣重要之处与殷知晦说了。 「我刚才仔细看过,缫丝的技艺简单,缲车亦不复杂。要是?自己缫丝,几家人联合起来?买缲车,养蚕人能多得不少钱。」 妇人养蚕织布缫丝,能赚到养家餬口的钱。哪怕有人照样?立不起来?,男人也会看在钱的份上,至少不会轻易典卖出去,随便?打骂,她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些。 「缫丝作坊背后连着纺织作坊,缫丝作坊需要投入,除掉本钱,损失也不多,朝廷更是?如此。缫丝这部分的利没了,有人会去琢磨,想法子提高现有的缫丝技艺,改进缲车,养蚕人的缫丝手艺跟不上,自然会将缫丝让出来?。对于养蚕人,大齐,纺织这一行当,都是?天大的好事。」 殷知晦双手撑在桌上,挡在面前,一瞬不瞬盯着文素素,双眸满溢着激动与笑意,道:「文娘子真正聪慧,我远不及也。」 文素素摇头,道:「七少爷过奖了,我只是?偶然想到了而已,事情的关键还?没解决呢。王爷与七少爷这趟来?,是?查清海税的亏空。先前在码头上看过,要查偷逃赋税十分艰难。各地帮派林立,他们难缠得很,且好斗不要命,从?算木籤上出手行不通。」 殷知晦眉头紧蹙,道:「王爷也曾说过,刁民难缠。」 连齐重渊都看出来?了,何况是?殷知晦。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七少爷能调动多少人手?」 殷知晦怔了下,道:「我与王爷离京时,圣上给了一道旨意,允我们可以调动江南道禁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文素素问道:「江南道的禁军将领,七少爷可知他们的履歷?」 殷知晦眼神复杂,打量了文素素好几眼。 她担心?武将也参与其中,靠不住。只她聪慧归聪慧,对大齐朝廷,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殷知晦解释道:「大齐的兵营,分为禁军,厢军。厢军在各州府充任递铺步驿,杂役,铸城铸造兵器,防护侍卫等差使。禁军则是?打仗的主要兵力,各地将领五年一调防,皆为圣上亲信。驻守江南道的杜将军,去年刚调防到江南道。」 文素素愉快地道:「原来?能调动禁军啊!」 殷知晦瞥着她,慢吞吞道:「圣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要是?随意派兵杀官,文人士子都要反了。」 文素素摊手,很是?不负责任道:「海税这一块,背后不只是?单个主谋,而是?从?上到下,很多人都有份。我以为,圣上无需大动干戈,先养肥,隔几年抄几家,国库就充盈了。」 殷知晦无语地道:「文娘子先前称能暖床,我以为文娘子是?无所?顾忌,看来?是?我浅薄了。」 文素素嘆了口气?,殷知晦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君子之风,太干净。 贪官污吏杀不完,只要有利益在,就算是?死,他们照样?会铤而走险。 钱被他们贪走,依旧留在大齐,到时候拿回?来?就是?。 文素素只能选更麻烦的办法,道:「查亏空的根源难,我认为不如倒推。比如种了多少亩的桑麻,养了多少蚕,蚕茧缫丝多少,损耗多少,丝线能织多少布。江南道每年统共能产多少布,该缴多少税。差距的部分,大致就是?他们偷逃的赋税。桑麻数在户帖上有登记,有些百姓偷偷摸摸不上报,至多几株十来?株,可以忽略不计。从?桑麻数去推,能得到更精确的江南道布匹产量。方?便?朝廷以此来?核计,江南道的布料赋税。要是?年成不好等等,赋税有变动,由当地的官员解释缘由,朝廷派官员下来?核实就容易了。」 殷知晦凝神倾听,激动不已贊道:「文娘子大才!」 江南道每年能产出的布,无论是?销往大齐,还?是?出海,都该缴纳赋税。 户部没收到银子,亏空的部分,就是?他们的罪证! 从?上到下,一个都逃不掉! 文素素想到了前世?,有城市不通过所?属的省,赋税直接上交国库。 江南道几个富裕州府,如明州松江吴州三个州府,也可以按照这样?的做法。赋税不经江南道的漕司衙门,户部直接在此设置税司。 只关乎朝堂政务大事,文素素暂且没提。 「不能想当然估算,亲自验证为实。七少爷,眼下就要劳烦你出动人马,分别前往松江,明州,吴州府产蚕桑的村子,核实蚕桑亩数。分别选几个村,盯着缫丝织布,数据要如实记录,一定不能出错。吴州府这边,我打算亲自去看着。」 殷知晦道好,迟疑了下,咳了声,头微微别开,不自在地问道:「文娘子的身?子可好了?」 文素素如实道:「还?是?有些虚弱,七少爷放心?,我不会耽误了正事。」 殷知晦静默了会,道:「正事重要,文娘子更要多加保重。我将蔺先生叫回?来?,他做事细心?,与问川领着护卫随你前去,有事你吩咐他一句就是?。」 商议完之后,文素素与殷知晦起身?离开,回?到仙客来?,分头去忙碌。 文素素仍然住在客院,匆忙用了几口饭,翻看着问川送来?户帖,邸报,文书。最终选了种植桑麻数居中的牛头山村时,天色已晚。 许梨花提着食盒进屋,端出煎炸好的蚕蛹摆在案桌上,高兴地道:「王府跟来?的厨娘,手艺真是?好,瞧这蚕蛹炸得多金黄香脆!」 文素素寻着空档,正准备与她说殷知晦的忌讳,门外传来?了动静,殷知晦到了门口。 文素素起身?见礼,殷知晦摆手进屋,道:「文娘子无需多礼......」 话语一顿,殷知晦看向桌上蚕蛹,神色很是?复杂,问道:「真那般美?味?」 文素素对许梨花道:「端下去吧。」 许梨花忙端了碟子告退,文素素这才回?答他道:「蚕蛹是?好东西,说起来?,要是?百姓能自己缫丝,他们得了蚕蛹,留着自己吃能补身?子,卖到食铺去,钱虽不多,总是?一份收入。七少爷可用过了饭?」 殷知晦说已经用过了,他挣扎了下,道:「还?真是?宝贝,我且尝尝看。」 文素素便?叫许梨花端了回?来?,「你分一半去吃。等下你回?去叫上贵子瘦猴子,明早我们一起前去牛头山村。」 许梨花呆住,吶吶道:「小的与贵子都来?自牛头山村。」 文素素顿了下,问道:「你们回?去可有麻烦?」 许梨花摇头,「有老大在,哪还?有麻烦。」 文素素哦了声,许梨花留了一半蚕蛹,曲膝见礼退了出屋。 殷知晦在一旁看着,眉毛微挑,含笑道:「文老大,这个称唿好。」 文素素道:「我无所?谓他们如何唤我,让七少爷见笑了。」 殷知晦笑着道:「我并未取笑,文娘子是?有老大的气?势,担得起这个称唿。」 文素素淡笑不语,指着蚕蛹道:「七少爷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殷知晦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拿起筷子夹了颗蚕蛹,认真打量。待凝视了半晌之后,眼睛一闭,迅速塞进了嘴里。 很快,殷知晦便?涨红了脸,狼狈地转过身?,奔了出屋。 文素素笑了起来?,施施然坐下用饭。 能让一向从?容不迫的殷知晦手忙脚乱,真是?难得。 殷知晦仔仔细细漱过口后才回?来?,文素素碗里的饭只剩下了两口,她道:「七少爷请坐,我马上就好。」 殷知晦见蚕蛹不见了,暗自唿出口气?,在椅子上坐下,道:「不急,你慢慢用。先前,我……」 「算了,我是?吃不惯,确实无法将就。」殷知晦干脆坦白道。 贵人的规矩习惯多,文素素并不在意。饭后,在他下首坐下,问道:「七少爷可是?与王爷商议过了?」 殷知晦道:「我同王爷商议了紧要之处,给杜将军写了信,山询亲自去送了。王爷会出面,宴请布行的行首行老,官吏乡绅,再逼他们一逼。」 齐重渊的气?势,的确适合拿出来?用一用,至少能镇得住宵小。 不过,文素素问道:「七少爷,他们若被逼急了,可敢对你与王爷不利?」 殷知晦沉声道:「谅他们敢!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们不敢对他与齐重渊动手,对文素素就无所?顾忌了。 殷知晦很快反应过来?,道:「我安排一下,陪着文娘子一道前去。」 文素素道了谢,很是?不客气?接受了。 她的命也很重要,多一重保障,留得性命在,权势富贵她才用得上。 翌日一早,文素素殷知晦一行车马,离开县城,驶向了牛头山村。 出了城门上了官道,拐了个弯,驶向了通往牛头山村的村路。 文素素掀开车帘向后看去,从?他们离开仙客来?,便?缀在身?后的骡车,依然不远不近跟着。 骡车车夫身?边,一个黑壮汉子腿搭在车辕上,抱着双臂,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嚼着。左边断掉的眉毛,随着他的嚼动,上下起伏,兇悍无比。 他们一出动,各路人马都盯着,避不开。 文素素思索了下,踢了踢车壁,马车很快停下来?,她下了车。 殷知晦的马车行驶在前,他很快跟着下来?了,回?转过来?问道:「怎地了?」 文素素看向跟着停下的骡车,说道:「从?县里就跟着了。」 殷知晦顺眼看去,神色一沉,「真是?狗胆包天!」 文素素道:「能做得这么明显,应当是?个不怕死的蠢货。我让瘦猴子去解决。」 瘦猴子终于有了差使,嗖地窜了上前,迫不及待地道:「老大,小的去把他给弄死!」 文素素斜了他一眼,道:「你打不过他,带几个帮手去。」 殷知晦吩咐问川带了护卫一同上前,瘦猴子有了帮手,脚步如飞抢到了最前面。 跑到在骡车边站着的黑壮汉子身?边,瘦猴子一个急停,二话不说,跳起来?就是?一巴掌。 黑壮汉子还?等着瘦猴子前来?质问,谁曾想他居然一言不发就动手。 黑壮汉子没反应过来?,躲让得慢了些,脸被瘦猴子的指甲,划出了一道红痕。他顿时怒了,扬手就要还?击。 问川带着护卫提刀,杀气?腾腾逼上前,护住了瘦猴子。 黑壮汉子见到雪亮的长刀,不情不愿收回?手,神色狰狞骂道:「你个猢狲,为何动手打人?」 瘦猴子躲到护卫们身?后,在缝隙中露出头,趾高气?扬大骂:「这是?老子老大的路,谁允许你个龟孙子走了!啊?谁允许你走了?!走了老子就打你!滚滚滚,不然,老子揍得你屁滚尿流!」 殷知晦揉了揉眉心?,侧首看向文素素,委婉道:「把他唤回?来?吧,让问川去收拾。若是?旁人看了,还?以为他是?只窜天猴。」 文素素紧盯着黑壮汉子,摇头道:「你的人太斯文了,他窜得高,气?焰嚣张,正好将身?后的人一併引出来?!」 第三十章 黑壮汉子迫于形势, 阴恻恻地朝瘦猴子淬了口,上?骡车离开了。 武黑子昨晚同姜管事吃酒荒唐到半夜,搂着娇娘子还在沉睡, 门外?传来喊声:「大哥, 大哥。」 怀中的娇娘嘤咛了声,推了把武黑子, 「爷, 有人叫你。」 武黑子将她拉回怀里, 使劲啜了口,不悦喊道:「二黑,你一大早叫丧呢!」 武氏兄弟生得都黑, 大哥叫武黑子,弟弟便被称作武二黑。 武二黑哭丧着道:「大哥,出事了。」 武黑子听到门外?武二黑委屈巴巴的声音, 一个翻身坐起,披上?衣衫拉开门。他看到武二黑被抓花的脸,顿时怒了:「你被娘们儿给打了?」 武二黑抚摸着脸,羞怒到烫手。 要是被娘们儿打了,他心甘情愿, 尤其床上?裹着被褥玲珑有致的美人儿...... 可他是被一只丑陋的猴子给挠了! 武黑子见武二黑眼珠往床上?飘,拍了他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等再过上?几天, 就让给你。」 父母双亡后,兄弟俩一起摸爬滚打长大。武黑子身为大哥, 待这个弟弟跟儿子一样亲,无论什么?都会?分给他。 武二黑搓着手, 嘿嘿笑起来。笑到一半,想到今日受到的侮辱,不禁悲从中来,哭兮兮道:「大哥,昨晚大哥吩咐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回去说!」武黑子能做到陕州帮老大,只靠拳头还不够,他飞快朝四周打量了眼,迴廊里四下无人。 万花楼要傍晚才开始热闹,这时人都在睡觉。 「隔墙有耳。」武黑子耐心教导武二黑。 武二黑一向是武黑子说什么?听什么?,一起回了两人位于码头后面帽儿巷的宅子。 进?屋后,武黑子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早饭,挥手让她下去。端起茶水走出门,一阵勐灌。缓解了口渴之后,再咕噜噜几口吐出去,抹了把嘴,习惯性蹲在屋角啃烧饼就白切羊肉。 武二黑用过了早饭,拿着块烧饼磨牙,吸了下鼻子,道:「大哥,昨晚姜二爷派的差使,大哥让我去探探底。我不敢耽搁,早早起了床跟着他们,被发现后给打了。他们人多势众,我打不过。」 武黑子脸色沉了下去,比锅底还要黑。 武二黑指着自?己?的脸,「那妇人榜上?了殷七爷,带了一堆帮手出城,不分青红皂白就动了手。瞧将?我打得,哎哟,我帅气的脸!」 武黑子嚼着白切羊肉,直愣愣望着天上?的太阳,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 「红儿那样的美人儿,初夜破瓜的时候,你也去瞧热闹了。府城来的贵人,那可是一掷千金,只连着歇了两宿便失去了新鲜。那妇人嫁过人,生养过,是比青涩小娘子得劲。可那贵人什么?样式的没见过,一时新鲜罢了。待过几日,谁还会?哄着她,到那时,你我也拣着玩玩。」 武二黑舔着牙花子,兴奋地道:「大哥,那妇人.....我说不出来,反正比戏里的皇后娘娘要美,红儿比不上?!」 武黑子斜撇了眼武二黑,嫌弃地道:「继续说正事!」 他懂个逑! 武二黑便道:「我看他们下了官道,应当要去村子里。姜二爷说他们看上?了缫丝,八成没错。他们去村里让养蚕的妇人缫丝了!」 最近吉州帮的关牛眼跟布行郭老三走得近,码头上?的活计被他抢了好些去。 底下的兄弟要吃饭,跟着他这个老大没活干,以后谁还会?服他? 姜行首这个人不好接近,武黑子想尽办法,也没跟他攀上?关系。 幸好结识了姜管事,请他在万花楼吃了几场酒,如?今交情好得很。 码头上?的事情,姜管事说不上?话,拉蚕茧收蚕茧的活,分给了他大半。 周王是皇帝的儿子,他们惹不起,殷知晦是国公府的公子,勉强给个面子。 只那个妇人文氏,实在是可恶。靠着狐媚子功夫,把京城来的那两个王孙公子哄得团团转,要断了他们所有人的生计。 姜管事后来琢磨过来,要是养蚕桑的人都自?己?缫丝,那他缫丝作坊岂不是得关张。 缫丝作坊里赚得的银子,他贪了大半进?自?己?的钱袋。其他织坊铺子的帐目,被姜行首牢牢拽在手里,一个大钱他都够不着。 姜管事总算想明白了,姜行首这也怕,那也怕,不过是推托之词。 他是布行行首,几间织坊铺子给他赚得了金山银山。缫丝作坊没了,正好名顺言顺罢了他的差使。 姜氏的产业,便悉数落到了他手上?! 武黑子当然有自?己?的考量,他们兄弟从沿街讨饭,刀口舔血歷经生死?,才有了今天的日子。 姜管事让他们兄弟去动达官贵人,他武黑子不敢。文氏就是一个跟红儿差不离的玩物,他武黑子还憷的话,在道上?他就不用混了! 武黑子吃完了烧饼羊肉,在身上?抹了手,起身道:「走,随我前去探一探。」 * 骡车掉头离开,殷知晦站着看了会?,见文素素神色若有所思,不禁问道:「娘子可是觉着不妥?」 文素素嗯了声,「七少爷,黑脸汉子这般正大光明跟着我们,不是蠢,就是有所依仗。姜行首这个人,城府极深,他要行事,定?不会?这般嚣张。乱拳打死?老师傅,蠢货乱出招,让人防不胜防。将?他打回去,让他去搬救兵来,干脆一劳永逸解决,我们好做正事。七少爷被刺杀,摺子送进?京城,这是天大的事情。要是王爷也在......」 殷知晦说不出的神色,听她的语气,还颇为遗憾,恨不得事情越大越好。 「问川,加强防卫。」吩咐完问川,殷知晦再对文素素道:「杜将?军这两日便会?到了,文娘子放心。」 文素素道:「你我今日到村子里去,只怕姜行首他们全?都得知了。知道是好事,借他们的口传出去,省得再到处宣告。总有聪明的人,不肯将?春蚕茧卖出去,自?己?拿来缫丝,帮着我们反将?一军。」 殷知晦嘴角不由得出现了笑容,不管什么?事,文素素都能从中寻得时机。蚊蝇翅膀,她都能刮下一层肉。 大家分头上?车,文素素问起村里的大致情形,许梨花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文素素认真听着,车马慢下来,停在了村子口的香樟树下。 牛头村不大不小,因村子后的一座山,形状如?牛头而得名。 村屋三三两两坐落,大半是茅草顶泥墙。只有靠近村口的两间是青砖瓦房,应当就是许梨花口中所说的里正,有个孙女在府城做妾发了财的三叔公家了。 小河绕着村子流过,田里的秧苗翠绿,苎麻开着黄色的花朵,桑树的桑叶被摘过,重新长出了嫩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正是农忙时节,汉子在田里干活,妇人娘子们,带着孩童坐在门前摘蚕茧。 他们一行车马到来,好些人放下手上?的活计,跑出来看稀奇。 许梨花抬头望着大香樟树,神色怅然:「这香樟树竟然还活着,一切都没变,还是这么?穷。」 文素素看了她一眼,下了马车。殷知晦已等在那里,问川领着一个五十出头的老翁走了上?前。 老翁脸上?堆满了僵硬的笑,慌乱地长揖到底;「七少爷,在下是牛头村的里正许昌桂。」 殷知晦颔首,也不寒暄绕弯子,直接道:「许里正,问川应当将?我们前来,所为之事同你说了。谁家有缲车,你且领我前去。」 许里正见过最大的官,便是县太爷。殷知晦在户部当差,又是国公府公子,亲王的表弟,贵妃娘娘侄儿。 问川一开口,许里正几乎紧张得连嘴都张不开,哪敢说二话。 许里正忙道:「老汉家中有架缲车,七少爷请随老汉来。」 问川对着围上?来村民,大声解释道:「谁家有没卖的蚕茧,会?缫丝的,准备好拿来缫丝。」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瘦猴子眼珠子一转,跑上?前笑着补充道:「这位大婶子.....」 妇人不乐意?了,「呸,你比我看上?去还要老,谁是你大婶子了!」 瘦猴子眼珠子翻上?了天,鼻子出气都粗了。 出师不利,真是刁蛮的老妇! 何三贵见状上?前,道:「陈婶子,我是贵子,你可还记得我?」 妇人上?下打量着他,惊喜地道:「哎哟,还真是贵子,我就说这么?眼熟呢。贵子,你离家多年,听说你那东家出事了,你可还好?」 何三贵笑道:「东家出事,我就是个赶车干活的,牵连不到我身上?。陈婶子手脚勤快,以前家中就养了不少蚕。今年的春蚕茧收成可好?」 陈婶子笑得合不拢嘴,道:「好,好。吐丝的时候丢得少,今年的蚕茧,结得又白又大。」 随后,陈婶子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前些时日来村子里打招唿,准备收蚕茧的人说了,今年的蚕茧价钱,比去年每斤低五个大钱。蚕养得好有甚用,白高兴了一场。说是绸布不好卖,织出来的布还堆在库房里,绸缎料子金贵,放久了,贵人看不上?,穷人又买不起。」 许梨花在一旁听着,呵呵冷笑,「休得听他们胡说八道,这是在压蚕茧的价钱呢!」 陈婶子愣了下,盯着许梨花看了起来,惊到:「这是梨花?」 许梨花抬起下巴,得意?地道:「是我,婶子莫非不认识了?」 陈婶子忙道:「梨花变得好看,贵气了,婶子是不敢相认。你.....」 许梨花道:「我也没事,不做妾了。那是我的新主子,我跟了主子来做事。」 她朝站在许里正家门前,看护卫搬缲车的文素素指了指,「陈婶子,你家的蚕茧别?卖掉,自?己?拿来缫丝。缫丝容易得很,缲出丝卖纺线,蚕蛹留着自?己?吃。能多得不少钱,还得了蚕蛹打牙祭!」 陈婶子神色犹疑,道:「以前缫出来的丝没人收,要是卖不出去......」 许梨花道:「你不卖,我也不卖,他们纺织作坊就没得买卖做,有本事自?己?种桑养蚕去!他们就是欺负我们乡下人没靠山,以前没人替我们做主,现在可不同了。你瞧,那是京城来的国公府公子,贵得不得了,王爷也来了,皇帝亲生的皇子,谁敢不收,就是造反!」 问川听得眼皮直跳,不过却?没出声阻拦。跟村子里的百姓打交道,他不如?许梨花何三贵他们。 文素素将?他们的话听到耳里,沉吟了下,转头看向殷知晦。 殷知晦无奈道:「我先出钱买下。问川,传下去,缲出来的丝线,比照铺子里售出的丝线价钱收。」 问川将?话传了下去,大家勉强安了心,七嘴八舌议论起了是否划算。 瘦猴子懊恼过后,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他脑子转得飞快,凑上?前大喊道:「蚕茧卖给城里的缫丝作坊,你们吃了大亏。自?己?留着缫丝,能多得钱,还能得香喷喷滋补的蚕蛹吃!」 「会?缫丝的,都来瞧瞧看啊,别?傻着将?蚕茧卖出去了!」 瘦猴子灵活地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手舞足蹈,嘴皮子利索翻飞。 一半的人围着瘦猴子细问,一半的人围在了里正的门前。 许里正家的桌椅都被搬了出来,摆好笔墨纸砚。碾得结实的泥院子里,依次放着缫丝车,秤,木盆,几块石头垒砌,烧热水的灶等缫丝用具。 殷知晦将?一切看在眼里,侧首对文素素笑道:「这窜天猴,竟能顶些用。」 文素素正在安排做记录,闻言朝瘦猴子他们看去。看到许梨花脸色很是不好,与两个汉子并两个妇人愤愤说着什么?。 何三贵挡在了许梨花面前,推开了走上?前的汉子。 文素素猜想是许梨花的兄嫂,没去多管,任由她自?己?去解决。 写字是文素素的弱项,更从未磨过墨。她拿起墨锭,端详了下,看向一旁的殷知晦:「我不太会?磨墨,字也写不好。恐到时候写得乱七八糟,数据看不清楚,七少爷可能代劳一下?」 殷知晦眉毛微挑,接过了墨锭,慢悠悠道:「文老大聪慧过人,却?不会?磨墨写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文素素恍若未闻,指挥着殷知晦画表格。 殷知晦依照着文素素的安排,画好表格,填好字,早将?先前的说笑抛到了脑后,心里震动不已。 他拿着纸,久久失神。 这份表并不复杂,简单明了。 格子里,依次填着养蚕人的姓名,桑麻亩株数,养蚕筐数,蚕茧斤两,得蚕丝斤两,蚕蛹斤两。最后一项是补充备註,纺线可有织成布,蚕的死?亡状况等,皆可填写进?去。 文素素见殷知晦看着表一动不动,以为他看得迷煳,便解释道:「先每户分开记录,等全?部记录完毕之后,再将?整个村子的装订在一起。牛头村的桑麻与养蚕情形,就能悉数掌握了。开始我们人手少,要慢慢来,别?出了错。等人手多了,做惯做熟之后,整理起来就快了。」 殷知晦忍住胸膛的悸动,虚心问道:「我以为文娘子只打算核计蚕茧能产多少丝线,娘子核计得如?此仔细,可是想要得知里面产量的高低变化?」 文素素说是,「谁家的蚕养得好,一看就能得知。数据尤其出挑的,官府朝廷可否给予表彰,让其传授经验?其余养得不好的,便可跟着学习改进?。」 殷知晦一口应了:「好!到时候我给圣上?上?摺子,禀明此事。」 文素素望着许里正忙碌着煮水缫丝的妻子儿媳们,道:「要表彰到本人,而非父兄亲长。毕竟,养蚕的都是妇人,忙着缫丝的,也都是妇人。父兄亲长不懂,别?传授错了经验。」 殷知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微微怔楞了下,重重点头,道:「好!」 文素素转头看来,朝他嫣然一笑,「有劳七少爷了。」 太阳下的文素素,猫儿眼格外?明亮,闪得他神色阵阵恍惚。 到了午饭时辰,护卫提来厨娘备好的食盒,摆出点心果子。 他们人多,点心并不多。问川拿了些给许里正,好些孩童眼馋地看着,他为难了起来,掰开小块,每人分了一点。 孩童们尝过了点心,开心地唿啦啦跑开去玩了。只有一个背上?用破布兜背着个幼童,瘦弱的女童怯生生站在一旁,没敢上?前。 文素素看在眼里,朝女童招手,她愣愣走过来,文素素温和?道:「你叫什么?呀?」 女童小声答道:「草儿。」 文素素微笑着叫了声草儿,「你家中午吃什么??」 草儿道:「我同阿娘一起吃杂面馒头,弟弟吃米煳煳,阿爹吃汤饼。」 文素素道:「草儿回去将?弟弟放下,拿杂面馒头来,我们换着吃可好?」 草儿眼睛瞬间迸出了光芒,点头如?捣蒜,撒腿就往家中跑。 背上?的幼童动个不停,草儿顶多六七岁的年纪,身形瘦削,小身板一晃,往旁边倒了去。 文素素手上?拿着乳糕,只能伸出一只手去扶。这时,一双修长的手赶在前面,扶住了惊魂未定?的草儿。 文素素看向殷知晦,道:「多谢。」 殷知晦眉毛微挑,待草儿站稳,收回了手。 文素素嘆息一声,对草儿道:「我明天还来,到时候再吃你家的杂面馒头。你先尝尝我的乳糕。」 草儿似乎不敢相信,看着递到面前雪白,散发着甜香的点心。她长到这么?大,见都没见过此等美味,伸手接过躲到一旁,狼吞虎咽咬了下去。 「好你个死?丫头,让你带弟弟,居然在偷偷吃好的!」 一个汉子走上?前,伸手夺走草儿手上?的乳糕。怕伤到儿子,掐住了草儿的细胳膊,她疼得泪汪汪,使劲挣扎,却?动弹不得。 「真是有出息,抢女儿的吃食!」许梨花眼冒怒火奔上?前,抬腿朝着汉子踢去。结结实实踢到汉子的脚踝上?,痛得他呲牙咧嘴,放开了草儿。 汉子跳着脚,狰狞着骂道:「你个下作的贱妇,哪怕你将?自?己?卖了,我照样是你大哥!你竟敢对老子动手,老子还怕你一个贱妇了!」 汉子便是许梨花的二哥许二郎,她气得眼冒火光;不服输叉腰骂了回去:「我呸,我就是卖了我自?己?,总比你一个没出息的软蛋强!只你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德性,你要自?卖自?身,白送都没人要!」 许二郎见何三贵走了过来,飞快将?乳糕塞进?嘴里,几口咽了下去,朝他鄙夷地道:「穷酸对着破鞋,天造地设一对!」 何三贵脸色难看,紧咬牙关恨恨道:「许二郎,看在你我自?小认识的份上?,我饶过你这一次。下次再见到,休怪我不客气!」 草儿背上?的幼童哇哇哭了起来,一个头髮乱蓬蓬,沾满草灰,身穿打着补丁粗布衫裙的妇人急忙走了上?前,解下草儿背上?的幼童,抱在怀里一阵哄。 幼童哇哇哭闹不止,妇人腾出一只手,使劲掐住草儿的脸,骂道:「你个贱蹄子,可是打你弟弟了?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掐死?你!」 草儿瘦弱的脸,被掐出了一道深深的指印,疼得呜呜哭。 许梨花这次没冲上?前,怔怔看着妇人。片刻后,她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的矮凳子上?坐下,对着晾晒在太阳下的丝线发呆,不时抬手抹眼角。 文素素手上?拿着乳糕,看着草儿他们一家,安静坐着一言不发。 殷知晦打量着她,问道:「文娘子在看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文素素转头,迎着他的视线,将?乳糕丢回碟子里,平静地道:「看人间的悲喜烂剧。七少爷可能不会?明白,我吃完了,继续吧。」 殷知晦沉默了下,道:「我懂。」 文素素头都没抬,只哦了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得快些。村里的路坑坑洼洼,夜里赶路不安全?,七少爷早些走。我等下晚上?就留在村子里,防着他们前来捣乱。」 殷知晦神色微沉,唤来问川,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对文素素道:「我同你一起留下。」 文素素说好,有他在,也多一层保障。 问川骑马赶回县城,带来了换洗衣衫,一应洗漱用具,几大匣子熟食茶点。 开始缫丝时不大熟练,到了午后便渐渐顺畅,连着将?三户人家的蚕茧缫了丝。天气好,晾一阵就干了,捲成线轴收了起来。 这三户人家将?线轴交给问川,拿到了卖纺线的钱。数着比卖蚕茧要多出近三成的银钱,乐得眼睛都笑开了花。 大家看到他们拿到钱,彻底放下心,忙着回家去摘蚕茧,赶着明天一早就能缫丝。 天黑下来,许里正宅子宽敞,腾出了两间屋子让他们歇息。 吃了些熟食点心,累了一天,文素素洗漱了下,合衣上?床歇息。 许梨花坐在脚踏上?,低头收拾着衣衫,片刻后抬起头,神色哀哀望着床头的油灯。 文素素依靠在床头,道:「早些歇息吧,别?多想了。」 许梨花嗯了声,手上?继续叠着衣衫,用包袱皮包好,轻声道:「以前小的家中晚上?极少点灯,灯油贵,点不起。缝补衣衫都在灶膛,借着火光,月色,摸瞎做活。家中那般穷,阿爹与哥哥他们却?能拿钱买酒吃,当时我就不服气,恨死?了他们。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到他们,小的恨意?都没消。以前小的也恨两个嫂嫂,她们也不是好东西?。可今朝见到她们,见到草儿,小的恨不起来,只觉着难受,胸口堵得慌。」 说到这里,许梨花眼泪流了下来,抬手抹了泪,抽噎了下,哀哀道:「二嫂只比我大两岁,看上?去比我老了十年不止。大嫂更不用说了,她今年才三十二岁,已经变成了老妇人。大嫂二嫂都养了蚕,蚕茧被哥哥拿去卖掉了,我算了下,卖掉的蚕茧,约莫能得半吊钱。他们拿着钱,先去城南墙角跟走了趟,买了酒肉,自?己?吃得满嘴流油,剩下不到一百个大钱回了家。」 许梨花的神情,逐渐变得疯狂,紧咬牙关道:「两个嫂嫂,一个年前流了胎,一个上?个月小产了。穷人家的妇人哪有小月子,照样得辛苦干活,夜里还要伺候他们。要他们何用,要他们何用,还不如?死?了,不如?死?了!」 文素素温声细语道:「今天缫丝的钱,都交到了缫丝的妇人手上?。她们不一定?护得住,但拿过了钱,多多少少能生出些胆量,明白她们有用处,不输家中的男人。明年你嫂嫂能自?己?缫丝卖,能多些进?项,兴许心里的怨气与恨会?少些,待草儿也会?好些。」 白日文素素所做的事,许梨花都看在眼里,她所言非虚,心里顿时松快不少:「小的这就歇息。」 脚那边,许梨花窸窸窣窣上?了床。文素素想了想,将?枕头下的铜枝拿出来,插进?了发间,轻声叮嘱道:「别?脱衣衫,夜里警醒些。」 第三十一章 一夜无事。 村子的百姓起得早, 赶着下?地干活,天刚蒙蒙亮,空气中就流动着忙碌的气息。 许梨花恐吵醒文素素, 轻手轻脚下床出屋。文素素早就醒了, 躺着闭目养神,打算今天选一些会织布的妇人, 试着用纺线织布。 洗漱早饭之后, 文素素与殷知晦说了打算, 他一口应了,「文娘子去安排就是,今朝估计蔺先生与杜将军会到来, 先让他们?学一学,便可去明州松江府推行。」 文素素说好,叫来许里正, 客客气气说了。 许里正面露为难,道:「村里的妇人都?多织些麻木,绸缎布料贵重?,多年未做过了。如今缲出来的丝线,用手捻成线慢得很, 且不均匀。还得购置纺纱机,依照粗细不同,织出不同纹路的布料。」 文素素认真听着,道:「是我?倏忽了, 多谢许里正提醒。除了添加了织布机与纺纱机,你?看?可还需要别的帮助?」 能给村子里添织布机与纺纱机, 这是天大的好事,何况买来之后, 先放在他的家?中。他家?老?妻与儿媳手脚都?灵巧,还有嫁到邻村的两个女儿,得赶紧去递消息,别将家?中的蚕茧卖掉了。 许里正心里盘算着,高兴起来,道:「够用,够用了,提花机那些,咱也不会。丝线贵得很,织坏了可惜吶!」 文素素便前去同殷知晦说了,「又得要七少爷破费了.....我?有个想法,不若以王爷的名义,再添加几台缲车,连着纺纱机与织布机,一起赏赐给村子里最心灵手巧的妇人娘子。」 殷知晦眉毛扬起,道:「文娘子的主意,不但给我?省了银子,还给王爷留了善名。」 皇子不比官员,善名不好留,留得不好,就成了收买人心。 文素素默了默,问?道:「可是不妥?」 「倒无甚不妥。不过是几个村民?罢了。要是整个江南道的百姓都?感激王爷,估计会有些麻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殷知晦边说边觑着文素素的神色,她敛着眼?睑,向来沉静的面孔,此刻看?不出什么神情。 莫名地,殷知晦感到真正无力?,语气变得凝滞起来,「都?是真正利国利民?之事,只要无愧于心,无愧于天下?,我?无悔,无惧。」 文素素不置可否,抬眼?看?向殷知晦,双眸中一片平静。 「七少爷,有些话,我?说起来,实属僭越,亦是交浅言深了。」 殷知晦一愣,文素素直截了当道:「只怕王爷不会这般想。」 居上位者,无关能力?,总会以为当下?的大局为重?。 齐重?渊当下?的大局,便是皇位。 至于民?,天下?,待争夺那把龙椅,才是他可能考虑的问?题。 隐晦的几句话,算得上是文素素与殷知晦最深入的一次交谈。 殷知晦沉默半晌,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自嘲,道:「出行前,圣上再三?强调,江南道不能大乱。圣上的意思很是清楚明白,户部要见到赋税银两。至于银钱从何处来,乃是次要之事。」 文素素轻飘飘地道:「你?看?,抄几家?就有了。」 既要,又要。既要钱,又要爱民?如子。 都?想做千古明君,史上留名。 殷知晦无奈地摇头,深深嘆息。 文素素微笑起来,道:「无妨,就牛头村吧,牛头村的百姓实实在在得利,能感念王爷的恩德就足以。」 唉,她还想在村子里开设织造作坊,每个村,或者几个村互助。 只一个村,或者几个村联合,拆分了被豪绅世?家?垄断的纺织行当。村子多了,竞争也就激烈,他们?之间首先就不会是铁板一块,比较易于朝廷官府管理。 在男耕女织的环境下?,与纺织相关的行当,是妇人娘子最容易出头的行当。 穿衣吃饭,是人活着的必须。黄道婆名留青史,要是能出现无数个黄道婆,妇人娘子的手艺,能给整个村子带来利益,切切实实给朝廷带来好处,她们?的地位,自然而然会得到改变。 可惜,殷知晦身后立着齐重?渊,大肆争夺民?心就是犯了大忌。 文素素很快抛开了心中的那些惋惜,现在着重?查清亏空,江南道事态平稳,让他们?顺顺噹噹回到京城交差。 殷知晦叫来问?川吩咐回茂苑去木器行买所需的器械,许里正则开始挑擅长织布纺线的妇人娘子,文素素在一旁不动声色观看?。 许里正先点了自己的老?妻与两个儿媳,陈婶子家?昨天卖丝线得了钱,银子在手,她今天积极得很,一大早就跑了来看?热闹。 听到许里正说要捻线织布时,陈婶子在他点自己老?妻儿媳时没做声,待他要点下?一人时,陈婶子一下?站了出来,道:「他大伯,老?婆子我?的手艺,莫非你?还看?不上?」 许里正最憷陈婶子,她做事利索归利索,就是太过泼辣,她那男人何金贵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全?都?由她当家?做主。 牛家?村主要有三?个姓氏,分别是许氏,何氏,方氏。三?个大族,彼此之间又婚姻嫁娶,沾亲带故。 许里正作为里正,想要一碗水端平,在三?大姓氏族人中分别点几个能干的妇人娘子。他起初想点方氏方大柱的娘子罗氏,陈婶子站出来,他就只能点点头同意了,「陈氏算一个。」 陈婶子满意地退下?了,许里正再点罗氏,她正准备答应时,方大柱先挡在了前面,脸上堆满笑,道:「许里正,先要说清楚,织布捻线,可要给工钱?」 许里正没好气道:「要工钱,行。去作坊做工的织娘,全?都?签订了身契。要是签订了身契,你?家?中蚕茧缲出来的丝,捻出的线,织出的布,全?部归织坊,只给你?卖蚕茧的钱,你?可愿意?」 方大柱脑子倒灵光,只卖蚕茧不划算,休要提多得的钱,陈婶子昨晚家?中煎的蚕蛹,香得他口水直流!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那哪能要工钱,」方大柱先厚着脸皮夸了自己,话锋一转,道:「今日?我?家?的蚕茧拿来缫丝,卖纺线的银子,到时候我?来领,有劳许里正先给我?收着。」 许里正不管钱由谁领,反正帐目清楚,他又不会贪走。他刚要答应,罗氏就冷笑了一声。 「我?养蚕缫丝捻线织布,赚得的钱却一个大子都?看?不到,买根线都?要看?你?的脸色。你?方大柱厉害得紧,有本事自己去做!」 围着的村民?,都?在一旁窃窃私语看?笑话,方大柱脸色一时有些挂不住了,恼怒地道:「你?一个婆娘懂甚!男主外女主内,这个家?当然是我?说了算!」 罗氏心中早就不满,方大柱平时还算勤劳,一天到晚忙着伺候两分地的庄稼,其余的活计都?落在了她头上,种桑养蚕洗刷做饭,她同样?没歇口气的功夫。 种地的粮食,交掉赋税之后,加豆子野菜能粗粮,勉强能吃得半饱。家?中一应花销,都?靠她餵养鸡鸭,蚕桑。 方大柱把钱拽得紧,罗氏就是买点油盐酱醋,他都?要念叨许久。 陈婶子与罗氏是前后屋的邻居,陈婶子手上有钱,在家?中说话声音都?要响亮得多。 罗氏算过,这次蚕茧能多得近三?成的钱,要是织成绸布,说不定还能翻数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这都?是靠着她的本事与手艺,都?被方大柱捏在手上,全?都?拿去孝顺了他的爹娘,她自己回娘家?,娘家?父母年岁已高,身子都?不好,她连买只鸡蛋去孝敬的钱都?拿不出来,她说甚都?不乐意! 罗氏重?復着先前的话,道:「你?说了算,你?自己去做!」 方大柱怒道:「罗氏,你?要是不想安分过日?子,我?就休了你?!」 罗氏见方大柱发火,到底有些心虚了,抿了抿唇,白着脸没再作声。 陈婶子看?不过去了,帮腔道:「方大柱,罗氏嫁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谁不夸她贤惠能干?你?要讲点良心,罗氏赚得可比你?多,你?休了她,有的是人娶!」 罗氏怔了怔,陈婶子的话点醒了她。 方大柱要是休了她,一双儿女已经懂事,都?是他方家?人,他若不管不要,她养!她会养蚕织布,照样?能活下?去,说不定,日?子得比现在还要舒坦! 「休就休,我?还不跟你?过了!」罗氏一下?振奋起来,气得方大柱快跳脚。 许里正紧皱眉头,挥手道:「我?这里还有正事,你?们?一家?子的事情,到一边掰扯去。」 方大柱朝陈婶子埋怨地瞪了眼?,拉着罗氏走到了一边,「你?个婆娘,你?少听人挑拨,快家?去将蚕茧拿来,别耽误了缫丝!」 罗氏扯回手臂,不依不饶道:「你?本事大得很,要休了我?......」 许梨花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插嘴道:「罗嫂子,方大柱凭啥休了你??你?可以去衙门递诉状,你?要同他和离!」 村子里的平民?百姓,对着衙门官府,总是下?意识的敬畏。十里八乡中,只有妻子被休弃赶出夫家?,从没见过敢去衙门递诉状,请求和离的夫妻。 罗氏不做声了,方大柱涨红了脸,生气地道:「许梨花,你?嘴皮子一翻,说得倒轻巧,衙门岂是那般好进,可别害了人。」 许梨花跟着文素素进过衙门,她底气足得很,道:「衙门怎地不好进了,罗嫂子,寻人写份诉状,只要花二十个大钱。你?卖的纺线,可远远不止二十个大钱!你?要是想要和离告状,来找我?就是,我?不懂,我?的老?大懂。」 她看?向坐在八仙桌上整理纸张的文素素,紧张期待地道:「老?大懂诉状官司,可是这样??」 文素素抬起头,微笑着点头,「我?懂。」 许梨花松了口气,得意地道:「罗嫂子,你?别被方大柱拿捏住。谁有本事,谁就当这个家?。嘴皮子上下?一翻,这个家?当得倒轻巧。」 方大柱被许梨花用他的话抢白回来,噎得说不出话来,偏生罗氏神色松动,好像在考虑,他顿时慌了。 地里种的那几颗粮食不值钱,大地主不种地,种地为生的乡下?人,且不提发财,连填饱肚子都?难。 罗氏手巧能赚钱,方大柱才不傻,说休了她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眼?下?罗氏已经松动了,许梨花没本事,但她背后那个老?大,连京城国公府的公子爷都?以礼相待,极为客气的文氏,他十个方大柱都?惹不起。 方大柱脸上堆满笑,赔着小意,「你?我?老?夫老?妻,别听外人挑拨。这银子,我?拿在手里,也没乱花过。」 「行行行,给你?掌管三?成,五成,一半。」 「你?个婆娘,拿那般多的钱在手,我?怕你?弄丢了。七成!」 方大柱拉着罗氏到一边嘀咕,说到「七成」时,几乎咬牙切齿,心痛万分。 许梨花拉长耳朵偷听,乐得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许梨花脸上的笑僵住,走到文素素面前,低声道:「老?大,小的可能告个假,小的去看?看?嫂嫂草儿她们?,同她们?说几句话。」 文素素估计她去将罗氏的事情说给她们?听,点点头道:「去吧。还余下?几块点心,你?包了拿回去。叫上瘦猴子,贵子送你?回去。」 生在此长在此,哪还用人护送。不过许梨花想到有人护送,威风得很,高兴地曲膝道谢,包好点心叫上在缫丝车前瞎凑热闹的瘦猴子,「老?大叫你?跟我?走一趟。」 瘦猴子听到是文素素的吩咐,当即跑了过来,文素素道:「去吧,护着她一二。」 瘦猴子脑子转得飞快,当即领命,摩拳擦掌同何三?贵,一起陪着许梨花回了娘家?。 殷知晦失笑,道:「又派窜天猴去打架了?」 文素素道:「许梨花带了点心,王府厨娘做的点心,她嫂嫂侄女估计吃不到。」 殷知晦神色若有所思,嘆了口气,道:「都?说荒年卖儿卖女,卖女儿的惯常能见到,卖儿子的,哪怕自己饿死,最后一口都?要留给他。」 文素素道:「卖了女儿,还有妻子。」 在后世?的史料记载中,饥荒贫穷,就是女人的深渊。 殷知晦怔在那里,文素素并不多提,低头认真做事。 午饭时辰,护卫先送来了纺线车,蔺先生温先生也风尘僕僕一道来了。 殷知晦引荐文素素同两人认识,他们?已经听问?川说过一些,压下?心里的好奇,与她客气见礼。 蔺先生与温先生年岁相当,都?约莫四十岁出头,蔺先生斯文,满身的书卷气。温先生身形圆胖,一幅笑眯眯的模样?,面色和善,看?上去像是个富家?翁,只他那双小眼?睛,精明十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既然是殷知晦的谋士师爷,他们?就是自己人,文素素并不去管两人的性情如何,先以正事为紧,拿着昨日?的记录文书,简明扼要说了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两人捧着纸,看?得爱不释手。蔺先生不时颔首,温先生那双小眼?睛,精光闪个不停,笑呵呵道:「文娘子好本事!」 文素素道:「两位先生来了,我?这里也能松一口气,就有劳两位先生了。」 两人也不多说,用了些点心茶水,便拿着纸笔,前去缫丝的妇人娘子旁边,开始忙碌起来。 问?川慢了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带着纺织车也赶到了。许里正见之大喜,忙带着人上前,帮着搬到了堂屋中。 那边的纺线已经捻好,陈婶子她们?摩挲着纺织车,穿好线轴,机杼声吱吱呀呀,绸布一点点露出。 紧张围着的众人,皆高兴不已。几个妇人却皱起了眉,看?得很不满意。 「这里松了些,不密实。」 「我?手生得很,罗嫂子你?来。」 「你?先织一段再看?,各人手有松紧,到时候一段松,一段紧,这布就真废了。」 妇人娘子们?说起自己懂行的纺织,很是投入专注。汉子们?都?不大听得懂,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连许里正都?插不上嘴。 文素素站在旁边看?了会,对许里正道:「出去出去,挤在这里作甚,别挡住了光。」 殷知晦眉毛上扬,率先转身走了出屋,问?川迎上去,与他低声说起了话。 许里正抬手赶汉子们?,「走走走,你?们?又不会织布,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文素素走回树荫下?的八仙桌边,看?到许梨花昂着头,跟战胜的公鸡一样?走了回来。她的身后,跟着脸上青了一块的何三?贵,衣袖断了的瘦猴子。 殷知晦听问?川说完话,看?到他们?三?人,脸上不知是什么神情,慢吞吞道:「窜天猴这次哑了火,没能窜上天啊!」 文素素下?巴朝许梨花点了点,闲闲道:「没输。」 瘦猴子衣袖都?被扯掉,感到自己失了威风,给文素素丢了脸,躲到一边去了。 何三?贵在三?人中最沉稳,许梨花急急去跟文素素回话,他也没再上前,去帮着护卫搭手做事了。 殷知晦好笑地问?道:「打架了?」 许梨花对着殷知晦,期期艾艾回道:「我?大哥二哥太过分,要打小的,小的打不过,贵子哥与瘦猴子帮了忙,与他们?打了起来。」 殷知晦唔了声,忍笑将头别到了一边。 许梨花偷偷觑着殷知晦,见他在提笔写字,压低声音对文素素道:「老?大,小的那两个哥哥,真不是东西。田里的杂草也不去除,就知道想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他们?想去隔壁的王家?村低价收蚕茧,拿回来缫丝卖给七少爷。王家?村的人又不蠢,何况他们?手上没钱,想要赊欠,居然打着小的旗号去收,谎称小的跟了贵人,有的是钱。王家?村离得不远,都?知道他们?的德性,把他们?赶了回来。」 说到这里,许梨花几乎咬牙切齿,恨意滔天,连着骂了好一阵。 「小的同嫂嫂们?说了罗嫂子的事情,劝她们?要立起来,明年养蚕得来的钱,别再落到他们?手里,自己缫丝也好,自己去城里卖蚕茧也好,总之别再交给他们?。他们?两人回来,看?到小的在,草儿在吃点心。嘴里没好话不说,还要将点心都?拿走。瘦猴子抄起烧火棍就打,贵子哥也跟着上前帮忙。他们?两个没出息的,就知道欺负比他们?弱的,被瘦猴子贵子哥揍得鼻青脸肿。」 殷知晦手上的笔,墨汁都?快滴到了纸上,听得很是出神。 文素素伸手,不动声色点了下?他的手腕,殷知晦不自在地拿开笔,放在砚台里重?新蘸了蘸,提笔写了起来。 许梨花说得起劲,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惋惜地道:「小的让嫂嫂也上去跟这样?起打,嫂嫂没敢动手,不过我?看?她们?,就像晒萎了的草,灌了水,一下?就变得鲜活了,都?痛快得很。草儿拉着小的悄悄说,她以后要赚钱,买很多点心吃,跟我?一样?,有人帮着她打坏人。」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你?嫂嫂做得对,没真跟着动手。等你?离开后,除非你?哥哥都?死了,她们?没人护着,你?哥哥还不得将她们?打死。我?到时候同许里正说一声,让他多照看?着些。」 许梨花打了个寒噤,后怕地道:「是啊,我?只顾着一时痛快,没想到以后会如何。还有草儿,他们?两个不敢欺负别人,打起草儿来可不手软,我?说了二嫂,以后别再打草儿了。当爹的不当回事,当娘的也不疼,草儿真成了可怜的野草。草儿,梨花,这些名字听起来就贱,贵人娘子都?是宝珠,明珠,唉。」 文素素抬头看?她,问?道:「你?想改名字?」 许梨花想了下?,道:「小的倒无所谓,草儿的名字不好。老?大觉着改个什么名好?」 文素素道:「草儿的名字,你?去请许里正帮着改,在村子里才叫得响。许里正还管着户帖,草儿改掉后的名字,写到户帖上去。」 许梨花立刻道:「小的这就去,坚决不能叫什么花花草草,命贱,名字也贱,哪有这般不讲道理,太欺负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妇人娘子的名字皆是闺阁隐私,不对外人言。在户帖宗谱上,皆以某人女,某人妻,某人母记载,比如文氏,许氏,皇后娘娘亦如此。 殷知晦望着许梨花朝许里正走去的背影,收回视线,瞥了眼?文素素,道:「许里正估计会头疼,草儿该是大齐第一个将姓名录入户帖之人。」 文素素很快问?道:「可有什么忌讳?」 殷知晦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阿娘在族谱上,也只留下?个姓氏。估计再过两代,后人就不知道她的名了。 文素素真正高兴起来,笑吟吟道:「真当如此?那可是值得庆贺之事,大齐这般多的女人,终于能拥有正式的姓名了。」 笑容太过炫目,殷知晦眼?前一片恍惚,他生硬地别开头,转开了话题,「问?川先前说,杜将军约莫傍晚会到。我?等下?要回城去迎一迎,晚上你?也回仙客来去吧,你?在这里留着不安全?。」 文素素道:「我?走了,这里的村民?估计不会安全?。他们?要是杀几个,其他村民?害怕了,再重?新展开,将会费更大的力?气。」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我?见了杜将军,再赶回来。」 文素素道:「看?七少爷的安排,要是走不开,这里多放些人手就是。」 护卫多留在县城护卫齐重?渊,殷知晦安排了一通,最后只带着问?川骑马离开。十个护卫与蔺先生温先生,都?留在了牛头村。 夜幕降临,弯月升上了天空。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回家?,许里正架了大锅灶,给他们?煮了热腾腾的汤饭,还杀了两只鸡招待。 殷知晦尚未归来。 文素素与蔺先生他们?吃完饭,在庭院歪脖子杏树下?坐着吃茶,神色肃然小声说道:「我?有些担心,今晚会有人来。」 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文素素简单说了来牛头村路上遇到之事,「昨晚没动静,白日?问?川还去县里买了织布机,纺线机,他们?肯定坐不住了。七少爷又回了县城,这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小心驶得万年船,没事最好,一旦有事,我?们?先有防备,不至于太过被动。」 蔺先生道:「文娘子说得是,我?以为是该提前做好准备。」 温先生收起了笑容,道:「我?们?人手不足,可要寻几个村子里的强壮汉子,一併前来帮忙?」 文素素道:「我?先前想着,先与两位先生商议之后,再同许里正道明。请他寻些壮汉一起巡逻,就说是村里赚了钱,防着外人眼?红来作乱,免得扰乱了民?心。」 蔺先生道:「要是村里人出了事,唉,所做之事就白费了。」 做事难,文素素早就清楚,她不后悔,也不抱怨,尽全?力?去解决问?题。 「到牛头村有三?条路,一条在牛头山,一条是水路,加上进村口的那条。初夏时节,山上草木繁盛,走这条路要翻山越岭,夜里走起来危险。村里的河道狭窄,过不了大船,只能走小舟。我?们?人手少,水道由村民?值守放哨,在村口香樟树前面的岔口,也安排几人守着。护卫身手好些,则当做前锋,到进村的路边守卫。不知两位先生觉着这个法子可妥当?」 两人一致同意,温先生道:「文娘子考虑得周全?,就照着你?的办。」 文素素叫来许里正,照着他们?商议好的说法,同他说了。 许里正慌忙道:「文娘子说得是,我?这就去。」 文素素添加了些细节,道:「劳烦两位先生跟着走一趟,帮着许里正解释一二。我?与护卫一起前去布防。」 几人分头忙碌,文素素叫来瘦猴子嘀咕安排了一通。 瘦猴子忙拍了拍缠在腰上,从不离身的褡裢,「老?大,小的会视死如归。」 文素素瞥了他一眼?,「以后还是多读些书,别乱用成语。」 瘦猴子咧嘴嘿嘿笑,「小的聪明得很,就是不喜读书,要是小的一心扑在读书上,早就考状元了。」 文素素望了望天,没再搭理他。她同护卫一起,在进村路旁的林子里埋伏,下?了死令:「别放他们?进村!」 殷知晦离开之前,交待过护卫听从文素素的指挥,势要守护住她。 护卫头领范朝当即领命,交给她一把锋利的匕首,慎重?道:「娘子放心,在下?定会护住娘子安危。娘子等会别出来,交给我?就是。」 文素素也不解释,要是连她都?守不住,村子里的人就要倒大霉了。 希望今晚也能平平安安渡过,要是他们?真会动手,文素素盼着他们?的人马能少一些。 许梨花留在许里正家?,瘦猴子与何三?贵一左一右守在文素素身边。 夜里蚊虫多,瘦猴子的驱蚊香包能管一些用,文素素蒙住了头脸,坐在石头上,背靠着树裹紧衣衫闭目歇息。 在半睡半醒间,前面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文素素蓦地惊醒,起身轻手轻脚走到林子边,借着稀疏的月光看?去。 约莫有十五人左右,提着刀的短打汉子走了过来。 文素素心沉了下?去,比他们?的人手多! 第三十二章 范朝耳聪目明, 同时与文素素有了动作,朝着身?后的护卫一挥手,靠近文素素身?边, 压低声音急急道:「文娘子别?动, 让我们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文素素的手朝下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群人看似散漫, 比不过护卫的进退有度, 但他们身上有股血腥悍气。 擂台上比武, 他们兴许打不过护卫,但论杀人搏命,护卫就?输了。 人越来越近, 文素素迅速下了决断,「贵子快,回去大喊有匪徒。」 何?三贵立刻不要命地往回跑, 文素素的第?二道命令已经下了:「瘦猴子去撒药!」 「范管事,分成两队,前后夹击!」 瘦猴子窜了出去,手朝迎面走?来的几人扬起,「看, 毒药!」 范朝将护卫分为了两队,冲上前挥刀就?砍。 武黑子与武二黑本来走?在最前,听到何?三贵的脚步声,武黑子机警地将武二黑一拉, 朝后退了一步,「有埋伏!」 声音刚落, 他看到一只瘦猴子从林子里盪出来,枯瘦的爪子朝他们一洒, 一股子腥臭怪味散开。 有人没回过神,落在眼?睛里火辣辣地刺疼,嗷嗷怪叫起来:「老子眼?睛瞎了!」 武二黑认出了瘦猴子,尖声道:「就?是他,大哥,是他,这个猢狲打了老子!」 瘦猴子还在一阵乱撒,不知他用了什么药,叫喊的人越来越多,护卫的刀砍下,队伍开始混乱。 前后都响起了打杀惨叫,村子那边,敲锣地声音响彻云霄:「土匪来抢杀了,土匪来抢杀了!」 武黑子心惊胆战,今晚磕到了硬骨头,要是他们悄无声息摸到村子里收拾了文氏,群龙无首,村里的百姓吓破了胆,还不得乖乖听话。 现在他们做好准备,埋伏在此算计他们,武黑子前后一看,已经损失了好几个帮派兄弟。 护卫的刀朝面门砍来,武黑子抬刀格挡,侧身?拼命撞过去,护卫被他撞得连连后退,他眼?睛淬着火,吼道:「撤!」 村民扛着锄头扁担沖了过来,匪徒们听到武黑子的喊声,立刻撒腿就?要跑。 前后道都被拦住,有人慌不择路,冲进了一侧的芦苇从中,掉进了水潭里。还有人朝林子里跑,林子里昏暗,他们也顾不得,深一脚浅一脚只顾着往前沖。 武黑子血红着眼?,不要命沖开范朝,喉咙中发出尖锐的唿哨,几个跳跃进了林子。武二黑接到大哥的暗号,紧随其后跟着跑了。 范朝神色勐然大变,怒吼道:「追!不要让他跑了!」 文素素在林中,要是双方遇上...... 范朝不敢再想下去,奋力追了上前,余下的护卫顾不上逃跑的其他人,一併跟着朝林子里跑。 瘦猴子洒了药粉就?躲在草丛边,准备趁机下黑手,眼?见武氏兄弟跑了,他比范朝反应还快,转身?连滚带爬缀在身?后一阵乱喊:「看毒!」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武二黑气得停下脚步,挥刀朝他砍,大骂道:「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不报仇,誓不为人!」 武二黑身?板快抵两个瘦猴子,他哪敢硬拼,拔腿就?逃,虽然打不过武二黑,跑得却比他快。 范朝领着护卫沖了过来,武二黑见状,又慌忙转身?逃走?。 这时?,武黑子已经跑进了林子,不见了踪影。 武二黑心里顿时?惶惶,平时?兄弟两人无论做大小事,都焦不离孟。武黑子比他脑子聪明,身?手狠劲都比他厉害,没了武黑子护着,武二黑大乱,嘶声喊道:「大哥,大哥!」 武黑子没有如?往常那样回应他,他趴倒在地,身?子抽搐着,手指抓住身?边的泥土,泥土松软潮湿,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武二黑跑进了林子,里面昏天暗地,他更加害怕,跟无头苍蝇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跑着。 突然,武二黑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住,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手上的刀甩了出去。 武二黑手忙脚乱要起身?,起到一半,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是大哥,大哥! 武二黑就?是瞎了眼?,哪怕快被血腥味掩盖,他也辨别?得出,倒在地上的是武黑子! 「大哥,大哥!」武二黑六神无主,拼命去拉武黑子,手上一片黏腻。他吓得声音都颤抖了,拼尽全力要把武黑子拖起来。 范朝循着声音,与护卫包抄了过来。村民举着火把,照亮了半边天,大喊着:「别?让匪徒跑了,抓住他们!」 火把朝林子移过来,范朝带着护卫,举刀将武二黑团团围住,恼怒地道:「一群蟊贼,狗胆包天,我看你们在找死!」 武黑子躺在血里不知生死,武二黑知道他们兄弟今晚栽了大跟头,浑身?无力跌坐在了地上,他刚抬起头,突然定在了那里。 在他前面,那个他认为比戏台上的皇后娘娘还要美貌的寡妇文氏,平静地靠在一颗松树上,淡淡地下令:「都捆了,回去好生审。他们不是蟊贼,是要造反的反贼。」 武二黑被护卫抓住手臂往后扭,喀嚓两声,痛得他惨声大叫,嘴里含煳着喊冤:「我们不是反贼,我们兄弟都是好人!」 文素素恍若未闻,朝林子外走?去。范朝偷偷瞄了她一眼?,不敢多问,前去查看武黑子,他后背被血湿透,腰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只余微弱的气息。 范朝想到交给?文素素的匕首,她手上隐隐闪现的血迹,悄然咽了口口水。 真真是女罗煞! 蔺先生温先生并许里正一起,见到文素素走?出来,几人慌忙迎上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温先生关心问道:「文娘子可还好?」 文素素道:「我没事。许里正,你让村里的人都回去,抓到的反贼交给?护卫,没抓到的,交给?官府追捕。」 反贼? 许里正没听出个所?以然,蔺先生温先生两人互看一眼?,暗自交换了个眼?神。 温先生马上道:「反贼要杀王爷,七少爷,这件事,一定要马上禀报圣上。」 文素素嗯了声,她先前想到了,杀鸡儆猴还不够,一定要敲到对?方不敢再动手。 这次她安然无恙逃脱了,再来一次,保不齐再有这般幸运。 文素素曲了曲膝,客气地道:「至于与衙门如?何?交接,报官还是写摺子,我都不懂,这里就?有劳两位先生了。我身?子不大好,要回去睡一会。」 手上身?上沾了血,脏臭熏天。挥下的那一刀,用尽了力气,加之这些天的忙碌,文素素着实快撑不住了。 两人哪敢受她的礼,连忙避开了。 文素素对?亦步亦趋跟着她的瘦猴子道:「你去帮着两位先生搭把手,要是他们嘴硬不招,你有让他们吐真言的毒,给?他们尝尝。」 瘦猴子笑容满面道:「老大放心回去歇着吧,小的药粉还剩下一些,保管撬开他们的嘴。」 文素素唔了声,「七少爷回来后,我去请七少爷把药钱补给?你。你是为了大齐,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该少了你的。」 瘦猴子挺得胸脯的骨头都快断了,骄傲激动得鼠须乱抖。 他瘦猴子是下九流,向来被人看不起,现在他青云直上,成了大齐的功臣! 文素素离开了,许里正忙着招唿村里的人回去,「走?走?走?,别?在这里碍事,耽误了两位先生办差!」 「这是朝廷大事,你们别?乱打听!」 「明早还要继续缫丝,别?耽误了功夫!」 村民小声议论着,三三两两回去了。范朝与护卫忙着收拾伤患尸首,与捆好的武二黑他们一起,带到了村里五人住的一处破屋放置。 温先生负手靠近瘦猴子,咳了声,道:「猴兄,听说你先前还洒了毒药,多靠你那毒药,让反贼有人中毒,反贼先乱了,范管事他们才能这么快镇住了反贼。猴兄这次立了大功啊!」 瘦猴子被温先生一声猴兄,叫得嘴都快裂到了脑后。 温先生是什么人,他是七少爷身?边的谋士,谋士在戏文里,都是运筹帷幄的智者,是不记名的宰相! 「不敢当不敢当,范先生叫我瘦猴子就?是。我这毒药,是我多年潜心研究,琢磨出的一点门道,不敢当,不敢当!」 瘦猴子嘿嘿笑,双眼?左右乱飘了下,既谦虚,又脸不红气不喘。 他的秘方只告诉了老大,里面主要的两味药是斑蝥与石灰。 其余的药粉,是他为了迷惑人,胡乱添加了一气,他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添了哪些药。 温先生呵呵笑,道:「既然是猴兄的秘方,我就?不便多问了。时?辰不早,还请猴兄帮忙,早些让反贼招供。」 瘦猴子道好说好说,「老大吩咐下来的差使,我一定得不辱使命,替她办得妥妥帖帖。」 温先生听到他称文素素为老大,嘴角不由得抽了下。蔺先生也朝他看了眼?,默不作声朝破屋子走?去。 范朝带着两个护卫守在门口,走?上前对?范先生蔺先生道:「那黑脸汉子死了。」 两人先前没看到武黑子逃进树林的情?形,温先生问道:「黑脸汉子是主谋?」 范朝低声道:「应当是。」他飞快将先前的危险说了,听得两人神色皆复杂至极。 瘦猴子拉长耳朵听着,在一旁抱着双臂,抖着脚看天上快要西下的月亮。 真是大惊小怪,他的老大守在树林里,又不是他们,能让那个反贼之首跑掉了? 擒贼先擒王,他们估计没读过兵书。 蔺先生余光瞄到瘦猴子的动作,心神微动,道:「猴兄难道不担心?文娘子是个弱女子,遇到反贼,要是落入他们之手,会有性命之忧。」 瘦猴子早将先前自己的担心忘得一干二净,道:「老大是身?子弱,但她聪明绝顶,反贼比老大壮又有何?用,领兵打仗的将军,靠的是脑子指挥千军,又不是要与小兵比上战场杀敌!何?况老大先做好了安排,她留在了树林里,亲自守住这一关,让反贼插翅难飞!」 范朝先前在,瘦猴子见到反贼跑进树林,他吓得连滚带爬的模样。这时?见他跟说书先生一样,说得滔滔不绝,不禁别?开了头。 唉,实在没眼?看! 温先生蔺先生呵呵,「走?,先去审一审,别?耽误了正事。」 破宅子里,三具尸首,一个重伤的汉子扔在了西屋,武二黑与两个受了皮肉伤的汉子被捆住手脚,扔在堂屋的地上。 几人走?进去,武二黑看到瘦猴子,立刻目眦欲裂,眼?里淬满着狠毒,只恨不得将他吃掉。 蔺先生与温先生跟在殷知晦身?边,见过他在刑部当差办案,学到了不少的问案本事。 他们没理?会武二黑,先问了另外三人。 「你们姓甚名谁,且报上名来。」 几人都是陕州帮的苦力,打架兇狠,武黑子很看重他们,今晚请他们吃了一场酒,将他们叫了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如?今他们被抓住,却没将他们送进官府,而是直接审问。先前已死了好些兄弟,他们再笨,也看出与别?的帮派抢地盘不同,这次他们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估计就?直接没了命。 几人老老实实答了,「他是武二黑,是陕州帮老大武黑子的亲兄弟。我们都在码头上做苦力。」 蔺先生听到码头,径直问道:「你们这些天领了哪些活计?」 「这个就?不知道了。活计来了,老大就?叫我们前去干活。我们也不管是谁的活,老大有规矩,不许多打听。」 蔺先生连着问了几次,看情?形,他们的确不清楚。能说出来的几家?,不过码头上的帮派,接到的活计,大多都来自这几家?,并不稀奇。 武二黑是武黑子的兄弟,武黑子已经死了,只有他知道了。 蔺先生再问武二黑,他理?都不理?,只恨恨问道:「我大哥呢?他是不是死了?」 蔺先生与温先生都没做声,瘦猴子窜上前,一巴掌打了下去,「你个反贼,这个时?候还敢嚣张!」 武二黑被打得头一偏,他朝瘦猴子淬了口,盯着蔺先生与温先生道:「我大哥是不是死了?那个臭婊子杀了我大哥,除非你们将那个臭婊子杀了,尸首让老子看过,不然,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瘦猴子一蹦三丈高,一脚踢到武二黑胸口,将他踢翻在地,扑上去抡起胳膊,一通乱捶。 「老子打碎你的狗牙,我呸,你算什么东西,敢骂老子的老大!」 蔺先生与温先生两人对?视一眼?,再看瘦猴子跟跳大神一样,又无奈又想笑。 温先生正要劝,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抬眼?看去,殷知晦风尘僕僕走?了进来。 两人忙见礼,殷知晦神色沉沉摆了摆手,道:「我已去过了村子,许里正同我说了大致情?形。审得如?何?了?」 瘦猴子听到殷知晦的声音,方不情?不愿收回手,朝他抬手见礼,道:「七少爷,这个狗贼是陕州帮的二当家?,他说要拿老大的命,换他大哥,陕州帮大当家?武黑子的命。他武黑子算得什么东西,小的实在气不过,先替老大打碎他的狗牙。」 蔺先生本想要拦,瘦猴子嘴皮子利索,他插不进去嘴。 殷知晦审案时?,最忌讳屈打成招。瘦猴子一通毫不掩饰的打骂威胁,恐招来殷知晦的不悦。 「唔。」殷知晦唔了声,眼?神冷得似冰,道:「既然不招,就?杀了吧。将反贼尸首送进京,禀报圣上。」 蔺先生吃了一惊,朝温先生看去,他也似乎震惊住了。 殷知晦说不出的生气,杜将军吃坏了肚子,拉得腿都发软,他与齐重渊都守着,待他好转了些,忙赶到了村子。 谁知,还是来迟了一步。 要不是文素素想到了,提前有所?准备,他无论如?何?都料不到,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先是文素素,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与齐重渊了! 蔺先生想到文素素先前的话,他悄然捅了下温先生,忙道:「七少爷,我同老温有些事要与你禀报。」 殷知晦冷冷看了眼?武二黑,转身?朝外走?去。温先生蔺先生紧随其后,来到僻静的榕树下,温先生忙道:「文娘子身?子不好,先回去歇息了,将瘦猴子派给?我们,让他帮着审案。」 回村时?,许梨花何?三贵守在文素素门口,说是她已经睡了。 文素素这些天的辛苦劳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小小产过,身?子本就?不好,既劳力又劳心。 得知她无恙,殷知晦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叮嘱了好生伺候,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便来找了他们。 殷知晦眼?神温和下来,道:「我回村看过了文娘子,她身?子弱,小事你们都多担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再去与她请教。」 是请教,不是商议。两人心情?很是复杂,不过今晚亲眼?目睹了文素素的本事,都没有多纠结,一起应了。 蔺先生道:「文娘子说他们是反贼。要造反。」 温先生补充道:「其他几人招供了他们的来歷,他们是在码头抢苦活干的陕州帮。平时?帮派间为了抢地盘经常打架,一向兇狠惯了。今晚他们被武黑子叫了来,说是要收拾他们生计的牛头村百姓。将百姓毒打一顿,杀了文娘子,以后就?没人再敢出头自己缫丝。他们现在本来该忙着扛蚕茧,遇到收蚕茧的管事压了价钱,从中捞了好处,心情?好了,还会赏他们几个大钱。现在牛头村自己缫丝的消息传出去,好些养蚕的百姓都在观望,捨不得将蚕茧卖出来,他们这些天少了活干,正在气头上。又吃了酒,气一上头就?来了。」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文娘子说得没错,他们就?是反贼。他们之间打打杀杀,无法无天,早就?该清理?了。要是这次让他们得逞,毁掉的岂是养蚕人的生计,毁掉的是整个江南道,甚至大齐!文娘子让瘦猴子帮着审,你们让他去,他的手段虽.....瘦猴子比你我,更了解他们。王爷明日?就?要举行宴会,两位先生多辛苦一二,到那时?,将武二黑推出去!」 两人应是,殷知晦再交待了几句,便离开前去了许里正家?。 待殷知晦离开,蔺先生沉默片刻,道:「七少爷主意正,我以为得费力劝一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温先生笑眯眯道:「文娘子的意见,不是我们自作主张,呵呵。」 蔺先生干笑一声,没有接话。两人一道转身?回去,瘦猴子咧着嘴,笑道:「两位先生,他招了。」 两人震惊不已,温先生闻到屋里难以形容的气味,艰难地道:「他如?何?说?」 要是换作他们,甚至是殷知晦,武黑子死了,武二黑已经破罐子破摔,估计要费上一翻功夫,才能撬开他的嘴。 瘦猴子将武二黑招供的话悉数说了,「姜行首堂弟的主意,唉,这些蠢货,真是蠢得透不过气!他们要是将那个姜混帐的话,去告诉姜行首,既不会死,又得了活干。说到底,还是陕州帮的大当家?太蠢,要是换了我的老大,早就?做了码头的帮派老大,哪轮得什么陕州帮,吉州帮出头!」 两人不约而同忽略了瘦猴子的自我吹嘘,温先生瞄了眼?面如?死灰的武二黑,对?范朝道道:「你看着,我们去回禀七少爷。」 月亮已西沉,三人举着火把回去,此时?天地间安宁静谧,只有脚步声与虫鸣唧唧。 蔺先生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与走?在最后的瘦猴子道:「猴兄如?何?让他招供的?」 瘦猴子不当一回事地道:「我以前给?青楼的姐儿?们治病,唉,这些帮派的混帐,连畜生都不如?,从不拿姐儿?们当人看。他们一起,那个,走?水陆两道,还是一起,两位先生应当懂,我就?不多解释了。」 蔺先生斜撇了眼?瘦猴子,温先生呵呵,没承认也没反驳。 「这些畜生,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靠着打打杀杀拼出了头,得了几个钱,就?张狂得很,可始终是下九流,入不了贵人的眼?。青楼姐儿?比他们身?份还要低,还不得死命糟践。他们经常比试谁厉害,谁赢了,在帮派就?也别?有脸。」 瘦猴子淬了口,「他们将那根东西,看得比命都贵。我同武二黑说,不但要切下武黑子的那根祸根,还要把他的切了,一併剁碎了拿去沤肥。武二黑就?招了。」 火把哔啵燃烧,温先生被瘦猴子声音中的悲怆沖得沉默不语。蔺先生看向瘦猴子,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嘆息。 殷知晦还未歇息,正坐在院子的杏树下思索事情?,两人前去细细回禀了,他听罢沉默了半晌,道:「将武黑子他们几人的尸首,送到姜行首家?去,看好武二黑。」 两人应了,温先生道:「今晚村民吓得不轻,在下担心天亮之后,他们可还会继续前来缫丝织布。」 殷知晦朝文素素的屋子看了眼?,淡淡地道:「文娘子睡得很安稳。」 对?啊,文素素能安稳入睡,没着手安排,这事,就?能顺当做下去! 除了文素素之外,所?有人都几乎整晚忙碌,直到天明。 太阳从天边跃起,明亮夺目。院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等着缫丝,纺线,织布的妇人娘子,虽说夜里遭了惊吓,依然天蒙蒙亮时?就?开始起床准备。 无论上面如?何?厮杀,争斗,甚至是皇帝换了人做。 对?所?有的百姓来说,吃饭穿衣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第?一重要之事。 文素素睡了一觉,洗簌后走?出屋,打量着忙着缫丝纺线的妇人娘子们,对?迎上前的殷知晦颔首招唿:「七少爷来了。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殷知晦关切打量着文素素的脸色,肌肤略显苍白,精神却极好,如?夏日?的草木般生机勃勃,情?不自禁微微笑起来。 又是晴好的天气,如?前两日?一样,方便他们缫丝晒丝,连老天都助他们。 江南道的海税,定当很快就?能如?同这天一样,日?朗风清! 第三十三章 杜将军带来了禁军, 兵丁进城时?,各方势力都看在了眼里,茂苑县风声鹤唳。 齐重渊举行的筵席上, 姜行首没露面, 消息灵通的人得知,姜行首辞去了布行行首, 其堂弟姜管事生了急病而亡。 布行几个行老聪明得很, 酒席还未散场, 行老郭老三就偷偷就找到了问川,含煳其辞表示缫丝这一块的利,愿意?拿出?来上贡给朝廷。同时?, 奉上了两成干股孝敬齐重渊与殷知晦。 殷知晦得了问川的回禀,没有理会郭老三。 郭老三聪明是聪明,就是聪明得过了些?, 心思没用在正途上。 殷知晦亦清楚,不仅仅是江南道的官场,大齐上下皆如此。真正清廉的官员不过凤毛麟角,过往歷朝歷代的清官,加起?来不超过一双手指头。皆因为少见, 史官方不惜笔墨大书特书。 郭老三与衙门官员周旋,习惯了官商之间权钱勾结的那一套,他会如此行事,并不足为奇。 殷知晦打?算晾一晾布行的人, 江南道的官吏,他也没打?算动。 文?素素曾说过, 杜将军的禁军,只?是一个震慑, 毕竟他们不能随意?杀官。朝廷的律令,更是一纸空谈,贪官污吏要被?革职,砍头,抄家流放,同样无法杜绝贪污腐败。 真正能与他们抗衡的,乃是江南道所有养蚕桑百姓。 百姓若是没看到利,他们也就老实接受了现状。 等他们看到了利,亲手摸到过银两,再要将得到的利夺走,他们会直接暴起?杀官。 牛头村便是例子,翌日就重新?恢復了生机。在晚间时?,自?发安排了身?强力壮的村民在各条路口巡逻,防着歹人前来作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这场筵席,究竟可有人吃得坦然,无从得知。 齐重渊却吃得醉醺醺,离京前往江南道这一趟,从没现在这般畅快过。 齐重渊向来认为自?己很是礼贤下士,他特意?赏了一匣子点心,让护卫快马加鞭送到了牛头村。 随着酒席送来的,还有两身?藕荷色府绸衫裙,一套金累丝头面。 天?气炎热,穿府绸很是凉爽。藕荷色的衣衫娇气,文?素素穿上不到半天?,便溅了墨汁,衣袖勾了丝。她坚持穿了一整天?,下水洗过之后?,衣衫褪了色,像是受了暴风雨璀璨的娇花,败了。 文?素素换回?了自?己的细布靛蓝衫裙,瘦猴子松了口气,背地里跟许梨花嘀咕:「老大穿得那般粉嫩,美貌是美貌,就是看得人瘆得慌。」 许梨花:「呸,你懂个屁!」 殷知晦酒量极好?,但他几乎滴酒不沾,他要打?起?精神眼观八方。 齐重渊那边...... 算了,齐重渊是亲王,他自?己不出?岔子就好?。 幸亏得了文?素素,让他从一团乱麻的困顿中挣扎出?来。 殷知晦很快便做出?了一连串的安排,留下从府城回?来的听风在身?边伺候,喜雨派去了文?素素身?边。 问川山询温先生蔺先生几人,由禁军护送,分别前往明州府松江府,照着文?素素在牛头村积攒下来的经验,缫丝,核计蚕桑等数量。 文?素素继续留在牛头村,春蚕茧都已经全部缫完丝,她要盯着织布。 织布比缫丝纺线难,对织娘的手艺,织机都有要求。 尤其是要织出?提花的布,需要专门的提花机。提花机价钱昂贵,对织娘的手艺要求更高。 文?素素倒也不急,织出?的布还需要染色。染布也是一道考验,比起?织布技术要求还要高。 现在的染料皆大多由草木中提取的颜色,染出?布料颜色的好?坏,着色可否牢固,属于最难的一道工序。 缫丝织布作坊,可以说没有任何技术壁垒,只?有染布作坊,这一块极难被?随便取代。 要是有人能做出?化学染料,那就能垄断染织,独步天?下了。 文?素素认为现在的大齐难以做到,她那身?藕荷色的衫裙就是例子。现在她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核计出?蚕茧的成布量,便没在上面多纠结。 殷知晦派了喜雨来,帮了文?素素许多忙,她能轻松不少。 喜雨如同他人一样,生得很是喜庆,圆脸圆眼,逢人便露三分笑?,亲切又平易近人,很快就与村里人拉近了关系。 有好?几个妇人甚至拉着他询问亲事,要给他保媒。 晴朗好?些?时?日的天?,这天?终于下起?了雨。屋子里昏暗,喜雨领着人去买了油布,在院中撑起?了雨棚,文?素素还是在院外做事。 织好?的几块布,一起?摆在了八仙桌上。陈婶子几人忐忑不安站在一旁,等着翻看的文?素素髮话。 文?素素看得很是认真,量布的长短,宽窄,称重。 喜雨走了过来,陈婶子忙悄然将他拉到一边,偷瞄了眼文?素素,小声道:「喜雨,我瞧着文?娘子好?似不满意?,你帮着上前问一问可好??」 「陈婶子,你们先去忙吧。文?娘子要是有事,会叫你们过来问话。」喜雨笑?着回?道。 陈婶子略微松了口气,復又笑?起?来,道:「那我就先下去了。喜雨,婶子做了些?笋干毛豆,等下给你包上一些?,你拿着去过酒吃。」 喜雨笑?眯眯说好?,「婶子真是手巧,做的笋干毛豆好?吃得很,我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笋干毛豆,这下有口福了。」 陈婶子被?哄得眉开眼笑?离开,瘦猴子蹲在一旁,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这些?人真是有眼无珠,喜雨是什么人,要是真如他面上那般亲和,他能做到殷知晦的贴身?小厮? 喜雨那句话,什么都没透露,偏生陈婶子听得高兴,还给他送吃食! 瘦猴子嫉妒得很,他不羡慕有人给喜雨说亲,他也喜欢吃笋干毛豆,却没人给他送! 喜雨走到八仙桌前,恭谨地道:「娘子,七少爷差人送来了饭菜,里面有道酒酿蒸鲥鱼,得趁热吃。娘子要是还要等上一阵,我先去将鲥鱼用火温着。」 文?素素手上的事快忙完了,道:「不用温着了,摆上来吧,我这里好?了。」 喜雨忙说是,叫了护卫提食盒上来,他帮着收拾八仙桌,问道:「娘子觉着布织得如何?」 文?素素指了指喜雨身?上的衣衫,反问道:「比起?你身?上的衣衫布料如何?」 陈婶子她们织出?来的布,始终松紧不一,还有好?些?地方断了线。她们织出?来的布料,国公?府僕从都不穿。 喜雨忙欠身?赔不是,「是我没考虑周全,说了废话叨扰文?娘子,还请文?娘子见谅。陈婶子她们很紧张,恐文?娘子责怪,嫌弃她们织得不好?,我便多嘴问了一句。」 文?素素瞄了喜雨一眼,殷知晦身?边的小厮,做事利索,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好?用得很。 要是她能有一两个就好?了,唉! 文?素素很快抛开了这个念头,沉吟了下道:「我起?初就没想过,她们马上能织出?上乘的布料。不过,我就不与她们多说了,你去告诉她们,无需过多担心就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她就不去了,太过随和,她们若跑来给她说亲,她吃不消。 喜雨暗自?松了口气,被?派到文?素素身?边做事,他着实捏了把冷汗。 文?素素比殷知晦还要清冷,从没听到过她大声说话,见到她发怒。可村里最无赖的汉子,见到她都如老鼠见到猫,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许梨花打?了水上前,文?素素洗漱过,看到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饭菜,道:「你们分一些?去吃。许里正呢?你去许里正,何老太爷,方老太爷前来一起?用饭。」 许梨花嘴撅了下,闷闷应了声,拧干帕子,准备将木盆的脏水端去倒掉。 文?素素叫住了她,问道:「怎地了?」 许梨花四下看了下,低声道:「三叔公?要给小的说亲,方老太爷想着要将侄孙女嫁给贵子哥。三叔公?说什么小的年纪大了,再不嫁人就生不出?来孩子。小的说已经签了死契给娘子,贵子哥也签了死契。三叔公?却道不妨事,到时?候小的成了亲,夫妻俩一併到娘子身?边做事就行。真是当小的傻,他们这是看上了娘子厉害,想要搭上娘子的势力。」 文?素素愣了下,她已经这般厉害,有人要想方设法攀附她的关系了? 「没人给瘦猴子说亲?」文?素素看到蹲在墙脚,吧唧着嘴吃杏子,鼠须乱颤抖的瘦猴子,好?奇问道。 许梨花瞥了眼瘦猴子,呵呵道:「瘦猴子那张嘴能气死人,还馋得很,村里那些?杏,方见了点黄,都被?他给摘着吃了,亏他也不怕酸倒牙!」 文?素素不禁抬头朝杏树看去,满树浓绿的树叶间,夹杂着稀稀拉拉几颗尚青翠的杏。 许梨花究竟是生气三叔公?要给她说亲,还是生气方老太爷要嫁侄孙女给何三贵,文?素素没有多问,让她夹了些?菜下去了。 乡间的宗族势力强大,县官不如现管,比衙门都要管用。 待文?素素离开之后?,牛头村还要靠他们几人出?面操持,许梨花的爱恨情仇,当然要靠后?。 没一会,许里正同方老太爷何老太爷三人一起?来了,上前拘谨地见礼,文?素素客气邀请他们落座,道:「这些?时?日几位辛苦了,七少爷公?务繁忙,一直抽不出?空答谢几位,特地送了吃食来请几位尝尝。」 三人忙再谢了殷知晦,落座后?用起?了饭。王府厨娘做的饭菜,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三人算是长了世面,吃得红光满面。 他们村,真是走了大运! 饭毕吃了一盏茶,文?素素要忙,何老太爷与方老太爷起?身?告辞。 许里正留了下来,为难地道:「文?娘子,先前梨花一直在缠着我,说是要给草儿改名。我给草儿取了好?几个名字,她都不满意?。唉,梨花性子要强,大郎二郎确实不像话,草儿也可怜,我就随了她。可梨花给草儿起?名叫许山。你说哪有小娘子,名字被?唤作山的。」 文?素素道:「牛头村人杰地灵,村里的媳妇娘子都能干,靠得住,如山一般沉稳可靠,倒也未尝不可。」 许里正愣了下,陪着笑?脸道:「文?娘子说得是,就叫许山吧。唉,只?梨花还说,要将姓名写进户帖族谱,以前从没妇人娘子这般做过,我实在是为难得很。文?娘子可能替我传句话,问七少爷拿个主意??」 文?素素道:「无需七少爷拿主意?,我能做主。此事并无违反大齐律,许里正照做就是。」 许里正见文?素素不容置疑的神情,哪敢再多言,连忙应了下来,「梨花天?天?来缠着我吵,我先去给她把这件事办了。」 文?素素说了声有劳,「许大郎许二郎好?吃懒做,他们毕竟姓许,许里正还是要多管束着些?。牛头村现今不似以前,王爷都关注着,以后?说不定?能成为江南道首屈一指的蚕桑之村,可不能被?他们坏了名声。」 牛头村这些?时?日的热闹,周围的村子莫不眼红。如今连王爷都看重他们,村子里的几个无赖,尤其是许大郎兄弟,经常打?骂妻女,的确要好?生收拾一番。 毕竟他们村能得贵人的青眼,主要还是靠着妇人娘子们的养蚕纺丝织布! 许里正想到以后?牛头村兴旺起?来,他家中的妻女媳妇都擅长养蚕织布,待手上有了钱,就将孙儿送去府城读书。说不定?能考出?个功名,许家以后?就发达了! 许里正心头汪着一腔火热,去寻方老太爷何老太爷,商议如何收拾族里不成器的族人。 到了半下午,断断续续的雨又下得密了。天?色昏暗,屋里更暗沉,织布的妇人只?能先停了工回?家。 文?素素理好?了数据,难得空闲,躺在雨棚下的椅子里吃茶养神。 许梨花挪到她身?边,瘦猴子先一步窜了过来,脸上笑?开了花,低声道:「老大,喜雨拿来了七少爷给小的赏赐。足足十两银子呢,小的不敢私自?瞒下,一个大钱都不少,全在这里了。」 文?素素看了眼递到面前的钱袋,道:「这是七少爷给你的药钱,你自?己留着吧。」 许梨花瞥了眼瘦猴子,扭头哼了声。 瘦猴子先笑?容满面谢了文?素素,笑?容一收,连瞥了两眼许梨花,「你想找老大说甚,我清楚得很。梨花,你我还有贵子,都在老大面前当差,我们本是一体,我才好?心提点你几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许梨花怒道:「你清楚个屁!我找老大说话,老大都没开口呢,你先在这里指挥上,难道比老大还要厉害?」 瘦猴子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对文?素素道:「老大,小的可能先说几句?」 文?素素嗯了声,道:「你说吧。梨花,你且听听瘦猴子如何说,要是你以为他说得不对,再将他的话当做屁也不迟。」 许梨花悻悻瞪着瘦猴子,道:「要是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瘦猴子沖她翻了个白眼,道:「贵子先前向老大告假,去何老太爷家了,方老太爷也去了何老太爷家,你怕他们要给贵子说亲,你急了吧?」 许梨花怔了怔,板着脸没有做声。 瘦猴子抚摸着鼠须,语重心长地道:「梨花,你以前就看不起?贵子,嫌弃他穷,没有前途。贵子吃醉了酒,跟我嚎过好?几次,嚎得我都想打?他。他一个男人,没出?息就别娶妻。那时?候你嫁给贵子,远不如给陈晋山做妾日子过得好?。妻又如何,你们村里的妇人,个个都是正妻,又能摆出?正妻的派头了?你那时?候不嫁,不怪你。」 许梨花脸色缓和了几分,「你还算说了几句人话。」 瘦猴子呵呵,「现在贵子与你都得了造化,跟了老大。贵子吧,虽没有我能干,有用处,但他一直在默默做事。护卫们的车马,他帮着在照看餵养,村里人坏了的牛车独轮车,他一个大钱都不要,尽心尽力帮着修理。村里的人都道他好?,护卫们与他谈得来,范管事还主动教他拳脚功夫。你呢?除了伺候老大的吃穿起?居,平时?你都钻到妇人娘子堆中去,听她们说闲话,挑拨是非。」 许梨花眼一瞪,瘦猴子忙改了口:「好?好?好?,不算挑拨,你是在点醒她们,让她们立起?来,与家中男人干架。」 「可梨花,你也不想想,她们一朝一夕就立起?来?你要不是有老大撑腰,有贵子帮忙,你大哥二哥就能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女人的力气不如男人,没有老大的身?手,还不得被?男人揍得嗷嗷叫。」 许梨花不服反驳道:「现在她们能赚钱,男人敢动手,她们就和离!」 「呵呵,和离。你看你,清官难断家务事,和离之后?,儿女呢,儿女都不要了?」 瘦猴子白眼快翻上了天?,「衙门能判一个妇人和离,连着有人去衙门请求和离,你看衙门会如何判!老大,是这样吧?」 殷知晦让文?素素读的大齐官制,官员的吏治考评中,有教化这一条。夫妻和离案多了,官员教化不力,关乎着官员的政绩。 文?素素嗯了声,「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和离案子是不能太多。」 瘦猴子得意?沖许梨花摇头晃脑,「你看,我没说错吧?梨花,我劝你以后?别乱管闲事,老大都没主动出?面管过。老大不是不管,她是让许里正方老太爷他们去管。我们离开了村子,她们还要继续过日子,里正族长的话才管用。你心里有气,这气啊,得早些?撒完。」 许梨花怔楞在那里,神色黯然垂下了头,「你说得是,我心里是有气,不平。瘦猴子,你是男人,你占了男人的便宜,你体会不到我心里的气。」 瘦猴子嘆道:「我是体会不到。但你看老大,她以前的日子,过得比你还要悽惨,老大可没成天?气鼓鼓,抱怨连天?。」 许梨花神情一震,朝安静听他们说话的文?素素看去。 文?素素对着她道:「你我究竟谁惨,不该拿出?来比较,苦难都不是好?事。人与人一样,不该拿来做比较,你做你自?己。」 以前文?素素对她说过相似的话,许梨花长长唿出?口气,喃喃道:「谁都不该吃苦。」 瘦猴子话锋一转,道:「我们且说贵子的亲事吧。你不愿意?嫁给贵子,贵子要娶妻,你又不乐意?。天?底下就是有这般霸道的道理,也不该你来讲。贵子跟着老大,以后?肯定?有大造化。你跟着老大,以后?也有大造化。贵子你能降得住,其他有出?息的男人,你可能降得住?」 许梨花被?说得哑口无言,她气不过,懊恼地道:「我不要降住谁,不嫁人就是!嫁人有什么好?,我自?己过还自?由自?在些?!」 「你嫁不嫁,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总不能拦着贵子不娶妻啊!」 瘦猴子斜撇着许梨花,抚摸着下巴,笑?得猥琐又嚮往。 「贵子可是难得一见的痴情汉,哎哟,我要是女人,他是我第二想嫁之人!」 「滚!」许梨花淬了他一口,紧跟着好?奇问道:「你第一想嫁之人是谁?」 瘦猴子仰头望天?,道:「王爷。」 许梨花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时?都忘了说话。 瘦猴子吸着鼻子,道:「哪怕不做王妃,侧妃,做个侍妾也好?。那可是亲王啊,大齐的皇家,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家!」 许梨花终于忍不住,怒骂道:「瘦猴子,你也不瞧瞧你那张丑脸,我看你是用药多了,毒坏了脑子!」 瘦猴子浑然不顾,脸上的笑?容猥琐又嚮往。 文?素素好?笑?地问道:「瘦猴子,你可想娶妻?」 瘦猴子的眼里闪过一丝哀伤,摇摇头,「不娶,不娶了。」 文?素素将瘦猴子的反应看在眼里,默然了下,没再追问下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待瘦猴子离开,许梨花烦恼地道:「老大,小的真是为难得很。瘦猴子说话虽不着调,小的知道他有些?事情说得对。小的不能霸占着贵子不放,唉,现在成亲,小的真不乐意?。」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贵子的亲事,要经过我的同意?。」 现在她背靠齐重渊殷知晦的势力,稍微行差踏错,就是姜行首的下场。 底下几人的亲事,肯定?要她看过,得到她的同意?。坚持嫁娶也可以,除非不再跟着她。 文?素素没阻拦何三贵,一是相信他不会这般蠢,二是顺便藉机看看他会如何处理此事。 「至于你如何考虑,我还是那句话,要看你如何想。至于你要如何去考量,我可以替你理一理方向。先解有答案的问题,没答案的问题,比如感情,你先放到一边。将你觉着最重要的事情,例如吃穿,银两等,一一列举出?来,再看贵子可能符合你的条件。」 许梨花觉着这个法子好?,「小的等下就去好?生想。」 不过,她不理解地道:「为何感情没有答案?」 文?素素道:「因为感情没办法讲道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许梨花听得懵懵懂懂,心却酸酸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要是真这样,我就不用考量了。」 文?素素看到何三贵走了过来,对许梨花道:「贵子回?来了。」 许梨花朝何三贵看去,起?身?告退,迎着他走了过去。 两人说了几句话,许梨花紧张地朝文?素素看,神情紧张。 何三贵脸色也不大好?,同她说了句,两人一起?朝文?素素走来。 文?素素抬眉,问道:「怎地了?」 何三贵小声道:「老大,你娘家大哥大嫂来了。」 瘦猴子见他们在说话,忙着奔了过来,听罢眉头皱成了一条线,觑着文?素素平静的神情,他也就没做声。 何三贵声音更低了:「他们还带了个约莫三四岁的幼童来,说是老大的亲生儿子。」 第三十四章 「老大的大哥大嫂, 肯定是见老?大得了势,想要来捞好处了!」 何?三?贵看了眼愤愤不平的许梨花,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许梨花忙去偷瞄文素素, 下雨天色昏暗, 文素素带着斗笠,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瘦猴子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改道:「李达将儿子卖了, 买主生怕被找到, 到时候掰扯不清,定会瞒得严严实实。老大兄嫂如何能这么快找到外甥?再?说,主家?买人?回去, 肯定是要拿来养老?,有钱有势的人家买下人,也要能跑腿做事, 断不会买个幼童。养了几年的儿子,肯定是遇到惹不起的人?,不得不捨出来。」 何?三?贵与?许梨花面?面?相觑,变得紧张起来。 文素素只嗯了声,「前去看看再?说。」 几人?来到村口, 好几个村民围在堆放干粪的茅草棚边看热闹,许大郎许二郎也在,见到许梨花,正?要说几句酸话, 文素素一过来,他们眼里闪过看好戏的神色, 缩头塌肩躲到了一边去。 文父当年读过书,给?儿子苦心孤诣取名叫文展功。可?惜文展功文不成武不就?, 书没读出个名堂,地也不会种。种地辛苦,文展功以读书人?自居,不屑与?泥腿子为伍。 妻子曹氏与?他夫唱妇随,夫妻相和,日子过得可?想而知,否则,当年也不会将原身嫁给?李达。 文展功穿着到小腿肚,袖子短了一截的灰扑扑长衫,露出一截同样灰扑扑的裤腿,露脚趾的破布鞋上裹满了泥,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负手立在那里,拿眼角斜瞥走过来的文素素,昂着胸等她前来见礼。 曹氏穿着打?着桃红,翠绿补丁的粗布灰衫裙,头髮在脑后挽起个牛屎团。她看上去镇定,眼珠却?不断翻动,左右乱瞟,紧抿着薄唇,高耸的颧骨都快戳破了脸皮,手上拽着一个眼角挂着泪,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白白胖胖的幼童。 文素素走近了,朝幼童看去,他年纪虽小,长相却?极为肖似李达。 不管他是谁,文素素都无动于衷,略微看了一眼就?掠了过去。 文展功挺了挺胸膛,没等到文素素见礼,鼻孔喷出了一道粗气?,拿捏着道:「阿囡,见到兄嫂,你连礼数都忘了?」 原来原身名叫阿囡。 文素素在牛头村经常听到囡囡,阿囡,世人?对女童的称唿,大多都叫阿囡,与?花儿草儿差不多。 「谁让你们来的?」文素素收回视线,盯着文展功冷冷问道。 文展功明显心虚了,眼神飘向一边,「你是我妹妹,丧夫守寡,一个妇人?无依无靠,我来接你回娘家?。不然?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我文氏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阿囡,你大哥将小郎替你找回来了。以前你天天哭,思念小郎。你大哥一心念着你,对你多好。」 曹氏忙拉起幼童上前,推了他一把,「快,这是你亲生的阿娘,叫阿娘。」 幼童被惊醒,他茫然?看着文素素,惶惶然?张开嘴,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曹氏脸上浮起不耐,用力将幼童拉到身边,使劲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幼童痛得大哭不止,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曹氏厉声道:「不许哭!这可?是你嫡嫡亲的生母!见到阿娘要磕头,先前舅母教过你,你都忘了?」 文展功一甩衣袖,不悦地对文素素道:「小郎是你怀胎十月所生,当年因生活所逼卖与?他人?,母子分离实为无奈。如今小郎已经找回,你们母子得以团聚,以后你且好生将小郎抚养大,盼着他有出息,好给?你养老?送终。」 许梨花听得怒火直冒,上前一步准备开骂。 瘦猴子赶紧拽住了她的衣袖,何?三?贵低声劝道:「老?大没说话,花儿别自作主张。」 许大郎许二郎探着脖子,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就?是,妇道人?家?在外沖能干,还牙尖嘴利,真是成何?体统!」 许梨花顿时将怒意转向了许氏兄弟,沖他们扬了扬拳头。瘦猴子就?不顾了,推了一把何?三?贵,「揍他们!」 许氏兄弟在他们手下吃过亏,见何?三?贵铁青着脸,开始挽衣袖,赶忙骂骂咧咧,脚底抹油逃得飞快。 余下的汉子,神色复杂看着他们,瘦猴子跳起来,挥手驱赶:「看什么看,走走走!」 大家?忌惮文素素,转身结伴往一旁走去,不时回头偷看,嘀嘀咕咕议论起来。 「我早就?听说,文娘子是寡妇,听说嫁了个杀猪匠。」 「杀猪匠不成器,卖了儿子不说,还把她典给?了大户人?家?生儿子延续香火。」 「嘘,小声些,人?家?现在不同以往,背靠着京城来的达官贵人?呢。」 「文娘子也算苦尽甘来,寡妇有个儿子傍身,以后待儿子长大,贵人?再?拉一把,当个老?封君,有享不尽的福。」 「可?不是,这人?的造化,还真是说不准。」 「什么造化,谁叫人?生得美,男人?都爱美人?儿。」 「你生声音小些,要是被那丑猴子听见,仔细他发疯撕烂你的嘴。」 说话之人?立刻心有余悸朝瘦猴子看去,瘦猴子张牙舞爪不可?怕,文素素始终平和的模样,才令人?心悸。 那晚,听说匪徒都死在了她的刀下! 寄居在秦娘子家?中时,文展功他们来过一次,秦娘子几句话,就?将他们打?发了,他们脚底抹油熘得飞快,生怕摊上她这个累赘。 既然?他不说,她也懒得多问。文素素冷冷道:「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孩子送回原来买他的人?家?。」 文展功顿时怒了,不过他是读书人?,读书人?要讲究斯文脸面?,只是再?一甩衣袖,厉声训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何?时轮得到你说话。从父从兄,礼数规矩你都忘得一干二净。罢了,待回家?去之后,我再?好生教你规矩!」 曹氏心里虽不那么情愿,家?中的儿女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多养两个闲人?。 不过看在夫君的前途上,曹氏假惺惺劝道:「阿囡,待你哥哥考中功名,你就?成了官家?娘子。媒人?定会踏破门槛,还是正?经官媒,以后你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如今你与?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做一堆,你终究是妇道人?家?,唉,哪能不防着些,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文素素神色不变,依然?冷冰冰道:「我不喜说废话,再?与?你们说一次,要是想活命,就?照着我的话做,从何?处来,就?滚回何?处去!」 说罢,文素素转身离去。文展功这下读书人?的斯文也不要了,气?急败坏上前要抓她:「站住!你终究是我文氏人?,还能反了天去!」 瘦猴子这下不再?留情面?,招唿着何?三?贵一起上前,跳起脚就?是一巴掌,将文展功打?得头歪到一旁,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文展功扎着手站稳,神色狰狞,指着瘦猴子威胁道:「好你个无法无天的混帐东西,我乃读书人?,你敢打?我!」 「滚,滚,滚!」瘦猴子一蹦三?丈高,指点着文展功骂道:「老?子一向温和,瞧你这不伦不类的装扮,老?子就?来气?!你还读书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都能称作读书人?,老?子就?是状元,是探花郎!」 曹氏见文展功被打?,甩开幼童嗷地一声,就?要上前帮忙。 「你敢过来试试!老?子从没有不打?妇人?的规矩!」 瘦猴子指着曹氏,拳头扬起,曹氏见他凶神恶煞,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何?三?贵力气?大,揪住文展功的衣襟,一拉一推搡,文展功被甩了个狗吃屎,跌倒在地上的泥浆中,哎哟叫唤不停。 幼童脸上挂着眼泪鼻涕,怔怔地连哭都忘了。 文素素头也不回离去,瘦猴子朝他们淬了口,转身跟着离开。 许里正?他们听到村口的热闹,一併赶了过来。 瘦猴子蹭蹭跑上前,不满地道:「许里正?,以后让村里的人?要看紧了,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放进来找我老?大,我老?大是大忙人?,日理万机,一天尽处理这些烦心事,耽误了王爷七少爷的差使,你我都担待不起!」 文素素充耳不闻,只朝他们颔首,步伐从容走了回去。 许里正?赶紧欠身还礼,他摸不清文素素的想法,内心很是惶恐,懊恼地对瘦猴子道:「我也是刚听到消息。唉,那总是文娘子娘家?的亲兄嫂,哪能随便打?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兄嫂!呵呵,真疼爱妹妹的兄嫂,能随便将她许配给?李达那地痞无赖?」许梨花终于插上了嘴,恨恨道:「这不是兄长,这是要食人?血肉的恶魔!」 许里正?最头疼许梨花,她嘴皮子厉害,得理不饶人?,干笑几声,避过她急匆匆离开,「我先去瞧一瞧,交待他们一声。」 文素素回去之后,继续坐在椅子里歇息养神。 许梨花将文素素的木屐提到一边去,取了干净的鞋袜更换过,倒了碗热茶放在她的手边。 文素素一动不动坐着,面?色沉静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许梨花犹豫了片刻,端了小杌子在她身边坐下,欲言又止半晌,终是吭哧道:「老?大你别难过,亲人?有好的,也有坏的。爹娘在的时候,还有几分亲人?情分,爹娘一去世,兄弟姐妹都顾着自己?,哪管其他人?的死活。」 瘦猴子看了许梨花一眼,无语地道:「也有疼爱儿女的爹娘,友爱的兄妹。你们村里的方大柱,他小气?得十里八想都知道,可?他对儿女,那真是没话说。还有许里正?嫁出去的两个女儿,你瞧她们的兄嫂,对妹妹家?诸多照顾,有什么好处都没拉下她们。」 许梨花尤愤愤不平,瘦猴子伸手阻拦,「你别说话,瞧你的话,都说不到点子上。老?大何?时难过了,老?大绝不会难过,就?那上不得台面?的,老?大是不稀得与?他们计较。」 文素素端起热茶吃了两口,道:「嗯,我不难过。」 许梨花本来在瞪瘦猴子,听到文素素同意了瘦猴子的话,长长舒出了口气?。她抬起头,看到东厢房门边,许里正?妻子与?两个儿媳正?望着她们,头碰头不知在小声嘀咕什么,见她看去,明显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村里的人?爱最喜欢嚼舌根,说三?道四,他们指定会在背后,编排议论老?大。」 文素素淡然?道:「无妨。」 既然?站出来做事,风言风语,对她的审视,挑剔,鄙夷,不屑,看低,诸如种种,是她早就?考虑到的问题。 他们如何?看,都撼动影响不到她。 除非她没了用处。 许梨花想到她们几人?本来就?出生低贱,这些天也有人?向她打?听文素素,言语间不乏酸气?沖天。 还有人?妄图想将自己?家?中的小娘子,送到殷知晦身边,换取富贵权势。 许梨花骂了一回,后来就?不管了。殷知晦身边的小厮厉害得很,他们的痴心妄想,刚冒出头就?被掐灭了。 「这下雨天黑得真是快,老?大晚上要吃甚?小的去问问护卫可?有从城里送吃食来,要是没送,晚上去买只鸡,用笋煨鸡汤可?好?」 文素素说好,「去吧,问问谁家?有咸肉,买些咸肉加进去炖,再?用香油拌份马兰头。」 许梨花哎了一声,忙叫上何?三?贵一起前去买鸡买咸肉。田间的马兰头,下过雨之后,新鲜嫩得很,细细切碎,略微加几滴香油进去拌一拌,吃起来满口香甜。 瘦猴子在小杌子上坐下,担忧地道:「老?大,你大哥大嫂他们,小的估计是受了人?指使。背后之人?的打?算,小的猜不出来,老?大如何?看?」 文素素道:「你猜得对,他们肯定是受了人?蛊惑利诱。给?几个大钱,他们就?能被指挥得团团转了。曹氏说什么考中功名,官媒,应当是许了功名利禄,攀上一门富贵的亲事,正?妻,妾室,甚至典出去,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好处。他们岂能不晕了头,命都不要往前沖。」 瘦猴子顿时怒了,摩拳擦掌道:「恁地可?恶,先前小的下手轻了!要是再?来,小的定要将他打?断腿!」 文素素道:「他们成不了气?候。」 对方也只是想要借文展功来噁心她,最好能败坏她的名声。要真对付她,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彻底。 她的身份低到尘埃里,有好有坏。 坏处是谁都可?以踩她一脚,好处是她不受约束禁锢。 文展功眼高手低,又蠢又坏,文素素从不费心思在蠢货身上。 先前已经警告过他,不算不教而诛,他再?来,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文素素更不怕对方还会有后招,不出招才找不出破绽,出招她就?不怕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文展功自己?送上门找死,那是他应有的结局。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海税的事要紧。春蚕收成之后,夏蚕已经在孵化,在秋蚕收成时,要赶着将江南道的蚕桑都清理一遍,事情缠身,她的身体一直没养回来,没那么多精力去对付一个小跳蚤。 文素素凝望着暗沉的天,雨丝纷飞,草木上水珠滚动,青瓦上的水滴滴答答,落进了沟渠里。 到处湿哒哒,污泥遍地。 没一会,许梨花与?何?三?贵一起空着手回来了,瘦猴子惊讶地道:「村里来了黄鼠狼,将鸡都吃完了?」 何?三?贵横了他一眼,上前道:「老?大,王爷来了。」 文素素望了望天色,撑着椅子扶手起了身,「七少爷可?有一道前来?」 何?三?贵道:「只有王爷前来,小的遇到了青书,青书让小的来通传一声。」 院子空处搭着雨棚,雨棚下放着八仙桌,长条凳。院子西侧角落,种着菜蔬,西侧是一颗杏树,杏树边是茅厕,柴房,餵养牲畜的泥墙土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青书这个通传...... 文素素难得笑了下,对从东厢闪出来的喜雨道:「喜雨,这个通传,迎接王爷,可?有什么讲究?」 喜雨笑咪咪道:「娘子出去迎一迎就?是。王爷亲临牛头村,随和亲民,要是太过隆重,反倒会生份了。」 真是会说话,瘦猴子许梨花两人?也爱说个不停,比起喜雨就?差太远了。 文素素道:「去拿木屐斗笠来,我出去迎一迎。」 许梨花提着木屐,何?三?贵捧来了斗笠蓑衣,文素素穿戴好走了出去,一群护卫骑在马上,拥簇着一架马车到了大榕树下。 马车宽敞豪华,到了大榕树处,村道变得狭窄,无法再?前行。 马车停下,护卫拦住了看热闹的村民,穿着月白锦衫,头戴金冠的齐重渊从马车上下来,青书垫着脚尖撑起大伞,挡在他头顶。琴音半蹲着,忙着整理他的衣衫下摆。 文素素上前见礼,齐重渊仔仔细细打?量着她,伸手来扶:「文娘子快快起来。」 文素素借着起身,不动声色收回了手。 齐重渊将文素素从上到下,再?细细看了一遍,关切地道:「文娘子黑了些,也瘦了许多。这些时日,文娘子真是辛苦了。阿愚去了松江府,他要忙些时日才会回来,我明朝也要去府城,娘子先前与?阿愚提过赏赐养蚕妇人?的事,我赶着来办完,别耽搁了。娘子怎地不撑伞,这斗笠蓑衣,是的庄稼汉所用,穿在娘子身上,着实污了娘子的颜色。青书!」 青书连忙上前一步,齐重渊吩咐道:「给?娘子撑伞。江南道多雨,伞都做得不错,你去做伞的铺子,给?娘子定几把伞,记得要选取最好的木料,紫檀木.....唔,紫檀木不好,用上百年的香樟木,娘子可?知道,百年的香樟木,与?金丝楠木相似,木纹带着金线。」 文素素答不知,再?次谢恩,侧身让齐重渊走在前。突然?,她余光扫过马车,脚步顿住了。 马车后,还跟着眼珠子乱瞄,努力保持读书人?架势,满身泥浆的文展功。 曹氏牵着幼童紧随在他身后,绷着脸,脸上的喜意与?得意却?快要从高颧骨处往外流淌。 齐重渊侧头去看文素素,见她立在那里没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哎呀一声,抚掌自顾自摇头失笑。 「你瞧我,见到文娘子就?忘了正?事。我在路上碰到了你大哥他们,便顺道将他们给?娘子带来了。」 齐重渊重重嘆了口气?,惋惜地道:「娘子聪慧过人?,只可?惜所嫁非人?,身世飘零。如今娘家?只剩这么个亲大哥,以前生的儿子,虽说......」 他眉头皱起,提到文素素以前的儿子,心头总是不大舒服,便掠过了不提。 「一家?人?能团聚,和和美美,娘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齐重渊含笑望着她,柔和地道。 真挚,切切实实的关心,扑面?而来。 文素素像被塞了半只被扯破肚皮的苍蝇,她面?不改色咽下去,垂首再?次谢恩:「王爷的仁慈善良,民妇会永远铭记在心!」 第三十五章 齐重渊要赶着前去府城, 文素素叫来许里正,将村子里几个擅长?的妇人?叫来,他亲自赞美?了几句, 织机纺线机赏给了几人, 由?着她?们一起使用?。 妇人?们紧张得?连都不敢抬,千恩万谢退了下去。齐重渊又叫来许里正何老太爷方?老太爷几人?, 叮嘱了几句, 让他们退下, 留着文素素说话。 文展功曹氏带着幼童,被瘦猴子何三贵许梨花几人有意无意挡在一旁,文展功急了, 见文素素与齐重渊坐在雨棚下说?话,想?要挤上前,瘦猴子拽过喜雨:「喜爷, 你可不能袖手旁观。这件事,你得?管!」 喜雨暗暗法力挣脱,惯常和煦的笑,变成了讪笑,「猴爷, 文娘子厉害着呢。」 瘦猴子剜了他一眼,道:「呵呵,老大是厉害,可总不能因为老大厉害, 就处处给她?出难题!」 许梨花难得?与瘦猴子站在了一边,附和着道:「是啊是啊!」 何三贵背过身, 神色狠戾盯着文展功,朝他晃了晃雪亮的匕首。 文展功脸色一白, 总算退后了几步,暂时?消停了。 喜雨怔了怔,暗自嘆了口气,走到文展功面前,温和地道:「几位下雨天赶来,身上弄得?一身泥,着实辛苦了。王爷喜洁,几位请跟我来,吃口茶洗漱一下。」 文展功听到恐惹齐重渊不喜,他忙道:「我是读书人?,向来都讲究衣冠整洁。王爷明鑑,断不会怪罪,我这就随你前去。」 曹氏兴奋又得?意,拽着幼童跟在了喜雨身后朝东厢房走去,经过瘦猴子他们身边时?,恨恨地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到时?候看王爷不打你们板子!」 许梨花气得?仰倒,淬了他们一口,怒道:「喜雨真是,还请他们去歇息吃茶,呸!」 瘦猴子酸气沖天,很是嫉妒喜雨将他们带了下去,道:「喜雨能将他们带走,是喜雨的菩萨心肠。换作我,看我不把他们屎都打出来!」 何三贵闷闷地道:「王爷将他们亲自领回?来,老大拒绝不得?,以后只怕有得?麻烦了!」 瘦猴子瞥了他一眼,袖着手呵呵两声,老神在在地道:「喜雨有句话说?得?对,老大对付得?了,且放心就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何三贵看向低垂着眉眼,认真在聆听齐重渊说?话,齐重渊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说?得?很是尽兴。 「那些狗东西,实在是不像话,一群蠹虫,要将大齐都掏空了!」 文素素轻轻点头,沉吟了下,斟酌着道:「王爷一心为了大齐,殚精竭局,江南道的官员着实不像话。王爷离开京城到江南道,已?经快半年。王爷家在京城,离家这般久,王爷辛苦了。」 齐重渊一拍手,笑得?更?开怀了,道:「娘子能体会我的苦心,唉,他们要是能有娘子的一半体贴,我与阿愚都不会这般辛苦。阿愚说?,府城那边需要我去镇着,我同阿愚说?,茂苑县的布行还未推举出新行首,我打算指派一个,阿愚说?让他们自己去选,去斗。我就不喜这个行,那个行,将他们养得?胆子大了,竟敢与朝廷唱反调,实在该死!」 殷知晦将齐重渊支走,实在是煞费苦心。 文素素也认为各个行当的确有很多问题,一起操控行业,阻碍了行业发展。比如布行,被几大东家把持在手,其余的小作坊敢不听令,会被他们联手打压。 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行当存在多年,想?要一下打散,难免操之过急。各行始终是商,民不与官斗,行当能作威作福,是因为背后的衙门不作为,甚至充当了他们的保护势力。 只打散行当无用?,除非能肃清官场,否则,这些行当,会悉数落到官宦的手上。 这对大齐的商贸,甚至是赋税,才是毁灭性的打击。 齐重渊只看得?到一步远,殷知晦却看到了十步百步之外。 文素素觑着齐重渊的反应,认同,夸赞,果真有用?。 「王爷礼贤下士,体恤我的辛苦,我着实不知该如何报答王爷的一片好心。」 齐重渊眼神温和无比,声音也柔和无比,道:「娘子一妇道人?家,要抛头露面做事,不过是无所?依靠,只想?求得?安稳日子。娘子切莫多虑,遇到了难处,尽管来寻我就是。我忙得?很,娘子跟琴音青书他们提一声,我会交待下去,娘子的事就是大事,得?赶紧禀报到我面前。」 文素素感激不已?道了谢,接着她?垂下头,又抬头,颇为不安地道:「王爷一心为了我好,我万万不敢瞒着王爷,否则,万死都难辞其咎。我大哥大嫂他们,定是受人?指使前来找我,想?要借着我傍上王爷。王爷这一趟出来,本就就危险万分?。要是被他们坏了王爷的大事,他们死不足惜,王爷被牵连进去,惹来圣上责怪,王爷才真正冤枉啊!」 前程大事为重,不过是几个乡下泥腿子而已?,顺手做了善事,也能顺手将他们解决了! 齐重渊脸色倏地一沉,扬声唤来青书:「去,将文展功他们都带下去,仔细审,看他们是受了何人?指使!」 文素素控制不住愣了下,这份迟来的小心谨慎,真是让人?唏嘘。 青书面露为难,求助地看向文素素,低声提醒道:「王爷,时?辰不早,王爷可要先用?饭食?」 文素素忙道:「王爷身子要紧,他们就留给我,王爷先用?饭。我瞧着许里正家中煎了蚕蛹,还杀了一只鸡,我这就去让他们端上来。屋子里闷,就在这里用?饭。」 齐重渊望着破旧的小院,他与殷知晦一样,同样不喜蚕蛹,道:「我忙得?很,待回?去仙客来再用?。这里就交给娘子了,娘子要多保重自己,可不能再瘦下去。」 青书长?长?舒了口气,雨停了,他无需替齐重渊撑伞,跟在身后,寻着时?机低低对文素素道了谢。 文素素摇头以示无妨,青书掀起眼皮飞快偷瞄了眼齐重渊,他正在抱怨村里的路狭窄泥泞,忙道:「娘子,我还有件事相求。先前王爷吩咐我给娘子去铺子里制伞,茂苑县的伞铺,拿不出来几百年的香樟木,待我去府城的时?候再给娘子寻,还请娘子担待一二。」 休说?伞铺拿不出昂贵的伞柄,这个时?辰赶回?县城仙客来,待洗漱用?完饭,伺候齐重渊歇下,估计得?到深夜。青书他们只能眯一阵,便要起身伺候齐重渊起身。 伺候他的小厮,得?有分?身之术。 文素素微笑着道:「没?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书长?长?舒了口气,悄然?拱手朝她?道了谢。 护卫拥簇着齐重渊哗啦啦来,再拥簇着他哗啦啦离去。车马逶迤前行,灯笼火把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了夜空中。 文素素站在树林边等着,没?一会,喜雨领着文展功曹氏走了过来。两人?见到文素素立在淡月下,她?的脸影影绰绰,看不大清楚,莫名地感到后背发寒。 文展功勉强维持了读书人?的斯文,声音却透出了他的惊慌,颤抖着,短短几个字,都快说?不完整:「王....王.....爷呢?」 文素素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我下午警告过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你们却妄想?自己能上天。」 「瘦猴子,贵子,先让他们清醒清醒。」文素素淡淡吩咐道。 瘦猴子与何三贵两人?冲上前,何三贵力气大,揪住文展功的髮髻,像是拖死猪一样,把他拖到了水沟边。 「敢反抗!」文展功不停挣扎,何三贵恼了,抬脚踢向他的后腿窝。 文展功噗通跪倒在地,何三贵拧住他胳膊,将他的头按进了水沟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曹氏吓得?没?了人?形,胡乱喊道:「你们住手!郎君!你们住手!阿囡,好你个毒妇,那是你亲大哥!」 瘦猴子呲牙,桀桀冷笑,「老子先前说?了,没?有不打妇人?的规矩,你不但蠢,还耳聋听不进人?话!」 许梨花一起上前,抓住曹氏拖到水沟边,像何三贵那样,与瘦猴子一左一右,将曹氏的头按进了水沟里,待她?快憋得?晕过去时?,再提起,按下。 水沟里水并不深,泥浆灌进鼻子嘴里,呛咳得?唿吸都困难,两人?惊恐万状,吓得?没?了人?形,一阵尿骚味传出,跟烂泥般瘫成一团。 喜雨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心头滋味万千。 在府城时?,他就隐约听说?过文素素的手腕。前来牛头村时?,问川提点过他,一定要好生?当差,别自作主张,还有别惹文素素。 到了牛头村,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文素素虽然?清冷,却温和好相处。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她?从不管东管西。 喜雨看到眼前的景象,悄然?咽了口口水,总算明白村子里的人?,为何对她?如此恭敬忌惮。 文素素从不是菩萨,她?是一手提着带血的刀,一手翻着佛经的煞神! 时?辰不早,文素素饿了,对喜雨客气地道:「劳烦喜雨,问清那个幼童从何处寻来,将他送回?去。」 喜雨赶忙应下,「娘子放心,我等下会差人?连夜将他送回?。」 文素素说?好,没?再搭理那两团烂泥,转身回?村。 淡月洒在天地间,雨后空气清新得?醉人?,文素素慢慢走在田埂上,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 牛头村这边再耽搁几日,去下一个村子先统计蚕桑亩数,正好接上夏蚕茧。 有了牛头村的经验,下面做起来就快了。秋蚕茧收成之后,江南道这边就差不多能釐清。 江南道会如何震动,朝廷那边牵扯其中的官员会得?如何下场,文素素就无法得?知了,端看皇帝的考量。 文素素想?到齐重渊先前提起的茂苑县布行行首,回?到许里正的院子,脑中已?琢磨出了大致的想?法。 齐重渊没?能在许里正家用?饭,他遗憾不已?。不过能得?王爷的夸赞,整晚脸上的笑就没?揭下来过,将招待齐重渊的饭菜,请文素素好好吃了一顿。 饭后文素素走出院子,在小径散步走动消食,顺便梳理白日发生?之事。 瘦猴子他们昂首挺胸回?来了,唿噜噜飞快吃了两碗汤饭,跑出来缀在文素素身后,细细回?禀了文展功他们之事。 「两个煳涂的蠢蛋,人?家给了二两银子,空口许了几句前程富贵,将人?塞给他们,他们就接了,连对方?来龙去脉都不问清楚。」 瘦猴子朝天翻着白眼,现在他不同以往,对付文展功曹氏这种蠢货,让他感到很丢面子,胜之不武。 许梨花道:「喜雨领着范管事他们前来,将文展功他们带到了官道上丢了。他们死不了,就是吓了一吓,顶多病一场。」 瘦猴子颇为遗憾,道:「老大慈悲,连蝼蚁性命都不忍伤害。唉!」 何三贵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文展功说?,他在路上遇到王爷的车马停着,路上有个大水坑,护卫在捡石头填补水坑,王爷无聊,唤了他们上前问话。听到文展功说?是娘子的大哥大嫂,王爷便带他们来找娘子了。」 瘦猴子声音说?不出的况味,「王爷要是多问一句,为何他们往回?走,没?去找娘子,便能知道娘子将他们赶走了。青书他们也没?提醒一句。」 文素素嗯了声,道:「王爷决定的事情,青书他们提醒,就是王爷考虑不周,做错了事,这是以下犯上,僭越。王爷怎么会做错事。」 瘦猴子愣在了那里,一拍脑袋,道:「我还以为青书琴音他们眼拙,竟是我蠢了。」 青书他们身为贴身小厮,以前肯定提醒过齐重渊的错处,受了责罚之后,便不敢再多嘴了。 在村里的许里正他们面前,瘦猴子他们可以随意,对着齐重渊他们却万万不可。 殷知晦是端方?君子,他不会太过计较,但他始终是权贵。 齐重渊身为皇子,犯蠢又如何。现在的圣上是他亲爹,只要不逼宫造反,他有目空一切的资格。 对着瘦猴子他们,甚至是文素素,生?杀大权皆掌控在他手上。 文展功就是他随手施恩的玩意儿,好比是他随手赏下的金累丝头面,不适合文素素穿着的藕荷色锦衣华服。 何况,齐重渊身边护卫重重,就凭着文展功与曹氏两人?,手指一动就按死了,压根无需防备忌惮。 不知被打得?半死的徐差头可还活着,一个胥吏,死在亲王手上,连水花都不会起。 文素素声音微沉,肃然?道:「你们以后行事要注意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先要在脑子里过上几遍。无论是对着七少爷,还是王爷皆如此。要是你们犯了忌,到时?候自求多福吧。」 三人?听得?打了个寒噤,连忙应了。 瘦猴子沉默了半晌,道:「老大,王爷......如此行事。」 瘦猴子憋了一会,挤出了模稜两可的话,含煳道:「老大以后,我是说?待圣上......老大以为王爷会如何,老大那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瘦猴子说?不下去了,文素素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待圣上驾崩之后,以齐重渊的行事为人?,估计皇位悬了。 要是齐重渊登不上大典,新皇会对他这个兄弟如何处置,文素素可会受到牵连。 文素素认真想?了下,道:「你们可后悔害怕了?」 瘦猴子顿住,忙双手乱摇,道:「老大,小的不怕,也不后悔。以前王爷还是小的第一想?嫁之人?呢,如今顶多是不想?嫁了。小的一个下九流,都能在王孙贵人?前走动,小的死而无憾了。」 何三贵与许梨花想?了下,附和了瘦猴子的回?答。 许梨花感触良多,「三叔公家在府城做妾的堂姐,去年没?了。小的听陈婶子说?,堂姐虽生?了儿子,照样一幅薄棺,从角门抬出去随便埋了。儿子生?出来之后,就被抱到了老太太跟前养着,她?平时?连面都难见到。从小到大,都没?叫过她?一声阿娘。小的以前经常想?着,若是小的儿子还活着,长?大以后有了出息,给小的请诰封,小的好做老封君。张氏这个嫡母只要活着,这个诰封就不会先落到小的头上。陈晋山只一个买来的员外,儿子何来那么大的出息,能连着给生?母请封。小的现在觉着,以后小的靠着自己,说?不定能给自己挣来个诰封!」 瘦猴子沖她?竖起大拇指,「梨花,你总算讲了句人?话,有出息了!」 许梨花气得?扬手去打瘦猴子,他灵活地跳开了。 文素素唔了声,「那你们可有能改变现在局面的主意?」 瘦猴子绞尽脑汁,仍旧摇头,讪笑道:「小的自己清楚,小的只有些小聪明,上不了甚台面,小的哪能想?得?出法子来。」 何三贵与许梨花一併不做声,苦笑着摇头。 文素素哦了声,道:「既然?不后悔,又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就坦然?接受,让自己去适应。最重要的一点,是尽心尽力做好每件事。」 三人?都听得?极为认真,文素素平时?忙,素来话少,这是在教他们做事了。 几人?不算笨,已?经想?到了齐重渊大位上去,不过,大位太过敏感,殷知晦与她?说?得?都比较隐晦,他们不宜,至少现在不能提。 「关于圣上,新皇等事情,半个字都不许提!」 说?到最后的提字,文素素的声音似利刃扑面,令人?不寒而慄,慌忙连着应了。 文素素不喜多说?,让他们先回?去,她?自己则继续慢慢踱步,边走边沉思。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天空一片澄澈的蓝,明日又将是一个好天气。 待想?得?透了,文素素愉快地进屋歇息。 齐重渊本事高低,聪明与否,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另外一件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是大齐亲王,圣上的亲生?儿子。 这就足够了! 第三十六章 两?天后?, 文素素一行离开牛头村,赶去?另一个?村子。有了前面的经验,以及牛头村传出去?的消息, 这次进度非常快, 夏蚕茧收成时,几乎跑遍大半个茂苑县。 殷知?晦与蔺先生他们那边紧张也顺当, 递了?摺子?回朝廷, 郑知?府黄通判他们之?死闹出的风波, 被圣上压了下去。 在信中,殷知晦只能简要提几句,文素素回了?信, 提了?布行行首的想法。 殷知?晦很快回了?信,全然同?意支持文素素,随信附上了一本字帖。 文素素现在的字, 已经比最初写得好,至少不会缺笔画,端正易认。但她对比了?一下其他人的字,比齐重渊都相差甚远。 齐重渊在府城给她送来了?新鲜的吃食,府绸寺绫的衫裙。 寺绫看上去?不起眼, 穿着比府绸还柔软舒适,尤其名?贵。 村里?没有冰,太阳炙热,趴在树荫下的狗伸着舌头直喘气, 看到陌生人来都懒得叫一声。 新鲜的吃食有鸡头米,嫩藕等, 都是茂苑县的时令吃食。 乡下最不缺的便是嫩藕,鸡头米。府城再快马加鞭送来, 也没有池塘河中新採摘的新鲜。 好比是「夏天的棉袄,冬天的扇」。雷霆雨露,皆为恩赐。 不过寺绫的衫裙倒派上了?用场,文素素见穿着凉爽,每天换着穿,快到秋蚕吐丝时,都烂了?。 文素素不急,郭老三他们急了?,春蚕茧夏蚕茧没收到几颗,缫丝作坊开不了?工,纺织作坊跟着也半关闭的状态。 整个?江南道陷入了?诡异的状态,表面风平浪静,底下风起云涌。 有些纺织作坊坐不住了?,偷偷开始收购缫出来的丝,关上门偷偷纺线,织布。 也有些在东奔西走,妄图联合所有的纺织作坊,继续抵抗。 可惜的是,他们这次再没能铁板一块,在利益当前,各自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哐当响。 你吃饭我喝汤,现在我照样喝汤,却要担更大的风险。 谁都不是傻子?,京城来的贵人在大张旗鼓缫丝,核计蚕桑亩数,禁军护卫左右,稍微聪明些的都能看出苗头。 这天午后?下了?一场大雨,热得让人汗如?雨下的天,终于凉爽了?下来。 村民三三两?两?走出门,抓紧功夫採摘着翠绿的桑叶。桑叶上有水珠,採摘回去?要晾干,带水的桑叶蚕吃了?会生病死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现在收了?的蚕茧自己缫丝,比以前卖蚕茧能多?赚钱,大家都积极得很,连家中的汉子?都出来帮忙。 这时,村口来了?三个?陌生的男子?,其中走在最前的穿着绸衫,生得白白胖胖,边走边抹汗,绸衫的前后?都湿了?,贴在身上,看上去?好像一只肥硕的圆冬瓜。 穿着绸衫的男子?定是有钱人,比他们赁地的东家都生得胖。最近文素素他们在村里?,村民贵人见多?了?,不如?以前那么好奇,在沟渠边摘桑叶的汉子?叶五郎就问了?句:「你们看着眼生,来村里?找谁?」 绸衫男子?倒客气,抬手欠身,问道:「我从县城来,准备拜访文娘子?。敢问这位大哥,文娘子?住在何家?」 原来是找文娘子?,不过叶五郎不敢轻易回答,道:「你且报上姓名?来歷,我去?给你通传一声。」 绸衫男子?愣了?下,忙客气道了?谢,老老实实递上了?自己的拜帖,「有劳。」 叶五郎看到精美的名?帖,他忙将双手的桑叶浆在身上抹了?抹,方伸手接了?过去?,与妻子?丁氏低声交待了?几句,方朝村里?跑去?。 绸衫男子?见摘着桑叶的妇人与小娘子?警惕地打量着他,讪讪让随从走到一边去?,他自己留下来,搭话道:「大嫂采了?这么多?桑叶,今年家中蚕养了?不少吧?」 丁氏答是不少,还想继续说,小娘子?叶青杏拉了?她一下,脆生生道:「阿娘,我们回去?,桑叶够了?。」 丁氏看到筐子?已满,将手上的桑叶塞进去?,母女俩背着筐子?往回走了?。 叶青杏转头偷偷朝绸衫男子?看去?,低声道:「阿娘,你可别?随便告诉外人我们家中养了?多?少蚕。今年蚕茧多?得了?些钱,都分家了?,大伯父翁翁太婆他们还惦记着。财不外露,外人就更得防着了?。」 丁氏神色紧张,赶紧道:「都是我一时嘴快,不说不说,保证不说。」 叶青杏咬了?咬唇,朝四下瞄了?眼,低声道:「阿娘,阿爹那边,你也别?太实诚,自己手上要留几个?大钱。阿爹耳根子?软,大伯父太婆一哭,他恨不得将家底都全部掏出去?。大哥正在说亲,家中的房子?窄,总要起一间新屋,等大嫂娶进门,我总不能还与爹娘挤一间屋吧?」 丁氏不断点头,「你大伯父在镇上教书?,每月的俸禄可不少。你翁翁太婆偏心得很,顾着大儿子?,每次空着手回来,回去?时连葱韭都要扒走一大篮子?。阿杏是大娘子?了?,过两?年也要说亲,是该有间闺房。」 叶青杏扯着身上短了?一截的粗麻衣衫,道:「阿娘,卖了?秋蚕茧,我也要新头绳,做身新衣衫。」 丁氏立刻道:「你身上的衣衫去?年才做,还能穿呢。等下晚上回去?,将里?面的边放下来就合身了?。家里?的钱,要紧着你大哥娶亲。」 叶青杏不干了?,「阿娘。我天天辛辛苦苦採桑养蚕,缫丝织布都会,手脚麻利得很,文娘子?都夸赞我呢。阿娘,家中养蚕的钱,我无论如?何都该得一份。大哥嫌弃养蚕臭,再忙他都不搭把?手,凭什么全都拿去?给大哥花用!」 丁氏生气了?,骂道:「你个?小细娘,门槛精,一家子?亲兄妹,哪能算得那么清爽了?!」 叶青杏寸步不让,道:「阿娘,大哥娶亲花了?多?少银子?,我成亲的时候,阿娘也给我备同?样多?的嫁妆,我就不算了?!阿爹阿娘与翁翁太婆一样偏心大哥,还说我门槛精。反正阿娘不答应,我也不干了?,阿娘自己去?缫丝纺线织布!」 丁氏的手艺比不过叶青杏,气得拉长脸,却没再做声。 自己的女儿,丁氏清楚她的性情,从小就犟得很,主意大,要是惹急了?她,她还真会撒手不干。 以前卖蚕茧得不了?几个?大钱,现今卖缫丝,纺线织出布,更加值钱,丁氏得罪不起这个?菩萨。 母女俩这边别?着苗头回家,那边叶五郎跑去?文素素落脚的叶老太爷家,将拜帖交给蹲在门口剥莲子?吃的瘦猴子?。 瘦猴子?将莲子?扔进嘴里?,瞪大眼盯着拜帖,「还真是精美。」手在身上抹了?下,接过拜帖,给了?叶五郎一只莲蓬,「有劳了?。」 叶五郎捧着莲蓬忙客气了?句,探头朝院子?内看去?。 瘦猴子?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头朝他呲牙,「你要看就大大方方进来。」 叶五郎见文素素已经抬头看来,被她那双平静的双眼一看,顿时头皮发紧,忙转身跑了?。 瘦猴子?鄙夷嘀咕:「女人做主管事,跟看稀奇一样,真是没见识!」 叶老太爷家在村里?最气派宽敞,只大多?数一样,院子?里?种着一畦菜,两?颗桂花树,还有一颗石榴。 堂屋放着织机纺线机,拥挤不说,光线还不好,文素素依旧搭了?雨棚,在桂花树下放了?八仙桌。 早桂已经开了?,不时飘下细碎的桂花,飞在头上案桌上,文素素耐心拂去?桂花,接过瘦猴子?拿来的拜帖一看,忍不住愉快地道:「来了?啊。是茂苑布行行老郭老三,富茂织坊的东家,你去?请他过来。」 瘦猴子?忙说是,出去?没一会,带来了?郭老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郭老三到了?院子?的大门边,脸上就堆满了?笑?,抬手见礼:「文娘子?,在下郭老三,久仰久仰。」 文素素欠身,「郭东家请过来坐。」 郭老三说是,急步走到八仙桌边,在文素素对面坐了?。 许梨花正在熬煮莲子?羹,见状舀了?水送了?上来。 文素素道:「天气热,郭东家一身汗,先洗洗吃杯茶。」 郭老三实在热得受不住,就没客气了?,弯腰用帕子?洗了?脸,坐下来吃了?几口温茶,又?出了?一身汗。 「对不住,让文娘子?笑?话了?。先前在下生了?一场病,最近病将将癒合,身子?还虚着,动弹一下就满身的汗。」 文素素哦了?声,关心问道:「身子?要紧,郭东家可有请大夫瞧过,究竟是如?何回事?」 郭老三窒了?窒,暗自懊恼不已。 都怪这些时日晕了?头,嘴一时快了?些,见到文素素就说错了?话。 究竟是如?何回事,当然是纺织作坊,布行行首的事情,让他着急上火,病了?一场。 生病之?事,当着文素素说出来,就显得急躁了?,落了?下风。 郭老三硬着头皮含煳了?过去?,「夏日天热,不小心中了?暑。多?谢文娘子?关心。文娘子?也要注意着身子?,今年比往年好像要热一些。听说文娘子?连着在各村收蚕茧缫丝,太阳晒,火烤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文素素唔了?声,「尚可,不算辛苦。」 郭老三还想继续寒暄,这时门口一阵热闹,他抬头看去?,几个?汉子?抬着织机与纺线机走了?进来。 早就听说好些村子?里?买了?织机纺线机,亲眼见到时,郭老三还是止不住脸色微变,讪笑?道:「江南道种植蚕桑的人家,都自己缫丝织布,以后?江南道的纺织作坊都得关张,唉,在下的纺织作坊,也熬不过去?喽!」 文素素道:「真是遗憾。郭东家的纺织作坊关了?张,以后?打算做什么营生?我倒有个?建议,种植蚕桑的百姓,染布还是差了?些,染坊这一块郭东家可以考虑考虑。」 要是染坊能随便开,郭老三就不会跑这一趟了?。 纺织作坊已经停了?好些时日,虽然买了?些纺线,如?杯水车薪,远不够用。 郭老三神色沉了?沉,豁出去?道:「江南道大半的赋税,都依仗着纺织布料。不知?种蚕桑的百姓以后?缫丝织布,官府如?何收取赋税?」 村里?人织布的手艺,根本无法与织坊的织娘比。纺织作坊依然会存在,郭老三是关心则乱。 文素素淡淡地道:「那是朝廷官府的事情,我与郭东家都管不了?。」 郭老三窒了?窒,他听过文素素的厉害,忍不住还是想试探一下,她始终从容淡定,不经意间,他已陷入了?被动中。 这次前来,本来是有求于文素素。齐重渊在府城,他已经前去?拜访过,却连面都没见着。殷知?晦那边,更是行不通。 坊间对文素素的传闻五花八门,有传她与殷知?晦之?间不清不楚,也有人称她被齐重渊看上了?。还有更甚的,说她同?时伺候他们两?人。 无论哪一种,郭老三都不敢怠慢,枕边风的威力大得很。现在与文素素见了?面,领教了?她的厉害,郭老三更加谨慎了?几分,低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文娘子?,我不敢说大话,自己乃是一介商户,只知?晓做买卖赚银子?。朝廷的赋税策令,文娘子?说得是,咱们也管不着。只布行这一块,文娘子?估计不太了?解内情。布行这个?行当,在前朝的前朝的前朝,在下也数不清究竟是哪一个?朝代,就已经存在。茂苑九成九的作坊,铺子?,皆遵从着布行的规矩做事。布行帮着他们应付官府,胥吏。」 郭老三嘆息一声,「做买卖难吶,规规矩矩开门做买卖,就能安生赚银子?,真真是异想天开。婚姻嫁娶,小妾生子?,母猪产崽,都要随份子?孝敬。否则,闲汉混混找上门,铺子?前没洒扫干净,天天麻烦不断,这买卖谁还能做得下去??铺路修桥,各路贵人到了?茂苑,读书?人考功名?的奖赏,路费盘缠,做善事扬名?,各种摊派,都落到了?各大行当头上。」 秦娘子?食铺的状况,文素素听过七七八八,与郭老三说得大致差不离。 齐重渊想要废除各行,文素素认为他操之?过急,且不大现实的缘由,与郭老三说的状况差不离。 除非地方官员能有强势的手腕,清正廉洁,否则的话,必起混乱。 「文娘子?,在下恳请娘子?帮个?忙,跟七少爷王爷美言几句,在下想亲自见见他们。」 郭老三转头张望,瘦猴子?几人守在一旁,其他人在堂屋忙着试织机,四下安静无人。 郭老三伸手掏出一只匣子?,递到文素素面前,低声道:「不成敬意,还请文娘子?收下。待事成之?后?,少不了?文娘子?的好处。」 文素素打开匣子?,里?面放着十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她合上匣子?,面色寻常道:「你说吧,见到王爷与七少爷,你意欲如?何?」 郭老三一愣,试探着道:「文娘子?能做主?」 文素素颔首,淡定地道:「我能做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这枕边风,简直跟狂风一样厉害了?! 郭老三心里?闪过感慨,不过他虽不大相信,反正说一说也无妨,便将想法说了?:「在下想请七少爷或者王爷,保在下做布行行首。」 文素素不置可否,问道:「有几人同?你在争这个?行首,他们走了?何处的关系门道?」 郭老三顿了?下,顿时坐直了?身,道:「先前姜行首的堂弟出事之?后?,姜行首将姜氏的几间纺织铺子?,连同?布庄,缫丝作坊,码头上的仓库,一併变卖转手了?出去?。这笔买卖并不便宜,眼下情况不明朗,虽说好几户人家都想接手,终究有些犹豫。姜氏很快脱了?手,银钱两?讫,娘子?猜谁能那般阔绰?」 上次齐重渊来的时候,文素素听到他提过了?两?句,他并不清楚姜氏背后?的买家,文素素知?道多?问无疑,写信向殷知?晦提了?此事。 殷知?晦很是重视,只他太忙,抽不开身去?查。 商人的消息灵通,文素素问道:「是谁?」 郭老三道:「淮安徐氏。」 淮安徐氏,秦王妃徐氏的娘家。文素素第一次主动出门,便是去?了?锦绣布庄买布料。 对京城的事情,文素素还是知?道得太少,这是她的弱项,一定要想法子?弥补回来。 文素素道:「徐氏身在淮南,派了?人来跟你争这个?行首之?位?」 郭老三摇头,飞快瞄了?文素素一眼,道:「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徐氏人。前来锦绣布庄做东家的,乃是秦王妃的族姐徐七娘子?。徐七娘子?嫁了?人,夫家也是普通寻常的商贾之?家,后?宅妇人家平时都没怎么注意。整个?吴州府锦绣布庄的东家,新规矩是都要听她指派。」 文素素意外地抬眉,秦王妃还真是有意思?。 郭老三道:「秦王妃在闺阁中排行第八,尚未出嫁时,就聪慧过人,极有见识眼光。当时淮南徐氏儿郎不成器,徐氏只是外表光线,内里?早就快败了?。徐氏当时是亲王妃的父亲徐志徵当家,这徐志徵,在下有幸见过一面。」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文娘子?见过了?缫丝纺线织布,江南道以丝为主,淮安以丝麻为主。麻线硬,要经过治,数次练帛之?后?,方能变得柔软,纤细,不易起毛。徐志徵勤劳得很,成日泡在织坊里?,终于想出了?好法子?,能替徐氏省成本。好法子?就是减少工序,织出来的丝麻布,布庄卖不出去?,那一次徐氏亏损了?大笔的银子?,差点彻底倾家荡产。当年淮安遭了?雪灾,徐八娘子?出了?面,将所有烂在库房的丝麻布,拿出来施捨给缺衣少食的穷人。朝廷因此赏了?徐氏积善之?家的扁牌,当时恰好秦王在选正妃,圣上亲自钦定了?徐八娘子?为秦王正妃。秦王妃出嫁时,徐氏的布庄织坊,都给了?她做陪嫁。」 郭老三的神情变得羡慕,又?带着些说不明地味道:「这些年来,市面上八成的丝麻,都是出自锦绣布庄与织坊。秦王府素有善名?,秦王妃每逢年节时,必拿出织坊布庄的一成利布施。有官员参奏秦王是在收买民心,秦王妃却一如?既往,从没停止过。圣上用秦王妃的一句话,驳斥了?参揍秦王的官员:要是大齐人人都如?她这般收买人心,真真是大齐之?福。」 得了?利,收买了?人心,名?声也得了?,一箭三雕。 徐氏缺乏能干的人管着家业,还不如?秦王妃全部带走。嫁妆在她手更有用,要是她身为秦王妃都护不住,留在徐家更护不住。有她这个?秦王妃立着,淮安徐氏的门楣,便能屹立不倒。 秦王妃真是聪明绝顶的高手,只不知?秦王如?何,齐重渊的正妃薛氏又?如?何。 文素素不方便与郭老三提这些,问道:「你可有与徐七娘子?打过交道?」 郭老三苦笑?道:「徐七娘子?到茂苑县没几日,平时歇在锦绣布庄后?的院子?里?,极少露面。在下怕唐突,没能与她见过。」 一个?地头蛇,一个?是外来的过江龙。 文素素静静思?索片刻,道:「要我帮你,可以。先说在前头,我不一定能保证你做上行首之?位,七少爷或者王爷同?样如?此。」 郭老三心下清楚得很,齐重渊是亲王,秦王同?样是亲王,而且比他年长,秦王的封号尚排在周王前面。 文素素道:「只你一旦当了?行首,我也不要你的重谢,必须听从我的要求。」 郭老三神色一喜,接着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娘子?什么要求?」 文素素淡淡瞥了?他一眼,将装银票的匣子?推还到他面前。 「你放心,简单得很,不会为难你。现在我还不能下决定,明天我先回县城走一趟,你先回去?,该收纺线就大张旗鼓收,别?藏着掖着。」 郭老三讪笑?,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有纺线在手,至少纺织作坊不愁了?。 文素素道:「回去?之?后?,你帮我打听几件事。」 事关秦王,文素素必须谨慎。郭老三认真听了?文素素交代的事情,连忙赶回了?县城。 文素素写了?信,蜡封好后?,让喜雨亲自送去?给在松江府的殷知?晦。算着路程,一来一回两?日足够了?。 翌日,文素素准备到县城时,在半路与徐七娘子?的车马不期而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第三十七章 村道狭窄, 文素素的骡车正行驶在一段比较宽敞的路,便让何三贵先停车让行。 迎面而来?的马车也跟着停下,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嬷嬷走上前。她站在车窗边打?量着文素素, 态度略微倨傲, 说话却还算客气,问道:「请问可是文娘子?」 文素素点?头说是, 中年嬷嬷曲了曲膝, 道:「我是淮安吕氏大房三郎房中的管事嬷嬷, 娘家姓万。如今在太?太?徐氏七娘子身边伺候。太太?差我前来?问一句,娘子可方便,太?太?想同娘子说几句话。」 淮安吕氏应该就是徐七娘子的夫家了, 这条道非官道,在这里遇到徐七娘子,大半是特意前来?找她。 文素素不假思索说好, 万嬷嬷在前面领路,拉开车门,立在车边请文素素上?车。 马车宽敞,角落摆着一个鎏金铜冰鉴,凉意阵阵。 徐七娘子穿着胭脂色丝麻衫裙, 天水碧半臂,清爽利索。她年约三十?岁左右,相貌秀气,脸上?带着笑意, 说话声音也温温和和。 「文娘子,久仰。」徐七娘子欠身见礼, 伸出手来?,虚扶着文素素的手臂, 「真是巧,我恰来?拜访文娘子,没曾想半路巧遇着了。」 文素素颔首还礼,附和了声真是巧,在徐七娘子身边坐下。 万嬷嬷上?车,打?开冰鉴边的匣子,取出一个精巧的暖水釜,倒了盏茶放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提壶将徐七娘子的茶盏添满,退下了车。 徐七娘子请文素素吃茶,道:「江南道的天气真热,我刚来?时受不住,连大门都不敢卖出一步。万幸昨日终于?下了一场雨,今朝方凉爽些。」 文素素说天气是热,「马上?入秋了,几场秋雨,天就凉了下来?。」 端起茶盏吃了口茶,茶香浓扑鼻,文素素不加掩饰贊道:「真香。」 徐七娘子道:「我不喜吃清茶,总觉着太?淡了些,喜吃各种香茶。文娘子喜欢,难得有同好之人,我那里还有些茶叶,等下包一些文娘子带回去吃。文娘子可是去县城?」 文素素道了谢,徐七娘子摆了摆手,问道:「文娘子可是要回县城?」 文素素说是,徐七娘子沉吟了下,道:「我本来?要来?找文娘子,顺道前去瞧瞧这边村里的缫丝织布。文娘子既然?要回去,我改日再去便是,在车上?我们可以说说话。」 文素素点?头应下,徐七娘子唤来?方嬷嬷交待了几句。文素素对守在骡车边,探头往她们这边瞧的何三贵他们三人打?了个手势。 瘦猴子马上?跳上?了车辕,何三贵待许梨花上?车后,上?前牵住了缰绳,准备等她们的马车掉头。 徐七娘子在车窗边看着他们的行动,朝文素素微笑道:「文娘子身边这几人,看上?去很?是机灵。」 文素素既不贬低,也不夸赞,道:「他们还行吧。」 徐七娘子似有似无嘆息了声,「文娘子应当知?晓了我的来?歷,锦绣布庄在大齐的买卖,做得还算不错。只除了江南道,一直不温不火,仅仅勉强维持着不折本。王妃以为是江南道的人不喜欢丝麻,买了几间纺织作坊,打?算也做丝绢绸缎料子。在娘家时,我没做过买卖,夫家则经营药材买卖,两者互不相干。我前来?做这个东家,实属是硬着头皮,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文素素认真听着,实时惊讶一下,「七娘子能得王妃看中,肯定有过人之处,七娘子谦虚了。」 徐七娘子苦笑一声,道:「不瞒文娘子,以前未出嫁时,娘家叔伯兄弟侄儿们众多,怎地都轮不到我一个小娘子,抛头露面前去做买卖。成亲嫁人后,我有间快要关?张的杂货铺陪嫁。反正杂货铺不赚钱,我便死马当活马医,干脆将杂货铺改成了绣庄。万幸,绣庄比杂货铺好上?一些,一来?多少有些进项。王妃看到我这丁点?本事,便将我派到了江南道。」 文素素道原来?如此,「做买卖不易,能不折本就很?了不起了。」 徐七娘子打?量着文素素,犹豫了下,道:「我到了茂苑县,听了不少文娘子的传言。文娘子曾到锦绣布庄买过布料,伙计称文娘子令人过目难忘。茂苑对娘子的传言,大多却道娘子是傍上?了高枝,以色侍人。」 「上?次我前去锦绣布庄买本白粗布,布庄的伙计没嫌弃我,还送了我一块包袱皮。锦绣布庄待人和善,我都记在心?里。」 文素素垂下头,苦涩地道:「我出身低微,稍微冒出了头,各种闲言碎语就来?了。我又不能堵住他们的嘴,只能充耳不闻,听不见便不会心?烦。」 徐七娘子復又笑起来?,道:「说实话,我见到文娘子之前,听他们说得有板有眼,也不免听进去了一两分。见到文娘子之后,我认为他们是嫉妒,纯粹是污衊。初次见面,我说这些话实在冒犯。唉,我想着我们女人家,就算是王妃,做点?事都难如登天,还请娘子莫要见怪。」 文素素忙摆手,急道:「无妨无妨,能得七娘子理解,我很?高兴。」 徐七娘子笑了笑,替文素素茶盏里添了些茶,看着她言真意切地道:「王妃总与我们姐妹说,在男人堆中做事不易,做得好了,是持家有方,做得不好,是牝鸡司晨强出头,败家。只是啊,这女人要是能被男人好生呵护,谁愿出门去拼去抢。文娘子身世?飘零,能有今日的成绩,全是靠着自己的辛苦得来?。天气这般热,天天在各村打?转,村里的百姓哪就全是好人,好些刁蛮难讲理,我遇到过,吃足了苦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文素素嘆了一声,揉了揉眉心?,道:「七娘子说得是,村里有些人善良,有些人蛮横无赖,难缠得很?。」 徐七娘子的眼神落在文素素快磨得发毛的袖口,伸手抚了抚快要破洞之处,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透着深深的怜惜:「寺绫布料贵重,就是娇气。」 文素素不好意思放下手,「寺绫穿起来?凉爽,每日穿,夏日都还没过去,就已经旧了。」 徐七娘子更加怜惜了,手心?按在文素素的手背上?。她的手极为柔软,如青葱般的手指,对比着文素素手的粗糙黝黑,很?是明显。 「贵重的东西都娇气,需要细心?呵护。」徐七娘子声音愈发温和,拍了拍文素素的手。 「王妃经常同我们姐妹说,同为女儿身,看到了就要多行个方便。文娘子,我这次出来?,儿女还留在淮南道,公婆捨不得他们,我也捨不得,不会长久留在江南道。文娘子自强自立,聪慧能干,不知?可能来?锦绣布庄任掌柜,替我搭把手。」 文素素呆住,徐七娘子一瞬不瞬盯着她,「以后待我回了淮南道,王妃看到了文娘子的本事,江南道这边的锦绣布庄,连着纺织作坊,就交给文娘子了。」 文素素始终没回过神,一副木愣愣的模样?。 徐七娘子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王妃惜才,大方,文娘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 文素素答好,很?快便纠结地道:「可是我在给七少爷与王爷做事,要是他们......」 徐七娘子安抚她道:「文娘子只是替王爷与七少爷办差而已,又没卖给他们。水往高处流,他们总不能拘着文娘子。文娘子在他们手下做事,这名?声上?,永远洗不清了。跟着王妃却不同,咱们女人清清白白做事,也该有个清清白白的名?声。」 文素素垂着头,似乎陷入了左右为难中。 徐七娘子道:「毕竟是周王与七少爷,这是大事,文娘子回去好生考虑考虑。我就住在锦绣布庄,待你?想好之后,再来?找我。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也就不与文娘子绕圈子。我着实缺人手,等文娘子答覆的同时,会一道寻人,文娘子要尽快考虑,给我回个话。」 文素素恍惚着点?头,「好,我会尽快。」 到了县城锦绣布庄前,文素素与徐七娘子告别,接过她的香茶,回到了瘦猴子的住处。 一段时日没回来?,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屋子里布满了灰。瘦猴子他们忙碌不停,收拾打?扫。 文素素坐在廊檐下的躺椅里,半晌后,不由?得失笑。 怪不得秦王妃会让徐七娘子来?江南道,她还真是厉害。 先是拉近彼此的关?系,同仇敌忾,画饼,情?真意切,虚虚实实。 做买卖的本事且不提如何,至少在选人用人一项,就极有手腕。 徐七娘子尚且如此,秦王妃自不用提了。当年将徐氏烂在库房的丝麻,全部拿出来?赈灾,由?此入了圣上?的眼。 秦王妃的位置,究竟与她这一场布施有多大关?系,文素素问过殷知?晦便能知?晓。 若真是有关?,那秦王妃的心?计与眼光,可以称得上?是运筹帷幄。 黄昏时,许梨花去买了些熟食冷淘回来?,刚摆在廊檐下的案几上?,几人正准备用饭,郭老三来?了。 文素素招唿他道:「用过饭没有?没有先坐着边吃边说。」 郭老三晃了晃手上?的食盒,道:「文娘子离开了几个月,回来?肯定要收拾一翻。我想着来?不及做饭,便带了些酒菜来?。」 许梨花忙上?前接过,摆在了案几上?,他们分了一些去灶房吃,留着文素素与郭老三说话。 郭老三指着酒罈,介绍道:「不知?文娘子可吃酒,吃何种口味的酒,我多准备几种。这里面有吴宫酒,横泾老酒,还有今年新酿的杨梅酒。吴宫与杨梅酒淡一些,吃起来?甜滋滋,文娘子若吃不惯烈酒,可以尝尝这两种。」 文素素道:「先放着吧,等说完正事再吃。」 郭老三闻言手一顿,忙放下了酒盏,紧张地道:「先前得知?文娘子与徐七娘子一同进了县城。」 文素素瞥了他一眼,道:「徐七娘子出城,我们一起进城,有多少人看到了?」 郭老三愣了下,道:「别人我不清楚,至少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 徐七娘子没避着人,就是要让他们都看见,她们走在了一起。 文素素并不认为自己的名?气有那么大,能入秦王妃的眼,徐七娘子亲自上?门拜访。 招揽她只是顺便,至于?另外一层用意,文素素暂时还没看出来?。 文素素慢慢搅动着冷淘,思索片刻,问道:「你?丝线收了多少?」 郭老三道:「昨日回到县城之后,我就着手安排,今天陆陆续续收了一些,约莫作坊能忙上?两三个月。」 文素素眉头微皱,道:「不够。你?别想着自己能独占鰲头了,让大家一起抓紧去收。第一批布,赶一赶的话,在中秋节庆时能赚上?一笔钱,越到年底绸布越好卖。这些无需我提醒,只你?们别再互相防备着了。」 郭老三做了多年买卖,很?是敏锐地道:「文娘子的意思,是有人要同我们抢丝线?」 文素素道:「我现在不敢确定,不过,你?们收丝线,又没有坏处风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最大的风险,就是布砸在手上?,卖不出去。 以前不可能,现在就说不准了。文素素没说出来?,避免引起恐慌。 郭老三忙应了,吃了两口羊肉,小心?翼翼地道:「文娘子,今日徐七娘子同你?在一处,好些人同我说,你?与徐七娘子相谈甚欢......」 文素素正在低头吃冷淘,这时抬眼看去,郭老三神色讪讪,支支吾吾道:「大家都担心?,我其实,唉!」 郭老三哪吃得下饭,放下筷子,抹了把脸,「这些时日,休说是茂苑,整个江南道都人心?惶惶。我们这些做纺织布料的,好些都是从祖上?起养蚕桑,一台织机,到多添加几台,逐渐壮大,做到今天的模样?。还有好些人家没能撑下来?,一两代?人就败了。蚕桑称得上?是江南道的根,这一块要是没了,江南道得倒下大片。」 文素素淡淡道:「郭东家想得远了些。既然?蚕桑是江南道的根,这个根子,要由?江南道的人一起守护。昨日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郭老三不断抹着汗,道:「文娘子说得是。昨日回来?之后,我就去打?听了一二,听说锦绣布庄除了从淮南道带来?织娘之外,还在暗中到处寻找织娘。织娘的工钱,开得比其他作坊要高上?两倍,且先行支付两年的工钱。只额外添加一条,织娘必须签死契,而且得全家一起签。」 文素素拧紧了眉,又展开,道:「锦绣布庄所?图甚大。」 郭老三汗如雨下,流进眼睛里,刺刺地疼,他也顾不上?了,道:「我也看出来?了,按照姜氏以前织坊的规模,用不了如此多的织娘。锦绣布庄提了织娘的工钱,肯定能找得到人。全家一起签定死契,别的作坊就再也挖不走,一辈子就只能留在锦绣布庄。」 起初不能确定的事情?,现在文素素几乎十?成十?能判定了。 徐七娘子要藉由?她的手收丝线,顺道网罗织娘。 毕竟整个茂苑县,最熟悉整个县的蚕桑,缫丝,村里擅长织布的织娘者,非她莫属。 文素素微微闭了闭眼,深深唿出一口气,道:「在你?们织坊做工,换作以前,谁敢轻易离开?」 郭老三脸扯了扯,却没敢笑出来?。 织娘在他们作坊做工,哪怕两家起了嫌隙,也不会随意去挖对方的人。否则就是破坏了规矩,为布行所?不容。 现在布行群龙无首,且锦绣布庄背靠秦王,不怕他们的规矩。 文素素没搭理郭老三,道:「锦绣布庄可有大量买织机?收生丝,麻?」 郭老三愣住,道:「我立刻让人去查。」 郭老三生得胖,急急起身,差点?连案几都带翻。文素素伸手稳住,碗盘一阵叮噹。 「没事,你?去吧。」文素素朝惊惶的郭老三摆手,他唤来?随从,一连串吩咐了下去。 文素素喊道:「瘦猴子,何三贵,你?们跟着一起前去。」 「他们去搭把手。」文素素耐心?解释道。 郭老三连着点?头,哦哦两声,垂头丧气坐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唉,我真是,想得还是浅了些。」 文素素算了下,后日喜雨应当就回来?了,道:「不浅。你?回去告诉布行的人,能告诉几家就告诉几家,后日推举行首。」 郭老三不解望着文素素,「文娘子,大家都心?思各异,我不敢保证他们能听我的话。」 文素素道:「听不听再另说,有人不愿意,暂且不去理会,你?无法统一人心?。记住,你?要告诉他们,要想保住江南道的织造,大家就要齐心?协力。你?们要护住的,是江南道的根!」 郭老三怔楞好半晌,哑着嗓子道:「是啊,这是咱们江南道的根。那织娘......」 文素素道:「你?们各家作坊的织娘,该涨工钱的涨工钱。织娘,养蚕桑的百姓,没有他们,就不会有江南道的根!要是不愿意的,你?们别强行拦着。记得把话说清楚,说透了,让他们别只贪着眼前的利。全家的死契都在人手上?,到时候就是一个大钱不给,他们能奈何?」 郭老三赶紧应下,道:「我这就去。」 文素素道:「你?且别急。还有,你?们也开始做丝麻。不,无需掺加丝进去,或许只用些许的丝,加丝用作提花的纹路,织出来?的布更加好看别致。用麻织的布,处理麻的时候,採用织造丝麻的方式处理。」 丝麻与绫罗绸缎都贵,贵在丝,织法。 麻衣一直是平民百姓的穿着,麻布便宜,大多都是妇人自己织。麻线硬,织出来?的布也硬邦邦。 「万户捣衣声」,便是麻衣在穿之前,要用杵捣得松软平整。 如果用处置丝麻的方式,麻线织出来?的布就柔和得多,价钱远没有丝麻,绸缎的贵重。 后世?的夏布,便是各种麻纺的布,夏日穿着既透气又凉爽。 现在大齐栽种各种麻,其中火麻最为常见。除了做灯油,油漆,还拿来?织麻布。 火麻的纺线最为柔软,比苎麻要好,不输于?后世?的亚麻。 人无我有,人有我精。 锦绣布庄几乎垄断了大齐的丝麻,在丝麻与麻之间,还有一块巨大的市场。 文素素打?算用火麻布,挤压被秦王府的丝麻占据的市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郭老三眼神一亮,他比文素素懂行,当即拍掌道:「这个法子好!绫罗绸缎已经做出了花,最贵的云锦,缂丝也不过如此。只麻布这一块无人关?注,这一块能做!」 文素素肃然?道:「你?一家做不了,还是那句话,要整个江南道联合起来?,人多力量大。」 郭老三神色僵了僵,很?快便释然?了。 他一家的确不行,别说只郭氏,整个茂苑县都不行。 「织麻布不是什么难的事情?,不能提早声张,要选你?信得过的,要快,切记,要快!」 郭老三脸上?顿时扬起了豪情?,道:「别的不敢说,我们祖辈都在江南道,要是还输了,以后江南道,就拱手让出去,我输得心?服口服!」 文素素冷冷道:「不能输!」 郭老三马上?低下了头,讪讪恭敬应是,告辞离开。他走了几步,忙迴转来?,试探着道:「文娘子,这件事可要请示王爷他们?」 文素素开了横泾老酒,倒了一杯尝了口,道:「不用。」 八成的丝麻归了秦王府,锦绣布庄以前在江南道,生意只能称为平平。 这次秦王府来?势汹汹,要是被他们抢占先机,从抢购丝线,到买入织坊,织娘。 待锦绣布庄一家独大,整个江南道的蚕桑,甚至布行,都要仰仗秦王府的鼻息而活。 如果是别的商贾,肯定吃不下。吃得下,也要忌惮树大招风。 秦王是亲王,秦王妃的布庄几近垄断了丝麻,照样?高枕无忧。 郭老三神色若有所?思,心?里滋味万千。 垄断如蝗虫过境,给行业带来?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种植蚕桑的百姓,织娘,靠着养蚕养家餬口的妇人娘子们,以后就再无出头之日。 就是齐重渊他们要退,文素素也会尽全力,让守着江南道蚕桑纺织这一块的所?有人,永不退让! 文素素扬首吃完酒,平静地强调道:「江南道不能输,不能让!蚕桑是江南道的根,根断了,江南道就断了!」 镇守京城指挥的秦王妃,温和的徐七娘子。 徐氏娘子们如豹猫,野心?勃勃,来?势汹汹。 文素素扬首再吃了杯中酒,面上?平静,心?头却难得的激动。 真是有意思! 这是她们之间的仗,她们女人操控整个江南道布料行当的仗! 第三十八章 瘦猴子同何三贵约莫在之夜时方回来, 文?素素躺在床上还未睡,起?身?来?到?正屋,听了两人的回禀。 「老大, 城南靠近西边的几间大杂院, 里面大多住着织娘。小的同郭东家的随从六顺一起?去的,郭东家的织坊里, 有好几户人家都住在那里。六顺前去问了, 人家半个字都不吐露。小的见六顺生得丑, 还凶神恶煞的,便让他去了织机铺子。」 许梨花见瘦猴子嘴皮干得都快黏到一起?,嫌弃地撇嘴, 倒了碗茶给他与何三贵:「这是老大的香茶,你省着些吃。」 瘦猴子端起茶碗咕噜噜灌了下去,一抹嘴, 伸长脖子打了个嗝:「真是香,喝下去出气都香喷喷,真是好茶,秦王府真是富有,金山银海的!」 文?素素无所谓什么茶, 她喝水一般是因为身?体?需要?,口渴。徐七娘子送给她的香茶,许梨花他们没见过,便?让他们也烹了两壶吃。 瘦猴子见话题扯远了, 忙道:「小的对茂苑县熟悉,那几间大杂院都是些穷人, 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家中的老驴生了病, 修驴蹄,小的去过好几次。小的认识好些人,待六顺走了之后,小的就?与张大婶,黄嫂子几人闲话家常。最近作坊的活计少,天气热,夜里他们歇息得也晚,几乎人家凑着油灯,在廊檐下剥麻线。小的便?问到?了织坊去,张大婶说漏了嘴,黄嫂子警觉些,没能拦住。小的听出来?了,已经有人找过她们,出了大价钱想要?买她们。」 何三贵沉默了下,道:「最近纺织作坊的活计少,她们没了进?项,连觉都睡不安稳。」 瘦猴子呵呵,「贵子,你就?不懂了。你没我?对这些人家了解,织娘不怕没活做,她们只要?有线,几户人家凑出一台织机,大杂院里就?能办织坊织布。只她们织出来?的布,平时损耗浪费的一些,作坊充作好人都给了她们,拿回来?也能做件小衣穿穿。要?是布织多了,衙门就?该上门收税,不大张旗鼓地做,只些许做些卖,布行也不会去管,织娘们有手艺,不怕没饭吃。」 文?素素嗯了声,示意他们继续。 瘦猴子道:「小的便?直接问了,说是最近县里闹出来?那么多事情,小的也有所耳闻。黄嫂子他们不知道小的跟了老大,张大婶藏不住话,便?一股脑说了。说是小的去过府城,还去给有钱人治过牲畜,见识广一些,何况这件事,在大杂院都传开?了,没什么可隐瞒的,便?让小的帮忙拿个主意。张婶子说,去的贵人一身?贵气,人却和气得很,说话轻言细语,一心为她们着想,句句都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去。工字不出头,织娘们就?是织云锦缂丝,一年?才得几个大钱。签了身?契,一下就?能先拿三倍的工钱,一家子无论老小,按照人头算,有一个算一个,一人给五两的身?契银。这一笔银子到?手,便?能出去买间宅子,再也不用住大宅院。小的猜测,应当是徐七娘子亲自前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许梨花瞪大眼,喃喃道:「换作我?也签,都是下九流,宰相门前七品官,锦绣布庄可是秦王妃的产业,要?是秦王一旦......」 说到?这里,许梨花含煳了下,偷瞄了眼文?素素,忙闭上了嘴。 文?素素平静地道:「对比六顺的态度,两相比较之下,她们就?该签了,何须让瘦猴子帮着拿主意。梨花,以后你少说多听。」 许梨花怏怏垂下头,应了是,「小的下次不会了。」 文?素素没理会她,径直问道:「张大婶她们有什么顾虑?」 瘦猴子嘿嘿道:「各有各的顾虑,黄嫂子说,自己眼瞎嫁错了人,赚了几个银子,家中男人没本事不说,还成天盼着发财,被?人骗走不少的银子,偏生婆婆还护着,以为她的儿子是金饽饽,有出息得很。她这辈子没什么盼头,做牛做马,以后一定睁大眼睛给女儿说门好亲,不盼着对方能家财万贯,只要?人品周正,待女儿好。要?是签了死契,一家人都成了奴僕,被?主人随意婚配,子子孙孙都是家奴。张婶子也是这般,她年?纪大一些,家中男人死了,儿子不成器,儿媳也好吃懒做,两人在家无所事事,全靠张婶子养着。以后她老了,家里没了进?项,又是人家的奴僕,一家子估计都活不下去。另外之人,顾虑五花八门,有人谨慎,不相信天下掉馅饼。也有当场签了之人,还有些口头应了。」 何三贵道:「小的与瘦猴子再去找了六顺,六顺说,锦绣布庄的金掌柜,前去织机铺子称要?购置三百台织机,且先付一半的定银。织机铺子对着大主顾,高兴得很,当场就?签了契书,因着提花织机复杂,需要?花费工时,约定半年?后银钱两讫。幸亏老大先让问川他们多买了些织机备着,不然的话,老大给村里面的织机,估计就?买不着了。」 有钱有势,有计有谋,行动迅速。 郭老三他们这双老眼,等于?半瞎,徐七娘子亲自去了大杂院,居然都毫不知情。他们也是想不到?,徐七娘子这等贵人,能去大杂院那种地方,同他们一向不放在眼里的织娘们细心交谈。 文?素素沉吟了下,看向三人问道:「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何三贵道:「小的认为,这次情况很是不妙,织机倒是小事,除了提花机少,其余的织机只要?等一等,就?能做出来?。倒是织娘们,学手艺的学徒,没个三五年?出不了师。」 瘦猴子想法倒不同,道:「小的算了下,愿意卖掉自己的,总的来?说不多。无需太过担心。」 许梨花则道:「小的以为,织娘也没那么难寻。这些天跟着老大去乡下,养蚕的妇人大多都会织布,织得不好,用心学一学,比起?什么都不懂的学徒快多了,有师傅耐心教,不出一两个月就?能学得七七八八。」 文?素素嗯了声,道:「梨花说得是,织娘不会那么难寻。」 她略微沉吟,微微笑了起?来?,「徐七娘子做了件好事。」 几人面面相觑,一脸懵懂。 文?素素细细吩咐了几句,道:「天色不早,先歇息吧。」 翌日天尚是一片深蓝,月亮在西边留下一条线,瘦猴子他们就?起?了身?,随便?洗了下,啃着油饼,出门分别去忙碌。 * 大杂院里,黄嫂子她们最近得闲,昨夜睡得又迟,今天只略微比往常迟了一炷香的功夫起?身?。 送柴禾收夜香送水的老翁,在门外大声招唿,孩童们来?回奔跑着打闹。 天气热,各家各户将小炉搬到?了廊檐下煮水做饭,早饭大多都是煮点杂面汤饼,豆子粥。 忙着去做工的人,唿噜噜吃了几口就?赶着出了门,孩童们捧着碗,淘气地与同伴打闹,大人呵斥道:「仔细别打翻了碗!」 「上工了,福茂织坊上工了!」 「兴盛作坊上工了!」 各间纺织作坊的管事,前来?喊了一通。妇人娘子奔出来?,确认是熟悉的管事。 黄嫂子拍着衣衫上的灰,对婆婆陈婆子交待了句,招唿着张大婶:「婶子我?们一道走。高家娘子,走喽!」 张婶子的儿子李大财与媳妇将将起?身?,见状拉住了她,「阿娘,锦绣布庄的贵人许了那般多的银子,你还去上什么工,先将契书籤了再说。」 「滚开?!」张婶子看到?李大财那副无赖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更?将死了的丈夫与婆婆骂了个遍。 当时有个装眼瞎的算命先生,摸到?大杂院,给李成材算了一挂,足足骗走了十个大钱。 算命先生称李成材是做官的命,以后定能飞黄腾达。结果婆婆丈夫信以为真,将李成材送去了学堂。 书没读书个名堂,银子花了不少,人也被?他们娇惯成了废物?。 张婶子没日没夜在织坊里做工,再管已经迟了,她说不出的愤怒,噼头盖脸对着李成材扬手打去:「你死了这份心,今日不出去给我?找份差使,你们夫妻,都给我?通通滚出去!」 陈婆子也急着对黄嫂子道:「大妮儿他娘,这是大事,大柱都说了,咱们家,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的银子,你要?再好生考虑考虑。」 「阿娘,是大柱一辈子挣不到?这么多的银子,我?倒可以想一想。」 黄嫂子没去看陈婆子的脸色,对乖巧坐在那里分线的大妮儿道:「大妮儿,太婆眼睛不好,耳朵也不灵光,你看着些弟弟妹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大妮儿忙放下线轴,去找与孩童们在一起?玩闹的弟弟妹妹了。陈婆子气得扭身?进?了屋,骂骂咧咧道:「当年?真是瞎了眼,答应大柱娶了你这个败家精!」 大柱在茶楼里做跑腿帮闲,全靠客人赏赐。他做事不牢靠,还挑三拣四,经常一天下来?,双手空空回家。 黄嫂子与陈婆子拌嘴,她只当没听见,见张婶子黑着脸过来?了,与她一道出了门。 张婶子生气地道:「真是生了个讨债鬼!」 高娘子等几人也都来?了,张婶子到?底给儿子留着些脸面,没有再骂。 「你们没签?」高娘子凑上前,低声道。 张婶子快言快语道:「我?反正先不签。作坊已经復工,能赚几个大钱够嚼用就?行。咱也不是那大富大贵的命,哪有做人奴僕能大富大贵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呢。」有妇人犹豫地道。 黄嫂子忍不住了,嗤笑道:「咱们这些人,离宰相门前还十万八千里。这般多的织娘,要?都能成七品官,大齐就?都成官了!」 高娘子嘆了口气,道:「先去作坊吧,能赚些钱,总比坐吃山空好。」 大杂院离纺织作坊都不远,约莫两炷香的功夫便?走到?了。进?了作坊,东家比她们先到?,负手立在作坊门口,管事手上拿着笔墨纸,随侍一旁。 织娘们瞄着东家,不安地交头接耳嘀咕起?来?。 「东家这葫芦里卖的甚药?」 「可是作坊要?关张,将我?们转手卖掉了?」 管事上前,脸上破天荒堆满了笑,热情得令织娘们毛骨悚然。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不是,请大家静一静!」 管事不自在改了口,东家剜了他一眼,走上前,脸上也堆满了笑。 织娘们彻底怔住了,东家对着她们笑,简直是铁树开?花,百年?难得一遇! 东家那双肿泡牛眼,像是看儿子一样,饱含深情从她们身?上扫过。 「你们在织坊,少则四五年?。多则十余年?,大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早已成了兄弟姐妹。」 管事听得眼角抽了抽,有大胆的织娘喊道:「东家,你千万别这般说,我?们可当不起?,心里憷得慌!」 东家脸皮厚得很,当做没事一样,呵呵道:「最近织坊停了一段时日,让大家受惊吓了。不过,织坊收了丝线,以后大家都不用愁了。我?这个人呢,一直是大好人,看不得人受苦。这次遭到?了一些风波,我?更?看开?了,这间织坊,没你们,也开?办不下去。」 「拿契书来?!」东家对管事吩咐道。 织娘们譁然,又是契书! 管事抖了抖契书,道:「这次的契书,与以前一样是用工契书,两年?为期,只工钱......」 管事故意卖了个关子,在织娘们灼灼注视下,缓缓开?了口:「比以前翻倍!」 「翻倍?!」 「真当有这种好事?」 「铁公鸡拔毛了!」 东家笑呵呵,让管事将契书交给识字的织娘,扬声道:「还有另外的变动之处,你们要?看仔细了。」 识字的织娘,将契书念给围着她的织娘们听。工钱,的确与管事所言一样,足足多了一倍。 「契书的立契人,必定是做工本人,其余所有人等,不得代签,画押无效。」 「发放工钱时,必定由立契人亲自领取,发放到?立契人之手,其余人等,皆无权领取。」 比起?工钱翻倍的喧譁,识字的织娘念完之后,围着她的人,一片安静。 与作坊的契书,皆是与每家每户的户主立契,她们的工钱,大多进?了当家人之手。 「我?签。」有人颤声开?了口,抬手抹了眼角。 「我?也签!」有人高兴地说,「我?还没摸到?过工钱,以后钱到?了我?手,多少能留些傍身?的钱!」 余下的人,见有人带头,一起?跟着画了押。 各家作坊差不多,没来?的,便?是看上了锦绣作坊许下的好处。 金掌柜用完早饭,与徐七娘子回过话,坐上马车,到?了大杂院。 太阳升上来?,院子里除了淘气的孩童在玩,妇人婆子与小娘子们,坐在廊檐下摘菜洗衣。 金掌柜走进?去,脸上堆满笑,唤过一个孩童道:「你家的大人呢,你去说一声,就?说是锦绣布庄的人来?了。」 妇人忙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扬声朝屋内喊道:「他爹,锦绣布庄的金掌柜来?了。」 汉子们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点头哈腰迎着金掌柜。 金掌柜扫视了一圈,微微一愣,道:「就?你们这些人,其余人去了何处?」 有妇人答道:「织坊復工了,她们都去了织坊。」 金掌柜心沉了一半,勉强道:「那待她们晚上回来?时,我?再来?。先将你们的契书过了。」 大家忙着抬案桌,端凳子,金掌柜拿出契书,磨墨添加名字,帐房则按照契书算帐,当场给银子。 陈婆子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眼馋不已,扯过与弟弟妹妹玩头绳的大妮儿,「快去茶楼,将你阿爹喊回来?,大事,天大的事,快去!」 大妮儿已经八岁,早已懂了事,一扭身?道:「我?才不去!阿娘说了,不做奴僕,太婆要?做奴僕,太婆自己去做,我?反正也不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陈婆子气得扬手要?打大妮儿,大妮儿灵活地躲开?了。陈婆子一跺脚,搂着裙子就?往外走,「死妮子,看好弟弟妹妹!」 大妮儿见状,机灵地将弟弟妹妹交给了隔壁的老婆婆看着,拔腿朝织坊跑去。 没多时,大柱与陈婆子气喘吁吁赶了回来?。两人顾不得一头一脑的汗,大柱凑到?金掌柜面前,讨好地道:「金掌柜,我?娘子不在家,我?是家中当家的户主,可能由我?画押?」 金掌柜斜了大柱一眼,问道:「你娘子可会织布?」 大柱忙道:「会织会织,金掌柜可以去打听,我?娘子黄氏在福茂作坊做了七八年?的织娘,手艺好得很,连云锦都会织!」 金掌柜哦了声,道:「你且先等着,待我?查明无误之后,再与你签。」一旁候着的伙计,立刻走出去打听了。 黄嫂子的手艺一等一好,大柱不怕查,他松了口气,到?一旁看热闹了。见到?签了契书的人,手上拿着的雪花银,羡慕得眼睛都绿了,心里开?始盘算起?来?,等银子到?手,他要?先去茶楼,叫上一桌上等的茶点吃到?饱! 羡慕得眼都绿了的,还有张婶子的儿子媳妇,先前没能说动张婶子,还被?骂了一通,两人见大柱自己能做主,两人顿时大悟。 李成材一拍手掌,道:「我?才是李氏的当家人,户主。阿娘是妇道人家,她懂得甚,外面的大事,该由我?拿主意!」 李成材跑到?金掌柜面前,巴结了一通,将自己的用意说了。 金掌柜照着回大柱那样,同样回了他。 李成材兴奋得脸都红了,到?了一边,探着脖子去瞧帐房匣子的银子。带着霜的雪花银,看得李成材眼珠都快巴了上去。 大杂院统共不到?十户人家,金掌柜很快就?办完了,大柱立刻挤了上前,恭敬地笑道:「金掌柜,可轮到?我?了?」 金掌柜看了眼伙计,伙计立刻点头,他便?收回视线,瞄了眼大柱,「拿户帖来?吧。」 李成材回过神,他家的户帖,被?张婶子管着,锁在了箱笼里,忙跑进?屋,一阵哐当敲。 大柱急急转身?,陈婆子赶忙递上户帖,「我?都准备好了,要?户帖,要?按着户帖算钱!」 这时,黄嫂子与大妮儿,张婶子三人,喘着粗气跑到?了门口。 「你敢!」黄嫂子一声尖锐的厉喊,大柱吓得手抖了一抖。 黄嫂子撑着门框,待喘匀一口气,冲过院子,如一阵疾风到?了大柱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户帖,愤怒地道:「要?卖,卖你自己,卖你与你阿娘!我?与我?的儿女们,你敢动一根汗毛,老娘要?与你拼命!」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大柱顿时怒了,扬手就?去夺户帖,伸手一推,「你个婆娘,你懂个逑!这个家,是老子当家做主,哪轮得到?你说话!」 陈婆子在一旁帮腔,「哪有妻子敢冲着丈夫大唿小叫,真是没规矩!」 「大妮儿,好你个死妮子,你敢去通风报信,看我?不打死你!」 黄嫂子闭了闭眼,神色狠戾,进?屋拖了把菜刀出来?,朝着大柱就?砍。 大柱外强中干,黄嫂子的菜刀已经到?了面门前,他吓得脸都白了,拔腿就?逃。 「你个婆娘!」 「黄氏!你敢杀夫,我?要?去衙门告你!」 「休了她,休了她!」 陈婆子又害怕又心疼,放过了大妮儿,追着黄嫂子双手乱摇乱喊。 「哎哟,娘子饶命,娘子饶命啊!」 张婶子年?纪大一些,多歇息了一会,才走了过来?,听到?屋内的哐当砸锁声,左右瞧了瞧,抓了根捣衣棒进?了屋。 「哎哟,哎哟!」 李成材与媳妇一起?嚎丧,痛得眼泪鼻涕直流,抱头跑了出来?。 「阿娘别打了,阿娘饶命啊!」 金掌柜望着院子里的鸡飞狗跳,脸色很不好看。 大齐律规定,卖良为贱,拐卖判流放,和卖则罪减一等。 除非双方自愿,经官牙或者去官府过契,民不举官不究。 律令是一回事,实际又是另一回事,强行卖儿卖女卖妻,达官贵人买卖僕从,厨娘姬歌伎舞姬姬妾等等,随处可见。 秦王府休说拿真金白银买人,就?是强行抢走,也没人敢多言。 只周王齐重?渊现今在江南道,秦王妃经常叮嘱他们,秦王府不缺人,不缺钱,无需为了蝇头小利闹出风波。 金管事想到?秦王妃,后背不禁发寒,他知道今天的差使办砸了,沉声道:「走!」 第三十九章 金掌柜回到锦绣布庄, 太阳已经西下。 后院一片寂静,原本他住在?这里,徐七娘子来之后, 他便搬了出去。 金掌柜喜欢养鸟, 以前廊檐下挂着鸟笼,画眉叽叽喳喳, 总是热闹得很。 徐七娘子喜静, 除此之外, 金掌柜不甚清楚她的喜好。他在徐氏做事多年,起初只是不起眼的伙计,被秦王妃看?重, 做了铺子的管事。 随着锦绣布庄做大,遍布大齐,他到了茂苑的锦绣布庄做掌柜。 茂苑县的锦绣布庄, 在?江南道平平无奇,应当是整个?江南道的锦绣布庄,皆平平无奇,买卖远比不上其他地方?。 金掌柜表面恭敬,心底着实憋着满腔的不甘不平。徐七娘子在?娘家不显山露水, 后宅妇人而已,一间小打小闹的绣坊赚了钱,就取代了他这个?跟了徐氏多年的老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秦王妃的本事,金掌柜不敢置喙, 毕竟她是秦王妃。至于徐七娘子,金掌柜到底城府深, 就先忍辱负重,待她折戟在?江南道, 秦王妃也能知晓,并非是他能力不足,是江南道这块骨头太难啃! 万嬷嬷出来将金掌柜迎了进屋,道:「娘子在?算帐,金掌柜要是不急,且坐着吃茶稍等。」 金掌柜道:「劳烦嬷嬷去回禀一声,事关织娘的事情?,我得赶紧同娘子回话。」 万嬷嬷一听忙道:「娘子早先吩咐了,织娘的事情?要即可回话,金掌柜请进。」 金掌柜走进熟悉的书?房,屋里的冰鉴吐着凉意,徐七娘子正坐在?他惯常坐的红木圈椅里,一手翻着帐册,一手飞快拨动着算盘珠子,再?提笔记录。 那张红木圈椅,是金掌柜特意买了木料,请木匠特意做成?,心底又?酸水直冒。 徐七娘子抬起头来,对拱手见礼的金掌柜道:「金掌柜请坐,无需多礼。织娘的事情?如?何了,你且说就是,我这边算帐,你无需管我。」 万嬷嬷送了茶水进来,退到门口去守着了。金掌柜不自在?地坐在?圈椅里,心道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端要瞧着你真有那般大的本事,能一心二用。 金掌柜抿了一口茶,茶太香,他很快放下了茶盏,从进了大杂院说起。 徐七娘子双手不停忙碌,继续算着帐,算盘珠子声音,莫名惹得金掌柜烦躁不已。 他自认为帐目清楚,且锦绣布庄的帐房,是秦王妃钦点的几?年老帐房,徐七娘子却要亲自算! 金掌柜不由?自主端起茶盏,再?吃了口茶。茶香气在?唇齿间萦绕,茉莉蔷薇还是桂花,金掌柜分辨不清,认为香得过了头,失去了茶本身的雅致。 再?次放下茶盏,手难免重了些?,茶盖与茶盏碰撞,清脆的声音盖过了算盘珠子的响动,徐七娘子头都没抬,巍然?不动。 金掌柜吸了口气,道:「大杂院里人比上次去少,我便问?了一句......」 徐七娘子终于抬起头,朝金掌柜看?了过来,她神情?肃然?,令金掌柜莫名地感到了一阵慌张,「院子里的人回答说,织坊復了工,织娘们大多都回了作坊......」 「何时通知了復工?」徐七娘子打断了金掌柜的话,问?道。 金掌柜话语一滞,他当时真没关注这个?,含煳着道:「应当不是昨夜,就是今早一大早。」 徐七娘子声音更?冷了几?分,厉声道:「签了多少人?」 金掌柜赶忙道:「几?间大杂院加起来,一共签了二十三户人家。」 徐七娘子飞快问?道:「织娘二十三人,其余家人一共几?何?」 屋里凉爽,金掌柜的脑门上却冒出了汗。香茶在?嘴里,变成?了无尽的苦涩。 二十三户人家,二十三个?织娘,他们的家人连老带少,足足有一百零七人。每人五两身契银,加上织娘的工钱,购入织机的支出。 这笔买卖,大亏特亏! 金掌柜支支吾吾,脸色发白,徐七娘子没继续追问?,深吸了口气,眼神一片冰冷,向来温和的声音,变成?了如?冰雪般寒浸浸。 「金掌柜,你是徐氏的老人,王妃一向善待老人,我也尊着你,想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掌柜,你前去大杂院之时,就未多提醒。」 金掌柜坐立难安起来,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想要辩解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 徐七娘子道:「你在?得知织坊復工时,就该差人来跟我回话。你却拖到了现在?!」 金掌柜吶吶道:「不过大半日?辰光而已,我想着先将留下的织娘过了契,夜长梦多,以?防他们又?变了挂。」 徐七娘子紧紧盯着他,道:「如?果我是徐氏儿郎,金掌柜便会以?为,我只是徐氏不成?器的子孙。我是妇人。因为我姓徐,金掌柜对我的轻视,就多了一层,不成?器上,加了无知妇人。」 金掌柜冷汗淋漓,他没曾想到徐七娘子这般直接,直感到口干舌燥,吶吶解释:「我没有,我没......」 徐七娘子靠在?椅背里,她只是在?陈述,并非疑问?。 「你看?到我在?算帐,以?为我怀疑你帐目不清楚。金掌柜,王妃曾言,哪怕折一两银子,也是折本。哪怕赚十个?大钱,也是赚钱。不计投入,不计本钱,只要赚钱!」 徐七娘子突然?拔高了声音,俯身过来,将帐目朝金掌柜面前一扔,「王妃不缺银子,王妃的银子,不怕花出去,却怕折本!」 帐目摊在?金掌柜面前,他下意识看?去,眼珠不由?得逐渐瞪大。 帐目上的数额,直令他脑子嗡嗡,心跳飞快。 秦王妃如?此大的手笔,意在?整个?江南道的纺织行?当。 徐氏由?秦王妃当家做主之后,她曾立过一条家规:忌捞偏门。 当年秦王妃父亲徐志徵当家时,挪用过纺织作坊的银子去放印子钱,倒并非为了中饱私囊,是因着织坊亏损厉害,银子挪不开。 印子钱得利高,徐志徵便试图赚些?银子回来填补亏空。可怜徐志徵才疏学浅,又?刚愎自用,身边不怀好意之人奉承着他,最后连本带利都折了进去。 秦王妃所?言的捞偏门,便是指印子钱这种买卖。绢帛在?大齐能当做钱使,与金子,粮食同等重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纺织才是徐氏绵延百年,千年的根本。 如?今,他们却在?茂苑县就摔了个?大跟头! 金掌柜抹了把汗,不安地道:「七娘子,接下来该如?何办?」 徐七娘子沉默片刻,唤了万嬷嬷进屋,吩咐道:「你去请文娘子来。」 万嬷嬷领命走了出去,徐七娘子继续吩咐金掌柜:「你领着人,去村里面寻织娘,收丝线。织娘照样按照现在?的价钱,丝线的价钱,提高两成?。」 金掌柜犯了错,不敢多问?,连忙起身告辞,带着帐房伙计出了城。 文素素同郭老三坐在?廊檐下,听他说着织娘的事情?。 「照着娘子的吩咐,先了锦绣布庄一步,姓金的后一脚去,扑了个?空。」 郭老三高兴得嘿嘿笑,见文素素伸手去提壶倒茶,赶紧道:「我来我来,娘子辛苦了。」 文素素见郭老三肥硕的身子快将案几?盖住,不由?得瞥开眼,随了他去。 「纺线收了多少?」 郭老三将文素素的茶盏斟得八分满,嘿嘿笑道:「麻线多,丝线少。麻线的价钱给得高了些?,他们自己留着织布,还不如?卖掉去买粗布,家中有麻的,都拿出来卖了。别的不敢说,在?茂苑县咱们人手足,以?前常到村里去收蚕茧,轻车熟路,全茂苑县哪个?村种桑麻多,都瞭若指掌。我照着娘子的吩咐,让他们轮流歇息,连夜赶往临近的县购入麻线。娘子放心。」 文素素嗯了声,「你回去吧,准备明日?推举行?首。」 郭老三说是,他对行?首念念不忘,想到明日?就激动不已。 文素素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无论成?败,你都不要太过在?意。成?,以?后你身上的责任会更?大。败,肯定有你的不足之处,正好藉此能看?清自己,看?清他人。」 郭老三已经是布行?的行?老,又?在?她的安排下,领着其他织坊东家一起做了这么多事。要是他还做不了行?首,只能是强中还有强中手。 文素素会毫不犹豫另择强者合作。看?在?熟悉的份上,她便多说了几?句。 郭老三愣住,当年姜行?首自从做了行?首之后,半年就生生老了好几?岁。姜管事以?前也不算太蠢,人也算听话。行?里的琐事缠身,对姜管事就疏忽了些?,结果姜管事闯了大祸,姜氏一族由?此烟消云散。 福兮祸所?依,天底下的好事,哪能尽让人全部占了去。 半晌后,郭老三唿出口气,心里的那团旺火,逐渐低了,变凉。 郭老三抬手,恭恭敬敬一礼:「娘子的话,如?醍醐灌顶,在?下感激不尽。」 文素素见他挤成?菊花样的脸,渐渐舒展,颔首回礼,未再?多言。 郭老三犹豫了下,问?道:「瘦猴子他们可是被娘子派了出去?」 文素素点头,「大杂院被你们抢占了先机,还有村里的织娘。我让瘦猴子她们去了,先提点几?句。」 郭老三神色紧张起来,道:「那可是秦王府......」 文素素道:「还是那句话,听天命之前,先尽人事。你别多想,去吧。」 她并不怕徐七娘子会有后手,这一步并不复杂,她想得到,徐七娘子肯定也想得到。 只是这一步,是个?大坑。徐七娘子跳不跳这个?坑,端看?她自己。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文素素已尽到提点之义,要是他们不听,她就管不着了。 郭老三见文素素始终处变不惊,跟着也轻松下来,告辞离开。 文素素继续练字,她如?今的小楷颇有进步。书?法在?大齐很重要,她便见缝插针练习。 天黑后,文素素收起了笔墨,正准备出门去买些?吃食,万嬷嬷来请:「娘子可得空,七娘子请娘子走一趟。」 比起初次见面,万嬷嬷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称徐七娘子为「太太」,换成?了按照徐氏的称唿。她身上那股傲气,都掩在?了笑容里。 文素素客气地道好,收拾了一下,前去了锦绣布庄。 宅子廊檐下挂着灯笼,月色昏昏,美人蕉绿得如?碧玉,太平缸的金鱼,甩着尾巴欢快游来游去。 徐七娘子立在?廊檐下,笑盈盈朝文素素伸手,欠身颔首,「快别多礼。」 文素素四下打量,道:「娘子这里的景致真是美。」 徐七娘子笑道:「我也觉着不错,前来时,金掌柜给我寻了宅子,我见既方?便,又?宽敞安静,便选了暂时住在?这里。只还未搭天棚,院子里虫蚁多,我们还是进屋去说话。」 两人进屋,厅堂里凉爽宜人,淡香萦绕。万嬷嬷领着僕妇送了水帕子胰子香脂进屋,恭请徐七娘子与文素素前去洗漱。 文素素在?仙客来见过香胰子与香脂,徐七娘子所?用的皆属于上乘,兴许是秦王妃赏赐。擦干净手,僕妇用银匙挖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抹在?了文素素的手上。 文素素抹开,抬手闻了又?闻,贊道:「真是好闻。」 徐七娘子笑道:「我还有好几?罐,皆是王妃所?赏,娘子喜欢的话,等下带一罐回去用。」 文素素忙婉拒道:「先前得七娘子送了香茶,再?得七娘子的香脂,以?后我都不敢随意夸赞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徐七娘子没多劝,笑着携她一併在?案桌前坐了,「娘子应当还没用饭,我们先用饭之后再?说其他。」 万嬷嬷领着僕妇厨娘,提着食盒进屋,在?案桌上摆上了精緻的菜蔬。 徐七娘子道:「离家在?外,最惦记的便是自小惯吃的饭菜。厨娘从淮南道随着我一道而来,河豚是她拿手的好菜,厨娘已经先试过,文娘子放心,尝尝看?可喜欢。」 文素素道好,待徐七娘子动筷子之后,方?夹了一小块河豚肉尝了。河豚肉本就鲜美,厨娘的手艺很是不错,一道烧河豚做得鲜甜可口,她由?衷贊道:「真是美味。」 徐七娘子顿了下,抿嘴笑了起来,道:「我差点又?要说,将厨娘送给娘子了。以?娘子的本事,哪会缺这些?,反倒是我处处显摆了。」 文素素忙道不敢不敢,「多得七娘子同为女人,方?高看?我一眼。」 徐七娘子望着文素素,垂下眼睑,微不可查嘆息了声,犹豫了下,终是说道:「好些?有本事的娘子,抱负都得不到施展。娘子可知周王妃?」 文素素摇头,道:「我知道周王妃出自剑南道薛氏,其余的一概不知。」 徐七娘子吃了口汤,缓缓地道:「我们就当是说闲话。薛氏本是粮商,与徐氏同样出身商贾,自小便贤明远扬,殷贵妃亲自替周王选为了正妃。周王妃端庄贤惠,极为能干。薛氏子弟在?周王妃的督促管束下,出了好几?个?举人,还有一个?去年的春闱考中了三甲。薛氏一族,如?今从富变成?了贵,王妃经常夸赞,她不如?周王妃这个?弟妹。」 薛氏做了王妃之后,族人才华突然?横溢。布商,粮商,只不知福王的王妃,出身如?何。 徐七娘子佩服地道:「先皇后薨逝之后,圣上未再?立后,殷贵妃如?今掌管宫务,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圣上都夸赞了好几?回。京城好些?人都称,周王妃颇有些?殷贵妃的风范,掌管周王府的中馈,侧妃姬妾们,莫不服从。」 莫不服从,真是有意思。 秦王妃与周王妃出身都不高,文素素估计,这里面有圣上防备外戚干政的缘由?。 秦王究竟如?何文素素无从得知,殷贵妃若不笨的话,选薛氏为周王妃,应当是苦心孤诣,特意替他选了能干的正妃。 文素素想到了殷知晦,按照路程,他明日?应当到茂苑,不知他可赶得上选行?首。 毕竟周王妃身份不同,徐七娘子只略微说了些?无伤大雅的闲话,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用完饭,两人坐在?一起吃了杯茶,夜里天气凉爽,两人走出屋,在?庭院里散步消食。 走了两圈,徐七娘子细细介绍了院子里名贵的花草,状若无意问?道:「先前之事,娘子可曾考虑好了?」 文素素为难地垂下头,然?后再?抬头,似乎鼓起了勇气,道:「七娘子是爽快人,待人又?和善,我就不与七娘子绕弯子了。」 徐七娘子含笑轻点头,「娘子只管说就是。」 文素素绷紧了脸,强自镇定道:「七娘子,我想要做茂苑锦绣布庄的东家!」 徐七娘子微微愣了下,道:「娘子的意思,我有些?不明白,可能说得清楚些??」 文素素一口气道:「我想要茂苑的锦绣布庄,这间布庄拨给我,由?我独自管着。七娘子放心,帐目上,我保管清楚,所?得的利,悉数归王妃,我一个?大钱都不会贪,只拿东家的月俸。待十年之后,王妃将这间铺子,完完全全赏赐给我,我有间铺子傍身,就能安享晚年了。」 徐七娘子垂下了眼眸,轻轻道:「娘子既然?能干,以?后哪会只有这么间铺子。我多言劝娘子一句,莫要被眼前的利迷花了眼,泼天的富贵还在?以?后呢。」 文素素将视线看?向太平缸中一两银子一条的金鱼,垂首不做声。 徐七娘子眼中闪过烦躁,脸上重新浮起笑,唤了万嬷嬷来,吩咐道:「去将那只牡丹花开的匣子拿来。」 万嬷嬷进屋抱了精美的紫檀匣子出来,徐七娘子上前打开,里面摆着金闪闪的金锭子,十两一锭,共计十锭。 「这些?金子,就足够娘子在?茂苑县过着舒适的日?子了。」徐七娘子紧盯着文素素,道。 文素素望着金锭子,好一会才艰难挪开了视线,道:「不敢瞒七娘子,我喜欢锦绣布庄,第一次进来就喜欢上了。」 徐七娘子眼神冷了下来,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娘子了。我也有些?累了,娘子早些?回去歇息吧。万嬷嬷,派车送娘子回去。」 文素素愧疚赔不是,曲了曲膝告辞,「得七娘子看?重,究竟是我贪心了,还请七娘子谅解。」 徐七娘子手抬了抬,转身回屋,万嬷嬷领着文素素从角门走到后巷,车夫已经等在?那里:「送文娘子回去,路上小心些?。」 车夫待文素素上了马车,扬起鞭子,马车缓缓前行?。 文素素愉快地靠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闭目养起了神。 她不怕徐七娘子会翻脸杀了她,要是她死了,这可是上好的把柄。 齐重渊不懂得用,还有殷知晦在?。徐七娘子聪明谨慎,哪会将秦王府杀人的罪行?,送到周王府手上。 而且,徐七娘子手上有随意支出的钱,却没有足够的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文素素不提钱,换作要锦绣布庄的所?有权,便是因为要试探,徐七娘子能做到哪一步。 在?谈话中,徐七娘子经常将秦王妃挂在?嘴边,除了提醒文素素秦王府的权势,另外的一大部分,估计徐七娘子自己都没意识道,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除了对秦王妃的尊重之外,还有忌惮,更?像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僭越。 秦王妃很厉害,也不缺上位者的特点,喜欢将权势牢牢抓在?手上。指令含煳不明,让下面的人去猜测揣摩,也是为了立威,威慑下面的人。 江南道远离京城,徐七娘子没得到秦王妃明确的许可,处处要请示秦王妃示下,等于处处被动挨打。 一来一回,等到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手上再?多的银子,也派不上用场。 马车稳稳到达瘦猴子的宅子前,文素素下车,向车夫客气道谢,脚步轻盈进了院子。 今晚,终于能先睡个?好觉。 这一场她们三个?女人,抢夺江南道布料行?当的仗,徐七娘子与秦王妃,输定了! 第四十章 翌日, 郭老三如愿当上了行首。 推举出来之后,郭老三起初还算平静,随着各路人马的道贺, 心底的喜悦。如雨后的杂草, 冒出嫩芽,疯狂滋长。 郭老三在酒楼摆了?酒, 让管事先?去?招唿, 他则直奔瘦猴子的宅子。 文?素素在廊檐下写字整理文?书, 旁边的小?炉上放着只茶壶,里面咕噜噜煮着茶水。太阳底下的石榴树,浓绿的叶, 红艷艷的石榴,宁静又祥和。 郭老三紧绷着脸,憋得太?过努力, 脸都涨得通红。他走得太?急,锦衫下摆随着他的脚步翻飞,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文?娘子。」郭老三唤了?声,抬手深深作揖到底,许久都没动。 文?素素看得眉毛挑了?挑, 提壶倒茶,道:「坐。」 郭老三停留了?好一会,才直起身,这下连眼眶都红了?, 肃立在台阶上,欠身道:「多谢娘子, 我就不坐了?。拖娘子的福,我被选为了?行首。」 文?素素微笑道:「恭喜你?。」 郭老三也笑, 道:「我终究是没出息,做不到宠辱不惊。以前我与老姜争过,那次我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以为自己十拿九稳了?。结果出来,我很是不服气,以为老姜肯定在背后动了?手脚。老姜的确动了?手脚,背后有靠山。这些年来,我想通了?,又没能想通。有靠山,也是一门本事啊!」 文?素素不置可否,问道:「锦绣布庄可有动静?」 郭老三道:「徐七娘子没来,派了?她身边的万嬷嬷来走了?一趟,看了?一会就离开了?。金掌柜尚未回县城,我差人去?打听了?下,金掌柜共买了?三十多个织娘,连着全家?共计有近两百人。现?成的丝线收得不多,只金掌柜这次动了?脑子,先?给?钱,定了?秋蚕茧的丝线。价钱比我们买进?的丝线,足足贵了?两成。不敢瞒娘子,我们如今的价钱,出得不算高,也绝不低。按照锦绣布庄的大手笔,他们要?想赚钱,丝绸布料得涨价。锦绣布庄野心勃勃,就是想掌控整个江南道的丝绸布料行当?,价钱由他们说了?算。就算我当?了?这个行首,也没甚用处。」 锦绣布庄起初就算赔本赚吆喝,以高价收购丝线,种蚕桑的尝到了?甜头,肯定会争相将丝线卖给?锦绣布庄。 其他作坊收不到丝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关门大吉。 等?锦绣布庄垄断了?整个江南道,丝线,布料的价钱就由他们说了?算,甚至海税衙门,都得仰仗他们。 普通的富绅,肯定不敢这么?大胆。秦王是圣上的亲生儿?子,秦王妃更?不会去?触圣上的霉头,在赋税这一块,她会主动奉上。 除掉赋税之后的利,依旧是金山银山! 郭老三想到了?一些,只感到说不出的滋味。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文?素素淡淡道:「别管那些,你?们回去?,尽快开工做丝麻布料,记住了?,人无我有,人有我精。锦绣布庄的本业,乃是丝麻的布料,你?们硬拼不过他们。趁着锦绣布庄没反应过来,你?们在中秋时,先?推出含丝的麻布,抢占节庆时的行市。锦绣布庄反应过来,你?们再拿出各种含量,提花花纹的布。大家?要?一起商议着做,现?在你?们先?别内讧,各家?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将这一块做好,做精!」 郭老三忙说是,「娘子,那明年的麻线,估计就没那么?好抢了?。」 文?素素道:「锦绣布庄在江南道活不到明年。」 不过,文?素素补充了?句,「要?是他们能活到明年,你?们就听天由命吧。这是皇家?的买卖,你?们抢不过。」 郭老三神色一变,苦笑一声,「是,我明白了?。」 锦绣布庄。 万嬷嬷回禀了?布行的消息,徐七娘子听罢沉默片刻,道:「金掌柜差人回来禀告,他们买了?几十个织娘,织机行那边会陆续交织机,作坊即刻开工,抢着先?将布料织出来。等?到布料摆上布庄,就由不得他们了?!」 万嬷嬷松了?口气,道:「老奴还担心,文?娘子不肯为七娘所用,会给?七娘带来麻烦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徐七娘子道:「是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文?娘子的能力,远在金掌柜之上。否则的话,金掌柜不该只买到这点织娘,丝线收得也不算多。村里的织娘,也并非全无见识,我看了?一下,过契织娘少的村,文?娘子都去?过。」 万嬷嬷愣了?下,道:「老奴不明白,七娘子为何不答应文?娘子的条件,一个锦绣布庄交到文?娘子的手中,没了?王妃照拂,就是普通寻常的布庄,王妃不会看在眼里。」 徐七娘子垂下眼眸,片刻后道:「春末夏初时节,王府各处开始更?换门帘,窗纱。王妃与我们在吃茶,王爷差身边伺候的小?厮来了?三次。一次是将窗纱更?换成葱绿,一次是碧绿,一次是翠色。王妃很是耐心一次次答应,最?后王妃拿着各种颜色的纱绡,去?了?王爷的书房。后来隔了?几日,我再到王府去?给?王妃请安,看到窗纱换成了?嫩绿。我们出发到江南道时,临别前去?请安,王妃正院的窗纱,换成了?碧色。」 万嬷嬷怔在了?那里,秦王连窗纱颜色的小?事都要?管,且反覆无常,主意一天三变。 秦王妃要?事无巨细,得到秦王的允许,她做不了?主。 徐七娘子看着万嬷嬷,摇头道:「嬷嬷估计想左了?。锦绣布庄是王妃的嫁妆,可锦绣布庄也是靠着秦王府,才占了?丝麻布料的鰲头。王妃与王爷夫妻一体,无论大小?事,都要?一体,否则,夫妻就生份隔阂了?。我与王妃在未出嫁时,是姐妹,姐妹嫁了?人,各自有自己的家?,姐妹变成了?亲戚,彼此之间相处,得拿捏好度,恐伤了?姐妹情分。我与王妃之间的姐妹,又自是不同?,对王妃要?亲密,又要?尊着敬着。一间锦绣布庄是不值几个钱,却不能用金银来算。金银是王妃交给?我做买卖的本钱,打个比方,我给?金掌柜多少月俸,由我说了?算,这是我作为东家?能做主的事。我却不能将锦绣布庄随意许出去?,我这般做,就是僭越了?。里面的微妙之处,嬷嬷仔细去?琢磨。」 万嬷嬷是徐七娘子的奶嬷嬷,自幼看着她长大,清楚秦王妃的性情。秦王妃待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狠手,徐志徵在她嫁入秦王府之后,没过两年就病逝了?。 徐志徵万事只想得到一半,心宽得很,最?最?爱惜自己,身子向来好得很。他死?的时候,秦王妃的母亲生生在灵堂跪了?一日一夜,请庙里的高僧大师,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法事。 徐七娘子只是秦王妃的堂姐,若是这次的差使没当?好,失败回到吕家?之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万嬷嬷心疼地道:「七娘到了?江南道,已经瘦了?一圈。三郎他......唉,下次回去?的时候,七娘去?同?王妃说一声,将小?郎与小?娘子都带在身边吧。」 徐七娘子黯然地道:「吕三郎他要?如何做,纳妾置办外室,我都不在意。他不敢亏待小?郎与小?娘子,他们整个吕家?都不敢。他们是我生的,也是吕三郎的儿?女。婆婆劝我,说小?郎七岁,小?娘子四岁,阿娘哪能不陪在身边,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狠心抛下他们。我就不明白,我如何狠心了?,吕三郎身为亲爹,只在儿?女在请安时,随口问两句,就是关心儿?女,做到了?亲爹该做的事。好似这一切都天经地义,婆婆如此,我也便应该如此么??」 万嬷嬷嘴张了?张,最?终委婉劝道:「七娘,世道世情如此,你?我有什么?法子呢?王妃那般忙,世子小?郡主的一应吃穿用度,她都要?亲口过问,天天看顾着。除了?世子与小?郡主,王妃身为正妃,侧妃姬妾,庶子庶女都要?管。哪怕王妃再有本事,王爷的后宅出了?纰漏,都是她掌家?不力。」 徐七娘子默然良久,将写好的信蜡封好,交给?万嬷嬷,「嬷嬷替我走急递,送给?王妃。」 万嬷嬷接了?过去?,徐七娘子站起身道:「我累了?,先?去?歇一阵,晚饭就不吃了?。」 万嬷嬷伺候徐七娘子回到卧房歇息,放下帐帘走出屋,回头望去?,屋子暗沉,满室清冷。 一时间,万嬷嬷心头滋味万千,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总觉着难受。嘆了?口气,万嬷嬷轻手轻脚离开,前去?叫来织布作坊的管事,将开始织布的事情交待了?下去?。 临近傍晚,殷知晦赶回了?茂苑县,直接到瘦猴子的宅子来找了?文?素素。 文?素素起身相迎,打量着风尘僕僕,又黑又瘦的殷知晦,道:「七少爷这段时日辛苦了?。」 殷知晦的精神尚算好,他也在打量文?素素,微笑道:「文?娘子也是,辛苦了?。」 喜雨见瘦猴子他们都不在,顾不得歇息,钻进?了?灶房,打了?水过来,殷知晦指着廊檐道:「就放在这里吧。」 文?素素挑眉,提壶倒茶。他似乎若有所觉,解释道:「这些时日在外面奔波,以方便为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七少爷那边情形如何了??」文?素素没再管殷知晦下凡尘,问道。 殷知晦随便洗了?一气,便擦拭手脸,边道:「很是顺当?,有禁军在,有些小?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了?。」 文?素素心道也是,文?人官员的笔与嘴,地痞无赖的蛮横,都抵不过禁军的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殷知晦将帕子扔进?盆里,喜雨忙上前端下去?倒掉,又跑出去?买饭食。 文?素素说了?近些时日茂苑发生之事,殷知晦听得愣住,茶盏端在手,一时间都忘了?吃。 「喜雨亲自前来送信,我便将手上的事情安排了?一下,马上赶了?回来。我只万万没想到,原来还发生了?比娘子信中所写更?惊险之事。」 徐七娘子到茂苑,买作坊,收生丝,买织娘。每样举动,都昭示着秦王府的野心。 「秦王府,与江南道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毕竟锦绣布庄也开到了?江南道。只秦王府涉及到的深浅,尚无从得知。福王府也有份。」 殷知晦看向文?素素,苦笑了?下,道:「王爷这边,也有脱不了?干系的官员。」 文?素素并不感到意外,海税的利益牵扯巨大,从江南道出去?的官员,肯定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 江南道文?风盛,官员又多。圣上未立太?子,秦王府,周王府,福王府肯定都有自己的阵营。 只凭着贪腐犯案,便可将涉及的官员定罪,文?素素没那么?天真。圣上会如何处置涉及其中的官员,她管不着,也不多问。 殷知晦吃了?口茶,放下茶盏,长长唿出口气,道:「没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王府这一招,真是厉害,让人防不胜防,难以招架。茂苑县只要?做成,吴州府很快就陷入了?进?去?,有了?吴州府的开始,秦王府砸下大量的钱,一旦得以回笼,便可向明州府,松江府等?推进?。」 「只可惜,文?娘子在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殷知晦望着文?素素,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文?素素沉吟了?下,问道:「秦王与周王相比如何,福王呢?」 殷知晦垂下了?眼睑,半晌后慢吞吞道:「各有千秋。」 「哈!」文?素素不禁笑了?声。 这句各有千秋,真是令人回味悠长。 殷知晦无语看向文?素素,道:「应当?是秦王妃的手笔。姑母经常说,秦王妃能抵十个八个秦王,让王爷要?多加小?心。王爷不以为意,秦王妃不过是后宅妇人,再厉害都翻不了?天。就像是姑母,只敢管着他,在圣上面前,照样得恭恭敬敬。姑母经常被气得半死?。王妃三天两头进?宫,去?侍奉姑母,也是赔罪。姑母有王妃为伴,总算没积郁成疾。姑母很看中王妃,王妃是姑母亲自所选,圣上也很满意。」 一个是布料商贾,一个是粮食商贾。关系着国计民生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抓在皇家?的手上,总比落在世家?大臣手上好。 文?素素此刻明白了?圣上选秦王妃的缘由,好奇问道:「福王妃呢?」 殷知晦道:「福王一向风雅,喜好诗词,福王妃父亲是翰林院的曹翰林,字画双绝。福王妃自小?受父亲的薰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与福王夫妻相和,伉俪情深。王爷很是羡慕。」 文?素素露出了?丝丝笑意,殷知晦瞥着文?素素,摇摇头,道:「什么?都瞒不住文?娘子,我也就不卖关子了?。王爷不喜王妃,倒不是看不起王妃的出身,毕竟他早就清楚,大齐有祖训,外戚不得干政。要?是圣上给?他指了?高门的正妃,那他此生就只是一个亲王了?。王妃与姑母脾性相投,聪慧端庄,经常规劝王爷,王爷很是反感。」 周王妃也不好做,管吧,只顶着王妃的头衔,还要?做齐重渊的阿娘。不管吧,她身为周王妃,齐重渊、周王府与她休戚相关。 喜雨买了?饭食回来,殷知晦与文?素素随意用了?些,细细商议了?接下来的事情,连夜赶回了?松江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蚕茧缫成丝,按照契书的约定,交给?了?锦绣布庄,种蚕桑的百姓,今年大获丰收。 手上宽裕了?些,趁着中秋时,赶进?城买些吃食,好好庆贺一番,街头巷尾人流如织。 「锦绣布庄的新绸布,时兴的料子,一匹足足比别的布庄,要?便宜八十个大钱!卖完即止。」 布庄的伙计卖力吆喝,很快,消息经过闲人们的口,城内几乎快人人皆知。 要?买布的人家?,当?即前去?一探真假。 一匹绸布约莫在五百个大钱左右,锦绣布庄竟然便宜了?五十大钱,还是崭崭新的布,要?是错过,就亏大了?。 锦绣布庄顿时挤满了?人,除了?买布的人,还有小?商贩,想要?大批量的拿布。少五十个大钱一匹,贩卖到北地去?,利再翻一翻,走一趟来回,今年就了?过个肥年。 过了?两日,福茂等?布庄也热闹起来。 「福茂布庄新出了?麻布!」 「麻布有甚稀奇之处,穷人才穿的粗布,家?中有纺机都,妇人长了?手都能织!」 「这你?就说错了?,福茂布庄的麻布,是丝麻!软和得很,还便宜,比寻常的麻布,只贵三十个大钱一匹!」 「真当??」 「去?看看就成了?,走走走!」 毕竟还是穷人多,福茂布庄倒没被挤得水泄不通,除了?福茂布庄,其他的布庄也有各式的麻布卖。 麻布厚薄,软硬大致差不离,只是每间布庄的花纹不同?。有万字纹,寿字不断纹,喜字纹,还有读书人喜好的雅致样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徐七娘子在后院看着帐房送进?来的帐本,长长舒了?口气。 京城那边的信,一封封递来,她总算能交差了?。 「东家?,东家?!」金掌柜声音惊惶,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前。 徐七娘子抬头看去?,金掌柜一头汗,手上抱着一匹布,急急奔到了?她面前,「东家?你?看!」 徐氏做丝麻的布料,徐七娘子只远远瞧一眼,便看出了?金掌柜手上的布料是丝麻。 只眼前丝麻的布,又与锦绣布庄的不同?,少丝多麻。 徐七娘子伸手捻着布,比不过锦绣布庄的柔软,但远比穷人所穿的麻布柔软,织线均匀,花色上乘。 金掌柜口舌发干,伸出手,道:「东家?,这个麻布,比我们的丝麻价钱便宜得得多了?去?,与那粗麻无异了?!」 苎麻布一匹在一百五十到二百文?之间,锦绣布庄垄断了?丝麻,丝麻与绸布的价钱相近,只约莫便宜二十个大钱一匹。 徐七娘子按在布上的手,用尽了?力气方收回来,她努力镇定下来,问道:「郭老三他们的绸布,价钱几何?」 金掌柜抹去?了?头上的汗,白着脸道:「价钱如常,今年他们的绸布少,说是不便宜。今年他们以麻布为主,说是为了?江南道的父老乡亲,特意做他们穿得起的布料。」 迟了?,已经迟了?! 哪怕不经过京城允许,改织锦绣布庄擅长的丝麻,也已经来不及。 徐七娘子与金掌柜都知道,他们收不到麻。让淮南道织与江南道一样的丝麻布,再送过来,几个月半年就过去?了?。 他们谁都不清楚,郭老三以及江南道的一众布料行当?的东家?,后续还有什么?花样。 锦绣布庄处处处于被动,而且他们现?在投入了?大量的钱,算上前面投入的巨大成本,他们是赔本在赚吆喝。 徐七娘子声音都尖了?,道:「快去?,快去?拦着,每人只能买一匹布!」 金掌柜呆住,抬手抹了?把脸,却没有动。 库房里的布,被几个自称海商的客人买了?去?,几乎一空。 只怕这几个海商,也并非真正的海商。若是郭老三他们让人买了?去?的话,就成了?锦绣布庄亏本,在替郭老三他们赚钱。 徐七娘子紧紧咬住牙关,道:「不怕,穿绸缎的贵人,看不起这些麻布!我们还有丝线,可以继续再织布!我就端看价钱,他们敢不敢跟!他们改做麻布,以后绸布这一块,就全是锦绣布庄的了?!」 金掌柜稍许松了?口气,不过,他总是无端心神不宁,道:「东家?,我总觉着,此事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万嬷嬷来了?,她拿着蜡封的信进?屋,道:「七娘,王妃来信了?。」 徐七娘子接过信,拆开一看,顿时面若死?灰。 金掌柜大感不妙,小?心翼翼喊道:「东家?,东家?......」 徐七娘子没有理会他,撑着案几站起身,道:「万嬷嬷,备车,去?狗尾巴巷!」 文?素素住在狗尾巴巷,万嬷嬷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徐七娘子整个人都失了?魂一样,不敢多问,赶紧奔了?出去?,安排马车。 金掌柜独自留在屋内,看到徐七娘子扔在案桌上的信,手不受控制伸了?过去?。 拿起信看完,整个人都簌簌发抖,信纸如凋零的花瓣,飘落。 第四十一章 瘦猴子最喜欢的节庆就是中秋, 他对此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中秋时不冷不热,有葡萄,石榴, 梨, 好多鲜果,还有大大的月亮!」 「冬至新年冷死人, 吃食鲜蔬少?, 还没有月亮!」 「冬至新年换成在秋日过就好了, 秋收之后,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起初许梨花还会与他吵几句,后来就不?搭理他了。何三贵则是?从头?到尾都当他在放屁, 留在茂苑县的喜雨,笑着道:「我不?喜欢过节,什么节都不?喜欢。筵席接连不?断, 七少?爷忙,我们?更?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殷知晦他们?到了吴州府府城,与齐重渊在一起,召集江南道的官员议事。这个节,只怕江南道的官员过不?安 瘦猴子?搂住喜雨的脖子?, 道:「喜雨,今年你该高兴了,不?用在七少?爷身边伺候。」 喜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里却道:「瘦猴子?别乱说, 七少?爷待我们?好得很。」 瘦猴子?放开他,朝天?乱翻白眼:「虚伪!」 喜雨理着被瘦猴子?弄皱的衣领, 跑去?小炉边蹲着,将烤熟的栗子?夹起来, 问道:「娘子?可要吃?」 文素素摇头?,她写完了字,正在专心致志尝酒。香雪海太甜,她挑了一坛善酿,倒进了壶中,再加了一撮姜丝进去?煮。 秋高气爽的天?,天?空澄澈透明?。案桌上摆满了葡萄石榴,糖莲子?,蜜渍鲜藕,香喷喷的鲜肉月饼,酒煮得沸腾了,酒香满院。 许梨花端着一大筐子?清蒸螃蟹,从灶房里走?出来,扬声喊道:「瘦猴子?,将案桌收拾一下!」 螃蟹是?郭老三一大早送了来,文素素想到了秃黄油,干脆让许梨花一併蒸了。 瘦猴子?蹲在小炉边烤板栗,他起身拍了拍衣襟下摆,撇嘴道:「螃蟹没甚肉,不?好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许梨花呛他,「我看你是?这几天?吃多了!再说谁给你吃了,老大说要拿来拆蟹黄!」 他们?已经提前过上了中秋,这些天?送节礼的络绎不?绝。除了殷知晦,织坊各东家,牛头?村的许里正等人,送了村里的新鲜蔬果,活鸡活鸭,河里的鲜虾鲜鱼。 各种点心肉食多得吃不?完,文素素收了许里正他们?的礼,拿了点心羊肉等村里平时吃不?起的贵重吃食,让他们?带回去?,再分给孩童与养蚕缫丝的妇人娘子?们?。 连着几日酒肉,瘦猴子?虽没长肉,馋虫已经没了,嘴巴也养叼了。 听到是?文素素的吩咐,瘦猴子?赶紧闭上了嘴,将案桌上的碗碟收拾开,许梨花将筐子?放下,何三贵拿着剪刀签子?过来,几人坐下来拆蟹。 瘦猴子?的手刚伸出去?,许梨花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开了:「净手!」 文素素喜洁,瘦猴子?马上窜起来,奔去?灶房打了热水,先盛了请文素素净手。 许梨花见文素素的酒盏空了,提壶替她斟满,满足地喟嘆一声,「这日子?,才叫日子?!」 何三贵将拆开的螃蟹放到文素素面前,道:「老大吃这个。」 文素素拿了只螃蟹掰开,道:「我自己来,吃蟹就要自己吃才有意思。」 瘦猴子?斜了眼许梨花,难得没与她斗嘴,道:「梨花这句话说得是?,以前我们?那叫求活着,现在才是?人过的日子?。」 许梨花手上不?停拆蟹,道:「瘦猴子?你少?说话,贵子?也不?能说。你们?再苦,终究是?男人,能有我们?女人苦?在乡下,女人跟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回到家,张罗饭菜,洗衣,餵养牲畜,纺线织布。哎哟,这一天?下来,比那牛都辛苦。谁家养了牛,都宝贝得很,舍不?得将牛用狠了。用起女人的时候,可没见人同情过。」 何三贵极为专注地拆蟹,大气都不?敢出。瘦猴子?看了眼许梨花,本想说些什么,见文素素淡笑不?语,忙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喜雨左看右瞧,不?紧不?慢啃着蟹腿,再品一口酒。一壶酒,很快就被他吃了大半。 送来的节礼中酒多,文素素任由他们?吃。她只有一个要求,要是?吃得烂醉,撒酒疯的话,从此以后不?许再碰酒。 瘦猴子?他们?几人就吃得烂醉过,除了喜雨的酒量好,自制力强,他如今还有吃酒的资格。 虽然被馋得偷偷咽口水,瘦猴子?他们?几人,到底没敢再碰酒。 喜雨的例子?摆在那里,让他们?无?话可说,清楚自己差距与不?足。 许梨花没吃酒也醉了,絮絮叨叨说起了前去?当差的事:「我从没独自出去?做过事,哎哟,当时一走?出门,我腿都发软。」 瘦猴子?呵呵,不?留情面地道:「当时你可不?承认。」 许梨花喷道:「我当然不?能承认,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独自领了差使出门,像你们?男人一样去?当差做事,我哪能出门就认输了?」 文素素上次让瘦猴子?他们?三人,分别前去?各村提点会织布的妇人,别信天?上会掉馅饼,稀里煳涂签了卖身契。 人手不?够,事情紧急,许梨花与瘦猴子?何三贵几人,需要独自前往。 虽然许梨花去?的村,曾经跟着文素素去?过,她都熟悉。不?过那时候有文素素在,她自己去?,还是?惴惴不?安。 喜雨慢吞吞道:「我初到七少?爷身边当差的时候,也紧张得很,生?怕自己做错了。」 许梨花高兴地望着喜雨,道:「我也一样,生?怕自己当不?好差使,出了差错,以后老大再也不?让我出去?了。」 说到这里,许梨花鼻子?一酸,蓦地哽咽了:「老大平时也不?怎么要人伺候,瘦猴子?贵子?哥能领差使出门,就我没用。以前吧,都说男女有别,这本该是?男人的差使。只瞧瞧老大,哪来的天?经地义?我不?敢与老大比,总可以与瘦猴子?,贵子?哥比一比。」 何三贵放下了签子?,默默起身去?倒了碗热茶,放到许梨花身边。 瘦猴子?没再翻白眼,喜雨冲着何三贵挤眉弄眼,抬起衣袖做擦汗状。 何三贵明?白过来,掏出帕子?,一併放了过去?。 许梨花端起热茶吃了口,嫌弃地斜了眼帕子?,却没有去?拿,抬手拿自己衣袖擦了。 瘦猴子?噗呲笑出了声,何三贵黑着脸,收回帕子?,踢了瘦猴子?一脚。 瘦猴子?呲牙,还了他一脚。喜雨盯着脏帕子?,伸手将装蟹黄的碗挪开了些。 许梨花抹完泪,吸着鼻子?,道:「女人出门独挡一面做事,难吶!你们?都不?懂。」 喜雨煞有介事点头?,「梨花说得对,我们?卫国公府里的嬷嬷婢女,识文断字,看帐算帐样样都会,却做不?了外院的管事。出门应酬,与人打交道的,皆是?男管事。」 许梨花好奇地道:「你们?七少?爷院子?里伺候的嬷嬷婢女,可是?连门都不?能出?这次出来,七少?爷身边就没婢女嬷嬷伺候。」 喜雨道:「七少?爷院子?只有粗使婆子?伺候,没有婢女。贵妃娘娘下了令,不?许七少?爷身边有年轻的婢女伺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许梨花更?加好奇了,问道:「贵妃娘娘的规矩,可是?有什么讲究?」 喜雨装作?吃酒,无?论如何许梨花如何追问,都不?肯开口了。 许梨花知道喜雨打定主意不?说,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口,只能悻悻放弃了。 「当时我在想,要是?办砸了差使,回来如何向老大交待。老大可会嫌弃,不?要我了。」 许梨花挣扎了下,看向文素素问道:「小的办砸了差使,老大可会赶小的走??」 文素素抿了一口蟹黄,再吃一口酒,道:「这次你办砸了,也没什么要紧。你是?初次独自前去?办差,办砸了,我也有责任。一半是?你的能力不?足,一半是?我的看人眼光不?足,看错了人。责任五五开。」 许梨花松了口气,喜雨又道:「这次王爷出门,身边没带谋士师爷,王爷嫌弃谋士以下犯上,故作?聪明?,几个谋士都被他赶走?了。」 文素素微笑着问道:「谋士是?王妃给王爷所选,还是?贵妃娘娘所选?」 喜雨懊恼得直想咬断舌头?,瞪着酒盏挣扎了下,毫不?犹豫推开了。 文素素的问话,他不?敢不?答,含煳着道:「是?王妃所选。」 这就是?迁怒,鸡蛋里挑骨头?了。 喜雨不?敢再吃酒,这时门外响起了车轮声,最近送节礼的人多,他抢着起身往外跑去?,「我去?开门。」 瘦猴子?脸上堆满了笑,烦躁地道:「唉,又来送礼了。湖羊黄羊点心,都吃腻了。」 何三贵跟着点头?,文素素抬眼看向大门,眉头?微皱,对他道:「去?打些热水来。」 瘦猴子?积极地站了起身,往灶房奔,「小的去?打水。小的加些菊花进去?,老大洗了手不?腥。」 「咦。」瘦猴子?奔到一半,顺道看向大门外,脚步不?由得微顿。 喜雨似乎在与人说什么,他刚转身往回走?,院外的人跟着走?了进来。 喜雨急着阻拦:「七娘子?,请稍等,我得去?向娘子?禀报。」 瘦猴子?的宅子?小,没有大户人家的影壁。从正屋出去?,下两级台阶就是?庭院,几步穿过庭院,就到了大门边。 文素素道:「喜雨,快请七娘子?进来坐。」 喜雨马上恭敬地道:「七娘子?请。」 徐七娘子?面色苍白,目不?斜视盯着文素素,直直走?了过来。何三贵许梨花忙着收拾案几,端着蟹黄退下。 文素素曲膝见礼,徐七娘子?站在台阶下,就那么望着她,然后缓缓走?了上来。 「七娘子?请坐。」文素素指着杌子?,道。 徐七娘子?终于移开了眼,望着案几上的点心吃食,空气中的螃蟹气息,酒香,哑声道:「文娘子?真是?会享受。」 文素素微笑了下,道:「七娘子?是?吃酒,还是?吃茶?」 徐七娘子?在杌子?上坐下,道:「我到江南道之后,还没吃过酒。」 文素素对端着水过来的瘦猴子?道:「再去?拿两坛酒来。」 瘦猴子?下去?搬了酒,许梨花拿了些新鲜的点心,干净的酒盏奉上,几人一起退回了灶房。 文素素擦干手,提壶将徐七娘子?的酒盏斟满,她端起扬首吃完,再将酒盏重重放下,「再来一杯!」 文素素也不?多问,再给她斟满。徐七娘子?接连吃了三盏,方冷冷道:「你早就料着我要来了吧。」 文素素不?承认,也不?否认,如实道:「我没想过这件事。」 徐七娘子?眼睛一眨不?眨直视着文素素,唿吸逐渐沉重起来,眉眼间的温和不?见踪影,惟余下了戾气。 「你没想,好你个没想!」 徐七娘子?声音冷厉,飞快地道:「你连夜让郭老三他们?的织坊復工,给织娘加工钱,工钱亲自交到织娘手上。织娘拿到工钱,几近掌了家,她们?摸到了钱,摸到了属于自己的钱,哪还愿意签身契。我被逼无?奈,只能转而去?乡下找织娘。你又先我一步,差你手下的人去?村里,给村里的人打招唿。只整个茂苑县,总有会看上钱的,我还是?买到了足够的织娘。可惜,你差人去?村里给人打招唿,都是?你虚晃一招,让我无?所顾忌,出大价钱,买到了秋蚕茧的丝,赶着织出了绸布。便宜的绸布,被你派人全部买了去?,转手就能大赚一笔不?说,你还让人暗度陈仓,织了丝麻。故意落后一步,等到锦绣布庄将库房里的绸布卖完之后,再摆上布庄售卖。丝麻,呵呵,你反手一招,用徐氏的丝麻,打败了徐氏!」 文素素只抿着酒,静静看着徐七娘子?,沉默不?语。 徐七娘子?自己提壶斟酒,她的手发着抖,酒流得到处都是?,沿着案几流淌,滴到了她寺绫的衣衫上。她浑然不?顾,端起酒盏,酒洒了一半,她吃了一半。 深深喘息几口气,徐七娘子?死死盯着文素素,「殷七郎急匆匆回了一趟茂苑县,又急匆匆走?了。周王是?个废物,他没这个脑子?,皆是?你在茂苑县坐镇指挥。殷七郎听了你的安排,写了摺子?回京,选好时机递上去?,参奏秦王府和卖,买良为贱,使得村里的地无?人耕种,动?摇大齐的基业,江山!」 锦绣布庄为了操控织娘,连着全家老小都一併买走?,去?衙门过了契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本来,锦绣布庄买作?坊的织娘无?关紧要,在村里买织娘也无?关紧要,秦王府强买强卖,皆无?关紧要。 顶着秦王府的名?头?,锦绣布庄去?衙门过契,胥吏绝不?敢过问。 等到契书经了衙门之手,秦王府想要辩解,都无?从辩起。 民以食为天?,耕读传家,耕尚在读之前。 周王也是?亲王,宫中有殷贵妃,周王妃也是?个聪明?的,秦王府无?法只手遮天?。 「哈哈哈,好一个动?摇大齐的基业,江山!从买人买丝,到织布这么久,周王府都毫无?动?静。等到秦王府撒了大笔银子?出去?,替人做好嫁赏,这参奏的时机选得真是?好!损坏大齐基业,江山,可是?几近造反的大罪!」 徐七娘子?又勐灌酒,笑得眼眶血红,悽厉地道:「你从见到我的那天?,就在装。你看着我一步步走?入你布下的陷阱。你看到我跳进去?,岂能不?等着看笑话,如何能不?想!」 文素素侧头?想了下,真诚地道:「我真没想过。我一般不?喜欢回头?,只会向前看。」 徐七娘子?胸脯起伏,喘着粗气盯着文素素,冰冷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我当时真该杀了你!」 酒壶的酒空了,文素素再开了一坛倒进去?,放在炉子?上煮。 「你杀了我也没用。」文素素耐心剥着栗子?,看向徐七娘子?认真道:「蚕桑是?江南道的根,绵延几百近千年,向来兴盛。江南道也不?乏聪明?人,这次锦绣布庄败了,并非是?败给了我,而是?遭到了整个江南道布料行?当的抵抗。等到江南道的蚕桑哀鸿遍野时,徐七娘子?以为,那时的情形又当会如何?」 徐七娘子?逐渐平静下来,只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道:「文娘子?为何不?等一等,那时岂不?是?更?好看笑话?」 文素素道:「破坏容易,再建立难。」 徐七娘子?久久没做声。 小炉上的酒温了,文素素提壶替徐七娘子?酒盏斟满,再斟满自己的酒盏,举起杯,道:「七娘子?是?难得的聪明?之人,换作?我,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徐七娘子?盯着她,片刻后端起杯,与文素素的相碰,「文娘子?早就预料到,故不?肯投靠。」 文素素饮了杯中酒,摇头?道:「倒不?是?全因着此。」 徐七娘子?也吃了酒,嘲讽地道:「难道是?为了殷七郎?」 文素素微微笑了起来,徐七娘子?望着她,缓缓挺直背,然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几步之后,徐七娘子?迴转身看着她,道:「我并未输给你。」 文素素说知道,她输给了秦王府,秦王妃的野心。 如果她有更?大的自主决定权,就算吞不?下整个江南道,至少?可以在江南道占据半壁江山。 文素素当然不?会投靠她,欣赏归欣赏,终究道不?同。 徐七娘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没再回头?。 万嬷嬷紧张地在马车边打转,见徐七娘子?出来,忙迎了上前,问到她身上的酒味,赶紧搀扶着她:「七娘向来克制,怎地吃了这般多的酒,当心脚下。」 徐七娘子?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闭上了双眼。 回到锦绣布庄,进了屋,万嬷嬷赶忙要去?打水倒茶,被徐七娘子?拦住了,「嬷嬷,你先去?将金掌柜叫来。」 万嬷嬷只能先去?叫了金掌柜,没一阵,金掌柜进了屋,觑着徐七娘子?发青的脸色,他心彻底沉下去?,浑身簌簌发抖。 徐七娘子?指着地上的信纸,淡淡道:「金掌柜,信你看了吧?」 金掌柜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头?垂了下去?:「看到了。」 徐七娘子?哦了声,「金掌柜的长孙,可是?刚满了周岁?」 金掌柜惨然一笑,道:「是?,虎子?周岁时,王妃还赏了长命锁。」 徐七娘子?道:「金掌柜清楚王妃的性情,我就不?多说了。金掌柜回去?吧。」 金掌柜拖着僵硬的步伐,蹒跚走?了出去?。 万嬷嬷去?打了水来,打量着如行?尸走?肉一样的金掌柜,急匆匆进了屋,拧了帕子?奉到徐七娘子?面前,道:「七娘,金掌柜好似不?大对劲。」 徐七娘子?接过帕子?,细细擦着脸,道:「金掌柜要死了。」 万嬷嬷失声道:「什么?!」 徐七娘子?将帕子?递给万嬷嬷,道:「嬷嬷,你先放着,我们?且说会话。」 万嬷嬷紧拽着帕子?,跌坐在椅子?里,焦灼地道:「七娘,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徐七娘子?垂着头?,抚平发皱的衣衫,道:「嬷嬷,以后小郎与小娘子?交给你了。」 万嬷嬷瞬间脸色大变,舌头?打着结,惊恐万分道:「七娘,你,你莫要吓嬷嬷,嬷嬷老了,经不?起吓。」 徐七娘子?简要说了秦王妃的信,平静地道:「嬷嬷,我办砸了差使,牵连到了秦王府,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死,就是?不?懂事了。我不?信吕三郎,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死了,你带着小郎与小娘子?进京,吕家不?敢拦着。王妃会念着我的懂事,看顾着小郎小娘子?长大。嬷嬷,你要牢记住,别在小郎小娘子?面前吐露半个字,我是?因何而死。告诉小郎小娘子?他们?,我是?到了江南道水土不?服,生?了急病没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万嬷嬷一下哭了起来,呜呜道:「王妃她,你们?终究是?姐妹,王妃她怎地这般狠心......」 「嬷嬷!」徐七娘子?陡然拔高声音,打断了万嬷嬷。 万嬷嬷忙抬手,死死捂住了嘴,眼泪汩汩滑落。 徐七娘子?的眼泪,终于缓缓流了下来,哀哀地道:「嬷嬷,来之前,我就想过了,要是?出了差错,我肯定活不?了。可是?,」 她的神情一震,脸上泪痕斑斑,却昂着头?,傲然道:「我不?后悔,能从吕家走?到江南道,成了徐东家,我死都不?悔!」 第四十二章 一层秋雨一层凉, 草木转黄,桂花凋谢,惟有野菊花与茶花还在怒放。 秋日艷阳高照, 空气却仿佛凝固着, 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氛。 「仔细着,别挂歪了。」锣鼓喧天之后, 原本「仙客来」客栈的匾额, 换成了「同庆楼」, 东家与掌柜伙计都穿戴一新,在彩楼前热情迎客。 新店开张为了喜庆,一般都会派些果子蜜饯小钱, 以图个吉利热闹。 东家也大方,吩咐伙计抬了筐子出来,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各色果子, 早早守在门前的闲汉,一涌而?上,抬手作揖,嘴里恭贺的话不要钱往外冒。 门前洋溢着的欢快与热闹,「仙客来」原本的东家陈晋山, 已经被淡忘在脑后。 「同庆楼」不远处的锦绣布庄,大门紧闭,风吹过?,门前梧桐树叶翻飞。 闲汉们捧着果子, 说笑着经过?,有人看到?似乎一下掉了颜色的大门, 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快些?走?,听说连着死了两人, 阴气重。」 「金掌柜在茂苑县也有好些?年了,身子好得很。还有那个新来的女东家,一起得了急病去了。前两天我听收夜香的老儿说,两人的灵柩,天还未亮就?出了城,金掌柜一家子,扶灵离开了茂苑。」 「我大姨母夫家的侄儿在草头?村,听说他们村好些?会织布的妇人,被锦绣布庄将全家都买了。这?些?被买了的人,唐知县亲自将放了奴籍的户帖发还,勒令他们回村,好生种?地种?桑麻。这?锦绣布庄背后势力强大,这?次只怕是遇到?了更厉害的,倒了大霉。」 「锦绣布庄背后的大东家,是京城贵得不得了的贵人。能?被得罪的,同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两边你我都惹不起,你小声些?,要是被听到?了,当?心惹来祸事。」 「再贵的贵人,都贵不过?皇帝去。皇帝广开言路,言官能?劝诫皇帝,这?贵人还不许说了?」 「皇帝住在皇宫里,高坐龙椅上,哪听得到?你说什么。那贵人可不一样,你只图个嘴皮痛快,仔细你那脖子上的脑袋!」 「可不是,贵人就?住在同庆楼,你没听说,同庆楼的后院客房,有银子都住不了,都被贵人一併占了。」 同庆楼后客院,经过?修葺之后,院子里花木扶疏,流水淙淙。 前面的热闹,客院只听得隐隐约约。齐重渊一觉醒来,躺在床上听了一会,甚是觉着烦躁,扬声喊道:「青书!」 青书赶紧进屋,上前撩起床帐,恭敬地道:「王爷醒了,小的伺候王爷起身。」 齐重渊唔了声,不耐烦地道:「去吩咐一声,大清早的,吵个不停,扰人清梦,他这?客栈可还想继续开下去!」 青书不敢多言,忙应是走?了出屋,琴音提了热水进来,他低声道:「去跟王东家提点一句,王爷喜静。」 琴音面露为难,道:「今朝是王东家正式开张的吉日,昨日王爷他们住进来时,王东家就?先请示过?,王爷当?时没说甚。我先前去看了下,门前的热闹,应当?很快就?会散了。明早我们便会启程回京......」 青书一言不发看着他,琴音只能?道:「我将水放下就?去。」 青书没再多说,转身进屋,捧了衣衫上前,伺候齐重渊穿戴洗漱。 琴音前去找到?王东家,低声提了两句,王东家只能?赔笑,让掌柜与伙计将果子拿远些?,分?给了上门道贺的众人。 彩楼前一下变得清净,王东家袖着手立在下面,长长摇头?苦笑。 唉,罢了罢了,贵人得罪不起。幸好明日就?会离开,忍一忍就?过?去了。 齐重渊穿戴洗漱完毕出来,案桌上摆好了饭食点心,他坐下来,随口问道:「阿愚可在?」 青书答道:「七少爷与文娘子一起前去巡视蚕桑,天气转凉,种?蚕桑的百姓已开始修剪桑树枝丫,除虫害。」 齐重渊面色微沉,明显不悦了下,道:「你去问问,他们去了何处。」 青书忙应下走?了出去,没一阵回屋道:「回王爷,山询说七少爷走?之前交待过?,他们乘船出去,沿河道巡视,不确定?会在某处停靠。如今到?了何处,无从得知。」 齐重渊将筷子一扔,道:「撤下去!备船,前去寻阿愚!」 琴音忙走?了出屋,一迭声吩咐了下去。青书疾步走?在前,护卫哗啦啦奔出来,拥簇着齐重渊上了马,朝码头?驶去。 茂苑县和运码头?停靠着各式的官船,民船,画舫。画舫最为华丽,只供有钱人在晚间,带着花娘们在城内游玩。官船宽敞,茂苑河道阡陌交错,有些?地方狭窄,官船难以通行,青书寻了一艘干净的民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齐重渊下马上了船,四下打量,青书忙解释:「王爷,小的恐大船不便行驶,还请王爷委屈一阵。」 齐重渊哼了声,嫌弃船舱不干净,走?到?甲板上,负手矗立。 河上风大,齐重渊站了一会,又回到?了船舱。琴音领着护卫已经擦拭过?,他方勉强坐下,道:「让船夫快一些?。」 青书不清楚殷知晦他们去了何处,只能?应下,出去想船夫打听。船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能?顺风行船,朝乡下行去。 过?了午间,殷知晦他们的船还未见踪影,齐重渊早起未用饭食,到?了镇子上,上岸找了间食铺,随意用了几口饭,再上船行驶了一段。 起初齐重渊觉着沿河的景致还挺别致,青瓦人家,远山树木颜色缤纷,红黄青绿,看了一阵便没了兴趣。 齐重渊立在船舱,眼神?沉沉望着河水盪起的波澜,片刻后道:「回城去。」 青书赶紧前去吩咐船夫,掉头?回了茂苑县。 这?边,文素素与殷知晦一行,一大早上了船,泛舟而?去。 文素素站在甲板上,指着前面道:「七少爷,我们沿着那边去。」 殷知晦抬头?看去,河流的岔道不远处,有汉子在忙着修剪桑树,妇人忙着在桑树根刷上一层白白的东西。 「好,我们去瞧瞧。」殷知晦吩咐了问川。 船转了个弯,驶入了岔道,在青石岸边停靠,他们几人下了船。 忙碌的农人见到?他们走?来,好奇地打量,有人认出了瘦猴子,朝他喊了声。 瘦猴子跑上前,抬手抱拳道:「张大哥,王嫂子,你们这?是在忙甚?」 王嫂子道:「天气凉了,要将桑树枝丫剪掉,拿回去当?柴烧。明年春上会再长出来,省得白吃肥。」 瘦猴子探头?看向木盆,鼻子翕动闻了闻,伸手捏了下,道:「这?里面可是白灰?」 张大哥道:「是白灰。白灰贵得很呢,今年的蚕桑多赚了几个钱,才捨得兑得浓一些?。这?桑树娇贵,要是生了虫,根枯了,明年就?没了收成。」 文素素与殷知晦也走?上前看了,白灰就?是石灰,在大齐入药。若非今年多赚了些?钱,他们哪用得起。 两人请教了他们一些?桑麻的问题,再到?临近的村子走?了几圈,仔仔细细询问,记录。 待到?中午时,他们随意用了些?点心烧饼,再继续沿河而?下。忙到?太?阳西斜时,方上船回城。 文素素走?了一天,洗了下手,靠在船舱上歇息。 殷知晦看了她一眼,让问川他们去了后舱,他亲自守着炉子煮茶,挑了挑火炉,关心道:「娘子可是累了?」 文素素说是,「有点儿累,我在算计税区间。」 殷知晦好奇地道:「区间?」 文素素解释道:「户部?定?额徵收赋税的区间。江南道的蚕桑,亩数已经核计清楚,种?植的蚕桑,能?织出多少布,户部?按照织布量,核定?各州府要交的赋税。如今存在不确定?的问题便是,蚕桑受到?虫害,蚕茧收成会跟着受到?影响。户部?只管收钱,底下的官员肯定?会叫苦连天。摸清病虫害产生的大致损耗,除非大旱灾,大洪灾,地动等大灾害,户部?能?将这?部?分?损耗提前核计在内,合理定?税。销往大齐的布匹,与销往番邦的布匹,各家织坊,海商布商提前申请数量。户部?核计比率,平抑行市,稳定?两者之间的差额。控制商户将销往番邦布料的赋税,换作销往大齐的缴纳。」 殷知晦说不出的佩服,紧盯着她道:「文娘子想出这?个法子,计相都比不过?。娘子的算术尤其厉害,无需算盘便能?算出来了。」 文素素学过?心算,而?且非常擅长,但?她不会打算盘。 「七少爷谬赞了,其实现在的办法,只能?是无奈之举,且算不上精确。不过?,七少爷说过?大齐立国时,户部?能?收到?的赋税,按照现在统计的蚕桑亩数,户部?就?算少收一成,也能?达到?那时的税银。」 殷知晦点头?,高兴地道:「我也大致算了下,比起户部?去年收到?的税银,足足翻了一倍不止。这?些?年亏空的税银,真真是金山银山,唉,不知圣上看了,会做如何想。」 海税涉及到?的官员太?多,为了稳妥起见,殷知晦将所有的核实帐目,分?成了几份,蔺先生温先生他们先行带了一份回京。 圣上收到?帐目之后,会如何处置,殷知晦其实大致明白了些?。他不太?愿意去深想,一想便会深感无力。 文素素见殷知晦神?色黯然下去,她并未多问,继续道:「每年都得让各县统计蚕桑亩数,有变化?时,户部?能?及时做出调整。这?一点尤为重要。关键得看当?地的官员,会如何做了。最初的数有误,会引起一连串的错处。」 要是底下官员隐瞒敷衍,不出几年,这?一块照样会变成本煳涂帐。 殷知晦嘆息一声,道:「革新要决心,并非人人皆能?做到?破釜沉舟。」 文素素反问道:「七少爷以为,圣上可能?做到??」 殷知晦沉默着,良久后方道:「我亦说不清楚。」 水沸腾了,殷知晦提壶斟茶,垂下眼睑问道:「娘子辛苦数月,若是没见着什么变化?,娘子可会失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文素素接过?茶,颔首道了谢,微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人言轻微,要是因为这?些?而?忧心,我当?去考科举,出仕为官,为大齐疾唿奔走?了。可惜,大齐不许女子出仕为官。」 殷知晦抬眼看向文素素,道:「娘子的本事,朝廷官员皆不如也。」 文素素想了下,道:「那也是大齐朝廷的官员不堪用。」 殷知晦不禁笑了起来,飞快看了眼文素素,道:「文娘子可知卫国公府的情形?」 文素素摇头?道不清楚,殷知晦咳了声,道:「卫国公是我的祖父,阿爹封了世子,待祖父百年以后便承袭爵位。祖母生了大伯,姑母,阿爹。阿爹不满一岁时,祖母去世,一年后,祖父娶了继室,生了三叔,小叔,小姑母。祖父在户部?领了份闲差,从没去过?衙门,喜欢听戏,兴致来了时,也会上台亲自唱。」 殷知晦觑着文素素的神?色,见她认真听着,并无嘲讽之意,心里微松,继续说了下去。 「阿爹由?着姑母一手养大,却深肖祖父,书读得一塌煳涂,喜欢听小唱,看胡旋舞。若是阿爹不见了,在瓦子里总能?找到?。我三岁那年,阿娘去世了,阿爹在阿娘去世一月之后,娶了继祖母的娘家侄女为填房,八个月之后,诞下了八郎,对外称是早产。」 文素素抬眉,八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殷知晦神?情落寞,闭了闭眼,继续道:「大伯父在剑南道任知府,三叔小叔各自得了一个中等县县令的差事,如今都在任上。堂兄堂弟们.....卫国公府从祖父到?我这?一代,只有我考中了功名。」 「姑母入宫好几年方生了王爷,待生了王爷之后,卫国公府姑母当?了大半个家。另一小半家,在老夫人手上。姑母一手带大了阿爹,长姐如母,姑母待阿爹好,给大伯父求了实差,阿爹得了世子之位。大伯父对此,颇有怨言。」 卫国公府如此复杂,世家大族估计皆如此。殷贵妃身为贵妃,卫国公府她且无法全部?说了算,估计卫国公继室老夫人也是个厉害的。 殷知晦道:「老夫人娘家陶氏,当?年在瓦子边开了间香药铺。祖父喜欢香药汤,从瓦子里出来,喜欢去吃一碗香药汤,后来就?娶了老夫人。三婶小婶娘家家境皆平常,嫁进来时,嫁妆却很是丰厚。小姑母出嫁时,嫁妆中的布料,紧实得连根手指都伸不出去。姑母说,娶两个婶母,嫁小姑母,老夫人搬空了大半个卫国公府。继母嫁进来时,嫁妆就?很是一般了,姑母很生气,骂老夫人......」 他将殷贵妃骂人的话略过?了不提,「恨不得将卫国公府,全部?搬到?陶氏香药铺去,就?是搬不走?的阿爹,也要将他熬成药渣!姑母气阿爹没脑子,却又捨不得真不管他。王爷封亲王时,老夫人进宫请安,送了姑母一株珊瑚,约莫价值上万两银子。府中公帐上的银子,随我支取。起初三叔小叔他们闲赋在家,姑母说,有她在的一天,三叔小叔就?休想有出息。在这?以后,三叔小叔就?各得恩荫出仕了。」 文素素听得眉毛一扬,殷知晦瞥了她一眼,慢吞吞道:「姑母与老夫人都能?屈能?伸。」 文素素道:「都是为了儿女。」 殷知晦看了眼文素素,替她添了热水,「长大后,姑母替我定?了国子监姜祭酒的女儿姜大娘子为妻。定?好成亲的那年,姜大娘子的阿娘去世了,姜大娘子守孝三年,快要出孝时,染了风寒去了。我同姑母说,我的亲事,姑母已经替我定?了一次,以后我想自己选。姑母答应了我。我已经拖了两年,这?次回京,姑母肯定?会逼问。」 殷知晦双手搭在膝盖上,上身绷得笔直,飞快瞄了眼文素素,耳朵渐渐泛红。 他声音平平,一口气道:「文娘子,我本该先请官媒前来说亲,只娘子非寻常人,贸然请官媒上门,恐冒犯到?娘子。娘子可同意嫁给我为妻,待成亲之后,娘子仍可做想做的事情,我会尊着敬着娘子,待娘子始终如一,永无二心。」 说完,殷知晦急急补充道:「世人庸俗,可能?以为娘子高攀。卫国公府并非常人看上去的那般光鲜,娘子得慎重考虑,无需急着回答。无论娘子的想法如何,我皆尊着娘子,绝不勉强。」 文素素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转头?看向了船窗外。 凉风悠悠,夕阳洒在河水上,血红一片。 船到?了码头?,一行人下船,瘦猴子去赶来了骡车,文素素沉默了下,与殷知晦道别。 殷知晦恢復了端方君子的模样,温声道:「明日一早就?会启程,娘子今日累了,先回去好生歇着。喜雨,你随娘子前去,帮着收拾行囊。」 喜雨应是,随着文素素一道离开。到?了瘦猴子的宅子前,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青书小跑着奔上前,大松了口气,道:「娘子总算回来了。」 文素素朝青书欠身见礼,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青书刚要说话,齐重渊已从车上下来,不断抱怨道:「娘子怎地这?般晚才归来,早晚天气凉,阿愚真是!他不怕冷,娘子是弱女子,还要赶路回京,路上病着就?麻烦了。」 文素素上前曲膝见礼,问道:「王爷找我可有急事?」 齐重渊负手在背后,抬腿朝大门走?进去,道:「明早要离开茂苑县,我来瞧瞧娘子的行囊可有收拾好,顺道瞧瞧娘子的住处,到?了京城好给娘子安排布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何三贵青书他们赶紧进屋,点灯的点灯,煮茶的煮茶。 院子狭窄破旧,齐重渊随便扫了几眼,皱眉不悦地道:「娘子这?里……唉,真是,哪是能?住人之地。都怪我实在太?忙,阿愚也是,都不说一声,竟然让娘子住在这?等地方。」 文素素忙说没事,眉头?不禁微皱。 齐重渊抬腿进屋,堂屋摆着一张八仙桌,几条长凳。他见屋子打扫得干净,便勉强在上位坐了。 「娘子也坐。」齐重渊指着右下首,招唿文素素坐下,「这?些?时日,娘子着实辛苦,直瘦得让人心疼。」 齐重渊不错眼盯着文素素,眸色晦暗不明,手伸过?来,握住了她去拿茶盏的手。 「万幸都过?去了,待回到?京城之后,娘子便用不着再操劳。有我在呢,娘子只管好生养着。」 齐重渊摩挲着文素素的手背,俯身靠近,声音低沉下去:「娘子如此貌美,就?该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且随我回王府去吧。」 第四十三章 龙涎还是沉香的名贵香气, 丝丝缕缕钻入鼻尖。 文素素很不喜欢蚕,软趴趴地蠕动,不?小心碰到时, 总是止不?住的噁心。 但蚕是好东西, 在乡下忙蚕桑的这段时日,她经常会碰触到, 毕竟在做的事关乎蚕桑, 她生生忍住了。 到最后, 文素素都没能克服对?蚕的厌恶,只谁都没发现,许梨花瘦猴子他们都不知道此事。 齐重渊摩挲着?她的手, 就像是蚕在她身上爬。 他也是一只蚕。 巨大的金蚕宝宝。 齐重渊见文素素垂首一言不?发,眉头?皱起,抬手抬起她的下巴, 长长嗯了声,「你在想甚?」 文素素偏开头?,垂下眼睑,带着?颤音道:「我.....,我万万没想到, 能得王爷厚爱,着?实有点?儿?晕头?。」 齐重渊笑了起来,愉快地道:「卿卿别害羞,莫要害怕。卿卿很是聪慧, 只你进京之后,总要有个名份。卿卿出身低微, 让卿卿做下人,着?实令人不?舍。我是堂堂的大齐亲王, 难道还?护不?住你一个弱女子?除了本王,谁还?能护住卿卿?」 他略微停顿,脸上的笑淡了,「嗯,卿卿可是想要依附阿愚,给阿愚做妾?」 文素素满脸呆怔,似乎莫名其妙,「我为何?要给七少爷做妾?」 齐重渊盯着?她,復又笑起来,「那倒是,阿愚要娶门当户对?的正妻,卿卿要是给阿愚做妾,那就是卿卿眼皮子浅了,卫国公府哪能与周王府相比。」 文素素点?头?说是,她咬了咬唇,望着?齐重渊欲言又止。 齐重渊俯身过来,贴近她道:「卿卿若是有话,直说就是。你我之间,以后不?用如此生份。卿卿要头?面还?是香脂,瞧你身上的衣衫,都快破了。我让青书先给你准备几?身衣衫,京城的头?面时兴,到了京城再给你添头?面,你喜欢什么,交待青书一声,让他去给你操办。」 他的声音愈发低,似乎散发着?无尽的蛊惑,「等卿卿生个一儿?半女,我便请封卿卿为侧妃。」 锦衣华服,金银头?面,诰封地位。 齐重渊摆在她面前的,是通往大齐顶顶尊贵的荣华之路。 文素素头?埋得更低了,羞涩,不?知?所措。 「王爷知?我出身低微,却不?嫌弃。」文素素捂住了脸,像是要缓一缓,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穿过锦衣华服,戴过金银头?面。王爷给我的,定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东西。」 文素素摸索与试探着?与齐重渊打交道的方式,抬起头?仰望着?他:「可是,王爷待我的一片心,我岂能不?替王爷着?想,就这般心安理得接受了?」 齐重渊打量着?文素素,她脸上的仰慕与卑微,令他很是得意。旋即,他又拧起眉,「我想宠爱谁,就宠爱谁,谁敢有二话?」 文素素急着?道:「谁都管不?了王爷,而且也不?该管,毕竟是王爷后宅的事情,哪有将?手伸到人家后宅去的道理。」 齐重渊听得频频点?头?,「卿卿这句话,说得甚是好!那些可恶的言官,成天盯着?人的错处,什么事都要凑上来,横加干涉。」 文素素顺着?齐重渊的话,略微转了个弯,「这次王爷来江南道,辛辛苦苦办差,总算将?差使办得漂漂漂亮,釐清了海税。回到京城之后,王爷应当升官......」 齐重渊听得莫名畅快,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打断文素素道:「卿卿真是,虽有些小聪明,到底还?是不?懂官场朝廷。我已经贵为亲王,再升官的话...... 再升官也未尝不?可,大齐还?未立储君。 齐重渊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滋味,兴奋,志得意满,期待。 「卿卿以后莫要再提了,要提,只我们两?人在时,私底下你同我说。」 文素素抿着?嘴,重重点?头?,「王爷说得是,我虽然有些小聪明,却登不?了大雅之堂,许多规矩都不?懂,王爷别嫌弃我才是。」 说着?说着?,文素素又埋下了头?,揪着?自己的衣襟,看上去可怜又惶恐。 齐重渊不?由得伸出手去,怜爱地哄着?她道:「卿卿,我不?怪你。卿卿在茂苑这种小地方,见识有数。京城到底不?同,我岂会怪罪于你。以后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会好生宠着?卿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文素素长长松了口?气,将?前面埋下想说的话,不?动声色拐了回去:「王爷回京之后,圣上肯定龙心大悦。我要是跟着?王爷回府,有些人嫉妒王爷立下的功劳,鸡蛋里挑骨头?,污衊王爷这一次到江南道,贪图享受,带了女人回京。王爷肯定没事,只着?实令人厌烦,晦气。」 齐重渊脸色微沉,这次他立了功,秦王府吃了大亏,定会拼命找事。 文素素觑着?齐重渊的神色,细声细气地道:「王爷,我有个想法,只不?知?可妥当,王爷姑且随意一听。不?妥之处,王爷指出来,我一定改。」 文素素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姿态谦卑,令齐重渊不?禁想到殷贵妃薛氏,她们同他说话时,不?是一板一眼,就是盛气凌人。 不?留情面指出他的错处,教他如何?做事,做人。 齐重渊心中?清楚,她们都是为了他好。 只是这份好,令他每次都一肚皮火。 文素素这次在茂苑做的事,殷知?晦同他说过一些,齐重渊知?晓她有本事。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仰仗他,依附于他,态度令他很是满意。 齐重渊笑着?道:「卿卿且说就是。」 文素素道:「到京城之后,我先住在外面,等过段时日,再随王爷回王府,不?给王爷添堵。」 殷贵妃不?管他后宅有多少姬妾,只每个都要过问?,得过她的眼,才能让他留下。 文素素是寡妇,还?曾被?典出去过。殷贵妃那边,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齐重渊忍下了不?悦,道:「卿卿说得是,反正你我也不?急于一时。到京城之后,就在王府附近寻间宅子,没人打扰,你我可过神仙快活的日子。」 文素素看向外面,站起身道:「王爷用过饭没有,时辰不?早了,天气又凉,我这里又没个炭盆。王爷冷不?冷?」 齐重渊拉着?她,柔声道:「卿卿别操心了,且随我回客栈去。」 文素素扭身抽手,羞怯地道:「来日方长呢,王爷。」 齐重渊心痒痒的,不?过他心情舒畅,便只轻抚过她的脸,「好,就依了卿卿。待回到京城之后,好生置办一座酒席,莫要亏待了卿卿。」 文素素将?齐重渊送到门外,他上了马车,青书琴音他们。拥簇着?他离去。 马车渐渐驶出巷子,转了个弯,车前的灯笼一晃而过,巷子一片黑暗。 夜里的秋风,吹起文素素的髮丝,衣裙。她在黑暗中?静静矗立,脑中?什么都不?想,就那么站着?。直到瘦猴子不?放心,蹑手蹑手走了过来,她动了动僵硬的双腿,转身回屋。 喜雨从厢房闪身出来,文素素叫过他:「喜雨,劳烦你跑一趟,去客栈跟七少爷说一声,王爷来过了,我想见见他。」 喜雨忙应下,赶着?骡车出了门。 许梨花端来了热水,偷瞄着?文素素,道:「老大,晚饭就只有炊饼,白切羊肉,可要让贵子再去买些热食回来?」 他们离开之后,宅子交给秦娘子看顾着?,平时得空来修葺一下。 这些天他们将?不?适合久放的吃食,全?部?处置掉了,饭食都从外面食铺买来。 行囊早就收拾好,除瘦猴子多一个箱笼,文素素他们三?人,就只有一个包袱皮。 几?近孤身闯荡京城。 不?过他们三?人半点?都不?憷,早就期盼着?这一天。毕竟有靠山,进京做不?成大事,那总是京城,许多人一辈子,连茂苑县都没能走出过。 文素素道:「剩下的那两?坛酒,拿出来吃了。」 瘦猴子不?敢多问?,去把装好的酒罈取了来,何?三?贵提了炉子摆好,许梨花拿了壶,将?酒倒进壶里温着?。 几?人围着?炉子坐下来,文素素连着?吃了几?杯酒,微微唿出口?气,平静地道:「你们都看到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没敢做声。 齐重渊对?文素素举止亲昵,上马车时,还?搂了她的腰。 文素素细说殷贵妃,周王妃薛氏等人,「我对?京城一无所知?,以前想着?等到了京城,我手上还?有些银子,先安定下来,看能否继续做谋士师爷,不?行的话,再寻别的事情做。京城大,机会多,总会有出路。」 她看了屏声静气的三?人一眼,「现在路是明朗了,不?用再选。我只是没名没分的妾室,而且进京后,我不?会进王府,先住在外面,差不?多就是外室。」 许梨花眼都红了,难过地道:「王爷太看不?起人了,怎地这般待老大,连将?老大带进王府都不?肯。」 文素素道:「是我不?肯。具体缘由,你们就别多问?了。只你们几?人,既然彼此相知?相识一场,有些话,我要先同你们说清楚。」 许梨花忙抹了泪,瘦猴子与何?三?贵,一併坐直了身子,神色开始紧张。 文素素一字一顿道:「我们几?人,就是在茂苑县,身份都低微,更遑说京城了。别人如何?看我们,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贵人能随意决定我们的生死,权势不?讲道理,更不?讲律法。你们要是犯了错,得罪了人,我可能护不?住你们。你们要考虑好,要是认为危险,我将?身契换给你们,再给五十两?银子。要是愿意一道进京,以后须得更加谨慎,多看多学,又不?能多看。最好当哑巴莫要开口?,又最好当瞎子,什么都看不?到。生死富贵,都是自己所选。不?得抱怨,后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几?人都没做声,壶里的酒滋滋作响,飘散出阵阵的酒香。炉火哔啵,屋中?安宁静谧。 瘦猴子最先开口?,一拍膝盖,道:「老大,小的愿意继续跟着?老大,生死有命,富贵险中?求,小的绝不?后悔!」 许梨花比何?三?贵还?要快,她急急道:「小的也愿意,王爷是亲王,小的起初以为,七少爷会求娶老大,小的听喜雨说,七少爷未曾订亲,七少爷与老大,般配得很......」 对?着?文素素面无表情的模样,许梨花声音低了下去。 何?三?贵看着?她,再看向文素素,赶紧表了态:「老大只要不?嫌弃,小的愿意跟着?老大。以后老大只要吩咐一句,小的万死不?辞。」 文素素笑了下,道:「既然你们都决定了,那我就不?再多说。明朝早些起来,不?要耽误了行程。」 瘦猴子跟着?笑了,关心地道:「老大先前可是冷着?了,小的瞧着?老大精神不?大好,脸都没了血色。」 文素素摇头?道没事,「你们拿下去吃吧,我吃酒就是,不?用管我。」 许梨花想要说什么,瘦猴子拉住了她,三?人一起退了出屋。 瘦猴子往屋内瞧去,文素素手臂在膝盖上,手上拿着?酒盏,俯身望着?小炉出神。清瘦的身影,此刻如一尊冰冷的石像。 待进了灶房,瘦猴子压低声音道:「梨花,你以后真得少说话。我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才提醒你几?句,否则,你真会死在这张嘴上!」 许梨花难得没反驳,难受地道:「我就是替老大不?值。老大做不?了王妃,做侧妃总绰绰有余,如今却只是个外室。」 瘦猴子白了她一眼,道:「老大都说了,她有自己的打算。再说,你看老大从头?到尾,可有抱怨哭诉过?外室妾室侧妃正妃,说句难听的话,都是后宅妇人,要是不?得王爷待见,什么妃都无用。老大以前是什么人,典出去的妻!不?到一年的辰光,老大成了什么人!老大心中?有沟壑,你们且瞧着?吧,大造化还?在以后呢!」 何?三?贵附和道:「我也这般以为,老大让喜雨去叫七少爷了。下午七少爷与老大在前舱说了许久的话,水声大,没能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可是七少爷提早知?道了,告诉了老大?要是这样的话,外室妾室真无关紧要,七少爷肯定会站在老大这边。」 几?人在灶房里小声嘀咕,文素素静静坐在堂屋,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酒快吃完时,殷知?晦终于来了。 文素素叫瘦猴子拿了个酒杯来,「你们下去吧,我跟七少爷说一会话。」 殷知?晦在文素素对?面坐下,面色惨白如此,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直直盯着?文素素,没去接她递过来的酒。 文素素收回酒,自己扬首吃了,道:「七少爷知?道了。」 「喜雨来回禀时,他已经先喜滋滋同我说了,说娘子跟了他。」 殷知?晦痛苦地闭了闭眼,嘶哑着?声音道:「我以为,他能看在娘子在江南道海税出了大力的份上,能尊着?娘子一些。可是他从来都认为,所有人为他做的事,都是理所应当。姑母应当,王妃应当,我应当,都该为他卖命,我们的身家荣辱,都系在他身上。」 他们的身家荣辱,的确系在齐重渊身上。 这句话太过残酷,文素素说不?出口?。 殷贵妃若没有他这个儿?子,估计封不?了贵妃。薛氏是他的正妃,薛氏的粮食买卖,因为他做得更大。卫国公府因为殷贵妃重整旗鼓,殷知?晦则年纪轻轻,身居高位。 齐重渊是坨臭不?可闻的污泥,他也是出生于皇家的污泥,圣上的亲儿?子,能延续皇家香火的男丁。 换成照样出生于皇家的公主,则不?相同了。 武则天的女儿?儿?媳,如太平公主韦皇后她们,本事再大,也没能斗过李隆基。武皇最后没立皇太女,将?帝位传给了儿?子。 因为李隆基有更多朝臣的支持,武皇被?逼退位,朝堂上下的官员,全?都是男人。 文素素轻声道:「无需我多说,七少爷都明白。终究是缘浅,再这般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 殷知?晦何?尝不?明白,姑母待他好,他不?能辜负姑母。无论哪个皇子上位,齐重渊都不?会有好下场。 皇家亲情淡薄,他们兄弟之间,从来没有兄弟友恭。 殷知?晦不?怕死,对?卫国公府更没感情,但他不?能对?不?起姑母。 如今他多了一层牵挂,他对?文素素,除了情愫,还?有敬佩。 江南道之行,没有文素素,他们的差使就算不?砸在手里,绝对?做不?到现在的地步。 殷知?晦将?那份感情,死死按在了心底。 若是被?殷贵妃知?道他的心思,她会毫不?犹豫杀了文素素。 「娘子此次进京,我......王爷忌讳身边的人自作主张,事情都要由他拿主意。王爷不?喜麻烦,不?喜听劝说。一旦想到什么。立马吩咐下来,从不?管底下的人是否分身乏术,能否做到。要是做不?好,王爷会生气,骂人废物?。王爷吩咐的事情多如牛毛,只要拣着?重要的去做就行,吩咐的事情太多,过一阵他会不?记得曾吩咐的事。」 殷知?晦深深凝望着?文素素,双目刺痛,低低道:「姑母王妃,她们都是明白人,娘子能应付得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文素素倒了盏酒递过去,殷知?晦这次伸手接了。 「这些年,你很是不?易。」文素素举杯道。 殷知?晦扬首吃了酒,他平时几?乎滴酒不?沾,吃得太急,呛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文素素没去看他,殷知?晦一向讲究风仪,克制守礼,他是难得一见的君子,干净如朝露。 炉中?的炭火,只余下了一点?火星。文素素盯着?那点?火星,噗呲一闪,就灭了。 殷知?晦掏出帕子,擦拭过脸,起身道:「我得回去了。」 文素素说好,放下酒盏起身相送。 殷知?晦也没拒绝,缓缓走在前面,出了大门,上了马车。 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文素素转身回院子,抬手挡住唿啸的秋风,免得风沙吹进眼里。 风吹在身上,有了几?分刺骨的凉意。 也能送她上青云。 第四十四章 天刚蒙蒙亮, 一行人登上了官船。 颳了一夜的风,空气格外凛冽。码头一如既往地热闹,力?工脚夫货郎来往穿梭, 吃食摊炊烟裊裊。 齐重渊起得?太早, 睡眼惺忪从马车上下来,沉着脸先行上船去了船舱歇息。 殷知晦同送行的唐知县等官员说了几句话, 见文素素的骡车已经到了, 瘦猴子他们在忙着赶车搬箱笼。 殷知晦便未再?多言, 道别唐知县等人?,似乎朝文素素看了一眼,又似乎没看, 大?步上了甲板。 文素素裹紧披风,在最后?晕乎乎上了船。半夜时?她就?觉着嗓子不大?舒服,早起愈发沙哑。她估计是这段时?日太累, 天气变换时?着了凉。 问川追了上前,将手上用干荷叶包着的东西交给了许梨花,道:「这里面?是香药,若娘子晕船,你熬煮了汤给娘子服用。要是娘子不喜香药味苦, 闻闻气味,亦能缓解一二。」 应当是殷知晦考虑周到,吩咐问川备了晕船的药。 文素素颔首道谢,问川忙道不敢, 朝岸边指了指,道:「就?在那里买的。这家的香药汤很是不错。说起来, 娘子估计认得?,是武大?财娘子曹氏的买卖。武大?财在馄饨铺被娘子揍了一顿, 回去吃酒醉死了。曹氏以前做焌曹,她不仅擅长茶饭,还擅配制熬煮香药。武大?财头七过了之后?,曹娘子便开始在码头边支起了香药摊子。如今买卖不好不坏,日子还过得?去。」 文素素回忆了下,顺眼朝问川所指方向看去。一个妇人?穿着干净的灰布衫裙,髮髻梳得?整齐利落,脸上带着笑,手脚麻利地盛香药汤,收钱。她的一对儿女,乖巧地坐在一边吃馒头。 穿过人?群,文素素看到收拾武大?财的馄饨铺。有妇人?娘子从铺子里出?来,也有妇人?结伴进去。 风捲起文素素的髮丝,她抬手拂去,脸上笑意隐隐,转身上了甲板。 曹氏与她们的日子,不算顶顶好,但比以前要自在,自如,便是好的开端。 三层的官船,文素素被安排在了最上面?,与殷知晦齐重渊同住一层。 船舱里塌几案桌一应俱全,歇息的软塌与外间?用屏风隔开,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稍许潮湿。 文素素让许梨花点了熏笼,解了衣衫上了塌,道:「我先歇一会,要是有人?来找,若无急事的话,就?说我身子不大?舒服。」 许梨花关心地道:「老大?的嗓子好似不大?好,喜雨说七少爷每次出?门?都会备些药,可要小的去求剂药汤?」 文素素说不用了,这一场病来得?及时?,她会病到到京城。 困在船舱里,免不得?要与齐重渊耳鬓厮磨。 文素素已经做出?了选择,她便不会扭扭捏捏,觉着难受与不甘。 只是到京城的船,顺风顺水的话,约莫要走二十余日。 最严酷的刑法,也莫过于?此。 文素素不能过早消耗掉齐重渊的热情?,事情?皆具有两?面?性,他生性凉薄自私,深情?比唾沫浅。 许梨花便没再?多问,忙放下行囊,前去点了熏笼,守在了外间?做针线。 文素素睡到半晌午时?,就?被齐重渊的声音吵醒了,他在外间?不悦训斥道:「怎地不早说,你是如何伺候的?娘子病了,这是天大?的事情?!青书?,你去让船靠岸,去将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 青书?应是,许梨花战战兢兢道:「王爷,娘子说歇一阵就?好,让小的莫要吵醒她。」 文素素暗道不好,赶紧掀开被褥下榻。只是她慢了一步,只听到许梨花闷哼了声,齐重渊怒骂道:「狗东西,居然?敢顶嘴,拉下去给我打!」 「王爷。」文素素来不及穿衣,汲拉着鞋子奔到了屏风边,扶着屏风喘息,朝许梨花伸出?手,「梨花,你来扶我一扶。」 许梨花眼泪直掉,死死咬住唇不敢哭,一瘸一拐走进来,扶住了文素素。 齐重渊关切地打量着文素素,听她嗓子沙哑,连走路都扑没力?气,大?步就?要上前。 文素素慌忙别开了头,道:「王爷莫要过来。」 「我关心你,为何不能来了!」齐重渊面?露不悦道。 文素素头抵在屏风上,声音低了下去,道:「过了病气给王爷,我会心疼。」 齐重渊眉毛顿时?舒展开,他笑了起来,柔声道:「我身子骨好,无妨。快让我仔细瞧瞧你,身子不好别硬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文素素道:「王爷回到京城,先要面?圣。若是身子不好,恐惹得?圣上担心。王爷,天气转凉,船上尤为冷一些,王爷定要保重身子啊。回到京城之后?,事情?多得?很,件件都离不得?王爷啊!」 齐重渊听得?舒坦极了,笑着道:「好,就?依了卿卿。卿卿且好生养病,早些好起来。」 待齐重渊离开,文素素看了眼低着头,啪啪掉泪的许梨花,问道:「可有伤着?」 许梨花摇摇头,拉起裙子,捞起裤腿看了下,脚踝处青了一块。 文素素回到塌上,靠着软垫道:「坐吧。」 许梨花在杌子上坐下,低头抹泪。她打了个寒噤,低低道:「老大?,王爷都不讲理,小的怕得?很。」 文素素嗯了声,小声道:「王爷不是不讲理,是不会与你,与我,甚至与王妃,贵妃娘娘讲理。」 许梨花抬头怔怔望着文素素,脸色苍白,道:「王爷怎地会这样?」 文素素反问道:「陈晋山可讲过理?陈晋山会与谁讲理?与张氏?陈晋山为何要与张氏讲理?」 许梨花呆了呆,道:「张氏娘家有本事,堂姐夫是官。」 文素素道:「你看,道理你都明白。你要人?与你讲理,首先你得?有人?与你讲理的本事。先前我同你们说得?很清楚,最好当哑巴,当瞎子,你嘴上答应了,却没听进心里去。可能你还会不服气,认为自己冤枉得?很。」 官船虽稳,始终晃晃悠悠,文素素头还晕着,便道:「你去寻瘦猴子,耐心听听他如何说。你要用心听,得?听进去。要是你还觉着委屈,受不了,到下一个码头时?,你可以下船回去。」 许梨花赶忙擦了泪,道:「小的会改,小的先去给娘子提饭食来,娘子想要吃甚?」 文素素滑进被褥躺着,道:「我没胃口,等睡醒了再?说。」 许梨花起身走出?去,前往厨娘做饭的舱房,取了炖鸡汤的食材,朝甲板那边喊了声。 瘦猴子与何三贵在甲板上,正在看着对岸说话,见到许梨花抱着罐子,走过来问道:「老大?可有好些?」 许梨花道:「好些了。我给老大?炖罐子鸡汤,等她醒了煮鸡汤面?吃。」 瘦猴子瞥了许梨花一眼,咦了声,捅了捅何三贵:「贵子,你的花儿妹妹好像哭过。」 何三贵立刻紧张地道:「花儿,谁欺负你了?」 瘦猴子慌忙拉住了何三贵,朝四?周望了望,「哎哟,你们小声些!贵子去提只小炉子,我们去那边给老大?炖鸡汤。」 何三贵连忙去问厨娘要了炉子,走到僻静的角落处,放下小炉将罐子放上去煮着。 几人?坐在木桩上,瘦猴子四?下再?仔细望了一阵,小声道:「贵子,这是官船!官船是只有官身才能坐的船,一路畅行到京城,遇闸关无需交钱,民船皆要让道。这艘官船上,住的是何人?,你莫非不知?住在上面?一层的,你更是一清二楚。先前花儿在上面?伺候老大?,你说谁能欺负花儿?知道是谁欺负了,你又能如何?」 何三贵神色黯淡下去,难受地道:「我什么都不能做,以前不能,现在也不能。花儿,对不住,我护不住你。」 许梨花望着炉火,像是没听到何三贵的话,转头看向了瘦猴子。 瘦猴子朝她呲牙笑,「是老大?护住了你。你说说看,你又给老大?如何添乱了?」 许梨花将先前发生的事,仔仔细细说了,「老大?让我听听你如何说。」 瘦猴子瞪大?眼,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扎扎实实打量着许梨花。在何三贵要抬手时?,瘦猴子倏地坐直了身,白了何三贵一眼。 「瞧你那跟狗护食的德性!我这个人?,深情?得?很,看不上花儿!」 何三贵脸沉下来,骂道:「滚你娘的,你才是狗!」 瘦猴子双手抱胸前,一幅高深莫测的神情?,道:「我不与你一般计较。花儿,我瞧你印堂发黑,委屈都快冲垮河道,这得?要闯大?祸啊!」 许梨花茫然?道:「老大?也这般说,让我不要委屈。我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明白自己错在了何处。」 瘦猴子抚着鬍鬚,白眼翻上了天,道:「老大?都没委屈,你倒委屈上了。要是你一直这般,这怨气越积越深,要是不小心带了出?来,可不是得?闯祸。先前贵子说,他护不住你。可你有曾想过,你欺负你大?哥二哥的时?候,谁能护住他们,你依仗的是什么?」 许梨花毫不迟疑地道:「依仗的是老大?。」 「那老大?的依仗呢?」瘦猴子问道。 许梨花低下头,道:「我知道了,是七少爷与王爷。」 瘦猴子煞有介事点头,「你还算聪明。现在休说普通寻常人?,就?是唐县令,对我们都得?客客气气。这一份依仗,究竟从何何来,你可要认清楚了。再?说先前你的错处,王爷吩咐了青书?靠岸停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青书?难道没瞧见,他却从未解释一句,只管应下。你倒好,要多嘴解释。你的解释也没错,老大?是身子不好,要躺着歇息。可你哪能拦得?住王爷,该马上进去通传才是。」 许梨花长长唿出?一口气,抱着膝盖瓮声瓮气道:「老大?真是辛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瘦猴子道:「老大?可不会这么想,你别用自己的心思?去揣摩老大?。说句难听的话,以前老大?跟着陈晋山,跟着李达,那才不是人?过的日子。」 许梨花说倒也是,嘆息道:「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我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知何时?才能变得?真正聪明些。」 瘦猴子道:「老大?让你装哑巴就?装哑巴,少动脑,你没脑子。」 许梨花眉毛一竖就?要开骂,很快,扬起的眉毛耷拉了下来,「你说得?对,我以后?得?少说话。」 瘦猴子老神在在道:「进了京城,就?不是在茂苑县,打打杀杀的时?候了,要用脑子。唉,可惜你没有。快回去吧,守着老大?炖汤,多跟着老大?补补!」 何三贵瞪了眼瘦猴子,帮许梨花拎起炉子,将她送到了楼梯边。 许梨花将小炉放在外间?,打开了窗户,守着炖汤,顺道做针线。 午饭后?,青书?走了来,小声问道:「娘子可好些了?」 许梨花犹豫了下,道:「娘子还在睡着。」 青书?哦了声,正要离开,听到里间?有了动静,忙停下了脚步。 许梨花也听到了,她放下手上的针线,走了进去,见文素素已经起身坐起来,忙道:「老大?,青书?来问老大?身子可好了些。」 文素素道:「你去同青书?说,我歇一歇就?好,请青书?坐着吃杯茶。」 许梨花虽莫名其妙,还是依言走了出?去,将文素素的话说了。 青书?在杌子上坐下,道:「温茶就?可以,不要太烫,有劳许娘子。」 许梨花看了看青书?,倒了盏温茶递过去。 青书?接过茶,一口气喝了半杯,放下茶盏,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 许梨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重新拿起针,在头上挠了挠,止不住朝青书?张望。 青书?五官生得?还算端正,听喜雨说他今年二十岁出?头。 许梨花不大?相信,他眼角皱纹横生,此时?眼底一片青色,眼眶凹进去,看上去足足有三十岁。 约莫一炷香功夫之后?,青书?睁开了眼,将余下的茶吃了,恭敬地朝里间?欠身,道:「我去向王爷回话了。」 许梨花愣愣说好,送青书?走了出?去。她回到里间?,对背靠在软垫上的文素素道:「老大?,青书?回去了。」 文素素道:「我知道了。你去厨娘那里拿些点心备着,以后?无论是青书?还是琴音来,你都请他们歇一会,吃些茶水点心。」 许梨花点头应下,道:「老大?可饿了,小的炖了鸡汤,给老大?煮碗鸡汤面?吧。」 文素素说好,吃了鸡汤面?,在里间?慢慢走动消食。走了一阵,便摆了笔墨纸砚,开始认真练字。 青书?与琴音领了齐重渊的吩咐,轮流着一日数次前来探病。 文素素皆请他们坐下来吃茶歇息,答她身子在逐渐好转中。 殷知晦避嫌,只让喜雨送了些清补的药材。平时?除了在船舱里读书?,便是陪着齐重渊说话。 这天上午,船行到一处大?的码头停靠,齐重渊与殷知晦下了船。文素素走到通道,朝码头看去。 一个锦衣中年男子,领着几个小厮候在那里,恭敬地朝他们见礼。 殷知晦颔首还礼,齐重渊手负在后?,似乎在训话。 男子不断点头,然?后?将手上的册子交给了琴音,指挥着小厮将一堆箱笼朝船上搬。 船停了约莫半个时?辰,补了清水新鲜吃食,扬帆朝着京城而去。 午饭后?,青书?又来了。许梨花送上了茶水点心,他笑着道:「这茶水点心,可是许娘子先前刚去厨娘那里领了来?」 许梨花好奇地道:「你怎地知道?」 青书?道:「上午船停靠在江陵府的码头,丰裕行的李掌柜早就?等在了那里,一应的茶水点心,都是李掌柜备下送了上船。出?京城办差的这一路上,只要有丰裕行的地方,皆提早做好准备,等着王爷传召吩咐。」 他不动声色朝里间?看了眼,道:「丰裕行是我们王妃娘家的粮食铺子,先前王爷吩咐我传话给蓟州府丰裕行的陈掌柜,说是蓟州府繁华些,衣料头面?都比江陵府时?兴。王爷吩咐陈掌柜前去绣庄,银楼,买几身缂丝衫裙,几件上好的狐裘风帽,几套头面?。等船到蓟州时?,娘子便能穿新衫,戴金银头面?了。」 文素素深深吸了口气,从里间?走了出?来。青书?忙起身见礼,她欠身还礼,递了个钱袋到青书?手中。 青书?微微一顿,收下钱袋塞进了袖中。 文素素道:「青书?,劳烦你去将这件事,告诉七少爷一声。眼看就?要过年了,丰裕行的花销太多,粮食的价钱不能动。」 青书?忙说是,转身走了出?去。 许梨花从头到尾都一头雾水,不过她直觉着不妥,嘀咕道:「老大?,丰裕行是王妃娘家的铺子,虽说王妃娘家靠着王爷,孝顺王爷是应当。只替老大?张罗头面?,衣衫,换作小的是王妃,肯定会生气。」 文素素道:「王妃不是你,她生不生气我不清楚。但你说得?对,此事很是不妥。」 许梨花道:「可惜老大?身子不好,不能见王爷。只盼着七少爷,能打消王爷的念头吧。可王爷要是发现了青书?将此事告诉了七少爷,他可会怪罪青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文素素现在身子已经好多了,离京城还有约莫一半的船程,她还得?继续养着。 齐重渊的脑子,只能直面?一件事。殷知晦肯定有办法能劝住他,随便找个藉口,就?能将青书?递消息的事情?给掩盖过去。 晚上青书?再?来探病,告诉文素素此事已经解决:「七少爷说,秦王府经常施粥行善,周王府往年只是搭几个粥棚施粥。丰裕行不缺粮食,今年该多搭几个粥棚,再?备些粮食种子,送给流民们。待开春后?,他们返回家乡时?正好耕种。七少爷同王爷算了笔帐,除了孝敬圣上,贵妃娘娘的年礼,丰裕行今年的收益,约莫要花掉七成去。王爷很是不悦,认为丰裕行不如锦绣布庄赚钱。七少爷说,丰裕行是做粮食的买卖,要是赚得?太多,操纵粮价,圣上会震怒。王爷便打消了念头。」 文素素道:「有劳青书?了。」 青书?忙道不敢,迟疑了下,道:「娘子,王爷曾吩咐我给娘子准备一把紫檀木的伞,我后?来到了府城,去伞铺定了一把。那把伞.....花了十两?银子,已经报了帐。」 文素素买过伞赔给秦娘子,一把普通寻常的油纸伞,约莫不到半钱。紫檀木名贵,但只是伞柄,就?算翻出?十倍的价钱,也不过五两?银子。 青书?长揖下去,「那把伞最后?我忘了去取,实在是太忙,脑子煳涂了。娘子,对不住,给你赔个不是。」 文素素并未多问,只道:「青书?客气了,没事,一把伞而已。」 青书?长长舒了口气,飞快将茶水点心吃了,漱口后?告辞离开。 文素素琢磨着青书?的话,旋即微微笑起来,真是有意思?。 接下来一路顺当,船到了京城的通达码头。 码头上停满了船,桅杆林立,比茂苑码头要热闹,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京城寒冷,早晚已经起了白霜。王府章长史裹着厚厚的皮裘,袖手躬腰候在码头上,翘首盼望。 看到船靠岸,喜雨问川走上甲板,章长史忙对身边停着的马车道:「王妃,王爷的船到了。」 第四十五章 王府小厮婆子上了甲板, 帮着?抬箱笼,行囊。章长史几步垮上甲板,立在船舱口, 对着?迎面走来的齐重渊与殷知晦抬手见礼:「王爷, 七少爷回来了,王爷七少爷这一路辛苦。娘娘前几日就在说, 王爷七少爷这两日就该到了, 天天差人来守着?呢。」 齐重渊唔了声, 殷知晦颔首还?礼,道:「圣上姑母身子可还好?」 章长史忙道?:「都好,都好。王妃昨日进宫请了安, 娘娘关心王爷与七少爷,让王妃亲自来守着?,等王爷与七少爷到了, 进宫去回个话。」 殷知晦不禁朝岸上看?去,周王府的马车停在那里?,周王妃立在马车旁,蔺先生温先生在与她见礼说话。 齐重渊也看?到了周王妃,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对章长史道?:「你先进宫去回禀一声,看?看?阿爹可在忙,我与阿愚随后就进宫。」 他们回京,先要进宫去交待差使, 章长史连忙应了,转身?下了甲板。 殷知晦下意识回头, 文素素正好走出船舱,正朝码头那边打量。温先生与蔺先生两人也一同朝她看?了来, 遥遥颔首示意。 周王妃侧头看?向两人,很快便随着?他们的视线,看?向了文素素。 殷知晦眉头微蹙,赶紧对问川交待了句,快步上前追上齐重渊,道?:「蔺先生他们当已备好了宅子,等会问川送文娘子前去,我们赶紧入宫。」 齐重渊朝身?后看?来,文素素娇小的身?子裹在深青风帽里?,露出莹白的脸庞,一段时日不见,眉目清减了几分,愈发我见犹怜。 「问川,仔细伺候。」齐重渊看?得?心头髮热,连连叮嘱了一通,抱怨道?:「阿娘真是,离开京城时一通唠叨,回京时天天差人来守着?,事事都要过问。还?将薛氏派了来,薛氏再将阿娘的话叨唠一遍,真真是没完没了!」 殷知晦垂眸不语,齐重渊觉着?无趣,连终于回到京城的兴致都减了几分。 周王妃曲膝向齐重渊见礼,对着?行礼的殷知晦欠身?,微笑道?:「阿愚瘦了,娘娘很是惦记。」 齐重渊瞥着?周王妃,道?:「我与阿愚还?要进宫去,你自行回去吧。」 周王妃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神?从甲板上的文素素身?上收回,道?:「是,我这就进宫去给娘娘回话。」 齐重渊脸色立刻沉了沉,终究隐忍着?没发,一言不发上了车。 王府车马一行唿啦啦离开,问川领着?文素素几人进了城,朝准备好的宅子而去。 瘦猴子与何三贵他们初到京城,冷得?不停吸鼻子,却丝毫不减兴奋,四下看?得?目不转睛。 京城热闹繁华,吴州府与茂苑皆不能比。宽敞的朱雀大街,街旁的铺子鳞次栉比,三层高的酒楼,门前搭着?华丽的彩楼,楼里?站着?伙计,花娘,殷勤地迎来送往。 街头声鼎沸,各家?铺子伙计跟唱戏一样,抑扬顿挫卖力吆喝。小贩的摊子上,摆着?梨条儿,各式蜜饯果?子,头绳脂粉一应尽有。 不惧寒冷骑在马上的锦衣少年郎们,鬓角蘸着?鲜花,脸上敷得?雪白,嬉笑着?打马而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贵妇娘子们,在僕妇丫鬟的拥簇下,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进入铺子中。穿着?寻常衫裙的平民妇人,冒着?寒冷走在街头,或挎着?篮子匆匆而过,或卖力推着?独轮车,低头前行。 许梨花也趴在车窗边,看?得?直挪不开眼,惊唿道?:「老?大,你看?那人竟然不怕冷,身?穿单衣倒立,咦,他在倒立吃炊饼汤!」 文素素也饶有兴致看?着?,少年郎们鲜衣怒马,雪白面孔,殷红的唇,年轻朝气扑面。她不禁看?得?微笑,很快就将目光移向了显眼的铺子招牌。 「一,二,三......」文素素心里?默默数着?,从正宫门进入时,门口守卒大致人数,到街上巡逻的差役,转过了几个巷子,方向。 守卒当差认真,各司其职。差役穿戴齐整,气势凛然,威风八面。 文素素前世到处跑,她极为擅长认路,辨别方位。一般来说,正宫门是京城最大的城门。朱雀街即御街,在京城中轴线上,皇城也在这条线上。 琴音闲聊时,说过城内的达官贵人都住在皇城东面,西面则是富绅们的宅子,小官吏多住在偏东南面的贡院附近,其余的平民百姓,则居于偏远处。西南角的城门,乃是牲畜,柴米油盐,夜香等货物?进出的城门,底下护城河开水闸,船可同行,与通达码头的河连通,这一带比朱雀大街还?要热闹,汇聚了三教九流。 京城九道?宫门由皇城司守卫,皇城司亦掌皇城宿卫,圣上的贴身?护卫,由圣上亲领,底下最高官员为亲从官皇城使。皇城使品级不高,只有五品,手握重权实权,不受中书,枢密,三司,三省六部管辖。 大齐官制冗沉,却权力分散,天子执掌兵权,无形中加深了皇权。 先前进城门时,皇城司守卒照样检查了他们一行的文书。虽没仔细查看?,足够表明皇城司的铁面无私,周王府卫国公府与皇城司的关系,除非是避嫌,便是普通寻常。 许梨花脸被冷得?都发僵,她缩进车厢,抬手捂着?脸,一迭声嘆道?:「老?大,京城真是太繁华,太热闹了!先前在码头上的时候,小的就快看?花了眼,进了城,小的只恨眼睛长得?太少,要是多长几双就好了!」 说完,许梨花自己也觉着?好笑,道?:「以?前小的给陈晋山做妾时,才?初次离开村子,到了县城。那时小的紧张得?很,连走路都拘着?,腿都迈不开。没曾想?倒,小的这辈子还?能来到京城。先前小的听喜雨在说王妃来了,可惜小的没见到王妃长什么模样,老?大......」 许梨花的声音愈发低,不安地道?:「老?大可看?到了王妃?」 文素素说看?到了,「你少说话。」 她跟着?齐重渊他们来京城的消息瞒不住周王妃,她也没想?要瞒着?。 许梨花愣了下,慌忙闭上了嘴。车马从朱雀大街往西,穿过几道?街巷,约莫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拐进乌衣巷,在一间三进的宅邸前停下。 文素素下了车,问川立在车边,道?:「这里?的巷子,是蔺先生所选,往东边走两炷香的功夫,王府便到了,再往东北一些,便是卫国公府。」 乌衣巷安静清幽,围墙高大,周围住着?的邻里?,应当非富即贵。 瘦猴子何三贵忙着?收拾行囊箱笼,许梨花抱着?细软跟在最后。几人绕过影壁,经抄手游廊,穿过月亮门,进了后院。 宅子半新旧,青瓦绿廊粉壁,庭院里?种着?花草树木,大多都落了叶。一棵树的枝丫顶上,还?悬着?一只红彤彤的柿子,像是一盏小灯笼。 后院五开间大,带着?耳房厢房。屋子明亮,里?面收拾得?一尘不染,熏笼炭火烧得?足,一走进屋便暖意融融。床榻被褥一应俱全,箱笼里?装满了衫裙,厚实的袄子,皮裘风帽等。 许梨花看?得?嘴都合不拢,松了口气道?:「老?大,实在是太周到,太妥帖了,什么都不缺。老?大,净房里?还?有香喷喷的澡豆,小的去给老?大烧热水洗漱更衣。」 收好细软,许梨花走出屋准备前去灶房,两个粗使婆子捧着?热水帕子进了屋,上前恭敬见礼。 正屋条几上放着?圆肚瓷瓶,瓶里?插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腊梅。文素素正低头去闻,听到动静,转头看?向婆子们。 立在屋外的问川忙跟着?进来,解释道?:「娘子,七少爷说,娘子与许娘子都初次进京,对京城尚不熟悉,吩咐蔺先生从府里?选了厨娘,粗使的婆子来伺候。洒扫洗漱茶饭一应粗活,娘子交给她们就行。娘子要是用不习惯,差人与七少爷说一声,再将她们送回便是。我让厨娘她们一起前来,给娘子见个礼。」 厨娘与粗使婆子们来自国公府,文素素很是客气,随便问了几句话,道?:「你们以?前如?何当差,现在照做就是。要是拿不定主意的,就来找梨花。」 几人规规矩矩应是,退了下去。 文素素进去洗漱了出来,对问川道?:「你也累了,坐下来吃杯茶。」 问川忙道?了谢,坐在小炉边,提壶沖茶:「蔺先生他们陪着?七少爷进了宫,海税的事情麻烦,估计要忙一阵。蔺先生说屋契待他回来之后,再给娘子送来。娘子的一应花销,皆由七少爷会帐。」 文素素道?了多谢,沉吟了下,道?:「王爷的帐,可是都交给了七少爷在管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问川道?:「王爷太忙,在船上时准备传消息回京,让京城丰裕行的赵大掌柜去办。七少爷说赵大掌柜年底忙着?对帐,到时候添的帐目多,王妃那边又要重新核计,不如?将此事接过来交给了蔺先生。王妃起初只管着?王府的中馈,后来贵妃娘娘让王妃将外帐也一併?管着?了。王爷本不答应,贵妃娘娘退了一步,不管王爷的花销用度,只帐目最后要由王妃过目。贵妃娘娘担心王爷不耐烦看?帐,被底下的人煳弄了去,王府到时候被蛀一空,入不敷出。王妃在娘家?时,便极为擅长算帐,比积年的老?帐房都厉害。府里?的庄子,铺子,针线房茶水房灶房採买各处的帐目,都厘得?一清二楚,少一个大钱都逃不过王妃的眼。处置了几个僕从庄头后,便再无人敢在帐目上动手脚,剋扣私拿好处。」 文素素微楞,道?:「王妃真是厉害,持家?有方。」 青书报了十两银子的雨伞,已经入了帐,这笔银子的帐目,肯定会被王妃发现。 帐算在齐重渊的花销上,王妃就算去问,他随便一句话就打发了。 文素素这边不提雨伞之事,青书从雨伞中得?到的银子,便稳妥落入了囊中。 十两银子..... 周王妃火眼金睛,擅长帐目,管束偌大的王府,是要严加管束。 水至清则无鱼,过犹不及,要具体事情具体对待。 青书琴音两人身?为阉人,伺候齐重渊这样的主子,要是在钱财上还?计较,说苛刻还?轻了些,称得?上是虐待了。 文素素早就看?到了青书与琴音两人的辛苦,在船上时,文素素也不做别的事情,端上茶水点心,让他们能歇息一会。 青书琴音能被派到齐重渊身?边伺候,两人绝对不傻。文素素要是开口问王府的事情,他们肯定会心生防备。 毕竟出卖主子的消息,是大罪。 文素素基本连见都不见他们,打着?的便是只结个善缘的想?法。 琴音要谨慎些,话也极少,说的都是京城无关紧要的闲话。青书与文素素打交道?多,逐渐愿意多透露些消息给她。比如?齐重渊吩咐丰裕行掌柜,拿丰裕行的银子,给她置办头面衣衫,便是对她的回应。 时辰不早,问川还?要去忙,吃了杯茶就起身?告辞:「七少爷住在东南方向的院子,有道?门可以?直接出入,娘子要是有事,差瘦猴子他们前来,我会交代?门房一声。」 文素素也没多留,「你去灶房那里?,看?有什么吃食,选些吃饱了再走。」 问川犹豫了下,便没多客气,前去灶房,吃了一碗羊肉汤饼后方匆匆离开。 文素素用完饭,在花园走了一趟。冬日花园光秃秃,只有错乱了时节的腊梅长了几个花苞,其余的三五株梅花,犹只冒出针尖大的芽。 回到屋子,文素素将瘦猴子何三贵都叫了来,道?:「你们几人,这两天先别出门到处跑。周围的邻里?之间,见到人后要客气些。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来自茂苑县,初到京城。京城里?都是些人精,他们不会刨根问底,会背后去打听。」 几人忙应了,瘦猴子斟酌了下,小心翼翼问道?:「老?大,先前在码头上,王妃也在,王妃看?到了老?大,老?大的身?份瞒不住,若不进府,可会有麻烦?」 文素素道?:「我没想?过能瞒得?住身?份,王妃真要收拾我,妾室与外室又有何区别?王府是王妃的天下,除了梨花能跟着?我,你们两人进不了后宅,会被安排到别处去。」 瘦猴子聪明归聪明,到底没见过权贵的后宅,他恍然大悟道?:「老?大进去了,就再难出来。身?边伺候的人都由王妃安排,就只有梨花一人,她脑子又不够灵光,那时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许梨花没理会瘦猴子,紧张地道?:「老?大说得?是,只小的一人,王府那是什么地,老?大进去就被困住了。」 周王府后宅有两个侧妃,三个姬妾。齐重渊一子三女,周王妃生了长子,长女。 殷知晦从未提及侧妃妾室,估计她们都老?老?实实。以?齐重渊的本事,周王府上下,应当□□成都是周王妃的人。 殷知晦曾说周王妃与殷贵妃都是明白人,文素素不会怀疑他的话。 哪怕周王妃不求夫妻情深,也不乐意看?到齐重渊后宅又添新人。 这是人性,与感情无关。 在外面,文素素能做的事情更多,在进王府之前,她要先安排好瘦猴子与何三贵。能力是一回事,至少他们现在是她最信任的人。 在现阶段,殷贵妃肯定不愿意让齐重渊后宅不合,她在茂苑县做的事,殷贵妃得?知后,不知会如?何衡量,是让周王妃与她联手,亦或只留一人。 留一人,殷贵妃当然会留周王妃。她是王妃,又有娘家?的丰裕行做王府的钱庄。 而文素素的筹码太少,她要不为周王妃卖命,要不与周王妃斗,抢夺权势。 她不会为周王妃卖命,现在她更没必要与周王妃斗,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要走的,是与王府目标一致,却能独立于王府之外,能留下属于自己势力的路!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瘦猴子你与何三贵出去,周围转一转,熟悉一下路,你们缺厚衣衫穿,出去时一併?买了。再买些邸报与小报回来,旧的新的都要。记得?警觉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瘦猴子何三贵忙应了,文素素又对许梨花道?:「你去让厨娘或婆子领你出去,熟悉周围的路,顺道?也买一些厚衣衫。少说多听多看?。」 文素素取了银子出来交给他们,几人忙出去了,她则回了暖阁,坐下来专心练字。 到了傍晚,几人回来了,各自买了两身?细布厚袄,一大摞邸报小报,将余下的钱还?给了文素素。 三人各自回了细帐,瘦猴子道?:「老?大放心,我们警惕得?很,没人跟着?我们。」 文素素嗯了声,「到了京城之后,你们的月例该提一提,每个月添到一两。我手上银子不多,等以?后有了钱之后,再给你们加。」 瘦猴子忙道?:「老?大,小的有积蓄,老?大要是手头紧,小的可以?不要月例。有吃有穿有住处,小的花不了几个钱。」 许梨花没做声,何三贵看?了她一眼,道?:「老?大,你有钱就给,没钱便自己留着?。我与瘦猴子一样,有吃有穿有住处,也花不了什么银子。」 文素素道?:「我不会与你们客气,你们也清楚我有几个钱。现在我们是一体,我既然拿得?出来,就不会藏着?掖着?,亏待了你们。」 几人这才?应了,何三贵与瘦猴子退了出去。天色暗沉下来,许梨花点了灯,文素素伏案翻看?邸报,小报。 邸报是朝廷的各种消息,小报则是五花八门的八卦,内容丰富离奇,完全不输后世。 文素素翻得?飞快,将小报上有用的消息,全部剪了下来。有关于官员任命、调动、罢免等邸报,归纳在一起。 晚饭后,文素素继续看?报,将所有的报看?完整理好之后,方洗漱上床歇息。 初到京城的第一晚,文素素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翌日起来,文素素让瘦猴子他们继续出去转悠,要是有陈年的各种报,再一併?买回来。 文素素参考邸报小报上得?到各种消息,做起了关系图谱。 要是有一份详尽的官员履歷,姻亲关系就好了。从殷知晦处应当能拿到官员的履歷,姻亲部分应当有些难。 文素素放下笔,嘆息了一声。 京城的殷知晦,不比茂苑时的他,他还?有殷贵妃,卫国公府。 她开口要这些,野心就一览无余。 文素素刚用完午饭,正在翻看?瘦猴子他们买回的小报,青书急匆匆来了,道?:「娘子,王爷让我来传话,王爷最迟明后日就能得?闲,等从宫里?出来,就来娘子这里?。」 青书眼神?无光,眼睛下面一片青色,文素素打量着?他,亲自递了杯温茶过去,关心道?:「瞧你累坏了,可能坐着?歇一阵?」 青书接过茶,一口气吃了,待缓过劲,道?:「多谢娘子,我要马上进宫去。王爷与七少爷都在宫里?,忙着?海税的事情。娘子.....」 他面露愧色,道?:「王爷若是问起了娘子雨伞的事情,求娘子替我担待一二。」 文素素抬眉,心道?王妃这帐查得?还?真是快。她并?不多问,只爽快说好。 青书掀起眼皮瞄了眼文素素,道?:「王妃向王爷问起了这笔银子,王爷很是生气,将王妃训斥了一通。说是他花的银子,何须同王妃交待用处。」 文素素说了句且等等,站起身?回卧房,拿了十两银子递给青书:「你先拿着?,要是我没能哄过王爷,你拿去填帐。」 青书犹豫了下,接过了银子,深深拱手作揖下去,低声道?:「娘子,王妃昨夜问了娘子的来歷,贵妃娘娘也召我与琴音去问过了。我与琴音都只说娘子是从茂苑县而来,这次王爷与七少爷查海税之事,娘子出了不少力。王妃同贵妃娘娘说,既然王爷看?上了,便将娘子接到府里?,在外面反倒让人笑话。贵妃娘娘将我与琴音斥退了,留下了王妃说话,后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文素素送走青书,马上叫来何三贵,细细吩咐了几句,派他前去了卫国公府。 第四十六章 何三贵第一次走在京城的街巷, 摸着与左右手一样的缰绳,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左右手之间,熟悉至极, 又陌生?至极。 听说国公府是大齐开国时太.祖赐下的府邸, 几乎快占了一整条桑榆巷。何三?贵驾着车,绕着周围的小巷转了不知多久, 终于到了高大围墙上, 开着的一道角门。 虽是角门, 门比普通人家还要宽敞气派,厚重威严,黄铜门环把手擦拭得明亮耀眼。 何三?贵不由得紧张起来, 将骡车停在一边,跳下车,下意识拉了拉身上崭新的厚袄子。 门房听到声音打?开门缝探出头?来, 看到壮实?的青骡,门前?不断拉扯着衣襟,粗粝的面孔,绷紧着面皮朝上提,好似在笑的汉子。 该不会是西府那边的穷亲戚, 上门来打?秋风,找错了地?方吧。 门房本想驱赶,何三?贵像是瘦猴子上身,一个箭步窜上前?, 门房只感到一阵寒风扑到面门上,他?被唬得后退了一步。 「问川, 喜雨,山询, 听风他?们可在,温先生?蔺先生?呢?劳烦你通传一声。」 何三?贵不歇气说完,继续憋着气,死?盯住门房。 门房惊恐地?盯着何三?贵,见他?脸都憋得通红,本来想问他?找谁,恍惚记起问川的交待,丢下句你等着,赶忙拔腿往院子里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问川他?们不在,所幸蔺先生?回来了,他?跟着门房出来,见到何三?贵,笑着上前?道:「原来是贵子,贵子快进来坐,可是文娘子有事?」 何三?贵见到了熟人,长长舒了口气,忙抹去了脸上的冷汗,道:「蔺先生?,我不坐了。老大让我传几句话。」 蔺先生?将何三?贵带到了倒座客人歇息的屋子,挥手斥退门房,亲自从暖水釜中倒了杯茶递给他?,「你别紧张,吃杯茶缓缓。」 何三?贵端起茶盏,一口气吃完,唿出口气,将文素素交待的话背了出来:「老大说是青书说的,让我原封不动说给问川或者你们听。」 蔺先生?皱眉沉思?,文素素不想进王府,王妃要让她进去。 可惜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一窍不通,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文素素前?来传话的用意。 蔺先生?对王妃观感颇好,认为她行?事有章法,将王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茂苑县时,蔺先生?见识过文素素的本事,对她只有佩服,甚至是敬仰。 蔺先生?吩咐小厮去取了匣子来,直接道:「走,我恰好有事找文娘子,我随你走一趟。」 何三?贵忙放下茶盏,蹭地?站起身,蔺先生?瞥着他?,道:「贵子你撞邪了?怎地?变得这般胆小拘束。」 何三?贵咧嘴干笑道:「卫国公府太威风,太富贵了,我生?怕冲撞冒犯到贵人,办砸了老大交待的差使。」 蔺先生?无语道:「有你老大在,你怕甚......算了算了,你是该怕一怕,别跟那泼猴一样。咦,瘦猴子呢?」 「瘦猴子也得怕,老大让我们都要守规矩,别惹事。瘦猴子出门去闲逛了,京城是大地?方,老大允我们出门去闲逛,见世面。」 蔺先生?嘴张了张,终究没再说话。 他?们老大的想法与众不同,他?与温先生?都猜不透,殷知晦勉强能猜,只她成?了王爷的女人,殷知晦要避嫌,王爷的脾性?,绝对称不上大度。 到了乌衣巷,瘦猴子从外面回来了,裹着衣衫坐在门房里,守着炉子打?盹。听到动静,他?马上睁开眼,精神抖擞迎了上前?,抬手连连见礼。领着蔺先生?进了花厅。 蔺先生?坐下来,瘦猴子端了茶水前?来摆好,道:「老大马上就来,蔺先生?吃茶。这个茶是从茂苑县带来,普通寻常,蔺先生?莫要嫌弃。唉,京城不易居啊,柴米油盐都贵,我与贵子出去了几趟,走路饿了,看到新出炉热腾腾的馒头?,想要买两只填一下肚皮。谁知前?去一问,」 瘦猴子说到这里,陡然?停住了,蔺先生?不由得追问道:「怎地?了?」 「四?个大钱!一只馒头?,比茂苑县要小,足足贵了一倍不止!」瘦猴子举起四?根手指晃动,满脸义愤填膺。 「我回来就跟老大说了,老大说,京城人多,达官贵人更多,宅子贵,百姓出去做工当差,工钱也赚得多些。反正什么都贵。我一听,可不是这样的道理。」 蔺先生?吃着茶,茶水清淡,微苦,不过吃到嘴里回甘,他?很喜欢茂苑的茶,连着吃了两口,点头?说是,「京城是不易居,什么都贵。」 瘦猴子勐地?靠近,蔺先生?惊了跳,头?朝后仰,「你作甚,别乱来啊!」 「我不好小倌这一口,再说你也不是小倌,都这么老了!」瘦猴子嫌弃完,蔺先生?脸都黑了。 「嘿嘿,老蔺啊,你我相知相交,感情比亲兄弟,亲父子都要亲。我有些想法,一时拿不定主意,你帮我参谋参谋。」 蔺先生?白了他?一眼,默然?了下,最终道:「你说吧。」 唉,不能与一只猴计较! 瘦猴子塌肩缩胸,佝偻着背,烦恼纠结地?道:「老大吧,跟了王爷。老大说,这是她的运道,那可是亲王,老蔺你说是吧?可是,老蔺你都看到了,老大的所有花销,都是七少爷在会帐。虽说七少爷与王爷感情好,是兄弟。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老大等于是被七少爷养着,这笔帐,煳涂至极。」 蔺先生?亲手选宅子,置办家什行?头?,选厨娘婆子来伺候。这点子钱,对卫国公府来说不算大事,如?瘦猴子所言那样,煳涂得很。 如?果让王府出,帐就要从王妃手上过,乌衣巷的花销,悉数被王妃知晓,蔺先生?就是不懂男女之事,直觉着不甚妥当。 「老大到了京城,要仰仗着王爷的宠爱,七少爷的钱财,实?在是太惨了。唉,我很是看不过去。只我人言轻微,说不上话。我与贵子,梨花他?们,跟老大一路过来,不敢去想能帮着老大,就是想替老大分担一二。我们有手有脚,想着出去寻份差使,赚几个嚼用,吃穿不用老大操心。」 蔺先生?一愣,道:「你与贵子都去寻差使做,文娘子要是出门,谁赶车?」 瘦猴子道:「老大自己会赶车,老大赶车就太张扬了,梨花会赶车,还有梨花呢。」 「哪有妇人自己赶车的!」蔺先生?听得瞠目结舌,失笑道:「一个车夫而?已,七少爷不至于缺这几个银子,我去同七少爷说,让七少爷再差个车夫来,还有门房,你们不在,门房也得找人。」 「老蔺,你瞧你这话说得!」瘦猴子斜瞥着他?,双手抱在胸前?,啧啧道:「妇人为何就不能赶车了?梨花比我车都赶得好,不会输给你们府里的车夫。老大也是妇人,老大这个妇人,在茂苑县做事的时候,你们可没想过她是妇人。到了京城,她连吃穿用度都要仰仗人鼻息,七少爷是好心,不会计较这几个银子。老大立的功,可是这几个银子能打?发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瘦猴子冲着蔺先生?一顿喷,喷得他?抬手遮挡,狼狈不已:「瘦猴子,你说话就说话,别乱喷唾沫......「 「老大不贪功,从来不提此事,你们不提也无妨,总不能再以恩人的姿态,扔几个银子,让老大弯腰捡起来,还要将老大翻来覆去琢磨,衡量。老蔺,你给七少爷做谋士,你办差使立了功,七少爷可也这样待你?」 起初蔺先生?只当瘦猴子在说闲话,这时回过味来,他?瞪大双眼,干笑道:「瘦猴子,你看,怎地?就扯到这上面来了......七少爷是君子,从没多想过。贵妃娘娘......,王妃.......」 蔺先生?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 齐重渊说一就是一,他?不会转弯,转不大灵活,也无需转弯。 周王妃要接文素素进府,文素素进府之后只是姬妾。做侧妃,她的身份低微,圣上不会答应。 殷贵妃肯定会传文素素去问话,上位者看中你的本事,用你就是恩赐。 蔺先生?神色黯淡下来,长长嘆息一声,道:「我等下进宫去找七少爷,这件事,得七少爷去同贵妃娘娘说。」 瘦猴子连连点头?,笑道:「我不懂这些,也管不到老大的事,就是多嘴说了出来。老蔺,你跟京城花楼的妈妈们,关系可好?」 蔺先生?拿眼角斜着瘦猴子,听到最后差点没淬他?一口,道:「瘦猴子,我不认识京城的妈妈们,我不爱去花楼!」 瘦猴子振振有词道:「没说你去,花楼有什么不能去的,真是,瞧你那假正经?的模样,莫非你喜欢的是小倌?小倌也行?。」 「好好好,你别急。」瘦猴子见蔺先生?脸都黑了,笑嘻嘻道:「老蔺,我就是托你给我牵线搭个桥。我以前?在茂苑时,经?常去花楼给姐儿们治病,医术高超,药到病除!」 蔺先生?哼了声,道:「你少吹嘘。你那不叫治病,你那叫死?马当活马医。老温熟悉花楼,我跟他?说说,让他?给你去打?声招唿。」 瘦猴子忙长揖到底,「还有贵子,贵子赶车赶得好,会修葺车,骡子驴马到了他?手上,任性?子再烈,都得服服帖帖。不定兵营啥地?方,有需要养骡马的,给贵子留意一二。」 蔺先生?沉吟道:「群牧司属枢密院管辖,养马的能拿朝廷俸禄,早就塞满了各路关系进去的人,哪就那么容易进去了。倒是兵营不管这些,骡马都是些小兵丁在伺候,骡马臭烘烘,这可是苦差,贵子能吃得了这份苦?」 瘦猴子道:「贵子以前?就伺候骡马,我们在贵人眼里连牛马都不如?,这算不得苦差。」 蔺先生?拿眼角剜着瘦猴子,再次提醒自己算了,不跟他?这只泼猴计较,道:「皇城司那边好似在寻人,我去打?听打?听,再给你答覆。」 瘦猴子连连抬手道谢,两人再说了两句闲话,文素素来了。 蔺先生?忙站起身,抬眼看去,她穿着深青色的薄袄,半臂,同色衫裙,眉目一如?既往的清冷,令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唿吸。 文素素步履轻盈进屋后,朝着他?欠身,「蔺先生?久等了。请坐。」 蔺先生?客客气气长揖到底,在下首坐了下来,瘦猴子重新上了茶,退了出去。 文素素开门见山道:「先前?贵子前?来传话,可是遇到了蔺先生??」 蔺先生?赶紧道:「问川他?们都在忙,七少爷也在户部当差,恰好我在,便随着贵子来了,一来,我有些事情不明白......」 一来,他?前?来是琢磨不明白文素素差何三?贵传那些话的用意,打?算亲自问个清楚明白;二来,他?顺道有事想要请教文素素。 文素素差何三?贵传话的用意,瘦猴子的话里话外,说得很清楚。 周王妃与殷贵妃,无论?是要将她拘在周王府,压着她做个妾室,或者是要琢磨如?何用她,都是过河拆桥。 二来,既然?都过河拆桥了,再向她请教,就是欺人太甚。 蔺先生?在尴尬纠结中,看到了案几上的匣子,忙拿起送到文素素的手边,道:「文娘子,这里面是房契,我给你送来了。厨娘婆子她们的身契,我先前?忘记了,下次再给你送来。」 余下的月俸,蔺先生?做不了主,他?又开始语吃,平生?从没这般为难过,脸涨得通红髮紫。 文素素只看了眼匣子,淡淡道:「厨娘婆子们的身契就算了,我现在养不起。瘦猴子应当给你说过了,他?与贵子梨花几人,都不愿意吃闲饭,也闲不住,想要寻些事情做。他?们有本事,能挣得到一口饭吃,我便答应了,劳烦先生?,有差事适合他?们,帮着打?声招唿。」 瘦猴子他?们有本事,自己挣得到饭吃。以文素素的本事,何止是挣得到饭吃。 她虽坑了秦王府,要是她现在转投秦王,秦王妃会夹道相迎。 秦王虽性?情优柔寡断,一件事要翻来覆去地?折腾。秦王妃却极为果决,尤其是在用人这一块,只要能做事,她很是捨得银子。 周王妃能干,性?情却与秦王妃不大相同,她更重规矩,在帐目上看得极严,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 蔺先生?站起身,神情肃然?,深深作揖下去:「冒犯之处,还请文娘子见谅。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文素素点头?,道:「蔺先生?忙,我就不多留了。有劳蔺先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蔺先生?忙恭敬道不敢,离开乌衣巷,直接进了宫。 殷知晦从政事堂回到户部,同来值房找他?的齐重渊说了些事,见蔺先生?大冷天走得一头?汗,眉头?微皱,对齐重渊道:「我与蔺先生?说几句话,你先去姑母宫里,陪着姑母用饭。要是姑母久等,又得心疼念叨王爷没能好生?用饭。」 齐重渊不耐烦应付殷贵妃,道:「我等你一起。」他?打?量着蔺先生?,问道:「究竟出了什么急事,你跑得一头?汗?」 蔺先生?恭敬道没事,「就是想到了帐目上的事情,要同七少爷说一声。」 齐重渊最头?疼帐目,听罢很快就离开了。 殷知晦在案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说吧。」 蔺先生?手撑着椅子扶手坐下,长长喘了口气,道:「七少爷,是文娘子找了我。」 接下来,蔺先生?飞快将何三?贵来找他?,他?去乌衣巷,瘦猴子对他?说的话,见到文素素时的情形,仔仔细细说了。 殷知晦面色沉沉,晦涩地?道:「瘦猴子没得文娘子的允许,他?绝不敢擅作主张说那些话。是文娘子的意思?。」 蔺先生?道:「我也想到了,瘦猴子对文娘子言听计从,定是文娘子恼了。」 殷知晦脸色微白,自嘲地?道:「是我的错,自以为考虑妥当周全,却还是疏忽了。文娘子既然?不进王府,就应该尊着她的意思?。王爷想得简单,反倒做对了。王妃与姑母,甚至是我,想得太多,结果是适得其反。如?今她肯让何三?贵来传话,是她念旧情,在委婉提醒了。要是还在算来算去,她就该翻脸了。」 在京城,文素素出身低微,甚至无依无靠。但京城贵人多,周王府与卫国公府,算不得顶好的去处。 她有提条件的本事,而?非待价而?沽,等着他?们挑挑拣拣,随意安排。 蔺先生?感慨地?道:「文娘子极擅天下财赋,就凭着这份功夫,当时要是她接管了锦绣布庄,估计江南道真要大变天了。」 殷知晦想起文素素算帐不用算盘,道:「她看帐目极快,我们理的这些户部积年旧帐,若早放到她手上,应当已经?釐清了。」 蔺先生?震惊不已,「我始终想不通,文娘子她为何…..为何会答应王爷?」 殷知晦垂下眼睑,许久之后,低声道:「因着她是女子。秦王妃,王妃,姑母,她们都是女子。」 她们在家学着当家理事,嫁人之后,大多只能掌管中馈,府里的铺子田庄。考不了科举,不能出仕为官。再有本事,也只能站在男人之后。 蔺先生?心头?滋味复杂,一时没有做声。 殷知晦道:「问川温先生?他?们在旁边值房厘帐,你去让他?们将帐册准备一下,带到乌衣巷去。我去见姑母。」 蔺先生?忙应是,迟疑了下,道:「娘娘那边好说,王妃那边?」 殷知晦思?索片刻,道:「给王妃递个话,让王妃也去乌衣巷。」 蔺先生?呆了呆,道:「终究要见面,这样也好,省事。」 殷知晦走出两步,连忙急急转身,交待蔺先生?:「得先去跟文娘子通个气,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先告知,切莫自作主张!」 第四十七章 庆和宫。 殷知晦刚到宫门口, 与如一阵疾风走出来的齐重渊迎面相遇,他?顿了下,上前?问道:「王爷可曾用过了饭?」 齐重渊沉着脸, 很是不耐烦地一挥手, 「哪有胃口,还饿着呢, 走, 你陪着我出去会仙楼用一些。」 殷知晦道:「户部的帐还没釐清, 圣上那边催得紧,眼见就要过年了,年底的时候要祥和喜庆, 此事耽搁不得。」 齐重渊斜着殷知晦,没好气地道:「听你说话,就像是在听阿娘絮叨。阿愚, 你年纪轻轻,成日跟老学究般一板一眼,忒是没劲。」 殷知晦听惯了,没理会?他?的嫌弃,道:「等下姑母要歇息, 我?先进去 。」 「去吧去吧。对了,」齐重渊靠近两步,小声道:「阿娘说,快过年了, 老大那边估计又要开始做善事,让王府也拿些钱财出来?, 搭棚施粥。丰裕行不缺粮食,你去同薛氏说一声。」 殷知晦看着齐重渊, 不做声。 齐重渊望天,负手在后,悻悻哼了声,「薛氏讨厌得紧,我?与她起了几句争执,不耐烦与她说话。阿娘说,丰裕行是薛氏娘家的铺子,我?不能只使唤李同泰,让我?得先与薛氏打?声招唿,须得客气些。哼,客气!薛氏不是靠着周王府,丰裕行能做到如今的红火?就是薛老太爷,也不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 李同泰是丰裕行京城总号的大掌柜,平时齐重渊要用银子,或者?有事吩咐时,直接就吩咐了下去,从不知会?王妃薛氏。 殷贵妃的话,齐重渊并不会?大理会?,他?与王妃起了争执,照样可吩咐李同泰做事。 殷知晦仍然未说话,只静静望着齐重渊。 齐重渊手再次用力?挥下,颇有些恼羞成怒的道:「阿爹问了丰裕行的行情,粗粮价钱几何,细粮价钱几何,新米几何,陈米几何,我?哪关心这些。后来?,阿爹让彭大伴去了丰裕行,阿爹说,钦天监说今年的天气反常,时冷时热,京城前?些时日我?们未回来?时,还热得穿件夹衫就足够,突然就冷了下来?,恐有灾害。丰裕行的粮食,不能随意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原来?是圣上问起了丰裕行,后面丰裕行粮食不能随意动?的事情,应当是殷贵妃的叮嘱。殷贵妃的话,齐重渊可听可不听,有圣上看着,他?再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遵从。 殷知晦顺势应了,「我?正好要找王妃。户部这边的帐得抓紧些,王妃擅长?算帐,文娘子帐目上也清楚,我?打?算请她们帮忙理一理。」 齐重渊并未在意,道:「江南道海税的事,一日未尘埃落定,老大老三始终小动?作不断,朝廷里?的那些人也成日作怪,真是没个安生的时候。你早些将?帐目釐清,证据确凿,看他?们还能如何抵赖!」 殷知晦说是,与齐重渊告别,进了正殿。 殷贵妃正在暖阁里?吃茶消食,殷知晦一走进去,一股热浪便兜头扑来?,他?脚步微顿,闻了闻空气中夹杂着的药味,关心地道:「姑母病了?」 「我?没事,老毛病了,天气冷的时候身子总会?不舒服。」殷贵妃手从搭在膝盖上的锦被中拿出来?,招唿他?坐,「罗嬷嬷,去给阿愚煮一碗热鸡汤面,加几道他?爱吃的小菜。」 罗嬷嬷是殷贵妃的心腹女?官,算是看着殷知晦长?大,知晓他?的脾性喜好,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亲自奉上之后,忙着去张罗了。 殷贵妃打?量着殷知晦的脸色,道:「老二说你在忙帐目的事情,得来?迟一些。老二那个人,你也知道,他?饿了便会?发脾气,我?就没等你,先用饭了。阿愚,你别仗着年轻,有使不完的力?气,便不顾惜着身子。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一身病痛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瞧你这次去江南道回来?,老二还胖了些,反倒是你,清减了一大圈,回到京城,可得好好补一补。」 爱之深,责之切。殷贵妃平时也经?常这般说齐重渊,但他?很是不耐烦听。养齐重渊很是辛苦,他?八岁时重病了一场,殷贵妃没日没夜守着,他?病癒之后,殷贵妃大病了一场。 以前?殷贵妃看管得严,自从齐重渊病后,她生怕他?再病倒,便放松了管教。 圣上只关心先太子,其余儿子都一视同仁,平时召先生过问几句他?们的学习。他?亦不大进后宫,殷贵妃上了年纪,偶尔歇在后宫时,也只唤年轻的嫔妃伺候。 殷贵妃损失不起,齐重渊养成如今的性子,她说不后悔是假,说后悔,也无济于事。 所幸圣上的几个皇子,除了先太子,资质都相差无几。 齐重渊长?得像圣上多一些,反而是殷知晦的五官肖似殷贵妃,性情也像,姑侄俩更像是母子。 殷贵妃经?常说她有三个儿子,一个是殷知晦的阿爹殷丛勛,一个是齐重渊,一个是殷知晦。两个不成器,使得她早早白了头。 今年殷贵妃方四十八,两鬓已经?斑白。圣上喜欢活泼欢快,看上去一团喜庆的嫔妃,殷贵妃便爱笑,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纹路,不笑时仿若沟壑,沟壑交错,像是跨不过去的岁月。 惟有那双略微细长?的双眸,清亮如昔,通透而冷厉。 殷知晦垂下了眼眸,殷贵妃的疲惫苍老,总让他?觉着苦涩难受,道:「姑母,这次我?们去江南道,能顺当回来?,多亏文娘子的帮忙。」 殷贵妃往软囊上靠了靠,「哦,薛氏同我?提及了文氏,说是老二将?人带回来?,养在外面不成体统,不如带进王府去。老二这个人,要是他?看上了,何须顾忌,早就带进府了。青书琴音他?们没说出个所以然,我?打?算等你们空了再问个究竟。先前?我?与老二提了两句,老二说一个妇人而已,薛氏就是争风吃醋,善妒。这个混帐,我?怕他?吵起来?,传出薛氏善妒的名声,白白冤枉了她,没再多提。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殷知晦不知为何,下意识中将?文素素杀人的事情掩下了,选着说了一些。 「她被茂苑的富绅欺负,王爷恰好遇到,让青书帮着她去衙门告官。唐县了不敢包庇,秉公?审了案子,惩治了富绅。文氏聪明,知道我?们离开之后,她一个寡妇,肯定会?被报復,就找上门来?,想?要求个差使,顺道也是求个庇护。文娘子在陈家时,陈晋山有个姨娘许氏,与她同住一个院子,许氏同村长?大的何三贵也在陈家做事,他?会?养牲畜赶车,结识了会?给牲畜治病的王甲。王甲人瘦,大家都唤他?为瘦猴子,他?除了给牲畜治病,还经?常去给花楼姐儿们的暗病,落胎。几人因着彼此?的关系,互相认识。我?与王爷当时就像是陷在了泥潭里?,腿都拔不出来?,黄通判郑知府接连而亡,文娘子既然找来?,我?打?算试一试,便先让她去查郑知府的死因。谁知道,还真被她给查出来?了。她带了瘦猴子前?去,查出郑知府是因水银中毒而死,水银从何处而来?,瘦猴子对此?门清。」 殷贵妃道:「鼠有鼠道,三教九流中也有厉害之人。倒是这个文氏,说是溺在污泥里?都不为过,她能站起来?,真是非同寻常。」 殷知晦道:「是,我?也佩服得很。我?问过文娘子,她说她死过一次,什么都不怕了。我?见到她时,她刚落了胎,吃穿都成问题。幸得邻里?一个好心的妇人收留了她,她方有了个落脚处。此?后,我?见文娘子还算有些本事,她也猜到了我?们为何到茂苑,我?便同她仔细说了,后来?她提出了从缫丝入手,核算江南道的蚕桑种植情况,从江南道每年的织布数量,核计江南道应当收到的赋税。这是实打?实的证据,几亩蚕桑,收多少蚕茧,蚕茧缫出多少丝,丝能织多少布,甚至是桑麻的病虫,影响到蚕桑的收成情况,皆经?过了我?们在各地进行详实的核算,并非是凭空猜测,听任他?人讲述的数额。这些详实的记录帐目文书,王爷呈给了圣上,圣上看了许久,将?原本留了下来?,另外抄了一份,交给了政事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齐重渊被圣上夸赞,他?在殷贵妃面前?得意说了许久。殷贵妃当然高兴,她起初以为是殷知晦的功劳,只是没有泼齐重渊的冷水。 没曾想?,这些居然出自一个寡妇之手! 「锦绣布庄在江南道败北,也是因着她。徐七娘子死了。」殷知晦斟酌了下,此?事瞒不住,略微同殷贵妃提了几句。 殷贵妃愣住,愕然道:「大千世界,人的运道谁也说不清楚。可.....她怎会?答应老二?」 这时,罗嬷嬷提了食盒进来?,殷贵妃便道:「你先用饭。」 殷知晦朝罗嬷嬷道了谢,埋头吃了起来?。 殷贵妃怔怔望着墙壁边的豆绿青瓷花瓶,釉面圆润剔透,青绿如玉。 再美的花瓶,不过是个物?什罢了。文氏就算有通天的本领,凭着自己,她的本事只能烂在陈家,李家,富绅的后宅里?。 殷知晦用晚饭,漱口后吃了半盏茶,道:「姑母,文娘子有本事,我?以为,既然要用她,就得尊着她,像是对蔺先生温先生他?们那样。」 殷贵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既然要如待温先生蔺先生他?们那般对待,文氏不能有身孕。」 殷知晦沉默不语,仿若像是被蚊蝇叮咬,在心口一下下地刺,隐隐作疼,坐立难安。 殷贵妃道:「瑞哥儿马上就七岁了,聪明伶俐。丰裕行这些年来?,将?帐目都交给了王府,薛氏掌王府中馈,绰绰有余。圣上亦看重丰裕行,不能寒了薛老太爷的心。老二再闹腾,这件事都不能依了他?。文氏那边,我?会?同薛氏说清楚,让她放心。」 殷知晦说是,「姑母,我?还要去理帐目,就先告退了,姑母要多保重,养好身子。」 殷贵妃忙道:「快去快去,别管我?。」 殷知晦见礼告退,走出暖阁,外面寒意刺骨,天际乌云流转,手伸出去,掌心落下点点的润湿。 下雪了。 殷知晦加快了脚步,回到户部交待了一通,与温先生问川一起出了皇城,到了乌衣巷。 瘦猴子守在门房,听到动?静立刻奔出来?,点头哈腰向殷知晦见礼,又与温先生他?们一通说笑。 「七少爷来?了,稀客稀客!」 瘦猴子对温先生挤眼,小声道:「老温,瞧你这脸色,得大补啊!我?有道方子,保管你吃了能大展雄风,等下我?送给你。」 温先生推开瘦猴子,他?浑然不在意,对喜雨嘻嘻笑道:「喜雨,好几日不见,我?真是想?念得紧。」 殷知晦斜着瘦猴子,问道:「娘子呢?」 瘦猴子马上侧身向前?,道:「娘子在等着七少爷,先前?蔺先生来?派了差使,娘子就等着了。」 殷知晦脚步微顿,道:「蔺先生是来?说一声,不是派差使......」 算了,殷知晦没再说下去,加快了脚步,越过瘦猴子,径直穿过庭院进了花厅。 花厅里?点着熏笼,不冷不热,文素素髮髻随意挽在脑后,穿着深灰窄袖薄袄,外罩同色半臂,脂粉不施。 她并无特?别装扮过,如往常所见一样素净,正坐在小炉边煎茶。 「七少爷。」文素素听到脚步声转头,起身曲膝见礼。殷知晦忙欠身回礼,快步走进屋,道:「蔺先生的话,估计娘子会?错了意,我?并非是派差使给娘子,而是来?求娘子帮忙。」 文素素嘴角上扬,抬手示意殷知晦坐,「无妨,七少爷已给足了报酬。我?只恐王妃那边会?错了意,王妃先前?来?见我?,而非我?去给王妃请安。」 殷知晦在榻上坐下,深深看了眼文素素,问道:「文娘子可会?主动?去给王妃请安?」 文素素哦了声,「不会?。」 殷知晦不禁微微笑起来?,道:「既然如此?,只能这般了。王妃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她不会?太在意这些。」 文素素没再多提此?事,问道:「蔺先生先前?未说清楚,七少爷想?要理什么帐目?」 问川他?们搬了帐册过来?,殷知晦拿了一本递给文素素,道:「这是户部往年江南道收到的赋税,每年年底时,江南道掌管赋税的漕司,会?派官员到户部核帐。除了总帐外,另外还有细帐。圣上下令让查往年的细帐,究竟江南道贪腐了多少赋税。」 文素素望着问川他?们不断拿出来?,快将?案几都堆满,如山一样的帐本,问道:「这些都是?」 殷知晦咳了声,道:「已经?查了一些,细帐繁琐,查得极慢。」 文素素思索了下,问道:「圣上打?算要严惩了?」 殷知晦默然了片刻,道:「此?事牵涉甚广,圣上只打?算追回一些钱财。」 法不责众,圣上不打?算引起朝堂震动?,只私底下处理,看似一个两全的办法。 文素素未再多问,直言道:「这样简单,按照总帐核计就是,蚕桑的亩数在那里?,每年该织出多少布,交多少赋税,实际上他?们交了多少,去向当年在任的漕司追缴差额部分。至于漕司要从何处追缴,那是他?的事情。」 殷知晦嘆了口气,道:「这个法子,当时我?也想?到了。圣上说,要釐清他?们是如何在帐目上作假。」 文素素哦了声,继续翻看着帐本,她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也简单,他?们作假的方式五花八门,你看这里?,庆丰三年,赋税减少,是因为织布量锐减。布匹直销,不会?造成织布量锐减,定是蚕丝锐减引起。蚕丝为何会?锐减,是蚕茧的数量少,还是桑苗大面积减少,为何会?减少,总得有人去核实。就凭着他?们递上来?的摺子,就随便採信了?就算一时无法核实,从别的方面也可以看出真假。比如当年可是发生了洪涝灾害,粮食可有减产,大齐可曾发生了饥荒,与番邦发生了冲突。织布量锐减,不可能突然而然,单独出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殷知晦苦笑一声,尴尬地道:「文娘子的意思,是朝廷监察不力?,户部乃至政事堂,皆有失察之责。」 文素素道:「的确如此?。如果这般,圣上可还要继续查下去?」 再继续查,朝廷上下官员都逃不脱干系。 殷知晦沉吟片刻,道:「先查一部分,我?先拿去呈给圣上,由圣上定夺。」 文素素放下帐本,道:「行,我?替七少爷拟禀报的摺子。」 殷知晦愣了下,抬眼看向文素素,「文娘子的意思是......」 文素素直言不讳道:「详尽详实,起因,经?过,数目论述佐证。当年的天气,大齐当年的情况,其他?税目,结论。反正这一块赋税,已经?是多年的顽疾,并非一朝一夕,就採用圣上登基前?一年的帐目情况,来?做这份禀报吧。」 殷知晦盯着文素素,好半晌后,点了点头:「好。」 圣上登基前?一年,不涉及到他?当政时期,齐全了他?的颜面。 这时,问川匆匆进来?道:「七少爷,娘子,王妃来?了。」 文素素与殷知晦起身,一起迎了出去。殷知晦侧头看去,文素素神色淡定,他?便收回了视线。 薛嬷嬷搀扶着周王妃下了马车,她刚站定,便看到殷知晦与一个身形玲珑,柔媚的年轻妇人一道走了过来?。 周王妃下意识挺直了背,搭在薛嬷嬷胳膊上的手,收回放在身前?,端庄自持。 殷知晦上前?见礼,周王妃颔首回礼,看到文素素一言不发跟着曲膝,眼神略微停留了一阵,方道:「起吧。」 殷知晦介绍了文素素,无端地一阵窘迫,干巴巴道:「王妃,这是文娘子。」 上次在船上只看到了周王妃的身影,这次她穿着褐色的锦缎厚袄,外披丁香色风帽。 不知是太消瘦,还是太过紧绷,显得她的五官偏冷硬,眉心总是不自觉蹙起,在额头中间留下一道浅淡的纹路。 文素素眼观鼻鼻观心,恭谨地再次曲膝见礼,「见过王妃。」 周王妃这次目光在文素素身上停顿得久了些,秀眉聚拢,很快就散开了,手微微抬起,矜持地道:「文氏无需多礼。」 文素素起身,殷知晦干站了片刻,侧身在前?,道:「王妃里?面请。」 周王妃轻点头,目不斜视向前?走去,文素素等她走到了前?面,跟在了身后。 「王爷来?了,见过王爷。」瘦猴子见礼的声音,在门房处响起。 几人停下脚步回过头,齐重渊已从马车上跳下来?,他?抬头看到几人,脸上的喜悦来?不及收回,僵在了那里?。 「薛氏,你怎地来?了?」齐重渊盯着周王妃怪叫,随即脸一沉,「好你个薛氏,竟敢查我?行踪!」 第四十八章 齐重渊怒气沖沖, 挥舞着手臂冲上来,好像是要吃人一样,怒斥道:「你来作甚, 滚, 滚滚滚!」 殷知?晦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迎上去, 按住了齐重渊乱舞的手臂, 巧妙用力?, 将他拖到了一边去。 「王爷,先前?在姑母的?宫里,我与你说过了, 圣上催得急,我请王妃帮着厘帐。」 殷知晦尽量好声好气的解释,齐重渊却仍然拉着脸, 用力?甩开手,不屑斜了眼周王妃,不屑地道:「她能算什么帐,她一个妇道人家?,识得几个只就充作读书人了。户部?的?帐目, 关系着天下财赋,让她一个后宅妇人来算,阿愚,你莫不是也晕了头!」 文素素看了眼跳脚的?齐重渊, 再看向?挺直嵴背站在那里的?周王妃,她下颚倏地绷紧, 脸颊抽搐了几下,好似在极力?隐忍, 克制,却没能克制住,圣上那股浓烈的?厌恶,声音如凛冽的?寒风,从齿间挤出:「阿愚没晕头,是我晕了头,我这就回去!」 齐重渊顿时?更怒不可遏:「薛氏,听你这话,可是不满了,你懂甚,你以为大齐的?财赋,是你薛氏那点买卖,拨动算盘珠子就能算清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以为去阿娘那里告状,阿娘护着你,我就怕了你!」 周王妃唿吸渐沉,文素素见她太阳穴的?青筋突起,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 殷知?晦头疼欲裂,疲惫得不再解释,道:「王爷,下雪了。江南道的?事情快满一年,必须马上解决。圣上已经?不满了。」 听到圣上不满,齐重渊的?气焰,逐渐往下压沉,他哼了声,走到文素素身边,上下打量着她,道:「可有人欺负你?」 文素素很想笑,她摇摇头,道:「没人欺负我,外面?冷,王爷快进屋去。」 齐重渊马上道:「卿卿穿太少了,外面?下雪了,你跑出来作甚。京城不比茂苑,京城的?冬天,真能冻死人。快进屋去,别再生了病。」 周王妃眼睁睁看着齐重渊瞬间换了张脸,体贴入微地关心着文素素,打开大氅替她挡住风雪,一起朝着屋内走去,她微微仰起头,看向?迴廊外细细密密的?雪花,目露讥讽。 殷知?晦落后一步,晦涩道:「对?不住,让王妃受气了。」 周王妃呵呵,冷冷地道:「你何须替他赔不是,这些年来,你已经?替他赔了无?数的?不是,我也替他收拾了无?数次的?烂摊子,娘娘更是为了他费尽心血,他从没念着我们一个字的?好。他对?待他真正好的?人,从不放在心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殷知?晦没有接话,道:「王妃与王爷起了口?角,王爷还在气头上,以为王妃是来兴师问罪,一时?没能按耐住,话说得着实?过了些。」 周王妃道:「我就问了他几句,青书交来帐目不大对?劲,里面?有十两银子一把的?紫檀木柄伞,他就怒了,说我管着他的?花销用度。王府的?铺子庄子,好些都入不敷出,庄子收成的?那几颗粮食,要养王府上下那么张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要是不用丰裕行,随他买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的?紫檀木伞去!」 殷知?晦知?道青书琴音的?月俸,一个月二两银,平时?除了他打赏一些,几乎没别的?进项。他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只嘆了口?气,深深作揖下去,道:「是我考虑不周,王妃莫要怪罪。下雪了,我送王妃出去。」 周王妃抬腿朝正厅走去,自嘲地道:「都已经?被看笑话了,我走什么走。」 殷知?晦默了下,道:「文娘子不会看王妃的?笑话。」 周王妃脚步微顿,朝殷知?晦看去,道:「是吗,我倒要好好看看。」 正厅里,萦绕着一股橘子的?香气,齐重渊嫌弃不够暖和,正在兴致勃勃亲自往熏笼里加炭,他偏头朝文素素笑,完全看不出先前?的?震怒。 「真是胡闹,凉一些脑子能清楚,哈哈哈,卿卿可别真出去了,身子刚好,可别又病了,听话啊。」 周王妃说不出什么心情,脑中也一片麻木,面?无?表情站在那里。 殷知?晦忙请她坐在下首,拿了本帐册递给?她,「王妃你先看着。」 齐重渊拨弄了几下炭,站起身拍着手。文素素让许梨花出去打水,「王爷辛苦了,先坐着歇一会吧。」 齐重渊在上首坐下,抬手招唿文素素,「你也过来坐。」 文素素说是,在杌子上坐下,提起小炉上的?茶壶斟了几盏茶,问川见状忙上前?,端起分别奉到齐重渊周王妃面?前?。 许梨花提了热水进屋,青书伺候着齐重渊去架子边清洗,文素素对?许梨花道:「熏笼的?炭熄了,你提出去重新点了。」 许梨花提着熏笼走了出去,周王妃望着熏笼,满脸的?嘲讽。 齐重渊净手之后走过来坐下,盯着案几上堆着的?帐本,头疼地问道:「堆了这般多的?帐本,何时?方能查完?」 殷知?晦道:「我们尽量快一些。」 齐重渊唔了声,他突然看向?周王妃,道:「王妃自认为看帐厉害,你且说一说,这些帐目,你何时?能看完?」 周王妃额头的?青筋又跳了几下,她极力?按住心底翻滚的?戾气,声音平平道:「我方拿到帐本,尚无?法回答王爷。」 齐重渊挖苦道:「先前?王妃说得那般慷概激昂,我以为王妃今晚就能看完帐目呢!」 周王妃拽紧了手上的?帐本,垂下眼皮,敛去了眼里的?沖天怒火。 殷知?晦忙道:「问川,挑出庆泰十一十二十三年,一共三年的?帐本,总帐细帐都要。王妃,你看松江府,王爷看明州府,我看湖州府,文娘子看吴州府。温先生蔺先生喜雨问川你们,在一边做记录,标记帐目有问题的?地方。」 问川他们忙碌起来,找出了庆泰十三年的?帐本,按照各州府分了。 周王妃不解道:「为何要看这一年的?帐?」 殷知?晦照着先前?文素素的?建议解释了,周王妃哦了声,没再继续多问,看了眼沉静的?文素素,她忙收回视线,低头专注看了起来。 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认真看起了帐目。齐重渊一手拿着帐本,一手揉着头,道:「他们这些官员狡猾得很,哪能轻易看出面?做了假?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是先帝时?期的?帐目,查无?可查。」 殷知?晦头也不抬道:「对?比粮食的?产量,其他生意的?商税,当年的?天灾人祸,各府,县,赋税的?变化?,便可知?道是否做了假帐。要查帐,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变化?总得有缘由,这与我们查蚕桑亩数的?道理一样,都是查根底。」 齐重渊瞥了眼周王妃,看着文素素笑问道:「这定当又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吧?」 文素素面?前?摆了几本帐本,她在横向?对?比每年的?数据,低着头看得认真,齐重渊问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嗯了声,「皆因王爷指导得好。」 不管自己可有指导,齐重渊听得都爽快至极,哈哈笑了起来。 周王妃看着文素素,心情复杂至极。 齐重渊笑了一阵,将帐本一放,道:「我累得很,你们继续看,我得去歇一阵。」 文素素站起身,让青书领了齐重渊去前?院的?屋子歇息,「王爷若是饿了,就先用饭吧,灶房里准备了锅子,天气冷,吃锅子暖和。」 齐重渊温声道:「好好好,卿卿就是体贴,你也别累着了。」 文素素说是,送走了齐重渊,回到杌子上继续坐下,继续看起了帐本。 齐重渊离开之后,屋子里的?气氛一下轻松不少,只听到小声的?说话,翻动帐本,行笔走墨的?沙沙声。 帐目对?周王妃来说不算难,起初不甚熟悉,遇到不懂的?地方,便向?蔺先生请教,很快她就明白了官府的?记帐方式,埋首认真看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看了一会,周王妃抬起头歇息,看到文素素手边堆着查过的?帐本,比她与殷知?晦两人查完的?都要多, 周王妃怔了下,禁不住问道:「怎地这般快?」 文素素抬头,疑惑看着周王妃,看到她手边的?帐本,明白了过来。 她会心算,对?数据很是敏锐,看帐就非常快,也无?需其他人帮忙记录,拿起笔蘸了墨汁,很快就做好了标註。 周王妃没再问,指着她手边纸道:「可能给?我瞧瞧?」 文素素拿起纸递了过去,周王妃接过一看,纸上记得很简单,她没能看明白,问道:「这个秋丝是什么意思?」 「秋蚕茧能缫出来的?丝,对?应能织出多少布,后面?有个十二,吴县,表示是庆丰十二年,吴县的?数量不对?。」 文素素细心解释着,「写字麻烦,我为了省事,就写得简单点。等下我做总结,自己能看得懂即可。」 周王妃愣愣道:「什么总结?」 文素素道:「查帐,查出来何处有问题,得做一份总结,否则就是白查了。」 殷知?晦听到她们说话,见周王妃神色若有所思,帮忙解释了文素素打算做的?总结,「呈给?圣上的?禀报摺子,由文娘子拟。」 周王妃难以置信看着她,「你会公?函摺子?」 官府来往文书公?函,呈上御前?的?摺子,都有自己的?各式,文素素依样画葫芦也会写,为了稳妥起见,文素素写好之后,经?殷知?晦他们修改,再呈给?圣上。 文素素便道不会,「我按照自己的?写,七少爷他们会整理。」 周王妃嘴里泛起阵阵苦涩,说不出的?难受。 齐重渊先前?的?讽刺,周王妃并不放在心上,除了刚成亲时?,两人相敬如宾了一段时?日,这些年关系愈发不好。 薛老太爷,阿娘他们都劝她要软和些,齐重渊是王爷,是她与薛氏头上的?天。她已经?有了儿女,殷贵妃圣上都对?她满意,只要安分守己,她始终是周王妃。 她自己也明白,无?需与齐重渊计较,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见到他时?,她总压制不住心底的?那股烦躁。 她看不起齐重渊,厌恶他的?有头无?脑,却处处逞强。 她自小在算帐上就有天分,这些年来,管着王府的?中馈,丰裕行的?总帐,也要由她过目。 谁曾想,她却输给?了一个乡下来的?妇人。 衬得她跟齐重渊一样自命不凡,成了一场笑话。 忙了一阵,文素素肚子饿了,看了下时?辰,道:「先用饭吧。」 许梨花忙去灶房张罗。问川他们忙着收拾,各自匆匆用了些饭食,便继续埋头苦干。 齐重渊百无?聊赖,前?来看着他们还在继续忙,说了几句话就回屋去歇息了。 这一忙,直到夜半时?分。 帐目总算查完,大家?都高兴不已,起身活动着手脚。蔺先生走出门,看到房顶地上厚厚的?一层白,道:「好大的?雪!」 殷知?晦他们听了,忙走了出去,下了台阶,查看积雪的?深浅。 文素素跟着走出屋,一股寒意扑来,她顿时?打了个寒噤,望着还在继续飘飞的?雪花,问道:「往年京城也这么早下雪吗?」 周王妃走在最后,闻言她看了眼文素素,道:「往年京城也下雪。雪要是连着这般下两天,就该有百姓遭灾了。」 文素素道:「朝廷应该会赈济。不过,朝廷应该会提前?做好预防。」 周王妃看着她片刻,失笑道:「天灾人祸皆难防。」 文素素不懂大齐朝廷以及官府如何办事,她便没有做声。 殷知?晦对?周王妃道:「这场雪下得有些大,我先去寻王爷,提醒一声,准备好施粥。王妃,施粥的?粮食,就要劳烦你准备了。文娘子且坐一会,我很快就回来,将后续的?事情忙完。」 文素素思索了下,道:「赋税的?事且先放着,雪灾的?事情要紧。七少爷,既然你们认为这场雪下得太大,恐造成雪灾。施粥归施粥,不若你们提前?先去京城各处走一走,尤其是穷人住的?地方。要防止雪压塌了屋顶,也要提防走水。」 蔺先生立刻抚掌附和,「娘子的?想法妙!这个时?辰,宫门衙门都关着,京城的?百姓也在睡梦中。屋顶塌了,烧炕烧火取暖,起了火都不知?道。」 殷知?晦颔首,点了问川喜雨他们,各自前?去一地:「我先去同王爷说一声,即刻出发!」 大家?一起离开了,庭院的?雪地上,留下些凌乱的?脚印。 文素素见周王妃立在廊檐下,似乎变成了一尊石像,一瞬不瞬盯着庭院的?雪,她想了下,道:「时?辰不早,王妃早些歇息吧。」 周王妃转头看向?文素素,道:「冬日难过,往年京城的?各府,皆会施捨穷人。周王府福王府也年年搭粥棚,秦王府最阔绰,年年都得圣上夸赞。王爷每年都会生气,明明周王府也做了善事,却比不过秦王府得脸。布匹比粮食赚钱,朝廷对?粮食看得重,粮食行只能赚些小钱,赚多了,就该被砍头了。秦王府不缺银子,秦王妃称,秦王府不做亏心事,不惧闲言碎语。她倒盼着,人人都与秦王府一样行善。圣上夸赞秦王妃有大智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秦王妃的?大智慧,她的?善,沾满了除江南道,其他大齐十道路布商的?血泪。锦绣布庄开到了何地,只管自己吃肉,只给?其他铺子喝口?残汤。有布商不服气,联合起来到检院敲登闻鼓,状告秦王府欺行霸市,逼得其他布商倾家?荡产。检院接了官司,审理了案子,最后,秦王府清清白白。清清白白,呵呵,只有这雪,称得上清清白白。」 周王妃指着地上房顶的?雪,脸上的?激奋,渐渐归于沉寂。 「齐王府输了多年,今年估计能扳回一城了。你瞬间就想到了事前?抢功劳的?主意,锦绣布庄在江南道也输得一塌煳涂,你着实?厉害。」 文素素静静听着,道:「王妃也是,真正能干聪慧。」 周王妃深深看了眼文素素,道:「以前?老太爷经?常同我说,会算帐,不一定会做买卖。帐房只能做帐房,做不了东家?。那时?候我不服气,现在我看到了你,倒能体会一二。可惜,我连算帐,都算不过你。」 文素素诧异了下,先前?就数次察觉到周王妃在看她,不过她当时?并不在意,周王妃肯定会看她,不足为奇。 只是周王妃想了这么多,而且会坦然说出来,与她见到的?端庄自持,别扭着不自在颇为不同。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王妃自谦了。」 周王妃唿出口?气,拢了拢风帽,望着眼前?纷纷扬扬的?雪,道:「你是王爷的?人,周王府是一体。你能有这个本事,替周王府谋划,我没那么蠢,会对?你如何。」 文素素扬眉,笑了笑说是,「王妃胸有沟壑,着实?令人佩服。」 周王妃揉了揉僵掉了脸,呵了一声,「你不必佩服我,我倒盼着你,能尽心尽力?伺候好王爷。我回府之后,会将王爷的?更洗衣衫送来,每个月你这里的?花销用度,会比照着妾室的?送到你手上。」 说罢,周王妃唤来一旁立着的?罗嬷嬷,缓步离去。 文素素眉毛扬得更高,周王妃这是巴不得齐重渊住在乌衣巷,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妾室的?花销用度,一个月有几两银子? 周王妃重规矩,还真是名不虚传。 齐重渊与她之间的?夫妻情分极淡,甚至称得上相看两厌。她也不是在意情情爱爱的?人。 按照大齐的?规矩,照理说她更看重的?,应当是子嗣,以后齐王府的?继承人。亦或想得更远些,并非仅仅是一间齐王府,甚至是大齐天下。 虽说她有了嫡子,因着年纪尚小,还未立世子。 能让周王妃胜券在握的?筹码,究竟是甚? 第四十九章 文素素想了一会, 想不?透彻,很快便抛到?了一边,子嗣对她来说, 眼下不?重要。 过了最困的时候, 文?素素睡不?着了,干脆回到?屋子, 整理好查出来帐目的不对劲之处, 略微沉思之后, 开始写?总结。 天不知不觉亮了,文?素素终于写?完,她放下了笔, 吹干纸上的墨。 许梨花端着热水汤羹进了屋,道:「老大累了一晚,先?歇一阵, 吃碗甜汤。」 文?素素嗯了声,待墨干了,收在了一起,起身走到?架子边洗漱,随口问道:「外面的雪可停了?」 许梨花正在往熏笼里加炭, 苦着脸道:「还没呢,现在比昨夜下得还大了些。小的在茂苑,从没见到?这么大的雪,冷得都受不?住。瘦猴子与贵子也说冷。」 瘦猴子昨夜跟着殷知晦齐重渊他们出去了, 文?素素道:「你们自己主意着些,别冻病了。去将瘦猴子唤来, 我问问他外面的情形。」 许梨花罩好?熏笼走了出去,文?素素吃了两口甜羹, 瘦猴子与蔺先?生一起走了进来。 文?素素招唿他们坐,「梨花,你去灶房再?去端两碗甜羹来,让厨娘多备着些汤羹。」 蔺先?生与瘦猴子冻得脸颊通红,文?素素让他们去熏笼边烤火:「先?暖和了再?说话。」 许梨花很快端了甜羹来,两人又饿又冷,热乎乎甜滋滋的汤羹吃下肚,顿时缓了口气?。 瘦猴子舒服得直喟嘆:「饿着肚子,又冷,真是活不?下去。昨夜我们去了城北那边,好?几间大杂院的婴童哇哇哭,唉,定是冷着饿着了。都是穷人,家里没甚吃食,当阿娘的瘦弱,没有奶水喂,再?哭又能如何,只能喝阿娘的血了。」 蔺先?生神色黯然,说了些老人去世的情况,街头见着了好?几具被冻僵死去的尸首,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雪下得不?算久,被压塌的房屋不?算多,起火的也只有一两间。都是些破宅子,大家也不?敢轻易上屋顶除雪,恐踩空垮塌,连人一起掉下来。」 文?素素起身,朝屋外走去,「我出去看看。」 两人赶紧跟着走出屋,文?素素打量着庭院中的积雪,粗使婆子已经粗粗扫过一次,很快又积满了。 文?素素穿着千层底绣鞋踩上去,脚陷进雪中,雪没过脚面,寒意从脚底钻上来,四肢百骸都跟着发寒。 走到?庭院中间,文?素素拉紧了风帽,手搭在额头挡住雪,眺望着屋顶,尖山悬山顶的垂嵴处,已经挂上了晶莹的冰凌。 瘦猴子知道文?素素身子弱,劝道:「老大,病从脚底入,仔细鞋袜湿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文?素素走上台阶,抖落脚上的雪,进了屋,问道:「蔺先?生,以前施粥搭粥棚,都搭在何处?」 蔺先?生道:「都是找城隍庙较空旷之地,支起棚子,架锅熬粥,穷人自己拿碗,排队来领。」 文?素素哦了声,「秦王府施捨衣衫也是这般?」 蔺先?生说是,「各家布施都大致差不?离。」 文?素素嘆了口气?,道:「我们出去这么一阵,就冷得受不?住。就算没下雪,在外面站上一阵也够呛。蔺先?生,我这里有个?想法,你去同七少爷说一声,看今年的布施,可能变一变。」 蔺先?生忙认真听了文?素素的建议,连连说好?,「我马上去找七少爷。」 文?素素将拟好?的总结一併交给他,「数额不?能改,改了就不?真实了。其?余的我也不?懂,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让七少爷定夺。」 蔺先?生没想到?文?素素如此?之快,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收好?之后,上了马车朝户部赶。 京城一片白茫茫,殷知晦他们一早就进了宫,将夜里在京城走动时,发现的房屋垮塌,贫民百姓冻亡的情况如实回禀。 圣上下令政事堂首相沈相沈士庵负责,周王齐重渊,户部侍郎殷知晦,京城张府尹等官员一起防范雪灾。 从承庆殿出来,沈士庵便客气?地让齐重渊走在前:「圣上派下了差使,不?如诸位随我一道前去政事堂商议一二,接下来要如何做。」 齐重渊望向从殿内走出来的秦王齐重治,眼里浮起得色,热情地揽住沈士庵的手臂,欠身道:「沈相,你是尊长,阿爹经常同我们说,沈相是国之重臣,我们要虚心向你请教。你请,你请。」 沈士庵也看到?了黑着脸的齐重治,除了他,福王齐重浪也从大殿走了出来。 齐重治身宽体胖,披着缂丝紫貂大氅,像是一座肉山,对走过来的齐重浪微微一抖肩,便将瘦得仙风道骨的齐重浪挤到?了一旁。 齐重浪趔趄了几步,撑着了廊柱站稳,怒瞪向齐重治。 齐重治已经向前走去,齐重浪的怒火落了个?空,阴森森盯着齐重治的背影片刻,再?看向齐重渊与沈士庵他们,脸色变了变。 很快,齐重浪便恢復了一贯的斯文?读书人状,不?紧不?慢往前走去。 沈士庵将一切都瞧在眼里,面上却不?显,负手走在了最前。张府尹等官员,按照品级缀在后面,朝政事堂走去。 齐重渊除了敬重圣上,其?次便是政事堂的相爷们,枢密使,六部尚书等重臣,对着他们,他很是虚心,一贯地亲和。 议事时,他只偶尔附和几句,「沈相说得是,还要考虑到?京畿周围。阿愚,你且记下了,京畿周围也很很重要。」 殷知晦说是,「张府尹这边得辛苦些,穷人所居住的大杂院,房屋年久失修,里面住着的人又多,谨防房屋倒塌,起火。王府这边会尽快布施,在周围搭粥棚。京畿周围,下官认为?,不?能等着他们来报,须得提前派人出去巡查,有灾情时,迅速报到?朝廷知晓。」 沈士庵点头,「我等下同徐相他们说一声,差人前去京畿各地。」 几人再?商议了几句,便各自前去忙碌。齐重渊随着殷知晦到?了户部,甫一进屋,他便迫不?及待哈哈笑?起来,道:「先?前老大的脸色,我都怕他被气?死,真是太畅快了!」 殷知晦想劝他小声些,齐重渊好?不?容易让秦王吃瘪,扫了他的兴,恐他又会跳脚,便转换了话题道:「王妃那边粮食应当调度好?了,粥棚反正得搭,不?如早些搭起来。」 齐重渊笑?完之后,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道:「昨日?夜里忙了整晚,我累得很,要歇一阵,你去张罗就是。」 殷知晦瞥了他一眼,叫了问川进来准备吩咐下去,蔺先?生来了。 齐重渊见蔺先?生眉毛上都沾着雪花,不?停喘粗气?,嫌弃地道:「老蔺,你跑这么快作甚?」 蔺先?生拱手见了礼,迟疑了下道:「王爷,七少爷,今年王府的布施,可要开始了?」 齐重渊大手一挥,道:「粥棚年年搭,让他们照着往年的规矩去做就是。」 殷知晦望着蔺先?生,道:「你可是有别的法子?」 蔺先?生道是,「倒不?是我的法子,是文?娘子问我,往年如何布施。我便答了,文?娘子说,今年不?如换个?法子。」 齐重渊立刻好?奇起坐起身,手撑着椅子扶手,道:「什?么法子?老蔺你快说,休得婆婆妈妈。」 蔺先?生赶紧道:「文?娘子说,这么冷的天,地上的雪又厚,一踩上去腿都被雪淹没了,她连门都不?敢踏出一步。寒冬腊月的排成长队去领粥,腿脚泡在雪里,只要一炷香的功夫,人都得生病。而且不?缺粮食的,为?了碗不?要钱的粥,也会挤着去抢。丰裕行在京城铺子多,不?若统一在各处铺子发放米粮,穷苦百姓拿户帖去领,或者直接运到?穷苦百姓聚居的地方,发到?他们手上,连着柴禾一起发放。熬粥需要柴禾,让他们自己煮,柴禾也能取暖。卫国公?府若要布施,也这般做,能保证布施,真正能落到?有需要的穷人手上。」 齐重渊皱眉,道:「真是麻烦,这得需要多少人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殷知晦双眼发亮,笑?道:「搭粥棚,煮粥熬粥施粥,送粮食准备柴禾的人手,就足够了。张府尹可以搭把手,他那边,一定要有人在。」 齐重渊苦思了下,总算回过了神,大喜道:「妙,此?举甚妙!张府尹一定要看见,呵呵,张府尹看到?了,就是阿爹看到?了!老大那边每年送衣衫,呵呵,寒冬腊月的天气?,让人饿着肚皮去领衣御寒,还没领到?手,就饿死冻死了,真真是虚伪!」 殷知晦没理会他,对蔺先?生道:「你亲自走一趟,同王妃说一声。」 蔺先?生忙应了,将文?素素拟好?的总结交给了他,道:「文?娘子说,除了数额不?要动,其?他的地方,请七少爷添加修改。我已经看过,着实不?知如何下笔,添一分则过,减一分则不?成文?。」 殷知晦接过打开,认真看了起来,齐重渊见他看得出了神,不?以为?意凑上前一看,顿时乐了:「粗浅,直白,文?氏虽说有些小聪明,到?底没读过书,不?懂写?文?章。这字,写?得也很一般。唔,待我有空了,好?生教教她。」 蔺先?生嘴角抽动了一下,见殷知晦垂眸沉默不?语,他的涵养功夫没到?家,忙拱手告退。 文?素素的总结,并非慷慨陈词的策论文?章。借用详实的数据,论述赋税的流失状况,是直接能将当年当地的官员,投入大牢的实证! 蔺先?生一路感慨,到?了周王府。 周王妃正在清晖院忙碌,她阿娘陶夫人在一旁帮着忙,将搭粥棚施粥的差使,安排了下去,李大掌柜拿着丰裕行库房的粮食帐本也到?了。 「王妃,这是京城与京畿地区的库房能用的粮食。」李大掌柜请了安,递上了帐本。 每天早上,周王妃都会在清晖院处置府里的事情,夜里回府之后,她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起了床。 忙了一早上,如今头还晕着,帐本周王妃熟悉,她只粗粗看了下,揉着眉心道:「能用的粮食够了,就照着往年一样,拿出些粮食来吧。」 李大掌柜应下,细说了几句安排,「我这就回去让库房那边准备。每年都做惯做熟了,王妃夫人放心就是。」 周王妃道:「去吧。唉,雪停了会更冷,粥熬得稠一些,里面加些盐,人吃了才有力气?,」 李大掌柜正要离开,这时罗嬷嬷走进来,道:「王妃,蔺先?生来了,说是要同王妃禀报布施的事。」 周王妃便让李大掌柜等一等,「请蔺先?生进来。」 很快,蔺先?生跟着罗嬷嬷进屋,见李大掌柜也在,团团见礼后,笑?着道:「老李在正好?,省得再?跑一趟。」 蔺先?生说了今年布施的变动,李大掌柜听罢,道:「丰裕行的伙计前去帮着搭把手,倒也轻松省事。丰裕行铺子那边,我让人腾出一间屋,供他们歇息,不?用在寒风中久等,今年王府的布施,真真是做到?了大善。」 多年来的布施,一下变了,周王妃心里瞭然,定是乌衣巷那边的主意。 周王府连连争得了功劳,得圣上夸赞,周王府是一体,她更是周王妃。 周王妃心木着,面无表情道:「既然是王爷的吩咐,就照着去做吧。罗嬷嬷,你去让管事婆子们来,说是安排有变动。」 罗嬷嬷赶紧出去,叫来了管事婆子们。周王妃将先?前布置下去的差使。重新做了安排:「你们帮着去称量,派送粮食柴禾,李大掌柜,他们暂且由你统派。」 李大掌柜道:「是,王妃放心。事务繁忙,我就先?告退了。」 蔺先?生也跟着告辞,道:「老李,我同你一道去。」 两人离开后,陶夫人不?解问道:「往年好?好?的搭粥棚施粥,今年怎地就突然变了?」 周王妃蓦地站起身,铁青着脸,唬了陶夫人一跳。 陶夫人见周王妃疾步朝外走去,她惊惶未定跟上前,问道:「阿嫄,你怎地了,出了什?么事,你别吓阿娘啊。」 周王妃声音平平道:「阿娘,我没事,只累得很,先?回院子歇息。」 「这个?时辰,都快午间了,阿嫄吃些饭食再?午睡。」陶夫人扎着手,对罗嬷嬷道:「王妃辛苦,以后记得备些燕窝,王妃饿了能吃上一盏。」 罗嬷嬷陪着笑?道:「夫人,王妃不?喜吃甜,从不?吃燕窝。」 陶夫人皱眉,道:「燕窝可是好?东西,吃了补身子,阿嫄太婆以前活着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吃上一盏。阿嫄,你听阿娘的,阿娘都是为?了你好?。瞧你每日?当家理事,瘦成这般模样,阿娘看着就心疼。罗嬷嬷,你听我的,记得给王妃准备燕窝。」 周王妃一声不?吭,穿过迴廊,从垂花门进了她住的梧桐院。 陶夫人不?放心,跟着她一道进了暖阁,将罗嬷嬷丫鬟指挥得团团转,送水烹茶。 周王妃疲惫地靠在软塌上,任由罗嬷嬷同丫鬟伺候着她净了手脸。陶夫人坐在一旁,斥退丫鬟,只留下罗嬷嬷,一下下给她捶着腿。 陶夫人小声问道:「阿嫄,你祖父让我来问一问你,乌衣巷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王妃微闭着眼,道:「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阿娘,你回去同祖父说,一个?外室而已,无妨。」 陶夫人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依然语重心长地道:「阿嫄啊,你自小要强,你祖父见你聪慧,便由着你的性子,请帐房先?生教你。你也争气?,一众姐妹中,就数你福气?最好?,嫁给了王爷,又生了瑞哥儿福姐儿,得圣上娘娘看中,在这个?王府,至此?就立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说到?这里,陶夫人抹了下眼角,「只阿嫄,王爷是什?么人,自小金尊玉贵,你们虽是夫妻,你也得尊着重着他。正妻正妻,正妻就一个?名头,这日?子过得好?不?好?,端看男人的宠爱。王爷以后顾着乌衣巷那边,你独守空闺,日?子过去,夫妻情分,比纸还要薄。唉,你大哥春后便要回京述职,四平府穷得很,他在那个?穷乡僻壤做了五年官,吃足了苦头,这次回来,总得升一升。最好?能回到?京城,不?定六部哪一部,都比在外强。你与王爷别苗头,有什?么好?处,薛氏一族,都指着王爷呢。」 这些话,周王妃已经听了许多次。薛氏依附着周王府,她要懂事,在齐重渊面前低声下气?,求得薛氏的满门荣华。 齐重渊鄙夷她,要用薛氏,也看不?起薛氏。 薛老太爷明白,他曾对她说,薛氏从商贾,一跃成了官宦大族,得了好?处,有求于人,自然要伏低做小。 陶夫人却不?明白,她以为?自己在姐妹中嫁得最好?,荣华富贵都有了,她的不?满足,皆是她自寻烦恼。 周王妃缓缓睁开了眼,眼神空洞,哑着嗓子道:「阿娘,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陶夫人慾言又止,见周王妃脸色实在不?好?看,才起身道:「好?好?好?,我去看下福姐儿就走。」 瑞哥儿住在前院,跟着先?生识字读书,平时早晚会来请安。福姐儿由奶嬷嬷丫鬟伺候着,住在梧桐院的小跨院。 罗嬷嬷闻言,忙起身将陶夫人送了出门,领着她去了小跨院。 屋子里安静下来,周王妃感到?浑身冰冷,裹紧锦被,眼眶渐渐泛红。她拉上锦被蒙住脸,瘦削的肩膀耸动着,咬住唇,无声痛哭。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周王妃拿帕子抹去了泪,等到?罗嬷嬷进屋,她红着眼眶,哑着嗓子道:「去给瑞哥儿院子多送些炭去,王先?生中午多加道菜。将福姐儿领来,她还小,以后我亲自看顾她,晚上跟着我歇息。」 罗嬷嬷望着周王妃的神情,知道她又哭过了。罗嬷嬷自小伺候着她长大,清楚她要强的性子,不?喜人多问,暗自嘆了口气?,迟疑着道:「王妃,王爷要是回来,福姐儿在的话,恐怕不?合适。」 周王妃神色似哭非哭,道:「王爷不?会歇在这里,没什?么不?合适。福姐儿从我肚皮里出来,我要好?生抚育她长大,不?要再?走我的路,不?要再?走我的路!」 第五十章 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 京城覆盖在积雪之下,白茫茫一片。 政事堂派出去的官员,接连急报, 京畿周围同样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雪灾。乡下的村子因为大雪封路, 具体灾情还不明朗。 朝廷官员都清楚,乡下百姓的房屋, 比不过京城的结实, 京城接连有屋舍倒塌, 何况是穷人的瓦房土墙。 不过,因为周王齐重渊的建言,京城提早防范, 周王府救灾赈济在前,送粮送柴禾,百姓偶有损失, 京城一切如常。 圣上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夸赞了周王府,继续商议京畿周围的赈济。 齐重?治一直低着头,这时终于抬了起来,拽在衣袖里的手, 不断张开?,握紧。 默念数了无数次,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道:「阿爹, 京畿周围遭受了灾害,需要朝廷开?仓放粮赈济。这时候, 更应抑制粮商的粮价,丰裕行?等粮商却趁机涨价, 趁火打劫,着实该死!」 这次周王府抢了风头,将?粮食与柴禾送到穷人手上,坊间?的百姓感?恩戴德不说,瓦子里甚至排了戏,称其为大善。 朝臣如何想,不得而知?。但?几个大儒对齐重?渊颇多赞赏,沈士庵张府尹因为周王府的支持,这次的差使办得很是顺当,圣上龙心?大悦。 秦王府黯淡无光不说,往年的布施行?善,也被当成了惺惺作态。 齐重?治与底下的官员,谋士们一起商议对策,最后恐惹得圣上反感?,皆没商议出结果。 秦王妃的想法,从丰裕行?入手。 齐重?治左右不定,翻来覆去思量,最终没能拿定主意。 眼下实在忍无可忍,齐重?渊眼角的得意,让齐重?治怒火中?烧。老二老三都不是东西,一个蠢,一个装蒜,底下的几个还年幼,不足为惧。 老二突然变得厉害了,齐重?治心?一横,採纳了秦王妃的主意。 齐重?浪左右飞快瞧了下,跟着道:「阿爹,眼下京畿百姓遭灾,大齐有难,粮商趁机涨价,京城也会?受影响,说不定会?跟着大乱,简直其心?可诛!」 齐重?治斜了眼齐重?浪,暗自咬牙,将?他骂了一通。 好你个老三,成日把自己当成读书人,这时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明明是老子的谏言,却想来横插一脚抢功劳! 圣上斜靠在紫檀木交背椅里,神色若有所思,点着沈士庵道:「沈相你如何看??」 明显就是秦王府周王府福王府的纷争,沈士庵不愿意牵扯进去,谨慎地道:「回圣上,臣以为,要核计出京畿周围的灾情,京畿常平仓的粮食,可够赈济当下的灾情,年后开?春春耕所需的粮食。」 圣上唔了声,点了其他朝臣,站在承庆殿的都是聪明人,滑不留手两边不沾,其余的便是各执己见?,支持一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最后也没争出个结果,各自散去。 雪花依然纷纷扬扬,小黄门们身上布满了雪花,不断洒扫着甬道庭院的积雪。饶是如此,地上还是很快铺上了一层雪,踩上去吱嘎作响。 齐重?治双脚重?重?跺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齐重?渊也冷着脸,盯着地上被压实的雪,讥讽地道:「只怕这雪都要压成冰块了。」 殷知?晦走在他身边,闻言道:「王爷,少说几句。」 齐重?渊窝着火,道:「少说!你没看?老大老三在阿爹面?前的嘴脸,真?是可恶!他们冲着丰裕行?而来,就是冲着我?而来!」 殷知?晦垂下眼睑,问道:「天色不早了,这些?时日王爷辛苦,早些?回去歇息。」 齐重?渊唿出一口白气,斜乜了殷知?晦一眼,道:「我?可没你那么能忍,这次一定要让老大老三他们倒大霉!」 殷知?晦嘴张了张,最后勉强道:「丰裕行?的事情,这两天肯定会?有人弹劾王爷,先同李大掌柜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 「知?道了知?道了!」齐重?渊挥舞着手臂,抱怨道:「真?是,一天天尽是麻烦。」 受到圣上的夸赞,因着齐重?治齐重?浪一起发难,齐重?渊的高兴被一扫而空。出宫后上了马车,青书驾车朝王府的方向驶去,他踢了车厢一脚,「吩咐道:「去乌衣巷。」 青书忙拉着缰绳,马车转了方向,缓缓朝乌衣巷驶去。 瘦猴子何三贵他们一起出门,买了粮食柴禾,将?厢房堆得满满当当。 文素素裹着风帽,在厢房门口看?了一会?,道:「瘦猴子,柴禾与粮食,涨了多少价钱?」 瘦猴子与何三贵分头出去买的柴禾与粮食,答道:「杂粮涨了三文钱一斤,精细的米面?,各自涨了五文钱一斤。」「一捆柴,涨了五文钱。小的见?还在涨,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天黑得早,到处都是积雪,路不好走,山上的雪更大,上山打柴难。」 文素素唔了声,在廊檐下慢慢走动,道:「省着一些?用。」 瘦猴子道:「老大,小的觉着,柴禾与粮食还得继续涨价。」 文素素点头,道:「涨价是正常,端看?朝廷如何做了。」 何三贵道:「朝廷应当会?赈济,毕竟是京城京畿一带,乱不得。」 文素素没做声,沿着迴廊回了屋。 许梨花守在小炉边熬梨汤,烧了火墙的屋子里干燥,他们几人皆不习惯,鼻子都干燥得出血。 「梨汤好了,老大可要吃一碗?」许梨花拿着火钳在地上戳来戳去,抬头问道。 文素素说好,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她,在塌几上坐下,问道:「怎么了?」 许梨花耷拉着头,用布巾包裹着罐子耳朵,将?梨汤倒进碗里,道:「老大,温先生替贵子哥找好了差使,这场雪之后,他就要去皇城司当差了。小的想了下,打算答应与贵子哥成亲。」 文素素哦了声,好奇问道:「怎地想通了?」 许梨花取了羹匙放在碗里,瞄了眼文素素,将?碗放在她面?前,「老大有天大的本?事,最后还是跟了王爷。瘦猴子说小的心?气高,本?事却不够,这样迟早要吃大亏。小的觉着瘦猴子说得对,王妃在王爷面?前......」 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许梨花忙偷瞄了眼文素素,见?她面?色如常,暗暗松了口气。 「贵子哥终究要娶妻,他去当差后,要是有皇城司的上司同仁给他说亲,他不答应,就得罪了人。答应了,小的难受。小的以为,贵子哥也不错。要是贵子哥以后变了心?,还有老大呢,老大定会?替小的做主。」 面?对着许梨花忐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文素素放下手里的羹匙,道:「你若答应嫁给他,就与他全心?全意过日子,别抱着不甘心?的想法,始终带着气,这样你们过不好日子。以后他若负了你,你这些?年也没过好,这是最不划算,最蠢的做法。若是你过得好,打心?底的快活,他就是负了你,你享受了这么些?年,不算太亏。贵子真?变心?了,关键是你的心?境,你能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的支持,对你来说,只是一份助力而已。总归是一句话,一切都得看?你自己。」 到京城的段段时日,许梨花的心?境,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她不太能理解文素素的话,比如文素素总说,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女人嫁人后,娘家若是不得力,在夫家受到欺负都没人管。许梨花下意识将?文素素当做了娘家人,能替她撑腰做主。 看?到周王妃与齐重?渊的相处之后,许梨花明白了,嫁进高门,表面?看?似风光,内地的苦楚,只有自己知?晓,娘家也帮不了忙。 周王妃一看?就很要强,许梨花觉着她太过了,要是换作她,能嫁给王爷,王爷说东,她绝不往西。 哪有人能好处都占全呢? 许梨花轻快地道:「我?知?道了,老大,日子是自己过的,谁都帮不了。」 文素素见?许梨花眉目舒展,微笑道:「你自己好好准备,需要什么同我?说一声。」 许梨花忙道了谢,「等贵子哥在皇城司安定下来,我?们再成亲。天气冷,老大晚上可还是吃锅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文素素道:「锅子方便,就吃锅子吧。」 许梨花便去了灶房,瘦猴子跟猴一样窜了进来,道:「老大,王爷来了。」 文素素看?了眼滴漏,这个时辰齐重?渊来了,估计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她放下梨汤,披上风帽出门相迎。 齐重?渊绕过影壁,大步走了过来,抬头看?到文素素,他加快了脚步,拧眉道:「冷得很,你出来作甚?」 文素素曲膝见?礼,侧身让过齐重?渊进屋,青书琴音一人奔进灶房打水,一人奔进屋,上前伺候齐重?渊脱大氅。 齐重?渊推开?青书的手,朝文素素看?来。她走上前,垫着脚尖去解他大氅的系带。 「卿卿身上真?香、卿卿熏的何种香?」齐重?渊顺势搂住了文素素的腰,低头闻着她的头髮,侧脸。 文素素道:「橘皮。」 齐重?渊哈哈笑起来,道:「橘皮的气味倒还不错,就是太不值钱了些?。青书,到时候你去库房取些?香料送到乌衣巷。」 青书接过文素素递来的大氅,恭敬应是,琴音提了水进屋,齐重?渊去净了手,大马金刀在塌几上坐下,朝文素素放在案几上的碗看?去,问道:「卿卿在吃甚?」 文素素道:「梨汤,王爷可要吃一碗?」 齐重?渊双手摆在身侧,抖着腿一晃一晃,道:「来一碗吧,我?正好饿了。」 青书赶紧去灶房取赶紧的碗,文素素替齐重?渊倒了梨汤,他一口气吃了半碗下肚,背靠在塌上,嗔怪地道:「还是卿卿的日子舒适,我?在宫里忙了一天,卿卿却在这里享受。」 文素素道:「能者多劳,要怪的话,就怪王爷本?事大。」 齐重?渊发现了,文素素不爱笑,始终平平淡淡,就是这份平淡,她的话才格外让人愉悦,让他先前在齐重?治那里受的气,散得七七八八。 「卿卿过来。」齐重?渊朝文素素伸出手,将?她拉进怀里,凑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道:「还是卿卿会?说话,卿卿的嘴甜,让我?也尝尝......」 一通辗转痴缠之后,齐重?渊满意地放开?了文素素。她也说不出什么心?情,自始至终都很克制,平静得令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文素素思索了下,很快就想通了。 蚕宝宝能吐丝,蚕茧是一道食物,织出来的布帛,贵重?得很。 齐重?渊就是一只虽噁心?,却生在皇家,被封为亲王,满身是宝的金蚕。 手握金蚕,她能做很多的事。 既然已经能平静面?对,等到金蚕没用时,她也能面?不改色,将?其捏得脑浆迸裂! 第五十一章 天刚蒙蒙亮, 屋外冰天雪地,细碎的雪花仍在飘飞,院子里已经灯火通明。灶房烟囱徐徐冒出炊烟, 青书琴音进进出出, 送水熏衣衫,一片忙碌。 齐重渊板着?脸起, 从?温热的被褥里伸出手臂, 青书忙将熏得暖唿唿的衣衫往上套。 「娘子呢?」齐重渊终于睁开眼, 哑着?嗓子问了句。 青书忙回道:「娘子起了身,在指挥瘦猴子他们扫冰凌。娘子说,要是冰凌不小心掉下来, 仔细伤到人。」 齐重渊唔了声,掀开被褥下床,「她倒起得早。」 青书手下不停繫着?绊扣, 齐重渊打了个寒噤,道:「怎地不多点些炭!」 屋里比起外面暖和不止多少?倍,只不能与温暖的被窝相比,起身时是要凉一些。 若是在王府,青书已经马上去加炭了, 这里是乌衣巷,他迟疑了下,小心翼翼解释道:「王爷,娘子说, 最近下雪,柴禾粮食都缺, 要省着?些用。」 齐重渊顿时拔高?了声音,恼怒地道:「缺粮食柴禾, 若缺到我头上来,大齐就得灭亡了!」 青书忙低下头,不敢再作?声了。这时,文素素一身寒意从?屋外进来,问道:「怎地了?」 齐重渊想着?昨夜的暖玉温香,声音软了几?分,道:「卿卿这里冷得很,缺粮食柴禾,缺到了卿卿头上,丢的是我的脸。青书,等下你?回王府,送机几?车粮食柴禾到乌衣巷。」 青书恭敬应是,文素素沉吟了下,道:「王爷先去洗漱吧。」 齐重渊进了净房洗漱,文素素去到了厅房,琴音要去提早饭,她道:「琴音,你?与青书等会?先去用饭。让梨花去张罗。」 平时琴音与青书伺候齐重渊,用饭的速度直比急行军,或等齐重渊不需要伺候时,他们才抓紧功夫用些饼子点心。 在船上时,琴音经常在文素素的舱房歇息吃茶,知道她体恤他们,感激地道:「多谢娘子,用饭时王爷需要人伺候,缺不得人。」 文素素昨晚就见?识过了齐重渊用饭的阵仗,青书与琴音站在他身后,不断替他夹菜。 人生在世,吃饭二字,文素素不想食不下咽,她这里必须另立规矩,顺道摸索让他守她的规矩。 文素素道:「你?先去用饭,需要你?们时,在唤你?们来。」 琴音想了下,道谢后去了灶房。文素素让许梨花提了早饭进来,刚摆放好?,青书伺候着?齐重渊走出来,舀粥布菜。 齐重渊看?到面前的白粥与小菜,再看?案桌上的煮鸡蛋,一碟小馒头,一份油饼,顿时沉下脸:「怎地就这点子菜?」 文素素温声道:「王爷可是吃不习惯?王爷喜欢吃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平时用饭,案桌上琳琅满目,鸡鸭猪羊定缺不了。齐重渊想了下,却一时想不起自己喜欢吃甚,道:「无论我喜欢吃甚,吃与不吃,灶房少?不了要呈上来!」 平时最好?吃肉蛋奶,在京城文素素还没找到牛奶,外面雪已经没入了小腿,肉食她准备存储着?,早上便让灶房煮了鸡蛋,加上粥馒头油饼,已经很是丰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文素素道:「王爷等下进宫,午间去同圣上用饭时,多吃一些。」 齐重渊瞪着?她,道:「卿卿莫要胡说,在阿爹面前得讲规矩,阿爹留人用饭,那是圣恩,怎能只顾着?吃饭?」 文素素愣了下,旋即就明白了。 齐重渊是贵胄亲王,自小身边围着?伺候,替他做事的人,只管对着?比他位高?权重的人讲规矩,无需考虑其他。 他不是真蠢到无可救药,而是上位者的嚣张跋扈。 文素素道:「雪下得太大,吃食与柴禾一样,都会?逐渐供应不足。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将饭食吃干净,圣上问起来,定会?欣慰王爷能体恤民情。」 齐重渊怔住,瞬间就笑了起来,道:「卿卿说得是。」 老大的善,虚伪得很,他才是真正的大善,开始节衣缩食,为百姓着?想! 「唔,这个粥还挺不错。」齐重渊尝了一勺白粥,夸赞了句,看?到文素素坐在那里没动,关心地道:「卿卿你?怎地不吃?」 文素素看?了眼青书,道:「让青书下去,只我与王爷两人,清清静静吃饭,说话,可好??」 轻轻柔柔的「可好?」,齐重渊心都开始发烫,立刻挥手,「青书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青书放下筷子,飞快地看?向文素素,眼含感激,躬身退了出去。 齐重渊扬起眉毛,笑得很是暧昧,「卿卿真是黏人。」 文素素垂头不语,看?上去很是羞涩。 自信过头目中无人也有好?处,乌衣巷的规矩,很快就能立起来了。 齐重渊好?整以?暇打量着?她,得意得哈哈大笑。 饭后齐重渊离开进了宫,文素素总算清净了,让瘦猴子他们出去,打探一下粮食柴禾价钱,京城的情况。 到了午饭时,两人回来了,在廊檐下抖掉身上的雪花,打着?哆嗦进了门。 瘦猴子迫不及待将手放在熏笼上烤着?,心有余悸道:「娘子,幸好?我们提前备了粮食与柴禾,我同贵子走了五家粮食铺子,有三间大门紧闭,说是没粮食了。有两家前面挤满了人,听买到粮食的人说,今日的粮价,比昨日足足贵了三成。他们说,明日还会?更贵。」 何三贵道:「柴禾没粮食抢得厉害,只是柴禾少?,还湿哒哒,也比昨日贵。卖炭的伙计称,炭现在不卖了,要留着?。我问他留着?作?甚,伙计不搭理我。我猜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道路不通,雪下不止,百姓心中没底,恐慌,京城眼下的局面,都在文素素的预料中。 只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应对了。 午饭后,温先生与蔺先生一起来了,两人看?上去脸色不大好?,文素素坐下来,替他们斟了盏热茶,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先生捧着?热茶,嘆了口?气,将朝堂上几?方的争斗说了:「王爷被官员参奏了,都是因着?丰裕行之事。京畿周围陆续报了灾,今朝的粮食价钱,比昨日贵了不少?,丰裕行是京城乃至大齐的第一大粮商,早就惹得人嫉恨,想要趁机落井下石。」 蔺先生道:「圣上未表态,沈相便跟着?不做声。我瞧着?,圣上估计会?同意秦王的法子,抑制粮价,说不定,还会?惩治丰裕行。」 文素素眉头微皱,问道:「常平仓与京城粮商积攒的粮食,可能够用来赈济灾民?」 蔺先生答道:「常平仓去岁收到的秋赋,平粜了些出去,所剩不多。常平仓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平抑粮价,倒勉强能够。若再要赈济就没了。」 文素素道:「丰裕行不能被惩治,要是丰裕行被惩治,富绅粮商便会?囤积粮食,不会?再拿出来。常平仓的粮食不够渡过眼下的难关,更不能抑制粮价。」 两人面面相觑,温先生不解道:「粮价日渐飞涨,穷人买不起,岂不是要饿死?」 蔺先生也附和道:「除了粮食,还有柴禾,价钱都在飞涨。眼下都已经在争抢了,若是再继续下去,恐会?大乱啊!」 文素素道:「京城京畿一带,好?比是一只水桶,大家都在抢水桶里的水吃。就算是平分,水也不够吃,会?有大量的人被渴死。能解决大家争抢的办法,便是将水桶变成水池,甚至是水井,往里面不断加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是有利可图,商人会?从?其他地方贩来粮食,粮食多了,价钱自然会?下降。」 蔺先生与温先生都聪明,听文素素一打比方,很快就明白了。 温先生为难地道:「眼下王爷也没更好?的法子,七少?爷也想过,从?外地调动或者运送粮食,来缓解灾情。朝廷衙门做事,一向要先议个好?些天,且调粮或者运粮,里面牵扯到好?些衙门,官员,做起来不但麻烦,还慢得很。」 文素素道:「七少?爷的想法还算实在,只这个时候,要市坊自己去调节,官府这时候做的,是监察,掌握好?大方向。你?们也不能只管觉着?对方不好?,得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我这里有些想法,你?们听听可妥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温先生忍不住连连道:「文娘子请讲!七少?爷让我们出来,就是想请教文娘子。先前娘子拟的结果,七少?爷一字未改,只加了写摺子的规矩,经由王爷呈交给?圣上之后,圣上龙心大悦,将摺子看?了许久,我估计待雪灾之后,圣上会?上下清理一次。王爷被参奏,圣上方替他压了不少?。照着?以?前,秦王这次来势汹汹,王爷肯定会?被折罚。」 文素素的功劳,全部落在了齐重渊的头上。虽说他们如今是一体,温先生还是感到了些许的不自在。 可惜这些都提不得,温先生干笑起来,「嘿嘿,果真,还是文娘子有办法!」 蔺先生嫌弃地瞥着?他,「老温你?别激动,少?说几?句,听文娘子讲。」 温先生瞪了回去,他明明也一脸期待,还在那里装镇定! 文素素没理会?两人的眉眼官司,道:「朝廷不抑制粮价,但也不能袖手旁观。常平仓的粮食,拿一些出来,像是以?前王府赈济那样,送到真正一穷二白,揭不开锅的穷人手中。接下来,朝廷首先要保持京畿京城的稳定,粮商可以?高?价卖粮,但不能故意制造恐慌,一经发现,严惩不贷。其次,尽快打通京畿被雪损坏的道路,乡下的道也不能落下,保证打柴的人能上山。赈济也不能白赈济,以?赈代?工,让领救济的穷人去做。人手不够的,不管调动京畿营还是皇城司,这个我不懂,由你?们去考虑。最后,京城的城门,十二时辰开启,允许穷人出去逃荒,谋求生机。如此一来,粮食与柴禾,才能尽快送进京城。」 两人听得极为认真,眼睛逐渐亮起来,蔺先生与温先生对视一笑,抚掌道:「文娘子真是聪慧,周到又全面,我们这就去拟定摺子。」 文素素垂下了眼眸,平静地道:「你?们的摺子呈上去,究竟可能被採纳,估计谁都不敢确定。要是按照秦王他们的想法去做,情况定会?越来越糟糕,因此而造成的后果,还需要一段时日才看?得到。等到他们的法子不行之后,王爷这边再呈上谏言,秦王一系会?输得更难看?些。只是京城京畿一带,到时会?尸骨累累。」 两人愣住,神?色渐渐凝重。 聪明人多,齐重渊想不到,但跟着?他一系的官员,肯定想得到。 掌权者彼此之间的权势争斗,百姓的死活,从?来不在考虑之内。 文素素起身,深深曲膝下去,两人哪敢受她的礼,慌忙起身避开。 温先生不解地道:「文娘子为何行此大礼?」 文素素恳切地道:「两位先生,你?们回去之后,只与七少?爷商议,别人,乃至于王爷,就别提了。」 秦王不在意穷人的命,齐重渊也不会?在意。殷知晦君子端方,文素素相信他不会?踏着?血泊抢夺权势。 蔺先生长长嘆息一声,温先生望着?他,跟着?嘆了口?气,道:「我与老蔺,都是穷人出身,迄今吃饭时,总会?拿大碗盛饭。七少?爷经常劝我少?吃些,要注意养身体。七少?爷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想吃那般多,只是以?前苦怕穷怕了,生怕小碗吃不饱。」 蔺先生道:「娘子高?义,我与老温这里,娘子放心。」 文素素笑了下,道:「当然,打击秦王府的事,还是要做一做。」 蔺先生惊讶不已,温先生双眼蓦地大亮:「娘子又有主意了?」 第五十二章 马车到了周王府门前, 车夫刚停车,裹着一身厚皮裘的李大掌柜便从车里跳了下?来。地上结了冰,他整个?人往前铺去, 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小厮大惊, 回过神忙上前搀扶,李大掌柜自己已经爬了起来, 瘸着腿往门里?奔。门房忙追上去, 李大掌柜头也不回道:「快去, 我要见王妃。」 李大掌柜经常来王府,门房见他不见往常的稳重,知道出了大事, 不敢多问,忙飞奔进去禀报了。 周王妃正在清晖院听婆子们回禀差事,四岁的福姐儿乖巧依偎在她身旁, 嘴里?含着糖,左右脸颊都鼓鼓囊囊,看上去可爱极了,像是一只贪吃的小松鼠。 门房奔进来,「王妃, 李大掌柜来了。」 周王妃皱起了眉,训斥道:「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请他进来吧。」 门房缩起了脖子,退出屋一个?转身, 差点与?李大掌柜撞上,他懊恼地道:「王妃在里?面, 请李大掌柜进去。」 李大掌柜顾不得门房,上前打开帘子进了屋。周王妃见李大掌柜身上沾满了污迹, 惊讶地道:「这是怎地了?嬷嬷快打水进来,李大掌柜先洗漱一下?。」 罗嬷嬷忙要出去张罗,李大掌柜摆了摆手,焦急地道:「王妃,出大事了!」 周王妃神色微沉,斥退了屋子里?的婆子丫鬟,看着一旁的福姐儿,示意李大掌柜继续,她则将福姐儿搂进了怀里?。 李大掌柜喘了口气,道:「王爷被参奏了,说?是丰裕行发灾难财吶!」 周王妃愣住了,道:「丰裕行怎地就发灾难财了,这些?年来,丰裕行粮食的价钱,算不得最便宜,可也绝不是最贵!我看那些?人就是眼红!再说?,王爷被参奏,也不是一次两次,圣上还?亲自过问过丰裕行的买卖。瞧你这般着急忙慌的,失了方寸,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哎哟,王妃!」李大掌柜急得一拍手,苦着脸道:「此次不同以往,雪下?得这般大,京城京畿一带遭了灾,粮食柴禾的价钱,一会一个?价,蹭蹭上涨。丰裕行跟着只涨了不到两成的价钱,可丰裕行铺子多,打眼。其他好?几家粮食铺子都关张了,我了解了一二,他们的粮食的确不够了。这下?一来,所有的人都涌入了丰裕行买粮。这卖吧,是照着原来的价钱卖,还?是照着现今的价钱卖?照着原来的价钱卖,库房的粮食,最多撑得了两三天?。照着现今的价钱卖,王爷那边被参奏,岂不是给王爷添了实?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大雪天?路不通畅,丰裕行若沽清了库房的粮食,一时半会也从外面调不进来,本该赚的利没了不说?,铺子没了粮食,还?得关张大吉。 做买卖就像是打仗,觊觎眼红丰裕行的粮食铺子,会趁着这个?时机,蚕食掉丰裕行的份额。 周王妃跟着紧张起来,问道:「王爷那边可有消息?」 李大掌柜道:「七少爷差人来知会过几句,只是这件事,背后秦王与?福王一起推波助澜,王爷现在也为难。朝堂吵着要限制粮食价钱,丰裕行这时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若只是参奏王爷,我也不放在心上。要是真限制粮食价钱,王妃,这才是大麻烦啊!」 周王妃略一思?索,便想到了朝廷若这般做,丰裕行就真正万劫不復了。 朝廷限制粮食价钱,有粮食的定不会拿出来。丰裕行却不得不拿,丰裕行的粮食,只是车水杯薪,根本解决不了眼下?的灾荒。 周王妃不安地道:「朝廷的官员,不会那般蠢,圣上定也不会同意。」 李大掌柜苦笑道:「朝廷聪明人多得很,就是聪明人多了,才会想出这些?法子。若换作王爷,也会这般做。死几个?穷人不算啥,咱们丰裕行做的是粮食买卖,有粮不拿出来,嵴梁骨都会被戳断。朝廷哪怕限制粮食价钱,别的粮食行,要卖的,也是高价出售,咱们丰裕行却不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铺子啊!」 丰裕行能有今朝的规模,离不开周王府。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周王妃沉吟了下?,道:「你去找七少爷探探口风,将其中的厉害说?清楚。朝廷不能限制粮价,必须放开,有利可图,方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涌入京城。」 李大掌柜擦了把汗,苦巴巴道:「我也这般想,只是王妃,秦王府这次来势汹汹,先前铺子门前,已?经有人来闹事,骂丰裕行是蠹虫,窃国贼。还?有几个?穿着长衫的酸儒读书人也跟着在骂,说?是丰裕行为富不仁,假惺惺布施,实?则打着赚大钱,不顾穷人百姓死活的主意。」 「好?她个?徐八娘!」周王妃气急,沉声怒斥,「肯定是徐八娘的主意,她才是假惺惺假仁假义,锦绣布庄赚的那些?脏钱,她也不怕夜里?睡不着!李大掌柜,你找人去,到锦绣布庄去闹,天?寒地冻的天?气,百姓无衣御寒,锦绣布庄那些?皮裘绫罗绸缎,却卖那般贵的价钱!还?有闵穂娘,她成日?清高得很,却满肚子的坏水,福王肚里?那点墨水,毛笔都湿不透,却被她硬生生吹成才高八斗,养着几个?没脸没皮的读书人替他们夫妻脸上贴金,呸,真是不要脸!读书人,呵呵,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哪个?读书人跳得高,就把他脸皮给撕下?来!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李大掌柜呆住,福姐儿歪着脑袋,圆滚滚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周王妃,似乎是被吓到了,拽着她的衣衫,怯生生喊道:「阿娘。」 周王妃回过神,低头对着福姐儿挤出一丝笑,道:「福姐儿别怕,阿娘打坏人呢。」 福姐儿嗯了声,一头扎进了周王妃的怀里?。李大掌柜回过神,为难地道:「王妃,无论找读书人的麻烦,还?是去锦绣布庄前面闹,只一时的热闹,恐怕无法彻底解决麻烦。这件事,可要先请示王爷,同七少爷通个?消息?」 周王妃沉默了片刻,凛然道:「丰裕行终究只是商户,没了丰裕行,王爷可再纳身家丰厚的侧妃,圣上可再扶持一家,丰裕行却是我薛氏的产业,绝不能毁在我手上。徐八娘闵穂娘既然敢如此,不如与?她们拼了!」 李大掌柜惊骇不已?,见周王妃神色狠戾,不敢再多说?,暂且应下?后,告辞离开。 周王妃搂紧福姐儿,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轻柔地道:「福姐儿别怕啊,阿娘在打坏人呢。阿娘会保护好?你。乖,别怕。」 福姐儿奶声奶气地道:「阿娘,哥哥呢?」 周王妃道:「哥哥在读书,哥哥没事。」 福姐儿懵懂地哦了声,倚靠在周王妃面前,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闭上眼开始打瞌睡。 周王妃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她,怔怔失神。 要是丰裕行倒了,齐重渊凉薄,本来就不待见她,她这个?王妃对他来说?,就毫无用处。 齐重渊只有瑞哥儿一个?儿子,殷贵妃当做眼珠子般看待,他不会有事。 福姐儿只是女儿,齐重渊却有三个?女儿。 李大掌柜离开周王府,上了马车,略微沉吟一下?,道:「去卫国公府。」 马车朝着卫国公府赶去,到了东南角的院子,李大掌柜从马车上下?来,门房奔出来,他道:「两位先生可在?」 门房道:「蔺先生在,李大掌柜可要找他?」 李大掌柜点头,大步朝着蔺先生所住的偏院走去。蔺先生在屋内听到他到来,忙迎了出屋,瞧着他神色不对劲,挥手斥退小厮,进屋后招唿他坐下?,替他斟了盏茶,道:「老李,瞧你火急火燎的,嘴皮都干裂出血了,快吃口茶缓缓。」 李大掌柜端起茶吃了口,嘆了口气,道:「老蔺,丰裕行的事,估计你也清楚。我这心啊,总是放不下?去。」 蔺先生瞥着他,道:「瞧你这话,还?有王爷与?七少爷在呢,你怕个?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李大掌柜一下?俯身靠近,冲着他道:「丰裕行是丰裕行,王爷是王爷,七少爷是七少爷!」 蔺先生干笑着,抬手遮挡喷到脸上的口水,「好?生说?话,好?生说?话,瞧你,又着急上火了,指定得被王妃训斥。」 李大掌柜肩膀一下?缩下?来,道:「我刚从王府出来。王妃说?,她要与?秦王妃福王妃拼个?你死我活!」 蔺先生瞪大了眼,「怎地就闹成这样,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李大掌柜将铺子里?发生的事,周王妃的吩咐,一字不落仔细说?了,「王妃震怒,我不敢轻举妄动,要是王爷知晓,王爷不同意,唉,王爷.....」 齐重渊震怒,指定会迁怒周王妃。薛老太爷在老宅,离京城约莫一天?的路程。他是京城的大掌柜,周王妃要是受了牵连委屈,他这个?大掌柜也坐不稳当。 蔺先生打量着他,慢吞吞地道:「朝廷尚未有定论,究竟如何?赈灾。我觉着,这次秦王福王不会如愿。」 李大掌柜怔住,上下?仔仔细细,将蔺先生打量了一遍,「老蔺,你为何?如此笃定,可是朝堂那边又有变故了?」 文素素拜託交待的事情,蔺先生自不会告诉李大掌柜。 「我说?了,王爷能赢这一场。」蔺先生斩钉截铁道。 昨日?从乌衣巷离开,两人便去找了殷知晦,详细回禀了见文素素之事。 殷知晦当时二话不说?,照着文素素的主意,迅速写了摺子,已?经呈给了圣上。 圣上要江山永固,能平稳渡过,当然不会乱了京城京畿,平白无故损伤百姓的性命。 蔺先生对文素素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毫不怀疑她能赢。 「我刚从宫里?出来。」蔺先生起身走到案几边,将布囊拿在手中,道:「走,我正要去乌衣巷,顺道带你去见见文娘子。」 李大掌柜骇然,道:「去见乌衣巷那位?」 蔺先生斜乜着他,不悦道:「瞧你这副模样,乌衣巷怎地了?你瞧不起乌衣巷那位?」 李大掌柜干笑道:「我怎敢瞧不起乌衣巷那位,老蔺你别胡说?。我现在一头雾水,我是来问你讨主意,你怎地要带我去乌衣巷了?」 蔺先生老神在在地道:「我替你拿不了主意,乌衣巷那位能!何?况,」 他停顿住,嘴角下?撇,「你挠我一下?,我回你一巴掌,闹来闹去成何?体统,打蛇打七寸,不打得人伤筋动骨,就别轻易出手!只为出一口恶气,着实?太不划算了。」 李大掌柜莫名其妙地跟在蔺先生身后,急道:「老蔺,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给我个?实?话,你究竟是要作甚?」 蔺先生拍了拍手上的布囊,道:「去让你见识,何?为真正的打杀!」 第五十三章 雪在清晨时?下得小了一些, 不过还是在纷纷扬扬飘洒。文素素清早起来,先出?门看了天气,许梨花站在廊檐下, 伸出?手去接雪花, 高兴地道:「老大,雪比先前小多了, 总算快停了吧?」 文素素望着灰沉沉的天, 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道:「但愿如此吧。」 雪后的天气更冷,道路又泥泞,朝堂那边的赈灾还在商议之中, 没拿出?具体的措施。 说是商议,其实就是权势斗争,总想着在这次赈济中争抢功劳。 太平时?期难出?头, 武将盼着打仗,文?臣盼着能出?救过之?策,皇子们盼着能树立威信,得到官员与民?众的拥戴,最好?是皇帝的青睐。 文?素素用了饭之?后, 让瘦猴子与何三贵驾车,出?了巷子去转悠了一圈。 巷子里的积雪没过小半的车轮,骡车打滑,走得极慢。 骡车带着她到周围的粮食铺与杂货铺走了一圈, 大多店门紧闭。街头巷尾偶尔有车马经过,几乎见不到行人。 京城几近一片空城。 文?素素看得心与天气一样冰凉, 风逐渐大了,卷着雪花飞舞, 骡子不断打着响鼻,唿哧喘气。 「回去吧。」文?素素放下车帘,挡住了扑进来的风雪,敲了敲车壁。 回到乌衣巷,文?素素刚进门,蔺先生带着李大掌柜就来了。 李大掌柜抬手见礼,藉机打量着文?素素,虽在极力克制,眼里的好?奇还是止不住往外冒。 文?素素颔首回礼,请他与蔺先生坐下,她提壶斟茶,抬手示意他们,「两位请。」 李大掌柜忙欠身道谢,端起茶盏吃起来。蔺先生则将布囊奉上,道:「娘子,这是你要的帐本。」 文?素素接过放在一边的案几上,看向李大掌柜直言不讳道:「李大掌柜,先前我出?去走了一圈,外面的情形很不好?。粮食铺子都?关了门,卖柴禾的铺子,杂货铺也几乎没开张,街头巷尾难以见到行人。丰裕行可还开着?」 李大掌柜下意识看了眼蔺先生,心里十?分纠结,含煳着道:「勉强还开着。」 蔺先生不客气地斜乜着他,「老李,在文?娘子面前你莫要装腔作态。文?娘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先前你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也说出?来,让文?娘子替你参谋参谋。」 李大掌柜神色尴尬了起来,干笑?道:「老蔺真是......我.......」 蔺先生见他结结巴巴,干脆抢着将几个?王爷之?间的争斗,周王妃对他的吩咐说了,「王妃吩咐了下来,他不敢不从,却又怕做错了,惹出?了麻烦,王爷会?责怪他。老李拿不定主?意,便来问?我,我可没那本事能替他想办法,便顺道带了他来,想请娘子给他参谋参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李大掌柜懊恼不已,见蔺先生说了,也没了法子,硬着头皮道:「有劳娘子了。」 文?素素哦了声,道:「我不清楚李大掌柜如何看待王妃,王妃在丰裕行是什么地位,究竟能不能做丰裕行的主?。」 李大掌柜愣了下,道:「薛老太爷派了我来京城总号,说是听由王妃王爷安排。反正娘子也清楚,丰裕行背靠周王府,王府由王爷说了算。没王爷的命令,我哪敢随意听从,要是出?了事,这个?罪就大了。」 文?素素哦了声,问?道:「平时?你们丰裕行的经营买卖,也是由王爷做主?,指导你们如何做生意?」 李大掌柜马上道:「王爷不管这些,生意上的事情,都?是由王妃拿主?意。」 蔺先生直直看着李大掌柜,沖他翻了个?白眼。 李大掌柜说完,自己?也怔住了,干干道:「王妃只管买卖生意的事情。」 文?素素道:「你将王妃只看做周王妃,忘了她是丰裕行的实际东家。丰裕行的确背靠周王府,你去问?王爷,王爷不管的事,你要他如何替你拿主?意?」 李大掌柜只感到如坐针毡,尴尬地抹着头上的汗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文?素素的话很不客气,他眼里只有王爷,压根没将周王妃当做主?子。 李大掌柜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蔺先生,蔺先生却别开了头,捧着茶吃得很是认真。 文?素素没再多说,话锋一转道:「我先前出?去过,街头巷尾基本上见不到人。你们铺子遇到的热闹,明显就是故意针对。丰裕行顶着压力,仍旧继续开张,缓解了百姓的吃粮问?题。无论是酸儒,还是在门前来闹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罢了。你们要打回去太过容易,无需找人去他们铺子前闹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散出?消息出?去,丰裕行迫于压力,只能暂时?关张。真正要买粮的百姓,他们会?替你们狠狠出?口恶气。这个?法子,你回去同你们王妃商议,至于王妃会?如何做,端看她自己?,我并非丰裕行的东家。」 她并非丰裕行的东家,王爷也并非丰裕行的东家。 李大掌柜只感到各种情绪翻滚,一方面佩服文?素素的聪明,一方面又羞愧不已。 蔺先生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文?素素与周王妃之?间,他就是没成亲,也知道两人不可能和睦。他倒也并不认为是向齐重渊争宠,只是一人住在王府,一人住在乌衣巷,两人都?有自己?的主?见,好?比是硬碰硬,谁都?不会?服谁。 文?素素轻轻一挑拨,以齐重渊的性情,肯定会?让周王妃不好?过。 万万没想到的是,文?素素会?替周王妃说话,且认真替她出?主?意。 两人告辞离开,李大掌柜咳了声,道:「有劳老蔺了,我这就回王府去,改日再请你吃酒。」 蔺先生忙摆手,上了马车回了卫国公府。马车行驶了一段路,他又改了道,让车夫直奔皇城。 周王妃理完事回到梧桐院,福姐儿刚睡醒了过来,正在塌几上玩耍,罗嬷嬷进来道:「王妃,李大掌柜又回来了。」 周王妃愣了下,道:「怎地这般快?你看着福姐儿,我去一趟。」 罗嬷嬷忙应是,守在福姐儿身边,防着她摔下来,周王妃则快步去了清晖院。 李大掌柜等?在了门口,见到周王妃疾步走来,远远就躬身见礼,周王妃摆了摆手,「进来吧。」 两人进了屋,周王妃迫不及待开口问?道:「都?办好?了?」 李大掌柜顿了下,赶紧说了前去见蔺先生,后来又去了乌衣巷之?事,他边说边觑着周王妃的脸色,见她面无表情,不由得忐忑起来,嗫嚅着道:「王妃,我的确是没了法子。若有冒犯不尊之?处,还请王妃见谅。」 周王妃放在身前的手,渐渐绞在了一起,声音却不高不低,道:「我知道,你以为我是周王妃,是后宅妇人,这个?王府,是王爷做主?,故此你前去找王爷拿主?意。」 李大掌柜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吃。周王妃不是蠢人,说什么都?是狡辩。 周王妃并未纠结,道:「我先前是气晕了头,想到法子粗浅了。乌衣巷那边说得对,要收拾这些宵小,哪需得我们动手。你快去安排,铺子里有人来真正买粮,让伙计跟他们说一声,经由他们的嘴,将消息散发出?去,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李大掌柜唿出?一口气,赶紧告辞离开,回到粮铺,门前还围着许多闲汉混混,在那里高声叫骂,酸儒们则在咬文?嚼字,指责他们为富不仁。 「狗杂粹!」李大掌柜黑沉着脸淬了口,从后门绕进去,叫来二掌柜吩咐了一通。 很快,买粮食的百姓,从丰裕行的各家铺子得知了消息,丰裕行不再出?售粮食,会?关张大吉。 荒凉的京城,瞬间骚动起来。生怕断粮的百姓,冒着严寒踏着雪,从各处奔到了铺子前。 「好?生生的,丰裕行为何要关张,可是真要饿死我们?」 「人家是留着粮食,想要涨价赚大钱呢!」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闲汉混混与酸儒们一起挑拨,百姓立刻群情激奋起来,丰裕行铺子的掌柜走出?来,大声道:「丰裕行多年以来,一直本本分分做买卖,自认为童叟无欺。如今雪下得这般大,别的铺子都?关张了,丰裕行却继续在卖粮食,且价钱比别的粮食铺子还低一成。只是,丰裕行如今的买卖做不下去了。丰裕行不想被污衊,被戳嵴梁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掌柜指向几个?闹得最起劲的混混与酸儒,「你们听听他们如何骂丰裕行,丰裕行做了善事,却还被泼脏水,做了好?人却没好?报!丰裕行还不如与其他铺子一样关张,留个?好?名声,免得天天被围着骂!」 众人一听,立刻看向了闲汉混混与酸儒们,他们先前扯着嗓子骂,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就是他们,是他们逼得丰裕行关张,是他们要饿死我们!」 「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闲汉混混见大家淬着火的目光,恨恨朝他们看来,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不禁打了个?哆嗦,慌张解释:「你们别信,都?是丰裕行要赚你们的大钱!」 「我呸!别的铺子比丰裕行卖得还贵,怎地不见你们去骂,你们就是要将丰裕行骂关张,让我们饿死!」 不知有谁喊了声,「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跟他们拼了!」 「跟他们拼了!」 众人一涌而上,轮起拳头,拿着手上的麻袋,一通乱打乱套。 闲汉混混们还能抵挡一二,酸儒们毫无招架之?力,抱着头躲避,叫嚷道:「我们是读书人,你们这些贱民?,竟然敢打读书人!」 京城遭了雪灾,官府迟迟未见赈灾,大家最恨的就是官府官员,连带着读书人一併恨上了。 「打死你们这些黑心肝的,都?不是好?东西?!」 「打死他们!」 一时?间,闲汉混混与酸儒们,被揍得鬼哭狼嚎,踩得乌黑的雪地里,有血渐渐蔓延。 混乱中,不知有谁在喊:「他们肯定是受了人指使,这些人没了,还有人会?再来。斩草除根,要将背后的主?使揪出?来,谁交待了是谁主?使,就饶谁一命!」 愤怒的拳头,如铁一样砸在身上。倒在地下闹事的人,被踩,被踢。 惨叫声震天,有人痛得五脏俱裂,生不如死,害怕得牙齿咯咯打颤,哭求着道:「别打了,我招,我招啊!」 酸儒们读书人,闻到浓厚的血腥气,读书人的骨气早不见了踪影,接连二三开始求饶。 众人听到他们的招供,有人大喊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原来真有人在背后指使。将他们扭送进官府,让官府审理,大家一起去作证!」 「一起去官府作证!衙门不给个?说法,我们决不罢休!」 府衙前围满了愤怒的百姓,将被揍得奄奄一息的几人扔在公堂里,七嘴八舌说着,要张府尹替他们做主?,伸张正义。 虽然闹事的混混与酸儒们,只说得出?与他们联繫之?人的模样,张府尹一听,便知道背后是谁在指使。 案子简单,缉拿嫌犯来公堂一审,便可水落石出?。 张府尹却头大如斗,他不敢接这个?案子,却又不能不接。 百姓的怒火与汹涌的民?意,快要淹没府衙。 张府尹交待了黄推官几句,惊惶地道:「此事太大了,已经出?了好?几条人命,背后的......你我都?做不了主?,这件事,得赶紧禀报圣上。你守着,我这就进宫去。」 黄推官也看出?了里面的兇险,道:「你赶紧去,哎哟,这事闹大了啊!」 张府尹连马车都?不坐了,裹着厚皮裘,将头脸蒙住,骑马直奔皇城。 圣上听完张府尹的回禀,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哑声道:「将老大老三这两个?混帐都?给我叫来!」 第五十四章 齐重治与齐重浪也得知了丰裕行发?生的事?, 虽然心里有?些担心,到底心怀侥倖。 反正又不是他们亲自?出?面,何况府衙敢不敢接这个案子还?难说。他们是亲王, 圣上?为了皇家脸面, 也不会责罚到他们头上。 齐重治身子重,比齐重浪后来到承庆殿。他走进来,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齐重浪立在殿中央, 垂首塌肩,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圣上?坐在御案后,面无表情朝他看来, 齐重治心不受控制咯噔了下,上?前抬手见礼。 「混帐东西!」圣上?一拍御案,厉声道:「瞧瞧你们都做了甚好事?!」 齐重治自?小就被骂惯了, 在圣上?眼里,他比不上?先?太子,不过?圣上?这一点倒一视同?仁,他们一众兄弟,皆比不过?先?太子。 可惜, 先?太子已经死了。 齐重治如齐重浪那样,躬身听训。 「自?以为是,不顾大局。」圣上?抹了把脸,对着面前的两个儿子, 气不打一处来。 「眼下是什么情形,你们难道不甚清楚, 这是大周齐氏的江山!你们那点见不得光的手段,拿出?来败坏的, 是周氏的江山社稷!」 齐重治纠结了起来,眼下是要认错,还?是要辩解一二,还?是装作不知。 齐重浪不服气地道:「阿爹,你将我们叫来,没头没脑地骂一通,究竟发?生了何事??」 齐重治顿时拿了主?意,法不责众,跟着齐重浪一起喊起了冤:「阿爹,我怎会败坏周氏江山,你要将这般大的罪安在我头上?,也要让我心服口服啊!」 圣上?气得仰倒,这两个混帐,还?敢抵赖! 「好好好,你们,好好好!就凭着你们那点子手段,你们以为自?己能掩饰过?去?那么多百姓听着,亲眼看着,如今是什么时候,你们还?妄想能躲过?去,简直是不知所?谓!你们要心服口服,就让张府尹去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子绝不包庇你们两个混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齐重浪嘴硬,服软更快,他马上?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哀哀道:「阿爹恕罪,阿爹恕罪!」 这一跪实在太过?迅速,齐重治还?没反应过?来,他茫然看着齐重浪,再抬头看过?去,被圣上?脸上?的怒色,吓得双腿发?软,跟着跪倒地。 圣上?看到两人?迅速认错,更感到说不出?的无力,他实在是没心思多说,冷冷道:「你们犯下的错,你们自?己去处理,若平息不了民怨,就拿你们填进去!」 两人?怏怏应是,灰头土脸离开了承庆殿。圣上?揉了揉眉心,传了沈士成等重臣前来,照着殷知晦的摺子,拟定了赈灾的计划。 齐重渊与殷知晦,同?上?次一样,随着沈士成一起领了差使。枢密使崔撵,皇城司秦谅等朝臣,一道定下了各自?的差使。 以工代赈,调动京畿营的兵丁清理道路,皇城司掌管的宫门,十二时辰开放。 至于京城粮食的价钱,虽无明确指示,却并不干涉。 因为,张府尹领了旨意,准备开始审案,还?百姓一个公道。 齐重渊与殷知晦一道离开政事?堂,他望着灰扑扑的天?,呵呵道:「这次真是顺当,难得。」 京城京畿乱起来,朝臣们的家都在京城,他们也会受影响。关乎到自?己的安危,肯定会赶紧平息事?态,殷知晦并不以为奇。 两人?边走边说着接下来的安排,齐重渊随着殷知晦到了户部,蔺先?生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探头朝外看,见到他们走来,一个箭步沖了上?前。 齐重渊心情好,笑问道:「又出?什么岔子了?」 蔺先?生忙说了丰裕行铺子发?生的事?情,齐重渊先?前不在,不知蔺先?生先?前已经进了一次宫,向殷知晦回禀过?文素素的安排。 听到愤怒的百姓将闹事?的人?打得死伤无数,还?闹到了府衙去,齐重渊直听得目瞪口呆,接着抚掌大笑道:「好!老大老三尽使些骯脏手段,这次总算是老天?开眼,没让他们得逞!上?次江南道的事?情,老大连皮毛都没伤着,只死了个徐氏的娘子而已。哼,张府尹滑头得很,天?天?怕得罪人?。我得亲自?去盯着,要是他不好生审理案子,休怪我不客气了!」 世?上?哪有?那般多的天?理昭昭,天?理昭昭都在戏文里。 殷知晦顾不得感慨文素素的聪慧,见齐重渊一甩衣袖要出?门,连忙叫住了他,道:「王爷,既然圣上?已经下了旨意,张府尹会好生审理,王爷这个时候,不宜再露面。否则,王爷就是落井下石,不顾念兄弟之情了。」 齐重渊冷声道:「我不顾念兄弟之情,他们何时顾念了。罢了罢了,看在阿爹的面子上?,我就暂且放他们一马。」 殷知晦沉默了瞬,道:「王爷,我们且先?去丰裕行瞧瞧,还?有?常平仓那边要亲自?盯着。事?情多得很,可别耽搁了。」 齐重渊在椅子里坐了下来,心情极为愉悦,翘着二郎腿晃动着,笑道:「文氏还?真是有?点小聪明,知道利用民意。只薛氏太笨了些,这般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我看她就是太蠢,王府被她管得一团乱,王府的铺子庄子,收成惨澹。待我回去之后,干脆将王府的铺子庄子,都交到文氏手上?,让她去打理。」 殷知晦理着文书,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没做声。 文素素不喜人?替她做主?,她接不接这个摊子,该由她自?行决定。 殷知晦相信她,要是她不愿意接,齐重渊肯定交不过?去。 * 齐重治回到秦王府,急匆匆径直到了秦王妃住的菡萏院。 随嬷嬷立在软塌钱前,正在向秦王妃细说外面的消息,「当场打死了五个,估计还?有?六七个活不了,其余的都被押到了府衙。闹事?的人?一送走,丰裕行的铺子就半开着,没再卖粮食,也没再关张。」 秦王妃听得圆润红润的脸庞,渐渐变得苍白,眼里寒意直冒,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深深嵌进了大红缂丝里,飞扬的眉毛像是要飞了出?去,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话:「蠢,蠢不可及!」 随嬷嬷忧心忡忡地道:「王妃,小的担忧此事?与十爷脱不了干系。十爷与王爷走得近,一向以王爷马首是瞻,这件事?,摆明了就是针对周王府。先?前王爷同?王妃提及过?,王妃不同?意,王爷他似乎不大高兴。小的琢磨着,敢去丰裕行闹事?的,除了王爷与福王,就没别人?了。十爷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小的就怕这件事?,与十爷有?关。」 徐十爷是秦王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跟在徐志箴身边长大,深肖其父,性情一脉相承,志大才疏。偏生他自?视甚高,心心念念想要做出?一番大事?。 阿娘管不住徐十爷,苦苦哀求她,不求他有?出?息,只求他能平安活着到老就行。他到了京城之后,只要他不沾正经事?,秦王妃便没去拘束着他。 这时,外面响起惊天?动地的脚步声,随嬷嬷忙转头看去,小声道:「王妃,似乎是王爷。」 秦王妃忙站了起来,丫鬟打起门帘,齐重治进了屋。 秦王妃迎了上?前,伸手替齐重治解开大氅,温柔小意地道:「王爷回来了。」 随嬷嬷悄然上?前接过?大氅放好,提壶倒了盏茶放在案几上?。齐重治叉开腿在软塌上?坐下,他身形肥硕,软塌重重塌了下去,因着太用力,吱嘎晃动着,怒意扑面而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随嬷嬷悄然避开,连大气都不敢出?,秦王妃心沉了下去。 齐重治双手撑住膝盖,喘着粗气,咬牙齿且说了承庆殿的事?,怒容满面道:「徐十惹了滔天?大祸,真是个废物,要他何用!还?有?老三那个没卵子的软蛋,竟然一口承认了。老二也不是个好东西,背后就是他在搞鬼,怂恿百姓闹事?。」 他勐地抬头看向秦王妃,脸上?的肉不断晃动,「你这个姐姐,平时是如何教?导他的!他当时大包大揽,闲汉混混一闹事?,丰裕行的买卖哪还?能做得下去。这下好了,他闹出?了大事?!阿爹一生气,将赈灾的差使,交到了老二手上?。江南道的事?情还?没完,老二一直步步紧逼,这次又要被他抢了功劳去。」 秦王妃垂下眼眸,道:「王爷。先?前我就不同?意......」 「哐当!」 齐重治伸出?手,一把掀翻了案几,杯盘哐当碎落,茶水泼在白色的地沾上?,留下一道褐色的印记,仿若干涸的血迹。 秦王妃一动不动站着,神色木然。 「如今你倒好,跟我算起了帐!你我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秦王府不好,你又能落到好了?徐氏,你自?认有?本事?,你且说说看,如今我们要如何应对!」 若是立了功劳,齐重治便会喜笑颜开,如果出?了错,他便会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秦王妃早已经习惯。 眼下民怨沸腾,圣上?已经将差使交给了周王府,再动任何的心思,皆为时过?晚,且会适得其反。 秦王妃手指掐进手心,极力克制住,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做?」 齐重治咆哮道:「我要如何做,你难道没听到,阿爹让张府尹秉公审理!那么多百姓都听到了招供,张府尹一审,顺藤摸瓜,徐十肯定会被找出?来。等到张府尹将徐十找出?来,阿爹那边会如何看,如何想?」 良久之后,秦王妃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齐重治见秦王妃走出?屋,哼了声,「处理得干净利落些,我好去向阿爹回话。」 秦王妃疾步走了出?屋,凛冽的寒意让她清醒了些,她弯腰捂住胸口,张大嘴拼命喘息,总算缓过?了胸口的窒息。 随嬷嬷连忙拿了风帽上?前,披在了秦王妃身上?,心疼地道:「外面冷,王妃仔细着了凉。」 秦王妃站直身,拉紧了风帽系带,哑声道:「我不会倒下,我还?有?儿女,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倒下。」 随嬷嬷眼眶红了,哽咽着道:「王妃说得对,王妃还?有?焕哥儿玉姐儿岚姐儿,王妃万万要保重自?己啊!」 秦王妃道:「走吧。」 随嬷嬷忙跟在了大步向前的秦王妃身后,伺候她上?了马车,这时回过?神,问道:「王妃要去何处?」 秦王妃道:「去十郎那里,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送他最后一程。」 随嬷嬷神色大骇,死死盯着秦王妃,她像是与平常说起亲弟弟徐十一样,沉静得毫不起波澜。 秦王妃声音轻轻柔柔,却比寒冰还?要令人?毛骨悚然:「七娘,十郎。徐氏已经折损了两人?。他们虽死不足惜,要是我就这么算了,下一个,岂不是要轮到我徐八娘!」 第五十五章 福王齐重浪回到王府, 一头?冲进书房,谁也不肯见,天黑以后, 不出门也不许人点灯。 福王妃闵穂娘来到了书房, 掀开门帘,齐重浪随手抓起手边的书扔过来, 沙哑着嗓子吼道:「谁让你进来的, 滚出去!」 书啪嗒落在?了屋中央, 福王妃吩咐道:「伍嬷嬷点灯。」 伍嬷嬷拿了火摺子点亮灯盏,屋内变得亮堂,齐重浪沉着脸, 抬起手臂挡住了光。 福王妃拾起书,走到案几边,将书放在?案几上, 在?齐重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 齐重浪久久没听到动静,放下手朝福王妃看来,见她面色沉静,不禁有些心虚, 道:「外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闹得满城风雨,全京城都知道了。」福王妃道。 「你.....」齐重浪窒了窒,闷声说了承庆殿发生的事,「皇城司无所不在?, 阿爹肯定知晓了。老大那个?蠢货还想抵赖,我见机不对, 只能认了错。阿爹虽不会?真拿我们?如何?,到底是失了民心。」 福王妃道:「民心民意皆不重要。」 齐重浪顿时恼羞成怒了, 扬声道:「是是是,天下就你聪明?,要笼络读书人,笼络官员。现?在?民意摆在?那里,阿爹要这份民意,你要如何?应对?」 「王爷这时再问我,为时已晚矣。」福王妃生得秀气,五官温温柔柔,说话声音也柔和,只是她那双杏核眼,此刻淬满了火光与冷意。 「起初我就不同意,因为这是京城,圣上,你我,朝臣官员阖家都在?这里,真乱起来,对大家都没好处。一旦乱起,乱民要冲的,便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在?此处,他们?方能找到金银财宝,粮食布帛。王爷却偏生不信,要趁机火中取粟。」 齐重浪悻悻道:「老二愚蠢自大,这是你亲口所言。就算有宫里的那位同殷七郎,也生不起什么?水花,我哪想得到这次他们?居然变得厉害了,反应如此迅速。」 福王妃望着齐重浪,很快便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寒意,道:「江南道一事,王爷还是没看清,看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齐重浪怔住,脸渐渐涨红,懊恼道:「闵穂娘,你每次说话都不说明?白,故弄玄虚。要我猜,要我自己去琢磨。老二江南道这一次,让老大没了脸,查明?了江南道海税之事,是取得了功劳,只迄今为止,江南道就死了几个?官员,阿爹并未大动干戈,老二这份功劳,也就打了折扣。反倒是老大倒了大霉,他们?斗得越厉害,对我才越有好处。这也是你亲口所说,难道你都忘了?」 那是因着你太鼠目寸光,只看得到眼前! 福王妃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按耐着性子道:「江南道之事牵扯甚广,从江南道走出去的官员,挤满了大齐的朝堂上下。圣上要动,大齐上下都得伤筋动骨。这件事还没完,圣上只能压着不发,定会?秋后算帐。雪灾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圣上方按着不发。拿得多,吃得多的,王爷姑且瞧着他们?的下场。」 齐重浪厌恶惧怕福王妃的聪慧,她父亲闵之臣是鼎鼎有名大儒,不喜官场,只埋头?钻研学问,学生却遍布大齐。 眼下要用她,齐重浪将所有的心思都小心翼翼藏着,只是不服气哼了声。 福王妃道:「王爷回来一声不吭,打算如何?善后?」 齐重浪在?椅子里动了动,不自在?地道:「还能如何?,将高士甫推出去。」 高士甫写得一手好文章,擅丹青,只是不善科举,屡试不第,在?文人中小有名气。 福王妃闭了闭眼,道:「王爷也不怕兔死狐悲?」 齐重浪压不住了,一下跳起来,因着坐太久身子发软,一下撞在?案几上。他身形瘦弱,案几纹丝不动,他痛得嗷地一声,瞬间大怒,抬手将案几上的东西扫落一地。 「闵穂娘,你要如何?做,一切都依你,你何?苦来问我!」 福王妃对着齐重浪的歇斯底里,眼都不眨。 若是一切都真能依她,齐重浪就该去讨饭! 偏生他出生在?皇家,是皇子亲王,还领着礼部的差使,靠着她替他捉笔,写文章,使得他才情过人。 福王妃克制住心底的厌倦,道:「高先生是文人,不能随便死。死了的话,兔死狐悲是一方面,官员也会?觉着,王爷不尊重读书人。王爷莫要忘了,官员也是读书人。」 齐重浪眼里阴狠闪过,不甘地道:「那你认为该如何?做?老大那边,我猜是徐十的手笔,徐十不学无术,在?京城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成日吃酒作乐,很是上不得台面。老大心狠手辣,肯定会?要徐十的命。徐八娘也与老大一样?,哪怕是她的亲弟弟,她也会?眼都不眨都杀了。一个?高士甫,何?苦值得你这般护着?」 福王妃道:「徐十不是读书人,他活着只会?添乱,一点用处都没有。大嫂对这个?弟弟,平时并不伤心,他的死活,大嫂不会?过多伤心,我估计,大嫂还会?借着徐十的死,趁机做些事。」 齐重浪想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彼此之间要不暗地恨不得对方死,要不是面子上的熟络。秦王妃对徐十并无姐弟情分,他倒也能想得通。 不过,齐重浪怀疑地道:「老大会?想到利用徐十的死做文章?」 「秦王想不到,大嫂想得到。」福王妃并没多说,径直道:「让高先生去衙门请罪,散尽家财请罪。高先生散尽的家财,王府替他担着。」 齐重浪讥讽地道:「你倒是好心。」 福王妃充耳不闻,道:「我去同高先生说,王爷就不用出面了。」 要是让齐重浪去,福王妃不放心。他是亲王,本就对高士甫不满。高士甫虽说不算顶顶聪明?,但他好面子,善感,别?到时候高士甫在?衙门生变,闹得不可?收场。 齐重浪不耐烦地道:「去吧去吧,反正你厉害,一切都由你去操办。」 福王妃继续无视他,道:「接下来王爷莫要再生乱,高士甫的文章写得好,还要用到他。」 齐重浪愣住,负手在?后,歪着头?打量着她,问道:「你又?想作甚?」 福王妃道:「我想作甚,当然还是替王爷报仇。王爷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我们?夫妻一体,我还能如何?做?」 齐重浪那股刚平息的怒意,又?在?胸口翻滚,他背过身去,深深压住了。 要不是还要用她,要不是她有用,他定要当场掐死她! * 翌日,府衙很是热闹,高士甫亲自来到公堂,朝着愤怒的百姓深深作揖赔罪。 百姓不买帐,有人朝他吐口水,高士甫立着不动,硬生生受了。 「在?下一时情急,只想着当下诸位都缺粮食,丰裕行却在?行不义之事,为了钱财无视诸位的性命,高价卖粮,深以为耻。在?下不通庶务,未曾想得深远,实乃在?下的错。在?下惹出的事,在?下愿做补偿。眼下诸位缺衣少食,在?下愿将家产献出,交到府衙手中,由府衙当做赈济,发放给诸位。」 本来愤愤不平的众人一下愣住了,高士甫一身书卷气,看上去就是读书人。有些人认出了他,指着他说了起来。 「高士甫的画,听说一幅就能卖十两银子。」 「那可?了不得,十两银子呢!」 读书人天生高高在?上,高士甫态度谦逊,他深青的常袍上,挂着他们?吐的唾沫,着实令人心情大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最?重要的,还是高士甫所言,他愿将家产献出,分给他们?! 民不举官不究,张府尹问道:「你们?意下如何??」 昨日已经打死打伤了人出气,高士甫站在?公堂上,他们?要他的命,就是暴民了,说不定会?被官府趁机抓起来。 还是高士甫的家产重要,一幅画,能卖十两银子呢! 众人收起了愤怒,张府尹道:「既然诸位不追究,那此案就到此为止。」 不知是谁高声喊道:「可?不只他一人!」 「对啊,其他犯人呢!难道都推到了姓高的身上?」 张府尹头?疼不已,唉,秦王府已经差人来递过话,徐十已死。 这时,一个?穿着粗麻孝服的妇人,牵着两个?刚会?走路的小童,哀哀切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小童紧紧依偎着妇人,惊恐地望着四?周,脸上泪痕尤未干。 妇人与小童走到公堂前,带着小童一起,朝着众人跪下,哀哀切切道:「我是徐十的妻子明?氏,昨夜夫君回来时,急病一场没了。府衙找上门来,我才知晓夫君在?外闯了大祸。我只是后宅妇人,管不到男人,可?他惹出的祸事,就算我们?只剩孤儿寡女,我也会?承担。夫君乃是秦王妃的胞弟,秦王府年年布施行善,却因着夫君的愚笨,被抹黑怀疑。」 众人看着孤儿寡母穿着披麻戴孝跪在?那里,一时间都没人作声。 明?氏拉着一双儿女起身,走进公堂,对张府尹跪下来,道:「夫君平时只吃吃喝玩乐,家中拘着他,并未过多给他花用。夫君只留下一座宅子,后宅的妾室通房,民妇愿将宅子让出,在?风雪中无家可?归的人,可?以在?此宿住。待风雪之后,这间宅子便改做善堂。夫君的通房妾室,皆由牙行变卖,所得钱财,全部换作粮食用作施粥布施。」 徐十是秦王妃的亲弟弟,又?出自富绅之家,宅子肯定金碧辉煌。 卖掉妾室通房的钱,拿出来施粥,有人窃笑起来:「卖掉娇娇美人儿,拿来施粥,这可?是大善啊!」「什么?大善,徐十都死了,正妻还能养着娇娇美人儿?」 张府尹望着底下跪着,一手搂着一个?小童的明?氏,再看默默肃立在?一旁的高士甫,只感到五味杂陈,大声道:「昨日送来的犯人,已经关押在?牢狱里。诸位可?还有甚不满之处?」 正主?徐十都已经死了,再逼,就是逼秦王府。 谁都不敢出这个?头?,吵闹的衙门前,难得一片沉寂。 有聪明?的人问道:「可?是朝廷终于看到我们?,要救济我们?了?」 张府尹趁机大声道:「圣上爱民如子,怎能无视诸位的困难。朝廷已派沈相周王等人开始赈灾,城门十二时辰不关闭,就是为了粮食,柴禾能及时送进京城。城外城内的道路,皇城司与京畿营皆会?清理?。常平仓亦会?放粮,诸位皆可?出力帮着清理?修葺道路,换取粮食柴禾,渡过眼前的难关。」 众人纷纷讨论起来:「能做工换粮食柴禾,倒也不至于饿死冻死。」「就是,铺子大多都关张了,这般冷的天气,也寻不到活计做。朝廷这边有活,虽说辛苦了些,总有条出路。」「再不济,路修好通畅了,能走得出去,还可?以去逃荒讨饭,总比活活困死在?这里好。」 张府尹高声道:「若是愿意出力者?,速速回去到里正处录名。」 一早就围着府衙的众人,这时方感到又?冷又?饿,跺着脚打着冷颤,很快便散了。薄有家财者?,赶着回去烤火取暖,家中已无米粮下锅者?,赶着去里正处录名,做苦力赚得一口粮食。 混在?人群中的瘦猴子与何?三贵,两人急急忙忙回了乌衣巷,将衙门前所见所闻,悉数告诉了文素素。 瘦猴子道:「老大,那个?秦王妃,真是够狠啊!徐十是她的亲弟弟,她也舍了他出来送死。嘿嘿,明?氏也厉害,拉着一双稚儿过来,见面就跪下了。我看她半点都不见伤心,装哭,装得忒差劲了些!」 许梨花笑道:「秦王妃再狠,她对明?氏以及一双儿女,肯定会?照看着。再说还有徐氏,那是徐氏的儿孙,徐氏总不能不管。明?氏有钱有儿女傍身,不用费心管徐十的莺莺燕燕,以后的日子,舒坦着呢!」 瘦猴子挠着头?说也是,抬起手肘捅了捅何?三贵,挤眉弄眼道:「贵子,你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在?外乱来啊。梨花可?不好惹,说不定一刀喀嚓了你,他住着你的宅子,花着你赚来的银子,那才是美滋滋!」 何?三贵白了他一眼,骂了句滚,对文素素道:「老大,那个?高士甫,颇能捨得下身段,我看到他身上的痰都噁心,他一个?斯文读书人,居然忍下了,还将家产都献了出来。」 文素素道:「徐十同高士甫,是秦王福王给圣上一个?交待。徐十能死,高士甫不能。你们?马上要去当差做事,这里面的关窍,我就不多说了,自己慢慢去琢磨。你们?仔细留意着高士甫,他散尽家财,定会?再有一份家财。徐十都死了,他却活着,忍辱负重算得了什么?,福王府保全了他的命,还收买了一份人心。秦王妃与福王妃,都很厉害,绝不能等闲视之,冲着她们?这份应对,肯定还会?有后手。」 瘦猴子他们?都担心不已,文素素却兴奋又?悲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悲哀的是,她们?都被困在?男人当权的牢笼里,步步为营。 兴奋的是,与高手过招,实在?是太爽了! 第五十六章 朝廷的动作很快, 到了傍晚,街头就?开始有指挥兵丁百姓清理积雪,收治无家可归流民的官员。 周王妃那边, 打发罗嬷嬷到了乌衣巷见文素素。 瘦猴子眨巴着眼睛进来禀报:「老大, 是王府那边派了人来,她说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 姓罗。」 文素素道:「请进来吧。」 瘦猴子点了点头, 拢了拢衣襟, 正了正头上的狗头帽,昂首阔步颠颠奔了出去。 许梨花打着门帘望着他的背影,撇嘴道:「哎哟, 真是,瞧他这模样,还想?拿出气度来, 真是看得?眼疼。」 罗嬷嬷很快走了进?屋,她里?面身着九成新的绸衫,外披灰鼠里?风帽,髮髻梳得?一丝不苟,上面插着只金钗, 手腕上套着沉甸甸的金镯子,赤金玉兰花耳坠,看上去比富绅家的主母都气派。 怪不得?瘦猴子要正衣冠,想?要输人不输阵。 文素素也有锦衣, 只她最?近在理蔺先生送来的帐,锦缎沾了墨汁就?废掉了, 身上只穿着细布衫裙,髮髻用一只普通寻常的银钗别着。别说瘦猴子, 就?是她都比不上罗嬷嬷。 王府有王府的做派,文素素从不在意这些,淡定地坐在那里?。 罗嬷嬷进?屋后,恭恭敬敬上前见礼,文素素颔首回礼,道:「罗嬷嬷请坐。」 「多谢文娘子。」罗嬷嬷侧身在杌子上坐了,许梨花上了茶,她略微拿起?来吃了一口?,放下茶盏,取了一封精美的花笺,递给了肃立在旁的许梨花。 许梨花哪见过这等做派,愣了下,忙接到了手中。 罗嬷嬷看了眼许梨花,见她没动,收回视线,笑说道:「文娘子,天气寒冷,府里?的瑞哥儿,福姐儿,荇姐儿身子都有些不适。王妃从宫里?请了太医给他们诊治,还得?看着丰裕行的粮食调度,着实走不开,差我来给文娘子道个谢。」 罗嬷嬷仔细解释,周王妃的确走不开,并非是託词或者托大。 单论周王妃这份气度,文素素很是佩服。 罗嬷嬷起?身,曲膝深深施礼,文素素道:「王妃客气了,罗嬷嬷请起?吧。」 罗嬷嬷顺势起?身,道:「王妃说,眼下京城非同往日,送了些紧要的柴米肉面,炭,御寒的裘皮过来,还请文娘子莫要怪罪。」 许梨花手上拿着的,应当就?是礼单了。文素素朝许梨花看去,她也回过神,忙走了出去,道:「小的去清点。」 罗嬷嬷神色不变,欠身告退:「府里?还忙着,我就?不多留了。王妃说,待空了时,再亲自请文娘子吃茶。」 文素素说好,罗嬷嬷曲了曲膝,转身离开。 没一会,许梨花与?瘦猴子何三贵一起?,抱着皮裘走了进?来。许梨花将?花笺礼单递到文素素手上,道:「都清点好了,放在了库房里?。」 文素素看着礼单上的礼品,如?罗嬷嬷所言一样,一车红罗炭,几身皮裘,一些米面肉菜。 许梨花整理着放在塌几上的皮裘,其中两张狐狸皮,一张毛髮根根分明,火红如?血。一张白狐皮,雪白耀眼,不见丝毫杂质。其余几张便是普通寻常的灰鼠里?皮。 文素素道:「你们一人拿一张去做衣衫穿,最?好能马上做好,现在天气冷,事情多,别冻着了。」 瘦猴子呲牙笑了起?来,深深作揖下去,欢天喜地捧了张皮裘到怀里?,「嘿嘿,小的也能跟罗嬷嬷穿得?一样了。」 许梨花斜乜着他,道:「你也不瞧瞧自己,跟那猴一样,你就?该穿猴皮。」 瘦猴子还要央求许梨花做衣衫,很是识时务闭了嘴。 何三贵的皮裘,许梨花自然而?然收了起?来,为难地道:「老大,小的针线不好,我们几人的还能勉强动手。」她小心翼翼抚摸着红狐狸皮毛,「这般贵重?的狐狸皮,要是做坏了,着实可惜。小的出去寻个针线好的绣娘,给老大做一身气派的衣衫。」 文素素失笑道:「我要什么气派,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冷着。梨花你一个人忙不过来,问一问厨娘与?洒扫的婆子,添给她们几个工钱,请她们帮忙做一做。」 许梨花忙应是,收起?皮裘,道:「老大,小的这就?去问。」 文素素点头,对瘦猴子与?何三贵道:「你们没事的话,就?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的动静。我先前说的高士甫.....这样去找不行,你们对京城还不熟悉,等于大海捞针。直接去问蔺先生他们,他们肯定知道。邸报小报,凡是有新出的,不拘着什么报,都给我买回来。」 瘦猴子与?何三贵两人应下出去忙碌,文素素坐在那里?沉思了会,继续回去理她的帐目与?邸报。 秦王府与?福王府无论有什么动作,文素素都不惧,只管挖她的大坑。 晚饭后,瘦猴子他们同问川一道回来了,文素素许久没见到他,瞧着他嘴皮干裂,脸上都冻得?红一块白一块,不禁道:「问川快坐,你这是一直在外面奔波?」 问川接过许梨花递上来的热茶,道谢后坐了下来,「我随王爷七少爷一起?离京,去了京畿办差,七少爷同王爷都留在了京畿营,蔺先生赶来将?京城发生的事情回禀了七少爷,七少爷让我回来见娘子,说是以?后我就?留在这里?,供娘子使?唤,京城这边,就?交给娘子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京城这边当然不会交给文素素,宫里?还有殷贵妃在,周王府还有周王妃。 文素素没与?问川多说,让许梨花下去替问川收拾一间屋子,道:「七少爷有心了。瘦猴子他们毕竟初来乍到,京城这边是需要熟悉的人。高士甫与?明氏他们,你可熟悉?」 问川道:「明氏在京城极少露面,我没曾听过她。高士甫则略知一二,我不懂文章书画,七少爷在读书上有天分,琴棋书画皆精通。七少爷曾贊过高士甫的文章有才气,书画有灵气,只可惜缺了考试运道。高士甫被福王妃的父亲闵大儒夸赞过,说他科举不第,正好适合钻研学问。高士甫家贫,父亲早逝,被寡母方氏一手养大,当年为了他读书考学,方氏接连将?他的两个妹妹都卖了出去,这是高士甫生平的恨事,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找回两个妹妹。藉由闵大儒入了福王府,替福王笼络读书人。」 文素素问道:「他妹妹可找回来了?」 问川嘆了口?气,道:「找是找到了,只是大妹妹高大丫早已没了,小妹妹高小丫生得?好,辗转卖到了蓟州府的花楼。她自认为名声已不清白,不愿意与?高士甫相?认,只接了他替她赎身的银子,自赎自身,回到了京城,赁了一间宅子住着。高小丫识字,在花楼里?学了琴棋书画,一笔小楷写得?极好,现在替妇人画花样,写信,抄书,做针线活,什么活计都接,靠自己养活自己。」 文素素心思微动,问道:「你可知道高小丫住在何处?」 问川忙道:「我好像听过,离高士甫家只隔了几条巷子,仿佛在什么水井巷。高小丫在周围一带颇有名气,找她做活的多,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文素素嗯了声,继续问道:「那高士甫捐掉了家财,如?今搬到了何处去住?」 问川道:「高士甫全家带妻儿老小僕从,共计十三人。先前瘦猴子贵子他们来找我,我便先与?他们去打探过,福王妃已收拾好了位于观前巷一间空置的宅子,高家阖家老小已经?安顿妥当。闵大儒不善经?济,其夫人与?他性情相?投,琴瑟和鸣。闵大儒幸亏有学生相?帮,家中还过得?去。福王妃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一人在国子监做博士,一人在书院当夫子。姐姐嫁给了闵大儒的一个学生,生育时难产没了。福王妃懂事起?时,就?才名远扬。王爷说,福王的学问还不如?他。」 瘦猴子与?何三贵对视,眨巴着眼睛,眼里?噼里?啪啦火光乱冒。问川看了他们一眼,又飞快偷瞄了文素素一眼,咳了声道:「王爷的学问,都在字上。王爷的字写得?极好,贵妃娘娘当年对王爷唯一的要求,便是写好大字,说大字是王爷的脸面。」 问川道:「福王的学问,皆来自于福王妃。贵妃娘娘说,福王妃读书天分极好,却不似闵大儒,枯木开了花,福王妃还擅持家,用人。福王妃不输给吏部的官员。」 文素素嗯了声,「高士甫她就?用得?好。」 问川面露不解,文素素道:「高士甫虽是闵大儒举荐,却只看得?到福王,经?由此事,高士甫就?是福王妃的人了。」 问川瞭然,道:「七少爷说,秦王妃与?福王妃都是聪明人,这次吃了大亏,定不会善罢甘休。娘子若有事情,自信决断就?是。过两日蔺先生与?喜雨也会回京,供娘子差遣。」 文素素沉吟了下,问道:「此事王妃与?贵妃娘娘可知晓?」 问川道:「七少爷说,贵妃娘娘在宫里?,有诸多不便。娘子机警,应对得?快,王妃要先请示王爷,否则,王爷会发怒。」 文素素目光平静盯着问川,他被看得?头皮发紧,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嗫嚅着道:「七少爷说,娘子能安抚好王爷。王爷累了受了凉,七少爷请他留在了京畿养病。」 齐重?渊赶到京畿营受了凉,殷知晦留他养病,这病,还真是严重?。 看在殷知晦把他留住,未曾送回京城妨碍人的情况下,文素素未再说什么,让问川先下去洗漱歇息了。 许梨花提了热水到净房,文素素进?去洗漱,道:「你拿上两张灰鼠里?皮,明朝我们去找高小丫做袄子。」 许梨花应了,「正好,厨娘做饭忙,只有一人能帮着做针线,小的正愁来不及呢。不若老大将?狐狸皮也一併带去,要是针线好,干脆让她帮着做了。」 文素素一边洗手,一边细细教?着许梨花:「用得?起?这般好狐狸皮的人家,怎能没有做针线的僕妇。灰鼠皮寻常富裕些的人家也穿得?起?,就?说最?近天气冷,来不及,拿出两件请人帮着做一下。」 许梨花认真思索着,道:「老大,小的明白了。先前罗嬷嬷给礼单的时候,小的就?在琢磨这王府的规矩,送了什么礼,都会写得?明明白白。罗嬷嬷同小的清点过,核对无误后方离开,估摸着是怕僕从下人从中私拿剋扣。」 文素素赞许地道:「你能自己琢磨事情,很好。」 许梨花高兴了起?来,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小的吃了许多堑才涨一智,算得?上是笨了。老大,你可是要去拉拢高士甫?」 高士甫究竟如?何,文素素要亲自看过才知道。 她要看的,是福王妃,闵大儒以?及他身后的学生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民意民心,是明君考虑的问题。官员以?及士子读书人,他们的意,他们的心,现下最?为关键。 文素素不置可否,道:「先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五十七章 翌日, 何三贵驾车,文素素与许梨花带着灰鼠皮前往水井巷。 街头巷尾行人多了起来,皇城司的兵丁与以工代赈的穷人, 忙碌着在清理行道, 清理垮塌的宅子。 水井巷离乌衣巷约莫小半个时辰车程,这?一带宅子密密麻麻, 铺子林立, 巷子阡陌交错, 多住着些做买卖的小户人家。 何三贵曾经到这边来过一次,以前做赶车的活计,练就了认路的本领, 很快就找到了水井巷。 水井巷普通寻常,巷子不宽不窄,大多是前埔后宅的格局。铺子前的积雪堆放在墙脚边, 留下仅供人进出的行道。各式的铺子都关着门,有客人上门时,门一推便开了,闪出伙计的脸。 何三贵将?车继续驶进去,到了高士甫住的宅子前。此时宅子大门紧闭, 有差役站在门前,比划说着什么。 文素素掀开帘子看了一会,便踢了踢车壁,骡车很快掉头离开, 到了一间香药铺前停下。 何三贵进去买香药,顺便打听高小丫的住处。许梨花探头看了会, 放下了了车帘,揉着被吹得发麻的脸, 不解问?道:「老大,高士甫那般有钱,为何他要?住在这?里?」 水井巷的地段,的确比不过乌衣巷,离福王府也远。 文素素道:「一是高士甫喜欢热闹,这?一带鱼龙混杂,文章的灵气,书?画的灵气,活生?生?的人间烟火,也是灵气。二是高士甫囊中羞涩,住不起贵的宅子。」 许梨花更加想不通了,「高士甫的字画值钱,他又在替福王做事,怎地会没钱。」 文素素道:「十?两银子的画,富人看不上,一般的人家,不会浪费十?两银子来买字画,高士甫的名气来得着实有点儿?尴尬。像他这?般,身?边来往的,也是怀才不遇,资质平庸的读书?人。」 闵大儒能如此看重他____ 可惜,文素素不懂这?里的文章,也不太?会欣赏画,她辨别?不出高低。 许梨花道:「七少爷也夸了高士甫,他定?当很厉害吧?」 文素素道:「七少爷的夸赞为不得准,他是君子,夸人时要?减两分,说人时要?增三分。」 许梨花听得一脸懵懂,何三贵拿着两包香药走了回来,她忙问?道:「可知晓了?」 何三贵将?手上的香药包递给许梨花,点点头道:「知道了。」 骡车离开水井巷,驶出左转,经过两条巷子口,穿进去再往东边岔道拐进去。这?边的巷子更加凌乱些,房屋破旧矮小,门前堆着的积雪,被踩脏污不堪。 何三贵将?骡车听到了一处破旧的宅子前,走上前拉开车门,道:「老大,就是这?里。」 文素素下了马车,只?听到院子里传来大声的吵嚷,她上前两步,透过半掩的大门朝里看去,一个粗壮的黑脸婆子,同一个瘦弱的妇人两人手上抄着捣衣棒,追着一个鼠须,黄脸黄牙的瘦弱男子打。 「好你个张沟儿?,黑了心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敢偷偷摸摸上门来!」 黑脸婆子跑得快些,手上的捣衣棒打在男子后背,他哎哟跳脚大叫,「陈婆子,竟然敢打老子.....」 被唤作张沟儿?的男子转过身?,凶神恶煞欲夺黑脸婆子的捣衣棒,瘦弱妇人追上来,手上的捣衣棒,狠狠砸在他的手腕上。 这?下他痛得跟杀猪一样,惨叫连连。黑脸婆子趁机上前,将?他一推搡。张沟儿?站立不稳,摔了个狗吃屎,脸扑进了雪堆里。 瘦弱妇人浑身?满是戾气,娟秀的五官都几近扭曲,扬起捣衣棒用力?挥下,打得张沟儿?在地上抱头打滚。 「高小丫,你大哥犯了事......哎哟,等你大哥进了大牢.......」 张沟儿?一边滚,一边喊痛,一边还不住出言威胁。 「你迟早得是老子的人,到那时,老子再好生?收拾你!」 「呸!你个狗东西,迟早得被天打雷噼!」黑脸婆子淬了张沟儿?一口,瘦弱妇人则一言不发,神色阴狠,手上脚上都不停,又是用捣衣棒打,又是用脚踹,张沟儿?在雪里打了滚,周身?上下又冷又痛,他悻悻哼了声,撅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往外面逃。 边逃,张沟儿?还不忘回头狞笑恐吓:「高小丫,你装什么贞洁烈女,不过是窑子里出来千人枕万人骑的贱妇罢了!待老子......」 高小丫紧咬牙关,眼里淬满熊熊怒火,将?手上的捣衣棒朝张沟儿?砸来,他赶紧拔腿就跑。 到了门边,张沟儿?瞧见张望的文素素,小眼顿时闪烁着□□的光,「哟,这?是高小丫以前在窑子里的姐妹吧.....」 「砰!」站在后面的何三贵,瘦猴子附体一样上前,抡起拳头揍在了张沟儿?脸上。 何三贵的力?气,自是高小丫与婆子不能相比,张沟儿?只?感到脑子嗡嗡作响,鼻子两股热意流下。 何三贵揪住没反应过来的张沟儿?,用力?一推,他便被连滚带爬摔到了门外的雪里,许梨花手里抱着灰鼠皮,还不忘上前一脚跺在张沟儿?扑腾的屁股上。 张沟儿?抹了脸上的血泪,爬起来就捋衣袖。文素素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他似乎被冰冻住,嚣张的气焰顿时萎缩了下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以前在茂苑时,张沟儿?就是吴黑狗他们。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门前要?仅仅是是非,那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茂苑京城依旧一样,甚至在后世?,这?个问?题到新时代才逐渐解决。 高小丫发现了门口的动静走了过来,许梨花忙抱着灰鼠皮上前,道:「高娘子,听说你接针线活,我?们来想找你做几件袄子,不知高娘子可得空?」 高小丫打量着他们,神色戒备,最后看向许梨花手上的灰鼠皮,灰鼠皮不算贵重,平时冬日也有人找她做,不足为奇。 「进来坐吧。」高小丫并不多打听,道:「会是会做,你们要?如何做,做几身??」 许梨花道:「统共就做三件。」 高小丫让黑脸婆子去关门,对他们道:「进屋说话。」 文素素与许梨花跟着高小丫进了屋,何三贵便等在了外面。 小院狭窄,三间正屋加低矮的灶房,正屋里摆着陈旧家什,收拾得干干净净,角落点着只?熏笼,尚不算太?冷。 高小丫接过灰鼠皮翻看,边问?许梨花要?何种?样式,尺寸。 许梨花一一答了,高小丫道:「先付一半的定?,三日后再来拿时,再付余下的钱。回去之后觉着尺寸不合适,拿回来修改就是,不算钱。」 文素素问?道:「先前我?们见着娘子这?里有人闹事,娘子若是搬走了,我?们到何处寻你?」 高小丫看向文素素,片刻后冷冷地道:「我?不会搬,无赖地痞来得多了,想要?占我?便宜的,想要?娶我?纳我?的,三天两头都有,我?还好生?生?在这?里。娘子应当不住在附近,要?是住在附近,便能知晓此事。」 文素素心道高小丫还真是敏锐,道:「我?们刚搬来,京城冬天冷,要?赶着做,就出来寻会做针线活的。」 高小丫哦了声,冷淡地道:「娘子若是愿意交给我?做,就留下吧。不愿意的话,也赶紧离开。我?以前做过女伎,赎身?后仍旧是女伎,娘子在这?里久留,只?怕会被当成我?以前的姐妹,就像是张沟儿?所言那样。」 文素素说好,让许梨花付了定?银。高小丫接过钱数了,写了张字据交给她:「三日后,凭据来取。我?只?认据,不认人。」 许梨花看过字据无误,文素素朝高小丫颔首道别?,转身?走了出屋。 上了骡车,许梨花将?字据交给文素素,道:「这?个高小丫,字写得真好看,人也真真泼辣,凶得很。唉,不凶护不住自己。」 文素素看着字据,高小丫的字写得比她好,笔锋像是刀锋,字里行间寒意凛冽。 许梨花犹在嘀咕:「高士甫难道不管她?他可在福王府做事,自己的妹妹居然被一些地痞无赖欺负,跟我?们以前在茂苑一样惨。」 文素素唔了声,道:「高士甫应该管了些,蠢货多得很,这?一带又复杂,一时没能看住,便被欺负了去。那个无赖是趁高士甫出了事,趁机上门来的。估计在往常,高小丫估计也不愿意搬出高士甫出来。」 许梨花啊了声,「为何,有高士甫这?个哥哥护着,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文素素道:「高士甫的阿娘方?氏,当年卖掉了她们姐妹,供高士甫读书?。姐姐死了,她所经歷的辛酸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兴许是恨方?氏,恨高士甫。」 许梨花怔在那里,一会儿?后道:「要?是换作小的,小的也恨。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拿她们姐妹的命,来换取高士甫的功名利禄,真真是偏心啊!后悔,后悔有何用,高大丫能活得过来,能还高小丫清白的日子?!」 高士甫有良心,但不多。当年他就该拦着方?氏卖她们姐妹,卖出去再找回来,想要?弥补,天大的血洞,如何能填得满。 许梨花见文素素没做声,忙收起了愤怒,小声问?道:「老大来找高小丫,就是为了做袄子?」 文素素只?唔了声。 她当然不是为了只?做袄子,她是在寻找全部的可能。 可能有那么一天,不用靠家中男儿?博取富贵前程,女儿?不靠嫁人,也可以给家门带来荣光,高小丫她们就不会被卖掉了。 文素素一路沉思回到了乌衣巷,唤来问?川道:「你可找得到闵大儒的书?,文章,不拘任何东西都可以。」 问?川道:「这?个容易,七少爷书?房应当就有。我?去给娘子取来。」 文素素点头,「高士甫这?次吃了大亏,人又虚伪,要?盯紧着些他。」 问?川目露诧异,文素素眉毛微杨,并未多解释。 她也并非善人。她的目的是能接住秦王妃,福王妃的出招,再狠狠将?她们打败。 问?川回卫国公府,取来了闵大儒的文章,着作,字画。 闵大儒写得一手飞白,飞白趣味猎奇多,公函以及各种?正式往来,皆用楷书?,文素素只?潜心钻研楷书?,对飞白只?略微涉及,她对闵大儒的飞白,兴致索然。 关于画,文素素就不敢评了,她对此一窍不通,毫无鑑赏能力?。 文素素再看闵大儒的书?,一本是他文章的合集,另外一本是《春秋》註解。满篇生?僻字,她不认识的有一两成,无从得知好坏。 「问?川,你读得懂吗?」文素素叫来问?川,递过书?问?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问?川认真看了一会,尴尬地道:「娘子,这?个......我?读得云里雾里,懂了,又好似没懂。七少爷应当读得懂。」 文素素道:「王爷可能读懂?」 问?川更加尴尬了,支支吾吾着小声道:「应该,不懂吧。」 文素素神色愉快,合上了手上的书?。 《春秋》是科举必考经史,闵大儒的书?,可能被人当做教材使用。 关于《春秋》,有无数版本的註解,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见解。 但让人读不懂,这?书?就写得毫无用处。 甚至可以引申到,用闵大儒的《春秋》註解,实属是误人子弟啊! 第五十八章 在这场雪灾中?, 几方势力在暗地里互相较劲,各显神通。 周王府的丰裕行一直在赈济,殷贵妃在宫中?主动削减用度, 捐钱捐银。 一大早, 许梨花从外面进屋,打了几个?冷战, 哈着手道:「老?大, 小的刚才走出巷子瞧了瞧, 周围的雪都清理得七七八八,行人多了起来呢。」 行人多起来代表着生机,文素素说了声这是好事, 许梨花却道:「小的见到搭了许多棚子,用油布撑起来,棚子里还备有炭盆香药汤。皇城司的兵将, 巡城的差役累了,都可以去坐着取暖,吃上一碗香药汤。」 文素素将手上?闵大儒的书放下,咦了声,「这同样?是好事啊。」 许梨花神色得意起来, 她终于也能像瘦猴子一样?,看事情看到重点。她的话,马上?引起了文素素的注意。 许梨花收到文素素示意继续的眼?神,忙掩下高兴, 道:「小的打听了一下,是秦王府出面所搭, 听说搭的是什?么百姓的锦绣之道。」 文素素眉毛扬了扬,收拾了笔墨, 道:「我且出去瞧瞧。」 瘦猴子前去取做好的皮袄,问川前去了卫国公府,许梨花忙去唤何三贵备车。 骡车驶出乌衣巷,沿着朱雀大街转了一圈。一路上?,文素素见到了好些帐篷。 帐篷分散在不起眼?,不碍事的角落。锦绣布庄的徽记,亦贴在帐篷上?。不张扬,也不算太隐蔽,只要稍微留意便能看到。 皇城司同府衙的官吏,不时进出帐篷,香药汤的气息飘散在空中?。 有衣着褴褛的百姓好奇走近,便被人客气驱散开?了。 「这是官吏们歇脚之处。」「你要避寒,请自行前往济慈院。」 态度倒好,就是秦王府这条「锦绣之道」,压根与平民百姓无关。 文素素看了一会,便回了乌衣巷。进了屋,问川也回来了,他一身寒意,看上?去神色紧张,道:「娘子,邸报与小报你可曾都看了?」 往日的旧报,文素素基本已经看过了,今朝的新报,瘦猴子还未买回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文素素微皱着眉头?问道。 问川忙道:「我拿了几份最新的邸报与小报,娘子你瞧瞧看。」 文素素接过看了起来,问川仔细盯着她,见她只在起初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问川焦灼的心情,不由自主就跟着平復了下来。 文素素看完后,放下手上?的报,看向问川道:「是你急,还是谁急了?」 问川讪笑了下,道:「温先?生回了国公府。温先?生说,这些时日王爷很是辛苦,身子刚愈,在天寒地冻中?到处奔波,忙着赈灾。这些报上?歌颂的功绩,却从没?提到王爷,要是他得知了,还不得盛怒。」 报上?写得花团锦簇的文章,一笔带过百姓遭受灾害的苦难,一成赞颂救灾的小吏,四成赞颂救灾的官员,五成则是圣上?的体恤民情与爱民如?子。 齐重渊算得上?是救灾的官员,文章里面对他只字不提。殷知晦却在两?篇文章中?,一篇市井八卦中?出现过。 至于相爷沈士庵,皇城司一众官员,报上?当然不吝夸赞。甚至连着其他并未直接参与的官员,也被拐弯抹角夸了一通。 齐重渊虽说没?什?么用处,但他至少在寒风中?奔波,到头?来没?得到一句好,以他的性情,的确会暴跳如?雷。 文素素哦了声,问道:「秦王府那?边的举动,你可知道了?」 问川点了下头?,道:「我先?前还在同温先?生说,秦王府这次真是大方?。如?今的炭可不便宜,我进去了一间帐篷瞧了下,里面烧得暖唿唿,再吃一碗热腾腾,可口?的香药汤,谁不念一句秦王府的好。这件事,温先?生不敢做主,已经传了急信给七少爷与王爷。」 被官吏夸赞跟被百姓夸赞,完全是两?码事。秦王府与福王府想到了一处去,都摒弃了民意民心,要的是官员官吏的支持。 报上?的文章,邸报上?中?规中?矩,小报就比较直白了,甚至还编成了戏文赞扬。 就算再露骨,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夸赞,总比骂名强。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夸赞都留下了墨迹,后人也难辨真假,根据留下的只字片语来整理,说不定还会在史上?留下清名。 而秦王府,则是给了官吏们实实在在,摸得到的好处。 这群官吏,来自于皇城司,皇城司镇守京城。 文素素不禁微笑起来,道:「我就说,秦王妃与福王妃还有后手,她们在处于下风的局势下,落棋非常漂亮,几乎快要扳回一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问川愣住,着急了起来,道:「温先?生也是这般说,对秦王妃与福王府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劲念叨她们是怀才不遇,明珠蒙尘。温先?声不敢小瞧此事,已经出去打听了,看外面会是何种反应。」 这时,瘦猴子与何三贵一起走了进来,瘦猴子带回了做好的皮袄,何三贵则道:「娘子,王妃差罗嬷嬷来了。」 问川不由得更加焦急,道:「王妃那?边估计也知晓了。」 文素素道:「没?事,你们先?下去吧,将罗嬷嬷请进来,看她有什?么事情。」 他们三人退了出去,许梨花赶紧去将罗嬷嬷迎了进来。 文素素招唿曲膝见礼的罗嬷嬷,「坐吧,不用客气。」 许梨花上?了茶便退了下去,罗嬷嬷神色看上?去不大好,眼?袋深悬,她端起茶吃了半盏,缓过一口?气,道:「娘子,王妃差我来问一声,娘子可看到了秦王府与福王府的动作??」 文素素颔首道:「刚刚知道了。」 罗嬷嬷唿出了口?气,晦涩地道:「瑞哥儿福姐儿筕姐儿都还病着,瑞哥儿福姐儿已经好些了,只筕姐儿病情愈发严重。筕姐儿是李侧妃所出,比福姐儿大五个?月。王爷最疼孩子,要是筕姐儿有个?三长两?短,便是王妃的不是,她这个?当家主母没?管好后宅。」 三个?孩子一起生病,偏生只有筕姐儿出事。齐重渊不是讲道理之人,周王妃的确难做。 罗嬷嬷都毫不避讳说了,看来筕姐儿的事很是严重。 文素素问道:「这般大的事,王妃可有禀报王爷?」 罗嬷嬷道:「王爷在外当差,办的是大事。要是将这些事情禀报给他,只怕他更会生气,怪罪王妃无能。」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王爷在外当完差回到王府,突然得知筕姐儿之事,王爷会作?何反应,我无从得知。王妃倒是可以考量一二,可要将筕姐儿之事告诉王爷。」 罗嬷嬷怔了怔,「多谢娘子,我回去再同王妃说。李侧妃性情软,筕姐儿病了,她只知道哭哭啼啼。王妃日夜守着筕姐儿,累得都快跟着病了,实在走不开?,分不开?神管外面的事情。贵妃娘娘在宫里,始终是不方?便,吩咐我来同娘子说一声,娘子聪慧,拜託娘子多看顾着些外面。」 文素素道好,「你回去同王妃说一声,我这边能做的,只会尽力。」 罗嬷嬷赶紧道:「有劳娘子了。府里的事情多,我先?回去了。」 许梨花将罗嬷嬷送到了门外,问川他们见她离开?,赶忙一起进了屋。 文素素简明扼要说了罗嬷嬷的来意,瘦猴子与何三贵并没?反应,问川却神色凝重:「王爷的确疼爱孩子,要是筕姐儿出事,他的确会怪罪到王妃头?上?去。」 瘦猴子呵呵,「稚童身子本来就弱,长大难,夭折的比比皆是。王爷再不讲理,也不能怪到王妃头?上?去。筕姐儿既不是王妃自己的骨肉,王妃也并非神仙。王爷真疼孩子,不如?将他叫回来,让他自己去看顾,自己去医治!」 问川无语瞥着瘦猴子,「你休要胡说,唉,世家大族的规矩如?此,当家主母得管着后宅,要是出了事,就是当家主母的不是。你不懂,我与你说不清楚。」 瘦猴子不服气瞥了回去,「说到底,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问川懊恼道:「世俗规矩如?此,要是王府都不带头?遵守,天下岂不是会大乱了?王府至少在明面上?,得尊着这些规矩!王爷要还是因为这点跟王妃计较,至少没?太出格。」 许梨花插嘴帮助瘦猴子:「那?问川你说,王妃要做到何种地步,才算是做好了当家主母,管好了王爷的侧妃,其他儿女们?」 问川光棍地道:「我又不是当家主母,我怎地知道?不过,我听府里那?位老?夫人说过一次,她也不是公开?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她说吧,做女人反正就这样?,虽都长着眼?睛鼻子,从谁的肚皮里出来,差别大了去。没?开?眼?投好胎的,要不老?实认命,要不就去抢去争。别既不认命,争又拉不下脸面。面子里子都要,公主皇后都不敢这么想。老?夫人就是指周王妃,连贵妃娘娘也一併编排了进去。」 文素素只听得眉毛抬了下,没?有理会几人的争吵,问道:「瘦猴子,高小丫那?边情形如?何?」 瘦猴子忙道:「老?大,我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高士甫从高小丫院子出来。我看他印堂发黑......」 文素素抬眼?看了过去,瘦猴子舌头?打了个?转,声音一下弱了下去。问川好不容易才没?笑出声,只有他老?大,能制止住他的打胡乱说。 瘦猴子老?老?实实道:「高士甫脸色很不好,一言不发上?了马车离开?。嘿嘿,老?大,高士甫将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他还有小厮车夫马车。」 这些都是福王妃的手笔,文素素并不感到意外。 瘦猴子道:「我只在门口?等着,是高小丫那?个?婆子将袄子拿出来交给了我,婆子还多说了几句话,说是如?果觉着做得好,以后不拘衣衫帕子,都可以送去给做。高小丫得闲了,能做得快一些。」 问川顿了下,道:「看来高小丫以前写信抄书的活,现在都没?了。」 文素素说是,「高小丫没?有跟着高士甫离开?,还想继续靠着自己的手艺过活,兄妹之间的关系,永远回不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梨花,以后有忙不过来的针线活计,都送去给高小丫做吧。」文素素对许梨花叮嘱了句。 许梨花大声应了,「喝人血吃人肉,命都没?了一条。到头?来,高士甫还要假惺惺让人念着他的好,呸!」 文素素道:「小报上?那?些文章,在我看来,写得很是不错,至少比闵大儒的浅显易懂。浅显易懂容易,能写得生动,让人津津乐道,却不容易了。读书人写这些文章尤为不易,他们写惯了科举考试策论文章,遣词用句经常会什?么推敲,就难免落入掉书袋里。这次的文章中?,我至少没?看出来这些,高士甫很是卖力。」 问川听得频频点头?,「温先?生也这么说。闵大儒的事情,我同温先?生提了一句,他说闵大儒书读得多,涉猎甚广。书读多了,就喜欢另闢蹊径,走与前人不同的路。书中?文章中?,才会出现那?般多生僻,晦涩难懂的字句。闵大儒肯定写不出来小报上?的文章,他就是绞尽脑汁,也会写得四不像。」 解决丰裕行前闹事的人,徐五与高士甫一併倒霉,出手对付秦王府与福王府,只是文素素的随手为之。 文素素挖的大坑,还在后面,现在她亦会暂且留着闵大儒。 「他们这么卖力,就给他们捧捧场,加份热闹。」 文素素对问川道:「你会不会写戏文?」 问川睁大眼?,头?摇得飞快,「我不会,我不喜读书写文章。温先?生肯定会,温先?生最喜欢去瓦子里听戏。」 瘦猴子紧跟着补充道:「是瓦子的花楼里听戏。」 问川瞪他,文素素唔了声,「这样?甚好,戏文可比小报文章还好看,流传更广更快。」 几人不明所以,一起看向了文素素。 文素素轻快地道:「我们来写一出分猪肉的戏,保管有意思!」 第五十九章 京城京畿空前绝后的热闹, 商队来往络绎不绝,一车车的粮食,炭火, 御寒的皮子?等送往京城。 在冬至来临时, 十余年未见的雪灾,终于高一段落。 伤亡家人的哭泣, 一座座垒起来的新?坟, 都被掩盖在劫后余生的欢庆中。在朝廷的大力赈济下, 再强调一家一户的得失,实属是不懂事,不着眼大局, 给人添堵添乱了。 尤其是各种报对圣上,一众官吏的夸赞,从最?初的文章, 到瓦子?里说书先?生的讲说,最?后再搬到了?戏台,真真是热热闹闹花团锦簇。 趁着欢庆祥和,又值冬至时节,朝廷即将对一种官员进行嘉奖, 封赏。 瓦子?里的戏,唱得愈发热闹了?。 桑家瓦子?是京城最?大的瓦子?,十二?时辰灯火通明。各种戏,小唱, 说,舞, 关扑,相扑, 瓦子?里应有?尽有?。 瓦子?里各大棚有?自己的戏班,各种戏曲种类繁多,除了?小唱之类,还有?主要逗人发笑的各种戏,如酸剧,哮剧。除此?之外,也有?来自大齐各州府,走街串巷,偶尔在京城登台唱几场的外地戏班。 最?近京城有?几家外地的戏班,在瓦子?里登台时,唱出了?一些小名气。 其中一家专演滑稽戏,行内称作「杂扮」的红家班,班主叫红芍药,她原是女相扑,年纪大了?之后,便改唱滑稽戏。她的嗓子?很?是一般,只是形态很?是逗趣,上台时还未开口,举手投足之间?,便能逗得人发笑。 红家班在大象棚唱了?五六场,不敢说每场爆满,在寒冬腊月,京城又遭受过灾害的情形下,象棚里坐满了?大半的客人,红家班已算作很?是了?不得。 这天象棚门前?垂下来花花绿绿的纸上,写着今日的剧目。棚子?里的伙计扯着嗓子?卖力吆喝:「红家班今朝新?剧,只需两百钱,两百钱!」 「咦,分猪肉。可是红芍药扮屠夫?」 「贵客里面请,待看过便能知?晓!」 上至达官贵人,孔孟圣人,下至走卒贩夫,宰相村叟,举人进士,都是滑稽戏的常客。哪怕曾被官员指责其为「讥议」,滑稽戏却经久不衰,很?是受人欢迎。 「红芍药唱得不错,且进去瞧瞧看。」 赶新?奇的客人,陆陆续续坐满了?大半个?象棚。 很?快,红芍药便登台了?,令看客意外的是,她并非是屠夫的短褐粗布打扮,而是如官员那般穿着官袍。 其余的伶人也很?快上来,皆着不同品级的官员装扮。戏台中央,则摆着一只草扎的肥猪。 红芍药抬起衣袖,威风凛凛来到了?台前?,噫吁兮接连嗟嘆,眉眼一起抖动,只一开口,滑稽的模样,就逗得台下众人大乐。 「此?猪乃是托吾的吹嘘之功,方长得膘肥体壮,吾该分最?大最?肥硕的部分。」 阵阵鼓锣琴瑟之后,一个?伶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他的官袍过长,宽大,显得很?是不合身,令他走动时,不是跌跌撞撞。所幸他身段灵活,前?仰后俯一番,好险站稳了?。 这一举一动之间?,足以见?到伶人扎实的工夫,底下看客又是一番叫好,大笑不止。 伶人眉眼歪斜,眼珠咕噜噜转动,将油滑,贪婪的嘴脸表露得一览无余:「此?言差矣,此?猪该大半归吾所有?。」 红芍药一甩衣袖,不屑道?:「不知?所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伶人再游走几步,铿锵有?力道?:「吾日日写文吹捧,此?猪沾染了?吾笔下天地之灵气!」说罢,他作势去揽猪头。 红芍药赶忙上前?阻拦,两人推拉之间?,又惹得看客哄堂大笑。 旋即,又有?伶人上了?台,三?人之间?自是一番争抢。 台上闹哄哄,台下的看客笑成一团,象棚里热闹极了?。 温先?生立在雅间?,透过捲起一半的竹帘朝外看去,神色不由得微微紧张。 一边的瘦猴子?伸着脖子?朝外使劲瞧,呲着牙笑花了?脸,歪过头看到温先?生的模样,不禁愣了?下,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温先?生回头看去,抬手打开他的手,恼怒地道?:「作甚?」 瘦猴子?眨巴着眼沖他笑,「老温,你怎地紧张了??这是你写的戏文,看客喜欢得紧呢!」 温先?生哼了?声,道?:「喜是喜,就是不知?他们能否听懂。」 瘦猴子?撇嘴,「怎地就听不懂了?,连我都能听懂。老大说了?,天底下聪明人多得是,一次没能反应过来,多两次他们就懂了?,所以不能想着能愚民。你们读书人......」 温先?生瞪了?过去,瘦猴子?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没读过什么书,一开始我就看明白了?,好笑得很?。哎哟,京城的戏,比我们茂苑那小地方,精彩!」 「闭嘴!」温先?生被瘦猴子?啰嗦得头疼,先?前?的那股担忧,倒是消散了?不少。 此?时,底下琴瑟锣鼓齐鸣,温先?生连忙紧紧盯着了?看台。 红芍药不知?何时退了?下台,改了?一身装扮,扮做粗鄙的村妇。滑稽戏中最?能逗乐的「杂扮」来了?,她眉眼,进退,走动之间?滑稽的姿态,又逗得底下看客连连叫好。 红芍药唱:「各位大官人贵人,何苦抢夺民妇的猪?」 「何处来的村妇,此?猪与你有?甚干系!」 「此?猪乃是民妇每日餵食养大......」 红芍药话还未落音,便被台上众贵人官员推搡开,身段柔软灵活,接连转动几圈,倒在地上。 「休得误了?本官争抢功劳!」 「休得误了?本官分猪肉!」 温先?生下意识绷紧了?唿吸,瘦猴子?却朝他大大翻了?个?白眼,老神在在袖手晃着腿,只管看热闹。 老大安排的事,何时失手过? 台上众人将草扎的猪,已经争抢得草屑遍地,村妇倒在地目瞪口呆。 台下沉寂了?一瞬,有?人大声喊好,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一个?分猪肉!哈哈哈哈!」 终于,有?个?斯文读书人模样的男子?,拍着身边的同伴,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不是正应和了?前?些时日报上的热闹嘛!」 「真真是沽名钓誉,厚颜无耻之流!」 「京城这般多的亡魂,他们却在庆贺!」 「穷人的命不值钱啊!」 「街头的帐篷,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去,无家可归饥寒交迫之人,连进去歇一阵都不许。」 「那些报上的文章,能写出来者?,羞煞先?人,尽谄媚,熘须拍马,吾辈羞于与此?为伍!」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的戏博得了?满堂彩,象棚趁机宣布,会再加唱两场。 温先?生长长松了?口气,与瘦猴子?离开回了?乌衣巷。 分猪肉的戏,很?快火遍了?京城。 刚刚办完赈灾差使的相爷沈士庵,枢密使崔撵,皇城司秦谅等重?臣,也先?后去看了?。 几人很?是随和,只是评了?一翻各人的唱功,台上的形态。 朝臣官员们各有?意见?,被揭穿者?,懊恼不能言。 毕竟他们的确没什么功劳,甚至亦无苦劳,报上的吹嘘,秦王府所搭建的帐篷,最?后供给了?他们出行,甚至各府女眷们出游时歇息之地。 这条花费巨大的锦绣之道?,在京城京畿到处是灾荒的时候,着实是过了?! 报上极尽吹捧之能的福王府,搭建帐篷要「赈官」的秦王府,皆毫无动静。 圣上身着常服,轻装简从出宫,也看了?一场分猪肉的大戏。 街头的帐篷还未拆卸,圣上甚至进去歇脚,尝了?一口香浓的香药汤。 回到宫里,圣上召来了?沈士庵等重?臣到御书房,君臣几人私下商议了?许久。 冬至到了?,朝堂一反常态,并未举办宫宴,封赏。 内侍从宫内,领了?圣上的旨意,赏了?沈士庵,崔撵,秦谅,张府尹,齐重?渊,殷知?晦等真正出力赈灾之人。 宫宴虽取消了?,冬至家宴倒如常进行。圣上坐在高台上,望着底下的一众儿孙,神色莫名。 筵席后,圣上将三?个?大儿子?,一起叫到了?御书房。 兄弟三?人上前?见?礼,圣上神色平静,道?:「都坐吧。」 几人按照长幼顺序,依次落座。 圣上眼神扫过几人,声音平平道?:「老大,你府里有?钱,有?银子?,这是天底下皆知?之事,就无需拿出来炫耀了?。街头的帐篷,拆了?吧。京郊坟地添了?上百上千座新?坟,你的王府却行如此?张扬之事,恐遭天谴。」 齐重?治神色大变,急急抢白道?:「阿爹,我的王府是在行善,不惧鬼神,无愧于天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圣上目光冷冷直视着他,「你老子?还未老煳涂,好生生坐在这里,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齐重?治被噎住,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很?是精彩。圣上没再看他,目光转向?了?齐重?渊,打量了?他片刻,眼神很?是复杂。 这个?二?儿子?一向?虚浮,眼高手低,这几次出去的差使,都办得很?是不错。虽说有?殷知?晦相帮,但他着实长进不少。 圣上话在心里打了?几个?转,最?终道?:「老二?,这次你的差使办得还算不错,以后要继续勤勉努力。」 「是,阿爹放心。」 齐重?渊心情像是浪潮起伏,起起落落,一会开心一会生气。总地来看,他始终是高兴胜过了?愤怒,毕竟他得了?赏赐,眼下的齐重?治挨了?骂。 圣上暗自嘆了?口气,道?:「老二?,要记得兄弟友恭。」 齐重?渊脸色撑不住了?,很?是不情愿应了?句。 圣上瞥了?他一眼,最?终未曾多说,看向?了?齐重?浪。 「老三?,读书人是国之柱石,是大齐的嵴梁骨。他们嵴梁骨不能过硬,亦不能太软。」 齐重?浪眼神飘忽,明显在躲闪,圣上的声音就愈发冷厉:「瞧你做的好事,要是他们这次因此?得到了?奖赏,此?例一开,以后岂不是人人效仿!」 齐重?浪憋着一肚皮火,道?:「阿爹,那就那般严重?了?,阿爹对我不满,尽管教训就是,儿莫敢不从。」 这明显就是齐重?渊做的手脚,他不满没人吹嘘他,要拉所有?的朝臣官员共沉沦! 圣上一拍御案,厉声道?:「混帐!要是大齐上下皆是熘须拍马,沽名钓誉之流,大齐就断了?嵴梁骨!你只看得到自己的那点?得失,却枉顾大局,犹如是瞎了?眼,聋了?耳!大齐的祖宗基业,悉数毁于尔等之手!」 齐重?浪见?圣上真正发怒,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齐重?治看了?他一眼,这时他们是难兄难弟,反正谁也不说谁。 倒是齐重?渊,次次出尽风头。瞧他那副得意的嘴脸,恨不得将他脸皮都撕下来! 这次他们从一开始到头来,得到无数夸赞,眼瞧着就该得到奖赏。 谁知?,突然冒出那个?该死的分猪肉大戏! 不对啊,齐重?渊一直在外当差,而且他一直愚蠢无能,何时变得这般机敏能干了?? 齐重?治能想到的事,齐重?浪也想到了?。 齐重?渊背后,有?真正的高手! 第六十章 离开承庆殿, 齐重渊昂首挺胸走在最前,冬日的太阳照在他身?上,绣着?万字纹的缂丝大氅, 金线闪闪发?光。 齐重浪聚中, 神色阴狠盯着齐重渊的背影。不紧不慢走了?几步,回头看向落在最后的齐重治。 齐重治身?形肥硕, 行动一向迟缓, 他的脸色也不大好, 发?面?馒头一样的脸,此刻看上去好像透着青色。 「你看甚!」 齐重治虽不喜齐重渊,同样对齐重浪没好脸色。兄弟几人年?纪相仿, 自打上学伊始,便开始互相讨厌。 谁的大字写得好,谁被先生夸赞。谁的阿娘得了?脸, 他们的吃穿用度便随之要好上一些,身?边伺候的人亦愈加恭敬。 起初先太子在,圣上不大关心他们兄弟几人。等到先太子去世后,圣上重新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只为时已晚矣。 他们已从最初的相看两厌, 到互相憎恨。 彼此都心照不宣,对着?天下江山,谁肯拱手想让? 齐重浪被齐重治抢白,顿时也恼了?, 暗自淬了?句:「蠢笨的大肥猪!」 齐重治阴沉着?脸打齐重浪身?边经过,带起一阵寒风, 齐重治抬袖遮挡,待他经过后, 将衣袖重重甩了?甩,再次怒骂。 齐重渊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迴转身?,脸上浮起讥讽的笑:「可是赶着?去分猪肉了??」 嘲讽完齐重治尤为不够,齐重渊还看向落后两步的齐重浪:「老二,你怎地不快一些,等下猪肉都被抢光了?,没你的功劳了?!」 齐重治恶狠狠地盯着?齐重渊,齐重浪亦沉下脸,恨恨剜了?他一眼。 若非此地是承庆殿,他定要揍得齐重渊满地找牙! 齐重渊望着?两人疾步离去的背影,比六月天吃冰雪凉水还要畅快,轻盈得走路都快飞起来。 承庆殿门口,殷贵妃宫中跑腿的小?黄门等在那里,迎上前恭敬地道:「王爷,贵妃娘娘问王爷可有空,请王爷前去庆和宫用午饭。」 齐重渊望着?天色,不耐烦地道:「去户部?请阿愚前来。」 小?黄门赔笑道:「七少爷去了?政事?堂,说是忙,待空了?时,再去给贵妃娘娘请安。」 齐重渊哼了?声,大步朝庆和宫走去,小?黄门忙跟在了?身?后。 进了?庆和宫,殷贵妃如往常一样,坐在暖阁里理?事?。齐重渊一进屋,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他皱起眉,手随意抬了?抬,道:「阿娘这里真是,一年?四季都热得很。酷暑不用冰,寒冬快成炭窑。」 殷贵妃将手上的药碗递给了?宫女,摆手让他坐,接过清茶漱了?口。 齐重渊坐在暖塌边的绣凳上,双手搭着?膝盖,腿悠闲地抖来抖去,看着?药碗道:「阿娘身?子又不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殷贵妃让屋内伺候的人退下准备吃食,拿帕子蘸着?嘴角的药汁,道:「老毛病了?。老二,荇姐儿身?子如何了??」 提起筕姐儿,齐重渊就一肚子怒火,道:「我离开京城时,李氏领着?荇姐儿来请安,她还活剥乱跳。我出去这些时日,她就病恹恹了?。薛氏如何掌管的王府,真是没用!」 殷贵妃眉头紧皱,念着?齐重渊也是一片慈父心,便温声道:「荇姐儿人小?,身?子骨弱。前些时日的天气?,大人都受不住,何况是稚童。瑞哥儿福姐儿也一起病了?,薛氏要掌家,管着?府里府外?的事?情,还要看顾孩子们,她没病倒就是万幸,你可别冲着?她乱发?火。」 齐重渊梗着?脖子道:「那是我的亲生骨肉!薛氏没看顾好,就是她的不是!」 吃进去的药味,从喉咙里翻滚出来,殷贵妃一阵反胃,她忙端起茶盏吃了?口,用力?压下那股难受。 放下茶盏,殷贵妃喘了?口气?,费力?地道:「就算是你的骨肉,你也得讲道理?。你小?时候也生过重病,那时候我亲自领着?你,难道也是我的不是了??」 齐重渊没了?话说,见宫女捧了?食盒进屋,起身?道:「先用饭吧,我饿了?。」 宫女进屋搀扶着?殷贵妃,她虽没胃口,还是出去陪着?齐重渊用了?几口。 饭后坐着?吃茶,殷贵妃方端起茶盏,齐重渊已经连吃了?半盏茶,起身?就要告辞。 殷贵妃抬眼盯着?他,齐重渊别开头,道:「阿娘又要说甚?你快些教训,我领完训,还有一大堆事?情呢,忙得很。」 殷贵妃放下茶盏,杯盖滑落,茶盏里的茶水溅洒出来,齐重渊的心不受控制痉挛了?下。 除了?殷贵妃爱管着?他之外?,齐重渊最怕的,便是殷贵妃突然不声不响的冷淡。 齐重渊努力?挤出一丝笑,道:「阿娘,你这是又怎地了??」 殷贵妃直直望过去,眼神犀利,齐重渊感到乌云瞬间罩顶,胸口憋闷透气?都难。 「你在忙甚?府里的事?情,有薛氏,有章长史。府外?朝堂的事?情,有阿愚,有一堆人替你在奔走。宫里这边,有我拖着?这身?老骨头,替你担待着?。你究竟在忙甚?」 齐重渊的脸色由青变得惨白,稚童时的记忆,在此刻尤其清晰。 将将读书写大字时,殷贵妃虽未当面?责备他,却时常听见在他背后嘆息。 那时候的他,无比惶恐,不安。 他令她失望了?。 当时殷贵妃还不是贵妃,份位在后宫不显。他们母子过得并不算太好。 若是他有出息些,境遇就会不一样,母凭子贵,子也能凭母贵。好比出身?高门的嫔妃,甫一进宫封位便不会低,皇后所出的皇子,十有八九会被封为太子。 殷贵妃出身?卫国公府,卫国公府却早已没落,府里乌烟瘴气?。老大老三的生母,出身?虽低,当年?他们的外?家,却当政一方,手握实权。 齐重渊拼命努力?,越努力?越出错。上学之后有了?新的烦恼,将所有的心思,用在了?与老大老三的争斗上。到了?最后,他便自暴自弃了?。 反正他在殷贵妃眼里不如人,在圣上眼里不配与先太子相提并论,他躲得远一些,眼不见心不烦。 殷贵妃身?子不舒服,一时没能克制住,长久以来憋着?的一汪火就发?了?出来。 待说完之后,看到齐重渊受伤的神情,咬紧的牙关,她又后悔不迭,忙道:「我这些时日病了?,身?子不好,说话没个轻重,老二你莫要放在心上。」 齐重渊心里着?实不好受,既憋屈又愤怒。眼瞧着?殷贵妃鬓角的银丝,黄中透着?黑的面?孔,他便将那股火气?收了?回去。 这些年?殷贵妃的确老了?许多,苍老瘦弱,为了?他与她自己,一直撑着?病体,捨不得放下掌管后宫的大权。 殷贵妃温和地道:「你去忙吧,回去看看荇姐儿。」 齐重渊出了?宫,到宫门口上了?马车,朝着?王府驶去。 没走一段路,齐重渊踢了?踢车门,道:「去乌衣巷。」 马车很快转向了?乌衣巷,在二门里停下,一个陌生,老实巴交的脸孔迎了?上前见礼:「王爷来了?,见过王爷。」 齐重渊瞥了?他几眼,不耐烦地道:「以前的门房呢?」 随行伺候的青书忙推了?门房一把,让他进去通报,他则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小?的估摸着?瘦猴子他们被派了?别的差使,门房用了?新人。」 齐重渊哼了?声,望着?久未到来的小?院,庭院一尘不染,绿的廊檐红的廊柱,在寒冷的时日,也透露出勃勃生机,心里那股烦躁便消失了?不少。未再追究多问。 绕过影壁,齐重渊看到文素素身?穿着?厚袄迎了?出来,远远曲膝见礼,他脸上就不由得浮起了?笑,大步走了?过去,连声道:「外?面?冷,卿卿怎地不多穿一些,快进屋去。」 文素素堪堪往前走了?两步,立在那里等着?。齐重渊大步走了?过来,她便退到了?门帘下,侧身?让他进屋。 齐重渊进了?屋,青书朝文素素颔首见礼,紧跟着?进去接过了?他脱下的大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许梨花去提了?茶盏来,齐重渊在屋内打量了?一圈,道:「卿卿这里布置得舒适,屋子里的味道也好闻。咦,卿卿还是没用别的香?」 文素素察觉到青书忙碌的身?子一顿,她便道:「王爷喜欢橘子的气?味,我便一直用这个。」 齐重渊顿时畅快了?不少,他哈哈笑起来,看着?文素素摆在那里的小?炉茶盏,跟着?来了?兴致,亲自拿了?火筷子要去加炭,道:「你们都退下吧。」 许梨花与青书退了?出去,文素素怕他把小?炉的火弄熄了?,走上前接过齐重渊手上的火筷子,「王爷这些时日当差辛苦了?,多歇着?吧,我来就是。」 齐重渊放开了?火筷子,想到殷贵妃的话,盯着?文素素,慢吞吞道:「我哪有甚辛苦之处,事?情都是阿愚他们在做。」 文素素似乎不经意看了?眼齐重渊,继续夹炭放进小?炉里,道:「有人劳心,有人劳力?。说句大不韪的话,圣上一声令下,自有朝臣官员去当差,圣上莫非就不辛苦了??」 齐重渊一愣,笑容怎地都止不住,心情畅快无比,伸出手,对文素素道:「卿卿快过来坐,别去管小?炉了?。」 小?炉的火已经旺了?,文素素将铜壶放了?上去,起身?来到齐重渊身?边坐下。 齐重渊揽着?她,一通胡乱亲香,「还是卿卿好,卿卿身?子真软,真香。这些时日得空了?,我天天陪着?卿卿。」 茶壶里的水沸腾了?,文素素不动声色挣脱开,理?着?鬓角的乱发?,提壶斟茶,「王爷一年?哪能真正得闲,即将要过年?了?,过年?时王爷定当比平时还要忙碌。」 过年?时的确比平时要忙碌,各种?庆典,祭祀,宫宴,筵席忙得团团转。 齐重渊不由得瘫倒在塌几上,无奈地道:「还是做普通平民百姓好啊,一年?到头能有个喘气?的时候。」 文素素充耳不闻,只管提壶斟茶。茶水稳稳冲进茶盏里,她觉着?自己的涵养功夫,已至化境。 齐重渊接过茶抿了?口,问道:「对了?,你这里怎地来了?新人,那个瘦猴子与何三贵,去了?何处?」 瘦猴子经由温先生牵线,做起了?老营生,去平康里的花楼做起了?大夫。何三贵则去了?皇城司伺候骡马,两人已经去了?好几日。 门房孙福与妻子李氏,是文素素在牙行所寻。夫妻俩是京畿人,无儿无女,这次遭了?雪灾,流落到京城,自卖自身?谋求一条生路。文素素见他们老实巴交,便一起买了?下来。 文素素拣着?说了?几句,「他们两人在外?跑惯了?,闲不住,就让他们去吧。」 齐重渊只是随口一问,笑道:「那个瘦猴子,生得忒丑了?些。何三贵也上不得台面?,留在卿卿身?边伺候的确不合适,以后我再替卿卿寻几个好的来身?边伺候。」 文素素敷衍应和了?句,冬日天黑得早,太阳逐渐西斜。屋内暗沉下来,便起身?让许梨花点灯。 这时,青书进了?屋,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道:「王爷,府里来人寻王爷,说是荇姐儿没了?。」 齐重渊倏地站起了?身?,文素素难得微微一惊,转头朝他看去。 只见齐重渊浑身?上下戾气?横生,太阳穴的青筋绷紧,狰狞道:「好个薛氏!真真是个无用的废物!」 第六十一章 齐重渊离开之后, 文素素站在廊檐下望着转黑的天,沉吟了片刻,道:「问川, 快去通知?七少爷。」 想着齐重渊的性情, 问川毫不迟疑应下进了宫。 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许梨花取了风帽出来披在?文素素肩上, 劝道:「老大?, 进屋去吧, 外面冷。」 无风,露在?外面的脸,不一会就冰冷刺骨, 好像是被带刺的叶片刮过般疼。 文素素的手?也微凉,拉紧风帽转身进了屋。许梨花收拾着茶盏,铜壶里?还余有?水, 提壶倒了一盏热茶递给文素素,「老大?吃一些暖暖身子。」 吃了半盏茶,文素素身上总算暖和了些,捧着茶盏,望着铜枝上明亮的灯盏出神。 许梨花收拾了茶盏进屋, 掀开厚门帘,便看到文素素坐在?软塌上,清瘦安静的侧影。 好似从她?在?茂苑大?病一场起,她?清减下?去的身子便未曾恢復。许梨花以前不明白, 现在?多少能想通些。 不像齐重渊,他出去办了一趟差, 按说在?外辛苦,先前见到的他比离开时尤为白胖了几分。 文素素思虑过重, 如何能长?肉。 许梨花放轻手?脚进了屋,文素素听到动静,抬眼看了过来,眸中凌厉一闪而过,她?不由得头?皮一紧,脱口而出道:「老大?在?想甚这般出神?」 文素素平静地道:「我在?想,若我生而为男,便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了。」 许梨花读书不多,这句诗是她?第一次听见,不过她?还是听懂了诗的意思。 不知?为何,许梨花鼻子蓦地发酸,久久后憋出一句话:「老大?若是能读书科举出仕,定能为官为宰。」 文素素没做声,望着灯盏继续沉默。 周王府。 齐重渊从二门下?马车,直冲进了周王妃居住的菡萏院。菡萏院安安静静,乳母陈氏守着福姐儿,看着她?在?塌几上玩摩合罗娃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福姐儿比筕姐儿小几个?月,病了一场,圆鼓鼓的脸颊瘦了一圈,衬得本来就大?的双眸格外大?。她?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转,放下?摩合罗娃娃,乖巧地起身见礼。 齐重渊看了眼福姐儿,一言不发转身往外冲去。福姐儿眨了下?眼睛,坐了下?来继续拿起了娃娃玩耍。 陈氏长?长?舒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福姐儿,荇姐儿没了,王爷正在?心疼,来不及理会你。你要听话一些,别?惹了王爷生气?。」 齐重渊一儿三女,瑞哥儿极少与她?们姐妹来往,在?三岁时便搬到了前院。姐妹中福姐儿居长?,比排行第二的荇姐儿大?五个?月,最小的蕤姐儿,如今方两岁,刚学会走路。 几个?姐妹各自?长?在?生母身边,福姐儿与她?们只在?年节时能见一面,她?今年不过四岁,根本记不得荇姐儿是谁。 如同对齐重渊这个?父亲一样,是乳母与周王妃她?们经常提点,见到他要见礼。其实福姐儿对他一样陌生,只在?请安时多见了几面,见到他时下?意识知?道见礼。 搬到菡萏院后,周王妃开始让她?学习写大?字,平时能玩乐的功夫便少了。这些时日周王妃忙,顾不上她?,她?能多玩一阵,稚嫩的脸庞充满了浓浓的满足。 死亡与阿爹,远没娃娃重要。 齐重渊冲到妾室李氏居住的幽兰院,李氏伤心过度,斜倚在?软塌上哀哀流泪,周王妃正在?厢房,指挥着僕妇妆奁荇姐儿。 荇姐儿年幼,属于夭折,躺在?小小的棺椁中,待齐重渊回来之后,便得连夜送出去安葬。 齐重渊如无头?苍蝇一样疾冲进正屋,李氏正要挣扎着起身见礼,他四下?扫了一眼,转身就沖了出去。 李氏红肿着双眸,望着晃动的门帘,尚未回过神,齐重渊已经离开了。 罗嬷嬷听丫鬟说齐重渊回来了,忙出了屋,看到他奔进正屋的身影,忙进屋禀报了周王妃。 周王妃颔首说知?道了,端坐在?椅子里?,听到屋外重重的脚步声,站起身见礼:「王爷回来了.....」 腿曲到一半,齐重渊已经闪到了她?面前,伸手?将她?用力一推,周王妃站立不稳,重重跌坐在?椅子里?。 酸枝木的椅子比石头?都硬,周王妃先是一麻,接着痛意向周身上下?蔓延,几乎没背过气?去。 罗嬷嬷看到周王妃神色痛苦,惊唿了一声王妃,赶紧走上前,焦急地道:「王妃可?还好?伤着哪儿了?」 周王妃低着头?,好险才喘过气?,吃力地挥了挥手?,用尽全力抬起头?看向齐重渊。 齐重渊如疯了一样,咆哮道:「薛氏,你好狠毒的心!荇姐儿虽不是从你肚皮里?出来,至少也得叫你一声嫡母。你就这般容不下?她?!」 罗嬷嬷见势不对,忙挥手?斥退了伺候的僕妇下?人,惊慌失措亲自?守在?了门口。 平时周王妃念着一双儿女,念着薛氏,一直费尽全力隐忍。此刻,她?就是菩萨,也忍不住了,脸色惨白如纸,哑着嗓子道:「王爷若是怀疑我,不若将我休了吧!」 齐重渊压根不听,在?兴庆宫受的气?,对周王妃积攒的不满,此刻一併爆发了。 「休了你,呵呵,竟然敢威胁我!你就是有?亲王妃封号又?如何,有?阿娘撑腰又?如何,你不过是我的妻,妻子当孝顺公婆,伺候夫君,教导儿女,以夫为天!我便是休了你,看谁敢拦着!」 齐重渊嘶声力竭怒吼,俯低身,手?臂在?周王妃面前舞过,「你以为薛氏有?丰裕行,能识数算帐,便是聪慧无双了!你看不起我,以为我没用!哈哈哈,真?是可?笑,我这般无用,你薛氏,你薛嫄,能嫁进皇家做秦王妃,丰裕行能做到大?齐数一数二的粮商,你以为是凭你自?己的本事?!」 「都靠我,都靠我!你薛嫄要是有?骨气?,就别?仰仗周王府的权势富贵,自?请下?堂,连着你的薛氏,都滚,都给我滚!我看你薛嫄有?何通天的本领,看你薛氏如何靠着自?己赚大?钱!」 多年夫妻,周王妃早已对齐重渊心灰意冷。先前的不顾一切,此时莫名其妙就淡了。 一双儿女,薛氏,这么?多年的忍耐,要是她?真?傻到放弃,那她?还真?是应了齐重渊所言,她?只识得几个?数,并不是会算帐。 周王妃撑着椅子,努力坐得笔直,直视着齐重渊,道:「王爷要是觉着我不好,不满意我,就去向圣上请旨,宗人府将我从齐氏宗谱上抹去,我绝无二言。不过,王爷要是说我害死了荇姐儿,这个?罪名我不背。」 她?扬声喊道:「罗嬷嬷,将荇姐儿的脉案取来!」 罗嬷嬷忙亲自?去正屋,李氏听到厢房的吵嚷,连哭都忘了。罗嬷嬷进来,她?掀开了被褥,急道:「出事了,可?是王妃出事了?」 李氏并不蠢,她?以前只是王府的丫鬟,得了齐重渊宠幸之后怀了身孕,生下?了荇姐儿。 周王妃人虽严厉,只要遵守规矩,本本分分过日子,她?从不为难她?们。 荇姐儿生病,李氏从自?然心急如焚,从头?到尾寸步不离守着,太医来诊脉,开药,她?都在?一旁。荇姐儿的脉案药方,药渣,皆有?存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李氏相信周王妃不会害荇姐儿,哪怕贵为亲王女,以后能有?幸被封为郡主,也不过是嫁人。公主在?大?齐都并无权势,只是皇家亲戚而已,何况是郡主。 要是荇姐儿是男儿的话,李氏还会担心一二,周王妃没必要为难一个?妾室所出的女儿。 周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换个?人做王妃,李氏的日子,不一定有?现在?好过。 罗嬷嬷焦急万分,没功夫理会李氏,「王妃要荇姐儿的脉案,快!」 李氏哦了声,慌忙取了装脉案的匣子,罗嬷嬷一把夺过,跑回厢房递给了周王妃。 周王妃将脉案递到喘着粗气?,眼眶血红的齐重渊身前,他看都不看,挥手?一把打?落在?地。 齐重渊已经被愤怒淹没,脑中只叫嚣着一件事,她?们都看不起他! 周王妃手?上一空,心也跟着一空,旋即她?自?嘲地笑了。 真?是晕了头?,齐重渊要是看证据,要是讲理,他何苦会这般? 齐重渊紧握着拳,捏得骨头?都咯咯响动,微闭着眼,恨不得打?烂眼前的一切。 这时,青书迎着殷知?晦,从院外跑了进来,守在?门口的罗嬷嬷见状,差点没哭出声,曲了曲膝,慌忙打?开了帘子。 殷知?晦见势不对,一个?箭步到了屋门口,看到齐重渊朝周王妃挥去的拳头?,顾不得其他,大?声道:「王爷!」 拳头?到了面前,周王妃耳朵嗡嗡响,瞳孔勐缩,下?意识偏开头?躲避。 殷知?晦的喊声,令齐重渊略微清醒了些,手?上拳头?失了准头?,挥了个?空。 「王爷节哀!」殷知?晦只能含煳喊了声,跑进屋搂住了齐重渊的手?臂,关心地打?量着周王妃,见她?只脸色不好,才微微松了口气?。 齐重渊被殷知?晦紧紧抱住,顿时懊恼不已,挣扎着道:「阿愚你要作甚!」 殷知?晦的力气?比齐重渊大?,他搂住了没松手?,道:「圣上听说筕姐儿的事情,很是伤心,王爷更要保重,振作起精神来。圣上见了伤心过度,便是王爷的不是了。」 齐重渊听到圣上,一下?清醒了不少,抽回手?,看了眼荇姐儿的棺椁,重重哼了声,拂袖大?步走了出屋。 殷知?晦望着静静摆放在?条几上的小棺椁,眼里?闪过悲悯,嘆息了声。待再看向坐在?椅子里?,挺直嵴背的周王妃,殷知?晦朝她?抬手?一礼,所有?的话,到了嘴边都说得无比艰难,最后竟然语窒了。 周王妃悲凉地道:「阿愚无需多说,我是周王妃,荇姐儿我会看着安葬。」 殷知?晦再一礼,道:「有?劳王妃,我去看看王爷。」 周王妃偏开头?,飞快抹去了眼角的泪,「去吧。」 殷知?晦转身离开,到了齐重渊住的前院。琴音与青书屏声静气?守在?暖阁门口,此时已入夜,外面冰冷刺骨,两人冻得脸都青了。 「你们回屋去暖和一下?。」殷知?晦低声说了句,掀帘进了屋。 齐重渊大?马金刀坐在?软塌上,斜撇着殷知?晦,阴阳怪气?地道:「阿愚与你姑母真?是像,机敏能干,想必也有?一堆要劝解我的话吧?」 殷知?晦搬了锦凳,坐在?他的对面,道:「我先前从政事堂出来,沈相他们言辞之间,对王爷颇为夸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王爷,在?眼下?的节骨眼上,王爷与王妃,当是伉俪情深。」 齐重渊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道:「薛氏可?恶,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就算不是她?害死了荇姐儿,要是她?对荇姐儿能多几分看顾,荇姐儿又?岂会生了病,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先前我就在?打?算,将府里?的铺子交给文氏,被赈灾的事情耽搁了,现在?空了下?来,我正好将此事做了。还有?蕤姐儿,不若将她?一併送给文氏抚养。」 殷知?晦倒吸了口凉气?,不动声色转开了话题:「这件事不急。王爷这次差使当得漂亮,秦王与福王定会嫉妒,回府之后,不知?会如何发疯。荇姐儿没了,王爷伤心得很,他们肯定要藉机看笑话。王爷莫要回击,只管伤心自?己的,圣上见了,他们定会讨不了好。」 齐重渊顿时一喜,摩拳擦掌道:「好他个?老大?老三,自?己的侄女没了,不见半点伤心,还要趁机落井下?石,且看我收拾他们!」 殷知?晦静默了片刻,道:「王爷莫要忘记了伤心。」 齐重渊立刻拉下?了脸,恼怒地道:「我怎会忘记了伤心,荇姐儿没了,我当然伤心!只荇姐儿不过是稚童,我要是伤心过度,就是折了她?的阴寿。」 殷知?晦望着齐重渊,胸口着实堵得慌,千言万语,惟化作了一声嘆息。 第六十二章 荇姐儿的棺椁被送了?出去, 李氏哭得肝肠寸断。周王妃看了她片刻,一言不发?离开了?兰草院。 罗嬷嬷扎着手跟在后面,看到周王妃的身?子晃了?晃, 连忙上前搀扶, 却被她拂开了?手。 「我自己能走。」 齐重渊指着她鼻子骂,骂她, 骂薛氏, 他们都是仰仗着他鼻息而活, 都是仰仗着周王这个封号而活。 哪怕是她这个亲王妃,封号也是因着他。 虽说,事实的确如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可是, 这不公平,天大的不公平! 凭什?么,由谁定下?的世俗规矩, 她必须得妻凭夫贵! 凭什?么!!! 夜里的寒风如刀割,周王妃已经感?觉不到疼,腰也已经麻木。她挪着沉重的步伐,缓慢,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回到菡萏院, 罗嬷嬷张罗着打热水:「要?烫一些,快,快去!」 福姐儿已经用过饭,乳母在给她洗漱, 哄着她歇息。周王妃走过去,她睁着乌熘熘的大眼睛看来, 软糯地?喊了?声阿娘,伸出小手要?她抱。 周王妃没伸手去接, 道:「福姐儿自己跟着乳母去睡,阿娘陪着你,别?怕。」 福姐儿哦了?声,便乖乖地?站着,任由乳母给她擦拭手脸。 周王妃坐着看了?一会,乳母带着福姐儿下?去歇息了?,罗嬷嬷打了?滚烫的热水进来。她捏着指尖把帕子扔进去,忍着烫飞快拧干,上前道:「王妃且敷一敷。」 周王妃接过帕子,撩起上衫,将帕子搭在了?后腰上。暖意散开,麻木的腰身?开始恢復了?知觉。 罗嬷嬷望着周王妃松弛下?来的神色,忧心忡忡道:「王妃,请太医会惊动?到宫里,小的去医馆请个大夫回来吧。」 帕子逐渐凉了?,周王妃取下?来递给罗嬷嬷,淡淡道:「不用了?,我没事。」 罗嬷嬷想劝,见周王妃坚持,只能忍了?下?来,将帕子重新浸在了?水中拧干,「那王妃再多敷一阵。」 周王妃连着热敷了?两次,罗嬷嬷吩咐丫鬟收拾,摆饭。 虽说没有胃口,周王妃还是强自喝了?一碗汤下?去。罗嬷嬷见案桌上的饭菜,她一筷子没动?,暗自焦虑不已,难过地?道:「幸亏七少爷来得快,不然王爷他......小的没用,当时小的都快吓坏了?。夫妻一场,王妃替王爷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王爷何?苦将王妃当做仇人一般,以为王妃害了?荇姐儿。」 「并非因为荇姐儿。」周王妃说了?句,觉着意兴阑珊,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自从荇姐儿生病后,她便将消息告诉了?齐重渊,只琴音回来提了?一句,让她给荇姐儿请太医诊治。荇姐儿的棺椁摆在那里,齐重渊从头到尾就瞄了?一眼。 周王妃问道:「可是在乌衣巷找到了?王爷?」 罗嬷嬷愣了?下?,支支吾吾道:「好像是,小的也没过问。」 周王妃看了?眼罗嬷嬷。神情渐渐暗淡下?来,望着灯盏里跳跃的灯火发?呆。 定是文素素让人去找了?殷知晦赶到王府,劝住了?齐重渊发?疯。 周王妃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说实话,要?不是殷知晦及时到来拦住了?齐重渊,她亦不清楚会有何?后果?。 她就算死在了?齐重渊手上,圣上与殷贵妃顶多怒骂几声,罚他在府里反省。 他是殷贵妃唯一的儿子,她自己也是母亲,再不成器的儿子,也比儿媳妇这个外人重要?。何?况,他是殷贵妃,周王府唯一的盼头。没了?他,周王府便只是皇室宗亲,永远失去了?问鼎储君的资格。 对圣上来说,她就更不重要?了?,涉及到皇家脸面,还会拼命替齐重渊掩饰。 文素素帮了?她,却又令她难堪,伤心。 自尊,脸面,全部被扯到檯面上,血淋淋,不忍卒视。 罗嬷嬷嘴里直发?苦,试图劝道:「王妃,王爷他只是图个新鲜,文氏出身?低贱,贵妃娘娘许诺了?,不会让文氏有孩子。待过上一阵,王爷就将她忘在了?脑后。」 周王妃疲惫至极,并不解释,道:「准备一份厚礼,送到乌衣巷去。」 罗嬷嬷诧异不已,见周王妃起身?往卧房走去,她忙应了?,跟在了?身?后去伺候。 秦王府与福王府,与殷知晦所预料的那般,并不太平。 齐重治回到王府,秦王妃已经等在了?正院。他冷眼看着迎上前见礼的秦王妃,甩开她伺候他解大氅的手,拽住绊扣,用力一扯,将大氅掷在地?上。 尤觉着不解气?,齐重治抬脚用力一跺,缂丝上立刻印上了?道脚印。 秦王妃弯腰将大氅捡起来,交给了?随嬷嬷,「去替王爷再取一件新大氅来。」 齐重治冷笑连连,边朝软塌走去,边冷冷道:「锦绣布庄不缺布料,可惜你想的好法子,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却落得被满京城嘲讽的下?场!」 秦王妃同样懊恼,她就算这次出错了?棋,可要?是真?让齐重治拿主意,估计过了?年都定不下?来。 如今齐重治却将后果?,却全推在了?她头上,秦王妃藏在衣袖的手死死拽紧,指甲刺入肌肤,好像是扎入了?心,痛得她瞬间冷静下?来,恢復了?一贯的温柔小意。 「王爷说得是,是我疏忽了?。」秦王妃垂首赔不是,齐重治从鼻孔中重重喷出口气?,不耐烦地?道:「眼下?损失了?那般多的银子,你有何?打算?」 秦王妃拿着帕子蘸了?蘸眼角,仿佛在拭泪,挡住了?她眼中的恨意,道:「这件事有蹊跷。周王与殷七郎他们都在外办差,宫里的贵妃娘娘,每年天气?寒冷的时日,总会病恹恹。贵妃娘娘还要?掌管宫务,没功夫也没精力管着这摊子事。」 齐重治一拍塌几,恨恨地?道:「我先前就想到了?,老二那蠢货,肯定得了?高人谋士指点,在京城替他坐镇布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秦王妃沉默片刻,道:「是乌衣巷。」 齐重治惊唿道:「什?么?!」 秦王妃眼中不耐烦一闪而过,她忙垂下?眼眸遮挡,道:「瑞哥儿福姐儿几个先后病了?,薛氏忙着照顾他们,王府一大摊子事,加上丰裕行,薛氏与贵妃娘娘一样分?不开身?。除此之外,卫国公府那边的陶老夫人还有几分?聪明?,能屈能伸,只陶老夫人的段位还是低了?些,她做不了?这般大的局,也弄不出这般大的阵仗,又是唱戏,又是安排人故意牵扯出秦王府与福王府。」 「就凭从江南道来的那个妇人文氏?她有那般大的本事?一个乡下?来的外室而已。外室,就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徐八娘,你办砸了?事,不承认自己的无?能,便拉一个妇人出来说事。」 齐重治脸上的鄙夷浓厚得快簌簌往下?掉,拿眼角斜着秦王妃,「徐八娘,你是在抬高你们这群无?知妇人,还是在贬低自己?」 秦王妃沉默不语,神色很是平静,脸色在灯下?看上去却很不好看。 齐重治望着她,半晌后神色也跟着变了?,「难道在江南道,你也是输在了?她手上?」 思前想后,秦王妃道:「我不清楚,七娘已经没了?。江南道赋税的事情,因着雪灾,迄今未有动?静。我以为,这件事还没完。」 齐重治拳头用力砸在案几上,怒道:「一个低贱的妇人而已,她就算有通天的本领又能如何?!」 秦王妃愣愣看向?齐重治,他不屑一顾的神情,周身?迸发?的戾气?,令她下?意识问道:「王爷待如何?做?」 齐重治撇嘴,「徐八娘,莫非你昏了?头,还要?费心思跟她斗?老二是什?么人,他就是贪图个新鲜。以他那眼高手低的性子,有点本事的薛氏他看不上,那个文氏比薛氏还要?厉害,难道他就能看上了??你且瞧着,待过上两个月,等老二腻味了?之后,就让那文氏从何?处来,就到何?处去!」 秦王妃嘴张了?张,终是苦涩地?闭上了?嘴。 是啊,文氏是妇人,她亦是妇人,就算有封号在身?,其实她们都一样。 随嬷嬷进屋摆饭,小心翼翼道:「王妃,听说周王府那边,荇姐儿没了?。」 秦王妃诧异了?下?,旋即又恢復了?寻常:「荇姐儿病了?这般久,没了?也正常。」 齐重治听到了?,脸上难得浮起了?笑容,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喜事啊!可惜,要?是老二绝后,或者变成的是他,那就更好了?!」 案几上摆着齐重治喜欢吃的猪蹄膀,红亮亮,肥肉颤颤。 秦王妃莫名就感?到腻味,噁心直抵喉咙,她偏开头,将蹄髈端到了?齐重治的面前,「王爷多吃一些。」 想到琅哥儿珩哥儿岚姐儿,秦王妃压下?了?那股难受,谨慎地?道:「王爷是筕姐儿的伯父,怎地?都得关心上一两句,与圣上同悲。」 齐重治:「一个侧妃所出夭折的稚童,阿爹可是天子!再说,长辈替晚辈悲,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徐八娘,你可是脏东西上身?了??」 秦王妃拼命克制住情绪,坚持道:「规矩归规矩,人情归人情。圣上平时最喜欢孙辈。」 齐重治夹了?块蹄髈皮放在嘴里,嘴皮上沾了?油,在灯下?泛着有光。 「知道了?知道了?!」齐重治不耐烦地?道。 秦王妃看着他嘴皮的翕动?,死死垂下?了?头,费劲周身?的力气?,压制住翻滚的肠胃。 福王府。 齐重浪从宫里出来后,便奔进书房,召唤了?几个谋士进屋议事。 伍嬷嬷从屋外进来,道:「王妃,王爷院子关着门,说是闲人都不得进去。」 闲人便是指她了?,福王妃呵了?声,手搭在小腹上,并不以为意道:「由他去吧,看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扳回一城。」 伍嬷嬷道:「王妃说得是,王妃如今身?子要?紧。」她感?慨万分?,怜惜又高兴地?目光,在福王妃小腹上打转。 成亲五载有余,福王府已经有了?两儿两女?,皆不是福王妃肚皮所出。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福王妃是当以孩子为重。 伍嬷嬷迟疑了?下?,还是将荇姐儿的事情说了?,福王妃并无?反应,道:「孩子长大成人不易,伤心的不过是李氏。」 福王妃有了?身?孕,照理说她该是喜悦。太医诊断之后,她的确是高兴了?片刻,只是很快就淡了?。 有孩子就有了?牵绊,要?是孩子性情像齐重浪,她不知道那时候,她是爱还是恨。 福王妃皱起了?眉,道:「乌衣巷那边,可探到了?什?么消息?」 伍嬷嬷道:「胡贵还未回来,小的再去瞧瞧。」 胡贵是伍嬷嬷的侄儿,他脑子灵活,嘴皮子也利索,在京城认识了?一堆三教九流,平时在外面替福王妃跑腿办差。 福王妃嗯了?声,「胡贵回来之后,你马上让他来见我。乌衣巷那边,莫要?掉以轻心了?。」 伍嬷嬷忙应下?,转身?出屋去寻胡贵了?。 乌衣巷。 文素素对孙福道:「知道了?,你别?去管他们。」 孙福忙应是,告退出屋回去门房当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许梨花紧张地?道:「老大,可是有人盯上了?我们?」 文素素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要?是他们还毫无?所觉,那他们就太蠢了?。估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打探。无?妨。我不怕他们打探。只要?他们不起歹念,动?手杀人就行了?。」 许梨花脸色都白了?,赶忙道:「老大,不如让贵子哥与瘦猴子他们都回来吧。」 文素素失笑,道:「他们回来有何?用。这里是京城,盯的人多了?,他们反而不敢轻易动?手。」 许梨花这才舒了?口气?,道:「老大,可要?告诉七少爷那边,请他多寻几个身?手好的来?」 文素素不置可否,「过些时日再说。」 窥探的各路人马不打紧,要?紧的是,宫中那边的人马,圣上的态度。 翌日,罗嬷嬷送了?一份厚礼前来答谢文素素,顺道请她随着周王妃进宫:「娘娘吩咐下?来,让娘子跟着王妃进宫,娘娘想见见文娘子。」 文素素心道真?快,这次只怕不止是殷贵妃要?见她,圣上也要?见她。 第六十三章 宫里?规矩多, 文?素素略微思索了下,还是将许梨花带上了。 她们本来就来自民间,若是殷贵妃他们要挑剔规矩, 本身就是对她们不满, 随便寻个藉口而已。 罗嬷嬷从王府派来了马车,宽大的桐木马车, 比起他们的骡车要舒适华丽数倍。马车角落放着红铜炭盆, 还有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香炉, 里?面?徐徐吐着烟,一进?去?就暖香扑鼻。 许梨花自从得知要进宫时,就一直绷紧着, 紧张得连唿吸都不顺畅,上了马车之后没一会,额头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滚落。 文?素素打量了她两眼, 最后还是安静坐着,并未出言安慰。 居上位者,看到?她们如此侷促,也是一种看戏的爽快吧。 倒是她,文?素素想了下, 要摆出何种姿态去?面?见贵人。最后她选择了平时的模样。 毕竟她做的事?,圣上与殷贵妃应当已经清楚。 实力是她最大的倚仗,要是圣上与殷贵妃容不下,她连唿吸都是错。 到?了宫门口, 马车便不能前?行了。文?素素推了下僵坐着的许梨花,温和地道:「到?了。」 许梨花回过神, 一下窜起身,头顶在马车上, 她哎哟一声,忙低下了头。 这一撞,许梨花清醒不少,她弯腰下了马车,转身候在车门边,等着文?素素下车。 周王妃已经到?了,罗嬷嬷陪着她站在那里?等着,见到?她们过来,目光不大自在移开了,对曲膝见礼的文?素素颔首,「走吧。」 文?素素走在后面?,望着周贵妃挺得笔直的背影。不知可是因为太冷,周王妃比上次见面?时脸色还要苍白几分,眼底的细纹好似密了些?。 对于周王妃的别扭,文?素素也能理解。让罗嬷嬷送来了厚礼,便是不想欠她人情。 她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终究不会成为一路人。 到?庆兴宫还有?段距离,殷贵妃差了宫女抬着软轿过来。罗嬷嬷搀扶着周王妃上了软轿,文?素素见还剩下一顶在那里?,她便坐了上去?。 罗嬷嬷扶着软轿随行,许梨花看到?她的动作,有?样学?样,也扶着文?素素的轿身,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前?行。 软轿轻微晃动,文?素素不动声色打量着皇宫,经过了一条朱红高墙的长长甬道,再东弯西拐之后,到?了中轴线偏西边的宫殿。 殷贵妃身边的心腹罗嬷嬷等在了宫门口,她与伺候周王妃的罗嬷嬷同姓,年纪只长三个月,两人连了宗,看上去?很?是亲密。 大罗嬷嬷朝周王妃见礼,亲热地道:「娘娘一直在念叨,好几天没见到?王妃进?宫,要差我出宫来瞧瞧。王妃清减了不少,娘娘见到?又该心疼了。」 周王妃感激地道:「让娘娘担忧,倒是我的不是了。嬷嬷我们快一些?,别让娘娘久等。」 文?素素眼观鼻鼻观心立在一旁,看着她们寒暄。大罗嬷嬷与罗嬷嬷分在两边,携着周王妃往殿内走去?。她好似这时才看到?了文?素素。朝她上下打量,眼神倒还算平和。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啊! 还未见到?殷贵妃,文?素素就说?不出的感慨。大罗嬷嬷度拿捏得很?好,既不给她脸色看,又给足了周王妃面?子。 文?素素放了心,至少现在看来,殷贵妃对她并无恶意。 殷贵妃在正殿上首坐着,殿内宽敞,沿着墙脚放了好几个熏笼。文?素素进?去?之后,就觉着热气扑面?,不过殷贵妃腿上还搭着一块锦被?,看来很?是怕冷。 周王妃上前?曲膝见礼,文?素素也跟着曲膝,在周王妃身后打量着殷贵妃,她五官与齐重渊生得并不像,倒是殷知晦与她生得更像一些?。消瘦的脸庞,胭脂都掩饰不住眉眼间的疲倦。一身丁香色的常服,挽着的高髻中,应当编进?去?了好些?假髮,看上去?乌鸦鸦,只鬓角的银丝掩饰不住,黑与白相称,看上去?格外明显。 殷贵妃的目光亦在文?素素身上扫过,朝周王妃伸出手,慈爱地道:「快过来坐。」 大罗嬷嬷端了锦凳放在殷贵妃左侧,周王妃上前?坐了。宫女也搬来了一个矮些?的杌子,放在了周王妃的下首,文?素素颔首致谢,前?去?坐在了杌子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殷贵妃携住周王妃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嘆了口气,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荇姐儿没福气,有?缘无分,你已经尽力,切莫因此自责。」 周王妃哽咽了下,「荇姐儿终究是叫我一声母亲,如何能不伤心。只我想着不能折了荇姐儿的阴寿,便只能强撑住了。娘娘身子不好,万万要保重,莫要伤心过度。」 殷贵妃也长长嘆息一声,为了几句瑞哥儿他们可好,周王妃皆一一答了,「瑞哥儿跟着先?生在读书?,福姐儿跟在我身边玩耍,先?前?她知道我要进?宫,还吵着要来见娘娘呢。只天气寒冷,瑞哥儿福姐儿身子刚好,蕤姐儿又太小,出门怕有?病了,便没带他们来。娘娘放心,待天气好上一些?,我便带他们几人进?宫来给娘娘请安。」 殷贵妃说?好,轻轻拍了拍周王妃的手,终于朝端坐在那里?的文?素素看了过来,微眯的双眸中,涌起阵阵复杂,问道:「到?了京城可还住得习惯?」 文?素素欠身恭敬地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京城除了冷一些?,与茂苑县并无多大差别。」 殷贵妃道:「那就好,那就好。王妃平时操持王府一大摊子事?,顾不了那么多,若是你有?事?,就差人去?寻王妃。」 周王妃垂下眼帘,復又抬起头,笑道:「娘娘,文?氏聪慧能干,还帮了我不少忙呢。」 殷贵妃哦了声,笑道:「那最好不过,你能得个替你分忧的人,以后也能清闲一些?。」 空气中飘散着看不见的尴尬,无论殷贵妃与周王妃先?有?准备,还是如何大度,始终打不破,挥散不去?。 这份尴尬,便是权势。 文?素素被?殷贵妃召见,背后说?不定还涉及到?圣上。随着她逐渐展现于人前?,与周王妃之间无形的竞争,便再也掩饰不住了。 因为,周王府只能容得下一个主母,无论是现在,亦或是以后。 殷贵妃是聪明人,周王妃也是聪明人。正因为如此,殷贵妃无法装作不知。 如果殷贵妃当做无事?发生,如此以来,反而会与周王妃产生无法弥补的隔阂。 与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便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在面?子上却?还是得一团和气。 至少在当下,她们都不会因为一己私念,各自为政,将大局抛在脑后。 周王妃笑道:「娘娘,容我告罪一下,去?趟净房。文?氏陪着娘娘说?会话。」 殷贵妃摆手,「去?吧去?吧。」 大罗嬷嬷忙陪着周王妃去?了净房,悄然将殿内伺候的人都斥退了。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了殷贵妃与文?素素。 殷贵妃拉了下腿上滑落的锦被?,对文?素素道:「坐近些?,我身子不好,没精力大声说?话,耳朵也不大灵光,恐听不清楚。」 文?素素忙说?是,起身坐在了周王妃先?前?的锦凳上。 殷贵妃指着案几上的茶水点心,「你自己且随意。我听说?茂苑喜吃甜,我总觉着嘴淡,平时吃的口味便重些?,你尝尝看可还合胃口。」 文?素素便随便拿了块梅花糕尝了口,的确如殷贵妃所言那般,糕点细腻,糖放得多了些?,甜得有?些?腻口。 殷贵妃望着文?素素面?不改色吃下了梅花糕,不由得笑了起来,「老二喜吃甜,只吃不惯太甜,看来,你们的口味也不相似。老二能同你吃到?一处去?,真是难得。」 齐重渊与她统共只一起用过几次饭,不过文?素素已经能成功让他闭嘴。他喜欢吃的饭菜,都是青书?琴音安排了下去?,她则准备自己喜欢吃的,彼此互不相干。 要是说?她不管齐重渊,便是托大。或者说?齐重渊不挑嘴,显得殷贵妃这个母亲,还不如她这个外室。 怎么回答都欠妥当,文?素素道:「多劳青书?琴音他们安排,我只在一旁看着学?习。」 殷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许,道:「你是聪明人,定当很?快便能学?会了。阿愚说?,在茂苑时,多得你的相帮,他们这一趟出去?,方能办得漂漂亮亮。听说?你父母早亡,跟着兄长过活,被?兄长收了银子,嫁给了那野蛮不懂得疼爱娘子的屠户为妻,儿子被?变卖,自己也被?典当了出去?。」 文?素素说?是,殷贵妃紧紧盯着她的脸色,道:「不怪你,你一个妇人,又能如何反抗。只你以后能醒悟过来,走到?了京城,这份聪慧与本事?,我都不及也。」 「娘娘过奖了,多靠王爷与七少爷到?了茂苑,我借了他们的势,才有?了今日。」 文?素素这句话倒并非敷衍,其他的贵人兴许救得了她,不过顶多也只是将她安置在后院,给不了她如此大的施展空间。 殷贵妃感慨地道:「老二与阿愚他们的势,可不容易借。得要你有?能借的本事?。既然你已经是周王府的人,周王府上下就是一体。王妃薛氏也是个聪明的,她不会为难你。我在宫内不方便,倒是你们在外面?,有?事?多商量。」 她的话语微顿,直视着文?素素,道:「朝局这些?我就不用多说?了,秦王妃与福王妃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三兄弟之间,朝臣官员看得清楚,圣上坐得最高,他也能看得清楚。圣上先?是天子,再是父亲。」 文?素素迎着殷贵妃的目光,微微愣了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殷贵妃点了点头,轻声道:「圣上最看重大齐江山,他不缺儿子,先?太子没了之后,老大到?老小几个,在圣上眼里?,皆资质平平,他传位给谁都一样,反正都是他齐氏的子孙。要是大齐江山不在了,一切都成了空。」 圣上的想法很?通透,江山在,没被?蠢货败光,才是他齐氏儿孙的江山。 故此,圣上不会在意几个儿子的争权夺势,能胜出者,便是矮个子中拔高,能承继大齐的基业。 要是齐重渊能继续崭露头角,大位应当非他莫属了。 虽说?齐重渊的储君之位,连八字都没一撇,文?素素还是克制不住暗暗激动了下。 天下江山啊! 文?素素很?快便压制住了情绪,脑子转得飞快,愈发谨慎了起来。 同时,文?素素也明白过来,为何周王妃不担心她怀孕。要是她太能干,恐齐氏皇权旁落。圣上与殷贵妃都不会允许她生养孩子。 圣上最看重齐氏的江山社稷,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捨弃。 她要是太过锋芒毕露,太聪慧,兴许待齐重渊被?封储君的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圣上会留着她的命,与周王妃分庭抗礼。 李达前?面?的那个儿子,应当活不了了。 文?素素说?不出什么情绪,摆在她面?前?,是通天之路,也是荆棘密布,险象横生之路。 殷贵妃长长唿出了口气,道:「圣上会见你,你别怕,只管照着平常那般面?圣就是。」 文?素素是,话音刚落,罗嬷嬷急匆匆进?来禀报导:「娘娘,圣上来了。」 第六十四章 殷贵妃听到?罗嬷嬷传话时, 文素素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地紧抓住了锦被。 虽说她很快便松开,文素素却发现, 殷贵妃好?似很忌惮, 或则惧怕圣上。 圣上进了大殿,他?身?形中等, 微胖, 与殷贵妃一样, 脸色不?大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皱纹深重, 那股浓浓的疲惫,身?前用金线织成,张牙舞爪的九龙都掩盖不住。 齐重渊眉眼仔细看去, 与圣上有四五分肖似。不过圣上为帝已久,长期在权势的浸淫下,看上去不怒自威。父子俩的气?质大相庭径,相似之处就不?大明显了。 文素素跟在殷贵妃身?后见礼,圣上手微抬, 目光径直从殷贵妃身?上掠过,停留在了文素素身?上。 一股如雪后冰凌的视线扫来,文素素下意识提高了警惕,血液却隐隐沸腾。 怪不?得殷贵妃那般的反应, 帝王九五之尊。这个尊,在于?能掌控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让人臣服听命。 权势,真是天底下最最迷人的东西! 圣上在上首坐下来, 殷贵妃坐在了锦凳上,文素素则立在了她?身?后侧,与罗嬷嬷站在一起。 伺候圣上的贴身?内侍陈大伴领着人收拾了案几,亲自上了茶水,圣上端起吃了一口?,这才打量着殷贵妃,皱眉道:「又病了?」 殷贵妃打起精神,道:「多年的老毛病,过些时日便?会好?,让圣上担忧了。」 圣上道:「你就是思虑过重。」他?四下张望,「怎地放这般多的熏笼,大殿里热得人受不?住,透不?过气?,就算好?生?生?的人,在里面呆着也会受不?住。我经常同你说,不?该你考虑的,就别多想。多吸取天地灵气?,别在这方寸之间,钻了牛角尖。」 殷贵妃赔笑说是,忙吩咐罗嬷嬷撤走熏笼。圣上抬手,「你既然怕冷,就留着吧。」 罗嬷嬷便?站住了,殷贵妃亦没再说话。 文素素看得挺意外,圣上明察秋毫,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殷贵妃的确是思虑过重,常年在深宫里呆着,人极难不?生?病。 道理归道理,却是圣上自己的道理。 殷贵妃若并非后宫嫔妃,能随便?出门做事,圣上已经立了储君,情形估计就不?一样了。 文素素这时能大致体会到?殷贵妃的情绪,她?不?是忌惮,而是在极力克制,隐忍。 就像是周王妃对齐重渊一样,不?得不?忍。 圣上这时看向?了文素素,道:「文氏,上前来说话。」 殷贵妃转头朝文素素看了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文素素应是,低眉顺眼走上前,深深曲膝下去见礼。 圣上叫了起,道:「江南道彻查蚕桑亩数的主意,可是你所想?」 文素素没想到?圣上这般直接,她?脑子转得飞快,斟酌着很是克制地道:「回圣上,茂苑县多种?植蚕桑,谁家有多少桑苗,大致都知晓能养几分的蚕,收多少蚕茧,蚕茧缫出多少丝,织出几分布。这里面并无深奥之处,惟熟悉耳。王爷与七少爷能多方面听从意见,虚心,谦逊,方才有核计出江南道的蚕桑数,只凭着一个想法,很难得以实施。」 这些话,文素素说得虚虚实实,不?强给齐重渊与殷知晦加功劳,显得虚假。她?也不?抹杀他?们的功劳,毕竟居上位者,身?边都有谋士师爷出主意,上位者只管掌控大局。 能听从意见,做出正确的抉择,居上位者便?是明智之人。 圣上唔了声,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懂帐目?」 文素素道:「略微懂得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圣上呵了声,「只略微懂一些,太过谦虚,便?沦为了自大。」 殷贵妃屏住了唿吸,放在膝盖上的手,又情不?自禁抓住了锦被,再松开。 文素素道:「我只识得一些字,会算数。在王爷与七少爷之前,并未见过真正的帐目,帐本是何种?模样,万万不?敢称精通帐目。」 圣上声音缓和了些,道:「你学得倒快。」 看来,圣上已经对她?不?说瞭若指掌,至少已经知晓了七八成她?在茂苑之事。如今才召她?进宫问?话,这段时间,就是在查她?了。 文素素不?怕被查,她?在茂苑县从一个被典卖出去的妇人,在贵人面前露脸,再到?京城落在众目睽睽之下,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居于?王府,与殷贵妃居于?深宫并无不?同。她?却比殷贵妃要幸运,走到?了世人面前。以后她?再做任何事,他?们至少不?会再感到?震惊,一个后宅妇人,居然做了男人才能做的事。 文素素探到?了一两?分圣上的喜怒,不?过她?向?来博兔亦用全力,从不?放松警惕,很是谦逊地谢了恩。 圣上看了文素素一眼,似乎漫不?经心地道:「雪灾的赈济法子,也应当出自你手了。你对民生?经济,倒有一番深刻的见解。你且说说看,当时你是如何想到?了这个法子?」 文素素并不?掩饰,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米缸里的米吃完了,若无新谷新米,便?是被困在了空缸中。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穷人都要面对这样的情景,与灾荒无异。」 圣上眼中精光闪过,声音沉沉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朝廷不?顾百姓的死活,思虑不?周了。」 殷贵妃唿吸一窒,情不?自禁看向?了文素素,目光焦灼。 文素素将殷贵妃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她?沉吟了下,道:「我对朝廷一无所知,官制这些,还是得靠七少爷拿了书,我读过之后,方懵懵懂懂知晓了些。朝廷如何做,自有朝廷的考量,并非我能左右。我只是凭着自己粗浅的经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以前一样,经由?王爷与七少爷做主。」 说完,文素素补充了句:「我是穷苦出身?,考量得要多一些。没有张屠夫,还有王屠户,不?会吃有毛的猪。若是王屠户也没了呢?」 这句话,文素素不?该补充,属于?是僭越,抱怨了。 但她?不?悔。 权贵达官贵人不?会杀猪,穷人才是缴纳赋税之人。民贵君轻是理想,君君臣臣才是帝王千年来的统治基础。 只是,文素素进京一路走来,看到?了大齐的现状,也看过了大齐户部?的帐目。 落后,稀巴烂。 贫穷,混乱,首当其冲倒霉遭殃的,是穷人。在穷人中,女人处于?最最底层。 妇人被典卖出去,比牛马都便?宜,穷困是首要原因。 殷贵妃怔在了那里,圣上亦微微失神。 如何在民与官绅之间寻求平衡,是圣上长久以来困惑的问?题,始终不?得其法。 从未有官员在他?面前直言过这个问?题,如今他?听到?文素素委婉提出来,着实令他?触动。 民强,官绅与皇权便?会没落。民弱,民则会乱,江山社稷不?稳。 圣上久久没做声,在殷贵妃忍不?住要说句话缓和时,圣上终于?开了口?,「你下去吧。好?生?伺候老二。」 文素素恭谨应下,曲膝施礼退了出殿。 凛冬的太阳高悬,照在身?上始终不?见暖意。 被宫女带到?耳房的许梨花走了上前,周王妃与大小罗嬷嬷也一起过来了,大罗嬷嬷安排了软轿,文素素与周王妃分别上了轿离开庆兴宫。 轿子到?了宫门口?停下,文素素下了轿,周王妃走在前面,快要到?护城桥时,她?脚步缓了下来,紧了紧身?前的风帽,手停留在系带上,抬头看着天际明年的太阳。 「我在成亲时同圣上说过话。」 周王妃的声音极轻,文素素听得不?大清楚,正在辨认中,她?转头看了过来:「年节时的家宴,能远远看一眼。」 文素素明白了周王妃话里的意思,她?没被圣上召见过,而自己却面了圣。 兴许周王妃并非是嫉妒,而是忐忑不?安。她?与齐重渊的夫妻关系并不?好?,要是圣上与殷贵妃藉此机会扶持自己,她?这个王妃的地位就微妙了。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圣上问?了我一些江南道,帐目的事情。」 周王妃略微狼狈地别过了头,不?自在地道:「我并非要窥探,只是.....不?服。」 她?终于?说出了口?,眉眼舒展了几分,「不?服。我做了这么多,却始终不?及你。」 平静的声音,说出的话,仿佛浸了冬日的寒冷,悲凉的余韵幽幽不?绝。 文素素笑了下,道:「王妃辛苦了。不?过,我是这般以为的,王妃随便?听听就是。王妃知道我的出身?,被典出去生?孩子,连牛马都不?如。我服不?服,我也不?服啊。可是不?服并没什么用,接受,再努力寻求改变。我没什么可失去的,也不?怕失败,活着的时候生?不?如死,也不?怕死。王妃呢,可有在意的东西?」 周王妃停下脚步,呆呆出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她?身?后有薛氏,有一双儿女,有这些年呕心沥血的付出,她?不?甘心。 文素素孑然一身?,的确可以孤注一掷。她?是人,不?是牲畜牛马,靠着自己拼到?了现在,求生?,也求过更好?的日子。 她?们之间,着实没甚可比之处,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文素素,也没必要对着她?说不?服。 周王妃嫣然一笑,道:「是我着相了。」 文素素也笑,两?人继续朝宫门走去,这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们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齐重渊疾步匆匆奔了过来,殷知晦则大步跟在了他?身?后。 很快,齐重渊便?如一阵风般卷到?了文素素面前,看都没看周王妃,上下打量着文素素,急切地道:「我听说你被阿娘叫了来,阿娘可有为难你,阿娘叫你作甚?阿爹也在,你见了阿爹,可有违了规矩?你怎地不?早跟我说一声,我好?陪着你去。」 昨日文素素将要进宫之事告诉了殷知晦,并未告诉齐重渊。要是告诉了齐重渊,他?是会跟着一起去,看似给她?撑腰,实则给她?添乱。 对着齐重渊接连二三的问?题,文素素只道:「王爷忙得很,这点?小事,哪能拿来烦扰王爷。」 齐重渊笑了起来,温和地道:「好?好?好?,就你体贴。不?过,以后要是阿娘再要见你,你要记得告诉我啊,我就是再忙,也会抽出功夫来陪你。宫里规矩多,你要是御前失仪,被阿爹阿娘责罚,到?时后悔就晚了。」 殷知晦与周王妃见礼之后就立在了一旁,此时目光从木然的周王妃身?上收回,对齐重渊道:「王爷,时辰不?早,圣上那边该传午膳了。」 齐重渊忙道:「回去路上小心,我得去承庆殿同阿爹进膳,不?得耽搁。」 文素素点?头应了,齐重渊急匆匆来,急匆匆离开。从头到?尾,都未与周王妃说过一字半句。 周王妃默默往前走,厚重的宫门墙洞,令她?挺直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瘦弱。 墙洞风大,唿唿刮过如刀割,文素素忙拉紧风帽遮挡,露在外面的双眸,难得复杂。 齐重渊这黄橙橙,金灿灿的纯金搅屎棍,也是搅屎棍啊! 第六十五章 齐重渊与殷知晦到了承庆殿, 圣上?已经传了膳食。他们?到了之后,陈大伴再去御膳房叫了两份膳。 圣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夹着面前食案上?的萝蔔, 问道:「去找文?氏了?」 齐重渊嘴角抽了下, 琢磨着可是要辩解,殷知晦已经答道:「是, 王爷担心文?氏不懂规矩, 冲撞了圣上与娘娘, 便去问了几句。」 圣上?唔了声,头也?不抬道:「此次灾情严重,京城与京畿一带, 百姓的伤亡,户部可核计了出来具体人数?」 最终的伤亡,须得经由京畿各地的官员禀报到户部。人口数涉及到官员的政绩考评, 经过了江南道一事,殷知晦深刻认识到了基础数额的重要。 户部的事情,齐重渊平时全部交由了殷知晦,他这时倒聪明,只管低头用饭, 一言不发?。 殷知晦思索了下,道:「回?圣上?,如今还没有具体的数,臣不敢瞒圣上?, 只怕下面报上?来的伤亡,也?多有出?入。」 圣上?拿着筷子的手停顿在半空, 脸色微沉了下去。 身为大齐的帝王,圣上?心底清楚, 他的江山究竟有多少亩田,多少百姓。户部的数额,并不准确。 首先是丈量田亩就有出?入,为了躲避人丁税,粮食税,阖家连着田产,都投靠在士绅大族门下。 「此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有误,你去同沈相,段尚书他们?商议。究竟损失几何,我要看到如实的状况!」 殷知晦对着圣上?的怒意,只能苦着脸道遵旨。圣上?掀起眼皮看向?齐重渊,道:「老二,你多看着些,学着些。别只顾着将差使交待下去,自己却?一窍不通。」 齐重渊见?圣上?动了怒,哪敢辩驳,忙怏怏应下。 圣上?眉头微皱,道:「用完饭后,你们?一道去庆兴宫。老二,尤其是你,少惹你阿娘生气。阿愚你也?是,这般大的年纪还不成亲,你的亲事,都快成了你姑母的心病,男儿成家立业,你要拖到何时去?」 齐重渊本来苦着脸,见?殷知晦也?被责备,脸色顿时缓和了,朝着他幸灾乐祸挤眉弄眼。 殷知晦只当没有看到,埋头用饭。饭毕,圣上?要午歇,两人起身告退,前去了庆兴宫。 殷贵妃略微用了些汤水,上?了年纪后觉少,靠在软塌上?打了个盹遍醒了,她?懒得动,便继续闭目养神。 齐重渊与殷知晦到了暖阁,殷贵妃坐起身,道:「用完饭了?」 殷知晦说是,仔细打量着殷贵妃的脸色,关切地道:「姑母可有召太医诊过脉,太医如何说?」 殷贵妃温声道:「不过是些老毛病,无妨。」 齐重渊一屁股在锦凳上?坐下,对上?茶的罗嬷嬷摆手,「我不要茶。」 罗嬷嬷便端了茶奉给殷贵妃与殷知晦,齐重渊见?状,又道:「算了,也?给我一盏。」 罗嬷嬷退到了门边,又上?前给齐重渊上?了茶。殷贵妃揉着额头,先让罗嬷嬷退了下去,对齐重渊道:「老二,你别想一出?是一出?,变成老大那样,真是烦人得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齐重渊立刻不高?兴了,想着先前圣上?的话,没有当场发?作出?来,只黑着脸不做声。 殷贵妃这次没有客气,道:「一盏茶的事情虽小,由小见?大,细沙汇集成河,如此浅显的道理,无需我再多说。」 齐重渊忍不住了,梗着脖子道:「阿娘,既然道理如此浅显,你又何苦一说再说,竟将我当成三岁稚童,须得手把手教导了。」 殷知晦见?殷贵妃脸色由白转青,母子俩又要争执起来,赶紧道:「姑母,圣上?先前吩咐了差使下来,这次灾情后续还有一堆事情,我与王爷又得忙了。」 殷贵妃的注意力,果真被转开了,哦了声,道:「灾情后续,应当就是核计损失。可是让户部算朝廷赈济了多少钱粮,国库常平仓还余下几何?」 殷知晦摇头,道:「圣上?此次要百姓伤亡的真实数额。」 殷贵妃愣了下,将文?素素见?圣上?的情形说了,「圣上?应当听了进去。」 齐重渊懊恼道:「文?氏真是,我就说她?不懂规矩,这些话,岂轮得到她?一个妇道人家来说。唉,我得去乌衣巷,好生教教她?。」 殷知晦垂下眼眸没有做声,殷贵妃未曾理会齐重渊,道:「阿愚,此次的差使,你可不好办。底下的官员为了政绩,有心隐瞒,难吶!」 齐重渊道:「要是那般容易就好了,这次不像是上?次到江南道,桑麻是死物,长在那里。人是活物,随便编个出?去逃荒的藉口,甚至压根不曾立户帖,谁能核计得出?来?」 殷贵妃看了眼齐重渊,道:「总算能动下脑子思索了。」 齐重渊又来了气,呛道:「阿娘天底下最最聪明,别人都比不过你。真是可笑?!」 殷知晦在旁边看得嘆息了声,母子俩不知什么时候起,都不肯好生说话,一言不合就会急赤白脸。 殷贵妃冷笑?了两声,对殷知晦道:「你心中?可有了打算?」 殷知晦道:「我一时也?未曾想到。」 殷贵妃沉吟了下,道:「不若去问问文?氏。先前圣上?见?了文?氏,最后虽未说什么,圣上?的想法,你我也?琢磨不透。不过,圣上?见?她?,绝非一时兴起。」 齐重渊哼了声,眉毛扬起,「我还以为阿娘能有法子呢。」 殷贵妃神色一沉,怒瞪了过去。殷知晦赶紧打圆场,道:「姑母,我也?是这般想。不过,我等下要同王爷前去政事堂,且先听听沈相他们?的想法。」 齐重渊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道:「走吧走吧,唉,一天天真没个得闲的时候。」 殷知晦跟着起了身,向?殷贵妃见?礼告退,这时齐重渊停下了脚步,道:「我打算将府里的铺子交到文?氏手上?,由着她?去打理。」 殷贵妃沉吟了下,道:「这件事你先别着急忙慌,得与薛氏先通通气。」 齐重渊见?殷贵妃没反对的意思,便没再与她?争吵,道:「那阿娘早些与薛氏去说。」 殷知晦想了下,委婉道:「姑母,王爷,这件事既然与文?娘子有关,我以为,也?要与文?娘子通个气。」 齐重渊眼霎时睁大了,难以置信道:「这是天大的好事,让文?氏接手铺子,给她?掌管铺子的权势,难道她?还会不愿意?」 殷知晦没了说话的心情,只看向?殷贵妃。 殷贵妃眉头紧拧,旋即又放开了,温和地道:「阿愚,尊,也?要有个度。太过,便是纵容了其气焰。」 殷知晦虽不同意,却?没再说什么。 殷贵妃行事谨慎,待人客气。若是与圣上?的态度无关,便是要在文?素素与周王妃之间寻求一个平衡。 * 文?素素出?宫回?到乌衣巷,许梨花伺候她?脱下大氅,长长舒了口气,道:「老大,皇宫真是气派。小的现在才回?过神,哎哟,真是紧张。」 「嗯。」文?素素随便答了声,净了手脸,问道:「贵子今天可是该旬休回?来了?」 许梨花算了下时辰,高?兴地道:「瘦猴子昨夜还在还说,他去看过了贵子,说是今天傍晚就会回?来。」 文?素素道:「你去备些贵子喜欢吃的吃食。」 许梨花忙急急奔去了灶房,很快,她?就领着孙福走了进来。 文?素素看向?孙福,问道:「可是又有人前来周围打探了?」 孙福道是,「前后来了好几拨人。有人藉口问路,小的前去询问,他们?还想往宅子里挤。此刻门外有好几个闲汉,一看就不是好人。先前娘子进宫后不久,他们?就来晃悠过,先前又来了。」 文?素素沉默了下,低声吩咐了一通。 孙福认真听着,很快出?去忙碌。许梨花又怒又怕,道:「老大,我们?人手少,要是真被他们?闯进来,伤到了老大该如何是好。瘦猴子真是,怎地还没回?来。老大,不如小的去卫国公府找问川他们?过来,多几个帮手,他们?也?会忌惮些。」 文?素素重新披上?风帽,朝屋外走去:「问川他们?也?不能经常在这里守着,普通寻常的人,顶多是好奇。真正敢使坏的,问川他们?也?挡不住。」 既然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她?进宫之事瞒不住,那她?就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许梨花紧紧跟在文?素素身后,惊惶地道:「老大,那该如何办?」 文?素素淡淡地道:「打,打得对方痛了,不敢再轻易来。」 与平常无异,不高?不低的声音,许梨花头皮都发?麻,好似回?到了以前在茂苑村里的那夜。 煞神回?来了!不,应当是她?从?头到尾都是煞神,只已经温和太久,京城人没见?识过,都将她?当做柔弱可欺的乡下妇人! 孙福在门房,理着手上?的粗麻绳,麻绳旁边,放着雪亮的柴刀,斧头。 「娘子来了。」孙福见?到文?素素前来,忙放下了手上?的绳索,上?前见?礼。 文?素素进屋,同孙福说了几句,他虽然紧张,见?文?素素始终镇定,倒也?稳住了,连连应了下来。 许梨花则出?去,叫来厨娘僕妇,文?素素交待了一通:「别乱跑,慌张。遇到了他们?,别搭话,只管走开就是。要是乱说话,乱搭讪,出?了事休怪我不客气!」 厨娘僕妇在文?素素这里做事,多少知道些她?的性情。平时的她?极为好伺候,只不知为何,她?们?从?不敢造次。 几人头都不敢抬,规规矩矩应了下来,文?素素让她?们?下去,她?则朝门房走去。 许梨花紧随在她?身边,上?前一步拉开了偏门。门外晃悠的几个汉子,一起看了过来。 有个为首模样的壮汉,目光肆无忌惮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打量,咧开嘴,兴味莫名:「嘿,果然名不虚传,还真是细皮嫩肉。」 其他几人随着他一起笑?,逐渐聚在了一起,嬉笑?道:「就是一次十两银子,也?值了!」 「十两银子可不够,比起那花楼里的行首都不差。」 文?素素听着他们?流里流气的话,面不改色朝为首的汉子招手,「你过来。」 闲汉们?见?状,有人吹口哨,有人起闹:「荀老大,这是看上?你了,哎哟,你有艷福了!」 被唤作荀老大的汉子,大摇大摆走了上?前,话语轻佻,眼神却?很警惕。 「乖乖,听说你在这里挂灯笼做买卖,一身的功夫,我们?兄弟慕名而?来。只要你将我们?兄弟伺候得舒服了,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 许梨花气得脸都白了,不过文?素素没说话,她?便紧咬牙关忍住,文?素素转身往门里走,她?赶忙侧身让开。 荀老大在门口犹疑了下,转身朝身后的几个汉子看了眼,再看文?素素娇小的身影,抬脚跟着她?走了进去。 他与兄弟们?已经探清楚了,院子就一个门房孙福,其余剩下的几人,皆为僕妇。 孙福从?门房走了出?来,疾步走到门边,关上?了门。许梨花赶忙帮着他,用粗木棍,顶在了门闩上?。 荀老大跟着文?素素朝门房走去,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警觉地回?头看去,心里暗叫不好。 这时,身后悽厉的风声唿啸而?来,荀老大下意识回?过头,抬起右手隔挡。 手臂骨骼喀嚓碎裂,荀老大周身先是一阵麻木,接着踉跄跪地,拖着手臂,痛苦地哀嚎。 文?素素提着手上?的斧头,毫不犹豫砸在了荀老大的后背上?,将他砸得整个人扑倒在地。 孙福与许梨花已经跑了进来,文?素素提着斧头站在那里,冷声吩咐道:「捆了!」 门外的汉子听到动静,大叫不好,一起奔到门边,怒砸着门。 「开门!」 「臭娘们?,你将荀老大怎地了?!」 没一阵,门开了。只见?荀老大被捆得严严实实,满身是血,像是死狗一样被拖到了门口。 文?素素手上?提着斧头,抵在他的脖子上?,周身杀气凛然,平静地道:「回?去告诉你们?背后的主子,让你们?主子自己前来领人。否则,我会将他敲锣打鼓送上?门去!」 第六十六章 胡贵急急匆匆跑进竹苑, 抓着一个丫鬟往外推:「快,快去找我姑母与王妃。」 丫鬟见胡贵声音都嘶哑了,不敢多问, 忙跑到了福王妃的正院, 同门房婆子着急交待了一通。 门房婆子不敢耽搁,进去回禀了。福王妃有了身孕, 身子有些不大?舒服, 伍嬷嬷刚送走太医, 正在耳房亲自盯着煎药。她转头朝暖阁那边望了眼,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对心腹丫鬟道:「雪红, 你亲自看好了,我去瞧一瞧。」 雪红赶紧道:「嬷嬷去吧,我保管寸步不离。」 伍嬷嬷不放心?叮嘱了几句, 方离开前?去了福王妃理事的兰苑。胡贵焦急在门口转圈,见到她到来,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四下打量,「姑母, 王妃呢?」 「王妃有了身子,正在歇息。」伍嬷嬷打发了丫鬟僕妇,板着?脸道:「如今王妃月份浅,可受不得气。我与你说过了多少次, 要稳重,稳重, 别什么事都去烦扰王妃。」 胡贵哎哟一声,急得都快跳脚了, 「姑母,你做不了主,也管不了,这?件事,王妃迟早得知晓。你快去让王妃来,你做不了主!」 伍嬷嬷气得扬手拍在了胡贵背上,道:「什么大?事,我就不能做主了?天大?的事,都大?不过王妃肚里的哥儿去!」 胡贵急得都快晕过去,干脆将伍嬷嬷往外推,沉着?脸道:「姑母,你快去回禀王妃,就说外面出大?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伍嬷嬷被胡贵推出了门,见他确实急得不行?,只能回到了正院。 福王妃这?些天吐得厉害,正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问道:「药好了?」 伍嬷嬷忙小?心?翼翼道:「雪红还在熬着?,是胡贵回来了,说是外面出了些事,要见王妃。」 福王妃立刻撑着?起身,伍嬷嬷上前?搀扶住了她,关?心?地道:「王妃且小?心?些。」 「又不是七老八十?,哪就那般虚弱了。」福王妃推开了伍嬷嬷的手,道:「胡贵做事稳妥,急着?要见我,定是外面出了事。你去拿风帽来,我去兰苑。」 自从福王回到王府,在书房里与谋士师爷密谋,她就曾说过,福王定是又要闹事了。 几个谋士师爷都聪明,可惜聪明过了头,清楚福王刚愎自用的性情,从不会拿主意,只会捧着?他顺着?他。 伍嬷嬷见福王妃脸色不大?好,不敢多拦着?,取了狐裘风帽,伺候福王妃穿戴好,朝兰苑走去。 胡贵守在廊檐下,见到福王妃与伍嬷嬷一起过来,大?步迎上前?见礼。 伍嬷嬷忙制止住了他,道:「外面冷,进屋再说。」 外面的确冷,胡贵见福王妃神色憔悴,便?硬生生忍住先?没做声。 福王妃朝他看来,道:「有事就说吧,无妨。」 胡贵觑着?福王妃,谨慎地说起了在乌衣巷发生之事,福王妃听得眉头微皱,待进了屋,正好听到荀老大?的那些话。 福王妃在塌上坐下,指了指小?杌子,胡贵颔首道谢后坐了下来,伍嬷嬷去传了茶水,奉上后亲自守在了屋门口。 胡贵:「王妃,小?的见过荀老大?,他人倒不乏机灵,打架狠,渐渐身边聚了一堆手下,以他为尊。荀老大?只认钱不认人,给钱便?能替人卖命。小?的昨晚回来,碰到了前?院管帐的陈旺添,便?与他打了个招唿。陈旺添喜吃酒,他身上一股酒气,想?是在家中已经?吃起了酒,被匆匆叫了来。小?的,小?的认为,前?去乌衣巷闹事之事,与王府脱不了干系。」 夜里叫帐房,便?是要支取银子。 乌衣巷的出身来歷,除了不长眼的莽汉,无人不知。 荀老大?并不笨,既然敢上门出言不逊侮辱,将文素素当做挂灯笼做买卖的暗娼,肯定是拿了银子,照着?吩咐前?去办事。 能这?般胆大?招惹周王齐重渊的人,除了秦王府,便?是福王府了。 秦王遇事犹疑不决,估计这?个时候,他还在左思右对付乌衣巷的法子。 福王妃只一想?,便?能肯定是福王所为。她神色冰冷,手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去,厉声骂道:「蠢货,连莽汉都不如的蠢货!他以为坏了文氏的名声,将她玷污了,便?是出了一口恶气!」 寻常的妇人一旦坏了名声,人言可畏,周围邻里之间指指点点,心?性不足的,估计一根绳索吊死了事。 福王府就又是皇亲贵胄,皇家讲究脸面,文氏的名声有损,齐重渊再生气,也只能将这?口气硬吞下去,将她暗自处置了。 可如今,荀老大?像是死狗一样?,被捆起来血淋淋扔在那里,让他手下的人向背后指使的人传话。 胡贵苦着?脸,道:「王妃,那文氏真是狠,听说荀老大?进去不久,便?被算计了。小?的认为,荀老大?能抗住,他底下的人也扛不住。此事可大?可小?,小?的认为,无论大?小?,乌衣巷那边都不惧。」 「乌衣巷敢动?手,她就不怕!闹大?,就去见官。福王府的脸皮,都要被踩在地里了。私底下解决,荀老大?血淋淋躺在那里,宫中定当知道了。」 福王妃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抬起头,微微闭上眼,好一阵才缓过了气。 胡贵看得胆颤心?惊,结结巴巴道:「王妃莫要动?怒,身子要紧啊。说不定......是小?的看走了眼,此事与福王府无关?。再说,王爷毕竟是亲王,那文氏,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妇人,如何?能与王爷相比,圣上,圣上顶多训斥王爷几句。」 「文氏没告官,未曾闹大?,便?是留了一手,她护着?了皇家脸面,顾全了兄弟之间的面子情。圣上训斥王爷,呵呵,训斥不可怕,惩罚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望透顶。」福王妃很是冷静,一字一顿道。 钱财与人折损了进去,最后却?人才两空,被对方狠狠摆上了一道。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伍嬷嬷迎了出去,很快便?进了屋,惨白着?脸道:「王妃,有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被送到了王府,说是还给王爷。」 胡贵脸色大?变,吶吶道:「这?般快?!」 福王妃手撑着?矮塌扶手,好几下都没能站起开,她小?腹隐隐作?痛,喘着?气道:「伍嬷嬷,前?去库房准备一份厚礼,前?去乌衣巷!」 伍嬷嬷望着?福王妃脸上冒出来的细汗,几乎快哭出来,声音中都快带着?了颤意:「王妃,你的身子可还好?」 福王妃喘了口气,厉声道:「快去!」 伍嬷嬷扎着?手,慌忙放开了福王妃,朝外跑了去。 胡贵已经?没了主意,望着?福王妃,又朝屋外看去,颤抖着?道:「王妃,你的身子要紧,还是去请王爷出面处置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福王妃手搭在小?腹上,惨白着?脸,神色狠戾,「去搭把手,多要几驾车,阵仗大?一些,让更多的人看到!」 胡贵愣住,很快就明白过来,整个人都惊恐万分,他不敢多说,连滚带爬跑出去,帮着?张罗马车。 没一阵,伍嬷嬷准备好了礼品与马车,搀扶着?冷汗津津的福王妃,朝乌衣巷驶去。 随着?马车的晃动?,福王妃几乎坐不稳,靠在了伍嬷嬷身上,唿吸都急促了。 「王妃,王妃你可还好?」伍嬷嬷吓得不轻,生怕福王妃有闪失,说话都不成调了。 「别吵!」福王妃有气无力呵斥,她头疼,小?腹坠痛。 太医说,她孕相不稳,要好生歇息。福王妃见过劳碌的妇人有身孕,也见过精贵养着?的世家大?族贵人娘子有身孕。 精细养着?的,不一定能顺利诞下孩子,莫名其妙就落了胎。成日忙碌的,最后反倒无事。 福王妃认为,有没有孩子,端看天意。她清楚得很,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缘分不够。 要是福王府输了,她要孩子有何?用! 乌衣巷。 齐重渊与殷知晦接到消息,从宫里赶了来,齐重渊气得一跳三丈高,破口大?骂道:「老三那个混帐,真是欺人太甚!」 殷知晦皱着?眉,耐心?劝道:「王爷,如今娘子已经?打还了回去,王爷就别生气了。」 齐重渊大?声嚷道:「还回去,这?算哪门子还回去!无赖混混而已,居然敢挑衅我周王府!要是此例开了,以后别人有样?学样?,都来打我周王府的脸!杀了他们,将那几人都大?卸八块,扔到老三府前?去!」 「再不济,也要扔到府衙去,让姓张的去审理!我要端看他姓张的敢如何?包庇,阿爹要如何?处置!」 殷知晦听得头疼,朝端坐在椅子里的文素素看去,她神色平静,好似此事与她毫无关?系。 没法子,殷知晦只能掰碎了,耐心?地劝道:「王爷,此事闹大?了,只能让人看了笑话去,事关?皇家脸面啊。圣上看到你们兄弟阋墙,如何?能不生气。」 「呵呵,兄弟阋墙!要是老三尊着?我这?个哥哥,他做得出来这?种事?老三居心?不良,要我如何?忍!老大?先?前?还在那里阴阳怪气,说我是德行?不修,荇姐儿才没了命!这?就是兄弟,这?算哪门子的兄弟!我不信阿爹不清楚,阿爹什么都知道!」 先?前?在前?去政事堂的路上,遇到了齐重治,他看似关?心?荇姐儿,说话却?阴阳怪气。 齐重渊当时就气得半死,要不是殷知晦强拉住他,估计他们当场就会打起来。 齐重渊越说越愤怒,甩开殷知晦就要往外沖:「你让开!都打上门来了,让我的脸往何?处搁!」 这?时,许梨花跑进了门,道:「老大?,王爷,七少爷,福王妃来了!」 齐重渊愣了下,大?叫一声,「她还敢来!老二?这?个没出息的,躲在妇人身后,真不要脸!」 文素素这?时站了起来,起身走到齐重渊面前?,道:「王爷,兄弟友恭,秦王福王他们不算在内,还有四皇子五皇子他们。圣上定盼着?王爷能照顾好弟弟们。」 齐重渊呆了下,哼了声,扯着?嗓子道:「眼不见心?不烦,谁来都莫要理。打出去,谁都不见,不见!」 许梨花缩着?脖子不做声,求救地看向文素素。文素素对殷知晦道:「你劝着?王爷些,我出去瞧瞧。我们如今占了上风,再不饶人就过了。」 殷知晦忙点头应下,对齐重渊道:「王爷歇一阵,让娘子前?去处置。」 齐重渊一个旋身,在椅子里坐下,尤一幅怒气未消的模样?,对文素素道:「那闵氏有了身孕,你可别沾了身,出事赖上了你。」 文素素脚步一顿,忙加快了步伐,朝门外走去。许梨花赶忙跟在了身后,问川青书见势不对,也一併跟了上前?。 福王妃一行?的车马,停在了二?门处,伍嬷嬷白着?脸立在了马车边,不时紧张朝车内张望。孙福守在那里,没有指示,没敢让她们进来。 文素素不动?声色瞧在眼里,神色微凛。孙福长长松了口气,赶忙奔上前?见礼,她摆了下手,吩咐道:「将门都打开!」 孙福不敢多问,忙前?去开门。问川青川也一併前?去帮忙,很快,大?门侧门,一併大?打开了。门外停着?几辆车,僕从们守在车边,阵仗浩大?。 除了他们,还有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不时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见门都打开了,他们马上涌上前?,凑近了看得很是起劲。 福王妃从马车探出头来,伍嬷嬷忙搀扶着?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扶下了车。 文素素离马车几步远站定了,曲膝见礼,道:「王妃到来,照理说我当请王妃进屋去吃茶。只我先?前?受了惊吓,恐招待不周,待身子好一些,再上门来给王妃赔罪。」 福王妃脸色惨白如纸,她定定盯着?文素素,然后曲膝见礼,文素素忙避开了。 「我是前?来赔罪,先?前?让娘子受惊,实在是愧疚。娘子要是不接受,我着?实难安。」福王妃言辞恳切,眼里冒出了泪花,显得很是愧疚。 伍嬷嬷不敢放开福王妃,忙朝一旁的胡贵看去,胡贵赶紧将马车里的匣子拿出来,上前?塞到了青书怀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青书抱着?匣子不知所措,文素素曲膝还礼,道:「王妃言重了,都是些误会。我瞧着?王妃身子不好,这?位嬷嬷,赶紧扶王妃上车回去歇息。问川,你跑得快,骑马进宫去请太医!王妃,你有了身孕,大?冷天的还往外跑。要是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我罪过就大?了!」 问川马上应下了,车上胡贵就走,「你跟我一道去!」 福王妃腿都在颤抖,她听着?周围人的小?声议论,直直望着?文素素,眼里欣赏,冷意交错闪过。 「我着?实是急了些,恐上了王爷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忙走了这?一趟。娘子说得是,既然是些误会,我就先?回去了。待身子好些,再请娘子到府里来吃茶说话。」 福王妃转过身,手扶着?车壁,伍嬷嬷忙用力推着?她上了马车。 文素素望着?马车离开,对青书道:「青书,跟在后面,送王妃回去,别在路上出了事。」 青书将怀里的匣子,急忙塞到孙福手上,赶着?马车跟在了福王妃一行?的车马后。 福王府离乌衣巷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车马一行?经?过正街,驶向福王府的巷子。 这?时,从巷子里冲出来一匹惊马,朝着?福王妃的马车撞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人仰马翻。 青书惊恐万分盯着前面的混乱, 那匹惊马前蹄一滑跪倒在地,痛苦仰天嘶鸣,马上的人被摔了出去。 福王妃的马车剧烈摇晃, 缰绳勒紧, 马脖子朝后仰。马蹄跟着扬起,车夫慌了神, 连着车厢一起向?后倒。 缰绳脱落, 马爬起来跑了。巨大的撞击声之后, 马车侧翻在地。 护卫在后面的车上,眼睁睁看着乱起,整个人惊骇莫名。侧倒一方的车轮尚在缓慢悠转, 他用?力摇了摇头,仍旧晕乎乎,干脆扬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总算清醒了些。 「快救王妃,快救王妃!」护卫跳下马车,怒吼喊道。 僕从一涌而上,将福王妃的马车挡住了。青书抬手抹了把脸,寒冷的天气, 手心被汗濡湿。他不敢逗留,正要驾车回乌衣巷,看到先?前惊马摔倒在地的那人,挣扎着站起身, 拖着腿要跑。 青书定睛一瞧,那人虽衣袍褴褛, 身上又滚了一身污渍,髮髻散乱, 青书还是认出了他是高士甫。他吃了一惊,不动声色缀在了身后。 高士甫很是警惕,一边跑一边朝四周张望。青书的马车避无所避,很快就被高士甫发现了,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腿一撅一拐,仓惶逃窜。 眼见高士甫就要转进一条小巷,马车虽然跑得快,却进不去一些狭窄的巷道,青书见他就要不见了,急得干脆将马车扔在墙边,跳下车就去追。 「抓住他,抓住他!」 有人看到他们两人,好奇地停下来张望,青书干脆指着高士甫,大声求助。 高士甫的身影转进了巷子,有离得近的人,热心地帮着青书去抓,眼见扯住了他的衣衫,他跟发了狂一样,又抓又打。 呲啦一声,高士甫衣襟被撕碎,他挣脱开去,拔腿不要命地逃,出了巷子,面前是结了薄冰的金水河,翻过矮小的石头栏杆,不顾一切跳了进去。 天气冷,除了沿河而居的人家?,有妇人冒着寒冷蹲在石阶上,砸开冰浣衣,河边人烟稀少?。 有人见到高士甫跳河,忙赶了过来,可惜实在太冷,没人敢下河去搭救。有人好心去寻了长杆过来,伸下去大喊道:「快抓住,抓住!」 高士甫在水中浮来,双手乱抓一气,又沉了下去。两沉两浮之后,便不见了。 青书喘着粗气赶到时?,只?看到河面的薄冰漂浮,高士甫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般冷的天气,肯定没命了。」 「就算救起来,在冰水中一泡,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 「他这是寻死吧,杆子都伸了过去,他都不去抓。」 青书盯了河面片刻,赶紧转身离开,跑回去找到马车,飞快赶回了乌衣巷。 福王妃马车翻到之事,乌衣巷已经知晓,青书进屋时?,问川正在回话。 「擅长妇人科的覃太医从福王府离开之后,再去了长公主府,长公主最近有些不舒服,覃太医给长公主诊过脉,开了药方后回了太医院。小的在半道上遇到了他,覃太医说是先?前刚给福王妃诊治过,开了安胎的方子,让她好生?修养。覃太医还以为方子出了错,整个人都吓到了。听我说福王妃出了门,身子不大好,覃太医就藉口医术不精,让小的去请太医正。」 齐重渊脸色铁青,骂道:「老?二不要脸,闵氏定是孕相本就不好,干脆将她推出来,趁机讹人了!」 殷知晦看了眼文?素素,一时?没有做声。 文?素素也没说话,示意问川继续:「胡贵呢?」 问川道:「胡贵也在一起,一直同?小的说要回王府去。尤其是覃太医不愿意来,他更有了藉口,说是要回去禀报福王知晓。小的见势不对,拉住他不放,藉口来回跑一趟耽搁功夫,还不如直接前去太医院请太医正。小的正与胡贵来回拉扯时?,福王府里的护卫来了,遇到了覃太医,将他强自拉了就走。小的这才知晓,福王妃马车出了事。胡贵随覃太医赶了回去,小的也跟着前去了。福王妃已经回了王府,小的听旁边看热闹的人说,福王妃的马车翻了,地上有血,不知是福王妃还是伍嬷嬷的。小的看过了,地上的确有血,不算多,被踩得乱七八糟,已经不大看得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文?素素朝青书看来,道:「你跟着福王妃回去,事情如何了?」 青书细细将所见之事说了,齐重渊听得怒不可遏,一拍椅子扶手,讥讽地道:「活该!高士甫就是老?三的走狗,这下老?三是养虎为患了!」 殷知晦皱起了眉,道:「高士甫的马,惊得也太凑巧了些。」 文?素素当机立断道:「里面的缘由,一时?半会也查不清楚。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究竟是何种原因,已经不大重要。重要之处,在如何善后,处置。」 最重要之处,当然是圣上的看法?。一是兄弟之间?的面子情,皇家?脸面。二是他们对待此事的态度,处置事情的能力。 殷知晦回过神,道:「娘子说得是......」 「处置,如何处置,这件事与周王府没半点干系,不是老?三的苦肉计,就是老?大在背后使坏!」 齐重渊恼怒地打断了殷知晦,对文?素素道:「你别管,都讹上门了,这时?候动作?,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文?素素默念着阿弥陀佛,淡淡地道:「王爷先?消消气,让七少?爷与问川他们去处置。」 殷知晦跟着道:「王爷累了,不如先?歇息一阵。有事我会同?王爷禀报,请王爷拿主意。」 齐重渊从宫中紧急赶到了乌衣巷,在秦王那里就积了一肚皮的火,又遇到了福王府的事,气沖头顶,脑子早就晕了。 他揉着眉心,望着外?面暗下来的天色,不耐烦地道:「阿愚,此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去歇一阵,等下阿爹那边说不定又要连夜传人,真是烦得很。」 殷知晦应了,「王爷先?用?些饭食,青书,你去伺候王爷。」 青书随着齐重渊去了卧房歇息,殷知晦这才道:「娘子可有了打算?」 文?素素不绕弯子,干脆利落道:「先?让王妃前去福王府探病,不管如何,兄弟友恭不能忘。」 殷知晦赶忙吩咐了问川前去王府,「你陪着王妃,将事情经过同?王妃讲清楚。」 问川匆匆赶往了王府,这时?何三贵与瘦猴子恰好赶回,文?素素见到他们,道:「你们回来正好,瘦猴子,你与贵子跑一趟,去找高小丫。」 殷知晦神色一怔,道:「高小丫,可是高士甫的亲人?」 「是他妹妹。现在来不及,待空了再与你细说。」文?素素想了下,道:「让梨花跟你们一道去,算了,我得走这一趟。高士甫的事疑点重重,事情发生?得匆忙,他们安排得急,肯定会有无数破绽,高小丫那边应当有些线索。我们不冒出头,但要做到心中有数。」 殷知晦忙道:「娘子,外?面天已黑,让喜雨山询跟着你一道前去吧。」 文?素素没有推辞,道:「七少?爷,记住了,定要劝住王爷,最紧要之处,莫要推卸责任,而是不要添乱,不要给圣上添烦恼。要大度,友爱,宽厚!」 殷知晦嘆了口气,道:「我知道了,辛苦娘子。」 文?素素朝他颔首道别,一行人离开了乌衣巷,往高小丫的宅子疾驰而去。 福王府。 正院里灯笼高悬,血腥气萦绕在上空,经久不散。 伍嬷嬷右胳膊折断,额头带着左边脸颊被擦伤,涂了药,半张脸黑乎乎,看上去很是可怖。她顾不得痛,含泪守在床前,紧张地望着覃太医施针。 雪红与婆子进进出出,端出血水,熬药。 齐重浪负手立在一旁,背对着灯光,神色阴沉,垂眸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覃太医累出了一身汗,终于收了针。他认真切了脉,长长唿出一口气,起身朝齐重浪道:「王爷,在下已经施完了针,王妃脉象尚算平稳。只?王妃受了伤,又小产了,估摸着过一阵方会醒来。」 齐重浪嗯了声,覃太医退出去开药方,伍嬷嬷不放心,便告退跟着前去了。 雪红她们在忙着清理屋子,齐重浪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了出去。屋子安静下来,福王妃缓缓睁开了眼,神色茫然,过了好一阵,仿佛终于回过了神。她转动着头,与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齐重浪四目相对。 齐重浪上前两步,道:「醒了?」 福王妃嗓子发干,哑声说了是,她抬手覆上小腹,怔怔发呆。 齐重浪道:「孩子没了。你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莫要过多悲伤。」 福王妃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良久都没做声。 齐重浪看了她几眼,道:「外?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置,你好生?歇着。」说罢,转身离开。 福王妃望着眼前瓜瓞绵延的帐顶,片刻后别开了头,用?力道:「来人!」 很快,雪红与伍嬷嬷一併奔了进来,伍嬷嬷上了年纪,跑得比雪红还要快,一个急扑奔到床榻前,喜极而泣道:「王妃醒了,王妃别动,你身上有擦伤,先?前雪红给你换了衣衫,抹了药,还有......」 「孩子没了。」福王妃接过了伍嬷嬷说不下去的话。 「雪红,快倒水来,王妃嘴皮都干得起裂了。」伍嬷嬷却没敢接福王妃的话,吩咐完雪红,解释道:「覃太医开了药,小的让胡贵去抓了,要过上一阵才会煎好。」 福王妃身上受伤破皮之处,不算太痛,就是火辣辣,像是有虫蚁爬过一般难受。她口干发紧,嗓子也不舒服,失血过多,浑身无力,任由伍嬷嬷指挥雪红,餵了小半碗清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嬷嬷,你可还好?」福王妃吃了半碗水,勉强恢復了些精神,望着伍嬷嬷可怖的脸,关心问道。 伍嬷嬷忙道没事,「胳膊扭到了,脸上是皮外?伤,过一些时?候便会痊癒。倒是王妃,先?前小的随覃太医出去,追问了王妃身子可打紧,可会影响到身孕。覃太医支支吾吾,含煳着说,得看王妃养得如何。王妃,小的斗胆说出来,就怕不顾自个儿的身子,始终有操不完的心。」 「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生?养机会。」 福王妃想着齐重浪,先?前他站在那里,阴森森吐出的这句话。 「早在我离开王府时?,我小腹就沉得很,这个孩子,我知道已经保不住了。」 心底的悲伤像是仲春的雨丝,一波又一波,不冷,却凉意浸浸。 福王妃面无表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是乌衣巷,也不是周王府。嬷嬷,那匹冲出来的惊马呢?」 伍嬷嬷神色震惊,她四下紧张张望,让雪红去门口守着,低声道:「小的听胡贵说,好像是高士甫。小的当时?不敢相信,高士甫他不是被王妃打发了,已经离开了京城,怎地还在?小的以为胡贵看错了,胡贵说,他让人已经打听过了,的的却却是高士甫,他跳了河,被沖了一段,尸首停在了不远处的石阶上,官府已经打捞了上来。」 福王妃眼底一片寒意,一字一顿道:「螳螂捕雀黄蝉在后。他没走,被人留在了京城。我不该留他一命。」 伍嬷嬷神色紧张,干巴巴道:「所幸高士甫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能作?乱。」 福王妃道:「高士甫死不死都不打紧,打紧的是,谁让他惊了马。嬷嬷,你让胡贵去找高小丫。找不到高小丫,去找高士甫的老?娘妻儿。」 伍嬷嬷知道事情要紧,她忙应了,唤来雪红守着福王妃,急匆匆去找胡贵。 福王妃累及了,闭上眼养神。很快,伍嬷嬷回了屋,道:「王妃,周王妃与秦王妃都来了,说是听到王妃出了事,前来探望王妃可好。王妃身子不好,可要小的前去打发了她们?」 「都来了啊。」福王妃睁着眼睛,定定出神片刻,道:「真是聪明。让她们进来吧,我见见她们。」 第六十八章 周王妃与秦王妃的马车一前一后到了福王府。两人年节宴请时经常能碰面, 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一起随着伍嬷嬷沿抄手迴廊进?去?,见到她脸上的伤, 一致未曾做声。 进?了暖阁, 伍嬷嬷客气地道:「两位王妃请见谅,王妃身?子不好, 要稍微等?一等?。」 丫鬟奉上了香茶, 秦王妃道:「嬷嬷, 我就是听到三弟妹出了事,前来?看看她可好,可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如今三弟妹身?子不好, 要是她要为了见人?,忍着不适起来?,就成了我们的罪过了。」 周王妃随即一脸不忍担忧, 道:「是啊,大嫂说得是。三?弟妹本该好生?歇息,嬷嬷领着前去瞧上一眼,见到她无恙,也就安心了。」 伍嬷嬷沉吟了下, 道:「既然?如此,两位王妃请随小的进?来?。」 秦王妃居长,走在了前,周王妃落后一步, 随着伍嬷嬷走了进?去?。 福王妃半靠在软囊上,雪红侧身?坐在床沿上, 伺候她服药。 几人?进?屋,雪红端着药碗起身?见礼, 福王妃挣扎了下要起身?,秦王妃忙伸出?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心:「三?弟妹快别动。」 周王妃走上前,与秦王妃并排站着,仔细打量着福王妃,声音哽咽了下,道:「三?弟妹受苦了。」 福王妃费力抬起手,拿帕子蘸了蘸眼角,嘴角,有气无力地道:「不瞒两位嫂嫂,我的确是受了些罪,马车翻到了,我在里面翻滚,当时不觉着疼,只以为自己要去?见阎王了。如今,」 她眉头紧皱,似乎在强忍痛楚,喘息了一下,继续柔弱地道:「周身?骨头跟碎了一样腾。身?上疼,心里也疼。」 伍嬷嬷领着雪红与丫鬟搬了锦凳过来?,秦王妃与周王妃在床前坐下,望着福王妃惨白泛黄的脸,一齐嘆气。 秦王妃伸出?手去?,覆在了福王妃搭在小腹的手背上,柔声道:「三?弟妹,我也是女人?,知道你失去?孩子,心中该有多难受。我知道劝说的话,无论如何都?太过轻飘飘,可是三?弟妹,身?子是你自己的,你得多保重。」 福王妃嘴角浮起凄凉的笑,道:「多谢大嫂,大嫂能这般说,比同情我,可怜我好多了。不过大嫂,我身?上生?生?掉下去?了一块肉,那惊了的马,骑马的人?,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解我心中的恨。」 福王妃的声音不高不低,她气力不足,听上去?十分虚弱,只那股寒意,在温暖的屋子里,莫名让人?身?上发寒。 周王妃道:「三?弟妹是亲王妃,这件事的确不能就这般算了。相信圣上,朝廷都?会查清楚。三?弟妹放心养着,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秦王妃说是,「二弟妹说得对,三?弟妹无需操心,害你之人?肯定?插翅难逃,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福王妃长长舒了口气,道:「两位嫂嫂都?这般说,我就放心了。」 屋子里呈现?出?难得的祥和,温暖四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两人?略微再关心了几句,便让福王妃好生?歇息,起身?离开。 伍嬷嬷拿了礼单进?屋,福王妃服了药,靠在那里养神,没去?接礼单,问道:「胡贵那边可有消息?」 伍嬷嬷忙将礼单交给了雪红,低声道:「胡贵还未曾回来?。王妃可有在秦王妃与周王妃之处,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福王妃道:「她们都?是难得的聪明人?,无论有无事,既然?敢来?,就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伍嬷嬷沉吟了下,劝道:「王妃,秦王妃周王妃前来?,小的笨,不懂里面的关窍,可她们都?说得对,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王妃现?在还是以身?子要紧啊!」 福王妃的□□了起来?,道:「她们前来?,是表现?兄弟友恭,一片和睦。眼下马上过年了,大齐今年就没太平过,先是江南道那边的事情,接着是雪灾,眼下好不容易过去?了,又发生?了这档子事。比起前面,我这件事,实在微不足道。要是我哭哭啼啼,就是不懂事,坏了祥和安宁的局面。我不能不懂事,得见她们,让宫内看到我无碍。」 伍嬷嬷禁不住哭了,抹着泪道:「可是,王妃明明就受了伤,怎会没事。那么多人?看着王妃的马车倒了,覃太医那边一问便能知道,王妃又不是在装病。」 福王妃声音低低,缓缓地,清楚地道:「要装,也不是装病,要装作无事。大好的日子,要是家中有个生?了病的人?,谁还笑得出?来?。何况,还是件不光彩之事,更不得声张了。」 「事情就算会水落石出?,也不会声张,就这般无声无息过去?了。」福王妃颤慄了下,声音冰冷道:「是我太傻,先前没能想明白,是她们一道前来?,我方回过味。比起大齐的喜庆热闹,我一个妇道人?家而已,算得什?么!养好身?子,呵呵,养好了有何用,有何用!」 伍嬷嬷被福王妃突然?悽厉的声音吓住了,她自小看着福王妃长大,在娘家时,福王妃很早就掌家理事,勤学苦读,学问卓然?。当年她就说笑过,要是福王妃身?为男儿身?,定?能高中状元,为官为宰。 嫁入福王府做了王妃,福王妃仍然?有操不完的心,比以前还要忙累。 伍嬷嬷心疼劝说过,福王妃告诉她,这是她的机会。 伍嬷嬷不懂福王妃口中的机会,不过福王妃不愿意多说,她也就不多问。 这些年来?,福王妃一直很能沉得住气。伍嬷嬷见她难得发怒,那股子悲伤,沖得伍嬷嬷的鼻子酸楚难忍,跟着流下泪,语无伦次劝道:「是是是,王妃息怒,息怒。只要胡贵回来?,小的马上回禀王妃。」 福王妃她心里木木的,明知道后悔,发怒不能改变现?状,可她实在撑不住了。 不过,福王妃拼尽全力,让自己平稳了下来?。她眼神直直盯着某处,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沉思,从先前的狠戾,变成了让人?毛骨茸然?的阴森。 「王爷在作甚?」不知过了多久,福王妃哑声问道。 伍嬷嬷迟疑了下,道:「王爷先前叮嘱了几句覃太医,便回了前院书房。王妃可要小的去?瞧瞧?」 福王妃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我累了,先睡一会。胡贵回来?之后,你马上告诉我。」 临近过年,朱雀大街一带张灯结彩,彩楼高悬。到了高小丫住的巷子附近,景象一变,夜里几乎难见灯光,冷清又破败。 到了高小丫住的宅子门前,文素素下了车,瘦猴子一个箭步上前,先是贴在门口听了一阵,抬手敲了敲门,让过身?后的许梨花:「你来?。」 门内没有动静,瘦猴子再用力敲了下,许梨花开口道:「高娘子,是我,上次来?找你做过衣衫。」 说完,两人?便等?了一阵。屋内还是没有动静,文素素沉默了下,走上前直接推门,破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截别住门的绳子。 「弄开!」文素素下令道。 问川走过去?,拿出?匕首割断绳索,推开了大门。文素素大步走进?去?,四下张望,先到了灶房。灶房的灶膛里还余有火星。 文素素离开灶房,来?到了东房窗下,道:「高娘子,开门。」 屋里安静了一会,接着响起了簌簌的动静,大门开了。高小丫站在门口,上次见过的婆子端着一盏豆大的灯盏,惊惶地站在她身?后。 文素素看着在微弱灯光下,明显在强作镇定?的高小丫道:「对不住,不请自来?。我不是要害你,你哥哥死?了。」 婆子手抖了抖,高小丫死?死?咬住了唇,道:「你来?找我作甚?」 文素素道:「问你一些事,提醒你小心些。」她让许梨花他们都?留在了外面,独自进?了屋。 问川他们熄灭了灯笼,门外又是一片漆黑。高小丫不安地望着外面,咬了咬唇,对走向案桌边坐下的文素素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文素素道:「你知道。你哥哥骑着马,撞到了福王妃的马车,福王妃马车翻了,福王妃已经有了身?孕。你哥哥逃走,跳进?了河里淹死?了。你哥哥是畏罪自杀。河中结了冰,你哥哥毫不犹豫跳进?去?,是一心寻死?,或者是不得不死?。你阿娘嫂嫂侄儿侄女们去?了何处?」 高小丫低垂着头,手抠着衣襟,咬了咬唇,害怕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文素素干脆利落地道:「好。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多问了。你自己多保重,最好赶紧离开。别人?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高小丫怔怔望着起身?要离开的文素素,问道:「你是谁?」 文素素停下来?,道:「我是周王府的人?,我姓文。」 高小丫神色挣扎,似乎欲言又止。她在花楼迎来?送往,最会察言观色,直觉文素素不会害她。 文素素也不催,知道高小丫有戒心,耐心等?着她。 「你可能护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高小丫突然?哽咽起来?,语无伦次道:「你们这些贵人?,斗来?斗去?。哥哥投靠了福王府,他想着能一飞沖天。我见多了,在贵人?面前,我们的命都?不值钱。哥哥不信,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文素素说是,平静地告诉她一个事实:「对不住,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但?你还是会被牵连进?去?。」 高小丫的眼泪流了一脸,她随便抹了去?,悽然?地道:「我就想活着。哥哥想要补偿我,想要飞黄腾达。哥哥没甚本事,想得太简单了。前两天,哥哥来?找我,让我跟他离开京城。哥哥像是受了打击,说是办砸了差使,被主子抛弃了。我不愿意离开,我不想见他们。哥哥给我留了一些钱财,就离开了,说是要带着阿娘他们去?南边。先前下午的时候,哥哥突然?来?了,我吓了一跳,哥哥像是乞儿一样,脚上却穿了一双崭新的靴子。」 她停顿了下,解释道:「自从哥哥上一次出?事之后,我就只能做些针线活,纳鞋底辛苦,却能多赚些钱。我首先就看到了哥哥的靴子。哥哥看到我在看他的脚,他便提起了衣衫,让我看看得清楚些,说是主家赏的靴子,暖和得很,比起普通寻常人?都?要好。主子还赏了衣袍,哥哥说要留着以后穿,只要脚不冷,浑身?都?暖和了,让我放心。哥哥还拿了一袋子银子给我,让我去?南边,说我有本事,以后阿娘侄儿他们,就託付给我了。我被吓住了,追问哥哥,他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很快就离开了。我觉着不对劲,想要赶紧离开京城,只我与方嬷嬷都?是妇人?,一时半会走不了,准备明日白天再想法子出?城。」 宰相门前七品官,贵人?府邸都?有自己的针线房,要是特意赏给高士甫的衣衫鞋袜,肯定?价值不菲。 兴许,从针线阵脚上,能看出?一些端倪。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是,你们要走不易,尤其是你身?上还带着银子,要是贸然?离开,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高小丫惨白着脸望着文素素,鼓起勇气,一下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娘子,你可能帮帮我,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好生?活着啊!」 文素素伸手拉起了她,「起来?。我可以帮你僱车,拿到路引,至于你能走到什?么地方,走到何处,都?要靠你的本事了。现?在这里不安全,你先跟我走。」 高小丫茫然?无措站在那里,看着文素素叫来?瘦猴子,道:「你找个地方,将她安排好。」 瘦猴子如今在京城混了一段时日,可算是有了门道,嘿嘿道:「老大放心,小的保管见她藏得好好的,不会让人?发现?。」 文素素又叫来?问川,道:「去?府衙,拿到高士甫脚上的靴子。」 问川忙应下转身?走了出?去?,文素素对高小丫道:「快走!」 高小丫忙拉着方嬷嬷奔进?东屋,搂了早准备好的行囊跑了出?来?,朝着文素素曲膝大礼下去?。 瘦猴子走在了前面,领着她们没入了黑暗中。 文素素四下看了一眼,让许梨花吹熄灯,走了出?去?,上车离开。 骡车驶出?巷子口,朝西边大街行去?,胡贵的马车,急急转进?了巷子。 第六十九章 胡贵到了高小丫的宅子前, 看到?大门虚掩,心中就一咯噔。 进屋后,果?然人去屋空。几间屋子空荡荡, 也没甚可藏人之处, 胡贵奔进奔出找了一圈,便上了马车赶回王府。 伍嬷嬷交待了门房, 胡贵的?马车从侧门一进去, 门房婆子就赶紧道:「胡爷, 伍嬷嬷说是让你回来之后,马上去见她?。」 胡贵沉着脸点?了下头,大步匆匆到?了僕从住的?后倒座。伍嬷嬷得了传话, 从正院匆匆赶回了她?住的?小院。胡贵脱了湿掉的?靴子,翘在小炉边烤着,一手拿着炊饼嚼着, 一手捧着碗茶汤唿噜噜喝得起劲。 伍嬷嬷一进屋,便闻到?一股臭味,抬手闪了闪,嫌弃地道:「瞧你,说了多少次, 要经常更?换鞋袜,府里先前才发放过新靴子,你又?穿坏了?」 胡贵收回脚,道:「靴子底做得不好, 漏水。先前我出去踩了一脚的?水,冷得很, 正好烤烤干。」 伍嬷嬷踢开搭在一边的?靴子,低声道:「外面情形如?何了, 那高小丫找到?没?」 胡贵苦着脸,放下茶碗一抹嘴,道:「我去晚了,没见着人。我去屋子找了一圈,估摸她?刚走不久,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伍嬷嬷顿时慌了,压低声音道:「阿贵,这次的?事,我总是觉着不对劲。这高小丫跑了,高士甫的?家人肯定也早就找不到?了,这是有备而来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胡贵沉默了瞬,道:「都杀急了眼。唉,姑母,你别多想了,我们这些人,就是底下办差的?。跟那高士甫,也没什么两样。」 伍嬷嬷愣住,半晌后道:「说什么浑话,你我都好好地呢。你先歇歇,我回去同?王妃说一声。」 胡贵点?了下头,端起茶,继续嚼起了炊饼。 伍嬷嬷说得对,他还活着,富贵荣华难求,他出去能被人叫一声胡爷,在京城不敢说横着走,在京城也没几人敢招惹他。因为他背后的?靠山,是福王妃。 胡贵琢磨起来,高士甫接连办砸了差使?,福王妃没有要他的?命,只让他离开京城。照说,他该感激才对。恩将仇报的?人有,只高士甫不敢,毕竟他还有一家老小,离开了福王府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 谋害皇室以及皇家子嗣,高士甫有九条命都不敢。放眼整个大齐,敢做的?,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炊饼吃在嘴里直发苦,胡贵硬吞了下去,一口吃完茶汤,起身出了门。 依附福王府的?僕从门客,绝大多数都住在福王府的?后巷一带。胡贵与伍嬷嬷在当值时住在府里,歇息时回自己的?宅子。 依着等级的?高低,差使?油水的?丰厚,宅子大小不等。一般来说,贴身伺候的?心腹,帐房等的?宅子比较气?派,至少三进院落起。 胡贵的?宅子偏远些,回去时路过帐房陈旺添的?宅子,廊檐下挂着灯笼,风吹过,不时摇晃一下。大门半掩,他上前扣了门,过了一阵,脚步声响起,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谁?」 「是我,胡贵。」胡贵答了句。 门开了,陈旺添的?大儿子陈大郎站在门口,道:「原来是胡爷,胡爷这般晚了还没歇息?」 「我刚下值,你阿爹呢?我问?他些俸禄的?事情。」胡贵道。 陈大郎让开了身,道:「阿爹正准备歇息,胡爷进来吧,我去同?阿爹说一声。」 胡贵说了声打扰了,跟着陈大郎进了前院。没一阵,陈旺添来了,两人彼此见了礼,胡贵道:「老陈你也知道,府里出了事,这些时日白天忙得很,顾不上来找你。眼见就要过年了,我想问?一声,今年主子可还会如?去年一样,在过年时给?打赏?」 陈旺添斜着胡贵,道:「胡爷真是爱说笑,胡爷家大业大,还看得上这点?打赏?」 胡贵嘆了声,愁眉苦脸道:「老陈你就别寒碜我了。你也知道,我能有幸在替主子跑腿当差,靠的?是底下的?一帮兄弟。我有一家子人,底下的?那些人也要养家餬口,没钱,过年难吶!」 都在王府里做事,差使?又?不相干,两人之间称不上要好,也不算针锋相对,。 陈旺添也想随便结个善缘,跟着嘆了声,道:「你说得也是。今年府里的?开销大,又?遭受了雪灾,庄子今年的?年货估计得打大折,铺子里的?买卖也算不上好。帐房没几个现?银,得看底下人的?孝敬了。」 胡贵瞪大了眼,道:「就王爷的?亲王俸禄,就是一大笔银子,难道户部还敢少了王爷的?俸禄?」 陈旺添呵呵,打起了太极,不肯透露实话了,「这里面的?东西,由王爷在安排,你我都是当差跑腿的?,主子的?事情,可不能随意过问?。」 胡贵顿了下,抬手一礼,道:「是是是,是我僭越了。唉,我回去了,叨扰,你早些歇着。」 离开陈旺添家,胡贵没有回去,转身回了王府。 伍嬷嬷回到?正院,福王妃睁着眼睛还没歇息,听了她?的?回禀,静默了一会,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前院歇下了。」伍嬷嬷支吾着,含煳道:「时辰已?晚,明朝有大朝会,王爷得一早进宫,歇得晚了,哪起得来。王妃肚皮里是王爷的?嫡子,如?今没了,王爷哪能不心痛。」 福王妃微微闭上眼,伍嬷嬷的?话,她?懒得反驳,也没力气?解释,仔仔细细回忆着福王的?反应。 夫妻关系本就平淡,福王平时与她?除了谈正事,几乎从不说话。不过,福王这次的?反应,福王妃总是感到?不对劲。 她?是福王妃,受伤落胎,就是福王府出了事,福王居然不是先生气?动怒,而是安慰她?。 这份夫妻情分,来得诡异了些。福王迄今未再露面,而且高士甫,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为何他要对她?下手。 惊马这种事,福王妃半个字都不相信。高士甫这时本该离开京城,他为何会出现?在福王府的?巷子附近,还来得那般巧,正好守着她?归来,好像是早就埋伏好。 掌握她?的?行程,敢动手的?,且有动手理由的?,福王妃能数出两府。 秦王府与周王府。 过了片刻,福王妃将福王府加了上去。 再睁开眼,福王妃眼底一片寒意,伍嬷嬷受了伤,奔走了一整晚,脸上的?药膏滑下来,手垂在身前,靠在踏板上打盹。 福王妃硬着心肠,轻轻唤道:「嬷嬷。」 伍嬷嬷一惊,手搭在床沿上,紧张地道:「王妃,怎地了,可是身子不好了?」 福王妃说了声没事,「嬷嬷,你去同?胡贵说,让他盯着前院,这件事,要他亲自去做,别假他人手。」 伍嬷嬷瞪大了眼,惊骇莫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福王妃眼神冰冷,低低道:「嬷嬷,就你知我知,别声张。」 伍嬷嬷嘴角抽搐着,像是要哭,又?像是要露出笑安抚她?,「王妃......」 福王妃轻声道:「嬷嬷,我没事,我不会作甚。去吧。」 伍嬷嬷抹了泪,撑着床沿起身,腿发软晃悠着,她?忙撑住床架稳住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乌衣巷。 文素素的?车马刚在门前停下,周王妃的?马车也到?了。她?站在车边见礼,打量着几日不见的?周王妃。 昏黄的?灯光下,周王妃身上裹着厚厚的?风帽,还是看得出她?比以前还清减了几分,嘴唇快与脸色一样苍白。 周王妃也打量着文素素,她?的?眉眼如?昔,裹着灰鼠里的?风帽,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齐重渊在乌衣巷,文素素却出了门,周王妃意外了下,颔首回礼,道:「我刚从福王府出来。来回传话怕耽搁了事,反正离得也不远,便亲自来走一趟。」 文素素侧身让过周王妃,「王妃辛苦了,里面请。」 周王妃走在前面,脚步微顿,侧头看着她?问?道:「娘子也出门了?」 文素素没有隐瞒,说了前去找高小丫之事,「毕竟福王妃是从乌衣巷回去后受了伤,瓜田李下,周王府不该接这盆污水。」 周王妃默然了下,道:「听到?福王妃出事,我便觉着不妥。是娘子让人来传话,让我去福王府走一遭吧?」 文素素欠了欠身,「王妃定当想得到?,是我太急,一时越俎代庖,请王妃见谅。」 周王妃笑了下,淡淡地道:「娘子多虑了,若是没王爷允许,我不会轻举妄动。」 两人没再说话,前后进了花厅。齐重渊与殷知晦接到?消息也赶了来,周王妃起身见礼,齐重渊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在上首坐了下来。 文素素再次说了前去找高小丫之事,齐重渊怒道:「她?是高士甫的?妹妹,高士甫的?其他家人跑了,她?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你该将她?交给?福王府,管她?作甚?」 文素素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爷福泽深厚,福不嫌多。」 齐重渊一听倒也是,翘着二郎腿晃动着,道:「你就是好心,罢了,一个妇道人家而已?,又?是那等出声,死活有甚重要之处。」 周王妃看着他们的?来往,怔怔失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文素素朝她?看了来,问?道:「王妃那边如?何了?」 周王妃这才回过神,抬手理了理髮丝,说了前去福王府,见到?福王妃的?经过。 「三弟妹受伤不轻,神色不大好,不过她?很是要强,还撑着见了我与大嫂。只她?那句要将肇事之人千刀万剐,这句话,我觉着是说给?我与大嫂听。」 齐重渊讥讽地道:「呵呵,老大这次还真是决断得快,这般快就赶了过去。」 殷知晦一直沉默听着,这时道:「应当是秦王妃的?主意。」 齐重渊噎了下,旋即幸灾乐祸起来,道:「以老大的?性情,徐氏不经他许可,跑到?了福王府,只怕他又?要发疯。」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若秦王府与此有干系,秦王便不会责怪秦王妃自作主张了。」 殷知晦愣住,周王妃也颇为吃惊,倒是齐重渊深信不疑,重重点?头道:「肯定是老大在使?坏,能让老三没了嫡子,又?能嫁祸给?我,简直是一举两得。」 文素素思索着道:「福王妃真正是聪明人,吃了这般大的?亏,还强撑着见了王妃与秦王妃,她?不会在年节喜庆时闹出来,就是让圣上看到?她?的?懂事,隐忍。圣上看到?她?的?懂事,总要有所表示。背后究竟由谁指使?,圣上肯定会查得一清二楚。至于会如?何处置,得看幕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了。」 齐重渊嘲讽不已?,「阿爹一向护着老大,哪怕是老大犯了事,阿爹顶多也骂他几句,哪会动真章。」 文素素只当没听见,这时,瘦猴子与问?川一起赶了回来,一人手上拿着个钱袋,一人提着只布巾裹着的?靴子。 瘦猴子奉上了钱袋,「小的?将高小丫安置妥当了,老大放心。要取银子给?小的?答谢,小的?见到?钱袋,就多嘴问?了一句,高小丫说是高士甫就是将与银子一起,将钱袋给?了她?。」 钱袋普通寻常,齐重渊接了过去,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不同?,随手交给?了殷知晦。 殷知晦仔细翻看,道:「这是丝麻做的?钱袋。的?确普通寻常,针线绣工我看不出来,王妃你瞧瞧。」 周王妃接了过去,举在眼前看着针脚,道:「针线活做得不错,绣工也好。娘子可要看看?」 文素素拿在手上看了几眼,道:「我看不懂针脚,绣工。这件事还要有劳王妃,擅长针线的?绣娘,可能问?出绣工,针线活出自何处。」 周王妃眼神一亮,当即道:「我拿回府去问?一问?。」 文素素道了声不急,看向了问?川。 问?川忙将靴子奉上,齐重渊嫌弃地别开了头,他赶紧将靴子拿远了些,道:「靴子进了水,从尸首上脱下来难,有些扯坏了。」 文素素探身过去望着靴子,靴子是鹿皮做成,轻便,暖和,冬日时富绅贵人都喜穿鹿皮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周王妃也在认真看靴子,道:「这靴子的?鹿皮,用的?是完好的?整张皮缝制,可不便宜。」 文素素看着她?,慢吞吞道:「王妃觉着,到?时将靴子,钱袋,一併?送去给?福王妃可好?」 周王妃缓缓笑起来,双眸闪亮无?比:「娘子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恰好这般想。」 第七十章 承庆殿。 圣上望着前面肃立的三个儿子, 难掩的失望涌上心头,搭在御案上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要是太子还在...... 圣上微微仰头,闭了闭眼, 咽下浓浓的悲怆。 这几天京城闹得不像话, 福王妃是亲王妃,于情于理, 无论如?何都要?赶紧结束, 给?个结果安抚人心。 「快过年了。」圣上开了口, 声音干涩,语气平静。 「如?今的大齐,看似海晏河清, 实则已经千疮百孔。今年尤其风波不断,天灾人祸,你们是大齐的皇子, 却不以为?意,心里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究竟为?了甚,你们自己清楚。」 大殿里的地龙烧得热,齐重治体胖, 最怕热,站了一会就腿酸,汗水湿透了衣背,脸也涨红了。 齐重渊听得很不舒服, 大齐的千疮百孔,又?不是他造成?。不由得暗自腹诽, 掌管天下的,可是圣上自己。 齐重浪面无表情听着, 神色麻木。这些?话,圣上说了无数次。 他不明白的是,圣上说这些?话的用意。福王妃出了事,朝臣官员都看着,虽没人在明面上讨论,底下却各种传言不断。 圣上眼神冰凉,陆续扫过几人,将那股冲到头顶的怒意,生生按了下去。 一个比一比混帐!圣上忍得喉咙都快腥甜,到底给?他们留了面子,「老大留下,你们先出去。」 齐重渊与齐重浪互相看了眼,很快就别开了头,再?一起看向齐重治,施礼告退。 齐重治留在大殿,他抬头看向圣上,舔着脸笑道:「阿爹,儿?子实在站不住了,可能坐一会?」 圣上神色厌恶,望着痴肥的齐重治,声音冰冷:「毫无节制,还有脸要?坐!」 齐重治腿晃了晃,垂下头不敢做声了。 圣上道:「老三是你的弟弟,你就这般恨他,恨不得他断了后。闵氏肚皮里的孩儿?没了,你可真?狠吶!」 齐重治倏地抬起头,白着脸辩解道:「阿爹,我没有......」 「混帐!」圣上一拍御案,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敢狡辩!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 圣上抓起御案上的卷宗,朝齐重治砸去,「孽畜!」 齐重治盯着脚边散开的册子,几近汗如?雨下,吃力地弯腰捡起,捧在手上一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趴在地上一言不发了。 这次的确是做得匆忙了些?,漏洞百出。前去找高士甫的人,被皇城司抓了去。这份卷宗,乃是出自皇城司秦谅的亲笔。 皇城司由太祖一手成?立,除了执掌宫禁,宿卫,还有另外一份重要?的差使?,便是刺探消息。 圣上说不出的后悔,早年他忙于朝政,对几人疏于管教,如?今为?时已晚矣。 「滚!」圣上不想再?看到他,爆喝出声。 齐重治手忙脚乱起身,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黄大伴奉命将齐重浪领到了大殿。圣上面无表情打量着他,眼中渐渐浮起了疑惑。 「老三,你与闵氏成?亲几年了?」 齐重浪脑中轰地一下,恍惚答道:「六年了。」 圣上呵呵,「六年,老三,你对闵氏就那般恨,连你的亲生骨肉都不顾了?」 齐重浪嘴皮动?了动?,神色变幻不停,浑身都簌簌发抖,噗通跪下,俯身在地痛哭流涕:「阿爹,我不喜闵氏,从来就不喜!阿爹,当年你就不该将她指给?我啊!」 圣上失望至极,嘲讽地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了。」 回想着这些?年来夫妻之间?的相处,福王妃藏不住的鄙夷与憎恨,在眼前不断闪现。 齐重浪哭得更伤心了,「阿爹是一片好心,是为?了我好。闵大儒的名声,能给?我带来帮助。阿爹,我是你的亲生儿?子,阿爹既然要?为?了我好,何不直接给?我这份声望!我不喜闵氏,从来就不喜,更不要?她替我生下嫡子!」 圣上唿吸逐渐急促,厉声骂道:「你哪来的脸要?声望,老子给?你声望,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可配得上!闵氏有何不好,你还配不上她呢!」 齐重浪抬起头,脸上煳满了泪,哀哀切切道:「阿爹,闵氏心比天高,她始终瞧不上我。我当初与她成?亲时,想着是阿爹的指婚,无论如?何都要?尊着她,重着她。可她仗着点小聪明,仗着闵大儒的那点名声,虽在表面上与我夫唱妇随,可她的一举一动?,连出气都写着鄙夷。阿爹,我再?不好,我再?混帐,也是齐氏的儿?孙,她一个妇道人家,何德何能,何德何能!阿爹平时忙得很,我哪能拿府里那点事来烦阿爹。她又?是阿爹所?赐,长者赐不可辞,只要?我的孩儿?,不出自她的肚皮,其他的,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圣上难以置信听着齐重浪的哭诉,只感到头里面好像是钻进了一只手,扯着一跳一跳的疼,他眼前阵阵发黑,喘息着道:「滚出去,孽畜,都是不省心的孽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齐重浪收住了哭声,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一抹眼泪,起身离开了。 黄大伴探头朝大殿内望去,看到圣上俯身在御案上喘息,赶紧奔上前,焦急地道:「圣上,圣上可还好?小的这就去传太医。」 圣上抬起头,喘息着,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 黄大伴不敢擅作主张,只能折转身回来,倒了盏温水奉上前。 圣上吃了几口水,唿吸逐渐平缓下来,怔怔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片刻,伤心地道:「老黄,你说我这些?年,可是错了?」 黄大伴暗自吃了一惊,忙道:「圣上一心待王爷皇子们,如?今他们不能理解,等真?正体会到圣上的一片慈父之心,便能明白了。」 圣上撑着椅子扶手,往里面靠了靠,自嘲地道:「老黄你可是睁眼说瞎话,父子,我看是仇人还差不多。唉,你去将老二叫进来。」 黄大伴暗自吃了一惊,忙恭谨应是,去偏殿传召齐重渊。 齐重渊正在偏殿里走来走去,齐重治与齐重浪疾步匆匆离开,他在偏殿都偷瞧到了。 福王妃那个妇人的事情,圣上肯定要?过问。文素素说,这几天圣上没动?静,肯定在暗中调查。 反正又?不是他干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唉,圣上交待下来,要?彻查京城京畿的具体损失,与政事堂商议了好几次,都没得出个结果。 无他,这件事,着实是太麻烦,要?查得一清二楚,哪能那般容易? 齐重渊怀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进了大殿,上前作揖见礼,偷瞄着圣上的神色。 圣上撑着头,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地道:「老二,瞧你那是什么模样,你在鬼鬼祟祟偷看甚?」 齐重渊见被发现了,讪讪道:「阿爹,我瞧着你的神色不对,阿爹要?多保重龙体才是。」 圣上见总算还有个儿?子能关心他的身子,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两分,语重心长地道:「这次老三府里闹出的事,丢的是我们齐氏的颜面。老二,你记住了,老大,你,老三,老四?老五都姓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身为?哥哥,该对老三多关心些?,哪能干站着看热闹。」 齐重渊这时明白了过来,圣上果真?查清楚了福王妃马车翻到之事。他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文素素有几分急智,他们只管当做不知,绝不参与进来推波助澜。 只是,圣上连他一起责怪了进去,着实是迁怒。 「王爷,除了秦王,福王,王爷还有底下的几个兄弟呢。」文素素细声细气的话,在齐重渊脑中响起。 圣上的话中,也提到了老四?老五他们,齐重渊便道:「阿爹,是我倏忽了,以后定当会改。」 齐重渊难得认错,倒让圣上颇为?意外,恍然放下手,连着看了他好几眼。 「阿爹,这件事,肯定是大哥的不对。唉,大哥实在太狠了些?。冤家宜解不宜结,三弟没了嫡子,大哥的儿?子多,不如?将大哥的儿?子过继给?三弟妹,赔三弟妹一个儿?子。」 齐重渊越说,心里越得意。圣上被他的神来之笔,堵得胸口又?开始发慌,恼怒地摆手,「滚滚滚,少在这里乱出馊主意!」 齐重渊委屈万分离开了,反正他从未看清过圣上心中的想法,帝王心思难测,很快就高兴起来。 齐重治肯定会被责罚,就算不会摆在明面上,私底下,他肯定讨不了好。 齐重渊绷着满腔的喜悦,打算前去户部找殷知晦,走到一半,他便改了主意,直接前往了乌衣巷。 周王妃来了,文素素正在与她说话。 「娘娘叫了我去,说我府里的事情多,让我将府中的铺子庄子,都交给?你管着。」 周王妃垂下眼皮,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我觉着也是,你比我聪明,有你能替我分担一二,我也能省些?事,松泛一些?。」 文素素愣了下,道:「王爷同我提过一句,我当时在忙,没多过问。」 周王妃笑了笑,笑容中夹着几分苦涩,道:「王爷能与你有商有量,这是好事。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将铺子与庄子的帐目交给?你。」 立在一边的罗嬷嬷,捧着一摞帐本?放在了文素素手边的案几上。 文素素看了眼,微微皱起了眉,没反对也没答应。 周王妃道:「三弟妹那边,我会再?去看看她。娘娘同我说,圣上肯定会查清楚。我将钱袋与靴子之事,告诉了娘娘。娘娘也认为?,先不要?声张,且看圣上如?何处置。娘娘说,只怕圣上会高拿轻放,收拾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文素素点头,「端看福王妃会如?何想了。」 周王妃不由得再?笑了,笑容明媚,道:「娘娘也这般说,娘娘说福王妃只怕忍不下这口气。」 文素素看着周王妃这次发自肺腑的笑,道:「不急,这把?火,福王妃接不接,要?看时机。」 周王妃怔了怔,手不由自主握紧了,脱口而出道:「娘子说,要?是福王没了用处,三弟妹她......」 后面的话,周王妃忙咽了下去,淡淡的落寞浮上心头。 她们几个妯娌,平时虽没多来往,彼此之间?却最为?了解。 要?是换作齐重渊没了用处,她估计也忍不下去了。可是,她背后还有家族,有儿?女,她不知道自己,可能豁得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周王妃站起了身,道:「我得回去了,铺子庄子就交给?娘子了,要?是有事,差人来说一声。」 文素素沉吟了下,起身相送,道:「我先看看再?说。」 周王妃没再?说什么,同罗嬷嬷走了出去。齐重渊正好绕过影壁,兴致沖沖走过来,看到她脸立刻一僵,问道:「你来作甚?」 周王妃曲膝见礼,道:「我来给?娘子送府里舖子庄子的帐本?,这就离开了。」 齐重渊神色这才一松,大步走了过去,挥手道:「快走快走。我还有事呢,别在这里耽搁了。」 文素素站在廊檐下,看着周王妃直直转过身,头也不回离开,望着远处湛蓝的天,想起了先前周王妃及时打住未完的话,脸上闪过的复杂。 齐重渊最好能笑到最后,不然的话,周王妃估计会亲自下手弄死他! 第七十一章 齐重渊似乎高兴得很, 进?屋后大马金刀坐在塌几上,舒服地长长喟嘆。 屋内不冷不热,除了必须的家什, 如几案软塌, 就惟有一条长几,上面放着一只别致的陶罐。几只盛放的梅花随便插在里面, 吐露着阵阵幽香, 令人心情都?跟着疏朗了。 齐重渊懒散地靠在塌几上, 眼尾上挑,朝文素素招手,唤道?:「卿卿快过来, 让本?王好生瞧瞧。」 文素素打量着他,问道:「王爷可是遇到了喜事?」 这下齐重渊也不好生瞧文素素了,当即抚掌笑道?:「我刚从阿爹那里出来, 老大?老三肯定被?阿爹训了,卿卿没瞧着他们的德性......咦,」 他双眼一瞪,后知后觉道?:「老大?在背后使坏,老三倒了霉, 为何他还一脸晦气,莫非是阿爹处置不公?」 文素素皱起眉,在杌子?上坐下,提壶斟了盏茶递给他, 「王爷请恕我愚钝,听不懂王爷话里的意思。王爷可能将前后的经过仔细说说?」 齐重渊吃了口茶, 将圣上见他们的事?情前后说了,「我瞧见老大?离开承庆殿, 脸比关公都?要黑。老大?这个人,我打小?与?他一起长大?,说是谨慎,实则是没主见,蠢笨如牛。记得以前学算学,老大?不会做,便掰手指算来算去。哈哈哈,卿卿,你不知道?,他掰了左手指后,还要掰一遍右手指,来来回回掰好几次。我看他太蠢,实在忍不住就笑了。最?后他手指都?快掰断了,哈哈哈.....结果,照样算错了。他便将错处推到了我身上,去先生那里告状,说是我笑话他,让他出了错。」 「真是不要脸!」齐重渊先是愤怒而?不屑,接着,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大?肯定要将错处都?推到他人身上,且等着瞧吧。老三......老三阴险得很,老三阿娘出身低,到死的时候就只是个美人,死后阿爹给她加封了个妃。先皇后在世时,老大?的阿娘以唯先皇后为尊,讨好先皇后,早早就封了妃。阿娘那时候也封了妃,老大?不怎么敢欺负我,便去欺负老三。老大?长得人高马大?,老三不是他的对手,就在背后使阴招。老大?让伺候的小?黄门写大?字,他便偷偷在先生面前老大?的状。老大?被?先生责罚,你猜他怎么着?居然怪罪到小?黄门身上,说是小?黄门没模仿好他的字,让他受了罚。」 齐重渊身上的不屑,弄得直往下掉,「伺候老大?的小?黄门,不知被?换了多少。阿娘说,伺候不周的小?黄门都?没了命。老大?身上背着太多人命,迟早老天会收了他。」 这世上可有因果报应,文素素说不清楚。但她还是偏向相信,与?其等待天理昭昭,不如自己动手。 毕竟现实就摆在面前,贱名?不值钱。青书琴音他们的遭遇,她都?看在眼里。 「老三不是东西,他就会两面三刀。每次犯了错,在阿爹面前,认错快得很,哭得跟个妇人一样,没出息得很。」 齐重渊鄙夷得不能再鄙夷,道?:「老三觉着阿爹处置不公,肯定会在背后使阴招。」 照着齐重浪的性情,他应当是哭着认错了,而?非是不服气。 文素素没有做声,随口附和着齐重渊的话,「王爷只看着好了。」 齐重渊斜乜着文素素,笑道?:「我知道?卿卿怕我太累了,不要去参与?这些糟心的事?。我是累得很,阿爹那边交待的差使还没办好呢。唉,阿爹真是,你说这种差使,沈相他们都?为难得很,我与?阿愚也头疼。」 文素素好奇地问了是何差使,齐重渊伸了个懒腰,闲闲将圣上交待的差使说了,「卿卿,薛氏给你的铺子?庄子?帐目,你好生看着。有甚不对之处,你尽管跟我说,薛氏自诩会管家理事?,会看帐做买卖,你将铺子?庄子?管好了,看她的脸往何处搁!」 管铺子?庄子?,对文素素来说是得了实权,本?是好事?,但问题就出在齐重渊打薛氏的脸上。 周王府的铺子?庄子?,有亲王府这个靠山在,文素素估计里面最?大?的问题,便是底下的管事?难缠。 周王妃以严厉,眼里容不得沙子?着称,但铺子?庄子?还是不赚钱,里面的管事?,不是动不得,就是太过滑头。 不管他们如何,文素素都?不憷。要是她故意管不好,她的能力?就变成了笑话。 本?身她身份低微,再缺能力?,就泯灭于众,真要靠齐重渊的宠爱在后宅蹉跎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要是她管好了,就真真打了周王妃的脸。她与?周王妃可能是对手,却?不是仇人,打脸对她来说,太下作。现今她与?周王妃是一体,相煎何太急。 文素素没理会铺子?庄子?的事?,道?:「王爷太高看我了,庄子?铺子?王妃都?没能管好,我也不一定能赚到钱。唉,自打我认识王爷起,王爷就没个闲下来的功夫。要查清楚真正实际的损失,就是挨个村去走一遍,也不一定能查得准确。土地,人口,我看过了户部的户帖,土地亩数,这一块都?做得比较模煳。倒不是户部这边做得不好,而?是底下的州府县村,报上来就有误。」 齐重渊听得眉开眼笑,文素素的话,完全说到了他的心里去。 底下的官员不得力?,连沈相等重臣也一筹莫展,他就是有不世之功,也施展不开!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其实统计这些,已经没多大?用处,关键在亡羊补牢。重新丈量田亩,严格立户帖,从出生时期就立,无论男女。」 齐重渊睁大?眼,笑道?:「卿卿想当然了,婴儿夭折多,哪会那般快立户帖。这里面还有身丁钱,徭役,复杂得很。」 文素素先是夸赞了齐重渊,「王爷厉害,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身丁钱,徭役这些先暂且不管,男女自出生时就立户帖,如果夭折了,就撤销户帖,也不涉及到身丁钱,徭役,主要是朝廷能如实掌握各州府真实的人口。要做这件事?,比较容易的便是从产婆那里入手,产婆与?官媒一样,必须是在官府衙门备了案才能去接生。何处有妇人生了孩子?,最?清楚不过就是里正与?产婆了。由?产婆与?里正,一同上报出生的人数,要是出了差错,数量有误,直接找他们就是。产婆与?里正,算得上是不记名?的小?吏,他们为了自己的差使,没必要犯险去作假。」 齐重渊听得蹙眉,道?:「如此做的用处何在?」 文素素温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爱民如子?,无论男女,都?是大?齐的子?民,哪能任其数据稀里煳涂。弄清楚这些数额,以后对朝廷收取赋税,天灾人祸的赈济,遭受到的损失,就能很快弄清楚了。」 常言「添丁之喜」中的丁,便是指男丁。大?齐的赋税是两税制,不算底下官员私自的各种摊派杂税,朝廷明面上收取两税,分为夏税秋税。 夏税徵收钱,绢等,秋税则是征粮。年?满二?十到六十岁的男子?,除了服徭役之外,还要交纳身丁钱,计入田亩中。 从大?齐立国之初起,两税占据的比例从五成左右,将到了不到三成左右,其中差额的部分,由?商税充当。 但是到了近二?十年?,两税又逐步提高,商税降低,到了立国之时的份额。 税收的结构改变足以说明,世家豪绅权贵,逐步垄断了商业,商税收不上来,只能从两税去补。 身丁钱对大?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赋税之一。要是不顾现状,强行推动女性的地位,只能是註定失败的一场悲剧。 平明百姓的负担逐渐加重,这是王朝逐步走到没落的标志。 世道?变坏,最?惨的就是女人。 文素素想看到比较真实的男婴,女婴的出生、成活比例,成年?女性与?男性的比例,流向,死亡的年?龄等。 要真正改变她们的际遇,单从提高她们的地位,让她们能读书考科举为官只是一方面,却?远远不够。 女性掌权,对男人来说,是直接与?他们争权夺利,挑战了他们的权威。 就算一时赢了,很快就会遭到反扑。而?且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禁锢,要打破何其难。 从朝廷统治者的角度来说,她们必须给大?齐带来切切实实的用处,再辅以为政者的支持,这条路已经经过了后世的证实,可行性大?一些。 文素素想要掌握扎实的数据,从中寻找适合大?齐眼下局势现状的路,暗中提高女性的重要性, 出生率,女婴的成活率就是一方面。女婴存活率高,男女比例平衡些的地方,定是比较开明的州府,选择从这些州府着手,会比较容易些。 她们能像个人一样活着,对文素素来说,只好不坏,她是最?大?的得益者。 哪怕粉身碎骨,她也不悔。 秦王府。 随嬷嬷小?跑着进?了菡萏院,扎着手紧张地道?:「王妃,王爷回来了,王爷来了!」 秦王妃见随嬷嬷声音都?发颤,脸色微变,顾不上外面冷,穿着薄袄就迎了出去。 门外一股寒风,随着齐重治肥硕的身躯一道?捲来,秦王妃下意识侧身避开,脸上刚浮起的笑,瞬间就被?冻住了。 齐重治怒不可遏,伸手一推,秦王妃便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往屋内退去,追在她身后的随嬷嬷,低唿一声,赶忙伸手扶住了她。 「瞧你干的好事?!」齐重治涨红着脸,挥舞着手臂,冲着秦王妃怒吼。 秦王妃站稳了,拂开随嬷嬷的手,脸上重新浮起了笑,温柔小?意地道?:「王爷回来了。王爷先息怒,有什么事?,先坐下来再说,要是伤了身子?,那该如何是好。」 平时秦王妃的温婉体贴,总能令生气的齐重治缓和下来,这次对他却?好似不管用。 想到秦王府一连串的失误,齐重治那股气在脑中叫嚣,冲到秦王妃面前,眼里淬着的熊熊火光,仿佛能将她烧成灰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都?是你,仗着几分聪明,要火中取粟,要挑拨老二?老三的关系。阿爹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你以为能瞒天过海,蠢货,贱妇!」 齐重治的嘴皮上下翻飞,唾沫与?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他的怨怼,一起扑向秦王妃的脸。 估计是福王妃的事?情败露了,不过,秦王妃想到自己的主意,计划虽急,却?很妥帖。 高士甫一直是福王府的人,若是出了事?,被?圣上发现,只能是中间去操办的人出了错。 而?齐重治当时很是兴奋,不顾她的劝说,要亲自安排人手。 能出错的,便是他的亲自安排。 秦王妃不躲不避,手搭在小?腹上,垂着眼睑,就那么温顺地承受着。 不气,不怪。 她已经承受了无数次,不差这一次。 「徐八娘,我看在你给我生儿育女的份上,给了你几分宠爱,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秦王府好生生,被?你这个丧门星搅得一塌煳涂!」 齐重治的怒骂,如小?山一样的身躯,唾沫,憎恨,如一张密密的网,兜头罩在头顶,她挣扎不得,挣脱不得。 「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毒妇,滚出去!」 秦王妃曲了曲膝,温顺地退了出屋。 天空澄澈无云,太阳耀眼,远处,有隐约的爆竹声传来,透露着新年?降至的喜庆。 秦王妃立在廊檐下,久久望着天空,忘记了寒冷。不知过了多久,秦王妃拖动着僵硬的腿,朝佛堂走了去。 菩萨一如既往的慈悲,怜悯注视着她。 秦王妃上了香,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念起了经。 菩萨保佑,她不会变成疯魔。 第七十二章 周王府的铺子共计十三间, 分别是药铺两间,食铺三间,银楼两间, 古玩铺一间, 当铺一间,绣庄两间, 书斋一间。每间铺子有掌柜一名, 帐房两名, 伙计若干。 庄子在京城以及京畿一带,土地?共计一万三千亩,其中五处修建了别庄, 除了佃户,庄头带门下僕从近千人。王府食用的各种飞禽,鱼虾, 菜蔬,柴米,果?子,乳品,各式的干货等等, 皆出自各处庄子。 铺子基本是亏损状态,庄子除了上?缴的货物,产出的粮食变卖后,缴纳的钱财也几近于无。 文素素看完帐本,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身踱着步。 许梨花掀帘进来, 手上?抱着一盆水仙,看到在屋中央走动?的文素素, 笑道:「老大忙完了?这盆水仙养得好,快开花了,是喜雨送了过来,说是估计老大喜欢,让小的放进来。」 水仙养得的确好,绿幽幽,顶已经花苞待放,配着瓷白的圆肚盆,清水中放着鸽子蛋大小,光滑圆润的鹅卵石,生机勃勃。 文素素端详着水仙,问道:「喜雨来过了?」 许梨花摆弄着水仙,道:「喜雨忙,放下水仙就?走了,说是越到年节时,他们就?越忙,除了七少爷公事缠身,府里还有一摊子事,过年铺子庄子要交帐,送礼收礼,他们都走不开。」 今年铺子庄子的收成,都已经交到了王府里。现在留给文素素的,是一地?鸡毛。 许梨花见文素素在屋内走动?,神色专注,不敢打扰,正准备退出去,听到她说道:「你?让老孙准备下车,我?们出去一趟。」 许梨花忙应下出去备车,文素素披着风帽走了出来,道:「先去广济堂。」 广济堂里乌衣巷不远,马车过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文素素也没?下车,让老孙放缓了车速,看着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人。 与?其他药铺差不多,铺子里有一个坐堂的大夫,旁边则是药柜,伙计与?药童负责收单抓药。 兴许是冬日,药铺兼卖香药,冬日严寒,生病的人较多,大齐人喜欢香药,药铺买卖看上?去似乎不好不坏。 京城的铺子,最贵的莫过于朱雀大街。广济堂离朱雀大街只隔着两条巷子,不算是最贵,却也不算便宜。 广济堂一带住着皆非富即贵,如果?只卖名贵的香药以及补品,买卖兴许会好一些。 如果?加上?坐堂大夫,兼卖其他药材,首先大夫的医术必须高超,能入得了周围达官贵人的眼。 但是达官贵人,只要有门道者,都会请太医治病。从进出广济堂看病的穿戴来看,除了极少数的布衣,其余便都称得上?衣着光鲜,应当是各府得脸的管事。 广济堂去年一年的利,共得五十三两。 文素素看了一会,便离开了,去了顺道的银楼。 银楼在朱雀大街西边,是王府地?段最好的一间铺子。朱雀大街上?,共有五间银楼,周王府的银楼买些金银头面,并不起?眼。 文素素同样没?进去,只在车上?看了一阵。银楼里门可罗雀,伙计三三两两站在那里,看上?去懒洋洋,无精打采。 接下来,文素素又去了别的铺子。赶在食铺用了午饭,直到天黑才?回了乌衣巷。 一天下来,文素素心里大致有了数。 王府的铺子,统一来说,排场都过大。二是局部不合理,比如食铺开在小官吏所住的一带,食铺里的菜,好些都是山珍海味,价钱虚高,饭菜的口味,只能算作普通。 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在于,这些铺子的掌柜,都是从圣上?赐给周王府时,就?在里面做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功劳苦劳且先不提,他们能做掌柜,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对于铺子的现状,他们从来只叫苦,究竟是中饱私囊,还是得过且过,文素素无从得知,也没?精力与?分辨。 庄子太多,彼此?之间离得有些距离,至少要近大半个月才?跑得完,文素素就?不打算去了。 翌日,文素素差许梨花去王府找罗嬷嬷:「你?就?说我?去各间铺子走了一趟,没?进去,只在外面看了几眼。问一声?王妃,各间铺子庄子的掌柜,庄头,王妃何时会再见他们。」 许梨花前去了王府,很快便回来了,两眼放光,兴奋地?道:「老大,王府真?是气派啊!王妃见小的院子,比我?们住的整个宅子都大!」 文素素好笑地?道:「你?想?住王府?」 许梨花马上?斩钉截铁地?道:「不想?。王府大,规矩也大。小的进去,连走路都快不会了。要经过一道道通传,转来转去,经过好几道门,比起?上?次进宫,也快差不离了。」 文素素道:「见到罗嬷嬷了?」 许梨花点头,「不仅见到了罗嬷嬷,小的还见到了王妃。王妃听完后,对小的说,铺子庄子都交了帐,铺子还好,庄子里的庄头离得远,叫来一次也不容易,不如待年后,再传话将他们唤来,见见老大。」 文素素哦了声?,没?再说话,收拾起?了帐本,问道:「你?的嫁衣绣得如何了?」 何三贵在皇城司当差忙,两人的亲事定在了来年九月。成亲后,何三贵仍然要回到皇城司去当差,许梨花还是住在乌衣巷,文素素将西边的小跨院,给了他们居住。 起?初许梨花想?着她的身份,想?随便办桌酒,请问川瘦猴子他们吃场酒就?行了。 文素素却对她说,身份不是问题,她不管成亲几次,都可以穿上?嫁衣,热热闹闹嫁人。 上?次给陈晋山做妾,许梨花连件体面的新衫都没?得穿。哪怕不能大肆操办,却也想?要穿上?嫁衣,堂堂正正拜堂。 许梨花苦着脸道:「老大给小的那么好的料子,小的绣工不好,不敢下针,怕绣坏了。」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等下饭后,我?们去一趟绣庄。绣娘应当接绣嫁衣的活。」 先前许梨花在车上?见过绣庄大门的气派,要成亲了,她就?想?多存几个钱,全部让文素素出,她又不好意思。 许梨花斟酌着道:「老大,如今你?管着绣庄,可是里面的绣娘绣嫁衣,不要银子?」 文素素看了她一眼,道:「要。你?既然觉着布料好,就?要绣工好些,配得上?布料。我?还有些别的事,你?别想?那么多。」 许梨花哎了声?,「是小的想?多了,小的这就?去灶房。」 文素素跟着许梨花一道到了灶房,平时她几乎不近灶房,厨娘看到她,很是紧张地?见礼。 「你?们做自己?的,不用管我?。」文素素随和地?道。 厨娘姓陈,原本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丈夫如今在殷知晦的院子管着花草。孙福汪氏夫妻到来后,汪氏能做些家常的饭菜,她平时歇息的功夫就?多了,能经常回到国公府,夫妻团聚。 陈氏在文素素这里的差使当得很是满意,就?愈发上?心,变着花样做出可口的饭菜,哪怕只是一碗简单的汤饼,她也肯在上?面花心思。 冬日京城寒冷,菜蔬大多都是些白菘,萝蔔,豆腐。因为齐重渊经常到乌衣巷,王府那边也会送些庄子里暖棚种的菠菜,豆苗等在冬日极为难得的菜蔬前来。 灶房里有一把豆苗,大锅里熬煮着鸡汤,陈氏打算做鸡汤豆苗,文素素见她绷着脸,看到罐子里的汤沸腾了,滤掉汤面的浮沫,将豆苗放进去,搅动?两下,便将罐子搬开了。豆苗嫩,用汤的余温将豆苗烫熟正好。 陈氏手脚麻利,这边鸡汤豆苗做好了,那边蒸笼里蒸着的鲜鱼也熟了,加上?一罐子蟹黄豆腐,便是文素素的午饭。 汪氏帮着许梨花将菜放进食盒,文素素在问陈氏:「你?平时除了会做这些,可还会做点心?」 陈氏道:「小的会做一些面点,七少爷的灶房有专门做点心的厨子,小的极少做,不知做得可好。」 文素素道:「没?事,下次你?不忙的时候,就?试着做一做。」 陈氏不解其意,忙应了下来,「小的下午就?做,娘子可喜欢吃桂花糕?」 文素素道:「都可以,你?看着做就?是。」 陈氏便说是,忙着去拿蜜炙的桂花了。 午饭后,文素素正准备前去绣庄,罗嬷嬷伺候着周王妃来了。 周王妃见文素素准备出门,也不多问,道:「我?说几句话就?走,不会打扰到娘子。先前许氏来府里问掌柜庄头的事,是我?没?能考虑周全。既然铺子庄子都交给了娘子,除了帐本之外,名录也应当一併交给娘子。」 罗嬷嬷捧着匣子走了上?前,许梨花上?前接了过来,放在了文素素手边的几案上?。 文素素也没?去看,道:「王妃亲自走一趟,真?是太客气了。」 周王妃道:「倒不是为这件事。庄子铺子交给你?,你?既然管着事,要操心,月例有规定,给娘子多了,就?违了府里的规矩,其他的侧妃妾室恐会不服。倒是你?的封赏,应当多一些。只这些我?擅自做主,王爷会生气,娘子可寻着时机,同王爷提一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文素素诧异了下,周王妃说话时眼神望着前面,飘忽不定,看上?去很是不自在。能当着她的面承认自己?不被齐重渊看重,这份决心与?勇气很是可佳。 周王妃的规矩苛刻,别扭。不过文素素也能理解,她用规矩约束王府的僕从下人,同时也是约束自己?。 免得越雷池,与?齐重渊起?冲突,当场翻脸。 文素素颔首,「有劳王妃了。」 周王妃看向文素素,道:「铺子庄子难管,要辛苦娘子了。娘子既然要出去,我?就?不多打扰。」 文素素跟着周王妃站起?身,问道:「我?是前去绣庄,王妃等下可忙,可能随我?一道前去?」 周王妃愣住,端详着文素素,忙道:「也是,我?当随娘子走一趟,让大家都知道,以后铺子庄子都是娘子管着。不然,娘子突然接手,他们都会莫名其妙。」 文素素笑了下,道:「王妃千万莫这般说,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庄子还没?去看过,只随便走了一趟各间铺子。如今有些粗浅的想?法,不知可行得通。王妃比我?要有经验,我?是想?请王妃在旁边帮着参谋,是我?借着王妃,狐假虎威,还请王妃莫要怪罪才?是。」 王府的铺子庄子有多难管,周王妃最清楚不过。她虽交了出来,心里除了有放权的不舍,也有不服气。 文素素虽然聪明,她也不一定能将那些难缠的掌柜庄头收拾了。毕竟,这些掌柜庄头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都来自宫里,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这些年来,周王妃一直如履薄冰,她很是想?亲自瞧一瞧,文素素究竟如何管这群刁奴。 周王妃没?管府里的那摊子事,痛快地?道:「行,我?陪着你?走一趟。」 第七十三章 两人的车马, 一起到了离乌衣巷近些的云绣坊。魏掌柜守在周王妃的马车门?边,脸上堆满了笑,欠身下去见礼:「王妃来了, 王妃快尽请进。」 周王妃扶着罗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回头看去,文素素正双手搭在车门?边, 利落下了地, 许梨花跟在她后面下了车。 魏掌柜顺着周王妃的视线看去, 眼神微闪,飞快在两人身上打转。 齐重渊从江南带了个新宠回京之事,魏掌柜多少听过?一些?。周王妃平常也会到云秀坊来, 从未见她带过?王府姬妾,眼前看着眼生?的妇人,应当就是齐重渊的新宠了。 一瞬间, 魏掌柜想了许多,见周王妃未曾介绍,他便避开了,只当做不?识,恭敬迎着周王妃朝特别留给她的屋子走去。 文素素不?动声色打量着魏掌柜, 并未多言,从大堂边的甬道经过?,随意?扫过?大堂,大堂里货柜上摆满了各式衫裙, 绫罗绸缎,几个粗使僕妇模样的人在看, 伙计不?时回答一两句。 到了绣娘们绣花的屋子前,她略微驻足看了几眼。不?算明?亮的屋子很是宽敞, 约莫有近十五个绣娘,手脚麻利分布分线,埋头在绣绷上绣花。他们一行经过?,里面无人抬头。 进屋后,魏掌柜恭请周王妃坐在了主位上,朝文素素颔首,道:「这位娘子也请随意?坐。」 周王妃介绍道:「这是文娘子,这是管着云绣庄的魏掌柜。魏掌柜在云绣庄已经做了近十年掌柜,娘子儿子媳妇都在铺子里做活。当年圣上还在潜邸时,魏掌柜爹娘就在,是伺候圣上多年的老人了。」 魏掌柜很是谦虚,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一切都是圣上的恩惠,圣上长?情,厚待旧人吶。」 周王妃附和?了两句,道:「以后铺子由文娘子管着,魏掌柜同以前一样,铺子里的事,帐目,向?文娘子回禀就是。」 魏掌柜震惊不?已,愣愣看着周王妃,再转头看向?文素素。 文素素神色淡定,朝他颔首:「有劳了。」 魏掌柜回过?神,忙道不?敢不?敢,心想果真是枕头风厉害,试探着问道:「娘子初次前来,可要?在下带娘子去铺子里走动一圈?」 文素素道不?用了,径直道:「魏掌柜说说铺子里经营的状况就行了。」 魏掌柜心道这有什么难处,不?免更看轻了文素素几分,只他不?会在面上透露,毕竟文素素不?懂行,对他来说只好不?坏。 当魏掌柜要?张口说时,却一时语滞了。 经营的状况,究竟从哪方面开口为好? 斟酌又?斟酌,魏掌柜神色黯淡,嘆息了声,道:「绣庄的买卖一直不?好,这件事王妃也清楚。如今买卖难做吶!」 文素素只哦了声,问道:「铺子里可接嫁衣的活计?」 魏掌柜以为文素素会问为何不?好,买卖为何难做,他已经想好了无数的託词,没?曾想,文素素居然问他这个问题。 周王妃也很诧异,问道:「娘子可是觉着绣嫁衣能?赚钱?」 文素素指了下立在她身后的许梨花,道:「她要?与何三贵成亲了,嫁衣绣不?好,想要?找绣坊帮着绣一下。」 周王妃忙道:「这是喜事,王府里的绣娘手艺还不?错,不?若拿到王府来帮着绣。」 许梨花赶紧曲膝道谢,魏掌柜跟着道:「绣庄有嫁衣卖,不?单独接绣嫁衣的活。王妃开了口,在下不?敢与王妃争,许娘子其他需要?绣的帕子,衣衫,尽可拿到绣坊来,花样样式都好说,随便选就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没?文素素开口,许梨花不?敢自作主张,只与先前一样,只管道谢。 文素素唔了声,未置可否,道:「绣坊不?接秀嫁衣的活,是为了多赚一笔布料的差价。云绣坊一年的嫁衣,能?卖出?几件?」 魏掌柜道:「小户人家的娘子成亲嫁人,舍不?得花钱,都是自己绣嫁衣。而大户人家,哪怕没?养着绣娘的,身边也有擅长?针线的丫鬟嬷嬷。绣坊一年到头,也只卖得出?两三身嫁衣。」 文素素点头,道:「的确如此,卖嫁衣比不?得卖绣好的衫裙。现今京城时兴什么样式的装扮?」 魏掌柜笑道:「如今大齐富裕,京城娘子们都爱美。以前时兴六幅的裙摆,如今是幅多越好,八幅,十六幅,镶嵌金线银线,走动起来金银闪闪,富贵又?华丽。」 周王妃不?由得看向?文素素,她风帽里穿着普通寻常的宽裙,素净的淡蓝绸缎,没?有任何绣花。 文素素看上去似乎并不?以为意?,她并未因为魏掌柜说的时兴,而去看自己的衣裙,继续问道:「除了衫裙,绣屏这些?呢,可有时兴的样式?」 魏掌柜道:「绣屏这些?倒没?什么时兴的样式,要?不?是吉祥,喜庆,要?不?就是雅致。主要?分绣工,比如绣屏要?用双面绣,看上去方栩栩如生?,灵动。」 文素素好奇道:「魏掌柜很是内行,为何绣坊的买卖却不?好呢?」 周王妃愣住,魏掌柜见文素素很是外行,只问了些?皮毛的东西,逐渐就放松了警惕。 没?曾想,她杀了个回马枪。 魏掌柜倒也临危不?乱,为难地道:「唉,娘子有所不?知。京城里的绣坊,大大小小加起来,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家。就算背靠王府,也不?能?强买强卖。王妃经常警告我们,要?规规矩矩做买卖,不?能?给王府抹黑。是在下无能?,娘子既然管着了绣坊,还望娘子给绣坊指条明?路。」 说到了动情处,魏掌柜拍起了胸脯保证:「只要?娘子提出?来,在下一定照办!」 文素素漫不?经心道:「魏掌柜经营了这么多年绣坊都没?办法,我哪能?有什么明?路。今年绣坊所有的盈利,我看了下一共只有四三十两、这间铺子如果连着绣娘,伙计,存货,一道转手出?去,能?值多少钱?」 周王妃瞪大了眼,难以置信望着文素素。魏掌柜也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子的意?思,要?将绣坊卖掉?」 文素素温和?地道:「是啊,既然不?赚钱,还花心思经营作甚,不?如闭店,将铺子赁出?去。或者干脆卖掉,得一笔银子,及时止损。魏掌柜你们都是潜邸出?来的老人,哪怕换了新东家,任谁也不?敢怠慢你们,月俸照发,你们还是能?同以前一样过?日子。放心,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你们就找王爷,王爷肯定会为你们出?气?!」 魏掌柜脸色大变,不?禁看向?了周王妃,见她似乎也被文素素的话惊住了,呆在了那里。 先前还以为不?懂行的人管着,会更好煳弄,万万没?想到,她不?懂归不?懂,居然会胡来! 要?是闭店或者转手卖出?去,他们一家子的活计就断了! 从父辈一代就在云秀坊当差,家中肯定不?缺银子。但这份银子,只有一间铺子远远不?够,还得有势。 这份势,皆为圣上的恩荫。 魏掌柜不?由得暗自恼怒起来,魏氏在云秀坊经营几十年,云秀坊上下都是自己人。 一个外室,居然也敢这般张狂! 魏掌柜声音微沉,道:「娘子可能?有所不?知,这间铺子,是圣上之前一手辛辛苦苦开办。圣上将其赐给王爷,乃是一片慈父之心。娘子无论是闭店还是转手,可曾问过?圣上的主意??」 周王妃看向?文素素,仿佛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眼皮微垂,一言不?发坐在了那里。 文素素讶然道:「哦,是啊,还没?问过?圣上的主意?,是我冒失了。长?者赐不?可辞,要?是卖掉或者关店,就是毁了祖辈基业。」 魏掌柜得意?了起来,眼神中不?由得浮起了几分轻蔑。 乡下妇人,到底是见识浅薄,他何须与其计较,以后,就耐心多教她一些?就好了。就像是对周王妃那样,她懂得做买卖,擅算帐,不?照样对着云秀坊束手无策。 魏掌柜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只听到文素素道:「王妃,我们回去吧,将帐本送到圣上面前去,请圣上帮着拿个主意?。究竟这个买卖,可能?做下去,铺子该何去何从。」 周王妃终于抬起了眼,魏掌柜脸色一僵,渐渐转白。 他们的这份富贵,皆来自圣上。当年铺子买卖,可不?是如今这样,要?是他阿爹没?能?经营好,这个掌柜,就落不?到他头上。 圣上已经登基多年,身边伺候的老人无数,他们本是在铺子当差,并未近身伺候,这份恩荫,照拂得了多久? 何况,周王是圣上的亲生?儿子,亲疏远近,一目了然且不?提,要?是周王最后登上了大位...... 魏掌柜这才?发现,文素素先前看似不?懂行的问话,只是在看他的态度。 甚至,她连看都不?需看铺子,只告诉他一件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这间绣坊,要?是不?赚钱,他们一家子,带着底下的所有人,都得悉数滚蛋! 绣坊转卖出?去,他买得起,但他绝对不?敢买。 闭店则更惨,对王府来说,云秀坊上缴的区区几十两银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的差使没?了,月俸也不?一定拿得到。他们本就是入了皇家的奴籍,在这个世道,被放籍成为平民,或者转卖到某个权贵手上去,哪能?与背靠皇家的权势相比? 魏掌柜想说什么,憋得汗都出?来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文素素不?紧不?慢道:「当然,我没?魏掌柜的经验,只是随口说说。魏掌柜要?是有更好经营的法子,能?给云秀坊指出?一条明?路,尽管如实说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现在不?死不?活的好。」 魏掌柜本来以为死定了,见文素素还给他留了一条路,顿时舒了口气?,恭敬地抬手作揖下去,道:「是是是,娘子说得是,在下不?才?,在下定会好好去想。」 文素素唔了声,道:「魏掌柜谦虚了,你们都是圣上身边的老人,在皇家当差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绣坊的买卖经营得好,赚了钱,王爷王妃都不?会亏待你们。干股也好,分红也好,王爷王妃这边都可以商量。魏掌柜可以多想几个法子,到时候再仔细说说,所想法子的好处在哪里,改进了绣坊的哪些?方面,打算如何去做,可能?落到实处,多久后能?见成效。」 周王妃听完文素素这几句话,浑身一震,心头各种情绪翻滚。 文素素做事果决,她压根不?去理会那些?背后的关系,直接釜底抽薪,快刀斩乱麻。 这才?是有条不?紊,恩威并重! 魏掌柜一窒,冷汗又?噗噗开始冒。 瞧他自诩聪明?,实则是猪油蒙了心,瞎了眼,蠢不?可及! 她哪是不?懂行,她比当年圣上开办铺子时,想得还要?周全,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敷衍的机会! 不?过?,要?是有干股分红,赚得多,拿到手也多,比起月俸,划算多了! 魏掌柜脸色变幻不?停,最后只剩下了恭敬无比,长?长?作揖下去,心悦诚服道:「是,娘子放心,在下定会好生?思量后,拿出?几个法子,供娘子定夺。」 文素素没?再久留,略微说了几句话,就与周王妃一道离开了。 到了马车边,周王妃立在那里,看着文素素,欲言又?止。 文素素在等着周王妃先上车,看到她的模样,便走了上前,问道:「王妃可是还有什么事?」 周王妃迟疑了下,终是问道:「娘子可是打算其他铺子都这样做?」 文素素道:「大致相同。这么多间铺子,我要?一一去想法子,实在太累。让他们去想,他们做了多年的掌柜,要?是想不?出?来,这个掌柜也就别做了。」 周王妃想了想,道:「他们说起来,终究是圣上的人。要?是做得太过?,只怕圣上会生?气?。」 文素素道:「万事两难全,既要?做好事,又?不?得罪人,神仙也做不?到人人满意?。要?是王府管不?好他们,圣上才?会生?气?,这是御下无方。」 周王妃顿住,苦涩地道:「是我钻了牛角尖,想得太多了。」 文素素道:「王妃操心的事太多,还要?尽力处处做到周全,实为不?易。」 周王妃逐渐轻松起来,笑道:「你这么说,我一下松泛了不?少。不?过?,你对绣坊如何经营,心底可有打算?」 文素素点头,道:「有一些?。我先看看魏掌柜的法子再说。」 周王妃没?再多问,与她道别后上了马车离去。 文素素也上了车回乌衣巷,靠在车边,看着街巷中或忙碌。或疾步匆匆而过?的妇人身影。 绣坊是妇人能?做事的地方,她当然要?改变绣坊的经营,就像是改变江南道的蚕桑一样,让妇人真正参与进来,掌握话事权。 除此之外,她还想到了厨娘,医女,产婆。 仅凭着周王府的几间铺子肯定不?够,文素素也不?急,这些?就当做一个开端,再慢慢渗透到其他行当中去。 第七十四章 除去云秀坊, 文素素未再去管其他的铺子,她相信魏掌柜会与交好的掌柜通气。 不出所?料,其他铺子的掌柜没来找文素素, 翌日一早, 其他铺子的掌柜,全?都一窝蜂前往王府拜见周王妃, 一探究竟。 周王妃打发了罗嬷嬷到乌衣巷, 回禀了此事。 罗嬷嬷:「娘子, 王妃说他们既然都到了,娘子若这时?一併见见,也正?好方便。」 文素素不打算见他们, 打算让他们有门道的找门道,有小手段的使小手段。 省得?见过之后,他们再耍心机找藉口, 一次次麻烦。 文素素道:「有劳嬷嬷回禀王妃一声,我就不见了。」 罗嬷嬷愣了楞,很是?守礼没?多问?,告辞回了王府。 周王妃听?到文素素不见人,便没?多留掌柜们, 让他们全?部回去了。 罗嬷嬷送走他们回屋,见周王妃哄福姐儿睡在了软塌里面,她坐在旁边看?帐本?,放轻手脚上前, 低声回了话。迟疑着?道:「王妃,文娘子不来, 可是?生了气,他们前来见王妃, 却不去见她这个新主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周王妃掀起眼皮看?了眼罗嬷嬷,道:「她没?这么小气。只她不见,肯定有不见的理由。」 罗嬷嬷脸上堆起笑,附和道:「王妃说得?是?。小的愚钝,着?实看?不透文娘子。小的见文娘子在云秀坊那里,几句话就将魏掌柜治得?服服帖帖,其他掌柜都在,她却不肯见了。」 周王妃目光定在了帐本?上,半晌后道:「我也看?不透。不过,她做事有分寸,别去管她。」 罗嬷嬷应是?,偷偷瞄了眼周王妃,再探头看?向福姐儿,道:「福姐儿最近真是?乖巧,瑞哥儿也听?话,先生都夸他呢。」 周王妃放下帐本?,淡淡道:「嬷嬷,王爷爱歇在何处,爱宠谁,都是?王爷的事。嬷嬷不要去打探,也莫要想我会伤心。我不放在心上,更不会伤心。」 罗嬷嬷见周王妃不悦了,抬起手装作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神色讪讪道:「是?,小的多嘴,王妃原谅则个。」 周王妃只感到意?兴阑珊,继续看?起了帐本?。不过,帐本?上的字仿佛长?了腿,不停跳跃,她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了。 早上福王妃差随嬷嬷送了年礼来,她随口问?了两句福王妃的身子,随嬷嬷答福王妃恢復得?很好,有劳挂记。 只福王妃受伤小产,须得?坐月子修养。过年的宫宴,她便不能前去,也无法在府里宴客时?,亲自出面招待她们,一切交由方侧妃操持。 侧妃亦有封号,不比普通的姬妾。皇室并不注重嫡庶,要是?李侧妃她们生了儿子,或者是?文素素被封为了侧妃..... 周王妃发了一会呆,摇摇头,试图将脑子里的那股混乱驱散开。再拿起帐目看?,周王妃总感到心烦意?乱,干脆丢下了帐本?,靠着?福姐儿闭目养神。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雪红掀开帘子进屋,罗嬷嬷在一旁做福姐儿的小衣,忙朝她挥手,示意?小声些。 雪红朝暖阁里看?了眼,面带喜意?,小声道:「嬷嬷,王妃歇着?了呢?」 罗嬷嬷放下针线箩,正?欲走上前,只听?到周王妃道:「雪红,什么事?」 雪红忙走上前见礼,喜滋滋道:「王妃,琴音回来了,说是?王爷奉旨,代圣上南郊祭天?,祭皇陵。要回府洗漱斋戒。」 罗嬷嬷脱口而出道:「哎哟,这是?大事,大喜事!」 大齐的天?子每到过年时?,便会率领百官,浩浩荡荡前往南郊的圜丘祭天?,再向西行,到大齐皇陵祭祖。 齐重渊能代天?子祭天?,祭皇陵,的确是?大事。 周王妃先是?一顿,接着?也高兴起来,道:「快快快,快去帮着?收拾准备。嬷嬷你去搭把手。青书呢,青书回来没?有?王爷呢?」 雪红脸上的喜气僵住了,眼神飘向罗嬷嬷求助。罗嬷嬷心中一咯噔,大致明白了,想要帮着?遮掩,先前刚被周王妃责备过,暗暗焦急,却不敢多言。 雪红见罗嬷嬷耷拉着?眼皮不做声,只能支支吾吾道:「只琴音回来了,青书在伺候王爷,还未曾回府。」 周王妃将雪红的反应看?在眼里,脸色淡了淡,道:「王爷去了乌衣巷。」 雪红忙再次看?向伍嬷嬷,想要掩饰一二,对着?周王妃笃定的话,一时?却哑口无言。 罗嬷嬷也跟着?着?急,迟疑着?开了口:「王妃......」 周王妃厉声打断了罗嬷嬷:「就是?去乌衣巷又如何?难道王爷还能带乌衣巷的人前去祭天?祭祖,还是?置办筵席,出面待客。京城的世家?大族都看?着?,可有人往乌衣巷送帖子,请她上门吃酒做客?」 罗嬷嬷忙赔笑道:「王妃说得?是?,乌衣巷那边虽然聪明,身份摆在那里,如何能与王妃相比。」 周王妃声音更冷了几分:「身份,既然你们还记得?身份,就休要再提,休要替我多想这些乱七八糟之事!王爷祭天?祭祖,这是?天?大的好事。你们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胡思乱想,生出事端来!」 罗嬷嬷同?雪红见周王妃动怒,连忙垂首应是?,周王妃看?了她们一眼,干脆让罗嬷嬷留下守着?福姐儿,她亲自领着?雪红去了前院。 乌衣巷。 文素素在灶房转了一圈,问?了些厨娘各种米面粮油,吃食等,打算明朝再亲自去一趟市坊,杂货铺。盘算着?如何将王府的铺子庄子,互相整合,打造成一条产业链。 「卿卿,卿卿!」屋外响起了齐重渊比喜鹊叫唤还要欢腾的喊声,旋即门帘掀起,一股寒风捲入。 许梨花气喘吁吁跟在身后,似乎没?来得?及进屋禀报,青书落后一步,走在了最后。 文素素起身迎上前见礼,齐重渊抬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一个旋转,裹挟她朝塌边走去,哈哈笑道:「卿卿猜猜,发生了什么好事?」 瞧齐重渊脸上浓得?化不开的喜气,文素素至少以为他要登基才配得?上。 只是?登基时?他的喜气,只能内敛,不能外露,他没?蠢到这个地步。 毕竟他登基,代表圣上驾崩,这是?不孝。 文素素估计就是?被圣上指派了一件有寓意?的差使,她懒得?猜,反正?他自己会说出来,随着?他喜道:「王爷是?有福之人,天?天?遇好事,我猜不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他最喜欢来文素素这里,她说话顺耳,总能令他开怀。 先前他先去了庆兴宫,殷贵妃知晓他的差使之后,明明她也很高兴,却很是?扫兴叮嘱了他一通,要他收敛着?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等等,他听?了两句,就败兴离开了。 果真,还是?他的卿卿懂他! 齐重渊不由得?听?得?更加高兴,拉着?她一併坐在软塌上,凑在她耳边道:「阿爹派我代他去祭天?,拜祭皇陵。」 文素素难得?睁大了眼,这种事的确代表一定的风向,不过,她也不敢太笃定。 齐重渊见文素素不做声,点了下她的鼻尖,亲昵地道:「你呀,唉,我怎地忘记了,你不懂何为祭天?,拜祭皇陵。且让我好生教教你好了。」 接下来,齐重渊兴致高昂说了天?子出行的庄重,百官随行的浩荡。 文素素状似听?得?很是?认真,不时?低唿一声以示开了眼界,脑中却在琢磨圣上的用意?,秦王府与福王府的反应。 福王妃的事情之后,秦王府没?了一个谋士,两个门客。福王府依旧如常,没?有动静,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圣上的旨意?一出,朝堂上的官员反应当是?最大。 殷知晦曾说过,朝臣官员请求立储的摺子,从?未断过,圣上只是?留中不发。 风向出来,是?圣上对朝堂官员站队的试探衡量,还是?真打算立储,圣心难测,文素素也难以判断。 不过,文素素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泼冷水,微笑道:「听?王爷一席话,比我读万卷书都强。可惜王爷的威风,我是?瞧不见了。不过,秦王与福王应当瞧得?见。」 齐重渊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大老三,只怕会气得?吐血。这两天?他们跟瘟神一样,蔫答答的,待我见了他们,哈哈哈,定要让他们好看?!」 文素素道:「他们见到王爷,肯定是?又嫉妒又恨,谁叫他们不如王爷呢,就是?嫉妒得?呕死,也拿王爷没?法子。」 齐重渊昂着?头道:「他们能如何,就凭着?他们,哼!」 文素素道:「王爷,还有一种法子。王爷只管如往常那样,气定神闲,虚心谦虚。对王爷来说,手到擒来的事情,他们却求之不得?,他们还不得?气得?吐血。」 齐重渊眼睛一亮,道:「好一个求之不得?,好!卿卿说得?对,我如平时?那样泰然自若,老大老三定会跳脚,我不怕他们那些小动作,就怕他们不动!」 文素素道:「王爷真是?厉害!这次七少爷应当也会随着?王爷前往吧?」 齐重渊道:「阿愚肯定会随行。阿愚去忙着?布防了,这次祭天?,虽比不过阿爹的阵仗,不过到底是?天?家?大事,阵仗不能小。」 既然殷知晦前去,有他劝解着?,文素素也就放心了,免得?齐重渊绷不住,让随行的官员难做,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文素素再添了几句佩服,话锋转到了铺子的事情上去:「铺子我看?过了,反正?不赚钱,王府也靠不了庄子铺子过活,不如彻底变动。」 齐重渊正?在兴头上,很是?好说话,「既然交给了卿卿,卿卿想要如何做,尽管放手去做就是?。」 文素素很是?谨慎,依旧提了一两句她的想法:「王府不比别的商户,赚钱是?一回事,眼下还是?名声在前。这个名,秦王府做得?很好,他们明明赚了大笔的银子,却打着?为善的名号布施,还得?了圣上的夸赞。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王爷要做真正?大善之事。」 齐重渊眉毛扬起,立刻来了兴致,问?道:「卿卿可是?有了想法?」 文素素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百姓,莫非子民。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大齐,齐氏的子民。」 最后「齐氏的子民」,文素素故意?说得?慢了些,双眸闪亮,微微仰头盯着?齐重渊。 齐重渊琢磨着?最后几句话,迎着?文素素的目光,胸口逐渐滚烫。 齐氏的子民,他齐重渊的子民! 齐重渊根本?顾不上细问?,一迭声道:「好好好,卿卿真是?聪慧,铺子庄子你打算如何变动,一切都由你做主!要是?有人敢不服,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文素素点头道:「有王爷替我撑腰,谁敢不长?眼,我定会告诉王爷,求王爷替我做主!」 齐重渊听?得?再次哈哈大笑,说了几句话,依依不捨道:「唉,可惜要斋戒,我得?回王府去,不能陪着?卿卿了。卿卿等我回来,我们再好生亲香。」 文素素将一步三回头,走路如踩在云端的齐重渊送出了门,回到屋里,立刻唤来孙福:「瘦猴子回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 这边,齐重渊回到王府,周王妃一通忙碌,将将安排收拾妥当,正?准备离开前院。 周王妃上前见礼,笑道:「给王爷道喜了。」 齐重渊难得?有了笑脸,道:「今晚将李氏他们都叫来,一起用饭吧。」 周王妃应了下来,忙让雪红前去灶房安排。没?多时?,李侧妃她们几个姬妾,瑞哥儿福姐儿岚姐儿都一併来了。 齐重渊望着?妻妾儿女,案桌上虽是?斋菜,杯盏里是?清水,他还是?感到有些醉意?,将瑞哥儿叫到了身边,亲自叮嘱道:「阿爹要出去办大事,你得?好生跟着?先生读书,莫要耽误了功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瑞哥儿恭谨应了是?,齐重渊望着?懂事规矩的他,不由得?愈发意?气风发,那股得?意?,几乎要将花厅填满。 周王妃下意?识蹙眉,到筵席散了后,先让罗嬷嬷他们伺候瑞哥儿福姐儿回去歇息,她留到了后面。 齐重渊正?准备回前院,看?到周王妃还在,问?道:「你有何事?」 周王妃斟酌了下,语重心长?地道:「王爷这次得?了圣上看?中,定有无数双眼睛看?着?......」 两人夫妻多年,齐重渊一看?周王妃的神情,像是?看?到了殷贵妃一样,知道她又要开始劝诫。 殷贵妃是?长?辈,是?他亲娘,说几句,他就当是?孝顺,勉强听?了。 她薛氏一个妇道人家?,她的体面都是?靠着?他,居然敢扫兴,真是?不知所?谓! 大好的时?日,齐重渊不欲同?周王妃计较,只脸色陡然一沉,大步离开了。 周王妃看?着?齐重渊怒气沖沖的背影,未尽的话,连着?寒风一道塞进肚里,又冷又苦又堵。 第七十五章 邀月楼的灶房, 从?早到晚灶火不熄,到了下午的时候,洗菜切菜蒸煮, 烟气腾腾一片忙碌。 瘦猴子蹲在墙角根, 前面的炉子上咕噜噜炖着羊肉汤,烤着炉火, 就着羊肉汤的香气啃着香脆的烧饼, 惬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闪开闪开, 你也不怕炉火撩了你那几根毛!」胖得跟座山的张厨子走出来,柱子般的腿一拐,就将瘦猴子撞了个趔趄。 瘦猴子咽下烧饼, 眼白一翻就要骂,看到张厨子揭开锅盖,锅里翻滚着的雪白羊肉汤, 不禁舔了舔唇,将沾上的胡麻卷进去吃了,嘿嘿道:「给我来一碗,要带肥肉的肋排,多加青蒜末。」 张厨子淬了他一口, 「你倒是会吃。」话虽如此,张厨子还是让徒弟斑鸠给他舀了一碗。 瘦猴子单手捞起肋排,唿哧唿哧吹了下,狼吞虎咽塞进了嘴里, 在舌尖一滚,就吞了下肚。再?啜几口加了青蒜末的汤, 舒服得直咂摸嘴。 花费功夫的菜都已经差不多了,客人喜欢吃新鲜, 等楼上送来了需要新鲜吃的菜式,铛头们才开始动手做自?己的拿手菜。 张厨子能歇息一阵,灶房里烟燻火燎,他呆不住,无论?酷暑还是寒冬腊月,喜欢在外面坐着透气。 两人一坐一蹲,各自?吃着,眯缝着眼养神,也不说话。 这时,楼里排行第二的姐儿得月的贴身丫环蔷薇裊裊娜娜走了过来,张厨子比猴还要灵活起身迎了上去,大脸笑得像是一张裹满了胡麻的饼。 「蔷薇来了,小?心脚下滑。哎哟,快扶着我些?。」 蔷薇拿眼角剜了张厨子一眼,扭身躲开了,脆生生道:「我们娘子的房里,要一桌上等席面,各种拿手的菜都呈上来。记住了,点心要多加糖。」 张厨子嘴角笑得裂到了耳根去,胖脑袋点得飞快,「是是是,蔷薇放心,保管得月娘子满意。」 蔷薇斜了他一眼,哼了声?,转身离去了。 张厨子眼神直愣愣地盯着蔷薇许久,直到她转身不见了,方恋恋不捨走了回来,扯着嗓子吩咐了斑鸠,继续坐在了杌子上。 瘦猴子早已见怪不怪,张厨子只要是女人都喜欢,除了喜欢花姐儿们,对她们的丫环也舔着脸送殷勤。哪怕无人搭理他,他也照送不误,乐此不疲。 碗里的羊肉汤见了底,炊饼也吃完了。瘦猴子抹了把嘴角,手上沾了几颗胡麻,他捨不得丢掉,卷吧进去嚼着,胡麻香气霸道,瞬间盖过了羊肉香。 张厨子从?蔷薇的余味中回过神,余光瞄见瘦猴子跟猴一样啜着腮,嫌弃地啧啧,「姐儿们都待你跟亲儿子一样好,何时缺了你一口吃食,瞧你这,连地上掉的都要捡起来吃了。」 瘦猴子打了个嗝,不理会张厨子话里的酸味,道:「你还不去做菜?」 张厨子瞄了眼天色,老神在在道:「早着呢,贵人没这般快来,青天白日,有头有脸的,让人看着总不好。」 大齐的文人书生,到花楼吃酒乃是雅事。富绅纨绔弟子们,乃是楼里的常客,经常闹出各种笑话,风流韵事。 朝廷虽也不管官员们到花楼楚馆,有头有脸上了年岁的官员在自?家府邸,有几个年轻貌美的通房丫环伺候,谁都心照不宣。亲自?前往花楼,就不是雅,而是为老不尊,总会掩耳盗铃避开一二。 得月自?有一番风韵,不比行首桃金孃差。她有好几个知冷知热的常客,今年已经快二十岁,在这个行当,也做不了两年了。 瘦猴子听?到要上等席面,又要甜一些?的点心,估计是得月的常客来了。 张厨子眨巴着眼睛,嘶了声?,突然一拍大腿,惋惜地道:「可惜,明珠蒙尘,就跟那死鱼眼珠一样了。」 瘦猴子莫名?其?妙看过去,手在张厨子面前挥了挥,「犯癔症了?」 张厨子拨开他的手,下巴下沉,歪着脖子,眼神从?上往下看他,「得月想要从?良,攀附住一个贵人,进去后?宅做姨娘。你说她可是不是成了砧板上的死鱼。」 瘦猴子应和?了声?,「莫非,等会前来的贵人,便?是得月想要攀住的贵人?」 张大厨眼珠子四下转动一圈,低声?道:「人家是天子的亲儿子,亲王贵胄,得月是得了失心疯,她想攀附,就让她攀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起初温先生介绍瘦猴子到金粉阁做事,邀约楼的鸨母与金粉阁的鸨母熟悉,介绍了他来这里,他也并不常来,张大厨并不清楚他的来歷。 瘦猴子暗自?吃了一惊,佯装疑惑地道:「那不能吧,亲王想要什么美人儿,直接招到府上就是,还须得来楼里?」 张大厨从?鼻子里嗤了声?,撇嘴道:「你不懂,在府里玩,可不比楼里玩得有滋味。贵人府里谁没几个能做出山珍海味的好厨娘,他们照样要到酒楼用饭。」 瘦猴子朝天看,白眼快翻到飞出去,抢白道:「你又懂了,你又没玩过。我看你是吹牛吧,几个亲王都叫得上名?号,秦王,周王,还是福王?」 张大厨呵呵,鄙夷地看着瘦猴子,「瞧你这穷酸样,外地来的乡下人,没见识,以?为我在吹牛,我不与你计较。几个王爷都来过,别说王爷,王孙贵族,朝堂重?臣,只要是男人,谁不好美人儿。我这是学着贵人呢。」 「得月看上的是福王。」他压低了声?音,又啧啧了几声?,「几个王爷抢得厉害,楼里经常说,大家都在押宝,得月也想押宝,英雄莫问出处,说不定就押中了呢。可惜,得月生不了孩子,没孩子能有什么宝,得月可惜了啊,空有一幅好皮囊。」 花楼里消息灵通,瘦猴子经常听?到各种真假的消息乱传。真七成,添油加醋占三?成。 好些?消息,都是从?伺候下人处流出,他只听?,并不敢乱张嘴,生怕给文素素惹了事。 福王来花楼定当假不了,几个王爷在男女之事上都不算得柳下惠,毕竟他们是男人,对他们来说,风流不是德行有亏。 瘦猴子不免想到了文素素,要论?出身,她比得月好不了多少。而且,这么久了,她的肚皮都不见动静,在茂苑时她的身子亏损得厉害,不一定能再?有孩子。 瘦猴子很快便?抛开了这个念头,文素素的事,他不敢随便?置喙。 「我听?说还有几个小?的皇子,就是他们三?个亲王了?」瘦猴子闲闲问道。 张大厨故作?深沉,意味悠长地道:「主弱臣强,大权旁落,我都想得到,圣上想不到?」 瘦猴子嗤笑,「只怕这不是你想到的吧?」 张大厨面不改色地道:「我也想到了,先想到的是礼部沈侍郎,其?他的郎中官员,读书人都这般说过。」 大齐言论?开明,读书人经常谈论?国事,还写文章指责,并不鲜见。不过关乎储君之事,他们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吃多了酒,争论?几句也正常。 「谁知道呢,没到最后?的关头,输赢难论?吶。」语毕,张大厨再?嘆:「下辈子,要睁大眼投胎喽!无论?如何,都要投生到贵人肚皮里去!」 瘦猴子斜乜着他,笑嘻嘻道:「就你这个体型,也不怕将贵人肚皮撑破。」 张大厨淬了他一口,撑着腿起身,晃悠悠进去灶房了,吼道:「斑鸠,你小?子去哪儿了,还不赶紧来做事!」 过了一阵,斑鸠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急急朝灶房奔去:「师父,蔷薇姐姐说,不用做了。来不了。」 瘦猴子一听?,忙不动声?色跟在了后?面进了灶房。张大厨手上抓着锅铲,歪着头道:「真是蔷薇传的话?」 斑鸠赌咒发誓道:「我哪敢骗师父,真是蔷薇姐姐亲自?抓住徒儿,说是不来了。蔷薇姐姐很急,听?说要赶回去伺候主子,主子伤心,让灶房熬一碗安神汤送去。」他声?音小?了下来,眉飞色舞道:「我听?说了,圣上下旨让周王去祭天祭皇陵,福王肯定是生气,不来了。」 张大厨愣了下,对斑鸠道:「去妈妈那里领一幅来。」 安神汤是楼里常备的方剂,无需瘦猴子出马,他蹲在灶膛边烤火,一动不动,拉长耳朵听?着张大厨与斑鸠的动静。 斑鸠很快就跑了回来,双手空空,张大厨瞪过去,他忙道:「嘿嘿,楼里忙,张侍郎点了得月,她安不了神。师父,妈妈说,快做道张侍郎喜欢吃的菜送上去。」 张大厨便?去忙碌了,斑鸠也赶紧上前打下手,灶房里烟燻火燎起来,瘦猴子袖着手走了出去。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瘦猴子望着天算了下时辰,张侍郎只怕是从?衙门里出来,就径直来了邀月楼。 不过,这楼里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瘦猴子前去寻到鸨母支会了声?,赶紧回了乌衣巷。到了门前,孙福抓住他,「娘子交待了,让你回来马上去见娘子。」 瘦猴子不敢耽搁,小?跑着进了花厅,许梨花在摆饭,何三?贵也回来了,坐在案桌前同文素素说着什么。 文素素让瘦猴子坐,他忙坐了下来,听?何三?贵说着话:「皇城司要一併前去,不过秦皇城使好似不大放在心上,只随便?点了些?兵卒出行,都是些?寻常的马,皇城司供精兵使用的马匹,大多都没动。」 秦谅是圣上心腹中的心腹,对上意肯定琢磨得比谁都要清楚,他的反应,远比几个相爷还重?要。 皇城司需要护卫出行,一是皇城使有护卫之责,二是继续忠心圣上,做到表面功夫,点到即止。三?是秦谅并不以?为,圣上会立齐重?渊为储君,只是圣上的一次试探臣心。 秦谅究竟是哪一种想法,文素素也一时难以?判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几个亲王在文素素的角度看去,他们都不堪为君。但文素素见过齐重?渊说话时,对官员的态度。 他提到沈士庵等人时,言语之间颇为客气,与他待周王妃,青书他们判若两人。 因为沈士庵他们是官,在他眼里是有用之人。岂是周王妃,甚至是殷贵妃,她文素素能比。 她们都得依附他而活。 文素素嗯了声?,看向瘦猴子,「你那边呢?」 瘦猴子忙将楼里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 福王生气,秦王估计也坐不住。 张侍郎是吏部侍郎,吏部由秦王暂时领着,张侍郎估计是秦王的人,片刻不停到了花楼,临时点了得月伺候,肯定也是临时约了人,所议之事,只怕与圣上的旨意脱不了干系。 旨意一出,瞬间惊起千重?浪。圣上高居龙椅之上,底下人的动作?,都逃不了他的眼。 是试探臣心,也是试探几个亲王的反应。 齐重?渊什么都无需做,只要作?为吉祥物,照着规矩前去走一趟,就赢了。 文素素垂下眼眸,沉吟半晌,道:「我知道了。你们也累了,先用饭,等下饭后?,瘦猴子去趟卫国公府,将贵子与你见到的事,都说给七少爷听?。」 第七十六章 送走瘦猴子, 已经到了亥时中。殷知晦从早上寅时末起床,忙到?现在仍未歇息。 「问川,打盆水来, 要凉一些的。」殷知晦揉了揉眉心, 吩咐道。 温先生蔺先生陪坐在书房,见状对视了一眼。 蔺先生开口劝道:「七少爷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别?累坏了身?子。」 殷知晦吃了口浓浓的茶, 道:「忙完这一阵, 就能喘口气了。」 温先生与蔺先生都知道现在殷知晦的确没办法?歇息,便只能作罢,一同嘆了口气。 问川打了温凉的水进屋, 殷知晦清洗了下,人勉强清醒了不少。 殷知晦擦拭干净手脸,将布巾递给候在一旁的问川。他顿了下, 朝案桌走去,微笑着?道:「说起来,还是当时在茂苑,文娘子累了困了,便经常洗凉水提神。我见着?了, 便也学着?她这般。你们可?知道,文娘子每日几时起身??」 蔺先生回忆起与文素素在茂苑一起共事的日子,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佩服,笑道:「不管晚上几时歇息, 文娘子都在寅时中起身?。中途若有?空闲,文娘子会抽空打个盹, 每日皆如此。」 温先生诧异地道:「文娘子怎地那般早就起身?了,比朝臣上朝还要早。」 蔺先生答道:「我也不解, 乡下的妇人要早起种地,也要天蒙蒙亮方起身?。我忍不住问了文娘子,她说是习惯。坚持一段时日,习惯养成,早起就不会觉着?难受。至于为何早起,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文娘子那时候忙得不可?开交,有?做不完的事,不得不早起。在船上时,我见文娘子也是那时候的作息,只怕现在仍旧如此,风雨不改。反正我是做不到?,只要有?闲暇,我得躲懒睡个好觉。」 温先生附和道:「我也是如此,不敢与文娘子比。」 殷知晦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听着?他们说话,微微失神片刻,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惆怅,缓缓开口说起了正事。 「两位先生当时不在,圣上将差使交给王爷之前,圣上先问了核计灾情?的事。与沈相商议之后,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派人前去每个村子,仔仔细细核查。如今进展缓慢,圣上问起来,不敢欺君,便就如实?回答了。圣上很是不悦,沈相他们都在,也一筹莫展。王爷站了出来,说了立户帖,产婆之事。」 他将齐重渊关?乎婴儿一旦出生,必须立户帖,从产婆,里?正等人入手,保证户帖的真实?等建言,仔细说了。 蔺先生与温先生听得一脸认真,震惊,又难以置信。 殷知晦望着?他们的反应,慢吞吞道:「当时我的反应,与你们一样。沈相很是支持王爷的想法?,圣上亦龙颜大悦,大齐的子民究竟有?几何,生老病死,男丁几何,女口几何,寿命等等,皆可?悉数掌握。圣上让政事堂与户部,吏部在年后,一道办理此事。没一阵,圣上再下旨,让王爷领了祭天祭皇陵的差使。」 蔺先生肯定地道:「是文娘子。」 温先生比蔺先生慢一步,不过要激动得多,双手撑着?椅子扶手,身?子前倾,鬍鬚随着?他的话乱抖动:「是文娘子的主意!这明显是文娘子的手笔,文娘子最注重数额,她从不空口白牙,只凭空想像做事!」 蔺先生望着?殷知晦,问道:「王爷如何说?」 殷知晦默然了下,道:「我没问王爷。」 蔺先生讪笑起来,温先生斜乜着?他,「老蔺你真是,这种话,你让七少爷如何问,王爷好不容易展露了本事,却是文娘子的主意,还不得恼羞成怒。」 殷知晦没再提此事,转开话题,道:「文娘子差了瘦猴子来,皇城司与朝臣官员的反应,如今都已经知晓了。文娘子的用意在于,以不变应万变,王爷只需踏踏实?实?办差。文娘子的主要用意,还在于,要看着?王爷没要与秦王福王起冲突。」 蔺先生道:「文娘子说得是,祭天祭皇陵是大事,绝不能节外?生枝。」 温先生摸着?鬍鬚,贊道:「我就说,文娘子让何三贵同瘦猴子去做事,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这不就来了,知微见着,文娘子的布局,真是厉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蔺先生马上道:「可?惜,文娘子身?边没什么人可?用。要是多些人手,或者她成了王妃,呵呵,眼下还不知是什么情?形呢。」 殷知晦似乎在思索,片刻后道:「一样如此,她越厉害,对她的约束就越大。以她的聪慧,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蔺先生嘆息了声,「也是,娘娘也聪慧,掌管着?宫务,绝不会在圣上面前越雷池一步,过问前朝之事。」 温先生看着?他们,道:「瘦猴子说王爷将铺子庄子都交到?了文娘子手上,文娘子已同王妃去看过了云秀坊。文娘子足智多谋,连江南道的海税都能釐清,何况是几个铺子,庄子,哪需王妃出面给她撑腰。到?时候文娘子将铺子庄子理好了,王妃的脸面何处搁。我猜文娘子的用意,是为了给足王妃面子,露了面,便是文娘子有?了王妃帮忙,功劳也有?王妃的一份。」 殷知晦没有?做声,不知在想些什么。蔺先生感慨地道:「文娘子这份胸襟气度,就看王妃能不能接住了。」 温先生瞥着?他,道:「王妃也聪明,一点就通。王妃接得住。再说此事要是办砸了,王妃同样要担干系。」 蔺先生不满了,瞪着?他道:「老温,你这是什么意思,文娘子可?是坦坦荡荡之人,听你话里?的意思,文娘子倒成了心思深沉的小人了。」 温先生不服气瞪了回去,「你可?别?冤枉我,我可?没说文娘子是小人之心,我是在说,文娘子做事,一向都有?目的,绝非如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你我的脑子,胆识,都不及她。你难道忘了,牛头村那晚,吉州帮如何被?一夜抹掉,武大黑武二黑兄弟的惨死。老蔺,我也佩服文娘子,可?你不要被?敬佩沖昏了头脑,若不信,你且走着?瞧!」 两人一起看向了殷知晦,殷知晦迎着?他们的目光,平静地道:「文娘子并非常人,她的手腕,狠戾,你我皆不如。她有?智慧,有?胆识,有?大慈之心。她要真是只有?算计,瘦猴子他们就不会死心塌地跟着?她。接下来,她会如何做,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只是她做的事,只好不坏。你我都不要去插手,要是她有?需要帮忙之处,你们都要尽心尽力?相帮,雪中送炭容易,锦上添花难。」 两人忙说是,殷知晦同他们再商议了几句祭天等安排,便各自去歇息。 翌日一大早,魏掌柜就起床用了饭,前往乌衣巷。刚到?门边准备上马车,巷子里?驶来好几辆马车,他定睛一看,都是老熟人,心里?虽然知道他们的来意,脸上不免还是带了几分烦躁。 昨天他们都已经来过,围着?他问了一大堆,好说歹说都不肯走,弄得他很晚才歇息,脑子现在还晕乎着?。 魏掌柜转身?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赶紧走,快些!」 车夫忙扯了缰绳,马车往前沖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一起一停,魏掌柜差点没被?摔个鼻青脸肿,他撑着?车壁,惊魂未定坐好,车门被?刷地一下拉开了。云衣坊王掌柜那张长脸上密密麻麻排着?笑,出现在他面前:「老魏,这么早就出门了?」 云衣坊也是绣坊,不过与云绣仿有?所不同。云衣坊里?绣娘少,主要做些帕子荷包等买卖,绣工好的妇人将布领回去,做好之后交给绣坊,从中赚几个手艺钱。 两家绣坊平时也相安无?事,王掌柜与魏掌柜尚算熟悉,逢年过节嫁娶丧事时,会下帖子走动一二。 魏掌柜看到?王掌柜那张笑脸就一肚皮的怨气,抬手扶住幞头,沉下脸道:「老王,我有?急事,真有?急事,没空同你闲聊,你快让开!」 「老魏,这么早就出门了?」 王掌柜被?挤开,昌顺典当铺的徐朝奉出现在了面前,脸上挂着?一贯和善的笑,魏掌柜看在眼里?,如何都是笑里?藏刀。 同兴酒楼的许掌柜也走了过来,魏掌柜眼看不能顺当离开,他便深吸一口气,下了马车,朝着?几人团团作揖下去。 「不瞒各位,我现在是要去乌衣巷。至于当时文娘子来绣坊的情?形,我都如实?告知了各位。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法?子。」 魏掌柜烦恼无?比,他被?缠得没法?,将文素素与周王妃前来绣坊的事,连喝了几碗茶都告诉了。 可?是他们如何都不肯相信,文素素连铺子都没看,也没叫铺子的人去问话。对着?她的威胁,周王妃毫无?表示。 他们已经去过了王府,周王妃只让他们坐着?吃茶,露了个面就离开了。 对着?周王妃,他们不敢质问,对着?魏掌柜就没这层顾虑了。 他们都是周王府门下的铺子,是一体,必须团结。 文素素居然要动铺子,赚不了钱就卖铺子,闭店,任谁也坐不住。 尤其是齐重渊还被?圣上派了祭天祭皇陵的差使,要是周王府一飞沖天,他们就亏大! 「老魏,你跟我们透个底......」 「老魏,你就别?掖着?藏着?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还没见过这样式的东家。想法?子,还要可?行?,如何判定可?行?可?不行??」 「对啊,老魏,你前去乌衣巷,可?是想到?了好法?子,无?论如何,你都得透露一二。」 魏掌柜对着?面前的七嘴八舌,头大如斗。他都快哭了,深深作揖下去,苦着?脸道:「各位行?行?好,饶了我吧。我同你们一样,哪听过这些,如今是何种情?形,你我都心知肚明。至于法?子,我哪知道那边肯不肯点头。时辰不早,我得走了,我保证,回来之后,我会将在乌衣巷之事,一字不落地告诉大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说完,魏掌柜侧过身?,抓着?车门钻进了马车。王掌柜他们面面相觑,到?底让开了一条路。 不急,他们且在魏家等着?,不怕他不回来! 马车离开了巷子,魏掌柜长长舒了口气,翘起二郎腿,理了理搭在腿上的衣袍下摆。 文素素布置下来的差使,他从没听过见过,绞尽脑汁才想到?了应对之法?,哪能就这么告诉了他们! 马车到?了乌衣巷,魏掌柜下了马车,客气地对着?迎出来的门房孙福见礼。 孙福也很客气,请他稍等,进去禀报了。没一会,孙福就走了出来,领着?他去了花厅。 文素素已经坐在花厅里?,魏掌柜几步上前见礼,她颔首回礼,道:「魏掌柜请坐。」 许梨花上了茶,魏掌柜又道谢,文素素径直问道:「魏掌柜可?是想到?了改善云秀坊的经营之法??」 魏掌柜忙放下茶盏,道:「想到?了些,只不知法?子是好是坏,请文娘子定夺。」 文素素不置可?否,示意魏掌柜开始。 魏掌柜便开口说了起来,「在下以为,云秀坊如今的买卖不赚钱,还是因为云秀坊太?小,需要扩大,铺子要气派些,只做有?钱人的买卖。雅间多一些,备着?精緻的茶水点心供贵人享用,贵人被?伺候好了,才捨得花钱。」 这个法?子,魏掌柜想了许久。倒不是他不清楚如何赚钱,云秀坊现在也能赚钱,只赚到?的钱,落到?了谁的钱袋里?而已。 改变云秀坊的规模,做大,做成京城首屈一指气派的铺子。云秀坊现在不赚钱,就是铺子太?小,有?钱的贵人看不上,不肯光顾。 办法?他想了,文素素要是不同意,他以后就有?了藉口。 至于改了以后,赚不赚钱,有?文素素担着?,毕竟她才是话事人。 文素素听完,问道:「还有?吗?」 魏掌柜补充了将云秀坊搬到?如朱雀大街等想法?,文素素依旧面色寻常听着?,待确认他说完之后,语气极为平淡,却不容置疑道:「驳回!回去重想,按照我的要求来,下次必须全面。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七十七章 魏掌柜憋着的一肚皮气中, 有?火气,有?沮丧,也有?不安。 车夫将将卸下马车, 在倒座歇息的屋子里屁股都没坐热, 马上又去套车。 魏掌柜站在那里?等着,脸色阴沉得几欲滴水。寒风吹拂, 吹得他脑仁都疼。 没曾想, 文素素居然这般不给他面子! 他忌惮的是周王府, 是齐重渊这个亲王,是周王妃,而非文素素这个不知从何而来?, 靠着以色侍人狐假虎威的外室! 上车后,魏掌柜怒火中烧,勐踹了?下车壁, 「去王府!」 车夫忙拉着缰绳朝周王府的方向驶去,驶到一半,魏掌柜又勐踹车壁:「回去!」 车夫再赶紧掉头,朝着魏宅驶去。王掌柜他们围坐在正屋,正在吃茶说话, 见到他回来?,彼此面面相觑,愣了?下忙迎上前。 「老魏回来?了?。」 「快快快过来?坐,老陈你让开些?!」 魏掌柜像是到了?别人的家中做客, 被招唿着坐在了?众人中间,徐朝奉殷勤地递上了?香茶。 连着啜了?几口?茶, 魏掌柜这才抬起头,对着面前一双双期待忐忑的眼睛, 他放下茶盏,长长嘆了?口?气。 这口?气,嘆得众人都屏住了?唿吸,愈发?紧张不安了?。 魏掌柜再嘆气,嘆到一半,性子急的徐朝奉不满了?,急着打断了?他:「老魏,我们都急死了?,你还在这里?嘆个逑!」 王掌柜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点着头附和道:「老魏,你别兜圈子,就你那点心?思,我们都明白。你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定是吃了?挂落,故意吊着我们的胃口?,不过想要我们一起给你撑腰。既然已经这样了?,你还不干脆点,着实?不讲义气!」 都是聪明人,魏掌柜要是再继续拿捏下去,就适得其反了?。 于?是,他正色说了?起来?,话语中还是留了?些?余地,将前去乌衣巷之事说了?。 屋内一片寂静。 魏掌柜眼神扫过众人,呵呵道:「你们这下总该明白,我为何感到为难吧。乌衣巷那边故意在刁难人,是嫌弃我们碍眼,明摆着要赶走?我们这些?老东西。」 说实?话,要是换作他们,面对文素素的问题,他们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 能在京城将买卖做得稍微像样的,谁背后没有?靠山。就凭着背后的东家,铺子多少能赚些?钱,不愁没生意。 现在横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铺子是能赚些?钱,但?他们伸手拿习惯了?,靠着圣上的恩荫,家大业大,子孙满堂,日子过得无?比舒坦。 要将钱吐出来?,任谁都捨不得。文素素从未指出这一点,只要求他们想法子,让铺子赚钱。 只是,哪怕让他们照着现今铺子的经营,说出个一二三,铺子如何赚到了?钱,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啊! 徐朝奉一拍案几,恼怒道:「乌衣巷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这般多人,也不怕她!」 魏掌柜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道:「你待如何,可是要进宫去圣上面前告状?你的脸面比王爷还要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徐朝奉那股气,瞬间就泄了?。 齐重渊得圣上看重,当年潜邸老人的情分,如何能与亲儿子相比。 王掌柜思前想后,道:「我们一起去王府,求王妃支个招。本?来?是王妃管着,这下交到了?一个外室的手中,王妃那边,呵呵,说句大不敬的话,指不定如何生气呢。」 魏掌柜本?就想鼓动他们一起前去王府找周王妃,人多势众,要是周王妃能将管事权夺回去,这件事就过去了?。 「我们不能空着手前去,多少要给王妃一些?支持。」魏掌柜道。 徐朝奉道:「这好说,反正过年,就说是孝敬王妃的年礼。我这就叫人回去取。」 魏掌柜忙打断他,「哎,你别急。我不是说厚礼,是我们要给王妃一些?保证,以后若是王妃管着铺子,我们定会努力做事,给王府多赚些?银子。」 众人立刻懂了?,心?照不宣点头,连连应了?。 多拿出一成两成的利,总比被乌衣巷逼得无?路可走?划算。 大家商议好,一起到了?周王府。 周王妃忙完府里?的一摊子事,正准备回青桐院,罗嬷嬷进来?道:「王妃,魏掌柜徐朝奉他们都来?了?,说是有?要事请见王妃。」 都来?了?? 周王妃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沉吟了?下,道:「让他们进来?吧。」 罗嬷嬷应下,很?快出去将他们领了?进屋。周王妃颔首致意,道:「大家无?需多礼,都坐吧。」 十二个掌柜,依次落座,罗嬷嬷领着丫鬟奉了?茶,便斥退她们,守在了?门口?。 徐朝奉最急,欠身道:「王妃忙,我们也不敢耽误王妃,这次我们前来?,是魏掌柜去乌衣巷,却被为难之事。」 周王妃哦了?声,朝魏掌柜看去,他忙放下茶盏,站起身,恭敬肃立,将前去乌衣巷之事说了?。 魏掌柜的神色悲愤又悽苦:「王妃上次也听见了?,文娘子要求在下想出个能赚钱的法子。王妃懂经营买卖,在下的法子,不敢说保管能一本?万利,至少也有?些?可取之处。可文娘子听罢,只一句话就将在下打发?了?,说是只给在下一次机会。在下实?在无?能,若文娘子打着要革了?在下掌柜的差使,直接说明就是,何苦要一再为难,羞辱人吶!」 其他人也一併神色黯淡下来?,屋内一片唉声嘆气。 魏掌柜觑着周王妃的神色,道:「王妃,我们在你手下做事多年,一向敬重王妃。这些?年来?,是我们本?事不够,没能给王府赚得盆满钵满,是我们的不是。不过,只要王妃还看得上我们,我们哪怕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替王妃长脸,每年给王府多赚些?银子。」 一众掌柜接连表了?态,慷慨激昂又情真意切。 周王妃对此心?知肚明,他们表衷心?,欲要借着她的势,让她出面与文素素斗,保住他们的差使。 魏掌柜的法子,周王妃也挑不出太大的错处。 他们要是每年能多赚些?钱,齐重渊再不讲理?,银子摆在面前,也能堵上他的嘴。 周王妃搭在身前,覆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拽紧了?。 对着他们的效忠,若说不心?动,实?属自欺欺人。 她嫁给齐重渊,夫妻情分比纸薄,余下的,便是这份权势了?。 王府外面的应酬有?章长史,齐重渊一应开支用度,都是走?外院的帐,只从她眼下过目而已。她这个王妃掌管着的中馈,如今只剩下后宅姬妾吃穿,迎来?送往。 周王妃内心?天人交战,凌乱又模煳的过往,在脑海中忽闪而过。 像是快得抓不住的朝朝暮暮,她在后宅理?事中抬起头,就已「开到荼蘼花事了?」。 这一年中与往年并无?不同,实?际上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文素素横空出世,齐重渊从几个亲王中艰难冒出头,以后的日子看似有?了?盼头。 对啊,有?了?盼头。 她每天都靠着「盼头」而入眠,睁开眼。眼见转机即将而来?,她不能放弃。 周王妃掐住掌心?,努力压制住那股往上钻的念头,道:「文娘子自有?她的看法,打算。你们也有?自己的道理?,我不能偏倚任何一方。文娘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我可以帮你们做个见证,有?什么想法,你们可以去同她说清楚。」 魏掌柜等人愣住了?,周王妃已经在吩咐罗嬷嬷去乌衣巷传话,他们没了?办法,只能悻悻应下。 不过,能前去乌衣巷,其他没见过文素素的人,倒是满腔期待,很?是期待见识一下她。 魏掌柜冷笑连连,这些?掌柜做了?多年的买卖,见多识广。年纪加起来?,比文素素祖宗还要大。端看她一个初到京城,连门都几乎没出过的妇道人家如何招架! 周王妃留着他们在王府用了?午饭,待罗嬷嬷回府回了?话,文素素在乌衣巷等着,他们一行便浩浩荡荡前去了?。 乌衣巷门前车水马龙,孙福忙得汗都下来?了?,指挥着停放马车。徐朝奉从马车上下来?,望着窄小的门楣,对身边的王掌柜撇了?撇嘴。 王掌柜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如此寒酸的宅子,就一个门房下人伺候,前来?迎接的许梨花,还不如他房里?的丫鬟齐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看来?,齐重渊对她的宠爱也有?数。 一群人各怀心?思,绕过影壁走?了?进去。文素素一身八成新的深青素袄,同色半臂,乌髮?挽成简单的髻,只用一根乌木钗固定。她大大方方立在廊檐下,对着他们齐齐打探的眼神浑然不觉,从容对着周王妃见礼,然后抬起头,目光平静朝他们颔首。 只这一眼,这份气度,哪怕是最愤怒不平的徐朝奉,都讪讪移开了?目光。 进屋后,空旷的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长桌,除了?主位上有?一张椅子,其余三面摆着长凳。 文素素恭请周王妃坐在了?上首椅子里?,然后在她旁边的长凳坐了?下来?,道:「诸位随意,为了?说话方便,听得清楚,别坐得太远。」 众人一听,便依次围着长桌落了?坐。长桌上已经摆着了?茶盏,茶壶,文素素提壶替周王妃斟了?杯茶,许梨花在一旁伺候,一一将他们的茶盏斟满,放下茶壶退到了?一边,守着了?小炉。 周王妃初次见到这种阵仗,勉强适应了?下,清了?清嗓子,道:「文娘子,他们找到我,说是对你布置下去的差使,不甚理?解。大家都是为了?王府铺子的买卖,都想经营好铺子。有?不清楚之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妥当,我便出面,让大家来?找你了?。」 文素素点头表示明白,朝他们看了?去,道:「我姓文,名素素,素淡,素净之意。王妃平时繁忙,幸得王妃的看重,以后铺子庄子都交由我管着。除了?魏掌柜之外,我都不认识,劳烦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如今管着哪家铺子。」 周王妃怔楞在了?那里?,以前没将文素素的姓名放在心?上过,反正她不是文氏,就是文娘子。若是有?了?封号,便改称封号,女人的名是闺阁称唿,向来?不重要。 听到文素素郑重其事道出自己的名,周王妃感到无?比的怪异,又说不出的难受。 她从没见过有?女人在外男面前,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她叫薛嫄,这个名,她自己想起来?都觉着陌生。大家都尊称她为周王妃,她好似已经改名王妃。 魏掌柜他们听罢,神色也颇为复杂。不过他们做买卖的人,规矩不比世家大族,也同掌管铺子的东家娘子打过交道,倒没周王妃那般深的感触。 徐朝奉离得近,他先介绍了?自己。文素素望着他,待他说完,轻轻点头:「好,徐朝奉,我下次就认得了?。」 被人认真记住,看在眼里?,感觉还真是不错。徐朝奉面带微笑坐了?下来?,王掌柜如徐朝奉那样,接着介绍了?自己。 文素素不断颔首,神色一直专注。待他们都介绍完,看向魏掌柜道:「魏掌柜,你早间来?过了?,我驳回了?你改善经营的想法。你是不服气,还是不明白?」 魏掌柜神色一滞,斟酌着道:「文娘子,在下并非不服气,也有?不明白之处。照着文娘子的意思,要是不同意在下的想法,总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文娘子却只一口?驳回。在下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还请文娘子赐教。」 看似恭谨的话,却火气十足。换句话说,要是你文素素觉得不行,那你拿出个更?好的办法来?服众。 长凳发?出了?吱吱地摩挲声,众人不由得一起看向了?文素素,神色各异,静等着她的回应。 第七十八章 罗嬷嬷前?来传话时?, 文素素就猜到了魏掌柜他们的打算。 欺生,仗着资歷作威作福。当然,更多的还是出于利益。 至于周王妃, 文素素先是将自己置于她的角度去看事, 过了一会,便觉着这条路行不通。 人各不同, 看法也不尽相同, 无法简单概括。 无论为何种原因, 做出了选择,世上?兴许有回头路,但?不是当下。 周王妃做出的任何选择, 都需要她自己去承受,文素素不会对此多费心思。 并非是他们联合到?了一起,文素素逼不得已才见他们, 恰好是她理出了大致的计划,顺道而已。 魏掌柜满是机锋的话,文素素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有条不紊地道:「首先,魏掌柜提出的改善办法, 在我看来,根本?称不上?办法。我要是反驳,纯属白费唇舌。」 嚯! 圆凳的摩挲声更响了,伴随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声, 不服,鄙夷, 看戏,各种视线交杂。 周王妃诧异不已, 文素素一向温和,很少见到?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时?候。 魏掌柜脸红了又白,文素素岂是不给他面子,简直是将他面子放在脚底下踩! 文素素朝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看去,道:「你们谁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徐朝奉离得近,他最为急躁,看不得文素素这般霸道,当即道:「文娘子请说。」 文素素说了声好,问道:「徐朝奉,京城共有几家当铺,典顺当铺的规模如何,从何评估得来,优势与弱势分别有哪些??」 京城大大小小的当铺无数,徐朝奉大致能说出一个数。典顺当铺的规模居于中等,为何居于中等,徐朝奉就说不清楚了。 至于优势与弱势,徐朝奉脑子里恍惚有些?明白,却无法组织成言。 徐朝奉结巴吭哧,其他如恼怒的魏掌柜,王掌柜,甚至是周王妃等人,神色都若有所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做买卖的道理都大致相同,他们拿这个来与文素素来别苗头,撞到?了她的老本?行,就休怪她欺负人了。 后世的各种经营管理办法,是经过了岁月与发展,总结出来的先进经验。 用到?现在,等于是降维打击啊! 文素素没继续为难徐朝奉,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京城有多少当铺,典顺当铺的规模如何,不能凭空想像,要从铺子的年买卖金额,铺子地段,投入本?钱,铺子的人员,得利等各方面去计算。最好的当铺盈利率如何,最差的当铺盈利率如何,居中的当铺盈利率又当如何。知?道自己的规模,盈利,便能得知?铺子盈利的好坏,经营是否有道。」 道理浅显易懂,在坐之人都做过买卖,一点即通,连煮茶的许梨花都听明白了。 文素素:「打个简单的比方,典顺当铺一年投入一百两银子,除掉掌柜帐房伙计等等的月俸,杂七杂八的闲杂开支,最后得利一两,利润额就是百分之一。京城最大的典当铺福庆行一年投入一百两银子。同样除去各种开支,得利一两五,利润额是百分之一点五。多出的这半两利,看似不多,但?从中可?以比对分析,究竟福庆行的盈利高在何处。是铺子的地段,人员的支出,还是经营手段了得,朝奉伙计的眼光精准,看货的本?领高,一买一卖,转手得利高。」 徐朝奉急着道:「典顺如何能与福庆行比,福庆行在朱雀大街上?,最为热闹,谁不知?道福庆行的名声。」 文素素道:「那徐朝奉以为,典顺能与哪家当铺相比?」 徐朝奉又被问得噎住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文素素不接受模稜两可?的回答,她先前?已经提出,要有真实具体?的数额。 王掌柜看不下去,帮腔道:「各家铺子的经营,盈利几何都是机密,外人如何能得知?。」 文素素道:「官府收取多少赋税,邸报,告示皆刊载张贴过,无人不知?。铺子有几人,行业的月例几何,铺子所在的地方,若是租赁,赁金几何,若是买卖,能卖多少银子,铺子进出的客流,客单价,成交比率,铺子所售货物的价钱,成本?几何。这些?如果你们都不知?晓,那说句非常不客气的话,你们并非在经营铺子,你们还不如走?街串巷的货郎,是在躺着拿东家的月俸。」 徐朝奉听得有些?煳涂,问道:「何为客单价?」 文素素道:「你铺子每月,每日的总收益,除以铺子的客流数,便是你铺子的单日,单月单客成交价。铺子除去本?钱,其余部分的总投入,比如装饰摆设等等的投入成本?,除以客流数,便是单客价。从这方面,可?以算出,每个客人进铺子,实际耗费的本?钱。进铺子客人的数。成交比率,客单价,单客成交价等各种数据,皆能如实反应铺子经营状况,存在的问题。」 魏掌柜很是不服气地道:「客流如何能知?晓,难道要派人去守着,看铺子一天进出多少客人?」 文素素笑了下,反问道:「魏掌柜觉着这件事?,能难过赚钱?」 不待他回答,文素素道:「我还是继续说回魏掌柜的问题。首先,你的想法,成本?核算在哪里?竞争对手的分析在哪里?铺子可?还是打算如现在的云秀坊一样,卖绣娘所绣出的衣衫等货物?如果扩大规模,改走?气派的路线,每天的销售数额几何,盈利率几何,多久能回本??要达到?盈利率,销售额,铺子该做出如何的准备?这些?,我统统未曾见到?,魏掌柜只是拍脑袋想出的办法,不知?是魏掌柜要敷衍我,还是真不懂。」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魏掌柜脸都白了,脑子里嗡嗡响,呆坐在那里哑口无言。 不止魏掌柜与徐朝奉他们一众,周王妃亦震惊不已,她从未听过做买卖还有如此多的说法。 不过,仔细一琢磨,买卖是亏还是赚,的确如文素素所言那般,与这些?都有关系。 买卖就是低买高卖赚取差价,但?这个差价该是多少,能在除去成本?之后,还有得赚。 文素素将其做了总结细分,一是要有客人,二得客人进铺子会买,三得有客人觉着铺子能买到?物有所值的货, 总结出来就是,不管在什么地段的铺子,必须要有与价钱匹配的货,能争得过其他铺子,才能吸引来客人,留住客人。否则,看热闹的人进铺子再多,又有何用? 徐朝奉喃喃道:「做买卖还有这般多的规矩?」 其他人与身?边的人小声议论起来,文素素只说了些?浅显的道理,比如客户的流失率,老客户的维繫等等皆未涉及。她抬手让他们肃静,问题很是尖锐,却很实际。 「你们以前?靠着圣上?,靠着王府在做买卖。要是换作你们自己,与其他铺子去竞争,大家都一样没有靠山,得按照朝廷规矩缴纳赋税,你们认为,现在所经营的铺子,是能赚钱,还是亏损?」 周王妃听得怔怔出神,不禁想起了丰裕行。 以前?她还不是王妃时?,丰裕行的买卖只能算作一般。做买卖难,除了打点官府,还要打点地痞混混。同行是冤家对手,见了面也要客客气气,提防被有势力?靠山的同行吞併掉。 若是不看这些?原因,所有的粮食铺都一样,丰裕行有什么本?事?赚到?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朝廷对粮食价钱有把控,平时?粮食价钱的上?下浮动不高。凭着低价买进粮食,高价卖出,要卖多少石,多少斗的粮食,薛氏才有如今的富裕? 长桌上?所有铺子的掌柜,脸色虽然不那么好看,都屏声静气不敢吱声。 铺子能经营下来,不过是靠着圣上?与周王府的庇护! 回到?文素素先前?的话,他们还真不如走?街串巷的货郎! 他们面对文素素的问题,一问三不知?。他们何来的底气,来做这个掌柜,鄙夷文素素,来质问,逼迫文素素让步? 所有人的脸面,都被文素素揭了下来,血淋淋地真实,总是惨不忍睹。 屋内鸦雀无声,周王妃艰难开了口,道:「文娘子说的那些?东西,大家从未见过,听过,着实是难了些?。文娘子聪慧,圣上?亲自看过眼,得王爷娘娘看重,我也很是佩服。不知?文娘子可?有好的想法,铺子如何经营,只要文娘子吩咐下去,我想诸位都会好生去做。」 有了周王妃解围,大家忙纷纷道:「文娘子只管说就是。」「在下愚钝,文娘子的一席话,在下受益匪浅。只要文娘子吩咐下来,保管会好生去做。」 文素素不置可?否,道:「诸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再次确认一下,只要我提出来,你们可?都会照做?」 众人愣了下,不过还是一一应了。 文素素在经营方面的学问,他们已经见识过。虽不知?道究竟实施起来会如何,只令他们辩无可?辩。 何况,周王妃的意思已经很是明确,她在给他们找台阶下,就是打算不会替他们出头了。 文素素说了声好,「口说无凭,我这里有份告知?书?,你们签字画押确认一下。」 她看向许梨花:「梨花,你去将我书?房放在案桌左侧的册子,与印泥,笔墨一同拿来。」 众人又开了眼,暗自骂文素素狡猾,她居然还要他们画押,怕他们不承认,反悔! 他们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吐口唾沫,在地上?也能砸出个坑,哪能出尔反尔! 许梨花拿来了册子等,文素素接了过去,取出告知?书?递过去,「你们一人拿一份。」 魏掌柜等人依次取了告知?书?,埋头看了起来。周王妃实在好奇,从离得近的徐朝奉那里要去,待读完后,恍惚看向文素素,目光很是复杂难辨。 「你如何能想到?这般多,早就做好了打算?」周王妃苦涩问道。 文素素如实道:「并没有,王妃将帐册交给我后,我才开始琢磨此事?。」 周王妃哦了声,并不怀疑文素素的回答。要是文素素真早就打定?主意夺走?铺子庄子管事?权,哪会让她出面调停,张罗此事?。 屋子里一片安静,魏掌柜他们盯着告知?书?,像是要盯出个洞。 告知?书?上?主要写了几件事?,一、他们所有的掌柜,都暂且权知?掌柜,留任待用,一年之后根据表现正式任命。 权知?的意思便是,只是挂个头衔,并非正式的掌柜。 二、周王府的铺子,庄子,进行调整,整合。 三、周王府的所有庄子,铺子,会选出一个大掌柜统管。此位置人员目前?暂缺,将由通过考评,优异者出任。 四?、每间铺子所有人的月俸,改为基础的月俸,加买卖金额的提成。 五、在铺子做工,无论何人,每年会增加一次基础月俸。王府会给每间铺子一个数额,由铺子的掌柜,根据该人的各种表现来定?涨幅。 六、每间铺子的掌柜,在年底时?,制定?出来年的目标,若是达成或者超出部分,会有额外的年度奖赏。 七、铺子设置管事?,分级管理,分级负责,每年上?下层级匿名打分,考评。 八、要如实,真实,按时?,完成上?峰交待的各项任务。 九、王府享有一切解释的权利。 无异议者,签字画押为据。 王掌柜抹了把脸,问:「上?下层级匿名打分,考评,这种事?,在下闻所未闻。」 其他人也回过神,或激动,或一头雾水开始问个不停。 文素素站了起身?,示意大家冷静:「一个一个来。」 徐朝奉声音都尖了,大声问道:「调整,整合是什么意思?」 文素素答道:「两间绣庄,并为一间,云衣坊变为绣坊,只负责刺绣。云绣仿则取消掉刺绣,所有的货物,由云衣坊所出。云衣坊增加绣娘的人数,除了转入云绣仿的绣娘,与前?来领布料,做帕子荷包的妇人签订契书?,选绣工精湛的妇人为僱工,优胜劣汰。典顺当铺也要与其他铺子一起,资源共享,联合买卖经营。至于细则,留待等你们确认了,再细谈。只要用心,王府不会亏待你们。」 她眼神扫过去,话语意味深长:「圣上?,王府,可?从没亏待过你们。」 本?来满心焦急的铺子掌柜,文素素平淡的目光,一下变得戏嚯看来,他们没感到?轻松,反而心中止不住一咯噔。 圣上?,王府的确没亏待他们,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家族兴旺。 雷霆雨露皆君恩,既然圣上?王府能给他们,也能收回去。 周王妃在仔细思索文素素的做法,听到?她暗含威胁的话,只是略微掀了下眼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这群人不知?足,仗着资歷作威作福,周王妃也吃过他们的苦头,能有人出面敲打,她巴不得。 屋内静默了下来,文素素很是满意,这才是她先前?拿出一堆专业的术语,先镇住他们的主要意图,在调整与整合中,才是她要真正革新的地方。 除了铺子要真正做女性的生意,让女性能大大方方前?来光顾。还要开办绣坊班,帐房班,厨娘班,女医班等,教?她们技艺,读书?识字。 手握各项技艺,成长为管事?,掌柜,帐房,拥有赚钱餬口的本?事?,底气足了,在家便能逐渐享有话语权。 当她们形成一个庞大的群体?,于大齐有益,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自然而然能真正立足于世。至少,她们再不会像是牛马那般随意典出去,卖掉,当做生子,供宣洩享乐的工具。 文素素轻快地问道:「可?还有问题?」 众人不做声,王掌柜似乎有些?泄气,问道:「一年以后要是东家以为我们不行,可?是从此革了我们的差使?」 文素素道:「若非犯了重大的差错,一般不会革了你们的差使,只是会将其调任到?适合的位置。当然,这是双方的选择,王府并不会强求,你也可?以选择辞去差使,归家享福,大家好聚好散。」 众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如此听来,王府比以前?有人情味,不会直接发卖,随意处置了。 「基础的月俸是多少,掌柜可?是也要变动?」 文素素道:「月俸属于机密,会与你们单独详谈。」 这倒也是,谁会将钱袋打开给人瞧,反正会单独详谈,在私底下时?,有些?话也能方便说。 「何为互相匿名打分,考评?」 「圣上?广开言论,防止一言堂,徇私舞弊。王府当然也不能,当紧随圣上?的步伐,公平公正。你们放心,这个匿名打分,不会让你们受到?不实的指证,冤枉了人。」 提到?了圣上?,大家再多的话,便只能咽回去。文素素既然说会公平,到?时?候要是不能服众,再找她理论也不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直问到?太?阳西斜。 文素素耐心地一一回答,最后,大家都不做声了。 再次确定?没了问题之后,文素素目光静静扫过众人,点了点长桌上?的告知?书?,问道:「告知?书?我已经如实,详尽做了解释。诸位,签的话,笔墨印泥在此。不签,这里还有份自动解职的同意书?,大家签字画押,交了差使,以后便与王府无关,王府会在小报上?刊载告示。」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文素素,她从册子里,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书?。 小报上?刊载告示,等于是王府彻底与他们切割开,以后,他们就是普通寻常的百姓,休想再借任何王府,皇家的势力?! 先前?,她一直耐心,细緻,温声细语回答他们所有的问题,看上?去一派平和,并不以势压人。 比起齐重渊,她的确也没以势压人,耐心沟通,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且文素素的想法,新奇,让人期待。 大掌柜,他们还有上?升的盼头 周王妃一直安静旁观,脑中都快被文素素的各种说法,想法塞满。 此时?,她脑中终于裂开了条缝,望着一众人沾了印泥,按向告知?书?的手,深深清楚一件事?。 这群老奸巨猾的掌柜们,兴许不会成为文素素的心腹,但?他们,绝对不会反对文素素。 他们怕她,不,是敬畏她! 第七十九章 齐重渊在皇城司护卫下, 百官随行,声势浩大前往城南郊外祭天。 京城到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老天也作美, 天天太阳高悬, 虽仍旧寒冷,明亮与欢快, 总能鼓舞人心。 百姓走?出屋, 瓦子十二时辰不眠, 大相国寺前更是人山人海,白日杂耍,幻术, 吃食摊贩货郎卖力吆喝。到了夜间就是鬼市买卖,到处都是兜售古玩字画的摊子,端看买家可有火眼金睛, 能买到便宜的上等货。 靠近大?相国寺的翰墨斋,几个相熟的客人逛累了,顺便前去歇歇脚,一到门口,就眼尖发现铺子里变了模样。 货物, 种类远比以前多,货架货柜里琳琅满目,贵贱不一。稍加仔细挑选,总能选到心仪之?物。 伙计掌柜都一改以前的散漫, 客气?而周到,随侍一边回答着?客人的问题。虽说看上?去还稍显生硬, 作为老主?顾,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柜檯一边, 除了会?帐的帐房,还添了个十余岁,学徒模样的小丫头,看一眼铺子里的客人,再低头写着?什么。 老黄走?到柜檯前,探头看去,好奇问道:「咦,新来的?铺子添小娘子做事?了?」 帐房老夏与几个老主?顾也熟悉,看一眼绷着?脸装镇定的小丫头,赔笑道:「老黄休得乱说,这是云衣坊王掌柜的侄女,识字,会?看一些?帐,如今做助理帐房,做些?核计数之?事?。」 老黄诧异道:「助理帐房?这倒新鲜!你们?铺子以后要有女帐房了?呵呵,怎地没女伙计,咱们?进来,来来回回都是你们?这几张老脸,看得眼都疼。来几个新鲜水灵的小娘子伺候,嘿嘿,那才带劲!」 钱掌柜送走?客人,喘了口气?,赶忙过来招唿他们?,听?到老黄的话,拉着?他往一旁走?去,「走?走?走?,过去坐着?吃茶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老黄几人随着?钱掌柜去了他的值房,几人坐下来,钱掌柜提壶倒了茶,捶了捶老腰,伸展着?胳膊放松。 「老钱,你这是去作甚了,累成了这样?」老黄打量着?他,指着?外面的大?堂,「几天没来,铺子就变了,怎么回事??」 钱掌柜继续转动着?手腕,烦恼地道:「唉,说起来一言难尽。反正上?面管事?的变了,铺子里也有变动。老黄,有些?事?情,我?不能对外说,反正你就别问了。」 「对了,以后你休得提什么水灵新鲜的小娘子招唿伺候,女伙计会?有,只女伙计,不计年轻,也有年长的,她们?是来做事?赚银子,不是来卖笑伺候人,要是有人敢动手动脚,上?面的发了话,直接扭送官府,告一个调戏侮辱妇人之?罪。」钱掌柜补充道。 老黄等几人面面相觑,脸色不由得变了。 「哪有这般待客人的道理!」老黄脸挂不住了,生气?道:「妇人出来抛头露面,就别怪人多想。我?看你老钱也晕了头,招女伙计来做事?,究竟是打着?何种主?意,咱们?都心知肚明,你休要说得那般冠冕堂皇!」 钱掌柜见老黄起身欲离开,其他三人也放下茶盏,跟着?要一道走?,「哎哟!」 「几位爷,老钱我?跟你们?认识相交一场,我?是何种性情,莫非你们?不知?」 钱掌柜哎哟连连,拉住了老黄几人,挺直胸脯义正言辞得很:「你们?与我?一样,都是正人君子,君子哪会?尽盯着?美人儿?瞧。坐坐坐,这里面还有别的事?。这是机密,若你们?不是老相识,我?如何都不会?对外说。」 老黄几人得钱掌柜唱作念打一通,见他又说得玄乎,翰墨斋的确大?变样,便重新坐了回去。 钱掌柜手撑在膝盖上?,垂头塌肩嘆了口气?,「老钱背后,是顶顶贵的贵人,你们?都清楚,咱们?谁都惹不起。」 周王府,亲王贵胄,正得圣上?看重,他们?确实都惹不起。 老黄撇嘴,「老钱,你这就不厚道了,居然拿周王来压我?们?!」 钱掌柜:「老黄你且听?我?说完,别急啊!女伙计女帐房,是为了做妇人的买卖。有小娘子妇道人家进铺子来买东西,要是嫌弃避讳男人,咱们?得有人招唿。这是上?面的安排,甭管如何,咱们?都得听?从。女伙计女帐房,同食铺酒楼有焌曹娘子一个理,都是出来做事?,赚得几个养家餬口的钱。咱们?铺子都是正经做买卖的,要找快活,去甜水巷,平康坊的花楼,别坏了行当的名声,连着?焌曹,厨娘们?也一道受累。咱们?是老相识,就直言提醒了,要是遇到那不长眼的,咱压根什么话不说,直接报官了。」 老黄一想倒也是,面子上?补了回来,他也不关心什么女伙计女帐房,反正这些?是钱掌柜的事?情。 「老钱,你这铺子,好似多了很多货,怎地,突然有本钱,打算做大?了?」 其他人也跟着?老黄一道询问,「老钱,别不是你去鬼市寻摸些?便宜货回来,打算骗人的吧?」 钱掌柜又「哎哟」一声,义正言辞道:「我?老钱是什么人?是正人君子!做买卖讲究个实诚,哪能赚这些?丧良心的银子!这些?货,你们?只管放心,都是典顺当铺,死?当的货物。翰墨斋与典顺当铺都是一家,亲兄弟铺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尽管放心。嘿嘿,老黄,你喜欢番邦的花瓶,恰好来了两只,便宜得很,你可要去瞧瞧?」 典顺当铺在京城只能算是中等,不过是周王府的铺子,老黄也听?过一二。以前翰墨斋与典顺当铺互不往来,各自做着?自己的买卖,钱掌柜的话,老黄半个字都不会?相信,估计是王府那边的吩咐,他不敢不从。 不过,老黄听?到有便宜的心头好,顿时来了兴趣。 钱掌柜亲自去取了琉璃花瓶来,一併让伙计捧了其他几人喜欢的古籍,字画来。 「花瓶就这么两只,死?当便宜,咱们?王府不缺钱,就是腾出个库房。你们?也瞧见了,翰墨斋也摆不下,趁着?过年大?相国寺热闹,随便给?几个钱,趁机沽清。古籍字画,咱们?的兄弟店铺进贤书坊也要卖。进贤书坊那边都是些?读书人去光顾,他们?看到古籍字画就走?不动道,若是喜欢,得要抓紧了。」 钱掌柜盯着?老黄他们?几人,眼中精光直冒,乐呵呵端起茶吃了起来。 最终,老黄他们?几人捧着?花瓶,字画离开。钱掌柜将他们?送出了门,袖着?手转回了柜檯,朝小丫头努嘴:「石榴,将帐目给?我?瞧瞧。」 「我?不叫石榴,我?叫徐砾。」徐砾不厌其烦纠正钱掌柜,顺手将帐目递了过去。 钱掌柜瞥了她一眼,「嘿,你这小丫头!石榴的名字多好听?,你偏生要改成徐砾,这名字有甚好了,从石头一样硬,不过就是瓦砾!」 徐砾充耳不闻,暗自翻了个白眼。 钱掌柜盯着?帐目上?的客流数,成交数,脑子飞快盘算着?提成,他嘴都快裂到了耳根,没有功夫理会?徐砾的不敬。 这改动之?后,只短短三日的功夫,翰墨斋的买卖,就快抵得上?以前一个月的收成! 虽说只是成交额,还要除去成本,积少成多,净利很是可观。哪怕是基础月俸比以前少了一半,算上?提成,肯定比以前要丰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最令钱掌柜兴奋的便是,铺子里的买卖好坏,通过看客流数,成交比率,他有了更直观,清晰的了解。 以前有客人上?门,能做成买卖,当然是好事?。随便看看就走?,钱掌柜也无动于?衷,认为这些?都很正常。 现在则不同了,客人空手离开,除了成交比率会?降低,铺子的成本投入一併损失掉。 好比是客人进来逛一圈,直接从铺子里拿了银子走?,如何能不让他挠心挠肝,绞尽脑汁留住客人,将货卖出去! 同古玩典当书斋一样,食铺绣坊银楼药铺也一併在变革。 这几间铺子要慢一些?,食铺首先要做菜式调整,菜谱要变动,铛头要一遍遍试菜,定价。菜式改动,最主?要是要合乎大?多客人的口味,购买力。 于?是,这几天食铺半关门状态,灶间照样热火朝天,厅堂比以前还要热闹。 前几天,食铺的伙计在门口吆喝,食铺换菜式,请周围邻里,客人前来尝试,点评。 食铺试菜五日,早间还未开门时,门口就守着?了等候的客人,不时讨论着?喜欢的菜,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大?家各执一言,争得唾沫横飞。 有免费的吃食,当然会?有占便宜的人,一窝蜂涌进来,白吃倒无妨,就怕他们?不是目标客户,随便乱评一气?。 食铺的掌柜伙计,拿着?帖子挨个上?门派送,留有雅间,请有头有脸的小官小吏,携带家人一道前来品尝新菜。 因为铺子开设了专门供夫人娘子使?用的雅间,在大?堂也有雅致的屏风,隔出几张桌案,留待她们?享用。 招唿的茶酒博士,有男有女,若是忌讳,可专门选女茶酒博士。铛头与帐房也有厨娘,很是方便。 除此之?外,食铺的菜蔬,米面等,先由王府庄子提供,若是不够,再选米面粮油铺採买。 庄子的庄头也有几分机灵,头上?管事?的一下换了人,虽说还在谨慎观望,见到铺子掌柜们?都老实听?话,又被叫到乌衣巷见过文素素一次。 如今他们?都还算配合,只现今大?冬日,庄子又刚交过年帐,只能出一些?鸡鸭,柴禾,少许的新鲜菜蔬。 周王府最大?最肥沃的庄子,出了京城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齐重渊同她提过几次,待闲暇时前来住上?几日,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文素素到了庄子,冬日到处萧条,树木落了叶,光秃秃,田间地里也一片荒芜,麻雀在冻土里跳来跳去找吃食,听?到车马声,惊得扑腾翅膀唿啦啦逃走?。 这一带主?要是耕种之?地,没甚风景,达官贵人少有别业在此。周王府在此地有五百多亩的田地,占地宽广,有处不高不低的山坡,一条小溪沿着?庄子蜿蜒而过。齐重渊便在此修了间宅子,庄头按照吩咐放养了些?野物,如野鸡飞禽一类,供他偶尔前来打猎。 车马一路过去,经过村落时,不时有孩童探出头来看热闹。家中大?人很快就藉口外面寒冷,将他们?喊了回去,生怕他们?冲撞了贵人。 文素素放下了车帘,许梨花忙将暖手炉添了炭,啧啧道:「都快过年了,竟然一点都见不到过年的气?氛。这里还是京郊,屋子低矮,还不过咱们?茂苑呢。」 「这里的百姓,应当是庄子的佃户。收来的粮食交掉租子之?后,哪有余钱来庆贺什么年节。京城比茂苑寒冷,他们?的屋子,墙壁厚,低矮,是为了冬日保暖。」文素素解释道。 许梨花恍然大?悟,「倒也是,京城又不产蚕桑,王府的地不能由他们?随便耕种,没别的进项,可不是穷。」 京城也可以产蚕桑,只是少春蚕秋蚕而已。文素素估计是因为少这一两季,加上?土地天气?,后续的缫丝,织坊织娘等下游配套,蚕桑便不成气?候,少有人栽种。 这些?并非一时半会?可以解决,文素素暂时没多说。离庄子还有约莫半里路时,吴庄头得了消息,跑得一头汗上?前,在车外作揖下去见礼:「文娘子来了,在下未能远迎,文娘子莫要见怪。」 文素素打开车窗,对他道:「外面冷,回去说话吧。」 吴庄头抹了把汗,连连说是,想要侧身让他们?的车马先行,又想起要在前面领路,脚步来回倒腾,显得很是狼狈。 上?次见到的吴庄头很是沉得住气?,估计她突然到来,让他想得多了些?。文素素眉毛挑了挑,关上?车窗没有做声。 吴庄头帮着?看宅子,一家老小住在偏西侧的院落。文素素进了门,他忙帮着?卸车,待妻子张氏与两个儿?媳,小女儿?青杏一併见过礼之?后,便吩咐她们?道:「赶紧去打水来,伺候娘子洗漱,将屋子再抹一遍,烧热炕。」 张氏急忙应了,带着?儿?媳青杏就要走?,文素素看着?她身上?九成新的绸衫,唤住她道:「炕不用烧了,我?等会?要回京。送几个炭盆进屋就行。」 吴庄头愣了下,又改了口,道:「快去快去!多加些?炭。」 张氏几人再急匆匆走?了进去,庄子的宅子远比乌衣巷高大?宽敞,因为过年,墙壁廊柱粉刷过,洒扫得还算干净。 文素素随便走?动,看了一下宅子,冬日严寒,花草树木与外面所见一样,文素素随意走?动,到了西侧吴庄头住的院子前,她看到崭崭新的青瓦青砖院墙,脚步微缓,指着?院子道:「吴庄头住在这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吴庄头紧跟在她身后,一一介绍着?,不时朝文素素偷瞄,似乎想要从她平静的神色中,看出一两丝端倪。 「是,承蒙王爷厚爱,在下一家子住在庄子里,替王爷看守宅子,管着?庄子的粮食菜蔬鸡鸭等一应差使?。」 吴庄头神色明显紧张了几分,偷偷打量文素素的脸色次数也多了。文素素似乎看得很有趣,他也不敢催促,只袖手肃立一旁。 文素素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臭味,问道:「哪里在杀猪?」 吴庄头浑身一僵,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在下杀了头猪,准备着?过年。娘子是贵人,杀猪腌臜,不敢请娘子进去瞧,怕污了娘子的眼。」 文素素哦了声,转身回了正院。张氏她们?几人手脚还算麻利,正屋摆了炭盆,案几桌椅也擦拭过了一遍,青杏送了茶水进屋。 「坐吧。」文素素对站在那里,看上?去进退两难的几人,温和地道。 张氏飞快看了眼吴庄头,他道了谢之?后,在下首坐了,她与儿?媳青杏,方依次坐下。 文素素只当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径直问道:「先前吴庄头说杀猪,我?想问一下,庄子里可有养猪,一年养多少头,养上?一年,约莫有多重?」 吴庄头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似乎在想着?如何回答。 文素素没等他东拉西扯,干脆地道:「京城王府,除了食铺,其他铺子皆有潲水。据我?所知,如今这些?潲水都有外人收走?。还有夜香也是如此,庄子里每年要花一笔钱买夜香积肥。吴庄头难道没想过,从京城王府,铺子里收走?潲水养猪,猪的粪肥,收走?的夜香,皆可以肥地?」 吴庄头一时语窒,他不是没想过,只他一个庄头,夜香与潲水都有人收,这一动,说不定就得罪了人,何苦来哉! 文素素道:「我?来庄子,就是同你说养猪,种菜蔬,开办作坊等事?。」 吴庄头听?得一头雾水,养猪种菜蔬,供给?京城的食铺,他还能理解。 可文素素的开办作坊,又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章 每个庄子大力推广养猪不大现实, 首先养猪需要粮食,粮食亩产低,人吃饱饭要紧。京城王府铺子的潲水, 因为量与路途遥远, 只能供应离得最近的庄子。 文?素素打算在每个庄子都建一个作?坊,主要加工米面, 夏日收到的各种菜蔬, 晾晒制作?成菜干, 腌制各种肉干,鸡鸭等。供给京城的食铺后,若还有?剩余, 便?再在食铺或者其他铺子留出一角,售卖干货。 作?坊的人手,文?素素打算从佃农中选勤快手巧, 干活利索的农妇。毕竟这些活,男人基本?不插手,都是妇人在做。 至于酬劳,文?素素打算先採用计件制,干得多, 得到的也多。银子是好东西,在作?坊做工,比起辛苦种地肯定要赚钱。家中的男人,为了她们能赚更多的钱, 主动承担一些其他家务,给她们留出时间去赚钱。 文?素素认为, 用银子利益的自然推动,比起修改律法提高她们的地?位, 要来得实际些。 迈出的小小一步,文?素素为了避免遭到反扑而夭折,她走得很是谨慎,手段温和。 王府现有?的这群人,文?素素基本?没有?动他们。 一是她也没什么人手可用,人都会变,重新选出的人,亦会随着环境而改变,还不如用现成的人选,用利益绑住他们。 二是现在的朝堂局势,周王府宜静不宜动。 三是识字的女人少,识字的女人,能走出家门来做事的少之又少。 文?素素先前选女帐房,厨娘,绣娘等,就是由掌柜们推举家中的亲戚熟人。他们得了好处,她也顺利做了事,算是双赢。 文?素素对吴庄头亦是一样的做法,她说了作?坊,养猪的设想,「吴庄头,这件事劳烦你?出面,选出能干得用的妇人出来。作?坊与养猪场都需要管事,帐房,也一併交给你?去选。举贤不避亲,要是张娘子,青杏你?们能胜任,皆可。」 吴庄头看向张氏,不禁喜上眉梢。此?时,他脑中已经在飞快盘算,张氏儿媳女儿侄女们谁做管事,谁做帐房。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是是是,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娘子放心!」吴庄头将胸脯拍得咚咚响,激动得面红耳赤保证。 文?素素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道:「我相信吴庄头会尽力。作?坊与养猪做不好,也会影响到吴庄头的收益,前程。」 吴庄头脸上的喜悦僵了下,文?素素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要是他徇私,拿着权势作?威作?福,作?坊与养猪做不起来,他的差使就没了。 剋扣的粮食等,能得到的利就那?些。要是作?坊与养猪做得好,利润肯定丰厚,而管事帐房都是他的家人亲戚。 吴庄头并不笨,两相比较起来,听话佃户的那?点孝顺,远不如用心选得力的妇人来作?坊做工、养猪划算。 「文?娘子,要收在下有?甚错处,任由娘子处置!」 面对吴庄头快指天发誓的保证,文?素素只是笑了下。 他那?点小心思,文?素素并不放在心上。做事之前,她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后果?。 刁奴难管,这句话放在权势压人,封建的大?齐就是扯淡,要收拾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时辰不早,吴庄头热情地?道:「不知娘子来到,没甚可招待的,恰好今日杀了猪,请娘子莫要嫌弃,吃杀猪汤可好?」 文?素素无所谓吃甚,便?随口应了。吴庄头忙吩咐张氏道:「还不快回去准备张罗,你?最?拿手的血肠煮一份上来,让娘子尝尝。」 张氏赶紧领着媳妇女儿就要告退,文?素素道:「你?们留下吧,我还有?些事,要同?你?们仔细说。」 吴庄头愣了下,立刻道:「我去灶房,你?好生陪着娘子说话。」说罢,急匆匆出去了。 张氏留了下来,揪着衣摆看上去很是局促不安。文?素素也没为难她,问了些庄子里的事情,以及她平时如何掌家,可看得懂帐目。 「我粗通一些字,家里的大?事由孩子他爹做主,家里的嚼用开支,平时都由我管着。帐目也能看懂一些。」 张氏紧张地?答了话,两个儿媳在一旁端坐着不做声,倒是青杏比较大?胆,主动道:「娘子,大?哥二哥读书时,我跟着他们学了不少字。阿娘教了我掌家,如今阿娘看帐,都是我在看!」 「你?这个丫头!」张氏生怕文?素素嫌弃青杏多嘴,忙训斥了她一句,又下意识看了眼两个儿媳。 「娘子,青杏不懂规矩,还请娘子莫要怪罪。」张氏替青杏赔了不是,青杏却似乎不怕她,一点都不领情,脆生生道:「我又没撒谎吹牛,我是识字懂看帐。庄子佃户都认识,谁家妇人手巧,谁家妇人懒,不爱干净,我都知道!」 张氏拦不住,不安觑着文?素素,急得脸色都白了。 文?素素并未责怪青杏,道:「不错,你?真有?这份本?事,到时候就可以靠着自己做事赚钱了。」 青杏笑得眼睛都弯了,拼命点头,毫不谦虚自夸道:「我就是能干!」 张氏本?来松了口气?,听到青杏的大?话,那?口气?又提了回去,「娘子,青杏不知天高地?厚,让娘子见笑了。」 文?素素说了声无妨,「小娘子自信些是好事。」她看向一旁不做声的妯娌俩,温声问道:「你?们呢?」 比起娇宠的小女儿,儿媳才难做。老大?媳妇陈氏,老二媳妇赵氏对视一眼,刚想说话,却被主动的张氏抢了先。 张氏说起儿媳妇来,肉眼可见的轻松:「老大?媳妇阿爹以前是读书人,她的学问好,针线茶饭都好,可惜不善言辞,笨拙得很。老二媳妇娘家做些小买卖,她在娘家时就会算帐,算筹用得极好。只老二身子不好,又有?三个孩子在跟前,她得伺候老二,还要看着几个孩子,哪脱得开身。」 陈氏赵氏垂头不语,文?素素好奇地?问道:「你?家老二生了什么病?」 张氏赶紧解释道:「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自小身子弱了些。冷了热了都会头疼生病,我与他爹怕他遭不住,就留他在家中好生养着,平时都是老大?跟着他阿爹身边做事。」 文?素素哦了声,「听起来,赵氏出来做事,他留在家里照看孩子,无需出门正合适不过。」 张氏愣了下,顿时又要急了,文?素素已经看向了赵氏,问道:「你?以为如何?」 赵氏飞快地?看了眼张氏,似乎鼓足了勇气?,道:「娘子的主意甚好。夫君在家,我可以出门干活赚钱。」 陈氏见状,憋得脸都泛红,声音中含着无尽的急迫,吭哧出来了一句话:「我也能出门干活赚钱!」 文?素素对她颔首,道:「可。你?们有?这个能力,就莫要错过机会。」 张氏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狠狠剜了两人一眼,不过当着文?素素的面,她到底没敢出言教训,沉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吴庄头张罗了饭菜,文?素素略微用过了一些,叫上了张氏她们几人一起,前去选了养猪,建作?坊的地?方。 佃户们见到他们一行?,有?大?胆的跑过来看热闹,听到要办作?坊与养猪场,消息传出去,围观的越来越多。 吴庄头手背在身后,很是威风,佯装不耐烦地?道:「走走走,别在这里挡道,冲撞了娘子。」 有?那?好吃懒做的闲汉,听到作?坊与养猪场都只选妇人做事,顿时不依了,大?声嚷道:「娘们儿出来做事,家里的男人谁伺候,一摊子的家事谁做?哪有?让娘们出来做事,男人留在家里的道理!」 「是啊,听说管事也是妇人,难道世道要变了,男主内女主外?」 有?人阴阳怪气?嘲讽:「吴庄头,莫非以后你?也要在家吃软饭?」 吴庄头气?得仰倒,骂道:「李赖皮,你?平时就知道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我还没跟你?算帐,我看你?是找死!」 李赖皮一看就是滚刀肉,跳起来朝吴庄头淬了口,歪着脖子骂道:「吴庄头,我阿爹当年将你?从?河里救起来,自己生病死了。你?一家子吃香喝辣,却不肯施捨几个大?钱让我也享享福,还还要我的命,你?丧尽天良,才会不得好死!」 吴庄头哆嗦着,指着他道:「李赖皮,你?阿爹当年救了我的命,这份恩情我何曾忘记过,你?阿爹看病吃药,买补品,我可曾少了一个大?钱!这些年你?仗着你?阿爹是我的救命恩人,在庄子里到处作?乱,要不是你?阿爹,你?早就被送官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吴庄头这些年没少护着李赖皮,这下好了,里外不是人。」 「李赖皮这种人,就该赶出庄子去,留着他就是祸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痛陈李赖皮的罪行?。李赖皮对着众怒,再也嚣张不起来。他虚张声势哼了两声,抬手朝缩在一旁的妻子吴氏就打:「你?来作?甚,妇道人家抛头露面,难道你?也看不起老子,想要寻个野男人做姘头?」 吴氏瘦得像枯枝,身穿灰扑扑的破衫,脸粗粝得像是冬日的沙地?。她被打得头倒向一边,捂着脸默默流泪,却不敢声张,被李赖皮推搡着,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有?人看不惯了,道:「真是没出息。就知道朝家中婆娘撒气?!」 「要不是有?吴氏下地?干活,我看他要不是去偷去抢,就得活活饿死!」 穷人是最?底层,妇人在底下的泥浆里,文?素素已经见怪不怪。 庄子里的事情,文?素素不打算插手,全部交给吴庄头去处理。他要是这点都摆不平,这个庄头也就不用做了。 午间一过,太阳就不知躲到了何处去,远处的老鸹传来粗嘎的叫声,寒风渐渐凛冽。 文?素素裹紧风帽,吩咐回京城。吴庄头被李赖皮一闹,颇有?些垂头丧气?,跟着恭送到了庄子外,立在车边,讪讪道:「娘子放心,李赖皮我会看好,不会让他再生乱。」 文?素素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吴庄头被问住了,挠了挠头皮,很是为难道:「不满娘子,他阿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些年才容着他。要不是因着这样,他一家早就被赶出庄子了。」 文?素素:「吴氏也跟他一样?」 吴庄头忙道:「吴氏倒老实,平时带着一双儿女,下地?干活操持家务,勤快得很。邻里之间多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没多与李赖皮计较。」 「这样啊。」文?素素看着他,皱眉道:「既然是李赖皮作?乱,与吴氏无关,就处置李赖皮就是。」 吴庄头抬眼看向文?素素,她神色如常,并未见生气?,下意识问道:「娘子打算如何处置他?」 文?素素像是说天气?那?样,道:「专门有?给矿上买人的人牙子,将他捆了去卖给他们。吴氏你?多照看些,既然她能干,选出来养猪或者到作?坊做事。再有?如李赖皮这样的,一样处置便?是。」 一旦下矿做事,九死一生! 吴庄头只感到头皮发麻,文?素素从?他见面时起,一直沉静从?容,说话声音也不高不低。虽说看上去不易接近,让人揣摩不透。 只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文?素素的云淡风轻之间,杀意凛冽! 思及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吴庄头咽了口口水,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发飘应了是。 孙福驾着车驶离,许梨花望着还立在路口的吴庄头,她放下车帘,将从?庄子里装好炭的暖手炉递了过来,道:「老大?,吴庄头还在相送。他被老大?吓着了呢。哼,真是不知死活,还想耍心机。」 文?素素打量着许梨花,她今天一直没说话,要是换作?以前,在李赖皮打吴氏时,早就跳起来了,实在难得。 「你?怎地?认为他耍小心机了?」文?素素好奇问。 许梨花道:「我在村子里长大?,庄子里的人跟村子里的人也差不多。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想着自己好。吴庄头就是,你?看张氏穿金戴银,青杏也是。陈氏赵氏差一些,也穿着绸衫,头上的金钗,比老大?的都要粗。他家还在杀年猪,他说庄子里一年就养了不到五头猪,他就占了一头。王府不缺这头猪,庄子里的那?些佃户看上去穷得很,他们肯定杀不起猪自己吃。吴庄头连块肥肉都没分给他们,亏他还在吹嘘自己念救命之恩!」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你?是以为,不该将差使交给吴庄头?」 许梨花呆了呆,旋即丧了气?,道:「村子里的人难缠,以前只有?许里正能镇住他们。小的看庄子里的人也是,吴庄头出面能看住他们。」 文?素素耐心地?道:「你?想得很对。吴庄头以前如何,那?是王府的纵容。李赖皮去挖矿,他的一家子都出来当管事赚钱,他不笨,做一件事情之前,肯定会衡量一下究竟值不值得。」 许梨花高兴起来,笑道:「老大?说要将李赖皮卖到矿上去,小的看他吓得都哆嗦了下。李赖皮那?种人,早就该死了!要是瘦猴子贵子哥在,小的就冲上去打他了!瘦猴子跳得高,贵子哥身手敏捷,保管揍得李赖皮哭爹喊娘!」 文?素素哭笑不得,她还以为许梨花稳重了,没曾想到是干仗的三人组不在,影响了她的发挥。 许梨花脸上的笑退去,惆怅地?道:「唉,只是小的看着那?张氏,青杏是她亲生女儿,她捨不得,估计她要去骂陈氏赵氏,拘着她们不许出来做事。以前阿娘也是这样,对小的虽不好,比起嫂子们来说,却已经好多了。嘿嘿,幸亏贵子哥没了父母,不用伺候公?婆。」 文?素素看着她,温声问道:「你?如今字大?多都认识,帐目也会看了。你?可想出去做事,真正到外面去长长见识,到铺子庄子都可以,随便?你?选。」 许梨花惊住,睁大?眼睛望着文?素素,不自信地?道:「老大?,小的能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文?素素肯定地?道:「你?行?。这世上,大?多数人与你?我一样,都是普通人。他们的成就,并非是他们厉害,而是他们能得到其他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够到的位置。」 许梨花脑中,瞬间掠过了许多人。有?瘦猴子何三贵张氏等等。瘦猴子他们出去做事,好似天经地?义。她就从?没想过这件事,安安心心留在文?素素身边伺候。 没曾想,文?素素没忽略她,给了她同?等的机会。 许梨花眼眶都红了,屏住泪意拼命点头:「老大?,小的要出去做事!不是,老大?,小的不是嫌弃伺候老大?不好,小的是.....」 文?素素见许梨花急着解释,话说得颠三倒四,拍了怕她的手,「我明白。」 村里有?个人喊,「男主外女主内,世道要变了。」 世道本?不该如此?,他们说不明白道理,不甘心却明明白白。 那?她们就更不应该放弃,哪怕一小步,也要努力向外走去! 第八十一章 文素素忙着铺子庄子之事, 厨娘绣娘女伙计都好找,只女帐房难了些,每间铺子将将找到一人, 几个庄子还缺一半的人手?。 食铺重新开张, 买卖意外的红火。其他铺子也一样,每天的销量平均下来, 差不多?能抵以前半个月的金额。 掌柜们忙得脚不沾地?, 却精神头十足, 亢奋得很,一早睁开眼扎到了铺子里去,到夜深人静方歇息。 文素素每天会在各间铺子走一趟, 并不干涉他们的买卖,只在夜里查看各间铺子送回的客流帐目,不厌其烦指出他们的错处, 让其仔细核实之后,再修改准确。 许梨花前去了云衣坊,跟在王掌柜身边学习,打下手?。每天早出晚归,干劲十足。 文素素选了孙福的妻子李氏李三?娘到她身边做事, 虽说只是做些洒扫送水等粗活,她还是很紧张,送水送饭尚好,收拾书桌时, 手?脚都没地?方放,生怕出了差错。 文素素同?样很有耐心, 一遍遍教?她,李三?娘放松下来之后, 很快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齐重渊一行顺顺噹噹回了京城交差,青书跑来传话?时,文素素皱眉,最后说知道了。 青书传完话?,急急忙忙回了宫。李三?娘跟着?着?急起来,提水将屋子到处擦拭洒扫了一遍,连熏笼底都擦得锃亮。 李三?娘拽着?帕子,紧张问道:「娘子瞧瞧可妥当了,王爷可有忌口的,要准备哪些吃食菜式?」 文素素难得恍惚了剎那,此刻明白了一件事,她为何变得如此有耐心。 与齐重渊打交道久了,她的心胸气?度,强过天空的宽广,大海的深沉。 文素素望着?天色,好笑道:「就平时吃那些,灶房知晓王爷的口味,交待一声就是。你别怕,王爷不会吃人。」 李三?娘嘴角牵动了下,似乎想要笑,却没能笑出来:「那是王爷呢,小的以前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子里的里正。以前王爷来时,小的离得远尚可,要是小的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小的怕给娘子添了乱。」 文素素考虑了下,齐重渊的确是不好相与之人,李三?娘要慢慢适应,便道:「青书琴音他们会来,你跟在他们身边多?看多?学,搭把手?就好。」 李三?娘这才?舒了口气?,「小的去灶房,让陈氏她们准备好饭菜。」 天刚擦黑,齐重渊就到了乌衣巷。 门口一阵大动静,车马喧嚣。文素素在书房就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她放下笔走出去,刚掀开门帘走到廊檐下,齐重渊已?经绕过影壁,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灯笼的灯光昏昏,齐重渊周身上下的得意,在暗夜下依旧闪亮无比,他看到立在那里的文素素,哈哈笑起来,「卿卿,许久不见,卿卿可想我了?」 文素素遥遥曲膝见礼,「恭喜王爷。」 齐重渊没听到她的回答,一句恭喜,却让他更加高兴,笑声更响亮了。到了门前,霸气?十足拥着?她进了屋。 青书琴音紧随其后伺候,齐重渊脱掉大氅,青书接过叠好,琴音去接李三?娘提进来的热水帕子。 齐重渊看到李三?娘,眉头一皱,问道:「以前你这里伺候的那人去了何处?」 文素素敷衍他道:「她快成亲了,在铺子找了个差使,多?赚些钱养家餬口,日子过得舒坦些。」 齐重渊净着?手?,斜乜着?她嗔怪地?道:「卿卿真是爱说笑,嫁人之后,也是男主?外女主?内,哪有妇人养家的道理。」 文素素神色无比真诚,道:「并非每人都有那般好的运道,能遇到王爷这种顶天立地?的男人,能养得起家。」 这趟出去,一路的风光且不提,差使办得好,进宫时又得了圣上的夸赞。再听到文素素直白的仰慕,简直周身无一处不畅快! 齐重渊叉开腿,大马金刀坐在塌上,右手?拥着?文素素,惬意满足长嘆:「还是卿卿这里舒服!阿娘阿愚真是扫兴,说是我得先回王府去,王妃在府里等着?,瑞哥儿他们也等着?见我这个阿爹。」 「卿卿才?是最想念我的人。」齐重渊靠近文素素,在她耳边念叨,「卿卿真是香。」 青书来传话?时,文素素就想到了这件事。她深知齐重渊的性情?,此刻正是他志得意满时,劝说就是扫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果然,殷贵妃殷知晦都没能劝得动。齐重渊并非有多?喜欢她,而是她会顺着?他,恭维他,哄他开心。 她一个出身乡间,无依无靠的寡妇,他几乎堪比救世主?,是神祗一样的存在。 他的骄傲,自满自大,在她这里能随意展现,无需任何的顾忌掩饰。 文素素垂眸不语,齐重渊亲昵了一会,终是忍不住,绘声绘色说起了祭天之行:「卿卿,且听我跟你说道说道。卿卿,你要听得仔细些,你没见识过,不知你可能想像得到......」 「卿卿,唉,可惜你不在。你何曾见过那般的架势,那般的威风,唉,真是可惜!」 齐重渊一会激动,一会遗憾,恨不得将祭天之行的浩荡,一一展现在文素素面前,让她见识他的无比荣光。 文素素不时惊嘆一声,跟着?遗憾道:「真是可惜了。不过王爷的威风还多?得是,我以后定能见着?。」 齐重渊一愣,接着?开怀大笑,将她一把搂住,踌躇满志道:「卿卿的话?,我喜欢。以后保管能让卿卿看到更壮大的场景。」 文素素说王爷真是厉害,「王爷走这一趟,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连铺子里的客人都在议论。王爷回京,听说朱雀大街都快堵了。王爷出宫,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乌衣巷也变得炙手?可热,都是托王爷的福啊。王爷站得越高,行事越是稳当,让那些盼着?王爷掉下来的人,只怕要失望了。」 齐重渊脸上的笑容一淡,道:「老大老三?也进了宫,他们的脸色,你没看到,跟死了爹娘一样。」 他们不同?娘,却是一个爹。 文素素只当没听到,温声道:「他们再气?都只能忍着?。王爷行事无不妥当之处,他们想要生事,也找不出任何的破绽。王爷等下用完饭,便回王府去,让那些跟着?王爷的尾巴,想要看好戏之人失望而归,滴水成冰的天气?,他们白跑一趟,真是大快人心之事。」 齐重渊一琢磨,圣上说过一句话?,要他戒骄戒躁。快过年了,要喜庆祥和?,那些言官最喜欢没事找事,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暂且不与他们计较。 文素素的话?,恰与圣上的话?意思差不离,齐重渊听得很是欣慰,煞有其事点着?头,道:「卿卿说得是,等下我就回王府,年节时,阿爹喜欢团员喜庆,免得惹阿爹生气?。」 趁着?齐重渊心情?好,文素素大致说了铺子与庄子的变动。齐重渊大喜,道:「卿卿真是能干,早知如此,早些交给你就好了。」 说到这里,齐重渊脸上的笑逐渐消失,恼怒不已?道:「留在薛氏手?上,被她耽误了这些年!」 文素素就怕他会这般,趁机去数落贬低周王妃,委婉解释道:「正是过年的时候,买卖比平时本就要好。大家都是图个新鲜,过了年后,买卖就会逐渐回落。而且其他铺子,定会有样学样,得要等到一年半载之后,方能见真章。」 齐重渊浑不在意地?道:「做买卖就是要占个先机,其他铺子学,也就是依样画葫芦,无须在意。」 做买卖就是打仗,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文素素没搭理他,其他铺子学并不要紧,要紧的是,齐重渊走这一趟,究竟有多?大用处。 圣上久不立储,要是他得了急症驾崩,周王府占不了先机,这些买卖就成了一场空。 要是周王府胜出,这些买卖对比着?天下江山,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文素素除了让妇人娘子能出来做事,她在琢磨,可是要将这些买卖之道,做成一份豪礼,悉数送出去。 饭后,齐重渊依依不捨离开了乌衣巷,回了王府。 周王府早已?洒扫一新,灯笼高悬,将院落照得灯火通明。 周王妃一大早起来到了青桐院,仔细叮嘱了当差的管事们一通,亲自去前院,检查过屋子里的炭火可足,「王爷喜热,熏笼里再多?加些炭。还有,王爷喜欢沉香,香炉里的香,早些点了。」 罗嬷嬷跟在周王妃身边,被指挥得团团转,亲自去库房盯着?,取了上好的红罗炭,待屋子变得香暖宜人才?离开。 日头一点点偏西,王府的灶房顶上,炊烟裊裊飘飞。灶房院落忙碌不停,烧水炖汤,齐重渊喜欢的蹄髈,已?在瓦罐里煨得半软。 过了冬至之后,天就黑得早,申时过大半时,便是朝堂官员的下衙时辰,陆续离开皇城回府。 皇宫离王府,约莫两炷香的功夫。等到了酉时中,齐重渊还没回府。 瑞哥儿从前院回了正院,到了平时用饭的时辰,他早就饿了,蔫答答与福姐儿玩着?九连环,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福姐儿将九连环一摔,哒哒哒跑到周王妃面前,扑进她怀里,奶声奶气?地?道:「阿娘,我饿了,要吃点心。」 周王妃搂着?福姐儿,转头看着?滴漏,片刻后对罗嬷嬷道:「瑞哥儿明朝还要读书,得要早些歇息,你先领他们下去用饭。」 罗嬷嬷牵着?福姐儿,同?瑞哥儿一起下去用饭,周王妃挥手?斥退丫鬟,一动不动坐在椅子里,失神望着?铜枝烛台上跳跃的烛光。 雪红领了罗嬷嬷的话?,前来问周王妃可要传饭,被她冷眼看来,忙将嘴里的话?咽回肚子里,退了出去。 滴漏滴答,罗嬷嬷伺候瑞哥儿福姐儿睡下,掀帘进屋,周王妃终于抬起眼看去,半晌后,她撑着?椅子起身,朝卧房走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罗嬷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犹豫了下,劝说道:「王妃累了一天,吃些东西再睡吧。」 周王妃只摇了摇头,脚步不停往卧房走去。 罗嬷嬷上前一步,急道:「王妃,王爷定是有要事耽搁了,等忙完就会回府。」 罗嬷嬷的话?听上去空洞而干巴巴,周王妃更是充耳不闻,经过暖阁,进了里间卧房。 暖阁点了灯,隔着?多?宝阁,卧房里有些黑暗,罗嬷嬷快步上前点灯,周王妃哑声道:「不用了。」 罗嬷嬷默默收起了火摺子,摸索着?上前铺被褥。周王妃在床沿坐下,伸手?拔掉簪子,髮髻垂落。髮丝挡在面前,她眼前彻底一片黑。 周王妃踢鞋的动作顿住了,用力拽紧在手?中。金累丝的蝴蝶簪子,变成了一团,金丝刺进肌肤里,痛意蔓延。 罗嬷嬷手?忙脚乱铺了被褥,忙着?来帮周王妃解发,见她已?经自己解开了,道:「王妃,小的替王妃收起来。」 周王妃伸出手?,将簪子递给罗嬷嬷。罗嬷嬷接过,蓦地?察觉到不对劲,心中咯噔了下,却不敢多?问,不声不响收在了袖笼中。 珍珠攒成的梅花挂在周王妃的发间,罗嬷嬷轻手?轻脚取了下来,顺手?拂开了挡在面前的髮丝。周王妃眼前变得亮堂, 罗嬷嬷前去妆奁台取梳子,走动间,袖笼里的簪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啪嗒几下,不知滚到了何处。 屋里看不清楚,罗嬷嬷急急陪着?不是,蹲下来到处摸,周王妃道:「点灯吧。」 罗嬷嬷愣了下,连忙起身点了灯盏,屋子里亮堂起来,她寻到滚到床前踏板的簪子,弯腰去捡。 金丝上的血渍,让罗嬷嬷的手?在半空中一僵,她顾不得簪子,慌乱起身,抓起周王妃的手?,看到掌心的血迹,脸色大变,「王妃伤着?了,小的这就去请太医。」 周王妃收回手?,道:「不小心划了一下,破了皮而已?,哪就需要请太医了。」 罗嬷嬷立在那里,望着?周王妃苍白的面孔,心疼地?劝道:「王妃何苦伤了自己。先前王妃教?导小的,王爷宠谁疼爱谁,皆无需在意。王妃怎地?忘了呢?」 周王妃平静地?道:「我没忘。他得了脸,风光回京,却没回王府,他眼里根本没这个王府,没我这个王妃。嬷嬷,这不是宠爱,是脸面。是我这个王妃的脸面。若是连我这张煳着?亲王妃身份的脸,被扯下来踩在地?上,我还余下什么??」 罗嬷嬷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哽咽着?道:「王妃,你千万别这般想。王爷压根想不到这些。再说贵妃娘娘一直看重王妃,还有瑞哥儿,王妃要放宽心,乌衣巷那边再厉害,也越不过王妃去。」 周王妃绝望地?闭上了眼,喃喃道:「同?乌衣巷没多?大干系。嬷嬷,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罗嬷嬷的确不明白,怎地?就同?乌衣巷没干系了呢? 齐重渊回京,本该先回王府。琴音将他的行囊先送了回来,说是他已?经面过圣,去了殷贵妃的庆兴宫。 琴音送行囊回来时,罗嬷嬷拐弯抹角打听过,临近过年,衙门快封笔,也没甚要事,迟些便会回府。 等到晚饭时辰早已?过去,他们心里都清楚,齐重渊去了何处。 罗嬷嬷犹豫了下,道:「王妃,最近乌衣巷那边动作大,铺子庄子弄得热火朝天,连掌柜庄头家中妻子儿媳女儿都塞了进去,明晃晃打着?收买人心的心思。魏掌柜吴庄头他们,可是狡猾的老狐狸,连着?来找了王妃两次。如今不见了他们的踪影,利益摆在了面前,他们全都被收买了。」 铺子庄子最近发生的变动,周王妃有所耳闻。对文素素,既佩服,又忌惮。 不过,文素素从没越雷池半步,规规矩矩行事,见掌柜们时,她也在场。 乌衣巷的确是大问题,但最重要的,还是齐重渊的态度。 手?心的伤,丝丝作疼,牵扯着?周王妃的心,也跟着?往下坠,悲哀莫名。 她们的荣辱兴衰,都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 周王妃上了床,靠在床头望着?帐顶,发起了呆。 罗嬷嬷在一旁见着?,暗自重重嘆息,将簪子放到妆奁盒中收起来,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嬷嬷,嬷嬷。」雪红从外掀帘冲进了屋,压低声音叫着?。 罗嬷嬷赶紧转头看向卧房方向,恼怒地?推着?她走了出屋,道:「你作甚这般毛手?毛脚,王妃在歇息,仔细吵着?了王妃!」 雪红忙更小声了些,不安地?道:「王爷回了府,去了李侧妃的院子。」 罗嬷嬷张着?嘴,冷风灌入,舌头髮麻,都快转不过来,「什么??」 回了王府不见正妻,却去了侧室的院子,还不如干脆不回! 屋外的动静,周王妃听得一清二楚。她长长舒了口气?,回来就好,罗嬷嬷没进屋回禀,她肯定还在纠结。 周王妃知道罗嬷嬷雪红她们的想法,没了夫君的看重宠幸,生儿育女,日子过得就艰难。 事实虽如此,周王妃要的也不是宠爱,而是她这个正妃,应得到的权力。 不过,要是齐重渊这时回了正院,她不知如何面对他,估计又得起风波。 不见正好,周王妃放松下来,肚子跟着?饿了,扬声叫进了罗嬷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罗嬷嬷忐忑地?候在床前,周王妃起身下床穿鞋,吩咐道:「嬷嬷,我饿了,去将灶房蹲着?的蹄髈拿来,我要用饭。快些,明天还要进宫去,过年了,娘娘那边忙得不可开交,我得去搭把手?。」 乌衣巷可无法进宫去帮忙! 罗嬷嬷愁容顿消,忙转身奔去了灶房传话?,伺候周王妃吃了小半只蹄髈,吃茶散步消了会食,再洗漱上床歇息。 翌日一早,周王妃就进了宫。 庆兴宫暖阁内,除了斜倚在塌上的殷贵妃,还有坐在她身前锦凳上,陪着?说话?的文素素。 第八十二章 周王妃上前, 规规矩矩向殷贵妃曲膝请安,再向?她曲膝见礼的文素素颔首,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一如既往地?端庄, 温厚。 文素素让开了先前的位置,宫女又搬了锦凳过来, 放在了另外一侧。 殷贵妃朝周王妃伸出手, 示意她坐在身边, 再指着一旁的锦凳,让文素素坐了。 周王妃熟练地伸出手去。携住了殷贵妃的手,顺势坐在了她惯常坐的位置上, 关切问候道:「娘娘看上去脸色不大好,这些日?子累着了,娘娘可要好生歇息。」 殷贵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便放开了,接过大罗嬷嬷递上前的药茶吃了两口。 「我最怕的就是过年节,热闹是热闹,就是张罗起来累得很。以前你?没?嫁进来时,我更累。如今得你?搭把手, 我松快了许多,能喘口气?歇一阵了。」 殷贵妃眼神?慈爱,打量着周王妃,「倒是你?, 别仗着年轻,就不顾身子, 事情做不完,忙了累了, 定要好生歇一歇。」她又看向?文素素,「文氏也是,最近忙着铺子庄子的事情,都累瘦了一圈。」 文素素忙道多谢娘娘关心,「娘娘说得是,我没?来过京城,过年的时候,到处看看热闹,吃吃喝喝,就养回来了。」 殷贵妃道:「过年时你?的那?些铺子买卖正红火,只怕你?脱不开身。圣上听闻铺子庄子变动?那?般大,怕底下的人闹事,要我将你?叫进宫,问一问具体的情形。圣上忙,就等下有会?功夫,我便赶紧让老罗前去将你?接了进宫。」 早间文素素刚起身,大罗嬷嬷就来接她进宫。文素素当时也没?打听,反正到了宫里?,自然会?知晓。 刚见过殷贵妃,寒暄客套了两句,周王妃也到了。文素素敏锐地?察觉到,周王妃脸上仿佛刷了一层厚厚的浆煳,笑容挂在上面,不会?动?,也不会?消失。 殷贵妃叫她进宫的来意,委婉道了出来,是圣上的意思?。至于殷贵妃圣上想法的解释,究竟是真是假,文素素也不甚清楚。 这时,文素素感到周王妃脸上的浆煳,在一层层皲裂,虽难看,她到底变成?了活生生的真人。 文素素谦虚道:「王妃将铺子庄子交给?了我,得王妃信任,又出面具替我撑腰,底下的人方?没?如何反对。我的确动?作大了些,定会?好生反思?。」 周王妃缓缓抬眼,古井无波的眼底,乌云翻滚,逐渐卷上来,将布满眼眸时,她便很快垂下了眼睑。 从进庆兴宫,脑中便一片空白,她看到自己在笑,如往常般端庄自持。听到自己的声音,周王妃陌生极了,她很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喉咙,那?里?有些逼仄,话像是被挤了出来,言不由衷,又刺耳。 圣上果真注意到了文素素的本事,铺子庄子交到她手上,她管得远比自己好。 在外面,文素素给?了她脸面,让她在掌柜庄头面前做主。圣上殷贵妃他们却清楚底细,只要是聪明人都看得懂,王府的变动?,并非她的功劳。 周王妃藏在衣袖下的手,拽得紧紧的,掌心结痂的伤,又一点点被撕开,不太疼,却让人无法忽视。 那?股怨气?与愤怒,不甘,就附着那?些细碎的伤口,滋生蔓延。 殷贵妃微微皱眉,道:「老二这次得了脸,王府铺子生意又红火,恐招人嫉恨。你?们要齐心协力,有商有量将这些困难对付过去。」 周王妃与文素素都一併应了,殷贵妃思?索了下,对周王妃道:「福王妃今年不能出门,福王府送来的帖子,差李氏去就是,你?莫要去了。」 福王妃不能待客,出面的是府中侧妃,让李侧妃前去赴宴,身份倒也合适。 周王妃说是,「三弟妹那?边,我已经差罗嬷嬷去探过病。大嫂那?边也去了人。」 殷贵妃淡淡道:「老大媳妇也是个聪明的。徐家姑娘都厉害,可惜儿郎上实在拿不出手。对了,你?大哥可到了京城?」 周王妃的大哥薛恽在开春后?回京城述职,她阿娘陶夫人已经哭诉过无数次,心疼他在四平吃苦受罪,想要她在齐重渊面前求个情,留在京城六部当官。 齐重渊基本与她很少说话,夫妻之间已经淡漠如水,她找不到开口的时机,也开不了口。 殷贵妃此时主动?询问,周王妃心头微松,道:「大哥写了信回来,说是二月动?身,三月时便能到京城了。」 殷贵妃道:「你?大哥在四平也有好几年了,是该动?一动?了。后?年有科考,年后?调动?也便宜些,户部那?边,让老二去安排个差使。你?大哥留在京城,能侍奉爹娘左右,算是替你?尽了孝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周王妃彻底放了心,忙起身曲膝道了谢,「大哥能留在京城,阿娘就彻底放心了。到时候阿娘进宫来,估计又会?拉着娘娘好一通哭,娘娘莫要嫌弃。」 殷贵妃笑着摆手,「你?阿娘也是一片慈母心,为了儿女,总是操心不断。」 文素素眼见周王妃变得越来越鲜活,估计她大哥这个官,做得很是一般。否则的话,身为周王一系的官员,要是得力,肯定早就被推举得高升了。 两人说起了过年的事,殷贵妃问道:「灯棚可准备好了?」 周王妃道:「娘娘放心,还是如往年那?般,搭在大长公?主等几个尊长的后?面。章长史?同罗嬷嬷一起去看过了好几次,就怕到时候出差错。」 殷贵妃笑道:「你?做事,我哪有不放心之处。我就是上了年纪,总会?啰嗦几句。老二不耐烦听,就多劳累你?们的耳朵,听我这个老婆子念叨了。」 周王妃赔笑说道:「能听娘娘的教诲,我求之不得呢。」 文素素跟着客气?,对殷贵妃佩服不已。她身为长辈婆婆,又贵为贵妃娘娘,能揶揄自己,嫌弃自己的亲儿子,来安抚周王妃。 这份能进能退,柔软的姿态,怪不得她能掌管宫务这么多年。 殷贵妃对文素素道:「过年的时候,京城热闹得很,一直要到正月十五后?方?会?歇下来。今年的鰲山焰火,比往年只好不坏,圣上特?地?吩咐了,百姓惊吓了一场,要多放些驱驱晦气?。你?既然没?见过京城过年是的热闹,王府的灯棚离得近,到时候你?可别错过了。」 文素素恭谨应是,周王妃一直含笑听着,说道:「娘娘放心,到时候文氏就随着我一起看焰火。」 殷贵妃打量着她们,满脸欣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是老二的福气?。我没?能生个女儿,一直是我的憾事,有了你?们,我也就满足了。」 周王妃打趣道:「娘娘看上去年轻着呢,我看上去同娘娘差不多,跟姊妹一样。倒是文妹妹年轻,与我们看上去差上好一截。」 殷贵妃嗔怪地?道:「就你?会?说话。只嘴上说说可不行,我这里?还有好些事情,你?多费些心,帮我好生理一理。」 大罗嬷嬷捧了一叠册子上前,周王妃忙接过,向?殷贵妃曲了曲膝,两人一道前往了西暖阁。 东暖阁里?,只剩下了殷贵妃与文素素,她眼神?复杂打量了过来,道:「昨日?老二出宫就去了你?那?边。」 早就料到会?有人盯着齐重渊,殷贵妃与宫里?得知,文素素也不觉得意外,道:「是,昨日?王爷出宫之后?就来到了乌衣巷,饭后?回了王府。」 殷贵妃嘆息一声,道:「你?是个懂事的,能劝着老二回府。只是这样下去,盯着老二的人愈发多,他这样跑来跑去,总不像话,你?的名声也不好听。薛氏拎得清,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也要脸面。待过了年,我让薛氏给?你?收拾个宽敞的院子,亲自长眼替你?挑几个机灵得力的人伺候,你?且搬进去。」 文素素想过要进王府的这一天,不过,王府已有王妃,两个侧妃,还有其他的妾室。她就这样搬进去,身边伺候的人也已是他人安排,肯辛不行啊! 只搬进王府的想法,不知是殷贵妃还是圣上的意思?。 文素素温顺地?道:「一切由娘娘安排就是。」 殷贵妃夸了句好孩子,关切地?道:「进了王府,铺子庄子上遇到了事,薛氏也能搭把手。你?们一起有商有量,我在宫里?,也就更能放心了。你?呀,别那?么忙碌,养好身子,生个一二半女,到时候让老二给?你?请封。」 先是安抚周王妃,再私底下安抚她,孩子请封,尊荣封号。 殷贵妃为了齐重渊,真是呕心沥血。 文素素半感激,半羞涩垂首应了。 殷贵妃看向?滴漏,道:「圣上该见完了朝臣,等下就来了。到时候圣上问你?的话,你?且要好生回答。老二被看重,是整个周王府之福。」 文素素忙说是,「幸好有娘娘在,娘娘比我聪明不知几何,要是我说错了话,娘娘能帮着找补提点两句。」 殷贵妃宽慰她道:「你?别紧张,有我看着,圣上也不会?为难一个晚辈。」 两人没?说几句,陈大伴就先到来传话,殷贵妃与文素素忙起身前去了正殿。 圣上随后?走了进来,文素素躬身肃立,不动?声色飞快看去,圣上裹着一身玄色大氅,比上次见到时精神?要好些,只脸色依旧白中透着灰,眉心那?道皱纹,明显深了许多。 「都坐吧。」圣上朝见礼的殷贵妃与文素素摆手,脱下大氅交到陈大伴手上,走到上首坐下。 大殿伺候的人,依然是陈大伴带来御前的宫人内侍,奉上茶水点心,陈大伴招唿着他们退了下去。 圣上打量着殷贵妃,问了几句身体起居,殷贵妃一一答了,圣上唔了几声,「你?上了年岁,别操那?么多心,养好身子要紧。」 殷贵妃笑道:「开春天气?变得暖和,我身子就会?好转。倒是圣上,平时忙着朝政,也要保重龙体。」 圣上只抬了抬手,朝文素素看了来,道:「文氏,你?年纪轻轻,怎地?也没?保重好自己,比上次瘦了好些,可是铺子庄子的事情太劳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文素素恭谨地?道:「有劳圣上关心,铺子庄子忙是一方?面,只京城太冷,我一时还不习惯,方?瘦了些。」 圣上哦了声,「铺子庄子的那?些文书,我看过了,很新奇。听说铺子的买卖红火得很,京城都传开了。」 文素素照着新奇的方?向?,再说了一遍,「待新奇劲过去,铺子的买卖就能回归正常。」 圣上眼神?微眯,铺子的各种文书帐目,早就呈到了御案前。他钻研了许久,惊奇惊喜惊诧。 惊奇的是,能有人将买卖经营之道,做出如此详尽细緻的总结。 惊喜的是,大齐出了如此的人才,就是掌管天下财赋都不为过。 惊诧的是,这些居然出自一个乡下妇人之手。 圣上问道:「你?在茂苑时,只识得几个字,如何能做出这些,究竟师从何人?」 文素素按照打好的腹稿道:「回圣上,在茂苑时,我跟着先夫李达卖猪肉。茂苑并非只有一个猪肉摊,冬日?尚好,夏日?时肉卖不出去,很快就会?坏掉。那?时候我总是盯着每个客人,琢磨着他们可有钱,能多久吃得起一次肉,他们能买什么部位的肉。在何处摆摊,客人会?多些,要如何招唿客人,如何能让他们都在我家的铺子买肉。久而久之,就琢磨出了一些大致的想法。大买卖,小买卖,经营之道一脉相承。得王爷王妃的支持,能将铺子庄子交到我手上,我便将以前所想的拿了出来,究竟时好时坏,不敢瞒圣上,其实我心底也没?甚谱。仗着王爷王妃开明,抱着成?不成?,总要去试试看的心态去做了。眼下看来,尚算没?走偏,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绩。」 圣上问道:「薪俸变成?了两部分,为何会?想到这般改?」 文素素道:「多劳多得,免得有人躲懒,我以为这样比较公?平,也能激励人心。」 圣上垂下眼皮,神?情似乎若有所思?,久久未做声。 殷贵妃在一旁看着,她看不透圣上的反应,不禁暗暗焦急起来,微笑道:「你?倒是聪明,能从卖猪肉,想出大道理。」 文素素忙谦虚地?道:「还是王爷王妃的纵容,没?他们的许可支持,我万万做不出来。」 圣上掀起眼皮,瞄了文素素一眼,随口问道:「这些可能用在吏部,天下官员考核上?」 殷贵妃这才真正急了,脸色都微微泛白。不过,她这时不能说话。 涉及到朝堂天下,她不能当着圣上的面多嘴,会?犯了他的忌讳。 文素素一个没?名没?分的侧室,做出了这般惹眼的事,要是一个不察回答错误,招来圣上的反感,无声无息就没?了命。 第八十三章 文素素回道:「圣上, 我不懂朝局,不......行?。」 凭着本能?,文素素将「不敢妄议」, 改成了斩钉截铁的「不行。」 殷贵妃睁大了眼, 目露惊骇,难以置信看了过来。 从她先前回答的话来看, 殷贵妃略微放下了心, 她很?是懂得藏拙。没曾想?, 她却将话转了回去,那答得那般坚决! 圣上神色沉沉盯着文素素,哦了声?, 「为何就不行?了?」 文素素不见半点慌张,不疾不徐道:「我出身贫寒,家里一年到头难得见到荤腥, 一年到头才能?吃上一回肉。平时?家中买了肉,阿爹哥哥吃大份,我能?分到一些肉碎末尝尝味道。在过年时?能?多些肉,那时?我能?吃上一整块。」 「我实在馋得慌,得空时?总想?着, 如?何能?多吃到些肉。想?来想?去,最好的?结果,便是大家都能?吃上山珍海味,肉算不得稀奇, 哪怕先紧着阿爹大哥,我也能?想?吃多少, 就吃多少。」 文素素很?是认真,再次确认道:「圣上, 我看过户部的?帐目,故此我以为不行?。」 所谓大齐天下,其实说到底,户部的?赋税收成,都摆在那里。 首先,两成的?世家权贵官绅,分走了八成的?钱财土地?,平民百姓占据了很?少的?一部分。 要拿铺子中所用那般细緻的?表来考核官吏,差不多就等于拿关公的?大刀来切细丝,不但起不到作用,反成了拖后腿。 殷贵妃稍微一深思,明白了文素素话中所指,她愈发不安,在椅子上挪动着身子,想?说些什么,却又举棋不定,生怕会一个不察,惹来圣上的?反感。 圣上面?无表情,眸色更沉了些,问道:「你在帐目上,留有两成的?储备金,何为储备金,留作何用?」 文素素答道:「王府的?铺子无需缴纳赋税,这是我预留的?备用金,在大齐遭遇天灾人?祸时?,专门用作赈济的?款项。」 圣上微楞住,神色若有所思。 官绅有钱粮赋税徭役的?减免,一品的?亲王,无需缴纳任何的?赋税钱粮。 在灾害来临时?,京城的?大户人?家,揣摩上意,多少都会布施。 比如?秦王府的?粥棚,捐赠的?布匹衣衫,以及先前在街头所搭的?帐篷。 秦王妃曾言,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大齐所有人?都如?她一样,行?善积德,此乃大齐之福。 秦王府的?钱财,究竟从何得来,文素素的?话中,已经指出得明明白白。 她深知占了王府身份的?便宜,懂得感恩,她提前做好了准备,真正在与大齐共进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这份胸襟与忠诚,圣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可?惜了,她只是个妇道人?家而已。 要是换作他的?儿子,朝臣百官皆能?如?此,大齐该是何等的?景象! 圣上的?神情,不知不觉缓和了下来,问道:「大齐以农为重,既然你心繫民生,为何又操心铺子的?买卖,在庄子办作坊,养猪?」 文素素道:「世人?总说商人?重利轻离别,大齐的?确不能?缺了种地?的?百姓,要有粮食才能?填饱肚皮。我以为,不能?偏颇太过。大齐的?钱财赋税,江南道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而江南道赋税收入最大的?一部分,则是蚕桑布料,属于商。每有灾情时?,能?拿出钱财来赈济的?,亦是商户。王府庄子的?肥田,耕种粮食的?土地?亩数,并未有减少。王府的?人?少,那些菜蔬,肉食都吃不完,不如?供给食铺去卖掉,能?换取一些收成。在此之外,将铺子现有的?潲水夜香等,用作在庄子上,能?给庄子辛苦种地?的?佃户增加些收成。我是穷人?,捨不得浪费,便想?到了这个办法。」 圣上难得笑了声?,「你确实是穷,连夜香潲水都不放过。不过,你所言给庄子的?佃户增加收益,为何不选有力气的?男子,反而只要妇人?娘子?在铺子也一样,加了女管事女帐房女伙计。已有摺子参奏周王府,女子抛头露面?,有伤风化。」 文素素瞪大了眼,委屈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齐天下的?百姓,皆为圣上的?子民,岂论男女。公主和亲,换取两国太平。妇人?娘子出门做事,缴纳钱粮赋税,给大齐繁荣出一份力,皆是作为一个大齐子民的?本分。」 妇人?娘子也能?给大齐带来收益,这句话,圣上听到了心里去。 反正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差使,又能?体现他的?宽厚,何乐而不为? 聪慧知进退,并不仗着聪明处处出头,始终谨守本分。 圣上靠在了塌背上,道:「铺子庄子的?各种文书,帐目,每月呈一份上来。你放心,我不会惦记老二府里的?几个钱财,赚多少,那是你的?本事。」 文素素恭敬应下,圣上未再多言,起身回了承庆殿。 恭送走圣上,殷贵妃立在廊檐下,神色复杂打量着文素素,道:「你为何要改话头?」 文素素怔了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坦白道:「我就是这般想?,事无不可?对人?言,不敢欺君,就如?实回答了。」 殷贵妃怔在了那里,片刻后,冷声?道:「你的?如?实回答,说不定会没了命。不止你的?命,老二也会受牵连,遭到厌弃。」 文素素欠身,恭敬地?赔了不是,「我不懂规矩,仗着几分小聪明便侃侃而谈,实在无知无畏。让娘娘担忧,还请娘娘见谅。」 已经出言敲打过,文素素认错的?态度又好,再说就显得咄咄逼人?了。 殷贵妃脸上很?快浮起了笑,道:「圣上没怪罪,我倚老卖老,多嘴提醒你一句。」 文素素道不敢不敢,殷贵妃忙着过年的?筵席,她便告退出了宫。 太阳耀眼,街头巷尾人?流如?织。快到午饭时?辰,文素素在宫里几乎滴水未沾,此时?像打了一场大仗,又累又饿,便让孙福去了食铺齐全楼。 车停在后巷,从偏门进去,包掌柜听到她来,撩起衣袍跑了前来迎接:「娘子来了,娘子快请进来坐。」 文素素下了马车,隔着院子都能?听到厅堂的?热闹。包掌柜如?包子一样的?脸,红光满面?,细汗从幞头往外冒,整个人?精神头十足,连声?音都响亮无比。 「外面?忙,你不用管我。」文素素笑道。 包掌柜道:「外面?生意好得很?,好些客人?等得不耐烦,在那里抱怨不断。唉,我痛他们解释得口都干了,赔尽小心,每桌送份豆子。唉,没法子,要是还不接受,只能?去别家了。」 虽是在抱怨,那份得意却掩饰不住,文素素听得笑起来,沉吟了下,道:「将彩棚收拾一下,放置长条凳与长几,再放几个炭盆,提供茶水,让他们坐着等。发放号牌,待有空桌出来,凭着号牌数字的?先后入座。」 包掌柜想?了下,担忧道:「彩棚放置几案炭盆,花不了几个大钱,号牌也简单。娘子,只怕有些不用饭的?人?,贪图茶水,彩棚又暖和,会跑来赖着不走。」 文素素道:「齐全楼是王府的?产业,闲汉混混长了眼,不敢前来闹事。真有那不要命又不要脸的?,找不出几个,就当以他们是来烘托气氛了。遇到那真需要取暖,热茶之人?,也别驱赶,就当行?善积德。」 包掌柜一一应了,「娘子可?要用午饭?今日庄子送了新?鲜水灵的?菜苗来,烫煮鸡汤最是美味。我先前留了两份,怕有贵人?前来点吃不着,不然早就卖光了。」 文素素点头,「给我来一份,其余的?随便捡两道上来就是。」 包掌柜将文素素送进了她前来理?事时?歇脚的?屋子,便下去安排了。帐房听闻她到来,送来了今日的?帐目。 文素素看完帐目,指着表上几个模煳的?数字,仔细问了,叮嘱道:「要写?清楚,别出错。」 帐房赶紧应下,「我这就去重新?誊一份,改正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文素素让孙福李三?娘自己去用饭,话音刚落,包掌柜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娘子,秦王妃来了齐全楼用饭。」 齐全楼在京城属于中等偏下的?档次,主要是做周围小官小吏的?生意,而且离秦王府要近半个时?辰的?路程,秦王妃到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用饭。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你照着平时?贵客前来,如?常招待就是。」 包掌柜问道:「可?要免了会帐?」 文素素摇头,道:「秦王妃不差这几个银子,多送几道拿手菜式就是。」 在先前文素素接手时?,铺子除了好些上下游的?欠帐,最多的?便是各种名目的?免单。 齐全楼重新?开张时?,文素素定了新?规矩:杜绝一切免单,现银交易,不拖不欠。 官吏难缠,京城有被赊欠拖垮的?铺子,打白条的?作风,古来皆有。定了规矩,愿意接受的?便来,打着吃白食想?法的?,另寻他处去。虽然会损失客人?,文素素认为反而划算,铺子的?现金流很?重要。 包掌柜应了是,犹豫了下,道:「我将秦王妃请进了楼上甲字号雅间,娘子可?要前去打个招唿?」 文素素道:「我不去了。」 包掌柜心道也是,文素素只是个外室,秦王妃身份尊贵,她贸然前去,秦王妃不见她,反倒落个没脸。 文素素并不清楚包掌柜的?想?法,她不见秦王妃,一来她今天实在太疲惫太饿,二来秦王妃到齐全楼,不是看铺子的?经营,就是看她。 看她就主动开口,一动不如?一静。看经营且随便,秦王府也有食铺,不过与周王府的?不同。 秦王府的?洄园,出了名的?雅致。三?五人?进去吃喝一次,会帐的?钱袋里,没个三?五十两齣不来。 虽说都属于食铺,地?段不同,经营路线也不同。买卖相?通,秦王府可?以全套搬去,但完全不影响齐全楼的?生意。 除非,秦王府想?在齐全楼所在的?街上,开一间差不多的?铺子打擂台。 包掌柜去了没一会,文素素的?饭菜还没上来,他又一头汗跑来了:「娘子,秦王妃亲点要吃豆苗鸡汤。共余下两份豆苗,一份被天天来的?王老太爷拿了去,另外那份留给了娘子。王老太爷已经吃上了,娘子你看,这都是什么事。」 要是别人?,包掌柜定不会来一次次找她,早就自己就做了主,谁能?与她抢豆苗? 来人?是秦王妃,包掌柜哪敢得罪,文素素不欲与他为难,一份豆苗而已,「我那份给她,其他菜蔬,捡一份还给我就是。」 包掌柜长舒了口气,撩起衣袍颠颠跑了出去。伙计总算送来了吃食,文素素吃着鸡汤煮豆腐,总觉着差了些滋味。 并非是豆苗让出去,文素素心中不舒服,而是豆腐要文火炖煮,灶房为了快速上菜,用大火煮了一会,不太入味。 鸡汤煨豆腐,用能?保温的?瓦罐上菜,冬日的?时?候吃起来,又香又暖和。 文素素记了下来,打算让厨子去改进,提前用文火炖煮好。 用完饭,文素素吃了两口茶,包掌柜又进了屋,眨巴着眼睛道:「娘子,秦王妃说要见你。」 文素素挑了挑眉,爽快地?道:「好。」 吃饱了饭,歇息了会,文素素已经恢復了些精神,跟着包掌柜到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门口立着两个丫鬟嬷嬷,其中年长的?嬷嬷一身气派,手搭在身前,朝走来的?文素素上下打量。 包掌柜朝她拱手见礼,道:「随嬷嬷,这便是文娘子。文娘子,这是秦王妃身边的?管事随嬷嬷。」 随嬷嬷很?是矜持地?微微欠身,「文娘子来了,王妃在屋子里等着。」 文素素并不将随嬷嬷的?态度放在心上,颔首回礼。 两府的?关系在那里摆着,她的?态度不好不坏,面?子上过得去就不错了。 随嬷嬷示意丫鬟守着,她转身领着文素素走进雅间。 齐全楼的?雅间不大,甲字号的?雅间,里面?摆放着最大的?圆桌,能?招待十二人?用饭。桌椅占据了大半的?地?方,门口用一道榉木的?屏风权作遮挡,身形胖些的?人?,进去还得侧着身子。 文素素曾笑话过,这是螺丝壳里做道场。不过京城人?讲究排场,挤归挤,这道屏风必不可?少。她遵从他们的?讲究,将屏风留了下来。 绕过屏风,文素素看到身形与她差不多的?秦王妃,眉眼娟秀的?她独自端坐在上首,看上去颇有些在茫茫人?海中,遗世独立的?味道。 文素素曲膝见礼,秦王妃也站了起来,道:「文娘子请坐。」 秦王妃的?声?音温温柔柔,带着几分笑意,「这是文娘子的?铺子,我这般做派,倒是有越俎代?庖之嫌了。」 很?快,秦王妃接了一句:「说起来,我们姐妹都曾到过文娘子的?地?盘。文娘子来自茂苑,七姐姐从淮南到了茂苑,谁曾想?,命丧在此。」 文素素意外了下,秦王妃甫一开始就暗含机锋,这是来者不善了? 第八十四章 几个亲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抢夺的是天下?江山,任何态度都?不?足为奇。 秦王妃温和的眉眼?间,不?是闪过凌厉与狠戾, 这段时日齐重渊得到看重?, 朝堂私底下?暗流涌动?,她的日子应当不好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文素素只是静静听着, 走到她身边坐下?, 道?:「秦王妃能来, 齐全楼蓬荜生辉。不知饭菜可还合王妃口味,若是有不?满意之处,还请王妃尽管提出, 这是齐全楼求之不得之事。」 秦王妃看着文素素,缓缓笑了起来,道:「我还是在娘家时, 去酒楼用饭时多一些。嫁人之后,就极少出门了,出来时也偶尔到王府的酒楼园子里用饭,其余食铺酒楼的饭菜做得好坏,我并不清楚。千人千味, 有人喜欢清淡,有人喜欢重?口,我的喜好,并?不?能作为意见。」 客观, 理智,足以看出秦王妃的聪慧, 心胸。 只是,她的灵秀, 在?权势名利争夺场里,被裹满了泥浆,拖着负累禹禹独行,毫无用处。 文素素认真道?:「王妃所言极是,只要大部分的客人喜欢,便已经?算是成功。」 秦王妃盯着她,缓缓道?:「我并?非来齐全楼用饭,周王府的铺子庄子最近变了样,买卖红火得很,京城无人不?知。而幕后的功臣,是从茂苑前来,乌衣巷的文娘子。乌衣巷如今在?京城,名气堪比朱雀大街。恰好文娘子来了齐全楼,我便来了,想要瞧一瞧齐全楼如何做买卖,见见大名鼎鼎的文娘子。」 文素素诧异地道?:「我真不?知自己竟然这般出名,着实是他们夸张了。王妃如今瞧过了铺子,也见了我,如今应当知道?,三人成虎,流传的话不?可信。」 「文娘子谦虚了。」秦王妃指着桌上的茶水果子,「果子蜜饯都?做得很好,算不?得名贵,主要是花样繁多,这应当是作坊专门做了,供给?齐全楼。若是由食铺自己做,铛头忙不?过来,也做不?了这般多。出去果子铺採买,本钱就高了。」 果子蜜饯,是庄子作坊做出来第一批货。作坊的妇人还在?努力调整中?,口味算不?得好,秦王妃也没?提到这一点。 秦王妃端起茶盏,再抿了口茶:「这茶是从江南道?来的团茶径山茶,虽说算不?得上上品,但在?京城也并?非普通寻常人家能吃得起。齐全楼招待客人免费吃的茶,全都?是径山茶。茂苑县产径山茶,这茶应当是娘子从江南道?在?京城的商会购置而来。江南道?的茶商将径山茶卖到京城,价钱不?知翻了多少倍。但卖给?娘子,他们不?敢漫天要价,估计只收了成本而已。」 捧着茶盏,秦王妃微微仰起头,神色颇为惆怅:「哪怕不?用饭,在?齐全楼吃几杯茶,也是好的。说起来,淮南道?也产茶,团黄,圻门,并?不?输给?径山茶。我却没?想到,直接从淮南道?採买茶。还是文娘子想得周全,我远不?如也。」 文素素道?:「王妃谬赞了,其实我不?懂茶,也吃不?出来茶好茶坏。」 秦王妃凝视着她,脸上浮起了笑意,「我知道?,文娘子出身不?好,忙于?活着,哪会在?意这些。我并?非是看不?起娘子,只是吃穿用度,讲究家传底蕴,耕读传家,诗书传家,徐氏只是商户出身,也好不?到哪里去。」 文素素跟着笑了起来,道?:「我并?不?忌讳这些,反正大家都?知道?,装不?了。只是茶的问题,王妃想得多了些,我只知道?产茶的地方便宜,凭着王府的这张招牌去买,底下?的人老实,茶商卖出来的价钱,就很公道?。茶商肯定有利润,茶其实没?几个成本,茶农与种地,养蚕桑的一样赚不?了几个大钱。茶贵在?赋税,运到京城的花费,各种打点上。」 秦王妃听罢,点点头道?:「文娘子说得是,这茶几经?转手,价钱就翻了无数倍。底下?的人不?敢伸手,文娘子这份御下?的本事,着实令人佩服。不?知文娘子能有这份底气,是周王给?你的权势,还是铺子里那些新奇的变革?」 文素素意外地扬眉,秦王妃的问话,太过直接了当了些。 秦王妃紧紧盯着文素素,很快道?:「我想京城很多铺子,都?会学着周王府的各种手段。不?满娘子,秦王府的铺子,也打算照着依样画葫芦,到时候,娘子的这些手段,就不?算新鲜了。」 文素素哦了声,「没?关系,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这是大齐之福。」 秦王妃眼?神一瞬不?顺看着文素素,似乎要看出她话中?的真假。见她始终神色淡定,跟着淡淡笑了笑,道?:「娘子问了我对齐全楼的看法,今天也得了娘子的招待。不?知娘子可有空,随我一道?去洄园坐坐,也指点一二。」 秦王妃邀请她去洄园,并?不?是要得到她的指点,而是要将她看得更清楚。 文素素无所谓,何况相看,是互相的事情。她说了声好,「能得王妃的邀请,荣幸之至。」 秦王妃很是爽利,当即就起了身,唤来随嬷嬷备车。 文素素交待了包掌柜一声,让他差人回乌衣巷传句话,她要晚些回去,下?楼准备前去洄园。 刚走到厅堂,周王妃从后院穿堂走进了大堂,见到秦王妃与文素素一前一后走来,她略微惊讶了下?,很快扬起笑脸,上前见礼。 秦王妃还了礼,道?:「二弟妹也来了,正是热闹。赶了巧,我与文娘子正好要去洄园,不?知二弟妹可有空,一道?前去吃杯酒。」 周王妃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秦王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何种药,不?过,既然她开?口邀请,文素素也去,周王妃很快便道?:「瞧我这个运气,大嫂请吃酒,被我赶上了,我无论如何都?得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三人的车马,朝着洄园驶了去,掌柜早早就恭候在?门前,文素素她们也无需下?车,直接驶了进去。 洄园在?金水池边,本是前朝开?国功臣英国公府的宅子,后人子孙不?争气,家道?中?落,用宅子做起了买卖。国公府子孙精于?吃穿之道?,买卖还做得不?错。到了本朝,买卖几经?易手,最后到了先皇的手上,先皇驾崩之后,圣上接了洄园,先太子过世之后,便将其赐给?了秦王。 洄园地段好,清幽雅致,院落错落有致,与金水池相连的河流蜿蜒而过。寒冬时节,园子里还是花木扶疏,应当都?是从暖房精心培育而来。只单看琳琅满目的奇花异草,能来得起洄园的,非富即贵。 到了院子前,文素素放下?车帘,在?最后下?了车。秦王妃立在?院子前等着,道?:「这间山水阁最幽静,不?过冬日时只有梅花,稍嫌凄清。春夏秋几个季节来都?很好。」 山水阁里面有山有水,梅花满园,一半修在?水中?,一半伸进密密的林中?,西侧耸立着座三层楼高的宝塔。 秦王妃指着宝塔,道?:「二弟妹应该知晓,这是原来的家庙,后来庙没?了,宝塔留了下?来。在?塔上看落日最好,等下?要是有兴致,我们一道?上去。」 文素素望着熠熠生?辉的琉璃宝塔顶,想着当年的英国公府,该是何等的盛况。 院子的厅堂三间屋子一起打通,屋顶嵌着琉璃瓦,比庆兴宫的主殿还要明年宽阔。进去之后,淡淡的暗香萦绕,脚踩在?光洁可鑑的青石地面上,阵阵暖意从脚底上涌。屋子陈设大方简洁,酸枝木的塌几条案,中?间放着一张整木做成的案桌,木纹中?闪烁着点点金光,看大小?,至少是三百年往上的香樟木。 秦王妃脱了风帽交给?随嬷嬷,招唿她们随意,「这里不?拘主人客人,只管坐便是。」 周王妃打量着四周,贊道?:「这地方真是好!」 秦王妃说是啊,她走过来,没?坐主座的塌几,只在?长桌边同香樟木切成的圆凳上坐下?,「我一直喜欢这里,山水阁不?招待外客,只留作自己用。我得闲时,便来坐一坐。」 周王妃在?秦王妃身边的圆凳上坐了,道?:「大嫂还真是懂得享受。」 秦王妃笑,看向文素素,拍了拍另一边的圆凳,「坐,二弟妹不?会怪你。」 周王妃闻言看过去,不?依道?:「大嫂这是点我呢,我跟着大嫂身边坐,便是失了礼数。文氏随着我们坐,这是上樑不?正下?梁歪,怪不?得她了。」 文素素已经?在?秦王妃身边坐了下?来,秦王妃哈哈笑道?:「二弟妹,你总是思虑过重?。你看文娘子,人家落落大方,可没?你那般多的小?心思。」 周王妃佯装恼怒,别过头去不?说话了。文素素作势欲起身,秦王妃伸手拉住她,「你快坐,别理会薛嫄。她呀,一板一眼?,跟那老学究一样。」 秦王妃拉文素素时,衣袖滑落了一截,从袖口看进去,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几道?青青紫紫的痕迹格外显眼?。 文素素垂下?了眼?眸,顺势坐了下?来。 随嬷嬷领着丫鬟掌柜提着食盒小?炉进屋,在?长桌上摆满了果子点心酒水。 秦王妃斥退他们,亲自拍开?一坛玉壶春,倒了三盏,道?:「洄园自己酿了几种酒,这是玉壶春,你们都?尝尝,看哪种最好吃。」 周王妃端起酒盏,笑道?:「这个时辰就开?始饮酒,大嫂是要灌醉我们不?成?」 秦王妃扬起眉,道?:「二弟妹能来,我原本还佩服你这份胆量,不?怕我害了你呢。」 周王妃指着自己,失笑道?:「大嫂这话真是,你害我有何用。」 秦王妃眼?中?悲哀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扬起头,傲然道?:「难道?吃酒还要挑时辰?谁定的规矩?」 周王妃噗呲一声,笑道?:「是是是,大嫂的规矩就是规矩,酒十二时辰都?可以吃。不?过我的酒量浅,只两杯就会醉,大嫂让我尝酒,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浅尝一口。」 秦王妃抬手就将杯中?酒吃得干干净净,她看向捧着酒盏品尝的文素素,问道?:「你觉着可还能入口?」 酒水清冽,只是略微寡淡,大齐的酒大多如此。 文素素坦白道?:「我要再吃吃别的几种。」 秦王妃爽快地挑了另外一坛酒,道?:「那就都?开?了吧!」 长桌上摆了一排的酒,文素素同周王妃一起尝了。她们只抿上两口,秦王妃则豪爽地一饮而尽。 除了酒,各种点心果子,文素素也全部尝过,认真地道?:「酒我真吃不?出来好坏,我不?喜欢甜的,太淡的酒,玉壶春烈一些,我觉着最好。果子点心,唔,兴许是我不?饿,吃上去都?美味,这道?栗子糕,我想再来一块。」 秦王妃脸颊已经?泛起了红意,认真听着文素素说话,拿起银叉拨动?着栗子糕,道?:「果真是千人千味,我最不?喜欢就是栗子糕。至于?酒,我与你想法一样,喜欢吃烈酒,玉壶春最合乎我的口味。」 文素素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能来洄园的,也不?在?乎吃喝。洄园的买卖与齐全楼完全不?同,无法比。」 秦王妃愣了下?,道?:「倒也是,我最喜欢的便是洄园,恨不?得将买卖关掉,自己长期住在?这里。能进来洄园一趟,一掷千金也就值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周王妃感慨地道?:「可不?是,照说我也见过了世面,先前进来时,还是看花了眼?。」 文素素微笑听着,没?有做声。 随嬷嬷走了进来,低声回禀道?:「王妃,太阳西斜了。」 秦王妃立刻爬起身,道?:「走,我们且去瞧落日。」 几人穿上风帽,朝着宝塔走去,沿着楼梯爬上塔,站在?楼上的廊檐上,太阳往西边沉去,半边天都?红彤彤,火烧云翻滚,瑰丽壮阔。 秦王妃手上还提着酒壶,她侧头看向周王妃与文素素,脸上渐渐浮起了笑,仰头喝了一口酒,道?:「真是难得。我们几人站在?这里看落日。可惜三弟妹身子不?便,不?能来。」 文素素手搭在?廊檐上,眯眼?看着落日的天空,安静地一言不?发。 周王妃惆怅地道?:「是啊,难得。」 秦王妃好似离不?开?酒,她再喝了两口,唿出口气,道?:「我最喜欢看落日,有人嫌弃落日凄凉。我却不?这般想。落日多好啊。就像过年过节时,年节来临前的那段时日,且不?提操持的忙累,那些时日最为快活,因为心里有盼头,一天天数着正日子的到来。等到正日子来临时,这份高兴就淡了。人得有盼头,落日后,盼着日头再升起,睁开?眼?,想着今日的好事,明日的好事,洄园的酒,这座塔,这辈子就不?枉此生?。」 太阳的余晖下?,洄园的亭台楼阁,美得不?甚真切。 秦王妃不?知是吃多了酒,眼?角也已经?泛起了红意,人如落日一样,染上了几分悲壮。 搭在?廊檐上的手,很快就被冻得发僵,文素素收回了手,裹在?了风帽里。 她没?那么多的感慨,日升日落,每日循环往復。落日朝阳孰好孰坏,端看人的心境。 文素素看着眼?前的洄园,宝塔的金顶琉璃,脑中?浮起一句话。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第八十五章 转瞬间?就?到了新年, 圣上?下旨,由周王齐重渊代祭太庙。 旨意一出?,仿佛在过年的喜庆中, 浇了一瓢滚油, 呲啦四?溅,热闹极了。 大?年三十一早, 罗嬷嬷送了年菜钟馗像到乌衣巷, 行动间?, 抖落一地的喜悦:「娘子,王妃说是?宫里会赐菜,只那时再送来就?晚了些。王妃便提早准备了一份送到乌衣巷。扣肉虽常见, 只是?吉利喜庆不能?少,让娘子沾沾喜庆。」 这份喜气,应当是?齐重渊祭太庙的喜了。接连代天子出?现, 对周王府来说,的确是?大?喜之事。 大?齐过年张贴桃符,春牌,钟馗像,喝屠苏酒, 驱傩,各种习俗庆典不断。 文素素一早已经张贴过了桃符,写了福字倒贴春牌,门上?也已张贴上?了钟馗像。 钟馗像是?宫内赐下, 大?齐有?天子赐钟馗像的习俗。 文素素还是?接过了钟馗像,客气地道?了谢, 「辛苦嬷嬷跑这一趟,王妃有?心了, 劳烦嬷嬷回?去之后,替我道?声谢。」 罗嬷嬷笑着摆手,道?了不敢,「娘子这里已经张贴上?了钟馗像,到底送来得晚了些。王府太忙,王妃天天进宫去,我要一道?随着前去。差别人来,王妃又恐怠慢了娘子。不过,王妃再忙,始终亲自操心着给娘子收拾院子的事。娘子待过了年,就?搬进王府。以后同王妃一起伺候王爷,王妃也能?轻松一些。」 文素素心道?罗嬷嬷这句话,便是?周王妃送来扣肉钟馗像的真实?意图,提醒她齐重渊得到重用,她休要节外生枝,老老实?实?从乌衣巷搬进王府。 在乌衣巷,周王妃对她的行踪举动可以说一无所?知。就?算知道?时,也已经晚了。 回?到王府,文素素的一举一动便在周王妃的眼皮子底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送走?罗嬷嬷,文素素看着喜字纹的青花瓷碗中,装着已然凉了,皮上?结了一层厚油花的扣肉,让李三娘送进灶房:「拿下去吧,晚上?一起分着吃,大?家都沾沾喜庆。」 李三娘端着碗去了灶房,瘦猴子何三贵他们在午后接连回?了乌衣巷,许梨花在太阳下山后,方急匆匆赶了回?来。 瘦猴子裹着皮袄,蹲在廊檐下磕松子,掀起眼皮去瞄许梨花,啧啧道?:「瞧花儿这威风,哎哟,真是?了不起!」 何三贵上?前接过许梨花手中的布袋,瞥了瘦猴子一眼,道?:「花儿别听瘦猴子的,他是?嫉妒你。」 许梨花笑嘻嘻道?:「我才不搭理他,没空!」 自从去了云衣坊做事之后,许梨花早出?晚归,一头扎了进去,很是?上?心。 按着文素素教她的方法,厚着脸皮去请教铺子里有?经验的管事,掌柜。遇到他们不肯教,或者实?在弄不懂的,全部记下来,晚上?回?来再问文素素。 她的努力刻苦没白费,如今她进步飞快,已经逐渐能?独当一面了。 「老大?老大?,小的给你拜年了!」许梨花掀帘进屋,对坐在杌子上?碾茶的文素素一礼,「贵子哥,快拿进来。」 瘦猴子磕着松子,跟着进来看热闹。何三贵将布袋放在案几上?,许梨花在地毡上?随意一坐,打开布袋的结,取出?一只金丝包银手镯奉上?:「老大?,年礼晚了些,等明?年我有?钱了,就?能?早些送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今年过年的奖赏,因为铺子庄子才变革不久,钱并不多,只在他们的提成上?,文素素多加了半成。 手镯是?用金累丝绞成,样式精美,统共约莫用了不到一两金,二两银。 文素素接过手镯套上?去。举起胳膊欣赏,笑道?:「我很喜欢,梨花有?心了,多谢你。」 「呵!」瘦猴子瞪大?了双眼,夸张地道?:「金包银手镯,花儿发达了!」 许梨花白了瘦猴子一眼,道?:「老大?,这个手镯是?我到翰墨斋去寻黄掌柜所?买,他给了我折扣,便宜,不值几个钱。老大?不喜戴金银头面,也不缺这些。只我还是?要送,不然我夜里睡不着。」 瘦猴子手中的炒松子吃完了,蹲在案几边,去翻五花八门的宵夜果,捡了炒银杏喀嚓嚼。闻言他眨巴着眼,「咄,怎地又扯到睡不着上?去了?」 许梨花冲着他喷道?:「你懂个逑!我能?去铺子做管事,要是?在在以前,在茂苑时,这是?我能?想,敢想的事情?陈晋山后宅的院墙就?一人多高?,我却永远翻不出?去。你不懂,你是?男人,跟贵子哥都不会懂!」 瘦猴子被喷得连连往后退,抬起手臂遮挡,「你这个女人,真是?凶得很,贵子,你管管.....哎哟!」 何三贵踹了他一脚,瘦猴子一蹦三丈高?,很快就?败下阵来:「我惹不起,我躲!」 瘦猴子何三贵不懂,文素素懂。许梨花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有?激动委屈,还有?苦尽甘来的喜悦。 那夜从洄园离开,周王妃不知是?吃多了酒,还是?醉了斜阳,她与?文素素说过好些话。 「大?嫂也是?苦命人,秦王不好相与?,选跟针都要反覆挑选好几天,最后挑错了,他断不会承认自己的错失,只会怪旁人让他出?了错。」 「三弟妹也可怜,福王表面上?看上?去斯斯文文,实?则是?个疯子。他喜欢折磨人,只要不顺心,就?会拿人出?气,人越害怕,他越高?兴,阴毒得很。」 「洄园好啊。娘娘说,圣上?到底偏心秦王,将洄园给了他,秦王却不领情。就?凭着秦王的本事,他不配。德不配位,才不配位,通通不配位!」 「可怜。都可怜吶!」 文素素想到秦王妃手腕上?的青紫痕迹,她拿酒当水喝,立在塔上?,迎着夜里的寒风,双臂伸展展翅欲飞。 都疯了。 文素素并不可怜任何人,她能?体会她们的不易,但她不会感同身受。 她们都有?选择,包括她自己,如今也成了有?选择的人。 选择享受如今富贵的日子,还是?劳心,去拼更富贵的日子。 而?许梨花她们,命运给她们的,就?只有?日復一日的辛苦操劳,不只是?劳心,还有?劳力,从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许梨花没忘记瘦猴子与?何三贵,给了他们一人一匹布:「这个布虽不时兴了,却是?上?好的绸缎。」 何三贵面红耳赤,很是?不好意思,脸都涨红了,搓着手赔不是?:「老大?,小的没送你年礼,也没给花儿准备,还拿了花儿的布,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在皇城司赚不到几个钱,领了薪俸之后,除了打点?上?峰,他悉数交给了许梨花。 文素素清楚他手头上?没钱,并不以为意道?:「无妨,你不要多心。」 瘦猴子脸皮厚得很,他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拿着已经褪色的旧布在身上?比划,喜滋滋地道?:「哎哟,这布好,正好衬我的俊脸!」 许梨花看着他那张猴脸,忍不住淬了口:「呸!俊脸,你也不害臊!不过瘦猴子,你在花楼赚了不少银子,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也太抠门了!」 瘦猴子很是?光棍道?:「我没钱,穷得很。贵子与?我同住一屋,他知道?我那装钱的匣子,许久都没打开放钱进去,锁都快生锈了。」 何三贵点?头,证实?了瘦猴子所?言非虚,「瘦猴子的确没往匣子里放钱,我掂量过他的匣子,与?以前一样重。」 许梨花很是?怀疑,咦了声,「你难道?在花楼白做工?」 瘦猴子满脸肃然,微抬着下巴,做出?义薄云天的姿态:「我瘦猴子,做好事不留名,都拿去拯救苍生了。」 许梨花听得白眼乱翻,怒道?:「说人话!」 瘦猴子塌肩缩胸,那股气立刻没了,变成了以前猥琐的模样,呲牙笑道?:「我与?温先生蔺先生,花楼里的管事,帮闲们吃酒,好几次都是?我会帐。唉,钱不经用,好像自己长了腿一样,还没揣热,自己就?跑走?了。」 管事帮闲们文素素不清楚,瘦猴子与?温先生蔺先生他们吃酒,他绝不可能?会帐。 他们赚的钱,如何花,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文素素不做声,只听着他们拌嘴。 屋内暖融融,梅花冷香扑鼻,连绵不绝的爆竹声,不时穿过重重院墙传进来。 瘦猴子来了兴致,拉着何三贵先去点?了一堆爆竹。 噼里啪啦放了一通,瘦猴子满意了,与?何三贵进了屋。 大?年三十晚上?京城一如既往通宵不眠,驱傩杂耍不断。晚饭后还要出?去玩耍,天还未黑,便开始用起了年夜饭。 瘦猴子他们帮着李三娘,提了食盒,搬了酒水进屋,许梨花手脚麻利帮着忙,将鸡鸭鱼肉摆在案几上?,直堆得案几满满当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灶房的厨娘婆子们都留有?一份,文素素不用李三娘伺候,她便去了门房,与?孙福一道?过年了。 文素素吃了一盏酒,便放下了杯子。瘦猴子他们多吃了两杯。大?家说说笑笑用了饭,略微歇息了一阵,就?穿戴整齐出?了门。 空气飘散着爆竹焰火的气味,到处挂着灯笼,京城流光溢彩。戴着各式面具的傩在前面舞动,后面跟着吼叫追逐的百姓,笑闹声震天。 文素素看了一会,实?在太吵太挤,她没了兴致,打算回?去,「梨花,你跟着他们去玩,我先回?去了。」 许梨花也被吵得头晕目眩,道?:「老大?,小的与?你一道?回?去。」 瘦猴子正在心头上?,跳得跟个大?蚂蚱一样。何三贵也难得放松,与?他一起玩得很是?起劲。 许梨花拉住何三贵交待了句,与?文素素回?了乌衣巷。进了屋,许梨花一下摊了下来,嘀咕道?:「还是?清净些好。」 文素素笑了声,脱掉风帽去净房洗漱了下,坐在小炉边煎着茶,等瘦猴子他们回?来,一道?吃了角子之后再去歇息。 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兴许也是?能?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 半个时辰之后,何三贵就?一身汗回?了乌衣巷,许梨花问道?:「瘦猴子还在玩?」 何三贵道?:「我与?他挤散了,不知他在何处。不过他玩累了,自己就?会回?来。」 许梨花说了声也是?,「瘦猴子跟猴一样,比别人都能?挤,不用管他。」 几人坐在一起吃茶,宵夜果,说着闲话等着瘦猴子,直等到快子夜时,瘦猴子才带着一身寒意回?来了。他立在外面打过了招唿,转身回?去换了一身衣衫,捣鼓了一通,收拾过后才进了正屋。 许梨花打量他,道?:「怎地这般晚,亏你也不嫌累。」她起身往外走?,「老大?,小的去让灶房下角子了。」 文素素点?头,望着脸色不大?好的瘦猴子,问道?:「怎地了?」 瘦猴子抬手抹了把脸,脸上?那股愤慨与?悲悯,没能?被抹去,他苦涩地道?:「小的去了趟邀约楼,邀约楼的姐儿得月,她的丫鬟蔷薇,两人一起没了。」 何三贵吃了一惊,文素素也皱起了眉。 「福王他们花样百出?,得月与?蔷薇都被糟蹋得烂了,出?了很多血,止不住。拖了两日,生不如死,躺在那里奄奄一息。小的实?在放不下心,先前就?去看了一眼。」瘦猴子声音都打颤,眼前浮过两人的惨状,「小的没说,是?怕过年时,这些事太脏,太晦气。她们身份低贱,死了就?死了,连上?告都没门。衙门没那个胆子接。」 许梨花进了屋,她见屋里气氛不对,忙坐了下来,听瘦猴子语无伦次讲着得月与?蔷薇的事情。 「得月傻,她想找个人做靠山,不再做那卖笑的皮肉营生。张厨子说,蔷薇也傻,想跟着得月一起享福。她们的命比草芥都不如,有?福她们也接不住。」 子时快到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外面爆竹焰火声愈发响亮,一片喜庆祥和。 李三娘送了角子进屋,许梨花默默上?前接了,让她回?去:「我来吧。」 文素素望着面前的角子,半晌后道?:「瘦猴子,这件事,你明?早去给温先生他们拜年时,说给他们听。贵子,你仔细些,不经意将这件事,散到皇城司去。」 她一直留着的高?士甫的靴子,也该送给福王妃了! 第八十六章 过年时宴请酒席不断, 正?月初一早间?大朝会,百官顶着?寒风在广场上,跪拜天子, 庆贺正?旦。 百姓穿戴一新, 走出家门玩耍,小儿?忙着卖懵懂。初二便是走亲访友, 赴宴吃酒的日子, 百官真正?开始休息, 假期一直持续到过完元宵,衙门方开衙。 世?人皆知乌衣巷,除了掌柜庄头管事们来拜年, 世?家贵人之家,碍于身份,不可能下帖子前来邀请。 文素素并不在意这些, 她正?需要?清闲。过年皇城司的骡马同样需要?伺候,铺子也要?继续开张做买卖,何三贵同许梨花用过早饭,便各自离开去当差了。 瘦猴子去了国公府不久,温先生蔺先生各自提着?吃食, 酒水来了乌衣巷。 温先生将吃食交给了李三娘,连着?看了她好几眼,作揖道?:「给娘子拜年了。许娘子不在,娘子这里又?换人了?」 文素素粗粗解释了几句, 温先生知道?王府铺子最近变动?大,许梨花出去做事也正?常, 便没再追问。 蔺先生将酒罈塞到瘦猴子怀里,跟着?作揖下去, 脸上堆满了喜意,说了一堆吉祥话?。 文素素颔首还?礼,请两人坐下,提壶倒了茶给他们,「两位先生没去拜年吃酒?」 蔺先生捧着?茶,道?:「七少爷进了宫,我与老蔺领了七少爷吩咐,正?准备来给娘子拜年,瘦猴子先一步来了。」 文素素轻点头,道?:「瘦猴子跟你们都说过了,两位先生有何看法?」 温先生与得月相?熟,神色黯淡了几分?,嘆道?:「得月才?情过人,蔷薇活泼娇俏,真是悽惨。恰逢过年,我也不能去送她们一程,国公府的规矩多,不吉利。」 蔺先生看了看文素素,再看了眼温先生,道?:「七少爷听说过了,说是得月蔷薇她们之死,娘子恐有想法,得要?谨慎些,三思而后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文素素默然片刻,道?:「七少爷的意思是,此事不要?插手,可是这样?」 蔺先生忙道?:「我也是揣摩七少爷的意思,做不得准。七少爷向来佩服娘子,只要?是娘子定下来的事情,七少爷皆会支持。」 文素素不客气地道?:「我知道?两位先生如何想,眼下的局面一片大好,不宜节外?生枝。这大好的局面,究竟如何而来,两位先生应当清楚。」 平时文素素一向温和,喜怒不形于色,她现在锋芒毕露,言语间?很是不客气。 温先生与蔺先生对视一眼,再齐齐看向文素素,她眉眼间?的坚定,厉色,让他们皆不由自主垂下了头,不敢与其直视,嗫嚅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的确如文素素所言那般,齐重渊能在秦王与福王中崭露头角,政事上屡次得到夸赞,背后皆有文素素的影子。 得月蔷薇之事,已经超出了文素素的底线。她并非冲动?,亦并非不顾自身安危行?侠仗义之人。如果她没能力,也就算了。现在她已经走进了皇宫,得了圣上赐下的钟馗象。 钟馗捉鬼,不人不鬼的畜生,她岂能放过! 文素素唿出口气,道?:「皇家要?脸面,这件传出去闹出风波,会让皇家蒙羞。就算是掩耳盗铃,也要?装作不知。王爷这些时日忙,两位先生同他说一声,要?是圣上问起此事,王爷要?念着?兄弟之情,求情之事做出来太?假,莫要?落井下石就是。」 蔺先生愣了下,问道?:「娘子可是已经动?手了?」 文素素道?:「我们有时候会侥倖,自己是意外?。有些人会引以为戒,心生警惕。我想问问两位先生,可愿意跟着?福王这样的主子?」 蔺先生脸颊抽搐了下,他的东翁虽说是殷知晦,但平时都是在替齐重渊当差。殷知晦是君子,又?聪慧,差使坐起来便得心应手。 齐重渊则不同了,经常会感到无力,有劲使不上。他身份又?尊贵,破家知县,灭门知府,何况是堂堂亲王。 所幸齐重渊脾气虽不好,对底下办差的人只是无视,不放在眼里,就不会拿他们如何。 要?是换作福王,或者?秦王,蔺先生自认没这个本事,有多远会避多远。 温先生亦如蔺先生这般想,贱命虽不值钱,却被这般糟践,着?实令人心寒。 文素素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淡淡转开了话?题,「两位先生就留在乌衣巷用饭吧,估计以后再难相?聚了。王府那边在收拾院子,王妃说让我年后就搬进去,娘娘先前也跟我交待过。还?有,这间?宅子以后我用不上了,两位先生帮着?我还?给七少爷。瘦猴子反正?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对付,贵子与梨花要?成亲,他们会赁一间?院子。瘦猴子去他们那里挤一挤。」 温先生吃了一惊,道?:「我没听七少爷提过,七少爷定当不知此事,王爷也不清楚。」 蔺先生附和道?:「王爷要?是知晓,七少爷也就知道?了。娘娘那边......娘娘未曾告诉七少爷,也没与王爷通气。」 文素素道?:「无妨,反正?以后我有吃,有穿,有地方住,万事不愁。王府的铺子庄子也理顺了,用不上我。外?面有七少爷,府里有王妃,我只管享福便是。对于茂苑时的我来说,这是天大的福分?了。」 温先生心里一咯噔,顿时看向了蔺先生。蔺先生也一脸不安,隐隐焦急起来。 文素素这是要?当甩手掌柜,不干了啊! 而且并非她主动?要?甩手不干,她进王府,从外?室变成了妾室而已,身份一样低微。跟在周王妃身边做事,不过是另外?一个罗嬷嬷。 她要?尽心尽力替齐重渊谋划,周王妃会如何做想?要?是她们的意见相?左,她们之间?,谁听谁的? 齐重渊还?只是亲王,就起了内斗,这可不是好兆头。 殷贵妃这般安排,定有她自己的想法。周王妃不得齐重渊的待见,她要?尽力平衡两人之间?的关系。 殷贵妃一向着?眼大局,她的想法也没错。只是,人心岂能只靠算计。 事关重大,两人都做不了主,一时没敢说话?。午饭文素素吃得很是开心,温先生喝了几杯闷酒,蔺先生食不知味,饭后吃了杯茶,便忙不迭告辞,急急奔回?了国公府。 正?月初二是立春,一大早,殷知晦差喜雨送了春菜到乌衣巷迎春,喜雨脸上的笑比以前还?要?浓厚,喜滋滋地道?:「给娘子拜年了,娘子,七少爷陪着?王爷出了城,与同张府尹一道?去鞭春牛,策励农耕。七少爷王爷要?待午后才?会回?城,七少爷说,王爷高兴得很,这是第一次去鞭春牛,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是大好的兆头。七少爷还?说,一旦得闲,七少爷亲自来给娘子拜年。」 这是殷知晦差喜雨来赔礼了,文素素爽快地收下了春菜。 皇城司皇城使秦谅早早就进了宫,他是皇城使,拱卫皇城,天天进宫也不足为奇。 过年比平时还?要?累,今年圣上将祭天祭太?庙的事情都交给了齐重渊,他清减了许多。 难得轻松,圣上一身常服,随意坐在塌几上,乐呵呵对秦谅道?:「你府中不忙,没宴请宾客?」 秦谅赔笑道?:「臣府里的筵席,定在了初六,到时候所有的亲朋一併请了,省得一次次忙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圣上取笑他道?:「这样也好,王夫人最多骂你一次。」 王夫人性格泼辣,操持筵席最为劳累,秦谅惧内,每次筵席之后,王夫人都会将气撒在他身上,骂他一通。 夫妻两人之间?的事,只有近身亲密之人知晓,秦谅能作为圣上的心腹,圣上当然也知晓了。 秦谅神色讪讪,道?:「臣就是这般想,过年过节时反正?都会挨骂,能少挨一次就少一次。」 圣上取笑了几句,问道?:「你进宫来有何事?」 秦谅犹豫了下,道?:「臣听到一件事,按理说,这是臣的分?内之事,不得不禀报给圣上知晓。只是眼下正?是过年的时候,恐给圣上添堵。」 圣上眉头一皱,道?:「你何时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且说便是。」 秦谅这才?不敢左顾言他,说了得月蔷薇之事,「得月与蔷薇,都是花楼的姐儿?,她们没了就没了,毫不起眼。只得月在花楼里颇有些名气,恩客多,来歷复杂。此事瞒不住,只圣上放心,此事掀不起水花。」 听到最后,圣上的脸已经沉了下去,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养出来的儿?子,居然变成了畜生! 花楼的姐儿?,死了就死了,是掀不起什么波澜。 只是,福王行?事如此乖戾,残暴,谁会认这样的人为主,谁心里不会逼退三舍! 秦谅一大早就眼巴巴进了宫,便是如此! 顽劣愚蠢,得不了民心,让臣子离心,这个混帐,混帐! 秦谅告退之后,圣上缓了好一阵,叫来黄大伴,「去将老三那个孽畜给我叫来!」 宫里晚间?才?有筵席,齐氏宗亲进宫领宴。福王最近酒吃得多,大半要?午间?才?起得来。进了承庆殿,他还?晕晕乎乎,上前作揖见礼:「阿爹,什么事唤我进宫?」 圣上打量着?福王,他双目无神,整个人都浮肿不堪,看上去精神恹恹,声音还?带着?起床时的暗哑,想必是还?未睡醒。 圣上除了失望,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厌恶,冷冷道?:「什么事,你做了什么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定要?我说得一清二楚?」 福王直起身,愣愣望着?圣上冰冷的脸,他不禁煳涂了,委屈地道?:「阿爹,大过年的,出宫后就回?了府,今日要?进宫领宴,哪能做什么?」 圣上原本的那股失望,瞬间?变成了失望透顶,勐地一拍案几,骂道?:「孽畜!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你还?敢狡辩,邀月楼的事你忘了!你同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都做了甚!」 「邀月楼?」福王脑子转了下,总算清醒了几分?,他浑身一松,不过是两个花楼的妓子而已,圣上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阿爹,我是去了邀月楼。每次去一个大钱都没少她们的,银货两清。礼部的陈郎中也去,国子监,太?学,学生先生,户部吏部工部枢密院,好些官员都去。这是雅事,阿爹年轻时,不也爱去吃酒听曲。」 瞧着?福王的无所谓,圣上胸脯起伏着?,唿吸变得沉重,「你个孽畜,孽畜!两条人命没了,你完全不当回?事,说得如此轻飘!」 福王被骂,缩了缩脖子,委屈沖天道?:「阿爹,是她们自己太?弱,关我什么事!我离开的时候,她们还?活着?,谁知道?她们如何死的,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死了她们,算在了我头上!这明显就是污衊,阿爹,你可不能听信一家之言,要?查的话?,得彻查到底!花楼没了的姐儿?多了去!」 圣上捂着?胸口,气都快喘不上来,他闭了闭眼,心如刀绞。 死两个姐儿?的确算不得大事,只是这个蠢货,蠢货! 圣上骂道?:「滚!滚回?府去反省,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福王白着?脸,实在是气不过,大吼道?:「阿爹,你偏心就偏心,以前偏心太?子,现在偏心二哥,你想要?立二哥为太?子,你直说就是,何苦找由头打压我!」 吼完,福王一扭身,气沖沖离开了承庆殿。 圣上倒在塌上,有气无力喘息着?,双目失神望着?藻井。 黄大伴听到殿内的争执,急忙进了屋,见到圣上的模样,大惊上前,急声唤道?:「圣上,圣上可还?好?可要?奴去传太?医?」 圣上喘息了会,摆了摆手,「老二要?何时来回?来?」 黄大伴估计了下,道?:「按照往年鞭春牛来算,奴估摸着?得要?午后。」 圣上道?:「老二回?京之后,传他来承庆殿。将老大一併叫来。」 黄大伴忙应下,倒了盏温茶奉上,劝了几句,惊魂未定退出大殿,前去传话?了。 齐重渊一行?进了城门,守在那里的小黄门便迎了上前:「王爷,圣上有旨,请王爷即刻进宫。」 跟在后面马车的殷知晦见状,脑子飞快转动?,想到温先生蔺先生的话?,当机立断跳下马车,上了齐重渊的车。 齐重渊莫名其妙,笑道?:「你跟来作甚,今晚有筵席,只是阿爹宴请齐氏的宗亲,你可不姓齐。」 事情紧急,殷知晦只能捡重要?之处说了:「王爷,只怕出事了。我估计是福王,王爷,你且要?记住一句话?,若真是福王,你切莫替福王开脱,也莫要?火上浇油!」 齐重渊听到福王出事,大喜道?:「呵呵,老三迟早得出事,我早就说了,他太?不是人,活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殷知晦郑重其事道?:「王爷,不管秦王何种态度,王爷只管为难,切莫忘了!」 齐重渊白了他一眼,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你心思多!」 殷知晦心情复杂至极,并非他的心思多,全部是文素素的手笔! 第八十七章 齐重渊到了承庆殿, 请过安坐下,圣上问了几句鞭春牛的事,齐重治也到了。 圣上气色看上去不大好, 不过心情看不出什么起伏, 如平时话家常那般,说了福王之事。 「你们觉着, 此事该如何处置为好?」圣上似乎很?为难, 烦躁地道。 福王之事, 齐重治进宫前?刚得知?,此时不禁暗自高兴起来。 这可是大好的时机,齐重渊不是东西, 齐重浪更让他?厌恶。 齐重治顿时义正言辞道:「阿爹,老三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就是在给我们齐氏摸黑, 让皇家没脸!圣人言修身治国?齐天下,老三如此下作,手段歹毒,令人骇然听闻。且还是花楼姐儿,亏他?还是亲王, 啧啧,传出去就更没脸了,还以为我们齐氏都如他?一样,老四老五还没定亲呢, 好人家的女儿,谁敢嫁进来。哪怕是阿爹下旨赐婚, 人家不得不应。只?这天大的福气,最后倒成了索命符!」 圣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齐重治, 对着他?的慷慨陈词一言不发。 齐重渊嘴张了张,最终还是闭上了。既惊讶齐重治的愤怒,又不屑他?的冠冕堂皇。 真是虚伪!齐重浪不是人,他?也不遑多让! 齐重治义正言辞要求:「阿爹,老三的事一定不能就这般算了,定要严惩!」他?将脸打得啪啪响:「这是齐氏的脸面?,齐氏的脸吶!」 圣上眸色沉了沉,没理会?齐重治的要求,转头?看向齐重渊,问道:「老二,你如何以为?」 想到先前?殷知?晦的话,齐重渊眉头?紧紧皱起,復又松开,为难地道:「阿爹,我说不清楚,心情很?是复杂。」 齐重治不屑地撇嘴,打心底看不起齐重渊。 不过领了几件面?子上好看的差使?,就装腔作势起来。他?就不相?信,齐重渊捨得能搬倒齐重浪的绝佳机会?! 圣上哦了声,问道:「有那般复杂,怎地就说不清楚了?」 齐重渊很?是痛心疾首,长长嘆了口气,道:「阿爹,老三做出这种事,的确是丢了我们齐氏的脸。只?是他?姓齐,哪怕将他?逐出宗族,他?始终是齐氏血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吶!这件事太难了,阿爹最难。阿爹保重身子为紧,不如让七叔公起处理这件事吧。」 七叔公是宗正卿睿郡王,他?能做这个宗正卿,是因为他?听起来万事不管,实则如泥鳅一样狡猾,万事不沾身。 宗正卿对着一堆皇家子孙,一般就和稀泥,做睁眼瞎。 福王是亲王,圣上的亲儿子,他?岂敢下重手处置! 齐重治这时脑子转得飞快,脸色涨红了,愤怒地道:「老二,你在这里装甚好人,你心里打着何种主意?,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替老三开脱,想要卖他?一个好,呵呵,看老三可会?领你的情!」 齐重渊气得鼻子都歪了,他?看似厉害,在与齐重治争执吵架时,从小到大都没赢过。 被气得狠了,齐重渊翻来覆去只?会?道:「你休得含血喷人!」 齐重治讥讽地道:「我含血喷人,老二,你也不是好东西,纵容老三,就是捧杀!」 齐重渊恨不得将齐重治那张可恶的脸扒下来,可惜齐重治身形肥硕,他?不是其对手,鼻子喷着粗气,来回颠倒那句话:「你含血喷人,你要老三死,你就不是东西!」 圣上看着面?前?吵成一团的两个儿子,太阳穴跳得飞快,怒喝道:「都给老子闭嘴!」 齐重治哼了声,别开头?,不去看嘴唇犹在哆嗦的齐重渊。 圣上心口又一阵刺痛,想说什么,终是心灰意?冷。 他?养的好儿子,都是他?养的好儿子! 福王府。 福王胸口汪着一团火,沖回前?院,对着紧跟上前?的小厮抚云抬腿就踢,怒吼道:「滚!滚,都给老子滚!」 抚云的腿吃痛,紧咬牙关,一声不敢吭,忙停下了脚步。 福王冲进屋,一阵乱踢乱打,将书房砸了个遍,尤为不解气,冲到正屋,又是一通打砸。 竹苑。 胡贵正在低声回禀:「按说不应留到年?后,得敢在年?前?送出去。只?快到子时,城门?已?关,大年?初一棺材铺子也没开张,最后是得月的恩客帮忙,寻了两具薄棺,送出去草草掩埋了。这件事,知?晓的人不少,倒没起风波。」 伍嬷嬷听得脸都发白,不安地望着一动不动的福王妃,悄然给胡贵使?眼色,道:「你休要胡说,只?怕是你听岔了。这大过年?的,王妃身子不好,你别听些胡话回来,给王府添堵。」 胡贵想要辩解,见如石像一样端坐在那里的福王妃,自从小产之后,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秀气的脸变得更小,衬着一双古井无波的大眼,令他?不寒而慄,忙垂下头?不做声了。 福王妃道:「知?道了。」 胡贵怔了下,随不明白福王妃的意?思,却不敢多问。 福王妃接着问道:「王爷可起了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胡贵不知?福王行踪,伍嬷嬷忙道:「先前?宫里来了人,将王爷叫进了宫。今日宫里有筵席,王爷得去。」 福王妃那双眼睛,终于出现了一丝神波动,枯瘦的双手抓住椅子扶手,人往后靠在椅背上,微微合上了眼眸,道:「去交待一声,留意?着王爷的动静。」 伍嬷嬷忙走出屋,叫来丫鬟吩咐了下去。 福王妃深深喘了口气,继续问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周王府铺子的买卖,听说很?红火,秦王府可有动静?」 胡贵道:「小的去周王府的铺子瞧过,买卖的确比以前?要红火数倍。真是过年?的时候,买卖本就要比平时好,究竟能红火到何时,得看上一段时日才能知?晓。京城大多铺子的掌柜,只?怕都已?经去周王府的铺子探过究竟,小的就遇到了好些熟面?孔。秦王府那边眼下还未曾有动静,小的估计,秦王妃尚在观望,待周王府铺子的买卖稳定之后,方会?有动作。」 说到铺子,胡贵从袖袋中取出一本书,双手奉到福王妃面?前?。 「小的读书不多,在书斋里看到了这本书,是老太爷的大作注释,小的便?买了本回来。」 闵大儒写的书多,在书斋中颇为常见,读他?大作感悟的文?集,并不鲜见。 福王妃接过书,很?是随意?翻动看了起来。接着,福王妃的动作一停,定定看着书,半晌后,再?勐地翻动书。 书被翻得哗啦响一声,胡贵的心就控制不住抽搐一下。他?大感不妙,觑着福王妃的反应,小心翼翼问道:「王妃,可是这本书不对劲?」 不对劲,何止是不对劲! 这本书名为闵大儒大作的注释,浅显通俗,人人都读得懂。 而且书名叫做《闵大儒究竟写了什么》,按照注释,闵大儒的大作,就是故作高深,咬文?嚼字掉书袋,毫无用处的学问! 读不懂的书比比皆是,只?那些书,大多都是先束之高阁,待学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拿出来拜读。 闵大儒的书关乎经史,有些学堂的先生尊崇他?,用他?的书给学生当做课本。学堂的学生考科举,课本五花八门?,能得名人读经史的书,这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名人读的经史,经过一翻解释,显得其故意?在为难学堂学生。 落个沽名钓誉的名声还算轻,要是误人子弟...... 书能无声无息出现,想必对手已?经布局已?久,她流产受伤,对此一无所觉。 福王妃死死抓住书,厉色道:「去,你赶紧去跑一趟,拿着书给阿爹,让他?自己读。」 胡贵惶惶不安接过书,抬手拱了拱,忙向屋外跑。 福王妃在他?身后,尖声喊道:「回来!」 胡贵一个急转身跑了回来,福王妃身子前?倾,一迭声吩咐道:「去查,城里的哪些书斋,在卖这本书,写书之人是何人,筵席文?会?上,可有人提及这本书......」 福王妃停下来,长长喘了口气,胡贵屏声静气等着她的吩咐。屋内死一般的安静,胡贵不知?等了多久,兴许只?是片刻,福王妃那股气忽地一下就卸了,声音暗哑道:「没事了,你先去吧。」 差使?虽难办,福王妃声音中的焦灼,令胡贵头?皮开始发麻,不安地应了是。 门?帘倏地被掀开,一股寒风扑到刚走到门?口胡贵的脸上,伍嬷嬷疾步冲进屋,他?忙侧身避开,方没撞个正着。 胡贵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转头?朝伍嬷嬷看去,她扎着手跑到福王妃面?前?,语无伦次道:「王妃,王爷在前?院砸东西,王爷回来了!」 福王妃愣了下,神色冰冷,双眸中聚集着风云。她撑住椅背,倏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伍嬷嬷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急着劝道:「王妃身子不好,王爷还在气头?上,王妃别去.....」 「闭嘴。」福王妃呵斥了声,她头?疼欲裂,伍嬷嬷的一惊一乍让她心烦。 伍嬷嬷赶紧闭上了嘴,胡贵也仓惶转身出屋,随从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前?,他?一连串交待道:「赶紧去叫上几个兄弟,前?去书斋打听.....王府这边,也多注意?些。」 胡贵与随从急急出了王府,伍嬷嬷搀扶着福王妃来到了前?院。抚云守在门?前?,见她到来,惴惴不安上前?请安:「王妃,王爷在里面?,说是不让任何人进去。」 福王妃目不斜视进了屋,屋里一团混乱,福王坐在榻上,双腿叉开,手撑在膝盖上喘气。 听到动静,福王怒不可遏抬起头?,捡起身边的碎茶碗就要扔过去,看到是福王妃,他?将茶碗用力往身边地上一掷,吼道:「你来做甚!你还没出月子,身子不洁,这是前?院书房,要是带来血光之灾,你闵穂娘可能担待得起!」 福王妃拂开伍嬷嬷的手,无视乱七八糟的屋子,直直盯着福王,问道:「圣上如何说?」 福王怔住,问道:「你都知?道了?」 对于得月与蔷薇的事,福王在身上面?前?能坦然面?对,毕竟男人去花楼是风流雅事。对着妻子福王妃时,到底有几分不自在。 福王心虚站起身,拔高声音给自己找补:「男人在外面?的事,你少管少问!闵穂娘,你是王妃,贤淑规矩,莫非你都忘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福王妃只?望着福王,耐心地,再?一次问道:「圣上如何说?」 福王愕然了下,明白过来福王妃并非在意?得月与蔷薇,他?摸了摸鼻子,一甩手,生气地道:「阿爹如何说,阿爹让我回府反省。可笑,反省,我何错之有,需要反省!我无论做什么,反正在阿爹眼里看来都是错!他?明明就是藉机要打压我,好给老二铺路!」 福王妃只?感到眼前?一阵晕眩,她晃了晃,立在她身边的伍嬷嬷,见状手忙脚乱扶住了她。 福王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福王妃望着他?上下翕动的嘴皮,强压下喉咙涌上来的腥甜,道:「既然圣上有旨,王爷就在府里好生歇息。府里的筵席,也别办了,待圣上消气之后再?说。」 福王一听,顿时怒道:「不办,不办还以为我心虚!以为福王府倒塌了!不行,筵席必须要办,还要热热闹闹的办!」 走得匆忙,福王妃只?穿着袄子,伍嬷嬷也乱了阵脚,忘了给她披上风帽。 书房里一片凌乱,熏笼里的炭火早就熄灭了,屋里一片冰冷。 寒意?从脚底爬上来,福王妃感到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周身被冻得已?经麻木,双手簌簌发抖。对着面?前?已?经陷入疯狂的福王,她突然觉着滑稽,简直可笑至极。 福王妃笑了起来,「办吧办吧,广开宴席大宴宾客,热热闹闹一场也好!」 疯的何止是福王,她也几近疯狂的边缘! 第八十八章 从齐重?渊的马车上下来, 殷知晦上了自己的车,沉吟片刻,吩咐问川将马车驶向了乌衣巷。 天气有些阴沉, 在午后太阳就不见了, 只留下灰濛濛的天。 殷知晦一身朱色朝袍,绕过影壁走进来, 步履矫健, 带动着衣袍翻飞, 在斯文端方中添了几许洒脱。 文素素立在廊檐下,曲膝见礼,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官袍, 道:「许久不见,七少爷真是威风。」 「许久不见,文娘子可别打趣我了。」殷知晦抬手还礼, 抬眼望了过去。 文素素眉目清冷依旧,一身崭新的青色锦缎袄子,外罩同色半臂,看上去像是一棵树,一株苍翠的青松。在阴沉的春日, 照样自顾自朝气蓬勃。 「文娘子才是威风。」殷知晦眼里露出赞赏,礼尚往来还了她一句。秉着礼节,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看到门上的钟馗像, 神色一愣。 文素素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道:「七少爷好眼神。这是圣上所赐的钟馗像。」 圣上今年赐给的钟馗像, 一共五幅。皇城使秦谅、政事堂首相沈士庵各得一幅,秦国大长公主年逾七十, 是皇家年纪最?大的长辈,今年得了一幅。 另外他自己得了一幅,没想到最?后的一幅在文素素处。 殷知晦盯着文素素片刻,一时滋味颇为复杂,缓缓笑了,道:「娘子真是不拘一格。」 文素素抬眉,道:「这幅钟馗像,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殷知晦心头涌起?一股怪异,文素素并?不知这幅画的讲究。不过,认真细究,过年时,家家户户皆贴门神钟馗像,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圣上所赐的钟馗像,除了在在角落不起?眼处,盖有圣上的小印之外,并?无什么不同。 殷知晦指着画像上左边角落的小印,道:「这里,是圣上的御印。」 文素素道:「我知道。可是有御印的钟馗像,有规矩不能?张贴?」 「圣上一共赐下了五幅画像......」旋即,殷知晦失笑道:「不能?张贴的门神像,要来何用,圣上并?无这些规矩。是收到御赐之物的人,想得太多。」 殷贵妃要她进王府,再看到钟馗手拿剑斩尽妖魔鬼怪的气势,殷知晦一时失了神。 文素素看了眼殷知晦,道:「我明白了,这幅画不能?张贴。没关系,以后圣上再赏赐时,我会留下来。」 殷知晦回过神,笑着朝文素素抬手,由衷道:「在下很是佩服娘子的心性。」 文素素笑着道好说,请殷知晦进了屋坐下,亲自提壶斟茶,问道:「七少爷可是为了福王的事情?而来?」 殷知晦双手接过茶,欠身致谢,并?不意?外地道:「娘子真是聪明。先前我与王爷回城时,圣上差了小黄门到城门口守着,将王爷直接请进了宫。如今衙门封笔,恰逢过年,离宫里晚间的筵席还有些时辰,王爷回京,当先回府更换衣衫后,方进宫领宴。圣上如此急,除了福王的事,便无其他了。」 文素素认真听毕,道:「若是秦王福王也一併?进了宫,定?是无疑了。」 「秦王福王有无进宫,我并?不清楚。」殷知晦眉头微皱,将告之齐重?渊的话细说了,「娘子考虑得很周全,王爷只管置身之外就是,切勿太过急切,显得凉薄。福王这次犯了大事,圣上定?会震怒......」 文素素淡淡看了眼殷知晦,他很是敏锐,话语一停,问道:「娘子可是有不同看法?」 「福王犯了大事,这句话我不同意?。」文素素嘴角隐隐上扬,笑意?不达眼底。 「福王要举兵逼宫,或者?造反才算大事。他不过玩弄了最?最?低贱的花姐儿?,两条贱名而已,他就是杀了王妃,杀了官,照样能?安然无恙。」 茶香裊裊,伴随着梅花幽香缠绕,屋内安宁适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文素素的话,冰冷,真实,殷知晦像是被剥去了那层覆在面上的面具,脸一阵阵刺痒。 他们这群王孙公子,犯了事,自会有人善后,帮着他们用权势去抹平。 福王这点?事,不值得一提。圣上召见几个儿?子,并?非真为了两条人命。 文素素看得很透彻,圣上是帝王,他只会用帝王手腕去行事。 殷知晦捏着茶盏,迟疑了下,道:「蔺先生同温先生回来说,娘子对?福王的事很是生气。」 文素素哦了声,「七少爷可是觉着我小题大做了?」 殷知晦摇头,苦笑道:「我前来,就是怕娘子多心,一句话出口,经过他人,再一模一样说出来,总会走了样,还是我亲自前来说清楚较为妥当。」 文素素道无妨,「七少爷的想法,我能?理解。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殷知晦微嘆了口气,道:「娘子早已料到了,福王会无事。两位先生回来同我说起?时,我想了很久,其实到如今都没能?明白,娘子打算如何做。」 文素素道:「就做该做的事。福王的依仗,一件件除掉就是。」 殷知晦一愣,文素素朝他点?了点?头,「就如七少爷所想。储君一日不定?,纷争一日不会挺,于谁都没好处。福王跳了出来,就先由他开始吧。」 「娘子,储君之事是圣上的忌讳。」殷知晦只感到头皮发麻,瞧着文素素坚定?的眼神,他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道:「娘子已经做了那些事?」 文素素道:「以前我与问川说过,读不懂闵大儒的大作。问川说七少爷读得懂,王爷不懂,他也不懂。能?考中进士的读书?人,三年也就百余人,与七少爷一样的人中龙凤,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是我们这种普通寻常人。既然如此,纸张笔墨书?本?束脩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闵大儒的书?,太曲高和寡了,我让瘦猴子拿钱找了人,取了其他大儒的经义释义,比照着闵大儒的书?,做了更简单直白的释义。先期只印了五十本?,白送给了花楼,士子读书?人前去吃酒玩乐时,拿来打发闲暇时的无聊。」 殷知晦听得怔在了那里,文素素从手边的高几上,取了一本?书?递到他面前,「京城做买卖的商户真是聪明,行动迅速,我没想到,书?这般快就被他们摆上了各大书?斋。周王府的书?斋也有卖,还卖得很不错。」 只一看书?名,殷知晦就不禁笑出了声,翻开书?看了几页,中肯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是过于直白了。」 文素素道:「书?不是人人可读,读得起?书?的,都是人上人,普通寻常人,似的几个大字就不错了。因?为要是人人都读得懂书?,读书?人的地位就将不保。」 殷知晦脸上又开始了刺痒,半晌后道:「娘子真是尖锐。」 文素素道:「真话难听。我也很少说真话。」 殷知晦抬眼看向文素素,很快就别开了目光,心绪开始不宁。 文素素愉快地道:「真是好时机,我本?来想着,要如何逼一逼福王,谁知他从不让人失望,随随便便就能?闹出人命。」 殷知晦凝视着神采飞扬的文素素,慢吞吞道:「还有秦王,四皇子五皇子他们呢。」 文素素说了声稍等?,起?身前去书?房,取了厚厚的册子过来,递给了殷知晦:「这个,七少爷在正月十五之后,就交给圣上。」 殷知晦讶异了下,翻开册子一看,神色逐渐变得严肃。 文素素道:「数据详尽真实,皆来自户部歷年来的赋税收入。从何年开始变化,变化引起?其他的量变。参奏的摺子,不能?只讲情?绪,不讲事实。事实更不能?凭空编造,诬陷好人。册子厚,七少爷拿回去慢慢看。」 殷知晦合上册子,望着文素素,眼中既有深思,又有佩服:「娘子,若是王爷,我说是若是......」 「输了,对?吧?」文素素笑问道。 殷知晦唿出口气,说是,「娘子打算如何做?」 文素素干脆直接道:「尽人事之后,再听天命。尽力?之后,临到最?后一刻仍输了,那就干脆痛快服输,是死是活,无怨无悔!」 临到最?后一刻...... 殷知晦看着文素素眉眼间的坚定?与锋芒,将脑中的顾虑都压了下去,跟着坚定?地道:「好,娘子既然有这份胆识,我又何惧!」 福王府广派帖子,置办筵席,平时苦于没门道,凑不上前的读书?人,能?进王府吃酒,对?这份莫大的荣幸,自是赞不绝口,写了无数的文章赞颂。 另外一边,闵大儒的书?,卖得红红火火,各大书?斋争相加印。印坊为了赚钱,连年都不过了,喊回师傅伙计加工印刷。 读书?人的文章,与对?闵大儒的质疑,双方的声音甚嚣尘上,比过年时瓦子里的戏都唱得欢快。 圣上的御案上,同时放了读书?人的文章,闵大儒的书?。 正月十五,圣上携殷贵妃以及一众后宫嫔妃,秦王皇子,孙儿?孙女们,一起?上城楼,看鰲山焰火,与民?同乐。 福王阖家皆未出现。 文素素在周王府的灯棚里,好些诰命夫人,前来与周王妃打招唿,眼神不时往她身上瓢。 文素素低眉顺眼立在一旁,任由她们打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齐重?渊的侧妃妾室儿?女们都到了,各种目光,早已将她从头到尾,从尾到头,仔仔细细连头髮丝都看了个遍。 周王妃脸都笑得僵了,待送走她们,看着安静立在门边的文素素,眼神很是复杂,道:「终于能?清清静静看焰火了,坐吧。」 灯棚里摆着炭盆,帘子半捲起?,能?舒舒服服,清楚看到焰火升空。 周王妃抿了抿唇,小声道:「院子还没布置好,等?布置好之后,再挑个吉日搬。」 「有劳王妃。」文素素道了谢,略微一思索,最?终没有多问。 周王妃听殷贵妃的安排行事,殷贵妃是听了殷知晦的劝说,还是齐重?渊与她对?着干,这些时日他们都忙着过年,文素素没见到他们,也无从得知。 这是小事,文素素也无心看焰火。她坐在最?末尾,靠近门边的小杌子上,后背温暖,前面冰凉。 「砰」地一声巨响,焰火升腾,在半空炸开,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福姐儿?他们坐不住了,跑到了门前,仰着头看得目不转睛。乳母丫鬟一涌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生怕他们有丁点?闪失。 瘦猴子不知何时窜到了灯棚一侧,缩在衣袖的手,朝文素素打了个手势。 文素素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抬头望着天上的焰火,五颜六色的光在她脸上闪烁,映入她的双眸里,流光溢彩。 城北一处杂乱的大杂院里,从一间屋子里出来几个人,走在最?前的福王妃,脸色与月色一样苍白。 伍嬷嬷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她身后,惶惶然不知所措。 高小丫看到靴子,便脱口而出,「大哥的靴子,怎地在你们手上?」 「这是大哥生前穿的靴子,他来见我时,还特意?让我看了,说是主子赏给他的,我记得很清楚。」 这是福王府针线房,做给有头有脸,管事的靴子。 福王妃亲自选的布料,亲自指派的绣娘,她说这是给办差管事们的赏赐,不能?敷衍了事。 胡贵脚上穿的靴子,与高士甫生前所穿的,一模一样。 元宵夜,月色伴着焰火,灯笼,京城一片欢腾。 福王府也悬挂着灯笼,重?重?院落,灯火璀璨。 福王妃慢慢走在迴廊上,远处的焰火,喧嚣声,影影绰绰在耳边响起?,她仿佛听见,又仿佛寂静无声。 就好比她的世界,全变成了虚幻。 她缓缓走进了前院,小厮见到是她,忙见礼让到了一旁。 到了书?房门口,里面传来了嬉笑声,伍嬷嬷拉住了福王妃,不安地摇头,祈求道:「王妃,我们回去吧。」 福王妃抬手挣脱开,脚步不停走了进屋。 屋内一片混乱,不堪入目。福王妃站在那里,对?衣衫不整的她们道:「你们先出去。」 福王抬起?醉醺醺的头,瞪大眼看了好一阵,才认清楚是福王妃,脸色一沉,不满地道:「你来作甚,出去!」 福王妃朝慌乱裹上外衫,缩在那里不动的几人,声音陡然一沉,道:「滚!」 这下几人不敢留了,忙不迭奔了出去。福王大怒,骂道:「好你个闵穂娘,你存心来坏我兴致!你小月子一次次乱跑,生怕不能?给老子带来血光之灾,既不能?生养,又不能?伺候老子。与你那虚有其表的爹一样无用,老子要你作甚!」 小日子,晦气。 小产,晦气。 不能?生养,无用。 不能?行房,无用。 闵大儒被质疑,无用。 都是你的错,都怪你,要不是你的主意?,我能?被阿爹骂? 福王吃多了酒,想要坐起?来,又倒回了塌上,嘴上仍旧怒骂不止:「要你作甚,要你作甚!」 以前不在意?的点?点?滴滴,无比清晰在福王妃脑海里浮现。她蓦地发觉,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她有野心,有想要做的事,将这些琐碎的,如阴暗角落苔藓般令人厌恶之事,深深隐藏了起?来。 今晚的京城,世家贵族的灯棚,沿着朱雀大街一直蔓延下去。 除了福王府。 送来靴子与高小丫地址的人,目的不纯,福王妃一清二楚。她看到靴子时,就已经控制不住,毫不在意?了。 他没了用处,那些厌恶,亦如苔藓般,在暗处疯狂滋生。 他要杀她,果真,她的怀疑没错。 正好,她也想杀了他。这个念头,曾脑海中闪过了千千万万次。 真真是,一无是处的废物,要他何用! 福王妃走上前,面对?不着寸缕,神色狰狞怒骂的福王,用尽全力?挥起?手,手上银光闪过,狠狠刺进了他的胸膛。 第八十九章 「她不想活了。」秦王妃立在廊檐下, 眺望远方,低低道。 未尽的话,埋在了心底。 换作?是?她, 可能也不想活了。 夜深了, 重重院落隔绝了街巷的喧譁,月辉洒落, 天?地一片寒寂。 随嬷嬷手捧暖炉奉上前, 秦王妃的话, 令她鼻子?一阵阵酸楚。 秦王妃没接暖炉,转身往屋内走去,抬手拂去了脸上的冰凉, 吩咐道:「准备素色衣衫,琅哥儿珩哥儿岚姐儿他们着孝服。」 随嬷嬷犹豫了下,道:「王妃, 福王妃她......圣上伤痛欲绝,只怕会惹了圣上震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秦王妃脸上浮起讥讽的笑,「是?给福王服丧,不是?福王妃。」 随嬷嬷回过神,自责道:「瞧小的都煳涂了, 福王妃犯了事,福王始终是?亲王,是?圣上的儿子?,小的这就?去准备。」 秦王妃回屋洗漱, 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却了无?睡意。 齐重治与齐重渊进了宫, 沈士庵秦谅等一併?被召到了承庆殿。 京城的世家大族,今晚应当无?人能安睡。 福王没了, 只剩下了齐重治齐重渊。 秦王妃脑中时而悲哀,时而亢奋,直睁眼到了天?明。 周王府。 周王妃前去看过瑞哥儿,回屋后洗漱后,将睡得脸颊红扑扑的福姐儿揽在了怀里?。 罗嬷嬷收拾好衣衫钗环,轻手轻脚上前放下床帐,正欲转身去灭灯,听到周王妃低声?道:「嬷嬷,年?过了,一应喜庆的摆设都拆除,灯盏换成素净的颜色,给王爷准备几身素净的衣衫,瑞哥儿福姐儿蕤姐儿都着孝服。」 「是?,小的这就?去备好,明早就?让他们穿上。」罗嬷嬷小声?应了,转身前去灭灯。 周王妃感到怀里?的福姐儿动了动,垂头看去,她不知何时醒了,睁着乌熘熘的大眼睛听着她们说?话。 「小淘气,这般晚了,快快睡觉。」周王妃点了点她的小鼻头,慈爱地道。 福姐儿奶声?奶气叫了声?阿娘,拽着周王妃的衣襟,依偎在她身前,甜甜睡了过去。 罗嬷嬷听到说?话,忙走了过来,周王妃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离开。 罗嬷嬷端着灯盏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夜灯幽幽的光。 周王妃又?累又?困,合上眼,片刻后復又?睁开了,眼睛干涩,久久失神。 若先太?子?还在,他们几兄弟关系说?不上和睦,绝不会到今日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们几个妯娌,兴许会成为很好的手帕交。一起游玩赏春,一道在灯棚里?看焰火。 只可惜,她们终是?形同陌路。 福王无?才无?德残暴狠戾,死不足惜。 福王妃那般决绝,定是?没了盼头,不想活了,她都清楚。 换作?她,定会没有福王妃的勇气。她有儿女,为母则刚,若是?留下他们兄妹离去,她只一想到就?会心痛。 幸好,四皇子?五皇子?还年?幼,圣上已?经年?老?,只剩下了两个年?长的亲王。 秦王已?逐渐失势,不足为惧。 乌衣巷那边,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不知这次,可有乌衣巷的手笔。 周王妃低头,亲了亲怀里?的福姐儿,呢喃道:「阿娘在呢,阿娘定会竭尽全力,好生守护着你们兄妹。」 乌衣巷。 文素素饿了,吩咐灶房做了汤糰。李三娘从灶房提了食盒进屋,守在门口的许梨花忙起身上前帮忙,文素素抬着下巴点了点案几的空处,「就?放在这里?。」 案几上铺满了纸张,李三娘不敢去瞧,小心翼翼将碗放下了,「汤糰刚煮好,娘子?小心烫。」 文素素说?了声?知道,「你们也吃一碗暖暖身子?。灶间的火不要熄,多备着热水热茶点心炊饼等吃食。」 外面发生了大事,李三娘他们虽不清楚究竟,文素素回来之后却未歇息,一股难以形容的肃然凝固在院子?上空。厨娘婆子?们都没敢歇息,等着随时候命。 李三娘忙应是?,前去灶房安排:「灶间余下了些馅料,小的去让厨娘都包好备着。」 文素素唔了声?,认真理着面前的纸。许梨花守着自己的那碗汤糰,依旧坐在了门口守着。 每当遇到大事时,文素素习惯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列出,思索其中可能遇到的困难,解决之道。 许梨花熟知文素素的习惯,每当这时,她便守在一旁,防着无?关紧要的人前来打扰。 逐一确认完,文素素将所有的纸收起来,放进了火盆中。火苗捲起,纸张没一会就?化为了灰烬。 文素素起身,坐回案几前,抬头看到许梨花还坐在那里?发呆,面前的汤糰也没动,定定打量了她片刻,问道:「害怕了?」 许梨花恍惚了下,说?不是?,「小的不怕。小的就?是?想到了些别的事情?,若是?小的回到以前茂苑时,对着陈晋山这样的夫君,小的也会杀了他。」 文素素一边听着许梨花的话,一边舀起汤糰咬了一小口,忍不住唔了声?,「你快吃吧,吃完去睡觉,无?需你在这里?守着。」 汤糰用上好的猪油,切成颗粒同芝麻一起做馅,加上弹牙的糯米,香得人发晕。 许梨花嗯了声?,羹匙在碗里?搅动了两下,抬头对文素素道:「要是?换作?贵子?哥那般,小的想到就?难受得紧,透不过气,不过,小的还是?会杀了他。」 文素素失笑,打量着许梨花脸上那股不顾一切的狠劲,慢吞吞道:「别成日打打杀杀,贵子?那样做,你可以与他和离。人与人不同,你别将自己也赔进去。」 许梨花难得没同意文素素的话,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一会又?抬起头,道:「从来没盼头时,就?不会想那般多。小的知道了人能如何过日子?,有了盼头,要是?这份盼头没了,就?活不下去了。福王妃也是?那样,小的身份低微,不敢同情?她,小的胡乱猜测,福王妃是?见福王没了前程,就?活不下去了。福王妃不甘心只当福王妃,她有大志向。只这份志,托在福王的身上,着实太?辛苦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文素素看着停下来的许梨花,她的眼眸里?,不知是?映着了灯光,还是?泪光,亮闪闪的。 「老?大辛苦百倍,千倍,老?大从不叫苦喊累。要是?换作?老?大,可会如福王妃那般?」许梨花紧张地望着文素素,问道。 文素素认真想了下,道:「我会。」 许梨花楞在那里?,文素素对她缓缓笑了笑,道:「别多想了,人与人不同,尽全力别让自己输,输了也别怨,不值得。」 「是?啊,不怨不悔。」许梨花神色松弛下来,低头吃起了汤糰。 两只汤糰下肚,文素素吃出了一身细汗,在灯棚里?吹得凉透的身子?,彻底暖和过来。 吃完漱了口,许梨花收了空碗去灶房,重新提了一壶水进屋,放在小炉上煮茶。 文素素让她先去歇息,坐在小炉边守着煮茶,低头沉思。 待天?亮之后,衙门正式开衙,百官上朝。 文素素看向滴漏,已?经到了丑时中,离辰时的早朝,还有两个半时辰。 福王妃院子?的火,烧了近三个时辰,应当只剩下了零星的火光。 福王的死,瞒不住。皇家要脸面,在天?明时,当给福王安排一个比较好听的死法。 这场火,便是?很好的藉口,福王妃就?不会成为杀夫的兇手。 究竟是?丧子?之痛重,还是?江山社稷,皇家脸面重,很快便能见分晓。 铜壶里?的水沸腾了,文素素提壶沖茶,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瘦猴子?喊了声?老?大。 「进来吧。」文素素答道,随手再取了个空杯。 瘦猴子?闪身进屋,抬手待见礼,文素素将茶递给他,「坐。先吃口茶。」 在外面跑了一夜,瘦猴子?滴水未进,干得嘴唇都已?经开裂。他忙接过茶盏,端着边打转,边唿唿吹凉,啜着唿噜噜吃了,抬起衣袖胡抹了嘴。 四下安静,瘦猴子?奔到门外警惕张望了一阵,方回来坐下,低声?道:「老?大,随嬷嬷胡贵都没了。皇城司的人已?经去过了一次,如今剩下张府尹带着差役在扑火。福王妃的院子?烧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了两间倒座还在。小的偷听到了福王府的下人在偷偷议论,随嬷嬷知道活不了,与福王妃一道进了屋子?,她在里?面没出来。胡贵也死了,他住在福王府的后巷,家里?人在哭。小的前去看过,已?经收敛了起来,说?是?得了绞肠痧,急症去了。小的见到皇城司的人去了很久方出来,肯定是?在问话,没问出什么,便空手离开了。」 瘦猴子?喘了口气,皱起的眉头很快就?放开了,「那边乱的很,很多闲人在看热闹,皇城司与府衙的差役赶都赶不走,小的挤在里?面,没人发现小的。」 文素素道:「发现你也没事,秦王府肯定也有人在那里?。不止秦王府,打探消息的人多得很。」 瘦猴子?放了心,继续道:「福王妃出门前去高小丫那里?,是?胡贵驾车,福王妃随嬷嬷统共三人。福王府里?乱糟糟,街头又?到处是?看焰火的人,如他们这样的车马,在街上比比皆是?,一点都不起眼。小的在后面缀着,胡贵都没有发现。三人都没了,高小丫聪明得很,又?怕死,她清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事便成了一桩公案。」 文素素道:「皇城司的人没将胡贵家人带走,便不会大张旗鼓追查。」 福王妃将福王戳成了血窟窿,回到自己的院子?,放了把火,将自己烧成了灰烬。 如此激烈的恨意,总得有个由头。福王妃马车受惊翻到受伤,小产之事,京城无?人不知。 福王意图杀害已?有身孕的正妻,又?是?不着片缕,与一众姬妾厮混时被杀,福王府僕从都看到了,堵不了幽幽众口。 一旦传开,福王的荒淫无?度,残暴,都掩盖不住,皇家脸面荡然无?存。 福王妃身边近身伺候的,无?论是?责备他们伺候不周,还是?圣上要封口,他们都活不成。 自己先求一死,兴许还能保全家人。胡贵与随嬷嬷选择了死,便已?想清楚明白。死前,绝不会向家人吐露半个字,免得节外生枝,家人被牵连了进去。 文素素看着惊惶未定的瘦猴子?,问道:「可是?吓着了?」 以前瘦猴子?总是?盼着能做出一番大事,投靠文素素之后,算得上顺风顺水。 哪怕见到了血,杀过人,瘦猴子?从没今晚这般大的触动。 权势斗争,会兵不见刃,亦会血流成河。 要是?周王府输了,胡贵,随嬷嬷的下场,便换做了他。 瘦猴子?那颗心,忽地就?落回了肚子?里?,咧嘴笑道:「先前看到皇城司的兵丁,小的是?有些吓着了。现在回到了乌衣巷,同老?大一说?话,一下就?不怕了。」 何三贵与问川他们在一起候宫内的消息,许梨花与瘦猴子?都沉着冷静。她身边的这三个臭皮匠,已?经飞快成长,皆能独挡一面了。 文素素很是?欣慰,道:「你去灶房,那里?有吃食。吃完去睡一觉。」 元宵节前几天?,乌衣巷就?开始吃起了汤糰。茂苑有年?节时吃汤糰的习俗,他们几个简直百吃不厌。 瘦猴子?想到雪白的汤糰,肚子?顿时咕咕叫唤,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他还活着! 周王府定当赢到最后,他瘦猴子?,便成了响噹噹的人物,待衣锦还乡回去茂苑,官员都得登门来求见他! 瘦猴子?先前的惶恐,化作?了筹措满志,浑身得了劲,如猴一样窜了出去。 文素素继续守着小炉煮茶,等着何三贵回来。 到了寅时中,月亮西沉,黎明到来,天?空一片漆黑。风尘僕僕的何三贵,同温先生一道进了屋。 文素素请他们坐,倒了茶递过去,问道:「宫内可决定了下来,早朝时如何定案?」 第九十章 温先生勐吃了几口茶, 长长喘了一口气,道:「承庆殿已经定了,福王府失火, 福王妃与福王不?幸葬身火海, 去世了。」 果真与文素素先前预计的那般,为了皇家脸面?, 甚至更深一层的原因, 杀皇家人的口坚决不?能开, 这件事只能成为意外。 如果?是不?幸去世,福王还有儿女,隔代亲自古皆有, 闵大儒现在暂且会没事,待隔段时日之后,再?抱个病亡。 别的铺子文素素管不?着, 翰墨斋里的书,待天明?之后安排掌柜全部撤下,不?能再?继续卖下去。 闵大儒是圣上孙辈的外祖,死?归死?,殊荣要留住。 何三贵跟着道:「先前回来时, 小的同温先生一道前往福王府附近转了一圈,皇城司出动了。他们?都身着常服,小的却认出了那些骡马。骡马刀箭都是皇城司的脸面?,极为捨得在骡马上花银子, 都是上好的草料,豆子。养得油光水滑不?说, 放置磨损快,折腾骡马, 骡马蹄上的掌,都是上好的精铁打造。别的不?敢说,小的一听蹄声,便?知?道是皇城司的骡马。」 温先生吃惊地望着何三贵,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跟在文素素身边的几人,以前他并不?太?看得上眼。 瘦猴子形容猥琐,爱占小便?宜,脏兮兮不?爱洗漱。过年时穿了新衣来拜年,不?清楚底细的,还以为他身上的绸衫是偷了来,怎么看怎么不?合身,别扭得很。 何三贵大字不?识几个,只懂得伺候骡马,举止畏畏缩缩,很是上不?得台面?。 许梨花泼辣鲁莽,礼数马虎,看上去活脱脱就是无知?的乡下妇人。 如今仔细琢磨,几人对文素素马首是瞻,每人都有自己的独特本事。 瘦猴子在各间花楼混得如鱼得水,何三贵在皇城司伺候骡马,皇城司只要一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许梨花虽只在铺子里做管事,何三贵对她死?心塌地。 齐重?渊对文素素,同样言听计从。 文素素目光掠过温先生,道:「皇城司应当是去清理消息了。福王府一众僕从,是死?是活,端看他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温先生忙道:「我也是这般认为,听贵子说是皇城司的人,便?没再?多留,赶紧回来了。老蔺青书他们?去取朝服送进宫,王爷七少爷就留在宫里,早起直接上朝。荀太?医正也进宫了,我估计是圣上龙体欠安,需要请个平安脉。」 龙体欠安请平安脉,只是温先生客气的说法。文素素回想着两?次面?圣,圣上暗中带灰的脸,在万民欢腾时,突遭变故。骤然打击之下,一时没能挺过来也有可能。 文素素敛下眼睑,问道:「沈相与秦皇城使都还在宫中?」 温先生答道:「我没见到他们?出来。」 文素素哦了声,「那皇城可有加强禁卫?」 温先生神色一凛,忙看向了何三贵。何三贵先是一愣,凝神回忆了下,道:「皇城司执掌宫禁与宿卫的人马,都歇在皇城内。若是要增派人手,小的应当被叫回去当差了。」 皇城宿卫依旧,圣上的身体应当无大碍。不?过,温先生低声道:「当年先太?子没了时,圣上伤心过度,当即就晕了过去,缠绵病榻近了小半年。我听过一些小道消息,圣上的身体,就是那时伤了根。自打那以后,后宫再?也没孩子出生。」 圣上伤心过度晕过去,是乍然刺激之下脑供血不?足引起的晕厥。以大齐落后的医术,圣上缠绵病榻小半年还能活过来,是他身子根本没病,而是心理上的原因。 这小半年,圣上估计也睡不?好,天天服药,安神汤里最主要的一味药,便?是硃砂。 除了马兜铃一类的药,硃砂也会对肝肾造成损伤。 以圣上不?正常的脸色来看,文素素估计他患有慢性肾病,究竟是服药过度,还是身体其他原因所引起,她就不?清楚了。 至于后宫嫔妃再?也无所出,简单来说,他不?行,再?也无法人道。 这次福王出了事,圣上虽暂时无恙,药肯定少不?了。 温先生的小道消息虽不?太?可信,文素素却从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圣上活不?了多久! 齐重?渊手上无兵权,秦谅只忠君,立储之事,就迫在眉睫! 秦王府只怕也会想到这点,很快就有动作。文素素斟酌了下,道:「朝堂上,我估摸着,很快便?有请求立储的摺子。」 温先生点头?说是,「请求立储之事,从未曾断过,圣上皆按折不?发。这次福王没了,立储之事,圣上定当会放在首要。」 「储君是一国大事,圣上不?会轻易下决定。」文素素说了句,突然问道:「瑞哥儿琅哥儿珩哥儿几人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温先生震惊不?已,很快,他便?暗自嘆了口气。 细数圣上的几个儿子,都不?堪为君。要是继位者老实做守成之君,皇孙们?有聪慧者,出一个中兴之主,大齐至少还能继续绵延百年。 温先生道:「几人年纪都不?大,我见得也不?多。瑞哥儿.....,王妃严格,规矩上倒教得不?错,读书上,恕我直言,并无出挑之处。琅哥儿比瑞哥儿大两?岁,身形与秦王一样,过于壮硕,瞧上去,未免就欠缺几分机灵。珩哥儿比瑞哥儿小两?个月,长得肖似秦王妃,我远远见过一次,眉眼很是灵动,比琅哥儿看上去要聪明?。」 文素素神色若有所思,道:「福王走了,儿女都还小,王爷身为伯父,自是关?心子侄,除关?心读书吃穿,还要上摺子给他们?请封,让福王能安心离去。圣上白?发人送黑髮人,虽是天子,当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父子亲人,乃是人之常情,岂能不?痛心。如今皇孙们?都大了,不?如送进宫去读书,陪伴在圣上左右,承欢膝下,排解圣上心头?的烦闷。」 温先生听得疑惑不?解,干笑道:「呵呵,要是娘子有孩子,肯定聪慧过人,呵呵,瑞哥儿,恐怕就不?够看了。」 瑞哥儿只要规矩上不?出错,就足够了。琅哥儿与珩哥儿都是秦王妃所出,在秦王府中,兄弟在秦王妃的管束下,兴许还能和睦相处。 进了皇宫后放在一起读书,瑞哥儿并不?出挑,崭露头?角的便?是最小的珩哥儿。琅哥儿身为嫡长,从小受宠爱,对着优异的弟弟,他已经近十岁,生在皇家,多少懂得一些事。 兄弟之间会如何,端看他们?的手足同胞之情,可否够深厚了。 文素素没理会温先生的话,道:「我只是说说,待看到朝堂那边的反应再?说,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只王爷那边,七少爷要多加劝说,别忘了福王的孩子们?。」 温先生忙道:「娘子考虑得周全,是我想岔了。」 他瞄了眼文素素,咳了声,鼓起勇气道:「自打在茂苑见到娘子,我便?很是佩服,舔着脸皮多说几句,还请娘子莫要见怪。」 文素素抬了抬眉,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温先生:「娘子的肚皮这般久都没反应,可要请太?医瞧瞧?娘子聪慧无双,无子对娘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对于孩子的事,以前文素素细想过。有孩子对她来说,无往不?利。但也会让她陷入困境。 孩子是利器,生在皇家,由不?得他天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关?爱与管束之间的度,实在太?难拿捏,文素素不?敢认为自己能做好。 这道利器,可能成为一把双刃剑,齐重?渊与殷贵妃就是明?显的例子。 文素素笑道:「一切随缘,公平不?公平,这也是我不?能控制的事情。如果?上天不?公道,就自己去找公道。」 温先生一想也是,文素素既然如此洒脱,他就没再?多说。忙了一晚,温先生上了年纪,禁不?住打了个呵欠。 文素素唤李三娘准备热水吃食,道:「贵子,你与温先生一起去洗漱,灶房里有汤糰点心,吃些东西?,就在客房歇息一阵。天很快就亮了。」 温先生与何三贵一道起身出去,文素素也回了卧房歇息。 承庆殿的灯火,亮了一夜。在天色逐渐转为清灰时,沈士庵等人从里面?逐渐走出来,大家都神色疲倦,无心说话,出了大殿,各自前往值房去洗漱更衣,等着过一阵上早朝。 齐重?渊头?晕沉沉,恍惚朝庆兴宫走去,殷知?晦本想回户部值房,四下看了眼,忙跟了上去,关?心道:「王爷可还好?」 齐重?渊仿若未闻,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去。殷知?晦见状,只能按下心里的忧虑,跟在了他身后。 虽已经开了春,早间的天气极为寒冷,不?知?何处的腊梅,传来沁人心脾的幽香。 宫里已经忙碌起来,宫人在洒扫,抬水送吃食。庆兴宫的灯笼已经灭了,殿内昏暗些,尤点着灯盏,蜡烛已经燃到只余一小节,想必是彻夜未熄。 殷贵妃已经梳妆穿戴完毕,正小口吃着燕窝,罗嬷嬷迎着齐重?渊与殷知?晦进了暖阁,她忙放下羹匙,不?错眼打量着两?人,一迭声吩咐罗嬷嬷上吃食:「先别管洗漱了,吃完再?洗。」 齐重?渊唤了声阿娘,在塌几上跌坐下来,双目失神,喃喃道:「阿娘,她们?可会杀了我?」 殷贵妃吃了一惊,不?禁看向了殷知?晦。殷知?晦与殷贵妃一样的反应,惊讶不?已。 殷贵妃忙斥退了伺候的宫人,道:「老二,你累了,歇一觉就好了。」 殷知?晦想了下,低声解释道:「姑母,福王身中数刀,被扎成了窟窿。毕竟是亲兄弟,王爷伤心之下,难免多想了些。」 得知?福王被福王妃杀了之后,齐重?渊只高兴了一剎那,脑中一团混乱,在承庆殿里稀里煳涂,他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又没听进去。 圣上精神很是不?好,父子俩看上去倒很相似,皆是一幅伤心的模样。如此一来,圣上对他格外地温和。 以前齐重?渊最不?耐烦到庆兴宫,不?耐烦听到殷贵妃的念叨。不?知?为何,先前齐重?渊下意识就朝庆兴宫走了来,这里有殷贵妃,他能安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齐重?渊手抓住了塌几上的锦垫,抬眼望着殷贵妃,神色不?安道:「阿娘,我怕得很。老三被杀了,是闵氏动的手。薛氏平时就对我诸多不?满,阿娘,我怕她们?也有样学样,会对我起歹念。闵氏如何是老三的对手,她是枕边人,老三没防着她,才?让她得了逞。」 是啊,最亲近的人冷不?丁下手,如何防得住。 殷贵妃脸色凝重?起来,朝提着点心进屋的罗嬷嬷道:「老罗,这里你别张罗了,阿愚,你来。」 罗嬷嬷忙放下食盒,退到门边去守着了。殷知?晦上前打开食盒,取出吃食点心放在矮案上。 殷贵妃神情若有所思,渐渐变得凝重?,她在齐重?渊身边坐下,盯着殷知?晦,低声问道:「阿愚,老三之事,可与乌衣巷那边有关??」 殷知?晦心头?勐地一跳,一旦文素素与此事有牵连,殷贵妃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第九十一章 福王妃对福王失望透顶, 所以毫不手软杀了他。杯弓蛇影,殷贵妃太过了解自己的儿子,与福王也所差无几。 若是乌衣巷与福王之事有关, 就?是乌衣巷暗藏着杀心。待到齐重渊无用那日, 便会如法炮制,要了他的命。 齐重渊再无用, 都是她唯一的骨肉, 是她用性命相护, 是她在孤寂的深宫,苦熬过的年年日日,唯一的期盼。 殷贵妃眼神冰冷, 杀意凛冽,缓缓地,一字一顿问道:「阿愚, 乌衣巷可以关系?」 阿娘去世得早,殷贵妃视他为?己出?,关怀备至。因为?这份情分,自小跟着齐重渊,替他收拾残局, 再苦再累,殷知?晦从不抱怨,后悔。 殷知?晦深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乌衣巷的手笔。 听到福王死时, 殷知?晦同样意外,再细细回想, 文素素的足智多?谋,尤其对人性的洞悉, 福王出?事,不过是早晚而已。 在与福王府的过招中,文素素通过高士甫,高小丫,荀老大这些人,将福王的性情摸得八九不离十。 福王妃怀着孕相不好?的身子一出?现,文素素那时应当就?已看出?,福王妃的疯狂与狠劲了。 文素素借着福王的凉薄兇狠,实时祭出?闵大儒,精心算计步步为?营,最终令福王妃对福王扬起了刀。 这一场猎杀的布局,文素素不动声色,像是极有耐心,潜伏猎食的勐兽,静待着猎物?们自投罗网。 福王要是不先起了杀意,福王妃应该也没那般决绝,有因方有过。 殷知?晦清楚,殷贵妃不会在意这些,她不允许齐重渊有性命之忧,文素素再厉害,也只会被捨弃掉。 他该如何?回答? 一边,是待他如母的亲人。 一边,是她。 殷知?晦从没这般为?难过,他的耳朵在嗡嗡响,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空洞,陌生地迴荡:「姑母,这般天大的事情,福王妃有主见,怎能?与乌衣巷牵扯上关系。」 话一说出?口,殷知?晦漂浮的心缓缓落了回去,脑子重回清明,话语变得流利起来?。 「姑母清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福王与福王妃夫妻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和。福王要强,福王妃也不遑多?让,两人早就?生了嫌隙,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在是令人唏嘘。」 殷知?晦是殷贵妃最为?信任的人,从不怀疑他,听到他的解释,轻轻地颔首。 倒也是,文素素的身份低微,在京城的世家大族,皆不会与她来?往,她与福王妃只有门前?的一面之缘,当时齐重渊也在。 殷贵妃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眼里的冷意散去,不放心叮嘱道:「阿愚,虽说与乌衣巷没甚关系,只你要费心多?盯着那边些。圣上的身子.....唉,再闹一场,圣上如何?能?吃得消。如今,储君还未定呢。」 殷知?晦迎着殷贵妃关切忧心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平静地说姑母放心。心里隐隐愧疚,但?他却不悔。 离开茂苑进京前?的那个秋夜,他们默默畅饮整晚。不说离别,遗憾,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身上的某部分,永远埋在了那个秋风瑟瑟的夜晚。 齐重渊转动着眼珠,茫然听着他们的话,这时从不安中回过了神,皱眉道:「阿娘,文氏无儿无女,以前?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靠着我才有今日。她对我千依百顺,温柔备至,事事都以我为?先,行事之前?都会与我先通气,她哪会是那等歹毒之人。阿娘,倒是薛氏,我最担心的便是薛氏!」 想到周王妃对他的处处顶撞,齐重渊忌惮不已,蹭地跳起身,在屋里转着圈,挥舞着手臂,愤怒而惊惶。 「阿娘,薛氏与闵氏一样,还有徐氏,她们都自诩聪明。阿娘也经常说,老大,我,老三?,都挑了几个好?媳妇。老三?的好?媳妇,将他扎成了筛子!」 殷贵妃看着不断转圈的齐重渊,一阵阵眼花,她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道:「老二,你坐下!」 殷知?晦站起走上前?,拉住齐重渊,「王爷,你累了,先坐着冷静冷静,听姑母说。」 齐重渊最依赖,信任的人便是殷贵妃了,他的确累了,踉跄了下,随着殷知?晦的搀扶,在殷贵妃身边坐了下来?。 殷贵妃望着齐重渊疲惫的脸,本想痛骂他一顿,到底心疼了,温声细细劝着他:「薛氏有儿有女,将瑞哥儿福姐儿当做眼珠子般......老二,你不是母亲,你不懂。我待你如何?,薛氏待瑞哥儿福姐儿就?如何?。有他们在,还有薛氏一族,薛氏哪敢那如闵氏那般待你,她要替儿女打算,想要长命百岁守着他们,你休要疑神疑鬼。你与薛氏的夫妻之情,我也不多?劝,感情劝不来?。只夫妻之间?,要是互相怀疑,提防着彼此,这才是大忌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齐重渊难得没与殷贵妃顶撞,安静耐心地听完,道:「阿娘说得是,薛氏她不敢。」 殷知?晦见他哈欠连天,赶紧道:「一整晚都没能?歇息,等下还要上朝。王爷累了,先用饭吧。」 殷贵妃亲自拿了筷子递给齐重渊,招唿着殷知?晦道:「阿愚你也快吃,等下就?凉了。老二,这些天你多?进宫,圣上身子不好?,你多?去圣上跟前?尽尽孝。」 齐重渊舀着粥吃,敷衍道:「我知?道了,阿娘真是啰嗦。老三?那边的丧事,我还得去看着,老三?死得荒唐,谁都料不到,棺椁丧服都要赶着准备。阿爹心疼老三?,生怕委屈了他,说要将自己的棺椁给他用。呵呵,那可是难得的阴沉木。老三?的阴魂,只怕压不住。」 殷贵妃眉头紧蹙,沉声道:「老二,眼下的节骨眼上,你就?别说这些风凉话。阴沉木楠木桦木,皆是一堆死物?而已,有甚好?争之处!」 「阿娘,瞧你,又?开始教训我了。一具棺椁,难道我也会去争?」齐重渊开始变得不耐烦,碗里的粥吃完便没了胃口,他将筷子一放,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阿愚,我们走。」 殷知?晦看了眼齐重渊,慢条斯理吃着粥,「我还饿着,王爷且待我吃完这一碗。」 齐重渊瞪过去,殷知?晦低头不接招,他无奈坐了下来?,道:「好?好?好?,你且快些,早朝后,我们还要出?城去给老三?看陵墓。」 殷贵妃见齐重渊又?开始气人,她没精力去骂他,对殷知?晦道:「阿愚,老三?的丧事,圣上让如何?操办,你就?如何?操办,别去理那些规矩不规矩。」 圣上要给福王尊荣,难免有违了规矩之处。人死为?大,福王惨死,曾经的不好?之处,便烟消云散了。 殷知?晦说是,「姑母,我也是这般想。生后殊荣,着实无需在意。」 有殷知?晦在一旁看着,殷贵妃松了口气,迟疑了下,道:「朝堂上若有请立储的摺子,你打算如何?应对?」 齐重渊抢着道:「阿爹正在伤心时,谁会这般不长眼?」 殷贵妃斜了他一眼,「不长眼的多?着呢!老三?如何?没了的事,朝臣官员心里都清楚。再人死为?大,老三?也越不过天下社稷去。」 殷知?晦倒是同意齐重渊的看法,道:「王爷说得是,这时提出?立储,只会引起圣上的厌恶。有圣上在,王爷不宜参与进去,且由圣上去考量便是。」 储君之位悬而未决,殷贵妃始终不能?放心,沉吟片刻,道:「秦王那边,你们要多?加小心。徐氏极为?聪慧,不好?对付。」 齐重渊冷笑一声,「老大自认为?聪明,事事抢在前?面,徐氏再有本事,也无法施展。徐氏敢惹怒老大,有她的好?果子吃。老大可不比老三?,他坐在那里就?是一座山,徐氏要取长枪,才能?将他刺透。」 殷贵妃听得无语至极,没好?气地摆手,「走走走,快去洗漱换一身衣衫,上你的早朝去!」 殷知?晦吃完了粥,端起清茶漱口,同殷贵妃告辞,前?往偏殿洗漱更换朝服。 走出?暖阁,清灰的天已经变得灰白,寒意依旧,扑到面上,如麦芒在刺。 殷知?晦后背一阵冰凉,抬手拉开了黏在背上的衣衫。原来?不知?何?时,他已汗透衣背。 齐重渊边走边抱怨,「阿娘真是,总是喜欢念叨。还怀疑上文氏了。」 殷知?晦看着他嘴皮不断翕动,头疼欲裂,加快步伐进了殿。 缀在身后的青书?琴音,他们跟着忙碌到现在都没得歇息,拖着酸痛沉重的腿,捧着齐重渊的朝服,跟进去伺候了。 开年的第一天早朝上,秦谅回禀了福王府失火,福王福王妃不小心葬身火海的事。 圣上哀恸,欲缀朝五日。在相爷沈士庵全劝说下,福王是晚辈,圣上此举不合适。 最终,圣上缀朝一日,以成全天家父子之情。 朝堂的官员,皆随着圣上,一起悲哀。 早朝散了,礼部的官员领了差使?,随着齐重渊殷知?晦,前?往皇陵选陵墓。 连轱辘转了两日,一行人疲惫地回了京。 京城下起了第一场春雨,傍晚时分的雨淅淅沥沥,穿着油衣也挡不住,直往骨缝里钻。 青书?与琴音轮流着进车厢伺候,进了城门,殷知?晦停下来?跟齐重渊打招唿,上车往国公?府去了。青书?与琴音趁机换了位置,他脱下油衣,冻得发紫的手指几乎快无法弯曲,琴音见油衣要掉在地上,忙替他捞住了。 「王爷是回王府,还是去乌衣巷?」青书?哆嗦了下,问道。 琴音道不知?,「你快些上去,王爷等下会吩咐。」 青书?一咬牙,走到马车边,轻轻拉开了车厢门,恭敬地道:「王爷是回王府,还是去乌衣巷文娘子处?」 齐重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时他睁开眼,略一思索,道:「去乌衣巷!」 青书?忙转身告诉了车夫,琴音裹着油衣,与他一样,长长舒了口气。 去乌衣巷,有文娘子在,他们无需再贴身伺候,总算能?舒服,好?生地歇一阵了。 青书?垂下眼帘,蹲坐在齐重渊的脚边,蜷缩着靠在车壁上。马车里温暖,只是不断颠簸,他不敢阖眼,要时刻警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要是不小心撞到睡觉的齐重渊,轻则被他顺势一脚踹过来?,重则要打板子。 到了乌衣巷,青书?赶紧起身下去,与琴音一起伺候齐重渊下了马车,绕过影壁,他们便无需再跟着了,文素素已经站在了廊檐下恭迎。 瘦猴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见到他们裂开嘴笑,从怀里摸出?一只油腻腻的鸡腿,「走,咱们去吃一杯!」 伺候齐重渊时,他们从不敢吃酒。不过,今晚齐重渊要歇在乌衣巷,到早起离开时,他们才会去当差,吃两盏也无所谓。 青书?嫌弃地别开了头,看不上瘦猴子手上的鸡腿。琴音却无妨,他饿得肚皮贴肚皮,伸手夺过去咬了一大口,支吾着问道:「瘦猴子,你藏了甚好?酒?」 瘦猴子朝他们挤眼,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等下就?知?道了,全天下最好?的酒,老大都不知?道。」 青书?看得想笑,琴音白了他一眼,惆怅地道:「再好?的酒,也只能?略微吃两杯。」 三?人一道走向平时他们歇息的偏屋,屋里布置得舒适,暖香萦绕。 青书?踢掉靴子,伸了个懒腰,往惯常的软塌上一趟,等着婆子送热水吃食进屋。 青书?手搭在胸前?,望着头顶的藻井,不知?在想些什么。 琴音先去净房洗漱了,瘦猴子在开他全天下最好?的酒,青书?回头看过去,朝他招了招手。 瘦猴子猥琐地凑上前?,朝他伸过了耳朵,「怎地了?」 青书?四?下张望后,飞快低低说了几句,瘦猴子唿吸微窒,脸色顿时变了。 第九十二章 齐重渊进屋后, 大马金刀瘫倒在塌上,上下打量着文素素,不悦地道:「大过年的, 都?不?让人消停!」 李三娘送了茶水进屋, 文素素示意她放下,「先去煮碗热酒酿来。」 文素素提壶斟茶, 道:「王爷先吃口热茶。」 齐重渊抬了抬下巴, 「放下吧。又是热酒酿, 又是热茶,吃一肚子水,尽跑净房不?说, 没一阵就饿了。」 文素素道:「酒酿香甜暖身,外面冷,王爷都?累得瘦了, 吃一碗甜滋滋的汤水,先?暖暖身,」 对着文素素的关心,齐重渊很是受用,勉为?其?难地?说了声?好?, 撑起身子去架子边洗漱过,将擦拭的帕子一扔,看到文素素清瘦的侧脸,脚步微顿, 上下将她来?回打量。 过年时,文素素换了一身新衫裙, 衫裙已经下水清洗过,变为?了九成?新。这是齐重渊为?数不?多, 见到她穿新衣的时候。温婉柔顺,不?争不?抢。 齐重渊想到殷贵妃的怀疑,不?禁失笑。休说掌管铺子庄子的权势,就是头面首饰,她都?不?敢张口索要。 只要他的一个不?喜,她在京城无?依无?靠,可想而知,会沦落到何种境地?。 文素素察觉到齐重渊的打量,不?动声?色问道:「王爷好?些时日没来?,王爷都?瘦了一圈呢。」 齐重渊哈哈笑起来?,大步上前,经过文素素时,抬手拂过她的脸,意味深长嗯了声?,「卿卿才瘦了,可不?能继续瘦下去,就你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 文素素脑中疑惑闪过。齐重渊在她面前向来?不?屑藏话,先?前他瞧着她,明明有事,却?掩饰住没说出来?。 齐重渊能掩饰的事,定是对她不?利。 李三娘送了甜酒酿进屋,甜酒的香气散开,齐重渊顿时来?了兴致,亲自取了羹匙搅动,舀起吃得很是满足,「卿卿说得不?错,这甜滋滋的东西?吃下肚,还真是令人通身畅快。」 甜酒酿中的酒气,让齐重渊念念不?忘,在晚饭时,还拉着文素素陪着他吃起了酒。 酒后齐重渊更来?劲,拉着文素素回了卧房。须臾之后完了事,翻身唿唿大睡了过去。 文素素起身前去净房洗漱,李三娘舀了水倒进盆中,低声?道:「娘子,瘦猴子说有事要说。」 「嗯,我洗完就出去。」文素素道。 洗漱之后,文素素裹着风帽走出屋,沿着游廊往外走去。四下寂静,瘦猴子从影壁边闪身出来?,她在转角处站住了:「何事?」 瘦猴子压低声?音,将青书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愤怒地?道:「老大,他们?着实?可恨,老大做了这般多,他们?居然对老大起疑心!」 「阿娘真是,总是喜欢念叨,还怀疑上文氏了。」 文素素仔细琢磨着这句话,联想起先?前齐重渊打量的目光,很快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杯弓蛇影,殷贵妃惟恐她会与福王妃一样,杀了齐重渊。 漆黑的夜空,星星缀成?了星河,绚烂流转。 夜里初春的风,犹带着凛冽的寒意。 文素素拢紧了风帽,说了声?我知道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晓,将话烂到肚子里。」 瘦猴子愤愤不?平道:「老大,飞鸟尽良弓藏,王爷还没被立为?储君呢,他们?就要过河拆桥了!老大,咱们?干脆走吧,以老大的本事,随便都?能干出一番大事!老大......」 文素素只淡淡道:「闭嘴。」 瘦猴子马上收起来?摩拳擦掌,那股不?平,在文素素的冷静下,倏地?被压了下去。 有些话,文素素对谁都?不?会说。秘密被称作秘密,就是无?人知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殷贵妃极为?敏锐,她是聪明人,知道自己儿子的本事。 她更是野心勃勃的女人,说得更直白些,她们?是一类人。 将心比心,换作殷贵妃自己,估计她与福王妃是一样的做法。 换作文素素自己,她只会做得比福王妃还要狠绝,她要寸草不?生! 文素素道:「眼下好?生生的,娘娘,王妃王爷,我们?都?是一体。」 瘦猴子知道自己冲动了,缩起脖子蔫答答道:「老大放心,我谁都?不?会说,只当没听过。」 文素素从钱袋里捡了颗一两的金锞子给他,「私底下你拿给青书,别的无?需多言。」 瘦猴子接过金锞子藏好?,「老大,青书睡了,明早小的拿给他。」 文素素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屋。齐重渊鼾声?正酣,她默默看了一会,脱了外衫上床歇息。 齐重渊忙碌着福王的丧事,文素素如往常那样,往返庄子看春耕,作坊,铺子的买卖。 文素素并未再有别的举动,除了从济慈院寻了十余个女童到云秀坊学习,由许梨花暂时管着她们?外,就是让各间铺子的掌柜,对前来?打探铺子买卖的人,无?需防备。 前来?打探的人,大多都?是京城的官员贵人。周王府的铺子对他们?并不?设防,还耐心教导。 福王福王妃在海棠花谢后下了葬,福王的长子被封为?郡王,两个儿女封了郡主。 坊间传闻无?数,朝廷已经盖棺定论,那些八卦流言,很快便被新的消息盖了过去。 开春后,蓟州府与兖州府一起上摺子报灾,两个州府大半的地?方,一直不?曾下雨,干旱严重影响了春耕。摺子递到朝廷,意味着这两个州府需要朝廷赈济。 圣上自福王去世后,精力一直欠佳,灰败的脸色,已经在百官面前无?法掩饰。 朝堂上立储的风声?,甚嚣尘上。 圣寿在六月,秦王体恤朝廷不?易,为?父分忧,秦王妃将陪嫁的绣庄,悉数当做寿礼,献给了圣上。 此举一出,京城上下譁然。 「大齐所有的锦绣布庄,仅仅京城就有五间,淮南道就有三十二间!一间不?留,一间都?没留!」 「那可是金山银海,全部拿了出来?,奉给了圣上!」 「奉给圣上,与你我有何干系,人家儿子替父贺寿,送再贵重的礼也与你无?关。若是大户人家,还能分给你一个寿桃吃,那可是圣上,你连前去道声?喜都?没门!」 「这你就不?知了,圣上发了话,锦绣布庄的铺子,悉数拿出来?拍卖,由布商去竞买,价高?者得。所得银两,归于户部国?库,用于赈济灾民,治理河道,边城的军需!」 「如此说来?,秦王真是大善,秦王妃也一样,那是她的嫁妆,夫唱妇随,真正是一对神仙伴侣!」 「以前秦王府就经常布施,秦王妃曾说过什么来?着?哦,我记得了,要是人人都?与她那般行善,便是大齐之福。可见秦王府从不?作假,是真正的仁慈,念着我们?这些穷苦百姓。」 一时间,民间对秦王的赞颂不?绝。除此之外,户部林尚书见到秦王,那张不?苟言笑,永远苦巴巴的脸,差点没笑成?一朵花。 户部穷,拆东墙补西?墙乃是常事。被拆掉的东墙,既本来?要拨付,却?被挪走的银两,林尚书快被前来?找他要帐的官员烦死。 锦绣布庄归于户部国?库之后,至少好?一段时日不?愁钱财了,林尚书如何能不?高?兴! 无?论朝臣如何看待秦王,秦王府拿出了金山银山,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们?都?得打心底佩服。 回到京城述职,如愿留在京城的周王妃大哥薛恽,在齐重渊的安排下进了户部做郎中。 薛恽自认为?性子直,他是皇亲国?戚,很是瞧不?上林尚书的谄媚。不?过对着上峰,他不?敢出言讥讽,只在背后暗中不?屑。 林尚书回到户部,脚步轻快,走一步就会笑一声?。 户部的官员见状,从值房里奔出来?,迎上去陪着他说笑起来?。 户部的院子大门古朴厚重,院子里古树参天,向来?肃然。如今大家在庭院里围着林尚书,一片松快景象,薛恽的冷脸就显得很是明显。 薛恽在殷知晦手底下做事,以前两人只见了一两面,他的性情,殷知晦不?甚熟悉,大致听过一些。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便摸得八九不?离十了。 殷知晦看向薛恽,他恍若未觉,依旧垮着一张脸。无?奈之下,殷知晦只能走上前,拉了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我有些差使要问你,你且随我来?。」 薛恽这才随着殷知晦来?到他的值房,进屋后,殷知晦见他还挂着脸,无?奈指着椅子,道:「坐吧。」 薛恽生气地?坐下了,刚想说话,齐重渊如一阵风卷进了屋。 「阿愚,他们?,他们?.....」齐重渊气得说话都?哆嗦,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不?要脸的混帐东西?!」 殷知晦见状,倒了被茶递过去,「先?吃口茶缓一缓。」 先?前在承庆殿,齐重治风光得很,圣上也夸赞了他,当时齐重渊强忍着没发作,忍到这时,无?论如何都?憋不?住了。 齐重渊接过茶咕噜噜一口气吃了,看到薛恽坐在那里,只一眼便转移开了视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薛恽没甚出息,都?是靠着他才做了官,他看不?上。 齐重渊的无?视,薛恽很是在意,他苦苦思索,眼睛一亮,道:「秦王能献出锦绣布庄,王爷也能将丰裕粮食行献给圣上做寿礼!」 殷知晦垂下眼眸没有做声?,齐重渊瞪着薛恽,难以置信他的蠢。 薛恽对着齐重渊的目光,心里直发虚,忙看向了殷知晦,道:「阿愚,丰裕粮食行有粮食,蓟州府兖州府需要粮食赈济,常平仓的粮食本就不?足,正好?解了圣上之忧。」 齐重渊突然不?生气了,对着薛恽,他有了无?比的自信。 真是蠢货啊!怪不?得,薛老太爷当年在一众孙辈中,反倒比较看中周王妃这个孙女。 周王妃娘家有丰裕粮食行,但粮食行的钱财,虽由着周王府调用,却?不?能如锦绣布庄那样,悉数上交。 毕竟粮食行属于薛氏一族,薛氏族人都?靠着粮食行为?生,薛老太爷就是愿意,族人也会反对。 再说,有了锦绣布庄在先?,丰裕行再有样学样,就是故意为?之,与秦王府打擂台的意图,太过明显,便落了下乘。 殷知晦望着这对郎舅,暗自嘆息一声?,耐心解释了缘由。 薛恽听罢,很是不?以为?意道:「老太爷在族里说一不?二,他自己也说了,丰裕粮食行若是没了王爷,就得关张。如今正是王爷需要丰裕粮食行之时,薛氏一族当齐心协力,共度眼前的难关。粮食行暂时没了,只要王爷安好?,以后再重开就是。」 这句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不?过等到薛氏一族商议好?,黄花菜都?凉了。 圣上已走路都?蹒跚,强忍住上朝,见朝臣。 殷知晦心里也暗自着急,他想了下,到底将一些话咽了回去,只道:「先?观望一阵再说,我等下去政事堂,探一探沈相他们?的意思。王爷......王爷还是别去了。」 政事堂都?是一堆老狐狸,齐重渊的喜怒藏不?住,去了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齐重渊摆摆手,道:「我不?去,沈相他们?狡猾得很,滑不?熘秋,嘴里听不?到一句有用的话,我看到就来?气。」 殷知晦收拾了下文书,与齐重渊一道走了出去,薛恽眨了下眼,忙跟了上前。 到了政事堂院子前,齐重渊对殷知晦道:「我先?回去了,有事的话,差人来?乌衣巷寻我。」 殷知晦颔首,转身进了政事堂。齐重渊大步朝外走去。薛恽顿了下,急急跟上前,道:「王爷,京城新开了间桑家园子,里面雅致得很,不?输秦王府的洄园。王爷可要前去瞧瞧?」 齐重渊哪有心思去吃酒作乐,没好?气说了声?不?去,负手头也不?回离开。 薛恽盯着齐重渊的背影,脸色很是难看。 齐重渊天天歇在乌衣巷,周王妃没了宠爱,怪不?得对他冷言冷语,连着薛氏都?受了冷落。 薛恽提着衣袍下摆,急匆匆出了宫,赶往了周王府。 齐重渊在人前还会极力掩饰一二,到了乌衣巷便再也受不?住,进屋后,连洗漱都?顾不?上,一甩衣袖,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老大不?要脸!以前徐氏不?过三五间破铺子,短短几年,就变成?了几十间。这些铺子,还不?是靠着欺行霸市而来?。这些本就是我大齐的钱财,被他捞到了自己手里去,他何来?的脸为?大齐,为?阿爹分忧!」 丰裕粮食行这些年也飞快壮大,齐重渊下意识忽略了,文素素自不?会提。 齐重渊骂了一大通,直到口都?干了,方喘息一口,在塌几上坐下,双手叉在膝盖上,余怒未消。 文素素安静地?听着他骂,跳脚,倒了盏茶递上,道:「王爷吃口茶缓一缓。」 齐重渊望了眼文素素,端起茶吃了一口,薄荷的清凉沁人心脾,他握着茶盏的手微顿,盯着她问道:「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第九十三章 最近天气热起来, 瑞哥儿福姐儿都没甚胃口,周王妃正在安排晚上的饭食,罗嬷嬷进来禀报导:「王妃, 大郎来了。」 周王妃诧异地看向滴漏, 「还不到下衙的时辰,他来作甚?」 伍嬷嬷摇头?, 「小的不清楚, 看大郎似乎很急, 估计是外面出了事。」 秦王府奉上锦绣布庄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周王妃以?为?是朝堂那边有?事,便赶紧交待了灶房, 匆匆赶去了花厅。 花厅的几案上摆着一盆盛放的姚黄,薛恽平时最爱牡丹,此时连花都无心欣赏, 负手在屋里转来转去,看上去忧心忡忡。 伍嬷嬷撩起青竹门帘,周王妃进了屋,喊了声大哥,「出了什么事?」 薛恽一个箭步上前, 又勐地顿住了,一甩衣袖,长长嘆了声,「出了什么事, 这些时日以?来,阿嫄难道半点?都不曾警觉?」 周王妃一头?雾水, 道:「大哥,你别杵在那里, 过来坐着说话。究竟有?何?事,你且直说,莫要绕弯子。」 薛恽跟戏台上唱戏般,一步三嘆,再看一眼周王妃,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走?到上首交背椅前,见周王妃已经坐下了,他便只能屈尊坐在了下首。 罢了罢了,她嫁给了亲王,她成了王妃,且让她一让。 看到座次,薛恽不免更?加委屈了。四平府虽然是穷乡僻壤,他从没有?坐下首之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回到京城,他应当?官升一级,哪怕不升官,同品级的京官高于地方官,他留任户部,该同为?五品才是。 如今他在户部就只是个从五品的郎中,与在四平府的知府五品,相当?于同级,等于在原地踏步,半品都未曾晋升! 薛恽先忍着了怨气,说了最重要的事:「阿嫄,王爷去了乌衣巷!」 周王妃莫名其妙地道:「王爷经常去乌衣巷,大哥,你着急忙慌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薛恽急了,道:「阿嫄,王爷去了乌衣巷,这还不是大事?!」 周王妃看着滴漏,再看外?面的天色,脸色微沉,道:「大哥,你刚到户部衙门当?差,这个时辰衙门还未下衙,你离开之时,可有?跟上峰告假,还是擅自?离开了?」 殷知晦便是薛恽的上峰,他那股委屈伴着酸意,止不住往上冒:「我跟着王爷一道离开,谁敢说我不是?殷七郎靠着娘娘,靠着王爷,年纪轻轻就官至户部侍郎!」 薛恽的脾性,周王妃最了解不过,听到他话里的酸意,按耐住性子,道:「大哥,王爷是王爷,王爷自?来去自?如。大哥不一样?,阿愚是你的上峰,你要尊着敬着阿愚,离开户部值房,当?同阿愚打声招唿。其他同仁都看在眼里,大哥这般不给阿愚面子,其他人有?样?学样?,你让阿愚如何?做?」 「我让他如何?做,他管不住属下,倒怪到我身上来了?」薛恽仰起上身,愤愤不平地看着周王妃,「都是皇亲国戚,他年纪轻轻,坐在那个位置本就不当?!」 周王妃揉着眉心,努力平缓着自?己的情绪。 薛恽受了气,陶老夫人又该心疼了,会到王府来向?她哭诉。 「大哥,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我就不多留你了,等下瑞哥儿便下学回来,我还得去照看他。」 「瑞哥儿。」薛恽念了声,不满地道:「你提到瑞哥儿,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王爷去了乌衣巷,那文?氏受宠,阿娘告诉我时,我还以?为?是阿娘夸大其词。如今看来,乌衣巷比我想像的还要受到王爷的宠信。阿嫄,你生了福姐儿之后,肚皮便再没了动静。你府里的侧妃,肚子里又揣上了,要是乌衣巷那边生个儿子......你真是替瑞哥儿着想,就莫要自?大。」 府里的张侧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李侧妃听说这个月的月事也没来。乌衣巷那边虽然暂时没有?动静,殷贵妃曾暗示过不会让文?素素有?身孕。只是周王妃并不敢全信,毕竟是她的亲孙,谁肚皮里出来,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薛恽见周王妃不做声,在椅子里坐直了,双手搭在扶手上,道:「阿嫄,你在娘家时,祖父看重你,将你养成了要强的性子,总想着与男人比肩,做出一番大事。阿娘与你大嫂,她们在府里掌管中馈,操持家务,没你这份大志,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不羡慕她们的福气。倒是你,阿嫄,你自?视甚高,惹得王爷不喜,王府的庄子铺子,你也没能抓住。到头?来,你两边都落了空。」 周王妃挺直嵴背端坐着,消瘦的脸庞苍白如纸。 薛恽的话,如万箭穿心,刺得她血肉模煳。 是啊,她不柔顺,不懂得讨好,不被?齐重渊待见。 她没本事,却心高气傲。以?前薛恽也曾说过,她对其不屑一顾。 乌衣巷那边进京之后,逐渐将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一件件击得粉碎。 帐目,经营买卖,管家理事,宫中的看重...... 她对宠爱始终嗤之以?鼻,齐重渊爱宠谁就宠谁,她根本不愿意与他亲近,不愿意看到他。 宠爱的背后,连着权势。齐重渊歇在乌衣巷的日子越来越多,乌衣巷那边的权势越来越大。 她拿什么去护着瑞哥儿福姐儿,王妃的身份靠不住,就是皇后,也一样?如此。 薛恽向?来认为?薛老太爷对周王妃看得太高,她顶天就是个妇道人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哪怕成了太后,她也得靠着皇帝儿子。 周王妃的沉默黯淡,让薛恽说得更?激动了,他用力挥舞了下手臂,居高临下教训她道:「阿嫄,外?面朝堂的事情,你虽然不懂,却不能无知。秦王府现在风头?占尽,百姓无不念他的好,户部跟过年一样?热闹,林尚书高兴得都合不拢嘴,比他新纳的小妾生了儿子还要兴奋。朝堂上天天在吵立储,圣上能挡多久?」 关乎立储大事,周王妃忙极力稳住神,道:「立储是大事,大哥且要谨慎些,不得乱说。」 薛恽呵呵,撇嘴道:「我怎地就乱说了,秦王为?父分忧,心繫大齐江山。别人如此做,是僭越,大齐江山本姓齐,秦王拿出白花花的银子,真正解决了户部的困难,无论谁都挑不出他的理!阿嫄,王爷去了乌衣巷,你要夺回王爷的心,你就得拿出办法,解决王爷现在的难题!」 「夺回王爷的心!」周王妃脑子钻心地疼,木然道:「我能如何?做?大哥都说我是自?视甚高了,我又有?什么法子!」 薛恽瞥了又瞥周王妃,掩饰不住得意地道:「你没法子,我有?。唉,阿嫄,朝堂大事不是你后宅那点?中馈,妇道人家总是见识浅。唉,还得看我。秦王府能拿出锦绣布庄,咱们薛氏就能拿出丰裕粮食行。我写信给祖父,告知此事,祖父既然看重你,你也给祖父也去一封信,将丰裕行拿出来去做寿礼。周王府没了,丰裕行也留不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真是大口气! 薛恽以?前自?认为?是读书人,一心挣脱商户的身份,想要走?科举仕途之道。 科举多年,他始终未中。周王妃与王府议亲那年,恰逢科举年,他便考中了三甲,轻轻松松得了差使,一出仕便是上县的县令。两年后,他升了四平府的知府。 薛恽对经营买卖一窍不通,更?不清楚丰裕行当?年的不易,如何?壮大至今。 丰裕行是借了王府的势,与锦绣布庄同样?借势,又有?区别。 布帛分便宜贵贱,一匹缂丝与一匹麻木的价钱,差别大了去。锦绣布庄主产丝麻,大齐的七八成丝麻,都出自?锦绣布庄。除去海船向?番邦出售的部分,只要有?锦绣布庄在的地方,别的布庄基本难以?存活。 粮食买卖,并无独占一说,粮食价钱朝廷会进行调节,赚的就是个辛苦钱。锦绣布庄早就赚得盆满钵满,自?从在江南道被?打压,江南道的各式丝麻出来之后,锦绣布庄的丝麻买卖就逐渐难做了。 最重要的是,秦王府最赚钱的买卖,眼下并非锦绣布庄,而是海船! 周王妃一听便否决了,沉声道:「大哥,丰裕行是薛氏的根,祖父也难以?做主。如今再献丰裕行,便是拾人牙慧。大哥你别自?作主张添乱!」 薛恽气道:「我怎地就添乱了!你看你,外?面的事情你不懂,偏生你又不虚心,我都是为?了你好!」 「有?娘娘阿愚在,大哥就别费心了。」周王妃心里难受,脑子也乱糟糟,实在是没心思与薛恽纠缠,站起身道:「好了好了,大哥回去吧。」 薛恽忙起身上前,拦在周王妃面前,语重心长道:「外?面的事,我不与你多说,王爷那边,你可要上些心。女人就得柔婉,体贴,你得改.....」 周王妃冷着脸,闪身从薛恽身边疾步走?了出屋。薛恽见周王妃不搭理他,气得在身后跳脚,想到这里是周王府,他追了几步,只能悻悻作罢。 离开王府上了马车,薛恽眼珠子一转,霎时有?了新的主意,忙拍着车壁,道:「去平康里!」 乌衣巷。 文?素素对秦王府的举动,自?是一清二楚。 在殷贵妃周王妃等一众人中,文?素素最为?佩服的便是秦王妃。她有?勇有?谋,手腕果决。 估计从江南道败了之后,秦王妃就有?了这个念头?。现在方抛出来,秦王应该功不可没。 要是早出手,如今几个王府的形势,得是另外?一番模样?。 齐重渊问她可有?法子,文?素素当?然有?,殷贵妃对她曾起杀机,她不会说出来。 早先她就已经做了准备,殷知晦是聪明人,他要是走?错,或者下子慢了些,现在要补救,也来得及。 真正到无路可走?时,还有?最后的一招,便是让秦王去给福王作伴,召集勇勐悍匪血洗秦王府。 自?古以?来,争权夺利都直白血腥,谋略在兵马刀箭面前就是一张脆弱的纸。 可惜,齐重渊无李世?民的军功,威信,手上没兵权,能做出「玄武门之变」,却难以?善后。 文?素素连连摇头?,道:「王爷,我只是有?些小机灵,朝堂大事,还是王爷教导,我才方略微懂了些。」 齐重渊倒也不失望,文?素素说得是,她就是有?几分小聪明,做买卖算帐上有?些天分。 朝堂大事可不是做买卖,要是她真能操控朝局,殷贵妃的担心便成了真,他就得防着她了。 齐重渊不再与她说这些,朝堂上的事情烦心,此刻他更?是不想多提。 伸手将文?素素拉到怀里,齐重渊轻笑道:「卿卿还是多学着吃穿规矩,你这薄荷的茶水,就安排得不错。现在天气热了,用冰过早,不用冰,又闷得慌,夜里都睡不好。阿娘先前还在抱怨,夜里睡不踏实,白日就没精神。我去让阿娘也改吃薄荷茶,清凉清凉。」 文?素素垂下眼帘,道:「娘娘的身子不好,王爷孝顺,时常放在心上。朝堂上的事情也要操心,真是辛苦王爷了。」 这句话说到了齐重渊的心坎上,他感到无比的抚慰,用力搂了搂文?素素,道:「还是卿卿体贴。」 文?素素道:「娘娘好了,王爷也就少?操一份心。晚上睡不好,吃些薄荷茶也无甚用,还是得吃安神汤,太医院难道没开方子?」 圣上也吃安神汤,太医院也经常开,安神汤在宫中是最为?常见的方子。 齐重渊道:「阿娘不喜药味,除非实在是撑不住,才会服药。唉,阿娘向?来要强,我去劝劝她,让她多少?吃上几碗安神汤,夜里能睡个好觉。」 文?素素嗯了声,抬头?望着他,脸上笑意隐隐,柔声道:「娘娘见到王爷的这份孝顺,身子应当?很快就会好转了!」 第九十四章 承庆殿。 天气已经炎热, 鸣蝉阵阵。御书房内,窗棂紧闭,屋内闷热夹杂着药味萦绕。 倚靠在椅背中的圣上, 手上拿着册子, 已许久未曾变过动作。腿上搭着的锦被,不知何时滑落在地?, 躬身肃立在一旁的黄大伴, 好似长了无数双眼?睛, 轻手轻脚上前,蹲下捡拾起?锦被。 圣上听到极轻锦缎滑过的声音,眼?皮终于动了下, 清灰的脸渐渐浮起?不耐烦,哑着嗓子道:「拿走?,都快麦收季节, 还裹得这般厚作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刚喘了口气,喉咙一阵发痒,圣上青筋暴露的手,痛苦地?抓住案桌边缘,咳得好似五脏六腑都在翻滚。 黄大伴神色大骇, 顾不得锦被了,急步上前倒了温水放在一边,又前去拧了帕子过来。 这些时日圣上经常咳嗽,服药也不见好转, 身子每况愈下。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圣上接过帕子擦拭过手脸, 用温水漱了口。 黄大伴犹豫了下,劝道:「圣上, 老奴去传郑太医正过来,再给圣上诊诊脉,这般下去,圣上的龙体吃不消啊!」 圣上轻喘着气,摇了下头,道:「我的身子自己清楚,等过一阵睡片刻就好。」 夜里圣上睡不好,安神汤吃下去,很快便会醒来,要再吃上一碗,才能勉强迷煳到天明时分。 圣上蜷缩在椅背里,復又拿起?先前的册子翻看。黄大伴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将锦被搭在圣上的膝盖上,退到一边守着。 册子圣上已经看了足足四?五遍,每一遍感悟都不相同。 大齐户部的赋税收入状况,各州府歷年来的变化,册子上用简单清晰的数,做出了解释说明。 其中,圣上看得最多的,便是淮南道的赋税变化部分。 开始起?变化的那一年,秦王定下了淮南徐氏八娘为王妃。 淮南道与江南道一样种植桑麻,养蚕织布。虽比不过江南道在桑麻布料上的繁荣,在大齐能居于前五。 从这一年起?,淮南道的赋税锐减,其中减少最多,则是来自桑麻布匹纺织等的赋税。 淮南道为了弥补这一块的赋税差额,在茶,盐,人丁等上进行摊派。 圣上对官员的所作所为,心底自然?一清二楚。水至清则无鱼,除非实在是太胆大妄为,引起?民乱,他一般不会过问?。 官员若要弥补十两的赋税,进行摊派的银两,估摸着要达到十五两,多出的五两部分,则进了官员的钱袋。 淮南道的百姓不堪重负,人口逐年下降,盗匪横行。 牵一髮而?动全身,这一切的根源,皆在于锦绣布庄的崛起?。 风起?青萍之末,锦绣布庄属于了皇家,也给日渐没落的大齐,埋下了深深的祸端。 秦王府得到的钱财,乃是属于大齐的户部。如今将铺子庄子奉上,虽说是将钱财还?给了户部,已造成的损害,如何就这般简单抵消了。 圣上脸火辣辣地?疼,纸上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嘲讽他当?时的短视。 想到对秦王府的称赞,大善的褒奖之语,圣上还?要做全表面功夫,夸赞了亲王。 立储君之事迫在眉睫,他是君王,每句话都会引来底下朝臣官员的猜测,一个脸色不对,那些聪明人便会浮想联翩。 四?皇子五皇子他们还?小,除非他们有经纬之才,圣上也不会立他们。对着两个已成人的兄长,立他们,只会让兄弟之间自相残杀。 至于秦王与周王,眼?下看来,周王略胜一筹,却无法让圣上下决断,终究是资质逊色了些。 圣上收起?了册子,盯着良久。 这份册子,应当?并?非出自殷知晦之手。册子的行文?方式,虽有所变动,圣上依旧看得出来,这与江南道的帐目,周王府铺子庄子所採用的帐目记录,如出一辙。 江南道今年的春蚕赋税,已经送至户部,江南道的蛀虫,容他们这些时日,该逐一清理了。 圣上收起?册子,吩咐黄大伴,「去将老二与阿愚叫来。」 庆兴宫。 东暖阁的绿竹窗帘垂下,屋中便显得有些阴暗。 齐重渊一进屋便皱起?了眉头,对坐在软塌上的殷贵妃抬手见礼,抱怨道:「阿娘,屋子这般暗,你仔细伤了眼?睛。」 殷贵妃怕热,绿竹窗帘放下后,便觉着屋子里清凉些。她未理会齐重渊,对随着他一道前来的殷知晦招手:「阿愚来了,快坐。」 殷知晦见过礼,在锦凳上坐下了,仔细打量着殷贵妃憔悴的脸色,关?心地?道:「姑母可有宣太医?」 齐重渊抢着道:「阿娘不喜吃药,阿愚你问?来有何用。」 罗嬷嬷奉上了茶水,齐重渊一看热茶,便没了兴致,道:「去换薄荷水来。阿娘你也尝尝,薄荷水清凉,吃了能提神醒脑。」 殷贵妃只得依了他,「阿愚可要吃薄荷茶?」 殷知晦道好,殷贵妃便让罗嬷嬷去换茶,「太医院有薄荷,你去要一些来备着。」 齐重渊叫住了要出去的罗嬷嬷,「你顺道去取副安神汤,夜里熬给阿娘吃,让阿娘能睡个好觉。」 罗嬷嬷赔笑着,见殷贵妃点头,方曲了曲膝出去了。 齐重渊语重心长地?道:「阿娘,你夜里睡不好,白日便没精神。就算白日能眯一会,始终精力不济。」 殷贵妃在白日时,头的确晕乎乎,难以集中精力。 齐重渊难得的关?心,令殷贵妃很是欣慰,连着道了几声好,「那劳什子药又苦又臭,既然?老二你有心,我且忍一忍。」 说完安神汤之事,殷贵妃让伺候的宫女退了出去,问?道:「朝堂上的情形如何了?」 殷知晦沉默了下,道:「秦王府之事,姑母已经知晓,如今百姓对秦王感恩戴德,户部亦是。」 殷贵妃脸上浮起?冷笑,道:「民心朝臣之意,皆无关?紧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太平时日,百姓的拥戴,只是一场热闹。 朝臣亦如此?,新君一出,除非造反,他们照样得顶礼叩拜。 立储乃是圣上独自的抉择,圣上身子的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依旧未决。 秦王府的锦绣布庄,看来还?不够。 现?今圣上没表态,他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殷知晦下意识掩下了那份册子,低声道:「姑母,先前我与王爷还?在商议,璟郡王弱龄失怙恃,圣上念着孙辈,不若让璟郡王进宫,陪伴圣上左右。」 殷贵妃沉吟了下,道:「璟郡王快到了开蒙的年纪,不如让秦王府的琅哥儿珩哥儿一起?进宫,彼此?有个玩伴,一起?上学读书。四?皇子五皇子他们是叔叔,年纪长一些,能看着他们不淘气。下学后,能陪在圣上身边说说话。」 齐重渊皱眉,道:「干脆让瑞哥儿也一起?进宫吧,先前我同阿愚说,阿愚不同意,说是瑞哥儿在王府好好的,无需来争这份宠爱。凭什么让他们几个小崽子在阿爹面前露脸,琅哥儿霸道,胖得跟老大一样,规矩礼数一塌煳涂。在我的瑞哥儿面前一比,呵呵,阿爹便能看出老大的本?事,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如何担得起?大事!」 瑞哥儿是齐重渊的独子,殷贵妃生怕他有闪失。不过,想到自己在宫里,先生禁卫宫人一大堆伺候,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哪能出什么事。 皇子之间互相攀比,皇孙比一比,也是好事。 殷贵妃便道:「瑞哥儿也一起?进宫,等下我亲自去走?一趟,瞧瞧圣上的身子,顺便与他提。」 几人商议了一阵,承庆殿来了人,将齐重渊与殷知晦一併?叫了去。 直到夕阳西?下,两人方走?出大殿。 殷知晦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齐重渊却掩饰不住的亢奋,边走?边低声道:「阿愚,这下江南道要大变天,我们得仔细挑人了。」 江南道的官员根深叶茂,这块骨头看上去难啃,比起?查帐却容易多了。 有帐目证据在,他们贪腐的事实板上钉钉,无可狡辩,拿下几个大官,拔出萝蔔带出泥,爪牙也就生不了事。 待官位空缺出来,却绝不能如齐重渊所想这般,全部安插自己的人。 一是说不定圣上欲藉机看齐重渊,二是江南道是大齐的赋税重地?,不可再次烂了根基。 殷知晦下意识想到了文?素素,道:「王爷,事关?重大,我们要从长计议。王爷是要回府,还?是前往乌衣巷?」 齐重渊想了下,道:「我得回王府好生交待瑞哥儿,让薛氏给瑞哥儿挑几个机灵的书童。还?有伴读,也要早些做好准备。殷氏这边与瑞哥儿差不多年纪的,就交给你了。薛氏那边,唉,薛恽是个没出息的,他那两个儿子,只怕也随了他。薛氏一族,不堪其用啊!」 殷知晦无奈地?道:「王爷,待圣上允了此?事之后再选也不迟,事先闹出动静,便是我们做了圣上的主。」 齐重渊难得承认了冒失,「倒也是,不过瑞哥儿得先教?起?来,老子教?儿子,任谁也挑不出理。」 殷知晦便未再多言,同齐重渊在宫门口道别,各自离开。 周王府。 周王妃盯着没出息的薛恽,再吃力地?转动着眼?珠子,打量着裊裊娜娜,立在他身后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薛恽摆手让她们退下,板着脸的罗嬷嬷,将她们领了出去。 薛恽上前坐在周王妃的下首,颇为自得地?小声道:「阿嫄,你且仔细瞧好了,比起?乌衣巷那位如何?」 周王妃深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问?道:「大哥,你打哪儿寻来的人?这是王府!」 「我前去平康里,费尽心思寻来的清倌人。阿嫄放心,身契都已经办好了。」薛恽从袖中拿出两份身契,杵到了周王妃眼?皮子底下。 「王府,呵呵,王爷也是男人。清倌人清清白白,腰身柔软会伺候人。乌衣巷那位,乃是嫁过人的乡下寡妇,照样被王爷看上了眼?,还?带回京城宠着。」 男女有别,薛恽作为大哥,不好同周王妃说得太透。 他们男人在床榻上时,能否尽兴,与女人身份的高低可没甚关?系。 薛恽满脸的惋惜,周王妃端庄是端庄,有正妻的派头,只男人的心思,她是一窍不通。 「阿嫄,她们身份低贱,留在王府,不过就是个玩意儿。这个玩意儿,能让王爷暂时乌衣巷那边,也就足够了。说起?来,王爷对乌衣巷那边,也该没了先前的新鲜。只待一段时日,王爷便将那边彻底抛在了脑后。」 齐重渊从不是柳下惠,王府的侧妃妾室不比其他人少。薛恽也同他一起?去瓦子吃酒玩乐过,男人喜欢的,他一样喜欢。 「乌衣巷那边,我听说有几分机灵。阿嫄,王爷是男人,你自小就被祖父夸赞机灵,王爷可喜了你这份机灵?」 周王妃拿着身契,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薛恽坐直身,望着满屋的锦绣,道:「这两个清倌人,待王爷腻了,没了兴致,再换新人就是。王爷是亲王,几个女人罢了,阿嫄你可别做那拈酸吃醋之事,侧妃们不足为惧,毕竟她们已经是王府老人了。王爷得留在王府,你是正妻,王妃,要是你正妻的脸面无存,出去吃酒应酬,其他的贵妇人们如何看待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斜阳透进窗棂,地?面案几上覆上了一层红光。周王妃手拽着身契,怔怔失神。 乌衣巷。 午后,文?素素正准备午歇一会,瘦猴子着急忙慌跑了回来。 文?素素见他跑得满身满头的汗,以为朝堂那边又出了事,忙让李三娘去门口守着,问?道:「可是出了大事?」 瘦猴子抹了把脸,咧嘴道:「老大,薛恽薛郎中,就是王妃的大哥,从桑妈妈手里买了两个清倌人去。桑妈妈见到肥肉主动送上门,狠狠赚了他一大笔。」 文?素素放松下来,皱了皱眉,道:「就这事?」 瘦猴子忙道:「薛恽在花楼里有个诨号,叫薛大手,就是大手笔,出手阔绰,好坏不计。本?来要叫他薛大傻子,这个诨号怕惹怒了他,就改成了薛大手。他那两个清倌人,妖媚得很,桑妈妈本?来不愿意卖,妖媚的姐儿,留在花楼里最能赚钱。只他硬要急着买,桑妈妈就给了他。这笔买卖,他让桑妈妈莫要声张。他大张旗鼓地?去,又大张旗鼓买人,哪能避开人的眼?。薛大手买走?人,送去了王府。」 送进王府,就是送给齐重渊了。最简单的方式,对齐重渊很是有用。 文?素素只哦了声,道:「知道了。」 不过,她还?挺好奇,周王妃可会收下她们。 收下她们,就是周王妃真急了。 第九十五章 齐重渊回到王府, 一边走进净房更衣,一边吩咐青书:「去将瑞哥儿与王妃叫来。」 琴音忙进了净房伺候,青书去传话。进了周王妃的正院, 看到屋内立着两个眼生的美貌娘子, 微楞之后,上前见礼:「王妃, 王爷传话, 让王妃与瑞哥儿前去见王爷。」 周王妃忙对?罗嬷嬷道:「快去将瑞哥儿叫上......」她话语微顿, 又看向青书:「王爷可有要事,不若将福姐儿一併?叫上。福姐儿已经好些时日未曾见过王爷了。」 青书道:「小的并不清楚,只按照王爷的吩咐传话。」 琴音青书一向嘴严, 只听齐重渊的命令行事,周王妃没再多问,让罗嬷嬷去领瑞哥儿, 「福姐儿让乳母看着,饿了便先用饭,」 罗嬷嬷去领了瑞哥儿,周王妃收拾了下出来,脚步微顿, 对?着立在那里的两人道:「春烟,莺鸣,你们也一道前去给王爷见个礼,认认主子。」 春烟生得柳眉樱唇, 如?江南烟雨般出尘。莺鸣娇俏可人,一把嗓子如?黄莺般清脆。两人被留下来后, 周王妃给她们重新改了名?。 青书不动声色瞧在眼里,袖手肃立也不说话。待周王妃安排好, 牵着瑞哥儿出屋,莺鸣与春烟跟在了后面,他便转身向前院走去。 到了书房门?前,青书停下脚步看向春烟莺鸣,周王妃见状,面色微僵,道:「你们且去候着。」 青书亦不多问,唤来小厮领着两人先去下人房。琴音掀开了门?帘,朝周王妃见礼,「王妃请进,王爷已经等着了。」 周王妃赶紧牵着瑞哥儿进了屋,齐重渊换了身常服,大马金刀坐在塌几上吃茶。瑞哥儿规规矩矩上前请安,他放下茶盏,朝瑞哥儿打量,招手道:「过来阿爹这边坐。」 瑞哥儿恭敬应是,走上前坐在了齐重渊身边。琴音搬了锦凳过来,放在齐重渊下首,周王妃便坐了下去。 齐重渊问起了瑞哥儿的功课,可有贪玩淘气。平时瑞哥儿常被齐重渊考教,父子见面也多,并?不如?福姐儿那样生疏,他答得还算流利。 问罢之后,齐重渊很是满意,先让他回屋去用饭,「饭后再写五篇大字。」 瑞哥儿乖巧应下,青书忙将他送出屋,罗嬷嬷与瑞哥儿的乳母小厮一道上前,拥簇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齐重渊看了眼周王妃,漫不经心地道:「府里的中馈就那么?些,你要将心思?多花些在瑞哥儿身上。读书学习之事你就无需操心了,我打算将他送进宫去,与琅哥儿璟哥儿几人一起,在宫内一起读书,伴在阿爹左右。」 周王妃吃了一惊,道:「娘娘可知此事?」 齐重渊脸瞬间拉了下来,沉声道:「瑞哥儿是我儿子,能跟在阿爹身边,这是莫大的荣幸!阿娘知与不知,又有何?干!莫非你以为,阿娘说了才算!」 周王妃实在是情急,瑞哥儿是她辛辛苦苦怀胎生了下来,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 「王爷要三思?,瑞哥儿乖巧规矩,琅哥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生得又壮硕,要是被他欺负了去,王爷岂会?不心疼。」 齐重渊本来尚还好的心情,顿时被周王妃搅得乱七八糟,不悦道:「无知妇人,慈母多败儿!瑞哥儿是进宫,在阿爹,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读书!瞧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瑞哥儿是去了龙潭虎穴!」 周王妃见齐重渊态度坚决,知道这件事她做不了主,强忍着不安,打算过一阵差人去卫国公府寻殷知晦,殷贵妃与他可曾知晓此事。 思?及此,周王妃只想赶紧回去,起身见礼告退。齐重渊懒得看她,连眼皮都未抬,唤青书传饭。 周王妃脚步匆匆离开,将春烟莺鸣两人悉数忘在了脑后。青书传了饭,刚转身准备回屋,小厮豆子奔上前,朝着下人房努嘴:「书爷,王妃将她们留在了此处,书爷你瞧,该如?何?安排方?好?」 青书纳闷了下,敬献美人儿的事情,他见得不少,猜测周王妃也是此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既然人送了来,又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青书不敢擅自做主送走,让豆子稍等,进屋禀报导:「王爷,王妃先前领了两个娘子前来,王爷可要见一见?」 齐重渊意外了下,不以为意地道:「你且去唤来我瞧瞧。」 青书应是出去,叫上莺鸣春烟进了屋。那边,周王妃走到半路想到了两人,懊恼地一拍脑袋,到底瑞哥儿的事情重要,便让罗嬷嬷回去将两人领回来。 罗嬷嬷回到前院,恰看到两人跟着青书进屋。她望着晃动的门?帘,片刻后转身回去了。 周王妃差了人前往卫国公府,见罗嬷嬷独自回来了,问道:「人呢?」 罗嬷嬷小心觑着周王妃的脸色,斟酌着道:「王爷将她们叫了去,小的便回来了。」 周王妃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倒省了我的事。」 这种事,做起来的确令人难堪。周王妃苦思?许久,才留下了她们。 薛恽没甚出息,只他是男人。细究起来,除却身份,他与齐重渊算得上半斤八两。 薛恽的喜好,应当与齐重渊差不离。眼下虽说秦王府与周王府之间剑拔弩张,以立储大事为重,周王妃比不上乌衣巷,对?朝堂大事插不上手,她只能想尽办法?,削弱乌衣巷的影响。 罗嬷嬷以前就劝过周王妃,用人去勾住齐重渊。她现在终于?肯了,罗嬷嬷自是求之不得,前去传了饭食摆放好,积极地道:「王妃,小的去打探下,看王爷可有留下她们。」 周王妃不紧不慢用着饭,道:「你去打探作甚,王爷留下了她们,会?传话来,给她们安排院子。」 罗嬷嬷一想也是,便没再去前院。 饭后,前去卫国公府的人回了王府。周王妃听她回话,殷贵妃与殷知晦都知晓此事,已经提前商议过,她提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中。 殷贵妃在宫中照看,殷知晦做事可靠,瑞哥儿进宫就无甚大碍了。 翌日早间,罗嬷嬷伺候周王妃穿戴洗漱,偷瞄着她的脸色,期期艾艾道:「王妃,王爷将她们都收了房,昨夜闹腾了一整晚。」 周王妃端坐在妆奁台前,铜镜新磨过,灯盏明亮,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细纹又深了些。 罗嬷嬷从匣子里取了金嵌珍珠钿头钗,周王妃道:「放下吧,就只青玉钗便行了。」 罗嬷嬷微楞,下意识抬眼朝镜子看去。镜子里的周王妃,与平时并?无不同,清瘦的脸,苍白,面无表情。 「是。」罗嬷嬷忙重新取了青玉钗,梳好了髮髻。 周王妃推开罗嬷嬷递上来的口脂,道:「去安排院子,就梅院吧。梅院已有洒扫粗使?婆子,再多添两个丫鬟前去伺候。吃穿用度,照着其?他的妾室来。」 罗嬷嬷应是,旋即关切地道:「王妃的唇一向淡,略微施些口脂,便得好些。」 周王妃笑了起来,道:「嬷嬷,我是王妃,无需胭脂,无需金玉头面。匣子里的头面,都收起来吧。」 罗嬷嬷不敢再劝,忙收起了妆奁匣子。 可惜了,满匣子的金玉珠宝,就这般蒙了尘。 罗嬷嬷蓦地回忆起周王妃还在娘家时,生得不算顶美,只她身上的那股灵动与朝气,一看便令人挪不开眼。 周王妃与齐重渊成亲不过九年,及笄后定亲,皇家礼仪规矩多,过六礼备嫁妆,十八岁时出嫁,今年九月方?年满二十七岁整。她身上的那股疲惫,暮气,罗嬷嬷有时不敢看她,多看一眼便会?心酸。 在娘家时,周王妃也不见得过得好。她那时候出面去做买卖,引得了薛氏族里男人们的不满。薛老太爷最后也无法?,退了一步,只让周王妃在帐房看帐。 不抛头露面与男人们争抢风头,帐房还有别的老帐房,薛氏族人才勉强同意了。 嫁人后,她成了王妃,一飞沖天?的好亲事,惹得数不清的人艷羡。 旁人只看得到面上的荣华,罗嬷嬷却清楚就里。 罗嬷嬷不清楚的是,为何?薛恽那般的人,无论是在以前,还是如?今,日子都比周王妃过得顺畅舒坦? 午后,殷贵妃差了人来,告诉周王妃让瑞哥儿准备进宫读书之事。 周王妃忙着替瑞哥儿找伴读,书童,齐重渊歇在何?处,梅院的新妾室,她全?都没空关心了。 秦王府。 秦王最近风头正盛,走路更是虎虎生风。到了傍晚时分,他昂首挺胸从庭院中穿过,上了台阶来到廊檐下,秦王妃已经从屋内迎出来,曲膝温柔地道:「王爷回来了。」 秦王走得快了些,脸色赤红,汗水沿着脸颊流淌,喘气急促。秦王的身形肥硕,怕热,最讨厌炎炎夏日。 照着以前,秦王定会?没有好脸。最近他心情好,待喘匀气后,道:「琅哥儿珩哥儿呢?」 秦王妃让秦王走在前面,答道:「他们方?才下了学,回了自己院子。」 进屋后略微擦了把汗,秦王连茶都顾不上吃,道:「阿爹让我将琅哥儿珩哥儿都送进宫读书。」 秦王妃惊讶了下,问道:「圣上怎地提到了此事?」 秦王将瑞哥儿璟哥儿也要一起进宫的事说了,「阿爹最近身子不好,想着要孙儿们在身边,能陪着解闷说说话。」 秦王妃神?色微凛,道:「王爷,我恐圣上不只是为了天?伦之乐。储君之位依然悬而?未决,圣上还得要看皇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秦王怔了怔,肯定地道:「都说隔代亲,阿爹平时待孙辈们,比待我们兄弟不知亲切几何?。阿爹让他们进宫读书,也是老三没了,阿爹受了打击,心比以前软,捨不得孙儿们。」 「再说了,就算阿爹要看皇孙,我的琅哥儿珩哥儿都聪慧伶俐,难道还比不过老二老三那两个蠢货?」秦王端起茶吃了口,神?色一片自得。 秦王妃只能苦笑,她没说的是,先前琅哥儿与珩哥儿还闹了一场。珩哥儿聪明,虽年初刚开蒙,大字已经写得比琅哥儿要有模有样。 先生夸赞多了珩哥儿,琅哥儿就不高兴了。先前下学时,兄弟俩走着走着就吵了起来,琅哥儿仗着身高体壮,要揍琅哥儿。他拳头刚抬起,琅哥儿就大哭,跑得飞快来找秦王妃告状,说是哥哥打他。 秦王妃左右劝说,安抚好两兄弟送了回去。琅哥儿有她看着,会?老实规矩些。珩哥儿也一样,会?收敛着故意激怒琅哥儿,再跑来一通告状。 珩哥儿送进宫,定不会?吃亏。只是,琅哥儿虽是秦王妃亲生,她也夸不出聪慧伶俐的话。他霸道蛮横,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小儿之间打架无伤大雅,假若圣上立了亲王为储君,琅哥儿是秦王的嫡长子..... 琅哥儿肖似秦王,五官身形,尤其?是性情,十足十随了他。秦王对?这个长子,自小便极为纵容溺爱,休说岚姐儿,就是珩哥儿都要远远排在后面。 秦王妃不欲惹得秦王不满,斟酌着道:「王爷,瑞哥儿与珩哥儿璟哥儿年岁相仿,几人一道启蒙正好,也能玩到一处去。琅哥儿大了,不屑与年岁小的弟弟们在一起,不若还是让琅哥儿留在府里读书,珩哥儿进宫去。」 谁知,秦王妃的小心翼翼,还是惹来了秦王不快,他沉下脸,生气地道:「阿爹的话,就是圣旨,让琅哥儿留在府里,便是抗旨不尊!你经常称琅哥儿这不好,那不好,要多管加管束。亏我知晓你是他的亲生母亲,不清楚的,还以为你是那恶毒的后母。琅哥儿如?何?不好了,他懂事听话,结实活泼,谁见了不夸他一句生得一幅有福气的相。要是被阿爹得知你嫌弃他的嫡长孙,你可担待得起! 秦王妃头又开始疼,秦王一意孤行,她除非将琅哥儿腿打断,让他卧床不起,无法?进宫。 虎毒不食子,秦王妃眼皮跳了跳,她忙摇头,将这些全?抛诸于?脑后,暗暗祈求琅哥儿能懂事些。 几个皇孙一起进了宫读书,圣上亲自从翰林院,三殿三阁指了官员为先生。平时白日他们上学,下学后前去承庆殿请安,一起住在承庆殿偏殿,隔几日回府一次。 江南道开始清洗,大多官员都忘记了当时清查海税之事,如?今秋后算帐,打得官员措手不及,通气已晚,朝堂上下一片血雨腥风。 宫里也不太平,琅哥儿将珩哥儿推下台阶,摔得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第九十六章 七月流火, 秋老虎肆虐了几日就难以为继。午后方过,乌云渐渐聚集,在天空低低悬垂, 世间万物都被罩上了一层灰。 「阿爹,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琅哥儿友爱兄弟, 最心疼琅哥儿。定是瑞哥儿使了坏, 定是瑞哥儿!」 秦王急得脸都白了,小黄门拦住了他,他到底不敢硬闯, 跳脚拼了命大喊阿爹,「阿爹,琅哥儿是你的嫡长孙, 珩哥儿可怜啊,他那?般聪慧孝顺,阿爹,你要明察。还珩哥儿一个公道啊!」 黄大伴走了出去,客客气气地道:「王爷, 圣上龙体欠安,请王爷莫要大吵大闹,扰了圣上歇息。」 秦王心里?骂了声阉狗,阴沉沉地盯了过去。黄大伴目不斜视, 淡定地吩咐小黄门:「莫要忘了规矩,请宿卫过来。」 宿卫便是守卫承庆殿的禁军, 秦王虽不甘,只得强忍着怒意离开。 黄大伴望着秦王怒气沖沖的背影, 轻轻摇头嘆息,转身回了大殿。 天气闷沉,秦王浑身上下如浸入了水中,月白府绸长衫变成了淡青,赤红的脸,灰色的唇,眼里?淬着狠戾,唿哧着奔回偏殿。 珩哥儿躺在软塌上,郑太医正领着太医给珩哥儿止血扎针。 秦王妃魂不守舍坐在一旁,握住了他的小手,双目红肿得快睁不开,不断流泪。 琅哥儿整个人痴痴呆呆立在角落,有水迹,在他脚边蔓延开。 殷贵妃坐在一边,望着满屋的混乱,微嘆了口气,对秦王妃道:「我也是当阿娘的,知?道你心急难受,就不多?劝你了。你好生守着珩哥儿,我替你看着琅哥儿,他吓坏了,唉。」 秦王妃虽明白殷贵妃这时肯担起这份责,不过是要展示大度,秦王妃却承她?这份情。 殷贵妃执掌后宫多?年,琅哥儿能放心交给她?看顾。如今的情形下,殷贵妃生怕琅哥儿出事,哪会害了他。 现在她?也不想看到琅哥儿,惟恐自?己会亲手掐死他。恨不得躺着人事不省的人,不是她?的珩哥儿,而是他! 秦王妃哽咽着欠身道谢,殷贵妃叮嘱了郑太医正几句,伸出了手臂,罗嬷嬷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殷贵妃挪着脚步,走到琅哥儿面前,温和?地道:「琅哥儿,阿娘要守着弟弟,太医在给弟弟诊治,你是个好孩子,莫要担心,且随着我去歇一阵,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弟弟也醒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琅哥儿愣愣看着殷贵妃,她?的脸像是橘子皮一样黄,眼珠也灰中带黄,他不由?得瑟缩了下,往后退了两步。 殷贵妃对琅哥儿身后,同样吓得没了人色的书童道:「快扶着些琅哥儿,取了他的换洗衣衫取了,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衫。」 书童回过神,赶忙上前扶着了琅哥儿,罗嬷嬷叫了两个小黄门,上前帮着书童,一起将琅哥儿带出了偏殿。 秦王沖回偏殿,与殷贵妃琅哥儿一行迎面相?遇,他顿了下,立刻冲上前,将琅哥儿拽到了怀里?。 「你要作甚,你要作甚,你害了我的珩哥儿还不够,还要害了我的琅哥儿!」 琅哥儿一下扑到秦王怀里?,扯着嗓子大哭起来:「阿爹,阿爹救命啊!」 殷贵妃来回走了一趟,已经累得浑身脱力?,秦王咆哮大喊,琅哥儿嘶声大哭,她?着实?没了力?气,对着罗嬷嬷虚弱地道:「扶我回宫。」 秦王阴毒地望着殷贵妃一行,朝地上狠狠地淬了口:「呸!假模假样充当好人,母子俩都不是好东西!」 琅哥儿哭得鼻涕眼泪煳了一脸,闭着眼睛只管哭喊阿爹救命,秦王厌烦地道:「闭嘴!」 琅哥儿的哭声被吓了回去,伸长脖子,打了个长长的嗝。 秦王推开琅哥儿,对伺候的小厮道:「带他回王府!」 小厮拉着琅哥儿离开了,秦王疾步进屋,软塌前围满了人,他面目狰狞,挥舞着手臂吼道:「滚开,滚,都滚!」 屋内伺候的人害怕,哗啦啦退了出去。郑太医正对秦王妃低声回禀了几句,秦王已经挥拳来到了塌前,他胡乱见了礼,朝太医们使了眼色,赶紧逼退出屋。 珩哥儿小小的身子躺在塌上,小脸惨白,染上血渍的衣衫已经更换过,只在伤口的发?髻边,留着些干涸的血,发?丝纠结成团。 秦王妃握着珩哥儿的手,侧身在塌边一动不动坐着。珩哥儿的手心冰凉,秦王妃捨不得放开,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秦王呆呆站在那?里?看着珩哥儿,不知?为何,他感到莫名慌乱。他不敢多?看,片刻后便狼狈移开了目光,急转身在殿内走来走去。 秦王妃仿若未闻,只一下下,轻轻抚摸着珩哥儿的小手,「阿娘在,阿娘在,珩哥儿莫要怕。阿娘陪着你,阿娘陪着你。」 秦王的脚步声咚咚,响声震天。秦王妃怕珩哥儿听不见,便俯身贴着他,呢喃着,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抚着:「珩哥儿莫怕,阿娘在,有阿娘在。」 秦王收着下颚,眼珠上翻,朝秦王妃飞快瞥一眼,狰狞又兇狠。 「贱妇!」秦王咬牙切齿地骂,也不知?他是在骂谁。 珩哥儿躺在那?里?,生死难料。秦王平时虽最宠琅哥儿,珩哥儿到底也是他亲生儿子,如何会不心疼。 最令秦王不安的便是,先前他被黄大伴拦住了,没能见到圣上。 黄大伴只是圣上身边的一条阉狗,若非领了圣意,他如何敢拦住自?己! 秦王额头的青筋突起,他遭了算计,肯定是齐重渊在算计他! 秦王府进献锦绣布庄,百姓官员皆齐声夸赞。圣上却将办江南道官员的差使,交给了齐重渊。 锦绣布庄的金山银海,统统打了水漂! 秦王妃头像被人狠狠拽住又松开,疼得她?唿吸都困难,眼泪顺着眼角,落到耳朵里?,耳中嗡嗡作响。 对着秦王的无能狂怒,辱骂,秦王妃早已经熟练到充耳不闻。 秦王没蠢到这个份上,但他先已经慌了,悔了,怕了! 秦王妃也怕,她?的珩哥儿,她?的岚姐儿。 若没有他们,她?就能如闵穂娘那?样,不管不顾疯一场。 「她?安的什么好心,她?要害了琅哥儿!」 秦王骂得唾沫横飞,骂了殷贵妃,再抬手指着秦王妃,「琅哥儿被害死,就恰好顺了你的意!你不喜琅哥儿,你巴不得他死!」 「毒妇!你个毒妇!琅哥儿怎地就不好了,你恨得要他死!」 「我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么个毒妇!王府就你生了儿子,将我其他儿子都害死了,让他们不得出生!你还要再害死琅哥儿,你存心要我绝后!」 秦王的咆哮怒骂,从殿内传出来。殿外的一众人噤若寒战,深深垂着头,恨不得堵住耳朵,生怕被牵扯进去。 郑太医正不敢再听下去,留下两个太医候着,匆匆前去了正殿。 承庆殿笼罩在乌云中,明黄的琉璃瓦灰濛濛,殿内昏暗阴森,药味浓烈。 圣上倒在软塌上,脸色清灰浮肿,嘴唇与脸的颜色一样,搭在身上的锦被微微起伏,远远看上去仿佛已经大行。 黄大伴寸步不离守着圣上,看着小炉上熬煮的药。郑太医正轻手轻躬身上前,他打了个手势,郑太医正便在离软塌一射之地站住了。 「珩哥儿如何了?」黄大伴上前低声问?道。 郑太医正眼神飘向软塌那?边,愁眉不展道:「伤口不算深,血已止住,只伤了头,要待他醒来方?能看出好歹。」 黄大伴暗嘆了声,「伤了头确是麻烦之事。秦王与王妃可到了?」 郑太医正嗫嚅着,将秦王吵闹之事说?了,「先前周王爷将瑞哥儿与璟哥儿一起,领了回去看顾。王妃守着了珩哥儿,我已药方?交给了随嬷嬷,先熬煮好药,待珩哥儿醒来后服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几个皇孙一起上学,珩哥儿最为聪明,学习最好。璟郡王与瑞哥儿居中,琅哥儿学习最差。 都是金尊玉贵的皇孙,又正是淘气的年岁,平时会互相?拌嘴,吵闹不休。这次不知?是谁起头,珩哥儿琅哥儿这对亲兄弟起了争执,琅哥儿被激怒,嗷嗷叫着撞开了瑞哥儿与璟郡王,挥拳欲揍珩哥儿。 珩哥儿见机不对,转身就逃,一时没看清脚下,从白玉台阶上滚了下去。 电光石火间,伺候的小厮宫人尚未回过神,珩哥儿便已经躺在了地上。 郑太医正说?完,欲上前替圣上请脉。黄大伴拦住了他,摆摆手,嘆道:「圣上好不容易方?睡着,你且过一阵,等圣上醒来之后再请脉。」 圣上最近的身子每况愈下,食欲不振,夜尿频繁且排解困难,浮沫中已带了血。 郑太医正见过如圣上一样的病患,已经药石无医。圣上的身体状况,只有秦谅等几个心腹重臣知?晓。 黄大伴自?小伺候圣上,深得圣上信任。先前圣上得知?珩哥儿出事,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郑太医正已经先来替圣上施过针,开了药方?,忙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初秋的雨,从乌云间淅淅沥沥洒落,水意从窗棂空隙处涌入,大殿内一片昏暗。 圣上喜欢明亮,黄大伴取了火摺子,点亮几盏八角宫灯放在角落。灯光氤氲,黄大伴眼前也亮了起来,余光瞄见圣上不知?何时已醒来,面若死灰,双目失神望着某处。 黄大伴心神微凛,躬身上前:「圣上,药正好温着,老奴伺候圣上服药。」 圣上没回答,哑声道:「珩哥儿可有醒来?」 黄大伴忙将珩哥儿的情况说?了:「圣上且放宽心养病,先保重龙体为上啊。」 圣上问?道:「老大呢?」 黄大伴踟蹰了下,先前秦王喊得那?般大声,圣上肯定听到了,他犹豫着,想要将偏殿的事掩饰一二,圣上缓缓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黄大伴对着圣上凌厉的眼神,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隐瞒,将秦王如何吵闹,一五一十如实?回禀了。 圣上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失望如乌云,层层叠叠涌来,他终是疲倦地闭上了眼。 黄大伴不敢打扰,只能将药放到一边,准备待过一阵,再重新煎一剂。 圣上继续阖眼躺着,黄大伴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时,听到他哑着嗓子道:「传旨下去,政事堂并六部尚书,枢密使,皇城使,京兆府,周王,齐氏宗正,三阁三殿,一併前来承庆殿。」 黄大伴心下惊骇,忙应旨走出殿外,叫来小黄门吩咐了下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从瑞兽嘴中倾倒,掉落进沟渠中,天空暗黑,遮天蔽日。 黄大伴袖着手,望着暴雨中的殿宇。 真正要大变天了啊! 第九十七章 齐重渊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 将瑞哥儿璟哥儿送回王府,唤来周王妃,吩咐道:「宫里出?了些事, 你将他们照看好。」 周王妃吃了一惊, 忙拉过瑞哥儿到面前,仔细查看?, 「究竟出?了何事?」 璟哥儿呆呆望着周王妃与瑞哥儿, 拘束又无助。齐重渊瞄见?他, 掸了掸衣衫,略微提了秦王两个儿子打架的事,「外面的?事情你少?问, 你身为二?伯母,别疏忽了璟哥儿。」 福王惨死,他这一枝, 以?后便?成了皇室宗亲,齐重渊大度得很,何须与一个幼童计较。 府里李侧妃与妾室夏氏前后脚刚生了孩子,李侧妃又生了个女儿,夏氏则生了个儿子。李侧妃生了孩子之后, 生了温病。乳母领着孩子搬到了别的?院子住着,她想念孩子,拖着病体哭个不停。 周王妃忙得不可开交,齐重渊又将璟哥儿领回来交给她。璟哥儿身份尊贵, 被封为了郡王,福王与福王妃都已?过世, 若他有?丁点闪失,周王妃的?罪过就大了。 周王妃看?到璟哥儿可怜巴巴的?模样, 心?软了软,伸手将他拉过来,温柔地道:「璟哥儿乖,二?伯母带你先去洗漱,等下与妹妹福姐儿一起用饭玩耍。」 璟哥儿乖巧地嗯了声,与瑞哥儿一起立在了周王妃身前。齐重渊见?已?经安排好,抬腿朝屋外走去。 周王妃愣了下,道:「李氏病得厉害,只怕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王爷可要去瞧瞧?」 齐重渊停下脚步,眉头皱起,道:「太医都治不好,我去看?了又有?何用?你多费些心?,不拘什么?贵重的?药,悉数给她找来服用便?是。」 周王妃说是,望着齐重渊大步离去的?步伐,神情悲哀又嘲讽。 替他生儿育女算得什么?,侧妃妾室,不过都是后宅一个女人?而已?。他后宅从不缺人?,死活何须在意?。 莺鸣与春烟被宠幸之后,齐重渊新鲜了两日,与往常一样,照例大部分时日,都歇在乌衣巷。 薛恽骂文素素狐媚子,肯定给齐重渊下了蛊。他不死心?,还要继续送人?,被周王妃坚定回绝了。 周王妃不信文素素给齐重渊下蛊的?胡话,但她始终不明白,以?齐重渊凉薄的?性情,为何会对文素素念念不忘? 齐重渊心?中憋着数不清的?话,想要对文素素说。他迫不及待看?到她崇拜,含情脉脉的?眼神。 要是告诉了她宫里发生的?事情,秦王这次肯定会被训斥。她肯定会惊讶地问是吗,然后再说王爷的?话定是做不得假,是我没听过没见?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我们村里的?人?没见?过圣上皇后娘娘,都说皇后娘娘肯定用金锄头种地,以?前我也这般认为,哪有?顿顿吃得起肉的?人?家。」 「都怪他们,王爷如何能有?错?」 「王爷是我的?天,我的?天出?错,天就塌啦!」 殷知?晦忙着江南道的?事,不过他向来没趣,跟他说话时,像是面对着老学究,没趣得很。 殷贵妃则喜欢教训他,他每次兴沖沖而去,总是丧气而归。周王妃与殷贵妃如出?一辙,板正得无趣,齐重渊从不喜与她说话。 其他的?姬妾们,柔顺得过了头。齐重渊想到这里,脸沉了沉。 定是周王妃平时管束太过,将她们死死拿捏住,免得她们与她争抢宠爱。 幸好文素素没进?王府,住在乌衣巷,不然的?话,她也会被周王妃害成了一根木头! 思及此,齐重渊不自觉笑出?了声。天气闷沉风雨欲来,青书在满头大汗套车,齐重渊嫌弃马车太慢,想要赶紧见?到文素素,弃车骑马急匆匆赶到了乌衣巷。 门房孙福不在,粗使婆子前来见?礼,「王爷,娘子出?城前去了庄子。」 齐重渊瞬间失望透顶,这时仿佛记起,文素素昨日好似同他说过,今朝要前往庄子。 秋天果子成熟了,她要去看?作坊的?果子蜜饯。 齐重渊惆怅万分,抬眼望着天际的?乌云,盘算着时辰可来得及,他想赶去庄子,给文素素一个惊喜。 恰章长史领着承庆殿的?小?黄门赶了来,圣上宣他进?宫觐见?,齐重渊只能作罢,惋惜地进?了宫。 秋季的?田间地头,草木尚浓绿苍翠,枣,梨,葡萄,石榴,林檎等果子缀满枝头,连空气都变得香甜。 刚成亲十余日的?许梨花,与以?前并无不同,何三贵去皇城司当值,她则继续在铺子里做事。 今朝许梨花被文素素叫了来,随着她一起出?城到了庄子。吴庄头的?二?媳妇陈氏陪着文素素进?了作坊,不断手舞足蹈解释着,掩藏在布巾后的?双眸,神采飞扬。 作坊整洁得一尘不染,所有?做工的?妇人?,都必须修剪指甲,反覆净手,将头髮束进?布帽中,穿戴干净的?布衫。 「娘子说过,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一定要干净。我都记得,我家那口?子不同意?,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是祖宗留下来的?经验,娘子这就是在胡乱指挥。」 陈氏颇有?大义灭夫的?意?思,她冷笑了下,「他懂个屁!他吴二?病恹恹,却不满我出?来做事,千方百计找茬罢了。」 许梨花初次见?陈氏时,她畏畏缩缩,跟在婆婆张氏后面,说话都不敢大声。 再次见?到陈氏,她几近变了一个人?,许梨花都不敢相认了。 「陈管事真是威风!」许梨花打心?底高兴,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朝她举起大拇指。 陈氏眼角笑意?四溅,爽朗笑道:「许管事也一样威风!」 两人?互相夸赞,快活得笑作一团。许梨花凑上前,好奇地小?声问道:「你骂吴二?郎,你婆母得知?,不与你生气?」 陈氏朝她挤眉弄眼,得意?地道:「以?前她将孙子们当成眼珠子一样看?顾,公公说甚就是甚,从不敢反对。现在婆母也忙得很,孙子都不管了,儿子们都几十岁的?人?,婆母说他们又不是吃奶的?小?童,再要阿娘操心?,就是废物。公公再发话,婆母要不当做没听见?,要不就直接顶回去。有?次我私底下听到婆母与她妹妹嘀咕,说活到了这把年岁,她可算是活出?了滋味,想如何就如何,自己能赚到银钱,她不靠任何人?。公公敢如以?前那般对她吆五喝六,就与他和离!」 许梨花听得瞪圆了眼睛,「张管事也威风!」 陈氏笑个不停,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下来,与她背过身,嘀嘀咕咕说起了大嫂赵氏。 「大嫂与大哥三天两头吵架,大哥跟着公公做事,跟公公一样,在家说一不二?。大嫂以?前都听大哥的?,从不敢问他在外面的?事情。大哥喜欢新鲜,经常去吃花酒。大嫂不高兴了,与大哥大吵了一场,大哥说要休了她,大嫂干脆家都不回,就住在了作坊里。」 许梨花顿时来了气,骂道:「真当是不要脸!你婆母也是女人?,她就不管管?」 陈氏嘆了声,「婆母只表面上说大哥几句,公公连句重话都捨不得说。媳妇再好,能好得过自己的?亲生儿子去?」 许梨花道也是,「胳膊肘不外拐,儿媳妇终究是外人?,等儿媳妇熬成了婆,才算是苦尽甘来了。」 陈氏苦笑一声,振奋起精神道:「不说这些丧气的?事了,走,我领你去见?个人?,你估计会更惊奇。」 许梨花好奇地说好,跟着陈氏来到了作坊做梨干的?地方。一走进?,许梨花便?眼尖发现一个妇人?尤其麻利,只眨眼间,梨的?核与果肉就分离开了。 陈氏没故弄玄虚,直接道:「许管事可还记得李赖皮,她就是李赖皮的?妻子吴氏,李赖皮犯事被发卖之后,她带着一双儿女,如今日子过得舒坦得很,她勤快,手脚麻利,工钱就数她赚得多。她说待女儿大上两岁,要将女儿送进?云秀坊学识字算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文素素来过了数次,作坊的?妇人?们都见?怪不怪了,吴氏一样如此,只管低头做自己的?事。 许梨花在云秀坊,见?多了绣娘们能独挡一面,赚到钱后,在家中能挺直胸脯做人?的?变化。 见?到吴氏,许梨花依然想笑,又想哭。 这辈子,从牛头村到毛源县城,从茂苑县城到京城,她已?离家千万里。 第一次来庄子回去的?路上,文素素问她可要出?来做事。从她到云秀坊的?那一天起,才算真正走出?了家门。 许梨花不禁看?向文素素,同样严实包裹在布衫里的?她,正低声与一个妇人?低声说着话。 似乎察觉到她的?打量,文素素抬眼看?来,一闪而过的?凌厉锋芒,令许梨花心?口?瞬间一紧。 还是那个能布局杀人?的?老大! 许梨花不感到惧怕,反而莫名地安心?,朝着文素素咧嘴傻笑起来。 就是这样的?她,才能护着瘦猴子他们几人?,一路杀到了京城,还庇护了许多如她们一样的?女子! 几人?从作坊里出?来,陈氏去忙了,还没到用午饭的?时辰,文素素便?领着几人?在庄子里随便?闲逛。 李三娘如今比以?前开朗了许多,打趣许梨花道:「许娘子成了亲之后,这气势愈发足了,贵子还真是个如意?郎君。」 许梨花道:「贵子哥待我还不错,不过,我这气势,可不是来自贵子哥,是来自我自己。嘻嘻,当然是老大的?功劳,没有?老大,我哪有?今日。」 李三娘听得一愣,感激地道:「老孙也经常同我说,我们这是走了大运,遇到了娘子这个主?子。」 文素素只听着她们说笑,并不插话。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庄子外面,天上有?乌云飘过,看?起来仿佛要下雨,几辆从官道拐下来的?马车,行驶匆匆,朝通往西边的?庄子小?道拐去。 这一带都是权贵们的?庄子,与齐重渊庄子相邻的?,西边是福王的?庄子,东边则是秦谅的?庄子。 文素素望着马车一行,许梨花打量了几眼,问道:「这马车真是气派,定是西边庄子的?主?家来了。老大可认识?」 「见?过一面。」文素素道。 在元宵焰火时,秦谅的?夫人?方老夫人?前来与周王妃说话,她上前见?过礼。 许梨花没再多问,抬手眺望天空,道:「老大,我们回去吧,要下雨了。」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管事婆子模样的?中年僕妇匆匆跑了来,朝着文素素曲了曲膝,客气地道:「文娘子,我是皇城使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王嬷嬷,老夫人?见?到文娘子也在,差我来与文娘子道个好,打声招唿。」 文素素曲膝还了礼,忙道不敢当,「老夫人?客气了,先前我见?到马车过来,就猜到应当是老夫人?来了庄子。马上要下雨了,方不敢贸然上前见?礼,耽误了老夫人?的?行程。」 王嬷嬷道:「老夫人?说,离庄子就半里路,这雨长了飞毛腿,也跑得没这般快,来得及。老夫人?还说,文娘子若是得空,请文娘子到庄子里去坐坐,帮着瞧瞧作坊。」 除了福王府,秦氏的?庄子也开办了作坊,学着周王府的?庄子一样,做些菜干果干蜜饯。秦谅三儿两女,儿孙成群,作坊做出?来的?一应菜干等,不对外售卖,只供给自己府里吃。 文素素爽快答应了,道:「老夫人?从京城赶来,辛苦劳累,老夫人?先洗漱歇息,我午后再上门来拜访。」 王嬷嬷很是爽利应了,与文素素告别后,疾步匆匆跑了回去,马车很快驶离。 许梨花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马,后知?后觉道:「老大,可是方老夫人?请老大去做客?」 文素素颔首说是,许梨花激动得快跳起来,「老大,我听贵子哥说过,方老夫人?出?身武官之家,年轻时学了一手好枪法?,连秦皇城使都不是她的?对手,被圣上夸赞过无数次,真真威风极了!老大被方老夫人?请去做客,老大,我可能跟着老大一起去,我太想见?见?方老夫人?了!」 文素素道好啊,「我们一起去。」 作坊张氏陈氏她们管得很好,她一次次到庄子,就是等着这一日。 先前大手笔送出?去铺子的?经营,作坊的?操作方式,这时也该有?收穫了。 京郊的?雨,比京城晚了些,终是纷纷扬扬洒落。 文素素在午后起身,上了马车带着许梨花,李三娘一起,前去拜访方老夫人?。 京城。 圣上召集朝廷重臣,下达了一系列的?旨意?。 周王齐重渊深肖朕躬,立为太子。其长子齐瑞,立为皇太孙。 秦王治家不严,力不能支,由亲王降为郡王,着府邸内反省,无诏不得出?入。 四皇子五皇子分封郡王。 东宫荒废日久,太子暂居当前的?府邸,待修葺完毕后搬入,举行册封大典。 户部侍郎殷知?晦,调任太子詹事。政事堂丞相沈士庵,三阁三殿大学士,共同辅佐太子朝政。 殷贵妃柔婉秀嘉,抚育太子,执掌宫务有?功,赐号「柔嘉」贵妃。 其余如太子府邸的?官员人?事,后宅妻妾的?诰封,随后由吏部礼部共同拟定,告示天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倾盆大雨停了,天际变成了澄澈的?蓝。 走出?承庆殿,齐重渊胸腔鼓动,心?砰砰跳着,不断搅动,像是下一刻就要飞胸腔。 他是太子,他成了太子! 朝臣已?经恭贺过,他们的?叩拜之声,如余音绕樑,在齐重渊耳边不断迴荡。 齐重渊袖着手,矜持地望天。浓浓的?喜悦中,夹杂着一丝遗憾。 他是太子,大齐身份第二?尊贵的?储君,出?行仪仗声势浩大,不便?随意?出?行。 可惜,要是文素素在京城的?话就好了。 她若是得知?,他不但成了她的?天,还即将是大齐天下所有?子民的?天,又该是何种反应? 第九十八章 方老夫人嫁给秦谅时, 圣上尚只是皇子,秦谅是其皇子府的护卫首领。两人都是小?门小?户之家,家境不算富裕。方老夫人要侍奉年老的公婆, 后来又亲自养育儿女, 年轻时舞刀弄枪的爱好?,被生活琐碎的事情全占了去、 圣上登基, 秦谅一飞升天, 执掌皇城司。妻随夫贵。她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府里僕从成群,便?重新捡起了年轻时喜欢的长枪。 可惜的是,岁月不饶人, 刚舞动了几下,便?扭伤了脚,在床榻上躺了近半年。后来, 方老夫人便?再也没碰过长枪。 上了年岁之后,觉一天比一天少。午间方老夫人总要眯上小半个时辰,不然便?怏怏没精神。 王嬷嬷平时会陪着方老夫人眯上一小?会,她刚在耳房里躺下没多时,便?听?到暖阁里有了动静。王嬷嬷赶紧起身, 来到暖阁一瞧,方老夫人已经坐起了身,靠在软囊上发呆。 「老夫人,可是换了地方睡不着?」王嬷嬷摸了下暖釜, 里面的水还温着,倒了一盏奉上。 方老夫人接过水, 对着王嬷嬷递来的痰盂漱了口?,道:「等?下客人来了, 我还在睡觉,让人瞧去,便?是秦府失了礼数。」 王嬷嬷放下痰盂,掖着方老夫人身后的软囊,说笑道:「先前方三太太还在抱怨,心疼老夫人舟车劳顿,哪怕是要见文氏,当好?生歇一晚再说。」 方三太太是方老夫人娘家侄女,嫁给了她的幼子秦三郎。 秦家大郎秦邡在京畿营做武将,二郎秦邦三郎秦郅皆在在皇城司当差。秦郅只知吃喝玩乐,乃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方三太太愚钝天真,夫妻俩倒也般配。 方老夫人听?到方三太太便?蹙紧了眉头,后悔当年她的一时心软,不该答应娘家弟弟的说亲。 两个没出息的凑做了堆,待他们夫妻百年之后,虽说还有两个兄长,到底隔了一层。他们自己?也有一大家子人,哪能如爹娘一般,全心全意替他们筹划。 方老夫人道:「你去将阿荷与老三都给我叫来。」 王嬷嬷应下,前去将正?睡得迷迷煳煳的夫妻叫了来。两人都还半梦半醒,秦郅在方老夫人身前坐下,还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嘟囔着道:「阿娘怎地这般早就起了身?」 方老夫人打量着他们,只看得眼疼,对王嬷嬷道:「去打凉水来,让他们醒醒神!」 方三太太一个激灵醒了,秦三郎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歪歪扭扭站起身,抖动双臂跟跳蚤一样跳动,跃跃欲试道:「阿娘,打甚凉水,外面在下雨,秋雨凉得很,待我去雨中?奔走?一圈,保管马上就清醒了。」 方老太太对着惫懒的秦郅,冷笑一声,朝他招手道:「你且过来。」 秦郅平时与方老夫人斗智斗勇,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没好?事,蹭地往后跳了一步,笑嘻嘻地道:「阿娘又要揍我,我才不会上当。」 儿女都是债,这辈子,秦郅就是来讨债的。方老夫人使劲将胸口?的那团火压了下去,对方三太太道:「等?下客人了来了,你只管照着我眼色行?事,没我允许,不许擅作主?张!」 方三太太说是,方老夫人既是婆母,又是姑母,她便?随意了些,道:「不让我说话,阿娘,那我干脆不见了,岂不是更好??」 秦郅跟着点头说是是是,「阿荷见不见她有甚紧要,都同是妇人,又看不出个美丑。」 方老夫人脸色陡然一沉,厉声道:「老三。你给我坐好?,再嬉皮笑脸,我便?让你尝尝长枪的滋味!」 长枪方老夫人是耍不动了,但她会吩咐孔武有力的婆子,拿起长枪追着他揍。他跑得快,方老夫人在一边指挥,让婆子拿枪头去戳他。自从有次他的屁股被戳出血,坐都没法子坐,只要方老夫人提到长枪,秦郅屁股便?会跟着一紧,赶忙老实?坐了下来。 「老三,你在皇城司当差,跟在文娘子身边的许氏,她刚成亲,夫君何三贵也在皇城司当差,做些伺候骡马的活。你与何三贵就算得上同仁,许氏就交给阿荷去招待,切记要客气,要是眼镜长在头顶,看我不薄了你的皮!」 方三太太从未见到方老夫人这般严厉过,不禁头皮发麻,忙看向秦郅,他讪讪笑道:「阿娘,不过一个外室,那何三贵在皇城司伺候骡马的事,我听?阿爹说过。伺候骡马的差使,又脏又臭,在皇城司最最末等?,阿娘将何三贵看得这般高,实?属太过了。」 方老夫人冷冷地道:「没有你阿爹,你连伺候骡马的差使都得不到。如今圣上年岁已高,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城使乃是天子亲信,待你阿爹从皇城使的位置下来,秦氏就到此?为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秦谅要他们几兄弟上进时,话语间的意思也莫过如此?。秦谅忠君,从不与皇子重臣们结交,一旦新帝继位,显赫的秦氏,就得没落了。 大儿媳妇最近身子不好?,咳嗽得厉害,出不了门。二儿媳妇生了女儿,尚未出月子,也没办法前来。 方老夫人听?到文素素出城到了庄子,无奈之下,只能急匆匆将方三太太带来了。 秦郅最近被秦谅勒令拘在府里,不许出门去吃酒玩乐。方老夫人怕离开之后,府里的僕从看不住他,便?将他也一起捎带上,免得他出去惹祸。 秦谅对圣上身边的一些事情,就是方老夫人也闭口?不谈。方老夫人不怪他,嘴不严实?,就做不了这个位置。 秦谅拘住秦郅,方老夫人便?大致猜到,宫里的形势不大好?了。 方老夫人并非对外面局势一窍不通的后宅妇人,三个年长的亲王,福王惨死,秦王与周王,两兄弟半斤八两。 圣上这些年都未曾立储。未必没有打着能多活几年,待到四皇子五皇子长大,看他们兄弟是否可造之材的心思。只这人算不如天算,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秦王周王虽资质平平,歷朝歷代庸碌之君数不清,身边有大臣辅佐,大齐倒也能太太平平。 两人你来我往,差不多都打成了平手。自从周王去江南道办了趟差使,回到京城之后,局势便?逐渐扭转。 方老夫人与周王妃只是见面打招唿寒暄,碍于秦谅的身份,并无深交。 人分远近亲疏,首先想着的便?是亲信,亲族。 周王妃娘家薛氏族人众多,薛恽与秦郅一样没出息,这些皆不打紧,只要身份尊贵,有了权势,就是根朽木,也能当栋樑。 周王的外家卫国公府就更无需考虑,卫国公府虽一分为二,卫国公夫人这些年夹着尾巴做人,殷贵妃出了气,关系逐渐在缓和,以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方老夫人便?盯上了文素素。 乌衣巷名声响亮,京城无人不知。方老夫人自是知晓文素素的大名,上次元宵节特?意前去与她打了个照面。文素素只跟在周王妃身后,温柔恭顺与她们见礼,看似并无出挑之处。 只是,方老夫人却不这般想,要是在元宵节时,文素素仗着齐重渊的宠爱,张扬逞强,主?动与她们攀附结交,那才是真蠢,殷贵妃绝对容不下她。 跟聪明?人打交道最省心省力,尤其文素素还是无任何背景靠山的聪明?人。 方老夫人将秦郅方三太太声色俱厉叮嘱了好?一通,起身收拾穿戴好?,小?丫鬟进来回禀,文素素到了。 「快随我去花厅。」方老夫人叫上肃立等?候的方三太太,加快步伐到了花厅。 王嬷嬷打起了门帘,方老夫人走?到门前,脚步一顿,若有所思了下,转身等?候在了廊檐下。 方三太太本?来跟着欲进屋,见方老夫人居然亲自等?候,她眼睛一下瞪圆了。 王嬷嬷反应极快,她已经放下了门帘,留下小?的去迎一迎的话,大步朝外走?了去。 方老夫人冷眼扫来,方三太太回过神,赶忙到她身后站定。方老夫人脸色一沉,伸手扯过她一推,「你也去,跑快点!」 方三太太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嘟了嘟嘴,小?跑了起来。 唉,跑就跑吧,瞧方老夫人的阵仗,这是来了顶顶尊贵的贵客。要是被她得罪了,说不定,她的屁股也会被长枪戳个血窟窿! 文素素在半道被疾步赶来的王嬷嬷迎上,她脸上堆满了笑,远远就曲膝见礼,「文娘子,许娘子,李娘子。」 带着李三娘一起被王嬷嬷客气招唿了进去,「老夫人在门前盼着娘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实?在等?不及了,让我与三太太一起出来迎一迎。」 方三太太微微喘着气,胡乱曲膝见礼,打量了文素素一眼,慌忙移开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抓着许梨花的手,夸张笑道:「是许娘子吧,我夫君与你夫君都在皇城司当差,他们是同仁了,我们早就该认识认识,呵呵,庄子宽敞,我带你到处走?动走?动。」 王嬷嬷笑容不变,暗自拉了下方三太太,侧身迎着文素素,「娘子,我们先去见老夫人。」 文素素视线不动声色在她们身上扫过,方三太太僵硬携着同样僵硬的许梨花站在那里,她笑着颔首道谢,「三太太嬷嬷客气了。」 方三太太听?王嬷嬷这般说,知道自己?又做错了,懊恼地放开手,讪讪请许梨花前去花厅。 许梨花对着方三太太的热情,一时有些难以适从,见文素素神色从容与王嬷嬷走?在了前面,便?跟了上去。 王嬷嬷走?在最前面,文素素不远不近跟着,方三太太耷拉着头与许梨花紧随其后,李三娘走?在了最后面。 方老夫人一看便?知道,方三太太又犯错了。她心底嘆息一声,儿女都是债啊! 文素素见方老夫人迎出了几步,她停下来曲膝遥遥见礼,大步迎了上前。 「哎哟,真是巧,在庄子遇到了娘子。」方老夫人携着文素素的手,眼神慈爱上下打量着她,「娘子真是生得好?看,我只生了几个淘气的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要是我女儿能生得如娘子这般,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秦谅膝下的两个女儿,都是妾室所出。方老夫人这般说,实?在是给了文素素天大的脸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对比着方三太太别扭的热情,文素素暗自抬了抬眉毛,笑盈盈道:「说实?话,我身份低微,并不敢高攀。听?到老夫人这般说,就给我胆子了,想着我要是有老夫人这样的阿娘,我真是掉进福窝了。」 方老夫人哈哈笑起来,「是我占了娘子的便?宜。」她再看向许梨花,温和地朝她笑着,「许娘子真是浑身气派,江南道人杰地灵,尽出些风流人物,真是名不虚传。」 许梨花学着文素素那样谦虚,方老夫人携着文素素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她忙道:「哎哟,瞧我只顾着高兴,都忘了进屋去说话。」 一行?人进了屋,方老夫人拉着文素素随她一道坐在了塌上,许梨花坐在左下首,方三太太坐在右下手。 王嬷嬷领着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几人吃着说起了庄子里的景致,果蔬作坊等?闲话。过了一阵,方老夫人对方三太太道:「你领着许娘子去作坊里瞧瞧,许娘子师从文娘子,你可要虚心请教?,这可是大好?的学习机会。」 方三太太枯坐在那里,听?着方老夫人与文素素言笑晏晏说话,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正?无聊时,听?到方老夫人的吩咐,立刻蹭地站起身,对着许梨花道:「许娘子请。」 许梨花被方三太太的举动惊了跳,原本?来时的满身紧张,瞬间就松弛了下来。 出发前文素素安慰她时说得极是,不要紧张,贵人也是人,与她们一样,生着鼻子眼睛。 方三太太领着许梨花出去了,方老夫人拍了拍文素素的手,嘆道:「不瞒娘子,我这老三与老三媳妇都没甚出息,好?在他们秉性善良,说话直来直去,没那般多的花花肠子,勉强算是一些安慰。」 文素素笑道:「三太太爽利,不拘小?节,与梨花定会性情相投。」 方老夫人顿了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我出身武官之家,文臣向来看不起武将,我也不喜繁琐的规矩,规矩上学得一塌煳涂。以前去赴宴吃酒席,常被背地里嘲笑没规矩。我反正?没听?见,也就随她们去。要是她们敢当着我的面说,照着我的脾气,得一拳打碎她们的牙!」 文素素笑道:「老夫人身子硬朗,爽朗英气,我瞧着,现在的年轻妇人,也绝不是老夫人的对手。」 方老夫人笑容浓浓,道:「老头子领了皇城司的差使之后,我的规矩就突然变好?了,无人再提。」 文素素轻点着头,道:「皇城司的确威风。」 方老夫人笑,话锋一转,与她说起了京城的热闹。 两人说得很是投契,屋子里方老夫人的笑声不断。有小?丫鬟在门外探进头,王嬷嬷见状忙上前问道:「怎地了?」 小?丫鬟低声说了,王嬷嬷神色一凛,赶紧走?到方老夫人身边,低声说了句。 方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对文素素道了句稍等?,随着王嬷嬷走?了出去。 过了一阵,方老夫人满脸喜色回来了,斥退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让王嬷嬷守在了门口?,在文素素身边坐下,将她的手紧紧拽住了。 文素素对着方老夫人浓得化不开的热情,脑子里转过了许多念头,面上却不显,含笑瞪着她开口?。 方老夫人慈爱地打量了文素素好?一阵,道:「照说这些话,不该我说给娘子知晓。只娘子估计得马上回京去,怕娘子匆忙,我就先透露一二。」 方老夫人说了京城圣上的旨意,慈爱无比地道:「给娘子道喜了,娘子真是苦尽甘来了啊!」 悬而未决的储君之位终于定了,文素素的确高兴。 除了储君之位,方老夫人的态度,殷贵妃的封号,又是另外一桩喜事。 文素素笑了起来,一如既往对方老夫人的恭喜颔首道谢,凝望着她,微笑道:「有件事要劳烦老夫人,我想见见秦皇城使。」 方老夫人怔在了那里,文素素脸上的笑容不变,轻声道:「老夫人去同秦皇城使说一声,他在皇城使的位置上做得不过五十出头,还远没到致仕的年岁。」 方老夫人唿吸微窒,心止不住地砰砰跳。 皇城司卫戊京城,执掌宫禁,宿卫,刺探消息。 文素素要插手皇城司,她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胆,野心还要大! 第九十九章 傍晚时?雨停了?, 太?阳冒出?头,天际仿佛颜料倾倒,五颜六色澎湃得令人心悸。 方老夫人送走文素素, 就一直站在廊檐下, 安静地一言不发,望着眼前的天。 王嬷嬷斥退了?丫鬟僕妇, 连秦郅方三太太都劝了回去, 她亲自立在身后守着。 肯定是?发生了?大事?, 王嬷嬷伺候方老夫人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神情。 「老王。」方老夫人开了?口,声?音低沉暗哑, 带着几分颤意。 王嬷嬷忙应了?声?,躬身上前听令,方老夫人又不做声?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盯着文素素的行踪,安排方三太?太?与许梨花套近乎,想要?做其背后的势力。 这份送上门的热情,文素素不仅悉数笑纳,狮子?大开口, 甚至要?得更多。 她要?秦氏,要?皇城司。 等到齐重渊继位之后,皇城使定会换人,秦谅就没了?用处。 文素素轻描淡写说, 秦谅还正?当盛年,致仕为时?过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皇城使是?天子?近臣, 天子?以性命安危託付,远胜政事?堂的宰相, 甚至比亲生儿子?都能?得信任。 她能?让秦谅继续留任皇城司! 她洒下这般大的诱饵,秦氏要?何以为报? 秦谅不上钩,文素素定会马上选其他人。泼天的富贵,刀山火海都不缺人前赴后继! 方老夫人抬手抚着乱跳的胸口,这件事?,她得亲自与秦谅说,关系到阖家全族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她绝不能?假以他人之口! 决断已下,方老夫人便不再犹豫,果断地道:「时?辰不早了?,去安排饭食,明日早些出?发回京。」 马车悠悠,行驶在田间小径上。车窗帘半卷,带着凉意的风拂面,果子?的香甜,泥土雨水的气息,浸入鼻尖。 许梨花抬手试了?试风,文素素穿得单薄,只着一件深青襦裙,担心她着凉,关心道:「老大,我将?车帘放下来吧,风太?凉。」 文素素道无妨,「我不冷。」 许梨花便不再劝,斟酌了?下,小声?道:「老大,我先前被方三太?太?领着到处走动,方三太?太?她.....」 文素素看过去,许梨花讪笑了?下,道:「热情得让人尴尬。」 「以后你要?习惯这样。」文素素道。 许梨花并不知京城的事?情,文素素简要?提了?几句,「以后会有无数的人奉承你,想要?攀上你这份关系。」她再看向呆怔住的李三娘,「你,孙福皆如此。」 文素素从不打没准备的仗,有关人员安排的问题,她早就已经考虑过。 从茂苑县一路跟着她来的三人,作为她的亲信心腹,她自然会安排好。 瘦猴子?前去京畿营做随军的郎中?,他那点治病的本事?,就可以派上大用场,她要?逐步将?京畿营掌控在手。 何三贵在皇城司的位置可以升一升,做皇城使,他的威信还不够。若是?她的地位能?稳步上升,他的威信,也就能?跟着稳步上升。 皇城司的权势,绝对不能?旁落,就是?殷知晦都不行。 殷知晦太?过君子?,卫国公府她也想借来用一用,只是?不能?将?真正?卫戊京城的兵权交到他们手上。 秦谅是?文素素的第一选择,文素素要?借他替何三贵占着位置,替他以后接任铺路。如果他不愿意,文素素还有人选,她会推举青书。 至于许梨花,文素素打算让她接手铺子?庄子?的管事?,钱财在权面前不重要?,但文素素不会将?钱财拱手让出?去,给对手机会。 李三娘继续跟着她,其他伺候的人,文素素另有打算。 孙福不算顶聪明,但他忠厚,这点已足够。 周王府变成了?太?子?府,车马出?行仪仗不同以往。圣上旨意来得突然,礼部匆匆忙忙,一时?难以凑齐各种规制的车马仪仗。 以前的周王妃,现在的太?子?妃以前掌管王府中?馈,现在规制一变,太?子?的依仗,她就管不着了?,孙福正?好可以到门房的车马处当差。 这些计划,文素素在现有情形下,绝大概率能?做到之事?。 面对惊喜交加的两人,文素素神色一如从前,不咸不淡地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们只要?记住一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沉着冷静。嘴绝不可以快过脑子?,控制不住时?,就咬自己的舌尖,提醒自己别冲动。要?是?做不到,就对不住了?。」 许梨花抬手捂住滚烫的脸,手上的冰凉,让她稍许冷静了?些。 无数次曾经想过,要?是?齐重渊成了?储君,文素素定会有大好的前程,她跟着一飞沖天了?! 如今心想事?成,许梨花按照文素素以前所教,深深唿吸,铿锵有力道:「老大,我不敢十成十保证自己能?做好,只是?我定会舍了?命去做!老大,我就是?个穷得衣不蔽体,被卖出?去的妾.....」 李三娘反倒比许梨花要?冷静些,她拍着许梨花的肩膀,宽慰她道:「梨花,都说英雄莫问出?处,我与老孙都是?流民,为了?活命一样自卖自身,哪曾想遇到了?娘子?,这人的造化,谁能?说得清。」 许梨花笑着眨回了?泪,道:「这造化,都是?老大给的,我一辈子?都不敢忘。」 茂苑县那个黑漆漆,无路可走的雨夜,他们前往瘦猴子?家,混个地方落脚,在想以后的路。 就是?那一晚,瘦猴子?的决定,让他们三人从此走上了?通天之道。 许梨花已经想不起那时?候的心境,但她清楚记得,她当时?的不安与犹豫。 文素素一个连妾室都不如的典妻,顶多被富翁看上去做妾,他们跟着勉强混口饭吃。 文素素现在依旧是?身份暧昧的外室,但能?坐镇后方,翻云覆雨,让她能?与男人一样去做事?。 许梨花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老大,王爷成了?太?子?,老大可要?回到太?子?府去?」 文素素道:「会,应当这两日就会搬进去,所以我们要?早起回京,争取在城门开时?就入城。」 许梨花愣了?下,道:「老大进了?太?子?府,应当有诰封吧?周王妃定是?太?子?妃,老大会是?什么品级封号?」 文素素摇头,「我不知道,且到时?候看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殷贵妃没被封后,而是?赐号「柔嘉」。 要?不是?圣上对先皇后深情不渝,要?不就是?圣上要?遏制外戚。 文素素认为,帝王情爱的可信度,还是?低于圣上对江山社稷的看重。 齐重渊的能?力,圣上定也是?清楚,被逼无奈立其为储君。 主弱臣强,殷贵妃娘家有殷知晦,太?子?妃有薛氏,虽然薛氏的族人资质平庸,不堪大用,圣上立了?瑞哥儿为皇太?孙。 皇太?孙在手,太?子?妃与殷贵妃就能?争一争,算是?平衡前朝后宫的势力。 对于自己,文素素一点都不担心。对比殷贵妃与太?子?妃,她才是?全无背景势力,最适合被圣上递出?去当做利刃之人。 要?是?真成了?利刃,文素素就太?愉快不过了?。 秦王被降为郡王,秦王妃不知如何了?。 文素素一路沉思,马车到了?庄子?前,瘦猴子?正?好从马上滚落下来。 瞧着他笑得裂到脑后的嘴,乱糟糟的头髮与浑身是?泥的衣衫,文素素缓缓笑了?。 花楼的消息真是?灵通,只比皇城司慢了?一步! 文素素朝瘦猴子?点头,「你随我进来,我有些事?情同你说。」 瘦猴子?清脆地哎了?一声?,将?缰绳扔给孙福,搂紧衣衫小跑着跟了?进去。 庆兴宫。 天一点点黑下来,罗嬷嬷守在暖阁门口,焦急万分地朝里面张望打量。 暖阁里黑漆漆一片,无声?无息,像是?黑暗中?张大的血盆大口,要?将?人吞没。 从圣上旨意下来之后,殷贵妃便斥退了?宫人,独自躺在了?软塌上,无声?无息。 殷贵妃病越来越重,罗嬷嬷忧心不已,生怕她一口气没能?上来。 齐重渊被立为太?子?,照说殷贵妃该高?兴才是?。可是?,罗嬷嬷也清楚,齐重渊被立为了?太?子?,她这个太?子?生母,执掌后宫多年的贵妃,仍然只是?个贵妃。 先皇后已经薨逝多年,殷贵妃兢兢业业执掌后宫,又诞下了?太?子?。功劳苦劳皆有,却没能?被封后。 虽说齐重渊登基之后,定会封殷贵妃为太?后娘娘,添加皇后封号。这份尊荣来得太?迟,究竟不同了?。 换作是?她自己,这份屈辱也忍不下去。 罗嬷嬷暗自抱怨:「太?子?也是?,竟然没来庆兴宫瞧瞧娘娘,同娘娘说说话?。」 再转念一想,齐重渊肯定是?满心欢喜,对着他的喜悦,殷贵妃便更加难过了?。 罗嬷嬷不敢擅自进屋,在屋外急得打转。殷贵妃始终得了?封号,雷霆雨露皆君恩,她该是?喜气洋洋谢恩。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是?对圣上的不满。圣上并非心胸宽广之人,要?是?被他得知的话?,就得下旨降罪了?。 罗嬷嬷鼓足勇气,正?要?进屋,听到屋内殷贵妃气若游丝道:「进来。」 罗嬷嬷长长舒了?口气,忙掀帘进屋,「娘娘,可要?老奴点灯。」 殷贵妃:「嗯,都点起来,全部灯都点起来,要?张灯结彩。」 罗嬷嬷的鼻子?莫名?酸楚,这份张灯结彩,充满了?血泪。 随着灯盏逐渐亮起,庆兴宫变得灯火通明,殷贵妃的脸色,在灯光下一览无遗。 蜡黄枯藁的脸,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她的双目亦一样赤红,泛出?炙热的光芒。 罗嬷嬷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难受得想哭。踟蹰上前,轻轻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殷贵妃搀扶着坐好,嘴一张,便是?哽咽。 殷贵妃在软囊上靠着,深深喘息了?几口气,笑着道:「你哭甚,是?好事?呢。大好的事?情。我儿是?太?子?了?。」 罗嬷嬷忙抹去了?眼泪,挤出?笑脸道喜:「王爷成了?太?子?,给娘娘道喜了?。」 殷贵妃说是?啊,「这是?大喜事?。你去,取些银子?出?来,庆兴宫人人有赏!」 既然是?君恩,她就得全部承受,欢天喜地的接受。 如履薄冰走到今日,她也不是?为了?情情爱爱。 他凉薄,自私,对先皇后看似深情,先太?子?去世后,先皇后的娘家承恩公府,在京城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人提起。 对卫国公府也一样,他百般打压。殷氏只出?了?个殷知晦,因为他善良,忠诚,能?放心用他。 几个儿子?,被他养成了?仇敌。得知儿子?们蠢笨,替他们寻了?聪慧,娘家地位低的妻子?做正?妃。 他要?打压自己,抬薛氏与自己打擂台,她偏不如他的愿! 他心中?只有他的江山社稷,可惜,他要?死了?。 她要?活着,活得比他长。笑到最后,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罗嬷嬷拿着钱袋出?去打赏了?,拿到银子?的宫人小黄门,皆欢天喜地,隔着帘子?磕头谢恩。 满堂的热闹喜庆。 那些孤寂的岁月啊! 殷贵妃脸上带着笑,眼角有泪滑落,很快就没入了?锦被里,消失不见。她搭在胸前的手,一下垂落在了?身边,发出?清脆「咚」地一声?。 柔嘉贵妃殷氏薨逝。 第一百章 柔嘉贵妃薨逝, 以皇后之礼下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礼部官员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是新立的太子,一边是太子生母的丧事。 朝堂官员知?道殷贵妃病体沉疴日久, 并?未感到惊奇。百姓中随便议论了?几句便过?去了?, 生前富贵,生后殊荣。殷贵妃这辈子福泽深厚, 足够令人艷羡。 圣上极为悲痛, 宣布缀朝五日。 殷贵妃停灵中宫, 久未开启的中宫大?殿,终于在先皇后薨逝多?年,再次开启。 除去秦郡王, 宗亲每日进宫,命妇在移棺皇家寺庙停灵时进宫哭丧。 太子齐重渊服孝一年,身着齐衰丧夫跪在金丝楠木棺椁前, 乍然之下,经歷大?喜大?悲,整个人都神思?恍惚。 他不明白,大?喜的事情,为何就变成这样了?? 肯定是她心生不满, 她没能当成皇后! 等他登了?基,不但会加封她为皇后,还会封她做太后。 为何她就不肯忍一忍,替自己多?想一想, 要在大?喜的时日,给自己添堵? 他再也没了?阿娘, 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除了?大?典大?朝会,齐重渊从未下跪过?, 天气尚热,殿内四处摆放着冰鉴,他浑身冰冷,膝盖更是钻心疼痛。 齐重渊身形晃动了?几下,跪在他身后的殷知?晦,忙暗自伸手託了?托,道:「殿下伤心过?度,且到庐棚暂且歇息。」 青书琴音忙上前,搀扶起齐重渊到了?庐棚歇息,他接过?青书递来的茶水吃了?两口,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文氏怎地?没进宫?」 两人面?面?相觑,青书委婉地?道:「殿下,文娘子身份低微,不宜出现在中宫。」 齐重渊回过?神,懊恼地?放下了?茶盏。如今他是太子,一国的储君,在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待丧事过?后再琢磨她的封号。 唉,阿愚与?他一样悲痛,他还要去看陵墓,太子府的一应琐事,没空陪着他说话。 要是她在,他满腹的委屈,难受,便能悉数与?她倾倒了?。 一场秋雨之后,京城夜里便凉意浸浸。墨黑的天际,稀疏的星星闪烁,巷子里偶尔传来野猫跑过?的动静,四下无人。 浓密石榴枝覆盖下的角门?,无声无息打开,门?口立着高壮的秦谅,朝着从暗处走?来的文素素颔首致意。 门?很快关上,两人穿过?甬道到了?前院,在一颗石榴树下停下脚步,秦谅伸手招唿:「娘子请坐。」 石榴树下摆着石桌石凳,。红泥小炉上的茶壶在咕咕响动,灯笼昏昏,石榴树下灯影婆娑。 并?无人僕从小厮伺候,院子里只有两人,秦谅靠近小炉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文素素仰头望着石榴树,道:「这棵树的石榴果,结得真?好。多?子多?福啊。」 秦谅伸手拿茶壶的手一顿,深深看了?眼文素素,提壶斟茶,「文娘子请。」 文素素欠身道谢,秦谅抬头看向石榴树,神色颇有些?怅然。 「秦氏发迹晚,在世家权贵眼里,秦氏就是泥腿子。大?齐开国多?年,靠近皇城一带的宅子皆居满了?世家权贵。秦府的宅邸,宽敞归宽敞,就是离皇城远了?些?。这间小院一共两进,是我的祖宅,离皇宫比秦府要近。宫中忙碌,值守时,我皆在此处歇息,家母只生了?我一个独子,盼着我能替秦氏开枝散叶,便在院子里广种石榴树。院子里的石榴树,皆是家母在世时所?种。结的石榴果子多?,却都苦涩,难以下咽。家母去世得早,没能享到我的福。我留着这些?树,一是怀念家母,二是图个热闹。」 秦谅手握茶盏,嘆了?口气,「子欲养而亲不待,贵妃娘娘薨逝,太子殿下悲痛欲绝,我便想起了?当年家母去世时,我是如何的难受。无论父母,子女,生离死别,皆为人间至苦。」 文素素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道:「我以前不会品茶。后来,我吃过?了?好茶,再吃劣茶时,便发现自己会品茶了?。这茶不错。」 秦谅抬眼看向文素素,片刻后道:「文娘子真?是厉害,这茶是龙凤团茶,极为稀少,已经珍藏了?上百年。」 文素素笑道:「怪不得我能品出来这是好茶。我真?是有口福,多?谢秦皇城使的大?方。」 秦谅举起杯盏,道:「从我搬进新府邸之后,这间宅子便不待客。文娘子是难得的稀客贵客,当要拿好茶招待。」 文素素吃完了?杯中茶,嫣然一笑道:「如今秦皇城使再留下上好的团茶,待百年之后,秦氏后人随手拿出来待客,就是稀世的绝顶好茶,世家传承,大?抵应当如此吧。」 秦谅沉默片刻,双目直视着文素素,缓缓道:「秦某只忠君。」 太.祖有令,不得杀皇城使。皇城使致仕后,无需担心被朝臣官员寻仇,只以后的日子,便寂寂无闻了?。 文素素手上把玩着茶盏,闻言向前一推,站起身道:「我与?秦皇城使不一样,只要忠于我之人,人各有志,叨扰了?。」 秦谅没曾想到文素素这般干脆直接,他顿了?下,道:「文娘子的野心所?图不小啊,难道就不害怕?」 文素素哦了?声,「与?守卫京城的皇城使见面?,我何惧之有?秦皇城使,我不喜讨价还价。」 夜风拂过?,吹动石榴树叶沙沙作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文素素就那么从容立在树下,一身深青衣衫,风捲起衣袍外角,里面?露出一截本白的孝服。 秦谅手负身后,周身气势陡盛,沉声道:「皇城使一向被称为孤臣,歷经本人的手,不知?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官员惧怕我,忌惮我,也有人诅咒我,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本人在京城的名号,能止小儿夜啼。」 文素素微笑着道:「我知?道。」 在暗夜中,不知?暗藏着多?少杀机,皇城使就是圣上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 秦谅毫不掩饰赞赏道:「文娘子乃是柔弱妇人,自从角门?进来,与?本人一道坐着吃茶,像是走?亲访友,极为随意自在,未曾有过?半点惧色。本人觉着很新奇,本人除了?圣上,从不与?他人往来。」 她借着茶,轻描淡写回应他不欲冒险的託词,他不挑明,她亦沉得住气,绝不先显露急迫。他表明态度,她更干脆,且比他这个浑身透着杀气的酷吏还要狂傲。 文素素轻嘆一声,「那还真?是没趣啊!」 秦谅在办差中,遇到过?无数或狡猾,或狠戾,或聪明的人。 文素素却与?他们所?有人的都不同?,是他平生从未所?见。 她精通赋税帐目,江南道的情形,他一清二楚,借着她的手方理得顺当。 换作他前去,他万万做不到,他一向只会杀人。 能做出这般多?的大?事,秦谅从不怀疑文素素的本事,她能做到何种地?步。 秦谅笑起来,道:「无需应酬,只管照着君王命令行事,倒也简单省事。文娘子如今不也这般,深居乌衣巷,抬手翻云覆雨。」 文素素道:「好说好说。」 秦谅愣了?下,笑容更甚,「文娘子真?是不客气。外面?风凉,娘子请屋里去坐。」 文素素说好啊,转身就向前面?走?,「我等下还有别的事,秦皇城使,请恕我不能多?留。」 秦谅诧异了?下,文素素脚步不停,转头看向他,认真?地?道:「我要去见秦王妃。」 「秦王妃?」秦谅毫不掩饰,惊讶出声。 「是,秦皇城使,我要借你的人一用。」文素素很是随意地?道。 秦谅脚步微顿,意味深长地?道:「文娘子真?是不客气。」 文素素面?不改色地?道:「我见秦王妃,是救人性命。福王福王妃的尸骨未寒,贵妃娘娘薨逝,丧事太多?了?。秦皇城使只要让我进秦王府就可以了?。」 何三?贵打探到,秦王被勒令在府中反省,府邸周围有皇城司的探子看守。 秦谅拧眉,片刻后道:「可。」 文素素颔首道谢,秦谅好奇地?道:「娘子就不怀疑,乌衣巷有皇城司的人?」 文素素嫣然一笑,道:「我又不做坏事,随便他们查探。」 秦谅失笑,「文娘子是不做坏事,只做大?事。」 到了?门?口,秦谅躬身抬手打起了?门?帘,文素素自在坦然走?了?进去。 秦谅望着自己的手,旋即自嘲一笑,神色很快恢復平静,跟着进屋。 秦王府。 夜已深了?,秦王府一半灯火通明,嬉笑声阵阵。一半黑暗安静,隐约的灯火,在窗棂上摇晃。 秦王妃枯坐在软塌上,脸色苍白,左眼充血,右手小指肿得透亮。 随嬷嬷轻手轻脚进屋,觑着秦王妃的模样,心里一阵难受,轻声道:「珩哥儿已经睡沉了?,岚姐儿吵了?一会,乳母餵过?奶,也已经睡了?过?去。」 珩哥儿醒了?过?来,只说话口齿已经模煳,吐字不清。 秦王妃无数次求菩萨,只要珩哥儿能醒过?来,能活着就好,她已经不抱怨。 如今看来,珩哥儿变成这样,反而能护住他的性命。 随嬷嬷见秦王妃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她嘴皮张了?张,却什么都不敢说出口。 贵妃娘娘薨逝,秦王在前院与?姬妾饮酒作乐,这是在替秦王府招祸。 周王被立为太子,秦王除了?造反,已经没了?继位的可能。 树倒猢狲散,两兄弟曾如生死仇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无人能劝秦王,他如今彻底疯了?,醉酒后更是六亲不认,要不是护卫拼死拦住,秦王妃估计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窗棂上,传来轻轻的叩击声。随嬷嬷惊了?跳,忙问道:「谁?」 无人回答,随嬷嬷赶紧奔到窗棂边,打开了?一小条缝,朝外看去。 文素素立在窗棂下,朝她颔首,「随嬷嬷,是我。」 随嬷嬷跟见了?鬼一样,转动僵硬的头看向秦王妃。秦王妃也听到了?,她呆了?片刻,然后抬手勐地?捂住了?脸。小指被扯着剧痛,她无力地?垂下手:「让她进来。」 她的样子,下场,无需掩饰,掩饰不住。 随嬷嬷起身朝外走?去,文素素很快进了?暖阁,借着微光瞧着她,道:「果真?如此。」 「你千辛万苦进来,就是为了?来看我的笑话?」秦王妃木然道。 「不算辛苦,王府建造有规制,你的院子在中轴线上。前院很热闹,府里的僕从下人应当都去瞧热闹了?。」文素素在秦王妃身边坐下来,对紧张不安的随嬷嬷道:「我同?王妃说几句话就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秦王妃对随嬷嬷点头,「她不会害我,我都这样了?,何苦深夜上门?来动手。」 随嬷嬷一步三?回头到门?口去守着了?,文素素贊道:「王妃都这般了?,反应还是很快,真?是聪明人。」 秦王妃死死盯着文素素,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文素素认真?地?道:「我来劝你别死。」 秦王妃心中悲痛,不甘,愤怒,茫然,各种情绪交错。 等齐重渊登基之后,秦王肯定活不了?。她是妇道人家,齐重渊为了?以示天子仁慈,会让她苟活下去。 这些?年的忍辱负重,所?为的便是无上权势。 曾经在脚下的通途,一下变成了?天堑。秦王妃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只余一具驱壳。那些?伤,痛。她都浑不在意了?。 她是想死,无数次想要与?福王妃那样,与?秦王同?归于尽。 可是,她有孩子,她做不到福王妃那样干脆。 秦王妃嘲讽地?道:「你还真?是,我死不死与?你有何干?你一个外室,连殷贵妃薨了?,你都没资格去哭灵,还不赶紧去替自己谋划,却跑来对我说这些?胡话。」 文素素面?不改色地?道:「我应当很快就不是外室了?。」 秦王妃神色讥讽,想要说些?什么,一下定在了?那里。 齐重渊平庸,圣上眼里只有江山社稷,他为了?平衡,殷贵妃已薨逝,就剩下太子妃一家独大?。没有根基的文素素,就是最好牵制太子妃的势力。 文素素将秦王妃的反应瞧在眼里,笑吟吟道:「所?以,我来劝你别死,反正你忍了?这么多?年,再多?忍一忍,以后跟着我干,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 夜空中星星闪烁, 在漆黑的天幕中,泛出?微弱的光芒。 自幼时,秦王妃便喜欢仰望星空, 她斥退了随嬷嬷丫鬟们, 靠在躺椅上望着天际,任凉风吹拂。 那时徐士箴掌管徐氏的铺子, 志大才疏的他, 每天宴请吃酒, 交了一堆酒肉朋友。 隔上一段时日,家?中便要添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姨娘。阿娘是普通寻常的后宅妇人?,以夫为天, 她偶尔偷偷哭,对着徐士箴,她照样得?笑脸相迎嘘寒问暖。 秦王妃那时暗暗发誓, 她不能做阿娘那样的女子。她拼命努力,抓住时机崭露头角。一跃嫁入了皇家?。 到头来,秦王妃发现,其实她走的路,与阿娘一模一样。 甚至, 还不如阿娘。她浑身是伤,只余下苟延残喘。 文?素素问她:「你可清楚,为何?你明明有?能力,有?本事, 有?才华,你始终被困在笼子里。以前是一个小笼子, 现在是一个更华丽的笼子。铺满锦绣的路,踏上去却是如行走在瘴气中?」 因为这?不是她们该做的事啊! 因为不知谁定的规矩, 男主外女主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们只能顺从,跟从啊! 秦王妃听得?都想发笑,文?素素也笑,她极少笑,秦王妃没见过。上次见到她,她不大说话,一直在聆听,偶尔沉思,那张脸始终清冷平静。 这?一笑,秦王妃看得?有?些呆怔,文?素素五官生得?柔媚,这?一笑,让秦王妃忘记了她的长相,想到在桑园塔上,曾见过秋日疏朗的天际。 「你不甘心??哦,你甘不甘心?都已无?用,你别?无?选择。」 「别?生气,我不是来落井下石。以后,我可能也会落到如你一样的境地?,但至少,我现在还有?路可走。」 「我在驱除瘴气,你要不要来?」 来不来? 秦王妃心?里一清二楚,文?素素与她是一路人?,野心?勃勃,并不是要真正救她,而是要用她。 如果是为了救她,秦王妃反而看不起文?素素。心?软善良是品行高贵,成?大事者,帝王将相从不是以德服人?。 秦王妃问她:「你不怕死?」 文?素素笑了,「神经病,谁想死。所以我尽量不死,让别?人?死。」 这?就够了,让别?人?死,好过自己死。 前院的丝乐管弦隐隐传来,星空依旧。 秦王妃捞起身旁的酒罈,酒水倾泻,她仰头痛饮,将酒罈投掷在地?,豪迈地?拭去酒渍与泪水。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醉过无?数次,却从无?做过清梦。以后,她不会再醉了。 「随嬷嬷。」秦王妃喊。 随嬷嬷从耳房中小跑着上前,望着秦王妃浑身泛发出?来的生机,不由得?湿了眼眶。 秦王妃吩咐道:「收拾一下院子,将喜气的张贴都揭掉。准备孝服,虽不能出?去,礼数不能费,就在府里替贵妃娘娘服孝。」 随嬷嬷连连应了,犹豫了下,问道:「前院王爷那边?」 秦王妃转身往屋子里走去,「王爷是圣上的亲儿子,他可以没规矩,我却不能没规矩。」 随嬷嬷心?道也是,秦王再闹腾,圣上顶多申斥他几句。从亲王降成?郡王,照样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要是换成?秦王妃,一顶小轿送进皇庙修行,悄无?声息就没了。 乌衣巷的门楣前的灯笼,换成?了白灯笼,悬挂白皤。 文?素素没再出?门,铺子庄子的一应事务,暂时交由许梨花接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在这?之前,文?素素将铺子庄子都早已理顺,各种?制度规矩下,她起初做得?有?些手忙脚乱。 掌柜庄头们拿了丰厚的红利,家?里的妇人?娘子们又得?了差使,真正得?了不少的好处。 齐重渊一旦登基,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便会併入少府,变成?皇帝私有?的的内藏库。变动以后,恐再无?这?般的好机会,皆都配合得?很,加上文?素素在一旁指点,许梨花也就很快上了手。 何?三贵最近差使当得?好,在皇城司升任了管骡马的管事。瘦猴子前去了京畿营做随军郎中,在军营中身份最低,做些跑腿送药的粗活累活。 冬日来临时,殷贵妃的丧事总算告一段落。 圣上身子愈发不好,下旨改由太子齐重渊监国。太子身为储君,身份尊贵,重孝不合乎礼制规矩。念其至纯至孝,齐衰不仗期,服丧三月。 不知为何?,圣上并未让齐重渊搬进东宫,仍暂居现今的府邸。 这?天天气阴沉,到了午后,细碎的雪花飘落,今年冬日的初雪来临了。 李三娘掀开?门帘,带着寒风捲入,道:「娘子,青书来了。」 文?素素从文?书堆中抬起头,看了下滴漏,诧异了下,道:「请他进来。」 李三娘很快领着青书进屋,文?素素打量过去,近三个月未见,他整个人?已经瘦脱了形。 文?素素忙对见礼的青书摆手,「快坐,三娘,你去煮一碗甜汤来。」 李三娘倒了茶,便去了灶房。青书道了谢,在椅子里坐下来,长长舒了口气,「还是娘子这?里舒服。」 文?素素问道:「你若是不急着去回去当差,就去你们的屋子去睡一觉。屋子一直给?你们留着,进屋就能歇息。」 青书无?比怀念那间舒适的屋子,只是现在他身为齐重渊身边的统领内侍,已经脱不开?身,苦笑着拱手道谢,「娘子有?心?了,我领了殿下的旨意,前来传句话,便要回去当差。」 文?素素道:「那好,我就不耽误你的功夫了。」 青书道:「娘子,殿下吩咐我来让娘子准备一下,五日后恰是黄道吉日,娘子好搬进太子府。太子妃已经得?了吩咐,将娘子住的院子收拾好,娘子无?需担心?。」 说过了齐重渊的吩咐,青书顿了下,道:「殿下要求院子得?宽敞,离前院近,屋子布置得?讲究雅致,景致好。合乎殿下要求的院子,一是太子妃居住的菡萏院,其余便是李娘子住的兰草院,张娘子住的藕荷院。」 柔嘉贵妃薨逝得?突然,太子后院因皇太孙被册封,太子妃跟着一道册封,其余太子的姬妾,都尚未有?礼部正式的册封。 太子的姬妾除了太子妃之外,底下设置良绨两人?,良媛六人?,承徵十人?,昭训奉仪数二十人?,其余无?品级的不计入其内。 李氏张氏皆为侧妃,青书不变以原来的封号称唿,全都以娘子代称。李氏先前生的筕姐儿生病早夭,又生了个女儿,张氏则生了齐重渊的次子。两人?都是太子府的老人?,品级高,生养有?功。 齐重渊不管不顾,只管发话为难人?,太子妃定会生气。 青书道:「太子妃称娘子深得?殿下看中,伺候殿下有?功,是该住最好的院子。李娘子张娘子身子都弱,哥儿姐儿还小,搬动起来恐不方便。不若她搬去空置的院子居住,菡萏院让给?娘子。皇太孙以前年幼时,曾住在菡萏院的西跨院,平时下学回后院请过安,皆在西跨院学习,玩耍。东跨院住着福姐儿。」 菡萏院是太子妃与皇太孙所居的正院,要是让给?她,太子府等于一个小朝廷,无?人?敢弹劾太子,文?素素一个祸水的骂名跑不了。 以前齐重渊尚是亲王时,周王妃将底下的姬妾管得?服服帖帖。如今情?形不同以往,齐重渊登基之后,她们都成?了后妃,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有?先太子齐重渊在先,她们要是生个儿子,不敢争,也敢想一想。 太子妃这?一手,不但挑起了前朝对她的反对,还让后宫的姬妾恨上了她。 齐重渊只能考虑眼前的麻烦,再多一层,他就会烦躁,肯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青书偷瞄了眼文?素素,道:「殿下本已经应了,被殷詹事劝住,说是太子妃在菡萏院住着这?些年,不宜兴师动众。太子府东侧靠近湖边的望湖院,殿下在夏日时,常喜欢那边去小歇见客,如今空置着,不如让娘子住进去。殿下答应了,让娘子住进望湖院。」 殷知晦岂能看不出?太子妃的用意,他是君子,不会明指出?来。 太子妃所作所为无?可厚非,她们如今已并非盟友,而是成?了对手,劲敌。在权势富贵面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张氏的儿子还不满一岁,怕养不活,连名字都没正式取,瑞哥儿已经大了,早已被立为皇太孙,要忌惮防备还为时过早。 其他的姬妾,连八字都没一撇,太子妃更无?需在意,她们要与之争抢之人?,也应当是文?素素这?个闯入的靶子。 太子妃熟悉文?素素,后宅的姬妾,她聪明得?很,清楚谁是对手。 文?素素从来不是君子,她都记下了。 青书望着文?素素平静的神色,再说了一件事:「娘子,李娘子生产时,生了月子病,好不容易熬了过来,进宫哭完灵,一下病倒了,药已经不大餵得?进去。郑太医正称,估计就这?几日的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他特意道出?李氏的情?形,无?非是在提醒文?素素,张氏一个良绨跑不了,要是李氏没了,便空出?了一个良绨的位置。 文?素素默然,颔首以示谢意,道:「青书,我有?件事要拖你帮忙。乌衣巷这?边的僕从,孙福夫妻与陈厨娘并两个粗使婆子跟着我进府,余下的三个粗使婆子留在乌衣巷看护宅子。孙福是外男,他们夫妻不好分开?,他车赶得?还可,你将他安排到太子府的规矩森严,他们都不懂,你可能帮我寻几个可靠忠厚的人?到望湖院,顺道教教李三娘规矩。」 听起来是麻烦,实则给?了青书好处,让他能拿去施恩。 毕竟文?素素大名鼎鼎,府里定有?无?数人?盼着能进望湖院伺候。 太子妃掌管着后宅中馈,府里成?百上千的僕从,她做不到铁桶一般,上下齐心?。 青书的倾向已经很明显,望湖院的人?,文?素素借着他的手好生理一理。 吃过甜汤漱过口,青书急匆匆离开?了。 文?素素无?甚可收拾的东西,家?什?都留在乌衣巷,只一些细软衣衫,装了不到三个箱笼。 搬离之前,温先生蔺先生问川等人?都陆陆续续来过,给?她践行,道喜。 他们送的礼,文?素素不管轻重,全都收下了,并未回礼。 若是回礼,就太客气生份了,文?素素不会与他们生份客气。 殷知晦也拖喜雨带来了份厚礼,他的礼比较扎实,是两钱袋装得?满满当当的钱。一袋是打成?葫芦的金锞子,一袋是打成?豆荚的银锞子, 这?两袋金银锞子,是方便她以后好打赏用。 钱袋沉甸甸,文?素素以前缺,现在她却不缺。 秦王妃悄然给?她送了一匣子金银锞子,足足是殷知晦送来的五倍还不止。不过,文?素素还是笑纳了。 方三太太也让许梨花转交了一匣子的金银头面,不贵重,但精巧,用来赏赐孩童,低份位的姬妾最为合适不过。 搬离乌衣巷这?日,初雪已经融化,太阳明晃晃照着,天气晴好,真是个黄道吉日。 马车一行缓缓驶离乌衣巷,李三娘一言不发坐在杌子上,紧绷着神情?,脸上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文?素素眉眼淡定,马车驶出?巷子,她从未回头。 乌衣巷并无?令人?怀念之处,她从不怀念过去,只习惯坚定向前看。 马车在后巷的角门停下,文?素素下了马车,青书并一个看上去利索的中年僕妇,几个粗使僕从等在那里,两人?上前见礼。 青书指着僕妇道:「娘子,这?是杨嬷嬷,以前在针线房当差,以后就到望湖院伺候娘子了。」 杨嬷嬷便是青书替她选的人?,文?素素见她有?些拘谨,温和地?颔首,「有?劳杨嬷嬷了。」 杨嬷嬷道不敢,忙招唿粗使僕从上前帮着李三娘搬动行囊,再看到文?素素只有?三个箱笼时,她顿了下,很快就恢復了寻常。 李三娘怀里抱着两个红木匣子,杨嬷嬷扫了一眼,略微迟疑,便退到了一边。 文?素素不动声色瞧着,青书侧身在前领路,低声道:「殿下吩咐我留下等着娘子,让娘子回望湖院好生歇息,殿下晚间来找娘子。我先领娘子去拜见太子妃。」 进府是要先拜见太子妃,齐重渊肯定考虑不到这?点,是青书在提醒她。 青书飞快瞄了眼文?素素,歉意地?道:「殿兰草院那边的李娘子,早间已经昏迷,太医已经扎了好几次针,都没能醒过来,就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文?素素她进府,李氏断气。这?个黄道吉日,看来不那么吉利。 世人?都喜欢各种?离奇的八卦消息,要是传出?去,能说的故事就多了啊! 第一百零二章 杨嬷嬷领着李三娘前往望湖院放置行囊, 文素素跟着青书到竹苑给太子妃请安。 天气寒冷,夹道上斜伸出来的树枝已光秃秃,白墙青瓦, 地?上铺着平整的青石。僕从看到他们一行过来, 有青书在,不敢直视打量, 欠身让到一边, 待他们经过之后, 方在背后悄声议论。 文素素目不斜视经过,身后的窃窃私语声,她更是充耳不闻。 青书脸色却不那么好, 他勐然?回头,神?色冰冷扫过去,厉声道:「规矩呢, 敢在这里嚼舌根!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 僕从忌惮青书,顿时噤若寒蝉。 青书冷冷望着他们片刻,鼻中发出重重的哼声,方迴转头,迎上文素素含笑的目光, 脸上的兇狠一下?退去,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让娘子见笑了。这些人胆子大得很,要是不凶一些,他们不会?害怕。」 文素素听?着青书的解释, 只微笑着说是,「多谢青书。」 她并?不挑破, 太子妃掌管中馈,她一向?御下?严厉, 僕从敢这般无礼,当面议论人,乃是闻上意而行事罢了。 竹苑宽敞安静,僕从身着青色绸衫,进退有度秩序井然?,候着数十位请示回差的管事僕妇们。 见到青书前来,小丫鬟飞快前去传话了,一个腰系绿色丝涤,精明模样?的丫鬟从屋内掀帘走出来,抬眼略微看了眼文素素,客气地?道:「请稍后,待我进去回禀太子妃。」 青书低声道:「这是太子妃身边除了罗嬷嬷,最得力的丫鬟雪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雪红很快就出来了,道:「太子妃还在忙,请稍微等候一阵,」 青书说是,他飞快瞄了眼文素素,见她神?色从容立在那里,心下?稍定,袖着手立在一旁候着。 太子妃并?没有让他们多等,待一个管事僕妇出来之后,雪红将他们领了进去。 一段时日不见,丧事太耗费精力,太子妃已经瘦骨嶙峋。 屋中熏笼点得足,热气扑面,她似乎怕冷,仍旧裹着厚厚的皮裘,脂粉不施,任由嘴唇与脸色一样?看上去无半点血色。 兴许是太瘦,太子妃的眉眼更添凌厉,看人时,眼眸中透出森森寒意。 青书与文素素上前见礼,太子妃抬手,对文素素道:「快起来吧,你我早已熟悉,本无需多礼。只你初次进府,这份礼不可废。」 罗嬷嬷倒了盏热茶上前,雪红在文素素面前摆了蒲团,她神?色微怔,很快反应过来。 她这个初入府的妾室,需要向?太子妃下?跪奉茶,才算真正成?为齐重渊的姬妾。 这一步可有可无,毕竟文素素如今只是没名?分的妾室,太子妃也不能给她诰封。 比起自己不舒服,还是选择让别?人不舒服好些。 文素素从不在这些小细节上纠结,面色如常,毫不犹豫在蒲团上跪下?,接过茶双手奉上,「请太子妃饮茶。」 太子妃掀起眼皮打量着文素素,伸手接过茶,略微抿了口,放下?茶盏,罗嬷嬷奉上荷包,她接过递给文素素,「以后好生伺候殿下?。」 文素素谢恩收下?了荷包,顺势起了身。 太子妃道:「你初进府,且先回院子去熟悉一下?,收拾规整歇息。待殿下?回来,大家晚间?再齐聚,认识认识其他的姐妹。」 文素素应了,太子妃对青书道:「殿下?交待你留在府里迎接文氏,我这里还有一摊子事,且都交给你了。府里的规矩你清楚,尤其是前院,如今不同以往,不得随意擅入。」 青书躬身道是,与文素素见礼告别?。 罗嬷嬷见太子妃坐在那里,望着门帘方向?发呆,斟酌着赔笑道:「太子妃真是大度,将手上的事情搁置一边,先见了文氏。」 太子妃垂下?眼帘,道:「又不是第一次见,殿下?的妾室茶,我已吃过了无数次,何须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罗嬷嬷觑着她的神?色,赔笑道:「太子妃吃了无数次的茶,都是坐在高座上,底下?跪着的终是她人。」 太子妃也笑了起来,道:「是啊,我是受礼之人,任底下?跪着的人是谁,且又有何干?」 罗嬷嬷骄傲地?道:「咱们瑞哥儿立了皇太孙,太子妃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太子妃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微笑不语。 齐重渊立了太子,殷贵妃却薨逝了,太子妃真真切切哭灵送葬,累归累,半点都不抱怨。 头顶的婆婆没了,她的福气可不是还在后头! 罗嬷嬷忙上前替太子妃松着脖颈,小声道:「望湖院那边虽有厨房,只怕一时开?不了火。可要老奴去吩咐厨房一声,望湖院虽不年轻了,却是最后入府,先要紧着其他院子的人用。」 太子妃闭着眼,道:「我说过,无需在这些小事上计较,照着妾室的规矩来就是。」 罗嬷嬷讪笑道:「太子妃大度,是老奴造次了。」 太子妃拨开?了罗嬷嬷的手,转动了下?脖颈,道:「好了,让回事的人进来吧,还忙着呢,哪有功夫理那般多的事。等下?忙完,你回去薛府一趟,叮嘱大哥别?在外面乱交友吃酒,要是他一意孤行,就将老太爷叫来京城。」 薛恽最近成?日在花楼里饮酒作乐,一掷千金。 丰裕行李大掌柜愁眉苦脸来过,说是薛恽在帐房支了大笔的银子。李大掌柜不给,他就挂帐,让花楼的妈妈来丰裕行讨要。 李大掌柜恐给太子妃丢脸,便只能会?了帐。 罗嬷嬷赶紧出去,抓过门口守着的小丫鬟道:「去,下?一个到谁了,快些进来,太子妃忙着呢。」 望湖院。 顾名?思义,望湖院建在湖边,比湖高约莫一丈,能临窗望湖。 湖不算太大,湖面结了层薄冰。湖边的树木花草凋零,夏日的景致是美,冬日只剩下?一片荒芜了。 青书领着文素素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回到院子站在暖阁的窗棂边,指了府中的方位细细解释了一通。 「杨嬷嬷对府里熟悉得很,娘子有不明白之处问她就是。娘子放心,杨嬷嬷能干可靠,在府里当差多年,夫君张二郎以前在马房当差,五年前生了场急病没了,只余一个女儿绣儿。绣儿今年已经十二岁,先前跟着杨嬷嬷一道在针线房当差。罗嬷嬷看绣儿伶俐能干,想要去给她娘家侄儿做媳妇。罗嬷嬷侄儿已经十八岁了,娘家嫂子带着来找过罗嬷嬷过几次,听?说他左眼生在皇城,右眼远到了京畿,总是低头掀起眼皮朝上看人,一双眼只看得到雀鸟大小的黑眼仁,嘴角常年挂着口水。杨嬷嬷就绣儿一个独女,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藉口绣儿还小,想留两年,便来求我替她想个法子。我以前与张二郎常在一起当差,彼此还算有几分交情,就帮了杨嬷嬷这个忙,收了绣儿做干女儿。罗嬷嬷知?道了,便没再提此事,自此以后,杨嬷嬷的差使三天两头出错,被革了管事的差使,月俸被扣得所剩无几。绣儿也丢差使,我将她安排到瞭望湖院二门处当差,以后娘子有些针线上的活,都可以交给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杨嬷嬷不肯将绣儿嫁给罗嬷嬷的傻侄儿,两人就结下?了梁子。罗嬷嬷身为太子妃身边的管事嬷嬷,要找杨嬷嬷的麻烦轻易而举,青书也不能次次都替她挡着。后院都是太子妃的地?盘,前院青书也不能随意将杨嬷嬷安置进去,齐重渊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子。 不过,文素素打量着青书,好奇问道:「青书,你在府里有几个干儿子干女儿?」 青书干笑了声,「不敢瞒娘子,统共只有一个干儿子,一个干女儿,干儿子汪余前院门房当差。琴音比我多,他有三个干女儿,一个干儿子。朝云同采绫在前院茶水房当差,黄鹂在书房伺候,干儿子金豆在厨房做採买。朝云她们几人的名?字,都是殿下?所赐。」 府里的僕从下?人看似多,其实就是分派系,各个主子底下?各成?一系。 齐重渊是最大的主子,太子自称「孤」,也就是孤家寡人。 皇太孙还年幼,太子妃便为大。青书琴音罗嬷嬷等自成?一派,其中罗嬷嬷又以太子妃马首是瞻。 其余的姬妾顶多只贴身伺候的身嬷嬷丫鬟,文素素与她们差不离。 但?文素素囊括了青书,琴音也能囊括一半。加之只会?考虑表层的齐重渊,文素素算了一下?,若不出意外,她在太子府所向?披靡了。 太子府这点地?方,太小,不值得一战。 文素素解下?腰间?的钱袋,抓了半把银锞子给青书:「拿去给你的儿女们玩。」 青书忙欠身接过,笑道:「我就不同娘子客气了,等到方便时,我让他们给娘子磕头。」 文素素摆摆手,道了声无妨。她现?在有钱。秦王妃有海船,金银锞子一整匣子的送。琴音那边也会?有,文素素就不多提了。 太子妃也大方,先前给她的荷包里,装着一个实心的纯金手镯。 京城时兴金累丝的头面,用金做成?极细的金丝,用金丝制成?样?式精巧的头面。但?论轻重,金累丝的头面不到一两重,却能卖出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价钱。 太子妃赏的纯金手镯,九成?新,韭叶形状,足足有二两重。 贵是贵,真正的贵人不会?戴。 太子妃以前给乌衣巷也送过实用的柴禾米面,这次不同以往,如同磕头敬茶一样?。她是明晃晃的看轻。 文素素不缺金银,却并?不以为意,谁会?嫌弃真金白银? 青书收起了银锞子,继续道:「院子先前的丫鬟婆子,还是照原样?留着。太子妃说,照府里的规矩,无名?无分的妾室,身边只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僕妇,四个洒扫并?跑腿的粗使下?人,望湖院是殿下?喜欢的院子,院子里皆是殿下?用惯了的人,且都留着,免得殿下?前来时使唤不变。我自作主张替娘子选了选,将可靠的人都安排在娘子身边,余下?的其他人,安置到了洒扫等差使上。」 青书随齐重渊经常来望湖院,对望湖院伺候的人最为清楚。有他安排,文素素得了轻松,笑着道了谢。 青书道不敢,略微歇息了一阵,便告辞去向?齐重渊回话。 文素素站在花厅的窗边往外眺望,眼下?虽没甚景可赏,视野却很开?阔。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暖意融融,除掉香炉里的薰香浓了些,一切都很不错。 李三娘熟悉文素素的喜好,收拾放好细软,闻到屋中浓烈的薰香,她走到香炉边,欲将里面的薰香灭了。 杨嬷嬷迟疑了下?,劝道:「殿下?最喜沉香,所穿的衣衫鞋袜,皆要用沉香薰过。我问过了青书,平时殿下?来望湖院,都要先用沉香熏一熏屋子。殿下?不知?何时会?来,我便先点了,以备不时之需。」 李三娘与杨嬷嬷先前说过一会?话,听?她说了好些府里的规矩,见她耐心细緻,对她颇有好感?。 两人以后要在一起共事当差,李三娘也就直接道:「以前在乌衣巷,娘子屋子里从不熏浓香,殿下?已经习惯,放心吧,没事。」 杨嬷嬷愣了下?,忙笑道:「是我自作主张了,以后还要劳烦你多加提点。娘子的习惯规矩,才是望湖院的规矩。」 文素素听?着两人嘀嘀咕咕,并?不插嘴。到了午间?,杨嬷嬷带着李三娘去厨房熟悉路,提回了一荤一半荤素一素一汤。 平时在乌衣巷,文素素也差不多吃这些,只厨房离望湖院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冬日天气寒冷,饭菜都已经凉了。 杨嬷嬷解释道:「娘子,府里的妾室皆是这般,饭菜月俸皆有定例。」 文素素道无妨,「望湖院有灶房,三娘你取些银子,让陈厨娘出去採买,小厨房早些开?火。」 杨嬷嬷见文素素并?不向?太子妃请示,而是直接做了决定,愣愣望着她,神?色慾言又止。 文素素将杨嬷嬷的反应瞧在眼里,微笑道:「望湖院是殿下?的院子,得时刻给殿下?备着热茶热汤。」 杨嬷嬷反应过来,暗自舒了口气,道:「饭菜凉了,小的拿去给娘子热一热。」 文素素问道:「其他院子离厨房也不近,她们冬日都吃冷饭冷菜?」 杨嬷嬷道:「小的听?说,其他院子都暗自备了瓦罐,天气冷下?来,提回去的饭菜再倒在瓦罐中,用小炉煮热。味道虽打了折扣,总比吃冷食好。小的也替娘子先准备了两只瓦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太子妃从不剋扣她们的吃穿用度,她一向?管家严厉,这份严厉,就显得不近人情,苛刻了。 文素素道:「杨嬷嬷有心了,三娘你去帮帮忙,你们的也热一热。」 吃了重新回锅的饭菜,文素素上床午歇。起身后看了会?文书,冬日天黑得早,很快就到了掌灯的时辰,齐重渊回了府。 太子妃差小丫鬟来传话,让文素素前往正厅,齐重渊的妻妾共聚一堂,一道饮宴。 文素素收拾了下?,带着李三娘杨嬷嬷一起前往正厅。走到半路,便与大步而来的齐重渊迎面相遇。 齐重渊一身杏黄朝服,头上戴着毓冠,稍许清减了几分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 文素素立定见礼,齐重渊伸手虚扶,道:「卿卿快过来,让孤好生瞧一瞧。」 除非在大朝会?,或者庄重严肃的场合,圣上皆以「我」自称,天家亲人之间?称唿「阿爹阿娘」,与民间?并?无不同。 齐重渊自称「孤」,被立为太子的喜悦,实在是浓得无处安置了。 文素素上前,仰望着他,嘆道:「殿下?真是威风啊!」 齐重渊很是受用,哈哈大笑起来,拥着她往前面走,滔滔不绝道:「这些时日孤忙得很,顾不上卿卿,卿卿可有害怕,以为孤不再管卿卿了?只要卿卿听?话,孤不会?忘了卿卿,定会?好生宠着卿卿......」 文素素听?着一连串的「孤孤孤」,像是有一百只鸽子耳边盘旋。她不时应和一声,齐重渊就更加高兴了,「还是卿卿好,孤有好些话,等下?仔细说给卿卿听?。」 到了正厅,除了重病的李氏,太子妃并?张氏等二十二人已经到了,乌泱泱站在门前恭立等候。见到他们两人一起走来。各色目光,齐刷刷看向?文素素。 太子妃敛下?眼帘,领着一众姬妾恭敬见礼。 文素素让开?一边,齐重渊抬手道免礼,太子妃等人起了身,他负手朝厅内走去,文素素再向?太子妃一众见礼。 太子妃颔首道:「殿下?已经到了,不能让殿下?久等,先进去再互相认识。」 众人进屋,太子妃做了介绍,彼此团团见过礼,照着品级高低,各自在几案前落座。 文素素身份最低,她的位置在最末。齐重渊与太子妃居上首,左右各十张案几,文素素的案几,放在了靠近大门处。 齐重渊坐在上首,远眺文素素,眉头就皱了起来,不悦道:「以后在厅堂摆放大桌,彼此离得这般远,太生份了!」 以前府里筵席,一直是分食,齐重渊发作生气,太子妃清楚他是为了文素素。 太子妃忙应是,看向?文素素,道:「文氏你新入府,将案几搬到前面来,好陪着殿下?多说说话。」 齐重渊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厅内一阵衣衫摩挲,各式的眼神?,再次朝文素素看来。 罗嬷嬷忙指挥丫鬟婆子上前抬案几,门边,一个小丫鬟疾步上前,在罗嬷嬷耳边说了几句。 罗嬷嬷脸色微变,顾不得案几了,走到上首道:「殿下?,太子妃,李氏落了气,仙去了。」 太子妃脸色黯淡了瞬,正欲开?口,被齐重渊一下?打断了。 殷贵妃薨逝,庆典变成?了丧仪,齐重渊心里就留了气。 今夜正高兴,李氏又去世。 齐重渊再也无需顾忌,黑沉着脸冷冷道:「无福之人,真是晦气!」 第一百零三章 齐重渊起身拂袖而去, 筵席不欢而散。 太子妃声色俱厉道:「你们都听好了,不可乱传消息,不可私下里嚼舌根。要是我听到有什么不好的风声, 休怪我不客气!」 厅内无人吱声, 太子妃感到心头兜着一团火,沉着脸吩咐雪红去准备棺椁寿衣, 她目不斜视大?步匆匆往外走, 罗嬷嬷忙缀在了身后。 兰草院中灯火通明, 药味飘散在空中。太子妃甫一踏进院子,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响起,一股莫名的悲怆兜头罩来?, 呛得她心勐然一抽,眼睛开始变得模煳。 惊惶不安的丫鬟婆子上前见礼,罗嬷嬷皱眉道:「乳母呢, 姐儿在哭,还不赶紧去哄着。」 乳母连忙回了偏屋,太子妃微微仰着头,待那股悲怆过?去,一言不发进?了暖阁。 李氏尚未收敛, 跟一根枯树根般,躺在一堆锦被中。 李氏今年刚满二十五岁,十五岁时成了齐重渊的侍妾,整十年了。 太子妃记得, 李氏也是在冬日时进?门,翌日早间来?给自己奉茶, 那张脸如春日枝头新发的嫩芽般娇嫩。 「十年了啊。」太子妃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掌心触及之处, 冰凉,骨骼突出。 太子妃没再看,转头朝外走去。雪红领着管事的婆子捧着寿衣,香烛纸钱白皤等到来?,罗嬷嬷忙吩咐婆子替李氏含饭,更衣,急急追了出去。 太子妃走得快,罗嬷嬷急了,忙夺过?小丫鬟手上的灯笼赶上去,忧心忡忡道:「太子妃小心脚下,别摔着了。」 寒风吹过?来?,冷得刺骨,太子妃脸已经发木,她脚步未停,漠然向前院走去。 罗嬷嬷见状,顾不得其他?,赶紧拉住了太子妃的衣袖:「太子妃,殿下正在气头上,太子妃这时前去,殿下只?怕会将?怒气发在太子妃身上,太子妃还是回去吧,皇太孙福姐儿不知用过?饭没有,再过?一阵就该歇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太子妃的脚步慢了下来?,抬眼望着黝黑的夹道,脸上浮起凄凉的笑,低低道:「我不会与他?争吵。李氏身上到底有以前的诰封,她去世了,得会给礼部,禀给圣上知晓。按照何种规制下葬,用何种棺椁,墓穴如何修葺,都得定下来?。」 罗嬷嬷怔了下,松开手,嘆道:「辛苦太子妃,马上就要过?年,又要操办丧事,这一场折腾下来?,太子妃的身子骨哪吃得消。」 太子妃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去,到了前院门口?与琴音相遇,他?上前见礼:「太子妃来?了。」 见到琴音急匆匆的模样,太子妃问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琴音恭敬地道:「领了殿下的吩咐去办差。」 平时青书与琴音对她尊敬归尊敬,却在他?们嘴中得不到实话。太子妃早已经习惯了,便没多问,道:「那你且去忙,别耽误了殿下的差使。」 琴音拱手见礼,领着几个小厮离开,门房小厮已经一熘烟跑进?去传话,太子妃走到廊檐下,青书掀开门帘迎了出来?:「太子妃来?了.....」 「进?来?!」正屋内传来?齐重渊不耐烦的声音,青书噤声,侧身打起门帘,太子妃走了进?屋。 齐重渊双手撑着膝盖,坐在上首高背椅中,似乎仍未消气,掀起眼皮盯着她,烦躁地道:「何事?」 太子妃曲了曲膝,说?了李氏丧事的事情:「该如何操办,得请殿下拿个主意。」 齐重渊本来?就满肚皮的怨气,听到太子妃让他?拿主意,不悦地道:「你管着这些作?甚,这里是太子府,自有詹事府去操心。李氏的丧事。你管不着!」 太子妃先前冷得快僵硬的脸,进?到浓香扑鼻,暖意盎然的屋子,此时缓和过?来?,血一下冲上脸,苍白的脸变得火辣辣滚烫。 齐重渊已经是储君,李氏去世,自有詹事府属官去操持一应事务,她跑去兰草院一趟,是她太子妃的本分。安排丧事,便是越俎代庖。 先前琴音出去办差,应当?就是与李氏丧事之事有关了。 太子妃沮丧不已,屋里的沉香太浓,浓得她头晕沉沉,拼命找着事情,弥补自己的错处,问道:「四?姐儿还小,先前在院子一直哭个不停。殿下打算如何安排?」 齐重渊端详着太子妃,冷笑起来?,「薛氏,你莫非是晕了头!四?姐儿是孤齐氏的子孙,她如今还不满周岁,你既听到她哭,竟然弃之不管,跑来?问孤拿主意!」 太子妃脸由滚烫变成了发麻,晕乎乎的脑子,里面阵阵钻心地疼。 她被齐重渊的无情沖晕了头,她再一次疏忽了。先前她应当?且先将?四?姐儿挪出兰草院,先由乳母丫鬟们照看着,待李氏丧事过?了再安排。 四?姐儿交由谁抚育皆无关紧要,她已经有皇太孙,福姐儿。 皇孙们可以封王,四?姐儿顶多封个公主。长大?了指门亲事,公主下降的嫁妆,由内库藏出,亲事有礼部操持。 她的福姐儿却不同,有皇太孙这个亲兄弟,有她亲自带在身边教导,长大?后好生把?关,寻一门好亲,寻个光风霁月般的好儿郎,让福姐儿一生安稳无忧。 想到皇太孙福姐儿,太子妃极力镇定地道:「殿下无需担心,我这就去将?四?姐儿安置妥当?。」 齐重渊看了她几眼,皱眉道:「先前你不管,这时倒操心了起来?。你回去吧,李氏那边的事情,需要你之处,阿愚会来?与你说?。」 太子妃只?能曲了曲膝告退,走出屋,外面的寒风一吹,她打了个寒噤,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罗嬷嬷迎上前,太子妃看了她一眼,抬腿往外走去,低声道:「李氏的事情,有詹事府接手,你快些前去将?雪红叫回来?,传话下去,丧仪如何操办,府里该如何做,听詹事府阿愚那边的安排,其他?人都不要插手。」 罗嬷嬷忙将?灯笼交给小丫鬟,她则赶去了兰草院。 * 齐重渊已经离开,正厅的众人待太子妃走出门,便三?三?两?两?跟着散了,回去各自的院子。 冬日夜里寒意浸人,夹道的风格外大?,呜咽卷过?。丫鬟婆子提着灯笼,团团昏黄的灯光,伴着人影在夹道里飘荡。 出了夹道,大?家分头离去,除了脚步声,风声,无一人交谈说?话。 文素素回到望湖院,屋子里暖洋洋,她解下风帽,李三?娘接过?去捧着放好。 杨嬷嬷犹豫了下,道:「娘子饿了吧,小的去厨房提饭食。」 下午陈厨娘收拾了灶房,还未来?得及出府採买。文素素沉吟了下,让杨嬷嬷去了。 没多时,杨嬷嬷提着食盒回来?了。李三?娘忙上前帮着摆放,看到食盒里已经变凉的豆腐萝蔔糙米饭,不确定问道:「厨房就这些饭菜?」 杨嬷嬷道:「太子妃有令,李娘子服侍殿下多年,又育女有功,殿下骤闻李娘子去世,甚是伤心。低份位的姬妾,不宜食荤腥,茹素到李娘子下葬。」 这是要她们守孝了,文素素不置可否,研究着饭菜,道:「将?饭菜都放在一起,在瓦罐中煨煮。」 李三?娘听文素素髮了话,便没再多说?,依言将?饭菜都倒进?瓦罐,放在小炉上煮。 文素素坐在小炉边,慢悠悠道:「要茹素的话,屋子里也收拾一下吧,喜庆的东西都收起来?,大?家换上素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李三?娘守着瓦罐里的饭菜,杨嬷嬷前去张罗了,她做事麻利,很快就领着丫鬟僕妇收拾妥当?。 瓦罐里的饭菜也煮好了,文素素尝了口?,对李三?娘道:「滋味还不错,你们也这般吃。」 饭菜烫,文素素吃得慢,一碗饭刚吃了一半,杨嬷嬷进?屋回禀:「娘子,殿下来?了。」 文素素笑了下,放下筷子走出屋,立在廊檐下相迎。 齐重渊大?步而来?,到了文素素面前,拉起曲膝见礼的她进?了屋,「外面冷,你站在这里作?甚?」 进?屋后,齐重渊闻到饭菜的气味,朝案几上一看,顿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道:「你这是吃的甚?猪食?」 文素素无语了下,道:「这是萝蔔白菜豆腐,加上糙米饭放在一起煮后的杂饭菜。」 齐重渊听到萝蔔白菜豆腐,眉毛扬得快飞了出去,恼怒道:「难道孤的太子府,连肉都吃不起了?!」 他?负手在后,四?下一看,屋中空荡荡,入目之处几乎难见鲜艷的颜色。上前奉茶的李三?娘,身上罩着件本白衣袍,他?反应过?来?,立刻大?怒,咆哮道:「阿愚前脚刚到,谁这般快的动作?,让你们守孝了?」 文素素并不回答,只?幽幽着盛怒的齐重渊。齐重渊被文素素看得愣住,不自在地道:「你看甚?」 「殿下瘦了。」文素素面不改色地回答,又补了句,「还憔悴了。」 齐重渊下意识抬手抚摸脸,没好气地道:「孤平时忙得不可开交,国事家事,事事要操心,哪能胖得起来?。」 文素素喟嘆一声,道:「是啊,殿下太不容易,这般晚了,殿下还不得歇息。殿下还没用饭吧,我让人替殿下传饭可好?」 齐重渊哪有心情用饭,听到文素素一问,肚子马上饿了起来?,哼了声,道:「你倒是记得孤,没只?顾着自己。去传吧。」 文素素出门去吩咐,杨嬷嬷对李三?娘道:「我去吧,夜里黑,你还不大?熟悉路,别走岔了。」 文素素略微思索,对李三?娘道:「让杨嬷嬷去吧。」 杨嬷嬷赶去了厨房,文素素转身回了屋,齐重渊坐在塌几上朝她招手,「你过?来?。」 文素素走过?去坐下,齐重渊拽着她的手,问道:「可是太子妃故意刁难你,让你给李氏守孝?」 只?让齐重渊看到眼里就好,文素素只?不解问道:「殿下的意思,不该替李娘子守孝?」 「守个屁!」齐重渊气得骂了句,脸色很是难看道:「李氏的丧事该由詹事府去操办,等礼部给李氏正式诰封,该以何种规制礼仪下葬,这是国事,不是寻常百姓后宅妇人没了的小事!薛氏就一个商户女,就懂得后宅的那点子事,懂得算个帐,她自作?主张胡乱安排一通,处处逞能,还以为自己能干,真?是不知所谓!」 文素素清楚,齐重渊是在藉故发泄,太子妃正好赶上。 这件事,太子妃既冤,又不冤。 太子府虽有詹事府,现在还不完备,太子妃出面张罗,合情合理。 东宫迄今未曾修葺好,东宫是一国储君的荣耀与体面,齐重渊却没能得到手。 齐重渊监国,圣上仍在,他?的监国,便可想而知。 权力在眼前晃动,浅尝到了其中的美妙,却无法大?快朵颐。 殷贵妃没了,他?的喜事,被丧事替代。他?对殷贵妃薨逝的伤心,从他?得到李氏去世,脱口?而出的话中,能窥知到还余几何。 齐重渊被正大?光明立为储君,却做得灰头土脸。他?能在圣上,重臣面前忍一忍,对着太子妃,认为不重要之人,他?向来?不客气。 太子妃并不蠢,以前她头上压着殷贵妃与齐重渊,现在殷贵妃这座大?山没了,只?余下了齐重渊,她估计松懈了。 齐重渊以前骂秦王福王,抱怨圣上偏心。殷贵妃扫兴,总是爱泼他?冷水,管东管西。 文素素对此早已经熟门熟路,很有经验了,只?静静聆听,不时附和一句。 杨嬷嬷领着粗使嬷嬷,提着饭食热水回到望湖院,李三?娘上前去帮忙摆放。 文素素瞄到已经凉了的饭菜,眉毛挑了挑,没有做声。她亲自拧了热帕子递给齐重渊:「殿下先用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齐重渊早就饿了,他?勉强停下来?,接过?帕子擦拭了手脸。 到了案桌前,齐重渊看到已经凉掉,结了一层油花的红焖羊肉,那股火气瞬间再直冲天灵盖。 他?抬手用力一掀,花梨木案桌摇晃,碗碟翻倒,汤汤水水洒了一地,狰狞咆哮道:「混帐东西,连孤都敢煳弄!」 第一百零四章 杨嬷嬷第一次见到齐重渊发?火, 吓得脸都白了,手都发?抖,壮着胆子上前收拾碗碟。 李三娘算是经验丰富, 她悄然拉住了杨嬷嬷, 暗自朝她张嘴无声道:「别急,看?娘子。」 杨嬷嬷读懂了李三娘的唇语, 随着她的目光偷偷朝文素素看去。 齐重渊越想越怒火冲天, 如疾风般走?出屋, 经过文素素身边,被她拉住了手腕。 「作甚?」齐重渊不?耐烦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再抬头看?向文素素,沉声?道:「你别?管,孤定要薛氏好看?!」 文素素细声?细气地道:「殿下?, 还没用饭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齐重渊气极而笑,「一堆残羹冷炙,也敢拿来给?孤用。你的胆识呢,都欺负到你头上了,瞧着你是乡下?来的穷人, 就给?你吃萝蔔豆腐,你还真吃得津津有味!你难道忘了还有孤,莫非你以为孤不?能护着你,给?你撑不?了腰?」 文素素望着齐重渊, 神色不?变,温声?道:「我本就是从乡下?来的穷人, 萝蔔豆腐也罢,山珍海味也好, 我都能吃。只?是殿下?这个?时候还饿着肚子,国事家事一大堆,不?吃饭怎行,大齐天下?的百姓都不?会答应。」 齐重渊脸上的神色逐渐柔和下?来,她倒是一心想着他,念着他,记得他没用饭,道:「好好好,就依你的,再让厨房送热吃食来,孤吃就是。」 文素素放开了他,道:「前去厨房传饭,一来一回总要功夫,殿下?心胸宽广能等,我看?不?下?去。殿下?先坐着歇歇,很快就能用上可口的饭菜。」 那些不?快,在文素素的轻言细语中?,不?知不?觉就散了。笑意不?知不?觉浮上了齐重渊的脸,瞥着文素素,柔声?道:「孤且看?你能变出什么可口的饭菜来。」 花梨木的案桌沉重,齐重渊没能掀翻,汤水洒了一部分,钵子里还有一半羊肉,米饭也好生生再碗里。 文素素吩咐李三娘去取瓦罐来,她则将未曾洒出来的煮萝蔔,豆腐,伴着羊肉米饭,一起放进去煮。 齐重渊看?得瞠目结舌,失声?道:「你的法子,便是让孤捡案桌上的饭菜吃?」 文素素亲自守在小?炉边,轻轻搅动着罐子里的饭菜,信誓旦旦道:「没洒出来,都干净着呢。殿下?,」她看?向齐重渊,眼含恳求:「等下?分我一些吃可好?」 齐重渊不?禁笑了起来,走?到小?炉边,学着文素素那样坐在小?杌子上,斜睨着她道:「瞧你这模样,好似太?子府连饭都吃不?起了。」 文素素气定神闲道:「吃是吃得起,就是要等。我都饿了,殿下?只?会更饿。望湖院的小?厨房还没生火......对了,殿下?,望湖院开小?厨房,可符合规矩?」 望湖院一向有小?厨房,冬日?天气寒冷,齐重渊基本不?来,小?厨房才没开火。 齐重渊不?假思索道:「你尽管开就是,这点子小?事,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 文素素道:「太?子府不?比乌衣巷,规矩重。我若违了规矩,殿下?大度,不?会与我计较。要是传出去,会给?殿下?脸上抹黑,就是我的大罪过了。今天,我一进府,李娘子就去世了,外面肯定会传我闲话,说我不?吉,剋死了李娘子。唉,李娘子病了许久,华佗在世都治不?好。人就爱嚼舌根,真是无妄之灾啊!」 齐重渊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亲自替文素素选的日?子进府,她与李氏也素昧平生,何来的不?吉相剋之说。 再一想,他何尝不?是如此,看?文素素的眼神,添了几分同病相怜。 他被封为储君的日?子,却是殷贵妃薨逝之日?。有人传他克母,还有谣言说他气死了殷贵妃。 谣言止于智者,蠢货遍地都是。齐重渊本想收拾他们,被殷知晦拦住了。 不?加理会,传一阵也就过去了。毕竟都是些无稽之谈,与他们计较,反倒显得他心虚。 他最终忍了下?来,那股憋屈与愤怒,他却记在了心里。 瓦罐里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文素素搅动了几下?,香气随着热气飘散。 小?炉炭火猩红,坐在旁边暖融融,文素素的轻言细语,体贴温柔,食物的香气,让齐重渊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宁。 文素素道:「殿下?答应了,我还要记得与太?子妃回禀一句。太?子妃管着中?馈,得知会她一声?,免得她生气,以为我自作主张,不?经她允许,就开设小?厨房。殿下?与太?子妃是一体,还有皇太?孙......咦,好了。」 文素素话锋一转,拿空碗舀了大半碗,道:「殿下?,先用饭吧。」 齐重渊深深看?了眼文素素,他这时冷静下?来,心道幸好有文素素。她心疼他饿着肚皮,一心留住了他。 殷贵妃薨逝,李氏去世,接连办丧事。要是他一怒之下?,与太?子妃再闹出动静,那些传闻,就真洗不?清了。 太?子妃始终是皇太?孙的母亲,圣上还在宫里看?着,齐重渊紧咬了下?牙关?,将那股不?满暂且按压了下?去。 杨嬷嬷与李三娘一起,已手脚麻利将案几收拾得干干净净。文素素将碗放下?,齐重渊坐下?来,盯着碗里的饭菜,对文素素道:「你也陪着我用一碗。」 文素素说好,李三娘忙前去给?她舀了半碗,她拿着羹匙尝了一口,真心实?意道:「真不?错。」 世家大族的饭食,各种讲究。首先得是形,须得精美雅致。眼前碗里的饭菜,各种东西混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无法呈上案桌。 齐重渊将信将疑尝了口,羊肉萝蔔豆腐混在一起,很是入味,他眉毛一扬,再连续吃了两口。 文素素是真饿了,羊肉萝蔔豆腐煮在一起,味道绝不?会差,在寒意凛冽,肚子又饿的时候吃上一碗,会很久都无法忘怀。 就像是她安抚齐重渊,让他冷静下?来,也要让他记住,他对太?子妃的隐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堆积日?久,无需再忍爆发?的那一日?,太?子妃就到了头。 圣上为了平衡,要是太?子妃出事,就该防备文素素了,她必须在圣上没驾崩时一切安好。 文素素与太?子妃,还有皇太?孙,永远无法和谐共存,他们愿意,她也不?愿意。 因为,她要的是无上权势,他们都是障碍! 齐重渊难得吃了一大碗,吃饱喝足,他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也懒得走?动消食,摊在软囊上,抚摸着肚皮一脸满足。 文素素守着小?炉煎茶,茶香裊裊。齐重渊眼神温柔望着她,许久都未曾这般放松过,他心里的那些情绪,一股脑向心口挤,挤得他一下?就难受了,哽咽着道:「卿卿,孤再也没阿娘了!」 倒茶的文素素被惊了跳,茶水倒在了案几上,她抬眼看?向齐重渊,他闭着眼,看?上去很是痛苦。 文素素将茶水放在了齐重渊面前,示意杨嬷嬷李三娘退下?,她也不?说话,安静地聆听。 「卿卿,阿娘为何那般倔强呢,孤问过阿愚,阿娘可是想做皇后?。阿愚说是孤太?过伤心,阿娘就是生了重病,赶巧了。」 殷贵妃究竟如何想,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能这般想。 殷知晦清楚这一点,殷贵妃去世,他应当才是最伤心之人,还要时刻看?着齐重渊,真真是辛苦。 「我反正不?信。阿娘要强,阿爹不?喜她,阿娘去世前几日?,孤去请安,阿爹到了庆兴宫,孤便在殿外等,听到阿爹说阿娘要强过了,连自己都不?放过,白折腾自己。阿娘不?服气,难得顶撞阿爹说,难道要强也有错了,要不?是她要强,怎么能护着弟弟,护着卫国公府不?被卖猫儿食的破落户掏空。」 文素素微微愣住,她进宫时,看?到圣上来庆兴宫,连茶水都是黄大伴亲手准备。 齐重渊能听到圣上与殷贵妃说话,是圣上要让他听见。 「阿爹听笑了,要是舅舅能立得起来,无需她护着,连个?卖猫儿食的破落户都能掏空卫国公府,卫国公府破败至此,不?如任其倒掉作数,不?破不?立。」 齐重渊眉头拧紧又放开,看?上去满脸的不?耐烦:「阿娘嘤嘤哭,说她舍不?得,那是她的家。阿爹过了一阵说,你可知道,并非是你护着了卫国公府,你永远护不?住卫国公府,是我给?你的权势,让你护着了卫国公府。你的要强,一点用处都没有,卫国公府永不?能恢復以前的荣光,阿愚很聪明,他不?会那般做。你不?明白。」 做了外戚,卫国公府的确不?能再钟鸣鼎食。圣上不?允许外戚强大,至少他活着的时候不?能。 「阿娘以前经常对孤哭,说她如何不?容易,将孤拉扯大,是她用命护着孤,孤一定要有出息。孤听得很难受,很怕见阿娘。孤要是没出息,就对不?起阿娘。孤好不?容易得了一次先生的夸赞,跑去告诉阿娘,阿娘却并未高兴,她训斥孤不?稳重,得了一次夸赞而已,就骄傲自满,阿娘为何这般,孤始终想不?明白。」 文素素明白,殷贵妃对齐重渊报以厚望,是她所有的期盼,齐重渊的确差了些,入不?了殷贵妃的眼。 齐重渊突然开始生起了气,愤愤道:「孤也觉着阿娘不?明白,她所能依仗的,除了阿爹就是孤,她想出头,她如何能出得了头!薛氏也一样,薛氏被阿娘教导着,有样学样,她总觉着自己无所不?能!若不?是看?在瑞哥儿的面子上,我早就休了她!」 殷贵妃与太?子妃,并无他们父子眼中?那般无能。他们占了身为男人的便宜,拥有天然的权势,否则的话,谁赢谁输还难说。 圣上如何对殷贵妃,齐重渊就如何对太?子妃,父子一脉相承。 殷贵妃与太?子妃像是亲母女,性情也一脉相承。 圣上应当知道,殷贵妃的死穴在何处。他的身子应当不?行了,怕自己熬不?过殷贵妃,立了齐重渊为太?子,顺道先送走?她。 殷贵妃果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没能挺过去。 太?子妃也要强,她对齐重渊低不?下?身段,低也低得生硬。齐重渊对着她,就想到了殷贵妃,永无可能与她夫妻情深。 文素素暗自感慨,都是轮迴宿命啊! 真是太?好了! 独自生了一会气,齐重渊望着文素素,谆谆叮嘱道:「卿卿,你不?要学着阿娘薛氏,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想指点江山,妄想插手朝政。这朝政大事,哪有那般容易,治理天下?何其难,妇道人家如何能懂!」 文素素捧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吃着,温温柔柔应好。她凝望着齐重渊,再温温柔柔道:「殿下?就是我的天。殿下?最近辛苦劳累,天气寒冷,又快过年?了,殿下?,身子要紧啊!」 齐重渊听得满心欢喜,笑道:「孤知道了,你这个?小?东西,跟你说了一大堆,你就只?管着孤的身子,是你有心了,让孤如何不?疼你。」 文素素垂头,看?似被夸得羞涩了起来。 齐重渊看?在眼里,心花怒放又得意,一向清冷的文素素,居然也变得羞涩了。 文素素抬头,眼底的杀机早已不?见,她关?切地道:「殿下?让太?医院开补方?,补补身子吧。听说冬日?进补,那什么附子汤,当归四逆汤最好不?过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齐重渊大笑道:「好好好,就依你,明朝孤就让青书去太?医院开!」 第一百零五章 翌日一早, 齐重渊进了宫,文素素亲自送到二门边,依依不捨道:「殿下, 别忘了补汤。青书琴音, 劳烦你们记着提醒下殿下。」 「孤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啰嗦。」齐重渊表面绷着, 内心窃喜上了马车。 青书琴音一起应了下来, 文素素目送着马车离开,紧了紧风帽,转身?去了竹苑。 太子妃掌管中?馈忙, 定下的规矩是姬妾只需在初一前去请安。现?在是十一月下旬,文素素本无需前去见太子妃,小厨房要开火, 她前去知会太子妃一声。 天此刻方蒙蒙亮,不过齐重渊出了门?,太子府已经过了最忙碌之时,路上不时有提着食盒的僕妇经过,见到文素素, 见礼侧身?避让。 短短一日,看似与昨日并无不同,又大为不同。 僕从?们的态度,比起昨日, 明显变得恭谨了。 僕从?并无穿素服,见不到半点有人去世的迹象。文素素估计, 灵堂只设置在兰草院,等到礼部的诰封下来, 才按照礼制下葬。 李氏并非急病,已病了一段时日,按理来说,太子府早就该做好准备。 殷知晦应当不知晓李氏重病,不然他肯定会想到这?点。如此一来,真实的缘由便是,李氏的死活,压根无人在意。 女人不值钱,在后世还经常被?冠以「赔钱货」的称号。 寒风吹在身?上,凛冽如刀割。 文素素手捧着红铜手炉,若有所思朝前走着,她?脚步微顿,缀在身?后的李三娘与杨嬷嬷忙走了上前。 「杨嬷嬷,昨日晚上的饭食是怎么?回事??」文素素轻声问道。 齐重渊在望湖院,给厨房的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让齐重渊吃凉了的饭菜。 文素素昨晚被?齐重渊拉着吐吐水,骂人,直到子丑之交时方歇下,她?一直没寻着时机问杨嬷嬷此事?。 杨嬷嬷愣了下,她?没想到,文素素看出了昨夜齐重渊饭食冰冷的异常。杨嬷嬷见识过了文素素安抚齐重渊的本事?,半点都不敢隐瞒,细细道出了缘由。 「娘子,小的昨夜去厨房,遇到了罗嬷嬷。罗嬷嬷见小的前去,以为小的前去给娘子取吃食,含枪夹棍酸了小的一气。小的任由罗嬷嬷奚落,一直未曾说话。罗嬷嬷走之后,厨房那些巴结罗嬷嬷的,给小的一些筋头边角料,不好的羊肉不说,还没给小的炭火温着碗碟。」 李三娘疑惑地?道:「你我先前已经去取过了一次饭菜,他们应当猜到,这?次的饭菜不是给娘子吃,还敢随意煳弄?」 杨嬷嬷道:「先前太子妃吩咐过了一次,说是要茹素。后来罗嬷嬷又前去了,说是她?听岔了话,太子妃并没吩咐过此事?。底下当差的都是聪明人,装作罗嬷嬷未曾前去过,我再去取一次饭菜,厨房照着规矩给了。因着今日有筵席,饭食要丰盛些,否则,娘子的份例,除了年节庆贺时,极难见到羊肉。」 文素素未曾做声,杨嬷嬷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小的本想告诉厨房的人,殿下到瞭望湖院,看他们还敢煳弄。小的在厨房遇到了金豆,他给小的使眼色,小的便没有做声。出来时,金豆对小的说,别多嘴,厨房那些人捧高踩低,欺上瞒下,都不是好东西,他们早就该被?收拾了。」 金豆是琴音的干儿子,在厨房做採买的差使。採买是肥差,估计他的差使觊觎的人多,他的差使不好做,藉机报復。 文素素沉吟了下,声音微沉,道:「以后不管是谁,没我发话,不许自作主张。」 杨嬷嬷大气都不敢出,忙躬身?应是,「小的再也不敢了,请娘子责罚。」 文素素只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万事?皆有因果?,罗嬷嬷接着太子妃的势欺负人,她?惹出来的事?,就由太子妃承担了。 太子妃应当永远都不会知道此事?,她?又在齐重渊处被?记了一笔。 文素素问道:「琴音青书以前被?责罚过?」 杨嬷嬷讪笑?道:「太子妃最注重重规矩,底下的僕从?犯了差错,她?从?不手软,向来是按例责罚。琴音与青书,都是因着帐目上的不清楚,被?罚过好几次。在年轻时,太子妃的手腕尤其严厉,近些年已经好多了。」 又是因为钱财,文素素在茂苑时,青书虚报的拿把伞,她?就得知了一二,这?时听到杨嬷嬷的说法?,并未感到惊奇。 文素素同样不相信,太子妃的严苛规矩下,底下的僕从?都会照着规矩,老?实当差,绝不会伸手拿一分一厘。 真有这?般厉害的规矩,该被?圣上拿去惩治贪腐了。 文素素看着前面拥簇着太子妃走进竹苑的罗嬷嬷与雪红,心道她?们应当很富有。 牵一髮而动全身?,细节之处见真章。文素素向来以为,好的措施与方法?,必须落到实处,在执行中?不走样,方算真正?成功。 太子妃的想法?,大方向没错,偌大的一个府邸,必须照章行事?。错的是,她?忽略了人心与人性,并非帐目那般,加加减减,该得出五,便是五,其余数额皆是错。 到了竹苑,一个门?房婆子迎出来,上下打量着她?们,道:「请稍等,我得进去禀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文素素颔首,客气地?道:「劳烦了。」 门?房婆子进了门?房,很快,她?的同伴便跑了进去。没一会出来了,道:「罗嬷嬷说,进去吧。」 文素素便走了进去,到了正?屋前,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打起帘子,朝屋内小声说了句,雪红随即走了出来,曲了曲膝道:「文娘子,太子妃正?在忙,太子妃问娘子可有急事??」 文素素也没隐瞒,简单说了自己的来意:「有劳雪红,我是因着望湖院小厨房之事?来请太子妃示下,待太子妃同意之后,再出去採买粮油米面柴禾等一应物事?。」 雪红望了眼文素素,说了句稍等,扭身?进了屋,上前回了文素素前来之事?。 太子妃微楞了下,尚未说话,罗嬷嬷觑着她?的反应,急道:「太子妃可要三思啊!」 昨夜齐重渊歇在瞭望湖院,太子妃倒不以为文素素是来示威,没想到她?直接来提了要求。 「一个小厨房而已,何?就要三思了?」太子妃皱眉道。 罗嬷嬷道:「望湖院以前开小厨房,那是因着殿下在。如今文氏住进望湖院,她?只一个无名无分的妾室而已。张氏还有侧妃诰封在身?,院子里都没小厨房。要是允了她?,余下的人有样学样,也要吵着开,太子妃应了,这?规矩就乱了,也不好管。要是不应,岂不成了太子妃的不是。太子妃一向以公道着称,日后如何?服众?」 除了前院,菡萏院,望湖院有小厨房,府里所有人的饭食都从?大厨房出。 罗嬷嬷的顾虑不无道理,要是答应瞭望湖院,其他人就算不开口,明摆着的事?实摆在那里,以后她?的不偏不倚,就显得可笑?了。 只是齐重渊宠爱文素素,经常歇在望湖院,要是她?拒绝,文素素吹吹枕边风,齐重渊不讲道理,又会来找她?麻烦。 李氏去世便有詹事?府操持,说是掌管中?馈,她?能?管着的,也就是后宅姬妾的吃穿用度。 前院变成了詹事?府,帐目已经不从?她?手上过,涉及到朝堂,殷贵妃已经薨逝,她?已经看不到帐目。 现?在她?每天早早到竹苑来,也没那么?多事?可理,要她?定夺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 哪怕有朝一日她?统领六宫,后宫嫔妃的吃穿用度,皆从?内藏库出,内藏库由内侍,少府的官员打理,齐重渊不给她?权,她?便什么?都做不了。 府中?的铺子庄子,在文素素手上,比着小厨房,这?才是紧要之处。 太子妃想明白了,道:「让文氏进来。」 雪红应是走了出去,罗嬷嬷见太子妃发话,再替她?担心不值,也只能?悻悻作罢。 文素素进屋见礼,太子妃打量着她?,让罗嬷嬷赐座。 罗嬷嬷搬了小杌子放在太子妃脚边,文素素道谢后坐了下来。太子妃坐在高背椅中?,居高临下看着文素素,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畅快。 「你欲在望湖院开小厨房,按照府里的规矩,其他院子皆大厨房用饭,本不合规矩。」 太子妃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正?准备再说,文素素抬头望着她?,道:「是殿下的意思。」 太子妃那句同意,就被?堵了回去,再说出来,就不是施恩,反而显得她?前面的那些话,变得尤为可笑?。 文素素道:「照着规矩,太子妃掌管中?馈,我要与太子妃知会一声。我的份例不足,小厨房多出的花销,自掏腰包补齐,不当令太子妃为难。」 齐重渊已经同意,文素素其实无需来知会请示。或不告诉她?齐重渊已经同意,要是她?拒绝了,又得惹齐重渊大怒。 既然文素素与以前一样,道明了前因后果?,并未故意背后使坏,太子妃索性也大方道:「望湖院本是殿下的院子,殿下也常去,就照着以前的用度,走公帐,无须你贴钱。」 走齐重渊公帐的话,就是从?詹事?府支取,与太子妃无关。 说到这?里,太子妃嘴里苦涩蔓延,心中?更是堵得慌。 太子妃稳了稳神,道:「你如今入了府,后宅姬妾无故不得出门?,铺子庄子你也无法?再亲自管着。许氏资歷到底不足,交由她?手,只怕不妥当。」 文素素静静听着,也不搭话,等太子妃自己开口。 太子妃定定望着文素素,终是缓缓道:「铺子庄子那边,还是另派经验老?道的人去管,许氏继续留着,在一旁学习,待她?能?独当一面时,再交由她?管着。」 文素素本来在琢磨,太子府现?在的铺子庄子,如何?从?少府中?脱离出来,不併入内藏库。独立于?外,以经营所得培养人员,铺子庄子又能?给人员提供学习的地?方。 太子妃看上了铺子庄子,文素素并不生气。要是换作她?自己,手上没了实权,也要想方设法?去争。 丰裕行! 文素素想到了,便当机立断道:「太子妃,经验老?道的人才,我能?想到的,莫过于?李大掌柜。不若将铺子庄子与丰裕行,并在一起,太子妃认为这?样可好?」 太子妃愣住,「丰裕行?」 文素素点头,「是,丰裕行。要论经验老?道,谁都比不过李大掌柜。铺子庄子经营了这?些时日,基本已经稳定下来,对比以前的盈利,足足翻了三倍有余。京城许多铺子都比对着太子府的铺子庄子在改善,丰裕行应当也做了调整。李大掌柜接过去,很快就能?上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李大掌柜是薛氏的人,太子妃听到文素素直接点了他,心里虽感到些许的怪异,却也没过多怀疑。 丰裕行的经营帐目,李大掌柜都要交由她?过目,许可。铺子庄子交给李大掌柜,也是到了她?的手上。 何?况,要从?皇太孙的外家夺家产,文素素一个妾室,她?还翻不了天。 太子妃唔了声,谨慎地?道:「平时李大掌柜管着丰裕行,已经足够忙碌,我得问问他可有精力,一併管着。」 文素素道:「倒也是,李大掌柜是丰裕行的掌柜,丰裕行是薛氏的产业,让薛氏的人来管太子府的铺子庄子,确实不大好听,让李大掌柜入了太子府,此事?就妥当了。」 入太子府,就是李大掌柜卖身?于?太子府。卖身?于?皇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也不算辱没他。 太子妃考虑片刻,道:「此事?兹关重大,得李大掌柜同意。」 文素素起身?曲膝,道:「行,太子妃先与李大掌柜商议。太子妃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太子妃颔首,道:「你去吧......」 这?时,小丫鬟一把掀开了门?帘,寒风涌入,打断了太子妃的话。 雪红正?要出去,太子妃皱眉不悦道:「什么?事?着急忙慌?」 小丫鬟赶紧道:「回太子妃,陈大伴与礼部陈侍郎来传旨,请太子妃立刻去前院领旨!」 太子妃一听,急急道:「快,快去给我拿朝服来!」 小丫鬟紧跟着看向了文素素,偷瞄了眼太子妃,嗫嚅着道:「陈大伴说,文娘子也要一道前去领旨。」 太子妃伸出去的手,霎时僵在了半空中?。 宫中?礼部下旨,能?下什么?旨意给文素素? 太子妃脑中?闪过了无数的念头,脸色变幻不停。 文素素并无朝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青衣袍,九成新,并无不妥之处。她?朝太子妃曲膝告退,走出屋去前院领旨。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天空澄澈。 文素素望着天际,脚步轻快,今朝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啊! 第一百零六章 前院正厅, 齐重渊从宫里?回了府,殷知晦陪同在?一边,与黄大伴陈侍郎说着话, 文素素进屋, 他看了过来,视线在她身上略微停顿, 很?快矜持颔首见礼。 文素素不动声色打量着殷知晦, 许久未见, 他瘦了许多,人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静。以前眉眼间还不时露出锋利,冷漠, 现今悉数变成了温和,竟让人感到了几分如沐春风的味道。 终是蜕变成长了啊! 文素素有些感慨,再看与陈大伴说得眉飞色舞的齐重渊, 相由心生,两相对比之下,实属有点寒碜。 「卿.....文氏来了。」齐重渊高兴地看着文素素,下意?识叫了他私底下的暱称。他到底觉着不?妥,生硬地改了口。 文素素上前见礼, 黄大伴他们装作没听到,彼此寒暄打了招唿。 很?快,除文素素之外,张氏并十个姬妾也到了。太子妃要着朝服, 最后?到来。 黄大伴要赶着回宫,指由陈侍郎颁了旨意?。 追封李氏为良娣, 以良娣之礼下葬。张氏文素素皆被封为良娣,其余姬妾按照进府先后?, 分别封为良媛,承徵,昭训等。 按照太子府姬妾规制,共有四十余人的诰封名额。除去太子妃,此次共诰封十二人,尚有十人未得到诰封,她们便是没品级,通房一类的妾室了。 后?宅妇人的诰封,并不?需要礼部官员亲自传旨,只?是记入即可。 陈大伴亲自前来,表示此次诰封,是由圣上过目。圣上过问之事,礼部自会当成紧要之事来办。 在?一堆诰命中,文素素的良娣,显得不?那么打眼,又不?会令人忽视。 圣上还?真是煞费苦心,文素素琢磨着诰封的品级,眼前映入太子妃绣着翟鸟纹的袆衣下摆,随着众人一起叩首谢恩。 礼仪庄重,并不?繁琐,很?快就结束了。李氏的丧事有些要同太子妃商议,她留了下来,众人告退,文素素也走出了正厅。 太阳逐渐升上天空,照在?她们年?轻的脸庞上,比起昨夜的沉寂,格外鲜活灵动。 文素素不?紧不?慢走着,她们中有人看过来,眼神很?是复杂。她微笑颔首回应,她们似乎反应不?及,挤出僵硬地笑,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再看了。 她这个从天而?降的良娣,她们会如何做想,无关紧要。 回到望湖院,杨嬷嬷李三娘等伺候的一众人,齐齐向?文素素道喜。她虽然早就料到此事,内心毫无波澜,还?是给了打赏。 众人拿着赏赐,高兴地退下了,文素素说了小?厨房之事,陈厨娘忙去张罗,杨嬷嬷道:「娘子,小?的去帮忙,争取午间时就能开火。」 文素素点头,让李三娘也一道去了。屋中安宁寂静,她坐在?小?炉边等着水沸腾,深思着圣上这次诰封的用意?。 提她份位,用意?制衡太子妃,平衡齐重渊的后?宅,此事已经可以确定,无需怀疑。 黄大伴胖瘦不?变,上眼皮快耷拉到下眼睑,人看上去极没精神,想必是伺候圣上太过辛苦,没能歇息好。 圣上究竟能熬多久,齐重渊也不?会知晓。这件事,估计秦谅能得知一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文素素很?快就打消了去问秦谅的念头,天子身子状况,向?来是机密大事。圣上驾崩只?是早晚而?已,秦谅对圣上极为忠诚,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去为难他。 虽是如此,圣上驾崩的早与迟,关乎到丰裕行?。 文素素要丰裕行?! 太子妃从正厅回到菡萏院,罗嬷嬷雪红一阵忙碌,伺候她洗漱更衣。 朝服分为袆衣鞠衣,册封朝拜等大典上,需着袆衣。余下的大场合,着鞠衣。 袆衣华丽,靛蓝的织锦缎深衣,用金线绣着翟鸟纹,独一份的尊贵,不?宜经常下水浣洗。 罗嬷嬷生怕脏了皱了,小?心翼翼捧着回屋放好。 雪红正在?低头替太子妃挽着衣袖,突然,她手被甩开,太子妃如一阵疾风从她身边经过,追上罗嬷嬷,扯下朝服往地上甩去。 罗嬷嬷被惊得双目圆瞪,双手做托举状,半晌都没动弹。 雪红亦傻了眼,平时太子妃虽严厉,一向?端庄稳重,从未见她发过这般大的火。 太子妃胸脯上下起伏,不?断喘着粗气。金线闪烁的光芒,刺得她双目赤红。 罗嬷嬷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上前捡起袆衣,不?敢用力?拍打,拼命吹着沾上的灰。 「雪红,快扶太子妃去歇着,太子妃累着了。」罗嬷嬷噗呲吹了几口,急着去吩咐还?楞在?那里?的雪红。 雪红慌忙上前,试探着搀扶住太子妃的手臂,触及间只?剩一把骨头的瘦弱手臂,雪红莫名地心酸,哽咽劝道:「太子妃这些时日累着了,先好生歇歇吧。」 太子妃眼前阵阵发黑,她想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双眼干涩到刺痛,她坐下来,低头伏在?塌背上,合上眼,眼眶温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雪红看到太子妃瘦削的双肩耸动,她扎着手,想要劝,却不?知如何开口,急得脸都白了。 罗嬷嬷放好袆衣走出来,雪红见到了救星,忙上前拉住罗嬷嬷,朝太子妃指了指,又不?敢说话,手乱摇乱比划。 罗嬷嬷看得头晕,她又气又急,一把推开了雪红。待来到太子妃身边,刚唤了声「太子妃」,便被太子妃嘶声力?竭的「滚」,吓得将所有的话都赶紧吞了回去。 雪红见罗嬷嬷都被训斥,更不?敢上前,朝罗嬷嬷打了个手势。两人蹑手蹑脚出了门,斥退丫鬟婆子,立在?门外守着。 过了一会,罗嬷嬷不?放心,偷偷掀开门帘朝屋内打量。 太子妃伏在?那里?,许久都不?曾动弹,也听不?到声响,只?有肩膀不?时耸动。 雪红跟着探头看去,她看得难受,退出去站好了。 罗嬷嬷抬手抹泪,低声哽咽道:「太子妃太苦了。」 雪红深以为然,道:「太子妃是心里?苦。」 尤其是今日的场景,那般多姬妾被诰封,她们的大喜之日,太子妃这个正妻,太子几乎不?拿正眼看她,她还?要言笑晏晏,端庄大度,操心一堆事情。 雪红是齐重渊太子妃大婚时,到了府里?当差。以前她还?小?,只?在?太子做些跑腿的活,后?来看她机灵能干,被太子妃选到了身边伺候。 当时的新婚夫妻,算不?得如胶如漆,倒也相敬如宾,太子一个月中,也有近小?半的功夫歇在?菡萏院。 先是瑞哥儿?出生,太子来菡萏院就少了。到福姐儿?出生后?,太子来菡萏院,多是为了正事,说完便离开。起初从几个月,渐渐到半年?,迄今为止,雪红也忘记了,太子有多久未曾与太子妃歇在?一起。 雪红虽还?未嫁人,自幼耳濡目染,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娘子。 要说夫妻成亲久了,过了新鲜劲,亲密就淡了。只?是去世的李氏,进府时日与太子妃差不?多长久,她还?生下了四姐儿?。 雪红虽弄不?清楚缘由,她能肯定的是,太子是早已厌弃了太子妃。 风吹拂过来,雪红觉着透骨的寒,她掖着手,低低问道:「嬷嬷,太子妃生了皇太孙,打理中馈,待姬妾们宽和,不?是太子妃肚皮里?出来的孩子,她也尽到了嫡母之责。殿下与太子妃,怎地就变得生份了呢?」 罗嬷嬷鼻子被冷得发紧,涩然道:「男人都不?喜能干的妻,只?喜欢那妖媚柔软的妾。太子妃能干,要强。这些有何用,嫁入皇家,对着天潢贵胄,他们哪肯低头,上嘴皮碰着下嘴皮,都不?肯退让。男人不?缺女人,换一个就是,这夫妻情分就淡了。」 有些话不?能说,罗嬷嬷就含混了过去。 太子妃是殷贵妃一手教导出来,她处处学着殷贵妃,不?知不?觉中对着齐重渊时,也像了殷贵妃,总是一板一眼管束规劝。 规劝是正妻之责,规劝多了惹人厌。齐重渊连殷贵妃的话都不?耐烦听,何况是太子妃。 太子妃固执,罗嬷嬷也不?敢多劝,劝了便与她一样,会惹来厌弃。 雪红听得垂头丧气,脚一下没一下踢着青石地面,一声声嘆气。 罗嬷嬷斜乜着她,小?声训斥道:「瞧你这丧气样,什么良娣良媛,能越得过太子妃去!那文氏被封为良娣,什么望湖院,小?厨房,照样得在?太子妃面前伏低做小?,坐在?太子妃脚下的小?杌子上。」 雪红勉强站直了身,挤出一丝笑,不?安道:「嬷嬷,我觉着文良娣真正厉害。张良娣也就算了,她生了儿?子。文良娣一个乡下来的寡妇,无儿?女傍身,比起府里?的老人,她跟着殿下的时日最短,占了仅有两个良娣位的一个位置。以后?待殿下登基,就算封不?了贵妃,一个正妃肯定少不?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罗嬷嬷被说得有些心慌,她怒瞪过去,咬牙道:「还?有皇太孙呢!那可是圣上亲自立的皇太孙!」 圣上早就立了先太子,可惜早逝了。齐重渊尚未登基,皇太孙年?幼,还?早得很?,太久远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大逆不?道的话,雪红打死都不?会说,她掩饰着转过身,掀起门帘看进去。 太子妃依然伏在?那里?,不?过她的肩膀已经没有动,像是哭累睡着了。 雪红担心太子妃受凉,拉上罗嬷嬷进屋,轻手轻脚取了锦被,正准备替太子妃盖上,太子妃缓缓起了身。 罗嬷嬷打量着太子妃红肿的双眼,比纸还?苍白的脸,心疼地道:「雪红,快去打水伺候太子妃更洗。」 雪红赶忙出去了,太子妃也没反对,坐在?那里?直直望着前面片刻,起身走向?净房。 更洗出来,太子妃看上去好了些,只?眼睛依旧红肿着。罗嬷嬷摆着饭食,道:「老奴让丫鬟陪着福姐儿?用饭了,福姐儿?聪明孝顺,看到太子妃精力?不?济,恐会心疼。」 太子妃哑声问道:「福姐儿?的大字可写完了?」 罗嬷嬷顿了下,放下手上的碗,斟酌着劝道:「福姐儿?已经认得了许多字,太子妃都夸她,皇太孙在?福姐儿?这个年?纪,都没她学得快,学得多。福姐儿?手腕力?气不?足,又正是淘气的年?岁,大字写不?完,待午睡起来,再让她补上便是。太子妃先用饭,天气冷,仔细饭菜凉了,吃坏了身子。」 太子妃冷冷盯着罗嬷嬷,厉声道:「你去,亲自盯着,福姐儿?的大字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用饭歇息!罗嬷嬷,我的话,以后?不?想再说第二次!」 罗嬷嬷见太子妃动怒,暗自懊恼不?已,她又犯了错,总是管不?住这张嘴。 「是是是,太子妃息怒,老奴这就去。」罗嬷嬷不?断曲膝赔不?是,连忙去盯着福姐儿?了。 太子妃垂下眼帘,拿起筷子,味同嚼蜡用起了饭。 四姐儿?哭闹,齐重渊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不?会看顾孩子。 她的福姐儿?,以后?是大齐最最尊贵的公主,诗词文章,管家理事样样精通。得配天底下最好的儿?郎,琴瑟和鸣一辈子! 略微吃了几口饭,喝了小?半碗汤,太子妃实在?没有胃口,放下筷子对雪红道:「你去将李大掌柜请来,我有话同他说。」 雪红应是出了府,太子妃午歇起来,李大掌柜已带着一堆帐本到竹苑候着了。 李大掌柜上前请安,将帐本放在?太子妃手边的案几上,道:「太子妃,这是今年?的总帐目,前两日将将理好,准备送来请太子妃过目,听说府里?李良绨没了,太子妃定是忙碌,便没来打扰。」 太子妃随手翻了下帐本,道:「你的帐一向?清楚,这些不?急,你先坐,我有些事情同你说。」 李大掌柜在?下首椅子里?坐了,觑着太子妃浮肿的眼皮,心里?转了几圈,只?道:「太子妃只?管吩咐便是。」 太子妃把要李大掌柜管着府里?铺子庄子的事情说了,「许氏你也清楚,一个乡下来的妇人,以前大字都不?识几个,能有什么本事,你暂且留着她,随便寻个错处,打发了就是。」 能将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一併管着,当然是大好之事。只?是李大掌柜一向?谨慎,他与文素素打过交道,许梨花是文素素的人,要是动了许梨花,就是惹到了文素素。 李大掌柜不?敢掉以轻心,犹豫着道:「太子妃,太子府的铺子庄子,按照规矩,日后?将会併入内藏库,只?是代为看管一段时日而?已。太子妃何须拿过来,革了许氏的差使,伤了与文良娣的和气。」 太子妃呵呵道:「你都称文良娣了,她何德何能被封为良娣?应当不?只?是我这般想,估计全京城人都这般想,不?知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们之间,从她进府之后?,就已经没了和气!」 得知文素素被封为良娣,李大掌柜其实半点都不?意?外,文素素有本事,得齐重渊的宠爱,又不?是被封为太子妃,以后?会母仪天下,只?一个良娣而?已。 李大掌柜多少也猜到了些圣上的用意?,圣上要平衡,便抬了没背景的文素素,免得太子妃一家独大。 铺子庄子以后?虽说要併入内藏库,帐目到了他们手上,可操作的地方多了去,一间只?剩下空壳的铺子庄子,也是铺子庄子。 李大掌柜思索之后?,问道:「太子妃,此事殿下可同意?了?」 太子妃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淡淡道:「殿下监国,管着的是天下大事。几间铺子庄子而?已,只?要不?让殿下缺了银子花销,殿下哪会过问这些小?事。」 齐重渊以前只?管从丰裕行?支取银子,从不?管帐上可有银子,李大掌柜跟着讪笑,道:「太子妃,可要与老太爷商议之后?再定?」 太子妃皱眉,道:「祖父年?岁大了,天气又冷,大哥已经足够让祖父头疼,此事还?是不?要去让祖父操心。对了,大哥来帐上支取银子,你别理会他,拿着他打下欠条来讨帐的,你让他到太子府来,向?我讨要!」 上午时李大掌柜还?替薛恽还?了三百两银子的帐,令他头疼不?已。太子妃也是气话,要真是敢到太子府来讨帐,事情闹大了不?说,对方也不?是等闲之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李大掌柜心道有了铺子庄子在?手,三五百两银子而?已,薛恽挥霍就挥霍,又不?是供不?起。 年?底正是买卖红火的时候,越早将铺子庄子拿到手最好,两人细细商议到天色暗下来,李大掌柜方起身告辞。 太子妃回到菡萏院,正打算吩咐雪红去将文素素叫来,让许梨花早些与李大掌柜交接帐目之事。 留在?福姐儿?身边盯着写大字的罗嬷嬷急急迎了上来,忐忑地道:「太子妃,殿下先前吩咐青书前来,将四姐儿?抱到瞭望湖院去,说是以后?四姐儿?交给文良娣抚养!」 太子妃只?感到浑身瞬间冰凉,他半点都不?顾及她这个正妻的脸面,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第一百零七章 从天而降的婴儿, 让文素素一时也颇为无语。 青书一脸干笑?,「娘子,兰草院有丧事, 太子妃吩咐将四姐儿挪了出去, 添了两个老成的嬷嬷去照顾。殿下听郑太医正问?起四姐儿,说起了四姐儿苦恼之事。殿下心疼四姐儿, 便吩咐我将四姐儿送来请娘子照顾。」 文素素头更疼了, 倒不是齐重渊不知会太子妃, 直接将四姐儿送来给她抚养,让太子妃没面子,迁怒于她。而是照顾一个小婴儿太难, 责任太大。 已经有一个巨婴要哄,再添一个,太难为人了。 文素素转念自嘲, 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四姐儿在乳母怀里哼哼唧唧地?哭,文素素走过去一看,四姐儿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动弹不得?, 只露出哭得?通红的小脸。 文素素皱起了眉,四姐儿看上去极为不舒服。乳母老实巴交,从进屋就侷促地?抱着四姐儿立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 婴儿不适哭闹生病是常见之事, 但?因照顾不周着凉生了病,就是乳母的错, 一不小心连命都没了。乳母只恨不得?将四姐儿裹成蚕茧,不见风不受寒。 文素素嘆了声, 没去责问?乳母,吩咐道:「你将四姐儿放下来,换身柔软干爽的衣衫,我们穿多少,她就穿多少,别捆着腿脚。」 乳母忙应诺,文素素打量着髮髻都已经?冒油的乳母,拧眉道:「你也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衫。记住了,以后都要干净。」 有人担着,乳母自是求之不得?,她忙将四姐儿放在软塌上,出去洗漱更衣了。 杨嬷嬷与李三娘上前帮忙,替四姐儿擦拭更换干爽的尿布衣衫。乳母很快洗漱完进屋,在屏风后餵过了奶,照着文素素吩咐,将四姐儿放在悠车里,她双腿蹬动,举起双拳啃着,嘴里哦哦说个不停,变得?活泼起来。 青书一直在旁边看着,不禁佩服地?道:「果然还得?是娘子!」 婴儿天真?无邪,吃饱喝足便咯咯笑?,不懂人世的悲欢。她幸运又不幸。幸运的是,她投生到了权贵之家。不幸的是,亲爹靠不住,亲娘尸骨未寒。 文素素没养过孩子,她只懂得?大致的方向,既然遇到,只能尽力而为。 乳母一时换不掉,以前四姐儿身边伺候的僕妇,不管靠不靠得?住,文素素都不打算留下了。 「杨嬷嬷,你选两个可靠的丫鬟到四姐儿身边伺候。对了,要是绣儿愿意,将她调到四姐儿身边来吧。」 文素素被封为了良娣,以后定有大好的前程。四姐儿由她抚育,这是四姐儿的造化?,绣儿能从二门到四姐儿身边伺候,那是天大的造化?,如何能不愿意! 杨嬷嬷喜滋滋地?跑去找绣儿了,李三娘陪着乳母,带着四姐儿一起回收拾好的东厢。屋子里安静下来,青书低声道:「我听汪余说,雪红去了趟丰裕行,李大掌柜下午来见太子妃了。」 太子妃找李大掌柜,只怕是为了铺子庄子的事情。太子妃动作快,文素素求之不得?。 文素素点头表示知道了,青书声音压得?更低:「殿下晚上歇在宫里,不回府了。郑太医正与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承庆殿。」 看来圣上的病重?了,文素素说了声稍等?,去取了钱袋来塞给青书,「你拿去,宫里需要钱。」 青书将装得?满满的钱袋子塞进怀里,感激地?道了谢,「我先进宫了,有事情的话,娘子去找汪余就是。」 文素素说好,青书披上大氅,急匆匆离开了。天已经?黑了,杨嬷嬷领着绣儿进了屋,道:「娘子,小的让绣儿来给娘子请个安。」 绣儿肖似杨嬷嬷,颇为机灵的模样,杨嬷嬷的话音刚落,她就深深曲膝下去,脆生生道:「给娘子请安了。」 文素素笑?道:「起来吧。以后好生当差就是。」 绣儿大声应了,杨嬷嬷道:「娘子爱干净,选的另外几?个丫鬟婆子,小的让她们先洗漱了,再到四姐儿身边伺候。绣儿也要先下去更洗,娘子尽管放心。」 文素素颔首,道:「辛苦杨嬷嬷了。」 杨嬷嬷忙道不敢,与绣儿一道退了出去。李三娘刚让灶房送了饭食进屋,菡萏院派了雪红前来传话,说是太子妃有请。 文素素当即放下筷子,前去了菡萏院。 屋内的炭火烧得?旺,一股夹着药味的热浪扑来,文素素甫一踏进,还恍惚以为到了殷贵妃的东暖阁。 太子妃坐在上首,身上穿着锦缎厚袄,不苟言笑?的脸浮肿苍白,她对着文素素的见礼,只若有所无点了下头,径直道:「我与李大掌柜商议过了。明朝就去与许梨花交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文素素说好,「明日我出府一趟,与许梨花魏掌柜他们打个招唿。」 太子妃道:「你去吧,魏掌柜他们本?来是王府的管事,如今已经?只听你的吩咐。突然换了人管事,是该交待一声,免得?他们认为我让李大掌柜前去,是要夺权。」 文素素并不答话,道:「太子妃若无事,我先告退了。」 太子妃盯着文素素,道:「殿下将四姐儿交给你抚养,你要好生照顾。李氏是府里的老人,尽心尽力伺候殿下,前面生的筕姐儿没了,伤心了好一场,辛辛苦苦再得?了四姐儿。追封了良娣,可惜还未享到福,年纪轻轻就没了。如今你被封为了良娣,四姐儿也算有了好母家,以后长大成亲嫁人,也能有你给她撑腰,她自己能护着自己,大齐能护着她。」 太子妃这一番话,含枪夹棒怒气冲天。 李良娣没了,文素素才能被封为良娣。不但?得?了份位,还得?了含辛茹苦生下来的女儿。 文素素视线从太子妃搭在膝盖上,不住颤抖的手上略过,只是淡淡应了句是。她沉吟了下,微笑?道:「我的母家,几?近于无,我自己撑自己。四姐儿长大后,最好无需我给她撑腰。」 太子妃望着文素素离开的背影,神色怔怔,强撑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罗嬷嬷与雪红奔上前,左右搀扶住了她。罗嬷嬷焦急地?道:「太子妃,你可还好?」 太子妃挣脱开,道:「我没事。嬷嬷,传饭吧。」 先前罗嬷嬷劝了许久,太子妃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她主动要用饭,顿时高兴起来,「雪红,快去厨房,做碗易克化?的鸡汤面来。」 雪红出去了,罗嬷嬷倒了盏温水奉上,太子妃一口气吃了,背靠在椅背里大喘气。 屋顶的藻井,雕着繁复的花纹,华丽堂皇。 眼?泪从太子妃眼?角滴落,她不禁笑?了起来。 文素素无人撑,她从茂苑走到了京城,走到了万人之上。 什么?出身,依仗,都是笑?话,都是笑?话! 对着又哭又笑?的太子妃,罗嬷嬷慌乱不已,干巴巴劝道:「太子妃,文良娣心生不满,她是故意在气太子妃呢。什么?大齐会护着四姐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四姐儿是大齐的公主,她就是大齐的脸面,如何能护不住自己。文良娣嘴里说着不靠人,还不是靠着殿下走到了京城。要不是殿下,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连安生日子都别想过,指不定早就沦落到了窑子里去。」 太子妃缓缓坐起身,抬手拂去了眼?角的泪,神色冰冷:「她生在穷人家,只能怪她自己前世不修,没能投生到好肚皮里。我有人靠,靠父靠母靠夫靠子,我为何不靠?我是没那个本?事,但?我有倚靠!」 有依靠,何须自己那般辛苦! 在家靠父,出嫁靠夫,夫死靠子。 夫死靠子。 太子妃神色不断变幻,死死盯着灯盏,光映在她脸上,看上去阴森森,狰狞可怖。 罗嬷嬷看得?心下发毛,雪红丫鬟送了热水饭盒进屋,她忙张罗起来:「太子妃,老奴替太子妃净面。」 翌日一早,文素素前去了云秀坊。许梨花一如既往早就到了,听到文素素前来,高兴得?从值房跑到马车边,曲膝见礼嘴上不停,「老大来了,老大小心地?上有冰,打滑。老大,瘦猴子昨日从京畿回来了,还说要上太子府来请见老大,给老大庆贺呢!」 文素素打量着许梨花,气色红润神采飞扬,看来过得?还不错。 李三娘打趣道:「许掌柜愈发气派了!」 许梨花也不谦虚,挺了挺胸脯,迎着文素素朝值房走,道:「那是,瘦猴子也这般说,说我是脱胎换骨!」 文素素含笑?听着两人说笑?,进了值房坐下,许梨花再细细打量她,犯愁地?道:「现在见老大一面不易,贵子哥回来说老大被封为了良娣,大喜的事情,都无法与老大庆贺,还是在乌衣巷好。」 「无妨,你们要见我,直接到太子府来请见就是。」文素素指着椅子,道:「你快坐,我有些事情同你说。」 许梨花见文素素要说正事,忙坐好了,李三娘自发走到门边守着了。 文素素问?道:「瘦猴子旬休几?日?」 许梨花道:「瘦猴子明日回京畿营,早起出门时,我听贵子说他还在睡大觉,说是他自己会起来吃喝,别去管他。」 瘦猴子在京畿营,这个时辰早就起来了,文素素道:「你让人去将他叫来,我有话与他说。」 许梨花连忙吩咐了下去,回到屋,文素素说起了李大掌柜将要接手铺子庄子之事,许梨花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文素素道:「你别担心,也别急躁。先慢慢与他交接,年底铺子庄子的帐麻烦,帐上支取现银的规矩不变......」 细细交待了一通,许梨花怅然地?道:「这些掌柜庄头,心里都雪亮着呢,能赚到银子,家里的人也能有个差使,他们比谁都害怕变动。丰裕行我也听过一些,还是与以前差不多,李大掌柜说一不二。现在的铺子庄子,都是照着规矩来,要是他接手过去,照着丰裕行那般做,只怕他想得?太简单了。我不是吹牛,只我都能应付了他。只是我替老大难受。瘦田无人耕,耕出有人争。虽说定争不过老大,我还是替老大不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文素素笑?道;「你别替我不值了,不值的该是他们。」 许梨花復又笑?起来,道也是,这时瘦猴子赶了来,人未到声先到,「老大!」 文素素抬眼?看去,瘦猴子与以前一样,跟只猴般窜了进屋,头髮塞到幞头里,露出乱糟糟的一圈,身上衣袍也皱巴巴,一如既往地?邋遢。 瘦猴子连连作揖下去,道:「恭喜老大,贺喜老大!嘿嘿,老大,小的与有荣焉!」 许梨花呲牙,嫌弃地?瞥着他,「瘦猴子,你瞧你跟个乞儿一样,我都不想与你与有荣焉,休说老大了!」 瘦猴子双手敷衍地?拉着衣袍,嘿嘿笑?道:「小的先前还在睡觉,听说老大找,小的来不及好生梳妆打扮,要是小的好生拾掇一番,冠绝京畿营!」 许梨花白眼?快翻上了天,文素素很是欣慰瘦猴子脸皮越来越厚,道:「我出来忙,你去趟荣兴番货铺找袁掌柜,让他去秦王府递个话,我在王府西南角角门边等?她。」 瘦猴子听到有正事,马上收起了笑?闹,道:「小的这就去。」 文素素与许梨花说了一阵铺子庄子的事情,到绣坊教授针线的屋子外,站在窗棂下,静静看着屋里的小姑娘们,在师父指点下,认真?下针引线。她们依旧瘦弱,脸上却有了人气,不再是刚进来时,麻木而茫然。 看了片刻,文素素就离开了。 不一定能做成什么?大事,也不一定能出人头地?。有希望有盼头,就是好的开始。 秦王府西南角的角门处是一条死巷子,门紧锁着,地?上铺满了银杏树腐败的落叶。 孙福停下马车,文素素从车上下来,角门很快无声无息开了。秦王妃出现在门口,朝文素素打量,眉毛很快上扬,「进来。」 西南角是一处空置的院落,院子里收拾过,不过仍然荒凉,屋子已经?逐渐破败。 文素素走进去,秦王妃领着文素素到了门房的值房,值房简陋,里面一张破凳子破案几?,角落放着一只华丽的熏笼。 秦王妃随意靠在破案几?上,请文素素坐破凳子,「我们都在坐牢,坐牢也要享受。」 她们都被困着,无法自在出入,堪比坐牢。文素素看了眼?熏笼, 再看秦王妃,她胖了些,气色很好,以前的那股郁气不见踪影,通透而飞扬。 文素素不禁笑?了起来,在破凳子上坐了,「王妃最近过得?不错。」 秦王妃道:「有吃有喝,能睡能起,比以前闲了,但?一点都不无聊。听老袁说你找我,我比赚了大钱还要高兴。对了,恭喜你。」 她拿出一只小匣子递过来,「我知道你不将劳什子良娣当一回事,还是要恭喜。」 文素素接过匣子,里面是一串比拇指还要粗,大小尺寸一样,毫无瑕疵莹润的南珠。 「太贵重?了。」文素素道。 秦王妃摆摆手,「番邦来的货,在我这里不值钱。」 文素素便收了起来,颔首道谢,「对了,四姐儿给我抚养了。」 秦王妃诧异了下,打量着她的肚子,「你不打算生了?」不待文素素回答,她又改了口,「生不生都一样,无儿无女反倒没牵挂,手脚能放得?更开。」 文素素但?笑?不语,秦王妃凑上前,兴致勃勃道:「你找我作甚,可是齐重?治能死了?」 文素素失笑?,道:「要让你失望了,我找你是有别的事。」 秦王妃半点都没掩饰自己的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恢復了精神,道:「他很快就能把自己作死,不用脏了我的手最好。你有什么?事,直说就是,我反正闲着。」 秦王在府里醉生梦死,齐重?渊诅咒痛骂他对殷贵妃不敬,等?他一登基,秦王会第一个倒霉。 文素素笑?盈盈道:「我想请你帮个忙,将丰裕行拿过来。」 秦王妃眉毛扬得?快飞了出去,欢快笑?道:「这些事我最拿手了!」 第一百零八章 从午后天就开始变得暗沉, 文素素回到望湖院时,飘起了米粒大的雪花。杨嬷嬷指挥丫鬟在点灯,看到她与李三娘一起进屋, 忙迎出来见?礼:「娘子, 太子回府了,先前琴音来传话, 殿下说是要来用晚饭。」 齐重?渊出宫, 圣上应当无大碍, 让文素素有了缓冲的功夫,她心情大好,道:「天气冷, 晚上就吃锅子吧。汤底用棒骨,加些干虾米一起熬煮。切一盘鲜羊肉,多准备豆腐白菜, 庄子送来的新鲜豆苗。对了,你?跑一趟前院,提醒青书带上殿下的补药。」 杨嬷嬷赶去前院,顺道往厨房传话。陈厨娘很快来了,为难地道:「娘子, 庄子送来的豆苗,菠菱菜等菜蔬,小的先前去领过,张管事说豆苗菠菱菜等金贵, 只有一小篮子,要紧着?前院与皇太孙, 太子妃的菡萏院用。」 庄子每天送多少豆苗菠菱菜等冬日难见的菜蔬,文素素都一清二?楚。她并不计较, 道:「你?再去领,就说殿下到望湖院用饭。不给的话也算了,明日望湖院的厨房去外面採买,帐送到前院去。」 陈厨娘照着?吩咐去了大厨房,文素素更衣出来,绣儿与乳母抱着?四姐儿来了。 乳母是?锯嘴葫芦,见?礼后就垂头一言不发,绣儿看上去虽紧张,到口齿清楚说了四姐儿一天的吃喝拉撒:「四姐儿乖巧,只在尿布湿了,饿了时哭几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四姐儿在悠车里跟乌龟一样翻滚,蹬着?腿很是?欢快。文素素见?她自?得其乐的可爱模样,伸出手让她抓着?玩耍,道:「你?们做得很好,要勤换尿布。绣儿去三娘那里领些细布,做成里衣与尿布。无需绣花,舒适为主?。」 李三娘去取细布,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伺候四姐儿的人,每人赏一两银子。」 这下连着?乳母都高兴了起来,与绣儿一起曲膝道谢。文素素让她们下去歇息,四姐儿留在她这里,也给她们一个喘息的功夫。 都是?肉身凡胎,总有力不从心或者想要撂挑子的时候。金钱与安抚,文素素认为比起权势的威慑要有用。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陈厨娘再次空着?手回来了,愤懑地道:「娘子,小的还是?没能拿到豆苗菠菱菜。张管事说是?皇太孙喜欢吃,都送到了菡萏院。张管事还指责小的去得太迟,菜已?经下锅,小的是?故意在找事。又称殿下往常并不喜欢吃菜蔬,小的是?自?己想要吃,借着?殿下的名号去讨要。」 皇太孙就是?一头牛,也吃不下整箩筐的豆苗与菠菱菜。 齐重?渊昨日歇在了宫里,青书收拾了几大箱龙衣衫罗袜送去。估计厨房的人以为齐重?渊会歇在宫中数日,只要送足菡萏院的那份,余下的他们拿去变卖,或者自?己享用。 反正良娣良媛的份例中,并未指定有冬日难见?的菜蔬,用些白菜萝蔔替代,不算违了太子妃定下的规矩。 至于?文素素的望湖院,杨嬷嬷提了变凉的饭食回来,齐重?渊也没责罚他们,让他们一下长出了胆。 真是?瞌睡来了遇枕头,文素素让陈厨娘下去了,「无妨,厨房有甚就拿甚吧。明日出去採买就是?。」 过了片刻,杨嬷嬷快步回了院子,进屋回禀道:「娘子,殿下来了。」她看到悠车里的四姐儿,四下张望,顿时懊恼地道:「绣儿这死丫头,怎地能让娘子看着?四姐儿,小的这就去收拾她。」 文素素道:「我让绣儿她们去歇一阵,你?无需管。」 杨嬷嬷松了口气,听?到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忙打起了门帘,文素素起身走出屋,站在廊檐下迎接齐重?渊。 雪花已?经下得密密,在灯光中摇曳,院子里很快覆上了白白的一层。 齐重?渊低头走着?,从他似乎要将地面踩出个窟窿的架势来看,他心情似乎不大好。 果然,到了门前,齐重?渊板着?脸,一言不发揽着?她进了屋,「你?守在这里作甚,外面冷!」 青书一手提灯笼,一手拿着?药包,文素素余光瞄见?,垂下眼帘进来屋。 齐重?渊扯开大氅,文素素接过递给了杨嬷嬷。四姐儿在悠车里咯咯笑,齐重?渊愣了下,抬眼看去,不确定地道:「是?四姐儿?」 文素素说是?,齐重?渊更惊讶了,走到悠车边,认真打量着?在悠车里蛄蛹的四姐儿,惊奇不已?,「她长这般大了。」 四姐儿出生后,乳母抱着?她去请安,齐重?渊只随意瞧过几眼。婴儿一天一变,四姐儿如今已?经半岁,早就模样大改。 文素素说道:「四姐儿长得很像殿下,是?大福之相。」 四姐儿太小,至少文素素看不出来像谁,齐重?渊却?听?得甚慰,负手在身后,饶有兴致绕着?悠车走动,多看了四姐儿几眼。 四姐儿开始哼唧,文素素忙唤了乳母绣儿进来,将她带下去,解释道:「殿下,四姐儿饿了便会吵闹,殿下忙了一天,回府要个清净,待殿下歇好了,再逗四姐儿玩耍。」 齐重?渊瘫倒在软塌上,长吁短嘆道:「可不是?,我真是?累得很,只想好生歇息一阵......」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霎时沉下脸,「怪不得郑太医正吞吞吐吐,四姐儿哭闹不止,原是?没吃饱!好她个薛嫄,竟然如此歹毒!」 文素素恳切地道:「殿下,大怒伤身,殿下本就累了,再生气,岂不是?更伤身。」 听?到伤身,齐重?渊更加埋怨起了太子妃,骂道:「幸好将四姐儿交给了你?抚育,只可怜我的荇姐儿,真真是?无用的废物?!」 文素素见?齐重?渊借题发挥,她不接话,轻声细语道:「四姐儿是?有福之人,得殿下庇护,定会平安长大。今日我在翰墨斋,看到了一件钗子,便想着?要替四姐儿留下,以后好做她的嫁妆。后来又一想,四姐儿有殿下这个阿爹,以后翰墨斋都可以给她陪嫁,一只旧钗而已?,终究是?我没见?过世面,让殿下发笑了。」 齐重?渊被文素素逗笑了,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道:「卿卿这句话,对又不对。卿卿对朝堂的事,还是?有些煳涂,且听?我给你?细说。翰墨斋日后会併入内藏库,四姐儿的嫁妆,会从内藏库里面出。内藏库不仅是?天子私库,户部?缺钱时,也会从内藏库拆借,银子可不能乱花。」 文素素点着?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圣上经常为钱粮犯愁呢。」 圣上经常为钱粮犯愁,他以后也得跟着?愁,齐重?渊脸上的笑逐渐退去,随口问道:「卿卿今日出去了,我怎地不知道?」 文素素道:「殿下昨日未出宫,我向太子妃请示过了,去铺子里走了一趟,庄子还没来得及去。府里的铺子庄子我交由许梨花管着?,太子妃担心许梨花恐管不好,便让许梨花交出来,由李大掌柜接管。我今日去铺子,是?同他们交待一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齐重?渊眉头紧拧,道:「李权要管着?丰裕行,他哪有功夫管那般多?」 文素素道:「还有太子妃呢,李大掌柜只是?跑腿办事的掌柜罢了。」 齐重?渊一听?便讥讽地道:「李权还有几分?能耐,薛氏她何德何能!」 文素素道:「只要不变动,比照着?现在经营,就出不了大问题。」 齐重?渊沉吟起来,圣上昨日病情兇险,所?幸挺了过去。不过,听?郑太医正话里的意思,要是?熬得过这个冬日,就还有个一年半载。要是?熬不过去,便是?最近的事情了。 待他登基,铺子庄子就不再是?太子府的产业,将会併入少府内藏库。太子妃管不了几日,铺子庄子能正常赚到银子,文素素交出去了也没怨言,齐重?渊有一大堆事要操心,便不再过问。 文素素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开始传饭,厨房送来了锅子,青书将熬好的补药一併送进了屋。 锅子热气腾腾飘散着?香气,齐重?渊就不耐烦闻到药味了,皱眉嫌弃地道:「拿下去,今日不吃了。」 文素素笑道:「殿下先用饭,饭后再吃就是?。」 齐重?渊这才勉强坐了下来,他喜欢吃羊肉,一大盘鲜羊肉,几乎被他包圆了。看到白菜萝蔔,他随意问道:「就这些菜了?」 文素素道:「明日给殿下多备些菜蔬。」 齐重?渊已?吃得八成饱,拨弄了几下白菜便放下了筷子。文素素见?他起身,她便赶着?去将补药端了来,取干净的羹匙舀起抿了下,道:「殿下,药不冷不热,温着?正正好。」 齐重?渊见?文素素亲自?试药,笑着?接过了碗,嗔怪地道:「卿卿真是?能操心。」 文素素抿嘴一笑,倒了清水,盯着?齐重?渊喝完碗里的药,忙递过去他漱口。 齐重?渊舒坦歇了一夜,翌日一早,在文素素的殷勤伺候下用过饭,吃了碗补药,精神抖擞进了宫。 文素素今日没出门,由许梨花与李大掌柜去交接。 李大掌柜一夜没睡好,脑中全是?许梨花念着?的那些词:「这是?日客流,这是?成交率,这是?单客成本。」 「现银?为了稳妥,铺子的现银,两日一上缴。」 丰裕行也学?了些太子府铺子庄子的买卖方式,李大掌柜只看每日的得利,总体?的盈利,其余的渐渐就没耐心了。 许梨花说的这些,李大掌柜极有耐心听?了下去。不管先前的规矩如何,只要铺子庄子到手,以后就是?他说了算。 只是?两日上缴现银的规矩,让李大掌柜有些头疼。 现银是?上缴到太子府前院的帐上,要是?拖着?未上缴,就会惊动齐重?渊。 李大掌柜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一整晚,也没想出个头绪,早起晕晕沉沉前去了云秀坊,许梨花又捧了一大摞的册子,笑盈盈来了,「李大掌柜早。」 李大掌柜的头开始晕,指着?册子干笑道:「许掌柜,这些是??」 许梨花将册子放在案几上,拍了拍,道:「这是?铺子的固定资产,例如这间铺子,铺子里的柜檯等等,都是?固定资产,固定资产每年要算折旧。你?瞧,这张案几的腿上,刻了云秀坊-案十三-七,就是?这张案几,是?云秀坊共有十三张案几,这张是?第七张的意思,李大掌柜请随我一起清点。」 李大掌柜以前没注意,弯腰仔细一看,案几的腿上,还真如许梨花所?言那般刻着?字。 乖乖,连少了张案几都会被发现! 固定资产这一项,李大掌柜在帐册上看到过,只没曾想到铺子做得这般细緻,他心里嘀咕了一翻,道:「许掌柜,这些都是?小事,案几没长腿,也跑不了。我就不点了,给你?签字画个押就是?,以后就是?短缺了,这些也怪不到你?头上。」 许梨花爽快应了,「好,李大掌柜,布料这些呢?」 布料贵重?,李大掌柜不敢大包大揽了,讪笑道:「布料我让帐房与你?核对。」 许梨花也应了,「那李大掌柜将帐房叫来,我去与他交接。」 李大掌柜有些气闷了,他能放手,许梨花却?要亲力亲为。而且她客客气气,他也不能翻脸,总不能指责她操心过度。 许梨花不在,这交接就办不下去,李大掌柜干脆跟着?一起前去了库房,看着?他们清点布料。 在库房灰头土脸呆了一天,李大掌柜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心累,回到家中,倒头就睡了过去。 云秀坊还不算复杂,翰墨斋里的货都值钱,动辄几百上千两,李大掌柜放不下心,就得亲自?盯着?了。 这边,李大掌柜在清点货物?,那边薛恽到丰裕行找了他好几次。帐房一听?要钱,便照着?李大掌柜的安排,小笔的帐先支付了,上百两的帐,则要等着?李大掌柜同意。 薛恽气得在帐房破口大骂,帐房被喷了一脸唾沫,陪着?笑点头哈腰,无论如何都不肯会帐。 李大掌柜忙得不见?人影,拿不到钱,花楼里的姐儿们要现银打赏,薛恽只能垂头丧气回府去。 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雪后的天气更加寒冷,巷子的角落堆满了积雪,被踩得脏污不堪。 寒风拂过,薛恽立在马车边,望着?眼前的景象,袖手在狐裘大氅中,心中悲苦更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他的妹夫是?大齐的储君,他的外甥是?大齐的皇太孙,薛氏成了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 虽说卫国公府也是?齐重?渊的外家,殷贵妃已?经薨逝,生前连个皇后封号都没捞到,殷知晦那小子却?做了太子府詹事。 待齐重?渊登基后,殷知晦十有九稳能进政事堂为相。而他这个国舅爷,却?在户部?做一个小郎中! 同为进士出身,薛恽还有治理?地方的经验,户部?的那些差使,他一看就懂,做个户部?尚书绰绰有余! 薛老太爷来信中劝他,要沉得住气,莫要去给妹妹添麻烦。 薛恽呵呵,他给薛嫄添麻烦,仿佛他的进士,他的官职,都是?薛嫄给他的恩赐一样! 想他寒窗苦读,终于?考中同进士,让薛氏从官商,一举跃为士,薛嫄与他同姓薛,薛嫄却?嫁了人,成了齐氏之妻。 出嫁女与薛氏顶多是?亲戚,以后薛氏的绵延,还是?得靠他,得靠他的儿子孙子,他的血脉子孙! 仕途上的打击,薛恽憋闷得快要病倒了,捏着?钱袋里的碎银,上了马车,吩咐小厮道:「去得意楼!」 得意楼的香秾人如其名,香软可人,薛恽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银子,心道今日就少给一些,待到日后再补上。楼里的其余花销,让妈妈送到丰裕行去。 李权敢继续躲着?不会帐,定要将他全家都赶出去。一个薛氏的奴僕,敢欺负到他头上,他未免也太窝囊了! 马车到了得意楼,楼里的方妈妈迎了上前,热情无比道:「薛舅爷来了,薛舅爷雅间请。」 以前方妈妈称他为薛国舅,薛恽听?得虽顺耳,到底还是?有几分?清醒,齐重?渊还未登基,卫国公才能被称为国舅,便制止了方妈妈。 方妈妈知情趣,便改称他为薛舅爷,虽说少了一个「国」字,心知肚明的事情,薛恽就坦然应了。他并不理?会妈妈,昂首挺胸走向后院雅间,道:「将香秾叫来。」 方妈妈眼珠一转,赔笑道:「哎哟真不巧,香秾有客人了。薛舅爷,我让莺儿来陪薛舅爷,薛舅爷最喜莺儿的小唱,让莺儿好生给薛舅爷唱几曲。」 真是?戏子无情,他在得意楼花了上万两银子,方妈妈面上热情,亲口承诺香秾只伺候他一人。他不过才一日没来,方妈妈就翻脸不认人,将香秾推出去了见?客! 薛恽脸色阴沉下去,道:「什么?莺儿狗儿,方妈妈,我一向只要香秾。要是?不将香秾唤来,你?且等着?瞧!」 方妈妈面上为难,忙堆出笑脸要赔不是?,薛恽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向雅间走去。方妈妈望着?薛恽的背影,脸色也不大好看了,暗自?淬了一口。 薛恽每次大方归大方,就是?没现银,她已?经到丰裕行去讨过了好几次帐。 丰裕行的李大掌柜难缠,每次都要与她讨价还价,方妈妈落了一肚皮的晦气。得意楼背后虽有贵人撑腰,开门做买卖以和为贵,薛恽又是?太子的舅子,皇太孙的亲舅舅,轻易得罪不得。 方妈妈只能硬着?头皮,前去了点香秾的豪客雅间。一进屋,方妈妈便看到了洒在酒盏边的金锞子,她暗自?吞了口口水,这外地来的海商,真是?富得流油! 方妈妈眼珠子一转,软着?身子团团曲膝见?礼,亲亲热热唤了一圈,「香秾可有伺候好赵爷?」 搂着?香秾,被唤为赵爷的男子道:「香秾自?是?一等一的好,方妈妈,香秾这个月,就陪着?我了。要多少银子,你?开口就是?。」 说罢,赵爷点着?下巴,指着?酒盏边的金锞子,「方妈妈自?己拿。多叫几个姐儿来,让我这些番邦的朋友开开眼!」 方妈妈心中一喜,顿时毫不客气抓了一把金锞子。金子在手,方妈妈想到薛恽,顿时又为难起来。她走到赵爷身边,紧挨着?他坐下,脸上堆满了笑,道:「赵爷,香秾在全京城的花楼中都数一数二?,来找她的贵人不计其数。不瞒赵爷,刚有个贵得不得了的贵人来找香秾。」 赵爷拉下了脸,方妈妈赶紧凑上去,在他耳边道:「是?薛舅爷,太子爷的亲舅子,皇太孙的亲舅舅。赵爷,你?们都是?做买卖的,商不与官斗,让香秾去陪着?薛舅爷吃两杯酒,面子过得去就行了。」 「真是?薛舅爷?」赵爷犹疑着?问道。 方妈妈指天发誓道:「我怎能骗赵爷,薛舅爷生气起来,得意楼不惧他,倒是?给赵爷添了麻烦,莫让番邦来的客人,看了笑话去。」 赵爷搂了下方妈妈,倒也实诚,道:「我自?是?惹不起薛舅爷,既然薛舅爷与我的喜好一样,香秾就让给他了,这样吧,我亲自?前去赔个礼,当结个善缘。」 方妈妈见?惯了世面,哪能不知道赵爷是?想巴结薛舅爷了,她不会主?动牵线,也不会拦着?,当即领着?香秾与赵爷去了薛恽的雅间。 赵爷率先踏进了屋,一进门便抱拳见?礼下去,点头哈腰地道:「薛舅爷,在下赵阜,先前是?在下唐突冒犯了,要走了香秾,在下特地来给薛舅爷赔个不是?,请薛舅爷原谅则个。」 他朝跟在身后的随从伸出手,随从奉上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赵阜拿过钱袋,蹬蹬蹬走上前,放在了尚一脸莫名其妙的薛恽面前。 钱袋开了口,里面装满了黄橙橙的金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薛恽艰难地将视线从金块上收回,赵阜已?在他身边坐下,大手一挥,豪爽地道:「香秾,还不过来伺候薛舅爷。方妈妈,将你?们楼里最好的姐儿们都叫来,最贵的酒水点心,不拘多少都送来,今朝由我会帐,向薛舅爷赔罪!」 第一百零九章 李大掌柜忙着与许梨花核数交接, 连着四五日过?去,文素素没再?出府,太子妃不?知进展, 便将李大掌柜叫来了问情况。 李大掌柜的马车到了偏门, 一下车,汪余上前道:「李大掌柜来了, 殿下正要找你。」 汪余是前院门房, 李大掌柜诧异了下, 道:「你的差使变了?」 汪余袖手呵呵笑,道:「我替青爷跑腿。」 青书是齐重渊身边的得力内侍,并未通过?詹事府传他, 便是关乎太子府的内务了。 丰裕行按时将银子,送到了齐重渊前院的帐上。以前齐重渊见他,皆是因为?银钱之事。 连着下了几场雪, 凛冬百姓日子难熬,莫非又要找丰裕行要钱粮了? 李大掌柜心里没底,掏了锭碎银塞过?去,问道:「汪爷,殿下找我为?了何事?」 汪余收下了银子, 嘴上却听不?到消息,「我只跑腿传话,青爷告诉我什么话,我就?传什么话, 其余的一概不?知。」 李大掌柜暗自骂了句狗东西,与青书一样滑不?熘秋, 他不?敢耽搁,心中七上八下跟着汪余进了书房, 上前恭敬见礼。 齐重渊坐在?宽大的案桌后,掀起眼皮睨了眼他,不?咸不?淡道:「铺子庄子的事情如何了?」 李大掌柜暗自咯噔了下,没想到齐重渊过?问起了此?事,暗中猜疑不?定,难道是文素素回过?味,心下不?满吹枕边风告状了? 不?过?,李大掌柜现?今还在?点书斋的笔墨纸砚,连一个大钱的现?银都没摸着,问心无愧就?不?憷,仔细交待了现?状。 齐重渊听了片刻,便没耐性打?断了他:「停停停,我忙得很,哪有空听你这些琐碎的小事。」 李大掌柜便赶紧住了嘴,觑着齐重渊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齐重渊唔了声,拧眉道:「你是薛氏的僕从,却管着太子府的产业,好似太子府没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李大掌柜心神一凛,丰裕行是薛氏的产业,齐重渊调钱调粮,只一句话的事情,当是自己的铺子一样。在?他眼里,丰裕行与太子府本就?是一体,压根没想到这一点。 只齐重渊的话说?得也是,丰裕行毕竟还是属于薛氏,他一个外姓的僕从,来管着齐氏的家产,齐重渊的身份今非昔比,詹事府的官员肯定会有想法。 齐重渊越想越气,要不?是与文素素闲谈中听她说?起,太子府就?成?了笑话,他等下要进宫,还有一大堆事要忙,径直下令道:「传话下去,以后你就?是太子府的僕从。」 李大掌柜楞在?了那里,齐重渊眉毛一挑,脸色一沉,嗯了声,「你不?愿意,太子府配不?上你的身份?」 「不?敢不?敢!」李大掌柜想都不?想,连连躬身赔不?是,「能做太子府的僕从,这是天大的喜事,小的太高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都是死契,能做薛氏的僕从,当然比不?过?太子府的僕从。宰相门前七品官,太子府,天子的管事走出去,地方?大员都要恭恭敬敬。 齐重渊听李大掌柜自己改了称唿,神色稍霁,摆摆手道:「你去找青书,将此?事办妥当。」 李大掌柜赶忙施礼告退,到耳房找到青书,拱手道:「青书,殿下交待了下来,以后我就?是太子府的人,劳烦你帮我安排一下。」 青书道:「这有甚好安排的,只将你的身契拿来,计入太子府的名录典册,月俸几何,得请殿下示下。」 月俸几何,李大掌柜还不?放在?眼里,在?贵人府当差,能有头面的僕从,都不?靠那点月俸过?活。 李大掌柜道:「我这就?去办,先去回禀太子妃一声,快马加鞭让老太爷将我身契送来。太子妃有事吩咐,我先去了,有劳。」 送走李大掌柜,青书唤来汪余,低声道:「去跟文娘子说?一声,李大掌柜成?了太子府的僕从,去找太子妃了。」 汪余一熘烟跑去瞭望湖院,那边,李大掌柜也到了竹苑。 太子妃已?经等了好一阵,李大掌柜进来,她皱起了眉,道:「怎地这般久,可是遇到了麻烦?」 李大掌柜忙将齐重渊找他之事说?了,「太子妃可知晓此?事?」 太子妃听到李大掌柜的身契换到了太子府,她虽感到意外,仔细一想,李大掌柜身为?薛氏的人,管着太子府的一摊子事。底下的掌柜庄头,对着一个外人如何能服。 李大掌柜在?薛氏多年,从底下的伙计一步步做到大掌柜,过?几年也该歇下含饴弄孙了,薛老太爷肯定想到了接任他大掌柜之人,太子妃也看?好了好几人,到时再?与薛老太爷商议人选就?是。 太子妃道:「既然殿下提出,你照着办就?是,此?事对你来说?也有好处。铺子庄子那边,交接得如何了?」 李大掌柜仔细说?了与许梨花交接之事,太子妃不?似齐重渊,听得很是认真,眉头渐渐蹙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太子妃可觉着许氏是在?故意为?难?」李大掌柜察觉到太子妃的不?悦,话语微顿,问道。 太子妃倒也不?认为?许梨花是在?故意为?难,贵重的货物,是要一件件清点。太子府盘库,也是如此?,拿着册子一件件核对。 「当时铺子庄子交到文氏手上时,她并未仔细清点。铺子庄子的货物名册,她究竟从何而来?」 对着太子妃的不?解,李大掌柜也说?不?清楚,道:「我去问问铺子的帐房,看?以前是如何盘的库。」 太子妃点点头,「你去问一问,以前他们如何清点盘库的,你也与许氏照着这个法子来,这样拖延下去不?行。对了,大哥最近可有来要钱?」 李大掌柜听到薛恽,忍不?住头疼道:「前几日天天来,最近我忙得很,帐房没来找我,应当都是些不?超过?一百两的花销。」 太子妃道:「积少成?多,几十两可不?是小数。丰裕行不?能由着大哥折腾,你要多注意些。」 薛恽是薛氏的大少爷,薛氏最有出息的读书人,还是户部的官员。李大掌柜岂敢真管他,何况他忙得很,哪顾得上他花销几十两银子的事, 对太子妃交待,李大掌柜敷衍应了,匆匆告退,差了心腹随从连夜前去给薛老太爷送信。 待李大掌柜离开之后,太子妃总觉着不?对劲。她怕帐房掌柜们投靠了文素素,说?些假话煳弄李大掌柜。既然文素素一向坦诚,不?如干脆将她找来问个清楚,探一探真假,顺道印证双方?的说?法真假。 太子妃放下了手边的事情,当即吩咐道:「雪红,去唤文氏来。」 雪红到瞭望湖院传话,前面汪余刚离去,文素素对太子妃找她所为?何事大致有数,到竹苑后,果真,太子妃开口便道:「李大掌柜与许氏在?交接,这些天进帐甚是缓慢。照理说?,交接清楚是应有之理,只这也太慢了些。我当时将铺子庄子交予你手时,你未曾核计过?,货物的帐册名录,究竟从何而来?」 文素素以前并未盘库,一团烂帐,丢失的货物也找不?回来,她快刀斩乱麻,直接封库,重新造册。 以前的货物少,造册容易。后来增添货物时,一併添加上去就?更轻松了。 文素素并未隐瞒,如实悉数道来:「当时日夜不?休,太子妃估计不?曾注意。」 太子妃看?着文素素平静的神色,并未有讽刺从她手上接过?的铺子庄子混乱之意,却还是脸色变了变,道:「倒是辛苦你了。将铺子庄子理顺之后,将管事交了出来,你就?是心有不?甘,也是人之常情。」 文素素淡笑不?语,道:「太子妃可还有别的事情?」 太子妃道:「没事了,你回去吧,好生?照看?四姐儿,殿下......」 没意思得很,太子妃半点都不?想提到齐重渊,那些场面话,她便懒得说?了,「你下去吧。」 比起以前显得虚假的太子妃,文素素更加能接受现?在?咄咄逼人,不?时露出冰冷锋芒的太子妃。 文素素告退回瞭望湖院,来回翻看?着黄历,李三娘进屋来,道:「娘子,陈厨娘说?买到了鲜鱼,娘子是要吃清蒸还是炖煮?」 放下黄历,文素素微笑道:「留到晚上吧,拿来煮鱼羊鲜锅子,再?备些豆苗菠菱菜。」 该让齐重渊尝尝豆苗菠菱菜了,断了好几天,他重新尝到,应当记忆深刻。 午饭后,李大掌柜就?差人来向太子妃回话,以前铺子庄子如何盘库,与文素素所言无异。 太子妃只能作罢,由着李大掌柜与许梨花去仔细盘点货物了。 这边,薛恽连着好几天,都在?得意楼遇到了赵阜。赵阜出手阔绰,所有的花销,他都大包大揽,美酒美人儿流水般送进雅间,挥金如土酒醉金迷。 赵阜不?索要回报的这份赔礼,直赔到了薛恽的心上,令他既得意又难受。 丰裕行本不?该缺银子,可惜被李权一个僕从管着,他堂堂的薛氏主?子,花钱像是在?乞讨,真是可恶! 连着几日纵酒狂欢,薛恽实在?累了,上衙门当值都提不?起精神,下衙后准备回府好生?歇息。 小厮长福候在?马车边,见到薛恽过?来,忙上前见礼,挤眉弄眼道:「大少爷,老太爷将李权的身契送给了殿下。」 薛恽还在?浑浑噩噩中,迟钝地问道:「你说?什么?」 长福撇嘴,掩去了眼里的艷羡,酸熘熘道:「大少爷,李权现?在?忙着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他做了太子府铺子庄子的大掌柜,哪还顾得上丰裕行。老太爷便将他干脆送给了殿下。」 薛恽总算听明白了,怪不?得前些时日不?见李大掌柜的人,原来是去忙太子府的事情了。李权身契在?谁手上并不?要紧,反正只是听令行事的僕从而已?。他了个哈欠,靠在?车壁上打?起了盹。 长福见薛恽睡了过?去,不?敢打?扰,悄然缩在?了车角落。 到了薛府前,马车停下,薛恽一下醒了。眯了一会,薛恽又不?困了,想着回到府里的无聊,坐在?那里没动,脑子转动了片刻,道:「去得意楼。」 赵阜大方?,手指缝漏出来的赏赐,就?抵得过?长福好几个月的月俸,他当即暗喜,连忙吩咐车夫:「去得意楼,快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马车调转头,飞快朝得意楼驶去。薛恽下车,方?妈妈笑容满面迎上来:「薛舅爷来了,快去将香秾喊来。」 方?妈妈忙得很,一边贴着薛恽朝雅间走,一边吩咐丫鬟,復又对薛恽道:「香秾先前还念叨着,薛舅爷怎地还没来,以为?薛舅爷忘了她呢!」 薛恽矜持地唔了声,进了他惯用的雅间,在?主?位上大马金刀坐下了。方?妈妈一阵张罗,送了果子点心酒水进屋,香秾随后也来到薛恽身边坐下,倒了盏酒奉上,笑盈盈道:「舅爷吃酒。」 薛恽就?着香秾的手吃了两盏酒,好一阵后,这些天一直在?的赵阜不?见人影。 毕竟是薛舅爷,他还是拿捏得住,未曾开口询问,只雅间冷冷清清,香秾的娇声软语,令薛恽也有些乏味了,偏头推开香秾餵过?来的酒,喊道:「将莺儿喊来唱一曲。」 守在?门外等候吩咐的丫鬟听到,马上前去传话了,方?妈妈很快就?进了屋,曲膝赔笑道:「薛舅爷,莺儿不?在?楼里。先前赵爷将她带了出去。」 花楼里的姐儿除了在?楼里迎客,只要出银子,上府陪侍,出游皆可。 薛恽心道怪不?得,原来赵阜没出现?,原来是去别处玩耍了。他有些不?悦失落,问道:「莺儿何时回来?」 方?妈妈道:「赵爷没说?。薛舅爷,咱们做买卖的,只要赵爷银子给得足,咱家一般不?多问。」 薛恽掀起眼皮斜睨了方?妈妈一眼,顿觉着意兴阑珊,扔掉酒杯起了身,摸到钱袋准备会帐。 钱袋里装着金块,一锭金块约莫有五两重。薛恽回去数了下,赵阜赔礼的钱袋里,装了十锭金块,足足五十两金! 薛恽只放了一锭金块在?钱袋里,他捏着金块很是舍不?得,脑中浮想起赵阜随手散出去打?赏的金锞子,心中不?免更加郁闷了。 咬紧牙关,薛恽将金块扔给了方?妈妈,头也不?回离开。 方?妈妈捧着金锭,忙不?迭送到嘴里咬了下。眼见薛恽对香秾连正眼都不?给,方?妈妈经营花楼多年,如何看?不?出香秾已?经不?再?新鲜。 她实在?舍不?得赵阜与薛恽这个豪客,想到还有莺儿,忙揣好金块,追上前道:「薛舅爷,先前赵爷差来接莺儿的随从吩咐了车夫一句,去桑家园子。薛舅爷若是在?桑家园子见到了莺儿,替我多看?顾着些。我最最疼莺儿了,别唱坏了嗓子。」 在?京城的酒楼铺子中,秦王府的洄园居首。不?过?秦王失了宠,洄园就?渐渐沉寂了,桑家园子虽是新开张,在?京城逐渐居于了首位。薛恽去过?一次,差点没能出来,让园子将帐送到了丰裕行,李大掌柜看?到近两百两的帐目,咬着牙关会了帐,至此?定下了不?超过?百两的规矩。 桑家园子除了假山楼阁,还有偌大一片湖,湖上停着一艘三层高的画舫,包下画舫一日,定银就?得一百两。 薛恽恨不?得马上飞到桑家园子去,走出得意楼,急急道:「去桑家园子!」 马车疾驰到了桑家园子,迎客的伙计上前,虽只是来过?一次,还是记住了他,客气地道:「原来是薛爷,薛爷可有定好雅间?」 桑家园子一般得提前好几日预订,薛恽负手道:「赵阜在?何处?」 伙计立刻热情了几分,道:「原来是赵爷的贵客,薛爷里面请。」 有知客上前,恭敬领着薛恽从隐秘的夹道,上了画舫。 饶是薛恽见过?世面,上了画舫后,还是被里面的华丽震惊住了,踩着没过?脚背的地毡,像是踩在?云端上,晕乎乎到了几乎占据了一层大的二?层船舱,几百年香樟木制成?,金丝隐隐的案几上,堆放着山珍海味,陈酿美酒,丝竹管弦悠扬,伴着莺儿的小唱,钻入他的耳朵。 赵阜瘫倒在?软囊里,吃多了酒的他,此?刻袒露着胸脯,他那几个番邦来的生?意友人,或手握酒盏发呆,或愁云满面,无一人享受当下的富贵。 知客躬身走到赵阜身边,恭敬地道:「赵爷,薛爷来了。」 赵阜动了下,抬头看?了过?来,见到是薛恽,朝知客摆手让他退下,撑着起了身,挤出笑道:「薛舅爷来了,薛舅爷快过?来坐。」 薛恽盯着赵阜半晌,在?他身边坐下来,朝四周抬了抬下巴,「怎地了?」 赵阜嘆了口气,倒了盏酒递给薛恽,再?将自己的酒盏斟满,一饮而尽。 薛恽抿了口酒,享受地眯上了眼。再?抿一口,他斜睨着又倒了盏吃下去的赵阜,嫌弃地道:「你怎地了,这葡萄酒,可不?是如你这般吃。」 万里之外来的上好葡萄酒,赵阜竟如牛嚼牡丹,真真是浪费了! 赵阜呵呵,拍着胸脯道:「薛舅爷,我也不?瞒你。你看?我,有钱吧?」 薛恽深以为?然,重重点了点头。他何止有钱,是太有钱了! 赵阜再?次嘆气,道:「像我们这种跑海船的,出海兇险万分,能活着平安回来,那就?能吃香喝辣了。钱都是拿命换来的,就?要花得痛快!」 薛恽深以为?然再?点头,番货贵,海船出海能赚到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买一条海船不?贵,但能出海,不?翻船,不?迷路,能平安靠岸的海船,就?难了。 一条海船出海,除了难找到可靠的人手,本钱投入巨大,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靠海的州府海商多,薛氏祖籍庆州府,与京城相邻,离最近的海有近千里的路程。薛老太爷琢磨过?,最终还是没敢做这个买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赵阜道:「出海的兇险,自不?用多提。这齣海的第一步就?难,船上得备足粮食。要是不?小心走错了方?向,身在?望不?到边的海上,找不?到靠岸的码头,没了口粮,那就?得死。」 他指着那几个番邦商人,道:「他们已?经出来近三年了,离家几十万里,天天念着要归家去。可惜,他们现?在?都没得到监司的许可,买到足够的口粮,不?敢上路啊!回不?去家乡,银子算个逑。不?如干脆及时行乐,花得一干二?净再?客死异乡,也不?枉辛苦一场!」 几个番邦商人,接连唉声嘆气。 赵阜倒了酒,咕噜噜饮了一气,突然,他看?向薛恽,期盼地道:「薛舅爷,你可能帮个忙,让他们买到足够的口粮归乡?薛舅爷放心,都是正经的买卖人,有钱,粮食重,一船粮食能赚几个钱,犯不?着做这些违法的勾当,也看?不?上转手粮食买卖这几个大钱!」 大齐律规定,粮食与盐,铁,皆不?许番邦交易,违者斩首,抄家流放。 番邦前来的商人,出海的商船,需籴粮者,需得监司斟酌须数,与州府相知,听百姓将物就?互市交易。「注」 监司隶属户部,归属左侍郎管辖,薛恽任监司郎中。 薛氏有丰裕行,丰裕行做粮食买卖。 大齐今年的粮食收成?不?好,粮食吃紧,户部领了圣上的旨意,将粮食盯得尤其紧。 赵阜说?得是,只在?画舫上吃一次酒,就?能花出去一船粮食能赚到的银子,何苦铤而走险,做那抄家砍头的买卖。 薛恽留着几分谨慎,吃着酒打?哈哈,绝不?敢应诺。 赵阜叫来随从吩咐了两句,很快,随从捧着一个匣子过?来。他接过?奉到薛恽面前,匣子里装满拇指大,圆润的南珠:「从番邦来的珍珠,薛舅爷拿回去,让小少爷小娘子们当弹珠玩。」 薛恽盯着匣子里泛着莹润光泽的珍珠,眼都直了。 太子妃送了陶夫人与匣子成?色差不?多的珍珠颈链,陶夫人宝贝得很。 这一匣子珍珠,估摸着能做两三条颈链了,赵阜居然只拿来孩童当做弹珠玩! 第一百一十章 从桑家园子回到府中, 薛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晚都没能睡着。 眼前尽是画舫里的金碧辉煌,珍珠的?温润, 金子的?光芒。 权贵人家的?铺子, 有?几家是靠着正正经经做买卖赚钱。 常平仓进新粮,出陈粮, 丰年籴粮抑制谷贱伤农, 荒年出粜平抑粮价, 赈济灾民。 这一来一回,州府皆要借粮食行?之手?。尤其是出陈粮,能接到陈粮的?粮食行?, 谁不是靠着关系靠山。 丰裕行?也是从薛氏女儿?嫁进皇家开?始真正发达,在赋税等方面占尽了便宜,方才在大齐拥有?大大小小近五十间铺子。 「薛舅爷, 你若是不信,尽管去查。哪怕是没监司同意,自己偷偷买粮,首先肯定瞒不住丰裕行?。」 「无论监司允了,还是丰裕行?卖些口粮出来也罢, 就看薛舅爷方便。咱们在商言商,粮食价钱照着市价。」 「薛舅爷的?恩情,简直犹如再生父母。只要凑足他们归乡的?粮食,不知薛舅爷是喜欢猫眼石, 还是红宝石?」 赵阜的?双手?上各戴了指环,赤金托上分别镶嵌着绿莹莹的?猫眼石与红彤彤的?红宝石, 熠熠生辉。 若是番邦商人买到了口粮,以赵阜他们这群人挥金如土的?做派, 回报自无需提,全都落到了薛恽私人的?腰包里。 不过,薛恽眼皮子没这般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要更大的?利! 薛恽心?砰砰跳,愈发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蒙蒙亮,薛恽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喊道:「长福!」 长福睡眼惺忪进了卧房,薛恽见他还在揉眼,坐在床沿上一脚蹬过去:「狗东西,还不打?水来伺候本爷洗漱,耽误了进衙门当差,本爷要揭了你的?皮!」 薛恽品级低,无需上朝,进衙门当差也随性?得很,冬日太冷,颳风下雨,天气适宜正好安睡,极少准时?过。 长福被踹了一脚,霎时?一激灵清醒过来。不过,长福还是莫名其妙,薛恽今朝怎地?这般积极,以为?他昨日在画舫上吃多?了酒,五通神上身了! 「大少爷,小的?这就去。」长福偷偷瞄了瞄薛恽,撒丫子跑去传饭传热水。 洗漱饭后?,薛恽就急吼吼上马车前往了衙门。同仁们已经陆陆续续到来,看到薛恽时?还颇有?些意外。 平时?薛恽当差闲散,纨绔世家子弟大多?如此,领着份闲差混日子。薛恽是皇亲国戚,差使当得稀里煳涂,大家早已经习惯,寒暄见礼后?,各自回了值房。 薛恽回到值房,找同仁要到监司的?文?书,在积压的?籴粮文?书中,果真找到了来自赵阜那几个番邦友人的?函。薛恽沉吟片刻,取出那份函,径直去找林尚书。 林尚书刚倒了盏热茶捧在手?上,见到薛恽进来,他放下茶盏,客气地?招唿他坐:「薛郎中可是有?事?」 薛恽见礼坐下,来时?理直气壮,真要开?口时?,却有?些语滞了,他吞吞吐吐,说了最近监司堆积的?文?书,「京城逗留了好些番邦商人,不得归乡。长久以来,有?损我大齐国威不提,番邦商人也不愿再与我大齐买卖来往,着实影响甚大,还请林尚书加以重视,三思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林尚书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嘆道:「大齐今岁粮食收成欠奉,圣上仁慈,免了受灾州府的?赋税,朝廷粮草吃紧,薛氏的?丰裕行?应当最清楚不过。」 薛恽见林尚书一开?口就是朝廷,圣上,心?里暗自骂他老狐狸,大齐粮草再吃紧,也不缺番邦商人的?这几颗口粮。 如林尚书所言那般,丰裕行?最清楚不过朝廷的?粮食存储,他本意在推脱,不肯担半点责任罢了! 薛恽很是看不起林尚书的?没有?担当,嘴角不由得下撇,将赵阜友人的?函奉上,道:「林尚书,这几人自离开?家来到大齐,已经三五年没能归乡。他们家中也有?父母妻儿?老小,多?年不能见面,离得远,连个消息都带不回去,生死不知,实在是令人不忍。」 林尚书拿着几人的?函细看,旁若无人看得很是专心?,像是没听到薛恽的?话。 薛恽暗自咬了咬牙,道:「林尚书,你看,能否给这几人批覆一点口粮,让他们能早日归乡?」 林尚书仿佛才看完短短的?几行?字,慢吞吞放下纸,再端起茶盏啜起了茶。 在薛恽等得快要绷不住,额头的?青筋都突起时?,林尚书总算缓缓道:「唉,这件事,仔细说起来,的?确为?难啊。圣上有?旨,违抗圣旨那是大罪,说不定一个通敌的?罪名安在头上,任谁也担待不起。」 薛恽并非初出茅庐的?无知小儿?,一听林尚书的?话,就知道他是在推诿。 林尚书话锋一转,道:「开?春以后?要春耕,春耕缺不得粮食。那些番邦的?商人,且再等一等,待春耕过后?再议,大齐也不会留着他们,迟早得让他们归乡去。」 赵阜说过,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离京,在别处去想法子了。 钱能使鬼推磨,地?方州府豪绅府中粮仓里,多?少能凑出些粮食。 赵阜嘆气,「做买卖的?,就是要清清白白,若非实在无法,谁也不想摊上事。」 薛恽心?下焦急,恨不得淬林尚书一口。 林尚书呵呵,道:「圣上龙体抱恙,太子殿下监国。要是殿下能同意,也不算违了圣意。薛郎中,你去与殿下说明此事,要是殿下允了,这事不就解决了?」 薛恽伸手?取回了函,抬手?一礼告退,心?中将林尚书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要是能在齐重渊面前说得上话,还须得来找他这个老狐狸! 薛恽回到值房,想到那些金银财宝,泼天的?富贵,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 都怪薛嫄无用,不被夫君看重,身为?妻子,连夫君的?心?都留不住,还不如一个乡下来的?寡妇! 薛氏以后?的?大富大贵,还是得靠他啊! 薛恽如坐针毡到半晌午,他终是下了决心?,离开?衙门来到桑家园子。 画舫里,赵阜与袁掌柜正在吃茶。 袁掌柜看完最近的?花销帐目,啧啧道:「老赵,瞧你这手?笔,哪怕是阎王地?府,也能被你给撬开?!」 赵阜连着几盏浓茶下肚,揉着眉心?缓解头疼,白了眼袁掌柜,闲闲道:「这大手?笔,跟王妃比起来,那是远不及也。唉,老袁,你别酸,这大手?笔的?差使不好做,我如今一提到酒就想吐。」 袁掌柜呸了声,「你跟谁比不好,去跟王妃比。」 赵阜不仅不生气,还颇为?洋洋自得认了,「这天下就没人能跟王妃比!老袁,你我以前也是跑腿做事,那干得,唉,真是雄鹰困在恭桶里,一身屎尿,动弹不得。咱天南地?北满天下地?跑,风浪一来,指不定连骨头都被大鱼嚼着吃得一干二?净。咱无儿?无女,了无牵挂,就图个痛快享受。不瞒你说,要再如以前那般,老子就不干了,一条船全天下晃荡去!」 袁掌柜慢吞吞道:「这天下还是有?人能与王妃比一比。老赵,这件事对着的?是谁?」 赵阜愣了下,一个翻身坐起来,双眼瞪得如牛一样大,一拍自己的?头,「哎呀!你瞧我,一天天的?吃酒,这脑子都煳涂了。不会真有?事吧?这坑,比海还大,比海还深,那可是这个!」 他举起拇指朝皇宫方向比了比,「比真金还真的?外戚,老袁,我还好多?银子没花呢,要是真有?事,你我相知相交一场,可要给我透个底,咱这就跑路!别的?不说,一入海,天皇老子都不怕!」 袁掌柜没好气瞪着他,无语道:「能有?什么事?这就是那边的?主意!」 赵阜眼珠一转,立即明白过来,「后?院不合?啧啧,这女人还真是,一碗水端不平,就别想着三妻四?妾,迟早要出问题。老袁,你要以此为?鉴啊,要真是喜欢水灵新鲜,花上几个银子,花楼里有?的?是,别香的?臭的?都往家中带!」 袁掌柜淬了他一口,沉声道:「老赵,你那张嘴别胡说!这种手?笔,你还以为?是后?宅的?女人争风吃醋?」 赵阜吶吶道:「我还真没想到那些,王妃清楚户部监司的?那些规矩,难道不是王妃告诉了那文?良娣,给她出的?主意?」 袁掌柜袖着手?,抬头望着头顶,幽幽道:「老赵,在江南道,京城,王妃连着输了好几场。要说是王爷的?关系,也不竟然。那几兄弟,都差不多?。福王尸骸可都腐烂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赵阜神色怔怔,恍惚道:「还真是,这天下真是奇了,真有?女子比咱们这些男儿?厉害!」 袁掌柜嗤笑?一声,「天下奇了的?事情多?了去。闲话休说,王妃有?话,要抓紧了,别耽误了功夫,宫里的?那位熬不熬得过去都无关紧要,过年的?时?候得祥和喜气!」 说到此处,他犹疑起来,「老赵,那薛舅爷真能上钩?」 赵阜呵呵道:「你先前不是还说,阎王大殿的?门都能敲开?,那薛舅爷顶多?就是个勾魂的?小鬼,差远了呢!」 袁掌柜正要说话,随从在门口探进头,道:「赵爷,薛舅爷来了。」 赵阜哈哈道请,朝袁掌柜得意眨眼,「你瞧,阎王大殿门开?了!」 袁掌柜也笑?,朝他拱手?道别,从画舫另一头下了船。 薛恽走进画舫,白日再来,画舫里面又是一翻景象,金碧辉煌的?陈设,比起在灯下看起来更真切,踩在厚厚的?地?毡里,每一步还是像走在云端,飘飘然中添了真切与踏实,令他的?想法愈发坚定。 赵阜一脸酒后?的?睡眼惺忪,只着单衣敞着衣襟躺在宽敞的?锦缎塌几上,撑着软绵绵的?身子起来见礼。 薛恽最熟悉不过酒后?的?德性?,赵阜的?半睡不醒,他反而感到亲切。 脑子馄饨煳涂最好,好谈事。 薛恽坐了下来,打?量了赵阜几眼,吃了口茶,寒暄了几句闲话,就嘆起了气。 「今朝我去户部监司瞧过了,朝廷的?事情,也不能多?透露。只一件事,监司那边,肯定批覆不了粮食。」 赵阜揉揉眼,再抠抠耳朵,像是没睡醒,待好一阵才回过神,他顿时?急了:「这如何办,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嘛!」 薛恽道:「朝廷有?朝廷的?考量,大局当前,大家都要以大局为?重。」 赵阜泄气地?一拍塌几,道:「咱就是升斗小民,民不与官斗,先离开?京城,一路再想法子吧。」 薛恽瞄了眼赵阜,再瞄了一眼,连着瞄了几眼,赵阜仍旧耷拉着脑袋,丧气地?坐在那里,递过去的?几个眼神都落了空。 真是蠢货! 薛恽不由得暗自骂了句,无法,他清清嗓子,道:「你不能出海做买卖,番邦友人也归不了乡。你我虽说认识不久,到底相交一场,我看在你是个爽利人的?份上,再替你想想法子。」 赵阜顿时?抬起了头,期盼地?盯着薛恽。眼里炙热的?光芒,令薛恽周身上下都舒坦畅快极了。 双方交谈,切忌不能显得太急迫,要不动声色。你急我不急,这一急,就失了先机。 薛老太爷经常与他念叨,薛恽以前不当一回事,嫌弃薛老太爷啰嗦,这时?他却很是欣慰,薛氏家学渊源,岂是赵阜这种粗人能比。 薛恽拿捏着道:「我可以给你们筹措一些粮食。」 赵阜双眼一亮,道:「丰裕行?有?粮食!薛舅爷是丰裕行?的?东家,买卖粮食是买卖经营,最正常不过了。薛舅爷,你只管开?口,银子好说,好说!」 薛恽耷拉下眼皮,掸了掸衣袍下摆,矜持地?道:「薛氏丰裕行?几十间铺子,可不缺这点银子。」 赵阜楞在了那里,不断点头道:「是是是,是我唐突了,我就是有?钱,有?几个臭钱就不知天高地?厚,在薛舅爷面前班门弄斧,让薛舅爷见笑?了。」 薛恽面上镇定,心?里却恼怒不已,赵阜这个蠢货,竟半点都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无奈,薛恽只能直言了:「薛氏的?丰裕行?做了多?年,已经做到了大齐数一数二?,再做大,只能做到番邦去了。买卖做到番邦去,当是番货的?买卖。薛氏也在张罗海船的?事,出海麻烦,需要花费些功夫。你们有?海船,丰裕行?有?粮食,可以照着市价卖一些给你。但还有?个条件,再添条海船。」 赵阜神色凝重起来,他用力?搓着脸,再灌了一气浓茶,神色变得慎重起来:「薛舅爷,海船就是我的?命根子。」 薛恽呵呵道:「如今你出不了海,这命根子就系在了码头上。监司不松口,你这命根子敢动,保管立即就断了。」 丰裕行?的?粮食,监司籴粮的?许可,都在薛恽手?上,只要他卡着,赵阜能奈何? 赵阜脸色变了,他胸脯起伏,气都粗了。 薛恽掀起眼皮看了眼,悠然自得吃起了茶,再捻起块点心?,细细品尝了起来。 赵阜喘了一会,长长唿出一口气,肩膀塌下,闷声道:「薛舅爷,一条海船不值几个钱,值钱的?是人手?,行?船的?经验。我就是将船给你,你也没用。要是将人手?给你,真是断了我的?命根子,我还要粮食有?何用。薛舅爷,咱们一人退一步,你派人来,跟着我一道出海,让他们跟着学。走上一趟来回,也就有?了经验,我再给你几个熟手?,先走近海,逐渐再走远,你这海船的?买卖,也就做了起来。」 薛恽唔了声,赵阜的?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海船出海,需要慢慢来。再说,真逼急了他,来个鱼死网破,到时?闹大了,反倒是丰裕行?吃大亏。 毕竟丰裕行?家大业大,一个通敌的?罪名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赵阜急道:「薛舅爷放心?,我出了海,还得归乡。要是我欺瞒了薛舅爷,我还能逃得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敢欺骗他,赵阜就死定了,除非他永不回大齐。丰裕行?的?粮食卖给谁都是卖,半点都没损失。 薛恽只吃茶,并不表态。待赵阜急得脸都红了,他方显得很是勉强同意了。 赵阜顿时?大喜,朝着薛恽一阵乱拜,「薛舅爷,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薛舅爷,宜早不宜迟,今日咱将买卖做了!」 薛恽想着泼天的?富贵,心?里也急,不过他矜持地?道:「急甚,再急也要先填饱肚皮。」 赵阜一看滴漏,赶忙吩咐随从传饭,两?人边吃着饭,边商议粮食在码头交接的?事宜。 「我都是现银,要金子宝石珍珠皆可。」赵阜又恢復了以前的?豪爽,「看到粮食,银讫两?清。」 薛恽可不怕赵阜他们跑掉,一口答应了下来。饭后?,他便去了丰裕行?,将管粮食库的?田管事叫来,吩咐道:「我这里谈了一笔大买卖,卖出了库房的?粮食。你晚些时?候,准备好人手?,跟着我去将粮食送到船上。」 田管事听得一愣,忙道:「大少爷,丰裕行?有?规矩,出粮数额大,必须得有?李大掌柜的?吩咐。」 薛恽脸色一沉,冷声道:「丰裕行?何时?改姓李,连我说话都不作数了?!」 田管事矮下肩膀,不敢顶撞,只管赔笑?着,也不松口。 薛恽见田管事的?反应,气得脸都发黑,咬牙切齿地?道:「李权已经是太子府的?奴僕,管着太子府的?铺子。丰裕行?是薛氏的?产业,掌柜管事的?身契,都在薛氏手?上!你要是也想跟着李权一道离开?,就早些说,老子将你卖去西北矿上!」 李大掌柜入了太子府的?事情,田管事也知晓,这些天李大掌柜都在太子府的?铺子里,忙着接手?太子府铺子庄子的?事情。 李大掌柜已不是薛氏的?人,他这个大掌柜迟早得换,好些人私底下都在讨论,田管事听到了不少。 丰裕行?平时?都在卖粮,只要帐房收到银子就行?了。李大掌柜已非薛氏的?人,眼下正是讨好薛氏东家的?好时?机,说不定,他还能混间铺子的?掌柜噹噹。 田管事确认卖粮银子的?事情,薛恽不耐烦地?道:「放心?,一个大钱都不会少,你安排好帐房盘点,收钱收银。」 卖粮食的?银子不会被薛恽拿走,交到帐上去,田管事就放了心?,忙应下前去安排了。 京城外西北码头,客栈酒楼铺子库房林立。进京离京的?船,都在此停靠。 丰裕行?也在此有?储粮的?库房,方便经运河运到京城的?粮食,在此卸货储存。 夜幕渐渐降临,天冷得滴水成冰。码头上几乎难见行?人,只有?酒楼铺子还亮着灯火。 丰裕行?的?粮仓大门悄然打?开?了,有?人提着灯盏走在前,身后?跟着一串堆着麻袋的?独轮车。 汉子们跟着提灯笼之人,将独轮车到了码头的?一艘船边停下。提着灯笼的?几人上了船,很快,船上有?人下来上前查看,过称后?,朝身边的?人点头确认。船舱的?几人算帐交银,汉子经过允许,将独轮车经踏板推上了船。 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汉子推着空了的?独轮车下船,再回仓库去拉货。 没走几步,汉子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的?人皆身着黒衫,京城无人不识。 皇城司! 汉子慌忙避让,皇城司的?兵马已经冲到了船上,「皇城司办案!所有?人都不许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望湖院。 齐重渊更?洗完上床歇息, 躺在被褥里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长嘆一口气:「总算可以躺着歇息了。这几日真是累得很,连饭都吃不安生。」 「卿卿在作甚?」齐重渊看到文素素还穿戴整齐, 不禁问道。 文?素素拆掉了?髮髻, 将钗子放进妆奁匣子里,道:「我再去看看四姐儿。」 想到四姐儿天真无邪的笑脸, 齐重渊也忍不住跟着笑, 亲昵道:「去吧去吧, 卿卿待四姐儿好,以后她也会好生孝顺你。」 文?素素笑了?下,边起身往屋外走去, 转头看向他道:「殿下累了?,先?歇着吧。」 齐重渊打了?个?呵欠,含煳地嘟囔了?声。文?素素没去分辨, 打起门帘走到?暖阁,顺手披上了?风帽。 李三?娘正在收拾净房,听到?她的脚步声,忙走出来?道:「娘子可要洗漱了?,小的这就去准备热水。」 文?素素摆了?摆手, 走到?屋外,望着墨黑天际的星辰,朝四姐儿住着的厢房走去。 厢房里安安静静,四姐儿想必是睡着了?。文?素素没进屋, 沿着廊檐,又慢慢走向了?正屋。 这时, 青书从影壁后急匆匆奔了?进来?,径直穿过庭院大步奔上台阶。文?素素眼?皮微跳, 不动声色问道:「青书有何事,殿下已经?歇息了?。」 青书抬手见了?礼,面露惊奇:「秦皇城使来?找殿下。」 秦谅是孤臣,夜里登门,令青书吃惊不足为奇。 文?素素心落回肚子里,颔首道:「进来?吧。」 青书跟在文?素素身后进了?屋,齐重渊已经?睡得迷迷煳煳,文?素素将他轻轻推醒,「殿下,秦皇城使有事求见殿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齐重渊眼?珠子定在那?里,蹭地一下坐起身,脱口而出道:「可是阿爹驾崩了??」 文?素素垂下眼?皮,掩去了?眼?里的笑意,道:「殿下,圣上驾崩,秦皇城使应当无法出宫。这般晚来?,定是有急事。」 齐重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困惑,他呆怔坐着,文?素素将衣袍放在身前,他才掀起往身上一套,裹上大氅大步走出屋。 青书忙跟上前,道:「秦皇城使在湖边的暖阁里候着殿下。」 齐重渊唔了?声,走出院门往西边拐去,上了?九孔桥上的暖阁。 秦谅立在暖阁门口,抬手见礼:「深夜叨扰殿下,还请殿下莫怪。」 暖阁冬夜寒冷,一盏宫灯泛出豆大的光。齐重渊望着一身玄衫的秦谅,没来?由感觉到?更?冷了?,手下意识拢紧了?大氅,颔首道:「秦皇城使来?见孤,所为何事?」 秦谅将齐重渊的反应悉数看在眼?里,努力缓和着冷厉的神情,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善些?,简明?扼要说了?码头发生之事。 「皇城司人赃并获,只此事关乎殿下,圣上龙体欠安,免得惹了?圣上烦心,在下先?知?会殿下一声。码头向来?人多?眼?杂,殿下还请尽快处理。」 「什么?!」齐重渊瞪大了?眼?,直被气笑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天下都姓齐,齐氏通敌,偷自己的家产卖到?番邦,纯属天底下最最大的笑话.....」 秦谅并不插话,只静静肃立着。 文?素素提点他,这是他卖个?人情的好时机,齐重渊不喜煞气太重,他要尽量和善。 齐重渊的骂声逐渐低下去,白日林尚书见到?他时,曾提过一嘴监司的事,林尚书问他可有计划,薛恽主动要解决番邦商人归乡,粮食的事。 薛恽眼?高手低,与薛嫄一样,兄妹俩如出一辙。在户部当差也是混日子,主动关心起差使,乃是替番邦商人拿到?监司的籴粮许可。 这份许可,定也是为了?去索取钱财。林尚书没答应,他便私下卖出丰裕行的粮食,闯出弥天大祸。 「混帐东西!」齐重渊咬牙怒骂,为了?几个?大钱,连命都不要了?! 秦谅抬手告退:「待圣上身子稍许缓和一些?,在下就得如实禀报。殿下已知?晓此事,在下就不久留了?。」 齐重渊凝视着秦谅,他能来?已经?是天大的意外,余下的事情定不会多?透露,点点头,道:「有劳秦皇城使。」 秦谅未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齐重渊立在暖阁里,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薛恽的事令他一时气晕了?头,忘了?前来?告知?此事的乃是秦谅。 皇城司只忠于?圣上,圣上如今被病痛缠身,清醒的时候受尽折磨,昏睡过去反而能舒服些?。 秦谅担忧圣上会因此烦扰,倒也说得过去,他要暂且隐瞒不报,顶多?只有一两日的功夫。 薛恽的事情虽严重紧急,齐重渊心中?滋味却很是复杂,难以抑制自己的得意。 他是大齐的太子,以后的皇城司,便只由他掌管,能止小儿夜啼的秦谅,也要向他低头! 寒风吹来?,齐重渊打了?个?冷颤,他将大氅拉得更?紧了?些?,疾步朝望湖院走去,沉声道:「叫人去将阿愚叫来?,青书,你去查查,薛恽那?混帐在何处.....不用了?,人赃并获,这混帐在皇城司。让阿愚直接去皇城司!」 码头人多?眼?杂,丰裕行大肆出粮,消息肯定瞒不住,得赶紧解决这个?大麻烦。 齐重渊烦躁不已,回到?望湖院,文?素素已经?洗漱完,上前接过他的大氅,觑着他的神色,问道:「殿下,可是出事了??」 齐重渊没了?睡意,在暖阁塌上坐下了?,说了?薛恽卖粮,被皇城司抓到?之事,骂道:「丰裕行都是一群废物,若是有人阻拦,李权仍在的话,断不会让薛恽将粮食大肆卖出去!」 文?素素听得小声惊唿,道:「我以前见过官府抓贩私盐的贩子,说是重则砍头,轻则抄家流放。这未经?许可卖粮食与铁到?番邦,与贩卖私盐一样了?,是要抄家砍头的大罪。丰裕行也不缺钱,薛大少爷为何要这般做?」 齐重渊道:「眼?下还不曾清楚,秦谅只来?说了?此事。我估摸着,若非是有天大的利,薛恽便是被人算计了?。孤已经?让阿愚去查,这事紧急,不能拖,要是被阿爹知?晓,阿爹的身子一时承受不住,孤变成了?大逆不道。朝堂上的官员定会吵闹不休,此口绝不能开。」 文?素素紧张地望着齐重渊,掩饰不住担忧道:「殿下是大齐储君,敢算计学大少爷的,定是居心叵测,殿下千万莫要轻易放过。」 齐重渊倒被文?素素的反应逗笑了?,道:「谁敢算计孤!老大在府里天天吃得大醉,快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老三?已经?死了?,老四老五还小,阿爹已经?病重。除非想造反,被诛九族!卿卿放心,是秦谅亲自到?来?,他忠君,孤如今是储君,他也要忠于?孤。秦谅你不熟悉,且听孤与你细说。」 顺着文?素素的话,齐重渊兴致勃勃皇城司的来?歷,秦谅其人的出身。 皇城司大名鼎鼎,文?素素如何能不知?。齐重渊却还是细细跟她道来?,在他眼?里,她的知?晓,定是些?皮毛,他很乐意教她,善为人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文?素素如以往那?样,不时附和一声,齐重渊讲得很是来?劲,肯定地道:「卿卿尽管放心,有京畿营,皇城司在,谁敢造反就是找死。他们现今巴结孤还来?不及,谁敢与孤作对?!」 想到?薛恽闹出来?的事,齐重渊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怒骂道:「薛氏可恶!孤要是放过他们,就是包庇。其他人有样学样,以后就该将大齐都悉数卖掉了?!」 文?素素温声安慰道:「殿下先?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殿下要是查明?了?,打算如何处置?」 齐重渊狰狞地道:「孤砍了?他的头,薛氏阖族抄家流放!」 文?素素低唿了?声,像是被吓住了?,齐重渊斜睨着她,道:「你连看尸首都不怕,这时倒怕了??」 「殿下。」文?素素摇摇头,道:「我是担心殿下。若是薛郎中?被定了?罪,有一个?犯事被砍头的舅舅,以后皇太孙该如何自处,科举考试要查祖上三?代呢。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与皇太孙并不熟悉,他如何,不是我该管,也管不着的事。父子连心,要是皇太孙有任何的闪失,殿下该如何难过。看到?殿下不好过,我岂能好过。」 齐重渊听文?素素提到?皇太孙,变得愈发生气了?,「薛氏就不是个?好东西!阿娘当年替孤选了?这门亲事,说是阿爹的想法,要替孤寻个?聪慧能干的皇子妃,阿娘出身国?公府,老大取了?商人妇,孤也不能娶世?家女。这下好了?,商户就是眼?皮子浅,只知?道拨算筹,眼?里只看得到?钱财,连累我儿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外家!」 文?素素忙温声劝导,再看向滴漏,道:「夜已经?深了?,殿下先?去眯一会,七少爷去皇城司还需要一些?功夫,我反正白日无事能歇息,替殿下守着消息,待七少爷前来?时,我再叫醒殿下。」 齐重渊的怒意,在文?素素的温柔体贴中?消散了?不少。眼?下他也只能干坐着等,便起身前去卧房,解下外衫递给文?素素,在温软的被褥里躺下来?,道:「卿卿也歇一阵,别累着了?。」 文?素素轻柔道好,放下床帐灭了?灯盏走出卧房,低声唤过李三?娘,道:「你去跟琴音说一声,七少爷回来?后,领着他到?望湖院来?。」 李三?娘忙去了?倒座找琴音,文?素素将髮髻挽在脑后,到?正屋守着小炉煮起了?茶。 茶水开了?,文?素素吃了?两盏茶,李三?娘掀帘进了?屋,小声比划道:「娘子,七少爷来?了?。」 文?素素放下茶盏,披上风帽快步迎了?出去。琴音领着殷知?晦绕过影壁走上了?迴廊,见到?她出来?,忙停下脚步拱手见礼。 文?素素颔首还礼,让琴音先?去歇息,朝转角的僻静处走去。殷知?晦迟疑了?下,跟着走了?上前。 文?素素站定后,径直问道:「殿下先?前与我说了?薛恽之事,很是生气,被我劝说着先?歇息了?。七少爷可有查明?了?来?龙去脉?」 殷知?晦看了?文?素素一眼?,便很快垂下了?眼?帘,道:「薛大少爷被吓得不轻,全部如实招了?,他与那?赵阜是在得意楼相识,看到?赵阜一众海商出手阔绰,打起了?想做海贸买卖的主意。李大掌柜如今已是太子府的人,又在忙着铺子庄子的事情,丰裕行管着库房的田管事,听了?他指派,私下将粮食卖给了?赵阜,换取赵阜的海船与人手。」 虽说查得粗略,殷知?晦总感到?怪异,这里面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并无任何破绽意外。薛恽是自己前去的得意楼,自己前去了?桑家园子,自己上了?画舫,自己生了?野心,想要海船赚大钱。 但这件事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李大掌柜被调离了?丰裕行。 要是李大掌柜仍在丰裕行,薛恽肯定没办法这般容易,从丰裕行库房调出大量的粮食。 李大掌柜被调离丰裕行的缘由,是他从文?素素手上,接过太子府的铺子庄子要忙碌。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不该由薛氏的僕从管着。 其他人兴许会忽略,殷知?晦却不会。文?素素如今深居简出,几乎听不到?她的消息,似乎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他却永远记得,在茂苑县的夜里,她手中?灯钎上滴落的血。她在乌衣巷无声无息,搅动的满城风雨。 文?素素沉吟了?下,抬头直视着殷知?晦,神色一如以前那?样沉静,声音虽轻,却很是清晰地道:「首先?,户部的海税收入,海商番邦商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朝廷不该懒政一刀切。按照来?大齐的时限长短,安排他们逐步归乡。有归,才有来?,大齐不能断了?与番邦的贸易往来?,除了?海税,还有接纳外界的消息,闭门造车不可取。」 殷知?晦没想到?文?素素突然提到?了?朝堂的事,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深居后院,从未真正变成后宅妇人,眼?光敏锐,看出了?朝堂官员的弊端。 文?素素道:「其次。钱粮是大齐的根基,仅有常平仓还不够,民间的粮食行用于?辅助调节。丰裕行太过庞大,不能留在外人之手。圣上起初的想法很是不错,用丰裕行来?作为第二道粮食的补充防线,可惜在后来?,成效甚微。薛氏不行,丰裕行必须从薛氏手上交出来?。独立于?少府内藏库,不能与皇室私产混为一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常平仓经?常出事,官员监守自盗事情时有发生,就是砍头抄家也震慑不住。少府内藏库比常平仓也好不了?多?少,丰裕行归进去,就是水滴入了?大海,很快就被混淆了?。 薛氏的确没有能掌控丰裕行之人,李大掌柜也差得太远。薛氏却有野心,薛恽的所作所为便是例子,是他自己的贪婪,怪不得任何人。 文?素素道:「最后,既然薛老太爷是聪明?人,给他一个?选择,要么抄家流放,要么捨弃丰裕行。丰裕行若是太子府的产业,太子府徇私枉法变卖粮食,便成了?无稽之谈,能堵住朝堂言官的嘴。」 殷知?晦心里嘆息一声,点点头道:「娘子说得是,丰裕行是不能留在薛氏手中?,也不能归少府内藏库。不过,娘子打算如何处置?」 文?素素道:「连着现在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一起,由我来?掌管。」 殷知?晦愣住,她说得太理所当然,他眼?里不禁笑意闪动。 的确,没人比文?素素更?加合适,管得更?好。 还有件事,殷知?晦始终犹疑不定,斟酌了?下,道:「秦皇城使这次反应着实异常,他竟然会来?找殿下,我着实想不通。」 文?素素面不改色答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秦皇城使忠君,殿下是储君,又监国?,圣上身子不好,他来?找殿下也是应有之理。」 殷知?晦虽与秦皇城使不熟悉,也难以想像文?素素能用上他,颔首说知?道了?,「我这就去见殿下。」 只要做过便会留下痕迹,这场算计安排得太急,肯定有纰漏之处。殷知?晦真要查下去,肯定能查出不对?劲之处,文?素素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的本事。 她要保住秦王妃,赵阜。薛老太爷是聪明?人,有皇太孙在,他就知?道该如何选,她要留住薛氏,留着薛恽。 皇太孙是储君,还有太子妃在,留着薛氏薛恽,她还大有用处。 除了?文?素素之外,殷知?晦是齐重渊最为信任之人,他的建言,齐重渊最怕麻烦,只会悉数採纳。 文?素素如今不能与齐重渊过多?谈及朝堂之事,他这个?监国?的身份很好用,殷知?晦是真正的端方君子,品性高洁,同样好用。 深夜的寒冬,出气都成了?白雾。廊檐下的灯光氤氲,走了?几步,殷知?晦看向前面文?素素的背影,他脚步微顿,低声道:「娘子做这些?,是为己,还是为大齐?」 文?素素不假思索答道:「为己,也为天下苍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刚蒙蒙亮, 殷知晦疾驰赶往庆州府。 薛恽出事,丰裕行的粮仓被皇城司封存,到了次日快到午饭时分, 丰裕行的伙计前去仓库办事, 才得知消息。 伙计没了主意,先跑回铺子去回话, 李大掌柜不在, 管事也没了主意, 跟无头苍蝇一样,一头奔到翰墨斋去寻他。 李大掌柜今日不在翰墨斋,一大早就?随着许梨花出城前去了庄子的作坊。 管事已经彻底慌了神, 着急忙慌出城到作坊寻找李大掌柜。 李大掌柜听完,整个人也懵了。不过他到底要?稳重些,气恼地道?:「蠢货, 你来找我作甚,太子妃在京城.....」 看到管事一幅惶惶然?跟天?塌下来的模样,李大掌柜气得一脚踢了过去:「蠢货!」 连招唿都顾不得与许梨花打了,李大掌柜顶着寒风骑马回?京。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关闭前进了城。 李大掌柜脸都被吹僵了, 浑身冷得跟冰块,见到太子妃,说话牙齿都打结,好不容易道?出丰裕行薛恽之事。 太子妃听得大惊, 如遭雷击,半晌都没反应。 李大掌柜见到太子妃的反应, 心沉到了谷底。 太子妃对?此一无所知,看来太子并未告诉她, 这比丰裕行薛恽出事还要?严重。 「雪红!雪红!」太子妃尖声嚷道?,雪红连忙进屋,太子妃扎着手,「去,去薛府,问阿娘可知大哥之事!」 李大掌柜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干脆闭上了嘴。 薛恽平时经常歇宿在外,母亲陶夫人管不住他,妻子余氏更管不住,他可曾回?府,在外惹出了祸事,连太子妃都不知,她们岂能清楚。 派雪红前去,没头没脑问一气,反倒让两?人在府里干着急。 现在重要?之处,是要?打探到上面的意思。贵人犯事不叫犯事,端看上意。 李大掌柜与太子妃分头忙着去打探消息,齐重渊进了宫,琴音青书不在,后院的管事僕从进不了前院。 罗嬷嬷他们如无头苍蝇般跑来跑去,最后一无所获。 太子妃怔怔坐在高背椅子里,屋子里香暖扑鼻,她却?像是坐在冰窟窿里,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冷得咯咯作响。 偌大的太子府,她掌管中馈多年的太子府,她发?现自?己竟然?毫无门路。 后宅的这一亩三?分地,毫无半点用处。 太子妃勐地抬头,朝望湖院的方向看去,扭着脖子,直到酸疼难忍,她终究倒会了椅背里。 望湖院能知道?什么,知道?了又能如何。 若望湖院知道?,她这个太子妃,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不敢去问。 殷知晦不在京城,蔺先生问川喜雨他们皆不见人影。李大掌柜又冷又累,实在是没了力气,干脆在国公府温先生小院赖着不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等到近子夜时分,李大掌柜快要?撑不住时,温先生总算回?来了。 李大掌柜起身冲到温先生面前,他跑得太急,双腿发?僵,跌跌撞撞差点将温先生撞出去。 温先生哎哟往后退,李大掌柜生怕他跑了,扑上前紧紧揪住他手臂,一迭声喷道?:「老温,你我相交多年,你给我透个底,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要?害大少爷,丰裕行这些年都老老实实做买卖,大少爷也不是没见过银子,那点粮食能赚几个大钱,大少爷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 口水喷到温先生脸上,他拼命往后仰着脖子,恼怒地道?:「老李,你说话就?说话,瞧你吐我一脸唾沫!」 李大掌柜声音都带着了哽咽,嚎道?:「老温啊,你快给我交个底,我要?死了啊!我哪来的脸面见老太爷,出了这般大的纰漏,老太爷也不会让我活着啊!」 温先生见李大掌柜衣袍皱巴巴,脸被风吹得皲裂,嘴唇也干燥起皮流血,像是老树根一样,白眼都翻到了天?上,不紧不慢道?:「老李,如今你是太子府的僕从。」 李大掌柜呆住,双眼发?直,缓缓放开了手。 瞧他也晕了头,他的身契已经到了太子府,薛老太爷想要?他的命,可没那般容易了。 温先生斜睨着李大掌柜,啧啧摇头,拂了拂被抓得皱巴巴的衣袍,「真是,这可是我的新衫,瞧被你给糟蹋得!」 他最注重斯文整洁了,又不是瘦猴子那个邋遢汉! 温先生抱怨着,在小炉边坐下,招唿李大掌柜也坐,「你瞧你,唉,老李,咱们相交多年,你说你,唉!」 李大掌柜脸涨红起来,懊恼地道?:「老温,你别支支吾吾,有事就?说。我虽是太子府的僕从,到底还管着丰裕行。还有太子妃皇太孙,我也有儿孙!」 温先生捅开小炉,扬首唤小厮送水进来煮茶,瞧见李大掌柜眼珠就?快瞪出眼眶,干脆地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大掌柜憋得太厉害,张口就?打了个长长的嗝,又惹来温先生的满脸嫌弃。 「老温,人走茶凉,我都还在呢!」李大掌柜也不客气了,急得开始口不择言。 温先生也不动怒,用火剪子拨动着炉火,耐心地道?:「我真不知道?。老蔺跟着七少爷去了庆州府,只有他清楚此事。七少爷的规矩你知道?,问川喜雨他们没跟在七少爷身边当值的,互相不会传话。殿下肯定清楚,青书琴音在殿下身边形影不离,他们定也知晓。现今青书琴音在太子府,你去向他们打听不就?行了?」 李大掌柜喷道?:「青书琴音那张嘴比蚌壳还要?严实,我如何能打听得到!」 温先生干笑道?:「那也是,在殿下身边当差,要?是嘴不严实,早就?没命了。」 李大掌柜颓然?倒了回?去,哭丧着脸道?:「老温,我总觉着,这次大少爷是被人算计了。」 温先生呵呵道?:「咱们也不知道?就?里,就?不乱猜了。咱说说你,老李,听说你这些时日忙得很,看得我都眼花缭乱了。一下接管了太子府的铺子庄子,身契一下又到了太子府,既要?管着丰裕行的几十?间铺子,还要?管着太子府的铺子庄子,你就?不怕忙不过来?」 李大掌柜一摆手,道?:「我就?是随便管一管,太子妃将差使交给我,这是我天?大的荣幸。反正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你笑话。谁会嫌弃手上的权势大?」 温先生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财帛权势动人心,也要?你接得住。接不住,就?会烧手。」 李大掌柜道?:「管一间铺子是管,管十?间也是管。太子府的铺子庄子,迟早得併入少府内藏库,我就?是暂时管一阵而已。」 温先生奇道?:「就?这一时半会的权势,你还去接?」 李大掌柜愣住,「如何就?不能接了?」 温先生望着李大掌柜,突然?不想说话了,片刻后提壶斟茶:「唉,时辰不早了,你吃杯茶暖暖身子,早些回?去歇着吧。待七少爷回?来之后,端看殿下他们如何处置吧。」 接也未尝不可,也要?看从谁手里接。 那可是从茂苑一路杀进京城的文素素,已经成了太子府良娣,比起太子妃,就?低一个品级。 他们真是敢啊! 温先生见李大掌柜还苦着脸,暗自?嘆息一声,只管吃自?己的茶了。 翌日傍晚,殷知晦带着薛老太爷赶到了京城。几人在齐重渊的书房密议了近一个时辰,薛老太爷离开时,周身都快散架了,被小厮抬出了书房,前往竹苑。 罗嬷嬷小跑着回?到菡萏院,甫一掀帘进屋,太子妃倏地起身,一个箭步奔上前,急声道?:「如何了,祖父呢?」 罗嬷嬷喘着气答道?:「老太爷到竹苑了,老太爷要?见太子妃!」 太子妃立刻朝竹苑走去,雪红见状,忙取了风帽追上前披在她身上,劝道?:「太子妃慢些,外面冷,你已经整夜没睡,茶水不进,身子要?紧啊!」 寒风扑面,太子妃仿若未觉,几乎小跑着到了竹苑,薛老太爷坐着软轿也到了。 太子妃忙扑上去,扶着软轿喊了声祖父,看到薛老太爷灰败的脸,接下来的话,就?堵在了嗓子中。 薛老太爷虚弱地道?:「进去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罗嬷嬷忙与雪红上前,帮着将薛老太爷搀扶进屋,又要?去张罗茶水点心,薛老太爷阻拦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太子妃说几句话。」 屋子里只剩下太子妃与薛老太爷,他勉强靠在软塌上,努力撑着自?己不倒下,道?:「丰裕行的铺子,都给了太子府,与薛氏再无关系,换薛氏阖家全族的平安。」 太子妃尖声道?:「什么?!」 薛老太爷看着太子妃,哑着嗓子说了薛恽卖粮被皇城司人赃并获之事,道?:「你大哥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殿下震怒,趁着事情?还没传开,如此处置,已经是殿下看在皇太孙的面子上,往开了一面。」 太子妃脱口而出道?:「交出去由谁管着?」 薛老太爷愣了下,道?:「殿下让谁管就?谁管,既然?交出去,我再问这些作甚?」 太子妃跌坐在椅子里,喃喃道?:「祖父,那是薛氏的心血,近五十?间铺子,说没就?没了。这里面肯定有阴谋,祖父难道?甘心?」 薛老太爷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呢?阿嫄,你终究是只掌管着后宅中馈,莫要?去管什么阴谋不阴谋,只要?你与皇太孙安稳无恙,以后就?还能有机会。你大哥也保住了,从户部?调到礼部?管祠祭,礼部?清贵,这份差使管不了事,只管照着规矩来就?是,出不了错。」 整整一天?一夜的煎熬,到此时知晓了缘由结果,太子妃才感到煎熬,仿佛永无尽头。 薛老太爷望着如石像一样,神色苍白憔悴的太子妃,道?:「阿嫄,这些年也苦了你,可惜我身子不好,这把老骨头,一年到头有大半时日病着,不然?的话,我就?亲自?在京城看着铺子,不让你苦苦撑着了。阿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皇太孙,有你大哥,丰裕行算得什么。」 太子妃缓缓抬起头,声音平平道?:「祖父,小的时候,祖父看上我的聪明?,赏识我,安排我去学习算帐管事。我比大哥小五岁,大哥三?岁就?开始认字,五岁启蒙读书。我在七岁时,与族里姐妹,开始跟着女先生,学着识字,茶饭女红。就?是这样,大哥书读得还不如我好,祖父却?看不见。我要?超出大哥十?倍百倍去,祖父才会高看我一眼。」 薛老太爷脸色更加灰败了,他自?问待太子妃不薄,将她捧在手心养大,却?换来她的埋怨。 太子妃双目噙满了泪水,悽然?道?:「在祖父眼里,大哥哪怕再混帐,他始终是祖父眼里能撑起薛氏的人。祖父后悔没留在京城看着铺子,将铺子交在我手上,丰裕行才出了事。明?明?祸是大哥闯下,祖父还是怪在了我身上。是我这个掌管中馈的后宅妇人,是我拼死拼活生下了瑞哥儿,步步为营熬了这么多年,方才有今日的丰裕行,方才有薛氏一族的荣华富贵。祖父就?这么容易将铺子交出去了,祖父,这不是薛氏的铺子,也不是祖父的功劳,是我啊!祖父理所当然?交出了铺子,连与我商议一声都不曾,只是来告诉我结果,祖父从头到尾,都没将我放在眼里。」 薛老太爷惊恐地望着太子妃,嘴唇颤抖着,急声道?:「阿嫄,你别乱来,千万别乱来!你要?想着瑞哥儿,想着你阿娘。就?算我对?不住你,他们可没对?不住你!」 太子妃惨然?一笑,她不会乱来,眼下她肯定不会乱来。 薛氏靠不住,谁都靠不住。 还是秦王妃看得明?白,对?徐氏一族毫不手软,哪怕自?己的亲兄弟,也能痛下杀手。 她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了! 她没了,她的瑞哥儿福姐儿,肯定也活不下去。她在,瑞哥儿福姐儿才会平安。 只有他们母子三?人,自?始至终是一体,她却?没想明?白。 幸好,现在想通了,也不算迟!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户部监司核计番邦商人的籴粮函, 按照留在大齐时日的?长?短,逐步核准籴入粮食归乡。 丰裕行悄然易手,归于太子府门下。薛恽调任礼部祠部郎中, 掌祠祭。 薛恽从皇城司出来, 就一病不起。吏部调令下来,他?勉强继续病了两日, 便去当差了。 年?底祠祭多, 祠部的官员都忙得不可开交, 他?若不出现,就视为自行辞官。 天寒地冻,薛恽裹着厚厚的?皮裘大氅, 一趟趟赶往皇陵,祭天的?圜丘,太庙, 总觉着他?又要病倒了。 除薛恽要死要活之外,李大掌柜更是傻了眼,如今他?的?身契在太子府,差使却被革掉。如今也没人给他?安排新的?差使,哪怕是给个?洒扫的?苦差, 也好过这种空荡荡没着落的?滋味。 菡萏院。 太子妃几近在椅子里枯坐了一整日,破荒天没去竹苑听管事婆子们回復差使。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罗嬷嬷探头张望了几次,仍没敢开口说掌灯。 雪红跟着着急起来, 低声道:「嬷嬷,不如去将皇太孙与福姐儿叫来吧。」 罗嬷嬷一听, 忙抓住她道:「这个?法子好,今日是皇太孙出宫回府请安的?日子, 快去接他?来请安。」 上次几个?堂兄弟打架之后,珩哥儿琅哥儿便没再宫中上学,只有皇太孙与璟郡王两人,并几个?伴读仍在宫中上学,每隔上几日回府一次。 太子妃每天都算着皇太孙回府的?之日,照着往日,她早就张罗着吃食点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今朝自从听到青书来传话,文素素接管府中包括丰裕行的?铺子,齐重?渊允其自行出入太子府,无需其示下同?意。自此她便开一动不动,也没过问福姐儿的?吃穿,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雪红领着皇太孙与福姐儿绕过影壁走了进来,罗嬷嬷如释重?负,连忙进屋,小心翼翼道:「太子妃,皇太孙与福姐儿来给你请安了,老奴掌灯可好?」 过了好一阵,罗嬷嬷终于听到太子妃低低嗯了声,她长?舒口气,连忙拿火摺子点亮了灯盏。 屋子一下亮堂起来,太子妃眼睛干涩,闭了闭眼,片刻后方适应了。 罗嬷嬷收起火摺子,觑着太子妃的?神色,见?她脸色灰败,嘴唇无半点血色,眼神空洞盯着某处,令人无端感到后背发寒。 罗嬷嬷欲言又止,想劝说几句,雪红已经打起了门帘,皇太孙与福姐儿一併走了进来。 太子妃眼珠转动起来,望着面前请安的?兄妹俩,脸上总算添了几分人气,伸出手去,哑着嗓子道:「乖,快过来让阿娘瞧瞧。」 皇太孙上前两步站定了,福姐儿走到太子妃面前,眨着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小脸上带着几分紧张,道:「阿娘,你可是生病了?」 太子妃轻抚福姐儿的?抓髻,慈爱地道:「阿娘没事。」她看向皇太孙,「瑞哥儿的?书读得?可好?在宫中歇息得?可好,吃得?可好?」 皇太孙一一答好,福姐儿依偎在太子妃怀里,乖巧听着他?们一问一答。 太子妃问完,再叮嘱道:「要听先生的?话,别贪玩。天气寒冷,地上滑,别与璟哥儿玩闹,小心摔倒了。」 皇太孙应了句,道:「阿娘,我还有功课没写完,阿爹说早些用饭,饭后必须昨晚才能歇息。」 太子妃沉默了下,道:「写完之后,你阿爹可要亲自查看?」 皇太孙奇怪地看了眼太子妃,道:「阿爹忙得?很,没功夫检查我的?功课,先生会向阿爹回话。」 太子妃垂下眼帘,掩去了眼里的?冷意。 他?忙,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个?时候,他?应当在望湖院拥着妾室,享乐吃酒。 太子妃努力压住了那股愤怒,招唿罗嬷嬷上了饭菜。待用完晚饭,皇太孙要告退,太子妃斥退屋内伺候的?众人,拉着皇太孙在她身边坐下,道:「瑞哥儿,阿娘同?你说几句话。」 福姐儿趴在案几上玩布偶,见?皇太孙挨着太子妃坐了,她便拿着布偶过来,在皇太孙身边并排坐了下来。 皇太孙眉毛蹙起,板着脸道:「妹妹,我是皇太孙,如今你与我平起平坐,不合规矩礼仪。这次就罢了,以后切莫再这般做。」 福姐儿嘴角一撇,生气地道:「我才不稀罕你!」她将布偶一扔,跳下软塌蹬蹬瞪跑了。 皇太孙也生气了,太子妃忙安抚了他?一句,起身追了上前。她见?罗嬷嬷已经抓住了福姐儿,赶忙道:「你带福姐儿回院子去歇息,别冻着了。」 罗嬷嬷劝着福姐儿回了院子,太子妃方回了屋,看到皇太孙还气鼓鼓,在他?身边坐下来,道:「妹妹还小,等?再大些,学习了规矩,她就知道了。你们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都是阿娘的?心头肉,定要和和美美相处,阿娘才能放心。」 皇太孙勉强地道:「好吧。等?妹妹学过规矩之后,要是她还不改,我就告诉阿爹去,让阿爹管着她。」 太子妃怔了怔,道:「福姐儿听话乖巧,我也能管着她,瑞哥儿为何偏生要告诉你阿爹去?」 皇太孙毫不迟疑道:「阿爹不仅是大齐的?太子,还是一家之主,福姐儿当然该由?阿爹管束。」 太子妃原本要与皇太孙说薛氏的?变故,让他?早日知晓外面的?兇险等?等?。皇太孙的?态度,让太子妃心痛如绞,比起齐重?渊的?蔑视还要令她难过。 她没权没势,在皇太孙眼里看来,她的?话就是后宅妇人的?闲话。 太子妃捂住了胸口,拼尽全力缓和了情绪,她没再多说,让皇太孙回前院歇息。目送他?在小厮簇拥下走远,久久立在寒风中,在全身冰凉时,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屋。 罗嬷嬷送了福姐儿回来,见?太子妃坐在灯下又在发呆,不禁心中一紧,上前试探着道:「太子妃,丫鬟已经在替福姐儿洗漱,太子妃可也要老奴去打水来,早些洗漱歇息?」 太子妃手搭在矮案上,转动着变凉的?茶盏,道:「罗嬷嬷,明?日你去唤李权来见?我。」 罗嬷嬷暗自焦急,劝道:「太子妃,李权如今被殿下厌弃,若是被殿下知晓,何苦惹了殿下生气。」 太子妃冷冷看着罗嬷嬷,道:「我见?一个?旧仆,殿下就要生气的?话,那我这个?太子妃也做到头了。殿下反正看我百般不顺眼,也不差这一桩。」 不知为何,罗嬷嬷现在很怕太子妃,她不敢再劝,赶忙恭敬地应下:「是,老奴明?朝就去。」 太子妃沉吟了下,道:「雪红呢,让雪红进来,我与她有话说。」 罗嬷嬷前去将雪红唤了来,太子妃对她道:「雪红,你去找长?福......」 雪红听得?脸都白?了,罗嬷嬷亦是惊骇莫名,太子妃望着她们两人的?反应,淡淡地道:「你们怕甚,有事我担着。都这样了,还有甚可怕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两人对视一眼,雪红强自稳住了心神,低声应是。 望湖院。 齐重?渊四仰八叉躺在软塌上,阵阵药味飘散来,他?一手捂住鼻子,一手在面前扇风,瓮声瓮气道:「卿卿,这味道真是重?,孤都快被药味浸透了。在宫中,阿爹那里是药味,回到府里,你这里也是药味。」 文素素哦了声,起身将窗棂支得?更开了些方便散味,她裹紧了风帽,继续蹲坐在小炉边,守着药罐。 齐重?渊看到文素素的?动作,难以抑制高兴地笑了。 文素素不假手他?人,顶着寒风亲自给他?熬补汤。不抱怨,不邀功,一心一意爱慕他?,仰慕他?。这份不争不抢,体贴入微,如何教他?不宠爱。 药好了,文素素倒在碗里温着,道:「殿下等?凉些再吃。」 齐重?渊懒洋洋说好,朝她伸出手,「卿卿过来,陪着我说会话。」 文素素走到他?身边,侧身在软塌上坐下。齐重?渊抱住了她的?腰,将头埋进去,含煳道:「卿卿的?腰真细,可不能再继续细下去,孤怕一用力,就会折断了。」 似乎觉着自己?的?话很有趣,齐重?渊吭哧吭哧地笑,他?抬起头看向文素素,意味深长?地道:「嗯,卿卿可听到了,可别再继续瘦下去了啊。」 文素素熟练地垂眸佯装羞涩,她的?反应,又逗得?齐重?渊哈哈大笑。 有没有权势,柔弱都是绝佳的?大力丸,能助长?男人的?自信。 文素素等?齐重?渊笑得?尽兴了,为难地道:「殿下看重?我,关心我,将铺子都交到我手上管着。殿下的?这份厚爱,我推辞的?话,就是不知好歹。殿下,丰裕行的?铺子,我没接触过,尤其是关乎到粮食,关乎到殿下的?江山。」 圣上仍在,文素素说到「江山」时,便含煳了过去,齐重?渊却听明?白?了,他?心头激盪,止不住紧紧拥住了文素素,「嗯,卿卿你有什么顾虑,都悉数道来,孤替你做主。」 文素素先柔声道谢,再继续说了下去:「丰裕行与府里其他?铺子不一样,我想彻底好生理一理。我倒是不要抓丰裕行以前的?错处,帐上有多少现银,也都无关紧要。而是得?对殿下的?粮仓,究竟有几石粮食,心里要有个?数。我以前啊,最怕的?就是粮荒。银子金子都填不饱肚皮,穷人还是看到粮满仓更安心。」 齐重?渊笑着点头,「卿卿说得?是,阿爹以前也这般说,粮食为首要,余下的?其次。」 文素素见?齐重?渊顺着她的?想法,在做出回应,循循善诱道:「以前遭灾时,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去求菩萨,求老天爷可怜,反倒不大盼着官府朝廷赈济。朝廷官府赈济来得?慢,到手也没几颗粮食。以前我不理解,殿下教给我的?多了,我也渐渐知晓了朝廷处理事情的?一些麻烦。各州府离京城路程远,朝臣们先要商议,再看常平仓有多少粮食,能拿出多少粮食来。这一来一回,等?粮食到了灾民手上,就为时已晚矣。」 齐重?渊嘆了口气,道:「这也是没法子之事,朝臣们做事拖延,底下的?人还要伸手贪腐,杀都杀不完,阿爹也很生气,抄家杀头都屡禁不止。」 文素素跟着附和,「殿下要与朝臣周旋,真是不易啊。要是除了常平仓,殿下能自己?拿出粮食来赈济灾民,像是丰裕行遍布大齐,既方便又快速,到时候,百姓该如何感恩殿下,爱戴殿下啊。」 齐重?渊眼神一亮,想到百姓跪拜谢恩的?场景,心头又是阵阵激盪。 文素素将齐重?渊的?反应全看在眼里,道:「殿下一心为了大齐,为了大齐江山社稷着想。我觉着,丰裕行就该留在殿下的?手上,其他?铺子庄子也一样,这是殿下真正的?钱粮袋子,不能与内藏库混淆了。除了朝廷的?常平仓,还有殿下的?丰裕行,到那时,大齐江山永固,天下海晏河清,殿下定能成?为千古明?君。 「千古明?君,江山永固,天下海晏河清。」齐重?渊不禁喃喃,周身的?血都开始滚汤沸腾。 虽说天下算是太平,齐重?渊监国之后,发现大齐并非见?到的?那般,到处千疮百孔。 圣上为了大齐呕心沥血,却没能有多大的?改变。要是他?能改善现状,他?不是明?君,谁是明?君? 到时候,谁还记得?被吹捧上天的?先太子? 不过,将铺子庄子留在自己?手上,不併入少府内藏库,就是违了祖宗的?规矩,齐重?渊还是比较慎重?,尽力克制住了兴奋,朝文素素道:「卿卿脑子果真有几分机灵,这个?法子倒还不错,你可还有别的?想法,且继续说来我听听。」 文素素道:「世人都清楚,我哪有什么大本事,还不是殿下在一旁教导。反正都是靠着殿下,我就不客气啦。」 齐重?渊难得?见?文素素撒娇,噗呲笑道:「好好好,卿卿尽管不客气就是。不过卿卿要如何不客气?」 文素素道:「我想请七少爷帮忙,温先生蔺先生问川他?们都派出去,帮着理清楚各间丰裕行。也不是要大阵仗,就是查看有多少存粮。殿下现在的?铺子里,也有些懂得?算帐的?熟手,让她们跟着前去帮忙。」 人手始终不足,她们被困在后宅,起步得?太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现在铺子庄子里的?那些妇人姑娘,她们已经学了一段时日,现在做得?还算不错。秦王妃那边应该还有些人手,她的?野心究竟可能控,文素素要与她细谈过,才会决定可能用。 她们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纸上谈来终觉浅,像许梨花那样,推出去独当一面才能清楚。 温先生蔺先生问川他?们都是人精,这些人有他?们带着,聪明?肯学的?,也就立起来了。学不会的?,文素素也不算太遗憾,她会源源不断培养人。 毕竟,缺乏出门做事机会的?妇人娘子,大齐遍地都是。 殷知晦是他?心腹,最最信任之人。温先生他?们,齐重?渊也早已熟悉,算是替他?做事多年?。 文素素没用她手下跟跳蚤一样猥琐的?瘦猴子,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何三贵,全部用了他?的?人手。 齐重?渊见?文素素毫无私心,对她先前提出的?那些想法,自然是全都一口答应了:「你去吧,我同?阿愚交待一声就是。」 文素素道:「殿下真好。殿下为了我去找七少爷,礼多人不怪,我得?亲自向七少爷道声谢。」 齐重?渊满不在乎地道:「阿愚忙得?很,他?也一向不讲究这些虚礼,等?他?有空的?话,你再跟他?谢一句就是。」 文素素要用殷知晦的?人,肯定要向他?当面道谢。尤其是对温先生蔺先生问川喜雨他?们这才是真正的?礼多人不怪。 齐重?渊身份尊贵,将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文素素并不希望他?改,反而盼着他?一如既往。 文素素达成?所愿,起身前去端起药碗,试了试冷热,走到齐重?渊面前,笑吟吟道:「殿下,该吃药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李权做了多年的大掌柜, 这些?年来,他总是在劳累不堪时,不时抱怨何时才能好生歇一歇。 如今达成所愿, 他能彻底歇着了, 却惶惶不可终日。不过短短数日,他生生瘦了十余斤! 罗嬷嬷见到他时惊了一跳, 太子?妃反应尚算正常, 将他上上下下打量。心头思绪万千,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李权亦如此?,这些天乱七八糟想了许多,虽说?琢磨出了些?况味, 却茫无?头绪。 若他当初没听太子?妃的安排,不贪恋那点权势,安心?做他丰裕行的大掌柜, 薛恽肯定没办法从丰裕行拿走粮食。 李权旋即苦笑,以对方的高明,照样能轻易而举夺走丰裕行。 罗嬷嬷奉了茶,斥退屋中伺候的丫鬟,前去门边守着了。 李权端起香茶, 没滋没味抿了口,道:「太子?妃见老奴所为何事?」 香茶裊裊,在太子?妃面前蒸腾,她手捧着茶盏, 缓缓拂去茶沫,平静地道:「大哥出事, 背后有人指使。这个人是谁,你?也应该一清二楚。」 李权抬头, 震惊地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头也不抬,淡淡道:「你?也应当看?出来了。若非如此?,你?这些?年的大掌柜,就算是白做了。」 李权收起了吃惊,颓丧道:「是,太子?妃远比我聪明,应当早就看?出来了。我对不起老太爷,对不起太子?妃,辜负了太子?妃老太爷对我的看?重?。听说?老太爷如今卧床不起,我都没前去探病,我没脸去啊!」 薛老太爷身子?本就不好,周遭打击疾奔进京,病体?缠绵至今。太子?妃差罗嬷嬷备了份礼回府,她是太子?妃,回娘家探亲有依仗规制,她不会去,也不能去。 太子?妃垂眸沉默,茶盏中的茶水凉了,她放了下来,道:「我要让你?做一件事。」 李权瞪大眼,道:「太子?妃莫非想将丰裕行夺回来?」 太子?妃呵呵,轻轻摇头,「当年丰裕行能从庆州府开遍全大齐,这一切,都是依仗着我这个身份。只要我的身份在,十个百个丰裕行都不算大事!」 有皇太孙在,太子?妃以后就是大齐母仪天?下的皇后,太后。一个丰裕行,的确不算大事。 李权一时也摸不清太子?妃的意思,他在丰裕行多年,虽是人走茶凉,烂船也有三斤钉,还是留有些?人脉。 要是他在背后使绊子?,文素素想要接过去,只怕要费上一翻功夫。 说?不定还未等到她在手上焐热,丰裕行太子?府的庄子?铺子?,都得悉数归到少府内藏库。 李权尝到了权势的滋味,如今他已经跌落了谷底,太子?妃找他来,这份天?大的依仗,他定要抓牢不放。 李全试探着道:「太子?妃,可要在下去丰裕行打声招唿,想要顺当接下丰裕行,也没那般容易!」 太子?妃凉凉地道:「既然丰裕行已经交出去,就别再去管。」 与齐重?渊夫妻多年,太子?妃也算了解他的脾性?。丰裕行已经落到了他手上,他们敢在背后动手脚,他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李权心?里?更没底了,觑着她眉眼中的狠戾,心?神一凛,试探着问道:「太子?妃莫非想要那位......」 他朝望湖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心?一沉,眼神阴鸷起来,咬牙道:「只要太子?妃一句话,我也豁出去了!」 太子?妃手搭在案几上,一下下轻抚着冰凉的茶盏,垂眸沉思不语,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李权凝神屏气等着,屋中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妃终于收回手,道:「单凭着她自己,做不到这些?。海商砸出来的大笔银子?,就是殿下再宠她,把太子?府都给她,也没那般阔绰。」 李权附和?道:「我这些?时日也想过,起初以为是她从太子?府的铺子?庄子?里?瞒了银子?,后来再一想,太子?府铺子?庄子?的帐目很是清爽,就是中饱私囊,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何况那些?海商都为真,我猜茂苑县靠海,那些?海商在茂苑时,都已经投靠了她。」 太子?妃自嘲一笑,道:「以前我与她打过交道,不得不说?,她的行事手腕,本事,很是能让人信服。铺子?庄子?的那些?掌柜,不就很快对她服服帖帖?收復几个海商,也并非难事。在乌衣巷时,她除了铺子?庄子?,几乎深居简出,从不与外人往来。殿下曾夸过她柔婉顺从,规矩好。」 李权干笑,齐重?渊不喜太子?妃,宠爱文素素,她的一切,自是百般好。太子?妃要是揭发她,反倒会惹得齐重?渊震怒,以为她是嫉妒。 太子?妃道:「男人都是眼瞎,要是她没了,他还不得发狂,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谁都说?不清楚。最重?要之处,她是宫中亲封。」 李权后背一凉,他遭受打击太大,脑子?都快煳涂了,忘记文素素是黄大伴与礼部陈侍郎特?意前来,代表圣上亲封的良娣。 文素素一旦出事,太子?妃兴许会没事,但他阖家上下都活不成了。 太子?妃淡淡道:「不急,且等着瞧便是。」 李权愣了下,犹疑着道:「若是她生了儿子?,太子?妃,不能不防啊!」 太子?妃神色冰冷,道:「婴儿夭折是常见之事,她能生,也要能长大。我也不会让她蹦跶到那一日。你?差人去趟茂苑......」 李权伸长脖子?,将太子?妃的吩咐,一字不落听完,眼神复杂望着太子?妃,努力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要是太子?妃以前就拿出这份狠劲来,如何能落到今日的境地。 李权再转念一想,齐重?渊虽不待见她,有殷贵妃护着,府中的那些?姬妾,也不得齐重?渊的心?。无?人能与她争。 她又生了皇太孙,福姐儿,身后有薛氏丰裕行倚靠,正妻的位置做得稳稳噹噹。 富贵安乐窝能养人,也能将人养废。太子?妃以前的日子?,过得太过舒坦顺当了。 丰裕行与殷贵妃都没了,为母则刚,她必须护着皇太孙,这是她最大的依仗。 痛定思痛,太子?妃必须立起来。 李权离开没一阵,雪红也从外面回来了,进屋回禀道:「太子?妃,小的已经见到了长福,按照太子?妃的吩咐,交待了下去。长福接了银子?,说?是包在他身上。」 薛恽那个蠢货,用长福这个蠢货去解决就足矣。 太子?妃垂眸说?知道了,道:「罗嬷嬷,你?去前院走一趟,问问阿愚可在,什么时候得空,我有些?事要与他说?。」 罗嬷嬷去了前院,没一会就回来了,道:「七少爷不在,我与门房交待了,待见到七少爷时,与他说?一声,太子?妃找他。」 太子?妃不急,颔首以示知晓,雪红退下,她凝神思索起了太子?府过年时宴请,会派哪些?帖子?,哪些?夫人会来,将那些?人的名单在脑中仔仔细细过了一遍。 插起招军旗,就有吃粮人。 文素素的身份,如今比起她与皇太孙,还弱了些?。 太子?妃端起罗嬷嬷新换的香茶,这才开始慢慢享用起来。 齐全楼。 温先生与问川最先到来,文素素如往常一样,朝他们微笑颔首。 两人忙侧身避开,抬手见礼,文素素微笑道:「许久不见,都变得生份了。」 温先生笑着道:「恭喜娘子?,贺喜娘子?。」 文素素一本正经道:「同喜同喜。」 温先生不禁噗呲笑出声,除了听风留在殷知晦身边,蔺先生与喜雨山询三人也走了进来。 蔺先生听到「同喜」,惊讶问何喜,眼神在屋内飘了一圈,不由自主瞄向了文素素的肚皮。 文素素抬手按上腹部,直白地道:「我没有身孕。」 蔺先生神色讪讪,温先生瞥了他一眼,啧啧嫌弃。 文素素笑吟吟招唿他们坐,魏掌柜脸上的笑浓得快挂不住,亲自端茶送水,忙得不可开交。 问川看?一眼喜雨,再看?一眼魏掌柜,拿手肘撞了撞喜雨:「魏掌柜脸上的笑,比你?还要灿烂。」 喜雨向来是见人三分笑,如今笑容愈发自然,像是自然而然生在了脸上一样,他笑容不变道:「呸! 文素素听到他们拌嘴,笑而不语。 魏掌柜摆上了茶水点心?,再次团团见礼,肃立在文素素面前,道:「娘子?,午间的饭菜已安排好,待娘子?忙完之后,马上就能呈上。」 文素素道辛苦了,魏掌柜双手摇得人都眼花,「不辛苦不辛苦。」 铺子?能重?回文素素手上,不只是他,其他铺子?都大松了口气,跑到齐全楼来吃酒庆贺了一场。 跟着文素素做事,能赚到的银子?,虽不比以前想方设法剋扣时多,但这份是干净钱,他们拿得放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何况他们家中的妇人娘子?也有在铺子?庄子?当差之人,已经习惯了出门来做事,她们生怕变回以前,每日都提心?吊胆。 文素素一回来,他们有了主心?骨,魏掌柜如何能不高兴! 温先生看?着魏掌柜,神色若有所思。这时,许梨花与一个模样爽利,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各自怀里?抱着一大摞册子?进了屋。 问川离门边近,赶紧上前帮忙,姑娘脆生生道:「不重?,我能抱得动。」 许梨花几步上前,将册子?放在了文素素面前的案几上,指着跟在身后的姑娘,朝各位见礼,道:「这是我的副手辛九,九九归一的九。」 辛九大方见礼后,便手下不停,上前整理起了册子?。 文素素指着册子?,道:「七少爷应当与你?们提过了,这里?是丰裕行铺子?的帐目,以及里?面当差人的册子?,另附一份当地官员的履歷。」 辛九搂着册子?,每人发放了一份,几人接过开始翻看?。 温先生迟疑了下,问道:「娘子?要查到何种地步?」 文素素道:「伤天?害理谋财害命鱼肉乡里?之人,扭送官府。敢动库房粮食者,送到西北矿上去。重?点在保证库房的粮食,粮食是根。」 几人神色慎重?,温先生嘆道:「是啊,粮食才是根,吃饱饭难。」 文素素没多说?,道:「我找诸位来,除了要亲自向大家表示感谢之外,还有件事要劳烦诸位。丰裕行的铺子?众多,这次大家前往各地,人手不足,我这里?有些?人手,想要你?们带在身边,一是给你?们打个下手,二是顺道教?教?她们。」 辛九走了出去,领进来十三个年纪从二十到四十左右不等的妇人娘子?,她们挤着站在一起,看?上去虽有些?紧张,还是不失大方见了礼。 文素素指着温先生他们介绍了一遍,道:「你?们自己介绍一下,来自哪间铺子?,如今在做何事,擅长何事。」 最前面的妇人先站了出来,说?起了自己的姓名,当着的差使。起初开口时还有些?结巴,在文素素含笑的鼓励下,话语很快变得流利,清楚介绍完毕,再盈盈一礼退下。 接下来的人,有了先前的妇人做表率,也顺当介绍完毕,文素素赞许点头,看?向温先生他们道:「你?们可有问题?」 温先生坦白地道:「男女一道出门做事,不瞒娘子?,就是怕有闲言碎语。我是男子?,不怕这些?,她们,还有家人听到,只怕对她们不好。」 文素素道:「温先生的顾虑有道理,世?人看?到男女在一起,就会往男女之事上想,毕竟他们眼里?,也只有裆下那点子?事。」 温先生干笑,问川与喜雨对视而笑,山询挠挠头不做声,蔺先生瞥了眼温先生,得了他一个怒目。 文素素道好说?好说?,「她们家人都在铺子?庄子?里?做事,已经与家人商议好,徵得了他们的同意。这次前去,你?们没人带两到三人,结伴而行。要是有人拿着男女那点子?事来说?话,能当面打碎他的狗牙,就当面打碎,无?法当面打碎,就暗中打碎!」 他们这次出门,身边有护卫随行,明的不行,就来阴的,文素素说?得坦坦荡荡,温先生又朝她不断竖拇指以示佩服。 世?情如此?,文素素不能太过激进。本一直有酸儒对她们出来做事说?三道四,要是她们与家人意见相左,闹了起来,她迄今还算顺利的安排,估计会遭受致命的打击。 蔺先生愣住,与温先生对视一眼,他仿佛再见到了在那晚茂苑县牛头村的那个夜里?,浑身杀意凛然的文素素。 最年长的妇人站出来道:「我们不怕,都是成了亲的人,男女那点子?闲言碎语,就那么回事,他们就是太闲了,我们忙得很,没空理会他们。」 辛九跟着道:「我还未成亲,平康里?大名鼎鼎,我听到了不少,多多少少知晓一些?。闲言碎语,放在男人身上是风流,放在我们身上就是不守妇道,一点都不公平。」 她以前不服,许掌柜说?,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她们先做好自己的事。滴水石穿,要是有更多如她们一样的人,能加入进来做好事,用本事能力说?话,说?三道四的人不会完全闭嘴,只能变成无?能狂怒,毫无?用处。 辛九狡黠一笑,道:「对你?们也不公平呢。诸位都是正人君子?,被人无?端泼脏水,你?们的名声,也是名声啊!」 蔺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朝着辛九道:「辛管事年纪轻轻,就这般厉害,真是后生可畏。」 辛九欠身下去,谦虚地道:「不敢不敢,还请蔺先生多多指教?。」 蔺先生赶紧颔首,两人一通客气。文素素让她们先下去了,「许掌柜接下来会做安排,你?们听她通知。」 众人出去之后,文素素唤来李三娘与杨嬷嬷,她们抱着匣子?进了屋,将匣子?里?的荷包拿出来,每人奉上了一份。 温先生捏着荷包,怔了下打开一瞧,里?面装着的是金锞子?,约莫有五两重?。 文素素曲膝下去,肃然道:「此?次差使辛苦,这点钱财远远不够,还请诸位莫要嫌弃。待诸位归京之后,我再给诸位接风洗尘。」 感谢要落到实处,这是文素素一向的原则。五两金锞子?,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小数目,也不算太多。归京之后接风洗尘,就是另一份补偿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几人也算是与文素素打过无?数次的交道,她向来不会亏待人,与她做事,一向很是愉快。 温先生哈哈笑,率先将钱袋塞进了怀里?,朝文素素抱拳,道:「娘子?客气,我们就不客气了。」 文素素笑着说?好,其余人也收起了钱袋。接下来,许梨花与辛九一起,帮着文素素与他们一道说?起了细节安排。 已到了午饭时辰,文素素招唿大家先去用饭,正走出值房,殷知晦到来了。 文素素让他们先去雅间,她请殷知晦进屋,倒了盏茶递给他,打量着他的脸色,径直道:「七少爷怎地了?」 殷知晦端着茶水的手一愣,道:「娘子?还是唤我阿愚吧。」 文素素从善如流改了口,「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圣上那边出了事?」 殷知晦摇头,沉默了下,道:「圣上的身子?,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清醒的时日越发少。施针用药,只求他能不那般痛苦。」 他抬起眼看?向文素素,「殿下在宫里?伺候,没甚要紧之事,我便回去太子?府处置了些?公务。想着娘子?要见温先生他们,就过来看?一趟,看?娘子?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文素素哦了声,没再追问,道:「有劳了,我这边暂时无?事,我们先一道去用饭吧。」 殷知晦放下了茶盏,深深凝视着文素素,道:「太子?妃先前见我,问起了我的亲事。说?姑母生前一直惦记着,姑母待她如亲女儿般疼爱,姑母既然已经不在,她就责无?旁贷,要尝了姑母的心?愿,替我张罗一门好亲。」 太子?妃这是要靠着姻亲关系拉拢殷知晦了,文素素问道:「那你?的想法呢?」 殷知晦直视着文素素,道:「我不想成亲。」 文素素迎着他的目光,并不迴避,道:「如果能做到的话,人生苦短,当是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殷知晦双眸渐渐亮起来,道:「我也是这般想。这辈子?,我好似从没为自己做一件事。幼时是殿下的伴读,长大后听从姑母的安排。替殿下当差做事,连出游玩耍,都是殿下喜欢去何处,我就去何处,殿下吃羊肉,我不喜羊肉的气味,还是要替他叫一份羊肉上桌。我不成亲这件事,就是我为自己,此?生做的唯一一件事。」 殷知晦的目光太过直白,此?刻他的那份心?思,昭然若揭。 文素素别开了目光,她的心?思,并不纯粹,她又欺君子?以方了。 太子?妃的想法很好,拿殷贵妃来说?事,用殷知晦的亲事助长自己的势力。 可惜,太子?妃还是根本不曾真正了解殷知晦,就算没有文素素,她的打算,照样会落空! 文素素忙了一天?,黄昏时,她刚回到望湖院,汪余急匆匆上门,低声说?了几件事。 文素素听得脸色微变,太子?妃的动作,还真是够多,够快!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夹道里, 青书提着滚灯走在前面,琴音最后,齐重渊居中, 朝着望湖院方?向而去。 突然, 青书的脚步缓慢了下来,齐重渊一时未曾察觉, 差点撞上去。他顿时恼了, 伸手将青书推搡到一边, 呵斥道:「瞧你一惊一乍,规矩呢?」 青书趔趄着赔不是,避让到一边, 滚灯随着动作寒风摇晃,里面的烛火依旧稳稳不动,灯光氤氲, 照着夹道尽头的太子妃。 齐重渊向前看去,太子妃双眼红肿立在那里,罗嬷嬷与雪红跟在她身后,垂首不语。 冬日萧瑟,灯光昏昏, 让人看了莫名心头髮寒。 怪不得青书会被她们几人惊得失了仪,齐重渊恼怒地道:「薛氏,你在此装神弄鬼作甚!」 太子妃曲膝见礼,哀哀道:「殿下, 大?哥没了。」她停顿了下,待哽咽完, 才继续说下去:「祖父病倒在床,如今大?哥又没了, 薛氏连遭变故,我想请示殿下,允我微服前去一趟,劝劝祖父要节哀。」 薛恽掉进河中呛水淹死之事,齐重渊先前已经?知晓。他厌恶薛恽,心道定是薛恽又犯浑吃多了酒,听到后还?埋怨了几句,让詹事府的官员备份丧仪送上,就没再过问?了。 听到太子妃这时要回薛府,眉头不禁皱起来:「你回去有何用,且你是太子妃,这般回去不合乎规矩。」 太子妃抬手拂去眼角的泪,消瘦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憔悴。 「殿下,大?哥去了,我怕也见不到祖父的最后一面。薛氏,就此没了。瑞哥儿福姐儿没了外?家,我去替他们看一看。」 太子妃的声音空洞,听上去格外?凄凉。齐重渊愣了下,勉强点了点头。 「多谢殿下。」太子妃曲膝施礼,让开一旁,请齐重渊先过去。 齐重渊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抬腿走了过去。在经?过太子妃身前时,她颤声叫了声殿下。 齐重渊停下脚步,负手在后看向太子妃,她仰起头望着他,目光无助而惊惶,瘦弱的身体不住颤抖:「殿下,我有几句话,想私底下同殿下说。」 罗嬷嬷与雪红退到了下去,齐重渊眉头紧拧,挥手让青书琴音也退下了,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何苦弄这般大?的阵仗!」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眼睛闭了闭,仿佛用尽力气,凄凉道:「殿下,薛氏接连出事,着实?太过蹊跷。起初我以为是冲着丰裕行而来,丰裕行交到了太子府......我不信大?哥煳涂到了那般地步,这是要彻底灭了薛氏。我夜里都不敢闭眼,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瑞哥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1页 齐重渊怔在了那里,太子妃泪眼朦胧望着他:「我自知不得殿下待见,不敢求殿下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只求殿下看在瑞哥儿,福姐儿是殿下亲生骨肉的份上,护着他们平安。」 说罢,太子妃曲膝施礼,未再多言,低头转身离开。罗嬷嬷与雪红朝着齐重渊见礼后,紧紧跟在了她身后。 寒意凛冽,齐重渊呆站在那里,阵阵寒意从鹿皮靴底往上钻,他打了个冷颤,裹紧大?氅,若有所?思朝望湖院走去。 太子妃话中有话,她虽未明说是谁在指使,却要他护着瑞哥儿与福姐儿。 谁要害他的瑞哥儿与福姐儿?瑞哥儿是皇太孙,除掉薛氏,就是要除掉瑞哥儿的依仗。 他是太子,就算没了瑞哥儿,也还?有张氏生的儿子,照样可以继承他的皇位。何况,他还?正值壮年,以后还?能?生更多的儿子。 丰裕行交到了太子府,如今在文素素手上管着。 齐重渊脸色变了变,连唿吸都变得急促了,他加快了脚步,越过青书大?步进瞭望湖院。 青书与琴音对视一眼,忙小?跑着跟上去,两人将手上的滚灯灭了,塞给了门口的李三娘前去加灯烛。 青书进屋将补药放到了案几上,见文素素立在齐重渊面前,正接过他解开的大?氅,杨嬷嬷接过去放好。 一切看似并?无不同,勉强放心退出屋,朝提着滚灯的李三娘使了个眼色。 李三娘颔首示意知道,收起了滚灯,到门口去等着传召了。 屋中暖意融融,小?炉上铜壶里的水沸腾了,文素素提起沖了盏热茶,放在软塌前的矮案上,道:「天气寒冷,屋内炭火足,干燥得很,殿下多吃些水。先前我去看过了四姐儿,四姐儿如今不只吃奶水,还?加了米煳一起吃,我让乳母记得给她在餵奶中间,添餵几勺清水,免得太干了。」 齐重渊坐在软塌上,目光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扫视,太子妃的那些话,令他心生疑窦。 她先前管着的铺子庄子,交给了李权,等于是交给了太子妃,她因此心生不满,干脆一併?将丰裕行夺了过来。 殷贵妃生前与秦王的生母淑妃,甚至是先太后,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暗中却恨不得你死我活。 难道这一切,真是文素素所?为?她装作温柔顺从,本来面目却是歹毒的毒妇? 只是,齐重渊见着她温婉的眉眼,听到她说起四姐儿,神色不由自主缓和下来。 她肚皮迄今未有动静,膝下无子,抱养了四姐儿在膝下,她争这些有何用? 虽说她在做买卖上有几分本事,薛恽自己卖了粮食,她哪有本事,人脉能?算计到他? 不过,齐重渊到底多疑,他一瞬不瞬望着文素素,道:「薛恽掉进河中淹死了。」 从齐重渊一进屋,文素素就察觉到了他的反应不对,不过她一如往常那般,不动声色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道出薛恽死了的消息,齐重渊并?无以前或厌弃,或震怒,或者不耐烦,而是带着对她的探究。 太子妃动作频频,定是做了些什么?,让齐重渊对她开始心神怀疑。 文素素惊唿了声,道:「我今日都在天全楼,与温先生他们商议事情?。看天色晚了便?回了府,没听到外?面有人提起薛郎中之事。他怎地会掉进河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重渊道:「我没多问?。薛恽是朝廷命官,这件事定要查清楚,要是查出被人陷害,定要将歹人抄家灭族!」 文素素点点头,认真地道:「殿下说得是,对朝廷命官下手,下一步就该造反了。皇城司定能?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齐重渊见文素素神情?如常,坦坦荡荡并?无不安。他心道也是,此事必须交由秦谅去查清楚。否则的话,他如何能?睡得着? 虽说如此,齐重渊还?是无法安心歇在望湖院,藉口前院还?有事,坐了一阵便?起身离去。 文素素在廊檐下目送着齐重渊离开,李三娘走上前,低声道:「娘子,青书说先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太子妃,太子妃请太子准许回去薛府探病。后来太子妃还?与殿下说了几句话,伺候的人都被支开了,青书没听到说了何事。」 按照齐重渊的反常,太子妃的话,应该让齐重渊起了疑。这份疑心,绝非是薛恽之死那般简单,太子妃能?让齐重渊上心的,便?是他自己的安危,以及皇太孙了。 太子妃很是聪明,她定未直接挑破。否则,以齐重渊的耐心,现今的地位,他压根无需隐藏自己的气势,来到望湖院时,便?会盛气凌人询问?。 毕竟,文素素在茂苑县仙客来见过他审问?人,一言不发便?打得半死。 如果?她预计没错的话,齐重渊回到前院,便?会去找殷知晦。除此之外?,他会让秦谅去查薛恽之事。 墨黑的天际中,稀疏的星星很是显眼,一眨一眨。 文素素望着夜空,看着星星,就像看到辛九她们充满了期盼,明亮的眼眸,她眼里也跟着浮起了笑意,转身回了屋。 殷知晦今朝值守,歇在前院的值房,他正在用饭,齐重渊一身寒意大?步走了进屋。 殷知晦惊讶了下,放下碗筷起身见礼:「殿下怎地来了?」 宫中无事,平时齐重渊都歇在望湖院,他刚去不久,算着时辰,估计连晚饭都不曾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2页 齐重渊闷声不响在案桌上坐下了,扫了一眼案桌上的饭食,嫌弃地蹙眉,吩咐青书道:「添份羊肉锅子,用鲜鱼熬的汤底,羊肉要新鲜切的羊肉,再加些小?菜。」 殷知晦不吃羊肉,幸好他已经?吃得半饱,倒了茶水奉上,觑着齐重渊的神色不对劲,担忧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齐重渊无心吃茶,推开茶盏,将遇到太子妃,丰裕行薛恽的那些事说了:「阿愚你觉着,薛恽可是文氏下的手,她要灭了薛氏满门?」 太子妃欲拉拢他,要拿他的亲事去做筏子, 就是殷贵妃,也未这般做过。 殷知晦做不出在背后对太子妃落井下石之事,他却无法控制对此事的反感,厌恶。 文素素没那般蠢,留着薛恽,他迟早得再惹出祸事,压根无需她动手。 殷知晦敛下眼睑,拣着齐重渊的怀疑,回答道:「无稽之谈,杀薛恽有何用?」 齐重渊怔了下,转念一想也是,薛恽眼高手低,他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这件事的确有蹊跷,要让皇城司彻查!」 齐重渊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了殷知晦:「此事重要,你莫要声张,你亲自前去见秦谅。」 殷知晦点了点头,顿了下道:「殿下,丰裕行几十间粮食铺,比常平仓灵活,早已不适合放在薛氏手上了。如今丰裕行归了殿下,对殿下,对大?齐皆有利。温先生他们明朝就会出发,前去各间铺子巡查,护住粮食的安危。」 青书与琴音提了铜锅炭火进屋,殷知晦未再多言,齐重渊坐在那里沉思,片刻后他便?恢復了轻松。 丰裕行虽由文素素管着,她让温先生他们去巡视打理,温先生他们是殷知晦的人,殷知晦是他的人,最终丰裕行还?是在他手上。 殷知晦说得是,文素素要了薛恽的命,做这些有何用,笑道:「先用饭吧,等饭后你去找秦谅,看下薛恽那个混帐,究竟是如何将自己蠢死了。」 薛府。 太子妃的马车停在门前,便?感受到了阵阵荒芜与凄凉。 门前的灯笼上煳着白皤,门房僕从身穿孝服,木愣愣守在火盆前,连来人都不曾察觉。 太子妃下了马车,径直朝里面走去,门房回过神,奔出来一瞧,吓得魂都没了,撒丫子跑进去传话了。 管事僕从唿啦啦迎了出来,齐齐见礼。太子妃目不斜视走进正厅的灵堂,罗嬷嬷忙着挥手斥退他们:「休得吵闹打扰!」 田氏领着五个嫡庶子女,并?七八个妾室跪在灵堂中。薛恽唯一的嫡子,今年十岁的薛懋跪在最前,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子妃走进来,众人都一时没能?回过神,待看清楚之后,赶紧起身见礼。 「无需多礼。」太子妃挥了挥手,接过罗嬷嬷递上来的香烛,拜了拜之后,插在香炉中。 薛懋满脸悲哀坐在那里,呆呆望着太子妃,她抚摸了下他的脑袋,便?离开前去了薛老太爷的院子。 薛老太爷躺在床上,蜡黄灰败的脸,看上去像是活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太子妃走近了,他转动着浑浊的眼珠看来,似乎看不清楚,好一阵后,他眼里终于迸发出恨意,喉咙一阵唿噜,哑着嗓子喊:「你来了,你来了!」 罗嬷嬷与雪红抬了椅子上前,放在了床前,太子妃坐下来,让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道:「我来与祖父说几句话。」 薛老太爷呵呵,恨道:「那是你大?哥,那是你亲大?哥,你这个毒妇,你怎么?狠心,你怎么?下得了手!」 太子妃半点都不慌乱,反而好奇问?道:「祖父怎知道是我?」 薛老太爷咬牙切齿道:「幸好老天有眼,长?福没有死,几棍子下去,他什么?都招了。是你让雪红给他银子,让他毁了大?郎。大?郎碍着你了什么?,你恨不得他去死!」 太子妃哦了声,道:「我没想要他死,就是想断了他的腿,断了他的仕途。大?哥碍着了我什么?,祖父其实?一清二楚。人家留着他,就是要用他的蠢。薛氏满门一群蠢货,人家看不上。可惜,偏生我姓薛,我的瑞哥儿,身上留着薛氏的血,他们要对付的,是我的瑞哥儿。祖父,你瞧瞧你自己,你将大?哥这般的蠢货,都看做眼珠子,我的瑞哥儿是大?齐的皇太孙,他更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他是我命!」 薛老太爷紧闭上了嘴,胸脯起伏着,恨意未消。 太子妃道:「先前我看到了懋哥儿,他好像又长?高了些,比以前懂事了。」 薛懋读书上比薛恽还?有天分,薛老太爷最喜这个重孙。若非还?有他,薛老太爷接连遭受打击,早就不想活了。 薛老太爷勐地转头看向太子妃,惊恐地道:「你要作甚,难道你连懋哥儿都不放过!」 太子妃皱眉,道:「祖父,我是懋哥儿的姑母,他一个十岁的孩童,我能?对他做甚。我还?想着他好生读书,以后做瑞哥儿的左膀右臂呢。祖父要是不放心,就好好活着守着他。」 薛老太爷死死盯着太子妃,拼命喘息。 太子妃这句话,是引诱,也是威胁。 薛氏还?有薛懋,他能?如殷知晦那样,做皇太孙的左膀右臂,薛氏不愁荣光。 要是他闹起来,薛氏就真正完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3页 薛老太爷想到薛恽,心痛如绞,老泪纵横道:「你想作甚,无需惺惺作态,你直接说吧。」 太子妃并?不生气,轻快地道:「祖父心里清楚着呢,知道大?哥出事的缘由,却没闹起来,就是想要息事宁人。长?福死了没?」 薛老太爷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太子妃唔了声,道:「祖父还?留着后手,想要藉此来要挟我。不行,长?福必须死。」 已经?到了现今的地步,薛老太爷又能?如何,太子妃倒台,薛氏绝对讨不了好,他能?应道:「好,我让老乌去。」 老乌是薛老太爷的老僕,对他忠心耿耿。 太子妃朝门外?看了眼,低声道:「祖父,你顺当将雪红也解决了。知晓内情?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斩草要除根啊!」 薛老太爷转动头,定定望着太子妃,喉咙中挤出一个好,他目光迷茫,疑惑而心痛地道:「阿嫄,你以前不这样,怎会如此,你怎地变成了这等模样?」 太子妃微微笑起来,道:「祖父,你看,丰裕行都没了,人家都拿刀对准脖子了,你还?不知反抗。祖父,我要活着,活着,才能?享受荣华富贵,掌握无上权势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三娘提着晚饭进屋, 她掀开帘子,一股寒风随之唿啸捲入。 文素素望着晃动的门帘,李三娘忙道:「娘子, 外面起风了?, 冷得很。小的再去取些炭来。」 「起风了?」文素素起身走出屋,先前天际的星星, 已经被乌云覆盖, 风呜呜盘旋, 吹到脸上带着湿润,浸人?的寒。 「下雪了。」文素素拢紧了风帽,前去厢房看过已经睡着的四姐儿?, 回屋用饭。 刚喝了?两?口汤,汪余又来了?,顶着一身寒意?道:「娘子, 殿下到前院找了?殷詹事,殷詹事奉命去了?秦皇城司府。」 文素素拿出钱袋塞给汪余,道了?声有劳,汪余忙躬身道谢,顺势将钱袋揣进了?怀里。 汪余离开之?后, 文素素握着羹匙沉吟良久,鸡汤快凉了?,她拌着米饭吃了?半碗,正准备唤李三娘, 她掀帘进了?屋,先前回去的汪余, 喘着粗气出现在了?门口。 汪余疾步上前,低声道:「娘子, 宫里来了?人?,传殿下进宫,说是圣上病重。」 文素素不动声色说知?道了?,「圣上有真龙之?气护体,此次定会与以前一样,有惊无险。」 汪余说是,告辞离开。文素素叫来李三娘,吩咐道:「你出去一趟,打探下太子妃可有回府,护卫几人?。」 李三娘出去了?,没一会回屋回禀道:「娘子,我问了?老孙,说是太子妃还未归来。太子妃离开时,老孙听马厩的人?说过一嘴,太子妃就要?了?一辆车。」 一辆马车,顶多?三四人?。 文素素走到窗棂边,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湖在雪中看得影影绰绰,远处的院子,偶见豆大微弱的灯火。 四下静谧,仿佛能听到雪噗噗掉落的声音。 文素素关上了?窗棂,走回书桌,拿起黄历看过,很快便放下了?,铺纸磨墨飞笔疾书。将纸蜡封好,交给了?李三娘,低声吩咐道:「你去交给孙福,让他悄悄送去何宅,瘦猴子何三贵皆可。」 何三贵与许梨花成亲前,在太子府附近赁好了?小院。文素素进府之?后,他们便跟着搬了?过来。 李三娘揣好信出去了?,文素素让杨嬷嬷去打水来洗漱,她要?先睡好,养足精力?。 瘦猴子旬休,从京畿营回了?京城。下雪的天气,他也不出去晃了?,晚上陪着同样旬休的何三贵,加上许梨花三人?吃起了?酒。 只两?盏后,虽不尽兴,几人?都自觉放下了?酒盏。 文素素说过,吃酒时高兴归高兴,只酒后会误事,酒醒后也难受。 无论文素素在或不在,他们都浅尝辄止,从未吃多?吃醉过。 瘦猴子回到倒座他住的屋子,扯着嗓子唤粗使婆子送来了?热水。他脱下靴子,将脚放进热乎乎的水中,舒服得直喟嘆嘀咕:「怪不得老大说要?勤洗漱,原来洗脚这般享受!」 瘦猴子眯着眼,靠在椅子里哼着小曲,突然听到门外沙沙的脚步声,他一下竖起了?耳朵,连脚都顾不得擦拭,套上靴子奔到了?大门边,隔着门听动静。 平时许梨花夫妻俩都忙,极少在家,只赁了?两?个粗使婆子洒扫做饭。一个婆子歇在倒座,充当门房。瘦猴子从京畿营回来,婆子便告假回了?家,由他守着大门。 「咚咚」,门响了?两?声,瘦猴子打开了?条门缝,看到一身雪花的孙福,他咧开嘴,侧身让开门。 「这是娘子给你的。」孙福也没进门,在外面掏出信塞给他,朝正屋方向看了?眼,道:「我就不多?留了?,得赶紧回去。」 瘦猴子神色紧张起来,塞好信关上了?大门,佝偻着身子奔进了?正屋。 何三贵正准备去洗漱,瘦猴子拉住他,神神秘秘道:「老大来信。」 许梨花听到动静从东屋走出来,凑上前,与他们一起在灯下看起了?信。 几人?低声议论了?几句,将信放进火盆里烧掉。很快,瘦猴子与何三贵便裹得严严实?实?,一头扎入了?风雪中。 一辆马车,从薛府驶出。风雪大,车夫几乎都快睁不开眼,坐在车夫身边的护卫包住头脸,不时抬手抹去脸上的雪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4页 罗嬷嬷拿出一张锦被盖在太子妃的膝盖上,道:「太子妃,仔细冷。」 雪红偷瞄了?眼太子妃,紧张地道:「熏笼的炭都熄了?,太子妃忍一忍,很快就回到了?府中。」 太子妃慈爱地看着雪红,道:「雪红真是妥帖周到,你莫要?怪罪自己,府里乱,他们哪顾得上。我不冷。」 雪红从得知?薛恽死了?,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太子妃的吩咐是让薛恽无法入朝当官,薛恽死了?,她的差使也算办砸了?。 太子妃不仅没责怪,反而?还夸赞了?她,雪红提到嗓子的心落回了?肚中,感激地道:「太子妃平时待我们好,小的都记得。先前小的差使....." 「嘘。」太子妃抬手,小声制止了?雪红接下来的话。 雪红自知?失言,懊恼不已,隔墙有耳,马车外还有护卫与车夫在,她真是晕了?头。 太子妃打量着雪红,感慨地道:「我还记得当年?你到我身边伺候时,不过这般高。」 她抬手比了?比,神色惆怅,「一眨眼,雪红就已经长大成人?,该许配人?家了?。」 雪红愣了?下,太子妃一向严肃,此刻温和得令她都手足无措了?。 罗嬷嬷跟着打趣道:「老奴前些时日还与雪红闲谈,问她想?嫁个什么样的郎君。早些想?好看好,以太子妃待咱们的好,何愁结不了?一门好亲。雪红这个丫头还嘴硬,说是不想?嫁人?,要?伺候太子妃一辈子。」 太子妃抿嘴一笑,道:「我可不敢要?你一辈子伺候。不成亲嫁人?,有伤天和那些话,我自是不信,只雪红有才有貌,心气高,定是没人?能入雪红的眼。」 雪红到底年?轻,说到自己的亲事时羞涩不已,她红着脸,慌忙辩解道:「太子妃过贊了?,小的只是丫鬟罢了?,哪敢有什么心气。」 太子妃拍了?拍坐在小杌子上雪红的肩膀,安抚她道:「心气高不是坏事,有本事的人?就该心气高,寻常男子,要?是你看上了?,我反而?要?生气。」 她压低了?声音,道:「阿愚还未成亲,我将你送到他身边去伺候,以阿愚的品性,绝对不会亏待你,以后你能得个一儿?半女,以后有享不完的福。」 雪红呆住,眼前闪过殷知?晦的脸,他看上去虽冷清,却斯文有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年?轻才俊。 若一定要?成亲嫁人?,以她的身份,肯定做不了?殷知?晦的正妻。嫁给府中的男僕,远不如给殷知?晦做妾。 雪红松垂首抠着衣襟下摆,害羞得连头都不敢抬,声若蚊吶道:「小的都听从太子妃的安排。」 太子妃打量着雪红,见她耳根都快红透了?,嘴角不禁扬了?扬:「待阿愚得空,我就与他提。」 主僕一场,临别送她一份空欢喜,也不算亏待了?她。 雪下得更?大了?,路上积了?一层雪,路滑,马车行驶得慢,晃晃悠悠。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驱赶着凛冬的寒冷。 马车驶到乌衣巷附近的巷子口,巷子里窜出来几个黑衣人?,车夫下意?识勒住马,马车一个前俯冲,急急停了?下来。 马不耐烦打着响鼻,蹄子划拉着地面,马车头的滚灯不停摇晃,散发着昏黄的光。 太子妃几人?毫无防备,在车厢内滚做一团。 护卫跌倒在地,顾不上身上的痛,连忙撑着起身,趴在车厢上,着急问道:「太子妃可有事?」 不待太子妃回答,护卫惊惶喊了?起来:「大胆,你们想?作甚?!」 「啊!」无人?回应护卫的质问,只有他的惨叫声响起。 马车门一下被拉开,被摔得晕头转向的雪红刚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被一股大力?拉出了?车门,摔倒在雪地里。 罗嬷嬷被摔得倒不重,听到护卫的惨叫,吓得面无人?色,唿救声堵在嗓子眼。余光瞄见车厢外的地上,一个黑衣人?正拉起雪红,手上的银光,在她脖子上闪过。 雪白的地上,溅开了?一片殷红。 罗嬷嬷瞳孔勐缩,挤出尖锐的哭喊声:「杀人?啦......」 「砰!」一拳砸来,罗嬷嬷的哭喊骤停,她眼前一黑,鼻孔鲜血流出,晕了?过去。 「有刺客!」太子妃大声尖叫,黑衣人?逼近,握着匕首的手,犹豫着停在了?半空。 周围的百姓被惊动,宅邸中接连有灯亮起,打开了?门出来一探究竟。 太子妃一咬牙,伸出手臂,在黑衣人?的匕首上划过。 黑衣人?低头看到匕首上的血珠,踉跄后退了?两?步。已经有人?跑了?过来,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其余五个同伴唿啦啦朝四周散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发生了?何事?」 「杀人?了?!」 「快去报官!」 围上来的百姓七嘴八舌说着话,将车夫从雪地里搀扶起来,罗嬷嬷这时也勉强醒了?。 甫一睁眼,罗嬷嬷便看到眼前的太子妃捂着手臂,紧皱着眉神色痛楚,莹白的衣袖被染红了?一大片,她吓得连三魂丢了?七魄,颤抖着哭道:「太子妃......」 「闭嘴!」太子妃要?紧牙关,忍痛呵斥住了?罗嬷嬷,对车外的车夫道;「赶紧走!回府去,谨防刺客再来,这里危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5页 车夫挨了?一闷棍晕了?过去,此刻醒过来,依然头晕目眩。他听到太子妃的命令,如牵线木偶一样,跳上车辕,扬起马鞭喊道:「让开,让开!」 围着的百姓忙避让开,马车摇摇晃晃飞快驶离。躺在地上的雪红,身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身下的雪被血浸红,早已没了?声息。 瘦猴子与何三贵蹲在角落,不错眼盯着眼前的动静。两?人?身上洒满了?雪,看上去像是两?团雪堆。 瘦猴子手肘撞了?下何三贵,如猴一样窜起身,朝着他们方向跑来的黑衣人?,迎面扬手一洒。 何三贵忙屏住了?唿吸,暗骂了?句瘦猴子这混帐,做出来的药粉臭得死人?。 黑衣人?猝不及防,眼里嘴里飘进了?药粉,又臭又辣,他一边呸呸吐,一边抬起手揉眼。 瘦猴子跳起来一个巴掌,打得黑衣人?脑子嗡嗡响,头朝左边一偏。 何三贵顺势将麻袋套上了?他的脑袋,一扯绳索,黑衣人?眼前一黑,脖子被勒得唿吸都困难,下意?识伸手去抓麻袋,双手接连被刺,痛得他叫不出声,手也抬不起来。 瘦猴子吸了?吸鼻子,遗憾道:「要?是直接弄死就简单了?。」 何三贵淬了?他一口,不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浑身一凛,定在那里不动了?一瞬,拖起黑衣人?朝藏着骡车的方向奔去:「快走,皇城司的兵马来了?!」 瘦猴子忙上前帮忙,将黑衣人?塞进骡车,很快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车夫驾着马车, 不要命地疾奔回太子府。车甫一停,罗嬷嬷几乎从马车里滚了?下来,她双腿发软, 赶紧撑住车厢。 门房躬身肃立在旁, 看得都快傻眼,忙问道:「罗嬷嬷, 你?这是怎地了??」 罗嬷嬷手朝后乱舞, 再扑进?车厢去, 尖声嚷道:「快去请太医,太子妃遇刺了?,有人要杀太子妃!」 门房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车夫。车夫蹲在那里,浑身簌簌发抖,像是被吓得失了?魂。 罗嬷嬷喊着, 搀扶住浑身是血的太子妃下了?马车,有人见状不对,赶忙前去抬来了?软轿,有人前去禀报以前的章长史,如今詹事?府的府丞。 齐重渊被叫走得急, 时辰已不早,章府丞在值房里不敢阖眼,拼命灌着浓茶。见与?他一道值守的官员卢侍正着急忙慌冲进?屋,勐然?放下茶盏起身, 屏住唿吸道:「可是宫中来人了??」 卢侍正跑得急,累得喘着不断喘着粗气, 顾不上见礼,气喘吁吁道:「章府丞, 出事?了?,太子妃一身的血,说是被歹人陷害刺杀!」 章府丞大?骇,惊道:「什么?!刺杀太子妃?护卫呢?伺候的婆子丫鬟呢?」 卢侍正气喘得太急,打了?个长长的嗝,在章府丞憋得脸都红了?时,终于缓过来,紧张道:「护卫死了?,太子妃身边的雪红也死了?,车夫罗嬷嬷被打得晕了?过去,太子妃被刺伤了?手臂。」 章府丞的嘴张得老大?,直到从门外吹进?的寒风往里灌,他才闭上嘴,抬手搓着发僵的脸,头皮直发麻。 卢侍正见他不信,上前拉着他就?往外走,「太子妃还在流血,软轿走得慢,快追一追。」 一出暖和的值房,严寒激得章府丞打了?寒噤,总算清醒了?几分。 甩开卢侍正的手,章长史懊恼地道:「追什么追,快去传太医,报官要紧!」 卢侍正嗷了?声,闷头就?往前跑。跑了?几步,他一个急旋转回?身,怔怔望着章府丞:「皇城今晚,恐怕进?不去了?。太医院的太医,也见不到。」 章府丞抬手一拍脑门,想将满脑门的官司悉数拍出去。 宫中叫得那般急,皇城司定早已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太医正的所有太医,都在承庆殿轮值。 「这真?是......」章府丞想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话到嘴边觉着大?逆不道,只能唉声嘆气,「唉,先去请太子府药铺的坐堂郎中吧,一个不行?,多请几个来,太子妃的身子要紧。还有,府中的护卫看紧了?,要是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卢侍正连连点头应下,刚要去传话下去,被章府丞一把抓住了?,「且等等。」 「唉,也不行?,这件事?不宜声张,至少眼下不能声张出去。」 章府丞转着圈,愁得将鬍髯都揪下来一小?撮,他痛得呲牙咧嘴,恨恨将手上的鬍髯一扔。 「还是派人先去请大?夫。你?我都去瞧瞧太子妃的伤势如何了?。京城有衙门,无论有没有人报官,都要打发个人去找张府尹。」章长史一边说,一边吩咐卢侍正,「派人进?宫,见不见得到殿下,都要找人去,这般大?的事?,你?我都做不了?主。」 前院灯火通明?,得到消息的值守官员都走了?出来,卢侍正抓着同僚交待了?章府丞的话,「快,赶紧去,耽搁不得。」 章府丞朝菡萏院走去,卢侍正也顾不得规矩了?,急急跟了?上前。 夹道中风悽厉唿啸,脚踩在积雪上簌簌响,滚灯晃动,照着地上凌乱的脚印。 卢侍正越看越心惊胆战,他凑近了?章府丞,低声道:「章府丞,你?说,可是秦王那边贼心不死?」 章府丞满肚皮的烦恼,闻声斜瞥了?眼卢侍正。卢侍正迎着章府丞的鄙夷,顿时干笑了?声,也察觉到自己的问题着实?傻了?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6页 秦王若贼心不死,刺杀一个太子妃有何用。要刺杀,至少也刺杀皇太孙、太子才是。 刺杀太子妃的用意,一目了?然?。 后宅争宠。 细数齐重渊后院有品级的妻妾,掌权管事?的,除了?太子妃便是文素素。 卢侍卫不禁看向望湖院的方?向,神色慾言又止,心中的那些想法,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章府丞一言不发,脑中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 丰裕行?的易主,薛恽之死,太子妃受伤遇刺。 这里面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看上去都是在针对太子妃一系。 能有本事?与?太子妃唱对台戏的,自无需多说。 章府丞却琢磨不定了?,刺杀太子妃的事?情,做得也太明?显,闹出这般大?的阵仗,还没能得手。 卢侍正一边走一边偷瞄章府丞,猜不出他心中所想,跟着默不作声到了?菡萏院。 菡萏院院门紧闭,卢侍正正欲上前叩门,这时门一下被拉开了?。太子妃院子伺候的二等丫鬟青芜出现在了?门口?,见到他们两人,愣了?下曲膝见礼:「我领了?太子妃的吩咐,正要去请见殿下。」 章府丞讶异了?下,看来,菡萏院上下,都不知齐重渊已经?进?宫之事?。 不过,太子妃回?薛府时,齐重渊尚在府中,太子妃出事?,菡萏院肯定乱做了?一团,一时间没能弄清现状也是常情。 章府丞便委婉将眼下情形说了?:「我已经?差人进?宫去回?事?,先去京城的铺子请大?夫过来给太子妃治伤。太子妃如今伤势如何了??」 太子妃只信任罗嬷嬷与?雪红,贴身使唤的只有她们两人。 青芜以前只担着跑腿打杂的差使,如今她也是被使唤着跑腿传话。太子妃一身血回?到菡萏院,青芜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慌乱地道:「我这就?去回?禀太子妃。」 章府丞还想说什么,青芜已经?跑远了?,他只能继续站在廊檐下等着。 青芜进?了?屋,罗嬷嬷回?过头看来,尖声道:「你?怎地回?来了?,殿下呢?」 青芜不敢去看半倚靠在软塌上,微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的太子妃,垂下头结结巴巴说遇到章府丞之事?。 罗嬷嬷赶忙看向了?太子妃,焦急劝道:「太子妃,殿下进?宫了?,太子妃先换身衣衫,待大?夫来了?诊治包扎。」 太子妃缓缓睁眼,垂在身前的手臂,传来钻心地疼。她却全然?顾不上了?,脑中一团混乱,拼劲全力,亦无法集中精神。 齐重渊进?了?宫,圣上定当又病重了?。太医院的太医,都守在了?圣上身边。 若是圣上这次熬不过去,圣上驾崩是天大?的事?,她就?白辛苦一场。 无人顾得上她的伤,且她的事?,反而会引来齐重渊的厌恶。 丧父,登基,她算老几? 太子妃几乎将牙咬碎,眼中狠戾闪过。 以前的章长史,现在的章府丞,算是老熟人,与?他打过无数次的交道。 殷知晦几乎不用他,那是她曾好奇问过,殷知晦很是君子回?了?句:「章长史事?事?都安排得妥当周全,当有大?用才是。」 当有大?用,王府太子府都不够他施展才能,那是要入阁拜相,考虑天下民生了?。 考虑太多力保自己不出差错,便会束手束脚,跟她以前一样。 太子妃心一横,虚弱地道:「罗嬷嬷,你?亲自去告诉章府丞,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伤口?还在流血,实?在没力气见他们,也不敢轻易让不熟悉的大?夫诊治。你?交待章府丞,菡萏院的护卫,就?託付给他了?,待我能平安活下来,我们母子三?人,将会深深感?激不尽。」 罗嬷嬷忙说是,对青芜厉声道:「你?守着太子妃,要寸步不离,不错眼看着!」 青芜慌乱地点头如啄米,连连应下保证。罗嬷嬷一晚惊吓过度,在车里摔得老骨头都散了?架,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此刻她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费力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院门外见到章府丞,将太子妃的交待细细说了?:「有劳章府丞,卢侍正。」 章府丞神色变了?变,斟酌着道:「太子妃的伤处若没大?夫诊治,要是继续流血下去,只怕太子妃的身子撑不住,还请嬷嬷要多劝劝太子妃。」 罗嬷嬷整晚的惊惧,突地就?爆发了?,她尖声嚷道:「太子妃怕,我也怕!雪红护卫都被害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回?到府里却没能逃过去!」 这句话章府丞不敢接,忙讪讪道:「嬷嬷别怪,我先告退,交待护卫前来。」说罢,他抬手一礼,忙不迭转身离去,卢侍正赶紧跟了?上前。 两人走在夹道里,谁都没有做声。卢侍正憋不住了?,小?声道:「章府丞,你?看这件事?闹得。要真?是出了?事?,你?我这些当值的,都脱不了?干系啊。」 章府丞也是满肚皮的烦躁,不耐烦地道:「再派人进?宫去请太医,回?禀殿下知晓。护卫呢,让护卫将菡萏院围住了?,别到时出了?事?,再怪罪到你?我头上!」 卢侍正脸抽搐了?下,嘟囔道:「这不看大?夫,护卫又不能止血。太子府要真?是有危险,也该守住张良娣的院子,那里还有个二哥儿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7页 章府丞愣了?下,连忙加快了?脚步,紧张地道:「快去,我都忘了?还有二哥儿!」 卢侍正就?是随口?一说,章府丞竟当了?真?。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还是赶忙去叫来了?护卫头领范朝,仔细交待了?下去。 范朝当即传令,将护卫都安排到了?太子妃的菡萏院,张良娣的蔷薇院,将两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望湖院。 送走汪余,文素素走到窗棂边,朝外看去。 外面一片雪白,银装素裹。两处院子的灯火,在雪夜里格外打眼。 李三?娘送了?热酒酿进?屋,道:「外面闹出了?那般大?的动静,大?家都睡不着了?,陈厨娘起来煮了?锅热酒酿,娘子吃一碗暖暖身子。」 热酒酿发出香甜的气息,在冬夜中很是诱人。文素素转身走到案几前坐下,羹匙搅动着碗,道:「你?们都吃一碗,该歇着的,都去歇着。」 李三?娘说是,「陈厨娘煮了?一大?锅,大?家都有份。」 望湖院的规矩一向如此,在大?家忙碌,熬夜等时候,肯定会有吃食备着,不拘谁都可以享用。 门帘掀开,杨嬷嬷从外面进?了?屋,上前道:「娘子,张良娣那边的护卫多,我只远远瞧了?一眼,听到二哥儿哭得很是厉害。恐怕是护卫动静太大?,吵着了?二哥儿。」 文素素慢慢放下了?调羹,神色变得凝重。 大?风雪的天气,张良娣的院子一下被护卫围住,她担惊受怕,二哥儿也跟着哭闹不休。 大?齐的医术落后,养大?小?孩本就?不易,一个着凉就?可能要了?人的命,何况是不到一岁的二哥儿。 张良娣的院子,丫鬟嬷嬷乳母,人手皆是由太子妃安排。 太子妃受伤,对齐重渊来说,份量还不够重。 要是加上二哥儿,齐重渊就?该发狂了?。 若是二哥儿没了?,齐重渊只剩下了?皇太孙这个独子。太子妃身为他的生母,哪怕被查出来她的所作所为,薛恽又不得齐重渊待见,死不足惜,齐重渊也会对她网开一面。 太子妃一计接一计,反应还真?是够快,她是打算要一箭三?雕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雪越来越大, 如柳絮般上下翻飞,文素素立在窗棂边,望着?外面因为雪变得明年的天?地, 当即立断对李三?娘杨嬷嬷叮嘱了一通。 李三娘与杨嬷嬷分头前去忙碌, 文素素穿戴好?,领着?两人朝蔷薇院走去。 护卫不停走动巡逻, 身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见到她们过来, 护卫头领立刻紧张起来, 定睛一打量,大步走了上前,抱拳见礼:「见过文良娣, 不知文良娣前来有何事?」 文素素颔首还礼,客气地道:「范统领呢?」 护卫迟疑了下,道:「文良娣请稍等, 容我去请示。」 文素素便站在廊檐下背风处等,很?快,范朝疾步匆匆走了过来,他抱拳见礼,关心问?道:「娘子?怎地来了?雪大, 」他朝蔷薇院门房一指,「进屋去说话吧。」 在茂苑时清理海税时,范朝曾与文素素共事日久,牛头村对付武氏兄弟那晚, 两人一道并肩杀敌,那份情谊, 自是非同一般。 回到京城,两人便极少见面吗, 甫一见到,那股熟稔感很?快就回来了。 文素素道了谢,「我说几?句话就走。」 今晚不太?平,范朝心中大致知晓些,文素素的身份不方便,她得避嫌,便未再多劝,让心腹在一旁守着?,道:「娘子?请说。」 文素素低低说了起来,范朝神色微变,边听边不住点着?头,待她说完,肃然?道:「娘子?提醒得是,这件事容易办,娘子?且放心。」 「唉,这大风雪,大家?都辛苦了。」文素素只站了一会,双腿都像是浸在了冰水中。她抬腿踱着?步,望着?已经成了雪人,还在院外走动巡逻的护卫们,眉头紧拧,示意杨嬷嬷与李三?娘上前。 文素素指着?两人怀里搂着?的匣子?,解释道:「天?气冷,我让他们拿了些蜜,酒酿与蛋,还有些肉干。这个吃起来容易,你?们煮茶的壶便可以煮,酒酿煮沸腾加鸡蛋,喜欢吃甜的放些蜜,就是一碗香甜暖和的蛋羹。肉干顶饿,当差也不能饿着?冷着?。」 以前在茂苑时,文素素也如现在一般,尽可能让底下的人能歇好?,吃好?。她并不温和,相反总是冷冷清清,一看就不好?接近。底下的护卫们,皆暗中争抢要?跟着?她去当差。 范朝像是回到了以前当差的时光,心中一暖,不由得高兴笑起来,亲自接过了肉干,让下属将酒酿与蛋拿进屋:「我就不与娘子?客气了。」 文素素颔首下去:「我就不多打扰了,有劳。」 范朝嚼着?甘甜的肉干,目送文素素离去,唤来心腹,顺手递给他几?根肉干,照着?文素素的话,仔细安排下去。 很?快,心腹各自离开,没入了风雪中。 夜一点点变深,雪下得小了些。院子?里,好?不容易止住了哭的二哥儿,也已经进入了安睡。 太?子?府沿着?以前王府的规矩,哥儿们身边有两个乳母伺候,如福姐儿四?姐儿等,皆只有一个乳母。 夜半时分,乳母会给二哥儿餵奶。到了时辰,前半宿当值的乳母吴氏回去歇息,照顾下半宿的乳母林氏进了暖阁当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8页 睡在悠车边塌几?上值夜的丫鬟绿菊杏儿,睡眼惺忪看了眼,见是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含胸缩背的林氏,皆继续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冬日严寒时,恐乳母冻着?生?了病,将病气过给主子?,她们都穿得很?厚。 二哥儿在亮堂处睡不好?,暖阁内只点着?盏微弱的小灯盏。屋内昏暗,林氏熟门熟路摸到悠车边,一阵窸窣响动之后,只听到几?声哼哼唧唧,便是吧嗒的吃奶声。 林氏餵完了奶,换了尿布,将二哥儿放回了悠车。她似乎在盖被褥,听到哐地一声响。 绿菊杏儿皆十余岁出头,绿菊还在继续唿唿睡,杏儿要?稳重些,她支起半边身子?,揉了揉眼睛,屋内还是暗沉沉看不甚清楚,她便含煳着?问?了句:「怎地了?」 林氏压低声音道:「没事,不小心撞了下。」 冬日解开衣衫餵奶,屋内有熏笼也同样冷。杏儿听林氏的声音发颤,以为她被冷着?了,迷迷煳煳睁着?眼睛等着?,二哥儿在悠车里蹬了几?下腿脚,便安静了下来,杏儿放心继续睡了过去。 仿佛才合上眼,二哥儿嘤嘤开始哭,绿菊翻了个身,杏儿不放心坐起来,准备下榻去哄。 林氏先一步,上前抱起了二哥儿,飞快地道:「又尿了。你?们睡吧,我来。」 二哥儿经常夜哭,伺候的丫鬟们哄不好?,只有两个乳母才能勉强哄睡。今夜府里出了事,蔷薇院不清楚就里,只看到护卫的阵仗,张良娣并僕从们都吓得不轻。二哥儿哭闹不止,两个丫鬟与先前当值的乳母一起,好?不容易才将他哄睡着?。 平时不错眼守着?二哥儿,两人早已累到了极点,倒头继续睡了过去。 林氏抱着?一阵哄,二哥儿的哭声也逐渐停了,她重新将二哥儿放进了悠车。 很?快,二哥儿又开始哼哼唧唧,睡在东屋的张良娣屋子?亮起了灯,绿菊杏儿都不敢再睡,忙跟着?翻身下榻。 林氏已经先一步上前,将二哥儿抱了起来,用襁褓裹好?。二哥儿扯着?嗓子?大哭不止,张良娣很?快走了进屋,紧张地问?道:「怎地又哭了?」 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范朝大声道:「张良娣,在下奉命守护二哥儿,不敢掉以轻心,在下进来了,请见谅。」 天?气冷,大家?夜里也穿得严实,张良娣看上去很?是慌张,忙道:「范统领请进。」 杏儿赶紧点亮了灯盏,屋内一下亮堂起来,林氏好?似怕见外男,背转身不断哄着?怀中的襁褓。 范朝并三?个护卫很?是守礼,目不斜视走进屋,上前查看。 悠车边的篓子?里,放着?湿尿布,悠车里也湿了一大块。范朝盯着?湿尿布看了片刻,弯下腰伸出手去翻看。 林氏侧头偷看过来,脸色一下变了,手臂不由自主一紧。怀里的二哥儿被勒得透不过气,哭声都尖了。林氏吓得一抖,赶忙松开了手,低头去哄。 只一下,林氏眼前一黑,双腿发软,怀里的襁褓差点掉地。 范朝摸了下尿布,脸色一沉,很?快再去摸悠车的湿褥子?。将褥子?勐地掀开,湿褥子?底下,赫然?还有未完全融化的冰渣。 绿菊杏儿惊恐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盯着?悠车里的冰渣。滴水成冰的天?气,要?是二哥儿在上面睡一晚,估计连小命都没了。 二哥儿出事,她们肯定活不了,杏儿顿时跪了下来,绿菊慌忙跟着?跪下。两人朝着?范朝张良娣一通磕头,哭喊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与小的无关,饶命啊!」 张良娣呆呆站在那里,好?像是被吓傻了,一言不发。 范朝皱起眉,呵斥道:「给我都拿下,带回去审!」 林氏吓得魂不守舍,浑身抖若筛糠。护卫上前,夺过她怀里的襁褓放在塌几?上,绿菊杏儿下意识抬眼看去,哭声一下哽在了喉咙中。 襁褓里的孩子?,并不是二哥儿。两人松了口气,旋即又变得慌张起来。 二哥儿不知何时被换走,她们竟然?毫无所觉。这份差使,无论如何是当不下去了! 林氏被护卫朝外推搡,她泪流满面挣扎着?回头,悽惨哭道:「我儿,将我的柱子?还给我啊!」 林氏的儿子?柱子?只比二哥儿大半个月,夫妻俩都在府里当差,丈夫在厨房做採买,她因怀孕时日与张氏相近,被选为了二哥儿的乳母。 能做皇孙的乳母,平时好?吃好?喝供着?,以便有充足的奶水餵养小主子?。 二哥儿有两个乳母,奶水也吃不完。林氏一家?都住在府中,方便回去餵养柱子?,将他养得与二哥儿一样白白胖胖。 只是当差时,要?时刻守着?二哥儿,林氏亲自带柱子?的时候极少。先前慌里慌张,屋中又昏暗,柱子?又被换成了与二哥儿所穿的上好?绸缎衣衫,她一时没能察觉出来,悠车里的不是二哥儿,而是自己的亲儿子?! 护卫哪容林氏哭喊,喀嚓一下歇下了她的下巴,抓住她的髮髻拖了出去。 绿菊杏儿眼瞧着?,很?快都不敢哭了,惨白着?脸跟在了身后。 范朝朝塌上哭闹的柱子?点了点下巴,示意护卫将他抱走。张良娣已经面无人色,强撑住焦急问?道:「范统领,二哥儿呢?二哥儿可还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9页 范朝道:「良娣放心,二哥儿有人看着?。要?是良娣见不着?不放心,我这就去将二哥儿送回来。」 亲眼看到了林氏的举动,张良娣现在是草木皆兵,她双手乱摇,语无伦次道:「我不要?......范统领,二哥儿留给范统领......」 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置,范朝没功夫与张良娣细说。 见惯了文素素能发号施令的决断,先前劝张良娣换二哥儿就颇费了一翻唇舌,还是他威吓之下,才稳住张良娣,用柱子?换走了二哥儿。 张氏是良娣,范朝到底按耐住了,朝她抬手见礼:「我还有差使在身,良娣且先去歇息,若二哥儿有事,定会前来与良娣知晓。」 范朝与护卫匆匆离去,张良娣无力瘫倒在了榻上,惴惴不安等着?消息。 前院。 章府丞与卢正侍四?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眨不眨盯着?眼前。 乳母吴氏坐在杌子?上,给二哥儿换着?尿布,仿佛感到后背都快被灼烧出了两个洞。 下值后,吴氏正走在回下人房的甬道里,被唿啦涌上前的护卫,裹挟着?带到了前院值房。 待吴氏看到躺在软塌上的二哥儿,不安中又添了莫名其妙。 章府丞道:「吴氏,二哥儿饿了,你?快餵他。」 吴氏认识章府丞,听到只是让她餵养二哥儿,她心下稍定。今晚府中不太?平,吴氏不敢多问?,上前抱起二哥儿,避过身去餵了奶,更换尿湿的尿布。 二哥儿兴许终是哭累了,吃饱后换上了干爽的尿布,哼唧几?声就睡了过去。 吴氏抱着?二哥儿迴转身,小声道:「二哥儿睡着?了。」 章府丞指了指软塌,「将他放下,你?就在旁边值房里等着?,等着?传唤。」 吴氏忙轻手轻脚放下二哥儿,轻轻拍了几?下,待他睡熟后,慌忙走了出去。 护卫上前,将她领到了旁边的值房,拉上门,守在了门口。吴氏见值房里有茶水点心,她一屁股坐了下来,抓起茶水狠狠灌了一气,勉强安定了几?分。 吴氏一抹额头的汗,哎哟一声,心道总算还活着?,瞧这个架势,今夜府里不知有多少人会丧了命。 章府丞与卢侍正谁也不做声,继续瞪大眼睛,不错眼望着?软塌上睡着?的二哥儿。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很?快,门被推开,范朝进了屋。 章府丞一只眼睛停在二哥儿身上,拿一只眼睛斜乜过去,鼻孔里喷出一声怒气:「你?来了!」 范朝飞快伸手,将一段肉干塞进了章府丞嘴里。章府丞愣住,正要?吐出来骂,范朝朝榻上一指,「小声些,吵醒了你?可哄得好??」 章府丞忍气吞声将肉干咽了回去,发狠般嚼了几?下。 天?杀的范朝,居然?将二哥儿抱来,不由分说塞给他。说是他让护卫看守着?蔷薇院,二哥儿被吓到了,他得负责替其驱惊,扶住二哥儿的安危。 二哥儿就是豆腐包着?的金饽饽,章府丞不敢碰,又不敢离开,拉着?卢侍正一起,亲自不错眼地盯着?。 章府丞虽然?骂范朝缺德,想出了这个法子?,将烫手山芋交给了他。 骂归骂,章府丞却清楚事情的严重,他吞下肉干,小声问?道:「真出了事?」 范朝点点头,「真出事了,抓到了乳母林氏,已经关了起来。」 卢侍正终于转动着?眼珠子?,看向了范朝,一脸的后怕,吶吶道:「要?不是范统领防着?,今晚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章府丞正要?说他们当差又没出差错,想到齐重渊的脾气,二哥儿是皇孙。哪怕能免受责罚,这辈子?的前程,就此断了。 范朝起身,道:「你?们好?生?看着?二哥儿,我还有差使要?忙。」 章府丞伸手去拉他,「你?跟我们一起守着?!」 范朝是武将,伸手灵活,一个闪身就躲开了,留下恼怒的章府丞与卢侍正两人,将他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走出值房,范朝抚了抚衣襟,从油纸包里掏出肉干嚼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文娘子?说,既然?章府丞当值,他下令守住蔷薇院,不如将二哥儿交给他看着?。前院值房由殷知晦亲自安排值守布防,这里最安全。 范朝朝望湖院的方向看去,心里没来由的一片安定。 有她在那里镇着?,太?子?府乱不了。 菡萏院。 太?子?妃换了身干爽的衣衫,手臂的伤口用布巾裹住,搭在身前,闭眼倚靠在软囊上,也不知睡没睡着?。 青芜提着?食盒进了屋,罗嬷嬷忙上前接过,将匣子?里的汤饼拿了出来,对太?子?妃道:「太?子?妃失血过多,晚上又未曾进食,老奴让厨房做了些好?克化的汤饼来,太?子?妃多少吃一些。」 太?子?妃睁开眼,沙哑着?嗓子?问?道:「外面情形如何了?」 罗嬷嬷同样焦急万分,她先前去过厨房,并未瞧着?什么动静。 倒是青芜道:「先前小的去厨房提汤饼回来时,听到护卫在小声说话,说是蔷薇院抓到了要?害二哥儿的歹人。他们见小的来了,便没再说下去,小的也不敢多问?。」 太?子?妃瞬时脸色大变,罗嬷嬷手上端着?的汤饼碗,哐当掉落,汤饼洒了一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0页 青芜惊了跳,还没回过神,便被罗嬷嬷一把抓住了,问?道:「你?说清楚,谁被抓住了?」 青芜手臂被罗嬷嬷抓得生?疼,被她狰狞的脸吓住了,忘记了挣扎,结结巴巴道:「小的就听了这些,别的小的也不清楚。」 太?子?妃厉声道:「你?出去,再去听,直接问?护卫,就说是我在问?!」 青芜慌忙应下,转身跑了出去。 很?快,青芜喘着?气跑回了屋,忐忑不安地道:「太?子?妃,护卫勒令小的不许乱跑乱打听,说是太?子?妃的命令也不行。」 太?子?妃神色震怒,正要?发火,青芜急急补充道:「圣上驾崩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圣上驾崩, 皇城司的兵马,与太?子?府的护卫,将府邸护卫得比铁桶还要严实。太子府的护卫自是比不上皇城司, 主?要的护卫差使?, 交由皇城司负责。 范朝主?动退居其后,站在廊檐边望着皇城司兵丁的兵马刀箭, 隐藏在角落的强弩, 艷羡极了。 心腹属下冯甲急匆匆赶到范朝身边, 低声道:「头儿,林氏招了。」 听完冯甲的回禀,范朝神色很是复杂, 道:「先不用声张,看好林氏。听风来了,我先去与他问下情形。」 听风也看到?了范朝, 大步朝他走来,疲惫地道:「我忙得很,就与你交待几句。青书他们在殿下身边伺候走不开,七少?爷也忙,便让我来了。太?子?妃的事情, 七少?爷知晓了,殿下伤心过度,忙着先皇的丧事,便暂且没与他提。二哥儿可还好?」 温先生他们离开京城去打理丰裕行之事, 殷知晦身边的四大得力?小厮,只剩下听风在。 殷知晦将他派了出来, 开口便问二哥儿,范朝顿了下, 道:「二哥儿无恙,章府丞卢侍正?寸步不离守着。」 听风松了口气,道:「太?医院的太?医,待先皇的脉案全部?封存之后,便能得空前来。我等下先去二哥儿,再去寻太?子?妃。宫里还未理顺,太?子?妃他们得姑且等等,待天光大亮,安排妥当之后再入宫哭灵守孝。」 范朝沉吟了下,低声道出了林氏招供之事,听风难掩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恢復了神色,肃然道:「事关重大,切记不可对外声张,待殿下缓和过来,由?殿下定夺。」 齐重渊还未曾正?式登基,他们仍然沿用先前的称唿。不过,齐重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新?皇,天下无人敢替他做主?。 范朝心里虽这般想,脑中?却不由?自主?闪过了一个人。听风急着要前去看二哥儿,这个念头便很快过去了, 突然,范朝愣在那里,他在兵将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忙走上前,不确定道:「贵子??」 「是我。」那人转过身来,朝着范朝抬手见礼,「范统领,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范朝打量着何三?贵,他身穿玄色圆领窄袖袍,外罩肩胛甲冑,宽腰束带外罩裙甲,脚登鹿皮皂靴,斜跨陌刀,尤其是皇城司兵将特有的银色鬼面,威风而神秘,望之令人心生畏惧。 以?前范朝曾听蔺先生提过一嘴,何三?贵去了皇城司伺候骡马。成?亲时,何三?贵给范朝下过帖子?,他去吃过喜酒,那时何三?贵仍在皇城司做洗刷骡马的苦差。 范朝犹记得在茂苑时,何三?贵虽说有几分才干,到?底无法与他们这些来自京城的比。何三?贵自知身份低,很是踏实苦干,积极帮着他们修缮车辆,餵养照看马匹。 未曾想到?,一段时日不见,何三?贵已?经升了官,端瞧他身上的穿戴,已?经是从五品武将的装扮。 范朝一时的滋味很是复杂,他如今在太?子?府做统领,隶属詹事府,詹事府的官员,除去詹事,原本王府的长史等属官,其余的皆由?朝臣坚韧。 譬如他所担的统领差使?,属于?武官之列,品级为六品,比何三?贵还低半阶。 何三?贵如以?前那般客气,范朝到?底还是止不住心底冒酸,勉强道:「我还如以?前那样,当差做事。倒是贵子?升了官,」他抬手抱拳,「给你道喜了。」 何三?贵避开了范朝的礼,欠身道:「范统领这般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何指挥。」有兵将在喊何三?贵,他来不及多说,「范统领,待我小歇时,咱们再一起吃茶说话。」 范朝点头,目送何三?贵大步离开,回到?值房,坐在小炉边烤着火,望着炉里的火光发起了呆。 小炉上坐着的茶壶沸腾了,壶中?残留的酒酿味道,随着热气涌上来,范朝提壶沖茶,神色若有所思。 何三?贵瘦猴子?许梨花三?人,从茂苑追随文素素到?了京城,如今皆各有所成?。 瘦猴子?去了京畿营做郎中?,听说以?前在打杂跑腿,兴许他现在已?经高升了。 不过,范朝清楚瘦猴子?的德性,他行事太?过跳脱,实在上不得台面,估计在官场上没甚前途。至于?其他,范朝就不敢肯定了。 许梨花以?前与乡下目不识丁的悍妇差不离,范朝永远忘不了她领着何三?贵瘦猴子?,与自己?的亲哥哥打架,顶着一头凌乱的头髮,手上脸上都是抓痕的狼狈模样。 如今许梨花掌管着太?子?府的铺子?庄子?,成?了发号施令的大掌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1页 按照一贯的规矩,皇城司皇城使?皆由?天子?亲信担任。范朝身为太?子?府的护卫统领,极有可能接任皇城使?一职。 范朝对此却没甚底气,齐重渊向来不屑与底下当差的人过多来往,他虽在齐重渊身边当差做事多年,却算不得其心腹。 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城使?,范朝抑制不住的心头激盪,重重朝自己?的大腿拍了一巴掌,自嘲道:「真是瞎了眼,拜菩萨,都没磕对头!」 如瘦猴子?他们跟着文素素,都已?飞黄腾达,他也算得上文素素的旧识,怎地就忘了还有这通天的关系! 以?文素素的本事,她能帮着他在齐重渊面前美言一语半句。哪怕是做不成?皇城使?,跟着她,断少?不了前程!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范朝知道文素素一向起得早,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等不及茶水变凉,疾步走出值房,领着心腹朝望湖院的方向巡逻而去。 望湖院屋顶的烟囱,冒出了缕缕炊烟,院子?前的小径上,积雪已?经洒扫干净,齐整堆在了墙脚。 门楣前悬挂的灯笼,已?经覆上了白皤,悬挂春旗的长杆上,飘荡着长幅白皤。 范朝等人走到?门前,穿着锶麻孝服的门房婆子?迎出来,客气地见礼:「不知范统领前来可有事?」 范朝道:「我巡逻到?此,想要见见娘子?,看望湖院一切可安好。」 婆子?曲了曲膝,道:「范统领请稍等。」说罢便进了屋,让人去通传了。 没一阵,李三?娘亲自迎了出来,将范朝几人领到?了正?厅,奉上茶水,身着孝服的文素素,随后很快便到?了。 范朝等人起身见礼,文素素欠身,招唿他们坐下,道:「我正?准备用饭,几位应当还没用过,不如顺道用饭,边吃边说,也不耽误了你们的差使?。」 范朝已?经熟悉了文素素忙碌时,会边吃边议事的习惯,只是他有些话要私下与文素素讨论,他便将心腹支使?了出去,「你们且先去院中?瞧瞧,可有需要注意防范之处。」 几人起身出屋,在院墙等隐秘之处巡逻了一圈,被杨嬷嬷领到?了偏屋用饭。 李三?娘提着食盒进屋,范朝接过热帕子?抹了头脸,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素斋,点心米面俱全。 文素素道:「你们当差辛苦,你也知道我性情,无需与我客气。」 范朝笑着说是,接过素包子?咬了一大口,再喝了半碗浓稠的米粥。 文素素低头安静用饭,范朝犹豫了下,道:「皇城司的兵丁到?了太?子?府,娘子?应当看到?了。」 文素素点头,道:「二哥儿与太?子?妃可好?」 范朝将听风前来之事说了,「二哥儿倒没事,只太?子?妃还不甚清楚。」 文素素道:「太?子?妃定能吉人天相?。」 范朝犹豫了下,道:「娘子?,先前抓住的乳母林氏,没审几句就如实招了,是太?子?妃身边罗嬷嬷指使?的她。她能得乳母的差使?,也是靠罗嬷嬷帮忙,林氏的夫君在厨房管着柴火,也是得靠罗嬷嬷的关系。罗嬷嬷许了林氏,待林氏的儿子?柱子?长大些,就到?皇太?孙身边伺候。」 文素素哦了声,道:「能到?皇太?孙身边伺候,这是天大的机遇,祖坟山崩地裂都不为过。」 范朝脸颊抽搐了下,闷声道:「人如果没了,再大的机遇也没用。只拿柱子?威胁林氏,她就什么都招了。」 他边说边偷瞄文素素,毕竟他在当值,在望湖院不宜耽误太?久,眼下还未说到?正?事,不免暗暗焦急起来。 文素素手上的羹匙搅动着粥碗,道:「范统领,你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无需客气。」 范朝见文素素体贴,主?动解了他的困窘,便不客气了,试探着问道:「娘子?可知殿下会属意谁领皇城司?」 文素素直直望着范朝,径直问道:「你想领皇城司?」 范朝神色讪讪,吭哧着道:「照理说,我是太?子?府的护卫统领,算得是殿下的亲信,皇城使?的差使?,我也敢想一想。」 文素素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道:「范统领已?经成?家,膝下已?有三?儿两女。范统领身为人父,定会替儿女做好打算。恕我冒昧,敢问范统领是如何替他们筹划的?」 范朝怔楞在了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歷来皇城使?的差使?,只能是天子?亲信。且皇城使?是酷吏孤臣,皇城司稍有品级的兵将,出现在众人面前皆佩戴鬼面,便是为了不与外人结交,免得内外勾结,危害到?天子?的安危。 范朝就算是领了皇城司,到?新?皇登基后,范氏也就到?此为止了。 想到?皇城使?滔天的权势,范朝脑子?一片混乱,很是纠结。 文素素静静道:「范统领,何必只盯着皇城司。除了皇城司,还有京畿营,大齐上下共有十三?路兵马。」 范朝勐然一震,定定望着文素素,只见她轻轻颔首,缓缓道:「范统领,你心性柔软,善良,连柱子?都不落忍,如何能做酷吏。做不了酷吏,就当不好皇城使?的差使?。」 想到?柱子?,范朝肩膀塌下来,自嘲地苦笑,他的确做不到?杀伐果断。 文素素道:「范统领,太?平时日,你无需刀尖舔血博取功名。你是殿下的护卫统领,去京畿营很是合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2页 范朝心中?豁然开朗,京畿营拱围京畿,虽比不上皇城使?与天子?关系亲密,照样是天子?重臣。 「多谢娘子?指点。」范朝起身,朝着文素素深深一礼,「此事,还得有劳娘子?,拜託娘子?了,娘子?的大恩,我定当铭记在心。」 文素素一直在琢磨京畿营,她身边可用,又不会让齐重渊起疑反感的人,实在是怎么都找不出来。 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范朝主?动找上门,她当然不会拒绝。 文素素朝他摆手,指着案桌上的饭食,戏嚯道:「范统领,饭都凉了。」 范朝坐回去,飞快用完饭,便起身告辞:「娘子?,我不能久留,先告退了。」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范统领,将林氏交给听风,让他去处理,你别沾手。」 交给听风,便是交给殷知晦,一定程度上,也是交给了齐重渊。 范朝心领神会,应下后,与已?用完饭的心腹们匆匆离去。 菡萏院。 太?子?妃从青芜回完圣上驾崩之后,便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几近变成?了一桩石像。 林氏被抓住,罗嬷嬷又怕又急,完全没了主?心骨,如无头苍蝇在屋子?里乱转。 还是青芜冷静些,提点道:「嬷嬷,圣上驾崩,院子?里该收拾,换上孝服了。」 罗嬷嬷回过神,挥舞着手臂,尖声道:「去去去,青芜快吩咐下去,将院子?中?喜庆的物事都撤了,全都换上孝服!」 青芜忙应下吩咐了下去,罗嬷嬷前去箱笼取了孝服来到?太?子?妃身边,道:「太?子?妃,老奴扶你起身更衣。」 太?子?妃任由?罗嬷嬷换上了孝服,手指拂过粗麻,神色似哭非笑。 青芜从外面进了屋,道:「太?子?妃,听风来了,说是宫里刚来了人,殿下有旨,传太?子?妃即刻入宫。」 太?子?妃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满是凌厉与狠绝:「罗嬷嬷,去拿匕首来。青芜,你守好门。」 罗嬷嬷早已?慌了神,听到?太?子?妃的命令,转身就从卧房匣子?里取了匕首交给太?子?妃。 青芜睁大眼,眼瞧着太?子?妃拿起雪亮的匕首,扯开手臂上包扎的布巾,连唿吸都停止了,忙奔上前,颤声道:「太?子?妃,不可啊!」 太?子?妃心一横,匕首在伤口上用力?划过去,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汩汩而出。 罗嬷嬷惊骇地盯着太?子?妃的手臂,眼前阵阵发黑。青芜吓得尖叫,她慌忙捂上了嘴,惊恐地盯着太?子?妃。 太?子?妃浑身颤抖着,拼劲全力?将匕首递给罗嬷嬷,「去收好。」 罗嬷嬷下意识接过了匕首,立在那里不知所措。青芜走上前,对着太?子?妃流血不止的手臂,想要帮忙,却又怕碰到?伤口流血更多,扎着手慌乱不已?。 太?子?妃极力?稳住神,指挥青芜将先前解开的布巾,重新?包扎住了伤口,放下了衣袖:「青芜,扶我起身,随我进宫去。」 青芜紧咬住唇,奔去取了素色风帽披在太?子?妃身上,搀扶着她下榻往外走去、 罗嬷嬷还呆呆立在那里,太?子?妃停下脚步,回过头朝她看来,眼里噙着泪,满是哀伤,不舍。 太?子?妃嘴唇蠕动着,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她拼尽全力?,欠身施礼下去。 罗嬷嬷手上的匕首,血珠滴落。她明白过来,苍老的脸上,老泪纵横。朝着太?子?妃深深曲膝下去:「老奴恭送太?子?妃,太?子?妃放心去吧。」 她活不成?了,太?子?妃在与她道别。 太?子?妃没再回头,倚靠在青芜的肩上,一步一步,朝外挪去。每走一步,都犹如万箭穿心,痛得她神魂俱裂。 青芜见太?子?妃几近如纸一样白的脸,咬得出血的唇,忍不住哽咽道:「太?子?妃,你这是何苦。」 太?子?妃没有回答,青芜以?为她已?经痛晕过去时,听到?她在耳边吃力?地道:「青芜,你别担心,这是断臂求生。求得一线生机,我们就还有大好的机会!」 第一百二十章 雪后的太阳明晃晃, 天气却比下雪时还要寒冷。承庆殿的黄瓦上白雪覆盖,大殿前搭起了守灵哭丧的苇棚,香烛纸钱的气味经久不散, 僧人低沉诵经, 肃穆又沉重。 青芜紧张得连路都走不稳,凭着本能?搀扶着太子妃, 被听风领到了承庆殿西侧的朵殿。 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股诡异恐怖的气氛萦绕。青芜哪见过眼前的阵仗, 每走一步,都像是即将踏空,脚底是万丈深渊。 齐重渊本白的孝服里, 露出一截明黄,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案桌后,神?色阴沉盯了过来。 鬚髮全白, 老态龙钟的宗正成郡王坐在齐重渊的右下手?,他低着头,似乎是不胜体?力睡着了,又似乎在沉思。 左下首乃是首相沈士诚,枢密使崔撵, 殷知晦,文素素肃立最末。 太子妃轻轻拂去?青芜的手?,脚步不稳上前?曲膝见礼。琴音上前?,将青芜带了出屋。 齐重渊死死盯着太子妃, 也没叫起,从齿缝中挤出一声:「带人上来!」 青书疾步走出屋传旨, 皇城司的宿卫押送着黑衣人上前?,抬腿随意一踢, 黑衣人便双腿没了筋骨一样,噗通趴下,一动不动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3页 齐重渊厉声道:「薛氏,你仔细瞧好了!」 宿卫扯起黑衣人散乱的头髮,将脸对准了太子妃。太子妃双腿发颤,终于坚持不住跪倒在地?,与金石地?面相撞,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动,隐忍痛苦地?闷哼了声。 成郡王这时抬起头,朝太子妃看了过来,沈士诚盯着太子妃的左手?臂,蹙起了眉。崔撵是武将出身,向来直率些,望着太子妃逐渐染了血的本白麻衫,道:「殿下,无论如何,先请太医给太子妃包扎止血才是。」 齐重渊讥讽地?道:「好。孤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花样!」 太子妃抬起头,面无人色的脸上冷汗津津,她朝众人欠身下去?,道:「多?谢殿下,有劳诸位稍等。」 郑太医正就在承庆殿,很快提着药箱到来,他只恨不得变成哑巴瞎子,在屏风后给太子妃包扎好伤口,见礼准备退下。 齐重渊抬手?,「且慢,郑太医正,你且说说看,太子妃的伤势如何了?可是会丧命?」 郑太医正躬身,如实答道:「回殿下,太子妃的手?臂伤口甚深,肉眼?可见骨头,筋脉断裂,恐手?臂以后就废了,再难恢復。」 众人一愣,齐重渊冷哼了声,让郑太医正退了下去?,抬头看向太子妃,恨恨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就此逃过去?,一条手?臂而已!」 太子妃瘦弱的身躯不胜体?力,似乎随时会倒下,她低眉顺眼?,并不辩解,认真地?打?量着地?上,没了半条命的黑衣人。 真是巧啊,被抓住了一个。不过,太子妃已经不在意了。 「殿下,黑衣人我看上去?眼?熟,乃是在大街上遇到的杀人兇手?。」 太子妃说完话,不住地?喘着气,她努力克制,很怕她的喘气,给大家带来了麻烦。 殷知晦这时道:「殿下,让太子妃坐下回话吧,这样也能?快一些。」 齐重渊神?情很是不悦,埋怨地?横了眼?殷知晦。不过,殷知晦提醒得及时,太子妃这副模样,要是再倒下去?装晕。当?着重臣的面,总不能?用刑,一来一去?,又给了她作乱的机会。 齐重渊想到太子妃的作为,只恨不得将她亲手?掐死。先帝初丧,他依旧是监国太子,要三请三辞之后,才会登基为帝,事实上,他已是大齐板上钉钉的帝王,他要有帝王手?腕,喜形不露于色。 「给她赐座。」 齐重渊忍怒下令,青书上前?,搬了椅子放在了太子妃身边,她曲膝谢恩,身形一晃,忙用完好的右手?撑住了椅背,挪着走过去?坐下。 「薛氏,你指使雪红前?去?找薛恽的随从长福,指使他杀了薛恽。薛恽死了,长福还活着,你怕薛老太爷审问出你才是真兇,忙着赶回薛府去?斩草除根。你更是藉此机会,装着找人来刺杀你,将雪红灭口。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惜,你歹毒归歹毒,却蠢不可及,天子脚下,岂能?容你为非作歹,被皇城司抓住了你买来行?凶之人!」 皇城司审案的本事,就是铁打?的犯人也会很快招供。齐重渊想到太子妃在夹道中,惺惺作态装可怜的模样,就怒不可遏。 亏他差点被太子妃骗了去?,怀疑起了文素素。他这时不由得看向文素素,目露赞赏欣慰。 她温顺地?站在那?里,从头到尾都不做声,体?贴而周到,真真是他的可人儿。 文素素察觉到了齐重渊的打?量,她没有回应,敛着眉眼?,看着太子妃的一举一动。 齐重渊收回视线,再看向孱弱的太子妃,气更不打?一处来。 「带林氏上来!」 黑衣人被拖出去?,林氏被宿卫带了进?屋,她吓得已经没了人形,跪下来不断磕头求饶,很快额头便磕出了血迹。 范朝随后走进?屋,上前?恭敬见礼,细说了审问林氏的结果,将画押的供词呈到了齐重渊的面前?。 青书上前?接过供词,仔细查看之后,放在了齐重渊的左手?边。 齐重渊今日连续见血,他哪有心情看,晦气地?道;「人赃并获,无需她指认。敢谋害皇子,给孤拖下去?杖毙!」 林氏被宿卫卸了下巴,像拖死猪一样拖了出去?,范朝也随后施礼告退。 「好歹毒的心!二哥儿不满周岁,他如何碍着你了,你竟然要他的命!」 齐重渊神?色狰狞,抓起手?边的帐目向太子妃砸去?:「庄子冬日送进?府的豆苗,菠菱菜等菜蔬,你借着掌管中馈的权力,私自剋扣,中饱私囊,剋扣其他院子的份例,连孤的望湖院,都得自己出去?买,薛氏,你真是厉害,手?腕能?通天了!」 帐目在空中散开,有一张飘落在了太子妃的身上,她随手?拿起一看,望湖院的用度上,赫然列着冬日採买新鲜菜蔬的花销。 太子妃也是初次得知此事,她看了两眼?,便放下了帐目。 望湖院早有准备,不声不响做好了安排,要将她打?进?地?狱,太子妃并不感到奇怪。 既然已经审清了太子妃的罪行?,齐重渊不想再多?说,看向沈士诚与成郡王:「孤要废了她,将她从宗谱上除名,如此毒妇,定不能?由她活着,继续危害后宫子嗣!」 沈士诚神?色为难,一直未出声的成郡王终于嘆了声气,道:「太子妃,你可有话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4页 太子妃道:「叔祖公,我有话说。」 齐重渊一拍案几,厉声道:「拖出去?,孤休要听你狡辩!」 沈士诚迟疑了下,劝道:「殿下,此事兹关?国体?,且听听太子妃的话后,再定夺也不迟。」 崔撵这时也劝道:「殿下,太子妃是先帝亲指,先皇方才驾崩,废太子妃的事传出去?,只怕又会惹来一翻猜测非议。」 沈士诚崔撵是先帝指给他的太子太傅,算得上是他的先生?。先生?的话,学生?要遵从。 且先前?沈士诚与崔撵就拐弯抹角说过,如今的太子妃几近于皇后,一国之后,岂能?随意处置。 关?键之处,还在于皇太孙。若皇太孙的生?母如此歹毒,他的太孙之位,就该不保。 废太子妃容易,还可以说是齐重渊的家事。废皇太孙,就是国事了,齐重渊必须让朝臣百官信服。 尚未正式登基的齐重渊,他就算再自信,也不敢与朝臣百官这时候决裂。 齐重渊烦躁不已,心道果然当?上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他正要开口,太子妃道:「殿下,大哥与二哥儿,剋扣望湖院菜蔬之事,我皆不清楚。」 齐重渊顿时大怒:「毒妇,人证物?证在前?,你还敢狡辩!」 太子妃深深喘了口气,像是为了积攒力气,虚弱地?道:「殿下将府里的铺子庄子交给了文氏掌管,罗嬷嬷一手?将我养大,当?我是亲生?女儿般疼爱,她那?时候就替我不值。殿下后来将丰裕行?也交给了文氏,我那?时候很是难过,罗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中......」 她说不下去?了,痛苦万分地?俯身下去?,眼?泪大颗滴落,却极力让自己不哭出声。 一手?将她带大的罗嬷嬷,虽对她不理解,却是这天底下最疼爱她的人。 这时,罗嬷嬷该已经上路了。她对不起罗嬷嬷,但她要活下来,她已经穷途末路。 屋内一片安静,大家神?色各异。文素素不动声色瞧在眼?里,意外地?抬了抬眉。 齐重渊本想发火,见太子妃都快断气,就那?么不屑看着她,端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妃手?臂的痛,如针扎一样,蔓延向全身。她必须歇一歇,咬紧牙关?让自己清醒。 文素素就是个被卖来卖去?的乡下妇人,她如何能?走到今天呢? 听说她当?时正小产,小产与生?孩子也差不离,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她流的血,只怕不比自己少。 她撑了下来,自己也能?撑过去?。 这些年来,她实在过得太好,好得让她变得愚钝,蠢而不自知. 哪有人天生?好命啊,贵为太后皇后也不能?,她们都是熬过了无数漫长的黑夜,从自己的血泪中淌了过去?。 手?臂的血腥气,直扑鼻尖,太子妃闻着,好像又活了过来。 太子妃继续道:「罗嬷嬷指使雪红,前?去?找长福,拿了银子让长福暗中毁了大哥,只让大哥不能?再入朝为官,惹出祸事连累我。谁知,长福却失手?害死了大哥。大哥是薛氏的顶樑柱,是祖父的命根子。罗嬷嬷也吓住了,我见着不对劲,便质问罗嬷嬷与雪红,她们自知闯了大祸,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交待了。」 失血过多?,太子妃说一阵,就要歇一歇。 伤口的痛,逐渐变成了太子妃的药,她靠着痛意保持着清醒。 「我吓住了,一下也慌了神?。藉口去?探望祖父,赶回了薛府。长福没了半条命,已经向祖父全部交待了。祖父气得杖毙了长福,薛氏接连遭受大难,祖父也没了大半条命。祖父心疼瑞哥儿,捨不得重孙懋哥儿,只能?将苦咽了回去?。只是雪红与罗嬷嬷,祖父却无法原谅,放过她们。罗嬷嬷与雪红在我身边伺候,她们也算有脸面,一下都没了,太过打?眼?,事情传出去?,瑞哥儿会跟着被牵连。」 提到瑞哥儿,太子妃心犹如被钝刀在来回割,「他才八岁,何其无辜。」 齐重渊冷笑出声,「有你这样的母亲,外家,才是瑞哥儿洗不清的耻辱!」 太子妃抹了泪,道:「雪红死了,祖父安排的刺客,本来要继续杀了罗嬷嬷,我替罗嬷嬷挡了一刀。我捨不得罗嬷嬷,她抚育陪伴我多?年,我如何能?眼?睁睁瞧着她死。那?时候已经闹开了,刺客见我受伤,忙着四下逃走。我替罗嬷嬷挡的那?一刀,比直接刺在罗嬷嬷心上,还要让她心疼。罗嬷嬷只恨不得要替我肝脑涂地?,她已经不想活了,便去?找了林氏,让她害了二哥儿。罗嬷嬷以为没了二哥儿,殿下就会多?看我一眼?,毕竟我是瑞哥儿的生?母,是殿下唯一儿子的母亲。」 齐重渊呵呵冷笑,骂道:「好你个薛氏,你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齐重渊,哀哀切切道:「不,殿下,我有错,大错特错。我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我其实是眼?瞎心瞎,罗嬷嬷雪红她们能?做出这些事,都是我御下无方,是我没能?管束好她们。我的荣华富贵,都是靠着殿下,嫁给殿下,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惜我没能?早些懂,没能?珍惜,我辜负了殿下。」 她的确是眼?瞎心瞎,这一路来,她有数不清的机会,却都错过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5页 比如,文素素初进?京时,就该毫不犹豫杀了她。 她数次碰壁,遍体?鳞伤,死伤无数。她在血泊中扭曲挣扎,她闷着头往前?闯,只求闯出一线生?机。 文素素如今站在那?里,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清,俯视着她的狼狈。 她身形笔挺,太子妃见到她第一眼?时,她背就挺得笔直。她从不是娇花,她是一颗从悬崖峭壁中,长出来的劲松。 太子妃想,文素素也是如她这样,踩着血,一步步走到了皇宫大殿上。 「殿下。」太子妃颤声喊了声,齐重渊朝她看了去?。 太子妃极力克制,眼?里却还是泛起了泪,此刻她的声音很平静,仰慕地?道:「殿下,我见到殿下的第一眼?,心里想的是,这就是我的夫君了。后来,我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如今方清楚,是娘娘与殿下一直容忍我,护着我。」 齐重渊愣愣转开头,一时没有做声。 太子妃看向文素素,欠身下去?:「文良娣,我对不住你,你帮我良多?,我却嫉妒你独占了殿下。你聪明能?干,太子府从王府时起,就一直仰仗着你,多?靠你才有今日。文良娣,我这辈子已没了指望,瑞哥儿福姐儿都还小,恳请你能?看顾着瑞哥儿一些,抚育福姐儿,让她平安长大就好。」 她努力抬了抬受伤的手?臂,最终无能?为力放弃了,朝齐重渊恳求道:「这条手?臂,是我的报应。我如今成了残废,自知无德无能?,不堪为殿下之妻。自请入皇庙苦修,赎清罪孽。」 文素素的目光,在太子妃搭在身前?的手?臂上略作停留。 从她进?屋起,文素素就察觉到了她与平时的不同。 少了迟钝与纠结,添了穷途末路的决绝。 跟初到大齐,尚在茂苑时的她,很像。 如文素素不惜损伤身子,强行?落胎那?般,重伤的手?臂,便是太子妃无路可走时的断臂求生?。 太子妃凄婉柔弱的声音,在空旷宽敞的朵殿内迴荡,余音不绝。 屋内坐着的朝堂重臣,神?色莫名,一起看向了齐重渊,等着他的发话。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素素与太子妃离开了朵殿, 留下齐重渊他们商议。 太子妃不?知被领到?了何处,文素素则随着琴音进了一间宽敞的空屋。 承庆殿为一廊院式的建造,前后两?进, 东西两?侧都带有朵殿。正殿为垂拱殿, 朵殿与垂拱殿之间用廊连接,轩敞高大, 统共加起来约莫近三十间屋子。 文素素以前来过一次承庆殿, 那时先帝在, 她谨遵规矩匆匆扫视了几眼,如今她可能后半生都会长居于此,便看得仔细了些。 屋顶用了琉璃瓦, 对着?琉璃瓦的藻井。採用了中空透明,光线可以从琉璃瓦透进来,阴雨的天气, 屋内也能保持亮堂。 雪后的琉璃瓦被雪覆盖,配上厚重的酸枝木几案,又未曾摆放熏笼,屋内便阴暗而寒冷。 琴音请文素素稍等,歉意地递给她一个红铜手炉, 「宫内现今比较乱,我这就让人去拿熏笼来。」 文素素颔首道谢,从风帽里取了个钱袋塞给琴音,他愣了下, 文素素朝他挤眼:「你去给我取炭,如今也得拿面子去换才行?呢。」 青书与文素素打?交道多, 琴音与文素素要疏远些。不?过琴音也经常得文素素的好处,他略微犹豫了下, 便收起了钱袋,唤来随从吩咐了下去。 文素素道:「琴音,你与青书现在要伺候殿下,还要操持丧事,对宫中不?甚熟悉,做事就事倍功半,说不?定还会被人煳弄,出了差错。」 琴音顿时苦着?脸道:「娘子说得是,我与青书只?有四双手,说句难听的话,连承庆殿的路都不?甚熟悉,何况是做事了。我跟青书现在就是无?头苍蝇,生怕犯了差错。」 要是在先帝丧事上出了错,小命肯定保不?住了。 文素素道:「拿银子去开道。开不?了,你去求黄大伴指点。黄大伴在何处?」 琴音眼睛一亮,道:「黄大伴在给先帝守灵,先帝驾崩时,黄大伴就对殿下提过,以后待先帝下葬之后,就去给先帝守灵。」 文素素看向大殿的方向,道:「黄大伴如今近在咫尺,你去求他,客气恭敬些,就说宫里的事情,你与青书都一筹莫展,请他帮你们拿主?意。黄大伴陪伴先帝一辈子,送先帝下葬之后,就该颐养天年了。皇陵清苦,黄大伴去守灵,好似殿下刻薄了先帝身边的老人。宅子伺候的人黄大伴定都不?缺,在宫里也有人手。你们对他恭敬客气,黄大伴留下的人手,你们就可以拿过来用了。」 琴音一拍脑袋,顿时豁然开朗道:「娘子说得是,他们都是熟手,黄大伴能安排好他们,他们能认新主?当差做事,对谁都有好处。」 他深深施礼下去,「有劳娘子指点,娘子一向以来待我的恩情,我定永铭记在心。」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文素素并不?是为了纯粹施恩,她真是为了自己。 首先是宫里的这摊子事,必须迅速釐清,毕竟她要住进来。 眼下宫里人脉最深的,除了黄大伴再无?他人。人走茶凉,黄大伴也没?几年好活了,他手下的宫女?宦官,定会暗自寻找新出路。 兴许有人想要争取到?齐重渊身边去伺候,争做贴身内侍,或者执掌殿中省六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6页 殿中省下辖六局,负责皇宫的衣食住行?车马等,是除去皇城司宿卫之外,帝王身边最重要的衙门。 文素素并不?反对,只?要他们有本?事便可。通过黄大伴,她还能顺便摸清殿中省。 琴音去取了熏笼来,文素素将手炉还给他,「你拿着?吧,跑来跑去冷,我这里有熏笼就够了。」 琴音也没?推辞,揭开手炉添着?炭,小声道:「娘子,在你进宫之前,秦皇城使将查到?太子妃所行?之事,一一回禀了殿下。殿下震怒,沈相与成郡王,崔枢密使都认为要慎重,事关国体,既要师出有名,又要顾忌到?皇太孙。这件事,本?来与娘子无?关,是沈相提出,让娘子也来,太子妃的举动?,皆在针对娘子。娘子,等下沈相他们肯定要问娘子话,娘子万要多多保重。」 「果真是与己方便,来得如此迅速。」文素素心道,颔首道了谢。 琴音道不?敢,他还要回去当值,扣好手炉放在衣袖里,匆匆告退离开。 文素素贴着?熏笼,思索着?太子妃以及几位重臣的反应举动?。 齐重渊还没?帝王的魄力,沈士成他们是先帝留下来的辅政大臣。先帝封文素素的用意,沈士成身为肱股之臣,肯定知晓。 太子妃所做之事,文素素留下物证人证的缘由,并非要判她的死刑,也判不?了她的死刑。 沈士成既然要将太子妃之事,提到?国事的高度,那他就得按照国事来办,无?法指鹿为马,太过罔顾事实。 太子妃先前主?动?提出去皇庙,齐重渊并非长情之人,也算不?上绝顶心狠。 齐重渊见到?太子妃服软,念在皇太孙的份上,心里肯定有所松动?,允了她的恳求。 文素素已?经预料到?,沈士成他们会苦口婆心劝说,给太子妃说情。 这就触到?了齐重渊的逆鳞,他刚掌握天下大权,就被管东管西。 文素素心情很是轻快,枢密院与政事堂,文与武,很快就能换人了。 等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熏笼里的炭已?经逐渐变凉,琴音总算再次前来:「娘子,殿下有旨,宣娘子前去。」 文素素起身随着?琴音朝朵殿走去,琴音低声道:「娘子,是殿下单独要见娘子,殿下心情不?大好,娘子要小心行?事。」 文素素轻颔首示意知道,来到?朵殿,齐重渊歪到?着?身子坐在椅子里,右手臂搭在案几上,手上把玩着?镇纸,黑沉着?脸对她点点头,「你来了。坐吧。」 文素素谢恩后坐在齐重渊的下首,他将手上的镇纸一丢,神色莫名望着?她,道:「先前你都听到?了。薛氏将瑞哥儿与福姐儿託付于你,你打?算如何办?」 「殿下,我实在惶恐。」文素素凝望着?齐重渊,神色严肃道:「我除了看着?吃穿用度,四书五经一窍不?通,瑞哥儿是皇太孙,殿下登基后,他便是大齐的太子,我何德何能能照顾他们。」 齐重渊不?安置可否,只?脸上的反应看来,他很是深以为然。 「薛氏处处针对你,以为你抢了她的权势,你可会恨她?」 文素素道:「太子妃的心情,我能理解,并不?怪罪她。我出身低,一个乡下来的农妇,何德何能被封为良娣,不?过是靠着?殿下的提携罢了。不?过,我不?明白太子妃为何会这样?,我并没?有想过抢她的功劳,这些功劳都是殿下的,并不?是她的呀!铺子庄子都是殿下的产业,与她有何干系?退一万步说,若没?有殿下,丰裕行?哪有今日,丰裕行?的买卖......我托大说一句,这些时日看了他们的买卖状况,只?要殿下庇护,任何一家粮食行?都能做到?丰裕行?的规模。」 齐重渊微眯着?眼,一边听着?文素素的话,手指一边敲着?案几,显得心情很好。 薛嫄从头到?尾都将丰裕行?,将府里的铺子庄子看做薛氏,她的功劳。 文素素才说到?了关键之处,这些,原原本?本?都是属于他,与她薛嫄毫无?关系! 齐重渊还回忆起来,府里的铺子庄子以前都不?赚钱,是他灵光一闪,要将铺子庄子交给文素素管,她从未主?动?在他面前提过一句。 锦衣华服,头面首饰,权势富贵,文素素半个字都没?与他提过。 薛嫄还念着?她的娘家,殷贵妃让他给薛恽那个蠢货求前程,让他留在了户部当差。 齐重渊打?量着?文素素,疑惑地道:「你不?穿锦衣华服,不?戴头面首饰,难道你真如他们所言那样?,所图甚大?」 文素素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再抬手摸了摸髮髻,莫名其妙地道:「我现在的穿戴可是不?合乎规矩了?」 齐重渊摇头,缓缓道:「那倒也不?是。」 文素素松了口气,道:「合乎规矩就好。不?瞒殿下说,我觉着?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前,已?经如神仙一般,有绸缎衣衫穿,出门有车马,有人伺候,还有金簪金钗戴。我就喜欢金子,不?喜欢宝石玉石那些,我看不?懂。」 齐重渊不?禁想笑,文素素的出身在那里摆着?,从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对穷人来说,一辈子可能都摸不?到?金子。 看来,她将帐目看得那般清楚,是她穷怕苦怕了,没?见识,一个大钱都舍不?得乱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7页 齐重渊当然不?会提醒她,家丑不?可外扬。这份家丑,他真是巴不?得。 这简直是捡到?宝了啊! 齐重渊唔了声,紧盯着?她问起了最在意之事:「你以为,瑞哥儿能做太子?」 文素素像是不?知道齐重渊的试探,讶然道:「瑞哥儿不?做太子,谁做太子?」 「你说得也是,瑞哥儿一向稳重,听话乖巧。」齐重渊盯着?文素素片刻,见她的反应真诚,神色缓和了几分:「你救了二哥儿,张氏会对你感激不?尽。」 文素素道:「张良娣感激不?感激,我倒不?放在心上。殿下刚丧父,要是二哥儿出事,殿下该多伤心。而且事情传出去,肯定有什么冲撞,相剋的闲言碎语。以前我在乡下,经常听到?这些。京城虽不?是乡下,大家说起八卦来,倒也差不?多。」 沈士成真是白担忧,以为文素素救了二哥儿一命,张氏会感激她,投靠过去,她会藉此扶持二哥儿,废太子,造成大齐动?盪。 甚者,文素素与李达育有一子,她要乱了大齐皇室的血脉,暗中让自己的儿子上位。 秦谅却道出了一桩往事,文素素先前所生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先帝早就考虑到?此事,皇城司亲自领了差使,将其除去。 这件事,齐重渊就不?打?算告诉文素素了,沉吟了下,眼皮掀起瞄了眼文素素,道:「看在瑞哥儿的份上,就允了薛氏去皇庙清修。只?立后之事,你可想做皇后?」 文素素瞪大了眼,愣愣望着?齐重渊,「皇后?」 齐重渊蹙眉,嫌弃地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登基之后,当然该立后了。」 他真是烦恼得很,一方面,薛氏还活着?,他立别人为后,瑞哥儿就会受到?威胁。 另一方面,他考虑另娶高门的世家女?为后,只?是现在先帝还未下葬,他断不?能急吼吼寻找新后。 沈士成他们也会反对,立了太子之后,先帝曾无?数次对他谆谆叮嘱,切莫让外戚当权。 大齐的天下,便是因为前朝外戚作?威作?福,扰乱朝纲,太.祖趁机起事夺得了江山。 祖宗规矩,齐重渊只?能忍气吞声遵守。到?时,他广纳后宫便是,已?经坐拥天下,岂会缺新鲜水灵的嫔妃。 太子府现在的两?个良娣,张氏老实巴交,上不?得台面,但她生了二哥儿,还算有点功劳。 至于文素素,齐重渊倒是比较偏向于她,沈士成他们肯定会反对。先前的议事中,从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一二,提出要防备着?她。 文素素迟疑了下,道:「我以为,娘娘未曾做皇后,殿下向来孝顺,为了娘娘,至少也要过上一两?年,才会立后。」 齐重渊顿住,想到?去世的殷贵妃,心头泛起阵阵难过。 以前母子之间的那些嫌隙,因着?殷贵妃的去世,早已?烟消云散,余下的,便是她的慈爱,待他的好。 「你说得也是,要是阿娘还活着?,那该多好。」 齐重渊抬头望着?藻井,双眼干涩,良久之后,却到?底没?能流下泪来。 文素素这才彻底放了心,皇后之位暂时空置,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要皇后之位,她可不?是为了掌管后宫。 她当了皇后,就是立了靶子,眼下她的根基还不?稳,沈士成一众老臣,肯定会百般针对她。 齐重渊揉揉眼,他又是首领哭灵,与沈士成他们争论,早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抱怨地道:「真是累。老大那个狗东西,在府里还在醉生梦死。我要治他的罪,沈士成他们却劝我,先帝将其禁足,我这时应该将其放出来,展现帝王的胸襟气魄。」 饶是文素素,也真正被震惊了。 先帝刚咽气,齐重渊居然这般快,就想着?要杀了秦王! 齐重渊的这份心胸,对文素素来说,真是太好了! 「殿下,有句话叫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是殿下在被秦王陷害,受秦王的气,他们劝殿下大度,纯属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齐重渊见文素素难得生气,心有戚戚焉,立刻附和道:「齐重治早该死了!他先前对阿娘不?敬,现在对阿爹也不?敬,如此不?孝不?悌,要他活着?有何用!」 文素素重重点头,「殿下说得是,要展现胸襟气度,还有琅哥儿珩哥儿,秦王妃呢。我以为,该罚秦王在先帝灵前跪着?守孝,不?准起,将该对娘娘的守孝,也一併跪了才是!」 琅哥儿是个没?出息的蠢货,他推珩哥儿的事情,朝堂百官无?人不?知,如此歹毒之人,哪还会与他结交来往。 珩哥儿算得上聪明,可惜已?说话口齿不?清,等于残废了。 秦王妃一个妇道人家,没?了秦王,她就没?了权势,在后宅能翻起什么风浪! 齐重渊抬眼看向窗外,太阳将冰凌照得晶莹闪烁,琴音领着?黄门,正在拿着?杆子敲打?,谨防掉下来伤人。 滴水成冰的天气,秦王要是跪在冰冷的灵前...... 直接砍了秦王的头,实在是太便宜了,就要慢慢折磨死他才痛快! 齐重渊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对比着?沈士成他们那里受的憋屈,文素素才是他的肱股之臣! 文素素将齐重渊的反应,不?动?声色看在眼里。此刻他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时而狠戾,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爽快,就知道她目的达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8页 随着?齐重渊的目光,文素素也朝窗外看了去,目光在冰凌上停驻。 太子妃死或者废,对她都要有足够的价值,对得起她面对齐重渊的辛苦。 尖锐的冰凌急急坠落,小黄门生怕声响叨扰了齐重渊,拉着?铺了厚厚草屑的软兜上前接住。 文素素轻轻扬了扬眉,她已?经想到?了太子妃的死法! 第一百二十二章 齐重渊三谢三辞之后, 临时登基为帝,待先帝丧事?完毕,钦天监选出黄道吉日?, 再正?式登基, 改年号。 新帝大赦秦王,允其进宫守孝哭灵。如今的秦王面色苍白, 整个人足足膨胀了一圈, 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一动,脸上的肉便如涟漪般晃动。 到了先帝的棺椁前,秦王嚎哭一声跪在蒲团上, 齐重渊抖了下,下意识去看他身下的金石地面。 殷知晦瞧着齐重渊的反应,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下。目光扫向帷幔, 在帷幔的另一边,是女眷哭灵之处。 滴水成冰的天气,灵堂中还放置了冰鉴,如冰窖一样寒冷,守孝哭灵无异于酷刑。 秦王一看就是酒色过度, 估计一天下来?,就能要了他的半条命。 这是要折腾死他啊! 以齐重渊的性情,他只想到活剐秦王的主意,这个能堵上沈士成一众人嘴的法子, 定?不是他的手笔。 且自从文素素进宫之后,宫里的一切就逐渐变得井井有条, 青书?琴音两人不再焦头烂额,差使办得一团糟。 天气寒冷, 每哭上小半个时辰,便歇息一个时辰。 到了歇息的时候,秦王瘫倒在了灵堂里,伺候的小厮扶不起来?,齐重渊意味深长地扫过沈士成一众重臣,瞧着他们复杂的神色,心里畅快至极。 殷知晦暗自嘆息了声,赶紧让内侍上前帮忙,足足几近五人,用尽力气才将秦王半托半拽弄出了灵堂,前往朵殿的屋中去歇息。 朵殿宽敞,里面放着几只熏笼,不知是熏笼的炭火不足,还是屋子太宽敞,熏笼半点作用都无,屋里差不多?与屋外一样寒冷。 秦王嘴唇已经发青,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尤其是膝盖好似好碎了。他痛得哆嗦着,嚎嗓道:「混帐,还不去给爷拿炭盆,请太医来?!」 小厮愁得快瞬间白了头,先帝已经不在,秦王只是新帝的兄弟,兄弟岂能与父子相比,何况两人还曾经是生死仇人。 秦王一边嚎痛,一边怒骂不止,小厮没了办法,灵机一动前去找秦王妃。 诰命夫人们都歇在西边朵殿的屋子里,小厮找到夫人们歇息的屋子,秦王妃却不在,守门的宫女说是秦王妃去了净房。 小厮便道净房外面的廊檐下守着,冻得双腿都快没了知觉,也没等到秦王妃。 兴许是天气寒冷,屋内的诰命夫人都没出来?入厕。小厮也不敢擅自闯进去,估算着秦王已经等不及,只能垂头丧气回去了。 朵殿最?西边的屋子里,暖意融融。秦王妃一进来?,就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将身上的大氅交给随嬷嬷,打量着文素素,眉毛微挑上前见礼:「这些日?子听?说很热闹,你?辛苦了。」 文素素知道秦王妃所指薛嫄那些事?,她指着软塌,道:「辛苦不在这里。坐吧。」 秦王妃在软塌上坐下,问?道:「宫里都理好了?」 先帝留下来?的嫔妃们,陆续迁进了太妃住的西苑,太子府后宅的姬妾儿女都搬了进来?。 中宫与殷贵妃住过的庆兴宫空置,文素素搬进了中轴线西侧,除了中宫之外,离承庆殿最?近的明华宫。其余如张氏等,按照品级,份位高低,分?别住在了中轴线东侧的慈元宫等。 文素素摇头,说了些近况,道:「我没怎么理,有黄大伴相帮,青书?琴音他们在操劳。这是他们的差使,辛苦操劳,所为不过如此,我只看着他们别出大错就行。」 「你?有大气度,放得开手,他们都服你?,我也服。」 秦王妃真心实?意佩服文素素,明华宫非同寻常,除了离承庆殿近,宫殿宽敞大气,里面还有一座花园,花园虽小,里面种植了奇花异草,精美异常。 先帝以前喜欢明华宫,先皇后也不喜住中宫。平时与先帝都居住在明华宫,中宫用于大典宴请。 先皇后先太子薨逝之后,先帝就再也没踏足过明华宫,已经空置多?年。 文素素能住进去,足以代表齐重渊对?她的重视。秦王妃扪心自问?,齐氏几个兄弟脾性都差不多?,自己做不到心平气和,文素素却能做到,这是她的本?事?与过人之处,不得不服。 李三娘提着食盒热帕子进了屋,从里面端出浓稠的甜羹放在案几上。 除了她们,其余如随嬷嬷都有份。文素素接过热帕子擦拭着手脸,招唿秦王妃道:「吃一碗暖暖身子。」 秦王妃闻着香甜的气息,享受地眯起了眼?,「那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热乎乎的帕子覆在脸上,伴着清新的橘子香气,疲劳顿消。 吃完甜羹,秦王妃舒服得直喟嘆,她抬手摸着脸,自嘲地道:「这些时日?过得太舒心,我都长胖了。要进宫哭灵,一家子的痴肥,实?在不好看。我昨日?夜里拼命吃茶水,早间起来?变得肿胀,让她们以为我是浮肿虚胖。」 文素素听?得想笑,怪不得秦王妃先前看上去脸庞浮肿,现在她已经好了许多?。肌肤光洁,眼?神明亮,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9页 李三娘进来?收拾,低声道:「秦王爷身边的小厮在寻找王妃,说是王爷在哭嚎,喊冷喊痛,要太医炭火。听?说王妃到了净房,就到净房门口守着了。」 文素素看向了秦王妃,秦王妃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畅快,道:「你?瞧他,他还摆着王爷的谱。我倒佩服他这种人,外面都已经变了天,他能始终如一,蠢笨如一!」 文素素对?李三娘道:「就让他守着吧,引人去别的净房。」 李三娘应是出去了,秦王妃欠身道谢,「我不知该如何感?激你?。听?说能出门时,我高兴得彻夜睡不着。今朝遇到了他,我顿时晦气得很,恨不得重新回去。当年我是如何与他生了孩子,真是一想到就要吐。」 文素素从远处看了眼?秦王,身形如一座肉山,白得犹如的脸,行动之间透着迟钝,偏他又惦记着皇子郡王的傲气,昂首挺胸的模样,的确令人生厌。 「早起进宫时,他好不容易上了马车,马的腿都弯了,嗷嗷直叫唤。」 秦王妃揩去了眼?角笑出来?的泪,觉着意兴阑珊,没再提秦王,问?道:「薛嫄如何了?」 文素素道:「已经送去了皇庙。」 秦王妃诧异了下,她靠过来?,小声问?道:「不在圣上眼?前,她就不会出错,余下的只有好,她还有太子在手......你?可要我帮忙?」 文素素轻摇头,现在她不急,转而问?道:「假如,假如你?是薛嫄,你?会如何做?」 秦王妃微楞了下,道:「我会先杀了你?。杀不了你?,就按兵不动。有太子,正?妻之位在手,只要不出错,你?能奈我何。」 文素素道这也是个办法,秦王妃苦笑了下,道:「其实?我也只是说说,人很多?时候都想不开。可还记得我们在洄园吃酒时,那次我是想杀了你?。人只有死了,才掀不起波澜。我最?后没有动手,并非因?为薛嫄跟了来?,而是你?身上有杀气。你?靠着自己一路杀了上来?,我与薛嫄跟你?比起来?,就是那暖房里养着的蔷薇,上面生的刺,皆在虚张声势。你?看,我明白归明白,后面我还是将锦绣布庄拿出来?一博,总归是不甘心。」 「以前对?不住之处,我这里真心向你?赔个不是。」秦王妃起身,深深曲膝一礼。 「别。」文素素慢了一步,秦王妃已经行完了礼,她只能示意秦王妃坐下,问?道:「不甘心,可是为了琅哥儿珩哥儿?」 秦王妃看了眼?文素素,毫不犹豫道:「为了我自己。出嫁前靠父兄,出嫁后靠夫君,夫死后靠子,靠来?靠去,好似女人都没长骨头似的。真要靠他们,有几人又靠住了,反正?我没靠住,我得靠自己。」 文素素抿嘴一笑,道:「你?与薛嫄不一样。」 她是真心实?意这般想,秦王妃要对?抗的,并非是父亲夫君,而是千百年来?的男尊女卑。 秦王妃已经破茧成蝶,薛嫄还在茧中挣扎。 秦王妃嘆了口气,道:「我与她一样的话,如今就是闵穂娘的下场了。不行,我得多?吃些,连着两场丧事?,好生生的人也会被折腾得没了命。」 文素素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秦王妃所指的是亲王的丧事?。她不禁又想笑,秦王妃被放出了府,真是如勐虎归山林。 「你?要悠着些.......算了,你?是聪明人,无需我提醒。」文素素叫来?李三娘吩咐了下去,「去给秦王妃备几个暖手炉。」 秦王妃挑了挑眉,按耐不住兴奋道:「守孝时,捧着暖手炉可不像样。」 文素素瞥了她一眼?,等李三娘取了暖手炉前来?,她帮着秦王妃将暖手炉分?别揣在了怀里。 暖手炉是按照滚灯的方法做成,扣上盖子之后,无论如何翻滚,里面的炭都不会掉出来?。 她们穿着的孝服宽敞,身上轻轻松松可以揣好几个暖手炉。文素素看到琴音将暖手炉塞到衣袖里,琢磨出了这个法子。 秦王妃揣好暖手炉,感?受了片刻,道:「果真暖和!哎,要不是有你?,我还真活不下去。你?又救了我一次。」 文素素明白秦王妃的意思?,在齐重渊被立为储君时,秦王妃就打算不活了。 齐重渊登基,秦王妃未被一併被算帐,能进到文素素歇息的屋子,定?又是她的关系。 秦王妃斟酌了下,慢吞吞道:「你?可是想要海船?」 「不要。」文素素一口回绝。 秦王妃怔了怔,道:「海船的利,你?可清楚?」 文素素道:「要清楚容易得很。海船的利太大,大到会影响大齐的民生根基,我是对?海运有所考量,对?赋税部分?有所调整。你?的海运,只要老实?纳赋税即可。调整后增长的赋税,要用在实?处,比如拿来?扶持农桑,精兵。」 秦王妃不解,「农桑,精兵?」 「我看过户部的粮食收成,平均到每个人身上,不够填不饱肚皮。不事?生产的人占了三成左右,余下七成的百姓,就愈发辛苦了。生男丁为了传宗接代,也是为了种田耕地,有人上战场当兵打仗。女人的体力总体来?说,要弱于男人,弱肉强食,这一点必须改,一年不成,就十年百年,必须做出变动。」 文素素在茂苑时,深刻体会过乡下百姓的现状,家中若没有男丁,只剩下妇孺留不住田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0页 既便是留住了自己耕种,比牛都要辛苦,种出来?那点粮食,人也早早被累死了。 茂苑在大齐还算富裕地区,妇人们有蚕桑支撑。大齐九成的州府,乡下百姓除了种地,并无其他能赚钱养家的路子。 文素素很早以前就琢磨过眼?下的困境,这两个问?题不解决,她们只会是昙花一现。 提高粮食产量,能下地耕种的男人,就没再如往常那般重要。 精兵是一样的道理,精兵之后减少兵营的冗沉,兵丁伤亡减少,同样削弱了男人的重要性。 男人的重要性减轻,一家之主的地位低下来?,延续血脉香火这些,随着大环境的变化,逐渐也会发生改变。 根深蒂固,在后世仍旧流传男丁继承香火的基因?,兴许从这里可以开始进化。 秦王妃聪颖,一点即通,她双眼?明亮无比,道:「独木难撑,为己,顺便也为她人。」 文素素说是啊,「独木难撑,我们有依仗,但不是父兄儿子。只这件事?,只是我初步的想法,真要实?施起来?,要待到以后了。」 待到以后文素素掌权时,她才能进行变革。 秦王妃不急,「说实?话,海船的利丰厚得惊人,我拿着都觉得烫手,指不定?一下就将我烧成灰烬。我愿意拿出赋税出来?,这样一来?,我反而能睡得着。」 钱多?烧手,秦王妃是聪明绝顶之人,她献出锦绣布庄,也有这样的考量。 没权势在手,钱肯定?留不住。勉强留住了,也传不下去,迟早得惹上抄家灭门的大祸。 史书?上这般的事?情比比皆是,无人能例外。 文素素道:「我这里倒有件事?要与你?商议。」她说了丰裕行之事?,「如今丰裕行还缺乏人手,你?那边可有能用之人,最?好是妇人娘子。」 秦王妃琢磨了下,爽快地道:「我回去给你?挑一挑,这次的人,我须得仔细,粮食是大事?,出不得一丁点的差错。」 两人说了会话,秦王妃起身告辞,文素素则闭眼?歇息。 御书?房。 齐重渊一走进屋,便忍不住走到了熏笼边,将手搭了上去取暖。 「阿愚,你?也来?,手指头都快冻掉了。」齐重渊嘀咕抱怨,旋即,他又变得畅快起来?:「瞧老大那只蠢猪,这次够他喝一壶了。听?说肥猪比瘦的猪要能抗冻,正?好,多?折磨他些时日?,方能解朕心头之恨!」 殷知晦不知如何说才好,只当没听?到。他刚走过去坐下,青书?提了匣子进屋,奉上了热帕子甜羹。 齐重渊难得夸赞道:「青书?这差使当得好!」 殷知晦略微诧异,看向了青书?。这些天他们的差使,从忙乱到顺当,他都看在眼?里。 青书?躬身下去谢了恩,「不敢居功,皆是得了娘子的相帮,娘子吩咐了,圣上的龙体要紧,得伺候好圣上。」 齐重渊愣住,没他的旨意,文素素主动管起了宫务,实?属僭越。 不过,齐重渊的那点不悦,很快就散了,转而变成了得意。 文素素看到他劳累,主动替他分?忧,奉他为天,时刻不忘关心他,还不邀功,真是他的好卿卿! 「青书?,你?传旨下去,由文良娣掌管后宫宫务。」 青书?应诺,忙退出去传旨。琴音则进了屋,收拾着碗碟,奉上了补汤。 殷知晦闻着药味,关心问?道:「圣上可是身子不舒服?」 齐重渊道:「这是补汤,最?近茹素,须得多?补一补。朕以前只早晚吃一碗,最?近要多?加碗才能熬得住。阿愚你?去太医院,让他们也给你?开几剂补方。」 殷知晦不喜吃药,含煳了过去,迟疑了下,道:「圣上可想好了皇城司京畿营,由谁接手掌管?」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王守了两天陵, 便彻底病倒了,高热不退。 齐重渊遗憾不已,可惜不能?吃酒, 不然, 他真会大吃一场以示庆贺、 这几日齐重渊待晚上回寝宫歇着时,心情都?很?愉悦。他半点都?不着急, 巴不得秦王晚些死, 病得越久, 秦王便会多受一分折磨。 先帝的棺椁则在年前移到相国寺停灵,择日?下葬皇陵。 守灵告一段落,因着先帝的丧事, 过年一切从简。 过了十?五,衙门开衙,钦天监选好了吉日?, 齐重渊在二月十?三日?正式登基为帝,年号元丰。 皇太?孙齐瑞顺势被?立为太?子,新帝追封生母殷贵妃为恭惠太?后,中宫空缺。 文素素被?封为宸贵妃,张氏为和贵妃, 其?余的姬妾,分别被?封为妃,嫔,昭仪等份位。 二月十?五日?, 秦王病逝。新帝友爱兄弟,封次子齐珩为秦郡王, 秦王妃升为太?妃,长?子齐琅无人再提。 夜幕逐渐降临, 文素素看过四姐儿?回来,齐重渊恰大步匆匆进了门。 文素素意?外了下,秦王去世,他应当?高兴才是,从他仿佛要将地面踩踏的动作,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情很?不好。 齐重渊进了暖阁,将身上的大氅一甩,勐地一拍软塌:「可恶!」 文素素示意?李三娘她们出去,她上前收拾起一半耷拉在地上的紫貂大氅,在木架上挂好。 齐重渊喘着粗气,没听到?文素素的回应,抬头看去,木架高,她在努力垫脚挂上去,那股子气突地就散了,噗呲笑着上前,饶有兴致取过大氅,随手挂了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1页 末了,齐重渊还抚摸着文素素的头顶,亲昵道:「小娇娇。」 文素素敛下眼眸,秦太?妃已经彻底解脱,她还要慢慢熬。 青书送了药包进来,文素素前去接过,给齐重渊添了茶水,走到?杌子上坐下,守着小炉熬煮补药。 如今齐重渊已经习惯了药味,他也不嫌弃了,咦了声,上下打量着文素素,道:「卿卿怎地不问朕为何发火?」 文素素道:「圣上定是因着朝政烦扰,我不懂前朝的事情,不敢妄议。伺候好圣上的龙体,这才是我该做的事。」 要是文素素追问,齐重渊就该起疑心了,难免让他想起以前,殷贵妃总爱对朝堂之事问东问西,教导他该如何做。 文素素从他做了皇帝之后,远比以前还谨守本分,很?是让齐重渊满意?。既然如此,齐重渊便放心下来,将最近心烦之事悉数道了出来。 「沈士成他们这些老臣,倚老卖老,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拿着阿爹的旨意?当?圣旨,真是可恶透顶!」 终于听到?了皇城使?与京畿营统帅之事,文素素脑子转得飞快,齐重渊的意?思,皇城使?与京畿营都?要换上他自己的人马,这两?个官员,算不得齐重渊的绝对亲信,他要彰显帝王威严,便将其?推举了出来。 「阿愚也是,他劝朕要慎重。章从举以前是王府长?史,许雍乃是户部右侍郎,调任他们前去执掌皇城司与京畿营。都?还差些火候。火候火候,阿愚竟跟那厨子一样,入了政事堂,越发变得老气横生。章从举是差了些,范朝他也不吭声。」 一个位置与人的才能?,并无关联,多看的是关系背景。且越是高位,越看背景。文素素见?过很?多例子,前后世莫不如是。 文素素对户部最为了解,许雍这个户部右侍郎,定当?早就投靠了齐重渊。在她看来,他与从王府长?史做到?太?子府府丞的章从举一样平庸。 平庸是常事,翻遍史书,庸碌之君与庸碌之臣一样多,不足以为奇。 至于范朝,身为武将,太?平年间只需忠诚便可。 文素素揭开了沸腾的药罐,睁大眼睛看了眼齐重渊,然后伏在膝盖上,火剪一下没一下弄着炉火。 齐重渊皱起眉,撑腰横着她:「瞧你这眼神,你看朕是何意??」 文素素嘆了口气,放下火剪,道:「圣上,我害怕。」 「你害怕?」齐重渊怔住,有些莫名其?妙盯着文素素,「你怕甚?」 文素素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下定决心道:「朝堂那些弯弯绕绕,如何治国,我绝不敢说话。皇城司护卫皇城京城,圣上与我们一众人的安危,都?靠宿卫护着。如今他们做得很?好,圣上为何要换人?」 齐重渊心道也是,宿卫尽忠职守,他从未担心过安危的问题。 只是,齐重渊犹豫着道:「皇城使?都?是帝王的亲信,此等重要的差使?,都?要极为信得过的人担任。」 「啊?」文素素讶异了下,显得很?是不解问道:「秦皇城使?可是不忠于圣上?」 「他敢!」齐重渊眼一横,瞧着文素素瑟缩了下,马上笑了起来,「真是胆小。秦谅他都?儿?孙满堂了,他难道还敢造反不成!卿卿,你不懂,且听朕教你。」 齐重渊饶有兴致,与文素素比划,说得很?是起劲:「要起事造反,得要有个由头,并非谁杀了帝王,谁就能?坐稳皇位,那岂不是得天下大乱。各路有勤王的兵丁,皇权至高无上,谁敢觊觎,得做好抄家灭族的打算。太?.祖当?年建立新朝,那是顺应天意?,经过多年的征战,平定四海,一统天下。" 文素素不时点头附和,时而佩服一声,将药罐的补药倒进碗里凉着。 「秦皇城使?能?管好皇城司,一向忠君。忠于先帝,忠于圣上,能?守护好圣上的安危。圣上为何不让秦皇城使?继续做下去呢?」 齐重渊愣住,文素素的疑惑,真是歪打正着,提醒了他。 秦谅忠君,如今他已经是君,秦谅便忠于他。从近段时日?看来,秦谅的确是忠诚可靠之人,比起沈士成他们,真真是太?令人省心了! 且秦谅的名声在外,能?止婴儿?夜啼。章从举等几人,拍马都?不及。要是将皇城司交给他们,他们管不好,那才真是危及到?他的安危。 无论如何,齐重渊都?不允许自身的安危有半点闪失,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过,帝王的打算,他就不透露给后宫的嫔妃知晓了。 文素素又问道:「范朝不是圣上的亲信吗?」 齐重渊道:「范朝是武夫,他护卫朕多年,算得是忠心吧。」 文素素诧异道:「范朝武将出身,去京畿营可是最为合适?章从举许雍他们是文官,可能?耍得了大刀?」 「哈哈哈,可耍得了大刀!」齐重渊想到?两?人耍大刀的滑稽模样,不由得大笑不止。 文素素似乎被?笑得有些羞赧,垂首道:「我听说文官武将一向互相看不起,派文官去京畿营,底下的兵将们要是不服,就该炸营了。」 齐重渊笑容渐止,殷知晦也曾隐晦提过这一点,文武相轻,京畿营炸营,京城危矣。 范朝身为王府护卫多年,的确去京畿营最为合适不过。 文素素再问:「我不清楚吏部的规矩,圣上任命皇城使?与京畿营的统帅,可需要经过枢密院与政事堂同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2页 齐重渊眉头紧皱,一时没有回答文素素的问题,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皇城司与京畿营,以及各路兵马,皆为直接统领。 只打仗与出兵时,需要与政事堂枢密院商议。枢密院枢密使?崔撵,以及兵部尚书等,只是调度粮草,管着造作营,兵器箭矢军需等差使?、 沈士成他们居然插手到?了皇城司与兵权上,这是欺负他是新帝,想要夺权了! 文素素将齐重渊的反应瞧在眼里,见?好就收。他一身长?得异常的反骨,再多说他就该恼羞成怒了。 沈士成他们算得上是顶顶聪明之人,聪明人也有一时煳涂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权势时,偶尔会忘记了收手。 齐重渊已经不是以前的王爷太?子,他已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新官上任三把火,殷贵妃泼他冷水,他都?会翻脸。 何况,沈士成就算贵为政事堂首相,也只是他的臣子而已。 文素素摸了摸药碗,用干净的调羹舀了些药汁,尝试了下冷热,奉到?齐重渊面前:「听说饭前喝汤有益于养身,等下就用晚膳了,圣上先喝上半碗药,也算是养身了。」 齐重渊见?文素素尝了药,笑着接过了药碗,「卿卿真是爱操心,好,朕喝,朕喝!」 文素素等齐重渊将药喝完,递上了清水让其?漱口完毕,再转身出去传饭。 齐重渊用完饭,再吃了小半碗补汤,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道:「朕回去承庆殿了,还有好些奏摺堆在那里,朕得赶紧去批阅。这开了春,各地请求赈济的奏摺不断,真是令人心烦。」 他想到?了什么?,顿时高兴起来,「有好几地,丰裕行开仓,将粮食赊欠给了百姓耕种,以免误了春耕。在这件事上,卿卿立了功,可要朕赏赐卿卿?」 文素素早就知晓了此事,她很?是惊喜地道:「圣上留着丰裕行,没曾想还真是起了作用!丰裕行是圣上的,功劳也是圣上的,我要是接了赏赐,就是冒领功劳。」 齐重渊听得周身舒畅,吩咐道:「青书,赏赐宸贵妃玉如意?一柄。」 青书应诺,文素素曲膝谢恩,齐重渊负手在后,回了承庆殿。 接连两?晚,齐重渊没回明华宫,青书来传话,低声说了承庆殿发生之事:「圣上留任秦皇城使?,沈相他们未过多反对,只范朝接任京畿营的统帅,沈相他们颇有意?见?,认为范朝资歷尚浅,京畿营拱围京城京畿一带,京城以及京畿的百姓,得靠京畿营守护,京畿营的统帅,须得慎重。圣上震怒,直言沈相等人,欲将染指兵权,插手皇城司之事,沈相等人可是要学曹孟德。沈相崔撵等人,称病不来上朝,沈相上书称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请求致仕,朝堂好些官员都?告了假,吵得很?是厉害。」 文素素听说了前朝发生的事,秦谅差心腹,前来给她细细说了,还硬给她磕了个头谢恩。 沈士成他们的反应,文素素也已经预料到?了。 齐重渊不是能?委婉之人,他对底下的人,向来自认为无需委婉。 曹孟德狭天子以令诸侯,齐重渊的话太?过严重,沈士成他们若是接受,便成了反贼。 齐重渊还怕一件事,就是解决源源不断的麻烦。 沈相他们这次罢朝,齐重渊会让步,但他会愈发憋屈,日?积月累,无需多久,定会再次爆发。 青书离开之后,文素素思索了起来。 翌日?,文素素差李三娘一早出宫,待她去巡视铺子,在皇城外遇到?进宫当?差的殷知晦,私下与他传了几句话。 「兵部杜尚书从先帝驾崩后,就一直生病至今,兵部尚书的位置空缺不得,京畿营的统帅,暂时调任兵部,代兵部尚书之职。范朝暂任京畿营副统帅。下个月月初,就是春闱了,进士皆为天子门生。」 黄昏时,齐重渊来了明华宫,进屋后在塌几上坐下,双手撑着膝盖,低头一脸的不悦。 文素素瞧着他的神色,让杨嬷嬷等伺候之人都?退了下去,亲自奉上茶,关心道:「圣上可是累着了?」 齐重渊瞥了眼茶,重重哼了声,道:「朝堂那群官员,果真是群混帐,让人不省心。朕好不容易方解决了,岂止是累!」 他脸上浮起冷笑,「这些官员,只会得寸进尺,阿爹待他们,还是过于宽厚了!朕先暂且饶了他们,朕都?记着,以后再慢慢收拾他们!」 文素素有秦谅在,前朝后宫之事,她都?悉数瞭若指掌。 齐重渊口中的解决,便是殷知晦依照她的建议,明升暗贬,先将京畿营的统帅架空,再退一步,将范朝放在副职上。 正职空缺,副职便成了最大。京畿营加上范朝,一共就有了两?个副帅。他有齐重渊潜邸的亲从背景,京畿营一众将领,会看局势的,逐渐会投靠过来,要是太?蠢转不过弯的,正好杀一儆百。 春闱之后,有了新科进士,沈士成他们也得掂量,要是继续病下去,他们的差使?极有可能?保不住了。 齐重渊已经在表面上做了让步,沈士成他们面子上过去,也就顺着下了台阶。 听齐重渊话里的意?思,这笔帐,他已经记下了,等着秋后算帐。 文素素打量着齐重渊,面不改色说着瞎话,关切地道:「圣上心力交瘁,短短几日?不见?,圣上都?瘦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对我来说,天下社稷,统统比不过圣上重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3页 齐重渊听得虽然顺耳,不过佯装生气道:「卿卿以后可别这样说了,天下社稷,是祖宗基业,可不能?毁在朕的手上。」 他见?文素素垂首不吭声,以为她被?吓着了,忙又凑过来,小声道:「卿卿只在朕面前说一说,也没甚关系。」 文素素嗯了声,道:「我去替圣上熬补汤。」 齐重渊摆手,道:「留着让青书去吧,你先传膳,朕用完膳,还要回承庆殿批阅奏摺。寒食节快到?了,朕要到?西山拜祭阿爹,要在山上歇一晚,累积了一大堆奏摺,得赶紧处理完。」 文素素恭敬应下,前去传膳。 齐重渊这辈子从没这般累过,他陷在松软香暖的软囊里,整个人都?懒洋洋,连手指都?不想动。 望着文素素走出去的背影,他不禁灵机一动。 文素素最为知情趣,对朝堂的事情,从来都?只字不提,很?是让人放心。 齐重渊传了青书进屋,吩咐道:「去御书房,将朕未批阅的奏摺,拿到?明华宫来!」 文素素传完膳,回屋听到?齐重渊的话,眉毛轻快上扬,手心控制不住发痒。 奏摺到?明华宫,很?快,就会到?她的手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文素素将后殿的?朵殿收拾妥当, 作为齐重渊批阅奏摺的书房。她从不踏进?一步,书房的?收拾洒扫,皆由青书琴音亲自动手。 青书琴音身边各自有了自己的心腹内侍, 他们忙得脱不开身时, 便交由心腹内侍去做。 文素素勒令明华宫伺候的人?,无诏不得靠近。 齐重渊对文素素的态度满意极了, 又赏赐了她两幅珍珠宝石头面。 日子倏忽而过, 暮春时节, 天气就?逐渐变得炎热。齐重渊登基之后,政事上虽有朝臣们去办,到底比以前要操心忙碌。只他还是胖了一圈, 尚衣局先前量好的?尺寸,新?衫做好之后,便已经变得不合身。 天气一热, 齐重渊一动就?出汗,整个人?都?变得暴躁不耐烦。 文素素掌管宫务,对后宫嫔妃们都?很宽厚。后宫究竟不比王府太子府的?后宅,嫔妃们开始蠢蠢欲动。 她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文素素的?眼皮子底下看着, 她自不会拦着她们去争宠。 连着一个正二品的?昭仪,被贬为正四品的?美人?,正三品的?婕妤被贬为五品才人?之后,后宫的?嫔妃们冒出来的?头, 很快缩了回去。 齐重渊还未充实后宫,现今的?嫔妃皆为潜邸老?人?。不过他的?后宫嫔妃数已不算少, 算上被他偶尔临幸,无品秩的?庶妃们, 统共近五十?人?。 毕竟都?是老?人?,对齐重渊的?脾性虽摸不清楚,明哲保身都?早已熟门熟路了。 居上位者,能考虑一二下位者的?不易,就?能被称赞为宽厚。齐重渊这份比寻常人?还少的?宽厚,皆给了朝臣百官。 后宫的?嫔妃们,在他眼中?看来,与伺候他的?宫人?内侍并无多?大区别,都?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切需要。伺候他绝非易事。 发福的?齐重渊,在夏日变得烦躁易怒,嫌弃热,放置冰鉴之后,他又称会寒气浸入,会伤到龙体。 饶是涵养已臻化境的?文素素,都?无数次想要拔刀将他剁成肉酱。 中?午下了一场雨,天气通透凉爽了些,齐重渊心情总算好了些,来到明华宫时,便听?到天真无邪的?欢笑?声。 刚学会走路的?四姐儿,手上抓着一朵粉色芍药花,斜着身子蹬着小短腿,在乳母绣儿的?簇拥下,笑?着往前奔。 齐重渊难得驻足停留,饶有兴致看了好一会,转头对立在一边的?文素素道:「四姐儿长得真是结实,你将她养得很好。福姐儿......你也要多?看着些。」 福姐儿原来身边的?乳母,丫鬟们都?没有动,还是由她们伺候。 宫中?的?孩子少,有了身孕的?三个嫔妃,肚子还不显怀,只有夏淑容所出的?蕤姐儿与福姐儿年纪相?近。福姐儿便住在了夏淑容的?永春殿,由其代为照看,平时姐妹俩也能在一起玩耍。 福姐儿就?是块烫手山芋,夏淑容不蠢,她只过问几句吃穿,并不多?管。福姐儿身边伺候的?人?,全都?仰仗着她,她还有亲兄弟太子在,更不敢私下剋扣煳弄了去。 进?宫后,齐重渊从?未看过福姐儿。 文素素清楚福姐儿的?状况,她还是应了,当即吩咐李三娘道:「你去永春殿走一趟,瞧瞧福姐儿可好。天气热,别捂出一身的?痱疮。」 李三娘应差前去了永春殿,齐重渊见四姐儿笑?得嘴角流出一长串的?口水,终是嫌弃地进?了屋。 屋内很凉,几近春日时的?气温,散发着一股香甜,齐重渊从?未闻到过的?气息。 「这是什么味道?」齐重渊接过文素素递来的?宽袍披在身上,深吸了口气,好奇问道。 文素素为了安抚齐重渊,屋中?角落摆满了冰鉴,屋内冰凉,必须要加衣袍才合适。 炎热的?天气,不会汗流浃背,与外面的?世?界自成一统,那股难以言喻的?宁静、独立滋味,令他莫名喜欢。 「柑橘花。」文素素答道。 齐重渊好奇起来,「柑橘花?朕竟然不知,柑橘花如此香浓,不输于月桂牡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4页 文素素指着条案上细白圆肚瓶里插着的?柑橘花,道:「就?在那里。花园里有株橘树,我问过了,往年结的?橘子酸涩,难以下咽。正好开了花,我便剪了一些来插瓶。」 齐重渊走上前,俯身下去闻了好一阵,享受地道:「真是香。除了柑橘花香,叶片也有股独特的?香气。等下你让人?去剪几枝,摆到朕的?书房里去。」 文素素道是,将话传了下去,道:「柑橘花谢得快,顶多?这一两天会有。赏过了短暂的?花期,要待明年再开花。」 齐重渊很是遗憾,晚饭他多?吃了半碗鲜笋虾仁馄饨,拉着锦被盖在身上,舒服地往塌几上一躺,闻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坐起来。 文素素前去看过了四姐儿回屋,见齐重渊还躺在那里,不禁问道:「圣上怎地了,可是病了?」 齐重渊嘟囔了声,道:「朕不想动。」他想着文素素从?不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也没娘家亲戚需要提拔,眼珠一转,道:「让青书去将奏摺拿来,朕就?在这里批阅了。」 文素素眼神微闪,掀帘出屋交待了青书,对齐重渊道:「圣上忙,我就?不打扰了,先去洗漱歇息。」 齐重渊不乐意了,「朕都?没歇,你歇什么歇!」 文素素忙赔不是,取了火摺子,多?点了几盏灯,将屋内照得透亮。 青书与琴音一起,捧来了两大匣子奏摺,笔墨纸砚。放在案几上,躬身退了出屋。 文素素不远不近坐着吃茶,齐重渊斜睨了她一眼,哼了声道:「过来伺候笔墨。」 文素素便放下茶盏走了上前,齐重渊见她站在那里没动,瞥了她好几眼,得意地道:「调墨可会?」 硃批的?墨与寻常墨汁不同,需要调制。文素素望着罐子里雪红的?硃砂粉墨,老?实道不会。 齐重渊来了精神,好为人?师教起了文素素,加多?少硃砂,多?少量的?酒研磨,待成胶质状时,便可以书写?了。 文素素屏住唿吸,目不斜视研磨,齐重渊取了本奏摺打开,嘀咕骂了句,提笔蘸墨写?了几个字,就?扔到了一旁。 过了一阵,文素素去净完手回来,听?到齐重渊又在抱怨,她看了一眼,坐在小杌子上守着药罐子,垂首掩面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齐重渊恰好抬头,看到了文素素的?动作,不悦瞪她:「你瞧甚!难道朕还会骂错不成!都?是些请安,鸡毛蒜皮的?事,也敢写?奏摺上来!朕这般晚了还在处理这些,你一天闲着,倒先困了。」 若请安奏摺真有他口中?所言的?那般嫌弃,齐重渊就?完全没必要理会。他会批阅,还是因着享受九五之尊的?威严,底下臣民的?朝拜。 文素素熟练地赔罪,齐重渊哼哼了两声,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将手上的?笔一扔,倒在了榻上。 「圣上,实在累了的?话,要歇着吧?」文素素劝了句,将药罐的?药汁过滤出来,药渣留着太医院封存。 齐重渊咕哝了几句,文素素没听?清。他挺了几下,没能挺坐起来,像是一条肥硕而有些僵的?蚕。 文素素端着药站在那里,踟蹰着没有上前。齐重渊见文素素这边没了动静,斜撑着手臂看来,皱眉道:「你站在那里作甚?」 文素素便走了上前,将药碗放在了案桌边的?高几上,「药还稍微有些热,圣上待凉一凉再吃。」 齐重渊捏着腰腹,抱怨道:「朕都?被补胖了!」 文素素面不改色道:「圣上这哪算得上胖,这是威风,天子威严!」 虽说听?了无数明着暗着的?恭维,齐重渊听?了,还是很得意,端起药碗吃了进?去。 文素素递上清水,齐重渊漱了口,他正准备更洗歇息,见到那堆几乎没动的?奏摺,眉毛又快连成了条线。 砚台里的?墨干了,文素素上前研磨,齐重渊打开一本奏摺,看了几眼就?扔到了一边,再抓起一本奏摺打开,再扔到一边。 矮案上很快扔满了奏摺,批阅过与未曾批阅过的?混做一堆,齐重渊气得脸都?黑了。 文素素关切地道:「以前我只知道圣上辛苦,未曾亲眼见过,如今一看,圣上早起上早朝,晚间大家都?歇息了,圣上还在处理朝政,真是天底下第?一辛苦之人?。」 齐重渊哼哼,「这位置可没那么好坐,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老?四老?五他们总想着能领些差使,朕看他们是自视甚高,自讨苦吃!」 四皇子五皇子在齐重渊登基后,被封为了郡王,出宫开了府,如今还在府里跟着先生读书。 齐重渊打算让他们读一辈子书,死死压着他们不许出头。 文素素道附和了声,道:「圣上,不如让人?将奏摺分一下,请安的?分做一堆,紧要的?分做一堆,圣上先批阅紧要的?奏摺,请安的?待稍许空着的?时候再批阅。」 大齐太.祖留下来的?规矩,奏摺必须不假人?手,由天子亲自批阅,恐有人?从?中?作祟,也放着子孙后人?懒政,皇权旁落。 齐重渊琢磨起来,心道这也不算违了祖宗规矩,瞄见在坐在锦凳上无所事事抠手的?文素素,鼻尖朝她点了点:「你来分。」 文素素啊了声,指着自己,「我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5页 齐重渊见文素素一脸的?不情愿,甚是愉快地笑?了:「你提出来的?法子,当然由你来做。」 文素素苦着脸应了声,上前将装奏摺的?匣子拿到身边,捡起一本奏摺翻开,批阅过的?放了进?去。未曾批阅过,请安的?摺子放在了另一只匣子里,重要的?一类,放在了齐重渊的?左手边。 齐重渊见文素素很快收拾妥当,不禁吃惊道:「这般快?」 文素素道:「批阅过的?奏摺,红色硃批很是明显。请安奏摺的?简单,我能看懂。我看上面写?着赈济,收成等等我看得煳涂的?,定当是紧要的?一类。」 齐重渊噗呲笑?出声,「你倒是聪明,可惜只是小聪明。让朕瞧瞧,你给朕分的?紧要奏摺。」 他拿起左手边的?一本翻开,脸上的?笑?容,逐渐就?不见了,变成了烦躁。 文素素敛下眼睑,一言不发。 她先前看到了雍州府递上来的?奏摺,里面称今年永州府春上干旱,耽误了春耕,夏粮欠收,请求朝廷开仓放粮赈灾。 这份奏摺,文素素放在了最上面。 齐重渊鼻尖的?墨都?快干了,也没能落下笔,心道这件事要与政事堂户部商议,干脆合上了奏摺,问道:「雍州府可有丰裕行?的?铺子?」 文素素答有,齐重渊道:「你让丰裕行?那边先拿出些粮食,赈济灾民。」 雍州府位于大齐西南的?方向,不算富裕,也不算穷。辖下共有十?三个县,上百个村落。 雍州府的?知府何金才,乃是沈士成的?同乡。 奏摺写?得模煳,齐重渊处理得也轻率,文素素一时有些无语,委婉问道:「圣上,雍州府那般大,具体哪个县遭了灾,需要多?少粮食赈济,我先要有个数。不然的?话,丰裕行?拿不出来粮食,引起灾民愤怒,以为丰裕行?在骗他们。」 齐重渊不耐烦了起来,骂道:「真是混帐东西,弄出这些模稜两可的?东西,朕看他们就?是存心在煳弄朕!」 煳弄肯定有,能做到知府的?位置上,哪怕是靠着上面有人?,至少察言观色,逢迎的?本事少不了。 新?帝有多?少才干,只需要几个来回,便能探个七七八八。 何况齐重渊几兄弟以前的?名声,大齐上下的?官员,无人?不知。 文素素细声细气,提醒道:「圣上,这份奏摺,何时送到了圣上面前,雍州府那边可急?」 如军情等紧要大事,都?是走朝廷的?驿站急递。雍州府递上来的?这份奏摺,并非是急递。 齐重渊道:「朕看这份奏摺,就?是何金财跟朕打马虎眼!夏收在即,何金财想要贪腐夏粮!」 何金财的?用意如何,文素素也不清楚。不过她估计,何金财打着有枣一棍子,没枣一棒子的?想法。 先诉苦,说不定真弄来了个灾情赈济,这里面可操作的?事情就?多?了。 「圣上息怒。」文素素赶忙安抚齐重渊,「圣上要是气坏了龙体,如何是好啊!圣上,不如这样,我先去封信给丰裕行?,让他们先灵活行?事,真有紧要的?灾情,也不会耽搁了。让他们将雍州府各县的?具体情形,禀报给圣上知晓。」 齐重渊听?文素素替他解决了问题,脸色稍霁,道:「就?依着你的?办。」 文素素谦虚地道:「我不懂朝堂的?事情,只做了丰裕行?该做之事,圣上还是去与殷相?商议才是。」 齐重渊不置可否,将奏摺递给了文素素,她接过来,犹豫了下,放在了另一只匣子里:「圣上,这是未决的?奏摺,先放在这里面了。」 「可。」齐重渊回了声,再拿起了另一份奏摺,翻开一看,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这次他没有迟疑,将奏摺请奏之事道了出来:「夏汛即将到来,青州府的?河道河工早该动工,一直耽搁至今,户部的?钱粮也还没给他们......」 文素素像是聊家常那样,接过齐重渊的?话,半真半假与他婉婉道来,从?茂苑时见到来自青州府的?乞儿,点出里面的?猫腻,以及治理河道真正的?难处。 顺道,文素素提出了工部官员的?细化,懂得治理河道河工的?实干官员,与擅长庶务的?分开,双方品级相?等,发挥出他们的?最大作用,能为齐重渊巩固江山。 一句替他巩固江山,对齐重渊来说就?足够了,嘴上不说,心里早已同意了文素素的?想法。 不知不觉,齐重渊很快就?解决了左手边紧要的?奏摺。他看了下滴漏,从?头到尾,他只用了一个时辰! 且这些奏摺,他不只是批阅,还做到了心里有底。这份底气,最令齐重渊兴奋,暗自想着到时候逼问政事堂六部等官员,让他们哑口无言,最终臣服的?模样。 齐重渊不时笑?出声,他伸了个懒腰,道:「朕累了一天,该歇着了!」 文素素愉快地收拾好了放奏摺的?匣子,恭维着齐重渊:「圣上真是厉害,以后肯定是名垂青史的?千古明君!我去给圣上叫水洗漱。」 齐重渊听?得畅快极了,止不住哈哈大笑?。 青书进?屋来伺候,齐重渊指着匣子道:「收好,以后将奏摺都?送到东暖阁,朕就?在这里阅。」 翌日,许梨花被叫到了明华宫,文素素交待了雍州府丰裕行?的?事情后,细细与她道:「瘦猴子过两日旬休,贵子那边与他差不多?时日歇息,等瘦猴子回京城,让他与贵子去趟西山皇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6页 夏日到来,一切具备,薛嫄的?事情,该做出个了结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京郊西山一带, 风景宜人,山下是达官贵人的庄子别业,皇庙依山而建。除了修行皇室宗亲, 其余香客皆不许进入。 天气炎热, 西山满山的浓绿中,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杜鹃尤其开得热烈, 一丛丛怒放。 进入下?旬初, 淡月在夜幕降临时,摇摇晃晃爬上了天际,洒在树梢枝头, 如梦如幻。 山风吹拂,松涛阵阵,月辉拂过寺庙明黄的墙, 伴随着低低的诵经声,安宁而静谧。 青芜提着一桶水进了禅房,薛嫄放下?了佛经,起身?前去洗漱。 「娘子,让小的来?。」青芜见薛嫄去拿帕子, 忙放下?葫芦瓢,抢着上前取下?帕子放进了铜盆里。 薛嫄左手?臂垂在身?边,伸出去的右手?落空。她并不见恼,瘦削的脸上, 一片平和,等着青芜拧干帕子递到?眼前, 接过揩拭着脸。 庙里永远瀰漫着香烛纸钱的气味,怎么都擦拭不干净。薛嫄向来?不喜欢, 哪怕是佛前供奉着名贵的檀香,她也厌弃。 略微揩拭了几?下?,薛嫄便将帕子放进了盆中,青芜还要再?拧干,她拦着了,道:「倒进木桶里,我?想沐浴。」 青芜踟蹰着没动,关心地望着薛嫄的左手?臂,劝道:「娘子的伤刚癒合,身?子还弱着,夜里山上凉,仔细生了病,不如明日等太阳出来?后,再?沐浴。」 薛嫄温声道:「青芜,我?不冷。身?上一股子味道,再?不洗,我?都不能唿吸了。」 当?时薛嫄被送进皇庙,青芜也一併被送了来?。起初她很是惶恐,亲眼目睹了那些惊心动魄的事,生怕会一不小心没了命。 皇庙修建得气派,一应吃穿用度皆不缺。主持圆净师太很是客气,将自?己宽敞清净的禅院让了出来?,安排她们住了进去,每天有比丘尼准时送来?吃食热水,伤药。 随着日子过去,青芜很是喜欢庙里的安宁清净,甚至觉着远比在太子府过得舒服自?在。 青芜以为薛嫄这些时日一直在敷药治伤,未能好生清洗,想要洗净身?上的药味。 瞧着桶里的热水足够,青芜未再?多劝,上前挽起薛嫄的髮髻,伺候她进木桶沐浴。 薛嫄知道青芜不会懂,她也不会解释。 庙里瀰漫着一股绝望的腐朽气息,进来?这里的妇人娘子,一辈子就困在了黄墙中。 偏生,山下?就是就是各式的庄子别?业。华丽的车马不断驶来?,锦衣华服的贵人,踏春吃酒。 薛嫄不知晨钟暮鼓,焚香诵经,到?临终时,能否超度她们,送她们平静进入轮迴。 她不一样,她要洗去被沾染了满身?的绝望,要再?一头扑进繁华俗世,享受至高无上的荣光。 青芜轻轻擦洗着薛嫄的背,看?着她瘦骨嶙峋的身?子,鼻子一酸,忙絮絮说起了闲话,好沖淡这份难过。 「娘子,慧心说枇杷熟了,圆净师太允许她去摘,慧心说给娘子送些来?。圆净师太真是好,慈眉善目,待慧心也和善。」 慧心是圆净师太的徒儿,今年?才九岁,很是活泼,嘴馋,经常满山去寻找果子吃。 温热的水从肩胛骨流下?,薛嫄微闭着眼睛体会,许久未曾这般放松过。 圆净师太的来?歷,青芜不清楚,薛嫄却知道。她本姓齐,是先帝未出五服的远房堂妹。长大后嫁人,夫家是五品官宦之家、京城权贵遍地,五品官压根入不了人的眼,能娶到?皇室女?,已经是高攀。 成亲后,圆净一直未有身?孕。夫家想要儿子继承香火,夫君便纳了两房良妾。圆净咽不下?那口?气,将怀了身?孕的妾室推下?台阶,摔得见了红。 夫家想要休了圆净,她是齐氏女?,找到?宗正要个说法。 当?时宗正还是老成郡王,他去与圆净的爹娘兄弟商议过,再?去圣上面前说了此事。 最后齐氏女?病亡,皇庙中多了圆净师太。 听说圆净年?轻时很是明艷美丽,如今圆净形容枯藁,早已看?不出半点明艷的影子。 慧心也并非是圆净捡到?的孤儿,她也姓齐,是成郡王幼子嫡长女?,因生在恶月五月,母亲因生她身?子受损,她被送进了皇庙。 青芜不明白,圆净她们的客气,不是她们善良,而是她们不敢。 她始终是大齐太子的生母! 薛嫄眼底浮起冷意,盯着自?己的手?臂。 手?臂上的伤口?虽癒合了,红色的一条伤疤扭曲狰狞,衬着苍白的肌肤,在纤细的胳膊上,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右手?抚摸上去,那股刻骨铭心的痛蔓延,仿佛从未癒合过。 薛嫄从未开口?喊疼,她需要痛意,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这座皇庙里,活着的人已成疯成魔。山林间的松涛声,是她们泣血的哭喊。 以文素素的本事,岂能不清楚皇庙是何?种情形。 文素素定是以为,自?己也会如她们一样,变得疯魔,才没动手?除掉她,想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可惜,她捨弃一条手?臂,可不是为了变成疯魔,她会无比坚强,好生生活下?去。 薛嫄也不怕文素素会动手?,休想能瞒天过海。齐重渊没甚出息,沈士成一众老臣自?会盯着他,谨防着他受文素素挑拨胡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7页 木桶里的水逐渐凉了,薛嫄起身?,换上干爽的衣衫,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回到?卧房,青芜理好床上的被褥,从暖釜里倒了杯苦茶递给薛嫄,她一口?喝了下?去。 青芜接过杯盏收好,伺候薛嫄睡下?,暖釜的苦茶还剩下?一些,青芜口?干了,将暖釜的苦茶倒了出来?。 喝了两口?,青芜皱眉看?着茶盏,总觉着今日的茶,好似格外?苦一些。 最近天气炎热,苦茶下?火,她们都改喝苦茶。青芜虽嫌弃苦,还是将剩下?的苦茶喝了下?去。 青芜收拾了下?出来?,只觉着头晕晕的,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倒在卧房外?间值夜的塌上,拉起被褥搭在腰间,沉沉睡了过去。 月亮渐渐西坠,四下?变得黑暗,除了虫鸣鸟叫,万籁俱寂。 从禅房后墙,一道黑影爬上了屋顶,在屋嵴飞檐上摸索了一阵,随后踩着软梯,从屋顶慢慢下?了地。 另一道黑影轻手?轻脚上前,两人一起,将手?上的东西,从墙与屋檐的缝隙中伸了进去。 黑影很快离去,搭着软梯翻出院墙,没入山林中,不见了踪影。 酷暑到?来?,树叶被晒得奄奄一息,鸣蝉都没了精神喊叫,齐重渊亦如此,每日都神色恹恹,嫌弃外?面太热,连大门都不愿意踏出一步。 太阳逐渐西斜了,承庆殿内昏暗下?来?,冰鉴冒着阵阵寒气。 殷知晦不禁抚摸着手?臂,转头四望,觑着齐重渊的神色,关心道:「圣上,好些朝臣都说,承庆殿最为凉爽,要多加件衣衫才受得住。圣上也要多加衣,仔细着了凉、」 齐重渊懒洋洋靠在高背椅中,双手?搭在胸前,唔了声,道:「朕不会着凉,从天气热起,朕就这般用冰,从未着凉过。朕只怕热,一热就提不起力气。」 最近齐重渊仿佛没睡好,脸总是有些浮肿。不过他胖了好些,除没劲之外?,也没见过其他的不适,殷知晦以为他是苦夏,便没再?劝,沉吟道:「雍州府何?金财已经被押解进京,雍州府的知府遴选,圣上得慎重考虑。」 丰裕行那边将雍州府各县的天气,庄稼收成情况,如实写信急递进京。雍州府有两个县开春时干旱了几?日,后面都补种了,粮食收成会受影响,却达不到?何?金财奏摺中的地步,需要朝廷开仓赈济。 何?金财的奏摺,将大齐现状掀开了一角,从中可窥见大齐太平的真相。 据何?金财的招供,丰裕行那边的反馈,何?金财是想着朝廷能赈济最好,赈济不了,能免除百姓钱粮赋税也不错。 赈济的粮食,有多少能到?百姓手?上,端看?地方官员的良心。 朝廷免除百姓钱粮赋税,当?地官府可免可不免,适当?收取一些,百姓不至于妻离子散,他们就不会反抗,比起直接横徵暴敛,要高明数倍。 地方州府大多都雍州府这般,中枢离得远,比起皇帝,地方州府官员,才是百姓头上真正的天。 齐重渊听到?何?金财,想到?沈士成跟苦瓜一样的脸,他一下?来?了劲,撑着直起了身?。 「何?金财还需要再?审,沈士成与他乃是同乡,两人可有勾连,一定要审清楚!」 沈士成来?自?抚州府,抚州学风浓厚,出自?抚州府的官员众多。要真是因为同乡就受到?牵连,那牵连进去的人就多了。 殷知晦心知齐重渊不满沈士成,最近他一下?变得勤政,且处理政事的手?段,让沈士成一众朝臣官员刮目相看?。 齐重渊在朝臣面前扬眉吐气,欲将乘胜追击,将反对他的老臣打压下?去。 其他人兴许还不清楚底细,殷知晦只一看?齐重渊的动作,对此就瞭然于心,背后定是文素素的手?笔。 殷知晦没劝齐重渊要慎重,有文素素在,他不担心齐重渊会乱来?。 「天色不早,臣先请告退。」殷知晦随便回应了两句,便见礼告辞。 齐重渊见天色黑了,也起身?前去明华宫。刚走到?殿门口?,一股闷沉的热浪扑来?,他一下?立在了那里,烦躁地转身?往回走。 这鬼天气,不但热,还闷得很! 青书候在门口?,齐重渊几?乎天天去明华宫,他见状惊讶了下?,忙跟着进殿,道:「圣上,可要掌灯?」 齐重渊道掌灯掌灯,负手?在后,眼珠一转,道:「你去传宸贵妃来?见朕。」 他不想到?外?面受热,文素素可以到?承庆殿来?面圣,奏摺的事情,就解决了! 青书立刻放了心,飞快跑去明华宫传话了。 文素素很快来?到?了承庆殿,她手?上拿着几?片翠绿的荷叶,上前曲膝见礼。 齐重渊朝她招手?,示意她上前,好奇地道:「卿卿可是打算晚膳用荷叶入菜?」 文素素卖了个关子,「圣上先别?急,且过上一阵,再?瞧着可有用。」 齐重渊暂且忍住了,见文素素招唿青书拆开荷叶,覆在冰鉴上,他忍不住起身?走了过去。 文素素手?离得不远不近晃了晃,齐重渊闻到?淡淡的荷叶清香,他干脆俯身?下?去,对着拆开的荷叶仔细闻了闻,贊道:「真有一股子冷香,不输名贵的香料。卿卿的主意真是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8页 齐重渊喜欢沉香,从头到?脚的衣衫,都会熏得香喷喷。甫一走近,那股浓香兜头罩来?,文素素仿佛掉进了香料铺的库房。 文素素为了鼻子少受些罪,着实绞尽了脑汁,比替他处理奏摺还要费心思。 「青书,将香炉的香灭了,别?冲撞了荷叶的气息!」齐重渊琢磨着荷叶香气的雅致,愉快地下?了令。 青书暗中朝文素素感激地颔首,承庆殿常年?熏着浓香,廊柱房梁都快被淹入了味,他与琴音这些常年?随侍的,也很头疼。 香炉的薰香灭了,殿内的气味逐渐变得清新,齐重渊拉着文素素,兴致勃勃说起了何?金财之事:「这次定要将沈士成与他的势力,连根拔起!」 沈士成是该致仕了,何?金财就算与他并没勾连,他身?为政事堂首相,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文素素记得,先帝曾问过她,可能将铺子的文书,用在官员的考评上,估计他对地方官员做作所为,心里叶门清,只他最后还是容忍了下?去。 文素素亦不打算大动干戈,得一步步来?。就算将官员都撤换掉,朝廷中枢的管束力不足,就是换汤不换药,过上一段时日,还是会回到?老样子。 「圣上的天威不可测,朝臣百官定会敬畏。拿何?金财的事情敲山震虎,其他官员定会老老实实,效忠圣上。」文素素委婉道。 齐重渊怕麻烦,要真是将沈士成的同乡官员都拿下?,朝堂上下?都会震盪不安,他只一想就头疼,道:「敲山震虎也未尝不可,就看?老虎识不识趣了!」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沈士成若是没这点觉悟,他也做不到?政事堂之首。 青书领着内侍送了膳食进殿,膳后歇息了会,齐重渊领着文素素进了御书房,两人开始处理起了奏摺。 最近夏粮陆陆续续开始运送,奏摺比往常要多,另外?还多了户部的帐目。 齐重渊靠在椅背里,听着文素素说他最不擅长的数额,脑子嗡嗡响,不耐烦摆摆手?,「你处理了就是,待你办完,朕再?检查。」 文素素恭敬应是,她敛下?眉,掩去了眼里的光芒。 她走到?了承庆殿,坐在了御书房处理朝政! 闷沉的天,终于开始颳起了风,半卷的细帘随之轻晃。 一道闪电,透过纱绡窗棂,御书房陡然亮起来?。 紧随其后,雷声滚滚。 齐重渊很是高兴,长长舒了口?气,道:「终于要下?雨了,这狗天气,真是让人烦忧!」 文素素望向窗棂外?,附和着是啊,「打雷下?雨了。」 从暮春开始,雷雨天气就多了起来?,京城已经下?了好几?次的雷阵雨。 十里不同天,城北下?雨,城南出太阳,这样的天气,也并不鲜见。 京郊西山,也应当?有雷雨天气。 西山那边一直无事发生,文素素让瘦猴子去查看?过,布置一切无恙,她也不急。 总有道雷,会噼上去。 老天痛快淋漓下?了一场大雨,炎热依旧,只不那么闷了, 连续晴朗了数日,闷热重新到?来?。午后开始,天上的乌云聚拢低垂,闪电在云中,像是元宵节时的焰火般闪耀,遥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 豆大的雨珠,急急滚落,唿啦下?了一场,乌云散去,太阳很快升上了天空。 御书房内,像是下?雨前的气氛,齐重渊板着脸,沈士成脸色也不大好,殷知晦吏部尚书等人,如石像般陪坐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秦谅大步匆匆走了进来?,青书忙迎了上去见礼,朝屋内努嘴,道:「圣上正在发火,沈相在里面。」 最近因何?金财之事,齐重渊与沈士成君臣之间闹得很是不愉快,朝堂上下?无人不知。 秦谅沉声道:「出大事了,我?要见圣上,劳烦大伴进去禀报一声。」 青书见秦谅神色不对,忙硬着头皮进屋去禀报:「圣上,秦皇城使求见。」 齐重渊没好气地道:「让他进来?。」 青书赶紧退下?,领着秦谅进了屋。他上前见礼,四下?扫了眼,神色犹豫起来?,欲言又止。 齐重渊正在头疼中,此刻很是没耐性,意有所指道:「既有要事,何?苦吞吞吐吐,好似羞于启齿见不得光,朕光明磊落,见不得你们这般!」 众人朝秦谅看?了过来?,他心一横,道:「圣上,皇庙那边出了事,太.....薛娘子被雷噼中,当?场没了生息!」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御书房先是雅雀无声, 顷刻变得沸腾,群情?激动。 「雷击而亡,此乃遭天谴的大罪, 皇城司可是看错了, 休要胡说八道!」 「秦皇城使,你可查清楚了?」 「皇庙现今情形如何?」 齐重渊惊恐万分?, 瞪眼望着秦谅。已经?吶吶不能言。 殷知晦起初听到也惊骇不已, 他最先回过神, 疾步奔到门边,令青书亲自死守在门外:「谁都不许靠近,御书房的话, 一个字都不许外传!」 秦谅尽量解释道:「西?山的天气,与?京城不大相?同。从半晌午时天气就开始阴云密布,午间时电闪雷鸣。」 殷知晦起身, 朝着齐重渊欠身道:「圣上?,此事?非同一般,臣以为,无论究竟如何,所有人都不得对外声张, 先得前往西?山查明缘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9页 齐重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厉声道:「谁敢私下?议论,乱传消息,朕诛他九族!」 薛嫄之事?关系到太?子?, 御书房内都是朝堂重臣,谁都不会蠢到乱说话。 秦谅殷知晦沈士成崔撵等一行?, 紧急赶往西?山。到山脚时,天色已近黄昏。天际的云仿佛要燃烧, 殷红似血,皇庙的殿顶在这?堆血中,若隐若现。 皇城司的兵马将皇庙看守了起来,首领见到秦谅一行?,上?前见礼,领着他们去了薛嫄所居住的禅院。 从禅院门口进去,一切与?无寻常无异。到了歇息的西?屋,外间摆着半旧的塌几,矮案上?放着茶壶杯盘,收拾得整整齐齐。 靠近里间的青石地面上?,脏污不堪,布满了脚印灰尘水渍。 秦谅点亮了灯盏,昏暗的里间卧房,清楚出现在大家面前。 床帐乱糟糟搭在床上?,上?面堆满瓦砾砖石雨水落叶小虫子?。 秦谅身形高大,将灯盏高高举起,指着床后塌了一角的墙壁,解释道:「这?里起了火,很快被大雨浇灭了。地上?的水,便是从被烧坏的一角漏了进来。」 殷知晦上?前,看得很是仔细。秦谅见他看向地上?,上?前一指,道:「薛娘子?就是倒在了此处。」 沈士成他们跟着看了过去,晚风从外面吹进泥土湿润的气息,比起闷热的京城,凉爽舒适,早已看不到当时的惨状。 殷知晦去墙后转了一圈,秦谅道:「皇城司的兵丁已经?来查过,并无异样。」 地藏王菩萨殿内,匆匆收敛的薛嫄躺在里面,从前胸到后背,脚底皆有烧伤痕迹,躯体上?有裂开的纹路,双耳外有血迹。 被雷击中而亡的尸首,大理寺与?刑部皆有记载,薛嫄的死状基本吻合。 青芜被关在空置的禅房,她已如惊弓之鸟,看到秦谅他们走近,缩在角落簌簌发抖。 秦谅道:「青芜,你且仔细交待,当时是何种情?形。」 青芜忍不住捂着耳朵,尖叫喊道:「别杀我,别杀我,不是我啊,是雷噼了娘子?,娘子?起火了,被烧了!」 秦谅一声厉喝:「闭嘴!你且如实交待当时的情?形,不得添油加醋,不得隐瞒!」 秦谅的止小儿?夜啼名不虚传,青芜的哭声,一下?哽在了喉咙,脑中不由得浮起了当时可怕的场景。 山上?天气多变,雷雨天气多,惊雷比在京城时要令人害怕,仿佛在头顶炸开。 随着时日过去,慧心都习以为常,两人也渐渐习惯了。 午膳后,青芜如常伺候薛嫄午歇。平时山上?早晚凉爽,青芜念着薛嫄身子?弱,床上?还是铺着厚褥子?。 薛嫄坐在床沿边,掀开褥子?,道:「天气闷热得很,得等雨下?了下?来才?会变得凉爽。青芜,将床上?的褥子?换床薄的吧。」 青芜也觉着有些闷热,上?前搂起了褥子?,道:「我给娘子?换一床稍许薄的,等下?过雨,晚上?再给娘子?换回来。」 薛嫄嗯了声,起身到了墙下?。抬头去看瓦当,道:「要是今朝雨水再浸进来,青芜,你便去催一催圆净,屋子?下?雨漏水,必须得修缮。」 夏日雨水多,下?得太?大时,瓦当排水不及时,或有裂缝,雨水偶尔会从墙壁处浸入,墙壁已经?开始发潮起霉。 皇庙修葺麻烦,需要向宫内请示,经?宫内同意,再安排派人来修缮。等到人派来时,不知到了何年何月,青芜上?次与?圆净师太?提过一次,圆净如实告诉了她,且要等着。 青芜从箱笼里取了薄被,脆生生应是,抬起头朝薛嫄看去,眼前白光闪过,她仿佛感到眼快瞎了。 接着,脚底抖动,耳边轰鸣,焦煳味扑鼻。 薛嫄倒在了地上?。 从头到尾,青芜都没回过神,她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直到火舌捲起,青芜才?尖声大叫,扑上?前想要扶起薛嫄,她已经?断了气。 青芜泣不成声,语无伦次交待完,「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雷没噼我,雷没噼我!是她自己,是她自己伤了自己,我亲眼看到她拿匕首,将自己的手臂割断了,她说这?是断臂求生,遭天谴了,遭天谴......」 秦谅一个箭步上?前,右手扬起,将发狂的青芜噼晕了过去。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秦谅沉默了下?,道:「诸位已经?看过,听过。皇城司会将皇庙继续看着,至于后面要如何处理,诸位去向圣上?回禀,由圣上?定夺。」 众人一言不发离开禅院,沈士成脚步沉重,走得极慢,他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缓缓回过了头。 此时夜幕沉沉,星辰漫天,在头顶流转,仿佛抬手便可触及。 禅院黄色的墙,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除去寺庙,只有皇城的宫墙能用这?种颜色,昭示着无上?的尊贵。 皇城司的兵将巡逻过来,殷知晦看到何三贵,上?前与?他打招唿:「何指挥使也在?」 何三贵抬手见礼,道:「需要人手轮值,下?官被派了来。殷相?你们可是查完要回城了?」 殷知晦点点头,与?何三贵道了别,「不耽误你当差了,温先生他们快回京了,到时候你若有空,来府里与?他们吃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0页 何三贵说是,领着属下?进了禅院。殷知晦看了片刻,转身离开。 「殷相?。」沈士成从暗处走了出来,「我有些话想与?殷相?说,不知殷相?可得空?」 殷知晦忙道:「沈相?客气了,且说便是。」 沈士成负手在后,默默朝前走去,走出皇庙,到了车马停放的空旷之地,其?他人陆续上?了马车离开,最后只余下?他们两人。 车夫随从被遣得远了,沈士成随意靠在车壁上?,哑声道:「我为大齐呕心沥血三十余年,自认问心无愧。我并不贪恋权势,也不怕死,只不敢辜负先帝的知遇之恩。」 最近齐重渊以何金财之事?,步步紧逼沈士成。在秦谅前来回禀薛嫄出事?时,齐重渊正在质问沈士成,要将他以前做礼部尚书,主持的春闱翻出来,查他可有偏颇来自抚州的考生。 无论谁主持春闱,为了避嫌,总不能让来自同乡的考生全部落榜。 沈士成懊恼不已,抬出先帝留下?的旨意,「若圣上?定要一意孤行?,只怕大齐危矣!」 齐重渊大怒,君臣僵持不下?。 殷知晦沉吟了下?,道:「沈相?的心情?,我能理解。圣上?是圣上?,我亦无能为力。」 沈士成呵呵,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从丰裕行?到薛恽,薛娘子?,圣上?如今处置朝政的手腕,我相?信不只是殷相?,其?他人也都能看明白。先帝当年苦心孤诣替圣上?安排的后宫局面,先帝驾崩不到一年,悉数被打破。下?一步,定当是废太?子?了。殷相?,莫非你要眼睁睁看着,先帝的心血毁于一旦,大齐走向灭亡!」 薛嫄遭到雷击而亡,乃是不仁不义不慈,罪孽深重,遭到天谴。 太?子?有此般不堪的生母,如何再能担当储君,承继大统。 星星闪烁着,虫子?叽叽喳喳鸣叫,风声呜呜。 殷知晦垂眸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未曾做声。 承庆殿。 「再多点几盏灯,多点几盏!」 殿内已经?亮如白昼,齐重渊尤为不满意,挥舞着手臂嘶声大喊。 青书朝琴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先出去,琴音心下?瞭然,悄然摆了下?手。 青书忙退出大殿,抓过心腹内侍吩咐:「去,再去库房取灯烛来,快去!」 内侍撒腿朝库房跑去,青书则小跑着来到了明华宫。 文素素见青书一脸焦急,摆了摆手让他起身,「说吧。」 青书道:「娘娘,圣上?滴水未进,也未曾用膳。殿内已经?点了无数的灯盏,圣上?还以为不够。老奴怕点多了,有走水的危险。如今只有娘娘能劝一劝圣上?了啊!」 文素素沉吟了下?,当即起身道:「走吧。」 青书大松了口气,紧随在大步朝外走去的文素素身后,来到了承庆殿。 到了殿门前,文素素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灯烛味,她憋着唿吸进了殿门,琴音忙收起火摺子?,上?前低声回禀道:「圣上?,娘娘来了。」 齐重渊似乎抖了下?,勐地抬头看来,见是文素素,神色微微一松,道:「你怎地来了?你来了正好,你帮朕盯着,让他们多点几盏灯,要亮亮堂堂,让牛鬼蛇神无从遁形!」 他这?是被吓到了,怕黑,怕也遭了天谴。 文素素没有回答,她上?前拉着齐重渊的衣袖,「圣上?,这?里危险,请随我来。」 齐重渊手臂一僵,惊恐地看向文素素,声音都变了形:「危险?哪有危险,这?是朕的皇宫大殿,谁要造反了不成!」 话虽如此,齐重渊脚步却飞快,随着文素素往外走去。出了殿门,文素素唿出口气,停下?脚步,对惊惶未定的齐重渊温声道:「圣上?,大殿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灯烛,要是不小心翻了一盏,后果不堪设想啊!」 齐重渊好不容易出了殿门,脑子?勉强清醒了几分?,他看到满殿的烛火,后怕地道:「灭了,都灭了!」 琴音与?青书忙奔进殿去,将灯烛一盏盏熄灭。 文素素劝道:「殿下?还未曾用膳吧,无论如何,饭都得吃。」 齐重渊自从听到薛嫄被雷噼死,脑子?就乱糟糟,一会生气,一会害怕。 这?时他又?累又?渴又?饿,进了殿,无力地瘫倒在软塌上?,道:「去传膳吧。」 更洗之后用过晚膳,齐重渊神色好了些,精力也恢復了,狰狞着怒骂:「薛氏那个贱人,真是害人不浅!当时就不该听沈士成他们的话,留着她的一条贱命。如今闹出这?种事?情?,让朕的脸面何处搁!」 文素素只坐在一旁安静听着,任由他跳脚怒骂。 齐重渊骂出了一声的汗,坐下?来急促喘气,片刻后道:「瑞哥儿?他......有薛嫄这?样母亲,如何能当我大齐的储君。」 文素素缓缓抬眼看了过去,恳切地道:「太?子?无辜,圣上?请三思!」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思?, 你让朕如何三思!」 愤怒委屈。让齐重渊一下有了力气,撑着?软塌跳了起来,目眦欲裂喊:「薛氏触犯天条, 大齐太子的生母如此不堪, 大齐的脸都被丢尽了!」 被雷击而?亡,齐重渊想到就恐怖不安, 他四下张望, 生怕突然有道雷噼下来, 噼到他的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1页 文素素冷眼瞧着齐重渊的惊慌,上?前拉着?他,道:「圣上?, 先回后殿寝宫吧。」 齐重渊满身的不耐烦,边骂边随着?文素素回到寝宫,她轻柔地安抚:「圣上?快坐好, 仔细等下又会头疼了。」 听到头疼,齐重渊立刻感到太阳穴跳着?疼,他捂住头,哼唧呻.吟着?躺在软囊上?,嘴里不忘喋喋不休:「一定要废黜太子?, 一定要废了他!」 文素素充耳不闻,唤来青书吩咐道:「去给圣上?煮碗酒酿,加些热牛乳进去。」 青书应是,齐重渊歪头斜眼瞥着?文素素, 沉下脸道:「文氏,发生了天大的事, 天大的事你可知晓,朕如今哪有心思?吃劳什子?甜羹!」 夏日繁花似锦, 明华宫种?了好些茉莉,文素素随身的香囊里,装得满满当?当?。她自顾自取下香囊打开,将里面的花倒在雪青碟子?里。 雪白的茉莉衬着?雪青,煞是好看,齐重渊忍不住斜了一眼又一眼,被她的动作吸引了过去:「你在作甚?」 文素素沖他温温柔柔地笑:「我给圣上?攒花戴。」 齐重渊嫌弃无比地道:「戴花,朕哪有心情戴花!文氏,你一向懂事,怎地偏生在这个时候,与朕说?些闺房儿女之事......」 文素素将茉莉花凑到了齐重渊面前,他说?话?一停,下意识深吸了口气。 茉莉淡雅的香气扑鼻,齐重渊闻了一下,再闻了一下。 文素素仔细挑拣着?花,细声细气地道:「我知道圣上?难受得紧,恨不得亲自替圣上?受这份罪,却着?实无能为力,只能弄这些花花草草,花草汇聚了天地的灵气,茉莉的香气能宁神,圣上?等下能睡个好觉。待一觉起来,所思?所想,兴许就不同了。」 齐重渊凝望着?文素素,她的动作轻柔,说?话?不疾不徐,身上?透出来的那?股淡然安宁,让他眉眼间的戾气,不知不觉散去。 文素素让琴音拿了针线过来,坐在杌子?上?,认真?地攒起了花。 齐重渊看了片刻,转回头,呆呆望着?藻井,如文素素所言那?般,开始冷静考虑起太子?之事。 那?是他的长子?,他寄予厚望的瑞哥儿啊! 齐重渊痛苦地闭上?了眼,要是先帝殷太后当?年?没给他选这门亲事,他的瑞哥儿从别人肚皮里出来,那?该有多好! 青书提了食盒进屋,文素素上?前接过,「我来吧。」 青书忙将食盒交给了文素素,前去拧了热帕子?过来,伺候齐重渊净了手?脸。 文素素端出甜羹,羹匙轻轻搅动了一会,另取干净的羹匙试过了冷热,道:「圣上?小心,还?有些烫。不过,烫一些更香,圣上?慢慢吃。」 牛乳的浓香伴着?酒酿的甜酒香散开,齐重渊食指大动,将一碗甜羹吃得干干净净。 漱过口,齐重渊重新躺在软囊上?,舒适地长舒了口气。 文素素攒好了茉莉花,系在了齐重渊的衣襟上?,他低下头,去看身前的花,唿吸间都是清幽香气。 「还?是卿卿最好。」齐重渊握住文素素的手?,深情地道。 文素素柔声回应:「为了圣上?,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男人至死是少年?,齐重渊至死是稚童,天底下都欠他,都该奉他为神,敬献自己。 文素素为了他,真?什么?都做得出来。她发自肺腑的话?,格外动人。 齐重渊肿胀的双眸,柔情四溢,竟然浮起了些水气,吁嘆了声:「要是她们,也如你这般柔顺该多好啊。唉,卿卿,这次的事情,着?实太严重,卿卿劝朕三思?,瑞哥儿是朕的长子?,朕一向最疼他,朕只一想到,气都快透不过来了。」 文素素忙倒了小半盏清水递给齐重渊,「圣上?吃两口水顺顺气,夜里不能吃多了,等下还?要吃补汤呢。吃多了水起夜,耽误了歇息。」 齐重渊抬起头,就着?文素素的手?吃了两口水,再长长嘆气。 文素素放下茶盏,道:「我虽是后宫的妇人,关乎储君的大事,实在不宜多言。但这次,我必须要多说?几句,圣上?就姑且当?做闲话?听一听。」 齐重渊朝她颔首,很是宽容地道:「卿卿且说?就是,朕不会怪罪卿卿。」 文素素道:「圣上?的国事,也是家事。圣上?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最最疼爱儿女,更将太子?当?做眼珠般一样疼爱。太子?要真?被废了,他还?年?幼,以后的日子?,让他如何熬?太子?过得不好,最最难受的,便是圣上?了。」 齐重渊听得频频点头,文素素的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底去,道:「卿卿说?得是,瑞哥儿过得不好,朕最为揪心。卿卿啊,这是家事,也是国事啊!」 文素素说?是,「太子?品性随了圣上?,温文有礼,端方敦厚。稚子?何辜,薛娘子?本就是犯错进了皇庙清修,她的所作所为,与太子?何干?太子?明明极为肖似圣上?,与薛娘子?并无半点相似之处,薛娘子?的错处,不该由太子?来承担。」 「是啊!」齐重渊喃喃。 自从得知薛嫄出事之后的那?股难受与纠结,霎时就被揭开了,浑身变得松快起来。 要是太子?一直养在薛嫄身边,估计早就被养坏了,所幸太子?肖似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2页 齐重渊不禁庆幸地道:「卿卿说?得是,幸亏瑞哥儿自小就养在了前院,与薛嫄相处不多,瑞哥儿像朕,朕才这般疼爱他。」 文素素默了默,道:「我再冒大不韪说?一句,圣上?废黜太子?,太子?要是因此?消沉下去,好好的储君,就此?废了。圣上?打下海晏河清的江山,以后再选储君,也是一桩麻烦事。」 除去太子?,齐重渊膝下只剩下了二哥儿,二哥儿还?不到两周岁。其余三个有身孕的嫔妃,要到年?底左右才会生产。 齐重渊虽相信他不会缺儿子?,但长子?始终不同,他现在能体?会一二,当?年?先帝对先太子?为何念念不忘了。 「要是卿卿能替朕生个儿子?,朕就不会犯愁了。」齐重渊看向文素素的肚皮,遗憾不已道。 文素素道:「我没有儿子?,才敢说?这些话?。要是我有儿子?,我说?这些,就该怀疑我居心叵测了。」 薛嫄恨文素素,她应该怎地都想不到,最后还?是文素素,不计前嫌替她儿子?说?话?。 沈士成崔撵成郡王几人,话?里话?外提醒他,后宫要平衡,不能由着?文素素独大,他该立后了。 齐重渊心头滋味很是复杂,要是这些人知晓,文素素极力保太子?,他们该做如何想。 没有娘家势力,不偏不倚的后妃,方能担得起中宫大位。 齐重渊心中有了决断,沉下脸道:「谁敢怀疑卿卿,看朕不砍了他的头!」 文素素勉强笑了下,故作坚强道:「圣上?日夜操劳,我的这些事,就不让圣上?烦心了。时辰不早,圣上?是要洗漱歇息,还?是要批阅奏摺?」 奏摺日日不断,天下大事小事,从未有一日能让人落个清闲。 齐重渊松弛下来,怎地都打不起精神,恹恹道:「你去替朕看看,有重要的说?给朕听,无甚重要的,你处理了就是。」 文素素说?好,前去吩咐青书去取了奏摺到寝宫,她认真?看了起来。刚念了两本给齐重渊听,委婉替他分析拿了主意,他便隐隐变得不耐烦,「不算要事,你且一併处理了。」 「是。」文素素温顺地应了,转头吩咐青书:「青书,补汤熬好没有,先端来圣上?服用。等下准备热点的水,圣上?好生出一身汗,解解乏。」 齐重渊吃完了补药,前去沐浴。痛痛快快洗了出来,文素素已经处理好了奏摺,他随口问道:「阿愚他们可从西山回来了?」 文素素答道:「应当?还?没这般快,圣上?先去歇息吧,我替圣上?守着?,要是他们回来,我马上?回禀圣上?。」 平时太过劳累,齐重渊夜里始终睡得不好,要是半途再被叫醒,他就再也睡不着?,一整天都没精神。 「又不是军情要紧大事,打发阿愚他们回去就是,别叫醒朕了。」齐重渊道。 文素素说?是,亲自伺候齐重渊歇下,她走出寝宫,对值守的青书与琴音道:「你们先去歇着?吧,让值夜的内侍守着?,我在这里等着?。」 青书与琴音早累得眼皮都睁不开,时辰已不早,他们白日还?要当?值。两人熟悉文素素的性情,也没推辞,安排心腹守着?,便抓紧去耳房歇下了。 夜里的风,没了白日的灼热,文素素就在寝宫外的廊檐下,缓慢来回走动,舒缓伏案批阅奏摺的疲惫,保证自己有清醒的头脑,等下面对沈士成等人。 她独宠后宫的名?声已在外,是该与他们见见了。 文素素走一会,歇一会,约莫在子?时中,沈士成一行来不及歇息,浑身疲惫进了宫,在朵殿刚坐下,文素素走了进来。 殿内的几人一下愣住了,崔撵惊了声,「文贵妃?!」 秦谅与殷知晦起身见礼,崔撵见状,也跟着?拱手?下去,沈士成犹豫了下,跟着?慢慢起了身。 文素素曲膝回礼,道:「诸位请坐。」 众人落座,沈士成开了口,道:「我等奉命前往西山,成郡王并礼部顾尚书吏部沈尚书,年?岁已高,来回奔波已撑不住,先回府去歇息。我等几人进宫,向圣上?回禀西山之事。文贵妃侍奉圣上?身边,还?请通传一声,大事要紧,我等必须见到圣上?。」 文素素欠身,「诸位辛苦。」接着?,她平静地道:「圣上?已经歇下,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圣上?便得起身上?朝,歇下前已经吩咐过,不得打扰。我见诸位,就是替圣上?转达一声。」 沈士成先转头看向其他三人,呵呵道:「此?事交由内侍转达一声便是,何须劳烦文贵妃深夜还?不得歇息。」 对着?沈士成暗含的讥讽,文素素面色不变,道:「西山之事,不瞒沈相,我已经知晓一二。如今我掌管后宫宫务,薛娘子?仍然算是后宫嫔妃,且薛娘子?是太子?的母亲,我不得不多关心一二,若有朝一日太子?追究过问,我好向太子?如实告知。」 沈士成愣住,看向身边的崔撵,见他也呆在那?里,两人对视一眼,沈士成稳了稳神,道:「文贵妃有心了,一心为太子?着?想,以后太子?定会感念文贵妃。」 文素素欠身,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她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了秦谅:「秦皇城使,按照规矩,薛娘子?之事查得如何,可能透露给我知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3页 秦谅道:「文贵妃见谅,皇城司向来只听圣上?旨意行事。」 文素素道好,「那?劳烦秦皇城使,守护好圣上?与太子?,若是外面有闲言闲语,也请皇城司帮着?彻查清楚,以皇城司的手?段行事,处理妥当?。」 秦谅恭敬应是,「这是在下之责,请文贵妃放心。」 以皇城司的手?段行事,便是要以雷霆手?段,震慑议论薛嫄之死的人,以保全太子?的名?声。 沈士成神色晦暗不明,崔撵看了他一眼,最终垂下头没有说?话?。 文素素站起身,道:「外面之事,就有劳诸位了。诸位来回奔波,着?实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几人走出朵殿,秦谅如往常那?样,先行大步走出了大殿。崔撵脚步迟缓,看着?落在后面的沈士成。 沈士成没看他,等着?走在最后的殷知晦。崔撵迟疑了下,干脆停下脚步等着?。 殷知晦走上?前,道:「两位可是有话?要说??」 除了在远处巡逻的宿卫,挂在高杆上?的灯笼,大殿前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崔撵性子?急,干脆压低声音道:「文贵妃的意思?,你们都听到了?」 沈士成不吭声,殷知晦点头,坦然道:「听到,且听明白了。文贵妃的意思?是,太子?是大齐的储君,要死守着?薛娘子?之死的真?相,太子?不被流言蜚语影响。」 「这......」崔撵将话?咽了回去,干笑了声。 「这与崔枢密使的想法不一样,可是这般?」殷知晦问道。 「确实如此?。」崔撵干脆承认了,他斜向沈士成,「不只是我,沈相成郡王顾尚书沈尚书,皆此?般以为。」 他们担心齐重渊会因此?废黜太子?,二哥儿还?年?幼,张贵妃软弱无能。太子?薛氏一系彻底覆灭,就剩下文素素独揽大权了。 「不过,」崔撵顿了下,怀疑地道:「圣上?不舍太子?,文贵妃领了圣意,方提出要保全太子??」 殷知晦静静没有做声,沈士成也沉默不语,崔撵便讪讪闭了嘴。 齐重渊的性情,身为朝堂重臣,早就了解得七七八八。且齐重渊真?急着?保全太子?,他哪能安睡。 殷知晦望着?沈士成,沉吟了下,道:「沈相先前的话?,先前我没能想好如何回答,这时勉强能答上?一二。」 崔撵眨了下眼,双腿跟生了根一样,如何都不肯动了。 殷知晦没去理会崔撵在不在,他回答沈士成的问题,崔撵也可以一併听听。 「从丰裕行到薛恽,薛娘子?,圣上?如今处置朝政的手?腕,我相信不只是殷相,其他人也都能看明白。先帝当?年?苦心孤诣替圣上?安排的后宫局面,先帝驾崩不到一年?,悉数被打破。下一步,定当?是废太子?了。殷相,莫非你要眼睁睁看着?,先帝的心血毁于一旦,大齐走向灭亡! 「丰裕行如今发挥的作用,很好弥补了常平仓的不足,粮食的价钱是其次,重要之处在于,能让饿着?肚皮的百姓,能得到救命的粮食。丰裕行在薛氏手?上?如何,你我皆清楚。薛恽之死,皇城司已经查明,青芜交待的话?中,清晰佐证了当?时的情形,薛娘子?的所作所为。」 崔撵神色变幻不停,视线在沈士成与殷知晦身上?来回扫过,按耐着?没有吱声。 殷知晦苦笑了声,直言不讳地道:「姑母当?年?入宫,也是先帝平衡后宫的手?腕,几个王妃亦如此?。先帝为了平衡,结果竟如此?惨烈。」 沈士成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道:「那?是因为有人手?腕高明。」 崔撵顿了下,跟着?道:「沈相所言极是,若非有人故意为之,岂能到今日的地步。」 「何金财犯事,沈相因与其是同乡,受到了莫名?的牵连。大齐如今并非雍州府如此?,上?下州府都差不多,沈相清楚底细、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能。沈相明哲保身,不作为,听上?去情有可原。请沈相恕我不敬,还?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普通寻常人可趋利避害,沈相身为大齐政事堂的首相,不该如此?。」 殷知晦话?锋一转,质问道:「大齐如今的现状,可也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人,究竟是谁?谁该为此?负责?」 丰裕行后宫争权夺利之事,就算能推到文素素身上?,那?大齐官员的贪婪,地方州府的腐败,总不能怪文素素。 不怪文素素,该怪的人是谁,他们身为朝堂重臣,该是心知肚明。 殷知晦的这番话?,属实不客气,差点指着?沈士成的鼻子?骂其尸位素餐了。 崔撵听得脸色微变,忙看向沈士成,见他脸色难看至极,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殷知晦盯着?沈士成,道:「沈相担心太子?,废黜储君会引起大齐会动盪不安。到时还?要劳烦沈相,崔枢密使,并成郡王顾尚书沈尚书一起,护得太子?周全!」 他抬手?朝着?沈士成崔撵抬手?一礼,「时辰不早,在下先告辞。」 沈士成肩膀塌下来,神色灰败,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外走去。 崔撵望着?他颓丧的背影,嘴张了张,终是化作了一声嘆息。 翌日,沈士成成郡王等重臣在早朝后,前往了御书房。青书琴音并宿卫谨守在门口,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半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4页 皇城司的兵马出动,待血腥流淌过,薛嫄之死,悄无声息被压了下去。 沈士成以年?老体?弱,请求致仕,成郡王亦以年?事已高,无法胜任宗正之职,另选宗室中的贤能担任。 齐重渊挽留不住,允了他们的请辞。殷知晦升任首相,政事堂另补吏部顾尚书为相,其余如温先生,恩荫出仕,出任雍州府知府。 朝廷官员或升迁,或调动,或被贬谪,上?下大动。 朝堂上?下虽震盪,因着?有升有降,总算是平稳过度了。 文素素性秉端庄,被封为大齐皇后,恩慈黎民,母仪天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盛夏过去, 早晚已?经需要?穿上夹衫。小院角落的石榴树上,石榴红彤彤挂在树上,转瞬间就不见了, 只剩下了满树的绿。 瘦猴子蹲在树下, 仰头张望着颤巍巍挂在枝丫上,孤零零的一颗石榴, 眨巴着眼睛, 盘算着去寻一只长竹竿敲下来。 「瘦猴子!」许梨花从灶房走?出来, 瞧见他蹲在石榴树下,没?好?气沖他怒道?:「石榴树都快被你给嚼着吃了,外面的石榴又大又红, 你拿几个大钱就能买到一大篮子,偏生要?盯着树上的几颗石榴!」 瘦猴子吸了下鼻子,砸吧着嘴道?:「我就觉着这树上摘下来吃着格外香甜。」 许梨花冷笑了声, 今天难得歇息,懒得与他瞎扯,转身回了灶房,去看厨娘做枣泥糕。 何?三贵听到他们?说话,从?正屋走?出来, 看向石榴树,跟着朝瘦猴子怒目而视。 瘦猴子比猴还要?敏锐,他转过头望着何?三贵,朝他扬手:「贵子, 借你的佩刀用一用。」 何?三贵大步走?过去,板着脸道?:「你借佩刀何?用?」 瘦猴子手指指着石榴树:「看能够着石榴, 只剩一颗了,孤单单呆在树上, 忒可怜。」 「滚!」何?三贵言简意赅骂,走?上前与他一起蹲在树下,扯了根狗尾巴草,有一下没?一下咬着。 瘦猴子呵呵,也扯了根狗尾巴草嚼着,道?:「贵子,咱们?都是响噹噹的大人物,是皇后娘娘的人,在京城走?动,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地都要?抖三抖。」 何?三贵淬道?:「你连巷子口卖烧饼的李麻子都镇不住。」 瘦猴子最喜欢吃李麻子的烧饼,算是老主顾了,买得多,想要?便宜一个大钱,李麻子将烧饼摊搬走?了。 「那是我?善良,没?去找李麻子的麻烦。」瘦猴子严肃着脸望着前方,摆出世外高人的姿态:「我?们?不能给皇后娘娘添乱。」 何?三贵瞥了眼瘦猴子,随着他的视线朝前看,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了屋顶的飞檐上。 瘦猴子似乎有所察觉,朝他挪了两步,小声道?:「圆净青芜她们?......」 「都活着。」何?三贵面无表情道?,「以后别问了。这是皇城司的差使,你不该知晓。」 瘦猴子忙道?:「我?知道?,分给你我?的差使,你我?一起配合着办,没?交待给我?差使,我?绝不多嘴。方才,我?耳朵聋了,什么都没?听见。」 平时瘦猴子邋里邋遢,没?个正形,嘴比蚌壳还要?严实?,何?三贵相信他,没?再多言。 过了片刻,何?三贵终于忍不住,低低道?:「我?一直在琢磨,将铁丝从?屋顶飞檐引入卧房中,人为何?就被雷噼中了。」 瘦猴子转动着眼珠子,朝四下警惕四望,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庙宇宫殿,屋嵴上的鸱吻,皆是避不干净的脏东西?,避雷火。天家佛门?威严,寻常百姓不得而知。」 「能避得住?」何?三贵皱眉,很?是怀疑,「承庆殿在先帝继位之初,朵殿就起过一次火,所幸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了,听说也是遭了雷火。禅院漏水,娘娘还让将漏水之处,窟窿弄得更大些?。山上早晚有露珠,屋嵴房梁在夏日也湿润着,起火难,这雷火是如何?起来的?」 瘦猴子老神在在道?:「娘娘当时说,不急,总有被噼中之时,娘娘笃定得很?。我?估摸着,那两根铁线,就是引雷线。鸱吻能避雷火,娘娘能引雷火,娘娘比鸱吻还要?厉害百倍。贵子,那两根线,你可处处理干净了?」 「还用得着你提醒?」何?三贵斜着瘦猴子,很?是嫌弃地道?:「皇城司一到皇庙,趁乱我?先去收了线,下值后绞断了,扔到了山涧里去。」 这时许梨花端着一盘枣泥糕走?出灶房,瘦猴子手肘撞了下何?三贵:「花儿可知道?这些?事?」 何?三贵沉默了下,道?:「花儿的事情从?不与我?说,我?的事情,花儿说也不要?告诉她。」 「嘿!」瘦猴子咂摸着嘴,挤眉弄眼道?:「肯定是老大的想法?......我?还是觉着叫老大威风。」 何?三贵也还是习惯叫老大,斜撇着瘦猴子,道?:「老大才不会管这些?,老大说过,夫妻之间关起门?来过日子,主要?在自己,别人的意见听听就作?数。」 许梨花走?到了他们?面前,瘦猴子裂开嘴笑,很?是勤快起身上前,取了一块枣泥糕咬了口,小眼一亮:「许大掌柜真是厉害,掌柜做得好?,点心也做得好?!」 「不是我?做的。」许梨花将碟子递给何?三贵,朝瘦猴子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5页 何?三贵默默接过碟子端着,捡了块枣泥糕吃起来,瘦猴子看向他,疑惑地道?:「你先前一直在灶房忙碌,我?以为是你做的呢。」 许梨花道?:「偶尔看一次做点心,是好?玩。要?自己动手做,偶尔为之也是雅兴。只我?已?经雅不起来了,自记事起,我?就要?做一大堆活计,烧火做饭洗衣洒扫,灶房烟燻火燎,天气热时真是受大罪。你们?这些?男人,总说妇人洗衣做饭收拾洒扫的活计轻松,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 瘦猴子与何?三贵一致低头认真吃枣泥糕,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腾不出嘴回答。 许梨花嗤笑一声,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别噎着了,谁稀得与你们?说。」 门?外有人来了,门?房迎上前打?起了招唿,她探头看去,许久不见的温先生蔺先生问川喜雨山询几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哎哟,真是稀客!」许梨花上前两步,盈盈笑着见礼。 「许大掌柜,不请自来,还请莫要?怪罪。」温先生双手都不得空,欠身回礼。 「不怪罪,不怪罪!」瘦猴子一个箭步窜上前,鼻翼翕动,「咦,是张鸭儿铺子的炖鸭!」 说着话,瘦猴子双手已?经伸出去,接过了温先生手上提着的牛皮纸包。 「这鼻子,还真是灵!」温先生啧啧称奇,双手得空,他朝迎上前的何?三贵抬手见礼:「何?指挥使又升了一品,恭喜恭喜!」 何?三贵抬手,躬身下去:「不敢不敢,温知府同喜,同喜!」 蔺先生在一旁乐呵呵看着,道?:「你们?都是官,官场中人自己寒暄去,问川,走?,我?们?这些?白身,先去吃酒了。」 大家笑着彼此见了礼,天气好?,许梨花干脆安排婆子,将案几抬到庭院的歪脖子金桂树下,将他们?带来的酒菜拆开摆上,大家围坐在一起,无需人伺候,自在地煮酒烹茶吃酒谈天。 蔺先生道?:「我?还有些?铺子的事情想同许大掌柜说,本来我?自己来,恰遇到老温,他也要?跟着来。老温一来,问川喜雨山询都来了。」 温先生讥讽他:「老蔺这话,好?似我?们?是拖油瓶似的。他们?几人都是大忙人,我?听说他们?恰好?都旬休,以后再见面难,早就打?算来,可不是跟着你。」 问川道?:「我?也这般想,忙习惯了,歇息闲暇时,反倒不习惯。」 喜雨笑眯眯点头,山询默默说是,「相爷允我?们?歇息,让我?们?多考虑一下以后的打?算。」 温先生一行刚回京,要?歇上几日才前往雍州府赴任,蔺先生则继续留在殷知晦身边做幕僚,问川喜雨山询几人,如今他们?刚回京,还尚未想好?去处。 瘦猴子抿着杯盏里的酒,眼都不眨胡说八道?:「喜雨跟着我?到京畿营去吧,做我?徒弟,我?将我?出神入化的医术传给你。」 喜雨笑容不变,朝他摆手,「你自己留着吧,我?要?不起,要?不起。」 众人哄堂大笑,瘦猴子浑不在意,道?:「你不要?算了。喜雨,你可打?算好?了去何?处?」 喜雨为难道?:「我?只会听差办事,留在相爷身边伺候,听相爷吩咐去办差,我?能做得好?。没?了相爷吩咐,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殷知晦给了他们?几条出路,继续留在他身边当差,自己出去做买卖,到衙门?做书吏。或向许梨花商议,以后能否继续留在丰裕行,到外地的丰裕行铺子,去做个帐房掌柜。 问川与山询也如喜雨一样拿不定主意,两人一起点头,问川说了殷知晦的安排,认真问起了瘦猴子:「你以前在皇后娘娘身边听差办事,后来自己去做事,可曾遇到过麻烦与难处?」 瘦猴子引着他们?朝许梨花看去,「我?那不叫自己做事,你们?该请教的人,是许大掌柜。」 三人看向许梨花,她脸上带着笑,与何?三贵并排坐在一起,在他们?这堆男人中,姿态闲适落落大方。好?似她本就该坐在这张长几边,与他们?谈笑风生。 不止是他们?三人心情复杂,许梨花自己也察觉到了,怔楞片刻,旋即愉快笑了、 她有能力坐在这里,就该坐在这里,在男人的桌上占据一席之位! 许梨花爽快地道?:「你们?若是来丰裕行,我?得先与皇后娘娘回禀过,丰裕行是圣上的私产,圣上注重规矩,谁都不能例外,你们?莫要?气恼。」 问川忙道?:「劳烦许大掌柜了,相爷没?越过皇后娘娘去找圣上,也是遵着皇后娘娘给丰裕行定下的规矩,我?们?在丰裕行这些?时日,更是一清二楚,岂能因此而生气。」 许梨花摆摆手,「我?相信你们?。无论你们?选哪条路,都有好?有坏,只这些?敷衍的废话,我?就不与你们?说了。只是......" 她停顿了下,转开了话题:「我?以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后来我?自己去铺子做事,坦白说,当时的我?也很?紧张,毫无头绪。得靠皇后娘娘手把手教我?,给我?鼓气,让我?莫要?害怕。皇后娘娘说,你看那些?新科进士,绝大多数自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高中进士出仕,连五谷都分不清楚,更不知柴米油盐的价佃几何?,就能做一县的父母官。他们?或踌躇满志,或怀才不遇郁郁寡欢,唯独缺乏的是不自信,担忧自己可能做好?。你拥有阅歷与经验,所谓的紧张,因着你是女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6页 目光在几人身上掠过,许梨花揶揄道?:「你们?可是男人,比起我?这个女人来,占尽了便宜先机,天时地利人和,要?瞻前顾后,我?可不客气,要?笑话你们?了啊!」 瘦猴子很?是捧场,手拽着鸭腿哈哈大笑,许梨花剜了他一眼,正色道?:「不过,你们?能这般想,我?很?是钦佩,不盲目自信,自大的男子,实?在是凤毛麟角。」 「不敢当,不敢当。」三人忙客气起来,神色都若有所思。 蔺先生插嘴道?:「许大掌柜有皇后娘娘指点,全天下,就只她有这份荣幸。以后你们?出去做事了,总归是相爷的旧人,只要?你们?不犯了相爷的忌讳,相爷肯定会照看着你们?。能得大齐相爷的指点,能差到哪里去?」 何?三贵问道?:「为何?蔺先生不愿意出仕?」 蔺先生抿了一口酒,笑道?:「老了,就喜欢京城这份繁华,想留在京城养老,看京城的热闹。去年离开京城,那般轰轰烈烈的大事都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离京一载,待再归来,京城已?经大变天,朝局大动。 温先生打?定主意入仕,考虑得更多些?。 且不提何?三贵三人如今的差使地位,先是皇城司的皇城使,新帝登基后,破天荒没?换人。 再是京畿营统帅升迁进中枢,范朝暂领副职,前些?时日,京畿营的副职,只余下他一人,朝廷虽未正式任命,他业已?成了京畿营的实?际统帅。 范朝并非文素素的嫡系,追随她最近的嫡系,瘦猴子仍留在京畿营。虽说只是个随军郎中管事,他可比猴还要?精! 接着,薛嫄进皇庙,病逝庙里。究竟如何?而亡,温先生没?敢去打?听。 沈士成致仕,吏部沈尚书升任政事堂,朝堂上下官员频繁调动。 就这些?官员的升迁贬谪,温先生只一想就心头激盪。 声东击西?,釜底抽薪,互相制衡,玩得是漂亮极了,这才是帝王手腕! 温先生以对蔺先生的了解,他留在京城,何?尝不是念着离得近,便有一飞沖天的机会。 他则不同,选择一步步踏实?做起,他已?认清上位者究竟是谁,何?愁以后没?大好?的前途! 大家聚在一起吃酒说话,直到月上中梢才散去。 翌日许梨花进宫请见文素素,到了明华宫前殿,文素素正在忙,对她道?:「你不急的话,就等一等。」 文素素被立为皇后之后,中宫留作?筵席祭拜,她仍住在明华宫。大殿内的布置并无不同,文素素习惯穿素净颜色的衣衫,她身着深衣,未着配饰,只在髮髻上,插着一只固定髮髻的珍珠珠冠。 珍珠温润,文素素比起以前,神色亦温润如珍珠,平易近人了许多。 只在殿内肃立着两排尚义局女官,她们?躬身肃立,眼观鼻鼻观心,无一人敢偷偷张望。 许梨花亦如女官们?一样,从?头到尾规规矩矩端坐不动,直到文素素处理完了正事。 殿内的女官们?散去,许梨花仍未松弛,细细回禀了昨日问川他们?前来之事,「最后问川他们?的意思,要?是娘娘允许,他们?就都到丰裕行做事了。」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先前我?让你留在一边,你应该听到了我?与她们?的谈话。六宫尚义中不乏能干之人,留在宫中做事实?在可惜了。也有宫女上了年岁,出宫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宫中。她们?选择出宫的,我?打?算安排到铺子庄子,丰裕行,学堂各处先去适应,她们?等于是储备的人才。」 先前许梨花是听到了文素素与她们?的谈话,也猜出了一二,她愣了下,道?:「那我?去与问川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另选去路。」 在茂苑时,文素素就对问川几人念念不忘了,那时她没?钱没?势力,只能眼巴巴看着。 君子殷知晦替他们?着想,想要?他们?以后都有好?的前程,问川他们?主动送上门?,文素素岂会拒绝他们?的投靠。 文素素微笑道?:「不用,丰裕行没?位置,别的地方有。这件事事关紧要?,我?要?见见他们?。」 太子年岁渐长,东宫要?成立詹事府,正好?缺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许梨花出宫后, 立即前去找了问川几人,传达了文素素要见他们的消息。 问川喜雨山询三人都聪明,等许梨花离开之后, 彼此一琢磨, 就?觉着这件事不对劲。 文素素要是同意他们到丰裕行做掌柜,许梨花就?直接告诉他们结果, 他们无需进宫。 三?人越想心里越没底, 便打算去找殷知晦探下究竟。不过问川谨慎些, 道:「相爷繁忙,要到很晚才?下?衙,我们贸然前去打扰不好, 不若先去问问温先生,他如今正闲着。」 温先生仍住在国公府的院子,问川三?人一起到来, 他瞧着他们空荡荡的双手,嫌弃地撇嘴:「连点果子都不带来,连瘦猴子都不如!」 案桌上摆着一只石榴,一包熟栗子,喜雨熟不拘礼取了颗吃起来, 问道:「瘦猴子来过?了?」 温先生说瘦猴子前脚刚走,「他回京畿营当差了,顺路来看下?我,说是以?后到了雍州府, 记得给他送年礼,指明要雍州府的杏干杏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7页 雍州府出产的杏, 在大齐颇为有名。杏娇贵,新鲜的杏不宜运送。用雍州杏做成的蜜饯, 杏仁等在京城果子铺,比起其他品种杏的蜜饯,杏仁要贵近一半,很是抢手。 问川神色若有所思,迟疑了下?,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我读了雍州府的县志,除了地里刨口吃食,就?杏值几个钱。」温先生提壶倒茶,示意他们自己取,感?慨不已。 「这杏值钱,也是到了京城,外面的州府值钱。百姓卖出来,就?只能换点油盐酱醋。皇后娘娘的意思,让我在杏上多费些心思,帮着百姓多添点收益。」 山询皱眉,道:「娘娘曾一再?强调,粮食是重?中之重?,赚钱在其次,必须保证粮食收成,百姓能有粮食充飢。」 温先生道:「这就?要动脑子,如何保证粮食收成的情况下?,再?提高杏的收益。娘娘说,这蜜饯太?甜了,穷人常年饿着肚皮,糖多,油多就?是美味。蜜饯是雍州府做好了,贩卖到了京城,让我去因地适宜做出改动。比如卖到京城的蜜饯,就?要减糖,尽量保持杏原来的口味,香气,会更得贵人喜欢,成本便宜了,还能卖高些价钱。次等些的,可以?酌情多加些糖,卖给买些来尝鲜的,家境普通寻常的客人。杏仁则都要淡些,淡些香,太?咸吃了会口渴,腻味。」 「还是娘娘会做买卖。」问川佩服不已,恍然?大悟道:「我就?不喜外面铺子做的点心,太?贵的,我捨不得买。小铺子卖出来的点心,我又嫌弃太?腻。」 山询接话道:「那是你不饿,吃过?好东西,糖肉天天吃,不稀奇这些,贵人就?更看不上眼了。」 喜雨煞有介事点着头,他吃了两颗栗子,就?嫌弃炒时放多了糖太?甜扔到一边,好奇问道:「娘娘可让你要在雍州府办作坊,跟庄子的作坊那般,用妇人娘子来做工?」 温先生笑着说是,「你们来找我,就?是来吃我栗子的?」 问川说了许梨花传达之事,「温先生觉着,娘娘可是不同意我们去丰裕行?」 「我这里有桩热闹,是李权的,不知你们可曾听过??」温先生没回答问川的问题,反而说起了闲话。 问川道:「李权李大掌柜?」 他提起这个名字,感?到恍若隔世,语气唏嘘。喜雨与山询也一样,对视一眼,愣了下?才?想起曾经大名鼎鼎的李大掌柜。 「他现今如何了?」喜雨问道。 温先生道:「前些时日?,有对婆媳到李权家中去闹,找他要人。说是毛刀疤被李权骗去江南道,将他害死了。毛刀疤贪财,又兇狠好斗。这对婆媳也是滚刀肉,李权不承认,要告官,这对婆媳哪怕他,一口指认他杀了人。进了衙门?,李权承认给了毛刀疤银子,托他到外地去办件事。给了多少银子,去何地,办何事,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吧,毛刀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双方都有理,吵不出个结果。衙门?哪管这些闲事,让他们私下?去商议解决。毛刀疤的老娘开口要五百两银子,不给就?吊死在李权的门?前。」 薛老太?爷去世了,薛懋与陶老夫人,田氏扶灵回了老宅庆州府,京城薛氏的宅子,大门?紧闭。 换作以?前,李权哪用上衙门?,如今他没了依仗,在京城就?是普通寻常的百姓,虽说有钱傍身,这钱到了衙门?,似乎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文素素就?是来自江南道。 问川他们几人虽没说话,听到江南道时,一起朝温先生看了过?来。 温先生神色不变,只微不可查冷笑了下?,继续说了下?去。 「李权不肯给,到处找门?道托关系。那时我们都在外地,他当年积攒的关系,一个都没用上。他想到了太?子,毕竟太?子是薛氏的外孙,想要解决了这对婆媳,趁机攀附上太?子。太?子住在东宫,李权连皇城都进不去。后来,他也是晕了头,竟然?花了百两金,找到了个自称认识太?子身边伺候内侍朝云的人递消息。李达的百两金递了出去,消息也递了出去,那个神通广大的人,再?也寻不着了。」 问川听得无语至极,道:「李权也是聪明人,怎地会被人这般容易骗了去。」 温先生似笑非笑,不置可否,继续道:「李权见太?子那边是一时攀附不上,就?想着要除掉毛氏婆媳。谁知这对婆媳神通广大,有闲汉混混帮她们,反过?来敲诈了李权五千两银子。李权有一大家子要养,家底也经不起这样败,醒过?神,连夜收拾,全家翌日?一大早离开了京城,回庆州府去了。当年进京如何风光,离开京城如丧家犬一般,这算哪门?子的聪明?」 问川神色怔怔,看向喜雨山询,他们也若有所思。 温先生道:「一臣不事二主,薛氏是薛氏,太?子府是太?子府。李权就?是没看明白,他首先是薛氏人。薛氏没甚人可用,当时的太?子府,缺他这个薛氏的大掌柜?」 他轻轻拍着脸,啧啧摇头。「这是在打齐氏,皇家的脸吶!」 文素素如今的权势地位,他们能得召见,就?是天大的荣幸。薛氏是薛氏,太?子府是太?子府。殷知晦是殷知晦,文素素是文素素,无论关系如何,都已不该混为一谈。 无论文素素见让他们所为何事,他们可以?同意,也可以?婉拒,文素素定不会为难他们。先去打听与询问,就?如李权一样,三?心二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8页 问川脸都白了,起身长揖下?去:「温先生有大智慧,多谢提点。」喜雨山询脸色也不大好,跟着道了谢。 温先生呵呵道:「吃茶吃茶,皇后娘娘不会为难你们,你看瘦猴子许梨花他们,如今过?得多好。就?你我说几句,殷相可是上百年来,最最年轻的首相,他走茂苑这一趟差使,真是应了大相国寺的签文,他这趟是大吉。」 仙客来后巷,昏暗灯光下?,那张苍白,清冷坚定中,带着肃杀果决的面孔,问川永世难忘。 「温先生,瘦猴子,他认识不少的骗子,这件事......」喜雨脸上挂满了笑,问得很是含煳。 温先生也问过?瘦猴子,他义正言辞否定了,还顺道给自己脸上贴了金。 「老大经常教我们,要走正道。我现在连小巷都不走,必定要走朱雀大街那般最最正的大道!我是医术出神入化的大夫,只治病救人,拯救苍生!」 温先生对瘦猴子的吹嘘是嗤之以?鼻,李权实在是小之又小,这件事他也不打算再?提,道:「瘦猴子在外面,人人都尊称他为甲爷,王神医。我们熟归熟,以?后还是要尊着他,都别叫瘦猴子了。」 瘦猴子大名王甲,温先生不说,他们都快忘了。 「王神医。」问川脸抽搐了下?,道:「这是他自封的吧,还是甲爷叫得出口些。」 喜雨不禁也笑了,山询与瘦猴子交道打得比较少,叫什?么都无所谓。 几人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开,翌日?照着时辰进了宫。 到了承庆殿,青书领着他们到朵殿空屋等着,「你们先等一等,娘娘马上就?来。我还得去当值,待空了再?与你们说话。」 青书也是老熟人了,三?人忙道无妨,端起茶盏吃了两口,文素素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皇后娘娘。」三?人赶紧放下?茶盏,起身恭敬见礼。 文素素摆手,示意他们起身,道:「都坐吧,许久不见,劳烦你们奔波了一年,感?激不尽。」 「不敢不敢。」几人忙再?躬身下?去,谦虚地道。 文素素打趣道:「我就?不再?谢了,我们继续客气下?去,只怕一整天都不够。」 三?人见她如往常那样亲切,心下?微松,各自落座。 文素素未再?寒暄,开门?见山道:「你们愿意到丰裕行之事,梨花同我说了。你们能来,这是丰裕行的荣幸,我与梨花都很高兴。你们应当知晓,圣上的铺子庄子,包括丰裕行,皆有人才?储备计划。如今丰裕行的人才?储备,已经足够。」 人才?储备之事他们都知道,丰裕行一直缺人,没想到文素素动作这般快,已补齐了人手。 问川看向喜雨山询,他们也看了过?来,彼此都有些泄气。 以?丰裕行如今的地位,只要对外透露点消息,只会挤破头,怎能会缺人。 文素素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道:「你们是大才?,去丰裕行是屈才?了。」 三?人一愣,齐齐朝文素素看了过?来。她肯定地点头,「太?子东宫詹事府的官员,如太?傅太?师等,大部分皆由朝臣兼任,其余如府丞,正史等还缺人。圣上看重?太?子,亲自在替太?子选人,太?子年岁渐长,也有自己的想法?。选人就?难些,拖在那里迟迟未定。恰好你们回了京,圣上太?子与你们熟悉,定当信任你们进詹事府做属官。」 太?子东宫詹事府属官? 问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雨同山询也是一样,怔在了那里。 太?子东宫属官是官,而非吏。相比丰裕行的掌柜,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天大的前途了。 只是,三?人并未见高兴,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文素素不是先帝,更非先太?后,齐瑞也不是她亲生。 齐瑞若犯了差错,他们会一併跟着受连累。 文素素道:「我先见你们,是要先询问你们的意见,你们若不愿意,我再?替你们想法?,安排别的差使。你们若是愿意去东宫,先歷练两年,到时有合适的差使,时机,你们再?调任,外派地方州府皆可。你们无需多虑,也了解我的性?情,直言不讳就?是。」 先歷练两年,再?调任外派...... 文素素一向说话算话,这件事,不能深想下?去。 三?人进宫时就?打定了主意,文素素的安排,他们都只管应下?。 问川先起身,抬手施礼谢恩,「多谢娘娘厚爱,在下?感?激不尽,以?后定会尽心尽力当差。」 喜雨与山询随后也谢恩应了,文素素道:「好,待我同圣上太?子商议过?,再?告诉你们具体的差使,以?后你们到了东宫,照着本分当差就?是。」 三?人一起应下?,文素素还有事忙,略微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御书房,齐重?渊靠在椅背里,揉着额头一脸的不耐烦,齐瑞端坐在左下?首,手抓住衣袍,看上去很是不安。 琴音上前禀报:「圣上,殿下?,娘娘来了。」 齐重?渊道宣,齐瑞手拽得更紧,低着的头,垂得更深,后背的衣衫一下?绷直。 文素素进屋上前见礼,齐瑞起身立在一旁,待她见过?礼,再?向文素素施礼下?去。 齐重?渊招唿文素素坐,齐瑞站在那里不动,文素素便坐在了右下?首的椅子里,他则缓缓坐回了原来的左下?首,掀起眼皮飞快瞄过?眼前的两人,再?低下?头一言不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9页 文素素不动声色瞧着齐瑞,他生在十二月,过?完年,就?足足十二周岁。大齐世家大族的男子,大多在十八岁左右娶妻成亲,在这之前,早则十二岁左右,就?有通房伺候。 齐重?渊看着齐瑞,不耐烦地道:「越长大越让人不省心,以?前乖巧懂事,现在跟个锯嘴葫芦一样。朕就?不该问你,东宫属官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拿想法?了?」 他看向文素素,抱怨道:「都怪你,称是他詹事府的属官,要问问他的意见。你瞧他.....朕不管了,既然?是你的主意,你去问他!」 齐瑞双手又拽住了衣衫,紧绷着的脸变得苍白起来。 文素素温声道:「我正是来说此事。太?子毕竟还小,身边一群陌生的官员围着,总会不自在。问川喜雨山询他们回了京,殷相已经放了他们的身契,让他们自立门?户。太?子也是他们自小看着长大,圣上对他们也熟悉,不若让他们到詹事府,圣上太?子以?为如何?」 齐瑞怔了下?,他到底年轻,紧绷的脸一下?舒展开,有些难以?置信看着文素素。 薛嫄犯事去皇庙,没多久就?去世,他这个太?子的生母死得悄无声息,本该属于薛嫄的皇后之位,落在了文素素身上。 自幼生长在王府宫闱,齐瑞一直只管念书,还是有些闲言碎语传进了他的耳中。 齐瑞本能地不相信文素素,对她戒备十足。齐重?渊替他安排的詹事府,指不定混进她安排的人手,他如何能安心! 问川喜雨山询他们则不同了,齐瑞熟悉他们,主要他们是殷知晦身边的人,信得过?。 以?前薛嫄说过?好几次,要跟殷知晦学习,多听他的话,他学问人品都好,是难得的君子。 齐重?渊立刻就?同意了,道:「问川他们几人差使办得还不错,他们几人到东宫,朕也能放心了。」他看向齐瑞,沉下?脸道:「他们几人来东宫,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齐瑞起身谢恩,「一切听从阿爹的安排。」他看了眼文素素,不情不愿朝她谢恩,「娘娘费心了。」 文素素温声说无妨,齐重?渊皱眉,道:「詹事府已经安排好,你还在这里作甚,还不回去好生读书!」 齐瑞忙施礼告退,齐重?渊望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道:「朕看到他就?头疼,瞧他这性?子,哪有半点朕的模样,照着朕看,他就?是随了薛氏!」 齐重?渊近来身子的确不大好,人也日?渐消瘦。他还能管詹事府属官之事,足以?看出他抱怨归抱怨,还是很重?视这个长子。 太?子长大了,肯定有无数人想要钻到他身边,谋求从龙之功。 文素素与其费心思与他们周旋,还不如让问川他们几人占着这份功。 至于他们可会动心,文素素并不在乎。他们若是谨守本分,她会给他们许诺的前程。 他们若是起了贪恋,她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且太?子长大了,心思越多,对她来说最好不过?。不做不错,做多错多。 薛嫄远在皇庙,可以?死于无数种意外,文素素选了最有用的一种。她的死,文素素按压不发,这是留给太?子..... 不,应当很快便是新皇的大礼! 齐重?渊每日?的膳食并未减少,身子却?日?渐消瘦,真真是大吉之相啊! 第一百三十章 「青书!」 净房内, 齐重渊在低吼,声音暴躁。 立在门外的青书瑟缩了下,紧张地走了进去。窸窸窣窣一阵之后, 「砰」地一声, 厚实的墙壁似乎都抖了抖。 文素素平静地守在小炉边,小炉上的罐子徐徐冒着热气, 春日的风与暖阳透过窗棂纱绡, 吹起花瓶里的虞美人花瓣轻摆摇晃。 佝着身子的青书, 搀扶着脸色难看的齐重渊走了出来,到了塌几边,他?甩开青书躺了下去。 文素素朝青书使了个眼色, 他?如释重负悄退了下去,文素素走上前,拉起锦被搭在齐重渊的腰上。 齐重渊半睁开眼睛, 看到是文素素,又闭上了眼。 文素素蹲下来,轻声道:「圣上先?睡一阵,等下多少?吃点粥。现熬的米粥,等下再加些牛乳, 最?香不过了。」 自从齐重渊身子不好之后,文素素经常亲自给他?熬煮粥,承庆殿内总是米香浓浓。待他?饿了时?,随时?能吃上一口。 齐重渊心道还是文素素待他?好, 他?有气无力呻.吟了声,嘟囔抱怨道:「朕没甚胃口。」 入冬之后, 齐重渊食慾逐渐减退,身子更消瘦了。夜里睡不大安稳, 安神汤服用下去,勉强能睡上大半夜。因着太医院开了诊治的药,一天要服用三碗,恐与补药药性相?克,便暂时?没再服用。 不过,药喝得多,须得频频小解。偏生尿得不太顺当,便大发雷霆,净房的恭桶,木架,三天两头被他?踢翻。 承庆殿伺候的内侍宫女,无人不怕。朝臣得知他?身子有恙,生怕惹到他?,除了殷知晦等几个重臣,生怕惹到他?。 幸亏有文素素能安抚他?一二,他?们知晓发还的奏摺,皆出自文素素之手,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文素素温言相?劝:「多少?都要吃上一些,不吃饭,身子怎么好得起来。等下太子要来侍疾,见到圣上又得伤心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0页 听?文素素提到齐瑞,齐重渊眉头紧皱,道:「他?的功课功课一塌煳涂,朕的脸都被他?丢光了,朕不想见到他?!」 齐瑞读书不算太差,经史文章堪称中等,只他?与齐重渊一样,提到算学就头疼。 这门功课,是文素素给他?的一份小礼,她从工部收集了治理河道,修筑桥樑等文书,从里面摘取出算学题,用于齐瑞的学习。 要是他?学会了,算是他?的福,毕竟这些都是真才?实学,且能实用的学问。 偏生齐瑞连基本的术数,即加减乘除的运算,稍微复杂些的数额,都要算上半天,更遑说更复杂的运算。 算学这门功课,对齐瑞打击甚大。齐重渊自己?学不好,兴许是缺失的部分,期盼着齐瑞能替他?做到,对齐瑞在算学功课的成绩,就越发偏执。 父子俩一见面,一个气急败坏斥责,一个是如坐针毡,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偏生碍于孝道,太子必须前来侍疾。 后宫嫔妃顺利生产,诞下了两个小公主,一个小皇子。加上已经会跑的二皇子齐珺,太子鑑于齐重渊登基的过程,心里逐渐产生了危机感。 越慌张,便越出错。 青书曾偷偷告诉文素素,只要日?次有算学课,齐瑞头天夜里就吃不好饭,睡不着觉,整宿吃酒,早上连床都起不来。 齐重渊胸口一阵噁心,文素素倒了盏温水,道:「圣上吃一口缓缓。」 就着文素素的手,齐重渊吃了两口水,那股噁心退去了些,他?喘息了几口气,合上眼睛闭目养神。 没一会,齐瑞来了承庆殿。青书上前通传,齐重渊抬起手让他?进?来。 罐子里的米粥熬得浓稠了,文素素正在往里面加牛乳。齐瑞见完礼,偷偷拿余光瞄向在窗棂边忙碌的文素素。 齐重渊恰好看到了,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畏畏缩缩,真是没出息,成何体统! 齐重渊脸色本来就蜡黄,这一沉,阴森森让齐瑞心头一颤,他?连忙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坐在了塌边的杌子上。 「阿爹身子可好些了?」齐瑞干巴巴问道。 「哼,不劳你关心。倒是你,功课学得如何了,可有长进??」齐重渊冷声问道。 齐瑞瞬间?头皮发紧,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拽紧了,想到齐重渊曾斥责过他?衣冠不整,手倏地松开。 天气炎热,齐瑞穿着寺绫衣袍,寺绫易皱,他?一松手,膝盖上明显两团褶皱。 「先?生说我文章有进?步,策论.......」齐瑞心虚,努力避开算学,结结巴巴说这话?,掀起眼皮去瞄齐重渊。 齐重渊听?着他?回话?,本没察觉他?的动作,见他?语吃,便抬眼看去。 褶皱落入齐重渊的眼,他?顿时?大怒:「书读不好,莫非连规矩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你穿着皱巴巴的衣衫,走出去让人瞧见,还以为朕的大齐穷得穿不起衣,堂堂一国太子,穿着乞儿的衣衫!」 齐瑞控制不住朝文素素那边偷看,难堪得脸红得快滴血,头都快低到了金石地面里去。手指曲起,慌忙松开。 齐重渊生病之后,承庆殿的冰鉴就撤了,只在角落放了一小只,殿内闷热。 齐瑞出了一身的汗,却感到周身发寒,沖天的委屈,让他?悲愤莫名?,眼泪啪嗒下掉。 怪不得世人都称,宁要讨饭的娘,莫要做官的爹,有后娘就有了后爹。 他?莫名?其妙没了母亲,亲爹却拿一个乡下来的妇人当做宝,霸占了他?母亲的皇后之位。 薛嫄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现,她温婉端庄,每次去给她请安时?,她总在忙碌,书案上摆满了帐本。 她曾告诉他?说,那是丰裕行铺子的帐目。待他?长大些,丰裕行的帐目就让他?看着,她就能安心享福了。 丰裕行是外家?薛氏的祖业,如今却到了那个女人手上。 薛氏是他?的外家?,家?破人亡。 齐瑞伤心欲绝,哭得气都快透不过来。 齐重渊看到他?哭,更加来气了,骂道:「瞧你没出息那样,连老?二都不如!哭哭哭,老?子还没死呢!」 齐瑞爆发了,哭喊道:「阿爹是巴不得我死,我这就去死便是,何苦一再磋磨我,折辱我!」 「你个混帐东西!」 齐重渊见齐瑞还敢反抗,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撑着坐起身,轮着胳膊,狰狞地怒骂:「你去死,有本事就去死,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齐瑞起身,呜呜哭着往外跑。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文素素,这时?端着粥碗上前,紧张地劝道:「太子可别做傻事啊,圣上身子不好,一时?在气头上.....」 齐瑞见到文素素,立刻发了狂,抬手将她一推,「滚开,都是你,要你假惺惺!」 「哎哟!」 文素素踉跄后退,手上的粥碗翻到,粥洒了一手一身。 齐瑞愣了下,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脑子嗡嗡响,拔腿跑得更快了。 文素素捂住左手,痛苦地喊道:「青书,快去看着太子,别让他?做了傻事!」 青书追了上去,齐重渊气得嘴唇哆嗦着,冷汗淋漓惨白如纸,哐当倒在晕了过去。 「圣上,圣上!」文素素奔上前,摇晃着齐重渊,转头喊道:「琴音,快传太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1页 琴音慌忙跑出去,拉过心腹内侍吩咐道:「快去请太医正,快去!」 殿内兵荒马乱,那边齐瑞奔到殿门口,殷知晦恰好进?来,看到他?慌乱地往外跑,大吃了一惊。 「殿下!」殷知晦顾不得礼数,伸手拉住了齐瑞,「出了什么事?」 齐瑞透过泪眼,呆呆望着殷知晦片刻,然?后,他?抓住殷知晦的手臂,嚎啕大哭起来:「七表叔,救我!七表叔要救我啊!」 殷知晦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抓紧了齐瑞,转头四看,急促地道:「你先?别哭,休得胡说,这里是承庆殿,谁敢害你!」 这时?青书拔腿追了上前,殷知晦顾不上已经六神无主的齐瑞,沉声问道:「青书,究竟发生了何事?」 青书连气都顾不上喘道:「殿下惹怒了圣上圣上骂了殿下殿下跑开撞到了娘娘娘娘让我拦着殿下别做傻事。」 殷知晦听?懂了青书的话?,神色复杂看着齐瑞,他?哭得眼泪鼻涕煳满了脸,如惊弓之鸟一样,可怜兮兮。 「青书,守好承庆殿,有敢乱传消息的,休要客气!」 殷知晦交待完,微嘆了口气。 齐瑞自己?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估计是瞒不住了。 殷知晦正要拉着齐瑞去朵殿,又一个内侍飞快跑了过来,青书训斥道:「规矩呢,作甚跑这般快!」 内侍忙见礼,道:「圣上身子不好了,娘娘让快去传太医!」 青书脸色一变,忙推着他?道:「快去快去,娘娘估摸着也受了伤,哎哟。瞧这乱得!」 齐瑞这时?吓得更没了人形,死死拽住了殷知晦,「七表叔,我怕,七表叔......」 殷知晦忧心忡忡望着大殿,再看齐瑞,无奈摇头,拉着他?朝朵殿走去:「你怕甚,不许乱说。」 以前齐重渊手被纸割出了红印,都要叫嚷半天,又是请太医包扎,又是抹药膏。 齐重渊身子不好了一段时?日?,天天传太医,殷知晦已经习以为常,先?安抚了齐瑞,再去大殿看齐重渊。 文素素她受了伤...... 太阳高悬,照着承庆殿黄瓦红墙,庄严威严。 殷知晦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进?了朵殿,他?唤来内侍道:「劳烦你打些水,再去詹事府将韩府丞叫来。」 问川本姓韩,在詹事府做府丞。殷知晦还有一堆事要忙,将齐瑞交给他?也放心。 内侍应下,前去送了热水茶点进?屋,殷知晦没让人伺候,亲自拧了帕子递给还在哭兮兮的齐瑞,「殿下先?擦拭一下。」 齐瑞接过帕子抹了脸,殷知晦倒了盏薄荷水递给他?:「吃些平心静气。」 承庆殿从天热以后,茶水就换成了薄荷水。齐瑞闻着薄荷的清凉,像是看到毒药一样,倏地缩回了手,昂着脖子道:「我不吃,我不吃薄荷水!」 殷知晦好脾气地放下茶盏,问道:「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齐瑞又怕又怒又委屈,各种?情绪涌上来,他?不知从何说起,眼泪又流了出来,哭道:「七表叔,阿爹嫌弃我笨,学不好算学。七表叔,阿爹说我连二皇子都比不过,阿爹让我去死!」 抹了把眼泪,齐瑞越说越悲愤:「七表叔,我为何要学算学,我是太子,以后要治理天下,又不要做帐房先?生!阿爹算学也不好,他?照样当了皇帝。阿爹就是受了皇后挑拨,故意让我学那劳什子的算学。他?们就是想要废了我,让我与阿娘一样,莫名?其妙死了!」 殷知晦听?得眉头紧皱,算了,眼下齐瑞正委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圣上也是为你好......」他?见齐瑞明显的不服气,念着他?的年纪,话?语一转,道:「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告诉你这些混帐话??」 齐瑞愣住,含煳道:「我又不傻,我什么都知道。」 殷知晦没追问下去,严肃道:「我不管是谁与你说这些,但你已经长大了,自己?要懂得分辨好歹,莫要轻信传言。只一点你要记得,圣上要是想废了你,无需挑你的刺,找你学不好算学的藉口。」 齐瑞哼唧着,不服气辩驳道:「阿爹就是故意挑刺,找我麻烦。若非如此,为何我好生生学着经史文章,突然?要我学算学!」 殷知晦想要解释,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让齐瑞学算学,着实太为难他?。至少?从先?帝起,齐氏就没人看重过算学这门功课,也没人学好过算学。 再逼下去,定?会适得其反,父子之间?关系闹得越来越紧张。 他?们不是普通寻常的父子,他?们是天家?父子,轻则血流成河,重则动摇社稷江山。 齐瑞这个年岁,正是离经叛道的时?候。京城街头如他?一般成日?淘气,到处惹是生非的少?年郎,闻风上奏的御史见到他?们都要逼退三舍,懒得与他?们计较。 殷知晦道:「我去劝说圣上,允你以后不学算学。」 齐瑞立刻一喜,「真的?」 殷知晦望着他?期盼的双眼,无奈地道:「真的。不过,你以后说话?时?,定?要三思再三四,什么废黜,有人要害你,皇后挑拨等话?,休要再说出口。你是大齐太子,不是闹脾气的少?年郎。」 齐瑞大松了口气,敷衍地说知道了,「不说就不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2页 很快,他?的心重又提到嗓子眼,忐忑不安地问道:「七表叔,阿爹他?不会有事吧?」 问川出现在了门口,殷知晦见到他?,示意他?进?来,道:「圣上吉人自有天相?,你先?跟着韩府丞回东宫去,我去看圣上。等圣上气消了,你再去给圣上好生赔个不是。」 有殷知晦说和,齐瑞不再担心齐重渊会降罪于他?。至于文素素可有受伤,他?犹疑了下,终是暗自撇了撇嘴。 她惺惺作态,自己?早就看不惯她了。她真受了伤才?好,他?是在尽孝,替冤屈的阿娘出了口气! 问川上前见礼,殷知晦也没功夫与他?细说,道:「你陪着殿下回东宫去,天气热,殿下有些心浮气躁,你多陪着殿下些,开解殿下。」 问川看到齐瑞尚还红肿的双眸,就知道出了事,他?不敢多问,忙陪着齐瑞回去东宫。 殷知晦前去大殿,青书恰好从殿内出来,见到他?上前见礼。 「圣上与娘娘可好?」殷知晦见青书神色沉重,心微微一沉。 青书道:「郑太医正他?们正在施针,娘娘正好让我来叫殷相?,殷相?快快请进?。」 殷知晦忙大步走进?大殿,殿内闷热不堪,浓浓的药味中,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齐重渊仰躺在软囊上,面若金纸。鼻孔塞着的两团布巾,已被血浸透,如砧板上濒死的鱼,张大着嘴唿哧喘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郑太医正领着太医忙得如同水里捞出来般, 浑身上下都被湿透,扎针诊脉施药。 一通折腾之后?,齐重渊的鼻血勉强止住了。青书与内侍忙个不停, 将他?身上沾了血迹, 被冷汗湿透的龙袍换下。 琴音熬好药送上前,他?吃了几口?, 吐得苦胆都快出来了。 服不进去药如何治病, 郑太医正战战兢兢, 惊恐不安的模样,快像是齐重渊一样生了重病。 文素素道:「琴音再去煎药,青书, 给圣上擦洗更衣。」 郑太医正长舒了口?气,有文素素拍板,他?们就?好办了, 忙到一旁商议方症。 又?是好一通忙碌,更换衣衫,重新服药,再吐。连续数次,总算吃了小半碗药下去。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偏西, 齐重渊软得像是面?团,嘴唇青紫泛白,双眼紧闭躺着,形容枯藁像活死人。 殷知晦一直守在一边, 瞧着齐重渊痛苦,想着姑母, 两人一起长大时?的点点滴滴,很是不好受。 可惜他?无能为力, 他?懂些医,远比不过郑太医正他?们精通。 先帝与先太后?去世前生病的模样,与齐重渊病状相?近。 就?是华佗在世,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青书领着内侍,轻手轻脚收拾着脏乱的大殿。文素素坐在塌边的小杌子上,身上的米粥已经干了,缠绕着布巾的手臂放在身前,一动不动守着齐重渊。 郑太医正他?们在低声商议药方,文素素听到他?们提到脏器,五脏六腑,在辩解究竟主?治五脏还是六腑。 小解困难,是肾脏受损。脸色蜡黄,则是肝脏。噁心乏力,身形变得消瘦,出鼻血,是齐重渊倒下时?不小心撞到鼻子出血。 不过他?呕吐出来的药中,伴有血迹。 文素素不懂医,但这些属于基础的医学常识。郑太医正他?们不管是先治五脏还是六腑,都毫无用处。 因为齐重渊的肝肾在一起衰竭,以现在落后?的医疗,除非神仙下凡,他?很快就?会?死了。 要是死在秋天,天气适宜,哭灵守孝的人会?好过些,算是他?临到死,最后?的一点用处。 文素素朝青书示意,他?忙上前,文素素指着如石像般坐在那里的殷知晦等人,小声道:「让膳房送些热水膳食到朵殿,请殷相?郑太医正他?们先更洗一下,用些饭菜。你们也是,轮流去用饭,歇息,圣上这里要十二时?辰有人守着,大家都要养精蓄锐,打起精神伺候好圣上。」 青书早已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他?忙感激应了。瞧着文素素眉眼间的疲惫,关心道:「娘娘也去歇一阵,圣上醒来时?,老?奴再来唤娘娘。」 文素素撑着站起身,道:「我先回明?华宫去换身衣衫......对了,等下你去将秦皇城使唤来。」 青书应是前去安排,郑太医正他?们看向文素素,朝着她深深施礼下去,退出了大殿。 殷知晦仍然坐在那里,望着走过来的文素素,缓缓起身,道:「娘娘,我有些事?要与娘娘说。」 文素素点头?,道:「到外面?说吧。」 走出大殿,外面?太阳虽还明?晃晃照着,带着热意但清新的空气,让人一下精神不少?。 两人就?在廊檐下站了,殷知晦迟滞地道:「娘娘,殿下年幼冲动,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莫要与他?计较。」 文素素哦了声,道:「殷相?多虑了,我没与太子计较。承庆殿发生之事?,我准备找秦皇城使来交待一声,尽力不要传出去,免得太子的名声受损。」 殷知晦嘴里泛起阵阵苦涩,齐瑞不知天高地厚,他?根本不知道文素素的厉害。文素素说不计较,只盼着她真不计较才好。 「殿下与圣上一样,不喜算学。娘娘虽是为了他?好,让他?能多学些学问。只殿下这个年岁,最好贪玩,只怕不能理解娘娘的一片苦心。待圣上醒了之后?,我会?与圣上回禀,免了殿下学算学。我先与娘娘知会?一声,还请娘娘莫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3页 文素素干脆利落说好,「太子学不进去,不学就?是,无妨。」 虽知道文素素一向干脆,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还是令殷知晦有些怔忪。 文素素清楚殷知晦的顾虑,他?是君子,君子忠心,有好有坏。 她并未撒谎,她是真没与齐瑞计较。 给齐瑞增加算学的功课,是她的主?意。并非为了他?好,而是要打击他?的自?信,使他?产生厌学的情绪。 齐重渊越紧逼,他?越学不好。 齐重渊教训他?,文素素故意不迴避。 那碗粥在文素素手上,冷热她最清楚,她是主?动上前,故意迎上去,让齐瑞撞她。 放出一些闲言碎语,传到齐瑞耳朵里去,让他?疑神疑鬼。 齐瑞还太稚嫩,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对文素素的敌意,被她一眼就?看穿了。 当着所?恨之人的面?被责骂,少?年的自?尊,脸面?,一层层被血淋淋撕开。 齐瑞估计如他?所?喊那般,那一刻真是不想活了。如同被拉到极致的弓弦,轻轻一弹,砰地就?断了。 他?不发疯,文素素反倒要高看他?一眼。 一个濒死的皇帝,接着一个疯狂的少?年皇帝。即便以后?须得面?对更多的艰难,对此局面?,文素素已经很满意。 这是她故意为之的结果,她如何会?计较? 殷知晦眼神在文素素手腕上的布巾停留,终是问道:「娘娘的伤可要紧?」 文素素低头?看了眼手臂,道:「只烫红了,不碍事?。」 殷知晦道:「天气热,伤不宜癒合,娘娘还是要多注意。」 文素素说好,「圣上的身子状况,殷相?也瞧见了,只怕一时?半会?好不过来。朝堂那边,殷相?多担待些。天气热,要注意洪涝灾情。紧急的报灾奏摺,必须尽快做出反应处理。」 这些时?日,文素素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了朝堂官员办差的习惯,她处理朝政时?果决,条理分明?。朝臣也不好再拖延,反应比从?前快了许多。 齐重渊从?去年就?开始病恹恹,如今朝堂上下秩序井然。甚至,缺了他?的旨意,反而变得更顺畅了些。 兴许是天气太热,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殷知晦脑子乱糟糟,有些东西飞快闪过,他?却?无力抓住。 殷知晦揉着眉心,道:「娘娘放心,我这就?回政事?堂,朝堂那边我会?盯着,娘娘安心照顾好圣上就?是。」 文素素朝他?颔首道别,回明?华宫洗漱更衣,吃了一大碗鸡汤面?后?,顾不得歇息来到承庆殿,齐重渊还在睡着,秦谅已在朵殿候着她。 「承庆殿的事?你都知道了?」文素素进屋,让伺候的人退下,开门见山道。 秦谅恭敬说是,抬手躬身下去,「只殿下闹得甚是厉害,回到东宫之后?,称头?疼身子不舒服,跟先生告了假未去读书。郑太医正他?们都在承庆殿,韩府丞去太医院请值守的太医前去给殿下诊脉,开了宁神汤。这一来一去,许多人都瞧在眼里,私底下有人在议论打探发生了何事?。估计不大瞒得住,在下只能尽力,莫要闹大。」 要让人知晓,不能引起大波澜,文素素本意便是如此。她不动声色唔了声,道:「悠悠众口?堵不住,只能这般了。秦皇城使可有前去见过圣上?」 秦谅道:「琴音称圣上尚在安睡,在下不敢打扰。」他?犹疑了下,道:「娘娘,圣上可是病得厉害?」 文素素轻轻点了下头?,道:「我也不瞒你,圣上的确病得厉害。」 秦谅虽早有预料,听到文素素证实,还是不禁愣了下,斟酌着道:「圣上正值盛年,以前身子向来康健,恐有些人会?因此藉机怀疑污衊娘娘。」 朝堂不是铁板一块,文素素做不到令所?有朝臣官员都服服帖帖。她代执掌朝堂,批阅奏摺之事?,被酸儒指责骂过,也被御史弹劾过,只他?们闹得不大,文素素未曾搭理。 齐重渊驾崩并不会?引起对她的攻讦,毕竟太子会?登基,她顶多是摄政。待新帝成年之后?,会?还政于新帝。 她既无子,二皇子三皇子尚年幼。一个后?宫妇人,哪怕贵为摄政太后?,连武后?都还位于李氏儿孙,如何能与年轻力强的新帝,祖宗、世道规矩抗衡? 文素素淡定地道:「圣上的方剂,药渣,脉案,都在太医院封存,我问心无愧。最近要劳你多辛苦些,有宵小之流的冒出来闹事?,照皇城司规矩处置了便是,让圣上安心养病。」 秦谅神色一凛,低声应是。 照皇城司的规矩处置,便是要用雷霆手段,杀鸡儆猴了。 文素素微笑起来,道:「秦皇城使也要多保重,正值盛夏,仔细中了暑热。京城的防卫,十年八年,都得靠着你呢。」 十年八年,他?便是连做了三代帝王的皇城使! 秦谅四平八稳的脸,也止不住浮现出隐隐的激动,抬手深深一礼:「在下定尽心尽力办差,娘娘且放心便是。」 文素素与他?商议安排了一会?,秦谅告辞离开,她回到大殿,齐重渊还紧闭双眼躺在那里,蜡黄的脸上汗珠滚滚而下,不时?浑身抽搐一下,睡得很是不安稳。 大殿里除了闷热,浓浓的药味中,又?多了酸臭汗味。花瓶中的蔷薇,新换上去不过一会?,花瓣就?蔫答答垂了下去,生机全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4页 文素素缓缓走到花瓶边,捻着枯萎的花瓣,缓缓吐出口?浊气。 现今是七月,至少?还要热上两三个月。在不透风,又?闷又?污浊的屋子里呆着,花受不住,她也受不住。 她绝不能病倒! 文素素当下便招唿内侍上前,低声吩咐道:「将窗棂打开透气,多摆几个冰鉴,去换栀子花,多留些枝叶。」 内侍抱着花瓶下去,与值守的琴音低声回禀了文素素的安排。 病人不得见风,受寒,琴音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文素素,见她沉静的侧影,抬手扯了扯被汗水濡湿,贴在后?背的衣衫,很快起身与内侍一起去忙碌了。 窗棂打开了不多时?,冰鉴吐露着凉气,栀子花的浓香霸道,大殿内的气味逐渐好闻了不少?。 齐重渊脸上的汗流得少?了,紧皱的眉头?住逐渐舒展,安稳睡了小半个时?辰才醒来。 太阳西下,天色暗沉下来,大殿角落点了几盏灯,灯光氤氲。 齐重渊睁开眼,脑子里一片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一道熟悉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圣上醒了?」 齐重渊转动着眼珠看去,文素素坐在身边,关切地看着他?,惊喜地道:「圣上醒了,我再让太医来给圣上瞧瞧。」 轮换来当值的青书赶紧去朵殿,将守着的郑太医正领了来。一翻号脉看诊之后?,郑太医正道:「圣上脸色已经比先前好些,挺过了兇险。还是多靠娘娘,重新布置了大殿,没再那般热,圣上身子会?舒适些,能好生睡一觉。」 齐重渊身子还是万般不舒服,只是殿内没再那么热,令他?好过不少?。 文素素端了清水,伺候齐重渊吃了两口?,他?便推开了。 一整日都米粒未进,齐重渊早已饿得飢肠辘辘,此时?他?难得不感到噁心,道:「朕饿了,传膳吧,就?要牛乳粥。」 「粥要慢火现熬煮,圣上等不得。不如就?吃牛乳蛋羹可好?」文素素细声细气解释,要是他?能吃得下虾,猪肝,明?日就?换着加虾,肝进去,熬煮咸粥给他?吃。 蛋虾肝加盐,这些对肝肾病人来说,堪比慢性毒药! 又?问郑太医正:「圣上可能吃牛乳蛋羹?」 齐重渊吃了便吐,身子肯定遭不住。难得有想吃的吃食,郑太医正道:「圣上只要能吃得下去,便无碍。」 文素素便安排了下去,郑太医正告退,让齐重渊先歇息。 吃完一碗牛乳蛋羹,齐重渊精力恢復了些,靠在软囊上望着文素素,犹疑了下,道:「瑞哥儿呢?」 文素素见齐重渊果真还是念着齐瑞,道:「圣上放心,太子没事?,韩府丞他?们日夜侍奉左右,殷相?也在一边看着,我已经交待了秦皇城使,不得乱传消息。圣上,太子既然吵着不喜算学,这门功课就?算了吧。」 气归气,想到齐瑞一旦真出了事?,齐重渊又?捨不得。 听到文素素的安排,齐重渊舒了口?气,「混帐东西学不好,就?随了他?去,省得成日惹朕生气。」 这时?,齐重渊终于看到了文素素裹着布巾的手,道:「卿卿的手,烫得可厉害?」 文素素道:「无甚大碍。圣上身子不好,就?别操心我了,先养好身子才是。」 大殿内的栀子花香萦绕,凉爽宜人,齐重渊放心闭眼歇着了。 日子倏忽而过,太医院竭尽全力,齐重渊的病,还是日復一日的严重。 未如文素素说预想那般,齐重渊拖过了秋季,在年后?天气乍暖还寒的时?候,终于进入了弥留之际。 天气暖和了几天,这天下了一场雨,倒春寒到来,冷得好像回到了冬季的时?候。 承庆殿一片肃杀,宿卫四下密布,守卫得水泄不通。 东暖阁内,昏睡多时?的齐重渊,清醒了过来,睁开泛黄的眼睛,看着满屋的朝廷重臣,跪在跟前的齐瑞,一旁神色哀戚的文素素,眼角缓缓有泪掉落。 他?的江山社稷,他?的帝王宝座! 诸多的不舍,如万箭穿心一样痛苦,齐重渊却?深知,他?快要死了,这些都成了一场空。 齐瑞惶恐不安挪动着双腿,上前几步,哭着喊道:「阿爹,阿爹。阿爹别丢下我啊!」 殷知晦上前,低声劝道:「圣上方才醒来,声子还不适,殿下的孝顺,圣上都看在眼里,殿下哭,圣上该心疼了。」 齐重渊喘了口?气,哑着嗓子道:「你们都在啊,好好好,以后?好好辅佐瑞哥儿。朕将瑞哥儿就?交给你们了。阿愚。」 他?眼珠转动,看向尽心尽力侍奉他?,消瘦憔悴的文素素,「皇后?,瑞哥儿尚年幼,以后?就?得靠你们两人,守着他?,守着齐氏江山。」 说了几句话,齐重渊就?累得喘起了粗气。 文素素忙道:「朝臣们都在,他?们都听到了,圣上放心就?是。」 「圣上身子还虚着,你们先去大殿等着,先让圣上好生歇一会?。」文素素又?吩咐道。 众人见齐重渊胸膛起伏,说话都费力,再说下去,怕是即刻会?断气。 齐重渊已交待了身后?旨意,留着也无用,众人忙施礼退下。 殷知晦见齐瑞还在哭个不停,他?嘆了口?气,将他?搀扶起来,道:「殿下,让圣上歇一歇,咱们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5页 齐瑞流泪往外走去,透过泪眼看到文素素仍坐着未动。 虽然不甘,到底知道眼下不是吵闹的时?候,死忍着到了大殿。 青书领着内侍送上热布巾,文素素接过,手抬了抬,他?们远远退到了门边。 文素素拿着热布巾,侧身坐在塌沿,轻轻擦拭着齐重渊的手脸。 齐重渊喘过一阵气,吃力地道:「卿卿,瑞哥儿......」 他?说话经断断续续,吐字含煳不清,文素素还是听懂了。 「交给你与阿愚,朕就?能......放心了。」 文素素嘴角上扬,笑容灿烂如朝阳,俯身下去,居高临下直视着他?,轻轻道:「瑞哥儿交给我,大齐江山交给我,圣上当然能放心。我会?守护好江山,送瑞哥儿前来与圣上父子相?聚。」 齐重渊眼前一阵恍惚,旋即,双目眦裂,浑身抽搐着,喉咙如破风箱般发出悽厉的哀鸣。 是她,竟是她! 她的温柔小意,万般体贴,伏低做小,皆是为了要他?的命,要他?的江山! 只几下,齐重渊便不动了,胸口?鼓着的那口?气,彻底塌了下去。 殿外的朝臣,听到暖阁的动静,齐齐起身朝暖阁奔来。 文素素走到了门口?,神色哀婉扫过众人,道:「圣上驾崩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先帝棺椁停灵大?相国寺, 待陵墓修葺完毕之后,择吉日下葬。待丧事告一段落,又到了一年盛夏。 新帝登基, 年号昇平。因帝年幼, 皇后文素素被尊为太后,徽号圣皇太后。临朝听政, 辅佐昇平帝。 朝中大臣有人反对, 称文素素出身低贱, 岂能辅佐国政。 因先帝驾崩之前留有遗言,且朝中?重臣皆在场亲眼见?证,反对最?终不了了之。 常年的劳碌, 文素素清楚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吩咐青书除了打仗天灾人祸等紧要大?事,皆不要来打扰她。 她万事不管,吃了便?睡, 彻底放松了两日?,勉强恢復得?七七八八。 太阳一早便?爬上了天际,外面热得?很,四公主齐珏不能出去玩耍,完成文素素布置的功课, 便?坐在小杌子上,与绣儿翻着花绳玩。 齐珏的名字是?由文素素所取,与他们这辈的兄弟一样,从王字。胖乎乎圆滚滚的脸, 赢了便?开心地?笑,一双丹凤眼, 明亮极了。 文素素听到她咯咯的笑声,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放下手上的书,顺道看?了过去。 仔细看?齐珏的眉眼,不像齐重渊,估计生得?像是?其?母李氏。 这时青书走进暖阁,禀报导:「娘娘,秦王太妃来了。」 文素素放下手上的书,道:「快请进来。」 青书应是?出去了,齐珏懂事地?起身见?礼告退:「娘娘,我先回屋去了。等下午膳.....娘娘,我可能来与娘娘一起用午膳?」 文素素并未隐瞒齐珏的出身,瞒也瞒不住。她实在太忙,分?不出太多精力管齐珏。这些年养下来,齐珏与她还算亲近。文素素处理政事时,她经常在一边,自?顾自?安静玩耍。待文素素空了,她便?走上前,趴在她的膝盖上,撑着翘起双腿,咯咯笑着自?娱自?乐。 福姐儿最?年长,她住在夏太妃的宫里,只与三公主蕤姐儿玩耍。齐珏只有宫女?绣儿陪伴,着实孤单了些。 文素素道:「你就留在这里,我让秦王太妃带岚姐儿一起进了宫,秦王太妃是?你大?伯母,岚姐儿你叫堂姐,等下你要记得?唤人。岚姐儿比你大?些,等下你们姐妹好在一起说话玩耍。」 齐珏双眼亮晶晶,奔到她身边,高?兴地?嗯了声,「岚姐姐进宫不熟悉,我陪着她。娘娘,大?伯母岚姐姐以前为何没有宫,我没见?过她们?」 齐重渊驾崩时,秦王太妃尚在孝期,戴孝不宜进宫哭灵,前些时日?刚出孝,文素素昨日?让人前去宣了她们母女?进宫。 文素素不知该如何告诉岚姐儿生死?的问题,她沉吟了下,决定如实道:「你大?伯父去世了,你大?伯母与岚姐儿要守孝。」 齐珏睁着眼睛楞在了那里,片刻后道:「岚姐姐与我一样没了阿爹。」 文素素顿了下,问道:「你可是?想念阿爹了?」 齐珏垂下了脑袋,绞着手指,看?上去很是?为难。 文素素也不追问,只由她自?己去想。 「娘娘,我有时候会想阿娘。想阿娘时,来娘娘这里就不想了。」齐珏有些怯生生抬头,眼神中?透出了不安:「我不想阿爹,绣儿说这些话不应该说,是?不孝。阿爹来娘娘的宫中?,我都得?离开。阿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阿爹。」 文素素意外了下,她想了下,道:「绣儿说得?对,说出去就是?不孝。你还小,只管吃好睡好,习字写字。开年后你要开始读书上学,你得?长高?些。」 她在齐珏的双丫髻上比划了下,微笑道:「不然啊,你只能坐在学堂的第一排,在先生眼皮子底下,你连动?一下,先生就知晓。」 「啊?我要上学了,我能上学吗?大?姐姐都没上学。」齐珏到底小,心思一下被上学吸引了过去,双眼亮晶晶问道。 「是?啊,你已经六岁,该启蒙读书了。」文素素肯定回答道。 文素素打算让福姐儿岚姐儿蕤姐儿她们一起读书,先生由殿阁大?学士兼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6页 大?齐殿阁大?学士共有五人,学问很是?不错,反对文素素最?大?的声音,也是?从他们中?来。 文素素打选由大?学士们做公主郡主的启蒙先生,从他们府中?,以及其?他世家大?族府里,选些年龄相近的小姑娘一起陪读。 他们同样做过齐重渊,齐瑞的先生,对着这群身份尊贵的小姑娘,要是?敢轻视,敷衍,陪读的小姑娘就是?提醒她们,他们还有家族,子孙。 要是?他们认真教她们读书,他们自?会有个对比。与齐重渊齐瑞比起来,究竟孰好孰坏,文素素也难以断定。 但是?,必须给她们一个机会,这就是?最?好的开始。 这群身份尊贵的小姑娘,待长大?后,文素素打算让她们参加考核,与科举出仕一样,通过吏部选拔,成为首批女?官。 很快,青书领着秦王太妃与岚姐儿进了暖阁,两人上前见?礼,齐珏也规规矩矩请安,热情地?拉住了岚姐儿。 文素素打量过去,秦王太妃精神奕奕,她这一场守孝,守得?真是?舒适,比起上一次所见?又年轻了。 秦王太妃也打量着文素素,她暗暗吃了一惊,文素素瘦得?很是?厉害,髮髻间,已经生出了白髮。 看?来,这两年文素素过得?很是?不易,像是?她以前那般,心力憔悴。 不过秦王太妃转念一想,旋即就放了心。 如今文素素是?辅政太后,大?权在握,不再如以前那般如履薄冰,费尽心思伺候齐重渊,很快就会恢復过来。 岚姐儿比齐珏要大?四岁,进宫虽有些拘束,见?齐珏热情,顺势搂住她的胖胳膊胳膊,低头朝她一笑。 秦王太妃看?着她们,神色若有所思,道:「我要不也替岚姐儿改个名,兄弟姐妹们一样,都从王字。」 文素素笑道:「一切由你决定便?是?。」她看?向齐珏,道:「你领着岚姐儿去你屋子里玩耍,莫要贪玩忘了午膳。」 齐珏脆生生应了,秦王太妃朝岚姐儿道:「去吧,你是?姐姐,看?着四公主些,别领着一起到太阳底下去玩。」 宫女?拥簇着两人出去了,青书奉了茶水点心上前,悄然退下,让她们两人坐着吃茶说话。 秦王太妃端起茶盏,看?了看?青书离开的背影,「青书长胖了,我在外面见?到琴音,他也比以前精神多了。」 文素素道:「他与琴音替我掌管宫务,留在我身边伺候。当差轻松数倍,自?然会长肉。」 对齐重渊几兄弟的做派,秦王太妃最?为了解不过,她感慨不已,四下打量了下暖阁,道:「娘娘未搬进慈圣宫,只怕那些人又得?闹了。」 按照规矩,文素素要搬进皇宫西侧太后所居的慈圣宫。慈圣宫离承庆殿有些距离,与太妃们所居的宫殿同在一起,她不但没搬走,且将空置的中?宫,收拾了作为处置政事,见?朝臣之地?。 朝堂上的确有人跳脚,称文素素此般做不合规矩。 文素素抬眉,道:「我不合规矩的事情多了。他们连我住在何处都能管得?着,那我也不辅这个政,早些让位求个全尸。」 秦王太妃瞧着文素素一改以前的温婉,身上陡然散发的气势,她都控制不住瑟缩了下。 「娘娘说得?是?,他们手未免伸得?太长,管起了后宫住处之事。规矩规矩,成日?将规矩挂在嘴边,也没见?他们尊着这劳什子规矩。读着圣贤书,行着鸡鸣狗盗之事,讨厌得?紧!」 秦王太妃越说越气愤,「夫君去世,妻子要替守孝三年。若妻子去世,夫君说是?守丧一年,转头重新做新郎的比比皆是?。儿女?要孝顺父母,父就不提,若儿丧,母还要替其?守制一年。孝顺孝顺,反过来要母替儿尽孝,孝顺到母这里就变了,是?哪门?子的规矩!」 孝期一年以九个月算,秦王太妃在府中?两年多,不能正大?光明出门?,看?来的确是?憋坏了。 「我死?了,不稀得?谁替我守孝。只我要守,他们也该守,男女?互为阴阳,这也是?千百年来留下的规矩。我就没见?过阴阳八卦图,阴阳不对称,这个规矩,他们从来就不提了!」 文素素只简单道:「我尽量改,变得?公平公正些。」 秦王太妃嘴还微张着,定定望着文素素,肃然道:「以后就多靠你了!」 文素素示意秦王太妃吃茶,道:「我找你来,还有些别的事。以前我与你说过海船番货的赋税,我准备开始革新,希望你能支持。」 户部的赋税一直吃紧,内藏库这几年连续经过几场丧事,也捉襟见?肘。 钱帛动?人心,金山银山在手,秦王太妃是?聪明人,深知这些拿不安稳,以前她对文素素提及时,就打算拿出来了。 秦王太妃爽快地?道:「我占了大?头部分?,我让袁掌柜......算了,我亲自?去走动?一趟,再说和几家,这样一来,娘娘欲改动?,能稍许顺当些。只是?,」 迟疑了下,秦王太妃道:「娘娘辅政,做出这般大?的决断,圣上那边......」 文素素道:「支持圣上的朝臣,该骂我居心叵测,要做出一番大?事挣表现,独揽大?权了可是??」 秦王太妃见?文素素毫不忌讳说了出来,她也就直言不讳道:「十五岁成亲也不算早,估计很快就有人想着要给圣上选后,让圣上早些大?婚亲政。娘娘想做的事,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都一不定能见?到成效。待那时,娘娘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我听说,老卫国公病了好些时日?,他今年已经七十出头,若熬不过去,殷相要按制丁忧一年。有殷相在,多少能看?着圣上些。殷相若不在朝堂,娘娘,圣上始终是?少年郎,少年郎莽撞冲动?,璟郡王前天到洄园,与将高?御史的三儿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将其?揍得?鼻青脸肿,真是?令人头疼得?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7页 璟郡王与齐瑞在一起读书长大?,齐瑞登基,虽尚未亲政,毕竟是?正统,他便?仗势变得?嚣张起来。 朝臣们肯定不乏有璟郡王这般想法之人,文素素始终是?妇道人家,辅政的太后,歷史上比比皆是?。比如大?宋的太后辅政仿佛成了定例,毕竟首个临朝称制,掌握朝政几十年的刘娥,最?终仍还政于仁宗。 文素素道:「我有个习惯,只盯着大?的目标,往这个目标奔去。余下的,皆是?细枝末节,遇到时,就想方法越过去。越不过去,就想办法剷除。」 秦王太妃神色一凛,楞在了那里。 文素素又道:「你先前说得?对,我要做的事情,五年十年都不一定能见?到成效。岁不我与,拖不得?。瞻前顾后,也难行大?事。」 轻描淡写的话,秦王太妃听得?头皮发紧,好似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文素素始终温婉的模样,令秦王太妃快要忘记,与她为敌过招之人,都死?了。 文素素没再多提此事,说起了另一件事:「我看?过刑部大?理寺将发生在江南道案子的卷宗,这几年江南道百姓杀人的命案惨案比例,逐年上升。百姓日?子不好过,逼急了便?会杀人越货。江南道江南道的海贸商贸繁荣,这些年算得?风调雨顺,日?子不好过,问题定是?出现在了官府。」 秦王太妃点头,抿嘴笑道:「不怕娘娘生气,用权势压人的事,我熟悉得?很。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官府摊派徵收,百姓交不出来钱粮,活不下去,与人拼命了呗。」 文素素失笑,道:「江南道的海贸商贸繁荣,赋税这一块很是?复杂。以前彻底清理过一次蚕桑,已经过了好些年,还有茶叶这块未曾动?过,我估计,里面的问题只怕很是?严重。要从头清理很难,我打算直接快刀斩乱麻,将赋税一块剥离出来。」 秦王太妃不解道:「娘娘的意思是??」 文素素道:「关于江南道的赋税,我以前就有想法,江南道的赋税直归户部,户部在江南道设置税司,江南道的漕司,行共同督察之责。」 秦王太妃琢磨了下,道:「这样好,漕司管不了赋税,就无摊派之权。户部的税司,单独在外,朝廷终是?离得?远,约束不力,最?终税司又变成了另一个漕司。有江南道漕司盯着,税司也不敢明目张胆乱来。」 文素素笑吟吟道:「江南道税司度支使这个差使不好做,还得?通晓海贸,蚕桑布匹等买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算得?上是?前去拓荒。我思前想去,这个人选,你很是?合适。不知你可愿意,去做江南道税司第一任度支使?」 秦王太妃难以置信,死?死?盯着文素素,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我愿意!」秦王太妃不假思索先应了,接着才?问了句:「当真?」 文素素道:「如假包换!」 秦王太妃勐地?昂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不过,她很快放弃了,抬袖豪迈地?拂去眼角的泪,道:「我以为自?己泪已流干,齐重治死?的时候,我哭不出来,天天往眼睛上抹姜汁,眼睛都快抹瞎了。一身的姜汁气散不开,我便?称自?己是?受了寒。大?碗罐姜汤掩饰。我这辈子,都闻不得?姜的气味了。」 若非是?在宫中?,齐重渊刚驾崩,秦王太妃真想仰天大?笑。 「我这是?高?兴,实在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一天!」 文素素也不劝,只微笑看?着她,待她平缓了些,道:「这件事如何办,你先前说到璟郡王,我便?想到了个法子,你看?这样......」 两人细细商议起来,午膳时,齐珏与岚姐儿一起手挽手,亲亲密密来了。待用过饭,打发了她们姐妹去歇息,文素素与秦王太妃两人则继续商议了下去,直到天色晚了,秦王太妃才?领着岚姐儿出宫。 * 翌日?,文素素歇息好,再次出现在了大?朝会上,与新帝一左一右,并排坐着听政。 殿下朝臣见?过礼,参知政事方万璋出列,朗声道:「圣上,先帝的陵墓进展缓慢,户部以缺钱为由,拖欠不发。帝一日?未能建成,先帝便?无法下葬。臣请圣上从内藏库中?拨出银钱,早日?让先帝能入土为安。」 齐重渊登基不过两年便?驾崩,帝王陵墓来不及修建。在他移棺大?相国寺之后,才?开始动?工。 齐瑞登基为帝,成为九五之尊,那股睥睨天下的美妙滋味,让他简直比吃得?醺醺欲醉时还要兴奋。 虽说文素素在一旁碍事,不过想着过上几年,他大?就能亲政,独掌天下,便?强自?忍住了。 兴奋归兴奋,齐瑞坐在龙椅上,底下朝臣们所请奏之事,堪比算学,他像是?在听天书。 下朝后,殷知晦会与他分?析,讲述一遍。齐瑞很是?认真聆听,只听着听着,脑子就变得?凌乱,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内藏库是?帝王私库,丰裕行与先帝尚是?太子时的铺子庄子,一直未曾併入其?中?,由文素素掌管。 这是?他外家的产业,是?他齐氏的铺子庄子,是?他的私房钱!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他懂,且与他切身相关之事,齐瑞精神一振,当即看?向文素素,道:「娘娘,如方参知所言,阿爹得?早些入土为安。户部既然钱财紧张,内藏库在娘娘手上,娘娘为何未从内藏库支出钱财来修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8页 文素素侧头看?向齐瑞,平静问道:「圣上是?在质疑朕,还是?在命令朕?」 齐瑞脸色一下涨红了,朝臣神色各异,大?殿气氛陡然紧张。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朕, 朕......」 文素素的问题,齐瑞有?些心虚,回答得结结巴巴, 下意识朝殿下看去。 殷知?晦告假, 今日未上朝。韩问川他们几人,不知?为何?, 差使迟迟未定, 都不在朝中。 齐瑞心中有些没底, 硬着头?皮道:「娘娘,户部?钱粮吃紧,娘娘该从内藏库拿出钱财, 修建帝陵,让阿爹早日入土为安。」 话到这里,齐瑞就开始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内藏库本是天子的私库,是阿爹的私产,阿爹用自己的钱,修自己的陵墓,娘娘莫非不愿意?」 文素素面不改色听完, 并未顺着齐瑞的话说下去,重复着先前的问题,「圣上是在质疑朕,还是在命令朕?这是朕的问题, 圣上先肯定回答,朕再回应。」 齐瑞的脸从通红变成紫胀, 紧抿着唇,搭在龙椅上的手拽得青筋突起, 怒意沖天。 殿下一阵骚动,文素素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本来准备出列说话的集贤苑邱大学士,脚步迟疑起来。 「朕在此强调一遍,以后朝堂上议事,皆不许问东答西,模稜两可?。答不出来,便?莫要?开口说话,东拉西扯耽误彼此的功夫!」 文素素不高不低的声音,迴荡在大殿,「朕只对事,不针对人!现在,再次有?请圣上回答朕的问题!」 齐瑞身为天子,却?未亲政,由文素素辅佐。 齐瑞若回答质疑,他虽身为天子,尚未亲政,由文素素辅佐。到底年轻不通政务,质疑轻易便?被打发了,还会落得个年少无?知?的名声。 若回答命令,文素素是圣皇太后,是齐瑞的尊长,便?是不尊不孝了! 齐瑞阴沉着脸,到底不敢当?着朝臣的面命令文素素,便?回答道:「既然娘娘......」 文素素呵斥道:「直面回答!」 大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文素素强硬的态度,令所有?朝臣都措手不及。 齐瑞热血上头?,声音都颤抖了,道:「朕是质疑!朕质疑娘娘将内藏库拿在手中,银钱去了何?处!」 文素素面色不变,答道:「内藏库的银两,九成用在了睿宗帝,宣惠太后,先帝的登基,丧仪,圣上的登基大典上。所有?帐目清楚明白,圣上可?要?查帐?」 文素素并未煳弄齐瑞,帝王陵墓耗费巨大,接连办丧事,登基大典,银钱如流水一样哗哗流了出去。 只内藏库的钱粮,文素素还有?另外的两成储备,这是用于紧要?的支出,比如打仗,天灾人祸等大事,修建帝王陵墓,不在紧要?大事之列。 户部?林尚书暗自抹了下额头?的冷汗,庆幸之余,对文素素真正心悦诚服。 这些银钱,皆由内藏库支出,从未让户部?国库出一个大钱! 其他朝臣哪怕再不精通庶务,府里总办过喜丧之事,花销几何?大致有?个数。他们还能收礼,内藏库是只出不进,稍微一想,也?不敢吱声了。 学算学的痛苦,听到查帐,霎时再次浮上心头?,齐瑞万万不敢应下了,嗫嚅着道:「娘娘管着帐目,朕岂敢查。」 文素素唔了声,道:「圣上这句话,朕就不与你细究了,待私下再教你。」 说是不细究,实则不客气指出了齐瑞话中的埋怨。齐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站在殿下的都是五品以上朝臣,他们都是人精,心如明镜一样,文素素这是不给齐瑞留情面了。 文素素道:「朕再问圣上讨个意见,内藏库还余一成的钱粮,这一成的钱粮,要?用于皇室的花销,如承庆殿的一应吃穿用度,老太妃们的冰炭,圣上可?要?挪用到修建皇陵上?圣上只要?同意,朕立刻让工部?来领取。」 一是自己的吃穿用度,二是长辈们的吃穿用度,齐瑞不愿意,也?不敢开口同意。 齐瑞支支吾吾答道:「一切由娘娘做主。」 文素素道可?,「圣上既然让朕做主,朕就担了这个主。」 她?语气如常,话锋一转道:「林尚书,你再来补充,户部?为何?拖欠钱粮,户部?的钱粮,都用在了何?处。户部?的开支用度本应公开,透明,人人皆可?监督。林尚书,你只管摊开来说,无?妨。」 林尚书被钦点,便?应声出列,如实道:「回圣上,太后娘娘。户部?的钱粮,主要?用在官吏的俸禄,军饷粮草,河道河工,百姓赈济上。户部?的节余,开支部?分,帐目清楚明白。户部?是近些年,才逐渐填补了以前的窟窿,收支勉强能打平。户部?的工部?戚尚书前来请求钱粮时修陵时,臣已如实告知?戚尚书,户部?的钱粮,要?先用于荆州府的赈济。荆州府连下近整月的雨,山石垮塌,整座村子被山石泥浆掩埋,庄稼颗粒无?收,整个州府近半的县遭受到严重的灾害。荆州府向来为鱼米之乡,畜牧之地,为大齐的赋税要?地。今年损失巨大,若不及时救治,明年无?法恢復生产,大齐的赋税,将更为严重。」 若不救,明年荆州交不上来钱粮,还会引起动盪不安,发生民乱。 齐瑞下意识问道:「那其余如官员俸禄,军饷粮草,河道河工,可?能暂且往后拖一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9页 朝臣譁然,齐瑞惊愕地看去,他再蠢,看到他们的反应,也?知?道说错了话。 戚尚书腿脚灵活,最快出列,气沖沖道:「圣上,荆州府的河道,必须及时疏浚,修筑垮塌的官道。否则,荆州府河流堵塞严重,垮塌之后,洪水会将下游的庆州府淹没?大半。庆州府与京城只有?五百里不到的路程。庆州府的灾民,大量涌入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崔撵接着沉声道:「前往荆州府赈济的,乃是荆湖路军,圣上可?是要?剋扣住他们的粮草?」 官员的俸禄,朝臣一致掠了过去,谁都不敢说这句话,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连官员俸禄都无?法如数支付,大齐该改朝换代了。 齐瑞 邱大学士慢了齐瑞一步,暗自懊恼不已。 他曾无?数次苦口婆心教导齐瑞,说话之前要?反覆斟酌,君无?戏言,他的一言一行,朝臣皆会揣度。 可?惜,齐瑞气上头?时,便?全然不顾,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幼时他在宫中读书,在几个兄弟中,属他最为沉稳,长大之后,反倒还愈发沉不住气了。 且荆州府的灾情,在半个月前就急递到了京城,文素素早已下达旨意,安排好了赈济。她?如今在朝堂上重提,居心叵测。 齐瑞如此反应,将他自己的无?知?,对朝政的一无?所知?,暴露无?遗。 邱大学士垂眸不语,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方参知?政事瞧见邱大学士的举动,他一甩衣袖,搂着笏板紧闭上了嘴。围着他们的几个朝臣,见状亦袖手站着不动了。 文素素抬起了手,示意殿下安静,道:「先帝的陵墓,的确要?着手修葺,让先帝早日入土为安。」 齐瑞眨着眼?睛,半晌都没?回过神。 文素素先前还百般反对,给他使绊子,如今她?自己怎地反倒提了起来? 殿下朝臣亦不解,邱大学士睁开了眼?,林尚书霎时变得紧张不安。 该不会是要?户部?出钱出粮吧? 林尚书很快便?放松下来,先帝生病到驾崩的这两年,朝政都是经她?之手,她?亲自对户部?做出了一系列的革新。户部?的帐目,最清楚不过的莫过于文素素。 文素素道:「众卿承蒙先帝圣恩,还请众卿一起群策群力,想法如何?革新,提高大齐的户部?财赋收入,户部?能有?节余,修建帝陵。」 殿下又一阵骚动,朝臣彼此面面相觑,邱大学士出列,问道:「娘娘的意思,臣不甚明白,娘娘可?能解释一二?」 文素素道:「群策群力,便?是人人皆可?上书,想办法改善户部?财赋吃紧的现状。朕还是那句话,一定要?紧紧围绕如何?革新,有?理有?据,且能实施。究竟如何?决断,朕会依照众卿的意见,做出最后的决断。另,不止是殿上的诸位,大齐天下英才不知?凡几,京城更汇聚了天下各路英豪。朕将发布告出去,英雄莫问出身,不拘官民,不拘男女老幼,皆可?上书。帝陵之事不可?拖延,截止一月为期。在闻登鼓院设置接收上书的木箱,每日收集整理。沈相,秦皇城使,此事交由你们一起统领。」 从头?到尾都没?做声的沈相与秦谅,这时出列,一起躬身应诺。 殿下众人顿时忍不住了,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那些只知?纸上谈兵的读书人,也?就罢了,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见识?」 「此事传出去,好似我大齐朝上无?能人了一般!荒谬,着实荒谬!」 「娘娘!」礼部?右侍郎站出来,气愤地刚开口,文素素打断了他:「孙侍郎,妇道人家没?见识,她?们想不出法子,意见便?不会被採纳,你又何?须着急?」 孙侍郎头?皮顿时发紧,高高在上坐着的,便?是妇道人家! 飞快抬头?偷瞄了眼?,文素素坐在上面,孙侍郎也?看不出她?的神情,他不敢回应,辩驳道:「娘娘,臣以为,娘娘广纳贤言之举,乃是着急先帝的陵墓,只此举有?损我大齐颜面,大齐朝臣官员无?能,臣请娘娘三思。」 文素素唔了声,道:「孙侍郎说得的确有?道理。孙侍郎以为何?人能担此重任,保证能改善大齐户部?财赋吃紧的现状。朕不喜空口白牙,财赋不是儿戏,必须立下军令状,若做不到,九族尽诛!」 孙侍郎吓得颤抖了下,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了。 大齐户部?的现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从开国之初便?不甚富裕。 任谁都不敢打包票,能保证充盈国库,何?况做不好,就要?被诛九族,血流成河! 孙侍郎灰熘熘退了回去,其他朝臣心思各异,皆没?有?再做声。 文素素扫了殿下一眼?,收回视线,再向齐瑞,道:「圣上,你念着先帝陵墓之事,甚是孝顺。圣上也?回去,仔细准备一份建言。为了不徇私,明日早朝时,由大家一起评判。」 贱妇,贱妇!她?逼人太甚,逼人太甚! 齐瑞神色阴鸷咒骂不止,额头?青筋突起清晰可?见,气得眼?眶都红了。 殿下朝臣本在窃窃私语,此时变得鸦雀无?声。 齐瑞才十多岁出头?的少年,当?了两年的太子,也?是一直在读书,并未参与朝政。 户部?的革新,岂是那般简单,齐瑞一个不通庶务的读书人,哪能一日能想出治国之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0页 文素素态度强硬,步步紧逼,丝毫不给齐瑞留任何?颜面。 明日的朝会,肯定精彩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下朝之后, 齐瑞像只离弦之箭离开,邱大?学士见状,飞快低声与方参知政事交待了几句, 分头离去。 齐瑞怒火堪比炙热的?天气, 一路熊熊燃烧着?回?后殿。内侍黄腾达与朱金才小跑着跟在?身后,紧张地道:「圣上, 方参知政事请见。」 「滚, 滚!」齐瑞恨极,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宫女小黄门哗啦啦见礼,齐齐避让开。 齐瑞走得急,厚重的?龙袍里三层外三层穿在?身上, 周身汗水淋漓。他感到气都快透不过?来,唿哧喘着?气,伸手去扯。 龙袍是织锦缎制成, 华丽高贵,结实。齐瑞手心溢满了汗,一下手滑打在?了下巴上,疼得他整个?人立即疯了,对慌张上前, 要?伺候他更?衣的?黄腾达与?朱金才,握拳闭眼,嗷嗷嗷嚎叫,一阵乱挥舞乱打。 「贱人, 贱人!都是贱人!看朕不诛了贱人九族,五马分尸!」 齐瑞将对文素素的?恨, 全部发泄在?了内侍宫女身上,东暖阁的?案几都是紫檀木, 他踹不动,笔墨纸砚花瓶遭了殃,被?砸得满地都是。 内侍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听到东暖阁的?动静,唯恐被?波及,守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齐瑞下令拖下去打板子。 前些?时日有个?小?宫女不知为何激怒了齐瑞,被?他一脚踹在?了心窝上,小?宫女胸口被?踢得淤青,唿吸都痛。 齐瑞一通乱打砸,累得急促喘气,全身都被?汗湿透,脸与?眼睛血红,跟要?吃人一样狰狞可怖。 他是皇帝,是大?齐帝王!她怎地敢这般对他,当着?一众朝臣的?面,让他没了脸! 乡下来的?无知贱妇,看她能猖狂到何时! 不知为何,一股巨大?的?悲怆铺天盖地扑来,齐瑞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她欺负他年少?,欺负他没了爹娘!阿娘如今还在?,哪轮得到她与?他并排坐在?一起,挥斥方遒。 齐瑞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得伤心至极。 黄腾达朝朱金才使了个?眼色,悄然退到门边,朝外吩咐道:「去请璟郡王来,伺候圣上洗漱更?衣。」 内侍宫女忙应下去忙碌了,两人小?心翼翼缩回?头,立在?门边心惊担颤等着?齐瑞哭。 唉,只盼着?璟郡王快些?进宫,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兴致相?投玩得来,吃上两盅酒,天大?的?事都忘了。 齐瑞哭累了,便去更?洗。换了身衣衫出来,东暖阁已经被?收拾干净,他在?塌上坐下,阴沉着?脸,道:「铺纸磨墨!」 文素素要?他一日想?出治理户部的?法子,他就做给她看,要?是他做到了,那些?朝臣自会臣服投靠,拥戴他早日亲政。 真是荒唐可笑至极,文素素向京城发布告示,让京城的?各路英豪一同为大?齐出力?,还不拘男女,妇人娘子也能投书。 齐瑞呵呵,鄙夷地瞥下了嘴角。他自幼得大?齐最?好的?先生教导,难道他还比不过?后宅的?妇人娘子! 待笔墨纸砚齐备,齐瑞提笔蘸足墨水,手腕悬在?纸上,直到鼻尖的?墨水滴到纸上晕开,仍未下笔,气得将纸揉成一团。 「铺纸!」齐瑞懊恼地喊。 待纸重新铺上,墨汁再在?纸上晕开,齐瑞还是毫无头绪。 「圣上,璟郡王求见。」黄腾达上前回?禀道。 齐瑞斜眼看去,「没看到朕在?忙?他来作甚?」 黄腾达抹了把头上的?汗,道:「璟郡王来得急,说?是出了大?事,定要?求见圣上。」 「哦?大?事?」齐瑞将笔一扔,「宣他进来。」 黄腾达奉命出去,领了璟郡王进来,他到门口就开始慌张地喊:「圣上救我!」 齐瑞上下瞧着?璟郡王,他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濡湿,皱巴巴贴在?身上,脸红得像是猴子屁股,满脸的?焦急。 「有人追杀你?」齐瑞好奇了起来,璟郡王是郡王爷,身份尊贵,谁敢对他不敬? 璟郡王哭兮兮,「没人追杀我,朗朗干坤青天白日之下......」 「闭嘴!」齐瑞也满头满脑的?麻烦,没空听璟郡王的?废话,呵斥道:「朕问你的?话,你只管如实回?答,不许问东答西!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老实交代!」 璟郡王抽了抽鼻子,哭丧着?脸答道:「是府衙,府衙传唤我前去问话,说?是要?我亲自到场。」 「府衙?」齐瑞更?讶异了,府衙敢传唤璟郡王? 璟郡王重重点着?头,「是府衙!卫贾都没亲自来,只派了差役来请我!呵呵,瞧卫贾这派头,真真是比我还要?足,我看姓卫的?就是嚣张,他难道不知我是什么人,我是圣上的?伴读,是大?齐的?郡王!」 他一边愤愤不平说?,一边偷瞄着?齐瑞的?脸色,看到他红肿的?双眼倒未多想?,毕竟他们经常吃醉酒,翌日起来眼睛红肿已经成了常事。 齐瑞抿紧了嘴,他的?嘴唇生得薄,先帝驾崩一场灵守下来,瘦削了不少?。 如今他这副神情,看上去就格外阴森狠戾。 璟郡王眼神乱飘,继续道:「我想?着?四叔领着?京兆府的?差使,虽说?是闲差,管事的?是府尹卫贾,四叔毕竟占了虚衔。谁知四叔说?管不了,让我进宫找太后娘娘。我进宫找太后娘娘,呵呵,进宫我不找圣上,去找太后娘娘,四叔这是蠢,还是故意为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1页 齐瑞搭在?安几上的?手,青筋突起,将纸抓得裂开。 卫贾一个?府尹,庆郡王都管不了,在?他眼里,只有文素素能做得了主! 庆郡王与?兴郡王,两人都是齐重渊的?亲弟弟,如今两人都领着?闲差,并无实职。 璟郡王一样如此,倒是秦郡王府的?那个?哑巴郡王齐琅,领了文渊阁修书的?实差。 文素素那个?贱人,这是要?将他的?叔伯兄弟,都狠狠压制住,让他们不得出头! 齐瑞咬牙切齿道:「你且留在?承庆殿,朕端看谁敢来承庆殿传人!」 璟郡王长长松了口气,赶紧谢恩,「嘿嘿,有圣上在?,看谁敢对我不敬!圣上,天气真是热得很,可要?吃一盏冰酒凉快凉快?」 齐瑞抿了下唇,不过?他到底忍住了,不耐烦道:「朕忙得很,哪有空吃酒,你快去洗一洗,瞧你那一身酸臭味!」 璟郡王抬手闻了闻衣袖,自己也嫌弃得很,赶紧出去洗漱了。 齐瑞继续苦思他的?办法,璟郡王洗漱完毕进来,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先前在?朝堂上,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群朝臣,无一人敢回?应文素素的?问题。 邱大?学士他们是酸儒,经常对他说?教,财赋帐目不通,帮不了他,还不如靠自己。 齐瑞眼中唯一信任且看重之人,就只有殷知晦,可惜他告假不在?宫中。 璟郡王在?王府,一切由他说?了算,他阿娘都只听他安排。户部增加赋税,说?白了就是多赚钱粮,与?铺子庄子赚钱一个?道理。 齐瑞问道:「朕问你,你府里舖子庄子去岁收成几何,今年收成几何?是如何赚钱的??」 璟郡王被?问得莫名其妙,道:「庄子收成的?粮食果蔬,都要?如数交到府里,铺子低买高卖,赚取的?银子,全部交到帐房。敢不交,看我不剥了他们的?皮!」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话,那边,邱大?学士在?夹道中,追上了朝政事堂方向走去的?沈相?:「沈相?可有空,我有些?事情要?与?相?爷商议。」 沈相?道:「太后娘娘先前派了差使,我等下还得赶去闻登鼓院。邱大?学士既然有事,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朝臣们陆陆续续经过?,且外面热得很,邱大?学士身形胖,走几步就一身的?汗,道:「外面不宜说?话,我还是同沈相?回?政事堂细说?。沈相?也知道。我这个?人急躁得很,一向有话直说?,此事顶顶重要?,比太后娘娘的?差使重要?!」 沈相?笑呵呵,能站在?朝堂大?殿上,无人真急躁,能有话直说?。先前朝会上,沈相?可没听到邱大?学士直说?的?话。 邱大?学士一幅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沈相?四下张望,在?夹道墙上斜伸出来的?树荫下站了,道:「唉,就在?这里说?吧,我真要?去忙,耽搁不得。」 邱大?学士双眼眯了眯,不悦道:「先前殿上的?事情,就无需我再多言。太后娘娘如此咄咄逼人,不将圣上放在?眼中,她究竟意欲何为?」 沈相?咦了声,「太后娘娘意欲何为,你我身为臣子,揣摩上意实属不可为。不过?,太后娘娘曾多次强调,有甚疑问,皆可直接向其发问,莫要?自我揣度,沟通不畅造成误会。邱大?学士,我实在?忙得很,你去承明殿请见太后娘娘,自己问她就是了。」 邱大?学士气恼地道:「沈相?何苦拿这些?话来打发搪塞我。太后给圣上布置功课,明显在?为难圣上,要?让圣上难看,下不来台!」 沈相?面色不变,道:「邱大?学士,政事堂中,就我在?财赋上最?没天分,究竟是不是为难,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倒以为,邱大?学士在?这里与?我说?,不若前去帮着?圣上一道想?法子,明日朝会上,好令太后娘娘刮目相?看。」 「邱大?学士,我真要?去忙,告辞。」沈相?未在?多言,抬手道别。 邱大?学士抬了抬手,看着?沈相?离开的?声音,头上的?汗流下来,心却凉了半截。 端看沈相?的?态度,其余朝堂重臣,有几人真正在?支持新帝,匡扶大?齐正统? 邱大?学士无心再说?,藉口天热,匆匆出了宫,直奔卫国公府。 卫国公已经出气多,入气少?。殷知晦正守在?床前,听到邱大?学士前来有急事,只能先回?到东院。 邱大?学士端着?茶盏,一边吃一边朝正厅外看去,见殷知晦走进来,忙放下茶盏见礼:「卫国公身子有恙,我贸然前来,实属无奈,还请殷相?见谅。」 殷知晦拱手还礼,道:「邱大?学士请坐,不知前来有何要?事?」 邱大?学士将朝堂之事,拣着?利于齐瑞的?说?了,「圣上只好奇问了句内藏库可有钱,太后就发怒了。圣上也只是忧心先帝的?后事,如若圣上不闻不问,方是不忠不孝。」 殷知晦听得眉头渐渐皱起,邱大?学士忧心忡忡,嘆气连连。 「先帝临终前,将圣上託付于殷相?与?太后。圣上尚年少?,接连失去至亲之人,伤心之下,难免有说?错话之时。太后身为长辈,当尽心劝导,哪怕圣上有冒犯冲撞之处,也当在?背后耐心劝道。如今太后却在?朝堂之上,半点都不给圣上颜面。只今朝一事,太后仍不满足,欲步步紧逼。我身负皇恩,如何能看得下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2页 殷知晦头开始疼起来,伸手揉着?眉心。 邱大?学士一心辅佐扶持新帝,言语之间,未免偏颇齐瑞。他那些?掩饰,以殷知晦对齐瑞的?了解,自心如明镜。 齐瑞不知天高地厚,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文素素髮难,假若文素素像邱大?学士那般所言背后教导,她在?朝臣面前的?威严何存? 太后临朝称制不易,齐瑞撞上去,文素素正好拿他来立威。 文素素极少?出现在?人前,除了几个?近身之人,如秦谅范朝他们,邱大?学士他们都不太了解文素素,将她当做有些?手腕的?后宅妇人。 文素素一路搏杀上来,她有铁血手腕,更?有足够的?智慧布局。 秦谅掌控京城,范朝领了京畿营。大?齐上下十三路兵马,文素素这两年,已经换了五路兵马的?统帅。 虎符兵权,自先帝重病时,就交由文素素掌管。 齐瑞手上无人无兵权,连九章算术都学不明白,何来的?底气,想?要?将内藏库,丰裕行拿回?去? 户部的?情形,文素素与?殷知晦,林尚书他们商议过?无数次,一心革除积弊。 殷知晦估计,文素素是借着?这次的?时机,要?大?动干戈了。 齐瑞确实如邱大?学士所言那般,接连遭逢亲人离世,他深受打击,在?宫闱中长大?,杯弓蛇影如惊弓之鸟。原本还有几分聪明的?他,杯弓蛇影早就乱了阵脚。 殷知晦左右为难,一边是齐重渊的?託付,一边是文素素。 他相?信文素素的?本事,她不会只为坐稳自己辅政太后的?位置,她还有别的?大?事要?做。 这时,听风一脸悲戚到了正厅,道:「相?爷,老国公去世了。」 邱大?学士楞在?了那里,卫国公这时咽了气,殷知晦总不能抛下祖父之丧,去替齐瑞捉刀。他忙站起身,道:「殷相?节哀,下官这就告辞,不打扰殷相?了。」 殷知晦嘆了口气,心道这是天意,文素素也不是胡来之人,随后定会派人来与?他商议。 「邱大?学士,我这里走不开,就不多留你了。」殷知晦神色沉了下来,道:「我有几句话,邱大?学士且要?记牢了。圣上眼下不宜急于参与?朝政,多听多学为上。太后行事,从不为一时意气。邱大?学士莫要?先将权势争夺放在?首要?,要?先看太后所行之事,可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黎民苍生着?想?。」 邱大?学士焦虑齐瑞明日该如何办,嘴上应和着?,却没放在?心里去。 殷知晦见邱大?学士心不在?焉,现在?也没精力?与?他多说?,只能先去张罗丧事了。 卫国公府的?管事进宫报丧,青书领了文素素的?旨意,带着?丧仪前来祭奠。 天黑之后,文素素微服亲临卫国公府,上香拜祭之后,与?殷知晦谈了近半个?时辰后离开。 翌日,文素素将小?朝会改在?承明殿,轩敞的?大?殿内,凉意浸浸,冰鉴上覆盖着?碧绿的?新鲜荷叶,唿吸间仿佛能闻到荷叶的?清新气息。 不过?,大?殿不似以前的?布置,只留下了隔档的?屏风,其余的?家什全部撤去。一张宽大?的?长条几案,摆在?大?厅的?正中,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茶水果子点心。几案上首摆着?两张交椅,两侧各放着?十余张。 长条案几后面,摆着?五张单独的?案几圆凳,案几上同样摆着?笔墨纸砚茶水点心。几个?眼生的?妇人娘子,端坐在?案几后。 最?为显眼之处,还是在?上首右侧,立着?一张木架,木架上夹着?未裁剪的?白纸,架子边的?高凳上,放着?砚台,铜制蘸水笔。 邱大?学士等朝臣陆续进屋,文素素已经坐在?了左边的?椅子里,对着?见礼的?他们道:「坐吧,案几上的?茶水点心,你们随意自取。」 朝臣们落座之后,无人去取茶水点心,殿内一片安静,等着?齐瑞的?到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齐瑞方到了,除了文素素,朝臣们起身见礼。 齐瑞四下张望,看到眼前陌生的?阵仗,稳了稳神,上前见礼。 文素素并未多言,道:「圣上已到,昨日朕在?朝堂上布置之事,圣上与?众卿应当已做好了准备,这就开始吧。」 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从后面的?案几上起身,走到了木架前,拿起铜笔在?手。 齐瑞抿紧唇,手拽着?写下的?文书,道:「娘娘,朕不懂娘娘的?意思,朕该如何开始,请娘娘明示。」 文素素便耐心解释道:「圣上打算,想?法,如实讲述出来即可。其余诸事,皆无需圣上操心,有书笔替圣上记录。」 齐瑞握紧手上的?文书,神色茫然。 朝臣神色若有所思,朝后面坐着?的?那几个?妇人娘子看去,再看向立在?木架恻的?妇人,她们应当是文素素所称的?书笔了。 文素素温和地道:「圣上手上的?文书,已经应当写好了,只照着?念就是。」 齐瑞飞快地瞄了文素素一眼,端起茶水抿了口,薄荷茶他虽然讨厌,此刻倒能提神,他连着?吃了几口,开始念了起来。 大?殿内除了齐瑞的?声音,便是沙沙沙的?飞笔疾书声,朝臣的?视线,悉数被?木架边妇人所写的?纸吸引了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3页 齐瑞说?话停了,文素素问道:「圣上可有说?完?」 齐瑞说?是,文素素看向朝臣,问道:「众卿觉着?,圣上的?策令......不,应当是想?法如何?」 朝臣们神色各异,或装作低头吃茶,或者转开头,避开了文素素的?视线。 邱大?学士想?了想?,道:「臣以为,圣上年轻,能一夕之间想?出这些?法子,已经非常了得。」 方参知政事等人立刻附和,文素素不置可否,认真听着?他们说?完话,径直道:「这份文书,实属浪费笔墨纸砚,浪费大?家的?功夫。」 齐瑞脸色大?变,连沈相?林尚书都愣住了,邱大?学士脸色难看起来,沉声道:「娘娘何出此言,就算圣上有做得不对之处,只当耐心教导,何苦出言挖苦!」 这时,青书上前道:「娘娘,秦王太妃求见,说?是得知娘娘下诏不拘男女,皆可投书,为大?齐效力?。秦王太妃实在?着?急,连夜赶了一份文书,亲自前来投递给娘娘。」 众人一听,有些?坐不住了,大?殿椅子与?金石地面摩擦声,渐渐响起。 文素素道:「宣!」 精神奕奕的?秦王太妃走进了大?殿,她手上拿着?一本册子,落落大?方见礼,道:「娘娘,我身为皇家媳妇,也是大?齐的?子民,我想?要?,也能报效大?齐!」 文素素微笑着?应好,她看了看齐瑞,再看向朝臣们,目光在?邱大?学士身上略微停顿,道:「都是为了大?齐,何须分身份地位。不过?,大?家就当闲着?看个?热闹,后宅妇人与?年轻圣上的?方法,孰好孰坏!」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青书琴音帮着抬了椅子过来, 秦王太妃在架子?边站定,道:「我就站着说吧,方便诸位听得清楚些。」 朝臣们的目光, 齐刷刷看向秦王太妃, 她看上去从?容不迫,握住文书的手指, 指尖已经拽得发白。 这是她第一次, 站在众目睽睽之前说话。她是在向?大齐的朝堂重臣面前说话。非以前的家长里短, 断姬妾们之间的别扭,在齐重治面前的温柔小意。 文素素面带微笑示意秦王太妃开始,眼含鼓励。 秦王太妃夜里只眯了?一会?, 不断练习,自以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等站到众人面前,心还是跳得飞快。 「莫要慌, 他们不如你。」秦王太妃不断安慰自己,学着文素素教她的那般,暗自深吸气,再缓缓吐气。 重复几次之后,秦王太妃朗声?开了?口?:「众所周知, 我出身于淮南道,在淮南道长大,后嫁到京城。淮南道产桑麻,茶叶, 粮食。淮南道东面的宁海县,顾名思?义靠海, 常年有海船停靠。淮南道繁华富裕程度,仅次于江南道。大齐的赋税, 主要出自江南道,淮南道次之。」 秦王太妃开门见山,简明扼要介绍了?自己,以及淮南道的背景。 其余朝臣尚无动于衷,齐瑞从?开始的防备紧张,变成了?暗自鄙夷。 秦王太妃的出身,江南道淮南道的繁华富裕,璟郡王都知晓,她在这等庄重的场合,当做一件大事来讲,实属是认得几个字,便充作是读书人了?。 林尚书却深以为?然,他掌管户部,不时点下头?。 秦王太妃微微一笑,道:「徐氏乃是商贾出身,我熟悉买卖,赚了?不少的银子?。」 秦王府向?来富裕阔绰,秦王太妃这般道出来,惹得众人又有些坐不住了?,嫉妒酸楚羡慕各种情绪交错。 齐重治已去世了?近三年,秦王府依旧富裕阔绰,秦王太妃掌管郡王府,她做买卖的本事,毋庸置疑。 秦王太妃道:「买卖人对价钱,货物,市坊的变动,朝廷策令,赋税,漕运,从?陆路到水路,海路,不敢称精通,皆得熟悉。」 齐瑞本懒散坐着,这下他渐渐坐直了?。 不对,璟郡王与秦王太妃口?中的买卖,完全是两?码事啊! 璟郡王称,做买卖就是低买高卖,他们是贵人,官府地?痞混混都不敢惹。在他璟郡王府的铺子?五里之内,要是有人敢来开一样的铺子?,他会?让其铺子?立马关张,不弄得其倾家荡产,是他大发慈悲了?。 齐瑞的文书中称,户部徵收赋税,要从?严,不得拖欠。百姓多刁民,万般耍赖,想要逃税,必须严格惩处,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秦王太妃将话,转到了?户部的赋税上:「户部的赋税,来自于商税,农税,身丁税。商税占比最重,主要来自于布匹,茶,盐,酒等交易买卖。身丁税与商税,农税看似不相干,实则相辅相成。」 文素素示意秦王太妃暂停,对齐瑞道:「圣上以为?,秦王太妃说得可对?」 齐瑞冷不丁被提问?,懊恼至极,他心道文素素故意要岔开话,弥补秦王太妃的不足,他才不会?上当,便顺着答了?:「朕以为?,秦王太妃说得是。」 文素素哦了?声?,继续问?道:「圣上且说说看,为?何?三种税收不相干,却又相辅相成?」 照着平时,齐瑞思?索一下还是能回答出来,只当着朝臣的面,突然被抽考,齐瑞霎时有点懵,拼命回想着平时所学。 「商税多了?,农税可减免,身丁无需缴纳钱粮......」 文素素冷声?打断了?他,「圣上可知农税究竟是何?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4页 齐瑞脸白了?白,垂头?丧气答道:「夏秋粮赋。」 毒妇,贱人,都是她在那里逼问?,害得他这般简单的学问?都忘了?! 文素素道:「既是夏秋粮赋,若朝廷免除赋税,遇到灾荒,粮食价钱大涨大跌,打仗等需要粮食时,朝廷官府该当如何??」 齐瑞窘迫难当,殷知晦先生们教授过他关于财赋方面的学问?,他们的态度谦逊,比起文素素这个恶妇的态度天差地?别。 那时他听了?几句就走神了?,想着他只管发号施令,自有朝臣百官去当差做事,他听这些劳什?子?作甚! 齐瑞太过紧绷,所学的那点此时全都忘得一干二?净,结结巴巴道:「百姓免除农税,家中有余粮,朝廷户部可以拿钱去买。」 朝廷户部缺钱,他们现在商议之事便是革新户部钱粮紧缺的现状,齐瑞垂头?耷脑,说不下去了?。 文素素看着邱大学士,不咸不淡地?道:「教不严,师之惰。」 邱大学士老脸霎时变得通红,坐在他右侧的沈相,意味深长看了?他几眼。邱大学士顿时羞恼得与齐瑞一般,暗自将沈相骂了?个狗血淋头?! 狗东西,为?虎作伥! 邱大学士正要起身告罪,文素素已经对秦王太妃道:「劳烦你多解释两?句,教教圣上,邱大学士也仔细听着。」 师生同时被训斥,其他人跟着变得紧张起来,今日的朝会?,绝不简单吶! 秦王太妃应是,道:「人丁兴旺,人必须吃饱穿暖,活下去才能绵延子?嗣。种庄稼看天吃饭,顶天就产那几颗粮食。朝廷收取的粮食,用于应对灾害,平粜,平籴,稳定市坊的粮价。这里面,朝廷承担的,并非仅仅只有开仓放粮那般简单,最大的开支,在漕运等粮食运送上。」 「林尚书,你别一个劲的点头?,点得我头?晕。」坐在林尚书左侧的礼部段尚书,戳了?戳他低声?道。 林尚书回头?怒目,差点骂他个酸书生,懂个逑,他天天盘算着户部那点粮食,银钱,头?发鬍子?都愁白了?。 亏齐瑞说得出口?,朝廷拿银子?去买粮食!户部能有银子?,他还需哭个劳什?子?的先帝下葬! 偏生那些书生们经常写文章,明里暗里骂朝廷官员,尤其是户部官员不作为?,不爱护百姓,救灾不及时,天天哭穷。 常平仓的粮食,收上来不容易,运送出去更不容易,需要白花花的银子?才能办到吶! 随着秦王太妃清楚流利,条理分明的讲述,聪明人都看出了?些端倪。 只一日不到的功夫,秦王太妃就敢站在承明殿,与齐瑞对上,明显有备而来。 秦王太妃能来,支持她之人,就只能是文素素了?。 文素素临朝称制时日不久,他们多少了?解了?些文素素的行事风格,她从?不做无用功。 看来,文素素是要有大动作了?! 「商税中有部分,如田地?屋契的过契契税也就罢了?,农具耕牛的买卖交易税,唉,我以为?,这部分实在不该徵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百姓买不起农具,耕牛,种地?纯靠力气,身子?受不住,庄稼也不买帐。」 林尚书嘆道:「种地?难,的确不易。」 邱大学士也不做声?了?,连沈相再意有所指朝他打量,他也只当做没看见。 文素素淡淡道:「爱民如子?,心繫天下黎民苍生,别只写在文章里,嘴上说说。朕革新户部的举措,首要的一条,便是真正替百姓减负。具体如何?实施,待户部宽松了?些,朕再与诸位商议。秦王太妃,劳你继续。」 秦王太妃道:「盐涉及到民生,富绅不缺买盐的几个大钱,人不吃盐没力气,种地?的百姓却不能吃不起,这一块万万不能动。至于酒,酿酒需要粮食,朝廷严令大肆酿酒,这块的税收几乎没甚变动。吃得起茶叶,买得起贵重布料的,并非寻常百姓,换句最直白的话来说,商税主要来自富绅。」 富绅有钱,也有更大的权势,要他们多掏银子?,大齐就乱了?。 史?书上的变革时有发生,阻力皆来自富绅权贵,最终大多都以失败告终。力主变革之人,也落不到好下场。 大殿上坐的朝臣,便是秦王太妃口?中的富绅,此时被说到头?上,心情很?是复杂。 秦王太妃掠过未再深入,道:「这些年茶叶与布匹的产出日趋稳定,户部却仍然入不敷出,定是开支部分在增加。」 她看向?了?林尚书,林尚书顿了?下,反应过来,帮着解释道:「太.祖时期,大齐方定,太.祖爱惜子?民,为?了?百姓安稳下来,经常见面赋税。安民开支又大,大齐户部从?那时起,就经常入不敷出,这些年在逐年还以前的欠债。」 林尚书说得委婉了?些,太.祖当年为?了?坐稳江山,笼络世家大族旧臣,大肆赏赐,许了?他们许多好处。 大齐的土地?钱粮并非取之不竭,顶天就只有这点数,坐稳江山,是靠着透支国库换来。 秦王太妃欠身道谢,「大齐现状如此,再挤,也挤不出更多的钱粮来,除非横徵暴敛,逼得百姓造反。」 邱大学士受了?一肚皮气,憋不住道:「秦王太妃,你说了?这般多,你的办法呢?」 方参知政事跟着道:「莫非秦王太妃是准备加征商税,如若是这样的话,真正是耽误了?我们的功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5页 昨夜未能歇好,齐瑞头?晕乎乎,又被文素素连续指责没脸,与邱大学士一样心头?汪着怒火,顿时不悦道:「秦王太妃,若是要说闲话,你还是回王府去置办场筵席,请夫人们陪着你说!」 文素素脸色一沉,道:「圣上,你以为?秦王太妃是在说闲话,那朕来考考你。」 又来了?又来了?! 齐瑞浑身叫嚣着,气沖沖道:「不知太后要考朕什?么学问??」 文素素道:「简单得很?,圣上且说说看,户部商税的税额。只说茶,盐,布匹这三样即可。」 齐瑞最头?疼的便是与算学,他曾听过户部关于货物徵收的赋税,只记得不甚清楚,吭哧着答道:「茶,十?课税一成到一成二?,盐......」 「停!」文素素抬手,扬声?制止了?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她朝秦王太妃看去:「再劳烦你教教圣上。」 文素素说完,仔细琢磨了?会?,怪不得齐重渊以前经常对她说「考考你,教教你」。 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滋味,还真是有些爽在其中。 齐瑞气得眼眶都红了?,文素素教训他还不够,接连让妇道人家来教导他。 他是大齐的天子?,是帝王! 待他登基,他定要将文素素与秦王太妃都五马分尸! 除了?邱大学士与方参知政事很?是愤愤外,其余朝臣皆垂下了?眼皮,一言不发。 既然在讲革新户部的措施,连户部税收都不清楚,何?来的革新? 且商税这一块,不宜拿到明面上来细说。 秦王太妃毫不客气点了?出来:「货物的税收,包括茶叶等在其中,过税,既货物过关隘,每干钱算二?十?,住税,既交易买卖时,每干钱算三十?。若是商人供给朝廷官府,另外再十?抽一。」 大殿里凉爽,林尚书还是抹去了?额头?的细汗,头?都快低到了?案桌下去。 茶叶朝廷规定是百分之五的税额,齐瑞说得也不算错,实际上,朝廷收到了?百分之十?二?左右。 这里面的关窍,在于过税。茶叶从?江南道运到京城,各州府的官府争先恐后设置关口?,会?重复徵税。官府上缴到朝廷户部是百分之十?二?,只会?向?商人收取更多。 齐瑞的年少无知,揭开了?朝廷官府等于盗匪,打劫商人的面皮。 文素素将一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没追究此事,示意秦王太妃继续。 秦王太妃吃了?口?茶润喉,清了?清嗓子?,道:「接下来,便是我要说革新之法了?。」 众人立刻提起了?神,齐瑞牙关紧咬,暗自将文素素,秦王太妃,甚至邱大学士与方参知政事都骂了?一遍。 既然秦王太妃马上要说到她的办法,何?不回应一声?,她就是存心要让自己出丑! 邱大学士与方参知政事也是废物,没他们插嘴,自己晕晕沉沉,哪会?不耐烦催促秦王太妃! 「商税中,最煳涂的便是海税。提高,细化番货的税收。在江南道,广南道,淮南道等靠海州府,现有的码头?分散凌乱,吃水浅的地?方,只能停靠小船。关闭一些杂乱的小码头?,重修现有的码头?,能供大海船停靠,便于官府管理。」 秦王太妃将手上的册子?里抽出来一份,奉给文素素齐瑞以及在座的各位朝臣:「这是我拟定,关于各项货物的具体徵收税额。这些只是我的想法,最终的数额,得由太后娘娘定夺。」 齐瑞看着密密麻麻的货物分类,徵收额度,眼前一花,当即反对道:「分得这般细,哪能做到,真是儿戏!」 邱大学士道:「按照秦王太妃现今的徵收方式,海商们若是反对,番邦商人不来大齐,断了?与番邦之国的邦交,大齐的颜面何?存!」 秦王太妃没有做声?,文素素冷声?道:「邱大学士一直将颜面挂在嘴边,朕以为?,面子?是自己挣来,不是靠着别人施捨。苟延残喘还端着,这才是徒增笑话!」 邱大学士脸色紫胀,愤慨地?道:「太后娘娘莫非是想要引起与番邦之战?」 文素素道:「番邦敢打来,大齐养着十?三路兵马,要是打不赢,大齐烂到了?根,亡了?也是应当。」 这句话,文素素敢说,朝臣及邱大学士,万万不敢接话。 文素素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两?国之战的缘由,从?来不是因谁的颜面受损。谁的颜面都没那般值钱!且邱大学士读书,也只看了?开头?便开始批判了??邱大学士对于如今海税的了?解,又有多少?」 邱大学士气得手都止不住发抖,强自定睛继续看下去,底下有如今番邦货物的徵收对比。 现在朝廷对番邦海货的徵收很?是笼统,除了?无具体货物的分类,不同货物的徵收额都一样。 比如珍珠与布匹,珍珠是宝石类,只能锦上添花,布匹能御寒,税额相同,饶是邱大学士也认为?不妥,老脸开始发烫,嘴皮颤动几下,一声?不吭了?。 沈相凑近他,呵呵道:「邱大学士,圣上这份文书,你劳心劳力,真是辛苦了?。」 邱大学士被看穿,血充头?顶,羞愧欲死。 从?卫国公府离开之后,邱大学士不放心,亲自前往承庆殿,帮着齐瑞润色了?文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6页 以科举考试的评捲来看,齐瑞的这篇策论文章,定能被判个上等。 革新户部的策论文章,在秦王太妃有理有据,详尽的措施面前,变成了?纸上谈兵的笑料。 无人再去理会?邱大学士,认真讨论起各项货物的徵收额。秦王太妃态度诚恳,与他们认真解答,讨论。 最终的问?题,还是归于海商们的反应,他们要是反对,干脆不出海,修建的码头?就空置了?。 文素素道:「众卿的担忧,朕也想过了?。番邦仰仗大齐的布匹茶叶瓷器,不怕他们不来。番邦货物获利丰厚,按照现今的额度徵收,他们照样能赚得盆满钵满。至于反对与否,总要试过才知。」 最大的海商在此,文素素半点都不担心。 沈相道也是,迟疑了?下,道:「若是照着分门别类的徵收,现今码头?的税司,定会?忙不过来。」 其他人也一道附和,文素素道:「沈相说得是,海税一事复杂得很?。」 秦王太妃道:「江南道的赋税繁重,我有个想法,不若户部在江南道设置税司,直接管辖。」 文素素道:「好,这个提议好!」 众人一下安静了?下来,江南道漕司管着的差使,赋税一块被分了?出来,就只剩下了?漕运。 不过,江南道漕司是否被分权,他们并不在意。 户部在江南道直设税司,这可是大好的肥差,税司由谁去掌管? 文素素将他们的反应瞧在眼里,道:「此事随后再议,闻登鼓院那边还有投书的期限未到,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措施。我们先且看下,圣上与秦王太妃究竟谁胜谁负。」 众人回过神,文素素先前就戏说过,且看圣上与后宅妇人,孰胜孰负。 在木架边奋笔疾书的妇人,将画着表格的纸夹号,挪近了?案几,方便大家能看得更清楚。 表格最早在王府的铺子?中使用,早已传开,大家都已经很?熟悉。 表上分别列出齐瑞与秦王太妃两?人的建言,好坏高低,饶是眼瞎也能看出来。 齐瑞的建言,主要体现在肃清吏治,惩处官员贪腐,追缴逃税上。稍微比较贴合的一点,便是加征商税。 建言可能得到实施,实施的方式全无,空洞无物。 齐瑞不仅仅是输,是输得一败涂地?! 齐瑞离得近,他冲上前扯下纸,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怒气沖沖跑出了?大殿。 众人呆在了?那里,文素素面不改色,对青书道:「去看着圣上些,外面热,别没头?没脑中了?暑。」 青书出去了?,文素素望着尴尬不已的众人,道:「朕让人记录下了?今日商议之事,待整理好好,决定具体如何?实施,会?登在邸报上。」 朝臣这下更尴尬了?,文素素当着他们的面羞辱齐瑞还不够,还要昭示天下。 文素素淡然道:「家丑不可外扬,邸报不是八卦小报,只登朝廷策令。」 大家这才干笑起来,文素素朝后面几案上的妇人娘子?点头?,她们一起站在了?文素素身后。 文素素对不解的众人,道:「她们以后将是朕承明殿的女官,负责文书诏书等差使,随后会?在邸报上发出正式的任命告示。朕先介绍她们给诸位认识。」 文素素道:「陈巧娘。」 在木架前书写的妇人上前一步,曲膝见礼。 「王金姑。」 坐在后面记录的年轻娘子?上前,曲膝见礼。 「林九娘。」 「余荷叶。」 「程七巧。」 五人全部介绍完毕,众人望着她们,许久都没人作声?。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她们,成了?文素素郑重介绍的贴身女官! 承明殿有了?正式的女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哎哟, 真?是紧张死了!」程七巧拍着胸脯,双眼亮晶晶道。 「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他们私底下何种德性, 难道你不清楚?」林九娘嗤笑道。 两人都是花楼出身的小唱歌伎, 年纪大了?嗓子不如从前,用积蓄赎了?身后, 准备找份出路。 女人?出门找事做难, 她们更难。所幸与在花楼接针线活计的高小丫相识, 经高小丫推荐她们到了?云秀坊做事。 到了?云秀坊,因为?识文断字,被选为?给绣娘们做先生, 教她们识字读书。 陈金姑几人?是文素素接管铺子后,第?一批进铺子做事的?妇人?娘子。 文素素在选人?,她们几人?的?学问并?不算最好, 文素素看中的?是她们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她最需要的?,便是她们的?这?股劲。 最终,她们走到了?大齐最高权力中枢,成为?了?文素素的?女官。 秦王太妃含笑望着她们一边麻利收拾整理文书, 一边小声?说笑。她们干劲十足,她的?眼里也盈着了?光。 青书一头汗进了?殿,文素素问道:「如何了??」 「小的?伺候圣上回到承庆殿,小的?被圣上打了?出来, 没能进去。朱金才说,估计圣上又得?将屋子砸了?。」青书小声?回禀道。 文素素道无妨, 「平安回去就好,你去传膳, 我与秦王太妃就在这?里用膳。」她看向秦王太妃,「吃冷淘可好?」 秦王太妃点头,抬手捂了?捂胸口,笑道:「其实我什么都吃不下。不过还是要努力用饭,我要长?得?壮一些,活得?再长?一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7页 文素素笑,让青书下去传膳,陈金姑她们收拾好,上前施礼告退,她道:「你们回去理一理,再送回来我查看。」 秦王太妃目送她们离开,在文素素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抿嘴笑道:「娘娘介绍她们几人?时,我瞧着他们眼睛都直了?,估计这?时都在议论?不休。」 文素素道:「反正我做什么,他们都会骂,都会议论?,我不若干脆坐实了?,也不冤枉。」 「是啊,随他们说去,又不敢如何,都精明得?很。先前提到了?税司,他们只怕已经盯着税司的?位置了?。」 秦王太妃犹豫了?下,道:「邱大学士与方参知政事护着圣上,他们只怕闹起来,煽动读书人?一起上书反对。」 大齐的?官位冗沉,三相三参知政事,参知政事等同副相。邱大学士等殿阁学士,并?不担任实差,相当于参政议政,声?望极高,身份超然。 三相中殷知晦丁忧中,姜相最年长?,万事不管。沈相是文素素的?人?,方参知政事明显沉不住气,与邱大学士跳得?很是厉害。其余四个?大学士在观文殿,今日未前来,姜相与另外两个?参知政事,施仲夫与孔定疆从头到尾都一言未发。 六部尚书,吏部工部是文素素的?人?,户部支持文素素,一心盼着文素素能充盈户部,礼部刑部大理寺与四个?大学士一般,不欲参与此事。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不会。他们任由邱大学士他们跳出来,以?观后效。邱大学士忧国忧民......」 她笑了?下,将忧心大齐皇室正统的?话咽了?下去,「天气太热了?,热得?他沉不住气。待他回头一想,府里再出点事,他就能安分了?。」 青书领着内侍提着膳盒水盆进屋,文素素招唿秦王太妃先净手净脸,顺便问道:「齐璟还躲在承庆殿?」 青书答道:「晌午的?时候,璟郡王已出宫回府。」 文素素慢条斯理擦拭着手脸,道:「你去传话,让卫贾,卫贾不够,将老四也叫上,一併?去璟郡王府将齐璟那混帐请进府衙问话,他平时玩得?好的?那群纨绔都一併?请进去,好生关着,慢慢问。」 青书应声?下去了?,秦王太妃禁不住笑道:「璟郡王真?是人?憎狗嫌,偏生脸皮还厚,经常到洄园来白吃白喝。我不同一个?后辈计较,只他们那群人?闹腾得?很。上次璟郡王与高御史的?三儿子打起来,邱大学士的?嫡幼孙也在。」 文素素放下布巾,道:「关一段时日让他们冷静冷静,也让京城安静一段时日,省得?他们出来到处惹是生非。」 秦王太妃明白,文素素是要藉机震慑邱大学士,也是震慑其他世家大族。 谁家没个?不肖子孙,秦王太妃想到齐琅齐珩,心情就禁不住低落下去。 文素素已经坐在了?案几前,秦王太妃很快就将那点郁气抛开了?。齐琅如今被扔在京畿营做小兵吃苦操练,他受得?住,能改,以?后就安生当个?富家翁。若是吃不了?苦,就是他的?造化如此。 五根手指头都不齐,她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她更偏爱岚姐儿齐珩。齐珩经常头疼,不知能活多久。秦王太妃不想见齐琅,见到怕控制不住会杀了?他。 吃过冷淘,两人?坐着吃茶歇息,秦王太妃站起身,深深曲膝下去,文素素看着她,她眼眶泛红,笑着道:「娘娘将文书给我,送我了?这?份功劳,娘娘一定要受我这?一礼。」 文素素道:「你自?己?也能做出来,我只是有现成的?,就不让你费心思罢了?。」 秦王太妃重新坐下去,道:「娘娘高看我了?,我有海船,番邦番货的?税收,我可能有点想法,江南道赋税由户部直接接管,这?我可想不到。」 她脸上的?笑淡下去,变成了?忧虑:「我有时也会想到闵惠娘,薛嫄。我并?不比她们强多少,恐会辜负了?娘娘的?厚爱,要是税司的?差使办砸了?,会连累到娘娘,骂牝鸡司晨,败坏朝纲,危害大齐江山社稷。」 大齐在各州府有无数的?税司,都是由当地州府设置,归当地州府统管。 江南道赋税直属户部,这?是后世的?做法,并?不是文素素的?功劳。 至于用在大齐会如何,文素素并?不清楚,但她已经没别的?路可走,必须试一试。 「你能在人?前临危不乱,遇事不惊,已经胜过了?许多人?。如你所言那般,你还活着,活着就胜过了?她们。」 文素素并?非在安慰秦王太妃,她起初刚到茂苑县的?时候,也是抱着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决心,根本没办法细想,多想,只想着拼了?。 现在她也是这?样,每次都以?赴死?的?决心去做事,她想到了?最坏的?后果?,能承担,就什么都不怕。 何况,「再坏,又能坏到何处去。大齐,前朝前朝前前朝,更久远的?王朝,都是男人?掌权,王朝不照样覆灭了?。史书上那些革新,多以?失败告终,着手革新之人?,照样被记入史册,被后人?推崇,议论?。无论?哪一种,他们留下了?名字。你也能留名,好坏就难料了?。」 文素素手捧着茶盏,垂首闻着薄荷茶散发的?冰凉,突然问道:「我不在乎身后名,你呢?」 秦王太妃愣了?下,冷笑了?声?,断然道:「我也不在乎!贤良淑德,这?些劳什子东西,谁要谁拿去。死?了?就死?了?,他们如何说,且由他们去,我只要活着的?时候痛痛快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8页 文素素笑起来,道:「哪能事事算尽,求得?万全之法。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决定下来,只管埋头往前沖,莫回头,永远莫回头!」 从来到大齐到坐在承明殿,文素素觉着自?己?已经升华。她不再只求能活着,她要活出自?己?的?痛快。 真?正权倾天下,谁都不能阻挡! 武后刘娥高滔滔她们最后都算是退了?回去,文素素不敢认为?比她们强,吸取她们失败的?经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秦王太妃眼睛发热,喃喃道:「不回头,永不回头!」 她们都回不了?头。 秦王太妃尝到了?与男人?比肩而立指点江山,真?正掌握权势的?滋味,她离不开,离开就真?正死?了?。 文素素回头,她会被绞杀撕碎,尸骨无存。 * 政事堂。 沈相进值房刚坐下,邱大学士扯着吏部曹尚书,并?方参知政事一併?走了?进来,曹尚书抬手懊恼见礼:「我忙得?很,邱大学士定要我来,说是有事。」 邱大学士黑着脸,油光铮亮,也不做声?,在靠沈相案桌的?椅子上坐了?。 沈相只能起身招唿他们坐下,小厮进屋斟了?茶,姜相端着他的?紫砂壶晃悠着走了?进来,啜饮了?口茶,满足地道:「上了?年纪,我还是喜欢吃一口热茶。先前在承明殿,薄荷茶太凉嘴,我吃不惯。」 「咦,你们都来了??」姜相好似才看到邱大学士他们,信步走上前,在邱大学士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政事堂三个?相爷,殷知晦丁忧,不聋不哑不做翁姑,姜相向来只会应承,或装聋作哑,被称作「翁姑」相爷。 沈相呵呵道:「难得?难得?,都坐,吃茶,吃茶。」 邱大学士并?没去端茶盏,道:「我想问问沈相,曹尚书,承明殿动作不断,又是为?国献策,又是女官。我是不擅长?庶务,被训斥我认。」 话虽如此,他还是要紧牙关,拼命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承明殿的?女官要昭告天下,曹尚书,这?件事可合规矩?」 曹尚书皱眉,道:「太后娘娘不用女官,要是从翰林院选官,邱大学士只怕有另一番说法了?吧?」 邱大学士被噎了?下,沉声?道:「吏治不能乱!此事必须有个?章程,太后娘娘选伺候的?女官,后宫不缺掌事宫女。若是有品级的?官员,此事就不同了?。」 曹尚书道:「太后娘娘临朝称制,选几个?女官管书笔琐碎之事,任谁都挑不出理。邱大学士何须在这?等小事上痴缠不放?」 邱大学士看向沈相,问道:「沈相可也觉着是我小题大做了??江南道税司之事,定不是空穴来风。江南道的?赋税是大齐的?根基,江南道赋税一乱,大齐的?根基就乱了?!」 曹尚书插嘴道:「登闻鼓院投书的?期限还早着呢,邱大学士急甚?」 邱大学士冷哼,「登闻鼓院的?举措,不过是装模作样,给世人?看罢了?!」 曹尚书赔笑几声?,端起茶吃得?很是认真?。 沈相道:「江南道在清理海税前,赋税就乱象四起。邱大学士,太后娘娘出身于江南道,随着前去清理海税的?先帝进了?京。邱大学士一心为?大齐,此份心思,太后娘娘能看到,我也深感敬佩。邱大学士能想到的?事情,太后娘娘也能想到。」 邱大学士神情低落,心中无比悲凉,沈相曹尚书都是文素素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他们定是在盘算着,如何能在税司上分一杯羹,哪管大齐的?皇权旁落! 一直饶有兴致吃着茶的?姜相这?时开了?口,道:「我瞧着,江南道税司的?事,也未尝不可。自?高宗时,户部就捉襟见肘了?。当年启用魏相变法,声?势浩大,结果?却是无疾而终,魏相一党后来何在?」 魏相一党被悉数清退,贬的?贬,罢官的?罢官。 姜相道:「若是税司能充盈大齐户部,当是求之不得?。税司若失败,大齐户部的?问题,不是一日两日,大齐一时片刻还亡不了?,邱大学士担忧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几人?一愣,齐齐看向了?姜相。姜相举了?举紫砂壶,笑呵呵道:「睿宗看得?起我,将我送到政事堂,占着相爷之位,我自?知没甚本事,从不敢添乱。户部的?问题歷来已久,现在有人?肯出头,挑起这?个?担子,是求之不得?之事,邱大学士何苦纠结?」 邱大学士嘆息一声?,道:「姜相说得?是,是我多虑了?。」他站起身抬手告退,意兴阑珊而去。 姜相也站起了?身,道:「该用午膳了?,这?天气真?是热得?很,今年夏季的?洪灾不断,我看吶,估计又有要报灾的?摺子,唉,我身子骨不好,就劳烦沈相多担着了?。」 沈相与曹尚书互看一眼,寒暄着起身相送。待姜相离开后,沈相慢吞吞道:「姜相这?个?老狐狸,怪不得?能三朝为?相。」 曹尚书沉吟了?下,道:「太后娘娘说过一句话,巴掌大点的?地方,官吏快比百姓都多,百姓不吃不喝,也供养不起。」 沈相嘆道:「太后娘娘比你我看得?远,有胆识。先帝驾崩,礼部陈侍郎上摺子请求开恩科,被太后娘娘驳了?去。陈侍郎性子也是直,亲自?前去承明殿据理力争,太后娘娘一句话就将陈侍郎打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9页 曹尚书不知此事,好奇道:「太后娘娘如何说?」 沈相笑了?起来,道:「太后娘娘说,京城尚有候官的?同进士,再取新科进士,是要革除恩荫出仕,还是要将新科进士,由陈侍郎养着,将其官位让出来,安排新科进士。」 曹尚书抚掌笑道:「该!等着派官的?人?天天来,我都不敢回吏部衙门去。话说,」他声?音低下来,靠近沈相道:「税司这?事真?成了?,沈相觉着,太后娘娘会安插谁到税司?」 沈相道:「娘娘自?有自?己?的?打算,你我只管遵从,别去惦记。要惦记,老曹,你府中夫人?小娘子都识文断字,不如多进宫走动。朝廷差使僧多粥少,娘娘身边的?女官还缺着呢。」 曹尚书没有做声?,脑中却飞快盘算起来。沈相瞥了?他一眼,道:「江南道漕司程弼,娘娘可知晓他的?履歷?」 「沈相!」曹尚书呵了?声?,吓了?沈相一跳,皱眉瞪了?过去。 曹尚书无动于衷,只管佩服地道:「娘娘对官员的?履歷,家世,比你我都清楚。上次我随便提了?荆州府不起眼的?一个?小县令,娘娘马上接上了?话,对其了?若指掌。娘娘这?几年,在六部库房读过的?旧文书,公函,政事堂估计都已装不下。娘娘昨日还对我说,程弼是睿宗时,江南道许漕司被罢官后,出任江南道漕司,待年后述职,该得?动一动了?,升,平调,降,都是动一动。」 沈相听得?连连点头,「就这?份刻苦,心性,你我都比不了?。唉,圣上他......不说了?,走,先去用饭,等下你随我去闻登鼓院,娘娘交待的?差使,要放在心上,仔细办好了?!」 文素素午歇了?一炷香功夫起身,秦谅来到承明殿求见。 秦谅道:「娘娘,圣上称欲出宫前去卫国公府拜祭老卫国公,臣称圣上出行,先要清道,布防,须得?费上一翻功夫。圣上安危为?重,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圣上出门花费巨大,先要请示娘娘示下。圣上在吵闹不休,臣实在劝不住,娘娘可要让圣上歇下来?」 齐瑞这?是要去卫国公府找殷知晦哭诉告状了?,文素素揉了?揉眉心,道:「天子亲临,是卫国公府的?荣幸。天气炎热,操持丧事本就辛苦,殷相又向来低调,圣上大张旗鼓前往,天大的?荣幸,就变成天大的?麻烦了?。让他去吧,你派几个?人?护着,微服低调出宫,就别摆依仗了?。」 秦谅松了?口气,「臣这?就去安排。」 文素素道:「辛苦秦皇城使,你上了?年岁,也当主?意身子。许久没见方老夫人?,不知她可还好?若无事时,多来宫里走动走动,陪着我说说话。」 秦谅忙笑道:「有劳娘娘关心,内子身子比臣都要硬朗。臣明日就让内子进宫,给娘娘请安。」 文素素颔首,「让方老夫人?趁着早上天气凉快时进宫,别中了?暑气。」 秦谅见文素素体贴,连连道谢后告辞,去安排齐瑞出宫之事。 齐瑞脑子晕乎乎,一心只想着要见到殷知晦。现在朝堂之上,能护着他,能信任的?人?,就只有殷知晦。 秦谅起初万般推脱,令齐瑞怒不可遏。待终于出宫坐上马车,随着马车的?晃动,齐瑞又开始惶恐不安。 轻车简行,布防不够周全,皇城司护卫的?人?手不足,要是有人?趁机安排刺杀,他就是自?己?送上门,羊入虎口! 齐瑞吓得?几乎要晕过去,等马车到了?卫国公府,得?到消息的?殷知晦一身孝服等在东院门口,他从马车上下来,双腿一软直往前栽倒。 随行伺候的?黄腾达朱金才手慢了?一步,还是立在殷知晦身后的?听风反应迅速,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齐瑞。 齐瑞站定,一把甩开听风,抓住抬手见礼的?殷知晦,嘴皮翕动,哆嗦着要开口,殷知晦伸手搀扶住他:「圣上,进去说话。」 到了?殷知晦的?书房,听风送了?水进屋,殷知晦请齐瑞在椅子里坐好,亲自?挽起衣袖上前拧帕子:「出去守着。」 听风将黄腾达朱金才请到厢房歇息,他亲自?守在了?门口,留下殷知晦与齐瑞君臣两人?。 殷知晦将帕子递给惊魂未定的?齐瑞,道:「圣上先擦擦汗。」 齐瑞接过帕子覆在脸上,帕子冰凉,总算让他安定了?些。 胡乱擦拭了?几下,殷知晦接过帕子,在齐瑞身边坐下来,提壶斟茶奉上:「圣上请吃茶。」 齐瑞端起来勐灌了?一气,感到自?己?还活着,心放了?下去,委屈的?眼泪,汩汩流淌。 「七表叔。」齐瑞抽噎着叫了?声?,「七表叔,朕以?为?自?己?活不成,会被刺杀死?掉。阿娘就是被......」 「圣上!」殷知晦皱眉,出声?打断了?齐瑞,「圣上好生生坐在这?里呢。」 齐瑞哭着说了?要出宫,秦谅阻拦之事,「皇城司得?了?旨意,故意不摆依仗,故意布防不力,要是他们趁机动手,朕肯定会没了?命。」 殷知晦道:「圣上已安然无恙坐在这?里,无人?会害圣上。」 齐瑞愣了?下,一想也是。他到底是天子,若他出了?事,秦谅这?条走狗,也脱不了?干系,会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0页 「七表叔,你不在,朝堂上乱了?。」齐瑞期期艾艾,说了?昨日今日发生之事,「娘娘嫌朕碍眼也就罢了?,娘娘一意孤行,要是危害到大齐的?江山,朕就成了?大齐的?千古罪人?了?。七表叔,阿爹将朕,大齐江山託付于你,你要救朕,救大齐江山啊!」 昨夜文素素前来,已经告诉了?殷知晦税司之事。她态度坚决,殷知晦也认为?革新势在必行。 殷知晦道:「臣已知晓此事。」 齐瑞呆住,殷知晦温声?道:「圣上,当年臣与先帝一道前往江南道,便是因着户部财赋着实吃力,不得?不动。户部的?赋税是收了?上来,可这?些年过去,江南道的?百姓,过得?并?不大好。因大齐将江南道当做了?银库,是在抽其筋,剥其骨刮肉。刑部大理寺,江南道的?命案日渐增多,这?是乱起之相。江南道不能再被抽筋剥骨,否则,江南道的?百姓就彻底反了?。失去江南道的?商税农税,大齐的?江山社稷,才是真?正危矣!」 齐瑞听得?似懂非懂,吶吶道:「真?有这?般严重?」 殷知晦神色严肃,道:「真?有这?般严重,娘娘未曾点明,怕引起慌乱。革新,不仅仅是为?了?户部,减轻江南道百姓的?负担,娘娘还有另外一层深意,要摆脱江南道对大齐的?影响,均衡发展其他州府。」 齐瑞分辨不清,大齐如今真?有殷知晦所言那般严重,也不相信文素素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力挽狂澜。 殷知晦将齐瑞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这?些话他听不大进去,只道:「圣上还年少,只管一心读书,平时多听多想多学便是,别听信谗言,杯弓蛇影。」 齐瑞仍放不下心,期期艾艾道:「七表叔可能夺情?有七表叔在朝堂之上看着,朕才能放心。」 殷知晦无奈地道:「圣上,臣守孝一年,实则九个?月就出了?孝期,臣很快就能回到朝堂。」 齐瑞只能作罢,道:「那朕经常出宫来找七表叔,反正朕又管不了?事,朕来跟着七表叔读书,任谁都管不着。」 殷知晦头疼得?很,劝道:「圣上一动,皇城司要跟着出行,每走一步都要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 齐瑞眼巴巴望着殷知晦,可怜兮兮。 殷知晦想到待他如亲子的?姑母,自?幼一起长?大的?齐重渊,心里也不好过,道:「臣会请求太后娘娘,待圣上莫要那般严厉。」 齐瑞撇撇嘴应了?,殷知晦开解了?他一会,他不记得?去上香,殷知晦也由了?他去,送他回了?宫。 夜色暗下来,青书进了?寝宫,带来了?殷知晦的?信,回禀道:「娘娘,圣上回了?宫。」 文素素颔首以?示知晓,拆开殷知晦的?信,开头他便写?道:「教不严师之惰」,她随便扫了?几眼,将信揉成一团,吩咐道:「烧了?吧。」 殷知晦先告罪,替齐瑞求情,请求她宽宥他的?年少无知。 他是君子,君子端方忠诚,她不是。 现在她会留着齐瑞,待江南道税司革新稳定下来,他不但没用,还变成她的?拦路石,她就无需客气了?。 是死?是活,到那时,殷知晦如何抉择,她无惧,亦百无禁忌!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月过去, 闻登鼓院收到的文书以箩筐计,悉数送到了承明殿。 陈金姑等女?官,与户部郎中们一起, 先挑选出诗词, 卖弄文字的酸文,余下来的部分?, 交由政事堂, 户部一起审阅。 有秦王太妃珠玉在前, 最终能呈到文素素面前五份建言,还?算有几分?可取。 虚心听?取意见,广开言路, 文素素亲自召见了商贾出身的五人。齐瑞天?热身子不舒服,在承庆殿养病。政事堂并户部,秦王太妃一併在列。 歷史上不乏有商贾出身的大才者, 如范蠡等人。大唐安史之乱之后,商贾地位飞升,商贾出身不能科举出仕早已形容虚设。 大齐只贱籍无法科举出仕,商贾司空见惯,世家?大族也做经营买卖, 天?子内藏库的钱财,也来自于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的地位,还?是高于商贾。读书?人能写出锦绣文章, 见识不凡,但在庶务上, 比如柴米油盐等,就?远不能与商贾相比了。 大齐还?是以农为本, 文素素与几人细谈,了解他们的买卖经营,遇到的各种问题,解决之法等。 从早谈到晚,文素素宴请赏赐几人,将其送出宫。 酷暑已经过去,月色下,夜里的风吹到身上舒适宜人。沈相林尚书?几人缓缓走过护城河的桥,无人说话。 秦王太妃与文素素多说了几句话,走出来时,见到他们几人还?在前面,她加快了脚步,沈相林尚书?走在最后,听?到声音回?头,停下脚步见礼。 「怎地,听?了民间的实情,被震撼住了?」秦王太妃曲膝回?礼,故意笑盈盈问道。 沈相讪笑了下,道:「着实如此,几人胆大敢说真?话,言之有物。平时我们能看到,听?到的,皆是经过了挑选,送到面前,有失真?实。」 秦王太妃道:「不止是沈相,我以前也没?遇到过。如你?我等人,随着身份地位日渐升高,办事就?越顺当,各种关节,不打自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1页 林尚书?干笑道:「秦王太妃说得是,今日我是开了眼。唉,以前总觉着自己对民生民情瞭若指掌,实则离得十万八千里,真?真?惭愧吶!」 沈相道:「还?是太后娘娘想得深远,你?我皆不如也。」 秦王太妃道:「酸儒总拿太后娘娘的出身做文章,太后娘娘大度不计较,平时太忙无暇顾及。要是我遇到了,定要打碎他的狗牙!一群混帐东西,他们何来的脸骂,他们既嫌弃太后娘娘的出身低,他们却连这般低出身的都不如,纯属一群无用的蠢货废物!」 酸儒读书?人对文素素的牴触,小报上的各种八卦离奇消息,沈相也看到了一些。 他也被小报编排过,并不当一回?事。不过,秦王太妃从不无的放矢,她这番话,定有深意。 沈相沉吟了下,道:「太后娘娘常说,要是不懂之处,就?直接发问,莫要自己胡乱揣摩,猜错做错事就?麻烦了。秦王太妃的意思,我一时想不明白?,还?请秦王太妃明示。」 秦王太妃哼了声,道:「我就?是替太后娘娘不值。太后娘娘以前只是弱女?子,自己做不了主,被兄长卖掉,再被夫君赁出去生孩子。沈相,酸儒也好,读书?人也罢,都是读圣贤书?之人。圣贤书?上可有这样的道理,圣人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句话没?读进去也就?算了,连血脉亲情,人伦纲常都不顾,将妻子典出去生孩子,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沈相与林尚书?神色一震,彼此互看一眼,沈相斟酌又斟酌,道:「唉,秦王太妃也清楚,这件事吧,就?是穷困,无知闹出来的后果。活不下去,为了煳□□命,将妻子典出去换钱。娶不到妻子的,一户人家?几兄弟,共同娶一个妻子,凑钱典妇人生孩子,绵延子嗣。大齐穷困偏僻之地,如此般的事情遍地发生,民不举官不究,一旦发生争执,官府以契书?为证。「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就?是朝廷要管,也难以杜绝啊!」 秦王太妃冷笑道:「太后娘娘生与江南道,江南道可不穷。咱们都心知肚明。穷生子,子再生子,为了那点香火,坏事做绝,闵州一地盛行的『契兄』,才是真?正的断子绝孙,偏生不只仅仅因着子嗣生计,就?是为了脐下三寸丁的享乐!」 闵州府一地为了得男,溺亡女?婴之风尤甚。男人娶不到妻,便?将家?中儿郎扮做「新娘」模样出嫁换取彩礼,两人谎称「契兄」过日子。 沈相林尚书?干笑,两人都不敢接话。 秦王太妃干脆地道:「反正我不管,太后娘娘的遭遇,你?们只当做八卦看,我却万万不肯!」 沈相琢磨着秦王太妃话里的意思,苦笑道:「秦王太妃仗义,我等也不能落后。」 秦王太妃道:「有沈相这句话就?够了。时辰不早,我先走一步了。」 沈相与林尚书?望着秦王太妃离开的背影,林尚书?回?过神,小声道:「沈相,税司之事,官员,可是已经定了?」 「近日应当会定下,林尚书?急甚?」沈相道。 税司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江南道漕司程弼已被召唤进京,算着路程,这两日就?应该到了。 至于前去江南道的税司官员,文素素虽未最终决定,沈相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有好些消息灵通的人来找林尚书?打探,想要捞个肥差。如今不比从前,林尚书?皆找藉口推脱了。 文素素可不是能煳弄之主,手腕凌厉,要是敢误了她的事,她绝对不会手软。 璟郡王邱大学士孙子被请到府衙问话,在牢里客客气气被关了数时日,放出来洗澡更衣,让他们放松了两日,重新又被请了进去,如今还?在问着话。 邱大学士与齐瑞一样,称身子不好告病在府。方参知政事也学乖了,朝会上没?再出头。 两日后,程弼风尘僕僕进了京,先进宫回?差,青书?将他直接领到了承明殿。 文素素打量着程弼,身形中等,不苟言笑的脸,看上去沉默稳重。 「程漕司辛苦了,请坐。」文素素道。 程弼拱手谢恩,四下略微张望,大殿内只有文素素。他神色微楞,在下首椅子上坐下,青书?奉上茶水,他礼数周全,欠身道谢。 文素素道:「程漕司此次进京,程漕司是独自回?来,还?是家?人一道随行?」 程弼道:「回?太后娘娘,朝廷旨意下得急,臣恐耽误了差使?,独自赶回?了京城。」 文素素道:「朝廷旨意也不算急,程漕司在江南道任上已六年有余,这些年吏部考评皆为上等,早该动一动了。」 程弼面色不变,欠身应是,「臣该年后进京述职,接到旨意,臣着实未曾料到,没?来得及收拾。」 漕运的船南来北往,消息最为灵通,朝廷为何召程弼进京,他如何能不知。 程弼真?是沉得住气,绝不多言多问,等着文素素先开口。 文素素唔了声,道:「程漕司在江南道这几年,且说说江南道如今的赋税漕运状况。先报喜吧,说说好的一方面。」 程弼眸中意外闪过,沉吟了下,道:「江南道自古富裕,产蚕桑,茶,盐,粮食。水路陆路四通八达,靠海的码头,常有海船来往,番邦商人前来大齐,带来新奇的番货。农与商皆繁荣,江南道的赋税向来居大齐之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2页 文素素不置可否,道:「那再报忧,说说坏的一面。」 这次程弼没?再那般快回?答,斟酌了下,方缓缓道:「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娘娘可是对江南道的赋税不甚满意?」 文素素道:「满意,又不满意。」 程弼怔住,文素素道:「大齐仰仗江南道的赋税,只江南道的赋税,对大齐来说远远不够。刑部大理寺关于江南道的命案,越来越多。送到刑部大理寺的命案卷宗,只是一部分?,极恶的案子,能判定意外,或者与命案无关的死?亡,应当还?有不少。」 「臣领着漕司的差使?,事关治安之事,姜宪司方清楚。」程弼答道。 文素素见程弼极为谨慎,话说得密不透风,感慨地道:「朕是江南道人,程漕司想必清楚。先帝当年前来江南道清理海税,仿佛就?在昨天?,眨眼多年就?过去了。朕当年在江南道也算是家?喻户晓,不知朕如今在江南道的名?声可还?在?」 程弼飞快看了眼文素素,垂下眼眸,道:「娘娘在江南道名?声大振,江南道种植蚕桑的百姓,织坊染坊的绣娘们,奉娘娘为在世神仙。」 文素素嘆道:「朕着实有愧,不敢称神,甚至更不敢称替他们做了些事。家?里有了几颗余粮,尽遭贼惦记了。」 程弼神色愈发严肃,顿了下,道:「实不敢相瞒,臣听?姜宪司抱怨过几句,称江南道最近的案子不断,不大太平。臣也有所察觉,江南道虽有蚕桑等收成,日子却并不好过,朝廷徵收的赋税重,百姓终究是入不敷出。」 文素素抬眉,程弼满身的防备,到这时终于有了几句真?话。 「程漕司对此情形,可有什么想法?」文素素问道。 程弼斟酌了下,道:「臣以为,再这般下去,无异于杀鸡取卵,实不可取。臣在回?京的路上,也听?到过风声,娘娘欲对江南道赋税进行革新,只不知娘娘召臣进京的用意。」 「程漕司应当听?过,朕打算在江南道设置税司,户部直接管辖。程漕司在江南道掌管赋税漕运,赋税这一块不再归属程漕司,只行监督之责,负责漕运。」 程弼并无大的反应,看来已经知晓,文素素也就?没?再客气,径直道:「漕司一职的权势被削弱,程漕司可会心生不满?」 程弼动了动身子,垂首道:「朝廷的旨意,臣莫敢不遵。」 文素素哦了声,「程漕司就?是同意了。程漕司对漕运这一块,可有什么想法?」 衣衫濡湿后背,冰鉴的冰吐着凉意,后背凉飕飕,程弼一时忍不住,再在椅子里挪动了下。 进京的路上,程弼想了许多,如何回?应,应对。 与以前面圣时完全不同,文素素话语简洁,每句话,提出的问题,程弼都要深思之后,才敢回?答。 江南道关于文素素的传闻五花八门,更有神乎其神的说法,她生得美艷绝伦,乃是神仙转世。 毕竟从乡下的农妇,做到了摄政太后,已足够让人津津乐道。 程弼并非无知百姓,江南道当年清理海税一事,做得很是漂亮。文素素肯定不止靠以色侍人,有几分?真?本事。 亲自见到文素素,程弼并未关心她的容貌,只那股气势,已经让他足够紧张。 文素素的聪慧,对江南道,对赋税的了解之深,远在他的想像之上。 程弼稍一思索,如实道:「臣领漕运多年,自认对漕运之事有些见解。娘娘既然问到漕运,想必已经清楚,漕运支出巨大。漕运一块极为复杂,从事漕运之人,在民间被被称为漕帮,漕帮一众兇狠好斗,为了争夺地盘,无所不及。只若不兇狠,也镇不住手下。漕帮既团结,又经常为了争夺地盘互相厮杀,臣以为,极为难管,要是一不小心,可能引起动乱。」 文素素道:「路霸一向这般,并不以为奇。不过,漕帮比起官府如何?漕帮过关口,可要一路向官府交银子?」 程弼神色一僵,含煳着道:「漕帮有自己的门道,臣并不太清楚。」 文素素不客气道:「门道就?是与官府勾结,贿赂官员。」 程弼怔怔望着文素素,一时忘了回?避。 文素素迎着他的目光,神色不变,道:「程漕司,朕召你?进京,乃是为了漕运一块。朕打算让你?领户部,管漕帮这一块的差使?。在这之前,朕要你?去与漕帮人谈,漕帮的价钱,要减少四成。」 程弼听?到文素素要调他回?中枢,来不及多想,被她欲动漕帮的价钱惊住了,忙道:「这,娘娘,减少四成的价钱,漕帮如何能答应。」 文素素道:「程漕司是聪明人,朕不与你?绕弯子。光脚不怕穿鞋的,漕帮多是亡命之徒,官府的官员脚上,可穿着上好的皂靴。官府这一块的开支降下去,漕帮那边再让出一些利,减低四成,已经是朕格外开恩。话又说回?来,朝廷也是光脚的,漕帮的人也有家?有子。大齐养着十三路兵,承平多年,正好让兵丁涨涨血性!」 收拾官府的官员,比收拾漕帮容易。户部的漕运开支巨大,这笔钱,户部已经承担不起。朝廷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各路驻兵去向漕帮自行筹措粮草,漕帮众人再兇狠,只怕也会血流成河。 先拿州府索要好处的官员开刀,漕帮少了上贡,这一块能省不少的银子。漕帮再让些利,减去四成的价钱,的确不算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3页 漕帮与官员只互相利用,大难临头各自飞,双管齐下,不怕他们闹事。 程箴也想到了此举,在睿宗面前建言过,睿宗当时就?否决了。以为此举太过冒险,漕帮或官场动盪,对大齐来说都非好事。 程弼深得睿宗器重,到了江南道任漕司,感念睿宗知遇之恩,一直尽忠职守。 未曾想到,文素素竟有这般气魄,以铁血手腕肃清官场,漕运。 程弼心神震盪,起身躬身领旨:「臣遵旨,定不负娘娘所託。」 文素素欠身,道:「程漕司无需客气,请坐吧。」 程弼坐下来,文素素与他继续商议起了细节,安排。直到午膳之后,程弼告退出宫歇息。 青书?上前禀报导:「娘娘,程漕司进宫时,先到承庆殿给圣上见过礼,再来到承明殿。小的提醒程漕司,娘娘每日的时辰都安排得极紧,很是忙碌。程漕司称,当以圣上为先,礼不可废。」 文素素道知道了,程弼的态度如何,她不大在意。 有本事之人,先物尽其用,待不肯为己所用,成为阻碍时,文素素会毫不手软除掉! 文素素歇了小半柱香功夫,与已经宫候着的秦王太妃,问川喜雨山询几人,略微提了几句见程弼之事。 「此次你?们与程漕司一道前往江南道,程漕司在江南道多年,有他相帮,你?们能轻松些。」 闲着的问川几人,文素素早就?替他们做好了安排,与秦王太妃一道前往江南道。 「问川你?们几人,以前去过江南道,对江南道也算熟悉。不过此次不同以往,困难危机重重。我会给江南道的武将军下旨,他会在茂苑等着你?们,江南道的兵马,会分?出一营,在税司附近寻地,正式驻兵。」 几人都松了口气,秦王太妃笑道:「娘娘考虑周全,有兵丁在,我们还?怕甚!」 文素素笑了下,道:「强龙不过江,万不能掉以轻心。税司的选址,也很是重要。」 她吩咐陈金姑拿出舆图,夹在木架上,指着上面的地点,道:「税司驻地,我打算选在茂苑。茂苑的河道码头,与京城相通,且有海运的码头,到松江府,明州府都近。离府城只有小半天?的路程,又能避开府城世家?大族错根复杂的关系。」 大家?一起看着舆图,皆觉着在茂苑新建税司最好不过。 秦王太妃笑道:「久闻茂苑,果真?是好地方!」 文素素再说了几个人名?:「秦娘子,枣花,武大财的妻子曹氏,织坊的绣娘张婶子,布行行首郭老三。问川你?们应该还?记得吧?」 问川不断点头,「臣都记得,尤其是秦娘子,当年帮助娘娘良多。」 文素素道:「若秦娘子过得好,就?不要前去打扰,暗自护着一些就?行。要是她过得不好,就?帮她一帮。其余几人,要是实在缺人手,有对本地不通之处,可以去寻她们问一问。休要轻看底层求生的妇人,她们要付出比男人数倍的努力,方能冒出头,绝不会输给男人。」 有文素素在,他们谁敢再看轻她们,忙慎重应下。 翌日,文素素便?在小朝会上宣布,对江南道以及海税的新举措。 朝臣的疑虑,在京城最大的番邦铺子朱掌柜,京城的几个番邦商人等一起,拍着胸脯表示支持户部的新赋税后,便?没?再多言了。 文絮絮同时宣布,秦王太妃负责领江南道税司的差使?,权侍郎,韩问川喜雨山询等为郎官,一同前往江南道。 这次朝臣的反对声大了些:「秦王太妃乃是妇道人家?,且无主政经验,何能当起此等大任?」 「吏部的官员派遣,任用,皆有规矩,此事不合规矩!」 文素素态度强硬:「恩荫家?族子孙的时候,朕从未见谁推辞过,称家?族中的纨绔子弟,缺乏主政经验,无法做官!」 「朕给了你?们一个月的功夫,当时怎地不见你?们投书?,交出你?们的大计?如今抢占功劳,倒是积极得很。你?们想要反对,朕也同意,只交出比秦王太妃更周全,妥善的策略来再说话!」 被请进府衙问话的不肖子孙,回?到府里哭着吵着要他们进宫求情,再被扔到府衙大牢。 朝臣们哑口无言,不敢再多言,只能怀着各种心思,看着秦王太妃一个妇人,领了户部的正式差使?。 离京时,京城天?气已经凉爽下来。 秦王太妃将岚姐託付给文素素照顾,留在宫里与齐珏一起读书?,她独自前往江南道。 文素素微服出宫,将他们送到了码头。 三艘官船,浩浩荡荡离开。码头的风,吹来咸湿的气味。 文素素立在岸边,闻着鼻尖熟悉,又陌生的气味,当年进京时的情形,还?歷歷在目。 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否极泰来。 她们,都将走上新的旅程,或尸骨无存,或登顶御极!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阳从海面升起, 桅杆风帆猎猎,一艘海船朝岸边徐徐驶来,船夫在甲板上忙碌, 准备靠岸。 彭全金接过随从泥鳅递来的水, 在嘴里咕噜噜几声,噗呲吐到窗外。咦了声:「娘的, 这阵仗, 不对劲。」 往常早已候在码头上, 等着一哄而上扛货的苦力,今朝全不见踪影。 泥鳅顺着看去,道:「爷, 怎地就不对了,码头到处都是人,繁华得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4页 「你懂个?逑!」彭全金将身子往外探去, 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泥鳅学着彭全金那?样看,他眼神好,看到香药铺子的招牌,忍不住舔了舔唇。 出海到最近的番邦,来回也要近一载。泥鳅最惦记的, 便是曹氏香药。 「抗货的苦力都不见了,咱们这么多的货,码头上那?些拦路鬼,莫非又出了新?花样?」 虽说他的东家在江南道, 甚至整个?大齐都是数一数二的海商,彭全金出海已经一年有?余, 大海茫茫,哪能知晓陆上发生了何事, 保不齐,东家出事被抄家了。 要是东家倒台,这艘船就能归彭全金了。但他并?不敢这般想,船始终得靠岸,若没有?靠山,他一个?跑船的老大,好比小儿?抱金砖过闹市。 彭全金骂的「拦路鬼」,便是大齐在各路,各州府设置的商税院,以?及密密麻麻的税铺。 税铺中的拦头在各个?路口,码头等地收取商税,如茂苑码头这种繁华之地,拦头多达上百人。 拦头中又分派系,各自背后有?自己的势力,除去徵收朝廷规定的商税之外,另外还有?官府美其名曰的「力胜钱」,打?扑钱」,船甫一靠岸就得上贡,从一地到另一地,必须再供奉另外一份买路钱。空船都不放过。他们这种大海船,在拦头的眼里,简直就是金库银库。 泥鳅脖子伸得比蛇都长?,眼珠快掉进海中,彭全金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骂道:「蠢货,教了你多少次,你这双招子真是白长?了。如今方?才刚入冬,那?些苦力往常不到深冬时,哪会穿夹袄?」 泥鳅皮厚肉糙,彭全金的一巴掌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恍然大悟道:「对啊,苦力们都穿得破破烂烂,又不是咱们,哪有?钱穿得如咱们这般帅气。」 彭全金唔了声,深以?为是。他们这群人常年在海上瓢,被海风吹得黢黑,钱袋鼓鼓,黑来俏,谁看他们眼冒光。 不过,彭全金小眼眯起,警惕地道:「等下?靠岸时慢一些,先?观察一下?局势。」 泥鳅赶紧说是,「爷,咱们船上没吃食淡水,真出事,跑也跑不了啊!」 彭全金神色狠戾,道:「跑不跑得掉再说,绝不能失了先?机!」 泥鳅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熘烟跑去甲板,对着船夫一阵指挥。 彭全金站在窗边继续盯着码头,随着海船靠近,案上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他看到岸边壮汉的举动,腰上佩着的刀鞘,神色大骇。 那?是兵! 彭全金赶忙奔到甲板上,泥鳅走过来,紧张地道:「爷,是兵!」 岸上有?人喊话,海边风大,喊话的人声若洪钟,彭全金勉强听?清楚了:「大船靠岸,先?过江南道税司!」 彭全金心一下?落回了肚子里,他恍惚听?到了「税」字,只要「拦路鬼」还在,要钱就没事。 「靠岸,没事了!」彭全金挥手,吩咐了下?去。 船夫抛锚,埋桩繫绳。彭全金大步走在前,泥鳅挎着黑乎乎的麻袋跟在后面,麻袋里面装着银锞子,准备付拦头的索要。 岸边走来两个?身穿绿色官袍的官员,道:「船主何人,请出示凭照!」 泥鳅麻利地递上了凭照,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嘴皮子麻利翻飞:「官爷眼生,以?前没见过官爷。官爷。那?是船主。官爷,初次见面,给官爷请安了。」 查看凭照的官员斜了眼泥鳅递上来鼓囊囊的锦缎荷包,他笑了声,将凭照递给一旁的同仁:「你再核对一下?。」 泥鳅眼都瞪圆了,跑了这么多年的船,还没见过不伸手接钱袋的官员,真是见了鬼! 彭全金在一旁看在眼里,忙大步走了过来,客客气气拱手见礼:「官爷,在下?乃是这艘船的船主彭全金。官爷若有?什么问题,尽管告知在下?便是。」 先?前说话的官员道:「原来是彭船主,本官是户部江南道税司的韩郎中,如今海税变了,江南道的赋税,由户部的税司直管。海税的徵收细则多,彭船主先?别着急,先?让穿上的船夫们歇息,货待彭船主了解过新?海税细则之后再卸,按律缴纳。」 官员便是问川与喜雨,彭全金听?得一头雾水,见他们客气,只能暂且按耐住,交待了泥鳅几句,跟着前去了以?前的税铺,如今临时的税司。 进了值房,问川招唿彭全金坐,「壶里有?热茶,彭船主随意?。」 喜雨取了册子过来,放在彭全金面前,讲解道:「进出海的货物,赋税徵收的额度不一,按照各种货物分门别类徵收。具体的分类都写好了,彭船主且了解一下?。」 彭全金也顾不得吃茶,赶忙翻开看起来,问川在一旁道:「计税的货物多,这本册子就给彭船主了,以?后慢慢读。」 「课四十!」彭全金看到各种宝石的赋税,失声喊了起来,「韩郎中,咱也就直说了,要是课税四十,以?后的各种宝石,只怕要卖到天价,无人敢做这个?买卖喽!」 问川不急不躁地道:「珍珠低一些,贵人不戴宝石,只佩戴珍珠也珠光宝气。大齐的海里也有?珍珠,从南番过来的南珠,比大齐的珍珠贵好几倍的价钱,大齐人要支持大齐人的买卖。」 彭全金看着文书不语,脑子却转得飞快。 宝石不起眼,大不了少带一点就是,身上可以?随便塞,以?后到大齐的宝石,矇混着过关,还能省了这笔买路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5页 喜雨笑眯眯道:「这是报关的文书样式,以?后彭船主的船进出岸,按照这个?册子上报,核查船上的货物计税,若抽查到偷逃税,除了没收逃税之物外,翻倍罚银,十年不得发放出海凭证。」 富贵险中求,罚银不可怕。只十年不能出海,就是彻底断了买卖。 彭全金脸瞬间?黑了下?去,不过他本来就黑黢黢,一时也看不出来。 喜雨道:「免税的货物多得很,从番邦运来粮食铁矿石矾等皆免税,若带回番邦的农作物,种子,也能抵税。要是献各种新?奇器械,记录各种技艺的新?奇书本,不但能免税,说不定还能得个?封赏。」 彭全金一怔,眼珠子飞快朝后看,喜雨闲闲道:「这些没在册子上,免税的又不做核计,写在上面作甚。」 不在册子上的东西,番邦也有?规定,禁止他们带走。 不过,要带走也容易,大齐的布匹茶叶瓷器,在番邦比金子还受欢迎。 粮食铁矿这些太打?眼,吃重,不好带。器械,农作物,各种新?奇的香料种子,书本等,随便一塞容易得很。 问川在旁边闲闲道:「彭船主真是出手阔绰,底下?的人背着银子开道。」 彭全金顿了下?,带着怨气道:「民不与官斗,咱升斗小民,能有?什么法?子,就是老老实实做买卖,花钱消灾罢了。」 问川哦了声,没再说话。 彭全金心道自己反正就是个?卖命的苦力,朝廷的税如何变动,他们交多少,是上面东家的事,他也做不了主。 船上的货必须得赶紧卸下?来,趁着过年的时候赚一笔钱,他将册子一塞,道:「书读得少,看得头疼,不耽误官爷的功夫,还是先?办文书卸货吧。」 问川道好,「值钱的贵重货不宜露面,到值房核检,其余大件的货,据你的报关文书抽检。快去准备好。」 三?人一起走出值房,泥鳅窜了过来,彭全金看他一幅喜上眉梢的模样,冷着脸骂:「龟孙子你还笑得出来,咱们这一趟船,都白干了!」 泥鳅拍着身侧的布袋,乐滋滋道:「爷,不白干,一个?大钱都没送出去......不对,送出去了一袋,高拦头背着人刚收起来,就被捉住拖走了,钱袋还给了我,将我骂了一通,差点被带走一併?打?板子。」 「打?板子?」彭全金诧异道。 「当着打?,那?些兵丁动手,打?得高拦头裤子都尿湿了,惨得很!」泥鳅啧啧惋惜,脸上却一幅活该,幸灾乐祸的模样。 这群拦头没一个?好东西,关系盘根错节,一家人都做拦头,父子兄弟做拦头,妻女媳妇做女拦头。 无论男女,只要靠岸,进城卖只鸡,都要被拦着交市例钱。朝廷规定价钱在三?百文以?上的才课税,他们连三?文都要拿走一文。 彭全金淬了口,负手朝船边走去。 这些拦头都是该死,他们有?官府撑腰,打?走高拦头又有?何用! 最最关键还是朝廷的策令,他们不能再扯着朝廷的虎皮做大旗,哪怕不能全部杜绝,总得要收敛些。 泥鳅吸着鼻子,笑出了声,彭全金斜乜过去,他笑得脸都裂到了耳根后,道:「爷,大喜事!你猜江南道税司侍郎姓甚?」 彭全金哼了声,「姓你大爷!老子看你在海上憋傻了,少给老子神神叨叨!」 泥鳅脸上的笑直往地下?掉,兴奋地道:「爷,姓徐!是徐侍郎!」 「徐?」彭全金想了下?,「姓徐有?甚值得说道之处,难道姓徐的侍郎是你素未蒙面的亲爹?」 「爷,不是亲爹,是亲娘!」泥鳅是孤儿?,不知爹娘是谁,总盼着突然冒出个?世家大族的亲爹娘。 彭全金脚步停下?来,吃惊地道:「徐侍郎是妇人?!」 泥鳅重重点头,「是妇人,爷,姓徐的妇人!咱们的东家,姓徐!」 彭全金张大嘴,海风唿唿往里面吹,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朝税司大门看去。 临时税司门脸不算大,门边立着一柄快与屋顶齐高的石剑,看上去分外庄重,肃杀。 「都是妇人,这是真变天了啊!」 彭全金喃喃,砸吧着嘴,将嘴里的咸味搅淡了,跟泥鳅一样傻笑起来。 「呵呵,自家人,如何变,自家说了算!」彭全金推了泥鳅一把,「快收好!仔细丢了咱们侍郎的脸!」 泥鳅赶紧将麻袋搂在怀里,佝偻着身子朝船上跑去,彭全金紧了紧衣袍,在海上飘久了,落在地上还不踏实,他比不上泥鳅,东歪西倒跟着跑得飞快。 彭全金回到船上一通忙碌,将香料与珠宝等分开,他与泥鳅亲自带着珠宝匣子去值房,其余的大件货,船夫与苦力一起搬下?船,放在税亭前先?检查。 在问川的带领下?,约莫二十个?身着一式绿袍的妇人娘子,并?十几个?低头耷脑的汉子妇人,在税亭里摆好桌椅,笔墨纸砚。 值房里,问川与两个?妇人很快就核点好了彭全金的贵重货物,在文书上盖戳:「拿好,收起一起去门前挂着海税门匾的值房交税。核验两清之后,会出具通关凭证,以?后你的货,就可以?通往大齐各地。」 彭全金笑着道:「官爷真是快,以?前船到了,要在码头停好几天。」他收起文书,嘆了声气,「唉,码头这一关是过了,这一路上,还拦着无数道关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6页 问川道:「江南道出去的货物,住税与过税并?在一起收,进京过关不再单独收取。若摆在铺子里售卖,收取百课三?的住税。」 要是进京的买路钱能省下?来,他们行船带回来的主要货物乃是香料,香料部分的赋税只有?一百课二十,总体算下?来,货物上岸之后,比以?前还要能省近一成的本钱。 海商这边肯定是得了好处,赋税也进了税司的口袋。只是,从江南道进京这一路,要是不让官府豪绅设关口要钱,他们如何能答应! 彭全金惊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脱口而出道:「断了他们的利,他们还不得反了!」 问川似笑非笑看了彭全金一眼,「造反可是砍头灭九族的大罪!」 彭全金头皮直发麻,忙干干赔笑,与泥鳅一起带着匣子告退。 出了值房,彭全金与泥鳅带着住贵重珠回到船上放好,让可靠的下?人守着,他与泥鳅再下?了船,来到了税亭。 泥鳅在一旁看着,悄然对彭全金道:「爷,你瞧那?几个?低眉顺眼的拦头,眼熟,脸上还有?淤青,我估计是揍得服帖了。」 彭全金想到问川的话,道:「你去打?听?一下?,拦头们怎么回事。」 泥鳅应了声,一熘烟跑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跑了回来,拉着彭全金到一边,满脸震惊地道:「爷,张狗儿?说,前晚夜里,咱们侍郎住的宅子进了匪徒,幸好有?兵丁驻扎,匪徒都被砍死了。张狗儿?说那?不是匪徒,有?人瞧见了兵丁收拾尸首,看到了熟悉的拦头地痞。」 张狗儿?在码头领着一帮苦力,他们以?前的货,都是张狗儿?帮着卸。 彭全金呆住,一会便笑了,道:「该!多杀些才好,最好能杀光,一家一族灭掉,省得他们死灰復燃!跟他们没完没了的纠缠,哪成得了大事!要我说,就该交给我们,带到无人的海上,丢到海里餵鱼虾去!」 他们跑海外番邦的,远比常人兇狠,泥鳅也附和道:「茂苑的张知县被送进了大牢,吴江府的知府生了急病没了,还有?明州府,松江府两府,也好几个?急病没了。松江府漕帮的史大当家与陈大当家两派打?了起来,陈大当家被打?得重伤,帮派的兄弟死伤无数。姜宪司将两边都抓起来,两边如今正在打?官司,互相状告,热闹得很。」 彭全金眨巴着眼睛,道:「漕帮自己内斗起来,狗咬狗一嘴毛,唉,京城只怕比茂苑还要热闹!」 泥鳅不懂京城为何热闹,抓了抓头,道:「爷,咱们可要去给徐侍郎见个?礼?」 彭全金道:「咱们明面上的东家,是赵甲甲爷!徐侍郎是官,咱们是商,官商不可勾结,咱们只管老老实实交税,做买卖便可!」 泥鳅道也是,「爷,我再去打?听?打?听?,看还有?哪些热闹。」 京城的确如彭全金所预料那?般,参奏江南道驻兵武将军,江南道税司侍郎徐八娘,江南道漕司程弼,姜宪司,余转运使的摺子,整筐往承明殿抬。 文素素按折不发,朝堂上下?气氛空前紧张,直到年后,又到了一年春闱时。 江南道的考生士子们,顶着春日的寒风,愤怒地到了贡院前,大声疾唿拒考,除非摄政太后文素素,给水深火热的江南道一个?交代。 秦谅立在案几前,禀报了贡院前的情形:「娘娘,臣已经调动了皇城司兵马前去,他们闹得厉害,只臣也不好太用力,恐伤到人,不好收场。」 文素素将手上江南道考生的履歷一丢,道:「憋到这个?时候才闹起来,他们还挺能沉得住气。青书,召政事堂,并?大学士,六部尚书前来承明殿,朕要与他们算算总帐!」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众朝臣很快来到承明殿, 自从上次盛怒离开?,便再?也未踏足承明殿的齐瑞,也意外出现了?。 文素素只淡淡扫了齐瑞一眼, 待大家依次落座之?后, 开?门见山道:「贡院发生之?事,想必诸位已经知晓。」 齐瑞并排坐在文素素的右手边, 这时?他转头看了?过来, 神情慾言又止, 似乎是有话要说。 文素素视而?不见,继续道:「书生意气,一时?冲动被人利用, 还是别?的缘由,反正贡院也不远,诸位且一道随朕前去瞧瞧。」 众人以为被叫到?承明殿, 文素素要问责,令他们前去处置。 万万未曾想到?,她欲将亲自前往! 沈相担忧地道:「娘娘三思,贡院前此刻定围满了?人,除去士子考生, 看热闹的百姓闲汉,若是心?怀不轨的歹人混迹其中,着实危险啊!」 曹尚书附和道:「娘娘,此事是江南道的考生引起, 不若差礼部?赵尚书前去处理。」 赵尚书神色一滞,懊恼地刚想说话, 向来不大发表意见的参知政事施仲夫,这时?道:「江南道士子们不满闹事, 乃是因着江南道税司徐侍郎上任之?后,娘娘调派江南道驻兵前往茂苑,纵兵丁滥杀无辜。江南道漕司,宪司,并转运使坑壑一气,互相包庇,引起江南道大乱。参奏江南道的奏摺,娘娘置之?不理,如今江南道人心?惶惶,来自江南道的考生,如何能定下心?来考试。他们如今要求的,便是娘娘处置江南道的一众官员,撤掉税司,娘娘引咎退位。」 大殿突然死一般的安静,齐瑞陡然坐直了?,从侧面看去,脸上的肌肤如拉开?的弓弦般绷紧,在?极力克制迸发出来的兴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7页 文素素不动声?色看在?眼里,心?道齐瑞长进了?些,可惜不多。 沈相最先起身,沉下脸道:「施参知政事,几个年少轻狂读书人的闹事,你?却当做一回?事,拿到?朝堂上来威胁太后。人说瓜田李下,施参知政事来自江南道明州府,理当避嫌才是。」 施仲夫似乎早做好准备,此番话会引起攻讦,他倒也不生气,亦不理会沈相,肃然道:「太后娘娘,臣只就贡院前士子闹事的缘由如实告知。参奏江南道一众官员的奏摺,太后娘娘按折不发,任由江南道乱象横生,最终引起众怒。太后娘娘前往贡院,以身犯险,实则不妥。臣以为,太后娘娘要平息此事,当秉公处置一众犯事官员,让江南道士子安心?,江南道的百姓,早日恢復安稳的日子。」 文素素向来喜形不露于色,她此时?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唔了?声?,道:「秦皇城使,贡院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秦皇城使道:「回?太后娘娘,照着太后娘娘的旨意,避免看热闹的人太多,造成拥堵踩踏,臣已经疏散了?看热闹的百姓。」 文素素眼神再?缓缓扫过一众朝臣,道:「这样才是处理事情的方式,为民,只嘴上谈兵,差之?远矣。」 众人神色各异,沈相忙恭敬应是,「娘娘大慈,先考虑百姓安危。」 施仲夫垂眸不语,另一个参知政事孔定疆看了?看沈相,片刻后收回?了?目光。 文素素道:「朕坐在?承明殿,祸事一样从天上来,朕都不怕,你?们怕甚?遇着事就去解决,事无不可对人言,理不辨不明。」 她看向齐瑞,问道:「圣上可也要前往?」 齐瑞下意识往后靠了?靠,飞快朝朝臣们望去,急促地道:「朕去。」 文素素干脆道可,接连下旨:「秦皇城使,你?叫上卫府尹一起,且去布防,不得扰民,也无需驱离。看热闹的,随便他们看去,只不许拥挤在?一起即可。」 秦皇城使应下赶去安排,文素素率先起身朝外走去,沈相见劝说无用,只能跟在?了?后面。其他朝臣一併跟着走出大殿,气氛空前紧张,无一人说话. 皇城离贡院约莫两盏茶的路程,出宫经过御街,朝东不到?五百米,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路边布满了?皇城司的兵丁,府衙的差役。 越靠近贡院,人越多。除去皇城司的兵丁,还多了?京畿营的兵镇守。有他们护卫,秩序倒井然,道路通畅。 马车在?贡院前停下,秦谅先立在?了?文素素身边,宿卫手持陌刀,黑色玄衫如大片黑云,将她如铁桶般,护卫得滴水不漏。 齐瑞一下马车,便被陌生的兵丁围住,眼前人影攒动,吵嚷声?,刀箭的碰撞声?传入耳,他心?快砰砰跳出了?胸口,害怕无助得腿都发软。 「圣上,请往前走。」不知谁提醒了?齐瑞一句,他下意识拖着僵硬的双腿,往前挪去。 邱大学士立在?那里,四下一看,上前几步追上邬大学士:「里三层外三层的兵马,京畿营的兵将都来了?,这要作甚,这是京城,是贡院!」 邬大学士负手在?后,亦同?样左顾右盼,眉头紧皱起,道:「圣上太后出门,总要谨慎些为上。」 「谨慎!这哪是谨慎,这是要大......」 春日晌午的太阳明晃晃照着,贡院四周屋顶,茶楼窗口,巷道口布满的弩箭,泛着阴森森的光。 邱大学士声?音几乎发颤,好不容易将「大开?杀戒」的话吞回?去。 朝廷重臣悉数出动,贡院四周的茶楼食铺里,定坐满了?闻风赶来打探的贵人,官员。 只要一声?令下,弩箭陌刀出动,大齐的重臣官员,便会被一网打尽! 闵先生立在?贡院对面的雅间窗棂前,望着贡院前的动静,侧首看向殷知晦,他此刻紧盯着贡院大门,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风喘着气进了?雅间,回?禀道:「圣上与娘娘都来了?!」 闵先生吃了?一惊,殷知晦愣了?下,示意听风去继续打探,道:「从先前的布防,我就料到?她会来。京畿营与皇城司,府衙,都只听她的指令。」 「相爷,娘娘该不会要......」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喉结急促上下滚动。 殷知晦沉默了?下,断然道:「她不会。」 闵先生扯着嘴角,脸抽搐了?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要是能顺利解决,她是不会。要是不能顺利解决,她指不定会血淹京城! 江南道在?她的授意下,官员急病而?亡,勾连在?一起的姻亲,当家人死亡,如树倒猢狲散。 江南道沿着运河一路到?京城,被血浸透,也日渐变得清朗。 士子们闹着要文素素退位,闵先生亲眼见过她杀人,要是她现在?退让,她哪怕能成功隐退,清朗的天,将会迅速回?到?以前的乌烟瘴气。 兵丁抬着案几椅子摆在?了?贡院张榜的高阶上,宽敞的空地上站满了?人。兵丁穿插其中维繫秩序,分开?一条道,文素素一行?经过,到?了?台阶前,宿卫让开?了?些,她缓缓走上了?台阶,转过身,望着面前的人群。 现场一下鸦雀无声?,很快,便如滚油中滴入了?水,人群沸腾起来。 「就是她,妖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8页 「妖妇,还我江南道百姓的性命!」 「闭嘴!不许大声?喧譁!」 兵丁手上的刀发出冰冷的碰撞,有人吓得缩起了?脖子,激动的士子要伸手去夺,弩箭吱嘎,穿透吵嚷喧嚣,令人,毛骨悚然。 「有弩箭,有弩箭!」 有人颤抖尖声?喊叫,原本?伸手夺刀的士子,手垂下,惊恐地看向了?那些泛着杀意的箭矢。 太平多年,哪见过刀箭齐鸣的阵仗,骚动的人群,渐渐安稳下来。 文素素一身深青衣袍,神色淡然立在?那里,齐瑞脸色泛白,靠近邱大学士他们,不安地望着面前的人群。 要是他们暴起,刀箭无眼,宿卫兵丁也护不住他。 何况,宿卫兵丁要先护着文素素! 齐瑞觉着快要晕过去,眼前阵阵发黑。 「圣上,仔细站稳了?。」孔丁疆伸出手,扶了?齐瑞一把,小声?提醒道。 齐瑞浑身一软,借着孔定疆的力气,勉强站住了?。 文素素眼神缓缓扫过人群,朗声?道:「朕调兵丁来,是为了?守护你?们的安危,怕你?们冲动,引起混乱,造成无辜伤亡。」 以前过年过节人多时?,拥挤踩踏死伤之?事时?有发生。文素素的话,他们算是听了?进去,窃窃私语提醒身边的同?伴小心?。 文素素见状,抬起手往下压了?压,道:「你?们且肃静,朕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听你?们的声?音,且有你?们说话的机会。」 立在?最前面的长衫士子,讥讽地道:「太后娘娘总算肯听了?,可惜为时?已晚矣!我们要严惩江南道的官员,兵将,还有太后娘娘,你?纵容他们。又该当何罪!」 有人立刻大声?附和,「严惩江南道税司徐许郎!」 文素素指着兵将摆在?他们面前空地,对长衫士子道:「你?且上前来说话,无妨,尽管畅所欲言,朕听着。」 藏在?人群中能给他壮胆,单独被点名上前,他却控制不住紧张起来。 文素素温和地道:「你?有甚冤屈,且说出来就是,朕不会怪罪。」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催促他快去,「怕甚,朗朗干坤,我们是读书人,谁敢拿我们如何!」 长衫士子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在?台阶下站了?,文素素在?椅子里坐下来,身子微微前倾望着他,亲切地问道:「你?姓甚,来自何地,年岁几何?」 长衫士子答道:「在?下史鹄,今年二十一岁,来自松江府,景元五年的举人。」 文素素道:「松江府真是人杰地灵,文风浓厚,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你?何时?进的京,从松江府进京,是坐的官船还是民船?」 史鹄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文素素与他话家常,以示亲切。 既然如此,史鹄便如实答了?:「去岁十一月,恰好松江府有官眷进京过年,在?下借光搭官船进了?京,为今岁的春闱做准备。」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可是松江府知府章干夫人史氏进京的官船?」 史鹄怔了?下,道了?声?是,「史夫人是在?下隔房的姑母,可惜姑母这次进京,夫妻就此天人相隔,姑父无缘无故死在?任上,留下姑母孤儿寡母,宪司衙门却称姑父是急病而?亡。姑父身子一向健壮,正值盛年,何来的急病!明明就是有人逼死了?姑父!姑父乃是朝廷命官,谁敢逼死朝廷命官!」 人群中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文素素看了?他们一眼,道:「的确该让仵作验尸,朕会传旨下去,让姜宪司查清楚死因,给你?姑母一个说法。」 史鹄急了?,道:「让姜宪司查案,好比是监守自盗,如何能成!我们不相信,得请刑部?大理寺彻查!」 文素素不疾不徐道:「你?已考中举人,对刑名应当熟悉才是。不过,你?现在?急,一时?忘记也情有可原。朝廷办案,先要由地方州府审理,将其卷宗送到?刑部?大理寺,刑部?大理寺会审阅,若卷宗有异,定会复查。」 她看向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问道:「章知府的卷宗可有送到?京城?」 两人对视一眼,道:「还未曾送来。」 文素素道:「你?们且看着些,刑部?大理寺的差使,便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亦不会让任何的一个好人蒙冤。」 两人躬身应是,文素素继续道:「你?姑父的事,朝廷会按律办理。你?可还有什么问题?」 史鹄怔住,莫名其妙不安起来。 文素素已经答应要查,如何查,查出来的结果?如何,史鹄不敢细想。 不过,朝廷既然答应会查,再?闹的话,就是他无理取闹了?。 史鹄支支吾吾道:「江南道如今风声?鹤唳,不止是在?下姑父无端而?亡,人人自危,皆因......」 文素素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的话,朕先前已经听你?们说过了?。江南道之?事暂且放在?一边,朕且问你?,这一路进京,官船可有沿途停靠,缴纳力胜钱,打铺钱?」 史鹄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发白,一时?不敢开?口说话了?。 文素素并未为难他,让他下去,叫了?另外一个穿着布衫的士子上前,温声?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岁几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9页 布衫士子侷促答道:「在?下闻壬,家在?荆州府,今年二十五岁。」 文素素道:「荆州府也是好地方啊,只比不上江南道富裕。能供出一个读书人不易,我记得你?父母以种地为生,父亲会打渔,靠打渔供你?读书,还是有些难吶。」 闻壬手捏着泛白的布衫,道:「打渔赚不了?几个钱,在?下进了?私塾,先生见在?下学得快,对在?下颇多照顾,后来是族里挤出钱粮,一起供在?下读书。」 文素素道:「读书难,你?能考中举人不易。你?阿爹打到?的鱼去售卖,要缴纳多少钱?」 闻壬人很是聪明,明白了?文素素问话的深意。他不安四望,想要推诿过去,又想到?文素素连他阿爹打渔都知晓,如何能不知进城卖鱼,要向拦头缴纳的钱。 闻壬老实答了?,文素素不置可否,扬声?问道:「可有到?京城做买卖的商人在?,你?们谁能说一说,从出门,走到?京城要缴纳哪些钱?」 人群中有人高声?答道:「草民是来自明州府,到?京城贩卖海货的买卖人!草民知道!」 一个穿着锦衫的中年男子走了?上前,愤愤不平说起了?一路要交的买路钱:「住税除外,一路要交数不清的过税。草民从明州府到?京城,足□□了?十五次过税,若不老实交,草民的货就被拦着不放!明州府靠海,海货不值几个银子,沿海的普透寻常人家,桌上隔三差五都能端出一碗海鱼。到?了?京城,海货的价钱足足翻了?几十倍,贵人府里也只捨得买几条尝尝鲜。草民的货,现在?都没卖完,眼见天气热起来,再?卖不出去,海货就会坏掉,草民血本?无归,要倾家荡产了?啊!」 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大声?道:「太后娘娘问这些有何用,我们要求严惩江南道的徐侍郎一众作恶官员!」 「严惩徐侍郎一众作恶官员,还我江南道太平!」 「太后娘娘纵容徐侍郎一众官员作恶,不堪摄政,当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 刀箭争鸣,人群中也有人反对他们,高声?驳斥了?回?去。 「太后娘娘都说了?会查,你?们都闭嘴,先听太后娘娘问完再?说!」 「呵呵,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穿金戴银吃穿不愁,出门一路通畅,无人敢拦。穷人连卖条拇指大的鱼,拦头连鱼鳞都要刮几片走!」 「你?们急甚,莫非是怕了??」 文素素抬手,沉声?道:「都肃静!」 大家朝她看去,她神情一改先前的亲切,肃然凌厉,浑身透出的凛冽气势,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 文素素道:「朕接下来的话,你?们且听好了?!」 第一百四十章 「说甚了, 他们说了甚?」 离得远听不见?的人,着急朝前面的人打探。各府的小厮跑细了腿,将前面的消息传给主子知晓。 专门跑腿传话, 嘴皮子利索的帮闲, 连水都?顾不上吃,将贡院前的情形, 一字不落绘声绘色转述一遍, 换了满兜的赏钱。 有聪明的小报掌柜, 派伙计拿着笔墨盒在前面蹲着,将贡院前的对话记录下来,抢先登载出来, 赚上一大笔钱。 许梨花神色沉沉站在人群中?,一瞬不瞬望着贡院。辛九站在她身旁,气得都?快哭了。 辛九生在穷人家, 阿娘连着生了三个女儿,她是长女被留了下来,其余两个妹妹一出生就都?丢弃了。阿娘生了三妹妹之后,得了一身病去世,阿爹续娶了后娘。后娘也是寡妇, 带着一双儿女嫁进来,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 后娘对她不算好,也称不上坏。一大家子张嘴等着吃饭,大家都?忙着活下去, 连吵架勾心?斗角都?没了力气。 辛九长到十岁,阿爹生了痨病, 她被卖了出去做童养媳。夫君体弱多病,活了没两年就去世了, 她再次被卖掉。 这次她运道好,进了云秀坊做学?徒。她拼了命侍奉师父,后来又得了机会识字读书,被许梨花选做了助手。 辛九总是会梦见?那两个被扔出去的妹妹,她们?的脸在梦中?一片模煳。醒来后总是泪湿枕巾,心?痛难当?。 她如今活成?了一个人样,如果两个妹妹也能遇到文素素,她们?就不用?死。 谁都?不想死,能活成?个人样,谁要?做猪狗牛马! 「大掌柜,他?们?欺负人。胡说八道!他?们?这些读书人生在富人之家,仗势欺人占尽了好处!娘娘是为了还穷人百姓一个公道,他?们?就出来闹事?,真是不要?脸!」 许梨花转身过去,按住了辛九的手臂,她压下心?中?的焦灼,沉声道:「辛九,不要?轻举妄动。娘娘早就说过,我们?是春日里刚发出来的新芽,稚嫩得很,经?不起任何的风雨。娘娘好不容易洒下种子,发了芽,我们?不能让娘娘的心?血,功亏一篑。」 辛九红着眼,哽咽着嗯了声,「我知道。我们?这些妇人娘子做事?不易,徐侍郎也是如此,他?们?找藉口,要?将娘娘与?徐侍郎都?赶下来。」 许梨花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亦湿润了,她放下手望着前方,坚定地?道:「不会,娘娘不会如他?们?的愿。」 茶楼雅间?,闵先生震惊地?道:「相爷,这......娘娘她.......她是要?与?全?天下的官绅为敌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0页 从考生与?商人的话中?,丝毫不留情面,揭开大齐官场吏治腐朽的本来面目,展示在众人面前。 贡院前立着的重臣们?,江南道,乃至江南道,甚至大齐的所有士子,谁再为江南道喊冤,他?们?都?是大齐的蠹虫。 闵先生的舌头都?打结:「世家大族根繁叶茂,娘娘岂能杀尽所有的官绅世家大族!」 殷知晦神色凝重,道:「她不会。」脑中?有些什么闪过,殷知晦拧眉沉思,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从未有过人敢站出来,站在那里。」殷知晦朝贡院前指去。 闵先生随之看去,喃喃道:「是啊,天威不可测,百姓得以见?天颜一面,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何况能说上话!大家都?很激动,见?到了临朝称制太后,等同于见?到天子,值当?吹嘘一辈子!」 「还有小报,各家小报都?来了。商人做买卖走南闯北,一道道的关口阻拦被撤走,他?们?还不得奉其为神!」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闵先生眼睛都?直了,不断转圈说着,「天下无人不识君,真正是天下皆知,村口缺牙的老翁老妪都?能夸赞几句!」 殷知晦唿吸微窒,勐地?身朝外走去,闵先生瞧见?,埋头大步跟了上前。 皇城司的将领中?有人认出了殷知晦,忙恭敬将他?往前面迎。闵先生头摆得像是陀螺,他?看到了范朝,何三贵一众熟悉的面孔。 还有瘦猴子,他?跟灵活的猴一样,在人群中?穿梭,眉飞色舞说着什么。 闵先生忙挤过去喊了声,瘦猴子回过头来,看到是他?,咧开嘴笑,伸长脖子到处看。 「别看,都?来了。你在这作甚?」闵先生扯住瘦猴子的胳膊,将他?拉出来。 「都?来了,我也来了。」瘦猴子没挣脱开,只能跟着闵先生走,振振有词道:「我可是在当?差,京畿营的随军大夫管事?,京畿营的公差!」 闵先生微楞了下,道:「京畿营来了多少兵马?」 瘦猴子眼神乱飘,道:「布兵是机密大事?,我不过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随军大夫而已?,哪能知道。」 闵先生错牙,见?殷知晦走远了,只能暂且作罢,「走,随我去相爷那里。」 殷知晦尚在丁忧,他?道过谢,在人少的角落站定,朝文素素看去。 闵先生拉着瘦猴子上前见?礼,殷知晦只心?不在焉地?颔首,朝文素素与?台上的齐瑞,一众朝臣看去。 台上的朝臣落后文素素一步,孔定僵轻轻点了下齐瑞的手臂,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圣上,站出去!」 齐瑞一脸茫然,站出去,他?站出去作甚? 孔定僵见?齐瑞不动,唿吸加快,他?不假思索,带着几分命令道:「圣上关心?百姓,与?天士子共治天下!」 齐瑞晕晕乎乎,微张着嘴看向孔定僵,仍然没能反应过来。 文素素已?经?从容不迫开了口,声音干脆,语气坚定。 「朕能站在这里,亲自与?你们?说话,看到你们?的脸,朕深感欣慰,荣幸。」 贡院前能容纳近千人,随着文素素的声音响起,吵嚷说话声逐渐停下来,变得安安静静。 孔定僵嘆息了声,退回去微闭着眼,袖手一动不动了。 施仲夫脸上的失望闪过,世人只看到了摄政太后文素素,真正的皇帝齐瑞与?她一道立在人前,他?们?都?将目光看向了文素素,他?黯淡无光,甚至无人看到。 「大齐如今的情形,你们?心?里,多少都?有些数,着实算不得好。大齐当?以农为本,实际情形却是本末倒置。各种商税相加,占比高?达近八成?五。」 孔定僵倏地?睁开了眼,手垂在身边,屏住唿吸静待时机。 大齐的现状,底下的人大多只能听个热闹,混在里面的世家大族,官绅们?却会人人自危! 文素素要?拿他?们?开刀,他?们?奋起反扑,将她撕碎! 「举个简单的例,你们?吃的盐,近几十年来,已?经?翻了三倍不止。盐与?我们?身上流的血一般重要?,吃不起盐,就活不下去。对此,朕很是抱歉。」 底下的穷人百姓听得都?快哭了,终于有贵人看到了他?们?的真正难处,会直言不讳告诉他?们?! 「近些年来,市舶司几近荒废,各大码头进出的海船,为户部贡献的赋税,在八成?五的商税中?,只有可怜的百分之四。这是朕成?立税司的缘由。主要?在减轻商人的负担,朝廷只打击囤积虚高?,违法乱纪之事?,不再过多干预,让商贸买卖回归与?坊市,实现真正繁荣。」 这下,连紧张,准备反对的官绅都?心?有戚戚焉,何况是商人。 做买卖承担的赋税过重,几近被抽筋断骨,最终导致价钱虚高?,金银铜钱跟着不值钱, 哪怕家中?再富裕,也难免焦虑,手上握着的钱财,变成?了一堆废物。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用?商税补贴农税,平衡发展,地?里种出庄稼,长出果子,餵养出猪羊鸡鸭,种出蚕桑,织出精美的布帛。商人有买卖可做,百姓手上有余钱可买货物,互惠互利,互相成?就。户部有了钱粮,可筑路修桥,让大齐四通八达,大家能去想去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1页 「给兵营足够的粮草,打造更锋利的刀,更坚固的披甲,让他?们?不再拿血肉之躯去迎敌,将士们?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文素素将目光投向了士子们?,真挚而热切。 「朕从不责怪你们?,你们?只是一腔热血,盼着大齐变得更加强大。你们?所有的唿喊,皆是你们?的一颗拳拳报国之心?。你们?是大齐的未来,朕等着你们?蟾宫折桂,报效大齐!」 士子仰头望着文素素,有人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看向文素素的眼神,逐渐变得狂热。 文素素眼神再缓缓扫过去,底下的人,仿佛都?觉着自己被看到了,心?跳得飞快,唿吸变得急促。 顶顶尊贵的贵人,将他?们?真正看在了眼里! 「还有你们?,种地?,做买卖,做工匠,做大夫,当?兵打仗,无论何种差使,都?在为大齐出力,亦是大齐的功臣!」 孔定僵肩膀一下耷拉了下去,施仲夫转头看向他?,两人对视,彼此都?震惊,失落。 文素素点到即止,聪明人都?听懂了,不聪明的人,自有听懂的人去教他?们?。 她的话,足够煽动人心?! 煽动商人,底层百姓,兵将...... 孔定僵朝施仲夫看去,示意他?靠近,轻声道:「京畿营的将领,好似来了不少!」 施仲夫神情一震,眯缝着眼朝人群扫去。京畿营兵与?将领的衣袍不同,在人群中?,能清楚看到不少身着守将服的将领! 「他?们?懂得甚,只会被煽动,没头没脑地?听从。只要?她站在这里,站出来说话就赢了。」 施仲夫嘴里苦涩蔓延,后悔不迭道:「我们?就不该同意前来,不应当?啊!」 孔定僵亦后悔不迭:「这不是在处置江南道读书人的闹事?,是要?站在世人面前,收买民心?,军心?,士子归顺,她是要?天下归心?!」 殷知晦握紧的拳头,松开,又再次拽紧。心?头各种滋味翻滚,让他?已?经?无法分辨。 她果真不会大开杀戒,却不是他?说预想那般,她不忍看到血流成?河。 她的动作,声音,语气,皆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 她遇事?临危不乱,尽量缜密,却又大胆敢冒险。 今日,她是有备而来。 千古明君,是史官文人手上的笔说书写,她在做到人人主动提起笔,口口相传,谁都?无法抹灭她的功绩! 文素素饱含深情,欠身下去:「朕很抱歉,无法帮助到你们?每一个人,」 「朕郑重许诺,朕会竭尽全?力。让你们?食有粟,寒有衣,居有屋!」 「有你们?在,朕哪怕粉身碎骨,亦不惧!请你们?与?朕一起,为了大齐,为我们?美好安宁的日子,一起奋战到底!」 群情激盪,有人跟着高?喊:「一起奋战到底!」 「奋战到底!」 「太后娘娘万岁!」 高?喊声,响彻云霄,在贡院上空经?久不绝。 许梨花与?辛九抱在一起哭,「她站了出来,以后,我们?再到人前,没人敢轻易骂我们?伤风败俗了!」 瘦猴子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笑着拍掌大喊,又朝闵先生牛逼哄哄道:「这是我的老大!服不服,」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明媚的春日, 往年出城踏青的马车络绎不绝,今日却?不同以往,回城的马车在城门前排起了长队。 娘子们等不及, 从车窗探出头张望。长辈嬷嬷丫环往常会劝说, 今朝都由了?她们去。马车挪动得?慢,她们本来可以在车厢里说话。不知为何, 好些人都干脆下了?车, 交好的小娘子夫人各自站在?一起,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娘子说得?尤其欢快,紫衫娘子不确定地道:「真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说话吗?」 「真?真?真?真?!」 一连回了?四个真?字,绿衫娘子尤觉着不够, 激动得双手在身前握拳,摇晃着脑袋笑嘻嘻道:「府中管事来报信,阿爹酸熘熘说太后娘娘是出风头, 妇道人家强出头,定?会没好下场。阿爹越嫉妒,这件事就越真!」 绿衫娘子最近在?议亲,她阿爹准备将她许给邱大学士的孙子邱三,绿衫娘子闹了?好几场, 坚决不肯嫁给不学无术的邱三。 紫衫娘子见她贬低自己的亲爹,不便接话,只道:「真?是厉害啊,我只想着那么多人, 还没开口,就晕过去了?。」 「我也会晕过去!」绿衫娘子附和了?句, 惆怅了?片刻,復又笑起来:「虽不敢站在?那么人面前说话, 可以后我们出门,就不用戴那劳什子惟帽了?!我们能与哥哥们一样,随便出门去玩耍,去茶楼酒楼,堂堂正正进去,不怕被人看去,怪罪咱们丢了?府里的脸!」 紫衫娘子靠近了?些,低声道:「你呀,怎地就想着贪玩的事。茶楼酒楼有甚新鲜之处。太后娘娘身边缺女官,要是选不上,再不济,云秀坊里缺先生,帐房,我们识文?断字,会看帐,去寻个先生帐房的差使?,比起吃喝玩乐要强百倍。你可见过许大掌柜,她可威风了?!还有以前的秦王太妃,如今成了?税司徐侍郎,那是正经的官身!」 绿衫娘子双眼瞪圆,一拍自己的脑袋,「我怎地这般淘气,尽顾着吃喝玩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2页 紫衫娘子被她逗笑了?,低低道:「你的亲事闹得?再厉害,你阿爹也不会理会。你我都靠府里过活,身边的几个体己银,也是得?了?赏赐,月例积攒下来。定?亲嫁人,等着府里准备嫁妆,嫁进夫家,也要靠着娘家撑腰。许大掌柜,徐侍郎,太后娘娘有本事,都是自己给自己撑腰!我们不敢与她们一样,能自己赚到银子,自己能养活自己,在?府里就能硬气些!不要与阿爹说,与阿娘嫂嫂们哭诉,她们就算不答应,也能理解咱们,不会死拦着。」 两人窃窃私语说个不停,其他贵妇也忍不住下车聚在?一起,说起了?贡院前的热闹。 挑着担子经过的货郎,推着柴禾大车的卖柴翁,好奇张望了?下,便赶去忙碌了?。 再金贵的贵夫人娘子,能贵得?过临朝太后,太后娘娘都能出宫,在?成千上百人面前立着呢! 城外的人赶着回城,城内的茶楼食铺瓦子坐得?满满当当,说书的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将贡院前的事编成了?书,说得?唾沫横飞。 埋头苦读准备迎接春闱的考生们,难得?放松下来,聚在?一起吃酒说笑。 「史鹄,是史鹄!」有人在?临窗处,看到史鹄经过,转头对同伴们报信,「快来看章知府的好侄儿!」 同伴们立刻奔到窗前,朝底下的史鹄看去,有人喊道:「史鹄,你姑父去世了?,你怎地不好生守孝,跑来吃酒玩耍,呔,真?是不孝!」 史鹄懊恼地抬头望去,楼上的几人他见过,乃是来自淮北道的穷考生。淮北道穷困,科举及第?的人少。而江南道富裕,文?风浓厚,读书人多,出身江南道的官员也多,两地考生向来不合。 与史鹄一道前来的几人,见从二楼探出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恼怒不已:「你们看甚?」 「原来是荀拦头家的,啧啧,瞧他周身的气派,这大氅的滚边,竟然是全金线!」 大家一起看去,被指出来的年轻人下意识拉紧了?大氅,紧张地环视周围,悄然与同伴低声道:「我们走,他们嫉恨我们江南道的人,好汉不吃眼前亏。」 两人悄然熘了?,史鹄并一些江南道的士子还在?,他们出自官绅大家,自然比拦头家的要有底气。 史鹄喊道:「有本事站出来说话,藏着躲着算得?什么好汉!」 「我们不是好汉,我们是读书人,你才是好汉,你阖家全族都是好汉,绿林好汉打家劫舍!」 楼上哄堂大笑,史鹄气得?脸色铁青,眼前的形势不对,只能咬紧牙,忍怒拂袖而去。 其他州府的考生们有人幸灾乐祸,还有好些商人在?。 春闱在?即,考生不敢轻易惹事,商人们就不一定?了?,他们不甘多交商税,恐恨不得?将他们都生吞活剥了?。 「咦,走了?。」大家没了?劲,转身回去坐下。 「太后娘娘等着咱们蟾宫折桂,报效大齐呢。」有人支着下巴,一脸憧憬地道:「就算是句勉励之言,听太后娘娘亲自说道来,格外令人激动。」 「你我等人在?殿试时,可能有幸得?见天颜。中进士后出仕为官,五品京官方能上大朝会。五品官可不那么容易,尤其是京官。官身见到天子都不易,何况是你我。太后娘娘这份气度,着实令人敬仰!」 「天颜......先前圣上好似也来了?。」有人插嘴道。 「圣上来了??」有人怀疑了?声,很快便被人接过话:「江南道的读书人闹事,以太后娘娘的胸襟,肯定?不会追究。江南道的这群考生,讨厌归讨厌,读书上却?不差。春闱没几日了?,我们这次不能败!」 「江南道之事,远不止你我看到的那些。如史鹄之流的官宦世家子弟,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你我得?幸考中,出仕为官之后,如何与他们去争?江南道并非史鹄一人,大齐尚有无数的史鹄。对你我等人来说,这是大好的时机,你我莫要忘记,这是太后娘娘冒着天大的危险,给我等寒门士子带来的时机!」 大家激动不已,彼此道:「走,回去温习功课。莫要辜负了?太后娘娘,辜负了?上好的时机!」 承庆殿。 齐瑞不知如何从贡院离开,回到大殿的塌上坐下,犹在?震惊眩晕中。 他们高唿太后娘娘万岁! 齐瑞抬手捂住胸口,试图压住翻滚的悸动。 待他正式亲政的那一日,他们定?会这般称颂他! 她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让万众归心,他也能! 齐瑞放下手,逐渐迷茫起来。她好似什么都没做,江南道士子们疾唿的严惩江南道一众官员,她可有回应? 孔定?僵仿佛曾让他站出去,他说什么来着? 齐瑞冥思苦想,脑子太乱,怎地都想不出来,干脆让黄腾达前去将孔定?僵叫到了?承庆殿。 孔定?僵上前见礼,齐瑞急急挥手让他坐下,「你先前在?贡院前,让朕站出去,朕站出去作?甚?」 大殿里还放着熏笼,暖洋洋,齐瑞不知是热,还是太急,满头的细汗。 孔定?僵看着齐瑞恍惚的神色,将在?贡院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臣请圣上站出去,称圣上关心百姓,与天下士子共治天下。」 齐瑞皱眉道:「朕当然关心百姓,与天下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句话说了?有何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3页 孔定?僵心底微微嘆息,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的失落,委婉解释道:「圣上站出来,是替江南道士子撑腰,收復江南道士子的心。」 齐瑞呃了?声,「只这句话,就能收復他们的心了??」 「圣上,太后娘娘要清理江南道,江南道的世家大族都很是不满。来自江南道的考生,八成都出自世家大族,他们方会走到贡院前抗争。圣上要是出来说句话,让他们看到圣上也在?,无需圣上作?任何事,他们自发会站在?圣上这边。」 齐瑞恍然大悟,文?素素要收拾他们,他们只能依附他了?。 「查,彻查江南道的一众官员!章知府不能白?死,还有丰知县也急病没了?,接连急病死了?官员,此事定?有蹊跷,刑部大理寺必须查个清楚明白?!你与施参知政事一起领了?这个差使?,去查!」 齐瑞后悔得?快吐血,见孔定?僵无动于?衷,惊恐万分地道:「难道你们也与江南道坑壑一气了?!」 孔定?僵感?到很是疲惫,不愿道出齐瑞并未亲政,安排不了?他差使?的事实,道:「圣上,已经晚矣。此事查不出个子丑寅卯,还不能查。」 齐瑞尖声道:「有甚不能见光之处,为何就不能查了?!」 大齐上下的官员,没几人经得?起细查。贡院前的消息,估计很快会传到江南道。有文?素素撑腰,商人百姓只怕会踊跃得?很,将章知府与丰知县他们的所作?所为,编成书,戏文?,大肆传唱宣扬。 悄无声息死了?,还能掩饰一二。若真?要查,将会牵连更多的人。 这些话,孔定?僵不能在?齐瑞面前说,他干脆道:「人死为大,章知府说不定?死于?马上风,一经查实,就让他老脸不保了?。」 齐瑞与璟郡王两人混在?一起,当然知晓马上风,他神色古怪,惊道:「马上风?章知府还能死于?马上风?」 松江府。 「是死于?马上风。」姜宪司道。 程弼勐地看过去,姜宪司面不改色道:「程漕司先前的话不对,章尚书生前富贵,马上风而亡,死的时候也登了?极乐,他一点?都不惨。」 余转运使?即余帅司笑呵呵打圆场:「云楼里的桑妈妈作?证,章知府在?楼里叫了?三个姐儿去,还吃了?药助兴。人证已在?,仵作?也验了?尸,史夫人已经得?知真?相,准备扶灵回京。再审的卷宗送到京城,刑部大理寺可以再下来核查。」 几人共事多年,负责不同的差使?,彼此之间算得?融洽,更是知根知底。 余帅司城府极深,从不会主动揽事。姜帅司精通刑名,平时滑不熘秋,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 朝廷传了?旨意来查章知府丰知县等人的死,江南道的帅司漕司宪司衙门在?吴江府,离松江府约莫有近百里的路程。 余帅司可来可不来,他随姜宪司一道来到松江府,还主动帮着解释章知府的死因。 程弼呵呵,「那丰知县又得?了?何种急病而亡?」 姜宪司答道:「爬墙。唉,德行不修,死得?着实不光彩啊!」 程弼恼怒道:「一个爬墙,一个马上风。大齐的官员尽是些地痞无赖了?!」 余帅司道:「倒也不这般,百姓称为蠹虫,商人视为劫匪。」 程弼窒了?下,沉声道:「史夫人回了?京,得?知消息赶回松江府,章知府的尸首都腐烂了?,对着一堆腐肉,仵作?能验出死于?马上风?云楼桑妈妈胡罄的几句话,就能当做供词了??如今史夫人突然捐出家产,要为章知府儿孙祈福。那丰知县的家人,可是也要将家产捐出来,求老天保佑了??老姜,你自己听听,这事说出去,有几人肯信!」 姜宪司也不见生气,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捐给庙里香油钱,捐给朝廷也一样,都算是做善事,为儿孙积了?福。」 程弼怒道:「这是威胁,让他们家人拿钱财保命!」 姜宪司啧啧,「老程,天气这般热,你火气太大,仔细烧着了?。」 「不过,」姜宪司好奇得?很,他上下打量着程弼,「老程,你这一路收拾漕帮,得?了?不少骂,也得?了?不少称赞。我只不明白?,你对姓章他们的事,为何如此上心?」 余宪司也好奇地看着他,程弼沉默了?下,道:「京城贡院之事,你们都应当已经得?知,我就无需多言了?。我是大齐的官,承蒙睿宗看中,忠于?天子,忠于?大齐。有大齐律在?,尊着大齐律办差,能多层约束。」 姜宪司啜了?口茶,长嘆一声,「既然提到大齐律,我可能比老程你要精通些。真?要尊着大齐律办差,你我都该进大牢里呆着,整个江南道的世家大族,衙门官吏,死上九成都不为过。老程,大齐律就是几张纸,一大堆缺漏,拿来断穷人百姓的案子也就罢了?。让官绅按律令行事,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程弼垂首不语,余宪司觑着他的神色,劝道:「老程,你我都忠于?大齐。你在?漕帮之间周旋,漕帮如今安分了?许多,价钱降了?下来,你立了?大功,也着实辛苦了?。等下徐侍郎来,咱们一起吃酒说话,好生松泛松泛。」 「徐侍郎来了??」程弼怔了?下,问道。 姜宪司笑眯眯道:「徐侍郎与史夫人在?京城见过面,章知府不在?了?,她前去接收史夫人捐献出来的钱财入税司,顺道安抚史夫人几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4页 程弼心头滋味万千,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了?傍晚,徐八娘到了?他们住的客栈院子,大家彼此见礼,程弼见她比来时要黑瘦,精神却?极好,进门就笑道:「让诸位久等了?,本来预计中午时分就能办完,谁知史夫人大方,税司的郎中帐房清点?,核计入库,直忙到现在?。」 姜帅司贊道:「史夫人大方,还得?是章知府身家丰厚才行。」 徐八娘看了?眼发呆的程弼,笑道:「史夫人宅心仁厚,自己出钱替章知府,子孙后代积福还不算,娘家姻亲也拿了?不少出来。」 姜帅司与余帅司面面相觑,再看向程弼,他干笑起来,道:「徐侍郎请吃茶,吃茶。茂苑税司那边忙,松江府的差使?完了?,徐侍郎何时启程回去?」 徐八娘端着茶盏吃了?两口,笑盈盈道:「我还要在?松江府一些时日。税司充盈了?,太后娘娘在?贡院前的许诺,虽不能全部兑现,只盐一事,可以放开一二。」 徐八娘与余帅司提过,盐价一直高居不下,对穷人来说是巨大的压力,要想法改一改。 余帅司还是有些担忧,「虽说先只松江府一地变动,朝廷官府不再控制盐的专营,放开所有的小贩经营买卖,到时候税可能收得?上来,盐税朝廷可不能少啊!」 姜帅司与程弼也一併担忧,徐八娘道:「我也不瞒你们,究竟能不能成,娘娘也没底。毕竟这是没有先例的事。朝廷严控盐场,从盐场控制税收,朝廷的税不会少。中间各个环节的利益,就要让给百姓了?。」 程弼道:「这如何能让?既然不限谁经营买卖,若被大商户控制经营,卖多少钱还不是大商户说了?算。」 徐八娘笑道:「说起做买卖,我估计比几位要熟悉些。朝廷专营,日久会滋生腐败,你们应当都清楚。专营还会造成一个局面,好比是一潭死水,缺了?活力。你们可还记得?有一年京城冬日雪灾,京城京畿一带的粮食价钱大涨之事?」 余帅司点?头,道:「我记得?,丰裕行当时被参奏,高价卖粮,发灾难财。」 徐八娘道:「当时的参奏,秦王府也有一份。娘娘力排众议,朝廷不得?干涉粮食价钱,尤其是涨价。贪官污吏为何会冒着砍头的危险去贪污,商人看到足够丰厚的利,再难也会将粮食运到京城。粮食多了?,价钱自然会降下来。盐不比粮食,总不能拿盐当饭吃,大齐盐场从不缺盐。大商户妄图控制市坊,衙门当进行干预,另外,小商贩亦会联合起来抗衡,市坊的供需,会给囤盐的商户教训。由买卖双方说了?算,方是好的商贸发展。」 她望着几人,笑道:「当然,道理虽如此,真?正做起来时,定?会麻烦不断。还要劳烦诸位,留在?松江府搭把手了?。」 程弼慢吞吞道:「武将军呢?」 徐八娘干脆道:「武将军是武将,当留在?兵营。武将军拿着税司先垫出的军饷,回了?驻地。」 姜帅司脸颊抽搐了?下,武将军拿了?好处,卖力得?很。 徐八娘看向他,道:「姜帅司的刑名厉害,要是到时候有浑水摸鱼的不法之徒,还得?劳你秉公严惩!」 又来了?,又来了?,钱又来了?! 姜帅司心里叫嚣,下意识看向了?余帅司,再瞄向程弼。 徐八娘到江南道,两人甫一见面,便送上了?厚礼。 当时姜帅司哪敢随便收,推辞得?很是冠冕堂皇。 徐八娘道:「我并非要让姜帅司拿钱,替我以私。我请姜帅司收下辛苦钱,严肃办案。」 替人消灾,收钱总有些不安。拿钱大公无私,此种要求,姜帅司闻所未闻,不过很是愉快收下了?。 拿钱做清官大老爷,傻子才会拒绝! 姜帅司心里暗戳戳笃定?,余帅司也是收了?银钱,变成了?清正严明的官。 至于?程弼,他应当没拿钱。但?他进京见过文?素素之后回来,开始清理漕帮,文?素素应该给了?他别的许诺。 高兴之余,姜帅司脑中念头闪过。 他们三人并武大将军,怎地那般似徐八娘收买的打手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气炎热又潮湿, 尤其是海边的盐场呆了?大半天,姜宪司感到自己好似被腌成了?咸肉干,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酸熘熘, 咸湿的腥臭气。 余帅司也好不了多少, 从?头?到尾都拉下脸,一言不发。程弼好上些, 脸黑是因着?风吹日晒, 被海风吹得粗粝如礁石。 几人?进了?客栈大堂, 洪老太爷大步迎上前团团见礼,「总算等着?几位了?。」 姜宪司直觉加快步伐向穿堂走去,余帅司落后他一步, 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衣袖,顺道挡住了?走在最后的程弼。 「原来是洪老太爷,不知洪老太爷可有急事, 你看,我们几人?刚忙完,要回屋去更洗。」 余帅司对姜宪司幽怨的眼神视而不见,客气地?与洪老太爷打招唿。 洪氏是松江府最大的盐商,出手阔绰得很?, 捐银修桥铺路,做了?不少的善事。 「急是有些急,几位先去更洗,我且再等等。」洪老太爷紧跟着?他们, 一幅不走的架势。 余帅司瞥了?眼姜宪司,几人?都知道洪老太爷的来意, 头?疼得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5页 躲是躲不过,余帅司请洪老太爷进了?后面的客院, 见姜帅司一个箭步朝自己的屋子拐去,程弼闷头?不想也走了?,心里暗骂了?两人?几句,将洪老太爷领到自己屋子坐着?等。 余帅司更洗了?出来,洪老太爷一杯茶几乎没碰,坐在椅子里发呆。以?前红光满面的脸,此时在昏暗的屋内,看上去无比苍老憔悴。 「掌灯。」余帅司暗自嘆了?口气,唤小厮点了?灯,「去将姜帅司程漕司一併请来......徐侍郎若是回来了?,请她也来一趟。」 洪老太爷愣了?下,忙欠身道谢,「余帅司见谅,我的确急了?些,耽误了?余帅司歇息。」 余帅司端起茶盏吃着?,「老太爷客气,吃茶,吃茶。」 「哎,哎。」洪老太爷连连点头?道谢,端起茶盏没滋没味吃了?起来。 程弼最先到来,姜宪司拖了?好一阵,与徐八娘一道进了?屋。 洪老太爷一双精明的眼睛,一边见礼,一边在徐八娘身上扫过。她穿着?一身朱红的官袍,官袍凌乱皱巴巴,想是刚回到客栈。 徐八娘颔首,道:「洪老太爷若有事,尽管说便是。」 洪老太爷也就不客气了?,道:「洪氏花了?大价钱,从?朝廷取得盐引,在松江府售盐。如今松江府的盐,无论?是杂货铺,货郎,皆可去盐场拿盐售卖。朝廷的盐引,到手上变成?了?一张空纸。洪氏偌大的一家子人?,如今餬口的营生,突然就没了?。洪氏的家业,是从?家父当年做货郎,走街串巷赚几个钱,到最后开了?间小杂货铺,一个大钱一个大钱积攒下来,要是断在我手上,何来的脸面去见家父。我实在是没了?法子,还请几位给洪氏一条活路。」 姜宪司低头?吃茶不做声,余帅司干笑,看向了?徐八娘。倒是程弼,道:「盐引一年一期,如今已经是七月,洪氏的盐引还余下四个月。洪氏拿盐引的钱,税司已经按月折算,余下四月的钱,用盐补贴给了?洪氏。洪氏依旧可以?售盐,洪老太爷的说法,未免言过其实了?。」 能拿到盐引,岂是朝廷户部明面上收到的那?点银子,各方的孝敬,远超过盐引的钱。 洪老太爷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不过他来了?,就不会忍气吞声,暗含威胁道:「税司给了?洪氏一大堆盐,加上原本没卖出去的盐,洪氏拿着?那?么多?的盐,要卖到何年何月去,洪氏哪有活路。洪氏没了?活路,一大家子只能去要饭,看在洪氏替松江府修桥筑路的份上,到时候洪氏拖家带口去京城,朝廷能救济洪氏一口饭吃。」 徐八娘沉吟了?下,道:「洪老太爷提醒了?我,这些时日盐场的盐出得多?,库房里所剩无几了?。洪老太爷要是认为手上的盐太多?,不若便宜些价钱,卖给其他的杂货铺小商贩。」 售盐之?事,是税司在着?手革新,余帅司他们做不了?主。 朝廷在江南道动作?不断,世家大族人?人?自危。洪老太爷眼中狠戾闪过,道:「洪氏一向布施行善,便宜卖给小商贩,还不如干脆散给百姓,以?后洪氏落了?难,他们也能念着?洪氏一句好。」 姜帅司放下了?茶盏,程弼皱起了?眉头?,余帅司打着?圆场,呵呵道:「吃茶吃茶,天气热,洪老太爷上了?年岁,仔细中了?暑。」 徐八娘微笑起来,贊道:「洪老太爷高义,是该为松江府的百姓做些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句话,姜帅司几人?听过了?无数次,每次都感到很?是微妙。 比如章尚书的家产,最终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盐商财大气粗,洪氏亦是豪富之?家,哪会在乎那?点盐利。 洪老太爷在乎的,是洪氏在松江府的独家卖盐,此乃无需花心思,坐等着?收钱,一本万利的买卖。 洪老太爷见徐八娘言语客气,却丝毫不松口,铁青着?脸道:「担不起徐侍郎的夸赞。既然朝廷与徐侍郎事情做绝,我岂敢与官斗。不过徐侍郎,我已是你祖父的年岁,仗着?比你多?活了?几年,劝你几句话。万事不可做绝,酷吏向来没好下场!」 徐八娘皱了?下眉,冷声道:「我祖父在世时,徐氏的布料买卖,还只有一间铺子。徐氏是如何发迹,我一清二楚。洪老太爷赠我话,我也礼尚往来还洪老太爷几句。见好就收,莫要回头?无路!」 洪老太爷起身,阴森森道:「好说好说。」他抬手拱了?拱,「诸位告辞了?。」 等洪老太爷拂袖而去,余帅司看了?看姜宪司程弼,干笑道:「徐侍郎,盐引一事,洪氏的确委屈,徐侍郎可能写摺子给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宽容一二?」 几人?肯定?曾得过洪氏的好处,徐八娘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看着?几人?,「我呢,其实给洪老太爷留了?面子。无论?是何种买卖,要做到一地?一家独大,少不了?官商勾结。」 余帅司尴尬起来,姜宪司低头?吃茶,程弼皱眉不做声。 徐八娘道:「当年的锦绣布庄,也是这般而来,我熟悉得很?。几位都是自己人?,我也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洪氏发迹,不比徐氏清白,洪老太爷的父亲在时,洪氏还是几间杂货铺,当时松江府的大盐商是洪老太爷原配妻子的娘家韦氏。韦氏爹娘去世得早,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偌大的家产嫁进了?洪氏,洪氏就此发了?家。韦氏难产而亡,两个弟弟一个十二岁去花楼与人?打架没了?,一个十三岁吃醉酒呛死了?。姐弟三人?的死,究竟真相如何,恐只有洪老太爷知晓。你我外人?,不知究竟也无需恶意猜度洪老太爷,可他口口声声称洪氏是其父传下来的家业,这就不要脸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6页 姜宪司这时道:「洪氏之?事,我也听说过,如许侍郎所言那?样,几十年前过去了?,真相已无从?可考。韦氏的铺子买卖,洪老太爷这个姐夫暂时管着?,待韦氏两兄弟长大之?后,就该还给韦氏了?。可惜姐弟三人?都没能活几年,任谁听了?都会嘀咕几句。」 徐八娘笑着?点头?,「姜宪司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洪氏的家业来得不明不白,不要脸之?人?,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全然不可信!洪老太爷还有脸来找你我要公道,这脸皮之?厚,心之?黑,你我皆拍马不及!」 余宪司附和着?道:「洪老太爷出了?名?的精明,洪氏子孙被他严加管束,虽算不上有出息,倒还过得去。这次春闱,他的嫡九孙洪运善,考中了?同?进士。」 此次春闱,江南道中进士的人?数与往年差不多?,贡院江南道士子闹事,并未影响到江南道的科举。 徐八娘扬眉,道:「同?进士也是进士,洪氏出息了?。」 余宪司说也是,姜宪司随着?他说起了?闲话。徐八娘见他们极少的尴尬侧影之?心,被她三言两语打散,便离开回去洗漱。 因着?天气炎热,趁着?早晚天气凉爽,天刚蒙蒙亮,松江府已经甦醒,街头?巷尾车马行人?不绝。 「张大,你跑这般快作?甚?」推着?柴禾独轮车的老翁,遇见熟人?打着?招唿。 「洪氏铺子在卖盐!」张大头?也不回回答。 货郎杂货铺皆可以?去盐场直接拿盐,松江府无人?不知,老翁嘀咕不解:「卖盐,卖盐你跑这般快作?甚,到处都可以?买到盐,比以?前还要便宜。」 有人?捧着?一罐盐,乐滋滋道:「洪氏的盐,只要别的铺子一成?价钱,若别的铺子降价,洪氏也跟着?便宜!」 老翁瞬间瞪大了?眼:「一成?的价钱,洪氏岂不是白送银子?」 「洪老太爷是大善人?,洪九少爷考中了?同?进士,别人?散喜钱,洪老太爷除了?喜钱,还散盐!」 路过的人?听了?,顿时拉着?打听起来。有人?心急,忙朝洪氏的铺子跑去一探究竟。老翁心想家中的盐只剩下了?半罐,眼见冬日快要到来,若盐真那?般便宜,反正盐也放不坏,多?买些存着?,到冬日正好腌菜。 这下老翁连卖柴禾都顾不上了?,推着?车急匆匆赶去了?离得近的洪氏杂货铺。 洪氏在松江府有十余间铺子,粮食绸缎绣庄食铺皆有。洪氏的主业是卖盐,这些铺子的生意都一般,洪氏也不大在意。 离杂货铺还有小半里的路,老翁就进不去了?,他垫着?脚尖朝前打量,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 伙计的吆喝声传了?出来:「都有,都有,大家不要挤,不要挤!」 有人?碰着?盐,兴高采烈离开,被后面的人?拉着?确认询问。 「真只有一成?的价钱,三百文一斤的盐,洪氏铺子只要三十文!喏,上好白花花的盐,哪能作?假!」 三十文!私盐的价钱,也要三十文钱! 私盐成?色不好,要是买私盐,被官差抓住,私盐贩子被投进大牢,买盐的也要被打板子。 只花私盐的钱,便能买到便宜的官盐,这等好事就在眼前,排队的人?都激动了?起来。 「洪老太爷是好人?啊,真是大善人?!」 「贵子娘,你回去将家中的大罐子取来,咱们多?买些!」 洪氏的铺子,吐火如荼卖着?盐。 那?些在盐场进了?盐的铺子东家们,一下傻了?眼。尤其是花了?血本,进了?大量的盐,与拿货虽少,却花去了?大半身家的货郎们,急得嘴角都快起血泡了?。 洪氏家大业大,他们跟着?便宜不起。他们也不敢拿出银子,去将洪氏便宜的盐买来,到时候再卖出去。 他们便宜,洪氏跟着?便宜,他们倾家荡产也陪不起。 有东家急红了?眼,「徐侍郎在松江府,余帅司他们也在。咱们走,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走,去要个说法!眼见盐砸在手里,都得倾家荡产了?,官老爷又如何,怕个逑!」 一群东家并货郎们,涌向了?徐八娘他们住的客栈,群情激奋要讨个说法。 余帅司他们昨日太累,今朝起得晚了?些。听到小厮前来禀报,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推开碗急匆匆走了?出屋。 徐八娘正从?自己的院子走出来,几人?一见,连忙奔了?上前,余帅司急着?道:「徐侍郎可是也接到了?消息?」 「接到了?。」徐八娘点了?下头?,沉着?脸骂道:「姓洪的动作?还真是快,狗东西?,老而不死是为贼!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 马车在皇城前停下,曹尚书掀开车帘四望,周围一切如常,他忙下了?马车,疾步匆匆朝吏部衙门走去。 吏部衙门威武庄严,古树参天,挡住夏日早间的太阳,在地?下投下一片阴凉。 阴凉处,围着?三三两两的长衫人?,愤怒地?说着?话。 曹尚书头?皮顿时一紧,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准备转身离开。 有眼尖的人?看到曹尚书,立刻喊道:「曹尚书!」 曹尚书无奈,只能停下脚步,整了?整神色,矜持地?颔首,「你们这般早,围在这里作?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7页 「曹尚书,春闱四月张榜,如今已经近八月,我等的差使?还未派下来。曹尚书管着?吏部,我等实在无奈,只能前来找曹尚书,问一声究竟了?。」 史鹄读书好,进京时以?为进士十拿九稳,只章知府出了?事,在考场上发挥失常,最终考中同?进士,他也认了?。 与他一样考中同?进士的同?年,有些早已派官,只怕已经衣锦还乡庆贺过,再高高兴兴到了?任上。 尚未派官的新科进士中,不但有同?进士未曾领到差使?,也有进士落了?空。 起初史鹄与一众候官的人?都以?为,文素素看似大度,在科举取士上未动手脚,实则是秋后算帐,故意针对江南道的考生。 领到差使?的考生中,有来自江南道的寒门士子,也有出自世家大族的权贵子弟。如此一来,他们就看不明白了?。 耐心等了?许久,到处托关系打听,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实在是忍不住,便来到吏部问询。 吏部的郎中侍郎都一问三不知,只让他们回去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被逼急了?,吏部曹尚书以?文素素唯首是瞻,干脆堵住他讨要说法。 洪运善愤怒地?道:「曹尚书,我们苦候至今,还请曹尚书给我们给交待!」 曹尚书脸一黑,一甩衣袖,怒道:「交待,本官为何要给你们交待?以?为吏部是你们府上,任由你们前挑挑拣拣!再在吏部闹事,休怪本官不客气!」 「曹尚书莫非要抹去我们的功名??」 「我等寒窗苦读,得幸考中春闱,曹尚书却出言威胁我们,科举取士,岂不是成?了?儿戏!」 吏部衙门前闹了?起来,丁忧完重回朝堂的殷知晦得了?消息,放下手上的差使?,赶着?前来了?。 孔定?僵等一众朝臣,直接前往承明殿求见文素素。 「太后娘娘,吏部派官需要经过娘娘的许可。有些新科士子得了?差使?,有些迄今未曾领到。士子们皆在传,太后娘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安插自己的人?手。科举乃是国之?重器,太后娘娘如何能将国器私用!」 施仲夫接过孔定?僵的话,肃然道:「太后娘娘可是如传闻那?般,指使?吏部曹尚书收取贿赂好处,根据贿赂多?少安排差使?。太后娘娘除了?给新科进士们一个说法,也应当给我等一个说法,否则,太后娘娘如何服众,如何临朝称制!」 文素素神色平静,抬着?下巴气势凛然,干脆果决地?道:「朕不给!」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文素素话音一落, 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旋即,朝臣激愤,施仲夫心痛疾唿:「臣等对不住先帝的託付, 是臣等?无?能, 劝阻不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意孤行, 要毁了大齐的科举取士啊!」 孔定僵等?人一起下跪, 持笏板以头抢地, 痛心疾首高喊:「臣等无?能,臣等?无?能啊!」 沈相等?朝臣立在那里,看着他们的痛哭流涕, 礼部?陈侍郎嘲讽道:「大齐天下太平,尔等?在此?哭丧,可是在诅咒大齐, 盼着大齐亡国!」 李御史?跳起来,气势汹汹指着陈侍郎大骂:「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尔等?还在此?说?风凉话,奸佞小人是也!」 林尚书见?吵了起来,忙上前?劝说?, 兵部?王尚书经常被参奏,向?来最讨厌御史?,趁机鄙夷道:「牙尖嘴利,一事无?成, 到处听墙角,搬弄是非的小人而已!」 朝堂议事时, 经常一言不合互骂,急眼时还会动手。 平时文素素也不阻拦, 就当是繁重朝政之外的放松。 既然有新科进士得?了差使,有既得?利益者,无?需文素素出面,自有人会站出来反对孔定僵一系。 文素素却未由着他们去,凌厉地眼神扫过,一拍椅子扶手,拔高声?音斥责道:「放肆!」 殿下声?音渐停,一起朝文素素看来。见?她神情冰冷,浑身散发?着寒意,不由自主垂下了头。 文素素指着孔定僵,「好?大的胆子,胆敢教朕做事!」 孔定僵被文素素指着鼻子骂,脸色微白?,欲将抢白?,文素素再指向?看施仲夫:「你劝阻朕,你何德何能劝阻朕,真是大言不惭!」 施仲夫脸色也难看起来,文素素不理会他,再指向?李御史?,「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李御史?,你也胆敢以士大夫自居!」 文素素毫不留情,将一众哭丧的朝臣骂了一通,他们有人快要晕死过去,有人嘴唇发?白?,哆嗦着快将流出真泪。 「传吏部?曹尚书!」文素素高声?下旨。 吏部?曹尚书与殷知晦正在殿外,将殿内文素素的怒骂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到传唤自己,不由得?慌了下,看向?殷知晦求助:「殷相,这......」 殷知晦微皱眉,一时间也想不明白?文素素为何盛怒,见?曹尚书舌头都打结,嘆道:「无?妨,先进去再说?。」 青书已经到了门口,曹尚书只能将担忧硬生生咽了下去。 兴许是无?知者无?畏,他们这些走得?近的朝臣,见?识过她的手腕,反比孔定僵他们要多出几分敬畏之心。 殷知晦与曹尚书一道进了大殿,殿内萦绕着一股低沉的气息,好?似风雨欲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8页 文素素道:「曹尚书,吏部?一年一考评,眼见?一年已经过了大半,暂且先考评半年,朕要虚心听一听,教训朕,指着朕鼻子骂的能臣们,究竟做了哪些为国为民的大事!」 殿下有人莫名其妙,有人似乎有所察觉,不安地转头,与身边同仁窃窃私语起来。 曹尚书反应过来,忙道:「臣遵旨。」 女官们在文素素的安排下,取来了笔墨纸砚,拉开架势,准备做文书记录。 文素素点?了孔定僵,道:「孔参知政事,你且先来。朕姑且念你记性不好?,记不住太久发?生之事,你姑且说?说?看,你在近七日之内,究竟做了哪些实事。」 参知政事这一官职由前?朝而来,起初是代替宰相之职,后来经过变革,到大齐变成了副相,参政议政。 既然是参政议政,对于?文素素的决策,他们要不反对,要不保持观望态度。 具体的实事倒也有,比如夏季洪水,工部?清理京城护城河的淤泥,他们提出了要求,指责工部?的差使办得?马虎,清理出来的淤泥运走时,泄露出来流得?到处都是,脏臭不堪。 文素素曾提出过明确的要求,并数次强调:「严禁一味指责,必须据此?提出解决之道。」 孔定僵神色变幻,整个人如坠冰窖,他伏身下去,低哑道:「太后娘娘责骂得?是,是臣无?能,臣自视甚高,请太后娘娘责罚。」 施仲夫神色微楞,似乎有所察觉,脸色跟着变了,随着孔定僵一道赔罪:「臣无?能,请太后娘娘责罚。」 其他朝臣见?他们低头赔罪,虽感到诧异不解,还是紧随其后,齐声?请文素素责罚。 文素素望着孔定僵他们,并不多言,道:「林尚书,你将大齐发?放官员的俸禄,占据户部?几成收益,实话告知众人。" 林尚书出列,嘆息一声?,道:「去岁户部?收入三?千六百八十?二万钱,夏秋粮食两税收成四百九十?三?万钱,官吏的俸禄,约占据户部?收入的三?成,共计一千一百万钱。余下的三?分之二,则是兵营的军饷,户部?每年的储金,以备不时之需。」「注」 大殿鸦雀无?声?,有聪明人掐指一算,明白?了些为何孔定僵施仲夫会赔罪。 林尚书道:「户部?去岁的总支出核计三?千三?百一十?七万钱,储金未曾核计在内,户部?在十?月时,已经停止非紧要的支出,待年后再发?放。去岁财赋情况,已比前?年有所好?转。」 未曾计入的储金,支出,不过是让户部?可怜的帐目好?看些,没出现赤字亏空。如此?记帐方式,前?朝就已经出现,大齐也很好?延续了下来,维持住虚假繁荣。 文素素的前?后举动,一下将朝臣们打得?措手不及,后背发?寒。 占比如此?大的薪俸支出,考评时无?法例举出究竟做了那几件实事。 朝廷要他们何用? 朝臣们噤若寒蝉,万万没曾想到,为了几个新科士子的差使,火烧到了他们头上! 文素素曾明确表示,兵丁守护大齐,打造兵器的匠作营,还在不断增加工匠。 文人造反,十?年不成,文素素数次明晃晃出动兵马威胁,她现在绝对不会动武将。 若是要精简官员,先只能是文官了。落到自己的头上,到时候该如何办。 一众人下意识先想到了自己的差使,飞快琢磨起衙门里的同仁,自己比谁有胜算...... 文素素声?音缓和了几分,道:「百姓与商人,承担的赋税太重,何止是杀鸡取卵,是鸡刚破壳,便琢磨着割走一条腿。朕能明白?众卿拳拳为国为民之心,可惜只有激情,忧虑还远远不够。众卿且回去,考虑如何革新。无?论是自己衙门中出现的问题,或是各种策令的不足之处,要废黜,增补,皆可以提出来,将奏摺,谏言递到吏部?,沈相,你与曹尚书一併负责,将奏摺,谏言一併整理交给朕。」 沈相与曹尚书一起应下,殿下朝臣跟着应旨,一口气只松到了半空中。 文素素并未提出要精简官员,只她让曹尚书负责。曹尚书是吏部?尚书,她可是要藉此?考核官员的本事,好?决定他们的去留? 大家一起朝殿外退去,神色沉重,不由自主琢磨起如何写奏摺,提谏言,保住自己的差使。 至于?吏部?前?新科士子闹事的风波,如今谁还顾得?上他们? 文素素将殷知晦孔定僵施仲夫等?人留了下来,前?去了御书房,「你们且先到偏殿坐着等?一会,朕先与孔参知政事到御书房说?话。」 殷知晦等?官员去等?着,孔定僵随着文素素去了御书房,他此?时完全摸不清文素素的用意,只能先稳住神,上前?见?礼。 文素素如寻常那般,指着椅子道:「无?需多礼,坐吧。」 孔定僵谢恩后坐下,文素素开门见?山道:「你是聪明人,对户部?,朝政了解甚深,朕的想法,从未刻意隐瞒过,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 「不敢不敢,臣不敢猜度太后娘娘的用意。」孔定僵谨慎地回答。 文素素笑了下,道:「这些时日朕收到了好?些奏摺,丁忧的官员等?着朝廷传召,重新回来当职。还有些奏摺,则参奏朕过于?严苛,官员犯事只罢官,应当先贬谪,给官员改过自新的机会。朕有时候将这些奏摺放在一起看,总感到啼笑皆非。官员丁忧,离开任上至少一年。这一年,肯定有官员去补缺。若官职一直给丁忧的留着,政务通畅,那要官员何用,早就该撤掉这个官职。若必须有官员当值,丁忧的回来了,补缺的官员又该去往何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9页 孔定僵心中没底,僧多粥少,官员丁忧后的去留,的确是比较麻烦。他不敢轻易接话,只含煳附和「娘娘所言极是。」 文素素道:「就拿政事堂来说?,姜相身子不好?,上了奏摺乞骸骨。方参知政事父亲去世,丁忧在府。殷相丁忧完,能重回政事堂,也是恰好?有了空缺。」 孔定僵唿吸顿时都轻了,集中全部?精力?,等?着文素素接下来的话。 文素素觑着孔定僵,停顿片刻后,不疾不徐地道:「六部?负责具体的差使,政事堂的宰相併参知政事,有时候就显得?多余了。」 孔定僵勐地抬眼,文素素迎着他的打探,缓缓道:「为官为宰,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期盼。宰相能劝诫,辅佐君主,着实不可或缺。参知政事这一官职,本就是暂代宰相而来,后来就像是官员丁忧回任上一样,无?奈之下,便保留了下来。大齐冗官严重,参知政事一职,朕不打算留了。」 孔定僵心沉了下去,他拼命按耐住,只道:「娘娘三?思。」 文素素道:「朕就是三?思再三?思之后,才做出了决定。政事堂只余沈相,殷相,尚缺一人,朕准备补齐。」 孔定僵微楞住,没想到文素素一边精简掉参知政事,一边主动补齐宰相人数。 他的心止不住跳动得?快了些,听到文素素说?道:「虽说?孔参知政事经常与朕为难,朕自认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向?来只对事不对人。孔参知政事有才能,是睿宗时期的老臣了,此?事,朕一定要亲自先与你道明。另外,新科进士候官之事,就交给你了,有劳你前?去说?明,安抚一二。」 文素素要安抚臣心,提拔宰相,首先当考虑她打算革除的参知政事。 方参知政事丁忧,朝中只剩下他与施仲夫。 孔定僵离开御书房,心中七上八下,脑子也混乱不堪。 他能断定,文素素定是在挑拨他与施仲夫的关系,让他们为了争夺相爷之位起内讧。 可百官之首的相位,文素素明确摆在了他的面前?。 孔定僵站在迴廊上,回头看去,青书领着施仲夫,进了御书房。 文素素的强势毋庸置疑,她比睿宗还要狠戾,毫不避讳拿兵马镇压,将江南道杀得?血腥遍地。 一边是兵马的刀箭,一边是锦绣前?程。 他若不争,施仲夫呢? 文素素将对孔定僵的话,重新对施仲夫等?人说?了一遍。 提着明晃晃的刀,洒下糖霜之后,文素素就不去管他们了,最后将殷知晦沈相曹尚书几人叫进了御书房,问道:「吏部?前?的事情如何了?」 殷知晦道:「臣先前?将他们劝住了,让他们莫要冲动,先暂且回去等?候消息。只他们等?不了多久,太后娘娘究竟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文素素道:「你们对大齐户部?的现状有所了解,曹尚书更清楚,实在是没地方安置他们。他们得?候着,等?到官位空缺,再候补进去。此?事朕已经交待过,让孔施两个参知政事去安抚他们。」 要真安置,也能安排进去,曹尚书打死都不会说?,对文素素的手腕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心中不禁偷着乐,大麻烦甩给了孔定僵施仲夫,端看他们如何处理。 殷知晦沉吟了下,问道:「太后娘娘先前?让林尚书说?那些话,可是打算裁减官员?」 文素素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领到差使的新科士子,除了出自寒门,还有效忠投诚的世家大族子弟。 现在她也不会大肆裁减官员,唐太宗李世民与明朝张居正都曾经治理过冗官的现象。 李世民是先拿自己秦王旧部?开刀,成功精简了衙门官员。张居正的「考成法」,亦裁减了大量的冗官。 只是两者有区别,张居正动不了藩王,他裁减一百个官员,也抵不过一个藩王的开支,死后还遭到了清算。 文素素不敢认为会比张居正做得?好?,可以从他与李世民身上,吸取经验教训。 大齐虽没有藩王,冗官除了朝堂中枢,比如各部?的左右侍郎,行政地域划分带来的官员重复。 此?事甚大,牵连甚广,文素素不敢操之过急,先拿政事堂开刀,稳步慢慢来。 文素素略微提了对政事堂安排打算:「朕现在不会大动,曹尚书,你也可以选人,稍许透露一二出去。」 曹尚书长舒了口气,既然文素素有交代,他就不用担心,那些前?来打探消息的官员,会挤破吏部?值房了。 至于?选人透露,曹尚书心领神会。 听话的官员,当然要他们安心。无?能又经常跳出来指手画脚,给文素素带来麻烦,得?罪过他的官员,一个字都甭想从他嘴里听到,急火攻心死几人才好?! 孔定僵他们一心谋划齐瑞早日大婚亲政,文素素要革除他们差使,沈相曹尚书都认为再也正常不过。 殷知晦心情很是复杂,他最终也没反对,问道:「太后娘娘,松江府那边盐引之事,徐侍郎可有消息?」 文素素道:「现在还没新消息,朕相信徐侍郎能办好?。即将要收夏税,你们多费些心。」 松江府。 夜空繁星闪烁,蛙叫虫鸣,蚊蝇乱飞,盐场边的腥气浓厚。 徐八娘将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防着蚊虫叮咬,坐在草堆里,气定神闲对余帅司姜宪司程弼几人道:「我相信太后娘娘,你们无?需担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0页 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几人神色一震,凝神倾听,车轮脚步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徐八娘眼角露出了笑,朝他们几人得?意地道:「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十五辆青壮骡子拉着的车, 绕到盐场一处偏僻的围墙下,最前面的骡车上?下来一人?,与?迎上?来的人低头说了几句话。 「哌, 哌, 哌!」两长一短的蛙鸣声之后,院墙上?冒出?两个头, 朝墙外打了个手势。 骡车上的汉子随后下来, 接过?墙内送出?来的高几, 搭在?了院墙边,两个汉子爬上?去,左右各站一个, 另有两个汉子上?前,站在了高几下。 墙内窸窸窣窣,举出?来一个麻袋, 高几上的汉子忙一起伸手接过。麻袋似乎有些沉,两个汉子在?高几上?晃了几下,地上?的汉子赶紧上?前,帮着将麻袋放在地上。另外有人?上?前,抬起麻袋堆上?骡车。 墙内外配合得当, 很快骡车堆满。车夫赶着骡车掉头驶离,车头刚转过?来,厉喝声响起:「都别动,官府查案!」 官兵从夜色中冒出?来, 刀出?鞘发出?刺耳的争鸣,在?灯笼的光下明晃晃闪动, 令人?不寒而慄。 车夫吓得呆在?了那里,被官兵涌上?扯了下来。其他候着的骡车, 等在?那里的汉子赶忙跳上?车辕,扬鞭抽在?骡子身?上?,慌不择路逃窜。 青骡嘶鸣,扬蹄往前奔,在?高几上?的汉子回过?神跳下地,撒开脚丫子没?命往黑暗中跑,地上?接麻袋的两人?,手上?的麻袋哐当掉地,也赶紧跟着逃走?。 这时,墙内也传来了动静,有人?在?哀嚎:「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敢跑!」官兵扬起刀,朝撞来的骡车砍去。 缰绳被砍断,青骡跑了,车厢哐当翻到在?地,坐在?车头的车夫滚下来,痛得哎哟直叫唤。 「青骡别跑了,很值钱呢!」立在?一边,袖手看着眼前混乱的徐八娘,对问川说道?。 问川忙唤过?小厮,前去追青骡。余帅司无语至极,斜了徐八娘一眼。 富得流油的她,眼下居然还惦记着那几匹青骡! 徐八娘似乎若有所觉,扯下蒙在?脸上?的纱绡,认真道?:「耕牛骡马与?盐一样?不可或缺!」 余帅司一想也是,耕牛在?种?地的百姓心中,比妻女还重要。 「妻女?」余帅司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自己都愣了下。 不过?,他来不及琢磨,见徐八娘与?姜宪司程弼几人?,朝骡车走?了过?去,他忙跟了上?前。 徐八娘让官兵将麻袋口割开,白花花的盐露了出?来。她捻了一撮,拍了拍手,冷笑连连。 姜宪司沉默了下,道?:「徐侍郎真是神机妙算。」 徐八娘不谦虚地道?:「我?自是算无遗策。」 姜宪司神色讪讪,轻轻捅了下余帅司,嘀咕道?:「还真是被她给算中了。」 余帅司想到那天早上?在?客栈时,徐八娘神色笃定,办事利落干净,一时没?有说话。 拿盐的掌柜货郎们,被徐八娘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盐不会?坏,你们且先好生放着。洪氏也不是种?了摇钱树,坚持不了几日。如果你们实在?担心,就将盐还回来,我?让人?按照原价收了。不过?,以后你们就不能再卖盐了。做买卖的,担不了一点风险,趁早改行做别的事去。」 最终只有两三个掌柜并货郎一起,将盐原价转手给了徐八娘。这边是安抚住了,那边洪氏还在?继续低价卖盐。 徐八娘权当无事发生,白日照常去盐场盘帐,当晚就调了兵将,在?盐场蹲守。 连着守了两晚,都守了个空。姜宪司他们难免带了些抱怨,认为她毫无根据,认为洪老太爷会?与?盐场内外勾结。 终于,盐场真深夜来了人?,避开大门守卫,鬼鬼祟祟从墙内将盐送出?来,一看就是在?偷盐。 喜雨从盐场内,捆了几人?赶了出?来,将他们与?官兵抓到的汉子扔坐一堆。 这些天徐八娘在?盐场查库巡视,与?里面的管事监工也混了个脸熟,她朝一个锦衫中年男子走?去,道?:「张大柱,你且老实交待,是谁来问你拿盐,如何拿。」 张大柱拧着脖子,紧闭嘴一言不发。 姜宪司恼了,道?:「人?赃并获,直接带走?,关进大牢里面审,看他的骨头硬,还是牢里的刑具硬!」 徐八娘微笑道?:「何须麻烦,早些办完,早些了解。」 她看向守在?一边的官兵,云淡风轻道?:「张大柱管着盐场仓库,可惜手伸得太长,砍了吧。」 张大柱惊恐不已,挣扎着道?:「盐场归属朝廷,我?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吏,你们竟然敢私设公堂,我?要去......」 官兵乃是江南道?的驻兵,武将军走?时,交待他们要守护好税司。徐八娘是税司最大的官,她的命令,就是军令。 「啊!」刀砍在?张大柱的手腕上?,血肉翻飞,骨头必现,他痛得嚎丧大叫。 徐八娘眼都不眨道?:「咦,出?血了,可怜见的,用盐给他堵上?止血。」 官兵前去捧了盐,洒在?张大柱的伤口上?,他瞬间叫唤得没?了人?形,扭曲成?一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1页 姜宪司见惯了审问犯人?,狱卒的手段远比徐八娘还要狠,不过?忍不住下意识朝她看去,心里还是咯噔了下。 余帅司与?程弼皆被她给镇住了,见她站在?那里,接过?身?边人?提着的灯笼,上?前两步,在?张大柱脸上?晃了晃,淡淡道?:「张大柱,我?再问一遍,究竟是谁来问你拿盐,如何拿。」 张大柱只觉着手腕快要断了,伤处有人?拿着针在?往里面扎,他哪敢再抵抗,慌忙哭喊求饶道?:「我?招,我?招,是洪老太爷问我?拿盐,每斤盐二?十个大钱,我?们自己分了。」 余帅司气得脸色发青,骂道?:「胆大包天的狗东西?,怪不得私盐屡禁不止,就是你们这些内贼在?作乱!」 徐八娘道?:「给他伤口裹上?,带走?去探望洪老太爷!」 兵丁们将捉拿住的人?塞进骡车,一行人?离开盐场进了城。 洪老太爷上?了年岁,最近操心过?度,在?床上?辗转变天刚合上?眼,便?被长子洪其弢惊慌失措的喊声惊醒:「阿爹,阿爹,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小厮忙进屋掌灯,洪老太爷被吵醒很是不悦,坐起身?靠在?床头,骂道?:「老子自小就教导你,要沉得住气,沉得住气,你竟半点都没?学会?,怎地,天塌了?」 洪其弢奔到了床前,哭丧着道?:「阿爹,天真塌了,那个姓徐的臭娘们,杀到府上?来了!」 洪老太爷怔住,一时没?听懂洪其弢话里的意思。 待回过?神,洪老太爷脸色变了变,心道?定是盐场那边出?事了。 他三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十四个孙子,幸好排行十二?。洪其弢所出?的洪运善争气,考中了同进士。 以后洪氏就从商变身?了官,富中添了贵,洪氏有的是钱,拿钱撒出?去开道?,鬼神都能亲自替他开门! 洪氏在?松江府经营多年,盐场上?下都得了他的好处,想要撬开他们上?下的嘴,只怕徐八娘还没?那个本事! 何况,他已经差管事进京找人?参奏徐八娘,她一个妇道?人?家占了侍郎的官职,在?江南道?兴风作浪,多的是人?巴不得她死! 洪老太爷翻身?下床,接过?小厮递来的衣衫套上?朝外走?去,对洪其弢厉声道?:「还站在?这里作甚,人?呢?」 洪其弢回过?神,忙道?:「在?正厅,都在?正厅。」 洪老太爷经过?穿堂大步来到正厅,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腥臭气息,见到屋子的景象,脑子里嗡嗡直响。 徐八娘大马金刀坐在?最上?首,余帅司姜宪司程弼等人?坐在?其下首。正厅中间,横七竖八躺着被绳索捆住的汉子。躺在?最前的人?浑身?衣衫脏污不堪,头埋在?地上?,手腕伤口翻卷,像是被腌渍过?,淡血水在?光洁的青石地面上?蜿蜒成?了一条线。 洪老太爷心里凉了半截,强自稳住神,道?:「不知几位深夜来访,还带了这些人?前来,所为何事?」 徐八娘道?:「深夜来访,打扰了洪老太爷歇息,实在?是抱歉。」 她语气平淡,听上?去可没?半点抱歉的意思,「不知洪老太爷现在?可曾清醒,认一认地上?的人?,洪老太爷应该认识才?对。」 问川上?前,拉起张大柱的头,他呻.吟了声,露出?惨白若死灰的脸。 洪老太爷飞快扫了一眼,瞳孔勐缩,极力稳住心神,道?:「我?是松江府人?,活了一大把年纪,认识几个人?有甚离奇之事。」 徐八娘哦了声,道?:「都人?赃并获了,洪老太爷还真是沉得住气。那我?就不与?洪老太爷多说了,贩卖私盐,等着抄家砍头吧。姜宪司,接下来卷宗的事就交给你,抄家清点财产,我?来。」 「问川,干活了!」徐八娘起身?,吩咐道?。 洪老太爷脸色发白,手指哆嗦点着徐八娘,厉声道?:「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洪氏一向老老实实做买卖,只你徐侍郎一句话,便?要将抄家砍头的罪名加在?我?洪氏头上?。我?孙儿中了进士,洪氏已经是官身?,岂能由着你随意杀官!这天下没?有王法,还有公道?,松江府的百姓,自会?替我?伸冤!」 徐八娘笑了起来,道?:「洪老太爷,你看你,果真是人?老不中用了。你以为便?宜卖盐,就能收买百姓替你说话?抄完家,我?会?将你洪氏的家产,张贴在?城门上?,让松江府的百姓瞧瞧,他们吃你洪氏的盐,给你洪氏供奉了多少血汗银。你那孙儿考中了同进士,你洪氏的宅子,便?可在?大门前挂府字了?现在?已经几月份了,你那好孙儿,差使可有派下来?」 他孙儿的前程! 春闱四月底就张榜了,洪氏在?京城有宅邸,帐房的银子随洪运善支取,虽是同进士,也不会?愁派官之事。 如今已经八月,差使还未派下来,洪运善喜欢结交友人?,经常出?去与?友人?吃酒玩耍,洪老太爷以为他又在?外游玩,在?路上?耽搁了。 听徐八娘话里的意思,洪运善的差使,肯定被朝廷扣住了。朝廷定当早就打定主意要动松江府的盐,徐八娘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徐八娘眼瞧着洪老太爷,啧啧感慨不已。以前她做买卖,比洪老太爷还不讲规矩,精通各种?手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2页 「洪氏掌控盐引这些年,盐场几近成?了洪氏的盐仓。盐场上?下的人?手,洪老太爷定当打点得妥妥体贴。与?盐场上?下勾结,洪氏私盐,官盐混着卖,这买卖,只管躺着,银子便?会?哗啦啦流进钱袋。洪氏当然财大气粗,能一成?的价钱售盐,让那些卖盐的铺子,货郎盐卖不出?去。他们不敢再卖盐,洪氏自然就能再独揽售盐的买卖了。盐卖什么价钱,同样?由你洪氏说了算,你洪氏依然能赚到金山银山。」 徐八娘笑起来,「洪老太爷要做大善人?,便?宜卖盐,存着的盐卖完了,便?前去盐场的仓库里取。洪老太爷,你还真是不客气,拿朝廷的盐场,当做是你洪氏了的,就像当年拿韦氏的嫁妆一样?,顺手得很。」 姜宪司几人?听得佩服不已,买卖里的弯弯绕绕虽多,可惜洪老太爷还是斗不过?徐八娘。 洪老太爷如遭雷击,身?子晃悠着,洪其弢伸手扶住他,喊了声「阿爹」,惊恐地道?:「十二?郎还未归家,都八月了,十二?郎的差使十拿九稳,十二?郎还未归来......」 洪其弢手一松,抢地唿天喊起来:「十二?郎,我?的十二?郎啊!」 洪老太爷看着洪其弢,着实无力骂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哑声道?:「徐侍郎,是我?的错,都是我?老煳涂了。我?洪氏上?下几十口人?,还请徐侍郎高抬贵手,放洪氏一条生路?」 徐八娘微笑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忍杀生,也不喜见到血。」 姜宪司嘴角抽搐了下,余帅司不禁看向张大柱的手腕,程弼呛咳了声,忙低头吃茶。 「不管如何,洪老太爷的确是替松江府做了些善事。」徐八娘对他们几人?的反应视而不见,眼神在?正厅扫了眼,「瞧这里乱得,先抬下去吧。」 问川喜雨一起帮忙,将人?拖了出?去,洪老太爷见状,斥退了僕从下人?,连着洪其弢一併支开,留着他们几人?说话。 徐八娘开门见山道?:「洪老太爷,盐场哪些人?犯了事,你要如实交待,交出?你自己留着的帐册,以减轻洪氏的罪行。」 洪老太爷心若死灰,徐八娘既然点了要他行贿的帐本,事已至此,他推搪已无用,耷拉着头,应道?:「是。」 徐八娘贊了声,「洪老太爷是爽快人?,案子太大,洪老太爷的家产,是保不住了。人?说花钱消灾,洪氏上?下几十口人?的一条生路,这些钱花得也值。」 「洪氏的几十条命。」洪老太爷心痛难当,抬手捂住了胸口,「花得值,值了。」 徐八娘道?好,「最后一条,洪老太爷安排好,自缢吧。」 姜宪司瞪大眼看向了徐八娘,她居然笑盈盈,让人?去死! 余帅司与?程弼也怔住了,愣愣看着徐八娘。 徐八娘神色不变,好整以暇道?:「早些丁忧也好,在?重要差使上?丁忧,到时候要回到原职就麻烦了。」 丁忧,官员才?会?丁忧,他唯一有出?息的孙儿,有他在?,洪氏就还在?。 徐八娘心狠手辣,远超于他的想像。 都怪他,他是洪氏的罪人?! 洪老太爷老泪纵横,眼前浮起韦氏临终时的模样?。那时她已经不会?开口说话了,就那么直直望着他,眼神空洞。 这是他的报应,是他的报应! 洪老太爷伤心欲绝,道?:「我?死,我?该死,我?早就该死了!」 徐八娘没?再多说,安排了问川他们几句,起身?离开。 姜宪司跟在?身?后,迟疑着道?:「徐侍郎,那张大柱他们终究是吃皇粮的,卷宗上?写出?受伤之事,恐不妥当,若不写明,刑部大理寺审问起来,瞒不住啊。」 徐八娘站在?廊檐下,伸了个懒腰活动身?子,道?:「就写他逃走?,被官兵缉拿,伤到了手腕。实际情形,我?会?如实写信禀报娘娘知晓。」 姜宪司讪笑,「要是张大柱不承认,供出?徐侍郎下令砍断他的手,徐侍郎,请恕我?多嘴,恐娘娘也难保住你啊!」 徐八娘道?无妨,「娘娘的本事,超乎你的想像。」 姜宪司赔笑道?也是,没?再多言。 徐八娘哪能听不出?他的敷衍,她只笑着道?了谢,「姜宪司一片好心,多谢。」 姜宪司出?身?一般,阿爹替人?做幕僚为生。他读书不算太好,人?也不算顶顶聪明,考了三次,中了春闱二?甲末尾。 以他平庸的资质,在?四十五岁时,就做到了宪司。 而她们,要在?男人?掌控的朝廷,官场冒出?头,比上?天摘星辰还要难。 文素素与?她,能走?到如今,当然是他难以企及,难以想像的厉害。 否则,她们就会?如殷贵妃,闵穂娘薛嫄那般,早就死了。 换作文素素到江南道?,同样?也会?这般做,这是她们的默契。 一人?在?京城作有力后盾,一人?在?前面冲锋陷阵,开拓疆土。 无论她如何解释,姜宪司身?为男人?,再能设身?处地去想,终究是水中望月,隔了一层。 徐八娘也不需要他理解,只要他们臣服就够了。 折腾了一晚。此时天已经快亮了,天际的启明星明亮闪烁。 徐八娘朝着星辰的方向伸了伸手,大步走?出?洪宅,接过?丫鬟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对跟在?后面的姜宪司他们道?:「回去洗漱歇息一下,继续奋战当差,莫要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3页 余宪司苦不堪言,程弼也一脸疲惫,姜宪司木着脸,禁不住骂道?:「女罗煞,疯了,疯了!」 徐八娘听不到他们的抱怨,也不会?理会?他们的抱怨,一夹马腹,潇洒打马朝着晨曦驶了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秋老虎肆虐, 许梨花一早便来到了云秀坊,马车从后巷角门驶入,车夫停下车, 辛九迎了上前。 平时她们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许梨花以为辛九有急事,问道?:「出什?么事了?」 辛九道?:「大掌柜, 国?子监郑祭酒的小女儿郑明茵, 资政殿朱大学士的孙女朱蕙娘一起来了, 说要?见你。」 国?子监郑祭酒的妻子朱氏是朱大学?士的堂侄女,两家?是亲戚,小娘子自幼交好。 许梨花已经今非昔比, 托各种关系前来找她,巴结她的络绎不?绝。这两家?的门第不?算高,许梨花并未感到惊讶。 不?过, 许梨花望了眼?天色,「这般早就来了?就两个小娘子?」 辛九道?是,「我?知道?大掌柜身份不?便,没得?大掌柜允许,不?能?将人领来。只是她们两人, 在我?到绣坊时就已经等着了,无论我?如何推脱,两人装作听不?懂,跟在我?身后就是不?走。我?实在无法, 让她们等在了客屋。」 如今朝堂局势复杂,朝臣们生怕被?革了差使, 天天踊跃建言,各显神通到处找关系, 快将吏部的大门都挤破了。 何三贵忙着守卫,两人各自当?差忙碌,已经许久没碰面了。 许梨花眉头微皱,沉吟了下,打算见见她们,寒暄几句就送走。她们若是不?走,她走便是。 走进客屋,许梨花正准备打招唿,两人已经蹭地站起来,先?她一步曲膝了下去。 许梨花惊愕了下,忙曲膝还礼,笑盈盈道?:「快别多礼,坐吧。」 辛九介绍了两人便出去了,许梨花笑着道?:「两位小娘子真是早。」 郑明茵穿着翠绿的衫裙,五官灵动,看上去像是春日刚冒出新芽的树。她坐在椅子里,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朱蕙娘,紧张地道?:「我?与表姐来找许夫人,不?,许大掌柜。」 她眨了下眼?睛,主?动解释道?:「我?以为许大掌柜好听,威风些,便这样叫了。」 朱蕙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咳了声。 郑明茵脸皱了皱,懊恼了下,赶忙补充道?:「你喜欢何种称唿?」 许梨花将她们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朱蕙娘端庄沉稳,看来是个拿主?意的。不?过两人都还稚嫩,转得?太生硬了。 「我?喜欢许大掌柜的称唿。不?过,小娘子随便就好。」 许梨花回了句,微笑道?,「两位小娘子可?是要?买衣衫头面,我?让辛管事带你们去挑选。小娘子这般早就来了,是铺子的荣幸,选好之后,我?给你们最大的便宜,统统以八折算。」 郑明茵急得?站了起身,脱口而出道?:「我?们不?买,不?是,我?与表姐来,是求许大掌柜帮忙。」 许梨花面色不?变,正要?婉拒,朱蕙娘见状起身,双腿深深曲了下去:「阿茵向来直率,还请许大掌柜莫要?见怪。还是我?来说吧,阿茵你坐下,别胡乱插嘴。」 郑明茵很是听话,绷着脸坐下,背挺得?笔直,像是要?冲锋打仗的模样。那双眼?眸,透露出孤注一掷的勇敢。 许梨花望着两人,微楞了下,打算留下来多听几句。 朱蕙娘深深吸了口气,看上去比郑明茵要?沉得?住气,声音带着颤意开了口:「许大掌柜,我?与阿茵一大早来,是想在许大掌柜手下寻个活计做。我?与阿茵都读过几本书,会算帐,学?过中馈。」 郑明茵还是忍不?住插嘴道?:「表姐是在谦虚,我?们两人学?富五车。我?与表姐的字,写?得?比我?们两人的哥哥们都要?好,表姐以前偷偷替表哥们润色文章,她翁翁都看不?出来,还夸赞表哥学?问进步了。」 许梨花听得?诧异不?已,一时忘了说话。朱蕙娘着实恼了,对郑明茵道?:「阿茵你闭嘴。」 她再歉意对许梨花解释:「会写?文章对铺子来说并无什?么用处,博得?个才女的好名声,在说亲时多添了份说道?而已,实在不?值得?拿到许大掌柜面前来说。」 郑明茵耷拉着肩膀不?做声了,许梨花看着她丧气的模样,不?禁出言安慰她:「能?写?文章真是厉害,我?以前没读过书,只认得?几个大字。读完了千字文,能?识字读书了,离写?文章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郑明茵立刻高兴起来,双眼?亮晶晶,「我?总是与表姐说,能?写?文章就是了不?起,至少?比哥哥们厉害。大哥二哥都还在国?子监读书,侄儿都开蒙了,我?估摸着,他们要?读到父子要?在国?子监成为同窗。」 许梨花不?知说什?么才好,朱蕙娘顾不?上去管郑明茵,期盼地问道?:「许大掌柜,铺子里可?有我?们能?做的差使?」 两个年轻小娘子一大早跑来找事做,许梨花暗自嘆息一声,道?:「你们前来,家?里爹娘可?知晓?」 郑明茵目光躲闪,朱蕙娘定了定神,考虑再三,如实道?:「最近阿爹都忙着朝堂的事,无暇顾及我?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4页 这时郑明茵又?打算说话,朱蕙娘看见,无奈地道?:「平时表舅与阿爹都不?管我?们,至多随口过问几句。阿娘能?掌管中馈,在大事上却说不?上话,我?们要?出来找份差使,阿娘不?敢做主?,阿爹不?同意,将阿娘骂了一通,说是没管好我?们。都要?定亲了,还出来丢人现眼?,出来做管事娘子的事情。」 说到定亲时,许梨花看到朱蕙娘神色明显黯淡了下去。再看郑明茵,她则是愤怒。 郑明茵绷不?住道?:「表姐要?瞒着不?说,我?可?不?会。说亲有什?么丢脸的,嫁个没出息的混帐才丢脸,不?,是丢命,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她不?去理会朱蕙娘的眼?神制止,看着许梨花问道?:「许大掌柜可?知道?邱大学?士的孙子邱三,他成日跟着璟郡王身后,鞍前马后,连着大牢都一起进了三次,可?有名了。阿爹要?将我?拿去与他攀亲。我?不?同意,宁愿去死也不?嫁给邱三,阿爹气得?要?晕了,称亲事乃父母之命,岂由得?我?反抗,我?若不?听,他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最近阿爹忙着朝堂上的事情,顾不?得?管我?,我?便去表姐府上做客,与表姐住在一起想法子。」 许梨花想到朝堂,谨慎地没做声。 朱惠娘很是聪慧,见许梨花的反应,心一横,道?:「我?与阿茵也一样,府中最近气氛很是低沉,祖父的差使,指不?定也保不?住。若祖父的差使也保不?住,阿爹哥哥他们恩荫来的差使,更是难保了。我?偷听到阿爹与阿娘提过,璟郡王还没去娶妻,圣上也要?选后大婚了。我?选不?了后,进宫做个后妃,再不?济,璟郡王妃也未尝不?可?,侧妃也不?算辱没了我?。」 许梨花愣了下,道?:「你也不?满意自己的亲事?」 朱惠娘不?假思索道?:「不?满意!我?想嫁人成亲,生儿育女,只我?不?想嫁给他们,就是皇后都不?想!我?不?想跟阿娘嫂嫂们那样,就只能?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什?么事都做不?了主?,辛苦生出来的儿女,说不?上话,帮不?上忙。阿爹赚得?的俸禄要?交到公帐上,再从公帐上领取家?用,祖父有三个儿子,大伯小叔都有一大家?子人,分到各房的没几个大钱,阿娘嫂嫂都要?拿嫁妆体己出来补贴家?用。我?是阿娘的嫁妆养大,阿爹凭什?么管我?的亲事!」 郑明茵道?:「我?也是,阿娘的嫁妆收成比阿爹的俸禄多,可?阿爹在家?中威风极了,说一不?二。让阿娘将嫁妆分了,大部分分给两个哥哥,我?只得?一点点。」 大户人家?后宅的复杂腌臜,许梨花也听过一些,她沉吟了下,道?:「你们能?对我?知无不?言,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给两位安排一个差使,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我?答应了你们,府中不?同意,到时候来闹的话倒是小事,我?也担得?起这点麻烦。恐你们府上怕丢不?起这个脸,让你们出不?了门。」 朱蕙娘咬了咬唇,道?:「许大掌柜是聪明人,我?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只要?许大掌柜答应给我?们差使,府里阿爹他们不?用担心。许大掌柜替娘娘掌管铺子,祖父都不?敢拦着,说不?定,祖父还会高兴,以为攀附上了娘娘的关系。若非最近朝堂上的不?太平,我?与阿茵断不?敢来。」 许梨花心情很是复杂,朱惠娘比想像中的要?聪慧,很能?抓紧时机。 思索了下,许梨花道?:「既然惠娘知道?朝局,这件事我?不?敢答应,得?请娘娘示下。」 两人倒也没失望,朱蕙娘起身曲膝,郑明茵跟着曲膝下去。 朱惠娘感激道?:「许大掌柜能?见我?们,听我?们倒苦水,我?与阿茵都感激不?尽。有劳许大掌柜了,我?们不?敢大言不?惭替如何报答,若以后我?们能?到铺子做事,一定尽心尽力,不?给许大掌柜添麻烦。」 郑明茵紧随其后表态:「我?回去以后,就跟着表姐学?,想说话之前先?咬下舌尖,别口无遮拦。」 许梨花忍不?住笑了,两个灵秀鲜活的小娘子,稚嫩,却有勇有谋。出身大户之家?,与她当?年一样,也被?困住不?得?自在。 朱蕙娘很快拉着郑明茵告辞,许梨花送她们从后院出去,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久久失神。 辛九端着茶水点心走来,倒了盏薄荷茶递给许梨花,觑着她的神色道?:「大掌柜,可?是她们令你为难了?」 许梨花摇摇头,抿了口茶,道?:「没有,我?想到了一些别的事。」 辛九犹豫了下,道?:「大掌柜最近好似精神都不?大好,可?是遇到了难事?」 许梨花神色怅然,苦笑了声,道?「是有些难事。等下我?进宫去见娘娘,铺子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辛九忙应了下来,前去给许梨花安排车马进宫。 承明殿。 文素素听到琴音回禀许梨花求见,听到她无急事,便让她暂且等着。 曹尚书一张苦瓜脸,正在诉苦。 听朝臣诉苦,文素素一直很是看重?。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给马儿吃了草,还要?安抚一二,照顾到马儿的情绪,让马儿能?心甘情愿继续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5页 「臣不?敢去衙门,也不?敢回府,到处都有人守着,想要?从臣这里探到一点口风。臣白日到衙门当?值,跟做贼一样。皇城宫门口就开始有人守着臣,进了皇城,各部衙门臣不?能?去,沈相嫌弃臣将人引去,吵得?人头疼,责令看守住臣,不?许臣进去。臣能?透露的人都透露了,其余人再找臣,臣也无法啊。」 文素素温声道?:「着实苦了曹尚书,曹尚书辛苦,吃碗糖水莲子吧,新鲜的莲子,很是清香。」 糖水莲子在京城是时兴小吃,文素素亲自赏赐的就不?一样了。曹尚书忙谢恩,端过碗美滋滋吃了下去,近日来的烦闷,好似真消散了不?少?。 曹尚书漱了口,小心翼翼道?:「娘娘,上次殷相将新科士子劝了回去,只能?劝一时,他们如今虽没再来吏部,走动得?却很频繁。听说天天在一起吃酒,好些朝中之臣都是他们的座上客,朝臣碍着脸面不?去,府里的子孙也去了。新科士子中有几个家?境富裕,来自松江府的洪运善,听说一掷千金,豪爽得?很,史鹄与他称兄道?弟,与施参知政事的长孙施道?悯,璟郡王都走得?很近。」 他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看着,秦谅已经如实上报。 文素素并不?阻拦,她在等。 「朕知道?了。外面秋老虎肆虐,曹尚书来回奔波,确实辛苦,不?如这样,朕安排几个皇城司的兵丁护卫你上下朝,免得?你被?打扰。」 有皇城司的兵丁护着他走上两天,朝臣就知道?是文素素下了死令,在他这里得?不?到消息,便不?会再来找他。 曹尚书顿时松了口气,不?过,他脑子转得?飞快,琢磨着眼?下人心惶惶,文素素再继续推波助澜,估计会出大事。 既然是文素素推波助澜闹出大事,曹尚书不?敢细想,忙谢恩告退。 琴音前去将许梨花传了来,她上前见礼,文素素放下徐八娘送来的急信,招唿她坐,「可?以用过午饭?」 许梨花答还不?曾,文素素道?:「那我?们边吃边说。」 琴音领着内侍送来了膳食,许梨花喝了两口汤,说起了郑明茵朱蕙娘来见她之事。 文素素听得?不?断扬眉,眼?底露出了笑意:「两个小娘子还真是有意思。」 许梨花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一趟她没跑错,笑着道?:「我?也这般觉着,长在大户人家?,见识自是不?同。当?年我?要?是有她们的一两分见识,哪至于吃那些苦。不?过,真那样的话,我?也遇不?到娘娘了,有今日的造化了。」 文素素道?:「但愿以后她们都无需遇到我?,也能?立起来,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许梨花怔住,不?知为何,心头突然酸涩难当?。她现在做大掌柜,站得?高,看到的事,人也更多。 比她惨的人比比皆是,她的遭遇,普通而寻常。 从上到下,皆不?得?自由。 文素素看着许梨花,问道?:「你可?还好?」 许梨花知道?文素素现在忙,要?做大事,她的事情不?急,忙打起精神,道?:「我?没事,娘娘放心。」 文素素见她不?说,也不?逼问,道?:「你回去跟两个小娘子说,让她们的阿娘亲自出面来找你,铺子里有用工的契书,在她们的见证下签订。待签好之后,让她们都进宫来,说我?要?过问一二。」 许梨花眼?神一亮,笑着道?:「娘娘是要?替她们撑腰,替她们阿娘撑腰了。」 这是意外的惊喜,文素素没多解释,「她们敢不?敢来,还难说。以后要?是有夫人娘子要?见你,你都用心见她们,至于用不?用,我?来拿主?意。」 许梨花忙应下,文素素顾不?得?午歇,细细与她交待起来。待她出宫,青书送来了奏摺,文素素见时辰已不?早,干脆就不?歇了。 随手拿起一本奏摺翻开,是孔定僵所奏。她从头到尾仔细看完,嘴角缓缓上扬。 打起来,开始互相撕咬了! 合上奏摺,文素素吩咐青书:「你去将施参知政事传来,你透露给他知晓,有人参奏他贪腐,卖官鬻爵,朕要?亲自过问他,此事可?为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气闷沉得人快过不过气, 云层低垂在头顶,一动便满身的汗。 文素素体恤朝臣,每间值房在盛夏时, 在半晌午时辰, 便有一块冰送来。到午后,冰便化了, 不过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 不再如以前那般难熬。 且文素素规定, 夏季炎热,朝袍布料改成穿着凉爽的丝麻。丝麻来自江南道,麻多?丝少, 比以前用的锦缎便宜,但每人多?做两身,方便更洗换着穿。 冬日遇到极严寒天气时, 则供应热汤熏笼。 无论是反对或是支持文素素的朝臣官员,对她的举措改动,无一人提出疑义。 冰鉴里面的冰化了一大半,值房还算凉快。施仲夫想着这?些时日的朝局,烦闷不已, 正?准备去将?半掩的门?全?部打开透气,青书?走了过来。 施仲夫愣了下,马上?起身招唿:「快请进来坐。」 青书?立在门?边,道:「我来传旨, 就不坐了。娘娘有旨,请施参政前去承明殿。」 施仲夫看了眼滴漏, 眉头微皱,掸了掸朝袍, 走出屋,低声问道:「娘娘这?个时辰应当还在歇息,不知娘娘这?时传我何?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6页 青书?照着文素素的吩咐,小声告诉了他。施仲夫道了谢,神?色阴沉了下去。 路过孔定僵的值房,施仲夫侧头看去,同样?因为恐冰鉴的冰化得太快,值房的门?半掩着,孔定僵坐在案桌后,正?朝外看来,背着光,他的脸看不太清楚,一闪而过。 施仲夫收回视线朝前走去,神?色阴沉可怖。 定是他! 无耻小人,为了相?位,真是老脸都不要了! 施仲夫憋着一股气到了承明殿,文素素径直说了奏摺之事,「平时你忙,府里的子孙淘气,在外闯了祸,说不定你全?然不知。朕不会让你承受不白之冤,也不能无视参奏你的摺子。故此先告知一声,你先写折自辩,朕会查清楚。」 参奏江南道的奏摺堆成了山,文素素一向留中不发。如今文素素提到让他写折自辩,看似在给他面子,实则是警告,也是威胁,更是挑拨。 偏生,施仲夫只能眼睁睁接受,挣扎不得。 朝中大臣大多?皆没?骨头,为文素素所用。在文素素的威慑下,反对她独揽朝纲的朝臣,便越来越少,态度暧昧,左右不定。 几个大学士,如邱大学士旗帜鲜明,反对文素素的变革。其余四个大学士,朱大学士态度不明,其余三人则中立,充耳不闻外面的事,只管教公主与她们的伴读读书?。 以孔定僵的聪明,岂能看不出文素素要他们内讧,真正?独揽朝纲。 只他如今参奏自己,两人就算能开诚布公,推心?置腹说和,对彼此的戒备永难放下了。 施仲夫心?沉甸甸的,惨声应是,赔罪道:「臣最?近的确疏于管束子孙,待臣回府查明之后,定将?严厉惩戒。」 文素素没?再多?提,施仲夫见礼告退。走出大殿,施仲夫闷头往外大步冲去,心?头汪着一团火,走出承明殿,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不由得停下脚步喘息。 不经意抬起头,承庆殿的重檐庑殿顶立在乌云下,两侧垂嵴的一排蹲兽,一动不动镇守着,驱逐邪魔魑魅魉魍。 曾经最?威严的承庆殿,黄瓦红墙,依旧华丽巍峨。兴许是天气,施仲夫总感到承庆殿灰扑扑,如久无人居住的宅邸,失去了生机,很快便会腐烂。 承庆殿早已门?可罗雀,朝臣官员眼里早就只有承明殿! 施仲夫心?头惨痛,自从文素素将?中宫与明华宫并为一起,改做承明殿,以殿,而后宫嫔妃所居住的宫称时,她的用意就昭然若揭。 风雨欲来,施仲夫望着垂在承庆殿顶的乌云,惨烈一笑,亲自前去了太学。 太学不比立国之初,除了京城的达官贵人,地方州府五品以上?的子孙,以及州府举荐品学兼优的学生也能入学。 太学学生无需科举,经过一系列科举考核之后,便能出仕为官。 地方州府州府举荐入学的学生,资质参差不齐,多?为地方豪富世家子孙。久而久之,太学的学生非富即贵。 施仲夫两个儿子都靠着恩荫出了仕,分别在地方州府出任知府,知县。 长孙施道悯则入了太学,考核出仕,比起靠着恩荫出仕勉强要硬气些。 到了太学一问,施道悯这?几日告病,没?来上?学。 施仲夫前后一想,忙稳住心?神?,匆匆赶回府一问,施道悯并不在府里,也没?听过他生病之事。 「混帐东西,出去找,他敢不听话,直接给他捆回来!」施仲夫怒吼,吓得小厮赶忙出去,分头去找施道悯。 小厮僕从找遍了平时京城纨绔喜欢去的瓦子,酒楼,皆没?找到施道悯。 雨终于从乌云中坠落,噼里啪啦打在屋顶,没?多?时便汇聚成水流,从瓦当倾泻下来。 宽敞的花厅里,香气扑鼻,凉意阵阵。歌伎伴着丝乐,唱着靡靡之音,伴着她的声音,一群人行酒令,推杯换盏快活得很。吃得多?了,嫌弃太热,干脆脱了衣袍,光着膀子喊道:「换大碗来,这?样?吃才爽快!」 洪运善立刻吩咐了下去,丫鬟僕从们捧来了大碗,换走了小酒盏。 璟郡王今日没?吃几杯酒,他很是不耐烦将?丫鬟手?推开了,端着小酒盏抿着。 洪运善见状,赶忙挥手?让丫鬟退开,提壶替璟郡王斟酒:「王爷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施道悯与璟郡王算得上?交好,吭哧笑了起来,揶揄道:「你别多?问,王爷的烦心?事,你可解决不了。」 璟郡王斜撇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继续吃着闷酒。 史?鹄颇能察言观色,他朝洪运善暗自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走到了一旁。 没?多?时,洪运善也跟了过来,正?厅里吵得很,史?鹄便示意他去屋外。 雨下得哗啦啦,庭院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雨水,名贵的花木被打得东倒西歪,洪运善眼都不眨。 几盆花草而已,京城他的宅子里,墙脚随便长的花草,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奇花异草。 银子算什么,洪氏有多?少盐,就有多?少银子!而盐场的盐取之不竭,洪氏便有用不完的银子! 他的差使迟迟未决,洪运善观江南道的局势,估计自己的差使难了。眼见其他新科进士得了差使离京,洪运善与史?鹄等一众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太后文素素当政,只有她退位,齐瑞亲政,他们众人,乃至江南道的世家大族,方能有喘息的时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7页 太学的学生虽是考核出仕,他们这?群新科士子都无官可做,他们也难说。 何?况朝中局势胶着,朝臣官员都不一定能保住官职! 洪运善与史?鹄他们一起琢磨,撒钱攀附上?了璟郡王与施道悯,一众太学的世家子弟。 史?鹄让伺候的僕从离得远了些,低声道:「王爷兴致不高,你可知道为何??」 「我也纳闷,王爷连酒都没?吃口。我寻思着,也没?人得罪王爷,惹了王爷不快。不过,我瞧着施大少爷好似知晓究竟。」 洪运善眉头皱起来,思索道:「先前他们来的时候,王爷好似就心?事重重。」 史?鹄道:「王爷与圣上?最?最?要好,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多?靠王爷,可不能出了差错。」 洪运善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头一热,道:「你说得是。王爷不好问,问问施大少爷。我那里还有副画圣的画,施大少爷上?次就赞不绝口。你去将?施大少爷叫到旁边的屋子,我去拿画!」 史?鹄应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眼神?复杂看了眼洪运善。 商贾而已! 史?鹄暗暗咬牙切齿骂了句,对洪运善的出手?豪绰,嫉妒,又鄙夷。可恨的是,还得仰仗着他的银子开路,只能硬生生忍了。 洪运善去取了画来,史?鹄也将?施道悯带到了偏屋,他走到上?首坐下,瘫倒在椅子里,抖着腿,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弄得这?般神?秘兮兮?」 史?鹄赔笑,「正?厅里吵得很,施大少爷出身清贵,哪耐烦与大家一起胡闹,在这?里能清净说几句话。」 洪运善手?上?拿着画轴展开,笑道:「这?幅画,上?次人多?,施大少爷只点评了几句,我听得开了窍,又没?能开窍,想请施大少爷再点评几句。」 施道悯下巴朝外点了点,道:「下着雨呢,暗沉沉的天赏什么画!」话虽如此,他看到展开在面前的画,眼珠巴在画上?,半晌都没?能挪开。 史?鹄看了眼洪运善,道:「王爷瞧上?去心?事重重,我们恐未能伺候周到,得罪了王爷而不自知。施大少爷与王爷交好,可能指点我们一二?」 施道悯总算移开了目光,掀起眼皮斜乜了两人一眼,指尖摩挲了几下,眼神?不由自主再飘到了画上?。 「能有什么大事,大丈夫当成家立业。王爷今年虚岁已十七,尚未说亲。圣上?比王爷年长两个月,都尚未选后,王爷自然不敢在圣上?之前定亲。王爷等得起,就算到了七老八十,照样?能娶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只小娘子等不得,到了年岁就要嫁人。」 史?鹄总算听明白了,璟郡王是为了亲事犯愁。他脑子转得飞快,见洪运善也是一脸瞭然。 两人对视一眼,洪运善将?画裹起来,放到了施道悯手?边的案几上?。 「这?幅画,我看来看去,就是几枝梅花而已,什么意境,风骨,将?画看穿,我也看不出出来。还得是施大少爷才能欣赏得,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副画就该属于施大少爷。画到施大少爷手?里,也算是得了个好去处。」洪运善笑道。 施道悯暗喜,小心?翼翼拿起画,万般珍惜将?画再仔细裹了一遍。 拿了画,施道悯当要回报一二,警告看着他们,道:「此事只有你们知晓,可别传了出去。王爷是有了心?上?人,为情所困。」 两人忙保证了,洪运善哎哟一声,凑上?去嘿嘿笑道:「不知王爷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 施道悯得了画,心?情大好。事关?男女之事,只能藏在心?里也痒得很,见屋内只有他们三人,便笑嘻嘻道:「王爷看上?了朱大学士的孙女,以前朱大学士做过王爷的先生,师兄师妹能成秦晋之好,也是一桩佳话。王爷今朝出门?的时候,恰遇到了心?上?人的马车回府,这?里啊,」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意味深长道:「只怕如猫在挠,痒着呢!」 几人呲呲笑做一团,洪运善咂摸了下,不解道:「王爷虽未娶妻,府里的美人儿可不少,那朱小娘子就有那般好,让王爷如此上?心??」 施道悯啧啧,嫌弃地道:「得不到当然百般惦记,等成亲后热乎几日,就那么回事。」 洪运善深以为然,「无论妻妾,就是图个新鲜。王爷的正?妻,门?户当然不能低了,朱大学士清贵,学生都有出息,的确是门?好亲。」 史?鹄眼珠一动,道:「圣上?是该选后了。圣上?选后大婚,璟郡王也能议亲。」 施道悯:「圣上?是到了选后大婚的年纪,只眼下的局势,谁敢去提?」 大婚后齐瑞就该亲政,太后文素素把控着朝政,朝臣们都精明得很,恐冒出头,会被文素素收拾。 洪运善慢吞吞道:「别人不敢去提,王爷为了自己的亲事,他该去提。」 施道悯愣了下,道:「你说得对,王爷到了议亲的年纪,他跟圣上?交好,他去提最?合适不过。」 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通,然后一起进了正?厅,与璟郡王咬着耳朵说了一阵。 璟郡王听后一言不发,面色沉沉,起身离开了洪运善的宅子。 大雨倾盆,马车在风雨中摇晃。璟郡王心?里乱得很,踢了踢车壁,对小厮道:「下去让马车掉头,进宫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8页 第一百四十七章 雨越下越大, 不时有闷雷炸开。 承庆殿昏暗如黄昏,齐瑞没来由心慌,尖声喊道:「掌灯!」 阿娘就是在打雷下雨的天气去世, 他听?到了些传言, 但他不相信,无论如何都不信。 如果?阿娘真是那般的死因, 文素素早就拿出来大做文章了! 除了雷雨, 到处安静得可怕, 他再次嘶声力竭叫道:「掌灯!」 黄腾达忙进殿,取出火摺子?点亮了花开富贵铜枝灯盏。殿内亮堂起来,齐瑞闭眼喘气, 抬手扶着胸口?,那份慌乱仍在。 「去取酒来!」齐瑞嗓子?发紧,他舔着唇, 喘了几声粗气。 黄腾达收起火摺子?,顺从地取了两坛酒与小菜进殿。齐瑞捧起拍开的坛封,仰头痛灌一气。 「嗝!」他眼睛发直盯着面前?,打?了个酒嗝,随手抹去了脸上的酒渍。 半坛酒下肚, 齐瑞的心勉强安定?了些。这时黄腾达进殿,躬身小心翼翼道:「圣上,璟郡王求见。」 「璟郡王来了?」 齐瑞茫然了下,反应过来璟郡王是谁。 「这么大的雨他进宫作甚?算了, 他来了也?好,正好陪朕吃酒!」 黄腾达领命去宣旨, 很快,璟郡王带着一身湿气进了大殿。齐瑞眯起眼打?量, 「来,吃酒。」 璟郡王撩起衣袍,在齐瑞对面的杌子?上坐下,黄腾达送来了酒盏,他眼珠一转,道:「我?陪着圣上吃几杯,不用你们伺候了。」 黄腾达应是退下,齐瑞垮下脸道:「怎地,你要朕亲自动手不成!他就是个伺候人的,当差不好好当,要他何用!」 两人经常一起吃酒,璟郡王一看便知?,齐瑞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他心里很是鄙夷齐瑞的酒量,好酒,酒量差,没劲极了! 将矮案上的果?子?递到齐瑞的面前?,劝道:「圣上吃些果?子?。」 齐瑞随手捻了颗炒银杏放进嘴里嚼着,斜乜过去,道:「这般大的雨,你不在府里好生生呆着,跑进宫作甚?下雨路滑,路不好走,仔细撞到了百姓,到时御史又参揍你纵马行兇。前?些时日你进大牢的事,莫非都忘记了?」 甫一见面就被教训,璟郡王大为光火。齐瑞总在他面前?盛气凌人,动辄出言训斥。 当年一起在宫内读书,学问平平,好些文章功课,都是央求他帮着写。 承庆殿快变成了冷宫,如今朝臣百官谁还将他放在眼里,连个后宫妇人都斗不过。 他这个皇帝,就是个泥捏的磨喝乐,只能在自己面前?抖威风! 璟郡王忍习惯了,心里暗戳戳骂,面上却诚惶诚恐,不断应和:「是,圣上教训得是。唉,我?冤枉啊,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冤的人了!」 齐瑞见璟郡王被训得垂头耷脑,他心里总算畅快了些,「你如何就冤枉了?你纵容府里的管事欺压商户,逼得人倾家荡产,都告到了府衙去,你还敢狡辩。」 「圣上,我?真没狡辩。这做买卖吧,休听?那些人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听?起来是拼本事,最终还是拼谁的靠山厉害!就好比丰裕行,粮食买卖就是低买高卖,哪有那般多?的讲究,还不是靠着太?后娘娘赚钱!赚到的钱,圣上可有看到一个大钱,唉,于公于私,都该属于圣上啊!」 说起府里的生意,璟郡王就满肚皮苦水。文素素狠狠收拾了他一通,占来的都还回去了不提,还另外赔了一大笔,简直血亏! 齐瑞扬首吃了口?酒,瞥了眼璟郡王,心里难受至极。 殷知?晦曾告诉他丰裕行的重要,首先粮食行并不是为了赚钱。 大齐以农为重,丰裕行不比其他的商贸,肩负着仓储之?责。比起常平仓反应迅速,还要努力平衡调节市坊,免得谷贱伤农,谷丰既伤农,又伤百姓。 齐瑞信任殷知?晦,只想到内藏库,丰裕行是他外家薛氏的家产,始终意难平。 璟郡王一说,齐瑞心里就更难受了,他懊恼万分,骂道:「闭嘴,休得胡罄!」 「是我?多?嘴了!」璟郡王从善如流赔了不是,他眼珠一转,道:「是我?眼皮浅,圣上坐拥天下江山,这点东西算得什?么,且只拿盐来说吧,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想到洪运善的阔绰,璟郡王就心痒痒。不敢伸手直抢,一州府的盐买卖他也?看不上,身为郡王爷,当要有野心,方不会?堕了齐氏的姓氏。 他要掌天下的盐! 在文素素的治下他是休想了,可眼前?还有个大傻子?! 璟郡王到了盏酒吃了,一下变得愁眉苦脸,哭兮兮道:「圣上,好些人都说你我?是难兄难弟,一大把年纪,亲事还没着落。我?没出息,圣上可不一样,无以成家,何以立业!」 齐瑞脸色瞬间?大变,将手上的酒盏朝璟郡王砸去,怒骂道:「混帐东西!敢编排起朕来了!」 璟郡王也?不躲,酒盏连着酒水,结结实实砸在身上,泼了他一头一脸。 「圣上,你砸吧,这一下,是我?该挨的!你我?一起长大,圣上拿我?当亲弟弟般照顾,我?却没能伺候好圣上,是我?的不孝啊!」 璟郡王弯腰捡起滚在脚边的酒盏,顺便努力回想生母劝解他的哭诉,拿手在眼睛上乱揉一气,偷瞄着齐瑞的反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9页 齐瑞被嚎得头疼,心里倒很受用,不耐烦道:「好好好,别哭了,大男子?哭甚哭,真是没出息!」 「是,我?不哭了,哭有甚用。」璟郡王收放自如,张头四顾。 「圣上的确该定?亲了。圣上的亲事不同寻常百姓。先不管选谁家的小娘子?为后,只选定?后,礼部下聘过六礼,一套礼仪下来,至少要一年半载。」 文素素一直压着他的亲事,就是怕他亲政。齐瑞听?到亲事就难受,酒意上涌,眼睛红得滴血,几乎将牙都咬碎:「文氏在朝堂兴风作浪,那些狗东西都听?她的,朕有甚办法!」 璟郡王脸上浮起了得色,心头一阵滚烫。 齐瑞定?了亲,他的亲事不但不愁,齐瑞真亲政掌权,他同样跟着权倾天下! 璟郡王按耐住心里的激动,替齐瑞酒盏斟满,继续道:「成亲虽要一段时日,只定?了亲,形势就得大变。现在朝堂上,好些官员怕被裁掉,真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圣上此时定?亲,乃是笼络朝臣的绝佳时机!」 璟郡王的话,一下戳到了齐瑞的心尖尖上! 朝堂上的风波,齐瑞也?听?到了些,他看不明白,也?插不上手。 朝臣人心不齐,就是他的好时机! 璟郡王对齐瑞熟悉得很,看到他脸色变幻不停的模样,就知?道他心动了。 「圣上,我?这里有个好法子?,圣上,太?学......」 璟郡王在齐瑞耳边一通嘀咕,齐瑞端起酒罈,扬首咕咚一气,扔下酒罈,血红着眼狰狞道:「好,此事交由你去办!」 那边,施仲夫派出去的小厮,总算在洪运善的宅子?里找到了施道悯。 逃学毕竟心虚,施道悯见小厮们寸步不离,大有防着他逃走的架势,踏进府里就腿软了,将收到的画塞进贴身小厮怀里,「快去藏好,再去找祖母,祖父要打?死我?了!」 贴身小厮忙奔去了高老夫人的院子?,施道悯理了理衣衫头髮,抬手在面前?乱扇,试图散走酒味。 酒味浓得化不开,施道悯吩咐道:「快去拿茶来,我?要漱口?!」 跑细了腿,浑身湿淋淋的小厮哭丧着脸,寸步不让劝道:「小少爷,快进去吧,老爷在等着少爷呢。」 施道悯想骂,又实在心虚,只能磨磨蹭蹭往施仲夫书房挪。刚到门口?,施仲夫盛怒的声音传来:「给我?拖进来!」 施道悯大惊,下意识转头就逃,被涌上前?的小厮抓住,连拉带拽送进了屋。 「关门!谁都不许进来!」施仲夫负着手,神色阴沉下令。 书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施道悯盯着紧紧关着的门,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哭道:「祖父,我?错了,不该逃学去玩耍,祖父饶了我?吧,我?的阿娘去世得早,祖父祖母阿爹将我?辛苦拉扯大,是孙儿不孝啊!」 施道悯生母在他两岁时便去世了,父亲很快娶了续弦。高老夫人怜惜他,亲自带在身边养着。施仲夫亲自给他启蒙,教他读书,对他倾注了不少的心血。 不提这些还好,施仲夫想到自己对他的一番心血,不但付诸东流,甚至还要连累到施氏阖家全族,心底那股气熊熊燃烧起来,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施道悯没想到施仲夫会?直接动手,来不及躲避,胸口?一痛,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混帐东西,孽障!」施仲夫怒骂不止,上前?连着踢,施道悯痛得在地上打?滚,哭喊着求饶。 「老子?是如何教你的,你就这般回报老子?!不孝,你何止不孝,你就是个丧门星!」施仲夫恨铁不成钢,大骂道。 施道悯见哭喊求饶无用,翻身爬起,拉开门就要逃。 施仲夫喘着气,厉声道:「把这个孽畜抓住,捆在长凳上,取板子?来!」 守在门外的小厮不敢迟疑,将施道悯揪住,小声劝道:「小少爷,老爷正在起头上,小少爷别跑啊,跑了老爷会?更气了。」 施仲夫上了年岁,施道悯滚得快,没被踢到几脚,他就是喊得大声而已。 家法却不一样了,捆在长凳上,被打?上几板子?,不但痛,里子?面子?都掉得精光! 从小到大,施道悯闯祸淘气多?了去,从未见过施仲夫如此生气,他不算太?蠢,情?急之?下生了几分智。 难道他与璟郡王,洪运善他们来往,闯了大祸? 施道悯越想越害怕,被捆在长凳上趴着,施仲夫手上的板子?,结结实实落在屁股上,他才回过神,「啊啊」叫着喊痛。 高老夫人被嬷嬷搀扶着赶到,心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扎着手阻拦:「住手,快住手!」 「谁让她进来的!」施仲夫看了眼高老夫人,气得吹鬍子?瞪眼,道:「就是你平时溺爱,他惹出了大祸!」 高老夫人顿时不依了,「我?溺爱,亏你有脸说得出来!你平时只问几句读书识字,吃穿一概不管。无论是儿女,还是孙儿,你嘴上说几句,就是管了?我?不管,不管他们都没了!早知?如此,没了也?好,省得被你打?死,我?白替你们施氏辛苦养儿育女!」 施仲夫见老妻发怒,哼了几声,扔掉板子?,「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不懂,他在外面闯了大祸,我?还有事要问,你且回去。」 高老夫人心疼地看了眼趴在那里,蔫答答的施道悯,再怒瞪着施仲夫,嘲讽地道:「你张口?闭口?就是大事,在外面的事情?,你从不与我?说。我?当然不懂,也?管不了。不过有句丑话说在前?,要是他闯了大祸,你得担起大半的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0页 施仲夫被噎住,高老夫人拂袖而去,他嘀咕了几句:「真是凶神恶煞,这妇道人家,愈发厉害了!」 「给他搀扶起来,换一身衣衫。」施仲夫平缓了下心情?,吩咐道。 小厮们忙扶起施道悯,给他更衣上药。所幸只是皮外伤,施仲夫不理会?施道悯的哭唧唧,斥退伺候的人,取了凳子?坐在塌几边。沉声道:「有人参奏你勾结新?科士子?,卖官鬻爵。说吧,你究竟干了哪些事,统统招来,老子?去想办法,看能否救你一条小命。」 施道悯不敢再瞒着,将如何结实洪运善史鹄等候官的新?科士子?,如何拉着璟郡王,太?学的同窗,逃学吃酒的事,含混着交待了。 施仲夫听?得心底的怒火又往上蹭蹭窜,他拼命压抑住,质问道:「就只是吃酒玩乐?」 施道悯转动着眼珠,小声道:「还有亲事,圣上的亲事......璟郡王想要娶朱大学士的孙女,他也?着急自己的亲事。太?学的学生,对太?后娘娘不满,计谋着要圣上娶妻亲政,赶走太?后娘娘。太?学学生,他们不敢动手......」 屋外大雨滂沱,施仲夫脸由白转青,眼底聚起起惊涛飓浪! 孽畜!果?真要害了施氏! 眼下,他别无他法,只能孤注一掷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雨在半夜停了, 早起时天光大好,一改前几日的沉闷,秋天真正到来, 凉风拂面, 令人心情都变得疏朗。 郑明茵挽着朱氏,灵动的眼珠一边朝车窗外瞄, 一边敷衍着道?:「阿娘, 再等等, 表姐马上就到了。」 一大早就被郑明茵生拖硬拽,说?是要出来逛铺子。眼见马车外是一条清净的小巷子,朱氏狐疑地道:「你少诓我, 外面哪有铺子?」 「这是云秀坊的角门,阿娘是贵客,从前面进去太张扬, 得从后面进去。」 郑明茵随口瞎编,见?巷子口朱大学?士府上的的马车驶来,她送了口气?,立刻道?:「阿娘,表姐来了。」 朱氏见?郑明茵跟泥鳅一样灵活蹦下车, 哎哟一声,训斥道?:「你且慢些,都快定亲了,还这般毛手毛脚!」 郑明茵充耳不?闻, 几步奔到马车前,朱蕙娘先下车, 沖她递了个颜色,再转身回去搀扶明氏:「阿娘小心脚下。」 明氏搭着朱蕙娘的手下来, 亲昵地点了下郑明茵,笑着对朱氏道?:「蕙娘昨日下午就缠着我,说?是要出来逛铺子,原来你也被阿茵缠了来。」 「可不?是,她们两人神神秘秘,定是打着什?么坏主意。」朱氏上前挽着明氏,嗔怪地道?:「我倒要瞧瞧,你们究竟待如何?。」 角门开了,辛九迎了出来,郑明茵奔上前打招唿:「辛管事。」 朱蕙娘在后面作陪,对四下打量的两人道?:「阿娘舅母,这是许大掌柜身边的辛管事。」 辛九见?礼,「两位夫人里面请。」 朱氏与明氏听到是许梨花身边的管事,不?敢拿大,忙客气?还了礼。两人神色犹疑,互相对视一眼?,跟着辛九一道?进了院子。 进了客屋,辛九请几人坐下,招唿丫鬟奉了茶上来,道?:「大掌柜马上就到,几位稍等。」 两人忙客套到无妨,辛九前面铺子忙,便先告退离开了。 朱氏放下茶盏,错牙压低声音道?:「蕙娘是个懂事的,阿茵你老实交待,你又在到什?么鬼!」 明氏打量着朱蕙娘,不?悦道?:「蕙娘,你以前就跟我说?过,要出来做事。你同阿茵拉着我们出来,可不?是为了逛铺子。我瞧着这阵仗,还要骗阿娘到何?时?」 朱氏愣住,脸色跟着变了,当即起身拉着郑明茵就要走,「胡闹,仔细你阿爹知晓,这次不?会轻饶你,定要打断你的腿!走,跟着我回去!」 「阿娘!」郑明茵用力挣脱,生气?地道?:「就是因着你不?同意,所以我才会骗你出来!阿娘,我就明说?了,我要出来做事,我不?嫁给邱三!」 到底在云秀坊,朱氏恐闹得人尽皆知没了脸面,忙朝外看去。 云秀坊的伙计丫鬟都规矩得很,各自走动忙碌,只有她们带来的丫鬟婆子守在门口,无人打探她们这边的争吵。 明氏也沉下脸,对朱蕙娘痛心疾首道?:「蕙娘,难道?你也打定了主意,要出来做事?」 朱蕙娘沉默了下,深深曲膝下去赔了不?是,「阿娘,许大掌柜已?经去跟太后娘娘回禀过,太后娘娘亲口同意,我们先来铺子里做先生,教绣娘等妇人小娘子读书识字。请阿娘与舅母来,是太后娘娘有规矩,我们签契书,要阿娘与舅母在场。太后娘娘讲究孝道?,我们是阿娘姑母辛苦怀胎生了出来,该与母亲姑母通气?,莫要伤了最亲之人的心。」 「太后娘娘是讲究孝道?,你们却没学?到孝道?!这般大的事,你自己先应了,跟我说?一声有何?用,你阿爹呢,你可敢与你阿爹提!」 明氏越想越气?,痛心疾首看着朱蕙娘,「都怪我宠着你,将你给宠坏了。你阿爹说?得对,慈母多败儿,都是我将你们宠坏了。」 朱蕙娘眼?里浮起哀伤,道?:「阿娘,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了下来,是你亲手养育我,这份生养之恩,我永不?敢忘。阿爹......阿娘,一年到头,见?到阿爹除了请安见?礼,我都不?记得阿爹同我说?过什?么话。阿爹领着闲差,他一点都不?忙,我们二?房住着的院子也不?大,我却没能见?到阿爹几次。阿娘,我可以孝敬他,但要我尊着他,听他的话,阿娘,这太难为人了啊!太为难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1页 郑明茵听得眼?眶都红了,上前紧紧依偎着朱蕙娘,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明氏愣愣站在那里,朱氏皱眉,不?同意道?:「谁家不?是这般,后宅妇人操持家务,养儿育女。儿子读书建功立业,女儿长大嫁个好人家。别人都好好的,偏生到你们这里,就成了不?应当。出来做事有甚好,辛辛苦苦赚得了几个银子?那些穷人家的小娘子,辛苦做活一辈子,也赚不?到你们一件头面的钱,难道?你们竟然羡慕起她们能出去做事了?如果这般的话,你们的嫁妆,有本事自己去赚!」 郑明茵抢白道?:「阿娘,许大掌柜就不?这般!云秀坊云衣坊丰裕行好多女掌柜,女帐房,女先生,女伙计!她们都厉害得很,户部江南道?税司的徐侍郎,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阿娘都忘了?如今外面世?道?变了,阿娘还以为后宅妇人娘子就该如此,长大了嫁人,嫁人后侍奉公婆夫君,养儿育女,真是自己蒙了自己的眼?,自欺欺人!」 朱氏气?得仰倒,朱蕙娘忙拉住郑明茵,「阿茵少?说?两句,别惹了姑母生气?。」 许梨花差辛九前去找朱蕙娘回了话之后,郑明茵快活得几乎快飞上天去,与朱蕙娘商议了许久,冒着雨回了府。 她人像是被一场大雨洗刷过,郁郁寡欢,烦恼统统不?见?了,整个人像是天气?一样,变得轻盈又明快。 她绝不?肯再掉入雨前天气?那般黏答答沉闷的日子里,朱氏决计拦不?住,朱蕙娘也拦不?住,将平时受到的冤屈,噼里啪啦悉数倒了出来。 「阿娘,我不?要嫁人,更?不?要嫁给那个邱三!呵呵,说?到嫁妆,阿娘偏心到家了,为什?么哥哥们能分走阿娘大半的嫁妆,只给我留一丁点,阿娘,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你也是妇道?人家,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你都要偏心,也难怪阿爹看轻你!你立不?起来,护不?住我,你就别管我!」 朱氏眼?前一黑,踉跄后退,明氏忙扶住她,哎哟一声,「快坐下歇歇。」她又狠狠盯着郑明茵与朱蕙娘,「你们两个不?省心的,真真是要气?死人!」 朱蕙娘推着郑明茵,「阿茵一时冲动,姑母莫怪。阿茵,快去给姑母赔不?是。」 郑明茵站着不?动,昂着脖子一幅我有理,谁都别劝的坚持。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许梨花出现在了门口,她身着八成新的丝麻衫裙,淡敷脂粉,看上去很是利落有气?势。 朱氏心里一肚皮火,还是硬撑着起身见?礼,明氏也赶紧曲膝,「许夫人。」 许梨花还礼,郑明茵撇嘴道?:「是许大掌柜在前。许大掌柜自己有本事,不?要那劳什?子靠夫君儿子的诰封!」 朱氏与明氏都靠着夫君得了诰封,朱氏的品级比许梨花低一品,明氏就更?低了。许梨花又是文?素素身边最得力的大管事,郑明茵的话难听,两人也只得忍着。 许梨花笑盈盈转开了话题,招唿她们坐,「我先前在忙,实在没能抽开身,还请夫人见?谅。」 朱氏明氏一起客气?,两人对视一眼?,明氏开口道?:「不?敢不?敢,是阿茵蕙娘不?懂事,叨扰许夫人了。」 郑明茵见?明氏还是坚持喊许梨花夫人,气?得又要理论,朱蕙娘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许梨花对她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屋内先前的争吵,丫鬟回了几句,她就清楚缘由了。 「不?算打扰,是我对两位小娘子说?了,请两位夫人来做个见?证。」 许梨花停顿了下,眼?神在朱氏明氏身上扫过,「两位夫人应该都知晓了,她们想要在铺子做活的事情。我不?知两位夫人如何?想,作为铺子大掌柜,还是有些话说?在前面,两位姑且自己做个判断衡量。」 朱氏看向明氏,见?她点了下头,忙忍住了不?快,道?:「许大掌柜请说?。」 许梨花道?:「众所周知,我是在替太后娘娘掌管铺子田庄,在先帝尚在潜邸中时,当时还是太后娘娘管着,铺子田庄开始用女管事,女帐房,女伙计。她们都是铺子掌柜,帐房们的亲戚,家中不?算太穷。最早来的这些人,都已?经能独当一面,独自领了铺子的掌柜,大帐房等差使?。差不?多的时候,云秀坊里办了学?堂,收养了好些被弃养的女婴女童小娘子。如今她们有些还在读书,有些已?经长大了,开始能养活自己了。比如绣花,管帐,再不?济,便到铺子里做伙计,干杂活。」 当年周王府铺子庄子的革新,京城无人不?知,朱氏明氏沉默听着,一言不?发。 郑明茵双眸亮晶晶,羡慕极了。 要是她年纪再大些,当年能到文?素素手底下做事,说?不?定,她也与许梨花一样威风了! 「现在铺子田庄的帐房掌柜管事,好些都是出身官家的妇人小娘子。比如伍老夫人最喜欢田庄的作坊,她说?自己身子骨还硬朗,不?嫌差使?不?起眼?,在太后娘娘面前去主动领了田庄作坊的差使?。她们出来做事,也不?是尽为了银子,更?不?是为了身份。伍老夫人说?过一句话,我听了很受触动,几位也听听。」 伍老夫人是秦谅的夫人,朱氏明氏都听说?过她在给文?素素管作坊,心里虽不?以为然,到底不?敢惹皇城司,都认真听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2页 许梨花肃然道?:「伍老夫人说?,以前她无论掌家,还是侍奉公婆夫君,抚养儿女,也都在做事。可这些与在作坊做管事,完全不?一样。这是她在做自己的事,不?是为谁,就是为了她自己。与秦皇城使?在朝廷当差一样,都是在做事。我与伍老夫人有一样的想法,夫君在皇城司当差,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我不?靠着他。」 朱氏想说?什?么,见?明氏垂眸不?语,也便没有做声。 许梨花笑道?:「当然,我们都比不?上徐侍郎,她擅长财赋,能官至户部侍郎。徐侍郎,也是赶上了好时机。」 这句话朱氏明氏倒深以为然,徐八娘就是凑了巧。不?过她在江南道?兴风作浪,不?知以后可有好下场。 许梨花话锋一转,「在铺子里做事,发不?了大财。除了薪俸,一年四季的衣衫,过年过节的补贴,若做得好,薪俸逐年增长,提拔的机会都不?缺。铺子里做事也放心,敢出言不?逊骚扰的,都被送到了官府。铺子里也有成亲嫁人的妇人,与男人一样,成家也能做一番事。我差不?多就说?这些了,至于如何?选择,两位夫人自己拿主意。」 明氏抿了抿唇,赔笑道?:「这般大的事,蕙娘都没同我与她阿爹打声招唿,自己将我骗了来,让许大掌柜见?笑了。蕙娘已?经在说?亲,朱氏乃是清贵读书之家,她出来做事,她祖父第一个不?会同意。给许大掌柜带来了麻烦,实在是对不?住。我这就领蕙娘回去。」 朱蕙娘脸色一下白了,郑明茵见?朱氏要跟着拒绝,她拿出架势,急促地道?:「阿娘,要是你敢不?同意,我就死在你面前!」 朱氏起到一半的身子,又跌坐了回去,她深知郑明茵的性情,冲动不?管不?顾,她真做得出来一死了之! 「哎哟,真是冤家!」朱氏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明氏也不?管朱氏了,阴沉着脸对朱蕙娘道?:「跟阿娘回去,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要是你祖父阿爹得知,你就真没了命!」 许梨花深深皱起了眉,文?素素与她说?过,可能遇到各种反对,几百上千年来的世?俗规矩,并非一时片刻能扭转。 出身官绅之家的妇人娘子,看不?上那几个薪俸。允许她们出来做事的,大多都是依附文?素素的朝臣官员。 当然,文?素素并不?强求,掌柜帐房等差使?,还是留给出身普通百姓之家的妇人娘子。 朱蕙娘面若死灰,朝着许梨花曲膝见?礼,一声不?吭跟在明氏身后离开了。 郑明茵急得快跳脚,喊道?:「表姐,你别走啊,表姐......」 朱蕙娘停下脚步,朝她悽然一笑,嘴唇蠕动了下,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低头离去。 许梨花对脸色变幻不?停的朱氏道?:「夫人,小娘子的契书,你可要再仔细看看?待小娘子签好之后,夫人随我进宫,太后娘娘要见?见?小娘子与夫人。」 郑明茵顾不?上朱蕙娘了,一个箭步扑到朱氏面前:「阿娘,我签了,你跟着我进宫去见?娘娘,见?娘娘!阿爹都难以见?到娘娘,那可是当政的太后娘娘,跟天子一样的太后娘娘!」 朱氏吓得脸都青了,伸手去捂郑明茵的嘴:「你胡罄什?么!」她再看向许梨花,慌乱地解释:「她不?懂事,口无遮拦,太后娘娘就是太后娘娘,什?么天子不?天子!」 许梨花神色不?变道?无妨,朱氏松了口气?,生怕郑明茵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只能强忍住,眼?睁睁看着郑明茵大笔一挥,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郑明茵拿了自己的那份契书,对着光看了又看,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根后,她再扑上去,紧紧搂着朱氏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 「阿娘真好,我再也不?怪阿娘了。阿娘给我多少?嫁妆,我就要多少?嫁妆。嘿嘿,要是能多给一些,阿娘就更?更?好了。阿娘,丑话说?到前面啊,我可不?嫁给那个邱三,呵呵,他这个排行就巧妙得很,註定了他会被关进大牢三次。不?对,我看他啊,还会再次进去,再也出不?来,关到老死,省得出来危害世?人!」 朱氏扶额,对郑明茵已?经无力斥责,许梨花不?以为意,就破罐子破摔随了她去。 许梨花安排了马车,几人一道?进宫去见?文?素素。到了马车边,郑明茵让朱氏先上去,她在许梨花身边转悠,烦恼无比道?:「许大掌柜,表姐被表舅母劝了回去,肯定出不?来了。表姐不?想嫁人,可是表舅打着心思要她嫁进高门,要不?进宫当妃子,要不?嫁给璟郡王。表姐现在该多难受啊,我只要想起就难过。都是表姐在给我出主意,轮到表姐了,我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许大掌柜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帮帮表姐?」 许梨花想了下,歉意地道?:「我也没甚办法,别人的亲事,外人也无从插手。不?过你别急,先去见?了娘娘再说?,再慢慢想办法。」 郑明茵只能应了,上了马车,朱氏盯着她,道?:「你又去做甚了?」 「阿娘,我没作甚,我是在想着表姐。」郑明茵靠在车壁上,神色恹恹道?:「我与表姐自小一起长大,她比哥哥们对我都好,看到表姐跟着表舅母回去时的模样,心都碎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3页 朱氏咬牙,深吸一口气?,道?:「你少?管你表舅母的事,朱氏轮不?到你表舅母做主,也轮不?到蕙娘做主,更?轮不?到你操心。你既然跟蕙娘交好,自当知晓她的亲事为重。堂伯父年岁已?高,儿孙都普通寻常,待他之后,朱氏就没落了。蕙娘聪慧端庄,她若嫁得好,以后能拉扯一把娘家。朱氏熬过这两代,一群小的长大了,能出个有出息的,朱氏便能重新再起来。」 郑明茵嫌弃得嘴角都撇到了脚下,「表姐要是进了铺子,以表姐的本事,肯定很快就升上去。指不?定,还能被太后娘娘选为女官,跟徐侍郎一样真正出仕为官。明明有出息的就在眼?前,他们眼?瞎了看不?到,尽惦记着儿孙曾孙。再说?亲事,表姐进宫做妃子,休说?圣上还未政掌权呢,圣上后宫那么多妃子,何?时轮得到表姐了?还有那璟郡王,自己没甚没事,后宅的姬妾一大堆,儿女都生了好几个。让表姐做那郡王妃,堂外祖父也这般打算的话,他就是不?要老脸,真不?配做大学?士!」 朱氏气?得去拧郑明茵的嘴,「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车厢狭窄,郑明茵躲闪不?开,只能叫唤:「阿娘,等下还要见?太后娘娘,别撕坏了。」 朱氏倒吸了口气?,只能不?情不?愿收回了手,不?过为了解气?,还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拧了郑明茵几下。 郑明茵得偿所愿,也就一边唿痛,一边任由朱氏拧着解气?,「阿娘,你见?了太后娘娘,得了夸赞的话,回去要在阿爹面前抬起头来,别再任由阿爹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了!」 朱氏懒得搭理郑明茵,靠在车壁上假寐,眼?皮却没来由跳了几下。 以前公婆在世?时,她在府里伏低做小。公婆去世?后,有夫君郑祭酒在,她依旧在府里伏低做小。 谁不?盼着能说?一不?二?,真正当家做主? 进了宫,朱氏拘束又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郑明茵也收起了顽皮,老老实实与她在朵殿等着。 没一会,青书便来将两人领到了大殿,朱氏与郑明茵上前见?礼,文?素素很是温和?地叫起,「都坐吧。」 两人谢恩后落座,许梨花也陪坐一旁,将郑明茵已?经签契书的事说?了。 文?素素夸赞道?:「小娘子有志向,夫人也大度,见?识不?凡。」 郑明茵双眸一下闪亮无比,抬头看向文?素素,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令文?素素都不?自觉笑了。 说?了几句话,文?素素叮嘱了郑明茵要好生做事,朱氏多进宫走动。再赏了郑明茵一套文?房四宝,朱氏一匹绢,便让她们退下了。 离开皇宫上了马车,郑明茵还晕晕乎乎,她紧紧搂着文?房四宝,转动头看向朱氏,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阿娘,我出息了,比阿爹还要厉害!哥哥们没出息,以后。看我替郑氏光宗耀祖,我就是郑氏的荣耀!」 朱氏难得没数落她,掀开包袱皮,抚摸着细绢,百感交集喃喃道?:「真是厉害啊,我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一个乡下来的寡妇,也能坐上那个位置......」 朱氏郑明茵离开后,许梨花将朱蕙娘与明氏的事细细回了,「郑明茵很担心朱蕙娘,我也想了下,无论是进宫还是嫁给璟郡王,都可惜了朱蕙娘。」 文?素素唔了声,沉吟了下,道?:「郑祭酒也不?算太蠢,朱大学?士更?是聪明人。朱氏与郑明茵回去,郑祭酒吃了济定心丸,朱大学?士见?了,他自该知晓如何?做。估计这两日,明氏就该领着朱蕙娘再来找你。」 许梨花一想也是,笑道?:「其他聪明人见?了,会有样学?样,只怕云秀坊的门都会被踏破了。」 文?素素道?:「那倒不?至于。」 反对文?素素的朝臣官员,定会不?屑此举。 文?素素并不?在意,有朝臣官员走夫人娘子的路,她们在府里变得更?重要,能走出来,就是一种胜利。 而那些反对的人,将会更?加着急,文?素素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 许梨花离开后,文?素素唤来秦谅,吩咐道?:「严加看紧璟郡王,朱大学?士,施仲夫,孔定僵。洪运善的宅邸,有哪些人出入,都记好了!」 待大事了了,她会照着名册,一个个清算!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马车刚在府门前停下, 郑明茵就迫不及待吩咐丫鬟:「你去国子监,就?说府里出了大事,叫阿爹马上回来!」 朱氏一听, 急着要去拦:「又?胡闹, 你阿爹在当差.......」 「去,听我的!」郑明茵气势十足打断了朱氏, 点了车夫送丫鬟前去国子监。 朱氏这一天受足了气, 惊吓, 惊喜,实在累了,转身往正院走:「罢了罢了, 你翅膀硬了,愈发不听话,我管不住你。等下你阿爹回来捶你, 你可别怪我帮不了你。」 郑明茵也不怕累,将文房四宝当做宝贝一样捧在怀里,哼哼几声,朝天乱翻白眼:「阿娘,你别怕, 要立起来!」 天真是蓝啊,郑明茵都快醉了,走动时,都忍不住垫起脚尖, 步伐轻盈往院子旋转。旋了几步便耷拉着头,变得心事重重。 朱蕙娘还在受苦, 要如何才?能帮她脱离苦海? 回到院子呆坐了会,郑明茵冥思苦想, 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过,她要是她变得有出息,说不定朱大学士明氏他们看了,便打消用朱惠娘换取荣华富贵的念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4页 郑明茵瞬间恢復了精神,取了砚台搂在怀里,冲到大门边来迴转悠,不时朝门外?探头张望。 鞋底都走得薄了一层,府里的马车终于出现在视线里。郑明茵嗖地缩回头,仔细抚摸着砚台,走进门房的值房站着。 郑明茵泼辣厉害,门房不敢惹她,听到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绕开熘出去,朝从马车上下来的郑祭酒见礼请安。 郑祭酒满脸的焦急,径直朝里面?走去,郑明茵一下闪身在他面?前,叫了声阿爹,很是不小心将砚台展露了出来。 「小娘子一惊一乍,成?何体统!」郑祭酒被吓了一跳,顿时怒了,训斥到一半,眼神定在郑明茵手上的砚台上,好半晌都没挪开。 砚台温润如玉,透着丝丝血红,血红上晕染着点点墨迹。 「你哪来的蓄砚?」郑祭酒手不由自主伸了出去,欲将将砚台拿走。 郑明茵灵活地躲开了,郑祭酒手一落空,气得鼻子都差点歪了。 蓄砚名贵难寻,她一个小娘子拿在手上玩耍,真是败家! 郑祭酒最?好风雅,古玩字画是他的心头好,郑明茵最?清楚不过了,看到他巴着砚台不放,恨不得抢走的模样,慢吞吞道:「阿爹,我在云秀坊找到了份差使,在云秀坊的学堂教人读书识字。」 好半晌,郑祭酒终于缓缓转动着眼珠,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盯着郑明茵,眼神逐渐冷下去,「混帐,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郑明茵丝毫不惧,继续缓缓道来:「太后娘娘召见我与阿娘了,夸赞了我与阿娘。这方砚台,便是太后娘娘赏赐。另外?还有笔墨,阿娘也得了一匹最?时兴的绢。」 郑祭酒怔在了那?里,看了看郑明茵,再?看她手里的砚台,神色很是复杂。 最?近朝堂局势不明,他的差使悬而?未决,要是文素素真赏赐了她们母女?,那?他的差使,就?稳当了。 文素素平时体恤朝臣官员辛苦,差使当得好,她并不吝啬夸赞。但赏赐却极少,连她几个心腹也很少得。 郑祭酒又?不敢确定了,朱氏与郑明茵不过后宅的妇人小娘子,靠着他在国子监,她们才?得以跟着他一起富贵。 这份珍贵而?稀有的赏赐,莫非是文素素看在了他的本事上? 郑明茵瞧着郑祭酒狐疑摇摆不定的反应,暗自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将砚台递了过去,「阿爹,借你赏一赏。」 郑祭酒被郑明茵的嚣张激得又?想跳脚,不过砚台就?在眼皮子底下,他的手止不住伸向前,将砚台接了过来。 「小心些,别摔了!」手指触及间冰凉细腻,郑祭酒立刻紧张不已道。 郑明茵撇嘴,郑祭酒将砚台牢牢捧在了手上,急急朝院子里走,「府里发生了大事,可就?是你惹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惹过祸?府里是有大事发生,我有差使了,还得了太后娘娘亲自过问,当然是府里的大事!」 郑祭酒威胁地看着郑明茵,沉声道:「胡闹!都是你阿娘惯着你,将你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郑明茵现在可不怕郑祭酒,气鼓鼓道:「将砚台还给我,这是我得的赏赐。阿爹若想要,自己去得,或者让哥哥们争些气,去得份孝敬阿爹!」 郑祭酒被噎得脸都黑了,捂着砚台气沖沖往正院走去,「跟你胡扯不清,待我去问你阿娘!」 朱氏听到郑祭酒回来,忙迎了出去见礼:「老?爷回来了。」 郑祭酒看都不看她,从她身边越过进了屋,在上首一坐下,将砚台珍而?重之放在手边的条几上,冷声质问:「你同?意阿茵去铺子里做下人活计了?」 朱氏心里七上八下,忙斥退了伺候的僕妇,下意识辩解道:「老?爷,怎地是下人做的活,那?是太后娘娘管着的铺子,伍老?夫人都在给太后娘娘管作坊呢!」 郑祭酒不敢指责伍老?夫人,怒道:「你就?这般答应了她,朱氏,你的规矩呢,你管着后宅中馈,府外?的事情?,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朱氏脸都白了,站在那?里的郑明茵看不过去,帮着道:「阿爹,阿娘也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太后娘娘见了阿娘,不是阿爹。阿爹那?般厉害。就?进去宫里跟太后娘说,不让我去铺子里做活,要毁掉契书!」 「契书?还签订了契书?你自甘下贱卖身为奴,就?别再?姓郑!我没你这个女?儿!」郑祭酒吼完,倒在椅子里快晕了过去。 「货与帝王家,犬马齿臷诚恐一旦颠仆,无以报称。这是你们读书人说的,书本里都有。」 郑明茵抢白起来,嘴皮子利索得很,「需要我做那?些事,拿多少俸禄,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公道得很。阿爹,你在国子监当差,莫非吏部没给你官牒?官牒就?是契书!」 「伶牙俐齿!」 郑祭酒被气煳涂了,郑明茵的话说得他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 「胡搅蛮缠!」郑祭酒一个劲拍椅子扶手,拍一下训斥一声:「牙尖嘴利!」 朱氏生怕郑祭酒被郑明茵气死,壮着胆子劝道:「老?爷息怒,老?爷,太后娘娘夸了阿茵能干,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太后娘娘还让我以后没事的话,多去宫里走动,陪着太后娘娘说话。我的品级低,哪能进宫,毕竟是给太后娘娘做事,我估摸着,太后娘娘定是看在了阿茵的面?子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5页 郑祭酒哼唧着,脑子转动得飞快。他心中大致有了八成?的想法?,取了砚台往外?走去,「与你们妇道人家说不通,我去找朱大学士!」 郑明茵在他身后追着喊:「阿爹,记得早些回来开祠堂,告祭郑氏祖宗,我有出息了!」 郑祭酒身子一晃,差点没摔个跟头,他迴转身怒瞪过来,「你给老?子闭嘴,少得寸进尺!」 朱氏拉着郑明茵,讪讪道:「阿茵,你阿爹上了年纪,仔细被你气出病来。」 郑明茵爽快地说好吧,「我才?懒得与他说呢。不过阿娘你瞧,阿爹就?是欺软怕硬,只要你有本事,他就?怕你了。以后你多进宫去,我旬休时陪你一道去,看阿爹还能耀武扬威到几时。」 朱氏从没看到郑祭酒那?般吃瘪过,也觉着扬眉吐气,暗自痛快得很。不过,她多了另外?一重担忧,压低声音道:「圣上年岁大了,要是圣上亲政,太后娘娘与他不和?,与太后娘娘走得近,可不是好事。」 「伍老?夫人都不怕,你怕甚!」郑明茵干脆至极答道。 她一向相信比自己厉害的人,跟着她们做准没错,就?如她相信朱蕙娘一样,她也相信伍老?夫人的眼光。 事已至此,朱氏只能作罢。 那?边,郑祭酒带着砚台,前去朱府等到朱大学士回府,在书房神神秘秘拿出了砚台,「太后娘娘的赏赐。」 朱大学士惊诧不已,拿起砚台仔细端详,「好砚!真是太后娘娘赏赐,太后娘娘召见你了?」 郑祭酒不那?么自在,将朱氏与郑明茵的事说了,「后来我问了府里的下人,明二表嫂与蕙娘也一起去了,明二表嫂没答应蕙娘,将她带了回府。太后娘娘就?见了我府中那?两个莽撞的人。」 朱大学士斜了郑祭酒几眼,神色很是复杂,道:「那?不是莽撞,算了,阿茵是莽撞,她阿娘年轻时,与她性情?差不离,阿茵是随了她娘。不过,幸好有她们莽撞,你的差使稳当了。」 郑祭酒吃了一剂定心丸,便开始炫耀起砚台来。 朱大学士听得烦,不客气将他轰走,立刻将明氏与二儿子夫妻一起叫了来问话。 明氏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将朱蕙娘如何骗她去云秀坊的事情?,前后仔细道来。 「阿爹,蕙娘不懂事,我已经教训了她,禁了她的足,成?亲之前,再?也不许出门。」 朱二一听竟然还有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惊得眼珠子都快秃了出来,厉声道:「给我多叫几个粗使婆子看好了,以后再?也不许阿茵登门,就?是她在一边怂恿,两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朱大学士暗自嘆了口气,明氏稳重是稳重,就?是稳重得过了头。他也不好教训儿媳妇,瞥了眼朱二,道:「你明日陪着蕙娘去一趟云秀坊,赔个不是,就?说你脑子煳涂了,蕙娘能在云秀坊做事,是她的荣幸。」 明氏呆住了,朱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道:「阿爹,蕙娘的亲事......」 朱大学士径直打断了他,「你闭嘴,蕙娘年纪还小,你们夫妻捨不得她这般早出嫁,要多留她一两年。」 端瞧着眼下的局势,兴许无需一两年,朝局就?该彻底明朗。 在文素素铺子里做事的人多,为了稳定,定不会拿他们如何。结亲就?不同?了,牵扯太深,到时候撇不清。 朱二一向听朱大学士的话,当即对明氏道:「你还不去,记得别说错了话。」 明氏莫名其妙,朱大学士与朱二的吩咐,她不敢不从,忙去了朱蕙娘的院子。 朱蕙娘从回到府里,就?心灰意冷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天黑下来,屋内也没点灯。 明氏看到黑黢黢的屋子,哎哟一声,「快掌灯,蕙娘你向来懂事孝顺,怎地还闹起了别扭。」 丫鬟点亮了灯盏,朱蕙娘惨白着脸,转动着眼珠子,望着嘴皮翕动的明氏,她的话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明氏总是念叨抱怨个不停,朱蕙娘以前都会好脾气听着,也只有她,能听明氏的抱怨难过。 「你祖父阿爹同?意了你去做事,明日让我陪你一道前去签契书。」 朱蕙娘盯着明氏的嘴唇,费力地集中起精神,哑声道:「阿娘,你再?说一遍。」 明氏嗔怪地拍了下朱蕙娘,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将朱大学士的话提了几句。 「唉,年岁大了就?不好说亲,我不懂你祖父为何会这般安排。不过,长辈之命不可违,你祖父答应你去云秀坊。你且就?去吧。以后你要好生做事,要是做得好,定亲时也能拿出来说道说道,年岁大婆家也不会嫌弃。以后你嫁门好亲,拉扯一下你的兄弟侄儿们,你们日子都过得好,我与你阿爹也就?放心了。」 朱蕙娘冰凉的身子,渐渐恢復了暖意,眼泪滚滚而?下。 明氏如何说,朱蕙娘都不在意。她不恨明氏,对她早已失望透顶,直到麻木。 只她以后的女?儿,女?儿的女?儿,她们不会再?遇到明氏这样的母亲,这就?足矣。 翌日,明氏与朱蕙娘一道前去了云秀坊。许梨花只当昨日什么都未发生,与郑明茵那?样,签订了契书,再?陪着她们进宫见了文素素。 紧盯着朱蕙娘的璟郡王,很快得知了消息,霎时震怒。 他的妻子,岂能出去抛头露面?,做些僕从泥腿子的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6页 云秀坊是文素素的铺子,朱大学士此举,就?是投靠了文素素,与他为敌了! 璟郡王懊恼得快呕血,恨恨地想着,待齐瑞亲政掌权,他要灭了朱氏,到时候,休说做正妃,他白玩玩可以,做妾他都不要! 这下,璟郡王足似条被激怒的野狗,从早到晚,在京城奔波不停。 首先,他前去了洪运善的宅邸,谁知人去院空。 守门的老?翁告诉他,洪运善刚领到了礼部祠部祭享的差使,松江府传来祖父去世的消息,他已经连夜赶回去守孝了。 璟郡王一听,那?股沖天之怒之上,添了层兴奋。 洪氏掌家的去世,洪氏在松江府的盐,这般大的一块肥肉,只怕有无数人盯着。他得抓紧些,让齐瑞早日亲政,到那?时,谁敢与他抢? 璟郡王赶去太学,得知施道悯逃学被施仲夫抓住,他挨了板子,还躺着下不了床。 嘲笑?暗骂了一通施道悯没出息,璟郡王想到了孔定僵施仲夫殷知晦等人,他都悉数否定了。 他要做从龙之功第一人! 璟郡王将玩得好的十多人叫到璟郡王府,密谋了一气。 随着中秋节逐渐临近,秋收之后,果子香甜,京城到处热闹无比。 不知从何处起了消息,文素素残害齐瑞的生母。 齐瑞身为皇帝,生母却一直没能追封皇后,太后,皆因文素素将其害死,用符压着其坟墓,棺椁。 齐瑞的生母追封皇后,太后,坟墓便要重新按着规制修葺,与先帝合葬。 当年先帝去世,文素素藉口不够钱粮,先帝的棺椁久久未能入土未安,是因着文素素心虚,恐其被压着的魂魄,前去找先帝告状,前来找她索命。 八卦总是传得特别快,说得有板有眼,给中秋节的气氛,更添了高潮。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当年先帝修陵的事是闹了许久,这般一看,还真是如此。」 「若圣上的生母仍在,哪轮得到她一个乡下来的寡妇临朝摄政?」 「圣上的外?家今何在?丰裕行,当年可是薛氏的产业。」 「圣上过完年,虚岁就?十九了,尚未选后大婚。这里面?没有猫腻,任谁不信!」 也有无数人反驳,「子不语怪力乱神,纯属无稽之谈!」 「我们都亲眼目睹过,太后娘娘光风霁月,磊落坦荡,岂是尔等口中的奸佞小人。」 「咱们这些从江南道来的商人,要给太后娘娘塑金身,若没有太后娘娘,咱们的买卖赚不到钱,你们也买不到便宜的货!」 「咱们穷人的摊派少了,徭役摊派也少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只认太后娘娘,只太后娘娘拿我们当人看。」 「京城那?些世家贵人子弟,不敢随意欺压人了,有太后娘娘镇着,替我们做主呢!」 双方吵闹甚嚣尘上,文素素仿若未闻,朝堂上诡异的平静。 中秋节这天,宫里照常举行筵席,宴请朝臣百官。今年,除了朝臣之外?,还多了五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以及她们带来领筵的儿媳妇女?儿,年轻儿孙们。 广场上搭满了帷棚,遮挡秋日的太阳,大家依次坐在几案前,内侍宫女?们端着果子果酒月饼,流水般穿梭在其中。 文素素与齐瑞身着衮服,出现在众人面?前。礼部主客司的官员念完骈文,文素素抬手举杯,大家共饮了杯盏中的酒。 「都随意吧,过节就?图个轻松愉悦,拘束着就?没劲了。」文素素笑?着道,在几案前坐下了。 齐瑞随后坐下,将酒盏放在案几上,双手垂落在了身前。 文素素认真剥着石榴,秦谅急匆匆走了上前,低声回禀道:「娘娘,皇城外?有太学学生在喊话,称要拨乱反正。」 齐瑞拉长耳朵,没听到秦谅的话,不过他从秦谅的反应来看,心里大致有了底。 璟郡王也朝他们看了来,两人目光对上,很快便分?开。 待秦谅退下,似乎召了宿卫出去了,璟郡王手中的酒盏掉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齐瑞的心抖了抖,璟郡王几人,举着雪亮的匕首扑了上前。 齐瑞放在案几下的手,几乎同?时朝着文素素挥去,悽厉喊道:「毒妇,还朕阿娘的命来!」 第一百五十章 只电光石火间, 变故陡生。 坐在前面的勛贵重臣,目睹着齐瑞疯了般,拿刀刺向文素素, 惊骇得呆坐在那里, 连话都说不出?来?。 殷知晦的位置在几个年长的齐氏宗亲之后,他瞳孔勐缩, 下意识看向神色淡定的文素素, 心直直下坠。 最上首的御座前?, 齐瑞与文素素并排而坐,伺候的内侍宫女,青书琴音离得有约莫有十余步远, 正在与宫女内侍低声说话。李三娘与杨嬷嬷被安排前去照顾齐珏齐岚几个姐妹。 伺候齐瑞的内侍黄腾达与朱金才双目圆瞪,似乎惊吓过度,站在那里簌簌发抖。 璟郡王几乎与齐瑞同时动作, 他们行动迅速,转瞬间就举着短刀,冲杀到了御座前?。 殷知晦大吼一声,踢开几案往前?沖:「圣上,住手?!护驾, 护驾!」 冰冷的铁腥气,捲起凛冽的杀意,直扑文素素面门。 齐瑞几近疯狂,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 杀了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7页 大婚之后,也?不一定能亲政。只有她死了, 他才能成为大齐真正的皇帝! 胜者书史,史书上为了争夺大位, 宫变事件屡屡发生。 他为了齐氏的社稷江山,手?刃妄图危害大齐江山的毒妇,他会成为千古明君! 她一个上了年岁的妇人,怎是年轻力壮他的对手?! 文素素头微偏,身子后仰,匕首擦面而过。 齐瑞太过用力,一下收势不住,朝紫檀矮案上扑去。 「贱人,贱人!」一击不中,齐瑞不禁狰狞怒骂。 刚开始动手?时,齐瑞浑身绷直,着实太过紧张。只匕首挥出?,齐瑞感到浑身都颤慄。 不是害怕,是痛快,发泄,长久以来?累积的恨意,在这一刻彻底得到了痛快淋漓的宣洩。 「哈哈哈哈!」 齐瑞发疯般狂笑,他年轻反应快,手?在矮案边缘一撑,扭转身,手?上锋利的匕首,狠命朝文素素挥去。 杀了她,他便留下了不世?之功。依附她的兵马,朝臣官员,他们除非想要造反,都得对他俯首称臣! 文素素的确有点?本事,从她身上,齐瑞多少学到了一些。 各路兵马,是为了守护大齐,也?是互相牵制,除非八路兵马一同起兵,否则,只靠着一两路,成不了气候。 就如大齐八路兵马的领将,对文素素也?并非全部臣服,对着她临朝听政,依旧老老实实守在驻地。 大齐的天子掌兵权,就算是对她再忠心耿耿,他才是大齐正统,他们休敢动一兵一卒! 突然,齐瑞后背勐地一震,他握着匕首的手?停在了半空,旋即,剧痛袭来?,手?无力垂落,匕首哐当?掉地。 「喀嚓。」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楚传入齐瑞的耳朵。 「啊!」齐瑞痛得嚎叫,扑倒在案几上,酒盏杯盘掉落一地。 血顺着齐瑞耷拉的手?臂滴在地上,殷知晦耳膜狂跳,紧盯着地上的那团殷红。他挪动着僵硬的步伐上前?,与涌上前?的玄衣宿卫迎面相撞。 宿卫无视殷知晦,挥舞着陌刀冲上前?,拉开翼翅阵,对着沖向文素素的璟郡王一行,挥刀毫不留情砍去。 璟郡王对着宿卫,神色惊恐,手?上的刀都快握不稳。 有诈!肯定有诈! 璟郡王吓得双腿发软,短刀都快拿不稳,掉头就逃:「救命,救命,饶命啊!」 他们这群纨绔子弟,岂是大齐最令人闻风丧胆宿卫的对手?。 锋利的陌刀,狠狠朝璟郡王他们砍来?。殷知晦怔怔转过身,望着眼前?绞杀的宿卫,他立在那里,周身冰凉,脸色惨白如纸。 陌刀挥过,惨叫连连。 璟郡王看到眼前?溅起的血珠,在秋阳下,仿佛盛放的红梅。 真是美啊! 血珠不断溅开,璟郡王双腿似乎钻进了青石地里,又似乎飘了起来?,他眼珠转动,仓惶四?望,想要找寻些什么。 最终,璟郡王涣散的目光,定在了那里。 齐瑞脸贴在地面的血泊里,不时抽搐几下。文素素神色平静,手?握着陌刀刀柄,从他背上拔起来?,刀面上的血,滚滚而下。 齐瑞嘴张了下,仿佛在说话,又仿佛只是在苟延残喘。 璟郡王已经无从得知了,他看到自己?的身子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底下的广场上,在齐瑞璟郡王行动时,玄衣宿卫就不知从何冒了出?来?,疾奔向朝臣官员家眷。 弓弩刀箭,很快将朝臣家眷隔开,广场上形成了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一半被宿卫守护住,一半被架在弓弩上的箭矢对准,只要他们敢动,马上会被拉开的弓弩,射成刺猬。 血腥气很快压过了香甜的果子酒气,秋日的太阳高悬,明晃晃,照着一地的赤红,凌乱的尸骸。 四?下死一般的静谧,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广场的南边传来?,有人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去。 宿卫用刀箭押着十几人,朝他们走了来?。 「阿威!阿威犯了什么事?」有妇人尖声哭喊起来?。 「十二郎。」陆续有人认出?了他们,颤声喊道?。 「阿爹救命啊!」 「二伯父救命啊!」 哭喊声四?起,原来?空气中胶着的惧怕,被愤怒讨伐的声音掩盖。 沈相曹尚书等文素素的心腹朝臣们,被宿卫守护着,箭矢对准的,乃是平时经常反对文素素,以及中立未曾表态的一种朝臣。 文素素还下旨,让他们带着家眷儿孙前?来?赴宴,她这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将他们阖家全族连根除掉! 孔定僵心神不宁,他没想到的是,他已经对文素素暗示了忠心,仍然被驱逐到了另外一边。 再看到身边神色木然的施仲夫,孔定僵心情很是复杂,自嘲一笑,别开头没再去瞧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斗来?斗去,实则一场笑话,都成了网中的猎物。 齐氏的宗室老王爷,惊吓过度跌坐在地上。齐瑞的两个叔叔,诚郡王谦郡王,低头抓紧自己?的儿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太妃所出?的恭郡王,尚年幼的他,不知所措张嘴哭起来?,张太妃脸都白了,死命捂住他的嘴,颤声道?:「别哭,不许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8页 邱大学士的孙儿邱三,生死不明倒在血泊里,老妻已经惊惧悲痛过度,晕了过去,邱三的母亲也?哭成了泪人,扶着胸口喊痛。 他万万想不到,文素素会如此大胆妄为,竟敢当?着朝堂百官的面,大开杀戒。 邱三跟着璟郡王他们一起犯了事,要是让文素素彻底得逞,他们一家子都活不了。 邱大学士心一横,扯着嗓子大喊道?:「太后娘娘,你大开杀戒,可是要将我等都杀了!」 刑部段侍郎的侄儿也?在其中,他跟着怒道?:「光天白日,朗朗干坤,苍天都看着呢,有本事将我们都杀了!」 他再看向几个老王爷,喊道?:「你们是齐氏的宗亲,开宗祠,将文氏除名!」 老王爷连话都说不清楚,嘴唇哆嗦着,地面上渐渐有水渍氤氲开,尿骚味扑鼻。 翰林院翰林学士,翰林博士一起振臂疾唿:「大齐江山断不能落到此等毒妇手?中!」 「杀天子,射杀无辜,我等大齐臣子,岂可任由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在眼皮底下发生!」 礼部方?侍郎愤怒指着宿卫们:「你们是在助纣为虐,定会遭到报应,还不速速放下刀箭!」 「秦谅,睿宗待你不薄,将你亲手?提拔到皇城使的位置,你就这般忠君,杀了睿宗的后代?子孙,断送了睿宗的江山社稷!」 蒙面的宿卫们巍然不动,架在弓弩上泛着幽光的箭矢,稳稳对着了他们。 有朝臣从惊吓中回?过神,失声道?:「皇城司兵将已经调动过数次,皇城司的兵将与州府驻兵轮换,如今皇城司的兵将,九成乃是从外地驻兵中选调而来?!」 皇城司属天子亲卫,护皇宫天子安危,守护京城。平时经常调动兵将,朝臣们早已习以为常,亦不敢干涉。 兵将从外州府调来?,与京城官员无任何的纠葛,他们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只会听从上令指挥。 秦谅神色淡淡,只扫了他们一眼,便立在那里等着文素素的指令。 他的酷吏名声,早就赫赫有名。他并不在意身后名,他的儿孙们,文素素跟他与伍老夫人细谈过,真心为他们打算,提了好些建议,已妥善安排好。 他对睿宗忠心,至于睿宗的儿孙,秦谅以为伍老夫人说得对。 这是他们的命。 殷知晦从怔忪中反应过来?,他忙奔向文素素,深深作揖下去:「太后娘娘,杀......」 想说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中,殷知晦喉咙一阵发紧,直起身,哀哀望着文素素。 文素素神色温和,接着他的话道?:「杀戮过重,要遭天谴,殷相可是要这般劝朕?」 殷知晦嘴里苦不堪言,摇摇头,「臣亦不知该如何说,只求太后娘娘,方?他们一条生路。」 文素素指着自己?,再指着倒在那里的齐瑞,「朕给了他机会,殷相都看到了。他杀朕,朕也?杀他,并未假手?他人,这很公?平,是他技不如人。」 年少莽撞的齐瑞,哪是沉着稳重文素素的对手?。 她埋下了天罗地网,好整以暇等着他入彀。 「若是朕被他杀了,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朕,今朝的筵席,便是朕的丧事。」 文素素嘴角上扬,颇为感慨地道?:「这是他做得最聪明的一件事,可惜失手?了。」 殷知晦苦笑,的确如文素素所言那般,齐瑞要是杀了文素素,朝臣定会恭迎他亲政。 史官的笔,会修饰这一段,成为齐瑞君王生涯,雄才大略的佐证。 殷知晦脑子混乱至极,晦涩地道?:「太后娘娘瞒着臣,精心准备了这场猎杀。」 文素素不置可否,脚步轻盈朝前?走去。经过殷知晦身边时,她的手?伸出?来?,覆在了他垂在身边的手?背上。 冰凉,温软,轻拂而过。 殷知晦手?控制不住颤抖,他听到文素素道?:「是,你说得对,这是一场猎杀。先前?的不算,现在才将开始!」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众人?看向文素素, 憎恨,戒备,畏惧, 愤怒, 各种眼神复杂难辨。 文素素面带微笑,道:「这么好的果子点心?酒水, 浪费才该遭天谴。让他们坐着歇一歇, 边吃边说话。」 青书琴音分别领着内侍宫女, 巡视的宿卫一起上前帮忙,将案几及掉在地上的果子等搬到了他们中间。 冷森森的箭矢,仍对?准了他们。 另外?沈相曹尚书他们那边, 家眷都被领到殿内歇息了,当?差的人?留了下来。 邱大学士大叫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 便给我等一个痛快,休要一再侮辱我等!」 太阳底下,也有?人?惊吓过度,着实?无力,不受控制坐了下来, 不管是甚,抓起果子点心?就吃。 酒水甜点下肚,勉强驱散了不安,大家都安静了许多。邱大学士的叫喊, 附和寥寥。 秦谅与何三贵亲自抬了案几椅子到广场中间放好,文素素如坐在上朝的大殿上那般, 姿态闲适恣意,扬声道:「谁家的不肖子孙, 且来认领一下吧。」 秦谅指挥宿卫兵丁,将从皇城外?带来的一群人?,与璟郡王一起准备刺杀,或奄奄一息,或早已死透的尸首摆在了一起。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有?压抑的哭声渐渐响起。接着,哭声越来越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9页 「我儿啊!我儿死得好惨吶!」 「我孙子是太学学生,是读书人?!太后娘娘不但为难新科进?士,难道欲将杀尽天下读书人?!」 文素素揉着眉心?,对?秦谅道:「既然有?人?认领,弒君造反乃诛九族大罪,朕心?善,九族先暂且罢了,杀现成的便好。」 秦谅手一挥,宿卫冲上前,将大喊的十余人?押解到空地?处。 弓弦拉紧,箭矢破空齐发,短促惨叫之后,血流成河。 天地?间一片寂静,太阳依旧明?媚,照耀着人?间。 齐瑞抽搐了几下,唿吸急促起来。坐在血泊里的殷知晦侧头看去,他将官袍脱下来裹住了齐瑞的伤处,又有?新鲜的血溢出。 「是吏部关侍郎,平郡王两家。她不受任何的威胁,不在乎身后名。」殷知晦对?着齐瑞惊恐万分,求救的目光,轻声解释。 「谁都不能阻止她。在很早以前,她就说过,大齐上下的官员,杀光都不为过。他们是蠹虫。」 齐瑞眼里的光,变得炙热,恨意凛冽。他流血过多,脸白得如金纸,嘴唇干燥,拼命舔着,极低了说了句什么。 殷知晦没听清楚,他也不想听清楚。齐重渊不听他的话,齐瑞也不听。他们父子一脉相承。 「齐氏是最大的蠹虫,依附在百姓身上做吸血水蛭,不劳而获。」 殷知晦抠着手上干涸的血,垂下头,语气平静:「以前我以为她是在说玩笑话,生气了骂人?。其?实?不是,她早就这般想了。皇城司的兵马,在皇城外?带来了十几人?,他们应该是你在宫外?的接应,璟郡王在内与你应和。这些人?,皆在太学读书,出身高贵。他们都活不成了。以后,应当?没有?太学,或者?,太学换成普通的学堂,入学需要经过考试。」 殷知晦终于转头看了看他:「你别说话,仔细伤口流血更厉害。」 齐瑞眼珠不动?了,泪从眼角滚出,他身上的伤太痛,痛得他生不如死。 文素素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再次道:「谁家的不肖子孙,且来认领回去。」 死一般的安静,旋即,有?人?哭喊了起来:「是我家的七郎,是我家七郎的尸首。」 文素素点头,道:「是你家的七郎,你是吴侍讲的夫人?,七郎是吴侍讲的幼子。吴侍郎,你且站出来。」 吴侍郎面色苍白,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幼子的尸首边,不忍看着他,老泪纵横。 有?了吴侍郎开头,其?他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认领,没一阵就认领完毕。 文素素道:「他们在外?的一举一动?,你们可知晓?」 大家都惊慌不定,一时?不明?白文素素的用意。文素素又伸手揉眉心?,大家一见,如惊弓之鸟,慌忙回答了。 有?人?答知晓,有?人?答不知。 文素素哦了声,道:「既然知晓,你们却无视,纵容他们在京城横行霸道,闯下滔天大祸。」 她眼神扫过去,不带任何情绪,在邱大学士身上停留:「邱大学士,你的孙子三次被关进?大牢,你却从不知悔改,只是恨朕,以为朕在与你为难。」 邱大学士不敢去看邱三与堆积如山的尸首,也没了先前的骨气,缩头塌肩立在那里,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邱大学士,我记得你也是寒门士子出身,当?年你父亲本是私塾夫子,可惜早逝,你寡母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定当?受了不少的白眼欺压。你学问还不错,只是为人?一塌煳涂。你成了大学士,却忘记了自己当?年所受的苦,你与你的儿孙们,都变成了曾经欺压过你的人?。邱三他后宅的三个小妾,出自平民之家,他看上了,想方设法威胁,骗到手。你帮着他出银子,让其?父母闭嘴。这种腌臜事情,你做得熟练得很,还认为,这些小娘子给你邱氏做妾,是他们祖上积德。且不提这些,邱三犯的那些事,哪一桩都够他坐牢流放。只你认为,你是大学士,就该作威作福。三次。朕给你了三次机会。邱三与齐璟齐瑞那些哪算,你知情,但你纵容他去做,你想着要从龙之功,还想着朕不敢杀你们,法不责众。」 文素素笑了,在认了自己家儿孙亲戚的众人?身上扫过,喟嘆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无畏,又无耻,这就是你们永远挂在嘴边,贴在脑门上,读书人?的气节!」 众人?一起低着头,早就吓得没了人?形,无人?敢出声。 文素素道:「府中亲戚犯了事的,暂且退下吧。」 四五人?呆愣愣,被宿卫赶回了人?群中。 文素素眼神冰冷,抬起手,挥下。 秦谅面无表情,领命传令下去,弓弦悽厉破空,箭矢齐发。 几瞬之间,惨叫声渐止,尸横遍地?。 肃杀,血腥气笼罩在广场上空,久久不散。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有?人?崩溃痛哭。 孔定僵眼眶泛红,盯着施仲夫,神色变得疯狂:「你提早知道了,你定是提早知道了!你那不成器的孙子施道悯,与璟郡王他们一向玩得好,天天在一起吃酒玩乐。前些时?日,偏生被你揍得下不了床,你早就选好了时?机,逃过了一劫!」 施仲夫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经,又似乎在祈求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0页 因为是家中亲戚侄儿犯事,而得以活下来的几个官员,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泣不成声谢恩:「太后娘娘仁慈,太后娘娘仁慈!」 既然文素素并不会乱降罪,乱牵连,一众心?提到嗓子眼的朝臣官员,暂且松了口气。 沈相曹尚书等朝臣走?了上前,躬身下去,道:「太后娘娘,臣等知晓太后娘娘一心?为了天下社稷,却差点丧了命。太后娘娘,就当?是上苍有?好生之德,免了他们的死罪,让他们戴罪立功。」 有?朝臣见机之下,立刻跟着哭求道:「求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广场上求情声四起,齐瑞望着天际逐渐偏西的太阳,他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却浑然不觉,眼神空洞而绝望。 殷知晦垂下眼睑,满脸满身的萧索。 沈相道:「太后娘娘心?怀慈悲,一向大度。可惜圣上不领情,嫉恨太后娘娘多年,有?好些朝臣官员,他们并非不知,让太后娘娘蒙受不白之冤,只为了针对?太后娘娘,赶走?太后娘娘,他们便能继续为非作歹,蛀空大齐。」 众人?神色各异,低沉压抑的气氛中,终于出现了些许的动?静。 曹尚书跟着道:「圣上的生母薛氏,当?年曾经不惜杀了亲兄弟薛恽,藉此陷害太后娘娘,又因怕被查明?戳穿,不惜用刀刺伤自己,自废左臂博取同情。先帝最终看在圣上的面子上,最终允了其?前去皇寺祈福修行的请求。可惜薛氏作恶多端,德行不修,遭受到天谴,被雷噼重而亡。当?年亲自前往核实?查看的朝臣,薛氏的侍女青芜,皇寺的主持都在。案件的卷宗,也封存在宫中。秦皇城使,你可能帮着将证人?带来,还太后娘娘一个清白公道?」 秦谅爽快地?答应了,道:「老成郡王当?年乃是齐氏宗正,他也去了皇寺,可以作证。」 老成郡王靠在儿子的身上,老态龙钟的脸,神情似哭非笑。 唿吸间,是浓厚的血味。他太老了,不怕死。文素素留着他一条老命,估计就是为了现在。 「阿爹。」知父莫若子,小成郡王哽咽着喊了声,「阿玦他们还年轻。」 老成郡王双眼发涩,心?痛如绞,声音苍凉道:「我对?不起齐氏列祖列宗,待我死后,你们随便寻个地?埋了就是,千万别将我埋进?齐氏的祖坟。」 小成郡王泪流满面,难过地?叫了声阿爹。 老成郡王拍了拍他的手,声音落寞低沉:「我老了,齐氏的儿孙不争气,怨不得人?。你记住,待我死后,你压着全府的人?都老实?守孝,顺道将爵位还回去。阿玦他们也别惦记着皇室宗亲的身份了,只要她不倒,她的势力还在,就别惦记着入朝为官掌权。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平平安安活下去。」 小成郡王一一点头应下,「阿爹,能活着,我什么都不求了,只都听阿爹的。」 施仲夫终于睁开了眼,孔定僵也定在了那里。其?余一众朝臣,不知情者?诧异不已,知情者?神色复杂莫名。 在眼下的时?刻,无论因何种缘由,将齐瑞生母之死,拿到明?面上来说道。齐瑞的不仁不孝,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他虽是天子,想要刺杀长?辈文素素,他也死有?余辜。 齐瑞腿抽了一下,眼底惟余的微弱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殷知晦看着他,道:「你都知道了,却装作不知。你怕这件事被揭开,有?被雷噼死的生母,不配为君。」 齐瑞喉咙上下滚动?,吃力道:「朕配,朕姓齐,都是她害的,都是她,朕要杀了她.......」 他呛咳起来,伤口的血流又加快了。殷知晦神色悲悯,上前将朝服裹紧了些,伤处的血,逐渐流得缓了,齐瑞也陷入了半昏迷中。 殷知晦望着神情扭曲,痛楚不安的齐瑞,心?也像是被砍了几刀般,痛不可当?。 他也应该早就清楚,文素素在茂苑时?就野心?勃勃,她的举动?,仔细一深思?便能看明?白,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何来的底气责备齐瑞,对?不起视他为己出的姑母。 宿卫很快带来了青芜与原来的主持圆净,圆净已经还了俗,自称寡妇,去了齐姓,取了圆净中的圆字,人?称圆娘子。她在京城赁了间小铺子卖香烛纸钱。徒儿慧心?也还了俗,同样去了齐姓,被称作阿心?。她与青芜一起在铺子帮忙,日子过得安宁而平静。 三人?来到广场上,入目间一片血红,尸横遍地?,阿心?胆子大些,偷偷四看,青芜双股颤颤,圆娘子伸手扶了她一把?。 「死人?不可怕,有?些活人?比厉鬼都可恶。」虽然也害怕,到底见多识广,圆娘子低声宽慰道。 青芜极力站稳了,嗯了声,随着圆娘子上前见礼。 曹尚书道:「当?年你们皆在皇寺,青芜更是亲眼目睹了薛氏被雷噼之事,你且如实?到来就是。」 青芜忙应了,她着实?太紧张,说得结结巴巴,声音打?颤,说得倒还算清楚。 圆娘子跟着道:「我当?年是皇寺的主持,薛氏被送进?来之后,她的身份高贵,我将自己的禅院让给了薛氏居住。夏天打?雷下雨乃常事,当?时?我已经午歇了,徒儿阿心?年幼贪玩,在外?面看到了雷噼中禅院,跑来告诉了我。我如何都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皇寺被雷噼中过。毕竟一来是佛门净地?,二来又是皇家的寺庙,有?皇家的真龙之气相护,除非是大奸大恶,犯下逆天大罪之人?,如何会被雷噼而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1页 她停顿了下,嘲讽地?道:「前往皇寺修行的,皆是被称作不详,所谓犯错的皇室宗亲。皇庙能被雷噼,实?乃齐氏德行不修!」 老成郡王睁着昏花的双眼望着她,再仔细打?量一旁的阿心?,按住了欲将起身的小成郡王,「别去,你弟弟不缺女儿,她已长?大,还好生生的活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小成郡王看着阿心?,心?道也是。齐氏已经经不起任何的风浪,她出生在五月恶月,要是允其?认祖归宗,带回噩运,他就是齐氏的罪人?了。他没再看阿心?,搀扶着老成郡王走?了上前。 阿心?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她的亲爹是成郡王嫡幼子。在皇寺见多被强行送进?来修行之人?的悽惨,对?成郡王府避之不及。面对?走?到面前的成郡王父子,只随意瞄了眼,便去瞧别的热闹了。 成郡王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证实?了青芜与圆娘子所言为真。 「当?年先帝得知薛氏之死,盛怒之下,欲废黜太子。太子乃是睿宗亲指,储君之事甚为重大,我与当?年的沈士庵一起苦苦相劝,一国储君不可轻易动?摇,先帝方留下了太子。薛氏心?思?歹毒,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她如何能当?得起一国之母,一国之太后?有?如此生母,太子又如何当?得起一国之君。如今看来,的确是我老煳涂了,太子不仁不孝,深肖其?母,不配为大齐之君,当?废黜,另立新君。」 成郡王的话音方落,施仲夫突然站起身,振臂高声疾唿。 「太后娘娘圣明?,雄才伟略,励精图治,深受百姓将士的爱戴,万人?景仰。」 施仲夫伏身在地?,行跪拜天子的稽首大礼:「臣请太后娘娘登基,为帝!」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成郡王接下来欲说的话, 被施仲夫抢了去,他愣住,下意识看?向?依偎在张太?妃怀里的恭郡王, 终究化作了长长的嗟嘆。 孔定僵脱口怒骂:「无耻, 奸佞小人!」 他总算是明白?过来,施仲夫打着何种心思! 真是不要脸, 孔定僵脸色铁青, 恨恨淬了他一口。 「真是不要脸啊!」 沈相也暗自骂, 他也稽首叩拜:「臣请太?后娘娘登基,为帝!」 虽说慢了一步,他的声音低沉, 浑厚,在广场上迴荡。 秦谅不紧不慢,撩起朝服就拜:「臣请太?后娘娘登基, 为帝!」 他是嫡系亲信,快一步慢一步亦无妨。 曹尚书,何三贵等?文武官员,紧随其后,稽首大拜。 孔定僵脸色泛白?, 随着重臣稽首下去。 「臣请太?后娘娘登基,为帝!」 余音不绝,迴荡在广场上空。凉风习习,吹散了血腥气。 齐瑞的手, 啪嗒一下垂在地上,了无声息。 殷知晦坐在那里, 望着天际西斜的太?阳,神情?不悲不喜。他抬起手, 拂下齐瑞圆睁的双目。 「都结束了。你走吧,不怪你。」殷知晦也不知道?,自己可有发出声音,他说道?。 文素素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声音清晰而果决:「可!」 众人愣住,为了以示谦虚,文素素当三辞三让才是。 事?已至此,再谦虚就是浪费功夫,文素素傲然道?:「除去朕,还有谁敢,有本事?,能收拾这个烂摊子呢?」 施仲夫难掩激动,大声应是,「圣上文韬武略,方能执掌天下!」 众人朝施仲夫看?去,脸色各种精彩。 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熘须拍马的无耻之徒! 不耻归不耻,却无人敢出言反对。 反对之人,都被文素素杀得差不多了,尸首尚堆在眼前?。 且她确实有睥睨天下的本事?,革新需要铁血手腕,睿宗做不到,先帝与废帝更做不到。 废帝? 有人总算想起了齐瑞,抬眼看?向?御座。殷知晦守在那里,神色木然,齐瑞倒在血中,了无生息。 殷知晦既是政事?堂的相爷之首,更与先帝情?同手足。先帝託孤于他,如今帝位皇权旁落,他的态度不明。 说不定,政事?堂的相位,会再缺一人。 文素素道?:「今朝真是过了个热闹的节,众卿也累了,且先回府歇着。日后的朝政,就劳烦众卿要全力以赴了。」 虽说空出来的差使?令人心动,歷经生死,总算能须全须尾活着回府,众人都忙应旨告退。 文素素对秦谅道?:「收拾一下吧,尸首交还他们的家人,允其安葬。这段时日,京城的布防,要辛苦你一些。不过你也要注意些身子,太?累的差使?,交给何三贵去办,朕可不敢招惹伍老夫人。」 秦谅应是,见文素素与他说笑,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 平时文素素极为冷清,对亲近之臣,才会偶尔说笑一句。 文素素盯着他,道?:「朕在的一天,就能护着你们一天!」 秦谅喉咙下意识哽了下,今朝他奉命杀人无数,落下的,岂是酷吏的名声,只怕有无数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飞鸟尽良弓藏,他这把?被用过的利刃,为了安抚人心,就该被抛弃掉了。 文素素郑重一诺,她有智谋,有胆识,有担当,底下的人才能毫无顾忌替她做事?。 秦谅躬身,郑重谢恩:「臣万死不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2页 文素素笑了起来,道?:「好好活着吧。我?们都好好活着。」 秦谅亦笑了,看?向?殷知晦那边,迟疑了下,道?:「殷相他.......」 文素素随意看?去,道?:「好生收敛,寻幅好的棺椁,埋进齐氏陵地去。」 齐氏陵地? 秦谅怔了下,旋即就丢开了,没再多问,告退前?去忙碌。 文素素都已经独掌天下,登基为帝,齐氏皇朝早已如此刻天上的太?阳一般,日薄西山。 改朝换代,齐氏皇朝不復存在,再也正常不过。 钦天监选定吉日,文素素在一月后,正式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华,年号太?初。 原来血流成河的广场,经过清理?,以及几场秋雨的沖刷,光洁如新。 初冬阴沉了好些时日的天,这天太?阳升起,和煦而明亮。 百官稽首叩拜,庄重肃穆中,透着欣欣向?荣的景象。 文素素透过毓冕,望着匍匐的朝臣,不由哂笑。 她比想像的要平静。 这条路,她走得很艰辛,到如今,也才将将开始。 典礼散去,文素素回到承明殿。 承庆殿修葺收拾之后,与承明殿并在了一起,沿用了承明的称唿。 明,清朗,明察,明智,文素素以为,承明比承庆要合适。 在承明殿伺候的依旧是一众旧人,文素素换下厚重的衮服,卸下毓冕,青书进殿禀报导?:「圣上,殷相求见。」 文素素顿了下,道?:「宣。」 殷知晦从中秋那日之后,便告病在府,登基大典他也未出现。 很快,青书领着殷知晦进了御书房,他并未穿朝服,身着深青长衫,比以前?清浅不少,面色苍白?憔悴。 青书奉上茶水便退下了,文素素着实累了,径直道?:「这些时日我?很忙,很累。有事?有话,你直接说便是。」 殷知晦放下茶盏,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文素素挑眉,道?:「言不由衷。要真诚心贺喜,大典时你就来了。朝臣们都在猜测,你久未露面,兴许已经不在世,被我?给暗杀了。」 殷知晦垂下眼眸,晦涩地道?:「阿爹没甚出息,他天天在府中吃酒,吃醉了便嚎哭姑母。继母吓得来找我?,说外面都是皇城司的兵马,要是被他们听了去,全府上下都活不成。我?被继母哭得头疼,蔺先生也劝我?,无论如何,都该进宫来见圣上。」 文素素哦了声,毫不掩饰道?:「皇城司的确回禀了你阿爹哭嚎骂人的事?情?。京城骂我?的不算少,不缺你阿爹一个。骂几句不要紧,皇城司的兵马,只收拾有异动之人。现在京城基本安定了,皇城司的兵马会渐渐隐去,京畿营的兵马也会撤回京畿。」 京城这段时日风声鹤唳,兵马彻夜巡逻。该清理?的,已经清理?得七七八八,其余的部分,待她缓一缓,再慢慢收拾。 殷知晦嘆了口?气,道?:「京城到处都在办丧事?,继母吓得不轻。我?进宫来,是替阿爹辞去卫国?公的爵位。祖父去世之后,卫国?公府实际上已经分了家,阿爹得了爵位,一直被长房嫉恨,阿爹也当不起国?公之职。」 文素素干脆地道?好,「勛贵太?多,百姓供奉不起。老成郡王去世之后,小成郡王也请辞了爵位......你说京城到处都在办丧事?,我?想到了圆娘子,她香火纸钱铺的生意该比以前?好了。圆娘子姓齐,阿心也姓齐,是老成郡王的嫡亲孙女。她生在五月,被视为不详,自小就被送到了皇寺中去。生在五月的人多了,小成郡王的嫡长子齐玦,实际上生在五月末,对外称是六月生。你看?,这些勛贵,朱门大户表面光鲜,背地里尽不做人事?。」 殷知晦怔了下,苦笑道?:「我?知道?圆娘子阿心的生世,其他的,倒是初次听说。」 文素素不再多提,问道?:「除了还爵位,你可还有其他的事??」 「我?......福姐儿?琰哥儿?他们可还好?」殷知晦问道?。 恭郡王名齐琰,张太?妃如惊弓之鸟,天天寸步不离守着他,生怕他一命呜唿。 齐福则躲在屋里不肯见人,不吃不喝。因为她生母之事?,伺候的内侍宫人到处寻关系,想着要调到别处去当差。 夏太?妃也生怕受她牵连,亲自前?来找文素素,支支吾吾称不想再担着抚育她的名头。 后宫的宫殿不算拥挤,文素素让福姐儿?搬出来独自居住,青书重新选了忠厚的内侍宫女前?去伺候,派杨嬷嬷与李三娘每日前?往劝解,亲自盯着她的饮食起居。 文素素笑了下,道?:「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我?不会杀他们。齐福与齐珏岚姐妹们一起上学?读书,齐琰到了年纪也会去上学?。至于他们以后的造化,端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殷知晦唿出口?气,道?:「是,圣上不会为难他们,是我?小人之心了。」 「除了这些,你可还有事??」文素素靠在椅子里,疲惫地问。 殷知晦抬眼望着文素素,眼里浮起了怅然,道?:「于天下黎民苍生来说,圣上为帝,最合适不过,当之无愧。另一边,我?又总是觉着愧疚,难受。我?如今精力不济,担不起政事?堂之职,前?来请辞政事?堂的差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3页 一边是家国?大义,一边是亲情?温暖,殷知晦的纠结难安,文素素都懂。 在朝臣忙着表忠心高唿万岁,忙不迭避嫌的时候,他避开了她的登基大典,先问齐福齐琰。 他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朕不允。」文素素一口?回绝了。 殷知晦怔在了那里,顿时有些急了,欲将说话,文素素抬手阻止了他。 正因为他是君子,除能力之外,他身上的这份温软人性,是朝堂上下绝大多数官员最缺的品质。 她亦如此。 她已登基为帝,大权在握。掌权久了,她亦不敢肯定,以后可否会被权势麻痹。 他并不能左右她的决断,但有他在,在她走偏时,及时提点一字半句,她便能多分清醒。 「天下如今只换了个国?号而已,前?朝遗留的问题仍在,并未得到解决。如今面临的主要问题,还是生产低下,粮食亩产太?低。这一点,涉及到方方面面。能识字读书的人太?少,识字读书的人,专注于科举考试,忽视了农桑等?专科的学?习。」 文素素从御案上,找出户部刚呈上来的户帖帐目递给殷知晦,他顿了下,伸手接过,翻开仔细看?了起来。 「户部核计的人口?数量,共计六千九百万余,其中男子四千一百万,女子两千八百万。当然,在统计中,可能女子未能如实登记,有缺漏的部分,实际上的数量会多一些。因着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想法,生了女婴便丢弃,溺亡,男女占比相差巨大。而这两千八百万的女子,她们并未被当做一回事?,除去生儿?育女,做些低贱的活计,她们不大被真正当做人看?。无论贵贱。」 殷知晦看?完户部的帐目,眉头蹙起,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至于男子,穷苦百姓占了八到九成,男子比女子的日子要强一些,也好不了多少。世家官绅压在上面,他们要承担赋税,徭役,兵役等?苦差,很是辛苦可怜。但这一切,因着他们的愚昧,纯属自找,得骂一句活该。他们愚昧不懂,我?们却不能不懂。女子的这部分力量,不应该被忽视。她们能如男子一样读书,考学?,做事?,男子的日子才会轻松些。茂苑牛头村,就是很好的例子。」 文素素再找出徐八娘送回来的急信,递给殷知晦:「我?让徐侍郎单独核计了牛头村的各种数据,你看?看?牛头村如今的人口?,男女占比,以及他们村缴纳的赋税。」 殷知晦听到茂苑,心里百感交集,接过好奇看?了起来。 牛头村的男女占比为一百三十比一百,远比全天下男女占比的一百四十六比一百要低。牛头村的人口?,不到茂苑县的百分之三,缴纳了占茂苑近两成的赋税。 「牛头村得益于蚕桑,妇人们的手巧,给家里带来了收益。同样,牛头村也有不足之处,严重依靠蚕桑,进而会忽视耕种。一旦遇到荒年,粮食欠收,他们会面临粮食缺乏的危险。但总体来说,比其他地方要好。那其他只能靠种地为生的州府,又当如何?」 殷知晦陷入了沉思,文素素起身去多宝阁取了舆图,悬挂在多宝阁边的木架上,朝他颔首示意。 殷知晦走上前?,文素素指着舆图上的几个州府:「这几个州府一向?贫困,多山地,土壤贫瘠。世人称穷山恶水,不无道?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几个州府,没能利用好当地的山林。山林里有各种菌菇,药草,果子,妇人手巧,她们不被重视,靠着闲暇弄一些去补贴家用,不值得一看?,实在可惜。」 温先生到了荆州府任知府,当地产杏,他按照文素素的建议办了作坊。妇人娘子们手巧,做出来的杏干蜜饯,不用他们自己吆喝,行商早早就候着拿货了。 前?些时日他还收到了荆州送来的杏干,温先生仔细写?了荆州府如今的变化,信里有几句话,殷知晦触动很深。 「荆州府的百姓,称我?为青天大老爷。我?受之有愧,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我?只真正看?到了眼里,些许做了些事?,拿他们的命,当做命看?罢了。太?后娘娘登大典,荆州府百姓欢欣鼓舞,自发庆贺数日。 文素素道?:「且这几个州府的划分,也有很大的问题。富带动穷,穷人挤成堆,只能更穷。我?打算将天下的州府重新划分,去掉各道?衙门,只保留州府的衙门,裁减官员。」 她看?向?殷知晦,「待天下稳定两年,由你前?去主持丈量,亲自走遍天下,真正看?看?天下的黎民苍生,绘制天下宏图,如何?」 施仲夫与孔定僵等?人,勉强能用一用,只不堪大用。 再过两年,徐八娘可以调回京城中枢,入主政事?堂。那时候,她准备正式开女举,齐珏齐岚与她们这班女同学?,可以下场试一试了。 殷知晦定定望着文素素,轻点着头,「臣,遵旨。」 她真正心怀天下,他又岂能拒绝。 文素素微笑起来,欺君子以方,难得的可用人才,哪能容他逃脱! 「当然,趁着我?杀人的余威仍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废黜典妻的律令,严厉禁止,纳入官员的教化考评之中。徐侍郎在茂苑,将陈晋山与李达的祖坟撅了。要是有官员参奏徐侍郎。你要帮她挡一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4页 殷知晦诧异了下,接着失笑。 趁热打铁,朝臣不敢惹文素素,废黜典妻律令,能省事?不少。 「徐侍郎有勇有谋,颇有圣上之风。」殷知晦夸道?。 文素素嘆道?:「如徐侍郎这般的人才太?少,而要做的事?太?多。人生苦短,匆匆而过,怪不得帝王总想寻找长生不老之药。」 殷知晦沉默了下,道?:「臣定将竭尽全力辅佐圣上。」 文素素笑了,不客气给殷知晦布置了一堆接下来要做的差使?。 殷知晦告退离开承明殿,天色已晚。他站在殿门外,回头看?去,承明殿的大字,在灯笼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大殿熟悉又陌生,殿还是那座殿,只已非他自幼熟悉的承庆殿。 夜风寒凉,殷知晦浑身一凛。不知在何时,他心中淤积的郁气,悲伤,已经逐渐淡去。 此刻,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齐氏已成过去。 她雄心万丈,运筹帷幄,在开创真正的太?平盛世。 殷知晦迈开步伐,大步朝前?而去。他愿意陪着她走这一程,并非为了她,也为了他心中的海晏河清。 ————正文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