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先生别这么傲娇》 第1章 十二年前 是夜。 一阵电闪雷鸣之后,暴雨像疯了似的下了起来。 庭院里涌满了雨水,细细一看,那水的颜色隐隐发红,像极了人的血液。 滴滴答答的雨声中,伴随着凌乱无比的脚步声和人的低语。 “还没有找到她女儿。” 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抓着电话,脸色冷漠至极。 “绝不能让她回到容家。” 声音通过变音器传到电话里,显得格外阴狠和诡异。 “是。” 只见黑衣男子领着身边的人冲进雨里,急忙寻找着什么。 雨依旧下得很大,风声鹤唳,遮盖了墙缝中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女孩放下捂住嘴的手,推开挡在面前的木板,跌跌撞撞地冲进里屋。 “妈妈……妈妈……” 看见地上全是拖拽的血迹,女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双明亮无比的眼睛浸满了泪水。 “阿时……” 房间角落响起若有若无的女声。 女孩转头望见全身是血的母亲,心痛欲裂。 “妈妈!” 她冲到母亲面前想扶起她,想按住伤口不让血再继续流,可她……不知道怎么下手。 全都是伤口,十多处伤口源源不断地在流血,在地上流成一滩血洼。 她只能不停地哭,不停地叫妈妈,手足无措地抓住妈妈的手。 “快走…快走…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女人已经奄奄一息,提着最后一口气笑着对她说:“阿时…妈妈爱你……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这话,女人不堪重负,眼里的光彩逐渐涣散。 她的眼睛那样美丽,笑起来像太阳般明亮,却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迅速充满不甘,带着一脸的悲戚和绝望,闭上了双眼。 “妈妈!” 她嘶声力竭叫喊,而女人再也无法笑着回应。 她跪在地上,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离。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今天只是去街尾姜家多呆了一会,顺便吃了一顿姜妈妈做的晚饭,回家晚了一些时间,妈妈就不见了。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捏着妈妈给她做的布偶娃娃,等妈妈回家。可妈妈匆忙回来,美丽的脸上尽是慌乱。 妈妈一边拖着她的手,一边对她说:“阿时,无论一会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出来,也不能出声,听到了吗?” 在她不知所措的点头中,妈妈迅速把她塞进墙缝中,把旁边的木板捡起来挡住了最后的光线。 几乎是下一秒,穿黑衣服的人冲进家门,挤满了整个院子。 她看着站在木板面前的妈妈强装镇定,询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话音刚过,一个男人便冲了上来,妈妈的身子随之一震,然后摇摇欲坠。 她看见了,寒光从她的眼睛上略过,那是一把亮晃晃的刀子。 血液顺着刀流到地上,妈妈也承受不住痛苦,跪倒在地。 “唔——” 她瞪大了双眼,躲在墙缝里拼命地捂紧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突如其来的雨水顺着粗糙的墙壁,几乎瞬间就流到她的脸上和衣服上,从脸上掉下去的既是雨水,也是泪水。 她好冷,可是她不敢说话。 她听着耳边的雨声,亲眼看着他们像拖垃圾一样将妈妈拖进屋里,随后是妈妈更惨烈的痛呼声。 她的全身随着这声音变得更冷了。 她躲在墙缝里瑟瑟发抖,妈妈的痛呼声通过风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拖累妈妈。 十岁的阿时在那一刻咬紧了牙,硬生生地咬出一口的血。 可是妈妈死了。 她再也看不到妈妈对她笑了。 女孩眼神空洞,像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头儿,她在这儿。”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然后所有脚步齐刷刷往里屋走过来。 领头的黑衣男人进门就看见女孩跪在地上的背影,她的白裙被血液沾满。 女孩机械地转过头,血液凝结到了一处,原本放空的眼睛立即有了仇恨的光芒。 “为什么要杀我妈妈!” 她像是看清了谁是头儿,扑到他面前,用尽全力地拍打他。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妈妈?” 男子藏在口罩下的唇一抿,一只手示意手下推开她,看着她的脸涨得通红,哭肿的眼睛里竟有着滔天的恨意。 一个十岁的女孩子而已。 刚才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她像一头要冲上来咬死他的幼狼,让他们都给她妈陪葬。 “啊——” 她不停地拍打,抓住她的那个人也被她咬了一口,鲜血直流。 “找死!” 被咬的男人怒意横生,一巴掌扇了过去。 女孩被扇趴在地上,口中流出血来,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她咬的那个人的。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吐了一口血,又向他冲过来。 他面目一拧,直接一脚踹中她的胸口。 女孩飞了出去,撞在身后的柜子上,吐出一口血在地上,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他以为她已经晕过去,刚才他用了至少七成的力气。 “解决干净。” 说完这话,他就往外走去。 “赔我妈的命!” 他一下愣住,转身看见那女孩竟扶着站了起来,表情狰狞而狂躁,似是被仇恨驱使着才不倒下。 “你们赔我妈妈的命!” 她口中不停地重复这句话,眼神疯狂。 “真是难缠。” 男子眼睛一眯,回过身来,上前劈向女孩的后颈,女孩晕在了地上。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夜,突然很静,只有屋檐往下滴水的声音。 “浇汽油,点火,动作快点。” 黑衣头目冷冷地说。 不大一会儿,浓烟升起,一群人湮没在一片火光之中。 隐隐的烈火中,还能看见白衣女孩靠倒在妈妈身侧,那样子就像安心睡着了一样。 …… 第2章 应氏邀约 容暮突然从梦中惊醒,有点睡意朦胧,不知身在何处。 半个月前,她大学毕业,学校是在隔壁t市上的,离家不远不近。 她是不怎么想回家的,可容南浦催得急,没办法。 这大概就是她不想回这个家的原因。 此时,她全身都是汗水,呼吸急促,好几分钟都没有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影动作缓慢地下了床,木然走到阳台上,看着在夜色笼罩下的容家。 月光皎洁,照在容家的每一个角落,似乎一切黑暗都在这月色中无处遁形。 容暮靠着阳台上的围栏,浑身被汗浸湿的睡衣贴在身上,在夜风中变得尤为冰冷。 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提醒着她过去发生过什么。 漆黑的雨夜。 浑身是血的妈妈。 想到这里,她的眼中终于有了波动。 “妈妈……”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却极尽依赖。 …… 容暮掐着七点的时候下了楼,餐桌上已经放好了精致的早餐。 “吴嫂。”她叫了一声立在餐桌旁摆放餐具的妇人,然后推开椅子坐下。 “大小姐早。” 吴嫂笑着回应,上前将热牛奶倒进容暮的杯子里。 凌晨间醒来就没有再睡,眼间不免有些酸涩,容暮顺手捏了捏鼻梁中间。 “晚上没睡好?”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先生早。” 吴嫂恭敬地问好。 “早。” 容南浦应着走向餐桌主位,步伐沉稳。他穿着黑色西装,蓝色条纹的领带系得很正,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色浓密,深褐色的眼眸射出锐利的光,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他眼角虽有着淡淡的细纹,但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俊毅的模样。 一早起来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疲惫的模样,容南浦脸上的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他对这个女儿向来是疼爱的。 容暮是他和她的女儿。 想到此处,容南浦的脸色更加温柔。 “昨晚有些失眠,爸爸不用担心。” 容暮低声解释着,笑着看向父亲。 容南浦看着她的笑有些失神。 越来越像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样子明亮得让周围一切都失色,弯起来的嘴角弧度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容南浦突然想起刚把容暮接回家的时候,他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她是他的女儿,五官长得与他相像极了。十多年过去,她出落得越发清丽动人,竟越来越像她母亲。 “暮暮,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说给爸爸听听。” “……” 容暮正想回答没有,余光就看见周希从旋转楼梯走下来,她穿着淡色的衣裙,肩上披着披肩,神色婉转,气质如兰。 “南浦,暮暮早安。”周希跟餐桌上的两人打着招呼,声色细腻。 “希姨早。”容暮看着周希在容南浦左手边坐下,正和她面对面。 “太太。”一旁的吴嫂上前替周希舀了一碗海参粥。 周希看着吴嫂,点了点头示意谢谢。 “容迟呢?”容南浦冷着声询问。 “怕是还在睡觉。”周希接下话,转头便让吴嫂上楼叫他起床。 容家的七点是早餐时间,尤其是周一,所有人都要去餐厅吃早餐,这是容南浦定下的规矩。 对这个儿子,周希真的十分头疼。 昨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的家,她在客厅等到十二点都没见着人影。 容南浦脸色渐冷:“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你这当妈的能不能多上点心思。” 周希听着这话面色一白,不知说些什么。 南浦对容迟一向严厉,可容迟偏偏就喜欢和他爹对着干。周希也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他倒是能听进去妈妈的话,不过在家安分不了两天就继续往外跑。 容暮阖了下眼,也不掺和这对话,静静地吃着盘中的食物。 从她回这个家的第一天起,周希和容迟就已经在了。 她以为周希会像所有继母一样,想尽办法赶走她,然而这么多年来,她并未做出任何不利于她的事,在父亲面前,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 至于容迟,今年二十,比她小两岁,在本市上大学。两人从来都没什么感情,他不像周希,将他对她的不待见都表现在脸上。 名义上的弟弟,她自然也是从不关心他的。 餐桌上顿时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沉默蔓延。 吴嫂一下来就感觉氛围不对,连忙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据应氏集团官方宣布,应氏集团将于今日强势进驻a市,执行总裁是应家少爷应朝寒,应氏最高负责人应庭已将a市应氏集团的代理权全权交给应少……” 听见这则消息,主座上的容南浦倒是一愣。此前几个月就听说帝都的应氏集团要入驻a市,开辟市场,可过了几个月也没有动静,他都以为只是谣言,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 a市虽位于沿海,离帝都距离遥远,可应氏集团本就威名在外,全国无人不知,只是这应少…… 容南浦正想着,屏幕上就出现了应朝寒轮廓分明的脸。 容暮察觉到父亲的小动作,也抬头望了一眼屏幕。 屏幕中的男人身材修长,正回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镜头一下就拉进到他的脸上,脸部轮廓分明而深邃,乌黑的眼眸显得狂野不拘,邪魅而性感。他的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隔着屏幕,容暮都能感觉到这男人全身都散发出一种狂野的气息,饶是一身正经得体的西装都让他穿出一股狂妄的味道。 应朝寒…… 二十五岁,应氏集团太子爷,母亲早逝,年纪轻轻就被外界称之为商业奇才,对待敌人手段阴狠毒辣,私生活却混乱不堪。 容暮敛下神色,看向眉头紧皱的容南浦。 容家在a市已经二十多年,在a市也是赫赫有名,并且容氏集团涉猎的经营范围非常广泛,这应氏现在突然入驻,横插一脚,代理人又是这样一个狂妄的人物……以父亲的性格,怕是不愿结交这样的人物。 “容总!“ 容南浦的秘书何浩匆忙进到餐厅,向在座各位点头示意后,凑到他耳边低语。 听何浩的话后,容南浦面色晦暗,暗思一阵,对容暮说:“暮暮,今晚有一个晚宴,你愿不愿意陪爸爸一起去参加?“ 容暮想着何浩的话,她离得近,自然是全都听见了。今晚是应朝寒的接风宴,这人一来便立即上门宴请了a市各大公司的掌权人,这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容暮看着他:“我整天在家也太无聊,出去透透气也好。“ 周希在一旁看着,笑着应道:“我们暮暮都这么大了,又长得这么漂亮,去了指不定有多少青年才俊上门,“转眼就调侃容南浦,“你舍得?“ 容南浦听着这话,面容放松地说:“我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暮暮有交朋友的权利,关她在家容易闷坏。“ 从他的一字一句中,不难听出对容暮的珍视和疼爱。 “……希姨,您别逗我了。“ 周希原还想说着什么,看着容暮的样子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那好,下午六点,爸爸回来接你。“说完就要走出门去,到门口停了停,冷着声说:“晚上带上容迟一起。“ 容暮看见周希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好!“ 第3章 宴会初见 容暮坐在车上,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下午她正在房间挑选礼服的时候,周希敲开了她的房门。 她面对她一个人时总是清清冷冷的,周希也不多说,只是表示给她带了一件礼服。 礼服很漂亮,是件粉色的露肩公主裙,层层叠叠的裙纱透明而朦胧,裙尾绣了几只淡黄色的蝴蝶,既娇俏又不失性感。 她望着床上礼盒的裙子,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那件淡蓝色的抹胸拖尾裙。 她记得出门时周希看见她身上的裙子,眼里略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抹去,引着她下楼。 她想不明白。 她怀疑过父亲,也怀疑她与母亲的死有关。 可这些年来,二人对她均是温柔疼爱,半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在她看来,父亲是半点都不喜欢这个继母的,可他却娶了她。 还是在母亲已经生下她之后。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她一定会查清楚,也一定会查出谁才是害死她妈妈的元凶。 车停了下来,容南浦来到车门旁,伸出手来牵容暮。 容暮看了看,将手搭了上去。 容南浦牵着她下车,边将她的手搭进手弯,边慈爱地对她说:“暮暮,不要紧张,一会你就跟着爸爸。“ 容暮深吸了一口气,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好。“ 周希在一旁没有说话,容迟没有来,她便只有一个人跟在他们身旁。 容暮跟着父亲走进大厅,金碧辉煌的厅内都是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此时正有不少人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众人都知道容南浦有一个大女儿,不是正妻周希所生,而是从外面接回去容家的。但容家早在十年前就发过声明,容暮是容南浦的亲生女儿,对外尽是维护之意。 这其中的豪门恩怨……大家也是都知道一些的。 不过这容暮……如今倒是养眼极了。 她肌肤白皙无暇,眉间低蹙,双目犹如一泓清水,清澈无比,薄薄的双唇娇嫩欲滴,嘴角扬起的弧度勾人心魄。她身穿淡蓝色的抹胸长裙,这淡雅简单的颜色与她的身材成了对比,尤其是那双比例完美的长腿,让人无限遐想。顾盼之际,更有一番清雅灵动的气质,让女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让男人魂牵蒙绕、争相采撷。 容暮见怪不怪,保持笑容跟着父亲的步伐。 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对着容暮一顿夸。 “容总,你可算来了!“ “是啊,让我们可好等。这位是世侄女?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容暮笑着点头,一一问好。 “可真是客气,气质与容总如出一辙啊。“ “容暮年龄该和我儿子相仿,一会可得介绍他们认识认识,年轻人更有话题。“ …… 来了没几分钟,这些人的恭维之意太过明显了。 年龄相仿,言外之意不就是…… 容暮稳了稳心神,也不在意这些人的说辞。 “爸爸,我去趟洗手间。“ “好,快去快回。“容南浦拍了拍她的手,并未受其他人影响。 容暮点头,询问服务员走去洗手间。 十年了,这种场合还是适应不了。 容暮漫不经心地洗了手,走出洗手间,想去透透气,便向着走廊的另一头走过去。 在这个角落里,厚重的窗帘下有人影浮动,还有衣物摩擦的声音。 越是走近,容暮越觉得不太对。 果然…… “嗯……陈总……轻点……“ 一个女人娇吟的声音响起。 容暮终于听清,可真是尴尬,她这是撞破别人的好事了。 她踌躇了两秒,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谁?“ 窗帘下露出一个头来,头发秃顶,皱纹横生,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欲望和被人打破好事的恼怒。 容暮转身的身影一愣,随即淡定地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盯着角落,一言不发。那女人也从窗帘后走出来,二十来岁,身上衣裙凌乱,面色潮红,口红污得满嘴都是,一看就知道刚才做过什么。 陈森看着不远处面容姣好的女人,她脸上淡定从容,没有一丝慌乱,眼神清冷,眼底的嘲讽却一清二楚。 “聪明的赶紧走,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陈森恶狠狠地威胁,“如果你不识好歹,小心你的小命!“ 呵……这年头出轨都这么理直气壮? 容暮不慌不忙,明亮的眼睛轻轻扫过去,语气不怒而威,“陈总好兴致,也不知……可是问过家里那位陈太太?“ 陈森听着这话脚下一软,他有今天的地位全靠她老婆和她娘家,他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据说陈太太上个月刚生下您的第二个孩子,这会应该还在家坐月子吧?“ “你找死……“陈森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嘲讽?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容暮看着这两人,继续说着:“我觉得陈总还是得注意下自己的言行。“她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走廊斜上方的摄像头,“毕竟——人的嘴会骗人,机器可不会。“ 说完也不管那两人什么反应,抬脚离开。 她不知道这一幕早就掉进别人的眼里。 那人端着红酒,修长的手指摇晃着酒杯,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听见了一出不错的好戏呢。 “……“ 他从另一边的角落走出来,淡淡地睨了一眼陈总,也不理会陈总见到他变得越发苍白的脸色,盯着那美丽的背影,提唇一笑。 有意思。 “要我请你滚吗。“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陈森望着眼前的男人,吓得连忙甩开女人拉着他的手,留下看着男人发愣的女人,灰溜溜地跑了。 第4章 容伯父 容暮揉了揉太阳穴,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小口,苦涩又带着葡萄甜的味道在口中绽开,冲散了一些眼中的疲惫。 身边有人看着她窃窃私语,她无心理会,只是心中的烦躁更甚。 周希跟那些富家夫人闲谈着,时不时地望着大厅门口。 这小子怎么还不来? 晚些时出门的时候,容迟不愿意和她们一起,说是自己晚些来,自己还特意嘱咐了好久,不要惹他爸不高兴,早点到宴会现场。眼看着时间过了这么久,连人影都没有。 想着就瞥见人群中的容暮,淡蓝色的身影在觥筹交错中显得格外清丽。 周希看见一个富家公子上前搭讪,容暮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几句话就把他拒绝了,继而又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什么。 容暮只想着离开这地方,终于看见在和人交谈的容南浦,他的侧脸威严如斯。 “爸爸。“容暮走近容南浦身边叫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容南浦关心地提问。 “刚才遇到些事情。“容暮顿了顿,“爸爸,我……“ 正想告知父亲离开的事,人群就发出一阵喧哗。 “啊啊啊……“ “好帅啊!“ …… 闻言,容暮这边的几个人才全向舞台中间看去。 “各位贵宾,晚上好。很高兴各位今晚抽出自己宝贵的时间,来参加我们应少的接风宴,我在此代表应氏集团及应少,向在座各位表示感谢,请各位尽情享受美食美酒,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司仪字正腔圆地说完稿词,站在台侧的身影缓缓走向舞台中间,左手插在西裤口袋,右手向大家举杯示意,一个随意的动作都透着让所有女人疯狂的味道。 一句话都没有说,王者的气质却透露无疑,现场的人都莫名地跟着他的指引,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时,容暮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众人的反应那么剧烈,尤其是女人的声音。 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朦胧,更添神秘的气息,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嘴角噙着的笑颠倒众生,狂妄而张扬。他站舞台上的身姿随意极了,就这样都能引得在场的女人心花怒放。 容暮的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对于身边怀春少女的吵闹有些反感。 应朝寒。 应家的纨绔太子爷,果然是名不虚传,话都没一句也没人敢下他面子。 容暮眼看应朝寒向这边走来,脑子有些迟钝。 应朝寒是冲着容南浦那几人去的,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应氏集团在a市要拉拢的第一个人是谁也用再多说。 其他大小公司的掌权人皆是一叹,容氏在容南浦的领导下,涉猎范围广泛,各行各业都做得相当不错,尤其是建筑行业,更是做得风生水起,可以说几乎是坐稳了a市商界的一把交椅。可容南浦这人心高冷傲,是非观念极强,和他合作难度相当大。而应氏如今入驻a市,饶是帝都的大家族,可也是旗下分支来a市发展,要站稳脚跟,选择合作的第一家公司尤为重要。 应氏选择容氏在意料之中,可这两大公司联手,怕是a市商界都要为之一振,他们这些小公司的生存则难上加难啊。 容南浦身边的人都看着应朝寒走过来,一个两个都上前拥簇着搭话。 “应少您好,我是阳耀建筑公司的林原。“ “应少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您一来,a市的将来一定发展更好。“ …… 容南浦和容暮身边顿时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 “老容啊,这应氏也太会抢风头了。“父亲的一个生意伙伴说道。 “风头太盛不一定是好事。“ 容暮听见父亲强硬的声音,脸上威严依旧,不受半分影响,看来是不太喜欢这应氏的太子爷了。 可那风头正盛的男人谁的话也没接,仿佛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直直地穿过人群,走到容南浦面前。 他端着酒杯,邀请之意明显。 “容伯父好。“他的声音低沉好听。 容……伯父? 这一称呼惊呆了后面被他忽略的众人,包括容南浦和容暮。 帝都太子爷竟然端着酒杯,主动向别人打招呼,还敬酒? 容南浦也是一愣,下意识瞅了容暮一眼,见她也直愣愣的,这才反应过来,抿了一口红酒以示回应。 “初来a市,晚辈以后请教伯父的地方怕有很多,希望伯父将来能不吝赐教。“应朝寒说着,像是不经意间看见容暮,眼神略带疑问,“这位是?“ 一口一个伯父,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谦虚的样子,分明和台上时是两个人。 容南浦见此,不得不介绍:“这是我女儿,容暮。“ “容小姐,幸会。“说罢就伸出了手。 “你好,应少。“容暮也不矫情,落落大方地与他握手。 握了一下就松开。 容暮眉头一皱,他刚才……是用小指划了她的手心? 她看向他面色无异地和容南浦攀谈,想来不是故意的,可他划过的地方灼热,容暮下意识地把手藏到了身后。 又等了一会,容暮好不容易等到二人谈话告一段落,这才向容南浦说明离去之意。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容南浦盯着她轻声问。 “……“容暮顺着他的意思,“头有些疼,应该是昨晚上失眠造成的。“ 疲乏是没错,头疼倒也不至于,只是容暮确实也不想再待下去,身边站着的这太子爷哪儿也不去,气场太强,想忽略都难。 何况她总觉得他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带着打量和不可捉摸,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那你先回家好好休息,让何浩送你回去。“ “好。“ 容暮向在场的各位略了略身子,“各位叔伯,容暮身体不适,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眼神看向应朝寒,点了点头。 应朝寒将红酒一饮而尽,眸光戏谑,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他微微向前,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容小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好戏还没开场。“ 第5章 宴会风波 什么? 看着父亲及旁人微微震惊的眼神,她尽量保持礼貌的笑容。 容暮真的看不懂这应朝寒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和他可是一点都不熟。 正纳闷就瞧见宴会门口冲进来一个女人,三十来岁,面色苍白,身上还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脚下的拖鞋都掉了一只,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这不是……陈森他老婆? 容暮瞬间明白过来,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身边的人与她看过去的眼神正好相撞,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容暮的脸竟莫名发热,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害羞了? 应朝寒见她这样,笑得更邪,也不说什么,同她一起看过去。 “陈森呢?“女人大声地叫着,声音尖锐。 身边所有人都指指点点,嘲笑声此起彼伏。 “陈森你给我出来!“见没人应她,女人像是失去了理智,“陈森,你这个混蛋!我吃了几年的药,就为了给你生个儿子,你竟然趁我坐月子的时候在外面乱来……“ 容暮敛了敛眉,那陈森早些时候就被爆出品行不正,在外包养情妇什么的,看来他老婆是真不知道。 “陈森!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一辈子都爱我,你是不是忘了没有我爸,你的公司早就倒闭破产了?你现在这样对我,对得起孩子,对得起我吗?“ 女人嘶声力竭,眼泪直流,丝毫没有贵妇的样子。 陈森原本躲在角落里不敢出现,可越听越不是滋味儿。 当初他是喜欢她来着,喜欢她的温柔体贴,更进一步来说是更喜欢她家的钱。他是凭着她爹的的财势才保住了公司,可结婚这些年来,她温柔不再,开始对他颐气指使,动辄打骂,她娘家的人更看不起他,处处贬低,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看看她现在,跟个黄脸婆似的,哪还有一个富家夫人的样子? 还不准他出去找乐子? 瞧瞧她那形如枯槁的脸和走样的身材,他看着就反胃。 陈森想着想着就怒火中烧,眼眶发红,完全控制不住,只想将自己这些年受的窝囊气都讨回来。 他扒开人群,冲着直直看着他落泪的女人,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指着她大声吼道:“徐慧!你给我闭嘴!这些年来,你们徐家让我受的气还不够吗?哪次回你家,我不是像狗一样被骂?我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 “……“徐慧一哽,脸色更白了。 “可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当初温柔贤惠的样子?你跟那些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我告诉你,我受够了!“ “啪——“徐慧冲上前去,狠狠一耳光扇在他脸上“我现在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你竟然嫌弃我……“ 被扇了一巴掌的陈森面目狰狞地瞪着她:“你给我滚!滚!“ 看着怒到极致的陈森,徐慧这才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她不知所措地哭得更厉害,双手颤抖地抓上陈森的裤脚,“老公……老公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闹你……我们先回家吧……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想攀附着他站起来,却又一次被他掀翻在地,额头撞在地上,很快就出了血。 “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陈森看着她额上的血没有丝毫动容,内心反而生出报复般的快感来,“离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什么?“徐慧头痛欲裂,听着这话更像是当头棒喝一般,瞬间被夺走魂魄。 容暮看到这一幕,才隐隐生出一丝不忍来。 这女人千错万错,不该对这样一个男人存爱,事到如今,竟然还想着自欺欺人。 出轨的渣男怎么可能被原谅? 如今的这样的局面,可以说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不过,也只有爱到了极致,卑微到了极致才会说出“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样的话来。 台上的两人还在骂骂咧咧,纠缠不休。 容暮当然明白,会这样的事发生,肯定是经过了应朝寒的允许,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缓缓转过头看他,抿了下红唇,斟酌着开口:“应少,这戏应该可以结束了吧?“ 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她的,可那女人……再纠缠下去,怕是真的要闹出人命。 应朝寒靠在他身后的柱子上,像是知道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神向一旁示意,立即就有人过去将二人带走。 她看着应朝寒那接近一米九的身躯缓慢地踱步上台,拿起台上的麦克风,靠近唇边。 “今晚发生这样的事,应某感到十分抱歉,“话音一转,“不过,像陈先生这样出轨在先、虐打妻子在后的人渣,我应某的确抬举不来,望在座各位——斟酌一二。“ 用了敬语,也掩不住语气中的狂妄。 抬举不来……人渣…… 此话一落,又掀起轩然大波。 这话一说,谁还敢和陈森合作?合着这是要断陈森的后路啊。 众人唏嘘。 有人说,这陈森真是倒了大霉,一来就得罪了应氏。 也有人说,这应少一来就拿出这样一档子事,是要给在场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 容暮听着这些闲言碎语,造成这一局面的人早就不知所踪。 台上有官方在向所有人致歉,容暮清冷的眼敛下,看不清神色。 …… 容暮刚洗完澡出来就闻见薰衣草的香味,定睛一看,床头上多了一台熏香炉。 应该是父亲让吴嫂准备的。 她眨了眨眼,掀开被子躺下去,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 她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应朝寒这个人,容氏若是与他合作,怕讨不了什么好处,若是成了对头…… 啧啧。 容暮觉得十分伤神。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看不懂、摸不透。 索性容暮也不再往下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6章 照片 a市的夏天气候相当炎热,出个门不一会就全身是汗。 容暮这些日子在家,容南浦也没舍得让她做些什么,就让她出去逛逛街、购购物,说是放松放松心情。 容暮哪有心思做这些事,一日日地待在房间,除了吃饭,几乎都看不见人影。 今天这天天气还不错,夜间淅淅沥沥下了场雨,总算是没那么热了。 吴嫂嘟囔着,就看见容暮提着包下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这小姐啊,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好看,以她这老婆子的眼光,都觉得瞧着她舒服极了。 容暮今天上身穿着雪纺衬衣,下半身穿着深色牛仔裙,黑色的长发温顺,整个人既显得温润可人,又带着几分可爱的学生气。 “小姐今天舍得出门了?“吴嫂笑着调侃。 “嗯,有件事要去办。“容暮简单地回答,“中午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 “好的,小姐。“吴嫂嘱咐,“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容暮走出容家的大门,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远去。 十分钟后,容暮到了斯诺咖啡厅。 她进门冲前台小姐一笑,直接走了进去,在一个不易被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一杯蓝山咖啡,谢谢。“ “好的,请稍等。“ 容暮看了看手表,拿出手机刷了两天新闻,父亲的微信就弹了过来。 ——暮暮,你在家吗? 容暮侧了侧头,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 ——没有,今天约了一个朋友。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爸爸有什么事? 那边消息很快就弹了过来。 ——今天早上有一份文件掉在家了,没事,我一会让吴嫂送过来。你要玩开心。 容暮低头看着手机,唇一抿,思考了三秒,拿起包就往外走,边走边发消息。 ——朋友临时有事来不了,我现在回家给您带过来。 打完字就退出来,点开了另一个谈话框。 ——有事先走,线索你整理好了就直接发给我。 “容小姐,您的咖啡——“ “不用了,钱记账上。“ “……“ 爸爸会叫她拿的文件一定是要急用,而且很重要,不然也不可能亲自问她。 容暮急匆匆地回家,看见吴嫂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资料。 “小姐,这是先生让我准备好的。“ “好。“ 容暮接过文件,又坐回车里,极速而去。 容氏集团—— 前台的人自然是认识容暮的,所以容暮一路畅通到了十七层的总裁办公室。 “容小姐。“ “我爸爸呢?“ “容总在会议室开会,“秘书顿了顿,“正在接待应氏的客人。“ 应氏? “好。“容暮边走边看了看手里的文件。 算了,那人应该不会亲自过来谈的。 想着也就稳下心来,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砰砰—— 开门的是何浩,“大小姐,给我吧。“ 容暮不露痕迹地向里面望了一眼,从门口这方看过去,除了容南浦和集团的几个老人,还有一个身姿挺拔的背影,纤长的手指正把玩着一只价格不菲的钢笔。 容暮不动声色,伸手将资料递过去。 何浩低声说:“容总让您去他办公室休息。“说完就要关上门。 “好。“ 她的余光瞟着那抹背影,那背影在这时却突然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神正好和容暮的相撞—— 容暮眼皮一跳,还好门已经关上来。 呼——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怕是知道为什么不想看见他了,有他的地方总是形成无形的压力。 就一眼而已,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容暮踱着步子转过弯,进了容南浦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整体黑色,显得肃穆而凌厉。右边一排排的书架上放满了书,中间灰色的皮质沙发看上去十分柔软。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透过来,柔和了这办公室的光线。 容暮将包随手放在沙发上,看见办公桌上文件有些散乱,她走过去坐下看了看。 无非是一些需要经手的合同和容氏开发的新项目。 正想细看,容暮侧坐的脚就踢到了旁边未关好的抽屉。 她定睛一看,是一张照片的背面。 容暮知道不经过别人的允许,翻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即使这人是她的爸爸。 可她有些控制不住,像是受到指引那般。 她拉开抽屉,拿出照片,缓缓地翻过来—— 妈妈…… 容暮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眼眶瞬间被泪水占满。 照片上是比她记忆中更年轻的时澜和容南浦,他和她十指相扣,相偎相依,两人的笑容饱含爱意,没有半分虚假。 有多久没有看到妈妈的样子了? 当初大火烧了家,什么也没有留下…… 照片的右下角还写着妈妈的名字——时澜。 容暮还想翻翻抽屉里的东西,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容伯父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容暮匆匆将照片藏于身后,没来得及收住自己的表情,一滴泪就划了下来。 应朝寒饶是知道容暮在这儿,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她就坐在办公桌前,被泪浸满的双眸此刻亮得惊人、尤为无辜,一张白皙的小脸有着强装的镇定。不巧,眼眶不堪重负滑下一滴泪。 这场景,这人,真是我见犹怜。 这小东西怎么了? 容南浦见了立刻上前,“暮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爸爸,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说着就让开位置,揉了揉眼睛。 “你们有事先聊,我先走了。“ “暮暮,中午留下来和爸爸一起吃饭吧。“ 容暮张了张嘴,正打算拒绝。 “容小姐。“低沉的声音响起,“就这么不愿意和应某一起吃个饭?“ 第7章 吃个饭而已 “……“ 容南浦默。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带上女儿和你一起吃饭了? 他瞅瞅应朝寒,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女儿,这两个人…… 他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是吃个饭而已,容小姐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吧?“应朝寒睨着她,好像知道她怕什么。 “应少严重了,一顿饭而已,容暮没什么好推辞的。“ “……“ 牙尖嘴利。 应朝寒脸色一黑,顿时感觉有些胸闷气短。 偏偏始作俑者上一秒还眼角带泪,这一秒却笑得跟朵花一样。 …… 三人坐在宜味堂古色古香的包间里,除了容南浦时不时的说话声,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旁边容南浦给她夹了一只黄金虾,她咬了一口,表皮酥脆,虾味鲜美。 如果对面那位爷能不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话,她想她会吃得很好。 应朝寒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动筷,一直慢悠悠地喝着红酒,眼神盯着容暮,毫不遮掩。 容暮索性也放下筷子,目光坦然地和他对视。 应朝寒见她这样,也不慌乱,眼神性格性感而戏谑,盯着她,眼皮都不眨地又抿了一口红酒。 容暮背后一寒,这眼神……让她觉得他喝的就是她一样。 臭流氓。 容暮在心里给他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 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容暮借口要去上洗手间。 这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实在不想弄清他眼神里的含义。 容暮洗完手转过角落就看见外面墙上倚靠的人影。 他手里夹着烟,正在吞云吐雾,神色看不太清。 容暮身子一僵,就看见应朝寒的眼神从烟雾中飘了过来。 一不做二不休,她不想再被他侵扰下去。 她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不带惧色。 “应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容小姐想说什么?“ 应朝寒又抽了一口,把烟头丢在脚下踩灭,然后不等容暮有所反应,手便攀上她的腰,把她抵在冰冷的墙上,动作一气呵成。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他嘴角扬起,声音慵懒又邪魅。 应朝寒看她还想装作不懂,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就俯身而上。 “..........” 从他第一天在宴会上看着她进场,然后在走廊里怼陈森,到今天对他的躲闪不及,他就想知道,她清清冷冷的外表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放开……“ 容暮在他凑近的那一刹那,懵得像灵魂出窍。 不要脸! 容暮反应过来之后,抬手就一巴掌甩过去——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不多时,应朝寒的脸上便多出来了一个手掌印。 这..... 容暮也没有想到应朝寒竟然躲也不躲,硬生生地挨了她一巴掌,一时间容暮也顿住。 两人都没有开口。 容暮正想着怎么逃过这大少爷即将而来的怒火,他懒散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瘦弱,打起人来还挺带劲的。” 说出的话无关精要,可仔细一看,他眼底里流露出的情绪,不是浓浓的阴鸷还能是什么? 真是难搞啊。 应朝寒自诩见过的美女无数,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富家千金也好,娱乐明星也罢,都是铁了心地往他身上扑。这容暮当然不是最漂亮的那个,既不妩媚,也不妖艳,可一双眼睛澄澈无比,让身为男人的他总想为她的眸子添些其他颜色。 “一个吻,一巴掌,不算太亏。”应朝寒继续说着,“不过,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男人和女人之间,还能有什么事。 容暮身躯一震,随即一股浓浓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应少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何况这要求那样荒谬。 听着她叫自己应少,应朝寒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随即笑开。 容暮并不想再听见他口中任何一句羞辱她的话,转身就走。 “你不想知道关于时澜的事?“ 容暮的脚步悠地顿住,震惊地望向他。 “你怎么知道?“ 他踱步走来,也不回答,懒懒地用食指和中指从西装裤袋里夹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你想知道,明晚八点,来这里找我。“ 见她不接,他也不急,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睛盯着她。 “打上面这个电话,会有人过来接你。“ 容暮的理智告诉她这只是一个陷阱,是他诱惑她的陷阱,可是她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 应朝寒见她机械地接过名片,脸色苍白无力。 他知道她这个动作已经意味着妥协,但看她这个样子,他下颌忍不住收紧,还是留下“过时不候“这句话就从她身边离开。 第8章 毁约 容暮捏紧手中的名片,纸片的尖角戳得她细嫩的手心生疼。 她稳了稳心神,回到了包间,应朝寒已经离开。 容南浦见她去了那么久,回来又面色不好,一直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容暮也只是勉强笑着,敷衍了两句,见她不想多说,容南浦也不再多问。 他这个女儿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冷了些,这么多年,待他这亲生父亲也是如此,丝毫不亲近。 哎,如果阿澜还在…… 想到此处,容南浦也是悲从中来。 …… 容暮又是一夜没怎么合眼,她坐在床上,盯着她面前的名片一言不发。 叶山别墅。 她……今晚真的要去吗? 可不去,妈妈的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查清楚。 女佣端着午饭上来的时候,就瞧见小姐今天这样子。 今儿小姐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早饭动也没动过,眼睛就盯着她手里那东西,这女佣更是奇怪了。 平时小姐虽然不爱说话,冷冷清清的样子,可也不至于这般模样啊。 先生夫人都不在,这可怎么办。 女佣端着没动筷的盘子下去,想了想还是跟吴嫂说了一声。 吴嫂从容暮来到容家开始就一直对她很好,想必吴嫂说的话,小姐总是要听的。 吴嫂敲门的时候没人回应,自己推门进来就看见端坐在床上的容暮,和旁边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小姐这是怎么了?“ 容暮机械地转过头,被下的手抓着被她捏皱的名片,脸色尤其苍白,一向红润的嘴唇隐隐干裂。 “吴嫂,我没事……“ 这还叫没事? 吴嫂心疼极了。这孩子从回容家开始,就是她看着长大的,相比于容迟少爷,容暮平时虽然冷冰冰的,但内心一直都十分柔软,会体谅人。前段时间她腰疼,她还特地学了一套舒缓腰疼的按摩法,一按就是半个小时,把她这老太婆都感动得不行。 “暮暮啊……“没有外人在,吴嫂亲昵地叫着,“你遇到难事,不想说,吴嫂不会逼你。只是这人,一辈子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不是任何人都能把遇到的事情处理得妥当,也不要一心追求完美。“ “吴嫂,我真的没事……“ “暮暮,你是不是遇到了需要你做出选择的事?“ “……“ “这选择的背后是不是会让你承受痛苦?“ 容暮抿了抿干裂的唇,“……是。“ 吴嫂见她肯开口,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跟着自己的心走。“吴嫂顿了顿,感慨地说着:“暮暮,人生需要做选择的地方非常多,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为之后悔。无论错与否,在你选择的时候一旦选定,就不要为之纠结,即使最后痛苦不堪,也好过自己为当初的决定后悔不甘来得好……“吴嫂也说到动情之处,声音有些哽住。 “吴嫂……“容暮眼含泪光,似乎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了。“ 看见容暮眼里的光,吴嫂也笑了笑,将午饭端到容暮面前,“知道就赶紧吃饭吧,我的小公主饿了一上午,吴嫂可真是要心疼死了。“ 容暮难得娇娇地一笑,端过参汤喝了起来,心情也是豁然开朗。 吴嫂见此,欣慰地笑笑,也就不再多说,走出门去。 什么应朝寒,都见鬼去吧。 我自己一定也能查清楚当年的真相,给母亲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容暮抓出被下的名片,心一横,就丢进书桌下的垃圾桶。 她想起昨天联系过的私家侦探,过两天再去见见。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舞。 做完这些,容暮又躺回了床上。 …… 晚上八点半的叶山别墅—— 应朝寒靠在房间的窗上抽着烟,身上穿着黑色的浴袍,水珠从微湿的发流下,没入浴袍中,一看就知道是刚洗完澡。 陆邡推开卧室的门,灯没有开,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 “应哥,已经过了八点。“ 他知道应朝寒就在那里。 应朝寒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烟头丢下窗外。 “她现在在哪儿?“ “在容家。容小姐……今天没有出过门。“言外之意就是她连纠结都不曾有过。 “呵。“ 容暮,你可真没让我失望。 一声冷哼透过房间传到陆邡的耳朵里,,他后背一寒,不用看都知道应朝寒的眼里布满了阴鸷。 他不说话,窗对着唯一可以上山的那条路,只要有车开上来,应哥立马就能看见。 他想起应哥今早上还专门派人去守着容小姐,只要她一打电话,立刻就有人去接她。 他还没见过应朝寒对哪个女人这么有耐心,等了整整一天。 “应哥。“陆邡大胆地抬头,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应朝寒,“你是真的喜欢容小姐?“ “喜欢?“ 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他貌似不经意地问,“你觉得我对这个女人太上心了?“ “……“ 陆邡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在应朝寒眼里就是默认。 “如果想睡她算上心的话,我是有些想要她……的身体。“ 陆邡刚硬的脸一愣,应哥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连你都觉得我有点关心过头的话,“应朝寒半真半假地说,“那就把人撤回来。“ “应哥,我的意思是……“ “那女人一开始是让我有些兴趣。“应朝寒低着头,手里把玩着手机,“不过现在,她也的确让我失了耐心。“ “……“陆邡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明天帮我约里程的傅总。“应朝寒漫不经心地开口,“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是。“ 应朝寒坐在漆黑的房间里,一双眼眸黑不见底。 第9章 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蓝调——a市最大的娱乐场所,来者都是非富即贵。 容暮在门口站了一瞬,夜幕下的蓝调像一张血盆大口,低糜又怪异。 穿过长长的走廊,迎面走来的男女让容暮有些不适,走进大厅,灯红酒绿,强烈的鼓点声震耳欲聋,舞池里尽是妖娆性感的女子和年轻疯狂的男人。 她找到八号卡座,点了一杯天使之吻,细细一抿,口感甘甜而柔美。 来来往往的男人不停地往她身上瞟,她今天穿着短款白t,露出细腻的腰线,与她脸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成了鲜明的对比,诱人犯罪。 这些人的眼神真像要把她吃了。 容暮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在没等多久,那人就来了。 和他简单交谈了两句,很多细节容暮早已告诉过他,他也不啰嗦,给了她一个牛皮袋,说是查到的内容就在里面,剩下的会继续查下去。 容暮拿着这袋子,似乎有千斤重,向他道了谢后,那人便离开了。 容暮想了想,抓着袋子,也准备要走。 迎面走来一群人,勾肩搭背,醉意朦胧,容暮侧过身贴着吧台,可不知怎的还是撞上了那人的肩膀。 “不好意思。“容暮先开口。 那人醉得旁人有些扶不住,被撞到后更是摇摇欲坠。 “你他妈不长眼睛是不是?“程子逸大声地吼着,转过头来看见一张冷冰冰的脸,五官却清丽脱俗。 真他妈漂亮。 程子逸顿时没了脾气。 “我不是故意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跟着程子逸的一帮人见是个美女,一下就把她围住。 “哎,你这什么态度啊?“ “撞到人了,不会道歉怎么着……“ “我逸哥是你想撞就能撞的吗,啊?“ “……“ 容暮紧了紧手中的牛皮袋,她没时间跟他们瞎扯。 “他什么事都没有。“出口的语气冷了几分。 “喂,我说你……“ 周围的人还想起哄,被程子逸拦下,他慢悠悠地走到容暮面前,伸出手将容暮圈在吧台之间。 “容暮?“ 容暮对他这一举动异常反感。 “你站远些更利于我们谈话。“ 程子逸看见她眼底的厌恶,一下让他生起了为难她的心思。 “呵,容家小姐果真是眼高于顶。“ 以前只是听说,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他口中的嘲讽之意明显,“不过今天你撞了我,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 容暮眼神更冷了,“那你想怎么样?“ 她以前从不出入这种地方,真要出了什么事是没人能救她的。 程子逸松开对她的禁锢,叫了一声调酒师,“来十杯玛格丽特。“ “哇——十杯啊。“ “逸哥,嘿嘿……“其中一人笑得十分猥琐,眼神暧昧地在她和程子逸身上流转。 很快,十杯蓝色的液体被放在了吧台上,在五颜六色的彩灯下发出诡异的光芒。 程子逸眼神挑衅地看着她,“喝完这十杯酒,我程子逸就算和你交了个朋友。“他坏坏一笑,“朋友之间自然不会相互为难。“ 言下之意,不喝酒你别想走。 容暮紧盯着台上的酒,声音很轻:“你确定要让我喝酒?“ “那是当然,喝完就让你走。“ 那也得你有力气走才行。 程子逸看着她冷静的眼睛,飞快地回答。 只见那清冷的女人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端起第一杯酒就喝了下去,然后第二杯、第三杯…… 所有人都懵了,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丝毫不停顿地喝完最后一杯酒。 那可是玛格丽特啊,酒精浓度非常高,一般男人喝了都会受不了,何况是十杯? 我靠。 程子逸惊得在心里飚粗话,这什么女人? “程少说话算话。“ 女人面不改色地从他身边经过,没有一个人上前拦她。 程子逸望着她走得极稳的步子,懊恼得只想打人。 …… 直到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容暮才加快了步伐,飞快地拐进旁边的卫生间。 “呕……“ 她终于忍不住地趴在洗手池上呕吐,胃部感觉有火在灼烧,整个口腔全是烈酒的气味,苦涩无比。 要不是从前她想妈妈的时候经常偷家里的酒喝,怕是早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她眼眸深了深,此刻酒意全部都冲上了头顶,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又挨了一会,用水拍了拍脸。 得赶紧离开这儿,不然一会被他们发现就难了。 她抓起旁边的包和袋子,强装镇定地往外走。 刚走出拐角,一阵天远地转,她就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应朝寒看着怀里面色如常的她,如果不是她的耳朵通红,他还真的以为她没醉。 “容暮,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容暮本就头晕得厉害,这么一扯一拉一抱,她哪儿还听得出声音。 “你做什么?“她轻轻捶了一下眼前人的胸口,“放开我……“ 声音竟有些不同以往的软腻。 应朝寒的身体一紧,面色看不出喜怒。 他今天本来也是和着a市的几个的公子哥过来的,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她。 前些日子她毁约之后,他是真没再想理她的。 他坐在二楼的vip包间里,身边还陪着两个身材火辣的小姐,可他也只是透过暗窗往楼下一瞟,结果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她。 她清清冷冷地坐在卡座上,拒绝了一个个上前邀请她的男人,见到她接过一个男人的牛皮袋,表情肃然。又看见她和别人起了争执,那人显然是刻意为难她,想看她会怎么做。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喝下了那些酒。 酒肯定是烈酒无疑,她却能撑到现在…… 容暮,你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盯着怀里的醉醺醺的人儿,应朝寒恶意地羞辱。 “容大小姐来这地方做什么?莫非……来找男人?“ 奈何这时的容暮听不太懂。 “找什么男人……你放开我。“ 她手上的力气打在他身上一点力道都没有。 还晓得应他的话,看来还没醉得太厉害。 他勒紧她的身子,这让容暮更难受了。 “我难受……你快放开我……“ 应朝寒还真就松开了双手,他冷着眼,看着容暮要倒不倒地扶住墙壁,往里走去。 去他妈的没醉。 她这一步步地又要去哪儿? 应朝寒也不拦着,眼睛危险得一眯。 旁边有人经过,见这么漂亮的女人醉意朦胧,正想上前一亲芳泽,就被一股冷意射中,看见来人,吓得人也不回得跑掉。 应朝寒走上前,一把将一只脚已经踏进男厕所的容暮给抱起来,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第10章 你觉得呢 陆邡看着应朝寒走出来,怀里还抱了一个女人。 女人也就算了。 竟然还是容家小姐! “应哥……“ “去开车过来。“应朝寒低声吩咐。 “是。“瞧了瞧那醉得没什么意识的女人,陆邡拿着钥匙去了地下停车场。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商务豪车就停在跟前。 陆邡从驾驶位下来,连忙去扶应朝寒怀里的人。 “应哥,让我来吧。“ “……“ 陆邡抓住容暮的手,用力想往身上带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抬头一看,只见应朝寒冷着脸,一双眼里冰雪覆盖。 “开门。“ 不让扶您倒是说啊。 “……是。“陆邡有些无语。 应朝寒把容暮抱起车里,车缓缓开动,消失在夜里。 …… 十多分钟后,他们回到了叶山别墅。 应朝寒一路抱着容暮进了他的卧室,丝毫不顾及身后欲言又止的陆邡和被惊呆了的佣人。 “这可是应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带女人回来啊……“ 陆邡快速斜了一眼发出声音的某女佣。 “想继续在这儿工作就闭好你们的嘴,别让我听见你们在底下聊主子的私事!“ “是。“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回荡着佣人们的声音。 应朝寒抱着没二两肉的容暮进了浴室,最后叫了一个女佣进来帮她洗澡。 他看着浴室里的灯光,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露出性感的锁骨。 洗好以后,他将穿好浴袍的容暮抱出来,扔在床上,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抱了这醉鬼一路,浑身都沾染上了酒味。 他真是嫌弃得不行。 淅淅沥沥地洗干净身上的酒气后,应朝寒心情才有点好转。 他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刚才被他丢在床面上的容暮。 床上的她小小一只,可人不怎么安分,翻来覆去。 应朝寒丢下擦头发的毛巾,不假思索就扑上了床。 他快速地翻过那人的身子,拍着她的脸,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容暮,知不知道我是谁?“ “……“ “容暮,我不管你明天怎么样,但我应朝寒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带你回来不是让你来躺尸的。 “……“ 他同一个醉鬼说什么? 容暮的头昏昏沉沉,一会冷一会热的,让她不舒服极了。 尤其是现在。 窒息感和晕眩感扑面而来,睁不开眼睛的容暮终于撑不住—— 吐了。 恶臭的呕吐物就在他的肩上,他眼里恢复正常的神色,但更多的是恼怒。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巴掌把她打醒。 “容暮!“ 门外端着解酒汤的女佣听着房间里的怒吼,全身不自觉地一抖,默默地放下了正要敲门的手…… 翌日,太阳高照,窗外的鸟语惊动了床上鼓着的身影。 容暮翻了一个身,被明亮的阳光照得不得不睁开眼睛。 头疼的像要裂开。 等到眼睛清明,盯着头顶的复古水晶灯,容暮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嘶……“ 动作太猛了,身体脱力得不行。 容暮后背一僵,她手下按着的像是一节手腕。 她机械地转过头,看清躺在她身边的容颜。 容暮吐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陌生的脸。 不对……应朝寒! 她震惊得无以复加,努力回忆昨晚的情形,丝毫没注意到旁边渐渐睁开的黑眸。 “你醒了。“ 声音带着刚苏醒的喑哑。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容暮咬了咬牙,她只记得在蓝调厕所吐了酒出来,就被他捉住,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 她看了看身上的浴袍,还有几处明显的痕迹,几乎立刻下了结论。 “……你觉得呢?“ 声音听不出情绪。 “……“ 这时的容暮怎么听得出来?她只当他是默认,抬手就甩了过去。 卑鄙! 无耻! “你怎么每次见着我就打?“应朝寒毫不费力地截住她的手,翻身按住她的身子。 “你给我滚开!“ 她手脚并用地推他,对他的厌恶显而易见。 “怎么?睡了你就这么委屈?“应朝寒居高临下地看她,“昨晚可是你自己主动攀上我的……“ 容暮脸色越来越白,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住他。 “闭嘴!“ 吼完眼底就蓄满了水光,像看仇人一样,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应朝寒,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容不得别人拒绝你,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趁人之危,卑鄙得令人发指……“ 平时清高得不像个女人,这会儿还不辨是非起来。 “说完了?“应朝寒轻飘飘地睨着她 又没怎么她,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还是醉了的时候更可爱些。 想起昨晚上她吐了睡,醒了哭,他又是哄又是抱的,对她的耐心早就用尽了。 大清早还被骂得畜生不如,他真是来了火气。 “容小姐既然这么想,那我不介意马上成全你。“ “......“ 第11章 容暮的疑惑 应朝寒扑上去,咬住了她的。 没错,是咬。 “呃——“ 容暮痛得发出声来,立刻嘴里就尝到了血腥味,还没待她还手,身上的人就自己起了身。 他嘴唇上还沾着她的血,在床边稳稳站定。 “容小姐,我再想睡你也不会睡一个醉成那样的你。“他朝她邪邪一笑,“我要你心甘情愿地被我睡。“ 容暮忽略了他言语中的挑逗,呆愣着动作。 他的意思是……他们什么都没做? 她大概猜到昨晚的情形了,这男人……应该是帮了她。 “……“ 容暮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应朝寒见她终于听懂了他的话,继续占她便宜,“容小姐这么喜欢我的床,我可以理解为你想多睡几天?“ 床上的女人立刻跳了起来,手里还不忘卷着被子。 应朝寒眼里有了笑意,也不再管她,径自走了出去。 容暮被“砰——“的关门声震了一下,适时才回过神来,看清楚身处的环境。 房间装修豪华,整体以黑灰色为主。中间放着长方形的大理石几案,黑色真皮沙发围成一个“凹”字型,沙发后面的墙壁上嵌着酒柜,里面摆放着价值不菲的红酒。 旁边连着浴室,容暮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昨天她穿过的衣服安静地躺在垃圾桶里。 她正琢磨着穿什么时,女佣给她送来了一套衣服,鹅黄色的衬衫和包臀裙,尺寸竟意外地合适。 “应少说,让您收拾好了下去用餐。“ “知道了。“ 这人性格真是阴晴不定。 一会儿羞辱她,一会儿又跟为她好似的。 收拾得差不多了,容暮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容南浦的打来的,她回了一个电话,骗过了爸爸。 她猛的想起昨天的牛皮袋,在这个卧室找了一圈也没找着。 女佣领着她去餐厅的途中,容暮也并没有惊讶于这栋别墅的奢华。 极尽奢华的大厅,繁复的灯饰发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墙壁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穿过宽敞的长长走廊,两面的名画里名人的眼睛像是能攫住人的心灵。 到餐厅的时候,容暮就看见坐在主位上吃早餐的应朝寒,阳光打在他身上,一举一动就如同画作一般摄人心魄。 见她过来,应朝寒也不理她,旁边的陆邡还在给他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 容暮在餐桌前坐下,隔了主位三张椅子的距离。 “睡都睡过了,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语气明明很平常,可问题是这个“睡“字有歧义好么? 接收到身后女佣们传来的暧昧的眼神,容暮动也不动。 “容小姐,你这么不知……“ “谢谢。“ 应朝寒晓得她是为昨天的事道谢,可她好像很喜欢截断他的话。 “一句谢谢就够了?“ “……“ 我还没怪你把我身上弄成那样。 “看来你是真没考虑过我那天的建议。“ 语气一下就冷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刀叉,一双眼冰冷地望着她。 “我只想平静地生活下去,至于我母亲的事情,我会自己查下去,不劳应少费心。“ “呵。“他一下甩了一堆资料在餐桌上,“你说的查,就是这些垃圾?“ 什么意思? 见她意味不明,一旁的陆邡上前解释,“容小姐,这是您文件袋里的东西。“ 醉成那样还一直拽着不松手,害他在应哥的高压下掰了半天她的手。 “你私拆我的东西?“ 怪不得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 应朝寒下颌扬了扬,陆邡就上前给了她另一个文件袋。 她抿了抿唇,大概知道文件袋里是些什么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拆了开来。 文件袋里有一些当年的报纸和文件,还有一些整理得相当完整的资料。 关于时澜的出身,关于她父母的相遇相知,关于容氏集团最初的建立…… 她的心中波澜四起,原来容氏最初是爸爸和妈妈一起设立的,妈妈陪爸爸在a市白手起家,后来爸爸才一步步将容氏做到今日的地步。 她想起容南浦办公室抽屉里被她偷走的照片,小时候妈妈一遍遍地说着爸爸是爱她的…… 她的父母是相爱的。 她翻到最后,还有一则亲子鉴定。 是她和容南浦的。 结果她早就知道了。 早时她拿过容南浦的头发和她的做过亲子鉴定,为了以防万一。 她不是怀疑母亲的忠贞,她只是怕她找错方向、报错了仇。 鉴定结果表示,她的确是他和时澜的孩子。 可为何他爱着妈妈,后来会娶了周希? 而妈妈却怀着孕躲在她年幼时的小镇上? 她的妈妈是那样纯净美好的人,明明没什么钱还一直接济街尾姜家,还给姜家那小子做衣服做鞋。 难道是周希? 可这些年……她似乎没做过害她的事。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容暮的心就像在大海里沉浮,闷痛至极。 这些东西不是那么不容易查到,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 从她决定要查出真相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一切都没有那么容易。 可这个男人一来就能给她这些东西,甚至还能拿出她和容南浦的亲子鉴定,这说明容南浦和她的身边,都有他的人。 她不怀疑他的人脉和能力,只是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这些东西我查起来很简单……“陆邡看着眼前的爷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句话也不敢插嘴。 是,您是觉得简单,不过底下的人是累得够呛。 这事过了那么多年,说远不远,可是关于时澜这件事的资料早就没了,像是刻意被抹去,他们只能一个个去找,一个一个人去问,整理记录都花了不少时间。 “可是容暮,凭你的手段,你要几时才能查出这些东西?还得在你爸的眼皮底下进行?“ 应朝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 “你回到家应该过得也没那么畅快吧?毕竟心里有着深仇大恨,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你有所怀疑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说的没错。 她怀疑过她的父亲,怀疑着她继母的用心。 她一直不相信她是真心对她好,这些年她也一直在等着她出手。 第12章 再次失败 “尽管容南浦对外三令九申,但流言是止不住的,外界怎么叫你你心里很清楚。还有你那位继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以不管她自己,可她能不管她那不成气候的儿子?“ 是的。 这一代只有她和容迟,外界都叫她私生女,明白内情的周希怎么可能让她爸把公司交到她手上?她就算不为她自己想,也要为容迟的以后着想…… “何况,你已经知道了……容氏是你爸和你妈所开办,你舍得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应朝寒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她心上。 “……“ “我可以帮你。“ 比起一长串的叙述,应朝寒这一句话真是掷地有声。 “我可以保住容氏,让它到你手里,还有你妈妈的事,我也可以继续替你查下去。“ “……你想要什么?“ 容暮眼睛不眨的盯着他的唇。 “我以为你知道。“ 他眼睛亮堂堂地看着她的反应。 为了她? 她怎么那么不信。 思虑良久,容暮才抬头望向他,勾唇道:“应少今日告知我这些,容暮感激不尽。“ 不同意也不要得罪。 这是她和他相处下来得出的真理。 “不过我觉得,还是靠自己来得更真实些。“不等对方开口,容暮站起身来,“饭就不吃了,我怕爸爸担心,先走一步,应少慢用。“ 陆邡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动了动嘴没说话,他扭头看向主位上的人。 双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上,面色沉沉,也没让他阻止那人的离开,可陆邡背后却莫名地起了一层冷汗。 “容暮。“ 快走出餐厅的女人身影一顿。 “你下一次来的时候,就没这么简单了。“ 透过整个餐厅传过来的声音,狂妄而笃定。 容暮没有回答,跟着女佣出了别墅。 回到家的时候,容南浦已经去公司了,周希正在看新闻,见她回来,连忙上前询问她是否有事。 “暮暮,你昨晚没回来,我和你爸都担心死了。“ 容暮看着她没什么细纹的脸,猜想着这关切的脸下藏着怎样的心思。 “希姨,我没事。“她顿了顿,“昨晚约了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聊得兴起就没顾着时间。“ “那就好,下次一定要记得给家里说一下。“周希不疑有他,“希姨不是想知道你去哪儿,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知道。“容暮接过话来。 “妈,人家可不需要你担心,昨晚她可是跟一个男人一起出的蓝调。“ 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容暮面色一紧,看着容迟打了一个哈欠。 “你胡说什么?“ 周希呵斥他。 容迟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纤长的脚搭上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俊俏的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她昨晚就是被一个男人抱走的,我亲眼看见的。“ 应朝寒抱她走的? 她是感觉当时越来越晕,原来是被晃的。 容暮冷冷地看他,也不说话。 “对了,好像是程家那少爷……“ 程家? 周希一愣,她这儿子从小和容暮就不对付,但这种话应该也不敢随便说的。 程家公子她倒是知道,年龄和容暮相仿,长相俊逸,两人倒是有几分般配,难道……是谈恋爱了? 周希小心翼翼地问容暮:“暮暮,是和程小公子谈恋爱了?“ “没有。“容暮看也不看她,紧盯着容迟,“你怎么知道我在蓝调?你去了?“ “怎么可能?你少污蔑我,自己去那种地方还倒打一耙!“容迟听到这话,要是让他妈知道他去了这种地方,又不免是一顿骂,“我就是经过,不行吗!“ 经过?这鬼话他也说得出来。 她和程子逸那帮人产生矛盾是在蓝调里面,至于她出来的时候,是被应朝寒带出来的。 他定是在里面玩才看见她和那群人起了争执,所以她出去的时候他也误以为是程子逸带走她的。 她眼睛更冷,像是要把容迟看穿。 “你看我干什么?自己有胆去,没胆承认,谁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容迟越说声音越小,心虚地摸了下鼻子。 看他干什么,他说的就是实话。 虽然他没看到抱她出去的男人的脸,但他看那少爷对她兴趣可浓了,不是他带走的还能是谁。 “我昨晚是去了蓝调,我约的人在那儿。“容暮淡淡地承认。 周希见她如此,也不好多问。 “那你呢?敢承认么?“ “承认什么?我又没像你去乱勾搭……“容迟急忙撇清。 “……“ 这下在场的人谁还不明白? 容迟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瞟了一眼旁边的周希,周希一向温和的脸上此刻怒意展现。 “容迟!你跟我说昨天你在学校,你竟然骗到我头上来了!“说着周希就去拉容迟的耳朵。 容暮接着容迟飘过来的视线,眼里有着些许得意。 “小人得志!啊……妈……妈我错了!哎哟……“ 周希揪着容迟的耳朵,疼得他龇牙咧嘴。 吴嫂听见声音出来,也是跟着在旁边劝。 活该。 昨晚酒喝多了,头还有些疼,容暮不再管他们,自己拐进房间,将楼下的喧闹一并关在外面。 容暮大步扑上床,将脑袋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好半响才侧过脸来呼吸。 她想起今天应朝寒说的话。 本来只是需要查清妈妈的事,该报的仇报了就好,现在还要防继母,防外面的有心之人,还要防应朝寒。 他说的下次到底是什么意思? …… 很快,容暮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这大半个月来,容南浦让她进公司,学习一些公司管理方面的知识和技能,打算将公司业务慢慢交到她手里。 第13章 刻意为难她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刚走进秘书办,就看见所有人慌慌张张从她身边跑过。 她拦住一个眼熟的女秘书,问了问事情缘由。 “发生什么事了?“ “哦,容小姐。是这样的,昨晚我们一个项目现场发生了一起倒塌事故,现场的施工工人好一些都受了重伤。本来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得到控制,受伤的工人也被送到医院接受治疗,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各大媒体都在宣扬我们容氏开设造假工程、建筑材料低劣,还说压死了人,网上评论也是一边倒,所以容总刚来就通知要开紧急会议。“ 那边又有人叫了一声,跟前的秘书也急急忙忙地离开。 “……“ 容暮一开始不做他想,拿出手机一看,推送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建筑大头容氏集团发生严重倒塌事故,疑似1死9伤; 容氏集团建筑工程坍塌,目前官方仍未做出回应; 容氏项目工程倒塌,建筑材料疑似采用低劣产品…… 容暮读完这些消息头有点疼,往下一拉,大部分网友都是谴责谩骂,甚至还有些人呼吁抵制容氏的所有旗下产品。 在她看来,这些媒体发布的消息都有偏颇性,官方未做出回应就大肆发布容氏的负面消息,这完全就是故意在引导舆论,把容氏推上风口浪尖…… 容暮揉太阳穴的手一顿。 这该不会是应朝寒做的吧? 容氏在a市也算鼎鼎有名,这些媒体要发布关于容氏的负面报道也要有人在背后撑着,不然谁有那个胆子来得罪容氏。 如果真是他,这手段可真够卑鄙的。 容暮此刻有些咬牙切齿,尽管她不懂管理,可这样打击一家公司的声誉,简直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容暮也没有去听,见容南浦从会议室出来,她才跟了上去。 “爸爸,情况还好吗?“ 容南浦的脸上难得有些疲惫,安慰她说:“不要担心暮暮,不是什么大事,爸爸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说着又有人过来汇报外界的动态,容南浦和她简单交代了几句,忙着召开记者会去了。 容暮看着他的身影,竟觉得心有些微微的酸。 她可以不为她这个父亲着想,可公司也有她妈妈的心血…… 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眼神逐渐坚定,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声,匆匆回了家。 吴嫂看着容暮急匆匆地进了大门,飞快地往楼上走去。 她有些疑惑,也知道今天公司出了事,容先生和太太都出去办事去了,容暮此时回来,总觉得有几分不太对劲。 容暮有些慌张。 她在公司的时候想联系应朝寒,可她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一下想起之前他给她的那张名片,可那张名片当时被她丢进卧室的垃圾桶里,她害怕佣人已经收拾拿去丢了。 她跑进卧室,顾不得地上是否冰凉,一下跪在了书桌前,拉出垃圾桶—— 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容暮泄了口气,跪坐在地上。 吴嫂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拉她:“我的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 像是抓住稻草一样,容暮拉住吴嫂伸过来的手。 “吴嫂,你看见我这个垃圾桶里的一张金色名片没有?“ 吴嫂当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下没办法了。 根本就联系不上,难不成她要去他公司等? 容暮眼睛攸地一亮,挣脱吴嫂的手就又跑了出去。 吴嫂从头到尾都懵得回不过神。 叶山别墅—— 守在外面的人愣是说应朝寒没回来,不能让她进去。 看着穿着一身职业装、蹬着高跟鞋的女人站在铁门外,头上还是那么大的太阳,看门的人都有些纳闷。 大半个月前,应少还亲自抱她回来,怎么今早却说不让她进门。 而且应少明明就在楼上看着,还偏偏让他们说他不在家。 有钱人的心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真的不懂。 容暮怎么会不懂? 她站在雕花精致的大门外,远远地看见阳台上那抹修长的身影,手里还捧着红酒杯。 他无非是想为难她。 她应了便是。 烈日当空,这别墅又建在半山之上,大门旁没有一个能遮阳的地方,她就这样暴露在太阳底下。正值中午,这太阳只能用毒辣来形容。 容暮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能感觉皮肤被晒得发疼,汗水从每一个毛孔溢出,汗珠一滴滴地掉落,穿着高跟鞋的脚痛得她动也动弹不得。 又过了两个小时,陆邡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么瘦瘦弱弱的一个女孩子,站了好几个小时了,连水都没有一口,还没有倒下,换成是他可能都受不了了。 可他今天什么也不敢说,今天可是…… 看着沙发上无动于衷的男人,陆邡有些担心。 “应少,容小姐晕倒了。“有人进来汇报。 坐着的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大步地走出去,将晕倒的容暮抱了回来,吩咐女佣照顾。 容暮醒来的时候头还涨得很,窗外已经暗了,她撑着床坐了起来。 卧室没有开灯,有隐隐的酒味传过来,她站起来去摸墙上的开关。 “啪——“ 沙发的一角亮起了火星,把赤脚下床的容暮惊了一下。 火光照亮应朝寒的脸,容暮才发觉是他。 他吸了一口,吐出缕缕白烟,“容小姐,这是想好了?“ 容暮见他开门见山,也不矫情:“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应朝寒狠吸了一口烟,就用力一丢,上前拉住她的手甩到床上,丝毫不怜惜。 “你觉得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说完就压了上去,身子还没贴上去就被迫停了下来。 她手里攥着一把小型匕首,此刻正抵着他的喉咙,只要她一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就会割破他的皮肤。 容暮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应少,现在,我有资格和你谈了吗?“ “呵。“ 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容暮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传来一阵痛意,整个手臂被反扭到身后,电光火石间,匕首已经到了那人的手里。 窗帘不知何时被风吹开,月光淡淡地洒进房间里,照在一地东倒西歪的酒瓶上,还有那人把玩匕首的手上,指骨干净分明。 第14章 上辈子欠你的 那双大手呼地握上她的细颈,像毒蛇爬上她的脖子,慢慢用力勒住。 “容暮,我有没有说过,你这次来没有那么容易?“ “……说过。“ 容暮双手抓上他的手腕,呼吸开始不畅。 “那你这刀……是为你自己准备的?“ 他喝酒了? 她终于闻到他身上浓厚的烈酒气息,都这时候了,她竟然想的是这个。 “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 混蛋,她快不能呼吸了。 “哦?用刀子和我谈?“ 他的脸凑到她脸上,酒味扑面而来。 他这是喝了多少?不对……他快把她掐死了。 她几乎快不能呼吸,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快要到达一个临界点…… “快…放手……“ 应朝寒猛地把她甩在地上,盯着她剧烈地咳嗽。 容暮条件反射地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被逼了下来。 她以为她刚才就要死了。 好半天,她缓过神来,起身就往外冲。 “你去哪儿?“ 应朝寒手疾眼快地抱住她,见她眼底晶莹,昏沉的头有了一丝的清醒。 “你哭了……“ 我都快被你掐死了我能不哭吗? 容暮剧烈地反抗,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她再留下来真的是找死。 “你再动我就不管容氏的死活了。“ 怀里的人像被按了停止开关,他可真知道怎么拿捏她的软处。 他见她不再反抗,弯腰要把她抱到床上,容暮制止了他。 “你还没听我的条件。“ 她如此坚持,他也不再做什么,静静地等着她说完。 “第一,我可以做你的女人,但是你不能在我不愿意的时候强迫我;第二,这次的事情你要立刻帮我解决,以后不能再对付容氏;第三,你要帮我守住容氏,换言之,你要教我如何管理集团。“ 容暮的声音理智地说:“如果应少不答应,我容暮现在就是死,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我答应你,你陪陪我。“ 应朝寒从身后抱住她,不复刚才的阴冷,说话的声音让容暮觉得有点像个孩子。 “……“ 他将她抱在怀里,低低地说着:“今天是我妈的祭日,你陪陪我。“ 想……妈妈了? 容暮冰冷的身子在他的怀里开始回温,脖子上感受到一丝湿意。 他竟然……哭了…… 刚有这样的想法,靠在她肩上的男人就低低地哭了起来。 那声音让容暮的身影一僵,背后的人此时像个彷徨无助的孩子,边哭边像承受不住一般往下跪。 “妈妈……妈……“ 应朝寒哭着靠在床边,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显而易见。 容暮原本是不想管他的,他刚才可是差点杀了她,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她突然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每年母亲祭日时她的无助…… 没想到应家太子爷也会有想妈妈想到哭的时候。 容暮很想嘲笑他,看着脚边的人哭得歇斯底里,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哎……“ 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将他搂进怀里,认真地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以你现在的地位,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最重要的是要顺从本心、过得开心就好。你妈妈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你为她这么伤心,她在天上也会难过的……”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真的?” 他抬起哭得微红的眼眶,貌似认真地问她。 “当然了,每个母亲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孩子过得顺心如意……” 她的妈妈是这样对她说的。 “不论贫穷富贵,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走,才不算白来这世上走一趟。” 他似懂非懂的眼神让她知道他没听进去。 白说了这些,害她也有些想妈妈了。 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不再闹腾,沉沉地睡了过去,眼角还带着湿意。 容暮趴在应朝寒身边,抵不住困意也睡了过去。 …… 应朝寒醒来的时候头疼的要命,他想叫佣人进来收拾,如果不是床边还有一个人的话。 低眸的瞬间,他看见她整个人趴在床头,一只纤细的手臂搭在他胸前,顺着他起身的动作滑落,显得尤为乖顺。 昨晚的一切尽数被他回忆起,他看向她的眼眸更深。 顺从本心。 哪来那么容易。 他掀开被子下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 她睡得不太安稳,昨天又是中暑,又照顾了他一夜,一定是累极了。 他半蹲在地上,将她轻轻地抱上床,掖了下被子。 脖子上的掐痕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抿了抿唇,叫人送了一管药膏进来。 真是傻子。 不是还要给她妈妈报仇么,这么不惜命。 他温热的手指挤出一点白色的膏体,一点点抹在她娇嫩的颈子上。 抹完以后,他把药膏放在她一眼就能望见的地方,起身收拾了一地的酒瓶和烟头。 他从未做过这些,可这次做起来却顺心得很,待他做完之后,合门离去。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似乎睡得很好。 佣人听了应朝寒的吩咐,让容暮睡了一大中午,没去打扰。 她醒过来的时候,手机里没有一个电话,容南浦和周希都忙着应对公司的事。 她随意地翻了翻头条,昨天容氏的所有负面新闻,似乎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 速度可真快。 她懒得管某人是怎么做到的,何况他怎么做的也不需要向她报备,她只要一个结果而已。 刚放下的手机响了起来,“应朝寒”三个字印入她的眼帘。 她是不是该感谢他没有给她存一个乱七八糟的名字? “喂——” 听见她刚起床的软绵绵的声音,让他心情十分舒畅,语气不由得放软。 “起床了就下去吃饭,晚上我尽量早点回来……”陪你。 “我一会要回家。” 回家? “……你是不是忘了昨晚我们达成的共识?” “你没有要求我必须和你住在一起。”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那今天就搬过来。”临了又加了一句,“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 容暮皱了皱眉,继续低低地请求:“我就这样搬出来,我爸会起疑心的。你之后有要求,我一定随叫随到,行吗?” 她已经答应和他保持那样的关系,但她希望他们之间也仅仅只是那种关系。生活过多地扭在一起,于她不是件好事。 应朝寒怎么会不懂她的顾虑? 她是真拿她自己当他的情人,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应朝寒眼神一下就暗了,把正在汇报工作的陆邡吓得不轻。 第15章 演戏 “容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管对方的反应挂断电话,应朝寒掀起眼皮,看向一旁的陆邡,陆邡的背攸地一僵。 “应少,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陆邡。” 陆邡逃也似的身影一顿。 “是,应少。” “王总那个项目就交给你了,三天之内可以搞定吗?” 陆邡看着桌前漫不经心玩着钢笔的老板,表情比哭还难看:“应哥……” “两天?” “……是。” 圈里人都知道,王总可是个……那什么啊! 陆邡心里千头万绪,定是容小姐给他气受了,转头就把火发他身上,他真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的孽! “嘟…嘟…” 容暮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脸抽了抽。 阴晴不定的男人。 再不回家,估计吴嫂都要来责问她了,她真不该在这儿过夜。 迅速翻身起床,洗漱之后,女佣照她昨天的打扮,给她送了一套职业女装。 衬衣半高领,系上扣子也不热,堪堪挡住了脖子上的印痕。 边感叹着女佣的细心,又瞥见床头放着的药膏。 她拿起来一看,药膏已经开了封,淡淡的味道与她醒来时闻见的味道如出一辙,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怪不得没那么疼了。 容暮也不矫情,收进包里。 既然是他给她的,她就接着,免得惹了他不高兴。 她没那么多时间去应付他。 …… 回了家好些天,应朝寒好像已经把她忘了,这期间连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 忘了正好,她还怕他主动来找她呢。 容暮继续跟着容南浦在公司学习管理,他不来找她,她乐得轻松。 周一早晨的共餐,容暮早早起了床,打扮得清清丽丽,下楼去吃早餐。 破天荒的是,容迟竟然起床了,正在餐桌上和容南浦讨论着什么事。 容南浦面色不郁,看不出喜怒。 “爸爸。” 容南浦应了一下,也不说话,倒是容迟见她过来,翻了她一个白眼,话也不再继续说。 “大家早上好呀。” 周希也下来了,施施然地问候。 “希姨早。” “妈,早。” 此时的容南浦发话了:“周希,容迟想进公司,这事——你怎么看?” 周希端着杯子一怔,眼神在容南浦和容迟身上看来看去,声音疑惑:“容迟想进公司了?” 之前让他休学去公司学习,他不是不乐意么? 她一下反应过来容南浦问这话的意思,有些慌忙地问容迟:“迟儿,怎么突然想进公司了?” 看着自家妈妈也不帮腔,反而撇清关系,容迟笑得有些假:“妈妈,我就是觉得学校里学的东西不怎么实际,我想真正学些有用的东西。而且姐姐最近不也是在公司学习吗?我也想向她学学,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姐姐? 他什么时候变得跟她这么亲近了? 容暮看着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吃了一块盐酥饼,味道不错。 容南浦也不说话,看得容迟有点慌。 也不知道爸是什么意思,容暮想学,二话不说就放她进了公司,怎么他想进公司,还得想这么久。 他可是容家唯一的儿子,公司以后不给他难道还能给容暮了不成? 他用力地给周希使眼色,让她帮忙说说。 “……” 周希不知该怎么开口,在这件事上,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发言权。 “这件事,暮暮怎么想?” 容南浦淡淡地问她的意思,也不急着下定论。 容暮被点了名,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 她算是看明白了,容迟这是怕她把公司给抢了,可这公司是她的妈妈和爸一起设立的,原本就应该是她的。 周希……倒看不出多少抢夺的意思,可她那儿子倒是想得挺多的。 也对。 毕竟他不知道内幕,周希也不可能跟他说,她和他爸的婚姻背后有着多少秘密和阴谋。 “我进公司为什么要问她的意思?” 容迟急迫地说着。 他们两个两看相厌,她会让他进公司才怪了。 “可以。”餐桌上的人都看向容暮,她勾着唇一笑,明明是同意了,可容迟却觉得背脊发凉。 “爸爸,我觉得容迟进公司历练一下也挺好的,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我也可以教教他。” 演戏么? 谁不会啊,就看谁能演到最后,谁才是赢家。 容南浦和周希见容暮也不反对,反而笑得开怀,心里也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这样吧,我手里正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项目,你们姐弟二人就这个项目一人做一个策划案,下周一交给我。谁的可行度高,谁就正式进入公司管理层,如何?” “我没问题。” 容暮淡淡地开口。 “容迟呢?” 容迟听着这话咬了咬牙,要知道他大学学的是策划没错,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去上过多少课,也没认真听过讲,要他写策划案,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周希知道儿子心里所想,可南浦的意思已经是给了他机会了,她连声应了下来,看见儿子瞪她那样,也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望着主位上的容南浦,俊毅的脸庞依稀可见,她记得他年轻时的样子,从十多年前到现在,一直印在她心里。 周希眼底的情愫渐起。 他肯给容迟机会,说明他心里还是在意她和儿子的,不是吗? 从她嫁给他开始,她从未想过要争抢什么,只想默默陪在他身边。 她不奢望他会对她有多好,但是,只要他肯回应她,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动容,将盘中的酥软栗饼夹进他碗里。 她知道他喜欢吃这个。 容南浦抬眼看见她眼中的情意,默不作声地夹起饼来,咬了一口。 周希无声地笑了。 这一切都落在容暮的眼中,她放下筷子,知道有些事必须尽快弄清楚了才行。 一顿早饭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解散。 容南浦和容暮去了公司,周希留了容迟一会,对他又是一顿劝说和教导,这才放他离去。 容迟看着容暮离去的地方,清明的眼中有了明显的阴谋和算计。 第16章 容迟受训 到了公司,容暮就向容南浦要了项目相关资料,是关于新建a市美食城的选址以及定向风格等等。 容暮也不拖沓,开始着手查找资料。 容迟来的时候,秘书也不清楚两人的交情究竟如何,领着容迟到了容暮的办公室里。 容暮的办公室靠着会议室,是容南浦特地给她找的地方,空间不算大,但好在五脏俱全,一切设施都准备得十分妥当。 看见容迟被秘书领着进门,容暮看了过去,容迟正旁无若人地靠在沙发上,凑到那小秘书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得对方娇羞直笑。 那女秘书察觉到容暮的眼神,交代了一句“容总安排少爷和大小姐一起工作”就笑脸盈盈地离开了。 容暮也不想管他,随意应了一声了事。 “嘁,摆什么架子。” 那女秘书一走,容迟脸上的笑脸就不再,懒散地躺上沙发,拿过桌上摆放的杂志就开始看。 两人都不想和对方交流,气氛静谧。 这什么破杂志? 容迟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他翻身从沙发上起来,开始在这个办公室里转悠。 靠窗的木质书架上一本本罗列着关于管理方面的书籍,桌上就没有一本娱乐杂志什么的。 无趣到爆炸的女人,怪不得没有男朋友。 容迟嘴里嘟囔着,边翻乱她的书架,又拿起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钢笔玩了起来,“顺便”掉在了地上。 容暮很想装作看不见他,可这人怎么一分钟都消停不了? “别乱碰我的东西。” 容迟弯下腰捡笔的手一顿,“碰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些破玩意儿……” “你刚才摔的那只笔是爸送我的。”容暮停下手里的动作,顺便说了是某个知名品牌的旗下系列钢笔。 容迟听到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捡起笔,打开来看看有没有摔坏。 一只破钢笔要几十万?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没那么多。 容迟英俊地面容有些扭曲,容暮上高中,容南浦就给了她一张卡,他现在都上大学了,也没见容南浦有那个意思。 真是越想越气。 还送她几十万的钢笔,怎么没见他送他个什么值钱的东西? 想着想着,容迟就作势要将钢笔往容暮脸上甩过去。 容暮冷冷地抱臂,也没有要躲开的动作。 “暮暮,容迟过来了吗?” 容南浦边说边推开门,进来就看见旋转椅上的容暮和将钢笔举过头顶的容迟。 “容迟,你在做什么?” 容南浦的声音可以说是用吼来形容,吓得容迟兢兢战战地解释:“爸…爸爸,我就是拿着……这笔玩玩……” “玩?我叫你到你姐这儿来,是让你来玩的吗?”容南浦关上门,将一切看热闹的眼神隔绝在外,连同跟着容南浦过来的何浩一起。 何浩摸了摸鼻头,劝散了所有看热闹的人。 “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在学校也不上心,是你自己提出来要进公司学习,你就是这么学的?” “……” 容迟是大气也不敢出,看着一旁看热闹的某人,他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容南浦见他这小动作,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我给你机会,你自己不知道珍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个二十岁的男人?你举着钢笔,想做什么?是想打你姐还是想打我的脸?啊?” 容迟真的快哭了:“爸,我真的没有……” “你还想狡辩!当我瞎了是不是?”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容南浦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上前给他两巴掌。 “爸爸,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容暮见也差不多了,接了一杯热水给容南浦。 接过水喝了一口,容南浦才冷静了一些,稳坐在沙发上。 “容迟,道歉。” 容暮看着站在对面的容迟,冷声说道。 “我……”还想说什么,容迟看见容南浦瞥过来的眼神,气势瞬间又弱了下去,“对不起,爸。” “罢了,我看你也没什么好跟你姐比的了,就你这幅样子,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收拾你的东西,给我滚回学校,别再跟我提进公司的事……” 见状,容暮也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容南浦会生这么大的气。 容迟就更不干了,他冲上前,貌似不经意地撞开容暮,“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爸,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完这句,眼前的少爷眼泪说来就来。 “我不应该找姐姐的麻烦,是我对不起姐姐,只是姐姐太优秀了,我怕自己比不上她,所以才常常针对她……刚才我不小心摔了她的钢笔,她生气是应该的,我不应该冲她发火,还扔东西……” “都是我的嫉妒心在作祟,是我的错……爸爸,姐姐,请你们原谅我,我一定会改正,好好跟着姐姐学东西,爸,你不要放弃我……” 容暮听完这话,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她生气?这锅是哪儿来的? 看着眼前声泪俱下的容迟,容暮有些无语。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恶毒继妹,哦,不对,这做法应该是白莲花才对。 容南浦见他这样狼狈,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饶是真的生气,现下气也消了不少。 “暮暮是你姐姐,爸爸不指望你和她相亲相爱,可是你对姐姐怎么能一点尊重之意都没有?你知道她比你优秀,可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容迟啊,作为一个男人,最不能失的是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 容迟怎会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他是在维护容暮,他不声不响,跪得像个乖孩子,“是,爸爸。”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容迟。”容南浦起身,交代容迟“到你们交策划案之前,你给我到我的办公室去,不许再来打扰你姐姐。” “是的,爸爸。” “暮暮好好做事,不用管他。”容南浦最后安慰了她一句,“需要什么告诉爸爸,爸爸可以帮你。” “不用了爸爸,我自己可以做好的。” 容暮看着跟着容南浦一旁默不作声地容迟,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那爸爸先去开会了,一会一起吃饭。” “好。” 容暮清明的眼睛眨了眨,敛下眼底的情绪。 第17章 我在你公司楼下 晚上八点,夜色迷离。 应朝寒拿着手机转了好几圈,盯着落地窗外的灯光,忽然又想起某个女人。 这都过去好多天了,继那个电话之后,那个女人竟然一次也没打给过他。 他“砰”地把手机拍在桌上,把神游的陆邡吓了一大跳。 “容暮最近在做些什么?” “呃……容小姐这几天都在容氏加班。” 陆邡抹了抹头上的不存在的汗水,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外面的人都跟了大半个月了,天天跟他汇报容暮的行踪,可这位爷天天处理公事,一直也没问,害得他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应朝寒好看的眉一皱。 宁愿加班都不愿意主动联系他,看来,他是该提醒下她他们之间的约定了。 …… 容暮连着好几天都在公司加班,容迟也没再去她那儿捣过乱,几次在茶水间碰到,他都跑的比兔子还快。 容暮嗤笑,现在倒开始怕她了,也不晓得是真怕还是假怕。 虽然她知道容迟凭他自己,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像样的策划书来的,可她这心里总是有些没底。 他这次不是仅仅想争进公司,怕也是想争公司将来的管理权。 容暮看着眼前电脑屏上的图表和数字,眼睛生涩地发疼。 后天就要交策划案了,她其实做得也差不多了,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容暮拿过一看,眼神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他没联系她,她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了。 算了,早晚都要来的。 铃声响了好几秒,容暮才划下接听键。 “我在你公司楼下,下来。” 冷冽的声音传了过来,没等她开口,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这么喜欢挂她电话。 容暮顺手就把策划案打印了出来,有条不紊地开始整理。 等到整理好了以后,她摸着脖子,左右活动了一下,坐了好几分钟才把策划案装进包里下楼。 公路对面停了一辆银色的豪车,她没有迟疑地朝着它走了过去。 陆邡见她走过来,下车帮她开了后面的车门。 “谢谢。” 容暮冲他微微一笑,抬脚的动作还没完成,从车里伸出来一节有力的手臂就将她拖了进去。 “……” 陆邡关门的瞬间与应朝寒的眼神一对,他赶紧笑得讨好,然后冲到驾驶位上发动了车。 不就是说了一声谢谢…… “怎么这么慢?” 声音从上方响起,容暮靠在他怀里很不习惯,暗暗挣扎。 “打了一份策划案,花了点时间。” 应朝寒的手臂勒紧了她,挣扎不开,她也就不再做无用功。 应朝寒见她认命的样子,性感的唇角一勾。 “这么多天不见,想不想我?” 他的薄唇凑近她小巧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喷进她的耳蜗里。 她勉强地笑着:“应少这是在开玩笑吗?” 他们之间谈不上想这个字。 “我可是想你想得紧。” 半真半假的话语从他嘴中说出,车内的气氛莫名有些暧昧。 前面的陆邡眼观鼻口观心,极力稳住自己,不受这气氛的干扰。 “……” 容暮不说话,她真不知道对着他,她能说些什么。 应朝寒见她这样,也不问了,纤长的手指摸上她的小脸,看着她逐渐睁大的眼睛凑了上去。 真是想死他了。 这些天他做梦都梦见她抱着他哄的样子,在梦里,她神色温柔,眼神纯净,真是美极了。 他沉重有力的身躯将她压在车内的椅背上,手逐渐攀上她的腰。 不行! 容暮急忙伸手去阻止他,可她的力气不能阻挠他半分。 “吱——” 一声急刹阻止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应朝寒前倾的瞬间护住怀里的容暮,惯性地弹回来后,他先查看她有没有受伤,下一秒抬眸阴沉沉地盯着陆邡的后背。 陆邡从前视镜里往后一看,就那一眼,让陆邡仿佛看见了天堂的天使在围着他唱歌。 “怎么回事?” 仔细一看,应朝寒的眼里尽是风雨欲来。 陆邡吞了一口口水,“有一辆车刚才超了我们的车……” 说不下去了,应少的眼神好吓人。 “给周局打电话,让他请人去、局、里、喝、茶!” 一句话听得陆邡和容暮都是一紧,尤其最后五个字,咬牙切齿的声音实在太恐怖。 “是!” 陆邡有些手抖地重新发动,银色的车身在黑夜中继续前进。 好在他也没在继续,只是把她搂在怀里,容暮心下放松,复而一紧。 这一晚是跑不掉了。 她心情有些复杂,以前,她一心想着查明真相,替母报仇,从未想过男女之事,可眼下,自己却拿自己的第一次做了这样的交易。 虽然带有被强迫的意味。 应朝寒看着怀里的人兴致不高,难道给她的时间还不够多?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是这样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他今晚一定要让她成为她的女人。 不管是名义上,还是身体上。 车上的三人各有各的心思,车很快就驶个进了叶山别墅。 应朝寒吩咐女佣给她拿了些甜点上来填饱肚子,怕她一会的“战斗力”不够,他则在女佣惊讶的眼神中走进了浴室。 容暮看着面前一堆精致的点心,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什么食欲。 她在微信上给容南浦交代了几句,没一会视频电话就过来了。 抿了抿干涩的唇,容暮挂断了电话,借口说她还在公司修改策划案,这才打消了容南浦的疑心。 就这一会的功夫,浴室的门打开,洗完澡的应朝寒走了出来。 迷蒙的雾气中,他伸手抓了抓乌黑的头发,晶莹的水珠从发梢滴到他的身上,划过他古铜色的皮肤,划向精壮的腰间。他只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松松垮垮,欲掉不掉。 容暮不愿意欣赏这样的“美色”,两只明亮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要洗个澡吗?” 磁性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容暮第一次觉得这个房间太小,她竟然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好。” 容暮放下手里的包,一步步往浴室挪过去。 在某人已经晦暗如深的眼神里。 经过应朝寒身边的时候,他的手拍上她的肩膀,想提醒她小心浴室滑。 “啊!” 容暮几乎是逃也似地冲进浴室,像被狼追赶的小绵羊。 “……” 应朝寒看着他空了的手和关上的门,莫名地笑了起来,当真觉得她可爱极了。 第18章 背后的笑声让容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让他这一闹,她沉重的心情有了一些缓解。 到了这一步,扭捏个什么劲。 容暮边洗边劝自己。 就当是被狗咬了。 想起第一次被应朝寒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容暮有些哭笑不得。 想是这么想没错,容暮还是不自觉的地拉长了洗澡的时间。 应朝寒躺在床上,等得身子都冷了,那小女人还没有出来的苗头。 他走近浴室,浴室门市磨砂材质,他能大概看见躺在浴缸里洗得很懒散的某人。 咳…… “你洗这么慢,是打算让我帮你洗?” 应朝寒的声音响起,让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容暮一下被惊醒。 “好了好了,马上就出来!” 里面传来一阵忙乱的声音,应朝寒眉头一皱,“你慢点,别急。” 明明是担心她滑倒的话,听在容暮耳朵里却充满了各种暗示。 我急你个大头鬼。 面对应朝寒,容暮已经完全不想再保持自己的形象了。 容暮在偌大的浴室找了半天,连一件浴袍都找不到,只有几根短短的浴巾,她一咬牙,把浴巾围在胸前,就打开门出去。 应朝寒就站在门外没走开,导致容暮一开门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应朝寒看着她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根浴巾,看也不看前面就冲了出来。 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僵硬,应朝寒嘴边的笑容就越来越邪气。 直到她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 二话不说,应朝寒一个横抱就抱起她,她的惊呼也被他堵在嘴里。 他抱着她走到床边,轻轻把她放下,自己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到了这一刻,容暮才有了大难临头的感觉。 她是想推开他来着,可附在她身上的男人像是知道她的动作,牢牢把她止住。 他总有办法知道她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应朝寒难得地抬起头来,她在他脸上看到了类似温和的笑容。 难得应朝寒今早没去公司,她侧过脸来看见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一张脸。 即使这张脸不像平时那样冷酷凌厉,勉强称得上温顺。 容暮脑海里已经骂了一连串的词,身边人轻飘飘的一句:“你在想什么,不多睡一会。” 他翻过身把她搂住,明明眼睛都还没睁开。 容暮挣脱他的怀抱,勉强撑起身来,“没想什么。” 只是在咒你。 “哦,我还以为你在心里骂我来着。” 咳…… 容暮脸上飘过一抹红晕,“我要去公司了。” “去什么公司?再陪我睡会儿。” 容暮正色道:“我明天要交一份关于a市美食城的策划书,这份策划书的好坏关乎我是否能正式进入公司……” “你就这么想赢你弟弟?” 你这不是废话嘛。 “拿过来给我看看。” 意思不言而喻,能得到他的指点和帮助,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容暮捡起地上的浴巾裹上身,走到沙发边把策划案拿了出来,递给床上的应朝寒。 应朝寒虚靠在床头,随意翻了翻手上的一叠资料,抬起慵懒的眼看她。 “写的不错。” “……” 然后呢? 我是让你夸我? 应朝寒接着说,“无论是中式园林的设计风格,还是整体的划分区域,整个策划案都做得很细致,不过……” 应朝寒故意的停顿让容暮的心跟着一停,她不露声色地追问:“不过什么?” “老子想亲你。” 说完就不管她的讶异,扯她上床就是一顿软磨硬泡。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躺在他怀里,他才抬起她的手指,往策划书上一指。 “这里。” 她葱白的指尖指向s街两个字。 选址有什么问题? 她选在市中心的s街道,离市中心近,消费人群多样,附近有地铁站,交通也很便利,很容易对外打出名号,成为a市的标志性美食商城。 应朝寒知晓她心中所想,捏着她的手指欣赏,连手都这么好看,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s街确实市场大、消费人群多样,交通也方便,但是我最近收到消息,政府要整改这一片区,暂时还没有对外发布消息,这地方短期内没人能拿得下来。就算是你父亲亲自去谈,恐怕也是徒劳无功。” “而且这个消息,你父亲应该也已经收到了。另外,还有方方面面的点,你并没考虑清楚。所以……你这个方案根本不实际。” 不实际你还夸做得不错? 容暮心下有些难受,做了这么几天,还熬了几个夜,结果做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具备实用的意义。 怀里的人情绪一下就变得低迷,应朝寒漫不经心地开口:“现在整个a市的经济区域都集中在东部这边,s街再好,你也不能不计算它的成本,一昧地从地界上去分析好坏。商人重利,哪里盈的利越多,哪里才是最好的。” “而且政府现在也在大力带动西部的经济,如果能在偏西的地方建座美食城,倒是很容易成一个风向标……” 应朝寒也不点破,看着怀里的容暮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的手指从s街划向不远处的一条街道。 是这里? 应朝寒突然笑了,笑得颠倒众生,不迷死她不罢休似的,“你还不算太笨。“ 她突然被点醒,抓着策划就跳了起来。 “谢谢应大少爷,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公司修改策划案。” 应朝寒伸出手去拽她,哪知她做出一个类似舞蹈的动作,轻盈地饶过他的手臂。 她忽略他变黑的脸色,心情有些飞扬,连身上和腿间的酸痛都缓解不少,唇边勾出一个毫不设防的笑容。 算了,就让她得意几天。 等她忙完后,看他怎么收拾她。 应朝寒按下想再次把她拽上床的心思。 第19章 容暮的胜利 很快,周一如期而至。 坐在会议室里,容暮难得扎了一个高马尾,配上职业衬衣和短裙,显得尤其的干净利落。 容迟坐在她对面,穿着正经的西装,一身的束缚感让他整个人都不舒服。 他看向容暮,嘴边勾起一丝算计的快意。 我看你一会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次会议,除了容南浦和何浩,还有几个公司几位高层,看得出来对这次会议十分重视。 容南浦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道:“上一周,我让容暮和容迟就美食城的建设做了一个相关策划,请大家前来的意思,是让各位评判一下二人谁更具备进容氏的资格,希望在座的各位摒弃私交,公证评判。” “好的,容总。” 容南浦点了点头,坐在旋转椅上,眼神划向坐得离他最近的容暮和容迟身上。 容迟率先站起身,冲着容南浦说:“爸爸,我先来吧。”转头对着容暮一笑,“姐姐不介意吧?” 容暮点了点头,觉得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急,又不知是为何。 反正谁先谁后不重要。 重要的是谁的策划更有执行力。 容迟颇有几分大家少爷的气势,让旁边的秘书将他做的策划书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容暮也拿到了一份,在他开始缓缓讲述时,她打开手里的策划书一看,眼睛一凝。 这策划书……跟她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准确的说,是跟昨天之前的那份一模一样。 侧耳一听,就连准备好的稿词都和她准备的相差无几。 她眼神攸地变冷,抬眸射向前面正讲得风生水起的容迟。 怪不得要抢在她之前。 为了赢,就连偷策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 呵。 容暮无声地笑了一下,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容迟心里本来还有几分害怕容暮拆穿他,可她久久没作声。不过,就算她说这策划案是她做的又怎么样?她没有证据证明他拿了她的点子不是吗?何况,看她的样子,估计现在心里也慌得很。 这么一想,容迟讲得更加理直气壮,丝毫不觉有他。 直到容迟的讲解结束,容暮也没有开口质疑过一句。 她在大多数人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笑容,也有人惊讶于容家小少爷的能力。 容南浦皱着浓密的眉,没作声,反而侧过脸来问容暮准备得如何。 容暮只是点点头,传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站起身来,亲自将手里的策划书一份份分发到众位的手里。 一举一动,丝毫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让在座的高层对她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来。 一旁站着的何浩对她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容暮回之一笑。 分发完之后,容暮走到台前,冲大家微微一鞠躬,明媚的脸干净好看。 “大家好,我是容暮。就此次美食城的建设,我有以下几点见解和建议……” 声音不大却婉转动听,足以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容暮没有管其他人的反应,几乎一口气将所有内容都讲解完毕。 条理清晰,没有任何的破绽。 办公室鸦雀无声,两秒后响起了大家的掌声。 容暮是有些紧张的,见他们如是的反应,才冲他们轻松地一笑。 还好还好,她刚才都以为是应朝寒在坑她。 想到这个男人,容暮心下突然有了疑惑。 这是巧合,还是…… 众人刚刚惊讶于容家少爷的能力,现在又对容家这位小姐刮目相看。原本觉得女孩子家比起男孩子总要略输一筹,没想到啊,这容暮比起容迟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容暮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众人商议的结果,不去看对面容迟有些难看的脸色。 “容总,我们商议的结果出来了。”一位略胖的高层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地分析:“首先,容迟少爷的策划十分精美细致,从表面上看,具有很高的理想性,但理想的同时,实施起来可能比较麻烦,比如选址定在市中心的s街,人流量大、市场大是不错,但是运营成本较高,竞争也大,所以实施性不是很高……” 这话说得已经很留面子了,可容迟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放在腿上的手捏成拳,一言不发。 他能反驳什么,东西又不是他做的。 容暮在心里嗤笑。 “相反,容小姐将选址定于离市中心有点距离的t街,针对当地没有大型美食商城这一个点,人们需求量高,市场前景广阔,运营成本也适中。最重要的是,容小姐还考虑到了我市中西部经济发展不均,政府正在大力推行拉动西部经济的政策,t街道偏于我市西部,政府政策会有所支持,这个项目的实施性就非常高了。” “所以,经过我们的商议,我们一致认为,容暮容小姐的项目策划更具有实践性。” 听完这一番话后,容南浦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既然如此,美食城的项目就交给容暮来负责,其他部门做好相应的配合。” “是,容总。” “没什么事的话,就散会吧。” 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何浩经过容暮身边时小声地说了一句“恭喜。” 就知道大小姐能行。 何浩最后一个走出去,关上了门,会议室只剩下容南浦、容迟和容暮三人。 容南浦威严的眼神瞥向容迟:“这次,你服气了吗?” 他这儿子,真的不适合做公司管理。 容迟抬起微红的眼睛,咬紧了下颌,不说话。 容南浦猜想他生气也无可厚非,不再和他交流,和容暮说了几句话,表示他对她的满意后也出了会议室。 “砰——” 容迟的双手用力地拍在桌上,一双眼睛看仇人一样瞪着容暮,像要把她身上看出个洞来。 容暮眯了眯眼,双手抱臂,恢复一贯的冷艳。 “说说吧,你是怎么偷到我的策划的。” “容暮,你少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和我心里清楚。”容暮站起身,越过会议桌凑近他的脸,“要不要我去调监控?” 在他眼里看到一抹明显的慌张后,容暮也不再紧逼。 反正她赢了不是吗? “你故意的是不是?” 容迟大声质问她。 “我故意什么?”容暮觉得好笑,“我故意把我的成果给你偷?” “你知道我做不出来,会把心思动到你身上,所以你故意做了一份错的策划案……” 他把他心里所想全部说了出来,越想越觉得面前的女人可恨。 “容迟,你是不是有病。”容暮难得地想怼回去,“我一天到晚查资料查文件,忙得不可开交,还有心情做一份假的给你?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也不看看自己值不值得我使心思来对付。 “那你今天这份全新的企划案是哪儿来的?别跟我说是你昨天做出来的……” 他不信。 容暮忽然不想再跟他解释了,拿着自己的东西就往外走,“你没资格来质疑我。” 真是有毛病,她才不想跟他一起疯。 第20章 程子逸上门 应朝寒听到底下的人的汇报,知道容暮今天打了一场胜仗。 不过,这女人为什么现在还不给他打电话?不是他,她能赢得那么轻松?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文件,想起那天去她公司楼下接她时,容家那小子摸进容氏的场景。 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儿,他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他干嘛去了。 何况她下来的时候神色无异,两个人定然是没碰面,否则,那小女人还有哪门心思陪他。 想起她这个人,他的思绪总容易跑偏。 看来他最近真是有点着了魔了。 思及此处,他有些自嘲地笑笑,打消脑海里的念头,叫陆邡应了晚上那王总的约。 …… 容南浦今天心情不错,所以下午六点准时就下班回了家,顺便交代了容暮早些回家吃饭。 容暮看了看手机,停下手里的工作回了容家。 进门的时候看见鞋柜里有一双不属于容南浦的男鞋,她也没太在意。 “先生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吴嫂率先看见进门的容暮,往厅里说了一句。 “暮暮回来啦!”周希笑着应道,“快来这边坐。” 看起来一点也没受容迟那事的影响。 容暮边走边想,不期然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见容暮停顿了一下,容南浦主动说道:“暮暮,这是你程叔叔家的小儿子,程子逸。” 程家与容家有生意上的往来,程叔叔容暮倒是见过好多次,两家确实有几分交情。 程子逸见容暮这幅反应,不太确定地上前,伸出手。 “容小姐,你好。” 容暮眨了下眼,“程少,你好。” 伸出去的手挨了一下就松开,程子逸还没感受到她手的温度就消失不见。 两人退到沙发上坐下。 “早年子逸一直身居海外,这次还是应了你程叔叔的要求,这才回到国内。”容南浦不无感慨地说,“我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才十二岁不过吧?再看现在,都已经这般年轻有为了。” “容叔叔过奖了,我父亲也说最近和您好久都不见,我一回来就让我登门拜访,容叔叔还是像以前一样意气风发。” “子逸真是会说话。” 周希笑着接过话,容南浦停听了程子逸的话也大笑起来。 容暮不置一词,冷冷清清的样子和他在酒吧里见她时的样子一样。 一样地吸引他。 程子逸的眼神被容暮视而不见,一旁的周希可看得清楚。 这程小公子对暮暮真有几分意思。 “呃,不知道子逸可有婚配啊?”周希一下就话题引到这里。 程子逸一愣,侧头不经意扫过容暮的脸,“还没有。” 周希心下更想撮合两人。 “那子逸可有喜欢的人?” 程子逸又看向容暮,“嗯……算有吧。” 这么明显的动作,连容南浦都看见了。 原来,来看他是假,来看他女儿才是真。 可他俩,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了? 容南浦有些疑惑,“子逸,什么叫算有?可不能这样打马虎……” “两情相悦才有意义,我这样说,是因为……”眼神直直地看着看也不看他的容暮,“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上次在酒吧里认出她是容暮后,她那样潇洒地喝趴了他,他就有些意外,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自从那次之后,他脑子里总是出现她那张冰冷清艳的脸。 他小时候跟着父亲来容家做客,他记得她对谁都冰冰冷冷的样子,极难靠近。 没想到长大了还是一个样子。 “男孩子要勇于追求,子逸啊,你可千万不能失了男人的自信……” 容暮听不下去了,这一个个都拐弯抹角地指向她。 她腾地站起身,“我上去换件衣服。” “好,速度快些,要开饭了哦。” 周希叮嘱道。 容暮点了点头,绕过容南浦往楼上走,背后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看不见。 程子逸眼巴巴地望着,那人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吃饭的时候,容迟也慢悠悠地出了房间,一句话也不说。 饭桌上都是容南浦和程子逸的谈话声,周希偶尔插两句话,容暮则是眼观鼻口观心地吃着饭,无论他们说什么,也就敷衍一两句。 程子逸有些失落,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她都没有给过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饭后,周希半强迫地让她送程子逸出去,容南浦没说话,算是默认。 容暮懂他们的意思,正好她也有话对他说,所以没有拒绝。 走在容家的庭院中,灯光照亮了容暮的脸,显得格外好看。 程子逸踌躇了半天,一下挡在容暮面前,挤出一句“容暮,你有男朋友了吗?” 容暮被他阻了路,一直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来。 “没有。” 程子逸还没来得及高兴,她接着说:“不过,我不喜欢去酒吧蹦迪的男朋友。” 程子逸以为自己懂了她的意思,“上次是他们给我接风我才去的,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去了……” 这少爷出了趟国,连基本的理解能力都没有了? 还是她说的不够清楚? 容暮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 “我不会喜欢你。” 她说的是不会。 程子逸一慌,还没说出话,只听她继续说道。 “不会的意思,就是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懂了么?” 拒绝得毫无余地。 “你怎么知道你以后不会喜欢上我?你现在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替以后的你拒绝我!” 程子逸急得脸通红,在夜里十分明显。 “我可以。”容暮直视他的眼睛,“不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我身上,还有,也不要再为我出现在容家,没用。” 说完也不再送他,转身就走。 “你不怕我把你去酒吧的事告诉容叔叔吗……” 她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想。 第21章 应朝寒,你走不走 “……” 容暮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向他走了过来,他心下一喜,以为还有回转的余地。 如果他仔细观察,就会看到容暮的眼里全是冰渣子,冷得让人心颤。 她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查她妈妈的事,尤其是容家的人,才选在蓝调和那人见面的。 她本来只是觉得是一朵桃花,摘了就是,可是他这么来威胁她,她对他最后的一点善意都没了。 容暮上前,右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把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拽到自己面前,力气大得惊人。 “威胁我也没用,只会让我更瞧不起你。” 程子逸像上一次在酒吧,又一次被她惊到。 “我警告你,你如果敢在我爸爸面前多说一个字,你这辈子都别指望我会对你有一点感觉。” “……” 说完就推开面前的男人,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 程子逸愣愣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就不该威胁她,可她不是要走吗,他急着留下她就脱口而出了…… 还真是心急坏事,这下,怕是她理都不会再理他了。 程子逸颓废地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今天是自己做主跑过来的,就是想来见见她,探探口风,连司机都没带。 刚才陪着容南浦喝了点小酒,现在酒意上来,程子逸有些头晕,于是靠在椅背上休息,想过一会再开车离开。 结果没过多久,之前拒绝他的女人穿戴完好地出了门,他看着她向他的车走过来,然后路过,向更外面走去。 程子逸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开始疑惑她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他开着车跟着她,直到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才光明正大地汇入车流,紧紧跟着。 出租车在一家高级娱乐会所门口停下,程子逸看见容暮给了钱,三步化作两步地往里走。 他急忙打开车门,追了上去。 陆邡出来接到了容暮,很快就到了一个包厢。 她站在门口,想着她之前刚刚走进屋里,应朝寒就给她来了电话。 电话里声音嘈杂,男声女声混作一团,让她的头有些发疼。 电话那头不是应朝寒的声音。 “容小姐,我是陆邡,就是应少的助理,我们之前见过。” “哦,有什么事吗?” “应少喝醉了,能不能麻烦您过来帮下忙?” 不用说她都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还需要她帮忙? “我在家里,现在走不开。” 电话那头好像有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又被人捡了起来。 “容暮……” 应朝寒低沉的嗓音响起。 “……” 容暮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你过来一下。” 什么? “我……” “我不管,你马上给我过来!” 然后电话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又挂了。 没一会就传过来一条地址。 容暮皱着眉头看向手机,想了想还是上楼换了衣服,给吴嫂说了一声就出了门。 “容小姐?” 身边的陆邡再一次叫着容暮,他都叫了好几声了。 “你一定要把应少带出来,他再喝真的要出事了。” 关她什么事。 容暮看了他一眼,稳了稳心神,推门进去。 里面的场景简直不忍直视,乌烟瘴气,男女倒在一起,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跳舞,整个房间里传出的气味让人浮想联翩,迷乱至极。 见她开门进来,房间里灯光昏暗,看不清面目,有人胆大地冲她吼:“你谁啊?滚出去!” 容暮站着不动,忍住胃里的翻腾和不适,眼睛从一个个人的脸上扫过,努力辨别。 不是,不是,也不是。 她最终在沙发的一角发现了应朝寒,此时他怀里还躺着一个前凸后翘的女人。 她走到他面前,刻意冷着声道:“应朝寒,你走不走?” “……” 应朝寒捏着打火机,没出声,怀里的女人本来拿不准这位爷的心思,看他理都没理,她立刻硬气起来。 “应少,她是谁呀?” 声音矫情且做作。 应朝寒搂着那女人越发的紧,黑眸像是盯着容暮,又像没有。 “你问问她是谁。” 容暮有点来了脾气,他这么晚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她来看他怎么和女人调情? 一旁的王勇借着灯光,总算看清了容暮的脸。 乌黑的长发,漂亮的脸蛋儿,完美的身材,尤其是那双瞪着应朝寒的眼睛,水波流转,明亮动人。 “美女,来找谁啊?” 他肥胖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容暮走来,容暮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退,见黑暗中那人还是不说话。 “我来找应少。” “哦?”王勇色眯眯的眼睛在应朝寒和她身上流连了一下,“应少可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的,不如让我陪你玩玩……” 说着就伸出他那油腻腻的肥手,冲容暮抱了过去。 容暮见躲不开,“应朝……”还没喊出来,那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拉进她熟悉的怀抱里。 王勇扑了个空,有些勉强地笑,“原来真是应少的人,怎么不早说呢……” 容暮躺在应朝寒怀里,想翻一个白眼。 之前应朝寒怀里的那个女人此刻被推到了地上,又是嫉妒又是恨地盯着容暮。 “哎哟,美人,怎么这么不小心?来,王总疼你……” 王勇上前把她拉起来,大手在她腿上摸了一下,她忍下心里的恶心,嘴边还陪着笑。 心里咒骂了容暮几百遍,她好不容易巴上这应少,这女人横空出来插一脚。 容暮闻着应朝寒身上的香水味,还看见他脖子上一个红彤彤的唇印,心里嫌弃得不行。 她不着痕迹地推开应朝寒,抬眸就看见他定定地看着她,黑眸深邃。 “我来接你。”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陆邡说你醉了……” “……” 应朝寒还是不说话,眼里半醉半醒,脸上的表情尤其性感。 看不出是醉了还是没醉。 容暮撇了撇嘴,低低地劝诱:“要不你先跟我回去……” “如果我不呢?” 我不你个头! 王勇还是有些心念念容暮,想一探二人的真实关系,于是挨近了应朝寒,打断他们的谈话。 “应少,怎么没听说您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也怪不得您今天看不上其他女人……” 应朝寒的眼皮淡淡地一掀,看得王勇背脊一紧。 “是啊。”他又低头看向容暮,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你这么好看,我怎么看得上其他女人?” 第22章 利益关系 在容暮听来,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其他意思。 王勇勉强一笑,看不出这位爷的真实情意,不过对这女人似乎也还有几分兴趣,便拿起酒杯,向容暮进起酒来。 “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是我王某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冲撞了你,这杯酒算我向你赔罪。” 容暮想说不用了,碍着身边这位爷也不知道今天抽什么疯,还是顺着他的意比较好。 她望着他,像是征求他的同意。 应朝寒抱着她起身,拿过桌上他用过的酒杯倒了一杯酒靠近她的唇。 “……” 那手不容置疑地端着酒杯靠在她唇上,也不逼迫,眼光迫人。 容暮硬着头皮,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酒苦而烈,在口腔中回荡。 “今天就到这里吧。”临了又用相当暧昧的眼神看向怀里的她,“我回去还有事……” 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勇赔了陪笑,追了两步问:“应少,那我们的合作……” “对了,合作的事……”应朝寒往后邪邪地一笑,“之后你自己跟陆邡谈吧。” 然后抱着容暮就走了出去,只有容暮知道,他全身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她身上了。 陆邡见到人一出来就想上前扶住,接收到老板的眼神,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哎……”容暮不太扶得住,“陆助理,麻烦你帮忙扶一下……” “呃……容小姐,我还要处理后续的事,应少就交给你了。” 说完马上就溜了,跟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哎喂!” 真是服了。 容暮半靠半倚着墙,这时候好像应朝寒已经完全醉过去了。 “容暮!” 跟进来却没看到人的程子逸正打算离开,没想到终于又看见了容暮,虽然她身上还靠着另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 “你怎么回事?大半夜来这儿,就为了接这个男人?” 程子逸很郁闷,看她那么难受,还是好心帮她扶了一把。 见程子逸出现在这儿,猜到他是跟踪她过来的。 “你先帮我把他扶出去。” 容暮懒得跟他废话,程子逸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合力将应朝寒扶到路边。 这可是天色已晚,出租车也没有,为了不麻烦程子逸,容暮最后决定将应朝寒找个近的酒店扔下。 等到把应朝寒甩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本来想让程子逸背他上来,可他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她身上,把她圈得紧紧的,她真的怀疑他根本没醉。 扯过被子盖在他人身上,容暮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关上门。 床上本该醉死的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里面一片清明。 容暮出来得急,什么也没带,所以是程子逸帮着开了这间套房。 “你把账号发给我,回去我把钱转给你。” 容暮拿过热毛巾擦了擦脸,累得已经不怎么想说话了。 程子逸再也按捺不住,“那个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了他,你折腾了一晚上。” 他相信她没骗他,那人肯定不是她男朋友。 但她那么冰冷的性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人那么好? 何况还是应朝寒…… 刚才无意间看见他的脸,他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和你没关系。”容暮把毛巾放在桌上,给应朝寒的手机去了一条消息。 她刚才发现手机没在他身上,那肯定是陆邡拿着,她得让他早上来接应朝寒才行。 程子逸受不了她一副事不关他的样子,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你对我这么绝情,对他那么好,你让我怎么想?” 她对应朝寒好了? 她不过是给足他面子罢了。 “我没让你怎么想。”容暮紧盯他抓住她手腕的手,“放手。” “不放,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一会就回去告诉你爸妈……” “她不是我妈。” 气氛攸地变冷,容暮因为他这句话,看他的眼神又恢复到以往的冷漠。 “我的事不用你插手,你没资格。”容暮结了冰的话语传进他的耳朵,“今天你跟踪我的事,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不想追究。另外,我身边有些什么人都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我只是想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而已!” “利益关系,满意了么。” 容暮接得太快,以至于程子逸脑子有些跟不上。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想不明白自己回去想,慢走不送。” 说着容暮就扭头不再看他,言语里都是对他满满的不待见。 “……那好,我就先走了,你一会回家注意安全。” 容暮没理他,他失落地走了出去,关紧了门。 容暮一晚上真是累的不行,连回去的心都没了,她进浴室洗了个澡,将房间里的空调打得很高,窝在沙发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她没看见里边卧室没关紧的门又慢慢地合上。 …… 容暮这几天在忙着美食城的事,好不容易喘口气,点开手机随意地翻翻。 娱乐新闻的头条弹了出来,标题是“应氏集团应少疑似结新欢,昨晚回到爱巢共度良宵”,下面配了一张照片,清晰度不太高,不过熟悉的人一下就能认出应朝寒来。 照片上应朝寒身穿着黑色衬衣,把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压在墙上,角度看上去像是在做什么苟且之事。 难怪这几天没他消息。 容暮挑了挑眉,那天早上她在酒店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应朝寒已经离开了,说也没给她说一声。 虽然她不觉得他有给她交代的义务,不过留她一个人在那儿,也太没良心了。 好歹她大半夜跑出来安顿他。 一句谢谢都没有,还真是大少爷作风。 不过这样的话,他应该没什么时间来折腾她了。 “容小姐,有您的花。” 秘书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捧着一束红玫瑰进来,给她放在茶几上就出去了。 玫瑰鲜艳欲滴,旁边还附了一张小卡片。 容暮扶了扶额,走到沙发边上,看也不看那张卡片,精准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第23章 宴会上的意外 这个程子逸真是。 她都那样坚决地拒绝了他,还是天天往公司给她送花。 电话响起,容暮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电话。 “喂。” “容暮,是我,程子逸。” “你有完没完?” 容暮的耐心已经被他耗尽了,作势就要挂电话。 “你等等,先别挂,我有正事!是这样的,一周后是我们公司成立十周年纪念会,我爸让我邀请容叔叔一家……” “知道了。” “邀请函一会我给你送过来……” 见她应了,程子逸兴奋地说。 “放前台就行了,没事我挂了。” 邀请一家人该给她爸打电话,给她打算几个意思。 没再理会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容暮挂断电话。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容暮把这事跟容南浦说明。 当然丝毫没提程子逸对她的纠缠。 容南浦在公司也听到底下的人在说,程子逸在追容暮的事,天天给她送花。 他自然是不想容暮这么早就谈恋爱的,不过如果容暮对他有几分意思的话,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程家那孩子。毕竟比起其他外人,他对程家也算是知根知底。 “暮暮,我听说最近子逸那小子在追你?” 容南浦貌似不经意地提起这事,想看看容暮作何反应。 容暮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刚吃进去的米饭一下卡在喉咙那里,她咳了两声,整理好气息,对主位上的容南浦说:“爸爸,没有的事,你别听其他人瞎说。” “你怕什么?爸爸又不会阻止你谈恋爱,只要不要做出格的事……” “爸!”容暮正色,“我真没有谈恋爱,你别瞎猜了。” 周希见此,忙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暮暮说没有就没有吧。”转过头对容南浦说,“你别逼她了。” 容暮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容南浦这才不再追问,又拎着容迟不在的事训了周希一顿,周希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在他面前,尽力讨好。 一顿饭不是很愉快地结束。 …… 很快,程家的十周年纪念会到来。 容暮应了容南浦的意思,这天没去公司,也算在家精心打扮了一番。 周希也把容迟叫了回来,不让他再有机会跑出去。 自从上次和容暮闹了那出事后,容迟好像就开始变得乖顺,之前也爱出去玩,最近倒是说他一次,他就乖乖在家里,也不说这说那。 看着穿戴整齐的容迟站在她面前,周希觉得她儿子开始懂事了,伸手替他整理衣领,表示欣慰。 等到容暮出来,三人一起往宴会现场去。 此次程家的宴会设在一艘七层豪华游轮上,宴会大厅金碧辉煌,尽显奢靡。 容暮陪在容南浦身旁应酬了一会,见到了好久不见的程叔叔。 她笑容款款,举手投足间尽显气质,程成都一直说羡慕容南浦有这样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女儿。 容南浦被夸地有些高兴,平时严肃的脸上此刻却笑得开怀。 容暮应着每一个人,莞尔地一瞬就看见应朝寒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她。 她也就疑惑了一瞬,不过想来这种场合,遇见他也很正常。 他身上靠过去一个女子,身影与之前照片上的人像极了。 容暮见此,当然不可能过去打扰,转过头来继续周旋于觥筹交错之间。 看着周希和容迟过来,容暮想着有他们跟着容南浦,暂时不需要她了。 她靠近周希的耳边,“希姨,我去趟洗手间。” 周希回过身来拍了拍她的手,“去吧,小心些。” 容暮颔首以作回应。 今天她穿了一件黑色吊带长裙,腰间有碎钻点缀,衬得她腰若扶风,皮肤更加白皙。手里拿着一个配套黑色绒皮的手包,脚踩同色高跟鞋,一身性感而高贵,让人好生嫉妒。 容迟看着容暮离开,示意旁边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孩跟了上去。 容暮上完洗手间,拿出手包里的口红,对着镜子补了补妆。 她做完这些,往大厅走去,转角的时候被一股外力冲撞,手包甩到了地上,东西洒了一地,自己则被撞歪了身子,幸好扶着墙才没有倒下。 “对不起对不起………” 迎面撞向她的女孩被惯力撞倒在了地上,嘴上却一直道歉。 “不好意思,姐姐……” 边说边上前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了以后再还给容暮。 “这是您的东西,抱歉。” 容暮接过手包,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底惊慌的样子,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有没有摔疼?” 这小女孩像是受宠若惊,慌乱地摆着手。 “没有没有,谢谢。” 说着就赶紧从她身边溜走,让容暮有些莫名其妙。 容暮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些什么。 她抬起头来,不经意地扫过大屏幕,眼神又拉了回来。 她眼神一下就凝住。 大屏幕上赫然是容暮和程子逸的照片,她知道她和程子逸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有过半点越矩的行为,可拍照的照片角度找得十分好,两人看上去像是抱在一起,姿势暧昧极了。 众人见到她本人,更是议论不断。 人群中的容南浦见到屏幕上出现自己女儿的照片,也不太好看,和一旁惊愕的程成说着什么。 是谁做的。 容暮不紧不慢地走到容南浦的跟前,摇头表示不知。 在晚会上忙着招待人的程子逸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照片,慌着找人赶紧去看后台出了什么事。 今天来后,破天荒低调的应朝寒自然也看到了,他用力地捏紧手里的酒杯,眸底的冰锋越来越重。 他倒要看看她怎么解决这件事。 程子逸见宾客都议论纷纷,赶紧上台圆场。 “各位嘉宾,大家晚上好,我是程子逸。今晚邀请来到现场的每一位都是我们程家的贵客,与我父亲的交情甚好,也都是我的长辈。” “相信大家刚才也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我想说的是,这些照片的确是真的。” 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哗然。 程家刚回国不久的小少爷和容家的大小姐,啧啧,想想就觉得是一个热门话题啊。 可是也有不少人好奇两人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应朝寒听见这话,身边的温度一下低了几个度,身旁的女人也被吓得不敢出声。 第24章 机智的回答 程子逸不敢去看那边的父母和容家人,更不敢看容暮此时的眼神。 “我一直觉得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就要勇敢地去追求,这本身就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我今天自作主张,想借此次的这个机会,向我喜欢的女孩子表达爱意,希望在场的各位长辈不要介意我今天的鲁莽之举。” 底下又是一阵喧哗,竟然还稀稀拉拉地鼓起了掌。 容暮淡定地看着,知道一会儿会有她上台的时候。 程子逸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只是临场发生的意外,可他现在也有些当真了。 “容暮小姐,请问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语气中含着期待。 所有人的眼光都随着程子逸这句话,落在了容暮身上。 现场立刻响起“答应他”的起哄声,没喊两声,就都被身边的父母长辈所阻止。 其他地方的灯光都暗了下来,一束光打到了容暮的身上,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容暮的嘴边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从容淡定地提着裙子走上台。 接过旁人递给她的话筒,轻轻地开嗓。 “各位晚上好,我是容暮。今晚因为我的关系,给大家带来困扰,容暮实在抱歉。” 一上来先大大方方地向众人道歉,不失礼貌。 知道或不知道容暮的众人,都或多或少地对这个从容不迫的女孩生出一些好感来。 “大家今天都是为了庆祝程家的十周年而来,也请大家不要为了这中途发生的小事而破坏了愉悦的心情,如果真是这样,容暮以后都没脸再见程叔叔了。” 轻松愉快地说出这样的话,底下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容家小姐可真是会说话。 程成和妻子一开始都是一头雾水,后来听着是自己儿子搞出来的,原本有些气儿子,连通知都不通知一下,差点闹出笑话,现在又听到容暮无形中点了今天的主题,将主场拉了回来,心下对容暮也是更加满意。 如果子逸真能和她凑成一对,倒是万事都好说。 “那容小姐对程少爷的回应呢?” 底下有人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 容暮抿唇一笑,婉转动人,“我的答案……只适合一个人听。”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现场大概只有程子逸和应朝寒听懂了她的意思,程子逸脸色逐渐难看,而应朝寒则是忽然放松了下来来,身边的女伴试探地看了看他的脸色,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自然不会答应。 容暮下了台,也不管台上的程子逸是什么表情,向着容南浦走了过去。 大厅响起华尔兹的音乐,人们转眼就忘了这段插曲,牵着女伴加入到舞池之中。 华光四溢,人影闪烁。 容迟看着面前依旧笑得美丽的容暮,暗暗捏紧了拳头。 程成见着容暮,笑着说道,“子逸这次回来啊,他妈和我都操心他年龄不小了,想着哪家的千金能看上他。”说着叹了口气,“没想到,他自己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没知会我们这做父母的一声,倒是我们在一旁干着急。” 程成拍了拍身边程夫人的手,程夫人也跟着感叹。 “是啊,这孩子心思藏得紧,没有今天这事,我们还不知道他早就心有所属了。” 容南浦接过话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不要太过操心,像我这女儿,在这些方面我都不太敢逼她,害怕她嫌我烦。” “暮暮怎么会嫌你烦?”周希笑着说,“暮暮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不过这事是急不得的,我们都遵从她的意见。” 容南浦和周希的话里一个意思,一切都看容暮自己,他们不会插手容暮关于感情方面的事。 容迟跟在周希身旁,听见自家父母的言语,眼神冰冷。 “那容暮对我们家子逸是否还满意?” 话题再一次落到容暮的身上,恰巧身边擦过一个人影,像是故意的,撞得她一晃。 动听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 一声平地起。 “原来是应少啊。” “你好。” 一点都不像在和长辈说话的语气。 容暮向上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能看见他整个侧脸的轮廓。 “诸位在探讨些什么,介不介意应某也来听听?” 关你什么事。 容暮对他着赖着不走的行为表示鄙弃,身边的那个女伴竟也没有丝毫不满。 他不是宠着吗? 还有心思带人过来看她的好戏。 “当然不介意了。”程成见是应朝寒,讪笑道:“我是代表我家子逸,问问容暮对今晚这事的看法。” 容南浦眼神看向他,什么话也没说。 “哦?”应朝寒余光瞟到急忙赶过来的程子逸,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也想知道,面对这样的表白,容小姐会作何反应。” 呵呵呵……这什么意思。 容暮面不改色道:“程少爷是当代的青年才俊,无论相貌还是能力都出类拔萃,容暮只怕自己才疏学浅,配不上……” “容暮!” 程子逸的声音在后方响起,脸上神色有些失落。 她非要在父母面前给他难堪吗? “哦,子逸来了。” 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容暮的意思,程父程母的脸色当即也有些不好看,碍于情面也不好发作。 容南浦和周希的面色有些尴尬,容暮当着他们几人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虽说言语婉转,可拒绝的意思大家都听得出来。 倒是应朝寒兴致缺缺,心情很好一样。 挽着他手腕的女伴越发看不懂这太子爷的心思。 前不久她听了别人的话,去他的私宅拦下他,为自己争取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她蹲守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他,当时他像是喝醉了,她就上前扶了一把,没出三秒就被他推开。她以为是没戏了,结果没几天就出了那条娱乐新闻,这么多天也没压下去,今天他还派助理来接她,做他的女伴。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他的新宠,她自己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谁曾想到,一晚上他主动碰都没碰她一下,偶尔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在场有人怕场面继续尴尬下去,大家都围绕着程子逸,问着他在国外的见闻和趣事,他和容暮的事也没人再提。 第25章 别给我戴绿帽子 容暮见状,松了一口气。 总算放过她了。 她看向一旁从头到尾都没作声的容迟,脑子飞快得运转。 在洗手间里,那个女孩突然出现把她撞倒,事后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不像是巧合,倒像是为了拖住她…… 她眼神凝在容迟身上。 她隔了一会出来,屏幕上就出现了她和程子逸的照片,程子逸向她表白时的样子,不像是事先准备好的。 知道程子逸对她有意思,能拍到她和程子逸一起时的照片,还能在今天的后台做手脚…… 她似乎有了些眉目,结论也慢慢清晰。 她说呢,那天公司争论过后,他就没再找过她麻烦,连平日里对她的冷嘲热讽都没有了。 原来全都是假象。 她睨向容迟,见那人根本不敢看她,她就更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贼心不死。 容暮心里计划着事情,默默地退出了宴会大厅。 扯着拖地的长裙,容暮一个人走上游轮的甲板。 甲板上的人三三两两,容暮往后面无人的地方走了一些。 江风习习,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何况是夜晚的江风。 容暮靠在栏杆上,想借着夜风,吹醒在宴会厅里有些混沌的脑袋。 她那弟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不过她倒是错怪了程子逸,一开始她真的以为是他做的,所以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刚才还在众人的面前下了他的面子。 想着他对她的那些情意,且不论真假,他今天也算替她解了围。 容暮呢,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喜欢更谈不上,自然能撇清就撇清,也不能说她太坚决,毕竟没有感情还拖着人家,才是对别人的不负责。 经过今天发生的一切,容暮想着要怎么才能点到为止,又能让容迟以后别再玩这种把戏。 身后突然贴上一幅高大的身躯,腰一下被搂紧。 容暮转过头的瞬间,手肘往后方用力地抵了过去。 “容大小姐,这么久不见,就这么对我?” 应朝寒的大掌接住她的手肘,与她转过来的眼睛对视。 “这里人多,一会被人看见……” 容暮挣扎。 “你周旋于男人之间的功夫那么好,还怕这个?” 嘲讽她。 他今天不是还过来看她笑话了吗? 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故意的。 容暮停下挣扎的动作,声音随着风传过来。 “我是怕和应少一起上头条。” 头条? 应朝寒眼睛一动,“你介意?” “我是怕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自以为是为他着想,可两人的思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什么麻烦?” 她吃醋不算麻烦。 “万一您的心尖宠不高兴了,您回去不还得哄吗?”她像是想起什么,“哎?你那女伴怎么没跟着?” 让他来找她干嘛,她才打完一仗,哪有精力再应付他。 “……” 身后的气息突然变冷,比江风还冷上几分,容暮打了一个寒颤。 “你是这个意思?” 这句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不然还能是什么意思。” 容暮语气轻松。 容暮,你很好。 “我和谁上头条用得着你管?” 应朝寒突如其来的怒意让容暮一愣。 “我没有管你的意思……” “倒是你自己!”应朝寒把她转过来,手下用力,捏得她手臂生疼,“容暮,我麻烦你搞清楚你现在的位置,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给我戴绿帽子!” “否则,不仅你,连容氏也得跟着你倒霉!” 他恶狠狠地对着她的小脸吼道。 戴什么绿帽子。 她只是以为他有了新欢,就会慢慢放过她而已。 “应少,我们在生活上能不能互不干涉?我不会管你有几个女人,你也别管我交什么样的朋友,行吗?” “我就是要管!” 不管她? 她得交多少像程子逸那样的朋友。 应朝寒觉得容暮在他的底线上踩过好几次,他忍下想把她丢进江里的冲动,克制地说,“在我没说放过你之前,你最好安分守己。” “……” 不可理喻。 有什么毛病啊这是。 她是真的不想跟他在这些事上争论不休,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你弟弟今天的这计,真是烂得可以。” 什么? 容暮有些意外他突然转开话题,说出这话来。 “你怎么知道是容迟?” 他派人跟着的,不行么? 他们叫人拖延她的时间,还有在后台收买工作人员的那些事,他全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阻止……他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罢了。 “看他那怂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噗嗤——” 容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容迟,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怂包? 可真是贴切。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长裙,皮肤白皙细腻,笑容灿烂夺目,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移不开视线。 江风吹起她的秀发,清新的气息飘进他的鼻子里,他的眸色忽然变深。 容暮笑容僵住,看着他眼底熟悉的神色,有些转换不过来。 这人怎么变来变去的。 应朝寒丝毫不迟疑,贴上她因惊愕没闭上的嘴。 刚才他们不是还在吵架吗,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怎么回事儿? 谁能告诉她。 正想着,远远就传来人的谈话声,由远及近。 “……嗯!” 容暮心里慌得不行,用力地拍着应朝寒的肩,身上的人无动于衷。 就在声音转角就要过来的时候,应朝寒离开她的唇,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头上,然后把她搂住往外走。 容暮被凛冽的男性气味包围,脑袋被西装罩住,只能低头看脚下,被带着往前走。 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啊。 “应少!” 一声高亢的女声响起,接着是高跟鞋敲在地上的急促声。 “您这是要去哪儿?” 声音由远及近。 应朝寒现在心里只想着容暮,哪有心思应付面前这女人。 “让开。” 女人有些难堪,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了。 “应少,您今天带我过来,难道……不是要带我回去吗?” 女人一眼就看见罩在西装下的人影,笑得有些勉强。 第26章 我们分手了 西装下的容暮脚步一顿。 她知道这女人是谁了。 应朝寒也跟着一停,快速地瞟了一眼容暮的头顶,冷冷回过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去。” 女人的脸色刷地一白。 他这么快就把她忘了? 他把她当什么了。 应朝寒不再管她,强拥着容暮,绕过她离开。 “应朝寒,今天是你先找上我的!” 话音一落,四周的议论声多了起来。 “那不是应少吗?那跟前的不是他今天带过来的女伴?” “是啊,就是前几天和他上头条的那个!” “那他怀里那个又是谁?还顶着西装外套。” “我看啊,是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容暮心里一下开始紧张起来。 她才不想管他的风流韵事,可这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不断,万一一会有人把她认出来了,她怎么说得清楚? 容暮暗自揪了下应朝寒的手,男人接收到她的担忧,阴沉的眸子往身边一扫,四周一下就噤了声。 面前的女人一下冲上去拉住他的袖口。 是生是死都豁出去了。 “朝寒,我不介意你找别的女人,真的……”女人泫然欲泣,配上她今天的着装,倒真有几分富家小姐的样子,“我可以安安分分地做你女朋友,不管你背后那些女人,我只求你别丢下我……” 原来这才是正牌女友,那旁边那个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了啊。 还有人在低声讨论。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女人哭得更梨花带雨,活像一个多么深情不悔的女人。 “女朋友?” 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风暴来临的前夕。 那女人的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继而恬不知耻地继续演。 “是你说的……会爱我一辈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像你这种货色,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言语里的贬低和厌恶毫不遮掩,不管面前女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应朝寒继续说着绝情的话。 “如果你觉得你算是我女朋友,那我现在告诉你——”应朝寒邪笑了一下,“我们分手了。”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看法和眼色,护着容暮就要离开,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落在那女人身上过。 这人绝情起来真是丝毫不顾别人的感受。 容暮心想。 那女人见他这样羞辱她,无非是为了怀里的那个女人。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要跟她抢。 只见她一下冲上前,作势要扯下容暮头上的衣服—— 衣服从容暮头上被拉动的一瞬间,容暮差点惊叫出声,连忙用手护住。 “砰——” 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旁人的惊呼声。 拉扯衣服的力道也随之消失。 昂贵的礼服被弄脏,盘得规整的头发现在也散开来,女人的狼狈不堪落在众人的眼中,也没人上去拉一把,纷纷看她的笑话。 “你为了她,非要这么对我?” 女人继续扮演着柔弱的样子,可阴毒的眼光却看向容暮,一副想要透过衣服把她看穿的架势。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受害者。 容暮惊魂未定,这人解决事情怎么这么慢。 “我不想对女人出手。”应朝寒收回推倒她的手,高傲的眼神看向她,就像看地上的泥一样,“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擦了擦手,十分嫌弃的样子。 “希望在场的各位都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 这话一出,谁还敢把刚看到的事情给说出去,得罪应朝寒就是得罪应氏,除非她们都不想活了。 看热闹的人瞬间都化作鸟散,再也没人去管地上的女人。 应朝寒拥着容暮离开,容暮则是默不作声地配合着他的动作。 应朝寒拥着她走了好一会,话也没说一句,走到车前,打开门就把容暮塞进了副驾驶,自己开车准备离开。 容暮被塞进车里,连忙拉下头上的衣服,看着应朝寒一连串的动作,“你要带我去哪儿?” 应朝寒突然附过身来,凑近她的脸。 “喂喂!” 搞什么! 她都没跟容南浦说过,一会他们得四处找人。 她推开他就要去推车门,应朝寒看着她的动作一凛,扯过她扣上安全带,车马上像疯了一般飚了出去。 这男人真是……让她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脾气一阵一阵地来,翻脸翻得比谁都快。 “那个……你不管那个女人了?” 看来她心里还是介意的嘛。 这么一闹,应朝寒心情本来有些气闷,听她一问,倒是缓和了几分。 他懒懒地回复,“陆邡一会儿会去带她离开。” 现下流行的渣男一词,应该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吧。 容暮看了他一眼,闹得有些累了,坐着不再说话,眼看着车开上她有些熟悉的路。 闹来闹去就是要带她回他那儿。 容暮冷静下来后,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应朝寒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车开进叶山别墅,他二话没说就拉着她上楼,她跟不上他的步伐,高跟鞋掉了一只在楼梯上。 “我的鞋!” 不顾她的叫喊,应朝寒把她扯进卧室关上门。 她则是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应朝寒听得一怔,抱着她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上午,容暮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应朝寒早就走了,女佣就给她送上午餐。 看着那些食物,容暮头一回生起了想揍人的心思。 等女佣走了,寻了她的手机,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到现在也没人找她。 容暮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在楼梯上发现了昨晚她掉落的高跟鞋。 容暮咬了咬牙,捡起鞋子穿上,又觉得不对,正要丢进垃圾桶,被一旁的女佣阻止。 “容小姐,这鞋不能丢!” 为什么。 容暮用眼神提问,女佣红了脸,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是应少……说不用收拾,让容小姐自己……看看……”剩下的话她也说不下去了。 想起昨晚她骂他的那句禽兽,连这都要斤斤计较! 容暮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脸上还保持着笑容,反而显得有些渗人。 “你就跟他说,是我亲自处理的。” 说罢就把鞋扔进了垃圾桶,心里这才痛快了些。 第27章 容迟卷土重来 容暮下午回的公司,经过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周希领着容迟出来。 三人就在门口撞见,气氛有些尴尬。 容暮眯起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暮暮啊,呵呵……” 周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她知道上次策划案的结果,容迟这段时间已经没有资格再进容氏了。可她这儿子经过这事以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变得特别听话,也不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在家里天天都在看那些关于企业管理方面的书籍。 她的确看到了他的改变。 昨天容迟来找她帮忙,说是他愿意从公司的最底层做起,希望她这个做妈妈的能为他向父亲说些好话,他一定好生努力,不辜负他们对他的期望。 到底是她的儿子,他那样求她,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所以今天她亲自带着他来说情,希望南浦能看到孩子的用心。 只是……没想到刚说完出来,就正好遇到了容暮。 她也知道,容迟这次能不能进公司,全是看容暮的意思。 容南浦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这个女儿。 哎……要说服容暮退让,怕是只能让她舔着脸来求她了。 “希姨,你怎么来了。” 疑问句问得没有疑问的语气。 “暮暮,来,你先进来。” 她拉着容暮又回到容南浦的办公室,容南浦见状,把递交文件的何浩遣了出去。 “爸爸。” “暮暮来了啊,先坐下吧。” 容南浦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流连了一会又收回。 “暮暮,是这样的。”周希拉着坐在旁边的容暮的手,“阿姨知道上次你和容迟那件事的结果,容迟过去一向贪玩,不像你,一直都勤勤恳恳地学习,他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如你的,这我是知道的。” 容暮不说话,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次容迟经过这件事后,我看得出来他受了打击,但是阿姨不是说你赢他赢得不对,你做得很好,阿姨也为你高兴,说明你有这方面的资质,以后可以替你爸爸分忧……” 说着就看向一旁坐得端正的容迟,“只是这段时间,容迟因为这件事情确实改变不小,连你父亲也看出来他最近收敛了很多,也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联系……” 呵,是吗。 昨天还联合别人一起在宴会上设计她,今天就断了联系? 容暮冷笑起来。 周希见她这样子,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 “容迟说,他愿意从公司的最底层做起,多苦多累都没关系……”说着就拉紧容暮的手,眼里含泪,“希姨就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我向你保证,若是他再来招你惹你,你把他赶出公司、赶出容家,阿姨都绝无怨言!” “……” 容暮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暮暮,算是希姨求你……” 见容暮抽出了手,周希低声哀求。 容南浦也听不下去了,他虽然不爱周希,可她和容迟也是自己的责任,他对不起时澜和容暮,可他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暮暮,你就……”看着容暮直视他的眼睛,他几乎要败下阵来,“你就信你希姨这一次吧。” “暮暮,虽然希姨没有资格要求你……可是,希姨希望你能体谅体谅我做母亲的心……” 身边是周希的哀求,父亲也开口向她求了情,容迟在一旁难得乖巧。 一个一个都来逼她。 倒是他们更像一家人,她成了那个坏人。 容暮的眼睛生涩,心有些冷。 一室寂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周希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容暮冰冷的手握上她的。 “希姨,我答应你……” 周希听见这话,眼底灰暗的光一下就亮了。 相反,容暮的眼里有些凄凉。 她只想守住妈妈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东西,不想让有心人抢走,就这样难。 她要体谅容南浦做父亲的不得已,体谅周希做母亲的难处,体谅容迟的年纪小不懂事。 可谁来体谅她?谁给她死去的妈妈一个交代? 她不想斗,可是有人偏偏就是要来逼她。 她冰冷的眼射向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容迟。 如果真是他们保证那样,在他不妨碍她弄清事实的情况下,他要做什么,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干涉。 但是,如果他非要跟她对着干,从今往后,她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容迟,有些事我不想说的太明白,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容迟心下一紧,没有出声。 那些事他做得那么隐蔽,而且他自己又没有实际参与。 她肯定不会知道的。 容暮说完这话,也不再管他们,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容南浦觉得,那一刻女儿的背影像是突然老了一般。 二十二岁,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他心下也有些疼,他知道他刚才逼了她。 她不想容迟进公司,他知道的。 从他办公室里的照片不见,到他为保护容暮派去的人回来汇报,他就知道她一直在查当年的事。 她心里有多放不下她妈妈,她就有多恨容家,多恨他。 他这么多年对她的百般好,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父女情感,在这一夕,被他拍了个粉碎。 阿澜,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女儿。 容南浦的脸上出现丝丝裂缝,他的手附上他心脏的位置,对着沙发上的周希和容迟一挥手。 “没事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吧。” 周希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想伸手拍拍他的背。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容南浦抬起右臂,阻止她的靠近,周希的动作一僵。 “我没事,你先走吧。” 周希看着他微微弯下的背,眼里晕染了悲戚的神色。 她觉得他离她又远了。 十多年来,反反复复,不过如此。 最终,她像是妥协了一般,放下僵了好一会的手臂,声音尽量放得自然。 “好,那我晚上等你回家吃饭。” 容迟站在一旁,看着父母无言的动作和神态,似乎懂了些什么。 他抿紧了唇,扶住摇摇欲坠的周希。 “爸,我和妈先回去了。” “……” 没有得到回应,容迟的脸色有些不好。 他想到了那个人的话。 没事。 今天所受的一切,日后他都会让那个女人还回来。 …… 第28章 回忆 “阿时,来这里!” 站在厨房中都显得美丽耀眼的女人笑着叫了不远处的小时暮一声,听见声音,庭院的小人儿丢下毽子就跑了过来。 “妈妈,怎么啦?” 时澜从背后的碗柜里端出一碟南瓜饼,金灿灿的外皮诱惑着时暮的视线。 “南瓜饼!我要吃!” 时暮的小手快过话语,已经伸了过去,被时澜用手一拍。 小时暮委屈极了。 “你得先把这个送去姜家……” “为什么要给他们?” 时暮提到他家就气愤极了。 本来妈妈帮别人做工就已经够累了,赚不了多少钱,既要养她,现在还要搭上别人。 时澜不厌其烦地解释,“阿时,他们母子也刚来这边不久,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时澜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女儿,“做人呢,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这样才能做到问心无愧,嗯?” 时暮还是在一边生闷气。 她不想妈妈那么辛苦了,还要去关心别人。 时澜继续哄她,“我们阿时可爱又善良,如果别人受苦的话,阿时也会跟着伤心的对吗?” 不对! “而且姜阿姨家的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妈妈不在的时候,你还可以和他作伴呀。” 想起那个黑得只看得见眼睛和牙齿的小男孩,时暮联想到她在电视里看到的外国人。 他和他们一样黑。 不,他比他们还黑。 “我才不要和他玩。” 时暮气呼呼的样子让时澜哭笑不得。 她这女儿这么小就学会了刀子嘴豆腐心。 上次她和姜妈在工作,没时间去接孩子,正好又下大雨,姜家那孩子没有伞。时暮也是急得不行,最后她还是一个人顶着伞,回学校去接了姜家那孩子。 “是吗,我们阿时原来不喜欢和他玩啊。”时澜假装不经意地说,“那姜捷的文具盒也不是你送的了?” “是笔袋……” 妈妈! 时暮像被戳穿了心事,一张好看的小脸涨得通红。 她不过是每次上课的时候都看见他的笔滚得到处都是,还总是滚到她的位置上,打扰她学习,所以她才给他买了一个笔袋。 还花了她两个星期的零用钱! 她才不喜欢和他玩,一点都不。 “好了好了,不说了啊……”时澜点到为止,“好阿时,快去吧,不然一会南瓜饼就凉了哦。” 时暮勉强地接过盘子嘟囔着,“那我的呢?” “怎么可能少了你的!”时澜从锅里端出一碟金色的南瓜饼,“还是热的哦,快去吧,妈妈等你。” “……” 行吧,她只是听妈妈的话而已。 时暮哒哒地跑出屋子,后面时澜还大喊了一句“不要玩太久哦,早点回来”。 “……” 她送到了就马上走,绝对不多留一秒! 然后,时澜在意料之中的把南瓜饼热了一遍又一遍,天蒙蒙黑的时候,时暮才摸回来。 看见木桌边的妈妈,时暮在门口踌躇了一下,心里有点点愧疚。 都怪姜捷太笨了,今天的作业他一道题都不会做,要不是姜姨叫她教教他,她才不会理他。 后来题好不容易讲完了,姜姨又做了晚饭,还有她最喜欢吃的回锅肉,她没经得住诱惑,就…… 小时暮扭扭捏捏地走到时澜面前,小声喊了一句“妈妈。” “你回来了啊——”时澜看着面前不知多久的报纸,“吃过饭了?” 时暮吞了吞口水,“吃了……一点点……” “呵呵呵……”时澜皮笑肉不笑地说,“时暮,你现在学会骗人了是不是?” 时暮小身子一震,时澜真正生气的时候就会叫她的全名。 “妈妈……” “我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 “跟你交代了要早点回来,结果呢?天黑了你才回。” “……” “你干嘛去了?” “……我就在姜姨家里。” “还骗我!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家,会呆这么久?” 时澜呼了一口气,铺垫了半天,终于到主题了。 看见妈妈这么凶,小时暮害怕得不行,声音更小了。 “我只是给姜捷讲题才讲了这么久……” 时澜凑过耳朵听才听见她的话,见她真被吓到了,放缓了声调。 “你那么讨厌他,还会给他讲题?” “……没有那么讨厌……哇……”还没说完就哭了出来。 时澜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搂进怀里哄,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还在说话。 “妈妈带着我已经够辛苦了,阿时不想妈妈更辛苦……哇……” “妈妈不辛苦……” “虽然一开始是很讨厌姜阿姨他们总是麻烦妈妈,可是姜阿姨对我也很好,会送阿时东西,还会做阿时最喜欢的回锅肉……所以……所以……” “妈妈知道了。”时澜拍着小时暮的背,温婉的脸上扬着欣慰的笑容,“不哭了,不哭了哦。” 她的女儿,她怎么会不懂。 人不大,可异常乖巧懂事,做任何事都在为她着想,反而显得她这个母亲倒不称职了些。 她摸着时暮的头发,发丝细腻,富有光泽。 她只要守好她的女儿,其他一切,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时澜哄着抱着半天,时暮终于停止了哭泣。 谁让妈妈故意凶她,她也要吓吓她,以后妈妈就不敢凶她了。 母女二人“重归于好”,时澜把南瓜饼又热了一遍,和小时暮一起吃了起来。 热过的南瓜饼面上起了蒸汽,没有刚炸好时的外脆里糯,可甜味却刚刚好。 时暮纵是已经吃过饭,也连着吃了好几个。 妈妈做的南瓜饼可真香啊。 时澜看着她吃得满嘴满手的油,忙着帮她擦嘴擦手。 昏暗的灯光照在两个人脸上,相似的脸有着同样满足的笑容。 …… 容暮缓缓睁开眼,被子里的手往前方的空气伸了出去。 那里有妈妈的笑脸。 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容暮看着空了的手苦笑了一下,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梦见妈妈还在时的场景了,怕是她最近真的太累。 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到六点半。 容暮没有再睡下的意思,起床收拾,下楼吃早饭。 第29章 神秘人的电话 吴嫂看着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的容暮,又看了看时间。 最近容暮总是不和先生他们一个时间下来吃饭,晚上也很少回来吃,像是故意避开谁。 吴嫂虽然只是家里的管家,可关于公司的事,她偶尔会听到佣人的谈话知道一些。 她也知道经过那回事,容暮是对家里人都心冷了,心里难过得紧,她也不好多问,怕戳着她痛处。 只是家中相处的氛围越来越奇怪,吴嫂自知没有那个权利去过问,也就由它去了。 容迟早上刚到公司,他的组长就问他让他做的方案做好了吗。 容迟打着哈欠答着好了,昨晚连夜做好的。 正准备打印出来,他组长就拍着他的肩,让他把方案交到十七楼容暮那里去。 容迟打字的手一顿,没来得及追问,组长就被人叫走了。 他觉得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个“有人”,肯定是容暮,她就是想看他现在落魄的下场,好羞辱他、耻笑他。 容迟坐着从七楼到十八楼的电梯,电梯光滑的墙壁倒映出他年轻却有些狰狞的面孔。 全公司本来没几个人知道他是因为争不过容暮,求爹告妈才做了个最底层的小职员。可他刚下去上班的第二天,就有人在底下疯传,他是输给了容暮,被迫下来做这些的。 全都他妈的放屁! 他堂堂容氏集团的少爷,竟然沦落到让全公司员工来看他的笑话。 这一切都是她容暮的错! 容迟恨她像是愤恨到了极致,他觉得公司的流言就是她想逼他主动离开的手段。 狭小的空间只有容迟一个人,尖锐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莫名有些诡异。 容迟正在气头上,拿出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电话,他以为是什么推销电话,接起就想发一顿脾气。 “你他妈的谁啊?有毛病是不是………” “哦?火气这么大,让我猜猜看,是你那姐姐又给你受了?” 好整以暇的声音传来,很明显是用了变声器。 容迟听到是他的声音,收了点气焰。 “你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如果不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我现在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没出息?” “让你找你母亲帮忙进公司,总比你连公司都进不了强。” “做个屁职员有什么用?根本不可能和那死女人对抗……” 对方像是很反感他这样的说话方式。 “容迟,你这么沉不住气,看来是我找错人了。” “你什么意思?”电梯有人进来,容迟尽量靠紧墙壁,捂住传声筒,“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现在想一拍两散?” “我没有这个意思。”对方顿了顿,“你只要知道容暮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一旦把她拉下来,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 “你现在这个阶段就不要惹是生非了,做好你手上的事,努力获取容南浦对你的信任和重视,之后的事,我会打电话再通知你。” 容迟还想说什么,电话里已经传来忙音。 他再重播过去时,此号码已经显示是空号。 上次也是这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求他妈,推他进公司。 这是第二次。 他口口声声说容暮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可他除了知道他是个男的,他是谁、在哪儿、叫什么,全都一无所知。 他懊恼地拍了下额头,突然的动作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他看到电梯显示到了十八层,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走了出去。 容迟敲开门的时候,容暮正站在落地窗前在打电话。 容暮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转头看见是容迟,又转回来旁无若人地继续打电话。 “今天晚上陪我去个地方。” 俨然是应朝寒的声音。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晚上我让陆邡来接你。”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她最近挺烦的。 “当然没有。”应朝寒回答得快速,“晚上见。” “……” 能不这么专治。 他作为应氏集团的少爷,一天到晚没事做吗? 她很忙好嘛。 放下手机,容暮又按下内线,让秘书送一杯咖啡过来,全程无视还在门边站着的容迟。 容迟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她,她对他的熟视无睹让他心里更加气闷,听着她打电话说话的语气,他知道她今晚怕是有约了。 他走上前,把手里的方案递给容暮。 “容……”想了想又不知道叫什么,容迟假装乖巧地笑着,“这是我组长让我交给你的。” 容暮坐在旋转椅上,从下而上盯了他的脸,丝毫没有掉下气势来。 容迟递着方案的手都要麻了,嘴边的笑容也要维持不下去,容暮才伸手拿过。 容暮大致地翻了几页,掀起眼皮的同时说:“这份方案不行,拿回去重做。” 你! 正好有人敲门进来送咖啡,容迟的火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等到人走了,容迟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他就知道她不会放过他,他才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容迟勉强笑着问:“请问是哪里有问题?” 容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翻着方案说:“你这个方案,无论是工程造价,还是投标,都写得不尽人意,没有丝毫商业价值。” 容暮的食指在方案上指来指去,“这些,都不切实际,不切实际就是没有任何用处。” 容迟的手捏得咯吱咯吱地响。 “我建议你还是多回去看些这方面的书,基础打好了再来吧。” 容暮觉得他不可能忍得下她这些话。 “……是,我这就回去重新做。” 容迟的火已经冲到了头顶,想着那人交代他不要闹事,他心里把他咒骂了几百遍。 容暮对他这反应更觉着怪异。 是怪异。 他怎么一下变得这么“乖”?换做平时,怕早就顶了她无数句,甚至把资料砸她脸上都再正常不过。 这是怎么了?真打算跟她冰释前嫌? 怎么可能。 容暮自己就否认了她这个想法,容迟是什么人,能容忍她爬到他头上……根本不可能。 容迟在她变化的眼神中拿过桌上的方案,还对她鞠了一躬,大步走出门外,关门声也很小。 “……”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容暮懒得再在想下去,专心投入到手里的工作中。 第30章 差点上头条 为了方便联系,容暮之前就加上了陆邡的微信。 陆邡到楼下的时候,容暮正好结束手头的工作,看见他发的信息,她才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十二月的a市已经踏进了冬天,容暮披上深灰色的大衣,围上围巾,踏出公司大厦的时候,还是被外面的冷风吹得一个瑟缩。 不远处的车对她闪了一下车灯,她把下巴和嘴唇埋进柔软的围巾里,双手插包跑了过去。 “容小姐好。” 陆邡替她开了车门。 “你好。” 因为冷,也没太注意,一下就钻进了车里,才注意到里面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让陆邡来接她嘛。 应朝寒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深灰色的大衣时唇角不由地一勾。 “冷?” 他低沉的嗓音让容暮觉得更冷了。 “有点。” a市的冬天,实在太难过了,每年她都感觉自己要被冻死一样。 “……” 应朝寒很顺手地搂过她,嘱咐陆邡把气温又调高了些。 车里的确比外面温暖多了,一路上也没有人在开口。 车行驶了十来分钟,在一家中式餐厅面前停下。 容暮就着应朝寒下了车,望着面前的餐厅,有点茫然。 “走。” 应朝寒伸手过来签住她的手,容暮一震,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的穿着。 他不像平常那样穿着正装,打着领带,反而是穿了一件深灰色系的某牌大衣,里面搭配浅灰色的卫衣,头发也稍稍凌乱,不似平时的一丝不苟,显出几分休闲阳光的样子。 他的手温暖干燥,牢牢裹住她的。 容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 搞什么啊,穿得跟……情侣装一样。 应朝寒接收到背后人的目光,嘴角愉快地扬起。 他带着她,在园林般的院子里左拐右饶,路上看见他们的服务员一个比一个恭敬。 容暮被拉着进包厢的时候,思绪还在神游,转过神来,这才细细打量起这包间里的装潢。 餐桌和酒柜造型圆润饱满,浅色的墙面装饰搭配浅色的地毯、窗帘,圆形的镜子、带有中式元素的装饰框,透露出别样风韵。圆形的水墨挂画,传达出团圆美满的寓意。整体既具有中式特色,又带着现代潮流,古典而雅致,让人心生喜爱。 对于应朝寒的审美,容暮这次是非常满意的。 应朝寒已经坐上主位,睨着她。 容暮随意拉开一张餐椅坐下,距离主位隔了两个座位,屁股都还没挨上椅面,冷嗖嗖的一句话就飘了过来。 “你敢坐那里试试。” 容暮只好挪到他身边坐下。 服务员进来递了菜单,应朝寒动也没动,意思很明确。 要她点。 容暮的眼角抽了抽,不太懂今天这个饭局的意思。 “应少,您今晚定的是什么饭局?” 她至少得搞清楚是做什么、多少人才下得去手点啊。 应朝寒靠在椅背上,斜了她一眼。 “除了我,你还想和谁一起吃饭?” “……” 也对,他穿成这样,也不像是谈公事。 容暮拿过菜单,刷刷地就点完了,也没再问他喜欢吃什么。 应朝寒拿出一根烟点上,烟雾中他的眼光看不太真切。 “听说你弟回公司上班了?” 你还用听说。 “嗯。” 容暮不太想再提这件事。 看她这态度,应朝寒也懂了她的意思,“他最近找你麻烦没有?” “……看起来没有。” “哦?”应朝寒被她的用语逗笑,“怎么个没有法?” 容暮想给他个白眼。 就字面上的意思,还需要解释? “就是明面上没有,毕竟他妈妈带着他来找我的时候放了话,如果他再来惹我,赶他出容家就是他活该。”容暮想了想,“所以他最近应该也不敢出来作妖。” 作妖? 应朝寒看着她,他想知道她这些词语都是跟谁学的。 “你这弟弟怕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安分。” 容暮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定是容迟在背后搞事情,被他手底下的人发现了。 陆邡在这时敲门进来,应朝寒什么也没说,陆邡就在她面前放了一个信封。 “容小姐,您先看看这个。” 容暮拿起信封,感觉还挺厚,一不小心信封里的照片全都滑了出来,有很多张都掉到了地上。 容暮一时愣在座位上,陆邡不知该如何,请示了一下应朝寒,得到老板的意思,陆邡站在一旁开口。 “今天一家娱乐媒体在两点左右收到了其中一些照片,后来a市各大小媒体都陆陆续续收到了一部分照片,因为涉及到应少,所以他们在发布之前,先将这事告知了我们这边。” 应少的八卦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挖到的,就算挖到了也不是说发布就能发布的。 照片上赫然是容暮与应朝寒。 是那次在程家的宴会上拍下的,二人在甲板上拥抱接吻,还有事后与人争执的画面。 前者从应朝寒的背拍过去,看不清他是谁,但容暮的脸是被拍得一清二楚。后者则是应朝寒拥着她,即使被罩住了脸,但她的穿着打扮与前面照片一模一样,是个人都知道是她容暮。 容暮看着这些照片,只觉得心里的火迅速烧了起来。 “容小姐放心。”看着她的样子,陆邡赶紧说道,“在照片彻底流出去之前,我们已经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剩下的照片也全部追回,不会对容小姐……和应少的名誉产生任何影响。” 应少的名誉是小,您的名誉可重要多了。 他可把应少看见这些照片时的脸记得清清楚楚,前一秒还算好看,后一秒就变脸,差点把面前的电脑给砸了。 “……” 容暮没说话,俯下身去捡地上的照片,面上一张正好定格在应朝寒一手拥着她一手伸出去推那个女人的画面。 照片上只拍到他的侧脸,他的嘲讽与厌弃却让人看得十分清楚,连下颌的轮廓都显得冷漠无比。 “另外,我们还追踪了发送这些照片的ip地址。” 容暮抬起头看向他。 “是在容氏大厦内部。” 容暮捏紧了手下的照片,照片上她的脸被揉得难看又扭曲。 陆邡默了默,上前收拾所有照片,容暮的手一按。 应朝寒的眼看过来,陆邡收回自己的手,退出了房间。 “我底下的人动作再慢些,你今儿就得跟我一起上头条。” 应朝寒似嘲似笑的声音在包间响起。 第31章 喂我 还记着? 她上次就说了他一句而已。 包厢的门被打开,服务员一个个将菜送进来,看着这气氛不太对劲,也不敢久留,生怕得罪了在座的两位。 容暮将收好的照片放进随身的包里。 “两位贵宾请慢用。” 轻轻的关门声磕醒了容暮,她心里复杂极了。 她知道照片流出去的后果。 她名誉扫地,容氏做危机公关,她定是要被逐出容氏,甚至被逐出容家的。 还学会引导舆论了。 她是不是该拍手表示他这招用得高明。 应朝寒看着她那思绪百转千回的样儿,也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 “先吃饭。”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沾满酱汁的排骨放在她碗里。 容暮下午的时候其实有些饿了,现在看着这样的美味似乎也失了胃口。 “上次我说容迟脑子不好使,是我说错了。”他轻飘飘的眼神落在容暮身上意有所指地说,“你的智商也很值得担忧。” 你能口下积点德吗? “怎么,你弟没把你气死之前,你想先把自己饿死?” “……” 容暮快速剜了他一眼,夹起排骨就往嘴里塞,活像吃他的肉一样。 不过还别说,味道真的不错。 应朝寒见她眼睛一亮,心底那点点担忧一下就去了。 看来地方是没挑错,回头多带她来几次,说不定她能更听话点。 没一会儿,一桌子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的美食被容暮摧残了个干净,存心不想让他这大少爷吃个好饭。 在容暮类似发泄般的搅乱中,应大少爷的目光渐渐凉了下来。 他的筷子指向哪儿,她就使劲作哪盘子菜,索性他不吃了,看她还怎么作。 容暮不得不说,糟蹋食物虽然要遭天谴,可是糟蹋有钱人的食物真让人爽快,尤其是身边这位的。 可能是作得太爽了,导致容暮有点后知后觉。 身边这位爷好像不太高兴啊。 “玩高兴了?” 嗓音凉凉。 “咳……” 容暮有点心虚地对上他的眼神。 应朝寒倒是不像生她的气,说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喂我。” 被她这么一闹,他几乎一筷子菜都没夹上。 “什…什么!” 看着一桌子杂乱的菜,容暮的神经迷乱了。 “连耳朵也不好使了?我让你喂我!” 她不是喜欢玩嘛,他就来陪她玩。 “……” 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那你是想让我喂你?”应朝寒眼皮一掀,忽然笑得放肆起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一般都是用的嘴……” “我喂!” 越说越那什么! 容暮听不下去,赶紧夹了一块还算完整的鱼肉,往他嘴边送去。 吃吃吃! 赶紧吃! 闭嘴吧你! 容暮在他别有深意的眼神中,将鱼肉送到他唇边。 鱼肉抵着他发红的唇,柔软的触感像是通过她夹鱼肉的力度窜到她的手上,让她有些架不住。 对面的人的眼神也愈发放肆起来,像要把她的脸看穿。 感受到他忽然改变的态度和意图,容暮脸上的温度有攀升的趋势。 真是……什么地方都能让他想到那种事! 不要脸! “你在想什么?” 应朝寒的唇稍微退了一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慢慢变红的小脸。 她肤色白皙,所以脸红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就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抹红是怎样爬上她的下颌乃至整个脸颊的。 容暮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鱼肉,像有多大仇似的。 “容暮,你想什么把自己脸想得这么红?” 刻意降低的语调性感无比。 容暮突然收回了手,站起身来。 “你先吃,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不顾他调笑的眼神就夺门而出,那块肥美的鱼肉也掉在了脚边。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应朝寒心下愉快极了。 真是不经逗。 应朝寒走出门时没见着容暮,走了几步在古色古香的走廊里找到了她。 发现她的视线,他跟着看过去。 另一边的走廊上是一对富家母女,女儿也才四五岁的模样,正因为什么事哭得伤心,旁边的母亲一个劲地哄着,温柔又耐心。 他向容暮又走近了些,正好看见她眼底想念的情绪和点点泪光。 那边的小女孩还在哭,只是不像刚才那样不受控制,她微微啜泣的声音让听见的人都想把她抱进怀里安慰。 她的妈妈也那样做了,边说着什么边亲小女孩的脸。 她的妈妈更好看更温柔。 容暮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的妈妈会给她做好吃的南瓜饼,会给她做布偶娃娃,还会温柔地唤她阿时。 泪水缓缓而下,湿了她微冷的脸颊。 看着她突然而来的笑,不一会儿又滑下泪水,应朝寒刚才还高涨的心情忽然就沉淀了下来。 他不是没见过她哭,只是看着这样清醒的她落泪,他的心情说不清,也道不明。 不远处的母女已经进了她们的包厢,容暮如梦醒一般,转过头就撞上他复杂的眼。 她微愣,抬手慌忙地抹了抹眼泪。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不等他开口,接着又说,“这里风挺大,吹得我眼睛不舒服。” 应朝寒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手抓住她大衣的领口两边,扯进怀中。 “你……” 干嘛。 话还没说出口,容暮的眼皮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 她哑然。 应朝寒碰了一下眼皮就让开,不带任何欲望。 他只是那么想了,所以就做了。 或许是出于两人同样爱自己母亲的情感共鸣。 又或许是他单纯地不想见她那么悲伤。 谁知道呢。 他笑了笑,牵着容暮走出大堂。 陆邡被他放回去了,没有司机开车,只能他亲自来。 “我来开吧。” 容暮在他进驾驶位之前拦下他,坐上了驾驶位。 应朝寒没拒绝,绕过车头坐上副驾驶。 拉过安全带,车在容暮略带生疏的动作中缓缓前进。 “你会开车?” 应朝寒懒懒地问。 “……你这话问得是不是晚了些。” 容暮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此时有些哭笑不得。 “大学的时候学的,应该有两三年没碰过车了。”容暮转过头,故意吓他,“怕不怕?” “我应朝寒怕过谁。”应朝寒挑了挑眉,语气狂得很,“再说了,和你一起死,我求之不得。” “……放心,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她还没活够,还没看到应该受惩罚的人受尽煎熬。 她不会死。 容暮眼睛赶紧看向前方,稳住要飘出去的车。 应朝寒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抿唇轻笑出声。 第32章 我管你我去死 容暮还是将车很稳当地开到了泠江边上,她打开车门下车,江边的冷空气一下就侵袭了她的全身。 应朝寒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点了一只烟,随她靠上江边的围栏。 “你弟的事,我之后交给陆邡办了。” 默了许久,应朝寒才开口。 之前是因为她想靠自己,所以他才没插手。 可现在,她虽然说得过分,可她心里始终是顾念着情分的,这样的她斗不过已经什么都不顾的容迟。 不如让他一次性把他收拾到位,免得她整天想着怎么对付别人。 正好他这次动到他头上来,他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不用了。” 容暮拒绝得飞快。 “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么?”应朝寒讨厌她这样直白地拒绝他,“你可以让他滚出容氏?还是让他滚出容家?” “那是我自己的事……” “呵……” 合着他今天拦下那些照片是他多此一举了? 他就应该让照片满天飞,正好合了某些人的意。 应朝寒抽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丢在地上。 “容家的事,我想一个人解决。”容暮看出了他的烦躁,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算是她的家事,她想自己圆满地解决。 “你能解决什么?”应朝寒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容暮,没有我应朝寒,你能做些什么?啊?” 随着他这一吼,容暮被冷风吹着的脸更白了。 他的确帮了她一次又一次。 “我……”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他微微压下脾气。 “容暮,有些事不是你想想就行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你想保住容家,心就要狠。” “可事实上,你对他们狠不狠,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心里惦记着你那对你很好却娶了后妈的爸,还有你那看上去从未真正伤害过你的后妈,甚至你那个害了你这么多次的弟弟,你都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 “你对他们这么仁慈,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心底里还想维护这个跟你没有丝毫关系的家……” “……” 他说得越多,她的脸就越白。 她脑海里飘过容南浦和周希的脸,还有容迟的,还有时澜的。 “我没有。” 我真的没有,妈妈。 应朝寒的话给了她狠狠一击,她的心疼得排山倒海。 她没有想维护他们,可她心里……也并不想真正伤害他们啊。 如果妈妈的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如果他们是无辜的话。 “你对他们的好,总有一天会化成他们伤害你的利器。” 应朝寒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才意识到他刚才说话说得太重了。 他掩去眼中的一丝情绪,望向江上的浪潮。 “有些事你下不了手,我不介意帮你去做。” 反正她是他的女人,他为她做这些也算是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她轻得没有重量的话语飘过来,窜进他耳中。 “为什么要教我这些?”她清澈的眼睛对上他的,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喜欢上我了?” 应朝寒高大的身躯一震,像是不知道她突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他眼睛一下拉开,攸地发笑,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你觉得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喜欢你?” “是。”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抛开这事不谈,他今天给她的感觉原本就奇怪极了。 他莫名其妙地怜惜她做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需要包含这样的情绪。 他忽然掐上她的下颌,尤为用力,“容暮,你可真是……自信得很。” “……” 她依旧定定地看着他的眼,想从这深邃的眸里看出些什么来。 “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需要我提醒你?”他甩开她,复而靠上栏杆,“你不想我插手这些事可以,别拿这种话来堵我。” 她的心一沉,复而松了一口气。 也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她要是被喜欢上才更倒霉呢。 “既然如此,应少以后还是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了。”容暮收敛好自己外放的所有情绪,“以后我的事,就不劳应少操心了。” 一句话,拉远了两人好不容易近了一些的距离。 “不早了,容暮就先回去了。” 容暮说完就往不远处的路边走过去。 应朝寒见她固执己见的样子,真恨不得把她平静无波的脸撕开来看看她底下的样子。 “容暮,你少他妈给我不知好歹!“ “……“ 容暮听见这句话,脚步都没停一下。 “容暮!我他妈之后再管你的破事,我立马去死!“ 正好过来一辆车,她二话不说就上了车。 留给他的只有泠江的浪声和风声。 应朝寒在栏杆边上,看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去,气得连踹了栏杆好几脚。 该死的女人! 正在气头上的应朝寒感觉到不远处的光一闪,然后就有人凌乱的身影。 他现在火气这么大,竟然还有人敢送上门来。 他三步化作两步地往暗处的角落走过去,角落里的人影更加慌乱了。 “他好像往这边来了,快走快走!” 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地说着。 “你个笨蛋,走这边……啊!” 戴着帽子的男人被吓得失声大叫,后面跟着的人也撞上他,两个人狼狈地坐在地上。 带相机的男人颤抖着双唇,连相机都忘了藏。 应朝寒阴隼的双眼看也没看他,一只手抓住前面那人的衣领,把他狠狠抵在墙上。 男人的帽子掉了,露出杂乱的头发,他的手抓上后背抵着的墙壁。 “应少,我……我错了。” 该死的,让他带徒弟来跟这位大爷,好死不死还被发现,这下真的是死定了。 “我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既然他被逮了,那他也得让小徒弟把今晚的成果带走,做狗仔也要有狗仔的素养。 他迅速思考完毕,悄悄地向地上的小徒弟使眼色。 小徒弟还愣愣地看着被“举高高”的师父,第一次跟拍就遇到这样的事,让他害怕得看不懂师父的意思。 “拿来。” 应朝寒冷酷的声音在这个黑夜显得更加可怕,他一只指骨干净的手伸向地上的男人。 第33章 凶狠的容暮 小徒弟这下才跟被雷劈中一样醒过来,接收到师父的意思,把相机一下藏到身后,哆哆嗦嗦爬起来要跑。 应朝寒眼睛一闪,左手丢开手里的人,右脚就踹上了小徒弟的后背,整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啊!” 小徒弟一声痛苦的尖叫,只觉得自己的脊椎被踢断了。 应朝寒双手插进大衣的侧包,一只脚踩上青年男人的背,脚下的人又是一声闷哼,然后就没了声响。 被丢开后的师父知道彻底没希望了,他看着晕过去的徒弟,赶紧跪着爬到应朝寒面前,将徒弟身上的相机取下来。 “应少,这儿……相机在这儿,给您。” 应朝寒接过他递过来的相机,取出内存卡,当着他的面把相机用力地砸向地面。 昂贵的相机在冰冷的地面炸开,零件散得到处都是。 男人的心在滴血。 又坏一个。 他的面上勉强地笑着:“应少,您这气也发了,我……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 应朝寒手心里捏着那张内存卡,脚下松开,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师父看着他走远,身上才缓缓来了点劲,他正打算拖起不知伤势如何的徒弟,身边就围满了好几个黑影。 他手下一顿,后背发凉。 机械地转过头,只见一只砂锅一样大的拳头迎面而来…… 一声声惨叫,比今晚泠江的风声还要高亢。 容暮回到家时,楼下只有周希一个人在大厅看电视。 “暮暮回来啦。”周希侧身就要起来,“吃过晚饭了吗?没有的话,让吴嫂给你热……” “吃过了。” 容暮扫视了客厅一圈,没发现容迟的身影。 “容迟在家吗?” 周希有些差异她问起容迟,“呃……他应该在他房间里。” 容暮点了点头,走到厨房泡了两杯参茶,一杯给了客厅的周希,剩下的一杯端上了二楼。 二楼尽头是容南浦的书房,左边第二间就是容迟的房间。 容暮在书房门口整理了一下衣着,敲响了面前的门。 “爸爸。” 坐在电脑前的容南浦听见声音,探出头表示回应。 容暮端着参茶走近,将茶放在书桌上。 眼睛瞟了一下屏幕,容南浦正在视频会议。 看着桌面上的参茶,容南浦欣慰地笑了笑,示意他在开会。 容暮看了看他,直到他一时半会走不开,于是默不作声地出了书房,拉上房门。 她来到容迟的门前,抬起食指敲了敲门。 “谁啊?” 不一会儿才响起容迟的声音。 “……” 容暮没应,又敲了几下。 容迟心下奇怪,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房门打开来,就是容暮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容迟给吓了一跳,脏话正要脱口而出,被他生生抑制住。 “姐……姐”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特别想反胃,“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大晚上的,跑他房门前来吓他,真的是有病! 容暮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一把推开他进了房间。 “喂!你……” 容迟被推得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容暮等着他关上门,脚下还踩着他的平板电脑,画面上正好在某些不堪入目的电影上。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容迟见她这样莽撞,不耐烦地问。 容暮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凑近他的脸。 “眼熟吗?” 容迟以为她要做什么,结果从包里摸出一叠东西来,他定睛一看,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 “眼熟什么?这不是你的照片吗……”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承认。 容暮看着他习惯性地摸上自己的鼻梁,“你做事是不是永远都敢做不敢当?” 没等他有所反应,容暮把手里的照片一下砸在他脸上,其中一张的棱角锋利,划伤了他的皮肤。 容迟脸上感觉到一阵痛意,他努力地按捺住自己。 “你随便拿一叠照片就说是我,警察抓人还讲证据呢!”容迟捂上自己的脸,“证据呢?你把证据拿出来……” 看着他死皮赖脸的样子,容暮怎么都想象不到他做这事时的心机和城府。 “容迟,你以为我拿不出证据?”容暮看着他的眼睛一下避开她,她平静地说着,“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别再做这些下作的事。” 容暮忽然想起应朝寒在江边对她说过的话,她逐渐变得冷漠。 “容氏是我的,任何人都别想从我手里夺走。” “还有今天这件事,是我对你最后的容忍。”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想着怎么与我为敌,我保证,你会为你从始至终做过的所有事情付出代价。” 容迟听着最后一句话,眼睛不由得睁大。 “你……什么意思?” 她怎么可能都知道? 不,不可能的。 “你以为你的手段很高明,没有丝毫破绽?”容暮的声音嘲讽至极,“是指今天向娱乐新闻爆料想坏我的名声?还是指在程家宴会上那出没顺你意的戏?” 容暮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对他的鄙夷更深一分。 “容迟,从小到大,你是不是都很羡慕我?” 她陡然转换的话题,让容迟更加抗拒。 “我羡慕你?笑话……” 他会羡慕她? 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私生女,堂而皇之地进了他们容家,现在还这么不知耻地说他羡慕她,真是笑死人! “哦,不对,应该说是嫉妒。”容暮在原地慢慢踱着步,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嫉妒爸爸对我的百般迁就,生气你妈从不为你争取,你肯定在想,你妈妈才是爸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什么这样谦让我这个不知出处的野孩子?或者说是——忌惮。” “你胡说什么!” 容迟捏紧了拳头,想否认她的话却不知如何反驳。 是啊,从她来容家开始,对他本来就不是多注重的爸爸更加不关心他,他的母亲也一直是那副不敢争不敢抢、唯唯诺诺的样子,像是……害怕坏了在爸心中的形象。 可是,他作为容家的唯一一个男丁,难道不应该得到最多的关心和培养吗?为什么她来了以后,所有一切都到了她身上?她分明就是一个私生女,她凭什么得到所有人的关心和宠爱! 凭什么! 容暮的话像魔咒一般响着。 “你嫉妒我得到的比你多,你嫉妒我不用付出就有爸和其他人的关心爱护,你自以为是地认为,容家现在的一切都该是你的,而我应该滚出容家,是吗?” “是!”容迟终于把持不住情绪,“容暮,你不过是爸几十年前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搞出来的野种,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妈够sao,所以才有了……” “啪!” 第34章 联手神秘人 容暮听见他这样诋毁她母亲,二话不说就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力道之大,让她的手都麻木了。 说她可以,不能说她母亲。 “你这没有教养的样子,真该让你妈来亲眼看看!” 容暮看着容迟被打得偏过去的脸,狠狠压抑住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恨意,才让自己没有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还有,把你的嘴给我放干净些,我妈和爸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 “至于你妈在这其中的位置,你不是一直好奇么?为什么她从来不懈怠我,为什么她不帮着你来争抢容氏……你最好自己去问清楚。” 容暮已经走到门前,拉开了门,“别再让我看见你疯狗乱咬人,否则,我就是赔上所有,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门“啪嗒”一声关上,容迟腿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他刚才竟真被她身上那可怕的恨意给吓着了。 摸着微微肿起的脸,容迟啐了一口,带着丝丝血气。 真他妈疼。 她一个女人,狠起来差点让他败下阵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地毯上爬起,没管散落的照片,到处去翻医药箱。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屏幕上又一串陌生号码。 容迟一凛,有了前两次的经历,他飞快地接了起来。 电话里有滋滋的电流声。 “喂!” “你拍了容暮和应朝寒的照片爆料给媒体?” 容迟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这件事,刚才因为这事被容暮打了,现在又来提。 “是又怎么了?我爆个料都不行?” “愚蠢!”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动怒,对他的这一行为感到失望。 “……” 妈的,轮得到你来骂我? “关你屁事!”容迟气急败坏,“老子要做什么轮得到你管?你他妈什么好处都没给过我,我还得听你的话?” 骂他还上瘾了? 一个接一个地骂他,还嫌他今天不够烦是不是! “照片都被应朝寒拦下了。”那头理也不想理他发泄般的语气,“你知不知道应朝寒是什么人?你这次引起了他的注意,再想从容暮身上下手,你知不知道有多难?” “……” 经他这么一说,容迟才隐隐有些后悔起来。 他当时被她骂了一顿后,气愤得很,心里只想着怎么还她一笔,就把上次在程家找人偷拍的照片发了出去,没想过会得罪应氏的。 那女人连应朝寒都勾搭上了,如果她在他耳边说个什么,应朝寒就是动根手指,他不是就…… 容迟大骇,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怎么办?” 照片还没发出去,应该没威胁到什么。 对面人感觉到他的害怕,轻轻嗤了一声。 “你不用害怕,应朝寒现在没有动作,说明他暂时不会动你。” 听了这话,容迟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以他现在的实力,都不够人家玩两局的。 “不过,这么一来,我的计划就全被你打乱了。” 他是真有些后悔找了这个没脑子又不会审时度势的。 半点都及不上她那孩子。 “……”容迟也知道自己这次太冲动了,弱弱地问,“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罢了。”那边像疲于最近的波折一般,“一会儿有人会发个电话给你,等到哪天容暮独自出门,你事先与他沟通就行了。” 容迟感到有些奇怪,就让他监视她? “……你要对她做什么?”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给她点教训?” “我当然想!” 容迟没往深处想,急着回答。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电话那边的人第一次带着威胁的语气对他说话,“别再坏我的事。”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容迟捏着手机,大概二十秒后,来了一条短信。 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什么信息都没有。 刚保存好电话,再点进那条信息后,里面只有一串乱码。 容迟莫名觉得怪异,不过想了想容暮对他张牙舞爪的样子,他觉得给她点打击也不错。 他把手机扔上一旁的柜台,摸索着下楼找医药箱。 容暮回到房间后洗了一个澡,她边擦着过肩的头发,边翻着手机。 陆邡弹过来一条消息。 ——容小姐,您和应少吵架了? 容暮想了想,回了他一句。 ——没有。 只是她在单方面地一直拒绝他而已。 陆邡看着现在还坐在办公桌前改文件的应朝寒,快要哭出声来。 他在家都快睡了,老板竟然打电话来通知他上班。 ——他怎么了? 看着容暮发过来的消息,陆邡不知道怎么回。 他也想知道他怎么了。 陆邡哭丧着脸回过去。 ——看来不关您的事,快睡吧。 容暮觉得今晚的陆邡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翻出了应朝寒的微信。 她在对话框里输了几句话,最后还是问的“你到家了吗”。 消息前面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不知道什么时候,应朝寒已经把她删了了,电话也拉黑了。 容暮没什么表情。 他们那种关系,断了也好。 他今天那些话说的很好,她不能再对任何威胁到她的人心软了。 包括他。 接下来,她要全靠自己,保护自己,保住容氏。 最好谁也别来拦她,别来动摇她的心思。 容暮上床拉过被子,头发也没吹就入了睡。 …… 这天早上,容暮和容南浦上公司去了。 容迟跟自己组长告了假,专门挑了一个吴嫂出去采购的时间,想和周希谈谈话。 容暮说过的话,他是在意的。 他也想搞清楚这些年来,周希对容暮这个私生女那么宽容的原因是什么,还有他们母子在容家的地位,还有他母亲和父亲到底是为什么而结婚…… 他皱着眉,觉得容南浦对周希的种种反应,都不像是因为爱。 既然不是因为爱,他为什么会娶她妈妈? 还有容暮的妈妈,到底在这其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周希端着亲手煮的热粥进来。 “迟儿,妈妈给你熬了点粥,来——” 容迟假意地咳了咳,顺从地坐起来。 “来,妈妈喂你。” 周希坐在容迟的床边,吹着勺子里熬得稀烂的粥,伸到容迟的嘴边。 “我儿子最近忙着工作,都瘦了。” 周希有些心疼。 第35章 周希的劝告 “妈,我以后总归是要学做公司的事的,早些学着没什么不好。” 容迟张开嘴,吞下一口热烫的粥,暖到了胃里。 “学肯定是要学,但是你不要太累了,你还小,这些事可以慢慢来。” 周希慈爱地看着他,边说边喂了他一口。 “容暮现在不也一直在公司学着吗?我以后是要掌管公司的,努力一些无可厚非。” 容暮说这话的时候观察着周希,果然,在听到“掌管”两个字时,周希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呃……妈的意思是你还小,这些事急不得。” “怎么急不得?那容暮都快把吞公司的野心写在脸上了,我再不争……” “容迟!”周希忽然厉声叫道。 记忆里,母亲是很少这样叫他的。 “怎么了妈,我说的是实话……” 容迟不懂事地继续说着。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在你爸和暮暮面前说。” 周希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儿子,抿了抿唇说道。 “为什么?”容迟严肃地盯着周希的脸,“容家这一代只有我一个男人,容氏不传给我传给谁?” 周希对上容迟的眼睛,容迟有些心虚地避开。 他妈这眼神…… 他怎么觉得……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周希放下手里的碗,“容迟,你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如果你一直是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把容氏给了你,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 周希的话模棱两可,希望他明白,又希望他不明白。 “妈,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个两个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 “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别惦记容氏,那不是你能要的。” 何况,南浦是根本不会把容氏交给他的。 周希望着台面,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妈,你跟我说实话,容暮到底是爸和谁的女儿?” 周希姣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说着就要走出门去。 容迟见状,穿着睡衣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忙拉住周希的手臂。 周希一副把他看穿的样子,容迟也懒得再装下去。 “妈,你当初……”容迟斟酌着用词,不晓得应该如何发问,“你当初是怎么嫁给爸的?” “你是想问,妈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才嫁给你爸的?” “……” 容迟默不作声。 连她的儿子都这样猜测。 周希眼里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闭上了眼。 “容迟,你爸对你,永远都不可能像对容暮那么好。” 就像他整日对着她一样,他不可能爱她的。 “所以,你别想着争了,你争不过她的。” 她就是明白她争不过,所以这些年也从未去争过。 “……妈!” 看着母亲沉浸在自我的悲痛中,容迟不知该如何安慰。 周希推开他的手,缓慢往门外走去。 在她手搭上门把的一瞬间,身后容迟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妈,你爱爸吗?” 爱吗。 周希抓着门把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眼里的热泪来势凶猛。 她爱啊。 她怎么不爱? 她这二十几年都在用她整个生命在爱他。 可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爱。 也不是她。 “……你好好休息吧。” 尽管她刻意压低,可哭泣的尾音是掩盖不住的。 容迟整个身躯都是一惊,他从未见过母亲哭。 在容家,他的母亲对着容南浦和容暮永远是小心翼翼,对着他永远是温柔慈爱,对着佣人都是与世无争的样子。 可是就连他妈,都被逼成这个样子。 一直以来,他这个做儿子的,整天就想着吃喝玩乐,从来没有真正站在他妈的角度想过。 看着周希伤心离去的模样,容迟心里突然觉得难过。 他从未看清他和母亲的处境,他一直都是自私的。 容迟颓然地倒在床上,整个人都不想再动弹。 他默了许久才伸手拿过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他的手就停在了那串电话号码上。 他犹豫不决。 他知道那人绝不是仅仅想给容暮一个微不足道的教训,可他到底想做什么,容迟心里也不是很明白。 可是如果容暮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 容迟想到这点,心仿佛漏了一拍。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可那念头却悄然地滋长,像恶魔的触手,拉着他要下地狱。 只要容暮消失。 不管他们的父母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都不会影响他是最后的赢家。 他的心既感到恐惧,可恐惧的同时又有一丝兴奋,似乎是看到了胜利的苗头。 不,或许他真的只是想教训教训容暮罢了。 容迟的脑子似乎快被撕扯开来,两个想法在不停地交锋。 不过,不管容暮是真的出事,还是只是出点小意外,于他,好像都没有坏处。 一张年轻俊俏的脸上窜上一抹怪异的笑容。 他的手划动了绿色键。 “喂——“ …… 容南浦让何浩送她回去的时候,容暮拒绝了。 她走在寒冷刺骨的冬夜中,看在别人眼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行。 最近的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一方面发展。 没有容迟的捣乱,没有工作上的不顺利,也没有应朝寒。 她低垂下眼,踩着地上的白线一直走,一直走。 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奔走,与容暮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人从后面过来,不小心撞上了容暮的肩膀。 “对不起。“ 那人头也没回地走了,容暮抬起头来,只看见他远去的背影。 这个世上,不懂礼貌的人太多了。 容暮把脸又埋进高领的米色毛衣里,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 “哎——前面那位小姐,你东西掉了!“ 容暮转过身去,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妈,一只手拿着钱包,另一只手还挎着刚买的菜。 “这是你的钱包吧?“ “阿姨,这不是我的。“ 容暮看着面前的黑色钱包说。 “啧……怎么不是你的?你刚才不是和那个小伙撞上了?这钱包就是那时候掉出来的。“ “……“ 所以她一个女孩子会用一个黑色的钱包? 大妈见她不伸手,觉得有些尴尬。 “不是你的就是那小伙子的。“她把钱包塞进容暮冰冷的手里,“反正不是我的,我做个好事还赖上我了,真是……“ 反正她是不会去追那个小伙子的,她只是收了点钱,别人叫她把钱包给面前这个女人就行了。 第36章 容暮遇险 容暮看着大妈嘟嘟囔囔地走开,她这是摊上的什么事儿? 远远地望见那男人的身影快要弯进尽头的转角,容暮思虑了两秒,还是追了上去。 “先生!“ 容暮加快了脚步,高声大喊。 那人似乎没听见,转进了一边的小巷里。 容暮穿着带跟的皮靴,跑得有些吃力。 “那位先生,你等等!“ 几个路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好不容易跑到巷口,她看见那人的身影又快消失在巷尾了。 容暮喘着气,呼出的气体在这样的夜里成了白雾。 “你给我站住!“ 巷尾的男人终于一停,也没有转过身来。 容暮调整了下呼吸,边解释边向他走过去。 “先生,我没有恶意,只是你刚才撞到我的时候钱包掉了,我只是来还你钱包的。“ 他不说话,容暮慢慢地靠近他。 在走到巷子的一半时,他忽然又转进了右边的巷子。 “喂!“ 容暮这下也急了,没做任何思考就追了上去。 她跟着拐了几个转角,那个男人又不像是要甩掉她,速度控制得很好,她堪堪能看见他的背影,可就是追不上他。 容暮追着追着,脚步就慢了下来,然后停住。 不对劲。 她看着那人消失在拐角,整个巷子安静下来,只有风刮过粗糙墙面的声音,夹杂着莫名的寒冷。 容暮一步步地往后退,她打开手里的钱包,快速地瞟了一眼。 果然。 她抓紧手里的钱包,一只手摸上包里的手机。 故意引她到这种地方来,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她的手在大衣的侧包里划亮了屏幕。 “人呢?钱包都不要了,害我追得这么费劲……“ 容暮故意说道,语气里的抱怨非常明显。 她凭借着感觉,成功解锁手机,然后向下划了几下。 “真是的,爱要不要。“ 她愤愤地把钱包丢在水泥地上,转身就往外走,“冷死我了。“ 容暮边走边用余光观察,这个区域的巷子四通八达、互相连接,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在这个地方出点什么事,还真没人能查出什么来。 容暮按捺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尽量放松地迈着步子。 旁边黑漆漆的巷里伸手不见五指,后面隐约传来脚步声。 容暮的背上已经爬满一层薄汗,在冷风的侵袭下很快变冷。 她只能装看不见,听不见。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手哆嗦得不知道有没有把电话按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 容暮的喉咙动了动,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 她左手捏紧了自己的包,走到有光的地方时,她清晰地看见了地上的影子。 如果只有一个人,她或许还能搏一搏。 身后的人已经离得她非常近了。 容暮看着他举起的长条形物体,敛去心中的害怕。 在他敲下来的那一刹那,容暮壮着胆子转过身来,将包甩向他的脸。 那人被她打中了脸,低低地叫了一声,容暮趁着这机会飞快地转身,向有光的地方跑去。 “敢打我!给老子站住!“ 凶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然后就是急迫而来的跑步声。 容暮哪里还管他说些什么,拼了命地往前跑。 因为对地形的不熟悉,容暮也不知道哪里才能出去,可是她不能停。 “站住!“ 容暮头也不敢回,手脚已经开始脱力。 她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对着里面说话。 “救我!“ 程子逸看着她来的电话,原本是非常诧异的,同时是汹涌而来的狂喜。 他接起电话,兴奋地“喂“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容暮?“ 他试着叫了一声,没有任何声音。 正在他以为她是打错了,失望地打算挂电话时,那边传来容暮大声喘息的声音。 “快来救我!“ “容暮!“程子逸紧张地抓紧电话,“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容暮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松,正打算开口,身后一股猛力扑上她,手机一下就飞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嗡“的一声,后脑的痛感一下剧烈起来,感觉像是有火花在脑子里炸开。 容暮的头昏沉极了,重得身子都支撑不住,摇摇欲坠,脚步也逐渐停下,像是得不到大脑发出的指令。 身后的人慢慢涌了过来。 原来不止一个。 头上有湿腻的液体顺着后脑,流到她的毛衣和颈子里,热热的,带着血腥气。 她伸手一摸,借着外面微弱的光,她看见手上的点点血迹。 “竟然还敢打我!臭niang们儿!“ 说着就往容暮的后背踹了一脚,容暮摇摇晃晃的身躯再也承受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森哥……“ 注意到角落里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那拿着木棍的肥硕男人走了过去。 “容暮!你怎么样了?“ 程子逸的声音急迫地传来。 “你们是谁?别对她下手,我们可以谈谈……“ 没有理会手机里的大呼小叫,他戴着手套的手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然后直接关了机。 他扯开脸上的口罩,赫然是当初宴会上被赶走的陈森。 他的眼浑浊不堪,脸上的肥肉像是经过不少风霜,左边脸上有一条七八厘米的疤痕,从发根连接到鼻头那里,显得整个脸格外狰狞恐怖。 他笑得怪异,浑浊的眼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容暮,透着疯狂的杀意。 身边还有两个年轻些的身影,一个是刚才踹倒容暮的男人,个子很高,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眼睛很小。另一个则要稍微矮一些,由他将容暮引上钩。 两人都是无父无母,做了街头无家可归的混混,一次无意的机会,陈森收他们做了自己的手下,专门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方子去把车开过来。“陈森开口交代道,“小心些,别被人看见。“ 被叫方子的矮个男人点了头,出了巷子。 这边只剩下两个人。 “森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女人?“ 高个男人问道。 怎么处置? 让他想想。 陈森假意踱了踱步,然后摸着长满胡须的下巴。 他当然是要折磨得她生不如死,然后再像弄死臭虫一样弄死她了。 她害得他失去了一切,他不会让她那么痛快就死了。 陈森没有回答,面上笑得变态,心里恨到了极致。 等到一辆不显眼的面包车开进来,三人胡乱地将容暮丢进了后备箱,然后开出巷子,汇入车流,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冷风吹进巷子里,地上的黑色钱包呈打开状,劣质的人造皮泛着幽冷的光。 里面什么都没有。 第37章 众人的反应 “喂?喂!“ 程子逸看着挂断的电话,慌得不知该怎么办。 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要抓容暮?谋财还是害命也没有说清楚。 比起后者,他当然更希望是前者。 等到冷静下来,思虑再三后,他拿了车钥匙就去了容家。 如果只是谋财,那绑匪一定不希望报警,而是会主动给容家打电话。 报警反而会危及到容暮的生命安全,他不敢赌。 他一只手捏紧方向盘,眼里闪着急迫的光。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喂,容叔叔,我是子逸。“ 程子逸的另一只手给自己戴上了蓝牙耳机。 “哦,是子逸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程子逸怀着一丝希翼问出了口。 “容叔叔,容暮回家了吗?“ 容南浦没想到他给他打电话是为了问容暮,“没有,她今天下班时,说想出去走走……“ 程子逸抿紧了双唇。 “容叔叔,容暮可能出事了。“ “什么!“ 容南浦的手打翻面前的碗,整个人忽然就慌了起来。 周希、容迟以及一众人都看见他这反常的现象,吴嫂赶紧遣走了佣人。 容南浦没有心思管这些,站起身来追问。 “你说,暮暮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十分钟前,容暮给我打了一个求救电话,应该……是被人绑架了。“ 绑架? 容南浦单手撑在餐桌上,稳住自己的身形。 “您别太担心,我现在在过来容家的路上。“临了他加了一句,“您先别报警,具体事宜,等我到了之后再从长计议。“ “……好。“ 容南浦挂断电话,即使再担心再心急,也没法做些什么。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手抚上生了皱纹的额头,心里一阵一阵的害怕。 他好不容易才认回女儿,他不能再失去她。 周希放下手里的碗筷,关心地问道,“暮暮怎么了?“ 他已经很久不曾这样慌乱了。 “子逸说,暮暮被绑架了。“ 这话一出,座位上的周希和容迟都是一震。 一个是震惊于听到这个消息,一个是惊讶于那些人办事的速度。 一顿晚饭,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周希不停地安慰着容南浦,即使她知道她的安慰毫无用处,除非容暮现在就推开门,然后毫发无伤地回到家里。 程子逸来的时候,容南浦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他一进门,容南浦就迎了过去,迫切地追问,再没有在商场上威严的样子。 此时,他只是一名担心女儿安全的父亲。 周希见他已经失了分寸,上前拉过程子逸坐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希提问,身边的容迟静静地听着。 程子逸将一切一一说出,容南浦的脸越来越难看。 “为什么不报警?我们应该立刻报警……“ 周希连忙问道。 “妈!“容迟也急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摸了摸鼻梁,“你连别人绑架她的原因都不知道,警察一掺和进来,事情不是更乱了嘛……“ “我赞同容迟的说法。“程子逸的两只手肘靠在膝盖上,手掌在眼前交叉,“现在不清楚绑匪是不是为钱,如果是的话,他一定会主动跟家里联系的,如果我们报警,很有可能会对容暮的安全造成影响。“ “没错!“ 容迟赶紧接过话,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积极。 周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难道就只能这么干等着?“ 容南浦定定地看着程子逸,对方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能理解容南浦心里的急迫和焦躁,他一样担心容暮。 只是现在,除了等,他们毫无办法。 程子逸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于最近容暮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是否有得罪过别人,还有容南浦在商场是否树敌的问题。 容南浦冷静下来,让人去查今天容暮的行踪,还有她最近的生活轨迹。 几个人在容家的客厅等到了天亮,容迟晚上熬不住,回房间睡去了。 周希也有些扛不住睡意,但碍于容南浦现在的状态,她实在不敢离开他身边。 早上七点,天还黑着。 容南浦派出去的人带着满身的寒气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容暮昨天提着的手提包。 “先生,我们在离容氏不太远的巷子里发现了大小姐的包,还有……“ “还有什么?“ 熬了一夜的容南浦生出了几根白发,面容憔悴却不影响他的急迫。 保镖低下头,“还有一滩血迹。“ “南浦!“ “容叔叔!“ 容南浦眼前一黑,堪堪地向后倒,周希和程子逸立刻接住他的身体,将他放在沙发上。 容南浦颤抖的手抓住程子逸的,“报警……不能再拖了,快报警!“ 一旁的周希看着他的动作一僵。 程子逸也发现了,眼神复杂地看向周希空了的手,复而装作没看见。 “好,马上报警,容叔叔您别太着急。“ 报警之后,众人都等着警察上门盘问。 容迟醒来的时候,容家大厅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他看见上门的警察,一瞬间像老了好几岁的父亲,一旁跟着着急的母亲,还有忙了一夜的程子逸。 没有人在意他。 还好还好。 容迟回到房间,给那人打了电话。 “喂,你们抓到容暮了?“ “抓是抓到了,不过被我打晕了,还没醒。“ 电话那头正是陈森,他站在一片荒地上,天才开始亮,隐隐约约能看见远处的一些工厂。 容迟的心咯噔了一下,还是弱弱地问了句,“你……打算怎么教训她?“ “教训?“ 电话那头忽然大笑起来,像是嘲笑他的天真。 “容少爷,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陈森的话据他于千里之外,“你放心,这一次,你肯定能稳坐容氏。“ “什么!“ 容迟此刻的害怕大于了所有。 “嘟嘟嘟——“ 手机掉在了地上,容迟心里的害怕和恐惧不停地攀升。 他是想教训她没错,他甚至想她真出了事也对他没坏处,可是…… 他没想让她真的去死。 容迟害怕得不行,再次捡起手机播出去,希望能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陈森看见又是他的电话,不耐烦地接起。 “如果你想让别人知道你跟这件事情有关系,你就接着打。“ 说完就挂断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扔进一旁的草丛中。 第38章 关我什么事 早上九点,警方已全部出动,各大电视平台都在播放这起绑架案。 “据警方透露,容氏集团的千金容暮,于昨晚7点在容氏大厦附近的居民巷中遭人恶意绑架,绑匪至今仍未露面,希望a市各大市民积极关注,有任何消息,请尽快与警方联系……“ 陆邡看着对面娱乐城的大屏幕上滚动播放这条新闻,心里一惊。 他看向刚从旋转门出来的应朝寒,身边有人正在跟他交流。 “有什么事,等我从z市回来再说。“ “是。“ 身边的人停住脚步,等到他走到车前都还没离开。 之前定好这几天要去邻市谈一个合作,正好订的今天早上的机票。 “应哥。“ 陆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 对面的大屏幕上,警方找到了绑架案的现场,正在拉警戒线,有些地方还被打了马赛克。 应朝寒的眼睛都没斜一下,只示意他开门。 陆邡拉开车门,等他坐好,回到驾驶位。 车缓缓发动。 陆邡透过前视镜,看着应朝寒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俊逸的脸上有些许疲惫。 “应哥……“ 陆邡又叫了一声。 应朝寒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看过来,受不了他婆婆妈妈的样子。 “有话赶紧说,别像个女人一样。“ 陆邡被噎了一下,“我看到今天的新闻,容小姐好像出事了。“说完他又看了看应朝寒的脸色。 “嗯。“ 他的神情风平浪静,好像已经知道,又好像完全不在意。 陆邡拿不准老板的心意。 “听说是被人绑架,现场还发现了一大摊血迹,容小姐恐怕伤得不轻……“ “你一天到晚这么闲?“ 应朝寒的声音冷了几个度,车里的空气似乎都不流动了。 “有时间关注那些不相关的人的消息,不如多帮应氏跑几个单子。“ 应少一怼人,谁都不会认。 陆邡闭上嘴,一路上都不再说话,只是心里也担心着容暮的安危。 他一开始也以为容暮是那种矫情的富家大小姐,不是这个名牌包包,就是那件大牌服装,可显然,容暮她不是这种人。 她跟了应少一段时间,对,看应哥那副样子,估计是已经吹了。 公正来说,他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他看着应朝寒有时为她喜为她怒的样子,他还以为应哥对她,或许是有几分真情的。 哎。 陆邡整理着应朝寒带着的一些随身物品,准备去办托运和相关手续。 应朝寒站在偌大的机场里,挺拔的身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除了陆邡,他这次连保镖都懒得带。 机场的屏幕里还在播放关于容暮被绑的消息。 应朝寒拿出一根烟点燃,盖下心里的一点烦躁。 他想起昨天晚上,保镖打电话跟他汇报的事。 “应少,我们把容小姐跟丢了。“ 保镖略带自责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等着老板即将到来的训斥。 “……“ 应朝寒怔了那么一秒后,平静地开口。 “丢了就丢了,以后你们都不用跟了。“ 保镖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不敢多问。 “是。“ 反正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的不需要他,他实在没必要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 然后,昨晚她果真是出了事。 应朝寒看着大厅屏幕上的播报,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冷嗤了一声,不再看下去。 关他什么事,她不是有能耐吗?让她自己解决去。 陆邡办好了一切手续过来,看见应朝寒丢了烟头,颀长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陆邡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前往z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a1432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走吧。“ 应朝寒皱着眉头,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跟着陆邡到了登机口。 陆邡往大厅门口望了望,又看了眼应朝寒,最后一句话也没说。 与此同时,被绑的容暮终于醒了过来。 全身僵冷,头还痛得不得了。 她就那么躺在全是尘土的地上,头上的伤口也没有得到处理。 容暮挣扎着坐了起来,这一个动作就让她头更加剧痛,脚上、手腕上都被绑得死死的,没法用力。 她等到眼前清晰了一些,勉强环视了四周。 角落里堆砌着破旧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生锈的铁制工具,中间有一张看起来能用的木桌,几根凳子,十分简陋。 外面隐隐有光透进来,但容暮感觉不到丝毫温暖,里面阴冷而潮湿。 大门离容暮不算远,此时正关着,也不知道锁没锁。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外面有没有人来救她。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男人说着什么就走了进来。 容暮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坐椅子上。 “森哥去哪儿了?这什么时间了还不回来。“ 高个男子的语气中夹着些许抱怨。 “他出去的时候在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事儿。“ 矮个的方子回答道。 “能有什么事比处理这个女人还重要?现在外面都乱翻天了,警察也在到处找人……“ 他的余光瞟见已经醒了的容暮,此时正看着他们,眼里没有害怕,冷静得过分。 他火一下就上来了。 “你醒了干嘛不出声?“ 是想吓死谁。 “我以为你们做这行,应该什么都不怕。“ 高个子眯起他的眼睛,显得很猥琐。 “你还有力气跟我们杠?“他抄起一旁的一把凳子腿,来到她面前一挥一扬,“你想死得痛快些,就识相地给我闭嘴!“ 他说着就想打上去,被方子叫住。 “林哥,别动手,一会儿不好交代。“ “……“ 被叫林哥的高个子不甘心地甩开棍子,坐回凳子上。 容暮挪了一下身体,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 “你们跟了陈森多久了?“ 陈森没回来,她只能从这两个人身上下手,争取一下机会。 “……“ “你们专门替他做这种事,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 两个人坐在桌子边嗑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瓜子,没人搭理她。 容暮也不气馁。 “你们做这些事,父母家人都知道吗?他们不会因此感到难过?“ “没有父母。“方子面无表情地回答她,“也没人会为我们这种人难过。“ 第39章 容暮卖惨 林哥听他这么说,头一次没多嘴。 无父无母,也就没有后顾之忧,的确很容易让人利用。 容暮愣了一下,随即接着发问。 “那你们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林哥觉得有些好笑,“你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从小到大不愁吃不愁穿,你哪儿能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他妈的不公平。“ 从他和方子在街头好几次被人追着砍时,他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恶心肮脏。 “表面看着光鲜亮丽的人,生活并不一定就像你们看见的那么容易。“容暮绞着几乎麻木的手,“就像我。“ “呵?“林哥嘲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笑话?你他妈能有多不容易?“ 容暮见他回应,敛下睫毛,表情肃然还夹着些许悲伤,看起来还真像那副样子。 “你们当真以为做容家的大小姐很容易?我猜你们都听说过外面的传闻,我是容南浦的私生女,现在的容夫人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还有一个弟弟……“ 容暮面色沉沉,眼睛望向看着她的两人,嘴巴一抿。 “其他人都以为我在容家吃穿不愁、生活无忧,这其中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我……“ 二人似是有了想听她说下去的欲望,容暮就更加“卖力“了,加上头疼,哼哼了几声,眼泪说来就要来。 “我很爱我的母亲,可她却离我而去……这么多年,我在容家从来没想享受过母爱,只能每天都面对着我那个继母和弟弟,我的弟弟总是用着家里最好的,不准我跟他抢,有一次,就因为我在饭桌上抢了他喜欢的菜,他就把我按到水池里,差点把我淹死……“ “这么狠?“林哥甩了甩手里的瓜子壳,“那你爸呢?“ 据说她爸挺疼她的。 “我爸……“容暮半真半假地说着,表情更加悲戚,“在外人面前,他总是装作对我很好的样子,可是只要一回到家,他却从来都不管我……“ 容暮哽得说不下去。 其实是她编不下去了,容南浦对她真的还挺好。 林哥和方子都听得有些气愤,果然这有钱人家就是没好人。 “还有佣人也经常不把我看在眼里,她们经常当着我的面讨论我,还羞辱我……“ 这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只是在背后说她罢了。 “太他妈可恨了!“林哥从板凳上站起来,愤愤地说着,“那你这么多年还不离开容家?“ 容暮见达到了效果,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 “他们……不放我走,说是要让将我的剩余价值榨取干净,让我商业联姻,给家里带去利益……对方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卧槽!“林哥嘴里骂骂咧咧,“真不是人干的事,对自己亲生女儿都这么狠心!“ 方子也很气愤,跟着附和了好几句。 “我如果死了,他们一定很高兴,毕竟他们觉得我一直都是一个拖油瓶……“ 容暮边流着泪,边看他们的反应。 “他们不会来救我,就算报了警,也只是碍于容家的颜面,根本没有人真心在意我的死活……“ 二人听她这话都是一愣,互相看了看,那林哥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眼睛平视。 “我一会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顿了顿,“如果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们兄弟二人会尽力为你达成。“ 容暮心下一沉,也没想到说不动他们。 “谢谢你们。“容暮不动声色,眼含热泪地看着林哥,“今年,我还没有去祭拜我的母亲。“ “……你想做什么?“ “我想最后祭拜我母亲一次。“看着他想拒绝的嘴,“不用去我妈妈墓前,只想要一个简单的灵堂,拜完以后,我死都瞑目了……“ 容暮脸上的眼泪和血迹掺杂在一起,竟多了几分妖冶和艳丽。 林哥看着她可怜又动人的样子,一咬牙就应承了下来,容暮连声谢谢。 他和方子二人找来了香烛和纸钱,解开了容暮手脚上的绳子。 “你去外面守着,有动静叫我。“ “好。“ 方子看了跪在地上的容暮一眼,想说什么又作罢。 容暮支撑着身子,跪在地上,将三炷香点燃,举过额头。 “妈妈,女儿不孝,这么久都没来看您……“ 容暮嘴上边说,边思考着自己先解决身边这个人的几率有多大。 “希望您不要怪罪女儿,女儿这些年一直过得都不太好,不过,我应该很快就要来看您了,到时候我们母女见面,您再教训我这么久才来陪您也不迟……“ 林哥在一旁抽着烟,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无父无母,可他心里也是极其想自己父母的,也不知道他哪天死了去见他们,他们会不会也怪他。 “等我来了,一定带您去买最好看的衣服,吃最好吃的美食……也不知道天堂有没有这些,不过,妈妈看见我一定就非常高兴了。“ 妈妈,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都是胡说八道的,你不要相信。 容暮在心里默默地说。 “哦,对了。“容暮一下抬起头来,声音又大了些,“妈妈,您看到边上那个人了吗?还有外面那个人,今天多亏了他们,我才能跟您说这些话,您在天之灵一定要看着……“ 林哥听到这里,惊讶的同时,心里难受起来。 他盯紧容暮瘦弱的背影,想着一个这么苦的女人,森哥为什么要对付她。 “妈妈,话就到这里了,有些话就等容暮来了再跟你细说吧。“ 容暮手举着香,背弯下去,头磕在地上,重复了三次,才将香插进面前的炉子里。 她正要站起来,打算在这时搏一搏,林哥上来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往另一边走。 “你……“ 容暮有点惊愕,这是要提前送她去死? “别他妈说话!“ 林哥甩开手里的烟头,拖着她走到一个角落,理了一下,就看到一个门把,他用力一推,光瞬间照了进来,晃得容暮睁不开眼睛。 背后被推了一把,容暮踉跄了一下,晕且痛的头像要爆炸了。 “赶紧走,别让老子后悔!“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容暮放下遮光的手,盯着面前的门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就走。 林哥在门的另一边,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心里还是纠结。 他脑子一热,现在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陈森对他和方子有救命之恩,他得想个法子才行。 他跺了跺脚,看见他之前威胁过容暮的椅子腿,毫不犹豫地捡起来,往头上砸下去…… 第40章 坦白 容家现在已经从一开始的乱成一锅,慢慢变得安静死寂。 警察在找,容家在找,程家也在找。 可惜,没人知道容暮是被谁绑走的。 事发现场也去过了,那个地方里面没有监控,外面也什么都没拍到。 所有人都是毫无头绪,派出去的人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任何关于容暮的音讯。 容南浦已经麻木地坐了一晚上,周希只能偶尔劝慰,她知道对他来说,现在什么话都是徒劳。 程子逸一直在和警方保持联系,还有程家的人也都派出去找了,可惜至今仍是一无所获。 吴嫂把做好的早饭送到客厅里,看着众人脸上的担忧,她出声道,“先生,夫人,还有程少爷,还是吃点吧,不然身体是扛不住的。“ 吴嫂心里同样担心着急,可连警方都没消息,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人倒下,容暮可怎么办啊! 眼看精致美味的早餐勾不起任何人的兴趣,顾不得主仆有别,吴嫂略微大声地说,“如果一会儿警方有了小姐的消息,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谁能有力气去救她!“ 说的对。 他们不能这样。 程子逸感激地向吴嫂点了点头,吴嫂这才欣慰地退了出去。 “容叔叔,还有阿姨,吴嫂说的对,我们不能这么消极。“程子逸端起桌上的食物,走到容南浦身边蹲下,“容暮还等着我们,我们不能放弃。“ 容南浦放下抵在额前的手,眼里有着丝丝水光。 “容叔叔,您一定不会放弃的,对吗?“ 是啊,他的女儿还在等着他。 他不能让那些绑匪逞心如意,他要救回自己的女儿。 容南浦接过了程子逸手中的碗,周希的心也缓缓放平。 容暮出了事,他真的不能再有任何不测了。 周希有些痛苦,她看着他着急悲伤,一晚上连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过。 她也希望容暮没事,否则,她不知道容南浦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脚步声从外面走进来。 一名警员走到容南浦面前。 “是不是有暮暮的消息了?“ 容南浦放下手里的粥急忙问道。 “容先生,您别急,刚才接到一位女士的电话,说她昨晚在事发地点附近见过容小姐。“ 警员将事情一一阐明,最后表示,“请您放心,我们会顺着继续查下去。“ 大家都以为是带来了好消息,实际上,只是一个人说见过,和容暮有过短暂的接触,可对找到容暮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不用查了。“ 大厅里的人都被这声音止住了动作。 循声望去,一脸复杂的容迟从旋转楼梯下来。 他自从那个电话后就变得心绪不宁。 他害怕。 他真的怕容暮会因此丢了性命,他逃不掉责任的。 他想到母亲会因此对他彻底失望,想到父亲会更加厌恶他,想到他将来也许一辈子都要背负这件事。 他怕了。 容暮即使再坏,他再讨厌她,他都不能因为这些去害死他。 他后悔他当初着了魔般的决定。 除了向他们坦诚,已经没有别的路了,也许说出来还有一线希望。 他不想变成杀人犯的帮凶。 “我……也许能找到容暮在哪里。“ 说完他都还没站稳,程子逸一下就冲到他面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迟望了大厅所有人一眼,一咬牙,“……我有绑匪的电话。“ 平地一声雷,炸懵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厅足足安静了五秒,像是谁也没想通容迟这话背后的意思。 程子逸最先反应过来,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是你绑架了容暮?“ 怕所有人被他带偏,容迟慌张地否认。 “不是我!“ 真的不是他,他只是给绑匪提供了一些容暮的线索…… “你到底做了什么!“ 容南浦一声怒吼,几乎撕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不是我爸爸!是绑匪主动找上的我,不是我要绑架容暮!“ 他极力地否认,不敢看容南浦和旁边周希的眼神。 “容暮她到底在哪儿?“ 程子逸抓上他的衣领,不想再跟他废话。 再多一分钟,容暮就多一分危险。 虽然他真的很想立刻揍面前这个混蛋一顿。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容迟被他的眼神吓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和绑匪通过电话,警……警察可以通过这个定位的……“ 说着他拿出手机,手抖得电话掉在了地上,程子逸一把将容迟推倒在地。 他捡起手机,跑到容南浦面前,“事不宜迟,容叔叔,我先跟着回警局了。“ 容南浦像他一扬手,程子逸就揪着一旁的警员出了门。 容南浦二话不说,过去抓起地上的容迟,狠狠一巴掌就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万籁俱寂。 容迟疼的眼泪都跟着出来了,容南浦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的心火在燃烧,怒意已经到了极致,还夹杂着对容迟最深的失望。 所有斥责的话到了嘴边,他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周希先是惊讶于发生的一切,后是对这事的不相信。 她是觉得最近的容迟很怪,可她并未在意。 万万没想到,容迟——她的儿子竟然与容暮被绑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她没法阻止容南浦,因为在那一刻,她的内心也想那么做。 “暮暮如果有个好歹,我宁愿去坐牢,也一定要亲手打死你!“ 容南浦憋红着脸,狠狠地甩开容迟,再也不愿意看他一眼。 容迟跪在地上,害怕得不行,他跪着爬到周希身边,不要脸地继续辩驳。 “妈妈……妈妈,我没有,我不是故意要害容暮的……你跟爸说说……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是被别人骗了……“ 周希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容迟扯着她的衣裙,她的心很疼。 她抬起微微发抖的手,摸上容迟被打的发红的脸。 觉得这不再是她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了。 她的儿子再坏,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违背道德的事来。 容迟以为她心疼他了,越发地哭泣。 “容迟……“ 周希的声音很轻,含着泪的眼死寂无比。 “你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谁也帮不了你……“ 她的泪落下的瞬间,手毫不留情地推开了靠在身上的容迟。 倒地的瞬间,容迟突然明白了。 这次,怕是没有人再帮他了。 他颓然地倒在地上,像失去了所有斗志,等待日后最终的审判。 第41章 来自陈森的报复 被陈森再带回那间破旧的工厂时,容暮都快认命了。 她没跑多远,头和身上的伤都疼得不行,加上没吃饭,她真的没体力跑太久。 她走在崎岖不平的荒地上,几乎没有任何的遮挡物,还摔倒了好几次。 陈森从不远处的车下来,一眼就看见没跑多远的她,没一会儿就把她追上了。 他拉着她的领子,几乎是把她拖回房子里。 陈森气急了,冲着她的脸就甩了两巴掌。 容暮头上的伤口再一次撕开,血又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给我把她绑上!“ 方子一脸懵地上前,扯过绳子绑上容暮的手脚。 她怎么跑了的? 他一直在外面。 难道…… 方子在四周找了找林哥的身影,终于在角落看见了他。 “林哥!“ 方子冲过去,看见他一脸的血,慌张得不行。 他勉强将林哥扶到桌子前,陈森一看,怒意更盛。 都懒得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冲到容暮面前抓住她的领子。 “容暮!你可真是厉害得很!“ 竟然把他的人打成这样。 容暮昏昏沉沉地看向那边,没有出声。 看着她原本美丽的脸已经微微肿起,还糊满了血和泥土,陈森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jian人,你不是高高在上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陈森的脸上是狰狞的笑意,脸上的肉让容暮觉得恶心。 “为什么……要抓我?“ 容暮真真像是要断气了,说话已经是断断续续。 她只是撞破了他偷情,杠了他两句而已。 她想不通他找上她的原因。 “哈哈哈!“ 陈森把容暮丢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那神情真像疯了一样。 “jian人!还跟老子装傻!如果不是你把监控视频发给徐慧,老子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视频一出,他和徐家立刻就闹翻了,公司没有徐家的支持每况愈下,加上有人恶意针对,很快他就破产了,还背上几千万的债务。 如果不是眼前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落得一无所有! “……“ 容暮撑着无力的身子,靠上一边的柱子。 “视频不是我发的……“ 她说的没错,她是看见了,但是视频的事不关她的事。 “不是你还能是谁?“陈森怒吼,丝毫不相信她说的话,“是你说监控都拍下来了,是你说要给徐慧看的!“ “……“ 她是说过,但她说的是如果。 找不到人就赖她身上。 “我没有做过……“ “还敢狡辩!“ 陈森又甩了她一巴掌,这次她的嘴角都裂了。 “你耍手段毁了老子,可你没想到你自己也会毁在我手里吧!“ “……“ 陈森脸上凶狠,揪住容暮的长发,让她被迫扬起脸。 “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最终还不是被人背叛,落到了我手里……“ 陈森面目丑陋扭曲,发出阵阵恶心的笑声。 “你……什么意思?“ 什么被人背叛? 他胡说八道些什么?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陈森再一次把她推倒在地,“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你弟弟,我今天可不一定能逮住你。“ 什么? 容暮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怎么想都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容迟的参与。 他竟然恨她恨得要治她于死地! 陈森看着她被人背叛的样子,变态的心理越发膨胀。 “今天,我是不会让你痛痛快快死的,不过,你要是愿意跪在地上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陈森只想狠狠羞辱她,想着她趴在地上求他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给她个痛快? 绝不可能。 “……“ 容暮是真想吐他一脸口水,完全不开玩笑,只是她现在没那个力气了。 “你求不求?“陈森看着她无动于衷,“方子,过来帮帮她。“ 被叫的方子低了下眼,看着陈森疯狂的样子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他走到容暮身边,眼里的挣扎不是没有。 他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陈森,心里觉得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也许是听了她的话,他心里有一些触动。 她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而且,这房子的构造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她之所以会跑出去,只可能是林哥做的。 看着方子迟迟不动手,陈森坐在背后的椅子上,伸出脚踹了他一下。 “你在干什么?我让你动手!“ 方子捏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森哥,她只是一个女人……“ 陈森见他竟然为容暮求情,看向容暮的眼神更不同了。 “连我的人都为你求情,我真是没小看你!“ 他站起身来,一脚踹上方子的大腿,方子被踹得退了一大步。 “你他妈长能耐了是不是?我的话都不听!“ 方子没说话,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陈森抓过桌上的刀子,一下捅进他肩膀。 容暮的眼睛睁大,听着方子疼痛的闷哼声。 陈森真的疯了! “你他妈到底帮不帮我?不帮你就去死!“ 陈森看见他肩膀上溢出的血,嗜血的快意从眼里迸出来。 “……是。“ 方子对上他疯狂的眼,心里的恐惧战胜了他的恻隐之心。 陈森见此,用力拔出刀子,方子又是一声痛哼,肩上的痛意差点让他晕过去。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容暮面前,肩上的血滴到容暮的额头上。 容暮看着他困难地摆弄起她的手脚,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他撞到在地。 她不可能跪的。 “走开!“ 别靠近她,她还准备殊死一搏,不想波及旁人。 她不可能认命。 “你真是找死!“ 容暮能看见的,只是他扭曲到极致的面目和蚀骨的恨意。 陈森怒不可遏,拿起桌上的刀子就走过来,对着容暮就要刺上去。 容暮看着他走进,伸出双脚将他绊倒,刀子掉落在了一旁。 “臭biao子!我要杀了你!“ 陈森倒在地上,边吼边向刀那里爬。 容暮扑过去,用力咬住他的腿。 “啊!“ 一声惨叫后,他大力地踢向身上的容暮。 容暮被踢了这一脚,仰面朝上,一时间起不来。 一旁的方子看着突然发生的一切,赶紧上前拖住陈森的腿。 陈森又被止住动作,翻身扑向方子,手用力按向他的肩膀。 “啊——“ 第42章 不想再跟他废话 听着方子的叫喊,陈森嘴里念着,“去死吧!你不听我的话,就跟着这个jian人一起去死!“ 陈森捡起地上的刀,上面还有方子的血。 他走进方子,刀子对着他的心口就捅了过去。 容暮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不!“ 方子的眼睁得大大的,眼里的光逐渐消失。 陈森拔出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腿上传来的痛让他对容暮的恨到了巅峰。 “我要杀了你!“ 陈森冲了过去,刀口对准了容暮的喉咙。 容暮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努力做着最后的抗争。 陈森的面容狰狞而扭曲,力气更是出奇的大。 容暮只能看着刀慢慢靠近,划破她脖子上的皮肤。 她觉得刺痛,心里更痛,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她以为会有一丝生机的,看来是没人会来救她了。 她的眼被失望布满,即将失去我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 “砰——“ 大门被一脚踹开,门口进来的人影模糊得看不清。 “应……朝寒……“ 容暮晕过去之前,嘴里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 应朝寒第一时间看到陈森手里的刀,眼里尽是狠厉,冲上去就一脚把人踹开,将地上的容暮拥进怀里。 身后的保镖一拥而入,迅速将陈森制住。 应朝寒拥着容暮,手有些止不住颤抖,她脸上和衣服上都有很多血,有干涸的,还有刚流出来的。 “快去开车!“ 应朝寒冲着门口傻了的陆邡吼道,陆邡忙不迭地地跑了出去。 就差一点。 如果他再晚一点的话。 他捂上她的脖子,手上的触感让他的心又酸又怒。 陆邡开了车过来,应朝寒轻轻地抱起容暮。 他都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多少伤,他害怕弄疼了他。 陆邡没见过应朝寒这个样子,他轻柔的动作,复杂得看不清的眼神,此时的平静下不知道有多恼怒。 一上车,立刻就有医生替容暮治疗,但是这些都只能帮她治理简单的外伤,其他的还是要去医院。 “你送她去承德医院,我一会儿就过来。“ 应朝寒交代了陆邡,转身后全身都是冷漠与滔天的怒意。 “是。“ 陆邡不放心地看了看应朝寒的背影,害怕却也不敢阻止。 容小姐被打成那样,换做是他,他可能立马就会上去和人拼命。 应朝寒随手抄起一根路边的木棍,走进那间工厂。 陈森已经被制住,跪在地上,狼狈至极。 “应少,这人已经死了,那个还有气,应该是晕过去了。“ 一个保镖站在一边跟他汇报。 “嗯。“ 仅一个字,陈森已经吓得颤抖不止。 那人明明跟他说,应朝寒已经跟容暮断了关系,今天还要去邻市谈项目,怎么可能还会跑过来救她。 “你是在想,我怎么会回来?“ “……“ 森冷的问话让陈森心里的恐惧逐渐扩大。 应朝寒一只手垫着木棍,围着陈森打转,棍子打在手上的声音不大,在这个空间却异常渗人。 “你要杀要剐就赶紧来,我陈森走到这一步,什么都不怕!“ “是么。“ 应朝寒停下脚步,一棍子敲上陈森的后背。 “啊!“ “是谁让你对容暮下手的?“ 他的女人也敢碰。 “你是想报复她?“ 又是一棍。 “……啊!“ “那我告诉你,你、弄、错、人、了!“ 应朝寒丢开棍子,拍了拍手,他是很想打死他没错,可是他必须先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 “你什么意思?“ 陈森吐了一口血,瞪大了眼睛问他。 “呵。“ 应朝寒冷漠的眼神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连是谁在针对你都不知道,你他妈的还敢找人报仇?“ “……“ 不可能的。 分明就是她容暮搞的鬼。 陈森丑陋的脸上一副不可置信。 应朝寒一脸的讥讽,说出的话打破了他最后的自信。 “是我。“ “给你老婆发视频,让你老婆闹事,离婚,破产,欠债,都是我一手安排。“ 他当初是出于一些目的,编排了这些事,就算陈森知道,他也根本没怕过。 他只是没想到这笔账会被算到容暮身上。 “你胡说八道!你就是想为那个biao子开脱……“ “砰——“ 应朝寒听见那两个字,一脚就把他踹倒,“看来是不需要跟你废话了。“ 应朝寒给手下示了意,上车就开往医院。 路上遇到了警方的车,与某一辆车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和程子逸的眼神隔空相望。 应朝寒空了一只手,给陆邡去了一个电话,交代了后续的事。 警方到了的时候,在周围部署好了警力。 当他们准备好,然后破门而入时,陈森已经被打得半死,绑得好好的,地上躺了一个,还绑了一个。 警察看住他们,一群人寻找容暮,除了血迹,什么也没找到。 容南浦和周希随后才到,看到程子逸凝重的眼神,容南浦差一点栽倒在地。 原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她的暮暮,到底在哪里啊? 陈森几人被警方控制,送往医院。 程子逸正在一旁和警员沟通着什么,不时地看向那边的容南浦,害怕他出什么事儿。 周希扶着容南浦坐上了车,她实在不敢让他进去看里面的场景,就连她进去了一次,都不想再看一眼。 地上都是零零星星的血迹,那陈森也被打得半死不活,另外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晕着,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看着看着都有些作呕,想着容暮在这样的地方呆了一晚,不知道受了多少罪,现在连人都找不到,恐怕…… 她望了容南浦一眼,就一个晚上,他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全都冒了出来。 如果暮暮真有个三长两短。 她无法想象他会怎么样。 周希的电话忽然响起。 她诧异这时谁会给她打电话,走到一边接了起来。 “喂,你好。“ “您好,这里是承德医院,请问您是容太太吗?“ 医院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是的,我是周希。“ “是这样的,刚才打了容先生的电话无人接听,所以我们这才打了您的电话。我们医院一个小时前收到一位名叫容暮的患者,刚刚做完手术,这边需要家属来医院做相关配合……“ 第43章 笑眯眯的医生护士 “是暮暮吗?“ 周希激动地说,“好的好的,我们这就过来。“ 周希挂了电话,兴奋地跑到容南浦边上,“南浦,找到暮暮了!“ “什么?“ “她在哪里?“ 程子逸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问道。 “暮暮现在在承德医院,说是做了手术,怕是伤得不轻,我们现在快过去吧。“ “好好好。“ 容南浦像是一下活了过来,脸上尽是喜悦,一连应了好几声好。 “叔叔阿姨快去吧,我先配合警方,把这边的事处理好。“ 程子逸虽然也想去看容暮,但是这边离不开人。 “谢谢你,子逸。“ 容南浦坐进车后,欲言又止,最后说出了这句话。 “不碍事的,容叔叔,我也很担心容暮的伤势,你们先去看看,我随后就来。“ 容南浦的迟疑他如何不懂? 他与容暮本就没有什么关系,顶多也就是他单相思。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容暮恰巧事向他打的求救电话,估计这事他根本不可能插得上手。 算了,还是处理好眼前的事再说吧。 他苦笑了一下,再次走进那座废旧的工厂。 容南浦他们到了医院,马不停蹄地让人带着找到了容暮所在的病房。 还是vip。 容南浦有些怀疑,在看到病床上的容暮时,这些都被抛之脑后。 容暮的头包得像个粽子,脸微微肿起,脖子上也缠了不少绷带,毫无生气。 露在外面的伤都这么多,不敢想象内里还收了多少伤。 “暮暮……“ 容南浦一下扑到床前,抓住她温热的手。 他的女儿,都怪他不好,没有保护好她。 容南浦褐色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对容暮的心疼无以复加。 周希也是担心无比,眼里含着泪。 看这一身的伤,这孩子得多疼! 护士看着面前的两人,礼貌地开口。 “容先生,容夫人,一会儿容小姐的主治医生回过来,关于病情方面的问题,二位可以向他咨询。“ “谢谢。“ 周希应道。 “她为什么还不醒?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容南浦见容暮没有醒过来的痕迹,急忙追问。 “容小姐打了麻药,要过几个小时才会醒,两位放松些,不要太担心。“ 护士笑着回答。 没一会儿,主治医生过来,容南浦和周希问了一些问题后,医生离去。 容南浦抓着容暮的手,自责和心疼将他铺天盖地地席卷。 脑震荡、肋骨骨折、割喉…… 他的女儿,这是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对待啊! 晚些时候,吴嫂听闻了消息,给容南浦和周希送过来午饭。 原本以为能见一下容暮,没想到见到了,反而更是伤心和心疼。 好好的一个人,就那么躺在病床上,动也不动。 吴嫂出去的时候,也是抹了一把眼泪。 下午时分,警察过来看望容暮,那时候容暮还没醒,他们便向容南浦说明,要带容迟回警局配合调查。 容南浦看了眼周希,最后也是同意了。 痛。 容暮醒来的时候,全身就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她低低地嘤咛了一声,一旁的容南浦发现她醒来,欣喜万分。 “暮暮,你醒了!“ 周希激动得跑出去叫医生。 容暮稍微睁大了眼睛,这才看清容南浦憔悴的脸色和眼里的血丝。 “爸爸……“ “爸爸在。“ 这一声,差点把容南浦的眼泪叫出来。 还好。 她没死。 容暮连呼吸都很痛苦,还是执意转动脑袋扫了扫四周。 房间很陌生,只有这这一张床,不过空间很大,沙发电视什么的都有。 “你在找什么?“ 容南浦拉着容暮的手,有些疑惑。 “……“ 疼得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表示容暮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后续只要配合医院,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容南浦谢过医生,转头容暮已经睡了过去。 一个星期过去,容暮在所有人的悉心照料下开始好转,已经可以坐起来和人们聊聊天,脖子上的绷带也拆了。 容南浦在容暮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回了公司上班,只不过下了班就会过来陪她。 周希几乎天天陪着她,害怕她再出什么事。 警察来过几次,问了容暮一些问题,然后向她说明陈森已经认罪的事。 容暮问了关于林哥和方子的处置,听到方子的死讯时,容暮还是闷得难受,心里有些难过,说不清道不明。 她知道很难活下来,可她还是暗自希望有奇迹发生。 还有关于容迟的事,容暮很想问问,倒是看着周希和容南浦为了她忙前忙后的样子,还是作罢。 这天程子逸又来了。 抱着一束百合和水果,门外的保镖是容南浦派的,见到是他,拦都没拦便让他进去了。 开门的时候,周希正在说什么,容暮苍白的脸上有着许久不见的笑意。 “子逸来了啊。“周希笑着跟他打招呼,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阿姨好。“ 程子逸点了点头,走进容暮,“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容暮眨了眨眼,“好多了。“ 又聊了几句,周希想给两个人留点空间,借口出了门。 容暮有些无奈。 她经过这件事后,看明白了一些事。 容南浦是真的爱她,周希也是真的担心她,她刚醒来头两天,半夜醒来都能看见趴在床头的父亲和沙发上的周希。 她的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她记得妈妈的死,害怕这背后与他们有关,可他们这般对她,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 “那天的事,很抱歉。“ 面对程子逸突如其来的道歉,容暮愣了一下。 “什么?“ “……你给我打电话,我却没有及时救到你。“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伤。 他又心疼又自责。 “爸爸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出事的时候,你帮了很多忙……“容暮很真诚地对他说,“谢谢你。“ 她是真心的。 程子逸有些激动,走到容暮身边想拉住她的手。 “暮暮,你不用……“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程子逸的动作被生生止住,他有些尴尬地缩回手。 门口的医生和护士走进病房,“容小姐,该打吊针了。“ 第44章 真的是他 护士貌似不经意地挤了一下程子逸,他只好退到床尾。 容暮看了眼护士和门口站着笑眯眯的医生,觉得医生笑得有些奇怪。 “好。“ 容暮配合地伸出手。 扎好针后,医生问了一下容暮的身体状况,皱着眉头说道,“容小姐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多注意休息,这样会恢复得更快些。“ “好的,麻烦医生了。“ “不客气。“ 医生护士笑眯眯地走了。 可能真是最近太敏感了。 容暮转过头来,程子逸这次站到了容暮病床边,倒没有什么越矩的动作。 “暮暮,我其实想说,你不用感谢我。“程子逸颇有些紧张地想表白心迹,“这次你出事,我真的很担心你,虽然把你救回来了,可是你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真的很害怕你再出什么事……“ “咳……“ 容暮面对他这番话,有些不太自在。 “其实,你不用想太多,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都不能怪你……“ “怎么不怪我?如果我在接到你的电话就马上来救你,你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你受了这么多伤,容叔叔心疼,你知不知道我也……“ 门又被推开。 笑眯眯的医生护士又走了进来。 “容小姐,该换药了。“ “……“ 程子逸又被打断,可面对医生和护士,他也不好说什么。 “呃……好的。“ 医生拆开容暮头上的纱布,替容暮换上新药。 一旁的护士递着药品和用具,眼睛不停地瞟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程子逸。 “容小姐,这位先生是……“ 照顾容暮的固定了这个护士,平日里和容暮相处得挺不错。 “是我的朋友。“ “哦,我还以为是男朋友呢!“ 这句话噎了一下旁边的程子逸。 医生接过话来,“容小姐这么漂亮,追求者肯定都是排着上门的。“ “就是就是,这不就有一个咯。“ “咳咳!“ 容暮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怎么调侃起了她,连声咳嗽。 医生换好了药,笑眯眯地嘱咐。 “容小姐,一定要多注意休息哦。“ 然后两人退了出去。 怪得很,怪得很。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容暮余光看了一眼程子逸。 嗯,看起来是很生气的样子。 呼—— 程子逸呼了一口气,再一次走到容暮旁边,坐到了她的病床边。 容暮不着痕迹地往里面挪了挪。 “暮暮!“ 程子逸有些大声地喊她。 “……怎么了?“ 她装作不明白。 “我想照顾你。“程子逸认真地看着她,“我会对你好,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我不会让容叔叔失望,也不会你对我失望,我程子逸说到做到。“ 他更靠近了一些,容暮一下抗拒得不行,可她又不太能动弹。 “程子逸,你别说这些……“ 容暮哭笑不得,她是真的对他没感觉。 “暮暮,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对你好,你可不可以试着接受……“ 门第三次被推开。 还是笑眯眯的医生和护士。 “容小姐,我来给您检查一下身体。“ 护士这次是直接动手将程子逸推到门外面,非常有礼貌地说道,“这位先生,我们要替容小姐做一个全身的身体检查,请您自行回避。“ “砰“的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就已经在他面前关上,差点撞上他的鼻梁。 程子逸还看不出她们是故意捣乱就真的是傻子了。 他愤愤地想敲门进去,门一下又被打开。 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先生,麻烦您不要影响我们工作,谢谢配合。“ “你们……“ 门再一次被关上。 站在门边的保镖看着被赶出来的程子逸努力憋住笑意。 脸都丢光了。 程子逸生气归生气,也不敢真的砸门,怕惹容暮不高兴,最后,他隔着门说了一句“暮暮你好好休息,下次我再过来看你“就气愤地离开了。 病房里的容暮配合地做完了身体检查,疑惑的眼神在医生和护士身上飘来飘去。 “容小姐,我们不会再来打扰您了,好好休息。“ 医生和护士收拾好了准备离开。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只要程子逸一靠近她,她们就来了,这说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不是他。 “容小姐,这是我们分内的工作。“ 医生笑眯眯地回答,手心里全是汗。 她们一次两次地破坏两个人的相处时间,是得了上面的指令,什么都不能说的。 “……“ 没听到容暮的责难,她们麻溜地离开了病房。 真的是吓得半死。 医生拍着胸口,跟护士对视了一眼,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 容暮没法追出去,手紧紧拽住被子的一角。 那天她晕过去前看到的背影究竟是不是他? 他为什么要来救她?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出现? 想到这里,容暮低嗤了一声,然后自我否定。 她当时怕真是被打出了幻觉,他怎么可能来救她,那天他们俩才闹开,他也说了他不会再管她的死活。 再说,他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真的是脑子被打傻了才会这么想。 容暮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不想再继续被这些事困扰。 晚上天色暗沉得很,没一会儿就下了一场雨。 这一来一去,天气就更冷了。 容南浦晚点过来看望了容暮,和她聊了会天,说是又要留下来照顾她。 容暮扶额,她现在已经好多了,真不需要他们天天过来守着。 她劝说了好一会儿,也怕他们辛苦。 毕竟在医院,他们吃不好也睡不好,尤其是容南浦,公司的事处理完了还要过来看她,虽然他在极力掩饰,可这一天天的,容暮怎么能看不出他的疲惫。 二人最后扭不过容暮,还是答应了下来。 吃过晚饭后,容南浦和周希又陪了她几个小时,等她睡了过去,二人这才离开。 容暮是被类似关门的声音给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侧了下身子,胸口的疼痛让她眼前看不太清楚。 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空气。 容暮脑子跟死机了一样,不知道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幻觉。 那人往前附了下身子,手探上她的额头。 冷冷的触感传来,容暮一下反应了过来,伸出手来抓住他的。 真的是他。 第45章 来无影去无踪 他出现在这里,意思很明显了。 她之前怀疑的一切都是真的。 “……“ 应朝寒的大手反手握住她的,裹得紧紧的。 “你怎么进来的?“ 还是容暮先受不了这样的气氛。 门口有容南浦的保镖,他怎么这么容易就进来。 应朝寒唇角有丝笑意泄出,黑夜里有些看不太清楚,但容暮能感觉出来他心情不错。 “你觉得你爸那几个人能拦住我?“ 本该是嚣张跋扈的话,这下说得倒是有几分好听。 容暮有很多话想问他,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应朝寒站起身来,长腿踩上床边,想爬上她的床。 “……你干什么?“ “这还不够明显?“应朝寒掀开被子的一角,拥上容暮病弱的身子,“我困了,想睡觉。“ 摸上容暮的腰,他拧紧了眉头,一个星期而已,她瘦得这么厉害。 “……“ 容暮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场景,让她怎么保持冷静? 他他他……来医院,就为了睡觉? 不是,他们不是已经闹掰了吗,他这是干嘛? 被抱住的容暮真是又痛又想躲,扰得应朝寒不太耐烦。 “你不想睡,是想陪我做运动?“ 做……什么运动! 这是在医院,她还病着! 容暮咬着牙,忍着痛推开他一点,“应朝寒,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说过,再管我的事就去死……“ 他既然要断了他们的关系,那这一切他都没必要做啊。 最不能忍受的是,他以这幅不清不楚的样子,还想死皮赖脸地抱着她睡! “那我明天再去死行不行?“应朝寒极快地接过话来,“今天累了,让我先睡会。“ 他以强势的态度再一次把她捞进怀里,避开容暮的痛处,鼻子凑近容暮的脖子。 “……你多久没洗澡了?“ 应朝寒一下坐起来,那一脸嫌弃的样子,就算没开灯容暮都看得一清二楚。 呃。 容暮既尴尬又无措,从住院开始,因为身上伤口太多,护士顶多帮她擦擦身子,头部伤得厉害,所以头发一次都没洗过。 平时都是熟人在照顾她,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可他反应这么剧烈,容暮一下有些怀疑自己。 难道,真有那么……臭? 她拿起头发,放在鼻子前一嗅。 还好吧,哪里有他表现的那么夸张? 应朝寒看到她的动作,才想起她头上的伤不能碰水。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思来想去,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倒回去抱住她。 “不准吵,赶紧睡觉!“ “我……“ “你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马上办了你!“ “……“ 容暮心里恨,也不敢出声了,她现在这个样子,经不起他折腾。 他的脾气,她到现在都没摸清,万一真把他惹火了,她跑都没办法跑。 怀里的人渐渐安分,应朝寒也靠上她的肩头,闭上疲惫的双眼。 那天救下她后,为了减少后续的顾虑,他还是飞往了邻市。 这些天,他办公的时候总是想起她浑身是血的样子,他在会上的时候发呆发得陆邡都提醒了他好多次。 他想见她。 很想。 本来在z市的工作都还没完成,结果他今晚还是让陆邡安排了私人飞机,马不停蹄地飞了回来。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私人飞机上了。 他脸上是无奈,心里却是莫名的满足,索性懒得纠结。 他应朝寒有什么不敢的,想见就回来见吧。 听到旁边的人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容暮轻轻侧过身。 黑暗中他的脸离得她很近,闭上眼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么凶神恶煞,仔细一看,眼底还泛着乌青。 容暮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下。 睡得这么快,怕是真的累的不轻。 累成这样还要来找她麻烦,真不知道是见不得她好还是脑子有病。 容暮看着他,心里有些烦躁。 她有一堆问题,问没机会问,问她似乎也问不出口,她想要他的答案,又害怕他的回答。 这样的纠结,容暮从前都不曾有过。 她不想再深想有其他的可能。 不管是关于他,还是关于自己。 容暮掀过被子盖过头,把自己捂进被子里。 两秒后被子就被揭开。 她的伤口不能捂在被子里。 “……“ 他故意逗着她玩呢! 容暮脸色难看起来,正想冲应朝寒发火,可她看着他那迷糊糊的样子,不是睡着了是什么? 容暮咬住唇,一肚子气没处发,憋着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容暮早上是被周希叫醒的。 周希把带来的容暮的换洗衣物放在沙发上,转过头就看见容暮一脸懵着的样子。 “暮暮,怎么了?“ “……没什么。“ 容暮松了一口气,好在他已经走了。 她摸了摸他睡的位置,凉都凉透了,想来已经走了很久了。 周希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冬日的阳光一下打了进来,洒在地上,看上去十分温暖。 “今天天气真好。“ 容暮喃喃道。 “是呀。“周希笑着对她说,“等你好些了,希姨就带你出去看看。“ “嗯。“ 嗞—— 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起来。 容暮在床上摸了摸,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枕头下的手机。 是微信。 应朝寒的信息传了过来,还是置顶。 他把她重新加上了就能这么不要脸? 容暮眼角抽了抽,点开对话框。 ——宝贝,醒了吗? 咳咳! 容暮把手机拍在被子上,又拿起来看了一次。 她没看错。 周希给她拿出了早餐,看着她一系列奇奇怪怪的动作有些疑惑。 “你怎么了,暮暮?“ 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容暮努力装作无事,把手机塞回被子里,“就是收到了一条垃圾短信……“ 垃圾二字,极其用力。 “没关系,删掉就行了,别生气哦。“ 周希随口说了一句,把鸡丝粥端到容暮面前,帮她顺了顺被子。 容暮靠在枕头上,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嗞—— 又震动了。 容暮摸出来一看,一口热粥差点吐出去。 ——宝贝,这可不是什么垃圾短信! 容暮四下望了望。 果然,这房间里有监控。 她说呢,那天护士和医生把时间卡得那么好,原来是因为某人。 她咬紧牙关,放下粥后,手在屏幕上飞快地划动。 ——你竟然监视我?! ——错了,我是关心你。 第46章 专业爬墙一百年 容暮连早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一大早的,他就是成心膈应她! 应朝寒背靠椅背,看着电脑里容暮四下寻找后、看完手机又气恼的样子,忍不住地笑了。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容暮的头像,又发了一句,就揣进包里,走出了卧室的门。 ——好好休息,乖乖吃饭,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干嘛。 跟昨晚上做贼一样吗。 虽然他压根儿没有半点做贼的样子,可她完全没有等他回来的心好吗! “暮暮……“ 周希见着这跟平常不太一样的容暮,很不适应。 “没事希姨,我就是噎着了。“ “……“ 喝粥也能噎着? 周希默了。 容暮只要一想到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睛里,她就烦躁得不行。 偏偏还不知道监控在哪儿。 他做的她能找得到就怪了! 容暮已经不想在这个病房住下去了,简直是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转眼圣诞节就到来了。 容暮在医院再也待不下去了。 在这半个月里,她三番五次地跟容南浦说要换病房,也不知道应朝寒做了什么,所有人都不同意。 她一直处于被监视的惶恐中,心里把应朝寒骂了几万遍不止。 他不让程子逸和她单独相处,即使她不理会他的信息和电话,他也会让其他人来捣乱,比如笑眯眯的医生和护士。 她也不是想听程子逸说那些酸掉牙的情话,她就是心里不舒服,对应朝寒监视她这件事非常抵触。 她一次一次跟他说,让他把监控拆掉,他每次都发语音说:不可能。 去你的不可能!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确斗不过他,不管是在哪方面。 好在她终于说服了容南浦和周希,因为家里也有医生,而且她也恢复得还不错,医院见她去意已决,只好同意让她出院。 出院这天正好是平安夜。 容暮坐在自家车上往窗外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不是圣诞老人,就是麋鹿,一条条街上都播放着“叮叮当叮叮当叮儿响叮当“。 真是好不热闹。 回到家里,大厅旁边放着一棵极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彩灯和各种礼物。 容暮一进门,吴嫂带着一排佣人在大厅排得好好的,看着她回来就是一声整齐的“欢迎大小姐平安回来,平安夜快乐!“ 容暮先是一怔,转而心下感动起来。 “谢谢大家,平安夜快乐。“ 容南浦和周希跟着进门,吴嫂也组织着大家吃晚餐。 看着饭桌上的容暮,吴嫂心酸又感叹。 终于回来了,这下容家才不缺人了。 容暮喝着吴嫂给她炖的乌鸡汤,味道鲜美。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容迟常坐的位置,再看看容南浦和周希的脸色,都是一脸其乐融融,好像已经忘了这个人似的。 她没有忘记陈森的话。 可这容迟…… 她被绑这段时间,家里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来她得找机会问问才行。 吃过晚饭,碍于容暮的身体还在康复,她被早早地叫进卧室休息。 吴嫂上来的时候,容暮正靠在床头看书。 “病还没好,怎么还在看书?“ 吴嫂端着一杯牛奶,手里还拿着一个女孩布偶娃娃。 “吴嫂,我白天睡太多了,实在睡不着。“ 八点就被轰回床上,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吴嫂笑着放下牛奶,把手里的娃娃递给容暮。 容暮接过手,看着这娃娃有些莫名熟悉。 “照着你小时候的照片缝的,看起来不是很像。“ 容暮怔住,有些疑惑。 圣诞礼物吗? 吴嫂抓住她的一只手,淡淡地解释道。 “吴嫂的家乡啊,有一个这样的传统,每家每户的小孩子都会得到长辈送的一个木偶,这个木偶的作用呢,就是能替小孩子挡灾解难,算是长辈对于晚辈的祝福。不过现在,吴嫂也没有做木偶的手艺,所以就给你缝了这个娃娃……“ 她顿了一下,脸上有着心疼。 “暮暮,吴嫂知道,你这次受苦了……“ 她听见先生和夫人的对话,心真是为这孩子疼了好些天。 容暮抓紧吴嫂长着皱纹的手,心里很暖。 “吴嫂,我没事……“ “没什么事?“吴嫂抹了抹眼泪,“你看你回来这一身的伤,吴嫂都心疼死了!“ “吴嫂~“容暮难得一副女儿家乖顺娇人的样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放心,我之后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 死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吴嫂打了一下手,吴嫂嗔怪地看着她,“胡说八道!你以后都要平平安安,一辈子顺顺利利的,知不知道?“ 什么死不死的。 “好好好。“容暮抱住吴嫂一只手臂,笑得讨好,“吴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暮拿起旁边的娃娃,手指捏了捏。 “这个娃娃真可爱,我很喜欢,谢谢吴嫂!“ 吴嫂是这家里真心疼她的人,容暮很感激她这么多年的照顾和疼爱。 “你喜欢就好。“ 吴嫂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想再耽搁她休息。 “把牛奶喝了,赶紧睡觉吧。“ “好。“ 容暮乖乖地接过被子,咕噜咕噜就喝完了一杯牛奶。 吴嫂看她的眼光越发柔和,交代了她几句就离开了房间。 容暮抱着布偶娃娃,细细地看了看,大大的眼睛,扎着两根辫子,穿着蓝色的连衣裙,真是可爱极了。 她举着娃娃躺下来,娃娃在暗黄灯光下打过来的阴影落在她脸上,一时间漂亮得不可思议。 窗边一道深深的阴影一晃而过。 容暮脑袋一转,手上的娃娃一下就被夺走。 “你——“ 待她顾着伤势慢腾腾坐起来,娃娃已经落在一双手指纤长的手里,再往上,就是一张张扬得不行的脸。 他怎么又来了,还一点声儿都没有! 是不是什么墙都拦不住他? “啧啧,这娃娃可真……“应朝寒转过脸来对着容暮,提唇邪邪一笑,“像你。“ “把娃娃还给我。“ 容暮已经知道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应该是蜘蛛侠一类的,专业爬墙一百年! “宝贝,这么多天不见,你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把玩着手里的娃娃,做得还真挺像。 谁是你宝贝! “我现在才知道,应少有喜欢爬墙的爱好。“ “不对。“ 应朝寒摆动食指。 “我只喜欢爬你家的墙。“ 第47章 撒娇和亲我 他可不是谁家的墙都看得上的。 容暮深呼吸,保持冷静。 “你又来做什么?“ “……“ 她一副抵触又戒备的样子深深刺激到了应朝寒。 他丢开娃娃,大步走到床边,抓上她的手腕。 “我过来看看你。“ 她这是什么态度。 “我什么时候让你来看我了?“ 容暮边挣着他的手,边大声说道。 “应朝寒,我麻烦你搞清楚,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做这些是在打扰……“ “谁说我和你没关系了?“ 他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回床上,知道她又想提那天的事,“如果我不管你,你现在能躺在床上,这么轻松地跟你的救命恩人说话?“ 救命恩人这四个字,他咬得十分清楚。 “……“ 四个字堵得容暮没法还口。 说到底,如果那天他不来救她,她还真是死得透透的了。 “还有,我再说一次,我没正式说结束之前,我们之间就不可能结束,明白了?“ 他真是看不惯她那副不知好歹的样子。 容暮盯着上方的俊脸,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 她怎么有种自己当初是进了狼窝的感觉? “……“ “刚才那么乖,我还没见过你那么听话的样子。“应朝寒对他刚才看见她乖巧的样子显然很感兴趣,他一只手抬起容暮的下颌,开口调笑道,“来,宝贝,撒个娇给我看看。“ 这人怎么回事? 容暮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看向他的眼神跟看一个神经病一样。 有些人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很过界,“撒娇和亲我,选一个。“ 不要脸。 他今天是在无限刷新她对他的看法。 “我知道你想亲我。“应朝寒这笑啊,笑得颠倒众生,侧过脸来凑近容暮,“来吧。“ “……我没有。“ 容暮真是忍无可忍了,她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无所谓了。“ 反正你亲我和我亲你是一回事。 什么? 还没来得及疑惑,应朝寒的唇已经印上了她的。 容暮刚想挣扎就被制住了手。 一个吻,吻得应朝寒有些热血沸腾,舍不得离开她。 他本来顾及着她的伤势,想让她亲一下脸的,结果她不肯,闹着闹着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亲着亲着就印到了脖颈,留下一个个粉红色的痕迹。 就在她以为他要彻底失控的时候,应朝寒突然停下,侧身抱着她,埋进她的颈窝里。 他没有压在她身上,可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她身体的柔软,还有散发出来的芳香,都是在一步步地诱惑他失去理智。 “你就是故意来折磨我的。“ 他声音喑哑得不像话。 容暮心里紧张着,毕竟这是在自己家里,随时都可能会有人找她。 听了他的声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没做啊。 房间安静了好几分钟,一个在尽量控制自己,一个害怕对方控制不住自己。 应朝寒很气恼啊。 过来一趟,辛苦翻了个墙,还他妈只能看又不能吃。 也不知道是在难为谁。 “你什么时候才能做运动?“ “……“ 容暮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应朝寒,你要不要脸!“ 竟然问出这种话。 “你这么瘦,多做些运动对身体有好处。“应朝寒抬起头问道,“宝贝,你想到哪里去了?“ 容暮脸更烫了,她这是误会他的意思了? “医生说了,至少还要再休息一个月。“ 她侧过脸,害怕他发现她的异样。 “是吗?“应朝寒扳过她的脸,红透的样子特别引人犯罪,“我怎么觉得——是你想多了?“ 容暮吞了一下口水,脸的温度在他挑逗的眼光下越升越高。 “宝贝,你的思想变得不纯洁了。“ 充满笑意的声音撩拨着容暮脆弱的神经。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容暮抓起旁边的枕头就砸向他的笑脸,他一抬手,枕头就掉在了床上。 她气呼呼的样子彻底取悦了他。 “你这是在邀请我今晚和你同床共枕?“ “应朝寒!“容暮又气又恼,“你马上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 他尽晓得欺负她。 应朝寒几乎是立刻就从床上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那我走了。“ “赶紧走!“ 容暮已经很久没这样大声说话了。 应朝寒还是笑着,走到床尾的时候,他飞快地掀开她的被子,扯出她纤细的脚腕。 容暮只觉得右脚被拽住,脚腕一凉,接着被子就盖了回去。 “送你的礼物。“ 应朝寒看着她诧异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娃娃就当你送我的回礼了。“ “喂!“ 那是吴嫂新做给她的! 应朝寒没理会她的叫喊声,走到了阳台上。 “阿时,圣诞节快乐。“ “……“ 圣诞…… 容暮和着他闹了一阵,没注意到时间。 外面烟花绽放的同时,他站在阳台上,所说的话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心里震撼得说不出话,只见他一只手抓住栏杆,然后整个人从二楼一跃而下。 容暮没有思考地就冲上了阳台,他的身影稳当地站在楼下,像是感知到她的视线,他回过身来邪邪一笑。 “别看了,回去睡吧。“ 应朝寒向她丢了一句话,就向外面走去。 晚上十二点,整个容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容暮在烟花时不时的亮光中,隐隐能看见应朝寒高大沉稳的背影,在这样的冬夜中,她莫名感受到了他的一丝情绪。 孤独。 容暮的手抓紧了冰冷的栏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他似乎最后还向她这边挥了挥手,也不知是不是。 她穿着睡衣,全身都冻得有些发冷才回到床上。 心里那股震撼和突如其来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 她思绪万千,一下想起脚上的东西,缩起右脚一看。 是一个类似镯子的东西。 通体是玫瑰金色,大概有三四毫米的宽度,表面是繁复精致的花纹,还均匀地镶着细钻,后面有一个很小的锁扣,呈星星状,上面被分成两半。 容暮用手把它们分开,中间就露出了一个锁眼。 第48章 风雨欲来 脚链? 脚拷?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它扣上后和容暮的脚腕简直是完全契合,既没有束缚她的感觉,也根本取不下来。 东西是他送的,好看是好看,可这镯子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容暮估计想把它拿下来是不太可能的。 除非她有钥匙。 钥匙的话,在他身上无疑了。 就是个礼物?她不怎么想要怎么办? 感觉戴着这东西跟犯人一样。 容暮躺下身子,两只脚互相蹭着这陌生的东西,心里又想起他走时的那句话。 阿时。 他叫她阿时。 容暮合上眼,心里一阵一阵冒上来的感觉让她久久都无法睡去。 …… 容暮在家里躺了大半个月,周希和吴嫂整天变着法的给她补身子。 食补和药补一起来,吃着吃着她都明显感觉到自己胖了。 佣人给容暮搬了一张摇椅,放在容家的庭院里,容暮在这阳光还不错的下午,一个人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真是久违的阳光。 容暮闭着眼,腿上还盖着一张厚厚的毛毯。 佣人端着一盅燕窝过来了。 “小姐,请慢用。“ 容暮睁眼一看,眉头扭上。 “怎么还要喝?“ 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呢。 “这是吴管家吩咐的。“ 吴管家,也就是吴嫂。 “……“ 容暮默默掐上腰间的肉,突然想起某人的话来。 “你最近好像变胖了。“ “脸上越来越圆润了。“ “腰上也长肉了,不错,抱着不会硌手了。“ 他总是隔三差五地过来,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着容暮一点点长胖。 长胖就算了,他还非要说出来。 容暮看着面前的燕窝,也不知道该怪谁。 “二少爷最近怎么了,都没见着人影?“ 容暮靠在摇椅上,听见后方的声音。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一个佣人低声说着,“二少爷被先生关了静壁,已经一个多月了。“ “什么?“一个女佣有些大声地叫唤,“为什么要被关?“ 从前犯再多事,都没听说二少爷被关过。 “你小点声行不行。“ 另外一个人低声斥责,“这是容家的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听说是跟大小姐被绑架有关……“ “怎么可能!“ 又是一声细长的叫声。 “你能不能小声点!没看见大小姐在那边吗?“ “……“ 所以,看到她在这边还要讨论这些话题? 容暮早就知道容迟被关着许久,估计是容南浦他们在等着她的身体更好些,才好做接下来的打算。 容暮低垂着眼,明亮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晚间在饭桌上,容南浦边给容暮夹着菜,边不经意地问她,“暮暮,最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容暮轻轻一笑。 “爸爸,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不用太担心。“ 在医生和家里的调养下,是好了一大半,只是头上伤口结的疤还没掉,那处的头发被剔掉了,不太好看。 “嗯。“容南浦略显沉重地应了一句,“那就一会儿再说吧。“ 对面的周希攸地一震,捏紧了筷子。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 容暮看着二人之间的动作,一下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拖了这么久,是该处理这件事了。 吃过饭后,收拾得差不多了,容南浦把厅里的佣人全部遣了出去。 整个大厅里,只留下他们三个人。 容暮一个人坐在单独的沙发上,容南浦取了一根毛毯盖上她的腿,然后他和周希各自坐下来。 “……“ 三个人都安静了很久,仿佛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来打破这些天难得的平静相处。 “暮暮。“容南浦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今天晚上留你在这儿,是有一些关于你被……绑架背后的事实,需要你知道。“ “陈森不是已经招供了吗?“ 容暮对上容南浦的眼睛,目光淡淡。 “是关于容迟的。“ 容南浦深吸了一口气。 “他参与了那件事。“ “他是怎么参与进去的?“ 这是她想弄清楚的。 他那个人,怎么可能敢对她做这种事。 周希下了决心一般站了起来,“我去叫他下来。“ 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 这一次,是逃不过了。 周希难过得脚都在打颤,明白这一夜是关乎容迟和她去留的问题。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的儿子已经完全走上一条错误的路,她不能再让他继续错下去了。 容迟下来的时候,一身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又长又乱,前面的刘海已经盖住了他的眼睛,下巴上长满了胡扎子,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脸色乌青,神色颓然。 这段时间他一直被关在房间里,除了一日三餐,他谁也见不到。 容暮知道他的情况,可这一下看见他这幅样子,着实惊了她一瞬。 她从未看过他这样死气沉沉,走过来的身子像行尸走肉一般。 容迟站在沙发旁边,有些无措,他眼睛不敢看容南浦,更不敢看那边的容暮。 “爸。“ 声音嘶哑,有些难听。 “坐吧。“ 容南浦已经不像那天的歇斯底里,语气还算平静。 容迟局促地扳过一边的椅子,两只手绞在一起。 周希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四人各站一方,沙发就像分割线,将容迟和他们分割开来。 他坐在椅子上,像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犯人。 “说吧,把你做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给你姐姐听。“ 听到“姐姐“一词,容迟的身躯一下变得僵硬。 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一个点,说出的话没有一丝感情。 “从上次我和她比策划输了以后,一个陌生号码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好像对我们家的事了如指掌,知道我这次意难平,所以他给我出主意,让我借我妈的手进公司。“ 周希缓缓低下头,闭上了双眼。 他的儿子,听信了别人的话,来利用她。 她的心闷得难受极了。 容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希,现在才开始后悔起来。 “我因为心里妒恨……所以听了他的话。“ “等我成功进了公司之后,他给我打了第二次电话,让我努力争取爸爸的信任,巩固我在你们心中的形象,还说……“ 他飞快地看了下容暮的方向。 “还说容暮是我和他共同的敌人,他不会害我,让我按着他说的去做。“ 第49章 被时光掩藏的秘密 他现在才知道,他当时有多蠢。 听到这里,容暮扭紧了眉头。 共同的敌人? 她哪里得罪过这么多人。 没人打断,容迟还在继续说着。 “后来,因为她打回了我的方案,我气不过,就做了……那件事。“ 那件事,容迟和容暮都知道是哪件事。 容迟没有细说,他猜想她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和应朝寒的关系的。 “他知道后给我打了第三个电话,也是最后一个,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然后就给了我另外一个号码。“ 容迟的手快把手心绞烂了。 “我之后就像魔怔了一样,心里盘算着,如果容暮出了事,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接手公司,不需要再费劲和她比个高低,所以,我打了那个电话,告诉了对方容暮平时的行踪……“ 说完这些,他抬起了一直埋着的头,眼睛红得吓人,“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是陈森!不知道他和你有这么深的过节!如果我知道的话,我……“ “你就不会做这些事了吗?“ 容南浦听不下去了,他大概知道事情的内幕,没想到当容迟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竟完全抑制不住心里的怒意和难过。 容迟张了张嘴,想否认却怎么都否认不了。 他是真的对她出事有过希望的。 这份希望,是他后来即使说出真相,也无法抹清当初存在于他心里的事实。 “我没想过会让她受这么重的伤!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你知道暮暮受了多少的罪吗?“ “……“ 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 他光是听着其他人口中的那些,他都觉得疼痛无比。 她现在还能完整地站在他面前,他从未这么感激过她还活着这件事。 容迟的眼泪夺眶而出,手心被掐出丝丝血迹。 “做这些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暮暮和你是一家人?就算你对她、对这个家有再多不满,你也不能做出这样不辨是非、没有良心的事来!“ 容南浦吼得眼眶发红,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各种各样的情绪铺天盖地向容南浦涌来,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撑在沙发的一端,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容迟,你作为容家的一员,从未对容家和容氏做出过半点贡献,却一心想着如何霸占公司,如何对付你姐姐!“容南浦手指着容迟,“你心里从来没有过这个家!“ “我心里没有这个家?“ 容迟颤抖的声音传来,头发挡住他脸上的表情,谁都看不真切。 “我害了她这件事,我错了,我认下了。“他一下抬起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可是爸,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容暮看着容迟缓缓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像个没人爱的孩子,她抿了抿干涩的唇。 “你想说什么?“ “是因为我恨她!“ “我嫉妒你的爱全都给了她!我嫉妒你们所有人都只关心她,从来没有人真正在意过我!“ “我只能不停地和她作对,不停地做让你们不高兴的事,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们多看我一眼,对我多一些关心……“ “……“ 容南浦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年来,容迟都是这样看待他们的,他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你们还是只在意她,没人管我……你们都不管我……“ “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渴望父母对我的爱……“ “你说我心里没有这个家,可是,这是我的家吗?“容迟的泪水不停地掉,瘦弱的手指向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容暮,“这分明就是她容暮的家!“ 容南浦见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慌张地看了一眼周希,“混账,你给我闭嘴!“ 容迟已经进入了旁若无人的状态,他谁都看不见,自顾自地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别人家的小孩从小就有父母陪在身边,我有爸爸,可我的爸爸整日都陪在他另一个女儿的身边,我妈妈偶尔看看我管管我,可她的心,全都在我爸爸和他的那个女儿身上……“ 说到这里,容迟变得愤怒异常,整个人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于是疯狂地向外倾泻着他多年来积压的愤怒和恨。 “明明我才是这个家里的宝贝,明明我才是你们两个最该疼爱的人,可是她一来,就把你们都抢走了!“ “她明明不姓容,她根本就不是容家的人,她就是一个私生女!“ “闭嘴!“ 容迟后面的话彻底激怒了容南浦,他怒意丛生,扬起手就落在了容迟的脸上。 “啪——“ “暮暮不是私生女!“ 容迟被打偏过去的脸久久没有转过来,他的嘴里发出阵阵笑声,凄凉又渗人。 “她不是,难道我才是?“ 容南浦被这句话堵住,完全不想接他这句话。 守不住了。 周希坐在一旁,那个秘密再也守不住了。 她看着容南浦极力还想阻止下去的样子,心生出从未有过的厌倦。 二十多年了。 她原本以为容暮回来的时候,这个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没想到容南浦竟也陪着她守到了现在。 多了十多年,她在他身边也呆了这么多年,够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还是没有爱上她。 周希从沙发上站起身,坐得久了,腿有些发麻,以至于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又倒下去。 那边的两人还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有容暮眼看着她所有的变化。 悲戚,伤心,纠缠,最后是一脸的释然。 她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 “别争了。“ 不大的声音,还是带着她一贯的柔和。 客厅中的两人突然止住动作,容南浦回头看见她微微笑着的表情,一下知道了她的用意。 他近乎慌乱地阻止。 “不要说,阿希。“ 阿希。 周希笑得灿烂了,她当初也最喜欢那般叫她了,叫她“阿希“,嘴角总是带着最美丽迷人的笑。 她说,希字的读音,发出来就会让人的嘴角扬起来,所以她的名字是最会让人开心的名字。 她喜欢她的名字,也喜欢她。 所以她那时候总是喜欢“阿希““阿希“地叫她,声音婉转温柔,身影美丽娇俏。 是啊,她那般美好,他才会记了她这么多年。 她不争? 她这么多年在她身边,怎么可能不想争,只是她是默无声息,想以最久的年岁去打动他。 只是这个坚定的男人爱上她之后,无论她如何等待,她都不可能等到他的爱了。 她终于认输了。 第50章 别再争了 她卑鄙地在他身边,苦求了这么多年,以为能得到他的爱,哪怕一点点。 只是她忘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资格。 周希看向呆愣的容迟,笑着笑着,眼里的光就掉了下来。 “迟儿,别再争了。“ “为什么……“ 容迟喃喃道。 “你是我的母亲,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过,从来没帮过我一次,就连你帮我进容氏都是我苦苦哀求你,你才同意的。“ “妈,我还记得你当时勉强的样子,我从那以后就经常想,你到底是谁的妈……“ “容迟!“ 容南浦看着他这样伤周希的心,怒着又想骂他,却被周希阻止。 “迟儿,你可以怪妈妈不关心你。“ 周希颤抖地说出这句话。 “但是,你不能怪你爸。“ 到现在了,她都还要维护他。 容迟满脸眼泪,神色不甘心又似乎很痛心。 “妈,这么多年了,他根本就不爱你,他心里就只有容暮和那个女人,你难道还不明白?“ 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袒护他! “我知道。“ 周希的声音很轻,也很郑重。 “但是,你没有资格怪他。“ “为什么!“ 容迟激动地呐喊,冲上去掐住周希的手臂,“妈,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做这些……“ “是你不清醒!“周希的声音尖锐极了,湿润的眼对上容迟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眼的同时,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藏在心里多年的真相。 “他根本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一句话,惊呆了在场的三人。 容南浦纵是知道事实,可听到她说出来,心里的无力和颓然依旧无法抑制。 他腾地坐下沙发,一只手扶上了他的额头。 容暮全程都没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可周希这一句话,仿佛是平地一声雷,炸得容暮一下直起了身体,眼神不停地在容南浦和周希身上来来回回地饶。 这是怎么回事? 容迟竟然不是容南浦的亲生儿子,那她呢? 她母亲和她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周希说出这话的瞬间像松了一口气,几十年她都在担心的事在这一刻被大白于天下,她以后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心中巨大无比的空虚感,像黑洞一样要将她吸进去。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去看容南浦的脸。 她怕她忍不住崩溃。 “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所以你资格怪他这些年没有给你你想要的父爱。“ 容迟整个人已经愣了很久,明明大厅里开着暖气,可他的身体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只到心都被冻发疼。 “妈……你在胡说什么……“ 他怎么可能不是容南浦的儿子? 他妈是容家正儿八经的夫人,他是容家的大少爷,他怎么可能不是容南浦的儿子? 这根本不可能! 容迟的表情扭曲而崩溃,所有念头和想法都全部崩塌。 “妈没有骗你,你的确不是容家的血脉。“ 周希再一次重申,平日里温柔的眼睛此时像石头一般坚定地看着他,迫使他必须相信她说的话。 “不可能!你骗我!你就是因为我害了容暮,所以你故意骗我的……我不会相信你!“ 容迟在大厅里大声叫喊,脚步退着退着就要往外跑。 他不会相信的! 他妈一定是在骗他! “你还记得我每年清明带你去祭奠的那位叔叔吗?“ 周希没有拦着他,看着他的身影在门口一顿,整个人疯狂地开始发抖。 她知道他明白了。 叔叔…… 每年清明,他妈都要让他去祭拜一位故人,他想起墓碑上那张平淡无奇的脸,想起他妈每次都非要带着他去,有一次他半途跑了,大晚上的,周希都逮着他去那墓前跪了几个小时。 什么叔叔…… 那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容迟高大的身躯倒在门边的地上,眼里失去了所有光芒,像一具尸体一般,散发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周希看着儿子的反应,心疼得已经麻木。 她慢腾腾地走到容迟的跟前,就这几步,像是用光了她这辈子的力气。 她伸出手臂,将容迟抱进怀里。 没一会儿,怀里传来容迟低低的哭声,然后逐渐变大,直到整个大厅里都充斥着他悲戚的哭泣声。 周希再也忍不住,跟着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些年的隐忍,委屈,退让,求全,还有爱而不得,通通都一次性发泄个够。 没有回头路了。 她再也做不了容夫人了。 连名义上的容夫人,都无法再做下去了。 周希自以为这么多年,她爱他爱得卑微,爱得小心翼翼,以为就能离他的心近一些。 可他从未靠近过她。 早些时候,同一间房,她睡床,他就睡沙发,后来家里有了容迟和容暮后,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私心地请求他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没人知道那些年她是如何爱着他的,他只是点头同意而已,她晚上看着他的背,高兴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周希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哭得更加厉害。 谁能知道,当初她之所以能怀着孕嫁给他,只是因为他当初需要一个掩护罢了。 那时候容迟的父亲刚刚车祸去世,她就被查出怀孕两个月,她摸着肚子在停尸房看着丈夫的尸体时,她以为她的心是死的。 是他当时找到了她,跟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说,他其实是帝京容家的人。 帝京容家,就是大名鼎鼎、享誉全国的容家,产业链遍布全国甚至国外,撑着我们国家商业半片天的那个容家。 他在她震惊的眼神中说道,他的父亲正在逼着他娶另一个帝京大家族中的女子,但是他不能。 因为他已经有时澜了。 那时候,时澜已经不见了一年多了。 他私底下一直在派人找,她是知道的。 他说,他家里一直不知道他和时澜的事,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无意来到a市,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时澜,他不想再受家里的摆布,现在时澜不在,他更不可能背叛她。 他需要有人帮他阻止这门婚事。 在a市,他认识的,现在能帮他的人只有她。 第51章 不堪而自私 时澜和她关系那样好,又那么聪明,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误会他们俩人之间有什么。 正好她还怀着身孕。 没又什么能比这更能堵上他父亲的嘴的理由了。 她是想拒绝的。 可她摸上自己的肚子,想着丈夫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有以后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的生活,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他俊朗的脸,想起时澜对她说过的他的深情和宠溺,她心里升起的一股子邪念冲上心头。 或许,并不是那一瞬间才有的。 是一直都在心底里。 她同意了他听起来荒唐无比的要求,提出要他以后照顾她和肚子孩子的生活。 他一口应了下来,笑着告诉她,如果时澜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一定也愿意照顾她和孩子。 她在他轻松的笑意中有一丝难堪。 后来,他带着她去了民政局。 再后来,等她肚子大到显怀了,她陪着他去见了那位传说中处于商业金字塔上的人物,他的父亲——容延。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酒店房间里出来,怒得踢烂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回家后砸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最后靠在柜子上哭得像个孩子。 那时候,她的私心和杂念更重了。 没过多久,他终于告诉了她一些事,他和他的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之后便开始疯狂地找时澜。 她猜想,能让他这么做的只有时澜。 可惜,好多年他都没找到。 她看着他没了容家,也没有时澜,一个人撑着他骗着时澜创立的那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一步步地走到今天。 她和他的女儿,也是在那好多年后才找回来。 而时澜,再也回不来了。 她现在都还记得,她在客厅里等他等到凌晨时的那种心情。 她想见到时澜,又不想见到。 她害怕她的再次出现会打破他们现在的生活,可是她对时澜的愧疚也在与日俱升,对她的感情和想念全部被这些压住。 她害怕她回来。 容南浦那时候去了很多天,回来的时候只带回来一个小女孩。 那就是容暮。 哦不,那时候她还叫时暮。 姓时。 她听他告诉发生的那些事时,她的心随之忽上忽下,等听到最后,他说“阿澜,她再也回不来了“。 那一刻,她的心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一丝丝的痛在心中蔓延,在往后的日子里,那道伤口越来越深,越来越痛,直到今天,到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撑不下去。 她的心,已经裂了无数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着血,再无生还的可能。 她的心,彻彻底底的死了。 被她多年来的不堪和自私害死了。 周希的回忆被眼前伸过来的手拉回。 她抬起头来,容暮的身影背着光,身姿与她像极了。 “阿澜,对不起……“ 容暮抿紧了唇瓣,低垂下眼睑,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后,又去扶容迟。 待二人情绪都稳定些后,容暮终于开了今晚的第一次口。 “都说出来吧。“容暮控制住她的手,只有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难以平复的心情,“把关于当年的事情。“ 容南浦的脸色不好,顾念着周希二人。 周希向他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容南浦这才将一切娓娓道来。 等到容南浦说完过往中他所知道的一切,时钟已经指向12点。 容暮死死地掐着腿上的毛毯。 听着容南浦和周希的意思,还有他们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没有丝毫撒谎的痕迹。 一个是妈妈深爱多年的爱人。 一个是妈妈多年的知己好友。 “我没想到阿澜会出意外……“周希望着容暮,“我很想她,我还没有跟她说声对不起。“ 周希说着,哭得红肿的眼睛又泛起点点泪光。 那不是意外! 容暮的眼眶因为隐忍而发红,看上去有几分触目惊心。 “……都过去了。“ 纵使有千言万语,都只能化成这几个字。 想起时澜,容南浦也难受得心脏发痛。 最终,容暮还是没有将当年她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她已经感受到了周希的懊悔和难过,还有父亲这些年的隐忍和不容易。 她不能再往他们的心上再划一刀了。 那样的痛,足以让他们痛不欲生,过不去下辈子的坎。 她看着容南浦鬓角的根根白发,还有脸上因为这几日的事而长出的皱纹,她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母亲的死因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这样的痛,还是让她一个人背负吧。 容暮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压抑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 她好想妈妈。 最近她经历的这些事让她承受不来。 “砰——“ 听到外面的声音,容暮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出来一看,果然是应朝寒。 应朝寒正躺在她床上,两只脚交叉,一只手拿着她床头的书。 听见她出来,他偏过头一看,眼光触及到她泛红的眼睛时,他关掉书拍在床上,一翻身起来就把她蛮横地扯进怀中。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她以为他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 “没什么。“ 她敷衍说着,手习惯性地想推开他。 “躲着我哭成这样,你还想发脾气?“ 他强拥着她上床,想教训她两句,可触到她水漉漉的眼睛,他的整颗心都软得莫名其妙。 “哎……“ 他轻叹了一声,拿她没什么办法。 “别哭了。“ 哭得他的心不舒服极了。 容暮今晚没有跟他对嘴的心情,不怎么想理他。 “……“ 说句话行不行啊。 应朝寒把她按倒在床上,一只手开始扒她的衣服。 “你做什么?“ 容暮有些心烦,这时候了他还想着那个。 肯说话就好。 应朝寒止住手上的动作,翻身下来,躺在她身侧。 “容暮,没什么好难过的。“ “他们说的那些话,至少证明这么久以来,你没对他们下手是对的。“ 应朝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更柔和。 “至少你妈妈没有爱错人,不是吗?“ “不是所有的深爱,都能得到同样的回报。“ “就像我妈这样。“ “……什么?“ 容暮眨着有水光的眼,疑惑地反问。 “我妈就是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爱、却没有得到对方同等的爱的那一个,就连死的时候都没有得到一丝施舍的同情。“ 语气嘲讽又悲哀。 第52章 想离开了 “你……“ 他说这话,是为了安慰她,还是真的如此。 他妈妈…… 她想起他母亲祭日那天,他喝酒喝得烂醉、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他这样的人,也并没有比她幸福快乐多少。 她想开口安慰他两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对他,一向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所以,容暮。“他翻到她上方,面色称得上是温柔,“没什么好难过的,不要沉迷于过去,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是啊。 她的路还很长。 眼前的这些,迷惑也好,难过也罢,她通通不需要。 “知道了。“ 谢谢。 算是对他这迷一般的安慰的回应。 “行了,快睡吧。“ 她今天太累了。 应朝寒起身关了所有的灯,掀开被子躺上了她的床。 “你干什么?“ 容暮不明白他的这翻操作。 “陪你睡觉。“ “……我不需要你陪我。“ 她回应他的话并不代表她接受他的不要脸。 “五分钟。“他在黑暗中抱住她的身子,嘴唇贴上她的耳朵,“如果你睡不着,我不介意帮你。“ 突如其来的暧昧让容暮很懵。 “晚安,阿时。“ 他轻声叫着她的小名,声音磁性,蛊惑着容暮的神经。 她再怎么坚韧,也总有柔软虚弱的一面。 偏偏他总是在这些时候出现。 不管是故意还是巧合,他的这份心,她都是由衷感谢的。 只是她说不出口,或许,他也不需要她说出口的吧。 容暮测过身子,缓缓闭上发涩的眼。 晚安,应朝寒。 这边周希好不容易安慰着容迟睡下,自己也疲乏得很。 她回到卧室的时候,容南浦还在等她。 看见她回来,容南浦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么多年,她多少还是了解他的。 她笑着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柔柔。 “南浦,对不起。“ “容迟变成现在这样,有很大的原因都是因为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这么多年来没有给他足够的关心,才让他走上歪路,对你,对阿澜,还有暮暮,我感到很抱歉……“ 容南浦听她说着这些,手有些无处安放。 “阿希,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周希笑得释怀,“还有这些年,谢谢你没有对容迟说穿他的身世,谢谢你对我们母子……这么多年的照顾。“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谢谢他的照顾,谢谢他把容迟当成自己的儿子,谢谢他做的一切。 “……“ 容南浦低着头,心里的感情很复杂。 “其实,这么多年一直背着这个秘密,还总是要小心翼翼地面对迟儿,我真的已经很累了。“ “好在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说开,我以后也不用再害怕他知道后会接受不了,对我来说,其实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我也会轻松很多。“ 容南浦捏着手,略微艰难地说,“对不起,阿希。“ 周希知道他指的那件事,摇了摇头,“你不用说对不起的,你当初给了我选择,是我因为……才没有拒绝“。 周希飞快地看了一眼他,他躲避的眼神让她苦笑了一下。 明明已经知道答案,自己还是存留了一丝希望。 她以不纯的目的接近他,还妄想有什么回应呢? 周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勾出一抹笑容。 “南浦,事到如今,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她极力控着自己心痛的心情,不想泄露出半点悲伤。 “你说!“ 到了这一步,他们之间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 她说谢谢他,这些年来,他何曾不是同样对她充满感激? 可除了感激之外,他给不了任何感情了。 “我想带着迟儿去其他地方,我会用我的余生好好陪着他,教导他,让他能走上正道。“ 听见这话,容南浦几乎立刻想出口阻止她。 他们不用离开的。 这件事只有他们四人知道,只要不对外公布,她和容迟就还可以留在容家。 而暮暮,她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也定不会为难他们的。 她没必要这样。 周希见他欲言又止,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可发生这样的事后,她又怎么面对他,面对容暮,还有自己的儿子? 让她离开的理由有千万个,唯独让她留下来,她找不出一条理由来。 除非,他能爱她,哪怕只有一点点。 周希闭上眼,心痛得麻木不堪。 她以为面对他,她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红肿的眼眶又一次浮上泪来。 “你可不可以……送我们去h国?“ 她含着泪请求他。 h国。 那是时澜从前最想去的国家。 她总说那里的鸢尾花好看,她想看成片成片的鸢尾开满山坡的样子,那一定很美。 那时候容南浦总耐心地哄她说,日后一定会带她去的。 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容南浦的身躯一紧,再一次提到与时澜相关的事情,他阻止不了那些既甜蜜又痛苦的回忆又一次侵袭他的脑海。 他看着周希充满哀求的双目,千千万万的话只汇成了一个字。 “……好。“ 周希柔柔地笑了,眼睛一眨,泪水就顺着她有些憔悴的脸庞滑落,掉在她的衣服上。 “谢谢你。“ 声音颤抖却坚定。 她想去向她的阿澜赎罪。 关于她曾经的罪,关于容迟的罪,他们母子一并去赎。 谢谢他的成全。 二人再也无话可说,周希起身在柜子里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 容南浦也懂她的意思。 二人已经没有宿在同一间房里的理由。 周希拉开门的时候,没回头。 “南浦,我想这两天就走,你尽快替我们安排吧。“ 越快越好。 让他们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容南浦站起身,没想到她会这么急。 “新年没多久了,你真的那么急着……“ 至少让他们再最后过一次新年吧。 容南浦急着说道。 “不用了。“ 周希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拒绝他。 “没有必要,不是吗。“ 他们本就不是一家人,一不一起过年都不重要。 他们想要的是时澜。 不是她和容迟。 门在容南浦的面前关上,房间恢复了寂静。 他就站在那里,一天的风波折磨得他疲惫不堪。 他这么做,也不知道阿澜会不会怪他。 还有暮暮。 这个家,真的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了。 第53章 活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周希和容迟走的那天,天气尤为阴沉,黑压压的天色,像是要马上压下房顶。 外面的冷风又烈又刺骨,容暮在房间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冻得她全身发冷。 吴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周希温柔又坚决的样子,她劝导的话就那么堵在了口中,没有说出来。 容南浦一早就去了公司,容暮知道是周希让他去的。 她不想让他看着她离开。 容暮阖了阖眼,靠着一边的墙壁上,能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搬东西的声音。 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周希提着行李的照片,点开微信,发给了容南浦。 做完这事,她翻身上床,把手机扣在床头的柜子上面,不再管它。 她只能做这么多了。 她也不想让周希带着满身的遗憾和失望离开。 至少,让他回来送送她吧。 当然,如果容南浦会回来的话。 “咚咚咚——“ 房间的门被敲响。 容暮起身,抓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后拉开了门。 是容迟。 容迟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见她一下开了门,脸上有一丝无措和紧张。 她终于看见他对她有除了讨厌和不屑以外的表情了。 她知道他有话对她说。 容暮把门拉开了一些,转身走向房间里的沙发。 容迟站在门边,侧过头看了看身后的周希,周希向他鼓励地一笑,他这才充满了勇气一般,走了进去。 周希也有些紧张。 虽然要离开了,但她还是希望容迟能得到暮暮的原谅。 这样,他们心中的罪孽才能少一些,暮暮也能释怀一些。 即使已经失去作为家人的联系,但也希望以后彼此回想起相处的时光时,不要太过于难看吧。 周希一步步走下楼梯,手一寸寸地摸过旋转楼梯的栏杆,许许多多的回忆在她眼前窜过。 笑的,哭的,开心的,难过的。 通通都将成为过去,连同那个人的身影,一起关进回忆里。 容迟紧张地捏着裤脚,有些不安地坐上容暮对面的沙发上。 容暮倒是神色自在,屈起了双脚,拉过一旁的毛毯盖上,连同那泛着光芒的脚环也一并盖住了。 她抬起明亮的眼,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这是自那天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 他今天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大衣,同色系的连帽卫衣,脸上干干净净,眼里有着紧张和不安,手把黑色的裤子扭得紧紧的。 这身穿着打扮很符合他的年龄。 完全不再是那天歇斯底里的那个他。 容迟心里打着腹稿,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可发生那些事之后,他真的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见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上半身。 “关于以前我做过的那些事,不管是针对你、陷害你、还是误打误撞伤害到你,都是因为我的无知和不知情。“ “虽说不知者无罪,可是我知道,我做过的那些事是不可能一句话就抵消的。“ “我的确做错了,我也对我曾经做过的错事感到特别后悔。“ “对你,我很抱歉……“ 容迟极其别扭地说出这句话,脸有些莫名其妙的红。 “我不会原谅你。“ 容暮清冷的声音在这个房间响起。 容迟的脸忽而变白,脸上的表情越发纠结。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做过的这些事,也不会原谅我,从我知道那件事之后,我都没有奢望过会得到你的原谅……“ “那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容暮冷冷的眼睛睨着他。 “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不是!“ 容迟咬着牙回应。 容暮缓缓站起身,身上的毯子掉在地上,没有半点声响。 “你会原谅一个帮着凶手差点害死自己的人吗?“ 这句话一出,容迟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尽,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一次次和我作对,污蔑我,陷害我,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样的人,换做是你,你会原谅他吗?“ 容暮没有管他越来越紧绷的神色,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 “容迟,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你的家人,在你眼里,从来都觉得我是个多余又碍眼的存在……“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 容暮立刻反问。 “你只是因为知道了你不是容家的人,所以你才觉得你曾经的争抢是错的,而这些行为的本身,你并不觉得有任何的错,不是吗?“ “……“ 容迟额头的青筋暴起,呼吸越来越急促。 是这样吗? 他明明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她还要这么说? 容暮神色淡淡。 “容迟,判定行为本身的对错,与你是不是容家的一份子没有丝毫关系。“ “……什么意思?“ 他喃喃道,对她说的话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你曾经的那些手段用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错的,它是违反道德、违反良心,甚至是犯法的,不是因为我是容暮,也不是因为你容迟现在不是容家的一份子,懂了么?“ 错的。 那些做过的事都是错的。 不应该被用在任何人身上。 容迟恍然间有些明白了,抬起的眼里有一丝不敢相信……她竟然是在教他! 还不算太笨。 容暮抓了抓额前的碎发,有些许恼了。 “……“ 容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声音怎么也出不来。 “要我原谅你,你想都别想。“容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淡漠。“不过如果你真的意识到你的错了,想要改变,也不是不行。“ 容迟脑子有着迟钝了,但还是飞快地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如果能减轻一些罪孽,他愿意竭尽全力。 “现在的你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容暮贬低着他,“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做到。“ “……什么?“ 他迟疑地问着。 “担起你的责任来,照顾好你妈,而不是让她来照顾你。“ 容暮难得严厉地对他说话。 “下次见面,希望你能活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 容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些话,内心受到深深的震撼。 “……我会的。“ 容迟年轻的脸上全是坚定。 “行了,你可以走了。“ 容暮走回床边,掀开被子要躺下去。 容迟知道她已经做了自己最大的让步了,他慢慢走向门口。 出去的时候,容暮的头偏向阳台,看也不看他。 她听见他说:“谢谢你,容暮。“ 声音不大,却传到两个人的心里去。 没多久,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容暮没有去送他们,她不喜欢离别。 汽车开动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容南浦到底会不会去机场送他们。 不过,她这么做,妈妈应该也会同意她的做法吧。 她偏着头,看着阴沉沉的天气。 心里全是舒坦和释然。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第54章 烂桃花一朵朵 二月份的到来,让整个a市都进入了最寒冷的时候。 深冬的气息没有影响到容氏里的任何一个人,离新年还有十多天,大家都进入到了没日没夜工作加班的状态,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疲惫。 容暮跟着何浩走到办公区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到来。 这是她既绑架之后,第一次回到容氏。 她想到了来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警局。 陈森已经得到他应有的惩罚,她是去看林哥。 监狱里的他失去了所有生气,像一个迟暮的老人,看见她的到来,他表现得很复杂。 她也没有为他做些什么,只是当他问起方子时,容暮心里起了很大的涟漪。 她告诉了他已经料理了方子的后事,无需他再担心。 听见这话的林哥破天荒地向她说了声谢谢。 她没有回应。 毕竟这是她为他们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走出警局的时候,她感觉到很沉重。 有些人,她这辈子注定无法再见到了。 “大小姐?“ 何浩的手在容暮面前挥了挥。 “哦,怎么了?“ “容总正在会议室和应少谈合作,您先去办公室坐会儿,我去通知容总。“ 容暮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你说和谁?“ 这天底下除了他,还会有哪个应少? “应氏集团的应少。“ 何浩回答。 “谈什么合作?“ 这人搞什么幺蛾子。 “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看容总的样子,好像很感兴趣。“ 何浩低着声说着。 容暮点了点头,也没在多问,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两个月没回来,她心中甚是想念。 她在办公室坐了没一会儿,何浩就过来叫她了。 她刚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就看到同样刚走出会议室的应朝寒。 连着两个月在自己家房间里见到的人,现在一下在这里见到,容暮有些……囧。 应朝寒也看见了她,隔着走廊对她突然一笑,阴谋满满。 容暮背脊有点凉,装作没看见地往前走。 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笑就越发亮眼,惹得身边的几个女秘书失神不已。 笑得那么颠倒众生,也不知道是笑给谁看! 容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目不斜视地就要经过他身边。 眼看着就要错过,她的手腕一紧,扯着她转过身来。 容暮心下紧张,想扭开她的手,哪知后背被一股力道一撞,她稳稳地落到了某人的怀里。 “对不起应少!实在对不起……“ 一个抱着文件的女职员连声说着,眼睛不时地往前看应朝寒的脸。 容暮靠在他怀里,抬头只能看见他下颌和性感的喉结。 下一秒,容暮就推开了他的手,稳稳地站好。 应朝寒阴冷地看着面前穿着正经又不正经的女人,察觉到容暮的动作时,他收起了外放的寒意。 女职员已经崇拜应朝寒很久了,今天在楼下大厅看见他,几乎是让她对他的迷恋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看着从天而降的机会,她在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将领口拉得开了些,露出胸口白皙的皮肤,把短裙也往上拉了一下,露出光洁的大腿。 她本想假装不经意来一次邂逅,没想到倒是误打误撞,把别的女人撞进了他怀里。 尤其是当容暮侧过脸来时,她惊觉她完蛋了。 “容小姐……“ 容暮从上而下地扫了一眼她的打扮,又瞥见她刚从卫生间出来,心里明白了大半。 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来一趟公司,竟然让她遇到这种事。 她狠狠剜了一眼应朝寒,复而又恢复一贯的清冷。 “你是哪个部门的?穿成这样,不知道公司的规定吗?“ 陆邡偷偷探出头,看了看那个胆战心惊的女人,又缩回应朝寒身后。 换做是从前,这女人可能还有点机会,问题是你这在正宫面前搞这种把戏,应哥估计会直接把她给撕了。 “容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战战兢兢地为自己开脱。 陆邡翻了一个白眼,他妈穿成这样,还不是故意的,谁信。 有人过来,见这边的架势被吓得赶紧溜走。 容暮冷着眼,“如果不是有意,就不要做这么没有尊严的事。“ 女人的脸变得惨白。 “容氏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自己去财务处结算吧。“ 容暮不想再跟她废话,转过身就走,看也没看一眼旁边的应朝寒。 应朝寒也不恼,笑得更肆意了。 她刚才的样子,他喜欢。 容暮已经走远,陆邡原本以为要发怒的应朝寒竟还维持着那笑意。 陆邡抖了抖,觉得应哥应该是最近爬容家的墙爬傻了。 那泫然欲泣的女人瞧见应朝寒还没离开,以为是他对她有意。 她走近他身边,声音好不可怜。 “应少……“ 正当她要靠过来时,应朝寒一个闪身,女人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陆邡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没有丝毫同情。 没点眼力见儿,活该。 女人疼的脸都扭在了一起,她抬起头望向应朝寒,似乎不懂他的意思。 “没有尊严的女人,我不感兴趣。“ 应朝寒接着容暮的话继续说着,明明是笑着,此时却让地上的女人身体发寒。 应朝寒走出了容氏大厦,身后跟着的陆邡和几个保镖。 坐上车时,陆邡讨好地问,“应哥,你今天不是来看容小姐的吗?“ 结果两个人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已经看了。“ 应朝寒点着手机,估摸着容南浦已经给她说了那件事。 “……“ 所以,是字面上的那个看? 他以为是天崩地裂互诉衷肠然后擦枪走火………的那种看。 应哥还真是越来越……知道满足了。 陆邡脑子里简直脑补了一出大戏,还没完全构成就被应朝寒冷冷的声音打断。 “你再继续想下去,我不保证我不会打断你的腿。“ “……是。“ 陆邡想哭。 他错了,应哥还是那个应哥,还是依旧那么暴躁。 应朝寒无视他丧气满满的脸,看着容暮回复的几个感叹号,他就抑制不住笑意。 容暮刚刚从容南浦的办公室出来,一身的恼怒让人不敢接近。 幼稚! 有病! 容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喝了一大杯冷水,才将心里的火降了下去。 容南浦刚才跟她说,容氏和应氏就市场前景共同开设了一个市外旅游项目,这个项目是由应朝寒提出,这一周要容氏派人和应氏一块去开发区考察,而且应朝寒点名了要她去! 最重要的是,爸爸竟然答应了! 第55章 她逃不掉的 “暮暮,你看啊,最近你又是绑架又是受伤,家里又出了这么多事,爸爸主要是考虑到这些,才应下了这个要求,爸爸希望你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出去散散心……“ 对于容南浦的好意,容暮没法拒绝。 虽然她怀疑这些都是应朝寒的说辞。 说的是明天早上九点来接她,还只能是她一个人! 她现在只希望应氏派过来的人不是他自己,他可千万不要这么闲! 然而,事实是不可能如她的意的。 容暮看到微信里他发过来的话时,气得想打人。 ——小阿时,开心吗? 开心! 她真是开心得很呐! ——你闲得很吗?一天到晚做这么无聊的事!!! 容暮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他。 他最近神经走岔路了是不是。 应朝寒不是眼睛都长在头上,身前身后美女一堆,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来围着她转? 手机又响起。 ——我爬墙爬得手酸,没办法陪你,就只好让你来陪我了。 虽然是被迫着来陪。 容暮恨得牙痒痒,她都能想到他说这句话时脸上那不要脸的笑容。 ——我不去! 想都别想,她不要跟他单独呆一个星期。 ——合作愉快,明天见。 末尾还附了一个笑脸。 容暮把手机拍上桌子,她真的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 她更加理解不了他现在做这些的意思。 事实上,她也不想理解他的心思。 她害怕。 她对他这些行为背后藏着的心思感到不安。 她记得他曾经的拒绝承认,他明明白白地表示他不会对她有其他心思。 自那以后,她一直把自己的心管得好好的,没有过任何多余的想法。 可他现在做的这些,根本不能让她再像之前那样平静,他根本就是在给她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容暮心里烦躁得很,也逐渐升起了另一个想法。 晚上吃过晚饭后,容暮向容南浦说明了她要提前出发的事,容南浦虽然有些奇怪,可对容暮没有半分怀疑。 容暮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了些东西,等到收拾好了,她洗了个澡躺上了床。 她预定了明天早上八点去邻市的机票,她会早点出发,等上了飞机,应朝寒就算知道她跑了,也不可能拦下飞机对不对。 为了躲他,她现在还真是跟他斗智斗勇起来了。 想到躲这个字,容暮有些不自然。 “哎~“ 她轻叹了一声,头埋进被子里。 拜托,不要来干扰她了。 容暮是被轻微的震感给抖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的不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的样子,而是某人轮廓明显的下颌。 她眼里尽是迷茫。 应朝寒见她醒了,低着嗓音说着。 “把你吵醒了?“ “这是去哪儿?“ 容暮呢喃道。 “m市。“ 就是市外旅游项目的所在地。 容暮撑起躺在他大腿上的身子,扒着车窗往外一看,天都还没亮。 她眼睛发涩,根本没休息好。 应朝寒把她重新按回腿上,她还没睡醒的身体没有几分力气。 “还早,你继续睡吧。“ 他的大手附上容暮的眼睛,迫着她闭上眼。 容暮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枕在他腿上没有任何反抗的样子,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应朝寒拿开了自己的手,腿上的人儿脸色红润,皮肤白皙光滑,睡相透着几分可爱和迷人。 不复平时的生气,对他没有激烈的抗拒,没有歇斯底里的拒绝。 他摸上她娇嫩的脸,想起她逃跑的小把戏,笑得有丝丝宠溺。 她逃不掉的。 没有他的允许,以后她都不可能从他手上逃掉了。 到机场的时候,不过凌晨五点。 所有人都侯着,等着他的到来。 他去她家逮她的时候,她是穿着睡衣被抱出来的,此时身上也只有一套贴身的睡衣睡裤。 应朝寒没有犹豫地脱下身上的大衣,把她像婴儿一般裹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了出来,她有几分依赖地往她怀里拱了一下。 深冬的风冷的刺骨,众人站在风里,看着太子爷穿着薄衣,怀里还抱着一个娇小的女人,他们凌乱了。 尤其是当太子爷笑了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大概是眼睛瞎了。 “应哥,都准备妥当了。“ 陆邡站在私人飞机面前,被寒风瑟瑟发抖。 “嗯。“ 没有温度。 应朝寒抱着容暮上了飞机。 “应哥,真的不要我跟着去吗?“ 陆邡不想一个人在公司坐庄啊。 应朝寒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滚吧。“ 机舱门在众人面前关闭,他们都想知道是谁有那个殊荣,能得到太子爷的青睐,可谁也不敢找死。 只能看着应朝寒抱着人从他们面前走过,而他们头也不敢抬一下。 飞机从他们头顶轰鸣而过,留下一缕缕的白烟。 容暮又一次被巨大的声音吵醒。 她从床上翻身下来,头昏昏沉沉,没有意识到地方不对。 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人就往地上栽去。 应朝寒进来就看见她这幅样子,顾不得其他就冲上去接住她。 “你到处乱跑什么?“ 他轻声的斥责让容暮的脑袋有一丝清明。 她攀着他抱着她的手臂,眼前的人突然变成了很多个,让她的眼睛更看不清来人。 “你——是谁?“ 声音绵软又带着撒娇的滋味。 应朝寒一愣,先把她按上床,拉过被子给她围上,谁知她根本不听话,愣是把他拉到床头,纤细的手臂圈上他的脖子。 “我问你你是谁?你怎么不说话?“ 她一只手摸上他的耳垂,惹得他一个颤栗。 她这状态…… 不太对。 “唔……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鼻子这么挺……唔……睫毛这么长……“ “嘴唇也好软啊……“ 她的手顺着他的脸,毫无章法地乱摸。 “容暮,你怎么了?“ 她可从来都没这么夸过他。 应朝寒倒也没阻止她,只是问了她一句。 怎么了? 她没怎么啊,就是头晕眼花罢了。 容暮头疼得厉害,闻到身上的人的味道却好了很多。 她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直到把应朝寒压在床上。 她靠近他的胸口,用力地一吸。 身下的应朝寒后背一紧。 第56章 最喜欢阿时了 “容暮,你给我起来……“ 他忍住心里的念头,咬着牙叫她的名字。 “不好,你身上好香……很好闻……“ 容暮趴在他身上,任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暮暮……你先让开好不好?“ 他尽量温和地跟她说话。 她要把他逼疯么? 她这个样子,他也不敢用力推她。 “不对。“ 什么不对。 容暮一下在他身上坐正,表情严肃得他以为她都是装的。 “我不叫暮暮,你要叫我阿时。“ “好,阿时,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应朝寒一步步诱哄,“你身体不舒服……“ 他确定她是哪里不对劲了,否则,此时的容暮应该是正在和他争论不休。 而不是面前这个……软腻腻的容暮。 “你说话的声音真好听……“ 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他的唇上,一双迷茫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正常的神采。 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应朝寒两只手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往上推,哪知她殷红的嘴唇一瘪,眼里竟是要流泪的前奏。 这到底是怎么了? 应朝寒真的想骂人,松开抓住她的手。 一下就收住了。 可她的表情委屈到了极致,让他觉得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你是不是不喜欢阿时了?“ 应朝寒只得哄着她,“喜欢,我最喜欢阿时了。“ 说着他的手就摸上了容暮的额头。 对,他觉得她应该是发烧了。 可他手触到的肌肤温热,温度一点都不高,而且她的表情……也不像发烧的样子。 应朝寒吞了一下口水,性感的喉结在容暮眼前动了一下。 她懵懵懂懂地摸了上去,又摸了摸自己的,表情疑惑,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诱人。 “为什么阿时没有这个?“ “……“ 应朝寒眼神一凛,猛地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夺回了主动权。 既然她没病,不管她是装的还是怎么,他马上就让她现出原形。 “阿时对我很感兴趣?“ 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说话的时候故意往她的耳朵里吐着热气。 “唔……对这个很感……啊……“ 容暮的小手还没摸上他的喉结,就被应朝寒抓住了手。 他的眼里是闪烁的笑意,以及一丝阴谋的意味。 “阿时,这个不好玩。“ “那……什么才好玩?“ 容暮还是一脸懵着的样子,看不出丝毫正常的样子。 应朝寒抓着她的手,缓慢地摸上他衣服上的扣子,一步步诱惑着她。 “衣服下面……更好看。“ 言语间的调戏不加掩饰。 容暮睁着明亮的眼睛,可瞳孔有几秒钟的收缩。 被他抓住了。 他笑得更邪气了,而某人现在就像一只干净待宰的小白兔。 “可是,阿时不喜欢……“ 容暮的心咯噔一下,还想把戏继续做下去。 “你会喜欢的。“ 他猛然低头,牙齿咬住她的红唇,微微用力一咬,血就渗了出来。 “嘶——“ 他是属狗的吗? 听见她痛的声音,原本想惩罚她的心就软了下来。 他吻上她的唇瓣,轻轻柔柔地抹平她唇上的伤口。 “……“ 容暮嘴里全是血腥气,心里更是有苦说不出。 应朝寒的手揪住了她睡衣的领子,眼里燃烧着铺天的情意。 容暮想反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切发生得那么迅速而自然。 外面寒风凛冽,舱里却是热烈到了极致。 直到天蒙蒙亮,容暮才终于被放过。 应朝寒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干净的手指扣着一颗颗的烫金扣子,这动作做得就像电影里的艺术情节,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当然,前提还得有那个命去看。 显然容暮属于快被折腾得没命的那个,眼皮子都在上下打架。 真不应该和他斗。 她从来都没赢过,本来以为这次能赢他一次,没想到…… 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在家里,看见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已经知道她想跑了,可她没有回头的余地,心里又着实气不过,想戏弄他一番。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的就是她这种自己送上门的。 她再也不跟他对着干了。 睡过去之前,容暮心里是这么想的。 应朝寒简单地穿戴好后,发现床上的人又睡了过去。 幸好容暮没有看到,否则一定会恼怒致死的,因为此时应朝寒脸上全是奸计得逞和吃饱喝足的满足样儿。 外面有人敲门,告知飞机即将落地。 应朝寒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掀开被子一看,身上到处是他留下的痕迹,尤其是脖子上的,尤其明显。 不知道她醒过来看到会是什么样子。 他薄唇一勾,把毯子裹在她身上,等着飞机平稳落地。 飞机外面已经是另一个世界,阳光明媚,微风凉凉,正正是炎热的夏季。 当一众穿着短衣短裤的人看见应朝寒用毯子抱着一个人下来时,他们是惊讶且无语的。 惊讶的是太子爷亲自抱了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无语的是用毯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除了那双盈盈一握的双足,没有半点皮肤露在外面。 这么热的天,把人裹成那样,不知道是宠,还是想把人捂死。 有些人一下就看出来了原因,年轻一些的立刻红着脸低下了头。 有些人则是眼都不眨地盯着那双脚,流露出某些神色。 应朝寒眼睛幽幽地一撇,旁边有保镖把那个男人拖了下去。 敢这么看他的女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有人在前面领着,应朝寒看着容暮白皙的双脚,心里烦躁死了,加快了步伐。 等到了车上,他才取下容暮身上的薄毯。 她的脸热得发红,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引人遐想连篇。 他又把毯子盖了回去。 她的这幅样子,谁也不能看了去。 等到了海边别墅,应朝寒吩咐佣人做了些吃的,等着容暮醒过来的时候吃。 容暮足足睡到中午两点,人才悠悠转醒。 她看着陌生的房间,身边的佣人在她醒了的时候就去通知应朝寒去了。 她光着脚站起来,身上也换成了夏季的睡裙。 她拉开面前蓝色的纱质窗帘,阳光一下打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眼泪差点下来。 她走的时候,a市还是寒冬,这里却是艳阳高照,外面是一片大大的沙滩,连着一片幽蓝的海,沙滩上不时有人走过,那边还有一排排的椰子树。 成群的海鸥时不时地飞过,一声声鸣叫提醒着容暮,她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只大手捂上了她的眼。 第57章 谁主动耍的流氓 女佣来叫他的时候,他正在书房处理一些公事。 听到她醒了,他吩咐佣人把吃的热好端上来,自己也结束了手里的事情。 一进门,就看见她呆呆地站在窗前,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一个背影,却是美得惊心动魄,撼动着他的心。 待他走近,看见她还光着足,他眉头一皱,大手附上她的眼,将她护着拉到床边坐下。 “这么刺眼的阳光,你光着脚在那儿看什么?“ 他站在她面前,将刺眼的阳光挡住,巨大的阴影落在这个房间里。 “……“ 容暮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和环境,听着他略带责备的话语,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怎么,你还傻着?“ 应朝寒语气里的调侃让容暮很反感。 “你好好说话。“ 你才傻。 “行吧。“应朝寒往床头一倒,头枕在双手上,“昨晚我把你带走的事,你还记得么?“ “……“ 带走? 分明是掳走好吗! 他根本没经过她的同意。 “看来是记得了。“ 应朝寒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 “那今天早上的事,你应该也记得了。“ “记得什么?“ 容暮侧过身子,脸色不太自然。 她不想记得,可以吗? 应朝寒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好笑。 “你这是吃完了想赖账?“ “我吃什么了?“ 容暮问出口后就后悔了,她现在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应朝寒眼神炙热,嘴里说着调情的话。 “吃什么你会不清楚?“ 她怎么这么……可爱,让他好想把她吞进肚子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 容暮心里抓着狂,脸上还在强撑。 她是不会承认她做的那些蠢事的。 “你耍完流氓,还不承认。“ “我没有!“ 面对他调笑的话,容暮真的快绷不住了。 “哦?真的忘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殊不知这是他的陷阱。 “对!全都忘了!你不能怪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做错事情。“她头头是道地跟他解释起来,一双眼睛坚定地看着他,“所以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 “你不记得我可以告诉你……“他顿了顿,笑容变大,“所有细节。“ “……“ 容暮如同当头棒喝,嘴巴张了几下,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我总不能被耍了流氓,还自己一个人吃亏吧?“ 谁耍流氓? 谁吃亏? “你少胡说八道!“ 容暮气得再无理智可言,直接扑上去咬他。 应朝寒见她绷不住后,反应这么大,一伸手就卡住她的脖子,然后摁倒在了床上。 “你又急着对我投怀送抱了,阿时。“ 他刻意扬起尾音,让容暮的头皮都隐隐发麻。 “应朝寒,你不要脸!明明是我吃了亏,你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听她骂他,他也不生气,反倒是神色轻松。 “哦?你怎么吃亏了?“ 还问! 啊啊啊,她快被气死了! “是谁先耍的流氓?嗯?“ 他的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耳垂,滑到她的眼睛,鼻子,唇,然后慢慢往下。 一个个动作做的se情味十足。 “应朝寒,你停下!“ “我不。“ “不准再往下了!“ “凭什么听你的?“ “不要!“ “……“ 女佣端着食物,站在没阖上的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斟酌了半天,她还是敲响了门。 床上的容暮正咬着应朝寒的手臂,听见声音,她一下退到床的另一边。 应朝寒有些想笑。 他只是想逗一下她,至于避他如豺狼虎豹? 虽然对着她,他确实不容易正人君子。 他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女佣战战兢兢地端着餐点进门。 “应少,容小姐,请慢用。“ 说完就飞快地溜走,生怕应朝寒一声令下就辞了她。 容暮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余光瞟着一旁的应朝寒。 他站起身的时候吓得她警惕地看向他。 他心里觉得好笑,表面上正经起来。 “过来吃饭。“ 她早上也没吃,又那么累,得多吃一点。 “……“ 容暮还是一动不动。 她不想他在这儿。 “你是想把刚才的事继续做下去?“ 应朝寒眼睛一眯,有丝危险涌出。 容暮立马就走了过来,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他耐心地看了她一会儿,“我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你吃好了就再休息一会儿,我晚点带你出去走走。“ “哦。“ 还算乖巧地应了一声。 “……“ 应朝寒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像摸一只正在吃食的小狗。 晚上七点,太阳缓缓下落,光线变得又红又亮。 容暮坐在窗前,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容小姐,请您一会儿换好衣服后下楼,应少在楼下等您。“ 一个女佣上楼,敲开容暮房间的门。 “知道了。“ 容暮坐在躺椅上应了一声。 “容小姐,需要我们帮忙吗?“ 另一个女佣恭敬地问道。 “不用了。“ 容暮从椅子上撑起身,踱步到女佣面前。 女佣伸手拉开侧里的门,容暮没想到这背后还藏着一扇门,一时间就顿在那里。 “这是衣帽间,里面是应少吩咐为您准备的衣物。“ “好的,谢谢。“ 两个女佣点头一笑,默默退出了房门。 容暮挑了挑眉,走进这个所谓的衣帽间。 一排排精致大牌的服装占了这个房间的一大半,上衣、短裤、短裙、连衣裙,最近市面上大火的款式和潮牌都在这里面。另一角是鞋柜,所有款式都应有尽有,更别说首饰和化妆品了,每一样都是国际知名品牌,都被各大媒体吹捧上了天。 容暮即使想得到他会为她准备这些,也没想到他会为她准备这么多。 她以为他顶多准备个几件衣服就行了,没想到他让人买了整整一个房间。 他们只会在这里呆一个星期而已。 说不定都呆不满一个星期。 容暮的手划过一件件天价的衣物,走到一个柜子面前。 她有些好奇,纤细的手拉开柜门。 里面全是——女人的贴身衣物。 容暮的脸哄地一下就红透了。 他昨晚把她截过来,她什么也没带,贴身衣物就更不可能带了。 他晓得为她准备这些,也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容暮咬了咬牙,随便取下一件一试,心里又是羞愤又是无奈。 丝毫不差。 还真是她的尺寸。 第58章 穿什么都好看 最后,容暮想了想,取了一件白色高腰衬衫和短裤穿上了身。 害怕一会儿会热,她随意地把长发扎了个高马尾,显得干净清爽。 应朝寒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时不时看看手表,有些不耐烦起来。 都半个小时了。 女人收拾打扮要这么久? “你。“应朝寒指了指一旁站得规规矩矩的女佣,“上去看看她。“ 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是。“ 女佣毕恭毕敬地回答,正打算上楼去催容暮,又被应朝寒阻止。 “算了。“ 他丢开手里的报纸,站起身来。 “我自己去。“ 应朝寒皱着眉头,刚转过身来。 “应少,容小姐来了。“ 随着女佣的一声汇报,容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里。 干净的脸上不施粉黛,乌黑的头发被扎地高高的,发尾随着她下楼的步子而摆出漂亮的弧度。简单的衬衫露出她纤细的腰,短裤下两条细腿白到发光,右脚腕上的脚环耀耀生辉,刺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 容暮走到应朝寒面前了,他才回过神。 他不是没见过长得漂亮的,不过,像他的阿时这么让他喜欢的,她真是头一个。 简简单单的衣裤,穿在她身上竟尤其地勾人心魄。 “我们一会儿要去哪儿?“ 容暮睁着大眼睛看他,有一丝丝的期待。 虽然这次出行并非她所愿,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既来之则安之,高高兴兴玩一趟也挺好的。 只要面前这人别抽风,有话好好说,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 他攸地搂上她的腰,正好衣服够短,他的手掌顺利贴上了容暮腰上细腻的皮肤。 “喂!“ 容暮按着声音叫了一声。 那么多人看着,他耍什么流氓! “你穿成这样,不是故意来勾引我?“ 他笑得眼神晦暗,手开始来回在她腰上抚摸,手上的温度也越发炙热。 流氓! 种马! “你……“ 应朝寒没再说话,不容置疑地拉着她往楼上走。 楼下所有人都对他们行了注目礼,仿佛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容暮又羞又恼,手却怎么也挣不脱。 她盯着他的后背,恨不得盯出几十个洞来。 意外的是,应朝寒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而是把她拉进了衣帽间里。 “换一身。“ 他的脸上还算平静,刚才眼里氤氲的神色也不见了。 “……“ 搞半天,是要她换衣服? 可是她觉着这身衣服没毛病啊。 容暮呆呆地站在那里,手足都无处安放。 “换……什么?“ 应朝寒默了默,不想再听她的声音。 他的自制力十分有限。 骨节分明的手掌划过一件件衣服,最后落在一件白色长袖的连衣裙上。 他拿着裙子,递到容暮面前。 “穿这件。“ “……“ 容暮看着那件几乎没有任何样式的长款连衣裙,有些凌乱。 它还是长袖的。 顿了五秒钟,她看着他的眼神坚定,丝毫没有反转的余地,默默地接过了那件长裙。 “……“ 过了约摸一分钟,容暮见应朝寒还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应少,我要换衣服了……“ 你可以出去了。 “就在这儿换吧。“ 听了这话,他没有丝毫避讳的心思,反倒是双手抱臂,靠在一旁的柜子上。 像是要看一出大戏。 “……“容暮眼角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你在这儿,我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应朝寒挑了挑眉,邪气十足,“你身上还有哪儿我没看过?“ 他不懂她让他走的意思。 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睡也睡过了。 “……“ 听着这话,容暮也不再矫情,背过身就脱下衣裤,换上了那件连衣裙。 即使容暮的身高有一米六五,可裙子的长度也盖过了她的膝盖,几乎盖完了整个小腿。 “咳……“ 应朝寒本想看她娇羞窘迫的样子,没想到把自己看得起了火。 他轻咳了一声,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挺好看的。“ 他看着面前包得严严实实的容暮,由衷地称赞。 “……“ 容暮没理他,自己走到镜子面前一看。 圆领长袖,包得真是密不透风,脚上还有一个脚环。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行走的麻袋。 还是被人囚禁的那种。 应朝寒踱步到她身后,自后抱住了她整个人,亲了亲她的脸。 看她幽怨的眼神,他笑得很愉悦。 “我们阿时穿什么都好看。“ 露肉给别人看? 想都不要想。 他拉过她的手,不给她后悔的余地就往楼下走。 楼下已经备好了车,容暮认了命,随着他的动作坐了进去。 “关于项目的事,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帮你去做。“ 应朝寒抱过她,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这些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陪我。“他强迫她的眼看上他的,“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明白了么?“ “嗯。“ 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只想离开他身边好吗? “乖。“ 他亲了亲她的唇,喜欢她乖巧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把她吃掉。 车内陷入一片静默,车外的天空也已经暗沉下来。 没多久,车外的声音便大了起来,人声嘈杂。 容暮正好奇,车就在边上停了下来。 应朝寒示意她下车。 容暮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 灯光昏黄明亮,一条条街道南通北达,四处都是商家和旅客,一家家商铺云集,人声鼎沸却有着满满的烟火气息。一条不宽的小河穿过整个街区,零零总总的几棵树让这个地方有了生命的颜色。 应朝寒没有让人把车开进去,而是选择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和她一起游逛。 他上前牵住呆住的她,看着她的表情有些许得意。 “走吧。“ 他拉着她往前走。 嘈杂的声音让容暮关注着与她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 有中年夫妻,有年轻腻歪的小情侣,有年龄偏大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出来散步。 商家大声吆喝,游人走走停停。 她没想到,他会带她来这样的地方。 她看着路边有卖冰淇淋的,卖椰汁的,卖各种各样的小吃,直到她的眼睛落到不远处小吃摊上的一块牌子。 南瓜饼。 某些记忆,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涌出,不受她的控制。 “想吃?“ 应朝寒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就明白过来。 第59章 想要什么理由 “嗯。“她转过头看他,“可以买一个么?“ 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想念。 即使不是出自她母亲的手。 “在这里等我。“他低低地吩咐她,“不要乱跑。“ 说完就往那边摊上走过去。 容暮惊愕,回神他已经和那卖饼的阿姨说上话了。 容暮站在原地,没敢四处乱走。 她看见应朝寒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红色钞票,和那个阿姨说了些什么,然后指了指她的方向。 看他的表情,也没有一丝嫌弃市井小民的样子。 容暮不知道他一个在应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为何没有少爷心性。 他款款走来,手机捏着两块南瓜饼。 他递了一块给她。 劣质的纸袋包着整个饼,金黄的外皮还冒着丝丝热气。 大概是容暮馋嘴的眼神太过于明显,他好心地提醒,“很烫,你小心些。“ 声音刚落,容暮的嘴唇已经咬了上去。 然后她只感觉舌尖一麻,咬上去的牙齿也有些承受不住。 “嘶——“ 烫死了! 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呼着气,用手拼命扇着,希望能缓解一些痛感。 “别动!“ 应朝寒抓住她的手,凑近她唇边一看,舌尖被烫得通红,嘴唇也开始肿起来。 “你怎么这么蠢?“ 话是这么说,他随手就在旁边买了一瓶冰水,拧开后递给她。 容暮顾不得他说的什么,猛的喝了一大口。 冰水包在嘴里,冰牙的同时,也稀释了舌尖的疼痛。 “吐掉。“ 应朝寒冷着眼,发号施令。 “唔?“ 听不懂她说什么,应朝寒再一次重复。 “我让你把水吐掉。“ 容暮把水吐到一旁的树下。 “水太冰了。“ 他蹙着眉补充了一句。 “……“ 这样的天气,喝个冷水什么的,也没事吧? “还痛么?“ 说着就要伸手来扒她的唇。 容暮捂住嘴,摆手道,“好多了!“ “让我看看。“ 他不容置疑地拉开她的手臂,手指摸上她的嘴唇。 他指尖炙热的温度传了过来,容暮短暂地忽略掉了唇间的痛楚。 她微微抬眸,看见他长而卷翘睫毛就在眼前,乌黑的眼里有着丝丝担忧。 容暮的眼皮一抖,慌张地撇开眼睛,视线在他身上四处乱移,有些无处安放。 他感受到了她的无措,像是故意一般,脸又向前凑了几分,快要贴上她的脸。 果然,她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他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直到容暮的手按在他的胸前。 应朝寒痞气十足地挑了下眉,正想调笑她两句,却见她手里握着他胸前的钥匙。 “这钥匙……“ 她刚才看见这钥匙从他衣领划出的一瞬间,就觉得这是解她脚环的钥匙。 “我们阿时,偶尔也很聪明。“ 算是承认了她心里的想法。 容暮想白他一眼,奈何距离太近。 钥匙小小的,握在手里的质感很特别,冰冰凉凉的,却熨烫着容暮的手心。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东西?“ 还把钥匙随身带着。 “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我的意思?“ 应朝寒的眼睛印着四周的灯光,闪闪发着亮。 对于他这似是而非的话,容暮感到困惑。 自从戴上这脚环之后,不管做什么,它都在提醒着她应朝寒的存在。 关于这一点,她心中是不喜的。 她觉得这脚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把她圈得死死的,让她逃也逃不掉。 她希望这只是他暂时的占有欲。 容暮捏紧了手里的钥匙,不想继续去猜他的心思。 她微微退开,手也放开了那把钥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应朝寒看着她的动作,眼底一暗。 “也没什么好玩的,我想回去了。“ 容暮转过身就走,留给应朝寒的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南瓜饼一口都没吃,被他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容暮不知道回去的路,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走到一个岔路口时,被身后的人拽住,狠狠地摔在墙上。 “你跑什么?“ 应朝寒冷冷地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小脸。 “我没跑……“ “你觉得你逃得开我?“ “我只是觉得你做这些事没有意义。“ 既然他想说,她就和他说个明白。 她不想再被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束缚,也不想再被他这样打扰下去。 她有自己的人生。 容暮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冷漠。 “应朝寒,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她看着他沉下来的脸色,继续往下说。 “抛开你一开始为了逼我就范的所做的那些事,我很感激这次你能在生死关头赶来救我。“ “这段时间,因为你为我做过的一些事,还有对我说过的一些话,我改变了自己对你的一些看法,我也知道你不是外界所说的那样冷漠无情。“ “只是——“ 容暮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 “我们之间既然是从交易开始,那么就应该没有感情地结束。“ 没有感情。 说得真是无情。 “呵。“ 应朝寒冷哼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支烟点燃,然后含在嘴里。 “这是你第几次和我说结束了?“ “……“ 容暮抿紧双唇,触到烫着的地方,也忍住没吭声。 她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是我最近对你太好,让你觉得你能随便往我头上爬?“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烟圈全吐到她脸上。 容暮清咳了一声,受不了烟的气味。 “你是应家大少,我自认没有那个胆量。“容暮渐渐止住咳嗽,“我也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不会因为他的一点好就自作多情。 应朝寒丢掉烟头,上前把她压在墙上,眼里阴霾遍布,压得容暮喘不过气。 “既然有自知之明,容大小姐就应该知道,结不结束,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他的手爬上她的胸口,戳着她的心。 容暮身体一震,有些惊慌地仰头望着他。 没有想象中的羞辱。 他只说了一句话,冰冷至极。 “容暮,让你继续我们的关系,就这么难?“ 她连他什么表情都没看到,身体不知何时渗出一层冷汗。 “我们之间,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她稳住身形,保持着自己的态度。 “你想要什么理由?“ 应朝寒冰冷的眼神像是要将她心里的想法全部看穿。 第60章 气到闹自杀? “……“ 容暮没有回答,只觉得这气氛让她很难受。 什么理由? 她没想过。 她只想和他尘归尘土归土,划清界限,互不打扰。 应朝寒低下眼皮,盖住眼里的愤怒和阴隼,睁眼时里面已经是一片漠然。 “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你想走,也得等到我说结束的那一天。“ “在那之前,你最好什么心思都别动,否则——“ 他的停顿将容暮的心吊起。 “否则……什么?“ 她喃喃地开口。 “你知道的。“ 应朝寒捏住她的下颌,容暮就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窒息感向她涌来。 “我不会让整个容家好过。“ 他丢开了她,看也没多看一眼就离开。 等他走了有一分多钟,容暮才像重新获得空气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的身体僵直了好久,直到有车来接她,她才恢复了一贯的冷然。 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如果司机不来接她,她不认识路,也许只能在那里蹲上一天。 至于司机为什么会知道她在那里。 容暮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等回到了海边别墅,容暮直奔房间,不想在外面多停留一秒。 她怕再见到他。 容暮泡在浴缸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今晚算是鼓足了所有勇气,才那般理智地对他说出了那些话。 她以为,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受得了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的。 她以为,他会和上次一样,叫她滚远一些的。 谁知道他这次这么坚决。 怒成那样,都还记得叫人来接她。 容暮闭上双眼,慢慢往下缩着身子,想着他最后说的话。 等到他说结束,要等多久。 以她现在的这个心境,她真的怕她撑不了多久。 他所做的一切,都让她的心无法平静,无法面对。 水逐渐淹过容暮的口鼻,然后是眼睛,额头,直到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从小时到现在,她身边有过的同龄异性真的很少,小时候是姜姨家的那个傻小子,大些回了容家,身边就是容迟。再大些,就是爸爸生意场上会见着的一些世家公子哥,顶多在宴会上见过几面,往后,他们想同她有一些深入的接触,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她最近这段时间接触的男人,只有应朝寒和程子逸。 程子逸就不用多说了,她拒绝得干干脆脆,只是没想到她这次出事,打个电话会打到他那儿,莫名地多了一些牵扯。 至于应朝寒,她算是被他强求着,才和他有了交集。 她本是看不上他这样风评不好的男人的。 奈何他有权又有势,拿捏着她的软处,硬是让他们这两条平行线交在了一起。 从小到大,她对男人这个群体的认知和了解本就是少之又少,看着母亲的遭遇,她甚至是带着几分偏见在里头的。 只是,她没想到应朝寒对她的态度竟然是这样。 在她的事上,他总是自作主张地替她着想,自作主张地对她好,却从来不考虑她心里怎么想。 他是不是对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这样? 还是……她是特别的那个? 容暮在水中的手拍了几下水面,试图打散她心中这个荒唐的想法。 她怎么会这样想。 他到底有多渣,她不是不知道。 除了外界说的那些,那次她也是亲眼见过的。 他对有过的女人说不要就不要,话语间的绝情任谁都没法无动于衷。 正是因为她看不懂他,所以她更不能放任自己。 她不知喜欢是哪种感情,但她必须克制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不能爱上他。 否则她的下场会比其他人都惨。 容暮想得认真,窒息感也逼得她脑子空白,到最后只剩下“千万不能爱上他“这一个想法,丝毫没听见门的声响。 “哗啦——“ 容暮被拎着脖子,从浴缸里拉了起来。 水珠不停地从她脸上滑落,等她看清来人,还没开口,就被他用浴巾裹住,然后横抱出了浴室。 应朝寒脸黑得堪比锅底。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在浴缸里……自杀。 他不过是气她对他无动于衷的样子,说了几句重话,她竟然就要闹自杀? 看着容暮坐在床边一脸呆愣的样子,他心头的火更盛。 “你就这么不想呆在我身边,不想到闹自杀?“ 几乎是吼得声音沙哑。 容暮一听,立刻就知道他误会了。 “我没有!你想多了……“ 她事儿还多着,自杀什么自杀啊。 “那你埋浴缸里做什么!“ 应朝寒怒不可遏,没心情去想她自杀的不可能性。 鬼知道他开门没见着人,然后进浴室看见她整个人沉进浴缸的样子是什么心情! 他真是太惯着她了! “我…我……“ 容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难道要说,她是在为自己做心里建设? 应朝寒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真恨不得把她捏碎了揉进身体里,让她再也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我真的没有自杀!“ 容暮提高了声调,希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多一些可信度。 应朝寒不想再和她废话,真是气得他心脏疼。 他把她扑倒在床上,狠狠堵上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唇。 “唔!“ 容暮才刚在水里憋了半天的气,这会儿又被他按着亲了半天,她是真的快要晕过去了。 “我……不行了……“ 她昏昏沉沉地说着话,唇齿间的氧气越来越少。 应朝寒觉得她挣扎的力度变小,这才撑起身来。 她努力地呼吸着,心里郁闷极了。 头一次觉得呼吸都要努力才可以。 应朝寒自上而下地看她,脸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她的胸口紧贴着他,他能感觉到她起伏的弧度有多大。 他心里的气一下就消散了不少。 他站起身来,看着床上裹着浴巾但已经凌乱不堪的她,手缓缓摸上她的右脚。 容暮到他起身时,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脚上传来的触感就让她呼吸一紧。 他抓着她的右脚,缓缓曲起,她的浴巾也慢慢往两边散开。 容暮心里又急又窘,刚想阻止他,就听见他磁性的声音响起。 “只要我不打开这个脚环,你就一直是我的女人。“ 应朝寒的手摸着脚环上光滑的曲面,望着她的眼眸深不见底。 第61章 一辈子都是我女人 “一辈子不打开,你就一辈子都是。“ 这话一落,在容暮的心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意思…… 接收到她惊愕得不知所措的表情,应朝寒也不再言语。 他从一旁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后,强硬地把她拉进他怀里。 “呜——“ 吹风机的呜咽声惊醒了容暮,她刚扭动了一下肩膀就被滚烫的大掌按住。 “别动。“ 性感而喑哑,还充满了某种暗示。 容暮的身体一僵,不敢再动,两只手不动声色地拉紧了身上的浴巾。 应朝寒看在眼里,手里的动作缓慢而温柔。 他的大手轻轻地撩拨着她的头发,丝滑的发丝从他指间一次次滑脱,他再一次稳稳地抓住,就像抓住它的主人一样,不许挣脱。 像是过了几分钟,又像过了几个世纪,容暮扭着浴巾的手都快麻木了,吹风机的声音才停止。 应朝寒边收着吹风机,边对她说话。 “如果我真想做什么,你觉得你挡得住我?“ 容暮僵着的手一松,复而捏紧。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应朝寒的眼底一下变得黝黑,“你的意思是……你想试试?“ 她不想! 容暮气得瞪他,她在他面前,不管是行为上还是口头上,从来都讨不到好处。 “以后别再做些没用的蠢事。“ 想着刚才她差点把自己淹死,应朝寒就忍不住怒火。 她不是一向很惜命? 还闹得跟自杀似的。 容暮知道他指的什么事,一时间有些无语。 “我真的没想自杀……“ “我知道。“ 应朝寒冷静下来以后,自然是知道她不可能因为他三两句话就闹自杀的。 可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该做这样的事。 “所有事情都是真真实实地在发生,你的逃避,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的话不重,却狠狠地敲在容暮的心上。 “容暮,你之后想做的事,凭你一个人很难达成,但我可以帮你,前提只是你安安心心地呆在我身边。“ 他侧过身,往门外走去。 “不管怎么算,你都不吃亏。“ 他给了她那么长的时间去适应,去改变,结果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抗拒他。 他想要的,只是她的心甘情愿。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房间的门被关上,容暮掐着自己手心的手才松开。 “到底是谁在逼谁啊……“ 分明是他步步紧逼,连理由都没有一个。 要她相信他什么? 她不是面对事情只知逃避的人,只是面对着他,她不可能不逃。 容暮躺下床,关了床头亮着的唯一一盏灯,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寂静和黑暗。 容暮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腰上被束缚的感觉很明显,她一转过头,就看见应朝寒那张睡着以后人畜无害的脸。 她动作很轻地撑起来,看了看时钟。 才早上七点。 她又躺了回去,晚间本来也没睡好。 不晓得这个人是什么时候爬上她床的,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容暮眨巴眨巴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床已经凉透了。 早上十点。 容暮扬着手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 正打算换个衣服下楼吃饭,敲门声就响起了。 “容小姐,请您准备好,下楼吃早餐了。“ “好。“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容暮摇头,遣走了女佣。 来的真是合适。 容暮心想着,打开衣帽间的门。 想起应朝寒昨天提着的那条裙子,她照着拿了一件传统又保守的长裙。 下楼的时候,应朝寒正在宽大无比的餐桌上视频会议,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听见她来的动静,应朝寒头也没抬一下。 容暮咽了下口水,想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溜过。 “容小姐!“ 陆邡在视频里高声叫了一句。 容暮一震,随即假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陆助理,你好。“ “容小姐这两天玩的开心吗?“ 才来了多久,开心什么? 想着身边这人的脾性,容暮还是回答得干脆。 “我挺好的,陆助理这两天怎么样?“ “除了工作太多,都挺好……“ 应朝寒听着这两人无视他,聊得很兴奋的样子。 手一顿,视频就被切断了。 另一头的陆邡心下疑惑,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触了老板的霉头。 不会吧,他只是和容小姐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啊! 不会又要扣他几个月的工资吧? 陆邡苦着个脸,看着电脑上老板发过来的信息,忍住不哭出声来。 这边的容暮极其自觉,在他切断视频的一瞬间,她就直起身子,然后很快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做好。 应朝寒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来了。 “舍得跟助理打招呼,舍不得跟他老板说句话?“ 容暮一哽,含在嘴里的燕麦滚烫,不上不下地差点让她叫出声。 等她好不容易咽下去,旁边的人已经等得脸黑了一半。 “早上好。“ “谁早上好?“ 容暮不敢去动桌上的东西,虽然饿得不行。 “早上好,应少。“ 这下行了吧? 容暮想努力让自己笑得真一点。 “叫得没精神。“ 应朝寒懒懒地看着她。 “早上好,应少!“ 容暮大着声音又叫了一次。 “不真诚。“ “早上好,应少~“ “声音太小了。“ “早!上!好!应!少!“ “太吵了。“ “应朝寒,你别得寸进尺!“ 容暮受不了他一大早的刁难,她本想着从今以后多顺着他意一些,这么看来,她第一天就做不到。 应朝寒看着她气得脸鼓鼓的,唇角一丝笑意露出。 “行了,吃饭吧。“ 容暮一愣,还想着他要怎么对付她,这就让她吃饭了? 她将信将疑地端起燕麦,轻轻喝了一口,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大着胆子吃东西。 她好好的一个人,都快被他折磨得精神不济了。 她平时不说多高冷,至少也是遇事沉着冷静的一个人吧? 现在来看看,她都快被他逼成什么样了! 第62章 只有我们两个人 容暮吃完早饭后,迫不及待想逃离某人的视线。 “我吃好了。“ 皮笑肉不笑。 “您慢用。“ 脚下没有出去两步,衣领就被拉住。 容暮被迫着转过身,面对那张邪里邪气的俊脸。 “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脸能不能离她远些? 应朝寒的手指捏上她的脸蛋,看向大厅里。 所有人都收拾着东西,整齐划一地站在他们面前。 容暮心里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容小姐,今后应少的衣食起居就交给您了,再见!“ 震耳欲聋的声音,然后排着队走出去了。 他的衣食起居……交给她? “什么意思?“ 容暮眼睛上瞟,他下颌的线条深刻冷硬。 应朝寒觉得自己跟拎了一只兔子似的,勾唇一笑,整个人透着几分邪魅。 “意思就是,接下来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为什么?“ 他又想干嘛。 “我的意思不够明显?“ 应朝寒往她这边走,逼得容暮不得不后退,直到整个人都抵在楼梯上。 “我想单独跟你在一起,其他人太碍事了。“ 碍事。 容暮的手扒着背后的墙,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不太会照顾人。“ 她心里骂着,脸上还笑得牵强,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没关系。“ 他挺拔的身躯贴着她的,温热的鼻息停在她的头顶,三分蛊惑,七分诱人。 “如果你太累的话,我不介意亲自照顾你。“ 太累二字,被他咬得无比清晰,且暧昧丛生。 容暮整个身子贴着墙,试图想离他远些,奈何他越逼越紧。 说话就好好说,靠她身上算怎么回事。 “我哪敢劳烦应少来照顾我……“ 让他来“照顾“她,指不定怎么照顾呢。 “在床上,哪次不是我照顾的你?“ “……“ 容暮一哽,脸迅速烧了起来。 她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跟床上无关的话来。 “害羞了?“ 应朝寒看见她烧红的脸,乌黑的眼眸越发深沉。 “我们阿时怎么这么可爱?“ 说两句就脸红脖子粗,勾得他心痒痒。 他抬起手撑在墙壁上,低下头吻住她红润的唇。 又来了。 动不动就这样,不分时间,不分场合。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容暮被吻得晕头转向,几乎快断气了,应朝寒才退开。 他的大掌摩挲着她已经微微红肿的嘴唇,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回床上。 容暮太熟悉他的这个眼神了,她的手撑在他胸膛上,二人密不可分的身体分开。 “别……我要去准备午饭了。“ 她不想再回床上滚一圈。 应朝寒挑眉,利落地拒绝了她,“我们刚吃了早饭,做会运动,更利于消化。“ “我不擅长做饭,一个人要忙很久的。“容暮一咬牙,松口道,“晚上行吗?“ 等的就是这句话。 应朝寒缓缓退开,脸上一抹得逞后的笑,“做几次由我定。“ “……“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行了,你去准备吧。“ 应朝寒彻底让开,懒懒地走向一旁的沙发,身子一倒,两双修长的腿往桌上一搭,一副张狂霸道的模样。 容暮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了。 跟他在一起,她恐怕要减寿十年。 她走进厨房,打量了一番这豪华无比、设备齐全的厨房,才走到大型双开冰箱前,拉开一看,容暮彻底无语了。 一无所有,空空如也。 这让她做个什么菜? 她砰地拍下冰箱的门,冷冷地走出厨房。 “应朝寒,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人脸也没侧一下,电脑就那么放在腿上,手指在上面来来回回地按着,像一副精致的画。 “怎么?“ 他明知故问。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不是。 听着这话,应朝寒才从电脑屏幕上斜过眼,他笑得肆意。 “然后呢?“ 然后你妹! 容暮走到他面前,直接拿开他的电脑,美眸充着丝丝怒气。 “带我去买菜。“ 如果他敢说不,那今儿就饿着吧。 饿死了活该。 好在他仅仅是挑了挑浓眉,站起身就抓起了桌上的车钥匙。 “走吧。“ 他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手里吊儿郎当地转着钥匙。 “……“ 这么好说话。 容暮看着他沉静的侧脸,懒得浪费力气反抗。 “这附近没有超市,我们只能去远一些的市场上买。“ 容暮哑然。 他腿长步子快,容暮不怎么跟得上他的步伐,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 “好。“ 容暮站在庭院中,看着他走向停车场,背影高大深沉。 没一会儿功夫,他开着一辆看上去还算低调的车出来,容暮瞟了一眼,是不久前某汽车大牌刚出的限量款。 车窗在她面前降下,应朝寒那张帅得有棱有角的脸庞印入她的眼中。 还嫌自己长得不够扎眼似的,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笑得又痞又坏。 “看得还满意么?“ 她看起来很满意么? “很一般。“ 应朝寒一只手撑在车窗口,“我以为你很喜欢。“ “……“ 长得好,她也不想喜欢。 “上车。“ “哦。“ 容暮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还没坐稳,应朝寒就附身上来。 他怎么又来这套? “啊喂——“ 应朝寒的脸急速靠近她,鼻尖正对上她的,呼出的热气让人脸红心跳,手摸向她的右上方。 容暮在他凑上来的瞬间,下意识地闭上眼,意料之中的吻没落下来,他落在她身上的阴影也移开,随之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阿时,你这副表情,是怕我会做些什么,还是你想我做些什么?“ 他只是帮她绑个安全带。 “我什么都没想。“ 容暮否认得很快。 “呵。“ 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性感的笑声,折磨着容暮脆弱的神经。 容暮努力忽视他暧昧的视线,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羞,她把脸埋进双手之中,想屏蔽掉他灼热的眼神。 跟他相处久了,她的思想怎么也越跑越偏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越来越坏了,阿时。“ 第63章 不准穿裙子 容暮听不得他调戏她的语气。 “赶紧开车吧,应!少!“ 她咬牙切齿地唤他。 “……“ 车稳稳当当地开出别墅,驶上不算太宽的马路。 车窗外的阳光炙热到了发烫的程度,那一缕缕光透过玻璃,照在车内两个人身上,多了和煦和温暖。 容暮慢悠悠地从手心里抬起头,打开车窗,让风和阳光尽情在这个空间里奔放。 风吹起她的满头秀发,发丝放肆地四处翻飞,带着她特有的香味,飘进应朝寒的鼻息中。 应朝寒的舌抵了下后槽牙,大掌伸过中控区,准确无误地把她的手捏住。 他现在怎么这么想把她睡一次? 容暮有些忐忑,搞不清楚他的意图。 “你好好开车。“ 别拽着她的手。 “我不想开车。“应朝寒侧过脸对她笑,“我比较想做你。“ 精虫上脑。 感觉到她的无奈,应朝寒抓她的手抓得更紧。 “放心,现在时间不够,我们晚上再慢慢来。“ “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想这些事?“ “我整天都想着你,你不高兴?“ 他别缠着她,她可能会比较高兴。 容暮被噎了一下,不想说话了。 算了。 反正他是没有脸的。 车缓缓停在路边,容暮跟着他下车。 街上此时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宽的街有几分拥挤,应朝寒皱着眉头,将容暮拉进怀中护着。 来来往往的人对他们两人的关注很高,即使他们穿着低调,挡不住应朝寒那张引人注意的脸和一身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哥儿,来看一下吧。“ “来这儿,我们这的玉很纯正的。“ “哎,这条项链很适合这姑娘,您来看一看吧。“ …… 一副市侩小民想挖大款的样子。 三三两两的人接二连三地过来推销产品,许是耳边太过喧闹,应朝寒拉着她走得更快了。 “嘁,不买就不买,装什么大款。“ “白长那么好看一张脸,没钱还出来瞎逛……“ 最后一个胖大妈手里拿着一条普普通通的链子,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没有避讳任何人。 容暮被拉着的身子一顿,转过身看她。 “看什么看?一副穷酸样……“ 大妈没想到她听见了,见她看过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穷酸? 她身上这条裙子的市价都能把她的脸打肿。 容暮徐徐地挣脱了应朝寒的手,前面的人没在意,还真被她挣开了。 “阿姨,我们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自己是有钱人。“ 面前的年轻女子脸色冷冷,明明没做什么,却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气势,不怒而威。 大妈心里有些怵,但脸上没有显露出来。 “没钱就没钱,装什么……“ 应朝寒听见她说了这话,转动步子,懒懒走到容暮的身后。 “买不买您的东西,是客人说了算。“容暮睨了她一眼,“人不分高低贵贱,请您别随便侮辱人。“ “嘿,小姑娘,我刚才那话可不是冲你们说的,你胡乱咬什么人呐!“大妈一脸无赖的样子,眼睛一瞪一瞪的。 容暮眼神一冷,轻轻启唇。 “素质这东西,还真是只有人才会有。“ 嗯,没素质的都不是人。 是这意思了。 大妈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想到那好看的男人没开口,这姑娘竟然耍起嘴皮子了。 “哎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哎……“ 她边跳边嚷,陆陆续续引来了一些人。 应朝寒的手扶上她的肩,轻轻摩挲着她的领口。 她差点忘了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平时不是那么能说,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这么冷静,也不晓得帮帮她。 容暮用力剜了他一眼。 应朝寒接收到她的眼神,感觉她怼人时的生动,连眼尾都带着几分冷然的妩媚。 在这嘈杂喧闹的环境里,他还有心思感受她的美。 啧,连骂人都这么好看。 “看你们这人模人样的,怕是外地人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大妈轻轻示了意,周围店里的人都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像是经常做这样的事。 “哦?怎么个不为难法?“ 容暮抱着臂,淡淡看过去,眼底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 “你们只要掏钱把这项链买了,自然就可以走了。“ 大妈给出“可以商量“的意思,身边的男人却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围进一个圈里。 厉害了。 搞着搞着变成了强买强卖? “喏——小哥。“大妈叫着身边没出过声的应朝寒,眼里除了贪婪,还有流露出对他的喜爱,“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吧?你只要买根项链哄哄她,她不闹,咱也高兴,这事儿也就这么完了。“ 容暮都恶心得笑了,她还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当冤大头宰的。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大妈觊觎的神颜,忍俊不禁。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 大妈一伙人原本以为两人会害怕,没想到的是二人都无动于衷,这女的还笑了起来,笑得冷艳幽美,让她身边的男人都有些晃神。 “如果我们不配合呢?“ 容暮眼睛一转,唇边的笑冷得娇艳。 应朝寒不禁为她侧目,心里有把火被点着。 这小模样,让人真想推倒她。 大妈咬咬牙,笑得脸上的肥肉乱颤,油腻得紧,“小姑娘,你可别逼咱们动手啊,你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折腾……“ 话音里的暗示,让她身边的男人们蠢蠢欲动,眼里***的光一闪一闪,好像巴不得容暮他们不配合。 半天没搭腔的应朝寒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 他轻轻地把容暮揽到身后,眼神触到她身上的裙子,有些烦躁。 “以后不准穿裙子了。“ “……什么?“ 容暮被他说得一愣。 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再说,这关她的裙子什么事。 应朝寒眼色一深,温热的唇贴上她的耳朵,搞得容暮很痒。 “你想穿也可以,只能穿给我看。“ 容暮双手抓上他遒劲有力的臂弯,小声说了一句,“你现在说这些干嘛?“ 把佣人赶走,一个人都不留。 现在好了,两个人出来买个菜,连走都走不掉了。 “知道怕了?“ 应朝寒受用地搂过她的腰。 第64章 狠厉如他 容暮用力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应朝寒笑了,将她搂得越发紧。 “我要是把他们解决了,你怎么感谢我?“ “你趁火打劫?“ 容暮睁大眼睛瞪他。 “嗯。“ 应朝寒答得干脆。 “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也可以是你一个人的事。“ “你!“ 容暮恨得想把他敲晕了不管。 正想着怎么办的容暮,被应朝寒的大手强行按进怀里,脸贴上他的胸口。 她想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时,身后响起了尖叫打斗的声音,极其惨烈。 应朝寒抱着她,高大的身躯岿然不动,不受周围打斗的一丝影响。 仔细一看,在这阳光明媚下,他的眼神像冰一样,结着厚厚一层冰霜,冻得人全身发寒。 大妈一群人原本站在原地,等着二人做出决断。 没想到等了好两分钟,二人还是那么腻腻歪歪地说着话,一伙人当即就不乐意了。 有个男人正跃跃欲试,想上前抓住容暮,行为猥琐难看,还没抓住就有黑影窜过来。 “砰——“ 他腰上挨了一脚,还没反应过来,双手一痛,然后就被制住。 一个个男人被身后突如其来的黑影给按住,包括胖大妈,都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拔腿就跑。 应朝寒眼睛一闪,一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追了过去,没几秒就押着大妈回到原地。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短短几分钟,一伙人已经全部被押住。 应朝寒这才放下按住容暮的手,踱步到脸已经高高肿起的大妈面前。 一个黑衣保镖打着遮阳伞过来,把应朝寒完完整整地遮在伞下。 “应少。“ “……“ 应朝寒没答,就看着面前人的脸色不停地变换。 一双阴戾的眼盯得她浑身发冷,听着保镖的称呼,她吓得腿软,一下跪在了地上。 “应……应……应少……“ 胖大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光是这称呼,她就知道面前的主儿是个不好得罪的人物。 “哦?想起来我是谁了?“ 声音明明很平静,却让在场的人背后渗得慌。 “……对不住,我……不知道……是您……“ 胖大妈脑子乱成一团,脸上身上的痛让她必须得服软。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这浑身的气势,可不是她得罪得起的。 她恼得狠了,刚才这人一句话不说,她真以为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应朝寒是什么人,他见惯了商场上的阿谀奉承,是人是鬼,是实话还是说谎,他一眼便能看穿。 “是应氏集团的应少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弱弱地响起,被应朝寒一盯,整个人的身子就低了下去。 平地一声雷,炸醒了这场上不知所云的人。 应氏集团,不就是最近来他们这儿的开发商吗? 众人神色各异,大多都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们这是……得罪了一尊神啊。 “扑通——“ 所有人陆陆续续地都跪在了地上,低声认着错。 “对不起,应少!“ “对不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我们错了,应少!“ “求求您高抬贵手,我们会改的……“ “……“ 应朝寒懒得看地上的人,接过保镖手中的伞,将身后怔忡的容暮拉过来。 容暮没看清这场面是如何逆转的,明明上一秒,他们还是孤立无援的,下一秒,这群人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 容暮低着眼,看着那头也不敢抬的胖大妈,心里竟然有一起……爽。 一只大手滑过容暮发热的脸,容暮望过去,就对上应朝寒恼着的眼。 他抹去她额头上滑下来的汗水,沉着声问她,“热着你了?“ “没有。“ 她轻微躲闪着,又被他的眼神制住。 容暮勉强配合着他,“你先把这事解决了……“ 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调情。 “好。“ 应朝寒莫名地顺从,大概是被她的听话取悦到了。 “收拾完他们,我们就回去。“ 容暮点了点头,想退到一旁,又被他拉回伞下。 应朝寒没有避讳,也没看旁边保镖被他惊住的样子。 他看着地上的一排人,眼神恢复了冷漠决然。 “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胖大妈以为有了活路,恬不知耻地往前跪着移了几步,眼里闪着亮光。 她怕是不知道自己在求谁。 容暮眼下唏嘘。 应朝寒拥着容暮,没有后退,缓缓开口。 “我女人忙着回去给我做饭,我没心情陪你们玩。“ 容暮往上瞟了一眼,只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唇。 “这样吧,你们谁把这项链吞了,我就放过你们。“ 冷然的声音刺着在场的每个人,跪着的人都是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仿佛听不懂他那句话的意思。 保镖不知何时捡回了之前胖大妈手里的那条项链,恭敬地捧在双手中。 这项链自然不是什么高等珠宝,只不过是最劣质的仿冒品,上面还沾染了在地上滚过的灰尘和杂物。阳光射下来,那串项链通体都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你们的时间不多。“ 应朝寒像个帝王一般,宣布着最令人恐惧的圣旨,看他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在意,好像这只是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跪着的人都歪过来歪过去,都不愿意做这件事。 那东西吞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没人敢上前应承下来,胖大妈脸上的汗更是流成一条河,滴在地上,很快就被蒸发。 “我拆这条街的速度,应该比等你们的回答更快。“ 平淡无比的声音,却说着这世上最恶劣的话。 容暮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没有说话。 现在,这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其他人人心惶惶,身子抖得厉害,还是没人愿意站出来。 应朝寒等得不耐烦了,事实上也就过去了一分来钟。 “让她来!“ 一个男人高声叫道。 都怪那肥婆没搞清楚来人就下手,现在好了,把他们全都拉下水。 “是她让我们做这事的,也是她给我们出的主意!“ “没错,就应该让她来!“ 恶声恶气的声音一个两个,最后变成跪着的七八个人都吼着让胖大妈来。 胖大妈肥硕的身子往前一挣,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畜生!老娘当初给你们的好处还少吗?你们竟然这样对我……你们不得好死!“ 第65章 你喜欢她? 原本心里还有一些愧意的众人,听见她骂得这样难听,全都一股脑地骂了回去。 “今天不是你,我们能得罪应少吗?“ “对,都怪你这婆娘贪财!“ “……“ 大妈骂不过这一群人,气得胸口起伏得厉害,“你们……你们不是人!“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当初说好来钱就大家平分,这些年来,他们这事是做了不少,钱也挣了不少,这一条街上的人都和和气气的,她以为她是做了件好事,没想到这群人见利忘义,竟然要把她推出去! 胖大妈喘得厉害,眼神触到应朝寒的脸,就知道他不可能放过她,她又看向容暮,两只眼睛里有着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 “姑娘!不,小姐!“ 胖大妈跪着挣脱了身后保镖的手,扑到容暮的面前,还没抓上她的裙摆就被一股力量扯开。 “求求你,你帮帮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想伤害你们啊……“ 胖大妈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想博取容暮的同情。 “是我做错了,我认错……求求你帮帮我!“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胖大妈依然不在意,只是双眼盯着容暮,希望她能点点头。 “……“ 容暮听懂了刚才他们一群人争执的事,也知道他们专门做这种宰客的生意。这世道在旅游区宰客,她可以理解,但是这样强行宰客,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她实在同情不来。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们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圣母。 容暮望向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脸,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胖大妈是真的绝望了,她望了一圈那些人,他们都心虚得避开她哭得肿起来的眼睛,总觉得有些吓人。 “你们都给我记着吧……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说得气虚,又夹着几分突如其来的阴狠,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时,胖大妈抢过保镖手里的项链,塞进嘴里,喉咙一哽就咽了下去。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动作惊着,她坐在地上,眼睛肿得看不见。 “够了吧……“ 她喉咙好像被项链划破,声音变得嘶哑难听。 应朝寒也没想到她会这般迅速,当下有些黑脸。 容暮看着她的样子,虽说那项链不粗不长,可也害怕闹出人命。 吓吓就算了,还是送到该管的人那里去。 容暮的手扯上应朝寒的衣角,轻轻说着,“她年龄那么大了,还是送她去医院吧。“ 许是容暮出言安抚,应朝寒也就不再瞪着地上坐着要死不活的大妈。 他没说话,容暮就当他默认了。 她吩咐身边的两个保镖,把人送去当地的医院里。 回过头又对着扭着那些人的保镖说道,“这些人都送去警局吧。“ “是。“ 容暮看向跪着的那群人,“我希望你们明白,这是应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从警局出来以后,希望你们能做些正经生意,不要再犯。“顿了顿,“否则,别说是法律,应氏也不会放过你们,明白么?“ “明白!“ 一群人都感激地盯着容暮和应朝寒,高声应着。 给了他们这次机会,他们一定会正正经经地打理生意,不再去坑害其他人。 “走吧。“ 保镖们见应朝寒一直没说话,自是默认了容暮的话,一个押着一个地往一边走。 “慢着。“ 一群人停下脚步。 容暮身子一紧,不太敢看旁边的应朝寒。 她自作主张地了结了这件事,没问他的意见,以他的性格,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弄死? 身边的人抬起她的手,把伞塞进她手心,没什么表情地走到一个男人面前。 这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不远处的容暮,愣是不敢看应朝寒,眼里都是求救的意思。 应朝寒看到他的眼神瞥向他身后的人儿,眼底冰锋乍现。 还看。 他抬起脚就踹向面前的男人,仔细一看,不是一开始想上来拽容暮的男人还能是谁? 男人砰地被踹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连身后的保镖也未能幸免,不同的是那男人痛得连声低叫,保镖在后面垫着却一声未吭。 都不知道应朝寒突如其来的火气是怎么回事,保镖们都惊讶地抬起头来。 他们这是第一次看见应少亲自动手打人。 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气啊。 容暮站在原地,嘴巴上上下下几下都没说得出话。 他这又怎么了? 应朝寒没理会其他人的眼光,懒懒地掀起眼皮,一只脚踩在那人刚撑起来的胸口上。 他似乎是欣赏着男人眼里的害怕和恐惧,笑起来让人生寒。 “她很漂亮?“ 男人又疼又怕,脑子转了几下,才恍惚明白,这个“她“指的是容暮。 不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男人又看了一眼穿着白裙、身姿绰约的容暮,然后实诚地点了点脏兮兮的头。 动作一完,他就看见应朝寒眼里的黑色越来越深,全部聚拢到一处,黑得看不见底,然后突然炸开,变成了最后的阴鸷和嗜血。 他不动声色地加重脚下的力道,男人的脸逐渐疼得难看,直到扭曲。 “哦?你喜欢她?“ 保镖都忍不住一抖,从声音已经听出了应朝寒的震怒。 “啊呃——“ 男人痛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呼嚎。 “我、问、你、话!“ 男人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压而出,传来的痛感越发清晰,恨不得就此晕过去。 此时他再不懂的话,他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死在这男人脚下。 “不喜……欢……“ 男人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说完胸口就一轻,他得以正常呼吸。 应朝寒收回了脚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他顶了顶足尖,眼里让人惧怕的神色还未散去,“容暮,过来。“ 第66章 他更喜欢她 容暮呆愣地看着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听着他喊她,她才移着步子过去。 轮到她了。 她才是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她磨磨蹭蹭地走着,希望能晚点过去,但这不妨碍应朝寒对她的耐心。 “怎么……唔……“ 走到还有两步时,应朝寒迅速地拉过她的手,遮阳伞就那么轻易地跌落在地上。 他粗暴地吻上她。 同时,知道她会反抗,他毫不犹豫地抓住她两只手抵在腰后,一只手空出来扶住她的脑袋,把所有退路都给她阻断。 所有人都惊了,保镖们则是很快地反应过来,立刻低下了头。 地上那个男人愣愣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二人吻得难分难舍。 等到她彻底晕头转向,应朝寒才满意地放开她。 她不得不靠在他身上,他的额抵着她的,都带着缱绻。 应朝寒的声音算得上温柔,还有几分愉悦,好像刚才发怒踹人的那个人不是他。 “……“ 容暮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让人喜爱至极。 他拥着她,得到了一些安慰,转过头看见那男人还傻愣愣地盯着他们。 “我看你是想死……“ 应朝寒这火又要上来,被容暮侧过来的身子挡住了视线。 她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绵软。 “别闹了。“ 应朝寒没说话,那保镖见此,赶紧把那男人拎起来要拖走。 应朝寒伸出脚又踹了上去,又听见一声闷哼。 他要是再看,他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容暮看着他这带着稚气的动作,表示非常无奈。 她微微推开他,转身就走。 “你走什么?“ “应少,你不想吃饭可以,但我不想饿肚子。“ 容暮看着那边的市场,脚步快又急。 她其实是怕他跟她算账。 应朝寒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他心底那点刚亲过她得到的愉悦消失得干干净净。 “应少。“ 一个保镖又站过来,手里的伞遮住了头顶上热辣的太阳。 应朝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伞。 “跟紧点。“ “是。“ 保镖等他走远一些,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应少的心,他一个大男人真的猜不透啊。 这边的容暮皱着眉头,挑拣着面前的肉类。 这都快正午了,整个市场的菜都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别人挑完不要的。 这能拿回去做菜? 她倒是可以接受,怕的是那刚发完火的爷挑剔。 正想着,身后就附上来一具热烫的身体。 容暮头也没回,挣扎倒也没有。 “这里人多。“ “人多影响我抱你?“ “……“ 顺着吧,就顺着吧。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跟她开火了。 容暮皱着眉,选了两节还算干净的排骨递给老板。 “麻烦切一下,谢谢。“ 回去就不用费劲准备了。 “好勒。“ 老板是个长着胡子、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男人,看着面前这对养眼的男女笑了笑,觉着是男才女貌,就是这男人似乎粘人了些。 “姑娘,你和你男朋友可真相爱啊!“ 老板边剁着排骨,边带着羡慕地说着。 “他不……“ 容暮下意识地否认。 “是啊,她爱我爱得紧。“ 应朝寒掐着容暮的细腰,从容地接过老板的话,老板也就没听见容暮的声音。 “我看啊,是你更喜欢这姑娘吧!“ 看他们两这样子,小姑娘神色淡淡的,男人愣是圈着她不放,一眼就能看出感情深浅。 应朝寒和容暮皆是一愣,都没开口。 容暮先反应过来,根本没把老板的话放在心上,她接过袋子,想起来出门的时候走得快,压根儿就没带钱。 她转身看向还在沉思中的应朝寒,应朝寒才一招手,后面跟着的人就过来付了钱。 容暮挑挑捡捡,买了玉米、山药和一些其他的蔬菜,然后就要走。 应朝寒脸色平静如水,“你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我的水平达不到你点菜的要求。“ 言外之意,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别废话。 应朝寒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意外。 容暮觉得他冷静得过头了,她的头上就像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扎得她血肉模糊。 她侧过身,偷偷向后面看了一眼,脚步停了下来。 应朝寒头皮一紧,差点撞上她。 “投怀送抱?“ 她哪儿来的闲工夫管他。 容暮眨了眨眼,拿过他手里的遮阳伞。 后面的保镖拎着菜,对于有伞还晒太阳的应少不敢多言。 容暮撑开伞,遮过她和应朝寒的头顶。 “知道心疼我了?“ 应朝寒倒是想享受番她难得的主动,可惜她身高实在不够,他撅着身子,有点难受。 “我只是不想晒太阳。“ 保镖在后面,努力忍住要喷薄而出的笑。 应朝寒幽幽地往后一望,身后什么声音都没了。 他接过容暮手中的伞,“给我。“ 容暮也不矫情,松开了手。 两人并排着走在不宽的路上,有人看出他们是街头闹出事的两个主角,又看到后面跟着的保镖,一个两个都躲得很远。 炙热的太阳烤着这天气下的每一个人,出门时还清爽的皮肤也变得汗津津的,粘人得紧。 容暮不喜欢浑身都是汗的感觉,衣服也被粘在身上,仿佛一点都不透气,身边这位更是给了她极大的心理压力。 她不喜欢冬天,冻得浑身僵硬,也不喜欢夏天,热得让人浑身难受。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走着走着,连应朝寒都得加快步子才能跟上她。 应朝寒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眼看着车就停在路的对面,容暮从路口一出来,就急也似的往车那边跑。 应朝寒看着她伞也不愿遮了,急得像脱了缰的野马,自然也没注意到旁边冲过来的影子。 “容暮!“ “砰——“ 应朝寒手中的伞飘散落地。 第67章 你真想知道? 容暮被旁边一股大力冲撞,脚下一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 好在应朝寒手疾眼快,冲上来抱住了她,才让她没和大地来一次亲密的拥抱。 他把她扶稳后,有几分气恼地吼她,“热得不要命了?连路都不会看?“ “……“ 容暮往上看了他一眼,脚痛的感觉变得清晰无比。 地上被同样撞倒的男孩吓得不敢出声,默默从地上爬起来。 “对……对不起……“ 容暮一声不吭的样儿,让应朝寒忍不住想发火,转头瞪了一眼那个“罪魁祸首。“ 本就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这一下就被他身上凸显的恶意吓得眼底泪汪汪。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淌满了整个脸颊。 “我没事的,你别哭……“ 容暮脸色白着,尽力安慰小男孩,头上有冷汗渗出。 一听到安慰,孩子怎么都忍不住了。 “哇……叔叔好凶!“ “……“ 叔叔? 他管她叫姐姐,管他叫叔叔? 应朝寒的脸沉了下来。 “这么大的人,话都不会说?“ 容暮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只是个孩子。“ 应朝寒冷冷地看着男孩,“你多大了?“ “十一岁。“ 他转眸,“我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坐在应氏的办公室里签单了。“ “……“ 所以呢? 他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容暮没理他,摸了摸男孩的头,轻声说,“以后不要在路上乱跑了,这么做很危险。“ 男孩抬起手擦了擦眼睛,“知道了,姐姐。“ 声音还带着一丝啜泣。 容暮心里柔软,大概是每个女人对孩子都有用不完的母爱,容暮更加温柔,“快回家吧,一会儿爸爸妈妈要等得着急了。“ “好。“ “路上小心些,注意安全。“ “嗯!“ 小男孩应得大声,看了看容暮,又看了看她身边站着的应朝寒,“姐姐,再见。“ “再见。“ 容暮笑着跟他道别,回身就看见应朝寒沉得吓人的脸色。 “我们回去吧。“ 容暮装作若无其事地拉过他的手腕,正要走动,脚就疼得她一侧。 应朝寒本想训她两句,却见她脸色苍白,痛苦地倒进他怀里。 他眼神一凛,手稳稳地环住她,“你受伤了?“ 保镖见此,立刻跑到车前,打开了车门。 应朝寒毫不费力地抱起容暮,塞进车后座,然后一并坐了进去。 他的手捏着她的腰,迅速拉上车门,作势要把长裙掀开。 容暮急忙按住,在他黑不见底的眼神里,弱弱地说了一句,“左脚。“ 应朝寒不满她刚才的抗拒,拉过她的左脚,甩开鞋子,动作粗鲁。 “嘶——“ 容暮吸了一口气,想一下敲在他头上。 懂不懂温柔啊混蛋! 应朝寒没看她,手上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他翻过她的左脚,脚腕已经肿了起来,面上的皮肤也磨破了一些。 他捏着她的脚动了动,观察着容暮的表情。 她怀疑他是故意折磨她。 容暮疼得咬紧了嘴唇,脸色惨白,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应朝寒拉下她的裙子,盖住她春光外泄的一幕。 “没伤到骨头。“ 容暮一惊,他……懂医? 应朝寒降下车门,同窗外站着的保镖交代了几句,保镖就离开了。 容暮听见他说了什么喷雾,纱布等等,更加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转念她又觉得纳闷,他一个大少爷,怎么会懂医疗方面的东西? 应朝寒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为我妈学过一些。“ 容暮嘴唇一抿,“你妈妈……是生病过世的?“ 外界都说的是因病去世,应家也是这样回应的。 只是想起他曾经的嚎啕大哭,容暮忍不住追问。 “阿时,你真想知道?“ 提到这件事,他突然正色,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肃然。 “……不是吗?“ 容暮抬起头来,眼里的干净清澈让应朝寒头一次有了倾诉的愿望。 应朝寒笑了,但她感受不到他身上一点开心的意思。 他从旁边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咬在薄唇上,本想点燃,看了看她,又作罢。 他手里的动作不停变换,把玩着银质的打火机,整个人透着一股死一般寂静的味道。 容暮敛下眼,他不开口,她也就不再说话。 车内没有开空调,既闷热又安静,陷入一片死寂。 容暮身子僵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好像感受到一丝冰冷和悲伤的气息。 那来自于身边的应朝寒。 “你见过疯掉的女人么?“ 突兀的一声问句,砸在容暮的心上。 “我见过。“ 他知道得不到她的回答,自己就答了。 容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这和她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容暮眼睛一睁,屏住了呼吸,一时间联想到了什么。 疯掉…… 因病去世…… 不知怎的,她忽然浑身发冷,尽管她竭力控制,但睫毛的颤动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应朝寒咬着烟头,嘴里是无尽的苦味和涩然。 明明没点燃,怎么会觉得苦? 他笑了一下,靠在椅座上,眼里闪过一幕幕回忆,又痛又苦。 …… 第68章 顾子清的哀(一) 一袭白衣的女人坐在宽大的大床上,长发及腰,背影萧条,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她的消瘦与异常。 明明还是白天,外面阳光普照,生机盎然,在这个房间里却见不到一丝光亮,漆黑得让人恐惧。 但女人不怕,反而习惯了这样的黑。 仔细一看,这个房间宽敞且空旷,除了那张床,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房间墙上都贴着软棉,就连床的棱棱角角都包得严严实实。 女人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眼神呆滞木然,姣好的面容惨白得像死人,嘴唇干到裂开,有着丝丝血迹在外。手脚形如枯槁,手臂上外露的皮肤被掐得青紫,有的还在往外流血,一看就知道下手下得有多重。 这间房里的唯一一扇门被推开,射进这屋里,有了一丝光亮。 女人机械般地回过头,看见来人时,她枯竭的眼里亮起了一束光。 “朝寒……“ “妈妈!“ 顾子清跳下床,将扑过来的儿子抱进怀中,死死地勒住。 门口的女佣神情冷漠,似乎不稀罕看他们这副母子情深的样子,不屑地说着,“老爷说了,请夫人控制好自己,不要伤了小少爷,否则,就算您自杀,也别想再见小少爷一面。“ 嘴里说着“夫人,“言语中却没有半分对面前这个女人的恭敬与顺从。 顾子清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她,只是将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 “还以为自己是应家的大夫人,疯子一个……“ 女佣嘴里忿忿地念着,说出的字眼肮脏又难听。 小朝寒推开妈妈,回头凶狠地说,“我妈妈不是疯子!“ 女佣没想到他听到她说的话,表情讪讪地笑,“小少爷,我说的不是夫人……“ “你走!我不想再见你!“ 小朝寒气得脸通红,大声地吼她。 顾子清见他激动,害怕顶撞了女佣,她再也见不着儿子,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女佣只能愤恨地白了顾子清一眼,快速拉上门,对着门边站着的保镖交代,“小心听着里面的动静,小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是。“ 房间外的保镖严阵以待,做好了随时冲进房间的准备。 房间里,光线再一次消失,如同她来不及抓住的希望。 顾子清双手颤抖,贪恋地摸着应朝寒的小脸,手下有些不知轻重,弄得他很疼。 小朝寒知道这是妈妈,心里有些委屈,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她了,如果不是他赖着去找爷爷,他都不知道妈妈在这里。 小孩子对于妈妈的想念和依赖,让他忽略掉了脸上的不适。 “妈妈,她为什么要说你是疯子?“ 小朝寒不高兴地提问。 他知道“疯子“的意思,讨厌那个女佣这样来骂他的妈妈。 他的妈妈明明是一个温柔漂亮的人,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 顾子清摸着他脸的手一僵,借着黑暗的环境,小朝寒没有看到妈妈脸上的难堪和不正常。 “因为妈妈生病了……你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顾子清只得哄他,她知道他一向很好哄的,只要对象是她。 “哦。“ 生病了,就可以说是疯子吗? 十岁的应朝寒很反感这句话。 但是孩子的注意力是很容易被转移的,他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看不清妈妈的脸。 他轻轻地说,“妈妈,这里面好黑,我都看不清你,为什么不开灯?“ 小朝寒挣脱了母亲的手,摸索着要去按床边的灯座。 “啪——“ 房间亮起了灯,顾子清也被刺得挡住眼睛,眼里竟有着莫名的惊恐。 “妈妈……“ 小朝寒转过身来,看见妈妈不对劲的脸色和衣服上的斑斑血迹,不明所以的他感到有些许害怕。 顾子清放下手臂,儿子眼中的害怕让她刚平静下去的情绪瞬间起了波澜。 “朝寒……“ 她张嘴叫他,汹涌的情绪让她头疼,她扑向床头的应朝寒,死死地搂住。 “别怕……我是妈妈……我不会伤害你……不会……“ “妈妈,你弄疼我了……“ 顾子清好像听见,依旧把他拥得很紧,嘴里念念有词。 小朝寒被妈妈这一系列的动作吓得全身发抖,下意识地推搡。 “不要离开妈妈……不要!“ 顾子清突然一声尖叫,让小朝寒更加难受,她勒得他难受,叫得他难受,他几乎用尽全力地推着身前的女人。 妈妈不是这样的。 他不懂,但平时妈妈对他都很温柔的。 他想起来时,爷爷对那个女佣说的话,语气里的厌恶连他都听出来了,“医生说那女人的精神状态不好,容易失控,你最好盯紧点,别让朝寒受伤。“ 那女人……是妈妈吗? 那时他还在好奇,为什么爷爷要这么称呼妈妈。 还有失控。 就像这样,对吗? 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小朝寒愣愣地看着被保镖推倒在地的妈妈,整个人出奇地迟钝。 顾子清被进来的保镖推倒,身上的各种各样的伤口都开始流血,衣服上的血色越来越深,但她像感觉不到痛一般,不管不顾地来拉应朝寒。 “不要抢走我儿子,把他还给我……“ 她的头痛得让她想死去,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小朝寒被浑身是血、歇斯底里的顾子清吓懵了。 顾子清没有了往日的端庄柔美和温柔大方,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拼命地把应朝寒往怀里拉。 保镖见此,一人拉住失去理智的顾子清,一人抱起小朝寒就往门外走。 “朝寒!不要离开妈妈……妈妈只有你了……不要……“ 顾子清还在不停地哭喊,可这换不来别人对她的同情和怜悯,只有冷漠的拒绝和厌烦。 小朝寒趴在保镖的肩上,离顾子清越来越远,他害怕,他茫然,可他还是舍不下自己的母亲。 他胆怯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顾子清充满泪水和绝望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懂了些什么。 “放开我!我要妈妈!“ 他开始挣扎,开始叫喊,他要回到他妈妈身边。 “小少爷,夫人这样会让您受伤的。“ 保镖没有动容,只是公事公办。 第69章 顾子清的哀(二) “放开我!我妈妈受伤了!我要去看她……放开!“ 小朝寒一口咬上保镖的肩膀,保镖一痛,只能放下他。 落地的瞬间,他撒开腿就跑向要彻底失控的顾子清,“妈妈!“ 顾子清以为儿子也不要她了,整个人的神经迅速崩断,几乎要与面前制住她的人拼命。 恍惚间,她又听见儿子的声音和跑近的身子,她迷乱的眼里有了一丝清明的神色,一抹黑在她眼里慢慢化开,最终那黑都消失不见,她又恢复了柔弱的样子。 保镖也明显感觉到她的变化,从疯狂到安静的这一变化让他失神,转眼间,小朝寒已经再一次扑进顾子清的怀里。 “朝寒……“ 她叫的声音温柔欣慰,眼泪顺着惨白的脸庞流下来,多了一分楚楚可怜的凄美。 她就知道,她的儿子不会不要她。 这一次,顾子清搂得再紧,应朝寒都没有再反抗。 他看着母亲脖子上的青紫,闻着她身上的血腥味,不喜哭泣的他也开始哭了起来。 太疼了。 他的妈妈一定很疼。 保镖见此先是诧异,然后就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 他来应家工作的时间不长不短,整整三年,这三年,他从未见过这小少爷哭。 都说是应家规矩太严,男儿家不该轻易掉泪,可他现在仅仅是个十岁的孩子,三年前也就七岁。 在外人面前,他从来都不爱说话,仿佛带着他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更别提像今天这样激动反叛,甚至哭得伤心。 也只有在夫人面前,他才难得孩子心性一回。 可是夫人已经…… 保镖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母子二人,做不了任何事。 “妈妈。“ 小朝寒哭得没有声音,缓缓放开抱住顾子清的手臂。 “妈妈太疼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又要掉下来。 顾子清见状,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儿子在心疼她。 她又抱了抱小朝寒,抬头望着身边的保镖,声音柔和,没有一丝疯狂。 “麻烦你给我们送一个医药箱过来。“ 说完就抱着小朝寒上床,“妈妈不疼,有你在,妈妈一点都不疼。“ 她笑得温柔,好像从前那个端庄大方的她。 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一个去拿医药箱,一个站在门口候着,防止突发情况。 “可是……妈妈流了好多血……“ 那么多血,他从来没见过。 “没关系。“顾子清笑着说,“叔叔去拿医药箱去了,一会上了药,妈妈就不会疼了。“ “我要帮妈妈。“ “好,你帮妈妈上药。“ 顾子清笑得越发动人,那苍白的脸上依稀可见的是盈盈的笑意。 “妈妈去换件衣服,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好,我哪里都不去。“ 小朝寒停止哭泣,睁着乌黑的眼睛看她。 顾子清起身,在床的另一边捡起一件衣服,走到房间的拐角就把衣服换上了。 另一个保镖也回来了,把手里的医药箱放在小朝寒的脚边。 “谢谢。“ 两个保镖都退到门口,这门,不知是关还是不关。 关了怕她伤害小少爷,不关又不太合适。 “我不会伤害他的,他是我儿子。“ 顾子清明白他们的顾虑,像从前一样通情达理。 “……“ 两个保镖没说话,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拉上了门。 顾子清走到小朝寒面前,坐在床尾的地上,然后撩起长袖,方便他动作。 长袖下的一节手臂青青紫紫,伤口密布,看上去十分狰狞。 小朝寒抿了抿嘴唇,更加心疼妈妈。 “不是说要帮妈妈上药?上完药妈妈就不疼了。“ 顾子清一样一样拿出医疗用品,摆在小朝寒的面前。 他的小手抓住棉签,一点点给伤口消毒。 顾子清是疼的,她咬得嘴唇发白,可就是一声不吭。 她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应朝寒,恨不得永远留住他。 等到做完这一切,顾子清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还疼吗?“ 小朝寒皱着眉问她。 “不疼。“ 有他在身边,她怎么样都是不疼的。 “爸爸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即使如此,他还是很费解。 “妈妈说了,因为我生病了……“ 顾子清再一次这样解释道。 “那我要做医生,然后把妈妈的病治好。“ 小朝寒信誓旦旦地说着誓言。 “等你好了,我就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好。“ 顾子清慈爱地摸着他的头,眼里是感动的泪水,望着他的眼神又贪恋又不舍。 那时候的应朝寒看不懂。 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想着长大了要学医,要保护他的母亲。 从那天以后,能接触到顾子清的人都知道,她好像正常了。 虽然只是好像。 她不会再歇斯底里地敲门,不会再疯了一样地伤害自己,大多数时候,她都静静地坐在床上或者地上,有人来了,她就会问起关于应朝寒的事。 “他今天去上学了吗?“ “朝寒有没有好好吃饭?“ “朝寒这几天有没有提到过来看我?“ “能不能带他来看看我?“ 她丝毫没有提及到她的丈夫、她的公公,她的心里只有她唯一的儿子。 负责看守她的保镖跟应乾反应了她近日的情况,他依旧不准应朝寒去看她,最终也是应庭妥协,向着父亲求了情。 应朝寒每个星期都能去见顾子清一次。 每一次他们都会聊很久。 顾子清越发依赖朝寒,应朝寒也更爱他母亲,更讨厌家里把他母亲关起来的人。 直到他和爷爷彻底说开,应乾震怒,结果就是不准他再去见那个疯女人。 一个星期,应朝寒没来,顾子清很焦虑。 两个星期,应朝寒没来,顾子清开始不安。 到第三个星期,他还是没有来,她哭着喊着求他们,让他来见她。 到后来,她又开始疯狂地自残,歇斯底里地撞门,比之前更甚。 她知道应朝寒会心疼她,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会心疼她、爱她的那个人。 等到后来,他还是没有来。 她疯了。 彻彻底底地疯了。 然而这些,被关着的应朝寒并不知道。 那时他也才十三岁,顾子清已经被关了三年。 他想着法地抗议,还是等不到父亲和爷爷的妥协。 他们说,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不明白,那是他的母亲,他们怎么能逼他离开她? 直到那天,他终于被放出门,却只能眼看着关着母亲的那件房被收拾干净。 他知道出事了。 顾子清骗过了送饭的女佣,留下了一把切食物的小刀。 等到第二天佣人发现时,她的身体早就凉透了,手腕上流下的血多得让人心颤,一床的血迹鲜艳欲滴,那场景看过的人都永不会忘。 这一切没有瞒过他。 她死了。 没有任何预兆,或者说,其实每一天都是预兆。 她没有等到他治好她病的那一天,也没有等到他能保护她的那一天。 她放弃了自己。 也放弃了活着的他。 第70章 我在安慰你 …… 外面的太阳愈发热烈,整个车厢里的气氛却低沉死寂。 应朝寒的手肘抵在车门上,一只手夹着没点燃的烟,带着堕落和颓然。 他身上没有温暖,唯有漫长无边的冷,冷得让人为之心颤。 容暮惊愕地望着车厢的某一处,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他母亲生前竟然度过了这样一段心酸难堪的时光,最后还死得那般凄惨,甚至不明不白。 她生了病,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带她去治疗?非要把她关在家中,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把应朝寒也害成这样。 她动了动眼皮,开口开得艰难,“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他。 应朝寒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打开车窗,将咬得不成样子的烟丢了出去。 “不用道歉,我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一如往日的冰冷,习惯了心里长此以往的疼痛。 他知道她并非好奇他的母亲,她刚才不过是随口一问,他便轻易地交代了那些事,于他而言痛如凌迟的事。 他对她,似乎真的很难设防。 一只柔软的手伸了过来,捏住他的虎口,带给他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太过于了解容暮的性子,对着不相干的人冷得彻骨,对着他,则是日复一日的规避,能躲多远躲多远,更别说是主动地肢体接触了。 她这一举动,倒让他有些…… 意外。 是因为他跟她说了那些事,让她对他心生怜悯?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知怎么,刚热起来就又沉了下去。 坐在椅座上的容暮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按道理来说,他身上发生的事与她毫无关系,她和他之间本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可人活在过去,在痛苦边缘挣扎时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 她不想再见到跟她一样的人。 两人的目光都停在她抓着他的手上。 “容暮,你在可怜我?“ 应朝寒先出了声,淡得没有起伏。 “……“ 容暮知道他误会了,她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冷。 她转动眸光看他,让他看清楚,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和怜悯之意。 “你需要么?“ 应朝寒嗤了一声,带着嘲讽。 她捏着他的手越发用力,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 “应朝寒,我在安慰你。“ 后面五个字落进他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激起一阵阵涟漪。 他忽然就笑了,身上被悲伤萦绕的气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邪肆和痞气。 他反手攥住她的手,笑得半真半假,“阿时,你心疼我了?“ 容暮脸色平静,没有理会他的调笑。 她定定地看他,很是认真,“如果她知道你这样爱她、舍不得她,她一定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你。“ “……“ 应朝寒狠狠僵住,笑容在她眼前消失,只剩下他暗黑如深渊的眸,探不出里面的虚实。 “不管最后变成什么样,过去发生的事我们无法纠正,所以也就不要为了那些事困住如今的自己。“容暮止住颤动的睫毛,声音晦涩但足够坚定,“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这是你教给我的,应朝寒。“ 他捏着她的手,力道出奇地大,疼得她忍不住皱眉。 应朝寒浑身崩到了极点,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影子,有顾子清的,有应庭的,有应乾的。最后这所有画面,在她温柔的声音中都裂成了碎片,只剩下她明媚美丽的小脸。 她说出的话不算动听,只是照本宣科地重复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但这对他却很受用。 他狂躁不安、愧疚难耐的心得到了奇迹般的安抚,慢慢归于平静。 容暮感觉到他手劲变小,一颗心刚放下来,就被他用力拉进怀中。 她的右脚跪在车座上,左脚耷拉在座位下,整个人别扭地被他圈住。 “以后的路很长,一个人太寂寞,不如你陪我。“ 低沉又温柔,灼烧着容暮的心。 她靠在他胸口,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不想探究,也无法回应。 “咚咚——“ 车窗被敲了两下。 应朝寒不介意她的沉默,让她坐好之后,降下车窗。 保镖看着黑漆漆的车窗,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应少,您要的药。“ 他恭敬地双手奉上,抬眼看向应朝寒没什么表的脸。 应朝寒接过药品,面无表情地升上车窗,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 他什么时候得罪应少了? 保镖纳闷了。 车里,应朝寒附身开了空调,再一样样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脚伸出来。“ “好。“ 容暮顺从地伸出左脚,此时的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红得吓人。 应朝寒抓着她的脚,放在他的腿上,容暮正想撤回,被他强力按住。 “不想接下来的日子都在床上度过就别动。“ “……“ 要说得这么……色情? 好不容易融洽下来的关系,容暮实在不想打破。 这男人本身就很难搞。 应朝寒哪里不清楚她的想法,手里只是拿起棉签,沾了一点褐色的液体,涂上她脚踝上的破皮。 按出她脚的力道强劲,涂抹的动作异常轻柔。 他附下的脸庞轮廓深邃,额头饱满光洁,鼻梁挺直,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泄露了他此时担忧的心思。 顿时,容暮喊疼的心都没了。 等到喷了喷雾,裹上纱布,收拾好了一切,思虑了一瞬,应朝寒就叫门外的保镖上了车。 “开车回去。“ “是。“ 车缓缓开动,起步时有些颠簸,后又平稳下来。 容暮侧身靠在柔软的椅背上,脚还放在应朝寒的腿上,这姿势让她有点尴尬且难堪,何况前面还坐着一个保镖。 她默默地缩了下脚,想换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应朝寒的眼神幽幽地看过来,手搭上她的小腿。 没做什么,警告的意味十足。 容暮放弃挣扎,他的手开始往下滑,摸到了她没受伤的脚踝上,摩挲着那个玫瑰金色的脚环。 车内的凉气慢慢上来,缓解了身体的热,以至于他摸着脚环的手指时不时碰到她脚踝的皮肤,都会引起她一阵阵颤栗。 “这么敏感?“ 察觉到她的不适,他低声笑她。 第71章 她怕有毒 容暮瞪了他一眼,想把手边一袋子的药甩上他笑得痞坏的脸。 应朝寒拍了拍她的腿,“闹了一上午,这饭也做不成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他伸过手来盖住她的眼睛。 “到了我叫你。“ 早上睡到十点,容暮哪有什么觉想睡。 不过比起面对他,容暮还是宁愿睡过去的。 她靠着椅背,任由双脚放在他腿上,闭上了眼睛。 她不抗拒他的样子深深地取悦了他,他来来回回地摩挲着手下的脚环。 他没有锁错人,不是吗? 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更柔了。 直到他的拇指和食指都发热,他才转而握住她的脚,手下的足尖蜷缩了一下,又松开。 应朝寒眼眸里有了笑意,什么话也没说。 车行驶了十来分钟,停在了海边别墅的门口。 应朝寒望着靠在椅背上睡着的容暮,吩咐保镖把菜拎了进门,自己则绕过车头,打开了容暮这一侧的车门,将她抱了出来。 晃眼的太阳刺醒了容暮,她虚虚地眯着眼,只能看见亮得惊人的太阳和逆着光的应朝寒。 她的头空白得厉害,用手揉了揉眼睛。 应朝寒发觉她醒了,抱着她走进客厅,放在那张白色真皮的沙发上。 不同于外面的闷热,整栋别墅都透着清凉,甚至有几分冷。 容暮刚睡醒,这感觉尤为强烈。 应朝寒抓过一旁的薄毯,盖在她肩上。 这体贴的动作搞得容暮一懵,睁大了眼睛看他。 他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你在这里玩会儿,无聊就看会电视。“ 容暮感觉自己睡了一觉,这人就哪里不一样了。 应朝寒也看见她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眼里掠过一丝难堪。 “咳……“ 他轻咳了一声,为了掩饰尴尬。 “你脚受伤了就不要乱跑,有什么事叫我,我去做饭。“ 说完就抬脚离开,背影带着落荒而逃的意思。 容暮侧了一下头,眼里不可思议。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两点。 可这时候,容暮都还没有吃上所谓的午饭。 客厅离厨房不算太远,但就是听不到一点声音。 容暮不晓得那位大少爷做菜做成什么样了。 说实话,她是有点……虚的。 他学医,是为了他妈妈,但他不会也为了他妈妈学会了做饭吧? 容暮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她懊恼地拍了一下头,扶着沙发站起来,走了两步试了试。 还好,不是很疼。 她得去看看厨房里的实际情况。 只求不要太糟糕。 容暮刚穿过偌大的客厅,扶上餐厅的门,就被刚从厨房出来的应朝寒看见。 “你做什么?“ 他丢下擦手的帕子就走过来,一把抱起光着脚的容暮,走向餐桌。 容暮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下颌,“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了。“ 你们。 就是应朝寒和那个提着菜进来的保镖。 应朝寒把她放在椅子上,身上的衣服还很干净,只是有股淡淡的油烟味。 他没有生气,声音冷静,“已经好了。“ 容暮讪讪地问,“厨房还好吗?“ 应朝寒低眸看她,“我去洗个澡,饿了你先吃,不用等我。“ 咯噔—— 盯着他走远的身影,容暮的心漏了一拍。 等到那保镖端着菜出来时,容暮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的身上套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 问题是,他进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 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真的好吗? 她看上去像个傻子? 保镖大概被容暮的眼神吓住,说话有点吞吞吐吐,“容小姐,这是应少专门为您做的。“ 说着就把手里端着的汤放下。 玉米山药排骨汤。 容暮嘴角一抽,没有说话。 借着他又陆陆续续端出了四个菜,看上去勉强还行,就不晓得味道如何。 容暮等着他把碗筷送过来,说了声“谢谢“。 “容小姐,请慢用。“ 保镖做完这些,退到一旁,无声地抹了抹头上的汗。 他太难了! 他一个保镖,不应该是负责保护老板人身安全的吗?为什么要沦落到给老板打下手做饭的地步? 他当初应聘的时候,可没说过要他上得战场、下得厨房,难道是他对“保镖“这个职业有什么误解? 他脑海里一股脑的想法,在瞧见应朝寒走过来时,被吓得干干净净。 应朝寒洗完澡下来,换了一件白色衬衣,身上有股沐浴完后的芳香。 “不是饿了?怎么不吃?“ 他卷起袖口,动作不徐不慢。 容暮拿不准他的心思,“我等你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满意她的回答,应朝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到她碗里。 声音轻飘飘,有点阴森恐怖。 “阿时,你怕有毒?“ 容暮的手狠狠一顿,装作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夹起排骨咬了下去。 她说是的话,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着回到a市。 某人吃着饭,眼光却不由地往她脸上瞟。 容暮细长的眉一挑,味道很一般,有点咸,不过没有她想的那么难以下咽。 应朝寒见此,有些忐忑的心才缓缓放下,嘴边有了笑容。 “你以前学过做饭吗?“ 为他妈妈? 第72章 道歉和求饶都一样 应朝寒懂她的意思,眼尾上挑,“你猜。“ “咳……“ 容暮正想说什么,就被饭粒卡了一下,咳出了声。 应朝寒给她盛了一碗汤,放在她手边。 “……“ 她不想喝怎么办? 容暮在他威逼的眼光中,觉得这碗汤不喝是不行了。 她吐了一口气,动作僵硬地端起碗,凑到嘴边。 又不是毒药,心一横就下去了,何必惹他不高兴? 心里这么想着,容暮眼睛一闭,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激得应朝寒受不了。 他夺过她手里的碗,用力磕在桌上,发出了声响。 激荡的汤汁泼到他手上,有点烫。 整个餐厅就这么冷了下来,气氛无形中变得紧张。 “容暮,你不想吃就说出来,没必要这样。“ 他看着她逼着自己迎合他的样子,他心里无比烦躁。 “……“ 容暮很是迷茫,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应朝寒站起身,掐上她的下颌,迫使她仰头望他。 “……你拒绝的样子,我不用看都知道。“ 他熟悉得不得了。 “也对,容家大小姐怎么会吃这些垃圾食物?“ 他的声音又低又讽。 “……“ 容暮感觉到难堪。 她嫌弃得那么明显?她已经很努力配合他了好吗? 她笑得牵强,“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那副嘲讽的语气,让容暮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你不是一向很会说的吗?现在说不出了?“应朝寒捏着她的手松开,“既然如此,这些就收了吧。“ 没吃两口饭,也被气得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别让这堆垃圾,脏了容大小姐的胃。“ 垃圾二字,咬得重极了。 一边的保镖汗津津地过来,一样一样地收拾。 应朝寒看着容暮坐在那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就急剧地跳动。 他用力地踹翻了刚才坐着的椅子,头也不回地走开。 容暮坐在位置上,对于发生的这一切感到头疼。 不就是几个菜,他至于说话那么难听么? 保镖里里外外收拾着桌子,容暮就坐在桌前,有些气闷。 前一秒还好好的,这就又生气了。 她都这样了,他就不能消停会? “容小姐。“ 保镖收拾完了,不确定地叫了她一声。 “嗯。“ 容暮应了一句,感觉脚有些疼。 保镖站得笔直,言语瑟缩,“应少这是第一次做饭,为了您……“ “……“ 容暮蹙眉,咬紧牙关。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保镖见她没喊停,他继续说着,“应少从小就养尊处优,这些事他从来都没做过,不管是为了谁……他刚才还问我怎么才做好菜。“ 他说的是“问“,可应朝寒那人,本身就不是个愿意服软的人。 听了这里,容暮的脚更疼了。 保镖的话里已经有了对她的不赞同,“不管应少今天这菜做的如何,但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对您好……“ “砰——“ 餐厅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容暮和保镖都是一愣。 只见刚才气急走掉的人又回来了,带着一身煞气。 “你再给我说一句试试?“ 他口气阴森,充斥着狂躁和怒意,吓得保镖后退了几步。 完了,他戳穿了老板的心思。 应朝寒站在容暮面前,气得整个人的身体都随着呼吸起伏,可想而知是气到了何种程度。 容暮坐着想跟他解释,却见他伸过来的手。 这是气得狠了要动手打她? 容暮心一惊,不管他要怎样,她都不能再违他的意。 她闭上眼,不闪不躲,苍白的小脸上有着无措和坦然。 两种情绪,在她脸上体现得淋漓精致。 应朝寒的手掌捏紧,上面还有做菜时烫伤的伤口。 她真的是想逼疯他。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她睁眼就将他眼里又怒又无奈的表情收入眼中。 应朝寒恨恨地抱起她就走。 容暮和站在桌子旁边的保镖都一脸懵逼。 快要走出餐厅时,应朝寒回身对着里面怒吼,“你他妈以后再给我多嘴,就赶紧给我滚蛋!“ “是!“ 保镖挺直身躯,大声地回应。 等到应朝寒抱着容暮离开,某保镖才垮了下来。 太好了,他没被开除! 他刚才都以为自己快要性命不保了,应少竟然只吼了他一句! 老板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他也不明白! 做保镖苦! 做应少身边的保镖,更苦! 容暮一脸不知所措,直到她被抱着回了二楼卧室。 被甩上床的时候,她都没搞懂这个反转是怎么回事。 “不是……那什么,你不生气了?“ 容暮看着他解着衬衣上的一颗颗纽扣,她脸上的冷然有点维持不住了。 “做得你下不了床,我就消气了。“ 应朝寒解到腹部的纽扣,有些急躁地一扯,剩下的纽扣全部崩开,砸在地上的声音给这房间增添了一丝旖旎。 “等等!啊喂!“ 在他把衬衣甩到地上的那一刻,容暮才慌不择地往后面退去。 她恨急了她受伤的脚,不然还能跟他谈谈。 容暮哪里知道,就算她没受伤,现在的应朝寒也不可能会和她谈的。 他只有一个想法。 既然她不肯为她糟蹋了他的心意而道歉,那他就只能把她做到求饶为止。 反正道歉和求饶都一样,都是她向他低头。 第73章 偷吃 想到此处,应朝寒的眼睛深邃得发黑,亮起来的瞬间,像一只饿了良久的狼,对他手中的猎物,只剩下了志在必得。 “我认错,应朝寒!真的!“ 她不该惹他生气。 容暮一只手张开,试图阻挡随时会扑上来的他,努力地装可怜博同情。 “你看我的脚,都受伤了,我们能不能……“ “晚了!“ 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抓住她另一只没受伤的脚,把她拽进他怀里。 “应朝寒,你别过分……“ 容暮的脚不停地蹬动,手也到处挥舞,妄图躲开他。 “让你别乱动,不然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应朝寒笑着警告她,声音嘶哑磁性。 “……“ 看着她红润的脸,他没给她时间,一只手拉过身下的薄被,盖在两人的身上。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的,阳光洒在地板上,热辣滚烫。 容暮这次连骂他的心都没了,折腾了一个下午,她愣是眼睁睁看着太阳落到海平面,恼得她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到了天灰灰亮,应朝寒才把她抱起,慢腾腾地走进了浴室。 躺在温热的水里,容暮身上出的汗终于被洗净,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精神奕奕的某人,头一次对自己是个女人这件事感到很烦躁。 在浴室呆了好久,容暮才被洗得勉勉强强,然后抱了出来。 她乖巧顺从的样子,让他什么脾气都没了。 如果容暮还看得见他此时的表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呼他脸上。 凌晨时分。 容暮是被饿醒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午饭吃了两口,晚饭也错过了时间,导致胃里空空如也。 她全身酸痛,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 应朝寒不在。 她勉勉强强坐起身来,看见旁边的衬衣,艰难地把它穿在身上。 她连抬手的劲都快没了。 等到基本穿得规整,她酝酿着勇气,下床找些吃的。 这么累,她严重怀疑她是被饿的。 时钟稳稳地指向十二点。 容暮缩着身子,抬了抬酸软的大腿,差点让她栽下床。 与她满身的惨状相比,她受伤的脚踝倒是被包得很好,看不出一丝凌乱的痕迹。 容暮稳住身形,用左脚点了点地。 还好,不是很疼。 她稍微换了一下动作,才踩着步子,一瘸一拐地摸索着下楼去。 一路还算畅通。 到了厨房打开了冰箱,她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她一早看到的那样。 容暮端出一块三角的黑森林蛋糕,上面撒着巧克力碎末,点缀了点点白色奶油,显得很可口。 侧门上有一排牛奶,容暮拿了一瓶,打开了餐厅里的水晶壁灯,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填起空空如也的肚子。 离开家几天了,应朝寒也没提她能不能联系家里的事,也不知道爸爸怎么样了? 容暮敛着眉,拿着勺子戳了一下蛋糕,张开嘴尝着。 “味道还不错……“ 容暮低着声说了一句,没一会儿就把蛋糕吃完了。 勉强垫了下胃,不再是饿得忍不住后,容暮捏着牛奶瓶子,瘸着往楼上走去。 看着电脑屏幕上传过来的文件,应朝寒摸过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 长夜漫漫,过来这两夜,他都没怎么休息。 略显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周围烟雾缭绕,让他有些烦心。 屏幕上跳出警告信息,他随意地点开某间房的监控,某人就像只睡不醒的兔子,摇摇晃晃地下床,一个踟蹰,差点摔倒在地。 他抽了一口烟,心情突然没有那么烦躁了。 看着容暮提着受伤的那只脚,跳着出了房间,脱离这间房的监控范围。 明明还有文件没批,他倒是有闲心看起整栋别墅的监控来。 一排排小窗口打开,容暮穿着他衬衣的身影走过走廊,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下楼,目的很明确。 应朝寒张嘴咬住烟头,点开餐厅的监控。 果然,某人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端着小碟子的蛋糕和牛奶出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受伤的脚吊着,吃得好不痛快。 他轻笑出声,食指在在桌上磕着,敲出了很小的声响。 看来真是把她饿惨了。 应朝寒突然想看她被逮了现行的样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正要站起身,屏幕上就弹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看见来人,应朝寒刚有的笑容就卸了下来。 第74章 激怒他 他把烟蒂摁熄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盯着屏幕上的电话,眼里深不见底,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一室寂静,烟蒂的最后一缕烟也燃尽,他才慢腾腾地接起电话。 屏幕里一个男人的脸部很清晰,头发乌黑,眼神锐利,神色威严,立体的五官和应朝寒有七分相似,只有耳鬓间的几根白发和眼角的细纹能看出他的实际年龄。 他手里拿着一支高脚杯,暗红的酒液随着他摇晃的动作,不停地撞击着杯壁,始终没有开口。 应朝寒也不急,抽出一支烟点上,靠向身后的靠椅,神情淡淡。 “你最近在做什么?“ 还是对面那人先开了口,因为他知道,应朝寒从来都不愿和他多说什么。 “有什么事。“ 这么晚给他打电话,难道还能是为了跟他闲聊? 应朝寒吐了一口烟,把右脚换在左脚上面,显得漫不经心。 那人顿了两秒,开口道,“新年近了,每年的家宴需要你,这次也不例外。“ 言语间听不出威胁之意,但又处处都透着胁迫。 应朝寒嗤笑一声,觉得很好笑。 “这大半夜来扰人清梦,就为了说这事?“ 他可是不信的,那人没事可不会主动联系他。 再说,关于家宴这事,他心里有数,需要他今天特意给他打电话提醒? “今年的家宴不同以往。“那人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仿佛已经习惯,“你爷爷和我都觉得你年龄不小,到了该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 “这是想把哪家小姐塞给我?“应朝寒把剩下的烟夹在手中,盯着屏幕的眼很凉,“傅家?还是文家?“ 他的婚姻,在他们眼中,只是巩固集团利益的工具,毫无感情可言。 那人懒得理会他的不满,或者是对此无动于衷。 “文家那丫头不错,很适合……“ “很适合做应家夫人,然后被你们所掌控,是吗?“ 大概是今天想起很多关于顾子清的事,对于电话那头的人,应朝寒连敷衍应付都难维持下去。 他的嘲讽之意太重,让听见的人无法不动怒。 “应朝寒!“男人的声音一重,眼里有被他激起的怒火,“你用什么口气和我说话?“ “不然我应该用什么口气和你说话?“应朝寒笑得极尽讽刺,“父、亲!“ 应庭本还想着能与他平心静气地谈话,没曾想他今天会如此激进逼仄。 平常的他,至少还会勉强迎合他几句,要么就是沉默不语,怎么可能出言讽刺? 除非,他又想起那个女人。 应庭冷眼看着他的脸庞,“无论你怎么想,这人你早晚都是要娶的,你现在身为应家唯一的接班人,就要听从长辈的安排,做好将来接手应家的一切准备,别想玩什么把戏……“ “哦?“应朝寒扔掉烟头,淡淡地掀起眼皮,笑得神秘莫测,“唯一?“ 应庭眼睛一横,眯起眼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了? 应庭不敢妄下结论,他这儿子从生下来,到现在,他对他的了解都少之又少。 他一直把他当成接班人在培养,在应家的羽翼下,他自以为对他的势力还是有足够了解的。 但现在看来,这孩子似乎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没什么意思。“应朝寒轻易听出他的试探,手敲在桌上,“有一个浪荡花丛的父亲,说不定哪天就多了一个儿子出来,我担心我的位置受到威胁,不可以?“ “你!“ 应庭气得胸口微微起伏,讨厌他这满身锋芒的样子。 他的话半真半假,连应庭都猜不透他说的是真是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a市做了些什么。“应庭看着应朝寒面无表情的脸,“我不管你和外面的女人怎么玩,但是,你要娶的只能是文溪!“ “让你娶她,是为了你好!“ 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没问过他,还为他好。 应朝寒又是一笑,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应家?“ “这没有区别!“ 应朝寒眼底沉如水,脸上却轻松得很,“能不能让她嫁给我,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没说不娶,只说看他的能耐。 应庭听了这话,冷声说着之后的安排,“过两天会安排你们见面,合适的话,家宴上就早些把事定下来,该准备的好提前准备,应家很多年都没办过喜事了,你爷爷也很重视这件事……“ 第75章 被抓住偷听 是啊。 上一次大办宴席,还是他妈死了的时候。 应朝寒手机捏紧银质的打火机,棱角咯得手心发疼。 “随你便。“ 他声音平静,脸上没有波澜。 他的事还没做成,现在还不能跟应庭撕破脸。 等到他站在应家的巅峰之上,他一定会让他把欠他和他妈的一切都还回来。 视频不知何时断开,应朝寒坐在椅子上,扶住额头,脸色晦暗不明。 “你想听到什么时候?“ 容暮微微靠在未阖上的门前,有些尴尬。 她只是回卧室的时候,看见这间房还开着灯,所以摸过来看看,不是想偷听他打电话。 果然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她想了想,推开门,一瘸一拐地进去。 房间内整整齐齐,一排排书架上放得满满当当,旁边有一张黑色的漆皮沙发,中间摆着一张实木镶边办公桌,坐着脸色阴晴不明的某人。 头顶的水晶灯散发着暖色的灯光,地上铺着有民族特色的手工地毯,容暮光着脚站在那里,琢磨着怎么开口。 一件衬衣,也就刚遮到她的大腿下面,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手里还攥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牛奶。 “过来。“ 应朝寒侧过身喊她。 “哦。“ 容暮捏着牛奶瓶,挪到他身边,被他轻易地抱起,放在大腿上。 他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还疼么?“ “……还好。“ 容暮面不改色,撒了个小慌。 他懒得管她的谎言,伸手又摸着她的头发,丝滑细腻,让他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容暮则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腿上,指甲抠着牛奶的玻璃壁,觉得他的动作有些渗人。 “听到了多少?“ “一大半。“ 对于这个问题,容暮选择实话实说。 应朝寒见她前后异同的小样,莫名地受用。 没有受到责备,代表他没生她的气。 容暮斟酌了下语言,抱着瓶子喝了一口牛奶,“你……真要听他的?“ 他,指应庭。 知道他母亲的事,容暮想他是打心底里不愿称他为爸爸的。 何况他刚才也一句没叫,只有喊了一句“父亲“,还是咬牙切齿、剥皮拆骨地喊,听得门后的她都打了一个冷颤。 应朝寒摸着她的后颈,“你指的哪一句?“ 容暮努力忽视脖子的痒意,“娶文溪啊……“ 他们要是真的结婚,那她就得离开他了。 不用他为她做任何事,她可不愿意当别人婚姻的插足者。 这个原因,对他和她,都是一个足够完美分开的理由。 应朝寒一挑眉,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怎么?吃醋了?“ 容暮假笑,“我可不敢……“ “你都敢当着我的面,打着我的名号,命令我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应朝寒凑近她沾着牛奶的唇,鼻息喷在她脸上,温热而冗长。 听不出他是责怪还是什么,容暮捏瓶子的手更紧。 她没想到他把白天的事记到现在,她以为她下午算还了的。 “下午,只算还了做饭这件事。“ 他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什么?“ 容暮睁大了眼睛反问。 “好喝么?“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惊得容暮直起了上半身。 “不好……唔……“ 他没有犹豫地贴了上去,舔了一圈就停了下来,眼里氤氲的颜色沉沉。 “很甜。“ 一抹红晕爬上容暮的脸颊,她的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 “应朝寒。“ “嗯。“ “有话好好说。“ 他的手抚上她的腿。 “那你说说,欠我多少次,你算清了吗?“ 他笑得邪里邪气,手堪堪被她捏住。 昏黄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无端生出一股落魄凄美却异常相配之感。 “……“ 她算个毛线! 他给她时间算了吗? 一下午她都快废了,他竟然跟她说,只是抵了做饭这一茬? 她现在想把手里的玻璃瓶砸他脑袋上行吗? 应朝寒很容易就察觉到她的想法,“除非我死,只要我有力气,你哪儿都别想跑。“ 他挥开桌上的所有东西,把容暮抱了上去。 她不得不分开两腿,把他圈在中间,手里还拿着一瓶牛奶,怪异至极。 这姿势…… 她真的要疯了! “你再这样,我之后没办法照顾你了!“ 容暮努力想拉回他的理智,希望他能高抬贵手。 “从头到尾,我都没指望你来照顾我。“ 声音刚落,他沉重的身体就压了上来。 容暮惊呼一声,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微风习习的夜晚,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和煦。 第76章 父亲的暖 应朝寒把她脚伤当成理由,不许她四处乱跑。 容暮只能在别墅里,整天吃了睡,睡醒了玩,一日三餐由他叫回来的两个女佣负责。 好在这两天他都去忙关于旅游项目的事了,没有他在,她的约束感倒是少了很多。 容暮躺在海边沙滩的白色躺椅上,看着徐徐下落至海平面的落日。 红色的光辉洒满整个海面,一两只海鸥盘旋在低空中,不时地发出叫声,和浪潮翻涌的声音和在一起,又协调又惊心动魄。 容暮眯着眼,在这余晖中拿起了旁边的平板电脑,想给容南浦打个电话。 她没给应朝寒提过联系家里的事,但他也从来不忌讳她动那些电子设备,连她手里的平板都是他昨晚上给她的,想来也没什么事儿。 容暮空出手,端起橙汁喝了一口,新鲜甜美,果粒饱满。 她抿了一下嘴角残留的橙汁,抬手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发丝,给容南浦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喂,暮暮!“ 屏幕上跳出容南浦惊喜的脸,看背景是在办公室里。 “爸爸。“ 容暮找了找角度,嘴边勾着一丝笑意。 “你还好吗?工作累不累?那天你走得太早,爸爸都没来得及送你……“ 容南浦严肃的脸上充斥着想念和丝丝担忧,喋喋不休的口吻,俨然一副女儿出远门的忧心模样。 “我很好,没做什么辛苦工作,只是这两天有些报告要做,才没有给您打电话。“容暮解释着,自动忽略他的最后一句话,歪着头问,“公司这几天怎么样,忙吗?“ 临近年关,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容南浦看紧屏幕上女儿秀丽的脸,笑得慈爱,“不忙不忙,倒是你,第一次出差,要照看好自己。“ 容暮没有戳穿他的谎言,把镜头反转,将这大好的风景都呈现给容南浦看。 “这边不像a市,天气特别好。“她边转着镜头,边说道,“爸,这落日很美吧?“ “再美都没有我女儿好看。“ 容南浦笑着看屏幕中的落日余晖,眼角起了几条明显的皱纹。 “爸,你忙也要注意身体。“ 她爸爸眼下的乌青沉得厉害,定是晚上熬夜在处理工作。 “爸爸知道,你不用担心我。“ 关心的话让容南浦很是高兴,正想说什么,何浩就拿着文件进了办公室。 容南浦不想别人打扫他和容暮的视频,毕竟这电话好不容易才来。 他把手伸到屏幕之外,向着何浩挥了挥。 何浩一怔,然后点了点头,把文件交到桌旁就要出去。 容暮看着容南浦的动作,转过镜头,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何浩?“ 屏幕里传来容暮的声音,何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走回容南浦旁边应道,“大小姐,是我。“ 容南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些天忙吗?“ 容暮笑得没有丝毫心机。 “很忙。“容南浦来不及阻止,何浩就皱着眉头告状,“容总每天都忙到很晚,累了就睡在休息室,连家都不回,对了,有时候连晚饭都不吃……“ “咳咳……“ 容南浦把手放在嘴边,咳了两声,掩饰着尴尬。 “这样啊。“ 容暮笑容浅浅,神韵像极了她妈妈。 “大小姐,还是您说说容总吧,我们的话,容总根本不听……“何浩摸了摸鼻头,在容暮面前,全然没有怕容南浦的样子。 “我这边完了就尽快回来。“容暮轻声说着,“你帮我监督好爸爸,工作上不是那么急的事,就等我回来了再处理。“ “是!“ 何浩神采飞扬,飞快地应答,看得出他是真的担心容南浦的身体。 容南浦坐在中间,看着二人商量来商量去,一句话都插不上。 “爸爸。“ “我在。“ 容南浦笑得真实,带着几分不常见的温和。 “我希望您之后能自觉些。“容暮坐起上半身,眼神认真,“公司的事再要紧,都没有身体更重要。“ “爸爸知道。“对于容暮的话,容南浦一点都不反感,反而高兴女儿对自己的关心。 “工作满一个小时,要休息十分钟,每天六点要按时下班回家,按时吃饭,晚上工作不能超过一个小时。“容暮曲起脚,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扶着脸,“不能嘴上答应得快,行为上却不遵守。“ “不会!“容南浦笑得开怀,“你说什么,爸爸都听。“ 容暮侧了侧脸,没说信还是不信。 “有何浩替我监督你,如果你工作超时,何浩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的,大小姐,我记住了!“何浩高声回答,“一定将容总的工作休息表进行到底!“ “那就好。“ 第77章 海边谈心(一) 容南浦笑得暖意融融,晓得两人都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便什么也没再说。 说了几句后,何浩自觉地出了办公室,不再打扰这父女两人的聊天。 他知道,只有容小姐的话,容总才会听。 容总是个切切实实的女儿奴。 不过,如果他有一个这么好看又贴心的女儿,他也愿意当个女儿奴。 “爸。“容暮笑,“年后挑个时间,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容南浦一怔,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她这是愿意同他亲近了。 虽然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但她对他一直都是不愠不怒,看起来亲近,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欣喜地应承下来,眼底多了一抹湿意。 他这么多年为她做的一切,都值了! 容暮看出了他的感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你还要牵着我继续走。“ 这是继周希和容迟走了之后,容暮第一次和容南浦谈这些事。 她眼里水光浮现,笑得眉眼弯弯。“今后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人相依为命了,您可不能嫌弃我。“ 容南浦笑得全身颤抖,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欣慰,“胡说!爸爸才不会嫌弃你,你永远是爸爸的小公主。“ 爸爸会守着你,一辈子护你平安无忧。 容南浦手发着抖,摸上屏幕里容暮的小脸。 “……“ 容暮知道他又想起了妈妈,眼里飘过一丝暗色,复而笑道,“老骑士,您该下班回家了。“ 容南浦反应过来她喊的什么,最后一丝悲伤的气息被赶走,“好好好,我下班。“ “回家吃饭,好好休息。“ 容暮再次叮嘱。 “好!“ 又说了几句,容暮才放下平板。 容暮侧身要起来,余光扫见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靠在一棵椰树旁边,眉眼沉沉,手里的烟明明灭灭,快要燃尽,沙滩上还有一只烟蒂,看上去站了好一会儿了。 偷听她讲电话? 容暮心里嘀咕着,靠回了椅子上,看见他丢了手里的烟头,向这边走过来。 等他走到跟前,容暮抬头望他,“你回来了?“ 像是妻子对丈夫的低语。 “嗯。“ 应朝寒背着红色的余晖,高大的身影站定,像来自天堂的神只,令人神往。 他双手撑在躺椅的两侧,附身靠近容暮。 “想我了?“ 说话间,有股淡淡的烟草气息。 容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说话的时候勉强看得过去,一张嘴就败好感。 “我刚才在跟我爸视频。“ 容暮不等他盘问,主动交代。 “嗯,说了些什么?“ 他好像很有闲情跟她聊下去。 “报了个平安。“ 这他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容暮没看他的眼睛,随口一诌。 “脚好得怎么样?“ 应朝寒看着她平静的脸,没跟她计较上一个话题。 “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他给她用的什么药,脚好得很快,这才两天,脚踝已经不肿了,只是用力的时候偶尔有些刺痛。 “那就起来吧。“应朝寒直起上半身,向她探出一只干净分明的手,“陪我走走。“ 容暮被光刺有些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看着他的手。 应朝寒看她,声音难得温和,“阿时,不用想了,我要抓住你,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塞进他手里,带着四分泄气,六分蛮横。 他轻声一笑,手臂一用力,容暮就从躺椅上被拉起来。 应朝寒另一只手扶住容暮的后背,看着她这身丝绸制的吊带裙,笑得邪气极了。 “这条裙子很漂亮。“他摸了摸她的后腰,“我喜欢。“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放荡?“ 容暮眸子睁大,忍不住怼他。 “你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床上,还不能说明我很正经?“ 应朝寒乌黑的眼睛一闪,语气无辜。 “……“ 正经? 是说他的手,还是他的眼神? 容暮狠狠地瞪他,不知道他下流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见好就收。 应朝寒松开扶住她的手,牵着她开始走。 他的手不像他这个人,手心干燥,温暖得不像话。 太阳缓缓落下海平面,只能看见远处的海面上,还残留着最后一抹红色的光辉,随着海水,肆意波动。 海风阵阵吹过来,打在容暮的脸上,她觉得有一丝丝的冷。 奈何某人抓着她的手不放,她想抱个臂都不行。 “阿时。“ 正想应他的容暮被他下一句话拦住。 “是你妈妈给你取的?“ 容暮侧脸看了一眼他,眼里有着震惊,然后又慢慢归于平静。 他最初就能用她母亲的事来拿捏她,能查到这个,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何况他之前不是一直都这么叫她么? “嗯。“容暮语气淡淡,“没回容家之前,我从母姓。“ 姓时。 叫时暮。 时时刻刻,朝朝暮暮,年年如此。 “你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应朝寒盯着前面,这片沙滩仿佛没有尽头。 他难得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好奇心。 第78章 海边谈心(二) 时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 能教出这样的一个她。 能让她能追着她的事这么多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容暮表情淡得像水,这平静的面目之下,不知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生出这样的你。“ 应朝寒随口说着,顾及她脚的伤势,脚步放得很慢。 容暮低着头,看着她和他的脚交错地踩在沙滩上,产生了一种莫名和谐的错觉。 “她啊……“ 容暮声音里多了一分笑意,有一会没开口。 似是斟酌话语,又似是组织回忆。 应朝寒以为她不会说出口时,容暮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她平时的冷然。 “缺心眼,没什么心机,说好听点叫单纯,说难听点,就是我们现在说的神经大条,对我不是很有耐心,会冲我发脾气,偶尔还和小时候的我一样幼稚。“ “是么?“ 应朝寒挑眉,对她说的话不可置否。 这话听上去可不像夸奖。 “不过,她一直都活得积极开朗,任性又坚强,似乎什么事都打不倒她。“ “比如?“ 应朝寒的步伐很慢,顺着她的话接着问。 “刚到我们那个小镇上时,她找了很多工作,没有人愿意要她,她碰了很多次壁,身边还带着我,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还是一家一家地试,人家赶她骂她,她不生气,也不气馁,从地上爬起来,不卑不亢的样子把店主都唬住了。“ 说着说着,容暮的声音里难掩怀念,绵软动听。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帮着小店端盘子,没几天就被老板娘嫌弃她长得好了,以各种理由刁难她,克扣她的工资,她也没想着对付,只是忍着做完了那一个月,然后自己又接着去找下一个工作。“ 容暮笑了一下,好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静静地叙述着她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时澜。 “当然,这些都是我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我那时候还很小。“ 她补了一句,头也没抬。 应朝寒牵着她的手很紧,没有打断她。 “我记忆里的她,饭做得不是很好吃,还会把菜炒糊,我说她几句,她还会气冲冲地骂回我两句,可看我不高兴了,她又低着头来哄我。“ 容暮觉着眼睛有些重,里面有什么东西渗出来,她抬着手轻轻一抹,装作若无其事。 “对了,我最喜欢她做的南瓜饼。“ 容暮笑着抬头,冲着应朝寒说,“因为那时候很穷,所以连南瓜饼这种东西都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她每一次做,我都会围着灶台转来转去。“ 容暮讲着的声音又变得娇人起来,像是正在经历回忆里的种种。 “可是每次吃到还剩最后一块,她都要跟我抢,明明知道我喜欢,她还是抢走一半,说是母女不要分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理由。“ “她漂亮么?“ 容暮忍不住侧目看他,提到时澜,她都懒得怪他问出这没有重心的问题。 “我长得跟她很像。“ 这是实话,她爸爸有时候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怀旧和想念。 应朝寒脚步顿了一秒,又恢复正常的频率。 他笑得晃眼,“我们阿时这么好看,那妈妈肯定是貌美惊人了。“ 容暮控制不住,白了他一眼,竟忽略了他称呼时澜为“妈妈“的话。 “那时候我觉得,她缺点特别多,优点却少得可怜。“ “那现在呢?“ 应朝寒紧盯着她,眼也不眨。 “时间过了太久了。“容暮的睫毛颤了颤,盯着前面的目光很沉,“现在,我也只记得她唯一的优点。“ “是什么?“ 容暮站定,抬眸望向他,她的眼睛像遥不可及的星空,寂寞又孤独。 “她爱我。“ 声音空灵,被悲伤浸染。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她更爱我。“ 应朝寒被她的眼神和话语震撼,心尖上有些发麻,缓了一会儿,又变成赤裸裸的软。 他看着她眉宇间的隐忍和想念,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好像这条路就算没有尽头,他也愿意陪她走下去一般。 他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容暮惊了一瞬,又被回忆和悲伤拉了回去,没有反抗。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海边能看见对面的点点灯火,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异常孤寂。海浪拍打着边上林林总总的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 浪潮不停地往沙滩上冲,覆盖住颗颗沙粒,将它们全数卷入海中,变成海水的一份子。 “真羡慕你。“ 应朝寒的一声喟叹,又低又沉,伴着海浪的声音,容暮差点没听见。 “什么?“她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又觉得有些好笑,“羡慕我什么?“ 羡慕她有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母亲? 羡慕她母亲对她的爱? 都不是。 应朝寒光着的脚微凉,海水已经冲到他的脚下。 “无论多苦,她都坚定如初,没有动过放弃你念头。“他挤着她往里面走了两步,笑得有些苦,“不是吗?“ 容暮眨了眨眼,没想其他,声音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脆弱,“我倒宁愿她当初放弃了我。“ 当她自私好了。 那样的话,她们什么也不会经历。 她,也不会死。 “呵。“ 旁边传来一声低笑,没有戏谑,也不是嘲笑,只是表达一种情绪。 “阿时,相信我。“ 应朝寒主动松开了她的手,眼眸里都是认真。 “你不会愿意尝试被放弃的痛。“ 第79章 海边谈心(三) 他说完就往前走去,踏着一步步海浪,像要走到海里去。 容暮心一跳,忽然想起他为何说这句话。 她只顾着自怜自艾,没有想起他也跟她一样,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何况,比起她,他才是被母亲放弃的那一个。 容暮咬了咬唇,看着男人的背影,觉得他愈发落寞可怜,她追了上去。 应朝寒脚踩着浪,走向前面的几块礁石,不徐不慢地爬了上去,坐在最高的那块礁石上面,看着容暮走过来。 容暮提着裙子,站在这堆石头面前,抬脚试了试。 礁石又大又咯脚,她的脚伤也没好全,没办法走上去。 “别上来了。“ 应朝寒的声音混着海浪传来,听进容暮耳朵里,总觉得不太真实。 容暮试了试又作罢,只能站在礁石面前,低低地开口,“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的。 她也没想戳他的痛处。 应朝寒坐在上面,悬着两只脚,暗夜里的眼神看不清楚。 “真觉得对不起,以后对我好点更有用。“ 容暮一愣,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面前不高的礁石上。 她缩起两只被打湿的脚,摸着右脚上的质感颇好的脚环。 夜风又凉又冷,两人都没说话,也没有离开,好像是对彼此无声的守护。 应朝寒坐在高高的礁石上,只能看见容暮的头顶,她的头上有两个旋儿,长发乖顺,又黑又密,是他摸过的最好的发质。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连侧脸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 她总是以她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他。 这是他好多年都没有得到过的安慰了。 她怎么会对他这么好呢? 大概是上天可怜他,才派她来到他身边,来拯救这个无望又孤独的他吧。 不知怎的,他突然生起了这个想法。 心不再是冰冷钝痛,而是被暖意包裹,又热又软。 “阿时,你真好。“ 应朝寒低着看她的头颅一动,她仰着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应朝寒一笑,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阿时。“ 这么久的纠缠和霸道,不甘又无可奈何,这种感情,应该是喜欢吧? 他没有喜欢过其他人,不大确定,又非常确定。 容暮听清了他的话,心被狠狠烫了一下,整个人惊得一侧,差点掉在地上。 他说什么? 喜欢? 容暮咽了一下口水,眼珠转了转,飞快地冷静下来。 想起他过去对她的种种行为,喜欢二字,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何况,他说的只是“好像“。 容暮掐紧手指,思考着该如何回应。 容暮的久久不作声,搞得应朝寒有点难堪。 他往后一仰,舌头抵了一下右边的脸庞,动作痞气,但就是没有收回刚才那话的意思。 说了就说了,他应朝寒不是那种会退缩的人。 反正她也不见得会拒绝他,他对她又不算……差。 应朝寒仔细想了想,好像一开始,他对她真的不算好。 他抓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显得有些急躁。 没关系,就算她拒绝他,他也……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身下的礁石,粗糙的表面把他的手心咯得生疼。 妈的,他不想考虑那种可能性。 “应朝寒。“ 容暮看不见他一系列纠结的动作和神情,只是出声喊他的名字。 她微微侧过身,保证他能看清楚她说接下来那些话时的严肃和认真。 “你知道我要做的事很多,守护容氏,守护我父亲,还要查清我妈背后的事实真相。“她顿了顿,“这条路上风险很多,随时都可能遭遇危险,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做其他的事情……“ “所以呢?“ 她说得越多,应朝寒的心就越沉。 还真是他不愿意想的可能性。 容暮没理会他不好的语气,“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发展下去的可能。“ 他的感情是真是假,或真或浅,容暮都不想追究。 即使他的感情是真的,能保持多久,他们谁也不知道。 她不会为了他的这一点感情,赌上一切。 “你不信我?“ 默了许久,应朝寒勉强按捺住内心的烦躁和怒气,低低地开了口。 容暮一愣,复而笑开,“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 “我可以向你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何时,应朝寒已经站起了身,高高的身影立在礁石上,随时都会被吹走一般。 容暮看着他的动作一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慌忙地跳下地,触地的瞬间,脚踝刺痛了一下,她没管,只是冲着他说,“你想做什么?“ “从这里跳下去。“ 应朝寒站得高,将她慌张的表情收入眼底,他忽然笑了,语气平静,却透着邪恶。 第80章 海边谈心(四) “如果我能活着,你就不要再拒绝我了。“ 底下的海水不算深,但四处都有大大小小不一的礁石,一旦跳下去,很可能会撞上,而且晚上海浪又猛又大,人被海浪卷走的可能性非常大,他跳下去后的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些,容暮捏紧拳头,也有些急了,“你别……“ 闹还没说出口,只听见“扑通“的一声。 容暮的话断在嘴边,因为某个身影已经高高跃起,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容暮脸色刷得白了下来,心里涌起了害怕,她立刻爬上礁石,脚跟再痛都没能阻止她的动作。 她爬到他跳下去的那块礁,跪在上面往下看。 除了汹涌的海浪,就是海浪过后冒出的尖尖的礁石,散发着黑暗嗜血的水光。 “应朝寒!“ 容暮大声地喊了一声,被过去的一阵海浪声盖住。 海水打在礁石上,落在她苍白的脸颊,像从她眼里流出来的眼泪。 “应朝寒!你别玩了!“ 她当然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死了。 容暮忍着刺痛,站起身来,冲着大海呐喊,眼睛来来回回地在海里寻找着他的身影。 回应她的只有轰轰作响的浪潮声。 “应朝寒,你个混蛋!“ 他不会已经撞到石头晕过去了吧? 容暮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脸上是可怕的惨白,不知道是疼还是怕。 她动作迅速地跳下礁石,落地时没站稳,扑到在沙上,裙上和小腿上都沾上了沙砾。 她停都没停一下,站起来就飞快地往别墅跑去。 她要找人来救他。 她什么事都还没做成,她刚才的话也都没有说透,他怎么就能去死呢? 混蛋! 容暮边跑边念,从没想过他们已经走得离别墅那么远。 明明灯光很近,可脚下的沙滩长得像跑都跑不完。 容暮头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流,脚下很痛,一定又肿起来了,口中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但她心里的念头却只有一个。 应朝寒,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救你。 她只顾着远处的灯光,全然看不见旁边从海里爬出来的某个踉踉跄跄的人影。 “容暮。“ 声音不大,感觉得到他的疲惫和脱力。 容暮快速跑动的脚步像被按下关机键,撤回脚的时候差点摔倒。 她没有立刻背过身,而是急速地喘息。 应朝寒咧了咧嘴,慢步向那个定住的身影走去。 他走得很慢,她也没有回头。 等到他走到她身后,还没开口,容暮转身的瞬间,手就甩了过来。 “啪——“ 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把应朝寒还没说出话语扼在他的喉里。 他的脸被打得一侧,唇角留下一丝血迹,可想而知,下手的人打得有多重。 应朝寒缓慢地抬起右手,用拇指挨了一下唇角,看到指上的血,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应朝寒,你就是个疯子!“ 容暮的手发麻,痛到麻木,出声却有些嘶哑,这话像是她从喉咙里逼出来一样。 应朝寒笑了一声,身上的海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气氛诡异。 他一下就把容暮按到在地,动作迅速,没给容暮反应的时间。 容暮被压得身子一痛,抬头就对他阴戾的眼神。 “我跳海了,你不救我,往哪儿跑?“ 容暮又气又怒。 看到他没事,她悬着的心才刚落地,他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放开我!“ 她剧烈地挣扎,仿佛听到他一声低吟,又好像没有。 “我问你,你跑什么?“他用更大的力制住她,眼神可以用凶狠来形容,“怕我死了连累你?“ 神经病! 容暮停下,对着他的脸狂吼,“我去找人来救你!我不会游泳,难道要看着你死吗?“ 容暮心里的气被吼出来,然后又是猛烈地喘气,眼睛一动不动地瞪他,一点都不愿让步。 没想到身上的某人笑了。 他笑了,还笑得很愉悦。 容暮皱起眉,正想骂句“神经病“,就被他端住了下颌,她不得不正眼看他。 “做得很好。“他的眼睛深不见底,映出她的模样,“不要为了任何人让自己落入险境,你要做的,就是在这混乱不堪的世道中保全你自己,其他人其他事,你能帮则帮,不能帮,就不要费心去管,更没必要作无谓的自责。“ 他身上冰凉的海水流到她身上,还有一些滴到她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的身体冷得反常。 “听不懂你说什么。“容暮的眼皮抖了抖,然后掀眸看他,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你要发疯可以,别拉着我一起。“ 第81章 容暮,你可真狠 她大力掀开他,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能撼动他的身体。 容暮站起身,扯了乱掉的裙子,头也不回地走。 “嘶——“ 下手真重,又打又推的。 应朝寒仰面向上,仔细一看,他唇色惨白,神色痛苦,他低低弱弱地叫了一声,“阿时,我受伤了。“ 容暮恨自己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明明知道他可能是在骗他,她还是倒了回去。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否则我再也不会管你了。“ 容暮咬牙切齿地走到他面前,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脸色。 “伤哪里了?“ 她伸出脚踢了一下他的手臂,笃定他在骗她。 “……背后。“ 应朝寒乖巧地回答,声音有气无力。 容暮神色一凛,还是不信。 “真的?“ “真……的。“ “翻过来给我看看。“ 应朝寒笑了一下,扯到伤口,一下就有些龇牙咧嘴起来,“看了你别害怕……“ “我怕个屁!“容暮受不了他啰嗦的样子,爆了一句脏话,“快点!“ “……“ 见她真的生气了,他才慢慢地转了个身,动作缓慢僵硬。 转过来的瞬间,容暮惊得叫出声。 “你……你怎么不早说!“ 容暮看着他衬衣上渗出的大片血色,扑通跪在沙子上,双手无措地挥着。 “你给我机会了吗?“ 应朝寒回头看她,很是委屈。 上来就一巴掌,还冲他吼。 “……“ 容暮咬了一下唇,注意到他躺过的地方,沙子都被浸染了血色,她眉头皱得紧紧的,“现在怎么办?流这么多血……“ “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应朝寒一贯地占着她便宜,扯着惨白的唇笑。 还笑得出来。 容暮想揭开他的衣服看看伤势,又害怕她的莽撞,只会让伤口更严重。 容暮站起身来,对他说,“我回去叫人过来。“ 把他弄回别墅再说,再躺这儿,只会让他的伤口感染。 容暮正要走,就被他伸过来的手拉住。 他手上的温度,与他之前牵着她时的炙热不同,冷得容暮一颤。 “你别走……“ “你想死在这儿,也不要拉上我。“ 容暮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很冷。 “阿时,你担心我。“ 应朝寒艰难地翻过身,手撑在沙地上。 “错了。“容暮下颌绷紧,想再甩他一巴掌解恨,“我巴不得你早点死,然后放过我。“ 应朝寒也不气,“不可能,我就是死了,变成鬼也要缠着你。“ 她嘴巴再厉害,也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他笃定。 “……“ 容暮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感觉全身都被气得发疼。 应朝寒又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地上坐下来。 容暮搞不懂他一直阻止她的动作,心里的无名火攀升了几个档次。 “你的脚伤又严重了。“ 应朝寒借着倚靠她的力气,低着头检查她的脚。 容暮冷眼看他,“拜你所赐。“ 不是他装模作样地跳海,她用得着疯狂地跑动? “阿时。“ 即使脸色惨白,他依旧神采奕奕。 “你之前的话没有说完。“ “什么话?“ 痛得麻木的脚开始恢复直觉,容暮的脸逐渐白了下来。 “你说你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你没说清楚你的感觉。“ 他靠上她的肩头,血液的流失让他的痛感加剧,眼睛却乌黑透亮,盯着容暮的脸。 “你对我的感觉。“ 容暮抬起头,忍不住侧目看他,眼睛与他接上的一瞬,又面无表情地转开。 应朝寒看在眼里,心狠狠一沉。 “重要么?“ 比起她想坚守的一切,感情这东西她没考虑过,甚至觉得她根本不需要。 何况是和他。 “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对你死心。“ 容暮感到有一丝丝酸涩,从心底盘旋至头顶,逼得她头疼。 “只是让你别吊我胃口,对你来说,没那么难吧?“应朝寒还在逼着她,“除非,是你舍不得拒绝我。“ 容暮看着他,眼里已经是无波无澜,“说清楚以后,你真的会就此放过我?“ 不再打扰她,不再扰乱她的生活。 应朝寒心猛然一痛,手心用力绷紧,眼睛瞪得要出血,“只要你希望,那就是!“ 容暮的瞳孔收缩了一秒,复而恢复正常。 她的声音很轻,平静地开口。 “我不讨厌你。“ 应朝寒的心怦怦地跳动着,手死死绞紧,泄露了他的紧张。 “但我也不爱你。“ 声音没什么情绪,只是简单地叙述着事实。 “从我这里,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所以,就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容暮说完后,低下眉眼,没有看他的反应。 许久,她的身体都被海风吹得僵冷,才听见他的声音传过来。 “容暮,你可真狠。“ 应朝寒嘲讽着,难掩落寞。 他是没对她抱着多大的希望,他跳海也不过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第82章 还是关怀 当她全然不顾伤势,疯了一般在沙地上跑时,他以为她对他多少是有一些感觉的。 现在看来,怕是换做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她都会这么做。 应朝寒低着头,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觉得他的心像被狠狠揍了一拳,又痛又闷。 “……“ 容暮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 她没有立场劝他。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坐着,直到别墅的人寻来。 “应少!“ 几个保镖发现了他们,大声叫了一句。 应朝寒缓缓站起身,没有了之前的意义风发。 “过来帮我。“ 保镖纷纷上前,容暮也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眼懵着的保镖,欲言又止。 他受伤了。 还很严重。 应朝寒挺直了背,不大愿意让人看见他软弱的样子。 他伸手指了指海边那块高大的礁石,“去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一个保镖飞快地跑了过去。 容暮心里疑惑,也没有多问。 旁边那两个女佣战战兢兢地缩着,似乎感觉到应朝寒的不高兴。 他扫了两人一眼,声音没有起伏,“扶她回去。“ “是。“ 两人慌忙地过来,扶住容暮的手,几乎是架着她走。 容暮抿了抿干涩的唇,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于是低着头顺从地走了。 应朝寒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影,一句话也没说,眼底发黑,想抽支烟,但裤带里的烟盒估计落在了海里。 他很烦躁。 等到保镖回来,双手恭敬地捧着他的手机。 他轻轻点亮屏幕,解锁,页面还停留在他跳海前发给别墅的定位上。 他跳下去前,的确不能完全保证他自己的安全。 所以才发了这个定位,叫了救援,为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 他抬眸,看向走远的容暮,心里空得难受。 一个保镖发现了他脸色不对劲,一看才知道他后背上全是血。 几个人想合力把他抬回去,被他的历眸一吓。 应朝寒挺直了身板,一步步踩着容暮走过的地方走,他脚步悬浮,脑子发晕,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他笑了一声,扬手阻止了要来扶他的手,继续沿着海滩走。 他硬挺着,走了很久才走到别墅。 进了大厅,明亮昏黄的灯光晃得他更难受,他扶住楼梯一旁的护栏,摇了摇头,试图摇走脑袋里的不清醒。 保镖都在后面围着,生怕他一不小心倒下地。 应朝寒艰难地爬上楼梯,在尽头呼了一口气,头上痛得直冒汗。 他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女佣,女佣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应朝寒勉强走到她面前,低声问了一句,“她呢?“ 女佣头也不敢抬,“容……容小姐已经睡下了。“ 应朝寒皱起眉头,“她脚上的伤处理了吗?“ 女佣惊得一抖,“容小姐自己处理好了,说是不需要我们帮忙……“ “下去吧。“ 应朝寒说了一句,女佣如获大赦般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而入。 床头亮着一盏小灯,床的一侧拱起小小的一坨,另一侧像是给他留的。 他拖着疲惫又疼痛的身体,掀开被子看了看,又给她盖了回去。 脚包扎得挺好,药味是他之前给她用过的。 嗯,衣服也换了。 看完一切,他默默地走了出去,将门轻轻阖上。 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清凉的眼,眼珠动了一下,又合上了眼皮。 应朝寒出来之后,看着门外站着的保镖。 “安排回帝京的飞机。“ 保镖一愣,急着说道,“您的伤……“ “没事。“ 他的声音很懒,眼神锐利地一闪,伤痛并没有妨碍他冷硬的气势。 “该回去会会我的家人了。“ 保镖们皆是一抖,飞快地回答,“是!“ 应朝寒去客房洗了个澡,找药粗略地包扎了一下后背的伤口。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白衬衣和黑色西装,站在全身镜前,将扣子一个一个精准地扣好,大手一掀,套上黑色高定西装。 “咚咚——“ “进。“ 保镖低着身说,“都准备好了,应少。“ “嗯。“ 低低的应答声,深沉磁性。 “出去吧。“ “是。“ 收拾好一切,应朝寒走出门,门外正侯着两个保镖。 他抬脚往楼下走,在经过容暮的卧室时,他的脚步不自觉地一顿。 “应少?“ 保镖提醒的声音响在他背后。 “……“ 应朝寒眼神一暗,重新恢复冷冽狂妄的气势,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 第83章 留下她一个人 …… 容暮不知道应朝寒晚上就离开了,睡到早上七点,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估摸着时间下楼吃早饭,桌边没有了某个高大的身影。 还没起床? 还是不想看见她? 容暮坐在自己时常坐的位置上,桌上的美食冒着热气。 她看了看丰富的早餐,端过一碗豆腐脑,顺时针方向搅拌着。 容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围,女佣接收到她的眼神,都友好恭敬地对着她笑。 她执起勺子,吹了一口,然后将一块嫩豆腐送进嘴里。 香醇可口,又滑又嫩。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容暮将一碗豆腐脑吃完,又吃了几个水晶虾饺。 她望了望墙上的挂钟,心里百转千回。 佣人见她用餐完毕,送过来一张湿毛巾,她接过来,擦干净手,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等她离了座,快走出餐厅的旋转大门,一个心急的女佣上来收拾桌面。 容暮回头,正巧看见这一幕。 她皱紧眉头,想说的话堵在嘴边。 这是有多不待见她。 不跟她同桌就算了,连饭都不吃了? 容暮经过大厅,一步步往楼上走。 她的眼扫过大厅,看着几个地方站着的女佣,突然明白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这一房子的女佣,又回来了。 容暮的手放上卧室的鎏金门把手,更加确定她心中的想法。 “中午……哦,不是,之后的几天,麻烦把饭送到我卧室里来一下,谢谢。“ 他不想看见她,又不赶她,只能她来成全他了。 门口的女佣愣了一下,不小心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容小姐这是做什么……“ 容暮听见了,靠向门槛,抱起双臂,慢悠悠地向她解释,“你们应少这是不想看见我,我也就不出现去碍他的眼了。“ 免得他到时候又拿她出气。 女佣更加迷惑了,“应少……不在呀……“ 容暮双臂一松,“什么?“ 他不在? “应少昨晚就回帝京了,怕您一个人在这儿,所以让我们回来照顾您。“ “回帝京?“ 女佣不明所以,还是应了一句“是“。 容暮低下眸,神色寡淡,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女佣却误以为她在失望,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安慰了她一句,“容小姐,您别伤心……“ “我可以离开吗?“ 容暮询问她。 既然他不在,她也没必要留在这儿了。 “这……“女佣支支吾吾道,“我不是很清楚……“ “容小姐。“ 这一声叫得很响,立刻就把容暮和面前小女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是昨晚扶她回来的其中一个女佣。 她向容暮点了一下头,示意让那个懵懂的女佣离开。 “我可以离开吗?“ 容暮对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应少离开的时候交代,如果您想在这儿休息一段时间,由我们全权照顾您的生活起居,如果您想离开……“ 她的话一停,容暮的心也跟着停了一下。 女佣复而一笑,“如果您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容暮喘了一口气,笑得好看,“知道了。“ “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好着手替您准备。“ 这女佣也是一个有眼力的人,一下就看懂了容暮的意思。 虽然这里的确很美,也让她忘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但是,人不能总逃避下去,她还是要回去面对那些不愉快的事。 不过这一程,也算够了。 容暮关门的动作停下,声音有着愉悦。 “越快越好。“ 应朝寒接到海边别墅打过来的电话时,他正坐在应家古色古香的餐厅里,主位上坐着他的父亲——应庭。 应朝寒坐得离他不远不近,隔了两个座位,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儿子的异动。 没急着开口,应庭拿起一旁餐盘里的帕子,不徐不慢地擦了擦嘴,动作缓慢,透着优雅和精致,仿佛谁也无法打破他的从容不迫。 与他的优雅从容完全相反,应朝寒随意地翘着二郎腿,背靠着金丝楠木雕花的靠椅,手里夹着燃烧的烟蒂。 应庭也不恼,因为他知道,他回来就已经是向他们妥协了。 为了召他回来,他可是用了不少办法。 比如,查了他最近的行程。 再比如,夺了他在a市一直想要的一块地皮。 “你叫我回来,不会是想让我看你吃早饭吧?“ 应朝寒吸了一口烟,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掐断电话。 “呵。“ 应庭笑了一声,笑他这个儿子的天真和愚蠢。 他的小动作,他会看不出来? 他抬眸看向一边的应朝寒,鹰一样的眼盯着他。 “朝寒,既然你愿意回来,就说明你已经低头了。“应庭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所以,别做出这副样子。“ “……“ 第84章 回到应家 应朝寒挑了挑一边浓密的眉,破天荒地没跟他计较。 “据我所知,家宴还没到。“ “现在叫你回来,自然不是为了家宴。“ 应朝寒点了点头,懒懒地掀起眼皮,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应庭皱起剑眉,眼神不太友好,“你这像什么样子?“ 一大早就抽烟,痞里痞气,没个正经样子。 应朝寒抬头望向他,眼里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 “抽支烟,犯着你了?“ “出去一段时间,连家里的规矩都不记得了?“应庭历眸一扫,把身边伺候的佣人吓得不行,“这地方,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的?“ 应朝寒吸完最后一口烟,食指将烟头一弹,“不然呢?“ 烟头掉在了应庭脚边的地摊上,将地毯烧出一点不好的气味。 他这一行为,不出意外地惹怒了主位上的应庭。 他腾地站起,脸上的神情阴沉吓人,脖子气得通红,“你非要惹我不高兴?“ 应朝寒也慵懒地站起身来,连夜的奔波和身上的伤口,让他的身形有些僵硬。 他隔着餐桌与应庭对视,愣是没被他身上那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势所干扰。 “难道还要我哄你开心不成?“ 眼神犀利,嘲讽至极。 应庭捏紧了拳头,不想在佣人面前失了分寸,“我是你爸!“ 应朝寒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勾起唇边笑,仔细一看,眼里又没有半点笑意。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应朝寒!“ 一声怒吼,整个餐厅寂静无声,只听得见角落那座古董摆钟沉重的摇摆声。 老爷和少爷不和,这是应家众人皆知的事。 哦,不对,准确的说,是少爷看应家的每个人都不顺眼。 少爷没去a市之前,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老爷被气得恼火,只是这去了a市之后啊,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到老爷动怒了。 身边的佣人都低着头,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只有应朝寒不以为意。 “你不用吼得这么大声。“他用手挖了挖耳蜗,没有半分富家少爷的样子,“我听得见。“ “你再怎么不满,也得听从我的安排。“ 应庭一只手拍着桌子,想挣回一些脸面。 “……“ 应朝寒轻飘飘的一眼,让他更加气愤。 他就知道,搞了这么多事逼他,他不可能轻易罢休。 “不管你怎么激怒我,你今天晚上都必须去见文家小姐。“ “我说过我不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应庭疑惑万分。 面对他疑惑的眼神,应朝寒却不开腔了。 应庭以为他又在想什么旁门左道,冷着声警告他,“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别想给我耍什么花招!“ 应朝寒笑出了声,出言讥讽,“防儿子像防贼,全天下,也只有应总裁,能把这种事做得顺理成章。“ 应庭深吸了一口气,避免自己被他的言语再次激怒,“吴管家,把他给我看住了,今晚八点之前,哪里都不准他去。“ 一旁的掌事管家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应朝寒嗤笑一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眼神阴霾。 想拦他? 还当他是十几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 应朝寒伸脚,砰地一声,将他旁边的座椅踢倒,然后神色淡淡地踱步离开。 走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他摸出裤袋里的手机,思考了两秒,给海边别墅去了一个电话,没有避讳旁人。 “喂,应少。“ 应朝寒“嗯“了一声,低低地问,“她人呢?“ “容小姐在楼上收拾东西……“女佣默了默,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对。 应朝寒好心情地追问了一句,“收拾东西?“ 她来的时候,是他抱出门的,哪里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 “容小姐是这样说的。“女佣抓紧了耳边的电话,“她也不让我们帮忙……“ 应朝寒一笑,“随她吧。“ “是。“ 应朝寒又交代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垫着手机回身,吴管家已经跟在背后,亦步亦趋,不晓得跟了多久。 在应朝寒颇具压迫的眼神中,吴管家低了低身子,“还请少爷回房间休息。“ 呵。 还真要关了他。 他看着吴管家黑白参差的发色,“吴管家,你在应家,呆了多少年了?“ “回少爷的话,二十多年。“ 吴管家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心里只是怕他不听劝。 “……“ “请少爷回房,晚点午饭会送上来,还有您晚上要穿的衣服。“ “……“ 应朝寒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少爷,您别为难……“ “知道了。“ 应朝寒难得“听话“,慢悠悠地踩上暗红实木的楼梯,发出沉闷的声响。 吴管家欠着身,缓缓吐出一口气。 第85章 她也回家了 容暮是中午踏上飞机的。 飞机起飞时,她望着这片拥有碧海蓝天、绿树海鸥的土地,眼光淡淡地闪了闪。 应该没有机会再来这里了吧。 容暮靠在舒适柔软的椅子上,静静合上双眼。 出发前,她跟容南浦通了电话,说是今天会回a市,让家里来接一下,容南浦欣喜的同时,略带疑惑地问了她提早返程的原因,她也只是说了一句“考察完毕,工作提早收尾“的话来搪塞他,好在容南浦没有起疑。 等容暮被人叫醒时,外面已经不复阳光明朗,而是一望无际的黑,只有亮堂堂的灯光,在这夜里显得有几分安静寂寥。 容暮摇了摇晕晕乎乎的头,解开安全带后起了身。 走到机舱门前时,她的肩膀拢上一层暖意。 容暮回头,随行的女佣向她笑得标准,“外面天冷,容小姐还是穿上吧。“ 她身上披着一件厚实温暖的白色绒服,宽大的衣服把她彻底拢住。 让她一瞬间想起某个蛮横又霸道的人。 “谢谢。“ 容暮轻轻一笑,双手伸进两个宽厚的袖子,再把拉链拉上。 在机舱里其实是很热的,好在旁边有人替她开了机舱的门。 寒冷刺骨的冬风一拥而入,把容暮刮得退了一步,下意识抵抗这阴冷的天气。 容暮深吸了一口气,把头缩进衣服中,双手插进口袋里,急促地走出舱门。 门外已经有人候着,低声提醒她注意脚下。 直到踏上这片土地的一刹那,容暮才觉得自己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冰冷,黑暗,前路一无所知。 而那充满光明和温暖的地方,好像只是她好不容易才做的一个梦罢了。 应朝寒的人还要跟上来,容暮和他们说明了情况,道了谢之后,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后面的保镖目送容暮,直到她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这寒冷的冬夜里。 容暮出来之后,站在马路边上,没一会儿就看见有人从对面的车上下车,冲她这边挥手。 正是何浩。 容暮露在外面的脸被凛冽的寒风吹得通红,她很快地跑了过去,上了车。 “大小姐。“ 何浩喊她,带着高兴。 “a市实在太冷了。“ 刚钻进车里坐好,容暮就来了这么一句。 何浩回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调侃道,“您去工作,还准备了回来的装备啊!“ 容暮拉开拉链的动作顿住。 这可不是她准备的,她回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她淡淡地煽动了睫毛,笑容浅浅,“我怕受不住冻。“ 何浩转过身发动了车,开始和容暮聊了起来。 “爸爸这几天怎么样了?“ 容暮看着雾气蒙蒙的窗外出声。 “自从您规划了时间,不用我提醒,容总自己都记得很清楚。“ 何浩手掌着方向盘,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临近年关,容氏的事也越来越多,容总前些天都累坏了,医生都看了两次,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着工作的事,若不是您出言提醒,估计现在得躺医院里了。“ 容暮听出了何浩的担忧,接着他又继续说。 “大小姐,我能明显感觉得到,这段时间容总的身体开始变差了。“他的声音带着凝重,“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您好好带他去做个身体检查……“ 容暮拧了一下秀丽的眉,没说话。 “也只有您的话,容总才会听。“ “……过些天,我就带他去医院看看。“容暮看着何浩的后背,“谢谢你,何浩。“ 谢谢他对容南浦的忠心和关心。 何浩闻声一笑,“容总待我不薄,这是我应该做的。“ 接着,何浩又和她说了几句有的没的。 大概是容暮的态度突然有些冷淡,他正说到“容总一直念着您“,就不再说下去了。 回到家时,容暮诚挚地邀请何浩一起吃晚餐,想表示对他的感谢,被他拒绝了。 见他坚持,容暮也不再强求。 进门后,吴嫂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 “小姐回来啦!“ 在公众场所,吴嫂一直叫她小姐,说是不能逾矩。 许是离家有些时日,这个家也不同以往,容暮眼里生出了一些湿意。 “吴嫂!“ 她大大咧咧地上前,给了错愣的吴嫂一个拥抱。 吴嫂也有些纳闷她突如其来的亲昵,甚至没有避讳其他下人。 她的手顿了顿,还是拥上容暮的腰。 “哎~“ 吴嫂颇有些不自在。 容暮也知晓她的处境,拥了一瞬便放开。 对上吴嫂疑惑又关切的眼神,容暮笑道,“我就是想您了。“ 吴嫂担忧的神色褪下,笑得宠溺。 “先生在餐厅等您。“ “好。“ 第86章 容家的安宁 容暮脱下身上厚实的衣服,拉着她一起走向餐厅。 吴嫂颇有些无奈地跟着,“知道您今天要回来吃晚饭,先生乐得不行,这会儿还在厨房里做菜呢!“ 容暮松开手,惊愕地回头,“爸爸在做饭?“ 没记错的话,这么多年,容南浦从没有进过厨房。 “是啊!这说明先生是真心高兴着呢!“ 吴嫂笑着回答。 “……“ 容暮想了想,想到之前他们的通话,一下就笑了出来,面容清澈动人。 到了厨房门口,吴嫂候在外面。 容暮放轻了脚步,走到容南浦的背后。 锅中热油滚烫,他翻了一下炸得金黄的鱼身,抬手关小了火,动作有些生疏,但难掩其熟稔。 看着容南浦腰间系着的蓝色围裙,背影伟大又落寞,谁能想到,在回忆桌上威严强势的容总,此时也能为了心爱的女儿洗手作羹汤? 容暮感动的同时,也有些忍俊不禁。 她端站在他身后,温声叫着正在忙的容南浦。 “爸。“ 容南浦一侧头,就见到自家女儿乖巧的样子。 “哎!“容南浦高兴地应着,“什么时候进来的?这油烟大得很,到外边儿去。“ 说着就放下铲子,拉着容暮出去。 “回来不累呀?跑厨房做什么?“容南浦看着容暮的脸,又打量她的衣着,慈爱地对她说,“上楼去把衣服换了,爸爸这儿马上就好。“ “我想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容南浦推着容暮,威严的脸上有一丝不自然。 容暮无奈道,“好好好,我去换衣服,做饭还不能让人看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容南浦笑着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怪罪。 容暮也是笑,听话地上楼换了一身家居服。 下楼回到餐厅,桌上已经摆上了做好的菜。 容南浦取下围裙,挂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见容暮便招手唤她过来。 “暮暮,快过来坐!“ 言语里尽是喜悦和高兴。 “来了。“ 容暮走过去,随着容南浦的动作坐下。 她看着桌上的菜,糖醋排骨,辣子鸡丁,松鼠鳜鱼,玉带虾仁,香酥闷肉,油门春笋,还有一锅清炖全鸡,都是很经典的菜,而且看上去精致绝伦,色泽诱人,让人一看就食欲大振。 饶是容暮,也有些震惊了。 “爸,这些都是你做的?“ 听到容暮的质疑,容南浦扭头看她。 “怎么?不信?“ “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容暮有点不敢说出来。 “……“ 容南浦看得出女儿的欲言又止,他轻轻坐下,执起筷子,夹了一块虾仁到容暮碗里。 “尝尝看。“ 容暮看着碗里晶莹白皙的虾身,夹入口中。 肉质鲜美,细嫩爽滑,是容暮没有预料到的美味。 容暮面无表情的脸让容南浦有些紧张。 他好多年没做过菜了,手艺退步是正常的。 但是,总不至于第一次给女儿做,就难吃得咽不下去吧。 “怎么样?“ 容南浦的脖子微微伸出,看得出他的关切。 容暮定眼看他,笑得眼睛发亮,“很好吃。“ “那就好。“容南浦喘了一口气,“快吃吧。“ 他原本还担心会难吃。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了这意义非凡的晚餐。 自从父女两个人说开了关系,相处得莫名融洽。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力量,即使生疏多年,一朝一夕也能亲密至此。 容暮嘴里咬着一块排骨,没有半分矜持的样子,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爸爸,你怎么会做饭?“ 还做得这么好吃。 容南浦夹了一块鳜鱼,细心挑了刺,才夹到容暮碗里。 “还不是为了你妈妈。“ 提到时澜,两人心思各异,都沉默了下来。 容暮的眼睛一动,为了不让好不容易的气氛变差,她眉眼弯弯,“原来爸爸是为了妈妈学厨艺的啊……“ 容南浦是怕触到容暮的痛处,毕竟时澜似乎是二人之间的禁忌,过去,他从来不敢在容暮面前提起。 只是这阵子,暮暮跟他的关系如冰雪融化,日渐缓和,他这才松了戒心。 好在她并没有表示介意。 容南浦笑得不太自然,答道,“你妈妈的厨艺实在……不是很好,所以我才学着做饭。“ 容暮睁大了眼睛,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点头,“嗯,妈妈的厨艺的确很差,经常把菜烧糊。“ 这么一说,两人突然有了共鸣。 “烧糊算好的了,你妈那会儿做饭,我都怕把厨房点了。“ “这么夸张?“ 时澜带着她的时候,还没有夸张到这份儿上。 “不夸张,就跟打仗一样。“ 说着说着,容暮和容南浦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整个容家一片祥和安宁,气氛愉快而温馨。 第87章 交锋(一) 与此同时,应朝寒也被“强迫“着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前往帝京某数一数二的餐厅。 在电梯里时,吴管家直着身子,不卑不亢。 “少爷,老爷说了,让您看清场面,斟酌好态度,不要在外失了应家的颜面。“ 应朝寒睨了他一眼,眼神很淡。 电梯停下,吴管家也跟着应朝寒走进了辉煌亮丽的大厅。 直到他走向定好的桌号,吴管家才安心离去。 应朝寒很容易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文溪。 她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眼睛看着楼下的万丈烟火。披肩的大波浪卷发,烈焰红唇,侧脸高贵又冷然,带着几分侵略的美,动作处处都透着优雅。 听见脚步声,文溪转过头,一双眼里的冰雪,在看到他时逐渐消融。 她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突兀,又不令人反感。 “应先生,你好。“文溪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我是文溪。“ 应朝寒微微一笑,毫不犹疑地握住她。 “你好。“ 轻轻一挨就放开,不带任何色彩。 两人纷纷落座后,侍应生拿来热毛巾,应朝寒接过手,擦了擦根根分明的手指。 放下毛巾,他翘起二郎腿,言不及心地说,“文小姐的确很漂亮。“ 比传言中惊艳美丽。 不过,应朝寒并不在意。 文溪掀眸一笑,“应先生也比我想象中气宇不凡。“ 侍应生将菜单送过来,应朝寒把菜单推到文溪手边,手一扬,“女士优先。“ 文溪一笑,明白他作为贵家少爷应该有的绅士,却觉得他与传闻中不大一样。 她轻轻翻着菜单,像是完全不在意应朝寒一直打量她的眼神。 跟侍应生交代了几句,文溪转过眸子,对上应朝寒隐隐含笑的眼神。 她双手置于桌面,“应先生怎么这么看我?“ 应朝寒背靠着椅背,显得十分漫不经心,“应某只是觉得文小姐很特别。“ 文溪一笑,不闪不躲,“哪里特别?“ 应朝寒放下腿,往前凑了几分,“对于未来要与自己踏入婚姻殿堂的对象,文小姐这反应,倒是令我很失望啊。“ “我该作何反应,应先生才不会失望?“ 文溪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的眼睛,里面的黑深不见底,让她猜不透他的用意。 “至少不该一口一个应先生。“应朝寒随口说着,语气貌似调笑,“毕竟我是将来要跟你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人。“ “是吗?“文溪笑得滴水不漏,“那么应先生是不是也该有些表示?“ 应朝寒低笑一声,站起身来越过宽大的桌子,立体深邃的脸庞靠近她的。 她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应朝寒的手抬起她的下颌,唇离她的越来越近。 她正忍不住要出手推开,侍应生就推着餐车过来了。 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被打破。 应朝寒坐回座位上,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快。 两个人都没有介意,侍应生才将菜品一一上齐离开。 文溪的手绞得死紧,手心里全是潮湿的汗水。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放平了心态,才重新扬起笑容,面向应朝寒。 触到他好整以暇的眼神时,文溪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文小姐好像有些紧张。“ 文溪笑得妩媚,“见到您这样的天之骄子,文溪自惭形秽,紧张也再正常不过了。“ “我怎么觉着,文小姐这是没把我当成要结婚的对象?“ 文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复而直视他,“应先生难道已经把我当成未婚妻了?“ 反将他一军。 “当然没有。“应朝寒挑了挑眉,想也没想就否认,“而且以后也不打算娶你。“ 他这么直接地说明想法,倒是让文溪惊讶。 “那您今天来的用意是什么?“文溪双手靠在桌前,笑得慵懒妩媚,“我没记错的话,这饭局是你我双方父亲定下来的。“ 言外之意,你既然来了,就该听从家里的安排。 “他们如何想都无关紧要。“ 应朝寒黑眸深深。 “重要的是,文小姐怎么想。“ 文溪撩着头发的手一顿,“你什么意思?“ 应朝寒一笑,不再回答她的问题。 “吃饭吧。“ 他低眸看向精致的菜品,率先动起了手。 “……“ 文溪看了他一眼,不好多问。 这一来一回的交锋,使得文溪的心忽上忽下。 这应朝寒,果然不是好惹的。 就刚才那么简单的对话,她都差点败下阵来。 面前明明摆着丰盛的美味佳肴,文溪却味同嚼蜡,如坐针毡。 她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像迷雾一般,看不清他所有的举动和想法。 应朝寒看着文溪略微低沉下去的意志,明白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现在,只等鱼儿自己上钩了。 一顿晚餐表面上用得若无其事,实际上又暗藏汹涌。 文溪带着不甘和疑问,一直憋到两人用餐完毕,就要离去的时候。 站在电梯里,看着镜面反射过来的高大挺拔的身影,文溪快要按捺不住了。 那人倒像是完全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冷漠淡然的样子。 “应先生,用餐之前,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文溪侧眸看他。 应朝寒懒懒地转过头,眼里是被冰封住的寒意,哪还有半点像之前那般平易近人的样子? 第88章 交锋(二) 饶是见多识广的文溪,也被他这一转变惊着了,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最好拿捏准对我的态度。“对她这反应,应朝寒面无表情地说,“说不定今晚我和你的相处细节,很快就会传到你爸和我爸手里。“ 他瞟了她一眼,“你懂我的意思。“ 文溪一愣,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电梯上方的监控,又默默站回了刚才的位置。 他这是在提醒她要谨言慎行? 文溪往上望了他一眼,愈发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 等到走出电梯,二人慢慢往门外走去。 经过应朝寒的提醒,文溪总觉得周围到处都有跟踪他们的人。 她的心突突直跳,跟着应朝寒愈发的紧。 快出门口,应朝寒脱下身上的大衣,盖住了文溪裸露在外的双肩,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衬衣。 由于今天的特殊,她母亲特意给她准备的这一身装扮,美是美了,她也切实体会到了什么是美丽冻人。 文溪正想说声“谢谢“,侧脸一看,他的脸色毫无变化,像是在帮一个路人。 她的话停在嘴边,明白了他的用意,双手抓紧了大衣的两侧衣领。 一出门,应家的车已经停在外面。 在离车还有还有几步时,应朝寒隔着大衣,拉住文溪的手臂,凑近她耳边。 “文小姐今天开车了吗?“ 文溪不适应他这左右切换,稍稍离远一点才点头。 他直了上半身,回头对车上的司机说道,“文小姐想邀请我去兜风,你先回去吧。“ 年轻的司机小伙面露难色,“少爷,这……“ 吴管家交代了,应朝寒用餐结束,就接他回去,不得逗留。 应朝寒理也没理他,拉着呆愣的文溪就往地下停车场走。 不得已,司机只得通知了吴管家。 司机将应朝寒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听得吴管家意外。 他不得不请示了应庭,应庭只是微微一愣,便也就说了一句“容他去。“ 他相信在他眼皮底下,他想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应庭没想到的是,有一天,他还真后悔他今日的自负。 司机接到回复后,驾车离去。 到了停车场,应朝寒松了拉着文溪的手,丝毫不拖泥带水。 文溪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嫌弃。 她拉了拉身上的大衣,觉得这人阴晴不定,还深沉得看不出有多深的城府和心机。 就连他突然提出要让她开车带他走,她都不明白他的用意。 莫非,他是想和她单独说些什么? 想到此处,文溪一凛,脚步逐渐加快。 走了一会儿,文溪看到了她的车,二人齐齐上车后,文溪开了空调,将大衣还给了后座的应朝寒。 她不说谢谢,因为她知道他是在演戏。 应朝寒只从大衣的包里摸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丢开衣服,然后点燃。 他抽了一口,随意问了一句“介意我抽支烟吗?“ 文溪理了一下头发,敷衍地笑道,“你随意。“ 说完她就发动了车,应朝寒则是降了车窗,靠在上面吸了好几口烟。 车开出停车场,然后缓缓开上宽敞的马路。 一时间,文溪无话,应朝寒也只顾着抽烟。 好似他之前的暗示,都是文溪一个人的错觉。 车开了没多久,寒风灌入整个车里,冷得文溪有些手抖。 她看了一眼前视镜,这男人是不知道冷吗?穿那么点,能不能互相体谅一下? 注意到文溪投来的眼光,应朝寒将烟蒂一弹,那火星一下就飞出去很远,然后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他慵懒地靠回座椅,将车窗升了上去。 文溪将空调又调高了几度,“应先生想去哪里?“ “找个偏僻的地儿,靠边停。“ 声音冷淡,没有起伏。 “……“ 文溪又开了一段,把车停在了一条树下,不易被人发现。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文溪不想再跟他绕圈子,她真的很累。 “文小姐是不是误会了?“应朝寒垂眸,“你凭什么觉得是我有话说,而不是你?“ 文溪忍耐不住,侧眸瞪向他,“是你一次次在暗示我!“ 不是她想跟他接触好吗? “是吗?“ 应朝寒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火光一明一灭,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你确定你没话想说?“ 文溪眯起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我应该对你说什么?“ “呵。“ 应朝寒一声冷笑,让文溪打了一个寒颤。 “你需要我的帮忙。“ 文溪按着方向盘的手攸地抓紧,“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文小姐。“应朝寒把手里的打火机一拨,发出叮地一声,“你如果再这么不知好歹,也就没什么好谈下去的了。“ 文溪听出了他的不耐烦,咬着牙道,“你能帮我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主动权都到了应朝寒的手里。 文溪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 “你想退婚。“ 第89章 同意合作 淡淡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正中她的心。 文溪咬住她的红唇,明白他在此之前,已经把她的事查得清清楚楚。 她皱着弯眉,看着沉在黑暗里的应朝寒。 “我不会背叛文家。“ 无论如何,要她背叛家人,都是永远不可能的。 应朝寒睨了她一眼,“跟文家无关。“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文溪追问,害怕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 毕竟这个人,实在高深莫测。 “演戏。“ “什么?“ 文溪疑惑。 “就像今天这样,在外演好一个即将成为我未婚妻的角色。“应朝寒淡淡地解释,“这件事,于你并没有坏处。“ “……“ 文溪更迷惑了。 他不是说要退婚? 现在又要她演他的未婚妻? “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能保你在退婚这件事上全身而退。“ 文溪咬紧牙关,这对她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她的确不想嫁给他,可她也无法反抗家族的安排。 “还是说,文小姐真想做应家少夫人?“ 应朝寒刻意激怒她,带着嘲讽。 “只是陪你演戏?“ 文溪没被他的话影响,低低地重复。 “是。“ 莫了,应朝寒加了一句。 “我没那个心思来骗你。“ 他的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 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容暮。 “我说过,我不会娶你。“ “……“ 见到文溪还在犹豫,应朝寒实在没了耐心。 “文溪,机会只有一次。“ 她若是不同意,他便只能用更迂回的方法去处理这件事,只是时间会长一些。 但是想到海边别墅经历的一些事,他突然不想把这件事拖下去了。 只有他真正强大,解决掉所有前路上的阻碍,他才能一心一意地追逐他想要的。 挣扎了很久,文溪最终同意了他的提议。 她载着应朝寒回到应家,下车时,应朝寒对她说了一句“记住应家的新年家宴“,然后悠然地进了应家的大门。 文溪望着他的背影,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大衣。 心思百转千回。 …… 除夕夜要到的前几天,整个a市都进入了备新年的状态,容家也不例外。 吴嫂带着佣人一早就开始布置,整个容家都贴着红色的对联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一片热闹又祥和的景色。 容暮从海边别墅回来之后,在容南浦的劝说下,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去公司了。 她想着,能多处理些事情,也能帮容南浦分担,毕竟父亲的年龄在那里。 她还劝着容南浦去了医院,检查下来有高血压,确实身体已经过于疲惫,容暮也更希望过年这段时间,他能多休息些日子。 她累些没关系。 她更想多孝顺一下容南浦。 等到除夕夜那天,基本上大家都放了假。 容暮也应了容南浦的意思,将整个容家的佣人都叫到大厅,一个个地发了红包,批了年假。 “旧年就要结束,新年就要来临,谢谢大家在即将过去的一年里为容家尽职尽责,把容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和爸爸都非常感谢各位,也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能够万事如意,一切都好。“ 容暮站在大厅里,穿着绒白色毛衣的身姿绰约,态度不卑不亢。 “今天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大家就早些回家和家人团聚吧。“ “谢谢先生,谢谢小姐!“众人手里捏着容暮给的红包,齐声回应,“祝先生和小姐新年快乐!“ 容暮鞠了一躬,笑容浅浅,“谢谢大家,新年快乐。“ 佣人们都稀稀拉拉地离开容家,各人脸上的神采都不同,高兴的,开心的,感激的,也有为容家两父女发愁的。 周希和容迟已经离去,佣人们不知缘由,但现如今只有容南浦和容暮两人,这个年,也不知会过得如何。 吴嫂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容暮看着人们离开,只有吴嫂还站在一旁,没有离去的意思。 “吴嫂?“ 容暮走过去,试探地叫了一声。 “暮暮,新年快乐。“ 吴嫂笑得慈爱。 “吴嫂也新年快乐。“ 容暮说完就拉着吴嫂去了楼上房间里,吴嫂不明白她的意思。 容暮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厚实的冬衣,没有吊牌,没有logo,整体白色,衣服下方有一朵盛开的莲花,简单又别致,把吴嫂惊了一下。 吴嫂连连推辞,嘴里一直说着“使不得“,最终还是敌不过容暮,被她扯着身子,穿上了那件冬衣。 “很好看。“容暮笑得明亮,见到吴嫂又要推辞,“吴嫂,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事事向着我,我这只是一份小小的心意。“ “你的心意吴嫂心领了。“ 吴嫂怎么不明白她的意思? 可她只是容家的一个管家,说白了,尊卑有别,她不能要。 “暮暮,吴嫂懂你的意思,但是我这不能……“ “吴嫂!“ 容暮看着她脱衣服的动作,垮下脸色。 “在我心里,您是值得我尊敬的长辈,如果您今天不接受我的心意,今后要再有什么事,我也不会来叨扰您了。“ 第90章 一点点期待 在容暮的各种说辞下,吴嫂也没法再说什么。 临走的时候,吴嫂也给了容暮一个红包。 “钱没有多少,只是讨个吉利。“ 对比起容暮给她买的这衣服,她给的钱真的不算什么。 “谢谢吴嫂。“ 容暮笑着把吴嫂送到门口,叫她别担心她和父亲。 吴嫂最终也走了。 年夜饭是容南浦做的,容暮帮着打下手。 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也就做好了晚饭。 吃年夜饭时,桌上虽然只有容南浦和容暮两个人,多多少少有些孤单,但由于两个人再不像从前那样隔阂,一切都是那么平和愉快。 容暮送了容南浦一块某知名品牌的手表,作为新年礼物。 看着容南浦高兴欣慰的样子,容暮的心也是从未有过的高兴。 容南浦则是给了容暮一个红包,容暮揣在衣兜里,然后被容南浦劝着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放着一筒一筒的烟花,是容南浦早些时候让佣人准备下的。 容暮有些惊喜,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跑去点了烟花。 没一会儿,容家的天空上方响起了阵阵声响。 “砰——“ 容暮抓着容南浦的手,笑脸盈盈地看着天上绽放的烟火。 那绽放的烟花就像多情的流星雨淅淅沥沥,又似降落伞从空中降落,也如萤火虫般在夜空中偏偏起舞,形态各异,色彩缤纷。 “这是我过过最好的一个新年。“ 容南浦不无感慨地说着。 “爸爸,以后的每一年,都会越来越好。“ 容暮接过话。 “是啊。“容南浦回头看她,“只要有你在,爸爸就知足了。“ 有她和他的女儿在,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觉得孤单了。 “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容暮捏紧了他略显粗糙的手。 烟火放了很久,直到最后在夜色中落下帷幕,容暮才扶着容南浦进了屋内。 陪着容南浦看了一会儿联欢晚会,十点左右,容暮就让他休息了。 容南浦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奈何容暮坚持说他的身体不能熬夜,没办法,他只能听了她的,回房间休息。 安顿好容南浦,容暮回了房间。 因为看了烟花,容暮去洗了个热气腾腾的澡。 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阳台那边有了声响。 她的动作一顿,走过去推开门,冰冷的寒风吹在身上,冷得她一缩。 什么都没有。 容暮没什么表情,然后关上门,拢了拢身上的睡衣。 是她想多了。 那人这个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还真是被他爬墙爬得有了阴影。 容暮走到床边,爬上了床,拿过一旁充电的手机。 划开屏幕就是无数扑面而来的消息,微信,短信,有的是下属发过来的,有的是以前的同学发的。 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性格和身份让她从小到大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容暮一条条地翻,大多数都回了个“新年快乐“,也就没有了下文。 直到收到了陆邡发来的消息。 ——容小姐,新年快乐,来年万事如意! 容暮敲着屏幕。 ——新年快乐,陆助理。 ——新年不快乐。 这条消息一过来,容暮愣了一下。 ——怎么了? 回复她的是一张照片,好像是在办公室里,面前还摆着看不太清的文件。 他这是……还在工作? 容暮迷惑。 ——你不用回家陪家人? 陆邡也快哭了。 应哥没回来,他不在应氏坐庄,等着被骂死呢? ——没办法,还有些事要处理。 容暮默了,这么尽职尽责,不太对啊。 想了想,容暮打了一行字。 ——应朝寒不在? 是的! 他回应家了,还是带着个即将成为未婚妻的女人! 陆邡好想给容暮露个底,可没有应朝寒的命令,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当然,他也不知道容暮其实早就知道那些事了。 ——应家每年有家宴,应少必须到场。 对。 容暮一下反应过来,在海边别墅,她听到过的。 而且,他还要去见文溪。 想到这里,容暮不再纠结下去了,她往被窝里缩了缩。 ——那你做完工作赶快休息。 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陆邡也拿不准容暮对应朝寒的态度,他作为一个外人,应少的心思他多少看得清楚些。 只是不晓得应少自己知不知道。 ——好的,您也早些休息,晚安。 ——晚安。 打完这两个字,容暮将手机扣在柔软的被子上,静默了良久。 手机一响。 容暮拿起来一看,是某高端定制品牌发的新年短信。 她点开微信,手指划来划去,最后停在应朝寒的微信头像上。 他的头像是一片黑,其他什么都没有,就像他那个人一样深不可测。 容暮心里没想什么,手指却情不自禁地点开了他的头像,弹进聊天页面。 等了一分钟,她一个字也没有打,对面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 容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界面,最终一滑,屏幕暗下。 她躺了下去,拉过被子盖上,再不管那个收不到任何消息的手机。 第91章 应家家宴(一) 应家家宴是在应家宅子里举办的。 金碧辉煌,灯火阑珊,人影来来往往。 应朝寒靠在自家楼梯的雕木栏上,手里举着一杯暗红色的红酒,看着那些跟应家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亲戚进进出出。 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儿。 应朝寒喝了一口红酒,生涩中带着些甜,回荡在他的口中。 仔细一看,他的身形有些奇怪,因为后背跳海受的伤。 回了应家,为了避免应庭的怀疑,他没知会任何人,每天都只是回到房间,粗略地包扎完也就算了。 这些天倒是好得七七八八,就是结痂的地方多少有些不适。 应朝寒百无聊赖地在二楼抿着酒,眼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存在。 直到文溪和着她父亲跟着吴管家进来。 文家,是除了帝京“应容顾傅“四大家族以外,算得上是帝京的一大巨头了。当家人是文隐,四十出头,在餐饮这块的造诣颇高,几乎垄断全国。其大女儿文溪,二十二岁,刚从国外一知名学府学成归来,最重要的是,其人听说是天生丽质,生得一副媚骨,撩人心魄。 今日的文溪特意穿了一件紫色改良旗袍,既不失旗袍本身的妩媚,又具有现代流行元素,一枝梅绣于胸口处,引人遐想,却又裙长及小腿,美而不妖,极讨长辈的喜爱。 她莞尔笑着,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和优雅,引得大厅的人都回首观望。 最令人们惊讶的是,除夕之夜,她竟然和文隐出现在了应家家宴上!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众所周知,应家家宴是只许应家人才能涉足,外人不得入内。 这文家大小姐出现在这里,其中缘由,几乎不猜便知了。 应庭见到文隐和文溪的到来,表现得十分稳妥,且有几分高兴,尤其是见到文溪。 应朝寒就在楼梯口,不上也不下,看着应庭同文家攀谈得十分有耐心,便知道他信了。 等到他们闲话谈得差不多了,应朝寒才不疾不徐地走上前。 “文叔好。“ 他转过头,同文溪眼神相对,然后一笑。 应庭和文隐以为是二人关系已经到了某一地步,事实上也只有文溪知道他的意思。 好好配合,别惹事。 带着警告。 她虽才同他打过一次交道,但却清晰无比地知道他眼神的含意。 她不明白他这背后的用意是为何,不过他说了对她无坏处,那么,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朝寒来啦。“ 文隐笑着应,脸色很平和。 “看文叔和爸谈得来,也就没有过早来打扰。“ 应朝寒把两位长辈的面子给足了。 “我和你文叔,也刚提到你。“ 应庭难得没有为难他,表面话说得好听。 “是啊,朝寒这几年成长得很快啊!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自愧不如!“ 文隐笑了几声,夸赞着应朝寒。 “文叔言重了。“应朝寒面色平淡,“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叔伯。“ “这后辈啊,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文隐拍了拍应朝寒的肩膀,回头看应庭。 “应兄,我们也不得不服老啊。“ 应庭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应朝寒一眼。 “儿孙后辈们的天下,我们肯定是没法预料的。“ 一行人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一个说得比一个漂亮。 应朝寒人在大厅,乌黑的眼眸在应庭和文隐之间徘徊,可心思早不在他们谈话的内容上。 毕竟他们现在在谈的,是他“无法反抗“的婚事。 “朝寒,带文溪转转应宅。“ 应庭晓得他心不在此,想把文溪推给他,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是。“应朝寒应下,转过步子伸出手,“文小姐,这边请。“ “……“ 文溪笑而不语,踩着高跟的脚随着他走。 她也不想听他们说的那些话。 她不想嫁他。 尽管他是这帝京应家的太子爷。 应朝寒回过头,不经意瞟了一眼文溪。 她脸上的表情控制刚刚好,带着些羞涩,让旁人想入非非。 应朝寒很满意她的配合。 他领着文溪去了楼上,期间有不少人看见。 估计这消息爆出去的时间,也就是明天的事。 “随便坐吧。“ 丢下这句话,应朝寒不再管文溪,一个人走到宽大的阳台上,吹着寒风。 文溪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扫视了一下周围,最后望向应朝寒的背影。 “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不想娶她,却又在双方父亲提及婚事时不拒绝。 文溪出声,不是好奇他这个人,而是想弄清这背后会不会伤害到文家。 “与你无关。“ 应朝寒抽出一根烟点上,风吹得烟雾缭绕。 “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就行,别多嘴。“ 文溪不太满意他说话的语气,“应先生,对待合作对象,您是不是太过于苛刻了?“ 什么都不让说。 什么都不让问。 她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还要按她说的做? “你不配知道。“ 清冷的语气让文溪冷下了眼,“我随时可以拒绝跟你合作。“ 她文溪不是让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哦?“ 应朝寒回过身,阴隼的眼透过烟雾,射向内里的文溪。 “文大小姐很想嫁到应家当少夫人?“ 第92章 应家家宴(二) 文溪不理他嘲讽的语气,笑得妩媚,边说话边走到阳台上靠近了他,“应家少夫人……听起来也不错。“ 话音刚落,她的手眼看就要搭上应朝寒的肩,却被他狠狠掐住。 “文溪,别给脸不要脸!“ 应朝寒隐隐有些动怒。 近来,他越来越讨厌其他女人的靠近。 文溪稳住妖娆的身形,脸上没有痛意,“那就说说你的目的。“ 多少都行,她不能一无所知。 “你如果还想顺利退婚,去找你的心上人的话,就闭紧你的嘴。“ 应朝寒用力一甩,文溪就被甩到阳台的一角。 “我没功夫来理会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说完他就从文溪身边走过。 跟她在一起,他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一旁的文溪脸都白了,她摸着自己生疼的手腕,想着他刚才的话,心里涌上来的悲伤和涩然,让她阻止他离开的心都没有了。 心上人。 “呵。“ 文溪笑了一声,眼眸氤氲了些许潮湿。 那人,怎么能是她的心上人? 他怕是连做她的心上人都觉得恶心呢。 应朝寒离开了房间,才稀释掉了心里的烦躁。 这样的日子,他没由来地想起容暮。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应朝寒摸出手机,点进微信,手指在输入对话的框前停住。 该说些什么? 在她那样明确地拒绝了他,他也把她一个人留在那边的情况下。 面对女人,应朝寒头一次有了无力的感觉。 他的手指点了几次,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打出来。 最后,他还是把手机放回了裤兜里,一个人走下了楼。 应庭见他从楼上下来,没带着文溪,意有所指地问,“文溪呢?“ 应朝寒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文隐说道,“转得累了,在上面休息。“ 文隐点了点头,眼睛眯起,“朝寒觉得我们家文溪如何?“ 这就来了。 应朝寒笑得颠倒众生,“文叔问这话的意思是为何?“ 打太极般地把问题推了回去。 “既然如此,文叔也就直接说了。“ 文隐眼瞅着他,带着商场上惯有的姿态和眼神,“你可喜欢我们文溪?“ 应朝寒的眼正视着文隐,余光却瞟着一旁的应庭。 “文小姐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都具有文家特有的气质。“ 此话一出,应庭威胁的眼神忽地放松下来,文隐倒是紧盯着应朝寒。 “可惜我和文小姐相处的时间太短。“应朝寒转了一下口气,“如果能有更长的时间相处,我荣幸之至。“ “当然,年轻人嘛,需要更多时间相处。“ 文隐对他这番话十分满意,至少说明他不是急于联姻,而是想真正培养两人之间的感情,从此也可以看出这应家少爷对他们文家,也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应兄,你说是不是?“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应庭笑得勉强,“现在的时代,感情的事说不准,也不是说一天……“ “爸说的是。“ 没说完就被应朝寒打断。 “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急不得。“ “对,感情得慢慢培养才行。“ 文隐怎么不懂得应庭的意思,可这应朝寒说的句句在理。 他文家是没有应家家大业大,和应家联姻,算是他们文家高攀,但如果是应家少爷和文溪产生了感情,两家联姻就是成就了一桩佳话,到时候外界也不会说他们文家的闲话,何乐而不为? 应庭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也不好驳了文隐的面子,只有应道,“年轻人的世界,我们这老一辈的不懂。“ “那就麻烦文叔,为我和文溪操心了。“ 应庭的手捏紧,看到应朝寒无波无澜的脸,气得想当场给他一巴掌。 当初说的必须在家宴上把两人的事定下来,他以为他回来就是妥协,谁知道今天搞这么一出? 果然是他的好儿子! 他就不该信他说的话! 现在好了,文家都把话放出来,他如今再如何,就成了强求。 应庭狠狠地瞪了应朝寒一眼。 应朝寒当是没看到,合着文隐说得很上心。 等到家宴散去,应庭怒得不行。 他看见踩着悠哉悠哉步子的应朝寒,“你给我站住!“ 应朝寒当作没听见,继续往楼上走。 “站住,应朝寒!“ 一声怒吼,把大厅里打扫的人吓得打死都不敢喘。 “有事?“ 应朝寒停住,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他。 “……“ 应庭喘着粗气,一时间被他气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别做出你那副样子,父亲。“ 应朝寒一笑,邪气逼人。 “我可什么都还没做。“ “你到底还把不把我和应家放在眼里?“ 一次次违背他的意愿。 他现在知道了,他这个儿子就是故意的! “……“ 应朝寒不再看他气得捂住心口的样子,踩着楼梯上去。 他可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无论是应庭,还是应家。 第93章 觉得应朝寒如何(一) 大年初一,早晨八点。 容暮睡得尤其好,起来后煮了汤圆和饺子,然后把容南浦叫醒,两个人和和睦睦地吃了早餐。 难得容南浦的过年假期,而且天气也挺好,容暮带着他去了袂山。 袂山是a市挺有名的一座山,不算太高,一年四季风景都还不错,冬天里的梅更是开得烂漫。山顶有一座寺庙,年成已久,据说十分灵验。 简单地收拾了些东西,容暮开着车,和容南浦出发去了袂山。 到了山脚,见到不少人正在往山上爬。 袂山氤氲在一片雾气之中,红色弥漫了整个山坡,空气中含着一丝丝暗香。 容暮停好了车,把东西装到背包里,正要背上走,就被容南浦拉住背带。 “爸爸来。“ 容暮笑,“爸,你看看哪个年轻人让父母来背的包?“ 容南浦往侧边一望,真没一个他这年纪的人在背包,都是子女提着拿着。 “让你背着,一会儿别人要笑话我。“ 容暮把背带拉出他的手,然后背上身。 “走吧。“ 容暮背着先踏出第一步,容南浦不再说什么,紧随其后。 起初时,山路还算平缓,一路还能听见不知名的鸟鸣,容暮和容南浦聊着天,不疾不徐地往上爬。 等到了中断,山路逐渐陡峭,路也开始变得湿滑。 容南浦开始觉得吃力,只是看着容暮看似柔弱,却又像蕴含无限力量的身影,他无法停下脚步。 他的女儿,怎么就这么优秀? 他何德何能,才能有这样一个女儿? 容暮大口喘着气,察觉到容南浦落下的脚步,走到一块还算平的山地上,回头扶了一把容南浦。 “休息会吧,爸爸。“ “好。“ 容暮扶着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里面泡着些药材,散发着阵阵药香。 她把水杯递给容南浦,然后取出了自己的小杯子喝了一口,心中闷闷喘喘的感觉慢慢消失。 她走到山地边上,已经望不见他们的起点,但能看见远方的风景,雾色飘扬,山尖的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爸,袂山风景不错吧?“ 容暮问着走到身后的容南浦。 多年来都只坐在容氏的办公室里,这样出门的机会几乎是少之又少。 “确实很好。“容南浦感叹道,“很多年没见到这么美的景色了。“ 其实只是一处普通的景罢了,他是把自己埋在工作上太久,如今才会觉得这景美得很。 “是不是很高兴没有错过这样的美景?“ 容暮凑到一枝梅前,轻轻一嗅。 真香。 “是啊。“ 这么多年,他怕是已经错过了很多这样的美景了。 “以后,要多出门走动。“ 容暮笑着看他。 “有些事不要看的太重,身体健康、心情顺畅比一切都好。“ 容南浦懂她的意思,“爸爸知道了。“ 他知道她心疼他。 讲了一会,两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才又继续往上爬。 沿着陡峭的山路气喘吁吁地向上攀登,路的两旁是悬崖峭壁,途中偶有巨石挡路,需很小心才能越过。 容暮爬上去后,回过身来搀扶容南浦,二人一路上相互扶持,终于在中午时登上山顶,站在寺庙门前。 寺庙的墙都涂成了暗红色,房顶和屋檐是深灰色的瓦,瓦檐向上翘着,有点古建筑的特色。寺庙里烧香拜佛许愿的人挺多,大多是年轻人带着长辈而来。 容暮揉了揉酸痛的大腿,“爸,我们到了。“ 容南浦喘得脸色红润,爬上这座山的感觉却比签下几千万的单还难以平静。 “是啊,到了。“ 再不到,他这条老命都要折在这里了。 “看不出来,我爸还挺厉害。“ 容暮拢了拢背带,调笑了一句容南浦。 “咳咳……“容南浦假装不知她的意思,“你爸我可是宝刀未老!“ 如果不咳两声的话,容暮就信了。 “对对,来,我扶您老人家进去。“ 说着就伸手去扶容南浦的手,容南浦瞪了她一眼,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二人进了寺庙,走到佛像前,跪下拜了拜,吃了些斋饭,尽是素食,味道也没有多好,两父女吃得还挺带劲。 吃完饭后,容暮和容南浦在寺庙中四处转了转。 容暮绕过大殿,走到殿后的一块院子里,有几块菜地,是寺庙里的僧人种下,为了满足日常所需。 容暮走到院栏边上,望了望远处的山,苍凉的风拍在脸上,莫名稀疏萧条。 她拿出手机,想拍下这景色。 刚刚点开相机,一条消息就在手机顶部亮起。 “应氏家宴惊现文家小姐,两家关系是否将更进一步?“ 第94章 觉得应朝寒如何(二) 容暮抿了抿唇,手一抖,点开了那条消息。 里面讲述的是二人在家宴上的种种行径,关系暧昧,疑似定情,又是猜测应文两家即将联姻,二人正在培养感情之中。 往下一拉,几张高清照片中的正是应朝寒和文溪。 许是拍摄的人抓拍的时机正好,二人对视,拉手的细节都拍得清清楚楚,似乎真有几分暧昧神情的意思。 站在一起的两人也是郎才女貌,犹如一对璧人,有几分般配。 容暮继续往下拉,推送的消息仍是与二人相关。 “应氏大少和文家小姐二人疑似情愫渐深“ “文家小姐现身应宅,应家当家满意至极“ “帝京应文两家或将联姻,商界即将迎来新局面“ …… 无聊。 容暮按下息屏键,揉了揉太阳穴。 不想容南浦已经站在旁边,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容暮有些尴尬,将手机揣进包里,“爸爸……“ 她不过是看个八卦新闻,应该不会被看出什么吧? 容南浦盯着她,“暮暮,你怎么也学会看这些东西了?“ 容暮窘,“不小心点错的。“ “是吗?“容南浦洞悉的眼落在她身上,“暮暮,你和应朝寒,私底下有联系吗?“ 话问得很委婉,但却惊得某些人心惊肉跳。 容暮按捺住颤动的心,脸上倒是风平浪静,“爸爸,我怎么可能和应少有联系?“ 他们俩在明面上可没什么交集。 “爸爸只是问问你。“ 容南浦的语气轻松,眼神却压着她。 “都说这应朝寒行事乖戾,恣意妄为,但每次和我见面都客客气气,好不谦逊。“ 容南浦的眼神压得越紧。 “同是商人,在商场上遇到在所难免,可这人倒是次次给我让路,让我觉得很奇怪。“ “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容南浦每说一句,容暮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可能是他不想开罪了您,毕竟容氏在a市占着一席之地,他应氏再强势,也得顾着颜面,仰仗着您。“ 容暮接过话头,勉强地圆了过去。 “……“ 帝京应氏集团,需要顾着他一个a市小小的容氏? 容南浦的眼一下就暗了。 “暮暮,你跟爸说说看,你觉得应朝寒这个人如何?“ 如何? 又流氓又不要脸。 又卑鄙又下流。 又可怜又可气。 “爸爸……“ 容暮笑得很是牵强。 “传闻他行事乖张,对待敌人手段阴狠,逼人逼得紧迫,可能本人也就这个样子了。“ 容暮的心惴惴不安,总觉得容南浦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容南浦褐色的眼眯起,眼角有几条皱纹显出,有了几分逼仄的感觉。 “你不愿意和爸爸说实话?“ “爸!“容暮拧紧细长的眉,“我不清楚他的为人。“ 她从来都没看清过他那个人。 容南浦不再逼她,话音一转,“那你想听听,爸爸对应家的看法吗?“ 不是应朝寒。 而是应家。 “……“ 容暮掐了一下手心,明白容南浦这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了。 她无从拒绝。 “三十年前,应家还是由应朝寒的爷爷——应乾掌事,此前的应家在帝京无论是市场还是声望,都反响平平,直到应家交到应乾手里,应家才一举打响了名号,挤进四大家族之首。“ 容南浦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讲下去。 “应乾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手段花样百出,商场上有人看不上他的做事风格,但不得不说,在当时乃至现在的市场,的确十分有效。应氏蒸蒸日上,其成就在全国都无人能及。“ “等到后来他年事已高,才不得不把应氏集团交到自己儿子手中,也就是现在应氏集团的掌权人——应庭。“ 容南浦的眼光看向雾气朦胧的远山,声音略显沉重。 “应庭为人不像他父亲,做事风格不太强烈,或者说他志不在商,应氏这几年虽还占着四大家族之首,但都是靠着应乾几十年前打下的市场,以后若还是一样,应氏只会越来越弱,直到退出四大家族。“ “……“ 容南浦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容暮,她的脸色很淡,仿佛天塌下来都激不起一点波澜。 “应家虽已至此,但仍然是家大业大,深家豪门中的曲曲折折,不是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就像十多年前嫁到应家的顾家小女顾子清,当初也是个人尽皆知的人物,最后却落得个重病而死的下场。“ “……顾家的人难道没有去讨个说法?“ 容暮皱着眉问。 自家的人死在夫家,没有人过问? 容南浦瞟了她一眼。 “讨什么说法?“ 容南浦反问,听得出些许嘲讽。 “家族联姻是不讲究任何情感的,顾家只知道顾子清死了,没人在意她是怎么死的,那些人,在意的只是家族集团的利益而已。“ 第95章 觉得应朝寒如何(三) “……“ 残忍如斯。 所以应朝寒也从未向她提过他母亲的娘家顾家。 “所以说,大家族中的纠葛不要轻易参与进去,一般人是经不住里头的阴谋算计的。“ 话说到这份上,不知道容暮能不能懂他的意思。 从第一次在应氏的接风宴上遇见,那应家少爷一句“容伯父“,他就已经记下了。 果然,后来找上容氏,借着吃饭的名义,硬是拉上容暮,一切种种,他再古板迟钝,也能多少意会到应朝寒的心思。 “……“ 容暮低着头,没说话。 她忽然有些懂了应朝寒口中的羡慕。 羡慕她的家,她的家人,她的母亲。 容南浦见她不说话的样子,以为她都把话听了进去。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就算是给她提个醒。 “至于应朝寒这个人……“ 容南浦注视着容暮的反应。 “行事作风跟他爷爷很相似,应氏如果到他手里,有很大可能会有所回升,甚至更胜从前,只是像他这样的人,城府和心计都非一般人能匹敌,他的心思,更是深得没法猜透。“ 他说的这些,容暮怎么会不清楚? 正是如此,她才一直保持着和他的距离和疏离感。 “这样的人,天生为商而生,但在情感上,绝不会是一个好的归属。“ 容南浦说出这句话,脸色严肃。 “但凡是在意女儿的家庭,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他身边。“ 容暮的心一跳,脸色有些发白。 “爸……“ 他说出这样直接的话,到底对她和应朝寒的关系知道多少? “暮暮,爸爸不会阻止你交朋友,也不会妨碍你以后谈恋爱。“ 容南浦面色严肃,语重心长。 “只是爸爸希望你能找一个爱你疼你的人,家境相衬就好,甚至差些也无所谓,但爸爸希望他能是真心对你好。“ 只望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成为她将来最坚固的后盾,无论是风是雨,他都会一直守着他的女儿。 “我明白的。“ 容暮张了张嘴,感动的同时,心情也很复杂。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爸还不知道她和应朝寒的关系。 只是,万一以后哪天,容南浦知道她为了私欲,把自己送上应朝寒的床时,她该怎么办? “应朝寒的性格,你不适合和他相处。“ 容南浦把话说穿了。 无论他们两人如何,他从心里都不支持两个人。 “……“ 容暮的身体迅速冷却,脸色在寒风中更白。 “……我知道。“ 容暮的答话,透露出了很多东西。 容南浦面色一沉。 果然如他所料,两人已经牵扯上了。 容南浦伸出厚实的手掌,拍在容暮的肩上。 “爸爸知道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有些事你看得比我还清楚,爸爸希望你能做好选择。“ “……“ 容暮勉强点了点头,神色很低迷。 容南浦也不再往下说。 只希望她能明白做父亲的苦心。 两个人在山上呆了没多久,然后互相搀扶着下了山回容家。 ……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的。 容暮监督着容南浦在家多休养了些日子,开了年后,两个人也才去了公司上班。 没过多久,a市铺天盖地都是应朝寒和文溪的报道。 容暮在办公室看到手机上的提示时,侧头手一滑,又重新投身到工作中。 自从容南浦和她说过那些话后,她更不想再去关心关于某人的消息了。 这些日子,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些不习惯,不过她相信一切都是时间问题。 她可以习惯他,也可以忘记他。 虽然应朝寒已经回了a市,当天晚上,容暮睡觉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点什么,直到她熬不住睡了过去,那边阳台也没有任何动静。 清晨的时候,容暮想,或许他已经过了想要她的那个时间了。 挺好。 同处在一个地方,没了应朝寒的骚扰,容暮也轻松不少,心里没了那些若有若无的累赘感。 容氏收到开年来的第一个邀请,是shine慈善晚会。 容南浦觉得这是一个结交朋友的场合,参加这样宴会的也大多是年轻人,于是他就让容暮代他去参加这个晚会。 这天天气依旧很高冷,容暮拢了拢身上的驼色大衣,走进了a市最大的服装品牌大厦。 容南浦让她去参加shine慈善晚会,今年刚刚开始,她不能丢了容氏的颜面。 去年的礼服好是好,不过毕竟是过了年的,风格款式她也不是很喜欢,她还是要依照自己的喜好来挑身合适的礼服去参加晚宴。 第96章 遇见了(一) 容暮走在一排排高定的礼服中,没让人跟着。 她的手滑过件件布料上好、手感舒适的礼服,偶尔挑出一件看看,又挂了回去。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哄响,容暮没有回头,眉头微微皱紧。 恰好,她看中了一条鹅黄色的中长裙,面料是丝绸制的,半开肩,胸口处的褶皱设计得很巧妙。 她很喜欢。 容暮招了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的专柜销售员,那年轻的女孩子小步跑了过来。 “小姐,您好。“ “帮我拿一条s码的,谢谢。“ 容暮提了提手上的裙子。 “好的,请您稍等。“ 那人没一会儿就取过来一条裙子,容暮没管那边的哄闹声,进了更衣室试手里的礼服。 换好出来,容暮站在镜子前照了照裙子穿上身的样子。 鹅黄色的裙装温柔又明媚,胸前别致的设计让容暮整个人显出几分俏皮,腰身也刚刚好,露出光滑的香肩,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既妩媚又清冷的气质,与容暮这个人十分相配。 旁边的销售员看得直了眼,连声赞叹,“小姐,这身礼服太适合您了!您穿上真美!“ 容暮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着身子看了看是否有不满意的地方。 不远跑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戴像是这里的经理。 她附身跟年轻的销售员两句话,那女孩脸露难色。 最后还是那位经理过来,冲容暮微微颔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这位小姐,您好,我是这里的经理,我姓陈。“ 容暮看了她一眼,“你好,有什么事吗?“ “非常抱歉,是这样的。“经理笑得有点难为情,“由于我们这里刚刚被包场,我想请问一下,您选好礼服了吗?如果已经选好的话,请到这边付一下款,如果您还需要时间的话,我们这边可能……“ “知道了。“ 容暮低了下眼。 经理一下笑得跟花一样,又鞠了一躬,“谢谢您的理解和包容,为了表示对您的歉意,本店会以商品八折的价格……“ “不用了。“ 容暮声音有点冷。 不认识她也算正常,毕竟她本也没想大排场地来,不过对这店里的态度,她心里算不上高兴,也算不得不高兴。 容暮正准备进更衣间换下身上的礼服,侧身的时候就看见有两个人往她这边走来。 正是前几天还出现在各大娱乐媒体头条的应朝寒和文溪。 容暮眯起了眼。 应了所谓“培养感情“的要求,应朝寒回a市,文溪必须得跟着过来,这样对应家和文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好处。 为着之后要去参加的宴会,也是应朝寒和文溪两人首次在公众宴会上出现,两人不得不在外人面前扮演好这暧昧关系。 应朝寒本是不想和她出来买什么礼服的。 不过,既是他自己所设的套,他怎么着也得陪着做完这些事。 他本就不喜欢喧闹,一吵他太阳穴就跳得发疼,进场就让人先清了场。 等到人走完了,意外的是,竟然在这里遇到好久不见的容暮。 应朝寒手揣在西装裤里,眼眸触到容暮的一刹那,不可抑制地一动。 她穿着鹅黄色的礼服,整个人白皙如雪、身姿绰约,如果不是她的脸太平静,他或许会忍不住上去狠狠亲她一下,以宣泄他心里的思念。 旁边的经理看到应朝寒过来,见他一直盯着容暮,立刻上前解释,害怕引得他的不满。 “对不起应少,对不起文小姐,是这样的,这位小姐刚才在这边角落,没有看到我们这边在清场,等她换好礼服,就请她离开。“ “……“ 容暮的眼淡淡地扫了她一下,有些不太满意她的这个态度。 她知道应朝寒的可怕,也可以理解她的害怕,不过,她作为经理,这样对待顾客,是不是太过于苛刻了? 容暮本想出声说一句,又被咽了回去。 在应朝寒面前,还是算了。 这么一想,她又有点理解这经理战战兢兢的样子了。 她都不想和他正面起冲突,怎么能去要求别人? 正在这个尴尬的时候,没想到应朝寒出了声。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应朝寒往前走了几步,离得容暮更近。 “真巧,容小姐。“ 第97章 遇见了(二) 容小姐? a市容氏的容小姐? 经理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容……容小姐……“ 容暮和文溪都是一愣,皆望向应朝寒。 这场面,他这是在帮人? 容暮比文溪反应得快,“的确很巧。“ 这话,算是默认了她与应朝寒认识。 经理的脸色一白,不晓得该如何解决,身边的销售员更是不敢出声。 “容小姐既然有这个心情来挑衣服,就不要打扰她的雅兴了。“ 应朝寒的话一落,不知何时,店长也过来了,他抹了抹头上的汗,“那就请容小姐和文小姐一同去挑选礼服吧,能有二位这么漂亮的小姐喜欢我们店里的服装,我们荣幸之至!“ 容暮低了下眼,“谢谢应少的好意,我已经挑好了。“ 应朝寒眉毛一挑,笑了笑,“眼光不错。“ “……谢谢。“ 在他狼一般的眼神里,当着众人的面,容暮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我一会儿就离开,不打扰应少和文小姐。“ 容暮看着应朝寒说话,转身进更衣室的时候向文溪点头示了下意。 文溪虽不知道她是谁,但见她刚才遇到这事也没有半分被为难的尴尬,表现更是落落大方,让她不由得对容暮生出了一分好感来。 还有她刚才与应朝寒的互动,应朝寒主动替她解围,这一切都告诉文溪,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应朝寒可不是一个喜欢帮人的人。 “这姑娘不错。“ 文溪笑着说道,耳朵却仔细听着身边人如何应她。 “……“ 应朝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闲人勿近“的意思很明显。 文溪嘟了一下嘴,“我去挑礼服了。“ “嗯。“ 应朝寒敷衍了一句。 等到文溪翩翩的身影离开,应朝寒在店长的招待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睛又盯着容暮刚才站着的位置不动。 他多久没见她了? 过年连条短信都没有,还真是个没良心的。 应朝寒一句“跟文小姐去“就把旁边的人打发了,自己则是站起身走近了更衣室。 容暮心情不郁,拉裙子拉链的动作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这礼服好看归好看,背后侧里的拉链真是让人抓狂! 容暮尽量挺直了身子,手伸到背后去拉,愣是够不到。 “咚咚——“ 正烦躁间,更衣室的门响了。 容暮不疑有他,走过去边拉开门边说,“我正需要……“ 帮助两个字还没出口,人就已经被靠过来的身影挤进更衣室。 更衣室不大不小,可这人进来就显得空间不太足了。 容暮愣愣地看着应朝寒把门上锁,转过来的身影吊儿郎当,没刚才的半点正经样。 “需要我帮忙?“ 应朝寒笑得放肆。 我需要的不是你。 容暮谨慎地看着他走过来的步子,本能地往后退着,“这么大张旗鼓,不是你的风格。“ “这就是我的风格。“ 回答跟人一样不要脸。 “……“ 容暮的背抵上后面光滑的墙壁时,她内心是慌的。 应朝寒已经和她面对面,手攀上她的腰,带着炙热的温度。 “你今天真他妈好看!“ “……“ 所以呢? 她要谢谢他带着脏字夸她么? 容暮低着眉眼,“你别乱来。“ 外面可全是人。 应朝寒不太喜欢她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明明在海边别墅的时候,她冷漠归冷漠,可她闪烁的眼睛还是告诉他她是关心他的。 “阿时,有没有想我?“ 声音低沉,夹着几分诱哄。 容暮不说话,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另一只手摸上她小巧的耳垂,引得她一阵颤栗。 “我很想你。“ 四个字,像是对着她诉尽了衷肠。 见她还是这么冷,应朝寒不疾不徐地靠近她的唇,似吻非吻。 容暮抿紧了唇,好意提醒,“应少,你的未婚妻还在外面。“ 应朝寒勾起一边的嘴角,“你知道她不是。“ “大家都知道她是。“ 容暮冷着声开口。 “他们怎么想,我不在意。“他抬起她的下颌,眼里的情热烈,“只要你知道她不是就好。“ 说完他就吻了上去。 唇相触的瞬间,他低低地发出一声喟叹,手搂得她越发地紧。 她就知道。 容暮抬起双手推搡他。 当他的手摸上她后背的拉链时,容暮推拒的动作一僵,然后就是更为猛烈地拍打。 她反常的抗拒让应朝寒有点不爽。 他停下吻她的动作,“你不知道反抗只会让男人更加想要征服你?“ 容暮的脸色酡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算了,他也不是来和她吵架的。 “你乖一点。“ 他轻着声哄她。 第98章 遇见了(三) “……“ 这要换做是他,他能冷静? 容暮无语到了极致。 应朝寒还不放过她,脸凑到她颈间,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就那么半制半搂着她,整张脸埋在她的秀发中。 容暮一动不动,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半天。 直到容暮的身子都僵硬,他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够了吗?“ 容暮的声音在应朝寒的耳边响起,他抬起头看向她,眼里的眷恋还没收得干净。 容暮头一侧,“我再不出去,外面的人会怀疑的。“ “没人敢进来。“ 说着应朝寒就又想埋回去。 容暮趁机摆脱了他制住她的手,身体往旁边一缩。 “我真的要走了。“ 应朝寒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动作,半响抬起头来,正想说什么,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容小姐?“外面的人试探地叫了一句,“您还好吗?“ 倒不是她想干嘛,主要是人进去这么久不出来,万一是出了什么事,这更不好交代。 容暮揉着麻了的手腕,眼盯着那扇门,多少有些紧张,“没事,只是这礼服脱起来有些麻烦而已。“ “那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门外这一声刚落,就响起门把转动的声音。 容暮心跳到嗓子眼,冲过去按住门把,然后高着声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哦——好的。“ 转动门把的声音消失。 “那您慢慢整理,我不打扰您了。“ “好的,谢谢。“ 直到脚步声走远,容暮按着门把的手才松开。 她扶上胸口,微不可闻地喘了一口气。 吓死她了。 刚一转过身,宽大的胸膛映入眼帘,往上是一张笑得邪肆的脸。 “没想到,我们阿时这么会撒谎。“ 我撒你个鬼! “你这是好话?“ 容暮仰头瞪他。 “当然。“应朝寒拍了拍她的脸,“我们阿时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 去死吧你! 容暮闭了闭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应少,我真的要走了。“ 言外之意,你能赶紧滚开不? “不会再有人来了。“ 他还是笑,暧昧的温度逐渐升起。 “……“ 有没有人来她都不想和他待在一个地方好吗? 容暮没了耐心,咬牙切齿道,“你听不懂……“ “你喜欢这裙子?“ 装作没听见的某人。 关你屁事。 “我不是说过你不能穿裙子出去?“ 应朝寒煞有其事地说,表情很严肃。 “为什么?“ 凭什么? 容暮压着几分怒火,没好气地问。 他又开始笑,眼里却烧起一团热烈的火焰。 而且还是她很熟悉的那种。 容暮眼皮一跳,就见他凑近她的耳朵,薄唇微微贴上,声音性感蛊惑,“因为你穿裙子的样子让男人忍不住想……“ “你闭嘴!“ 容暮急忙阻止他说出更流氓的话,耳朵被他碰过的地方一下烧了起来,直到红透了整张脸。 “没办法,谁让你穿裙子让人很容易有感觉。“应朝寒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红透的脸,“所以,你只能在我面前穿。“ “……“ 容暮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来形容这人不要脸的程度了。 “你给我让开!“ 应朝寒挑了挑眉,真就听话地让开了。 “……“ 容暮拳头捏得很紧,随时都会砸到他脸上。 看她气得狠了,应朝寒才决定不逗她了。 “好好好,我出去。“他双手作投降状,“你别……“ “出去!“ “……“ 真生气了。 应朝寒无奈,怎么还是这么不禁逗? 他在容暮气势汹汹地注视下,扭了一下门把下的暗锁,手抓上门把,“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 容暮就那么盯着他,也不说话。 “对了阿时。“应朝寒回身看她,“这门是反锁了的,你刚才激动过头了。“ 不看容暮的反应,应朝寒拉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心情很好。 容暮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他拉回来暴打一顿。 混蛋! 流氓! 神经病! 不让她穿裙子是吧?她还就要穿了! 他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他那么不要脸,整天想那档子事儿呢? 容暮气得脱身上的裙子发泄。 大力出奇迹,后背的拉链一下就被她拉下来了。 收拾好之后,容暮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拉开门出去。 在坐在沙发上的某人紧追不放的眼神中,容暮拿着那条鹅黄色的裙子去了前台。 看到她拿出卡的那一刻,应朝寒眼里溢出一丝笑意。 还真是非要和他对着干。 他放下手上的书,站起身来,踱着步子往前台走。 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容暮后背有些发凉。 她挺直了身子,接过装着礼服的袋子,说了句“谢谢“就往店门口走去。 仔细一看,嗯,脚步有些急。 应朝寒眼里的笑意更甚,看着她急匆匆地背影,最后也没有叫住她。 第99章 他的红颜知己(一) “应少,您有什么需要吗?“ 前台的几个人毕恭毕敬地问候,都害怕哪里让这位爷不满意。 直到容暮的身影不见,应朝寒才收回视线,变回一贯的冷漠,“来个人带我看看裤装。“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站出来,“您这边请。“ 刚走了两步,应朝寒又开口,“我要女生穿的。“ 呃…… “……是,您请往这边。“ 女子又引着他去了另一个方向,虽然不晓得他为什么要买女装。 这文小姐就在里面挑礼服,这边他又要买裤装? 女孩子都爱美,谁不是爱裙子多过裤装啊? 这应少的欣赏水平,像是个直男。 她心中所思所想,应朝寒并不在意。 等走到裤装的这边,“应少,这边就是女式裤装的区域了,请问您是否需要我替您介绍?“ “不用了。“ “好的,您慢慢看。“ 应朝寒扬了扬手,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排排女式裤装中,高大挺拔的身影有点……违和。 转了大半圈,应朝寒总觉得,这些怎么看都配不上他们家阿时。 最后挑来挑去,还是勉强挑了件米色的连体装。 嗯,很保守。 很合他的意。 文溪挑好礼服出来的时候,应朝寒还坐在沙发上看着书,有几分心不在焉。 等到文溪过来,他头也没抬,“挑好了?“ “嗯。“ 文溪答腔,身后的店员手里提着一件黑色抹胸短裙,性感妩媚,是她的风格没错了。 应朝寒懒洋洋地站起身,“行了,走吧。“ 结账的时候,前台小姐误以为应朝寒手中的也是给文溪买的。 她职业地笑着,边整理边说,“应少对文小姐真好,还亲自去挑礼服。“ 文溪美眸闪过疑惑。 他?帮她挑礼服? 什么时候的事? 应朝寒掀起眼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给她挑的?“ “……“ 前台脸色一白。 他们一同前来,而且外面早就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她以为是好事将成,自然认为这礼服是应朝寒给文溪挑的。可应朝寒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说错了? 文溪也是皱了皱眉,这人当着别人的面还下她脸面? “这礼服是给妹妹挑的?“她笑得大方,不等应朝寒开口又继续说道,“也对,妹妹不喜欢裙子,你倒是清楚她的喜好。“ 一言一行,将所有都挽了回来。 “……“ 应朝寒看了她一眼,还是那副表情。 “原来是这样……“前台小姐附和着笑了笑,看得出很勉强,“应少真是有心了。“ “……“ 应朝寒接过他选的那身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 前台“谢谢光临“都没说出来,很是尴尬。 倒是文溪优雅一笑,说了句“谢谢“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呼……“ 前台小姐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气质都不同,做什么都处变不惊。“ 旁边一个同事冒出头说了一句。 “那可不是!有钱人家肯定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另一个同事开口。 “……“ 前台小姐很郁闷。 难道只有她觉得应少很恐怖? 她都快被吓哭了好吗? 文溪踩着慢悠悠的步伐下了楼,不出意料,应朝寒已经不在了。 又是不给她面子,又是丢下她一个人。 演戏不演全套,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怪她。 她坐上了车,驾驶位上的正是陆邡。 “文小姐,您好,我是陆邡。“陆邡微微转过身,“应少有些事情要处理,吩咐我来送您回酒店。“ 文溪坐在柔软的车座上,“嗯“了一声。 说得好听。 有没有事处理,他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虽然她也一样,可应朝寒对她所表现出来的疏离感里还带着些许厌恶。 她再怎么讨厌他,也还收敛得不错,哪像他? 车发动后慢慢驶上正道。 文溪看着手上精致圆润的指甲,壮似不经意地发问,“陆先生,你们应少这是有什么急事?“ 不是刚才还冷着,现在又要问了? 陆邡不懂女人的心思,回答得很官方,“是公司出了点事情,事关公司机密,陆邡并不清楚。“ “是吗?“ 文溪一笑,通过前视镜看过去。 “我还以为,他丢下我这个未婚妻,是去私会红颜知己去了呢……“ 像是调笑,可一句未婚妻,颇有几分胁迫的意思在里头。 陆邡正色,“文小姐,应少现在是不会在这种事上胡来的,您放心。“ 有了容暮之后,应朝寒真的没再和其他女人有过任何不当的关系。 呃,除了现在身边这位。 “可我在帝京的时候听说过,他在这方面似乎风评不是很好啊?“ 文溪问得轻,说得好像无意。 第100章 他的红颜知己(二) “您说笑了。“陆邡稳稳地抓着方向盘,“应酬上偶尔会有这种的需要,不过应少已经很久都不去那种场合了。“ 没否认以前,把现在撇得干净。 文溪找不到一点漏洞。 果然应朝寒身边的人就像他一样,精明得不行。 “陆先生,应朝寒在a市……真的没有过女人?“ 文溪换了个姿势,问得直接。 “把你带在身边,想来你跟他的时间也不短,这种事,你肯定比其他人都清楚吧?“ 陆邡面色不变,“我只是应少在公司的助理,关于私生活,我没有权利过问的。“ 知道问不出什么,文溪一笑,扯到另一个话题上去。 “陆先生,不知道在a市,容姓的企业多不多?“ 此言一出,陆邡有点懵了。 容姓,除了容暮家的,a市哪儿还有其他的? 可这文溪怎么会突然问起这话?难不成是背地里查到了? 不应该啊。 应少把容小姐藏得那么好,甚至是这次忍了家里的逼婚,其中一个理由就是把文溪拿来当挡箭牌,为了不让家里查下来。 陆邡越想越想不通,应少这是搞哪样啊? “陆先生?“ 文溪一句疑问,把陆邡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知道文小姐说的,是不是容氏集团?“ “容氏?“ 和帝京的容氏同名? “与帝京的容家无关。“陆邡解释道,“这个容氏,是a市的一家巨头企业,发展得不错,只是比起帝京的容家,还是差许多的。“ 这是实话。 当然,这是建立在陆邡不知道a市的容家人就是帝京的容家人的事实上面的。 “哦。“文溪点了点头,“那这个容家有没有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儿?“ 长得是不错。 气质也好。 陆邡的背下意识一紧,他没办法骗她,因为这种事一查就知道。 “……容家有一儿一女,弟弟容迟,姐姐……叫容暮。“ 完了。 他说了会不会被应少弄死? “容暮……“ 文溪念着这两个字,像是看不到陆邡心里的紧张,“这个容暮,和你们应少有什么关系?“ 叮—— 陆邡心猛地一跳,额头上有汗渗出来。 “陆邡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他的手有点抖,“文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文溪看着他微妙的反应,某些想法似乎能够确定了。 “刚才遇到了,看你们应少挺照顾她的,所以好奇问问。“ 挺照顾…… 陆邡狠狠闭了闭眼。 这是应少自己挖了坑,回过头来让他蒙着眼跳啊! 陆邡听着她有内涵又没内涵的话,尽力稳住心神,“应氏之前在a市入驻,多少都需要a市本地企业的支持,容家在a市一马当先,容小姐是容家的长女,应少和她见面认识是很正常的。“ 正常。 啧,应朝寒今天那反应,可说不上是正常啊。 “这女孩儿人怎么样?“ 能吸引到应朝寒的人,她倒是有点好奇。 陆邡的额上汗津津,他动了动喉咙,“文小姐,您别太担心,应少和容小姐……“ “我不担心。“ 文溪答得飞快。 陆邡一时语塞。 不担心你问这么多?一个个想折腾死他? 应少这会儿回公司办事,就为了半夜能早点去爬容小姐家的墙,把这大小姐丢给他,还这么多问题,他一个不慎,很有可能小命难保。 “我只是对这个容暮有些好奇,想听些关于她的事。“文溪的眼直直地盯着陆邡的后背,“陆先生不愿意讲给我听?“ 陆邡的后背凉透了,一副美人骨,眼神却这么渗人。 “当然不会。“陆邡否认,“我只是怕您对容小姐有所误会,到时候传到应少耳朵里,我不好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应朝寒根本没把她文溪放在心上。 不过想想也是。 刚才在商场里遇到,她就展现了一点点对于那个女孩子的好奇,应朝寒的脸都冷得像冰块一样,要让他知道她私下多嘴他的事,她和文家都不会太好过。 “既然没什么关系,应该不怕我多问吧?“文溪漫不经心地问,随后又不耐烦地拒绝,“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没多大兴趣。“ “……“ 听到这话,被给了台阶下的陆邡浅浅地呼了一口浊气。 这文溪不是那种蠢笨的女人,她的问话是点到即止,听上去既没有深问些什么,也没有触及到关于应朝寒的任何底线,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怪不得应少要让他来接,换做是其他人,恐怕不好接住她这些问话,稍不注意就会把应少的底泄出去。 车厢陷入一片寂静。 文溪靠在椅背上,什么话也没再问。 只是对于应朝寒这个人,她心里多少都有了些许头绪。 虽然她不愿意与他这种人为敌,但难保哪一天两个人就谈不拢了,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不至于一点他的把柄都抓不到。 她要给自己和文家留条后路。 容暮,她查定了。 文溪勾唇,笑容灿烂夺目,夺人心魄。 第101章 再现爬墙 大概是今天遇到了应朝寒和文溪的缘故,容暮觉得她耗费了很多心力。 让她在办公室坐一天,她都不会有现在这种感觉。 烦躁,疲惫,还带着点不知名的情绪。 容暮早早就洗了澡,躺床上准备休息。 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最后只想起文溪美艳的脸蛋,和那双水波潋滟的双眸。 她浑身上下透露出的优雅仿佛是与生俱来,带着跟旁人不同的气质,站在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和某人那股子凛冽磅礴的气势倒有两分相得益彰。 容暮侧躺在床上,手捏紧脖子处的绒被。 文溪那样身份和地位的女人,又有那么突出的外在,会因为什么和应朝寒保持现在的关系? 出于家族利益,还是……出于内心深处的喜欢? 容暮想不通。 今天他们那副样子,不像外界说得热烈,也看不出什么好坏来。 应朝寒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个疑问,搅得容暮的额头发疼。 正想着关她什么事的时候,阳台传来一声熟悉的异响。 容暮眼睛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撑起身来就跳下床,然后三步五除二地直奔阳台,都来不及看台上刚立稳的黑影,手抓上玻璃门的门把就要反锁上门。 应朝寒跳下栏柱,看着她奔过来的动作,正想一笑,却被她抓上门把的动作一惊,两个跃步就冲上去,把门把往下一扭,用力一拍,被容暮往外推的力止住。 “容暮,你给我让开……“ 他咬着牙警告她。 谁能想到她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是锁门? “……“ 容暮鼓着气不说话,手上一直在用力。 “你是好样的!“ 等他进去,她就死定了。 应朝寒其实没怎么用力,以为她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就由着她出气了。 反正等她出完气,一会儿还不是任他收拾? 容暮怎么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手下半分力不减,一门心思想把他关在外面。 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僵持了一分多钟。 容暮的脸都憋红了,某人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露出一截微微用力的手臂,青筋显出,性感又撩人。 最后,两人的拉锯战以容暮脱力告终。 当着容暮的面,应朝寒慢腾腾地放下另一只手上提着的袋子。 没错,他刚才用的一只手。 所以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力量差距就是这么大,可惜了容暮突如其来的不自量力。 容暮揉着脱力的手,一步步往后推,思考着该怎么办。 她也是脑子抽了,刚才第一反应竟然是跑过去锁门! 天知道没锁上是什么后果,又不是没被爬过墙,她刚才是智商离家出走了吗? 容暮还没有下一个动作,就被飞快扑过来的身影抱住,按回了温暖的被窝里。 他的脸和手都冰凉,贴着容暮温热的脖子和侧脸,搞得她一个瑟缩。 “冷。“ 应朝寒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冷。 “应少很喜欢我家的墙?“ 容暮动也没动地出声。 应朝寒闷着回,“嗯?“ “不然你这么喜欢爬它。“ 应朝寒抬起贴着她侧脸的头颅,“我以为你知道,我不是喜欢你家的墙。“ “……“ 容暮在黑暗中翻了一个白眼,跟他对话,她必须保持极度的冷静才能不上手捶他。 “我们家阿时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呢。“ 应朝寒透过黑暗,对上容暮有些心虚的眼睛。 “……这是容家。“ 她家的门,她锁上有什么问题? “这么冷的天,把我关在外面,要是冻着我了,你不心疼?“ “你身体素质那么好,不用我提醒。“ 上次他掉海里,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是能和文溪成双成对地出现在娱乐报纸上。 “这两者没关系。“ 应朝寒揶揄中夹着认真。 “我要是出了事,阿时,你以后就只能守活寡了。“ 容暮回他,“你这可轮不到我替你守寡。“ “哦?“应朝寒笑得不以为然,“那你说说,谁有资格来守我的坟?“ “当然是文溪。“ 容暮脱口而出这句话,眼前的人一顿,身上突然生出浓浓的愉悦,连她都能清楚得感觉到。 容暮懊恼地皱眉。 她这说的什么话啊,真是要命。 “阿时,我喜欢你吃醋的样子。“ 应朝寒看着身下拥着的人儿,心情大好。 容暮抬眼看他,“你想多了。“ 在他这里,她不想给她自己加戏。 “嗯,是我想多了。“应朝寒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我们阿时明明是嫉妒。“ “……“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放心,能替我守寡的人,除了你,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不等她否认,应朝寒又加了一句,语气狂妄又笃定,好像她已经是他应家的人了一样。 第102章 她不愿意 容暮推着他坐起身,跟他算是平等地面对面坐着,身上的被子搂得很紧。 “你有什么计划?“ 他做这么多,说没计划,她是不信的。 应朝寒眼眸一黑,“知道关心我了?“ 不愿意说? 容暮坦白,“你知道,我不想给容家惹麻烦。“ 应朝寒捏了一下她的脸,“只要你听话,我保证容家不会卷进来。“ 如果容家趟了这浑水,于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容暮看着他,“有没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 有的话,她好早做打算。 应朝寒好笑地说,“我说过了。“ “什么?“ “你乖乖听话。“ 容暮皱紧了眉头,“我不想做你们感情的第三者。“ 这些天看到他们的消息,身边的人多少也会议论,她听着那些话,想起他之前同她坦诚过的心意,还有父亲说过的话,容暮越发觉得她的身份很难再继续保持下去。 “谁敢说你是第三者?“ 应朝寒拧着眉反问,语气不甚好。 容暮拢了拢被子,“所有人都知道文溪是你的未婚妻。“ “外界谣传而已,跟老子没关系。“ 容暮疑惑,“你什么意思?“ 应朝寒笑得高深莫测,“关于未婚妻这个身份,我从来没承认过。“ 容暮眼睛一闪,“你也没否认过。“ 在娱记那里,没否认就等同默认。 应朝寒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故意为之? “你拿文溪当挡箭牌?“ 应朝寒还是笑,“阿时真是聪明。“ 既然如此,他就是想借这件事,盖过他私下要做的事的风头,是不能被应家和大众所知晓的,那么…… 容暮被自己心里的想法惊呆,望向应朝寒的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你……“ 应朝寒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眼眸深得像窗外漆黑冰冷的夜色。 静默了半响,他没点头,也没有否决。 容暮低下头,止不住心里翻腾的浪潮。 他最终的目的,竟然是想对付应家! “从我知道我妈死的时候,我的路就已经注定了。“应朝寒换了个姿势,褪去了那股子邪魅劲儿,“我妈死了,他们还称心如意地活着,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突如其来的沉重,让应朝寒有些心烦,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想起床上的容暮,没有点燃。 容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劝他?她有什么立场?顾子清被逼成了疯魔,母子相隔,还走得那么凄凉,不怪应家,又应该怪谁? 可那终究是他的血缘之亲啊,他怎么…… “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确定?“ “家人?“ 嘲讽又厌恶。 “我和我妈是,他们,不配。“ 容暮默了,他此时的心情,她或许比任何人都理解。 她也有深仇大恨,对于害死她妈妈的凶手,她恨不得拆他的骨、喝他的血,亲手送他入地狱。 “你想怎么做?“ “当然不是杀了他们。“应朝寒恶劣阴冷地说,“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追求了一生的权势是怎么毁在我手里的。我要让他们痛不欲生的活着,给我妈赎罪。“ “……你有多大胜算?“ 容暮攥紧了拳头,他选的这条路,艰难险阻,前路未知,做成了尚且不说,万一不成,他怕是要付出一切。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把握不大。“他咬着烟说着,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没有把握,你也会去做。“ 不是吗? 应朝寒笑得清冽,“还是阿时了解我。“ 容暮面无表情,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一旦失败,他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他这样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承受这种打击? 应朝寒站起身,漆黑的眼压过来,一字一句,震撼着容暮的心。 “结果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没有脸下去见我妈。“ 这是……做好了死的准备? 一想到这个字,容暮全身抑制不住地一抖,心脏一阵阵收缩,压得她难受。 “这个世界的温暖太少,我活在应家,一丝一毫都没看见,不值得留恋。“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话,容暮却觉得他很悲凉。 身为应家少爷,想得到的和已经得到的永远无法重合。 “哎……“ 轻轻一声叹,应朝寒是从心里发出的。 他拿下嘴里的烟,低着头看她。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留恋。“他眼里含笑,多少有点温柔回笼,“要是真的会死,我最舍不得的人,一定是你,阿时。“ “……“ 又是这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从现在开始,你应该担心以后的人身安全了。“应朝寒按着她的头顶说道。 容暮迅速反应,“为什么?“ 他弯腰挨近她的脸,“因为我到死都会拖着你。“ “我不愿意。“ 这是容暮的心里话,现在的她,不愿意陪他一起死。 第103章 一次次地提起他 应朝寒一笑,这话的确是她的风格。 “装深情骗骗我都不行?“他抚顺她的头发,“阿时,你是真知道怎么往我心口戳最痛。“ “骗你没用。“ 她说的真话假话,他一听就知道。 “呵。“ 应朝寒自嘲般地笑,她对他越来越了解,可心还是没有靠近半分。 他走到沙发边上,提起一个袋子,扔在床上。 容暮看得清楚,袋子上的标志是今天那店里的。 她纤长的手指挑开袋子,打开里面的礼盒,摸到一个衣角。 “走了。“ 某人双手插兜,语气懒洋洋。 打开玻璃门时,他回头看着床上呆滞的容暮,“明天晚宴上,我不想看到你穿着那条该死的裙子出现。“ “……“ 容暮捏紧手里摊开的米色裤装,陷进沉默里。 她不说话,应朝寒也就停了那么一秒,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上阳台,跳了下去。 今晚的对话,对两人来说,都算不上美好。 …… 翌日,shine慈善晚会。 容暮身穿米色阔腿连衣裤装,脚踩着银色高跟,化了个轻轻浅浅的淡妆,在一众名媛淑女中,显得尤为清新脱俗。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高冷不疏离又自带一点距离感,偶尔遇到认识的人点头示下意,至于让人有心的窥视,她忽略得彻彻底底。 跟在身后的何浩将请柬交到迎宾手中,然后两个人进了会场大门。 “大小姐,这次晚宴邀请的人都来头不小……“ 何浩低着声说话。 “是吗?“ “a市有名气的企业都收到了邀请,听说应氏集团的应少也在受邀之列。“ “……“ 他受邀,她早猜到了。 “这应家风头正盛,估计这次文家小姐也会一起过来。“ 容暮脚步一顿,又恢复正常。 “应家的事,你怎么也关心起来了?“ 怎么不关心?这可是件大事! “大小姐,您整天都扑在工作上,外面的事儿您肯定不清楚。“ 这话说的,应家的事她还真就比外人清楚多了。 何浩不知她心里所想,稍微凑到容暮跟前,“这应少和文小姐的关系,可不只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那么简单。“ “怎么这么说?“容暮看他八卦的表情,忍俊不禁。 “大家都说这两家要结亲,从年前传到年后,两家什么动静都没有,连订婚仪式也没有,没有一点要结亲的样子。“ 何浩努力发挥他的八卦精神,越说越带劲。 “这媒体倒是天天都在发布应少和文小姐的消息,今天是吃饭,明天是商场,可从头到尾,这两个人都没一个人承认过对方的身份。“ 何浩这翻话,让容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何浩都能想到这一层上来。 “也许是这两个人还在培养感情。“ 容暮小心地踩着步子,往后台走去。 “小姐,商业联姻才不需要培养什么感情,只需要双方利益得当就行了。“何浩严肃地摇头,“依我看,应朝寒和文溪都不……“ 话没说完,就被人止住了。 “暮暮!“ 不大不小的呼声,落入容暮和何浩的耳朵里。 容暮侧身,看到许久不见的程子逸。 何浩立刻住嘴,微微低身,“程少爷好。“ 程子逸沉浸在看到容暮的喜悦之中,对何浩点了下头,眼神就回到容暮身上。 容暮冲他礼貌一笑,回身对何浩交代几句,何浩就拿着她的捐赠品去了主办方那里。 程子逸止住忐忑的心问她,“暮暮,你……我……“ 一时激动,话都说不完整。 容暮脸色淡淡,并没有介意,“你最近怎么样?“ 程子逸有些急迫地解释,“挺好的,听说容叔叔身体不太好,本来想来看望的,只是过年那段时间出了趟国,也没有和爸爸来拜访容家……“ “我爸现在身体还好,正在调理中,不用太担心。“ 容暮落落大方地接过他的话。 “……“ 时隔几个月,有些话程子逸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他侧身看了看周围,伸手抓容暮的手,被她躲过。 抬头一看,她没被他的唐突吓到,还是那般疏离的笑。 她走到一旁,避免挡住来往人士的路。 程子逸随着她过去,就听见她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他复杂的眼看向她,“你和应朝寒还在联系吗?“ “你想说什么?“ 容暮也看他,面色清清淡淡。 “他快和文溪订婚了!“ “我知道。“容暮盯着急躁的他,启开红润的唇,“全世界都知道的事,你不用再说一遍给我听了。“ 今天一个个的都怎么回事,都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提应朝寒和文溪,是指望她能有个什么反应? 抱歉了,她晓得的多了去了,她实在给不出惊讶的反应。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和他有关系,就趁早断了,不要再和他有更深的牵扯。“程子逸皱紧双眉,俊朗的脸上又担忧又无奈。 第104章 不太熟悉 “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容暮知道他是关心她,这句话也算安抚,“你不用担心。“ “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尽全力帮你的,暮暮!“见她要结束话题,程子逸又叫住她。 “程子逸,对于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容暮眼神坦然道,“不过,我真的没什么事需要麻烦你的。“ “是不想还是不愿意?“程子逸言辞有些激动,“还是对你来说,这两个都没区别,只是因为讨厌我这个人?“ 容暮扫了一眼周围,已经有人关注到这边了。 “我不讨厌你,如果可以,我们可以做朋友,只是除了朋友,其他感情我们还是不要再谈了。“ 多说无益,程子逸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话语里的坚决和笃定冲击着程子逸的心,让他又急又痛,他还想说什么,被门口一声哄闹转移了注意力。 容暮也听见了,下意识转过头,就看见门口两个人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窈窕妩媚,在人群中缓缓走来。 应朝寒几乎是在进场的一瞬间,就看见了角落边上的容暮,以及……她身边站着的那个碍眼的男人。 他眼睛一眯,露出迷惑人心的微笑,周遭的空气却下降得厉害。 文溪感受得明显。 这男人生气了。 她微笑得恰合时宜,偶尔回应周围人的问话,将名媛淑女的气质展露无疑。 身边尽是些逢源拍马的人,应朝寒懒得理会,对他们的问话也是不置一词,斜长的眼落在远远的两个人身上。 容暮看着两人被拥簇的身影,接收到某人威胁的眼神。 “……“ 容暮淡淡转过身,将他的眼神忽略得彻底。 “……“ 很好。 应朝寒的舌抵了一下后槽牙,一步步往容暮那边走了过去。 文溪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对着周围的人点了下头,跟了上去。 她的玉臂攀上应朝寒的臂弯,他的怒火还没下来,文溪低声说道,“应先生,请您注意下场合。“ 要做什么,你心里有点数行不? 应朝寒本就气着,听她这话,身边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止,只是麻烦你做事前动动脑子,别给文家招闲话,我丢不起这个人!“ 文溪细着嗓子威胁他。 “就算丢了你们文家的脸,你又能如何?“ 应朝寒嗤笑着回她。 “你!“ 文溪美艳的脸要维持不住,最后选择了闭嘴。 他们这一来一去,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敌对状态,在外人眼里却是暧昧和有情意的现场互动。 “你看到了,他们的感情不是外人可以插足的。“ 程子逸见了容暮就像失去了分寸,一字一句都和高情商背道而驰。 容暮原本是背过身的,听他一说,转过身看了一眼,恰恰看到应朝寒附下身来听文溪的耳语。 她看不清应朝寒的神情,但两人靠得那么近,文溪的唇离他的脸庞只有几公分。 像正处于热恋状态的情人,黏腻又甜蜜。 纵是知道内情的容暮,也差点被这般模样骗了过去。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对程子逸的态度不甚之前那般好了。 “我和他的关系,不关你的事,我不想再听到你跟我说这种话题。“ 说完后,容暮就踩着步子离开,懒管身后那人的表情。 程子逸一愣,没明白她这态度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她也没表现出抵触的样子。 程子逸懊恼地捶了下身后的墙壁,没注意到拥着过来的人。 直到他肩膀被狠狠一撞,整个腰部一麻,然后迅速传来尖锐的痛意。 他痛得承受不住,微微弯下了腰。 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这不是程家的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 程子逸疼得说不出话,腾出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 眼尖的人看到程子逸苍白的脸色,“哎哟,这脸都白了!怎么回事儿啊?“ 应朝寒身边的人三三两两围了过去,在场的宾客也有人望了过来。 “疼成这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来人!快叫医生过来!“ 见此,程子逸稍稍缓过劲,阻止了他们。 他忍着痛意,深呼了一口气,直起身就对上应朝寒深沉漆黑的眼睛。 里面平静无波,可程子逸总觉得含着无声的戏谑和嘲笑。 他越发用力地挺直腰板,额头上的汗微微渗出。 “这位是?“ 刚才一直在看戏,等到安静下来,应朝寒才开了口。 这一开口,就带给程子逸耻辱和低人一等的感觉。 他怒着看向应朝寒,此前,这人还参加过程家十周年的晚会,现在却说不认识他? 程子逸不出声,有人不明就里,主动应了应朝寒的问话,“应少,这是程家少爷程子逸。“ “程子逸……“ 他默着念,像是在回忆。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 “不太熟悉。“ 第105章 一颗糖果 四个字让程子逸的羞耻感到了顶峰,他根本就是故意羞辱他!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大好。“应朝寒淡淡解释,“不重要的人和事都记不住。“ 明明是两个年纪相当的男人,可此刻两个人的差距一目了然,程子逸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刚刚进去社会的孩子,一举一动冲动无措,全无半分大气和沉稳。 “……“ 气氛突然陷入沉默,两个人相持站立,像在无形中厮杀了千场。 程子逸看不惯他张扬跋扈的样子,身边有个光明正大的未婚妻,背后还吊着容暮。 应朝寒只是冷淡地看他,一双眼全是倨傲。 周遭的人不明所以,这程小少爷和应少,情况看上去不太对啊! 文溪不发一言,全程观战,等到场面快要失去控制时才站了出来。 “这位先生的身体不太舒服的话,就及早送医吧。“文溪不动声色地打量程子逸,“不要拖出什么事来,身体要紧。“ 程子逸眼盯着应朝寒动也不动,“不用了,谢谢。“ 应朝寒看他强行撑住的身形,眼底含笑,“只会逞强可没什么用。“ 文溪侧了他一眼,她刚才没看错的话,这人是和容暮站一块的。 所以,他这是做什么? 碍于身边这么多人的存在,程子逸再想质问他,都没办法跟他直面起冲突。 他推开扶住他的某只手,“谢谢各位,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一步步离开了舆论的中心。 应朝寒斜眼看他离去,朝着容暮刚才离开的方向。 啧。 他刚才下手还是太轻了。 应朝寒拍了拍自己的手,这动作让文溪意会到了什么。 刚才站在他身边,她看得挺清楚的,不过她想不明白,那人是容暮的朋友,他为什么要故意撞人家,还落井下石? 此事一过,身边的人也慢慢散了,会场里的人把应朝寒和文溪领到了贵宾席上落座。 容暮同程子逸分开后,去后台主办方找到了何浩。 “小姐,都办好了。“ 容暮点了点头。 这次的慈善晚会,是a市各大企业出头显示的机会,也是结交关系的场所。 容暮心里其实是不喜的,容家不需要显摆什么,但露脸还是要的。何况比起这些,此次拍品获得的款项将全数捐给山区留守儿童,容暮更上心这个。 容氏的今天取之于大众,回报给下一代是应该的,还是那些留守儿童。 她带了一条钻石项链,虽是前两年流行的样式风格了,但这个系列是限量,该有挺多富家小姐感兴趣的,刚才她交给何浩带去了登记处。 没有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寻容暮了。 “容小姐?“ 小心翼翼地询问。 容暮正在和何浩交代晚会结束后的事,听见声音回了头,“怎么了?“ “晚会即将开始,请您随我去贵宾席落座。“ 司仪小姐声音很甜。 “好的。“ 容暮冲何浩点了点头,跟着司仪小姐离开后台。 “这边请。“ 司仪小姐领着路,引着容暮到了贵宾席。 贵宾席之所以称之为贵宾席,不是来的所有人可以进入的,只供给a市的巨头企业和某些高官。除了座席宽敞舒适,还有小桌子上放着些吃食,供人食用。 离舞台和普通席距离也适合,还算安静,容暮是很满意的。 只是,当她走近后,看到旁的座席上坐着应朝寒和文溪时,容暮的心沉了一下。 “容小姐,您的座次是14。“ 司仪小姐引着她一直走,在应朝寒的右边停下。 “容小姐请坐。“ 容暮站在14号的座位旁,心凉得彻底。 直到文溪都抬头望她,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落座。 应朝寒靠在椅背上,右脚搭在左脚上,姿势匪气。 她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 容暮脸上冷静,心里多少有些尴尬的。 文溪的座次是12,应朝寒13,她的是14,应朝寒正好坐在她们两个人中间,乍一看,跟左拥右抱似的。 虽说主办方是无意安排,但容暮打心底里不喜欢这安排。 正当她调整着心里的种种想法时,一只干净分明的手伸过来,在她面前的小桌子上停了一瞬,又移开。 容暮眼睛一顿。 一颗小巧但包装精致的糖果。 她侧头看向他的手,随意地搭在小桌子上,前方有一个瓷碟,里面都是这样的小糖果。 把她当三岁小孩儿? 容暮的眼角一抽,画着眼妆的眼睛对上某人的。 从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开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刚进会场的时候,只是远远地看到她,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的她这么……惊艳。 第106章 今天很特别 他选的一条普通样式的裤装,甚至有些过于保守了,可她一穿上身,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肩膀腰围都合适得不行,宽大且长的裤腿盖住她白皙修长的双腿,但却能看到遮在裤腿下细长的腿型,还有若隐若现的玫金色脚环,显得高挑有气质。 而且她今天破天荒地化了妆。 此前,他可从来没看到过。 她睫毛又长又翘,眨眼间接连地煽动,仿佛刮在了他的心上,又痒又酥。 ——你干什么? 容暮用眼神问他,很直接。 应朝寒往她这边靠了一分。 ——请你吃糖。 容暮看着那颗糖果默了。 她看上去很好哄骗? 昨晚两个人才不欢而散,他现在又是来的哪一出? 文溪坐得端正,默默注意着旁边两人的互动。 大庭广众之下,他还真不怕被人说闲话。 贵宾席的人不多,没多久就坐满了人。 唯独容暮身边的位置还空着。 容暮自然不管这个,她眼观鼻耳观心,目不斜视地望着舞台。 现场的灯光一暗,只有舞台散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伴着悠扬的音乐声,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央。 “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各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shine慈善晚会的现场………“ 容暮稍稍正了正身体,一只手靠在桌上,撑住小巧的下巴,偶尔附和着鼓鼓掌。 “此次晚会的主题依旧是慈善,我们将以拍卖捐赠品的方式筹集善款,获得的捐款会全数捐赠给偏远山区的留守儿童,请各位爱心人士做出表率,积极竞拍!好了,话不多说,我们先来看第一件捐赠品……“ 主持人字正腔圆地说着,有意的人一一竞拍,反响不错。 如果没有容暮,应朝寒怕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 这么无聊的晚会,有个什么屁用? 应朝寒背靠椅背,容暮一脸认真的样子让他想笑。 他一只手搭上她坐的椅背,附身微微靠近。 “有这么好看?“ 容暮脸都没侧,“比你好看。“ 应朝寒不乐意了。 他皱着眉头,又往前凑了几分,“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威胁的意味明显。 那玩意儿能比他好看? 她简直反了天了! “我说……“容暮撑着下巴,拖着声音道,“那拍卖品不错。“ 面无表情的怂了,怂得还理直气壮。 应朝寒被她这样子取悦到了,扫了一眼正在拍卖的捐品。 一座玉观音。 水润通透,成色上等。 在应朝寒眼里很是普通。 他看向眼睛眨也不眨的容暮,笑意藏都藏不住。 “阿时,你眼睛需要看看医生了。“ 面对他的取笑,容暮没有半点窘迫的表情,“我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眼界低,自然是比不上应大少爷的眼光。“ 穷苦人家……眼界低……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黑? “a市容家小姐的出身叫低的话,其他人不都成了乡下的阿猫阿狗?“应朝寒不疾不徐,煞有其事地摇头,“阿时,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 容暮偏头剜了他一眼,“你少乱解读我的话。“ 她是拿她和他做比较,又不是跟其他人。 他笑,上下打量她,“阿时,其实你今天……很特别。“ 容暮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没什么好气地回,“哪里特别?“ “特别好看。“ 张嘴就来的情话,让容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容暮皮笑肉不笑,仿着他的话说道,“应少,您今天也很特别。“ “我知道。“应朝寒笑着靠近她的耳朵,“我今天特别……喜欢你。“ “!“ 容暮不可思议地看她,一时竟想不出话反驳。 神经病啊。 容暮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的温度却不由地攀升。 “别害羞,阿时。“ 应朝寒继续笑她,眼底很认真。 “……“ 容暮正想发作,侧眼就看见文溪探究的眼神,被她抓住,文溪也不慌张,还冲她点了点头。 容暮桌下的另一只手用力推开应朝寒附过来的上身,低声道,“你注意下场合行吗?“ 她不想成为这里的焦点。 “很难。“ “什么?“ 容暮脑子脱线了。 “你在这里,我没办法。“ 应朝寒回答得好无奈。 所以她不想跟他坐!在!一!起! 其实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他们贵宾席本就没多少人关注,要说焦点,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互动完完整整地落在文溪的眼里。 文溪看着应朝寒的背影,心思不明。 这么有恃无恐,是他不在意,还是不怕? 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在文溪看来,这容暮也不像有多稀罕应朝寒的样子。 文溪勾起红唇,“朝寒,你在和容小姐说什么?“ 第107章 争锋相对(一) 话音一落,容暮和应朝寒都是一怔。 面对“正主“,容暮没有开口,有些话轮不到她来说。 搅扰他和容暮相处,应朝寒的好心情被她这一声破坏了。 她叫他什么?想死是吗? 文溪硬是扛住了应朝寒的死亡凝视,再一次出声,“这位是容小姐吧?“ 应朝寒的眼冷得很,警告她不要乱来。 “我是容暮。“容暮淡淡颔首,“你好,文小姐。“ “你好,听朝寒提过你好多次,我一直很好奇。“文溪微微侧过身,“这次终于见面了,很高兴认识你。“ 一只纤长的手越过应朝寒,停在空中。 商场那次不算了? 容暮浅笑,配合着对方,伸了手过去。 “荣幸之至。“ 两只手在应朝寒面前握住,然后缓缓松开。 应朝寒哪里不懂得文溪的试探之意,他冷冷地看她,要她自己收手。 到了这个节骨眼,文溪怎么可能放弃往下问的机会? “朝寒常常提起你,话里对你的欣赏溢于言表,所以我一直很想跟你交个朋友……“ “文溪,闭上你的嘴。“ 应朝寒不想听她废话。 文溪一脸娇嗔的小女人样,“我和容小姐交个朋友都不行?“ “你想交什么朋友,与我无关。“应朝寒的手指敲着桌子,“她不行。“ 容暮默。 她怎么觉着这像是正妻对小三呢? 被他这话一堵,文溪还是装不懂,“你和容小姐关系这样好?好到……可以干涉她交友?“ 应朝寒的手一磕一磕,有很轻的声响,“文溪,别尽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文溪装作惊讶,“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说——“ 应朝寒的手一停,冰冷的脸召示着他的认真。 “她不是你能动的人,懂吗?“ “……“ 文溪眼睛一闪,不再说话。 他们的对话,容暮听得清清楚楚。 文溪试探的意图太明显,她都能看出来,应朝寒不可能看不出来。可他这么轻易就把她暴露在文溪面前,这是想害死她? 文溪就是想抓住他的弱点,而她…… 容暮神色复杂,她之于他,究竟是不是弱点。 常人这么做,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并不在意这个人的安危。第二,是他有对策,他不怕给她招来恶事。 应朝寒只可能是第二种。 毕竟他狂妄惯了,谁也没怕过。 三人陷入沉默,只有台上时不时扫过的灯光和抢拍的声音。 过了十来分钟,台上的主持人捏着台稿说道,“接下来的一件捐赠品由容氏集团容暮小姐捐出,捐品是——海洋之星!“ 全场响起不大不小的呼声,最为激动的是那些富家太太和小姐。 贵宾席上,三个心思各异的人也被这哄动声吸引住了。 经过刚才的事,文溪沉默了不少。 应朝寒终于露出了此次前来的一点兴趣。 他的手搭在大腿上,“你的?“ 容暮看了眼普通席,“嗯。“ 还真是如她所料。 “容小姐管自己说是出身贫穷,转手就捐了个限量款。“ 容暮无语,还揪着不放了? “你有意思?“ 见她不喜,应朝寒换了个话题,“女孩子家不都喜欢这些东西,为个晚会,你就把它舍了?“ 他懂什么? “捐款是给山里那些孩子,没有父母在身边,他们过得太苦。我留着它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它们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我自然是愿意舍出去的。“ 容暮回答的声音很淡。 她相信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至于其他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竞拍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但容暮的话却像响在应朝寒的心上。 他看上的女人,怎么这么……让他着迷? 应朝寒邪邪一笑,拿起旁边的竞拍牌。 “应少?“主持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200万!好气魄!“ 全场哗然。 容暮更是讶然,忍不住问,“你做什么?“ 几年前,她买那条项链也就几十万,随着市值,再多几十万也无可厚非,可他这…… “许你奉献爱心,不准我为社会做贡献?“ 应朝寒说得义正言辞,好似真的没有私心。 然后,他又举了牌子,把上一个叫价的顶了下去。 “随便你。“ 容暮皱着眉头,复而又展开。 这条项链,比容暮想象中还要抢手。 不过花的又不是她家的钱,跟她没关系。 随着价格越来越高,竞拍的人也越来越少。 主持人也有些激动了,“三百万!看来应少是对这条海洋之星志在必得了!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三百万三……“ “四百万!“ 声音远远传来,夹着些许急迫。 第108章 争锋相对(二) 容暮又是一惊,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侧脸一看,正往这边走过来的人不是之前消失的程子逸,还能是谁? 他匆匆而来,在容暮身边空了半场的位置坐下,抬手一扫额头的汗,轻声笑道,“暮暮,我来晚了。“ “……“ 容暮勉强一笑。 主持人这才看清楚是谁叫的价,“原来是程家小少爷!四百万,程家少爷也是一位隐藏的爱心人士啊!四百万,不知应少还加价吗?“ 被点名的应朝寒神色不清,余光瞟着容暮和程子逸的动作。 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应朝寒又是一抬手。 “五百万!应少为博美人的芳心,果然是十分舍得啊……“ 应朝寒阴狠的眼神盯着台上的主持人。 妈的,他程子逸是爱心人士,到他这儿成了纨绔少爷博芳心? 真想上台弄死他! 大概是收到应朝寒阴冷的眼神,主持人瑟缩了一下,没再胡乱提起应朝寒的目的。 容暮盯着程子逸,正想说什么,却发现他动作僵硬。 “你怎么了?“ 程子逸调整了位置,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刚才出了点意外,已经没事了。“ 说话间,他拿起了竞拍牌,容暮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六百万!天呐!“ 底下的人皆是发出了惊呼声,此起彼伏。 容暮皱眉,“程子逸,没有必要……“ “有。“程子逸截断她的话,眼神平和,“我觉得它挺有收藏价值的。“ 就像他觉得,担心他的容暮很美。 他的心声,容暮听不到,她只知道这样下去会闹得无法收场。 “那只是件普通珠宝而已。“容暮凝眉,“不具有任何含意。“ “再普通我也喜欢。“ “……“ “暮暮。“程子逸眼睛亮着,“我对孩子,是奉献自己的一点心意,你不必有太重的负担……“ 他都这样说了,她怎么不想太多? 可容暮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周遭声音越大,文溪旁观这一出戏,也看到应朝寒的脸越来越冷。 应朝寒心里有多怒,脸色就有多难看。 偏偏某个女人还彻底忽略掉他,和那该死的男人聊得开心。 “七百万。“ 声调不高,却透着主人的高高在上。 呼声更大。 容暮忍不住侧过头看应朝寒,眼里尽是恼意。 还抬价! 应朝寒不看她,视线越过容暮的头顶,与程子逸相撞。 经过之前的冲突,程子逸自然不想输给他。 两人之间有了一个无形的战场,只属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场,无声,激烈,残酷。 应朝寒冷漠地开口,“程少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面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不觉得退缩是好事。“程子逸面无表情,“您觉得呢,应少?“ 应朝寒冷笑,“自信是好事,盲目自信就是自掘坟墓。“ “在有些事上,我有信心能给的,你不一定有。“ 说话间,程子逸的眼睛落在容暮身上,意味很明显。 应朝寒眼神轻蔑,“我给你,你要得起么?“ “你大可以试试。“ 很好。 彻底把他惹火了。 没等到程子逸叫价,应朝寒双手撑着座椅站起来,站得随意,在贵宾席上却十分耀眼夺目。 容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 “一千万。“ 全场安静了数秒,然后哗然大起。 一旁的文溪跟着一愣,然后笑了。 这出大戏,真是看得她来了很大的兴趣。 容暮实在忍不下去,伸手拉住了应朝寒的衣袖,语气有些暴躁,“你疯了吗?“ 应朝寒不答,只是抓住了她的手指,回身低下头看一脸复杂的程子逸,眼神张狂,伴着挑衅。 程子逸一咬牙,思来想去,正要起身,却被容暮厉声喝住。 “程子逸,不要再加价了!“ “……“ 她眼里的不赞同让他退却,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无力感。 她不阻止应朝寒,反而来阻止他? 难道他没有追求她的权利? 容暮将他的沮丧看得清清楚楚,有些话要脱口而出,想想又作罢。 他不考虑自己可以,但不考虑他背后的程家不行。 得罪应朝寒的下场,他程子逸承受不起。 容暮可以理解他想赢的心情,但不能任由他牵连整个程家。 为了一条项链,根本毫无意义。 场上已经敲定海洋之星的得主是应朝寒,周遭也有稀稀拉拉的恭贺声。 应朝寒一手插兜,冷冷一笑。 赢得毫无难度。 等到项链送到应朝寒手中,应朝寒又一次站起身,将装着项链的蓝色丝绒礼盒放在程子逸眼前。 “你、什、么、意、思?“ 程子逸咬牙问道。 应朝寒声音很淡,眼神犹如帝王,高不可攀,“你不是想要?“ 容暮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十分头疼。 这根本就是故意羞辱。 “……“ 程子逸气得浑身发抖,他忽然起身,与他相视而站,理智已经快要消失不见。 “我给你,你敢要么?“ 面对他的怒火,应朝寒嗤笑。 第109章 争锋相对(三) “你别欺人太甚!“ 程子逸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随时都可能扑上去和他厮打起来。 看着他的架势,等在暗处的人竟然全都出动,将贵宾席上的人都“请“了出去。 有人不明所以,但也只能跟着离开。 坐在一旁的文溪也被人叫了起身,“文小姐,请您移步休息区。“ 文溪看了看僵持的两人,又扫了一眼坐着的容暮,慢腾腾地踩着步子离开。 与应朝寒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启唇,“我在外面等你。“ “……“ 应朝寒不答,神色晦暗。 等到清场完毕,两名黑衣保镖走过来,“应少……“ 应朝寒扬了扬手,两人看了一眼程子逸,然后沉默地离开了。 没两分钟,席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既然不敢要,今儿我就告诉你——“应朝寒丝毫不慌,浑身散发的气势迫人至极,“别去招惹你要不起的人。“ 他指的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应朝寒,你凭什么!“ 人都走尽了,程子逸按捺不住,大喊他的名字。 他凭什么替容暮做主? “呵。“应朝寒冷冷一笑,“凭你惹不起我。“ 程子逸目呲欲裂,手臂上青筋暴起,“如果没有应家,你算什么?“ “……“ 应朝寒身高有优势,他低眼看着程子逸,唇角勾起,没有任何笑意。 比起其他人,容暮太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提起应家,他心里的抵触反感更盛他人。 容暮来不及思考,冲上前抓住应朝寒的手,动作有些急。 她稳稳地站在应朝寒前面,面对着程子逸。 “程子逸,你别再说了。“ 容暮面色严肃,让程子逸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在容家门外的那一夜。 当时的容暮冰冷抗拒,此时的眼神像极了那一夜拒绝他的她。 他的心狠狠一痛,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意,又听见她说“没有应家,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程子逸瞪大了双眼,不甘和愤怒占据了全部。 他抬手指着应朝寒,手止不住颤抖,“容暮,你站在他那边?“ “……“ 容暮眼睛一闪,背后抓着应朝寒的手却被他猛地一握。 容暮沉下脸,“这里不适合闹架,程子逸,你冷静点。“ 他再激怒应朝寒,她就什么情面也不看了。 “冷静个屁!“ 程子逸已经全然失去理智,两人紧抓的手更是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狠狠抓住容暮的一只手腕,眼里的血丝乍现,“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手上的疼痛让容暮的脸色变白,眼神也越来越冷。 这样的程子逸,她失望,且讨厌。 “这是我的事,你现在要做的是控制你自己。“ 程子逸心痛地说,“你当真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 容暮用力一挣,手就脱了开来。 他怎么还是不明白? 她这样帮他,他竟然还要继续纠结这些问题! “行了。“ 应朝寒伸出一只手,不容置喙地把容暮揽到背后。 当着他的面这么帮其他男人,真当他死了? 他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回去再跟她算账。 容暮抿了抿发干的唇,眼神复杂。 程子逸如何,她其实不在意。 只是这事可以说是因她而起,她实在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你听不懂她的话?“应朝寒嘲讽他,“你没资格肖想她。“ “我没资格……“程子逸忽然上前,恶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我没资格,难道你有吗?你配得上暮暮?“ 应朝寒被他拉得微微前倾,却没有半分狼狈的色彩,“众所周知,是你程子逸……配不上她。“ “单身男人追求一个同样单身的女人,我不觉得我配不上。“程子逸仰头瞪他,“总比你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想着脚踏两只船强一万倍!“ “……“ 容暮抬眸,看了看应朝寒严肃冷硬的侧脸。 他不可能向程子逸说明未婚妻这件事的。 程子逸以为应朝寒是心虚了,他更加凶狠,言语里难掩得意,“怎么?说不出话了?你从始至终就是在玩弄暮暮,你根本就是一个混蛋!“ 容暮扶额。 她从来没见过谁能在应朝寒面前这么作死的。 她尽力了,救不了他。 应朝寒怒极反笑,眼神阴霾,“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这里滚出去。“ 边说着,手就抓上胸前拎紧他衣领的手,精准一按,程子逸的手一麻,然后迅速脱力,放开了他。 程子逸往后退了两步,眼里不可置信,“是你……“ 他手上的感觉跟入场时全身发麻脱力时一模一样。 第110章 争锋相对(四) 入场时让他出丑的人竟然也是这个混蛋! 应朝寒将领带扯开,动作随意潇洒,露出喉结下的一部分皮肤。 “是我又怎么样?“ “你有本事不要用这些歪门邪道!“ “对付你,用不上正道。“应朝寒脱下西装外套,缓慢地挽着衣袖,“不过今天过后就不一定了。“ “……“ 瞧见他的动作,容暮一惊,迅速抓住他的手臂。 应朝寒一挑眉,回身望她。 她今天主动牵他的次数多过前大半年了。 “应朝寒,你要做什么?“ 容暮声音有些紧张。 “替你解决不必要的杂碎。“应朝寒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很快。“ 随着她的手被推开,剑一般的身影就冲了过去。 “别……“ 无力又无用的言语。 因为那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在应朝寒冲过来的瞬间,程子逸一闪,一拳就顶了上去。 不自量力。 他今天就来教教这个觊觎他女人的混蛋怎么做人。 只见应朝寒一个闪身,稳稳接住程子逸的拳头,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然后反手一扭,另一只拳头快速地袭上程子逸的腹部。 一旁的容暮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那拳头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程子逸的手被制住,随着腹部受到的狠狠一击,疼得他发出一声闷哼,“嗯……“ 应朝寒邪邪一笑,手肘砰地一下撞上对方的胸口,接着又是一击重拳袭上他的脸,将程子逸掀翻在地。 动作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短短几十秒,这场有声的战争就结束了。 以应朝寒单方面碾压而结束。 他从小就跟着家里的保镖队学习过格斗技术,年长些时还被应庭送去过军队里,无论是身体素质和打斗技巧,都比常年在外习商的程子逸强个几十倍。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打过人了。 他的拳头,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 应朝寒捏了捏手指,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匍匐着的程子逸。 “这么弱,还敢来抢我的女人?“ 程子逸摸了下裂开的唇角,啐了一口血水,又一次站起身,冲了上来。 应朝寒凌厉的眼一斜,躲过他的拳头,膝盖毫不犹豫地顶上他的肚子。 “扑通——“ 程子逸又倒在了地上。 容暮实在看不下去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别打了……“ 容暮走上前,被程子逸扬起的手制止。 “你不要……过来……“ 程子逸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可他还是不放弃。 支持他的已经不再是他对容暮的喜欢,而是对应朝寒的愤怒不满,是他作为男人不愿服输的自尊心在作祟。 “你走吧,程子逸。“容暮双手搅在一起,“你打不过他的。“ 他根本就是在自讨苦吃。 “这是男人之间的……呃事,你不要插手。“程子逸捂着肚子,大口喘着气,“我要向你证明……我有资格……喜欢你……呃“ “……“ 不得不说,容暮有些动容了。 疼成这样,还要继续打。 应朝寒抵了抵脚后跟,眼睛眯得更危险。 他这是下手不够狠呐。 “暮暮……她不是你的私有物……“ 程子逸挣扎着起身,头上的汗水肆意掉落。 应朝寒偏了偏头,痞气十足,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随时会扑上去撕碎猎物。 “她就是我的!“ 笃定的语气,伴着凶狠无比的一脚。 程子逸刚刚站稳的身形,被应朝寒一脚踹倒,胸口、腹部、脸部的疼痛,让他的眼前开始模糊。 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程子逸!“ 容暮扑了过去,挡住应朝寒,半蹲着扶正他的身体。 “程子逸,你怎么样了?“ “……“ 程子逸微微睁开眼,想说什么又实在说不出来,他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然后晕了过去。 “啊喂!程子逸!“ 饶是容暮,此时也有些急了。 某人下手没个轻重,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正当容暮想出去叫人的时候,被应朝寒强行拉住。 “你别再闹了。“ 容暮皱着眉,用力挣扎。 “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容暮气结,“他要是真出了事,我们怎么交代?“ 听她说的“我们“,应朝寒黑着的脸有了缓和。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死不了。“ 他下的手,比任何人都清楚,顶多也就进医院躺个一个月。 “那也不能放着他不管,我去找人帮忙。“ 容暮说完又要往外走。 “阿时。“ 某人轻声叫她,仔细一听,似乎还有些委屈。 容暮呼了一口气,稳住自己暴躁的心神,“又怎么了?“ 只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男人,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脸上神情痛苦。 容暮一看,以为是他刚才动手的时候伤着了。 “你受伤了?“ “……嗯。“ 应朝寒点了点头,身形也开始飘忽。 第111章 争锋相对(五) 容暮一凛,极快地扶住他的身体。 应朝寒倚靠在她身上,头顺势埋进她颈间,狠狠吸了一口,这才觉得心里的郁结舒缓了不少。 靠了半天,容暮实在有些站不住了。 “受伤了就赶紧去医院。“ 靠着她有什么用。 “疼……“ 真假难辨。 容暮想推开他看看,奈何某人就是不配合。 “哪儿疼?“ “都疼。“ 容暮咬牙,狠狠推了他一把。 那人脸上,哪还有半分痛苦的样子? 他又骗她。 大概容暮的表情太凶,应朝寒才无赖地说道,“阿时,我手疼。“ 容暮冷冷一笑,不置一词。 这意思是,他作为打人的这个,还能比被打的那个疼了? 见骗不下去了,应朝寒一把扯过她,彻底暴露心情,“不准你管他。“ 容暮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出事对你没好处。“ “有。“应朝寒抱紧她,“少一个碍眼的人。“ 尤其是觊觎她的那种。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人命关天,他怎么能这么冷漠。 “你再为他说话,我会立马弄死他。“ 容暮:“……“ 她真的很想一巴掌把他拍死。 “你要弄死谁是你的事,但不要在我面前。“容暮推开应朝寒,“恕不奉陪。“ 她越关心程子逸,他就越来劲。 只有她走了,应朝寒才会离开这里,给程子逸救治的机会。 容暮的步子很快,她赌应朝寒会跟着她离开。 看着容暮离去的背影,应朝寒眼眸发黑,没有立刻追上去。 他半蹲下身,盯紧生死未知的程子逸。 “这么不禁打,你拿什么跟我抢容暮?“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 疼痛中的程子逸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像一条濒死的鱼,“我是不会放弃暮暮的……“ 应朝寒摸出手机,转动细细把玩,“需要我找人来帮你么。“ 明明是没有语调的口吻,程子逸却觉得他充满了嘲笑和讽刺。 “不用你……假好心……“ 他不需要他的施舍。 应朝寒转着手机的手一顿,慢悠悠地站起身,笔直挺拔的身体与地上狼狈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正好,好戏还在后头。“ 打一架就放过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弃容暮,你死了这条心……“ 程子逸勉力撑起上半身,才不至于让他太过于难看。 如果他能聪明些,应朝寒倒真愿意上几分心思,可惜了,不过是个没脑子又冲动莽撞的家伙。 希望过段时间,他还能这么坚定地说这句话。 应朝寒拎起座位上的衣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姿态冷酷又撩人。 “放心,你会对她死心的。“ 留下这句话,应朝寒就走了出去,再不管地上颓然的人。 程子逸用尽所有力气,才靠在一边的座席下。 疼痛遍布全身,脑袋也是一阵阵发昏,但应朝寒的背影,他看得格外清楚。 他咬紧牙,拳头捏得死紧,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恨意和凶狠。 我不会让你逞心如意的,应朝寒。 容暮,他不会放手。 容暮一步步往外走,一路上接收到了不少异样的眼神。 她眼也不斜地走着,而应朝寒没有跟上来。 容暮的心沉得彻底。 走到楼梯口,她停了下来,转身往休息区望去。 那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唯独没有追出来的应朝寒。 他不会是又动手打程子逸了吧? 容暮咬住下唇,心里懊恼得不行。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该这么自信,给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下好了,他要是在里面把人给揍死了,她都没法说什么了。 容暮跺了一下脚,高跟鞋敲着地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暴露了主人此时的担忧和烦恼。 她背过身去,从包里拿出手机。 正要给应朝寒打电话,后面就附过来一个黑影,离她越来越近。 容暮手下的动作停住,微微吐出一口气。 吓死她了。 容暮刻意冷下脸,把手机装进包里,装作要继续往前走。 “容小姐。“ 魅惑的嗓音,如同文溪这个人一般。 不是应朝寒。 容暮踩下楼梯的脚顿住,背脊僵硬。 “文小姐有什么事吗?“ 说话间,容暮已经调整好状态,转过身与她对视。 这是她们两个第二次谈话,却是第一次单独对话。 文溪笑得妩媚,启开她的烈焰红唇,“你是在等他出来?“ 他是谁,不言而喻。 文溪眼里的深意让容暮皱起细眉,“文小姐误会了……“ “容暮,我觉得你已经没有必要再掩饰下去了。“文溪抱住双臂,简单的动作充满了诱惑,“我们还是坦诚一些更好,你觉得呢?“ 第112章 他打了她 容暮扣在楼梯扶手上的手一紧,面色清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文溪往前走了两步,就踩在容暮上一级的楼梯上,往下微微俯身,好身材暴露无疑,“也许,我们需要约个时间好好谈谈。“ 谈谈二字,她咬得很重。 容暮掀起上了淡妆的眼皮,睫毛轻轻抖动,“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一个应朝寒的棋子,她没必要跟她深入接触。 面对她直白的拒绝,文溪也不恼。 她笑得花枝招展,又没有半分媚俗之色,“没听我的筹码,你怎么知道我们无事可谈?“ 容暮正欲张嘴,眼睛就越过文溪白皙的肩膀,撇到从贵宾席出口出来的应朝寒。 他扫视了整个休息区,招了个保镖,问了什么后就往这边走来。 文溪发现了她的愣神,往后退着上了台阶,“我会再找你的。“ 说完后她就转身走向楼梯旁的另一条道,拐进了死角。 容暮低下眼,思考着她的话,直到应朝寒走到她面前。 “在想什么?“ 一脸陷入沉思的样子。 容暮看了他一眼,“没什么。“ 应朝寒拉过她的手,俊脸凑上前,“阿时,你知不知道你很不会说谎?“ 容暮不想纠结这个事,她问,“你把程子逸怎么了?“ 没打死吧? 应朝寒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她等他,是为了问那个男人的情况? 他的沉默让容暮冷下脸来,“你又打他了?“ 他都已经伤成那样了! 应朝寒紧了紧她的手,声音听不出喜怒,“嗯,快死了。“ “你!“ 容暮气结,没想到他真的会下手。 她化着精致眼妆的眼狠狠瞪向他,最终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 容暮推开他的手就要往楼梯上走。 这小气吧啦的男人肯定不会主动叫人去救程子逸的。 如果她不知道可以不管,现在她知道了,看在他帮过容家的份上,她怎么也不能丢下他不管。 “……“ 应朝寒的眼睛一眯,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容暮刚绕过他的身体,就被他用力一拉,然后整个人天旋地转,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腰部和光亮的地面。 她后知后觉,这人竟然……! 一股耻辱感猛烈地袭上容暮的头顶,她的三观都被震碎了。 容暮用尽全力地拍打他的背部,“应朝寒,你给我放开!“ “……“ 放开让她去找程子逸? 去你大爷的。 某人一声不响,扛着容暮往后面的通道走去。 容暮挣扎,“你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别动。“ 这要是被人看见,她的脸往哪儿搁? 不对,文溪怕是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想到这里,容暮反抗得更加剧烈。 她咬牙道,“应朝寒,你赶紧放我下来!我要生气了……“ “阿时,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应朝寒笑道,一只手控住她乱动的脚,“乖,听话,别动。“ 容暮气极了,脸涨得通红,她觉得自己此刻毫无尊严。 “这是你逼我的!“ 话音一落,容暮没有犹豫,一口咬上了应朝寒的腰。 痛感使得应朝寒身体一僵,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隐隐约约的酥麻感,从腰部传遍全身。 男人的腰可是极其敏感的。 尤其是一个吃了几个月素的男人。 她这一咬,让应朝寒倒吸了一口凉气。 “容暮,别挑战我的忍耐极限。“ 应朝寒稳了稳心神,继续往前走。 倒挂着的容暮扯出嘴里的西装布料,“你赶紧放我下来!应朝寒,你信不信我……“ “啪——“ 话没说完,她屁股上就传来一阵声响,然后有着轻微的痛感。 “……“ 容暮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张,着实是被打懵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对于她的挣扎和叫喊,应朝寒不耐,抬手打了一下她的屁股,没想到肩上的人儿没再反抗,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果然是欠收拾。 应朝寒勾唇一笑,就听见容暮喊他的名字。 “应、朝、寒!“ 这三个字从容暮的喉咙里逼出,磨出几分嘶哑。 “你简直是得寸进尺!“ 他竟然敢打她屁股! 顾不得所谓的形象,容暮开始疯狂炮轰某人。 “混蛋!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吃药,不要来连累我!“ “我让你放我下来,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应朝寒!你竟然打我……“ 听到这一句,应朝寒应了她,“不听话,该打。“ “你混蛋!“ 无论容暮怎么叫喊,应朝寒都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 容暮被倒挂在他肩上,血液不断往头部涌去,整张脸又红又急。 最后,她只能用双手捂住脸部,祈求不要遇到任何人。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到他这个蛮不讲理的野蛮人! 应朝寒面无表情,就那么扛着容暮,往会场后门走去。 一切都被角落里的文溪尽收眼底。 第113章 真会玩 没看出来啊,应朝寒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那醋都快吃到天上去了。 文溪的手抵在下巴上,笑得别有深意。 后门口事先停好了一辆黑色的豪车,门口的人一看到老板,先是瞪大了眼睛,又急匆匆地低下头。 老板和容小姐……真会玩。 应朝寒目不斜视,淡定得无人可比。 保镖开了车门,应朝寒才把肩上没有声息的容暮放下,不等她反应就把她塞进车里,然后坐了进去。 似乎……怕她跑了。 “回叶山别墅。“ “是。“ 保镖微微欠身,动作迅速地走到驾驶位上。 随着车缓缓驶上正道,应朝寒侧身看向容暮。 不复刚才的愤怒和指责,此时的她安稳沉静,冷静得……有点过头了。 “咳……“ 应朝寒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容暮没有半点反应,整个身子都侧向窗边,看也没看他一眼。 这是真生气了? 沉默遍布整个车厢。 应朝寒拧紧眉头,“容暮。“ “……“ 没反应。 前面的司机没忍住,从镜子里往后看了一眼。 容暮盯着窗外,面无表情,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冷漠。 司机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吵架了? 想着想着,不提防就对上了应朝寒轻得没有重量的眼神。 司机背脊一紧,迅速撇开眼睛,一心一意地开着车。 应朝寒双腿交叠,心下烦躁起来。 他做了什么,又跟他闹脾气。 一烦躁,应朝寒就忍不住想抽烟。 他故意不开窗,整个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容暮的脸都憋得通红,可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冷得可怕。 终究没舍得她难受,应朝寒灭了烟,让司机将通风系统开启。 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在司机快要受不了这静默的气氛时,终于到了叶山别墅。 应朝寒下车后,绕过车身,二话不说就把容暮拉了出来,牵着进了别墅。 这过程中,他察觉到了她的不情愿。 搂着她坐在沙发上,应朝寒问,“生气了?“ “……“ 容暮不答,心里按下去的火有了复燃的意思。 她这个样子,应朝寒看不出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就怪了。 “容暮,你为了什么跟我生气?“他耐着性子问她,“不让你去找程子逸?还是我带你回这边?“ 不说还好,他一说,只见容暮的侧脸更沉,更冷。 得。 这是把她得罪得彻底了。 应朝寒有点慌,抬手捏住容暮的下巴,强迫她正视他的脸,“说话,阿时。“ 别这么冷漠地对他。 他手下用力,泄露了他的慌张,“你生气就说出来,别憋着。“ “说什么。“ 容暮终于开口。 应朝寒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肯说话就好。 “说吧,你生什么气?“ 容暮一把打开禁锢住她的手,冷笑道,“我怎么敢生应少的气?“ 这语气。 “别这么跟我说话,阿时。“应朝寒眼皮一跳,一本正经道,“我怕。“ 他怕?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扛走的时候没怕,把程子逸打个半死的时候没怕,现在跟她说他怕? 容暮都要气笑了。 应朝寒抓住她一只手,细细摩挲着,“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其他男人。“ 容暮冷笑了一声,“我爸也是男人。“ 他怎么不把她爸也一脚踢开? 应朝寒笑开,眼里戏谑,“你想公开了?“ “……“ 容暮冷冷地看他,他攸地收回笑脸。 “那不一样。“应朝寒正色,“爸是你的亲人,他程子逸算个屁。“ 容暮无语,她想知道他前后两句话转变这么大的秘诀是什么。 “应少是觉得,自己今天做得很对?“ 轻飘飘地提问。 “在关于你的事上,我没做错过任何事。“ 比如,认识她。 比如,嗯……喜欢上她。 这笃定的语气,让容暮用力地闭紧了眼,又睁开,“应朝寒,我有交友的权利。“ 他不能这么管着她。 “我什么时候不准你交朋友了?“他有几分严肃地说,“我只是不喜欢你交像程子逸那样的朋友。“ “他有什么问题?“ “他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 这句话,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容暮力争,“我会处理好这些事……“ “你处理得好吗,容暮?“ 应朝寒一句话,堵住容暮要说的话。 的确,对于程子逸,她拒绝过很多次,直接的,委婉的,决绝的,没想到他还是一腔热血,满腹深情,最后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如果不是因为她,程子逸怎么会和应朝寒动手? 不仅如此,当初她出事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帮着安抚家人,可能局面不会那么简单。今天他伤成那样,她容暮再冷血无情,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 谁知道应朝寒不仅动了手、打了人,还不许她救。 她倒不是怪他,她潜意识里怪的是她自己,怪自己没有处理好和程子逸的关系,所以才有了这一大堆的琐事。 看着容暮复杂的表情,应朝寒也知道她心里所想。 “这不关你的事,用不着自责。“ 第114章 求之不得 他轻叹了一声,握紧了她的手,“这事交给我,你做不来的事,我会去做。“ 反正他求之不得。 面对他的安抚,虽说别扭,但还是有用的。 他说过的话,他一定会去做的。 只是,比起她的方式,只怕他的要恐怖几十倍…… 想到这里,容暮忍不住抬眸看他。 “怎么,你还担心他?“ 应朝寒眯起眼,仿佛她只要说一句是,就会被他咬死一般。 容暮老实地摇头。 他说了要管,她就算不愿意也无济于事。 应朝寒嘴边的笑很有深意,“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你放心。“ “……“ 他这么说,让她怎么放心。 “还有件事。“ 容暮说道,这才是让她忍不下的事情。 “说来听听。“ 应朝寒绞住她的手,换成十指相扣的状态。 “别在公众场合靠近我。“ 应朝寒一顿,脸色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容暮想了想,还说决定说出口,“我希望你在公众场合和我保持距离,不要有任何亲昵动作,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 不管不顾地扛着她走,容暮从来没觉得自己哪一刻像那时候一样羞耻窘迫。 应朝寒不知道她指的是这件事,脸黑得像锅底,“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他是由着她久了,把她惯成这样了? 见他来了火气,容暮也有些忍不住了,“我说的很清楚。“ 应朝寒手下用力,把容暮的指节夹得发白,“谁准你给我提这种要求的?“ 容暮疼得皱眉,嘴上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我有说话的自由,你管不着!“ 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她,都是屁话! 谁像他这样喜欢人的? “容暮!“ 应朝寒气得连名带姓地喊她,一把把她推倒在沙发上,掐着她的肩膀。 “你非要惹我生气是不是?“ 她竟然叫他跟她保持距离! 他一会儿就让她知道什么叫零距离! 容暮被压住不能动,她怒得什么也不管了,“我惹你生气?你在会场扛着我走的时候,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到底是谁在逼谁啊? “……“ 这话一出,正打算为所欲为的应朝寒一愣,第一次有些反应不过来。 容暮哪管他是什么反应,“我是做了你的女人,可是我有我的自尊,你不仅扛着我走来走去,还动手打我!“ 越说越不对劲。 应朝寒的脸不动声色地抽了一下,压着她的力道也松了不少。 所以,她是因为这件事才跟他生气,才提那要求的? 容暮迅速挣脱开来,冷得让人心惊,“我不想再和你争论这件事,我要回家。“ 说着她就火大,偏偏她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容暮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应朝寒眼疾手快地拉住。 “还有什么事?“ 应朝寒面色有点不太自然,“太晚了,今天别回去了。“ 容暮拒绝,“不了,我爸在家等我。“ 一不留神,容暮的手从他手中脱出。 应朝寒站在原地,只见她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妈的,他又不是故意冲她发火的。 她这架势,跟他做错事了一样。 眼看容暮就要踏出大厅,应朝寒没时间再细想,大步上前,一把将容暮抱起,往楼上走。 容暮被迫窝在他怀里,一句话也不吭。 应朝寒抿唇,心里莫名不安,脚下的动作更快。 他一脚踹开卧室的门,用背把门抵上,然后抱着容暮坐在床上。 某人一副冷冰冰的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今天忙到这么晚,累不累?“应朝寒抵着她的额头,有些讨好道,“要不要我抱你去洗澡?“ 刻意压低的声音磁性,性感撩人。 这是连男色都用上了。 容暮心里骂了一句,不吃他这一套。 “是不是饿了?我让他们送些吃的上来。“他捏了捏她腰上所剩无几的肉,“我不在这段时间,容家怎么养的你?“ 瘦得硌手,他抱着都不舒服。 容暮很想翻他一个白眼。 什么叫容家怎么养的她? 说得跟容家替他应朝寒养的她一样。 “我要回去。“ 看着应朝寒作势打电话的样子,容暮开口。 应朝寒抱紧了她,夹着电话吩咐,“送点热食上来。“ 挂了电话,容暮重复,“放我回去。“ 应朝寒着实无奈,“还在生气?“ 她都气了那么久了。 容暮不答。 “不是你非要关心那男人,我会对你动手?“ “……“ 容暮牙都快咬碎了。 他这意思是,他还有理了? 应朝寒扳正她的脸,妥协道,“行了,以后我尽量收敛。“ “……“ 容暮瞪他。 “你当着我的面帮其他男人,这账我都没跟你算。“应朝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事你也别生气了,我们扯平,怎么样?“ 对于他的无赖,容暮觉得哭笑不得。 “应少的意思,是你还吃亏了?“ “在你身上,我吃的亏还少?嗯?“ 说着说着,这话就多了几层深意。 第115章 应朝寒,烦死人 容暮不自然地侧头,迎来某人短促的一吻,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我们家阿时真是可爱。“ 像是感叹,似是庆幸。 容暮的脸不可抑制得泛红,心里止不住地恼。 对于他这样的撩,她烦! 佣人送了吃食上来,好不容易阻止了应朝寒的调笑。 容暮坐在床尾,浅浅地呼了一口气。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身上还穿着会场上的西服,端着食物过来的样子倒多了几分烟火的气息。 “过来吃饭。“ 应朝寒放下托着食物的盘子,坐在沙发上对容暮招手。 “……“ 可以不吃吗? 默了默,容暮还是不打算回了他的意思。 今晚够曲折了,她没心思再跟他吵架。 她走到桌子旁边,就被他拉进怀里。 容暮皱眉,只见他夹起一颗紫薯球,凑到她嘴边。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容暮是真的很烦躁。 这人能不能不这么腻歪? “张嘴,啊——“ 应朝寒微微张开薄唇,像教一个两岁的孩子。 “我自己来……“ “不准。“ 盯着筷子上的紫色糯米球,容暮输了。 她张开红唇,将食物卷进唇里,慢慢咀嚼。 外皮酥脆,咬破后有丝丝甜味渗出,带着紫薯特有的香味,甜而不腻。 “好吃吗?“ 容暮没发现他眼神的变化,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盯紧她颤动的整个脸部,应朝寒心神不耐。 几个月没见她,她一点点小动作都让他心猿意马。 他启唇,透着点点沙哑,“我尝尝。“ 没搞清楚状况的容暮被掐着下巴抬头,他的脸被无限放大在她的眼中。 “唔……喂……“ 他本打算浅尝辄止,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应朝寒将容暮往怀中压紧,把她口中的紫薯甜味尝了个干净。 直到怀里的人儿呼吸不畅,他才放开了她。 应朝寒抵着她的鼻梁,唇在一呼一吸间又要贴上。 他笑,“味道不错。“ 不知道是说紫薯球,还是在说容暮。 容暮脸红得滴血,两只眼睛水漉漉的,狠狠地瞪他。 流氓! 不要脸! 应朝寒有些好笑,“不喂你吃了,你乖,多吃点。“ 本来是想逗她,结果把他自己折磨得够呛。 他站起身来,扯过桌面上的纸巾,一点点擦掉他唇上红色的痕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容暮,“以后还是不要化妆了。“ “……“ 容暮皱眉看他,姣好的脸上有着疑惑。 他懒懒一笑,特意将纸上红色的痕迹露给她看,“不方便。“ 腾—— 容暮的脸红出了天际。 “我去洗澡。“ 他笑得不怀好意,摸了摸她的头。 “等我。“ 容暮没缓过来的心又一次受到了暴击。 奈何某人心情很好地走开,大大喇喇地进了浴室。 淋浴的声音响起,容暮看着桌上的食物,气得失了所有食欲。 真烦! 坐了一会儿,足够冷静的容暮抓起佣人同食物送上来的包,摸出电话查看。 上面有六个未接电话。 一个是容南浦的,剩下的都是何浩打过来的。 宴会应该已经结束了。 接不到她,何浩怕是急坏了。 容暮给拨通了何浩的手机,没响两声就被接起。 “小姐!“ 焦急欣喜的声音让容暮的心暖了一下。 “是我,何浩。“ “您已经离开会场了吗?我怎么没看见您出来?“何浩急不可耐地问,“打您电话也没人接,先生也打电话问过我了,您到底在哪儿?“ 容暮低声解释,“刚才遇到了容氏的客户,就项目多谈了两句,现在在谈合作的事。“ “需要我现在过来接您吗?“ 何浩不疑有他。 “不用担心我,我晚些……可能不会回去了。“容暮动了动身子,“爸爸身体不好,你替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晚上不用等我,好好休息。“ “……是。“ 何浩默了默,还是应了下来。 又说了几句,容暮挂断了电话。 容南浦跟她说过那些话后,容暮不敢再在这些事上骗他。 她明白作为父亲的顾虑,她何尝不想和应朝寒脱离现在的关系,只是…… 容暮垂眸,只是……她好像哪里有些不同了。 她觉得应朝寒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拖着她不停地往里沉,她想逃离,可他吸附得越来越紧,她根本甩不开。 时间一久,她也逐渐习惯了被他圈住,这次他回来,再一次出现在她身边,她自己没有半点不适应,甚至……有过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思及此处,容暮觉得她有些危险了。 他那个人,从头到尾都让她烦得要死! 一只手从沙发后面伸过来,冷不丁地环上容暮的肩膀。 第116章 醋意满天飞 应朝寒贴上她的脸,耳边的长发挠得他痒痒的。 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待应朝寒看清桌上剩下的食物,他低声问道,“不喜欢?“ 容暮捏着手机,“……“ 她能说是不想吃么。 “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他漫不经心地问,手束住她胸前的一撮长发把玩。 容暮没想到他会听见,淡着嗓子答,“何浩。“ 应朝寒手里绕着她的秀发,“爸身边那个?“ 什么爸? 那是她爸。 容暮拧眉,“我爸的助理。“ “他是个男人。“ “我知道。“ 她眼睛不瞎。 应朝寒的手一顿,“你少跟他呆在一起,我看他居心不轨……“ “居心不轨的人看谁都居心不轨。“ 容暮意有所指地反驳。 “嗯。“应朝寒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对你居心不轨。“ 又来了。 容暮腻得发慌,找回刚才的话题,“他是公司的下属。“ 是个男人他都能说上几句。 还能不能好好高冷下去了? “他是个男人。“ 还是这句话。 容暮推开环住她的手臂,站起身道,“你说过不限制我交友。“ 应朝寒站直了上半身,语气很是理所当然,“男人除外。“ “……“ 容暮不说话了。 因为她发现这人上上下下只裹了一条浴巾。 暴露癖。 色情狂。 应朝寒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害羞了。 他故意绕过沙发,走到她跟前,容暮的眼神更加飘忽不定。 “你……你干嘛?“ 他搂上她的腰,不许她退后。 “你说呢?“ 未干的水珠滑过他壮实的肌肉,增添一丝旖旎。 容暮竭力保持镇定,“我爸让我回家。“ “哦?“应朝寒笑得明白,毫不客气地揭露她的谎言,“不是说好不回去了?“ 砰—— 容暮羞怯地喊,“你偷听我打电话!“ “是你没发现我。“ 他刚出来就听见她电话打到一半,怪不得他。 容暮气得没话可说,应朝寒捏了捏她的脸,摆出诱哄她的姿态,“别回去了,嗯?“ 反正她想走也走不掉。 他半搂半推着她进了浴室,唇角的笑深入人心,“要不要我帮你洗?“ “出去!“ 应朝寒一挑眉,“行,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完还拍了拍她的屁股,气得容暮快要跳脚。 今晚真是一个高兴愉快的夜晚。 …… 虽然昨晚折腾了很久,但容暮早上还是准时到了公司。 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心里把应朝寒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何浩来叫她的时候,容暮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大小姐,容总叫您……哎?您这是怎么了?“何浩疑惑地问她。 容暮从昏沉中缓了缓神,,“没什么,可能这几天有些累了。“ “是昨晚累着了?您就不该去谈那合作,一个人不好应付的。“何浩念叨着,“昨晚我跟容总说的时候,容总都不太高兴的样子。“ 明知他前半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可容暮忍不住往其他地方想。 她揉了揉太阳穴道,“我没关系的,你刚才说爸叫我?“ “嗯。“何浩应道,“听说您回公司了,让我过来叫您过去。“ “是有什么事吗?“ “呃……“何浩往办工桌边站近了些,声音压低,“好像是为了您昨晚没回家的事儿……“ 容暮一愣,然后恢复正常,“哦,好,我马上过去。“ 放下手里的文件,容暮站起身,抚了抚身上的西装裤。 “您小心点儿。“何浩小声提醒,“容总脸色不太好。“ 容暮敛了下眼,点头表示明白。 走到容南浦办公室前,容暮看了看手里端着的养生茶,抬起手要敲门,手却怎么也放不下去。 她这是……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容暮摇了摇浑浊的头,深吸一口气,轻敲响容南浦办公室的门。 低沉厚重的声音传来,“进来。“ 容暮扬起一个乖巧的笑脸,刻意提了提声调,推门而入。 “是我,爸。“ 容南浦听见声音,抬头就看见容暮走了过来。 他眼睛一顿,停在容暮今天的一身崭新的休闲西装衣裤上,一秒又撇开。 “来了。“ 不冷不淡的两个字,容暮总听得后背起阴风。 “嗯。“容暮端着茶杯,将它放在容南浦面前,“我刚泡好的,您尝尝。“ 杯里的液体呈浅褐色,面上漂着红枣和枸杞,冒着丝丝热气。 面对容暮的心意,容南浦实在不好发火,只得配合着端起来抿了一口。 “不错。“ 容暮笑开,“您喜欢,我天天给您泡。“ 容南浦放下杯子,眼神里的锋利若隐若现,“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117章 差点被识破 容暮放在两侧的手一僵,挤出点笑容,“爸,您的意思是我平时对您不够好吗?“ 容南浦坦言,“没有今天这么积极。“ 容暮的手放上他的肩,边捏边说,“那以后我会对您更好的,您要早点习惯。“ 容南浦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享受女儿的献殷勤,心里越发担忧。 昨晚何浩给他回电话的时候,他本就担心,但想着容暮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做事有自己的分寸,他也就别再打电话念她,怕她对他不耐烦。 早上起来,他去她房间里,床上平整如初,没有睡过的痕迹。 那时他想,女儿大了,真是藏不住。 直到来了公司,看了昨晚宴会的情况,容南浦才发现,应朝寒竟然也在,还带着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未婚妻! 联想到容暮之前的种种反应,他忽然想到,不回家,怕不是跟应朝寒有什么关系? 容南浦是忧心忡忡,又担心容暮跟应朝寒文溪两人碰面,又害怕她昨晚不落家门跟对方有关系,这才让何浩去把容暮叫过来,好问个清楚! 谁知道这一来会是这个样子? 饶是容南浦,此刻也有些不好开口了。 思虑了良久,容南浦才拍了拍容暮的手,“好了,你昨晚想必也辛苦了,不用按了。“ 容暮差点惊得打了一个激灵,弱弱收回了手,“我还好的,爸爸。“ “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生休息,工作之余不要谈什么工作,爸不是还在吗?你不用这么拼命。“容南浦苦口婆心地说着,时不时用余光看容暮的反应。 “……我知道,爸爸。“ 越说容暮越绷不住,心底的愧疚隐隐升起。 “你昨晚是和哪家公司谈事情了?谈得如何?“容南浦不动声色地提起,将容暮拉到身侧看着。 容暮的瞳孔狠狠一缩,不由得紧张,“……是尚隆的张总,聊得还不错,他们很有意愿跟容氏合作,不过我觉得可以考察一阵子。“ 头头是道,毫无漏洞。 容南浦还是不放过,紧盯着她,像要通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灵魂。 “……“ 此时的容南浦一身凌厉威严的做派,全然不复平时对她温和谦顺的模样。 短短几秒,容暮像经历了几个世纪。 “爸?“她疑惑地蹙眉,手在容南浦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没事。“容南浦撇开眼,思绪复杂。 容暮暗自松了一口气,又听见他说“以后不要谈事情谈得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安全很重要。“ 容暮笑道,“您放心,没人敢打您女儿的主意。“ 毕竟您这么凶。 “我看啊,倒是有不少人想娶我女儿。“ 容南浦意有所指。 程子逸不就是表现得最明显的那个? “我不嫁。“容暮乖巧地攥着容南浦的臂膀,“我要一辈子陪着您。“ “胡说。“容南浦无奈地笑,心里的愉悦却没有盖下担忧。 又说了几句,容暮才放下心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容南浦看着紧闭的门,眉头皱得死紧,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容暮处理了一些文件,下午的时候,应朝寒给她发了消息,让她晚上回叶山别墅。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没空。 容南浦今天才对她起了疑,好不容易忽悠过去,她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四处乱跑。 应朝寒那边又传过来一条消息。 ——阿时,是关于你母亲的事。 容暮一怔,看着屏幕出神。 这段时间,她忙着其他事,似乎把这件事放在脑后了。 她怎么能因为其他事而忘记她的大仇? 容暮恼得拍了下自己的头,无法拒绝应朝寒的请求。 这是是她一早跟他说好的,她做他女人,他替她查时澜的事。 现在终于有回声了。 容暮又向容南浦撒了谎,看着容南浦严肃的脸色,容暮心里不是不动容的。 只是,事关时澜,她必须去一趟。 晚上,她如约到了叶山别墅。 复古奢华的客厅里空空荡荡,除了应朝寒,还多了一个年轻男人。 白衣黑裤,浓眉薄唇,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睫毛浓密,褐色的眼睛透过镜片,像是要把所有人看穿。 “过来坐。“ 容暮一进门,应朝寒就站起身来接她。 有客人在,容暮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何况,她来是有正经事。 “阿时,这是傅尘。” 应朝寒搂着她坐下,然后翘着二郎腿,一身狂放不羁的气势展露无遗。 容暮不知道他为何介绍这个人,但还是顺从地打了声招呼。 “傅先生好。” “容小姐,你好。” 声音清冽动听,听得容暮一愣。 第118章 困难 他知道她? 容暮不明所以,看向身后搂着她的应朝寒。 应朝寒没管其他,低头关心道,“你下班就过来了?饿不饿?我让人做点吃的。“ “不用了。“容暮看了他一眼,暗示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过来。“ 所以别她吊胃口了。 见她这样急迫,应朝寒也不再言其他。 “你母亲的事,是他在查。” 应朝寒抬了抬下巴,指向一旁稳坐的傅尘。 “……” 傅尘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容暮倒是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应朝寒会把她母亲的事交给其他人。 容暮看向淡漠如初的男人,气质清淡矜贵,喜怒不露于形,却透着驱离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傅尘放下茶杯,眸色淡淡,“这事不会外传,容小姐大可放心。“ 他这么一说,容暮尴尬了,“傅先生,我没有这个意思……“ 一旁的应朝寒握住容暮摆动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容暮默了。 应朝寒这个人狂妄自负,防御心和戒备心都强得很,他肯把她的事交给别人,至少说明这个人值得相信。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她从不怀疑他的能力,以及他挑选的人。 他说可信,她便相信。 容暮正了正身,“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直说吧。”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叫她来谈这件事。 “好吧,我也不废话了。”傅尘推了一下眼镜,“容小姐,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你找过私家侦探,可他们几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查不到,由此可知,想查清你母亲的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 傅尘顿了顿,“这件事一般人查不出眉目,在几个月前,我让下面的人收集信息,几乎什么也没查到。我亲手开始调查之后,发现了一些事情。“ 容暮听得皱紧眉头,心情不由得沉重,“什么事?“ “有人在掩盖真相。“傅尘有条不紊地分析,“这几个月收集到的信息虽少,但针对从前,我发现知道你母亲的人非常少,要么因为各种原因过世,要么离开a市、不知去向。而且,在调查期间,我们原本已经抓住的信息却突然失去支点,变得毫无用处。我怀疑,是有人知道我们在查你母亲的事,所以在我们之前,抹清了过去的痕迹。“ 容暮心一沉,“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傅尘点了点头,“查不到任何有效的线索,关于你母亲的消息也少之又少,再加上有人故意阻拦,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很难。“ 应朝寒难得没说话,看着容暮两只手揪紧了身下的裙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从高中开始就在打探这件事,一直到现在,除了我亲眼所见,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查不到……我知道有人不想我查下去。” 而且这个人来头不小,否则怎么可能洗得这么干净。 “仅仅是阻挠的话,算不上难事,只是这个人掩藏得极深,到目前为止,目的更是不明确。“傅尘眯起眼,眼镜折射出幽亮的光泽。 “不想让人查出事情真相,要么是参与了当年的事情,要么……“应朝寒突然出声,眼底发寒,“是那次事件的主使人。“ 一语中的。 “如果是幕后黑手,怎么可能只是阻绝信息?这太麻烦了。“傅尘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 容暮和应朝寒都默了,他们明白他的意思。 容暮是时澜的女儿,当初能下狠手害她母亲,现在也一样能对容暮直接下杀手,根本没必要这样迂回婉转。 容暮心里难受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所以,当初害我妈妈的人,跟现在想阻止我们查明真相的人,不是同一个人,是吗?“ 傅尘清俊的脸没什么变化,“目前看来,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容暮泄了一口气,当年的幕后主使还没找到,现在又跳出来一个想阻止他们的人。 她只是想为母报仇,为什么这么难? “话不要说得太满。“ 应朝寒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容暮更加迷惑了。 容暮问,“你有更好的说法?“ “没有。“ 回答得很干脆。 “……“ 容暮低下头,许久不见的无力和颓然缠绕着她的全身。 “我妈妈那么好却被人害死,偏偏到了现在,我什么都弄不清……“容暮苦笑,嘲讽自己的意味明显,“我怎么配做她女儿啊……“ “别急着自我否认。“应朝寒收紧了手臂,将容暮抱得更紧,“你什么都没做错,妈不会怪你,嗯?“ 是吗? 时澜去了那么多年,作为她的女儿,她连她的骨灰都不知道在哪儿,让她如何不内疚,不自责? 陷入低沉情绪的容暮,连应朝寒口中的妈都没有纠正。 第119章 她的过去(一) 傅尘低眸道,“容小姐,我相信你想弄清真相的决心,可现在情况复杂,当初的事,除了你和幕后主使,没有人知道发生在你和你母亲身上的事。所以,为了方便后续的调查,也许……我需要你提供一些信息。” 说完这话,傅尘沉静的眼闪了闪。 他多少有些明白,这句话带给容暮的冲击会有多大。 一个从小到大心里都满是仇恨和怨念的人,是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惧的。 只是,她是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在仇恨中保持着初心、没有走上错路的人。 应朝寒找到他时,他是不太愿意的。 除了某些必要的利益交换,让他决定帮他的原因之一,也是出于容暮这个人的一些看法。 许是出于人内心的怜悯,也可能是好奇,亦或是对她的些许敬佩之意。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容暮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唇色发白,她张了张嘴,没问出一个字。 应朝寒不紧不慢地抽出一支烟,夹在手中。 他没有急着点燃,余光注意着容暮的一举一动。 “……你想知道什么?” 声音苍白无力,眼睛无神。 季尘看向应朝寒,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这样的情绪不行。 应朝寒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把她整个人压进怀里。 看容暮此时的样子,他不是不心疼的。 只是他明白,她如果不说出来,受伤害怕的人始终只有她一个。 他舍不得。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讲给我听,嗯?”应朝寒轻声哄她,下一句话又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有我在,别怕。” 容暮低下眼睛,看着她被攥住的手,心里都是伤疤被撕开的怕意。 她每每一想起那些事,心就血流不止,疼的她一夜夜睡不着。 她刚回到容家的时候想妈妈,每晚都哭着睡去,半夜做梦都是被追杀的恐惧,枕头打湿了一个又一个。 她到现在都害怕下大雨的黑夜。 她总会看见雨夜里那一双双可怕的眼睛。 偌大的客厅静默死寂,中央水晶灯折射下来的光冷而利。 过了许久,容暮睁开闭得死紧的眼睛,克制住全身的颤抖,揪着应朝寒的手也放松下来。 她要找出杀害她妈妈的真凶。 她不能害怕,不能退缩。 冰封的唇轻启,她说出的话也毫无温度。 “我妈妈叫时澜,我出生在a市的一个小镇上,从我记事起,我妈妈就一个人带着我生活,我虽然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也好奇,可我妈妈从不告诉我。小孩子容易被转移心思,每次问起,我妈妈就以其他话题带过去。长大一些,我就知道妈妈是不愿意提起,可能父亲就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他不要我们,所以我后来也就再也不问了。” “我妈妈找不到太好的工作,可她一直努力地带着我生活。我们生活了十年,过得不算太好,但至少相安无事,可是,就是那个夜晚……” 容暮的声音一哽,手下不自觉地用力,应朝寒更用力地抱紧了她。 她太冷了,他想把身上的温度传给她。 “我去街尾玩得有些晚了才回家,回去妈妈不在,我就等她回来,没多久我妈就回来了,急匆匆地把我藏起来,然后那群人就冲进来了……” “那天的雨很大,我躲在墙缝里冷极了,我看见妈妈和他们周旋,我不敢说话,然后我妈……被冲上来的人捅了第一刀。” 山崩地裂般颤抖的声音,夹着无尽的心碎和难过。 饶是见过商场上的腥风血雨,傅尘和应朝寒还是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震惊,然后眼神都落在浑身颤抖不止的容暮身上。 她亲眼看见…… 应朝寒的眼讳莫如深,看她的眼神复杂不堪,又是心疼,又是怜惜,还有几分感同身受。 原来,他们的母亲都遭受了命运的不公。 原来,同样失去母亲的他们,是这么难。 容暮的眼泪掉了下来,牙齿拼命地咬住下唇,直到出血。 她的心疼得翻江倒海,甚至是从心理到生理的痛,让她竟有了作呕的感觉。 “我妈妈没有哀求,好像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来。他们把我妈妈拖进房子里,我躲在墙缝,除了听得见我妈全是痛意的声音,我什么也看不见。” “没那么一会儿,他们全部出了院子,我听到一个人在打电话,可雨声太大,加上害怕,我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现在想来应该是在给幕后的那个人交代什么。” “等他们都走了,我才跑进屋,你们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她眼泪掉得更凶,竟低低地笑了一声,加上唇边的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奇异地疯狂。 第120章 她的过去(二) “……” 一室寂静,无人敢应。 “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我妈妈被捅了十多刀,身上十多个血窟窿……呵,我都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流那么多血,都流成一条小河了……” “别说了。” 应朝寒感觉她情绪很不对劲,他觉得她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 容暮的脑子发热得厉害,血液全都往上涌,导致她全身发麻,整个人像是魔怔了。 “我就抱着我妈妈哭,我不明白我妈妈这么温柔的人……一个连路边别人不要的小狗都可怜的女人,一个带着我生活本来就不宽裕却非要去接济别人的女人,我不知道谁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要治她和我于死地!” “阿时,别再说了。” 应朝寒扳过她的身子,被她此时的样子吓住。 双眼浮肿,目光呆滞,唇上的伤口狰狞,血色恐怖,召示着面前的人正在经历怎样的煎熬和痛苦。 平时宠辱不惊的大男人,在擦她唇上的血时手竟有些不受控制地抖,他看见她的唇被她咬得肉都翻了出来,她却丝毫不觉得痛一般。 “他们后来又回来了……” “我让你别再说了!” 应朝寒生气得莫名,心里却酸酸密密地疼了起来。 她心里藏着这么痛苦的一件事,藏了十年之久。 换做是常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可她却一直撑到现在,他真的觉得她再说下去会把自己逼疯。 他猜想过她母亲和她经历过的事情十分惨烈,否则她不可能记这么多年。她母亲是死了,算是解脱了,可活着的她却要背负这样的痛苦和仇恨。 容暮被他这么一吼,理智拉回来几分,一双溢满泪水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傅尘纵是觉得听得心中动容,可他明白,截断她的讲述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她不说出来,总有一天要把自己压垮。 傅尘起身,递了一包纸巾给容暮,看向应朝寒的眼睛含着警告。 ——听不下去你就出去。 应朝寒脸沉得发黑。 ——你可以心疼,但不要阻止她说出这件事。 应朝寒冷静下来一想,心跟着沉了下去。 “别再咬了,老子会心疼。” 容暮擦了擦脸上的泪,低着眸继续说了起来。 “他们后来回来发现了我,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刚才一直在找我。当时我情绪很难控制,和领头的人起了争执,他们动手打我、踢我,我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力气,一心只想为我妈报仇……” 说着像是自我嘲讽了一般。 “不过我做的那些都是徒劳无功,最后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接回了容家,房子被烧的事,我是在新闻里看到的,至于我妈……” 容暮闭上眼睛,“我爸说,我们住的那是老房子,烧起来什么都烧没了,我妈也被烧成了灰烬……” “说起来真是可笑,尸体怎么可能会被烧没?我早些时候一直怀着这个念想,天真地以为我妈没死。” “可是,身中十多刀的人……我亲眼看着在我眼前断气的人……怎么可能还能活过来?” 说到最后,容暮的声音已经快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了。 一字一句,声声泣血,含着数不清的麻木和绝望。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事情一讲完,容暮慢慢从故事之中抽离出来,身体也从紧绷到放松。 那时的绝望痛苦,她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现在要做的,是抓住当初害他们的人,让她母亲能够安息。 “我说完了。“ 低低的一声,已经没有刚才的悲伤恐惧。 “你还好吗?“ 傅尘问了一句,被应朝寒狠狠一瞪。 “我没事。“ 容暮摇了摇头,轻轻吸了吸鼻子,让应朝寒更心疼了。 他的阿时,真是个小可怜儿。 “咳咳……“傅尘咳了两声,将某人忽略得彻底,“时夫人生前……有跟你提过仇家一类的话吗?“ 容暮如实回答,“没有。我妈妈与人为善,性格也很好,从不与人结怨,害我们的人,不太可能是我妈妈的仇家。“ “……“ 傅尘微不可见地皱眉。 不是仇家,怎么会想尽办法置人于死地,甚至连小孩儿都不放过。 “你刚才说,晕过去之后,醒来就回了容家?“ 容暮点头,“我当时伤得很严重,在重症监护室睡了三天,醒来过后,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爸。“ 傅尘敛眉,“是容先生救的你?“ 第121章 她的过去(三) 怎么可能? “不可能。“ 应朝寒双手搭在后面的沙发之上,姿态懒散。 “发生这件事前,她爸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不知道,也就意味着不可能在那场大火中救下她。 “我爸和我妈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妈才不得不离开我爸。“容暮解释道,“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不清楚。“ 时澜没说过,她爸也只是含糊其辞。 “这么说的话,时夫人是怀着孕,被迫离开了你父亲,你父亲不知道,直到发生……这事之后,得到了足够的曝光,他才在知道你之后,把你接回容家。“傅尘低声说着,“所以,当初救你的人不可能是你父亲,而是……另有其人。“ 害她的人不知,又来一个救她的。 谜团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麻烦。 扒开一层真相,里面还有无数层。 “容小姐,不知道你跟你父亲,有没有谈过这些事?“ 傅尘问她。 倒不是怀疑她父亲,目前为止,足够看出不可能是容南浦在背后做的这一切。 只是,关于容南浦和时澜之间的事,时澜为什么离开他?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追查到时澜的下落? 这些问题,除了时澜自己,只有容南浦有可能知道。 容暮抿唇,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没有,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毕竟他父亲那样爱着时澜,如果知道爱人被折磨而死,只怕他会痛不欲生。 傅尘的眼深沉,“你应该告诉他了。“ 容暮张嘴想反驳,顿了顿,又什么都说不出。 “容暮,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要查,就要查得彻底。 应朝寒冷坐在一旁,眼里翻滚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容暮离开了叶山别墅。 应朝寒站在宽大的阳台上,手里夹着烟,透过烟雾,看着容暮上车,然后缓缓驶离他的视线。 今晚,他没留她。 因为很多原因。 “这么舍不得?“ 傅尘踏上阳台,声音很淡。 像是得不得到回应,他都不在意一般。 “……“ 果然,某人理都不理。 傅尘端正地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这件事,比想象中复杂。“ “用得着你说?“ 不复杂他应朝寒也不会找上他了。 帝京四大家族“应容顾傅“,傅家属尾,但其一家都随心随意。傅尘,正是出自傅家,是现在傅家掌权人的小儿子。 豪门大家族中的争权斗势无处不在,可这傅尘可算个例外。受着家中长辈的喜欢,自小不受约束,明面上是个心理医生,暗地里却掌握着全国最大的情报机构。 他应家是权势皆大,可他应朝寒从来没想过用自家那恶心人的权势去帮容暮。 何况,他一直在策划的事,是不能让应家其他人抓到任何把柄的。 从前,他没有软肋,什么也不怕。 可现在,她容暮是他的心、是他心之所想,他不可能把她露给其他人看。 私下查这些事,总是受着局限,而容暮心里的这个结,他只想越快打开越好。 “现在的局势很乱。“傅尘看着远处朦胧的夜色,声音像这个夜一样缥缈。“多年前的幕后主使,救容暮的人,现在没露面的阻止者……不管怎么看,这其中都藏着巨大的秘密和阴谋。“ “……“ “刚才在她面前,我还有一点没有说。“ 傅尘定定地看着应朝寒的反应。 “不是她母亲的仇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父亲的仇敌。“ 报复容南浦不成,就把苗头对准他的妻子和孩子。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弱势的孩子,比起一个当时在a市已经小有名气的容南浦,好对付得不止一星半点。 应朝寒手指一动,将手上燃尽的烟头弹了出去,那星火掉进茫茫夜色,消失不见。 他没否认。 傅尘的眼皮一敛,“你之前,到底查到了些什么?“ “我手上的信息不会给你。“应朝寒头也没回,“你查你的,查清了再来。“ 他可不会白便宜了这家伙。 “……“傅尘推了推眼镜,眼里有冷芒射出,“你别忘了,是你找我合作。“ 应朝寒嘲讽一笑,“难道要我教你规矩?“ 谁主动谁就低人一等,这是商场万年不变的道理。 傅尘回了一句“应大少真是为爱不择手段。“ 没有半分认输的样子。 “……“ 应朝寒懒得同他周旋。 傅尘冲着某人的死穴点了下去,“你想早点解决容暮的后顾之忧,就该配合我。“ 第122章 对策 信息整合,对查清整个事情有极大的帮助。 混迹商场这么多年的应朝寒不可能不知道。 为了容暮,他会妥协。 “……“ 傅尘给他台阶下,“说说吧,整件事情,你怎么看?“ 应朝寒眼神一凛,手轻敲着光滑的栏柱,声音顺着夜风飘过来,“容暮,是容家的人。“ “我知道。“ 傅尘应了,随即顿住。 容暮是a市容家的人,谁不知道? 可应朝寒不会说这种众所周知的事。 傅尘一下子联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讶然,“那个容家?“ 应朝寒的手磕着栏柱,“嗯“了一声。 得到他的回应,傅尘反而沉默下来。 那个容家…… 帝京容家,几十年前风头也很盛,占着四大家族榜首一段时间,后来听说是发生了些变故,容家才逐渐静了下来,四大家族重新洗牌,应家居首,容家屈居于第二。这些年还由容延容老爷子掌权,他大儿子容北汌辅着,早年听说还有个二儿子,不过外人对此都知之甚少。小女儿容湘常年在外,几乎不参加家族中的事。另外,这两人也鲜少出现在公众场合之中,容家旗下产业倒是发展得不错。 只不过,容暮是那个容家的人,又怎么会跟着他爸出现在这儿? 应朝寒说,“容家几十年前发生的事,跟容暮他爸有关系。“ 几十年前的事,不清楚细节,但傅尘也是听说过的。 “什么关系?“ 应朝寒瞟了他一眼,像看一个智障。 “几十年前,容家有两个儿子,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可这些年来,容……老爷子身边只有容北汌这一个儿子,二儿子却是不知所踪。“应朝寒语气轻飘飘的,“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 是很奇怪。 傅尘低眸,“这些年外界没人传这些事,很显然是容家单方面阻绝了消息,容家的人对此也是三缄其口,从不回应。“ 慢慢地,这件事也没人再提。 “是啊。“应朝寒挑眉,“老二是去是留、是生是死,除了容家的人,没人知道他人在何处,可偏偏……老二消失那段时间,a市容家就开始崛起了。“ 跟容暮母亲失踪的时间,相差不过一年时间。 都姓容,帝京容家没了一个儿子,a市容家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长辈。 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应朝寒从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所以早就顺着这条线查了许久。 结果还真如他所料。 “容暮他父亲,就是容家几十年前突然不见的儿子。“ 傅尘负手而立,身姿清俊出尘,“他为什么会离开容家?“ 涉及到容家内部纷争,有些事,应朝寒是不会说的。 “你觉得呢?“ 傅尘抿唇,“容家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一直都很强硬,放任自家人在外流落这么久,不太像当家人的作风。“ 容延这个人,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不好惹的。 不然,这容家能在帝京立足这么久? 而容暮的父亲,在商场上的风格也可见一斑,不是会违背自己原则的人。 “除非……“傅尘分析着,眼神隽永平淡,“是容家做了让容南浦无法忍受的事。“ 只有这样,容南浦才会离开容家,不愿意再与之有更多的牵扯。 应朝寒没说话,换了个姿势。 又没否认。 傅尘多少有点了解他的性子了。 “我会查清容家几十年前的事。“ 从帝京容家下手,也许更容易些。 应朝寒点了点头,又说起另一件事,“关于幕后主使的事儿,你真觉得那两件事不是同一个人所为?“ 容暮在的时候,他们说的,几十年前的凶手和如今阻止他们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他可是一口就否认了。 “你什么意思?“ 应朝寒嗤笑一声,“单凭他没直接出手,把容暮弄死,就判定他不是当年那个人?“ “……“ 傅尘不说话,这只是目前的推断罢了。 “现在的容暮,可不是以前的容暮了。“ 换句话说,那人现在根本没办法像十几年前那样,他忌惮着如今的容暮,所以没法下手。 “你的意思是……那人害怕当年的事被翻出来,但又因为害怕容暮,所以不敢再下手?“ 傅尘接着想下去,又觉得不对劲了。 “不对,如果是你说的这样,他如今不敢,可之前有无数机会,知道容暮还活着,他随时都可以动手。“ “是啊。“应朝寒一双眼深邃暗沉,藏着无尽风波,“知道容暮活着回到容家,他为什么不动手?“ 第123章 容暮,再见(一) 回容家。 “回到容家后,他不敢动手。“傅尘快速回答,一双眼很清亮,“他怕的不是容暮,是容暮背后的容家。“ 应朝寒一笑,眼神更加暗沉,“这个人,要么是知道容南浦身份的容家的仇家,要么……就是容家内部的人。“ 此话一出,两人都静了。 夜越发深沉,风声凛凛,吹得有心人的心更凉。 一切又回到了容家。 容家敌对,或者……容家的人。 应朝寒掀动眼皮,一举一动都透着不可捉摸。 “容暮前段时间被绑架过。“ 傅尘一顿,“绑架?“ “绑架案本身没什么可查的。“应朝寒的眼突然阴鸷,“不过,案子是容暮她弟和外面的人做的,那两个人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却聚在一起害容暮。据他们所说,是有一个人主动联系上他们的。“ “下了杀手?“ “……嗯。“ 应朝寒的脸冷得不能再冷了,他想起当时救下容暮时她的样子,心底蓄起一团猛烈燃烧的火,恨不得把所有伤害容暮的人烧个一干二净。 不仅仅是阻止查明当年的事,还暗自对容暮下了手。 没错了。 “知道了,我会叫下面的人查仔细些。“傅尘顿了一瞬,“这些事,容暮知道吗?“ 回应他的,又是应朝寒的漠然。 算了,关于容暮私人的事儿,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傅尘侧身准备离开,“我回去了。“ “这么急?“应朝寒学他之前说话的调调,“不去看看你女人?“ “她不是。“ 呵,那不早晚都是? “你不怕我娶了她?“ 话是这么说,但他对那女人,没有半分兴趣,可眼前这个人不是。 傅尘声音不变,“那是你的事。“ 啧。 男人还口不对心。 应朝寒鄙视地回他,“你稀罕你的,我看不上。“ 言语里充满了嫌弃,毫不遮掩。 “所以这么光明正大地利用?“ 傅尘暗讽。 “呵。“应朝寒冷笑,“都是为了自身利益,何况,你这不是已经……“ 送上门这三个字还没被他说出口,就被傅尘打断,“你就这么有把握?“ 知道他一定会来找过来? “那得看傅少爷用情多深了……“应朝寒双手插兜,尾椎骨抵在边上,一脸任意妄为的样子,“事实证明,你没让我失望。“ 傅尘面色有些沉了,这人全靠赌? 如果他不来,应朝寒就不怕全盘皆输吗? 料定他心中所想,应朝寒摇头,“事实胜过一切。“ 你在这里,说明一切。 一整晚都没什么情绪的傅尘,终于忍不住想怒了。 他微微吐了一口气,按住心里那点升腾起来的懊恼和愤怒。 应朝寒才不管他,自己站直了身体,“现在,你可以走了。“ “……“ 傅尘眉头微皱,推了一下眼镜。 “尽快。“ 又是两个字,傅尘懂了他的意思。 夜越发深沉安静,深埋在这夜里的阴谋或许会重见天日。谁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变天,而他们,除了面对,全无办法。 …… 程子逸是在楼下等了容暮半个小时的。 容暮看到他时,仅仅是愣了一瞬,就恢复如初。 前段时间还在宴会上见过,后来进了医院,这估计才刚好就过来找她了,虽然她觉得他哪里不太一样了。 想起应朝寒的话,容暮波澜不惊的眼越发平静。 “身体恢复好了吗?“ 程子逸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有些烫。 “能站在你面前,你说呢?“ 一个月,她都没有去看过他。 狠心也好,故意斩断他们的羁绊也好,还是有人阻止,他已经不想深究了。 那天那么冲动,事后他也明白了她的好意。 只是他在医院躺着的那段时间,每次看到来者中没有她时,他多少是失望的。 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家里也出了些事,父母一直没告诉他,害怕他身体受不了。那天终于问了出来,他知道应朝寒在针对他们程家,所以他一出院,几乎是立刻过来找了容暮。 “那就好。“她扣着桌面上咖啡杯的把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容暮的面容静谧安稳,有一股子岁月安好的气质从她身上散发,再焦躁不安的人都能安静下来,在她身上得到不可言说的安慰。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她吸引着他,像繁星吸引着迷途的人。 她一直独自散发着光芒,无论是否有人欣赏,而他从来都没见过像她一样的女人。他一生都顺遂无比,只有她,像一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意外,他无法不被她吸引。 可他知道,这样的她从来不属于他。 今后,大概也不会属于他。 第124章 容暮,再见(二) 程子逸笑道,“我们家最近出了些事情……“ 应朝寒有意无意针对他们家的公司,导致公司接二连三出现问题,他父母也是愁眉不展。 他怎会不知道对方的意思,不过是为了逼迫他放弃容暮罢了。 “出了什么事?“ 容暮蹙眉,公司还是家里? 她没听容南浦提过。 “是应朝寒。“ 程子逸摩挲着杯壁,眼里挺平静。 “……“ 他下手了吗? 容暮倒是惊了一下,然后闭口不言。 “容暮,你知道吗?“ “……“ 容暮不知该怎么回答。 说不知道?可应朝寒说过交给他去做,她是默认了的,也想借着他了结了和程子逸之间这莫名其妙的情感纠葛。 说知道?但她也不晓得他会动用公事上的手段啊。 不过转念一想,他那人会做这种事来逼人就范,好像很符合他做事的风格。 哎,她真是……难! 容暮的头有点疼,索性也就不开口。 看她这反应,程子逸只当是她默认了他的说法。 她已经讨厌他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你,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对谁都冷冰冰的,我和你说话,你也不理,那时候我就在想,一个小女孩儿怎么能对人这么冷漠。我对你好奇,很想弄清是什么事让你养成这样的性子,所以每当我爸说要去容家的时候,我都高兴得不行。“程子逸苦笑一声,“直到我被安排着出国,彻底离开这座城市,我再也没见过你。“ “其实那时候觉得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女孩儿而已,没过多久,我是真的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关于他和她的过往,他娓娓道来,虽然知道对她来说,其实什么也算不上。 可他今天就是想讲给她听。 或许,她会动容。 又或许,她还是像每一次一样,拒绝得干干脆脆。 “在国外,我不是没交过女朋友,每个我都觉得差点什么,但我也不清楚差点什么,直到我又回国,再一次遇见你。“ 说道这里,他抬眸看她,眼底的情意真挚热烈,令容暮忍不住低眸,躲开他的眼睛。 “在酒吧遇见你,实在是意外,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她的那双眼睛,他一直没有忘记。 “谁知道你没认出我,我也抱着一点报复和试探的意思,故意让你喝了那么多酒,没想到啊……“ 程子逸低笑一声,一丝丝苦涩和甜进了心里,两种感觉交织,让他越发看清对面的人儿。 容暮知道他指的什么事,她一口气喝光那些酒时,她是料定了他们的反应的,可那时候她只想着迅速脱身,从没想到那会是让他沉沦的第一次。 “你那么冷,那么淡,又带着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傲气,比起你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我却记得很深刻。回了家里,我翻来覆去都只想着你,跟入了魔一样……“ 想着你冷漠外表下的心,想着你离去时绰约挺拔的背影,想着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 “我说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缺一种感觉,那种感觉从重新遇到你开始,我就明白了。“ “是好奇,是热情,是迫切的喜欢。“ “这些,我只在你身上找到了。“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面对她时那样冒进,失了他平时的所有冷静和风度。 容暮听着他一言一语的叙述,手搅着面前褐色的咖啡,勺子时不时撞击着杯壁,发出低低的、闷沉的声响,像是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喜欢你,自然是要追的,可面对你,我又总是手足无措,脑子跟停了机一样,前前后后做了不少蠢事,应该让你也……挺厌烦的。“ 他又笑了,似乎真是被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给蠢笑了。 可容暮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现在想来,其实觉得我自己挺没脑子的。“他望着她,眼里盛着多多少少的自嘲和哀伤。 容暮双手拖着杯子,“你不用这么说。“ 她的性子她自己也了解,没什么特别喜好的,也没什么特别讨厌,这让追的人无法下手,追无可追,他会这样,她理解的。 “暮暮,对于给你带来的这些困扰,我很抱歉。“对于她的态度,程子逸觉得又酸又苦,“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第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不掺杂其他任何东西,就是喜欢她,就是想追随她,只此而已。 容暮看着他微低的头颅,感受到他那点面对她时卑微的心,她也有些涩意袭上心头。 她大概是真的伤了一个对她真心实意的人。 第125章 容暮,再见(三)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很讨厌,程子逸。“容暮认真地说着,“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我都觉得你是一个挺好的人,虽然有时候某些行为很……不像你会做出来的事,不过我也要为我之前对你的态度道歉。“ 原本低着头的程子逸抬眸看她,眼底有些发红。 容暮笑了,“一直以来,其实你都不了解我……“ 程子逸一愣,然后开口,“你还是不相信我?“ 她是不是还是觉得他的喜欢是盲目的? 容暮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虽然你不了解我,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事,可你总说会竭尽全力来帮我,甚至连这件事是好是坏都不知。对于这点,我一直是感激的。“ 感激他一直以来的支持,也谢谢他喜欢她。 想到这里,明明不合时宜,容暮却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人。 那个和她纠缠到现在、恨不得什么事都让他去做的男人。 “……“ 感激吗?没有喜欢吗? 程子逸默了。 “你今天愿意跟我说这些,我也想清楚地和你说明白。“容暮笑着看他,面色有些难得地温柔,“程子逸,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感情,我也很开心能得到你的喜欢,因为你并不是那种肤浅且同我玩弄心机的人。我能感受到你的真挚,更愿意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只是,我对你真的没有心动的感觉。“ 说着,容暮低着头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别人那种撕心裂肺也要喜欢的感受。我没有经历过爱情,但我知道,我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并且无比确定自己对他的喜欢时,一定是很勇敢的,是一往无前的。我不会逃避,不会说谎,我也不想骗你,我和你在一起时,没有这些感觉。“ 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进入程子逸的耳朵里,他的心钝痛,痛得闷沉,痛得无言。 面对她温柔的话语,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容暮的眼神平静,“我想你已经不需要我的道歉和答案了,你明白的,否则你今天不会来找我。“ 被她看穿了。 他今天原本就是抱着最后一次的心来的,结果还是不出意料,她的答案从来没有改变过。 程子逸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眼里逐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容暮见他如此,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直白和残忍了。 “爱情并不是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它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追求,只是因为它的美好。可是,它本身并不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它充满了甜蜜,也带着心酸和苦辣。对方是对的,那么你尝到的是甜,如果她是错的,你就只能尝到其他滋味。这条路上,我们会遇到很多人,我并不是你的唯一,程子逸。“ “你还会遇到很多像我一样的人,也会拥有亮丽的人生,只要你有信仰,那么你就有前行的动力。我无法成为你的信仰,去照亮你的人生,那么,请你做自己的太阳,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 他的人生顺遂至今,从未遇到什么波折,所以当她第一次没认出他时,他起了意。第二次见面时的拒绝,带给他不甘。接着一次次地不待见,只是让他在这其中反反复复,想着要征服,最后越陷越深,也越来越苦。 人生啊,要懂得及时止损。 程子逸的眼越来越朦胧,他努力睁大眼睛,想把她看清楚。 容暮只是静静地坐着,不偏不倚,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人的一生那么短,有人说应该及时行乐,也有人默守陈规,她容暮就是后者。 没有把握的事别做,想要的东西一出手就一定要得到,做不成的事就及时止损,不要再继续下一步。 她一直是保守的,可慢慢的,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没有把握的事也会去做,是因为有应朝寒在背后护她,她不会吃亏,;她心里最大的事也轻而易举就交了出去,是因为应朝寒,她信他,没来由地那种相信;甚至连脾气性格也越来越娇纵,她自己感觉到了,这也是因为有应朝寒纵容着她。 一切,都是因为应朝寒。 她越来越敢试,却在这里把从前的那套拿来劝别人。 容暮微不可闻地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莫名。 “你以后……会过得好吗?“ 静默了很久,程子逸轻轻地问。 容暮跑远的心思极快地飞了回来,笑得明媚极了,“我会,你呢?“ 第126章 容暮,再见(四) 许是她这一笑,把程子逸心里的阴霾也消下去不少。 她这样确定,他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我会过得更好。“程子逸逐渐平静下来,“容暮,我喜欢你是真的,但之后我会更努力走好自己的路,会努力……少喜欢你一点,对自己更负责一点。“ 那就好。 这样就很好了,他们都能各自在各自的路上走得更顺畅。 容暮撩了一下滑下来的长发,面容温婉,“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做到。“ “那我们……“程子逸顿了顿,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涩然,“还能做朋友吗?“ 容暮飞快地说,“只要你愿意。“ 做朋友,她从来不介意的。 “那我能问些事吗?“ 容暮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想问什么?“ 程子逸的眼睛闪了闪,“你和应朝寒……是认真的吗?“ 这话问得容暮一愣,却听见他开口了,“虽然我很讨厌他的为人和手段,不过作为一个男人,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厉害之处。“ 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在感情上。 容暮问,“怎么说?“ “他喜欢你。“程子逸颇有几分认真,“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只有真正的喜欢,才会对我有这么深的敌意,才会对我的挑衅发怒。因为关于你,他半分都忍不下来。“ 对方是应朝寒,他好像只能认输。 容暮哪晓得突然又聊到应朝寒的身上,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谈他对她的感情。 “他那个人……嗯……不好说……“ 她此时此刻竟然有些……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他,这是怎么回事? 容暮这样吞吞吐吐的反应,程子逸从未见过。 所以,他是早就输了吧。 他的心又是一个瑟缩,脸上神情维持得很好。 “如果你和他还没在一起的话,你一定要考虑清楚,他是个厉害又危险的人……还有他身边那个未婚妻……“ 说着,他看了看容暮的脸,没想到容暮平静得很,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那是他和文溪的事。“ 关于应朝寒的任何内幕,容暮都不会说的。 “我只管我和他之间的事。“ 这一句话,透露了很多,又像什么都没透露。 程子逸默了默,看见容暮看了看时间,他看着她说,“暮暮,不要让自己受伤,要努力快乐幸福下去。“ 不然,他也许没办法放开她。 容暮喝了一口凉了的咖啡,“你也是,希望你前路无阻,顺遂如初。“ 说完容暮的电话就响了,看着来人,容暮没有犹豫地接起,“什么事?“ “还不过来?“ 应朝寒的语气不太好,听得出他的怒意。 容暮不知道他生什么气,只道,“快了,我这边结束了就过来。“ 电话里的声音磁性低沉,“陆邡来接你了,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知道了。“ 正好,她也想跟他好好谈谈。 容暮挂了电话,只见程子逸面色无波的脸。 之前失态的他已经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坚毅的神情。 容暮笑道,“时间不早了。“ 她要走了。 失落的感觉又一次袭上他的心头,他起身道,“我送你吧。“ 再多看她一眼,以后……再也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去看她、关心她了。 “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容暮随口拒绝,起身拿起包。 “那……好吧。“程子逸又坐回椅子上,“你先走吧,我想再坐会。“ “好。“容暮把包挂上肩头,想起了什么事,“我会跟应朝寒说,让他停止对你们家的攻击。另外,对于他向程家出手的事,还有给程叔叔和阿姨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也会尽快解决好的。“ 她挪了两步,到了桌旁,笑着说了一句“我走了,程子逸,再见。“ “……“ 他没应。 容暮迟疑了一下,步子还是踏了出去。 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她裙子撩起的边角扫过他的手,柔软得像她这个人一样,让他抓不住。 “容暮。“ 低低的一句,平静沉稳下压着痛和酸。 “如果没有他,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走出去几步的容暮顿住,没有回头,想起某人邪气俊毅的脸,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话。 “我现在只和他在一起。“ 听见这句话,程子逸笑了,清明的眼再次朦胧起来。 “容暮,再见。“ “程子逸,再见。“ 直到她的脚步走远,再也听不见,他的后背才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然后是更加剧烈地抖动。 他双手捂住脸,脸上有或多或少的湿意在蔓延。 他终于彻底失去喜欢她的资格了。 此后都只能远远看着她,是好是坏都与他再无关系。 第127章 容暮的想法 容暮走出咖啡厅时,陆邡已经在门口侯着了。 见她出来,陆邡叫了一句“容小姐。“ 容暮心里一麻,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那他是知道她见了程子逸,所以生气了? 想到这里,容暮不禁有些好笑,脸上也有几分春风得意的柔软模样。 看在陆邡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容小姐见了程子逸,这么开心? 那他应哥怎么办,回去不得把他们给撕了? 想到应朝寒大发雷霆的样子,陆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一个动作引来容暮的侧目。 “陆助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陆邡边拉过安全带边说,“不是不是,心脏有点不舒服……“ 是想起应少被吓的。 这话,他自然是不敢说的。 容暮关心道,“生病了就去看医生,有病不能拖。“ 陆邡笑得勉强,“知道,谢谢容小姐关心。“ 正想着,应朝寒的电话就来了。 来电的名字吓得陆邡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接起了电话。 “喂,应哥。“ “……“ 听到是应朝寒,容暮往前倾了下身,仔细听着声响。 “接到了,正准备回别墅。“ “……“ “呃……还好……“ “……“ 陆邡看了一眼后面猫着身子的容暮,实在不敢撒谎,“心情挺不错的,应该没什么事……“ “……“ “不是一起出来的,所以没看见人。“ “……“ “嗯……呃……是……“ 容暮凑近了座椅,愣是什么也没听见。 最后陆邡说了句“好的,马上回来“就挂了电话,脸上出了些薄汗。 他这脸色,容暮尽收眼底。 她轻轻问了句,“他说什么了?“ 把你吓成这样? 陆邡提了下档,打着方向盘,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说什么,让您赶紧过去。“ 一看就是不想说了。 容暮坐直了身子,闭上眼睛养神,不再说话。 十来分钟就回了叶山别墅。 容暮在车上摇摇晃晃的,本有几分睡意,不想这就到了。 她踏出车门,站在这栋别墅面前,头一次有了期盼的念头。 今天和程子逸的谈话,对她自己的影响也很深。 她和应朝寒的开始源自于他一开始的逼迫,她为了容家不得不就范。那时她是很反感和讨厌应朝寒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可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他对她好,是付诸于行动的好。 前一天还在说再也不管她死活,第二天就从陈森手里救下命在旦夕的她;怕她想不清家里的变故,带她去海边度假;在海边,他跳下海为了证明对她的喜欢,他对她讲他母亲的事,讲他对应家的恨,讲他前半辈子的目标和计划……他已经把完整的自己全部摊开,毫无保留,让她看得一清二楚,可她呢? 容暮的前半辈子都在为了过去而活,她是不信爱情的,甚至因为母亲的事而对爱存在着恐惧。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爱情会是怎么样,因为她从来没想过拥有。 当应朝寒闯入她的生活时,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她抵触,反抗,心里也慌张,害怕,所以更是排斥他讨厌他,不过这些却挡不住那个人,索性她交出去也罢,反正她从未想过嫁人什么的。 第128章 腰痛 她想的只是把母亲的事查清楚,报了该报的仇,她就回小镇上,一辈子都不离开了。 只是,谁知道后来有那么多变化,多得让她来不及思考她自己的心。 她到底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如果没有他,她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安稳? 透过窗台,容暮清楚地看见别墅里明亮温暖的灯光,或许他正坐在里面,等着她进去。 那点点光辉落在地面,汇成一束束过去的剪影,一幕幕都是他对她的关怀和宠爱。 他的脸俊逸明朗,五官深邃如初见时那般,脸上总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他的喜,他的怒,他的气急败坏,他的深情,都是他爱她的证明,而她呢? 她向来都是对他不耐烦的,可那厌烦和不耐之中,是不是多了丝丝欢喜?对于他的霸道和占有欲,嘴上的抵触什么时候变成心里的理所当然? 她……好像在过去某个时刻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 容暮清冷的脸露出些许笑意,直达眼底。 哎。 过去……好像是她太拎不清了。 她这样敏感,在关于他的事上却显得格外迟钝。 容暮轻声一叹,随之笑出了声,眼里的光都透着暖色。 踏出这一步吧。 做了这么久的胆小鬼,未来还有很多无法预料的事,让她在坏事没降临到头上之前,放纵地做一回自己吧。 想到这里,容暮莫名激动,冷漠的心上流过一股滚烫,烧得她全身发麻,连脸上都红润了起来。 她想,她或许应该试着相信他这一次。 相信他对她的感情,相信他在所有事情没处理好以前,也能在危难中保护好她,保住整个容家。 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容暮冷静下来,余下淡淡的暖意。 走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容暮没见着应朝寒的影子。 她扫了一圈,将目光停在大理石的茶几上。 一盒烟,一只打火机,一个烟灰缸。 烟盒被打开,露出剩下几支烟的烟头,银质打火机被甩得有些远了,烟灰缸里有好几个被摁灭的烟蒂,这些无一不在表现那人的焦虑和暴躁。 站在茶几前,容暮都能想起他皱眉抽烟的样子,那眉峰皱得死紧,鼻梁下的阴影暗而沉,一呼一吸间吐出的烟雾更是将他的烦躁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能再让他这么抽烟了。 容暮这样想着,又莫名笑了出来。 她这才刚定下心意,就想着要管求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她很烦啊? “容小姐?“ 耳边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容暮的思考。 容暮回神转身,陆邡就站在离她两步的位置。 “啊……他人呢?“ 陆邡表情不是很好看,还是如实回答,“应少在餐厅。“ “好。“ 容暮刚想走,陆邡就跟了上来,伸出手要拉住她的手臂,结果想到什么,又立刻缩了回去。 “容小姐!“ 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容暮迷惑地看他,“怎么了?“ 突然这副模样? 陆邡也发觉自己的不正常,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就是应少突然有些不舒服……您看……呃……“ 不舒服?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容暮略带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陆邡继续打着哈哈,“呃……应少他……腰痛!“ 第129章 生气 腰痛是什么鬼。 容暮一怔,问出了心声,“好端端的,怎么会腰痛?“ 此时的陆邡哪里会管什么痛不痛的,只想把容暮赶紧劝走,免得应哥一会儿出来见了生气。 “对,就是腰痛。“陆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应少刚才突然就痛得不行了,什么也做不了,就算他想见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呃,他这话没毛病吧? 陆邡摸了下额头,上面有细细密密的汗水,浸湿了他的指尖。 “容小姐,要不今天……您就……先回家?“ 什么跟什么。 越听陆邡的话,容暮越觉得不对劲儿,“他真的不舒服?“ 明晰的眼神看得陆邡紧张极了,“是!应少现在不想……哎!“ 话没说完,容暮已经越过他往餐厅走。 陆邡无语得想哭,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得罪了老板,他要吃苦;得罪了容暮,还是他吃苦。 陆邡不得不伸出手,挡在容暮身前。 “容小姐,您别为难我了……“ 容暮站定,脸上一片了然,“他不想见我?“ 陆邡不答,还是重复道,“容小姐,您还是过两天再来吧……“ 应哥那说话的语气,他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灭顶的怒火。 拦住容暮,一是听从老板,二是害怕她去了也是徒劳无功,好不容易这两人的关系才和缓些,万一应哥冲容暮发一趟火,估计这两个人又得闹一阵子。 现在是非常时期,很多事不能节外生枝。 容暮问,“他生我的气了?“ “也不是,应少真的不舒服……“ 容暮不依不饶,“他为什么生气?因为程子逸?“ 陆邡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此时的容暮比应朝寒还难搞,他勉强笑着,“应少的脾气,您是了解的,他说了不想……见您,就不会改变主意了……“ 说话的时候,陆邡还瞅着容暮的脸色,可容暮没有半分退却之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他说了有事情要跟我说,我也有事要告诉他,他可以言而无信,但我不行。“ 陆邡头疼死了,“容小姐,您别……“ 容暮清冷的脸上只剩下坚定,“要么让他出来见我,要么我在这里等他。“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何况她要说的事是他一直很想听的。 “……“ 陆邡狠狠叹了一口气,这人倔起来连应朝寒都没辙,他能怎么办? “陆邡,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容暮此刻突然又温柔了起来,“不管他有多生气,我会安抚他的,你帮我叫他出来吧。“ 陆邡看了容暮几眼,只得妥协,“……好吧。“ 说完这句,陆邡的心都抖了几下。 如果他有个好歹,希望应少看在他是为了他们两个感情的份上,不要让他死得太惨。 陆邡进去没一会儿,容暮觉得似乎等了很久。 他出来的时候,脸上没露出任何神色。 “容小姐,您可以进去了。“ 容暮一喜,“谢谢你,陆助理。“ 得。 又变回陆助理了。 想起刚才应少黑且沉的脸色,还有那句“让她滚进来“,陆邡在心里为容暮祷告了好几遍。 容暮哪管他怎么了,一心只想告诉应朝寒她的心意和想法。 第130章 他的占有欲 她的步伐有些快,进了餐厅后,远远就看见一桌的菜肴。 走到餐桌前面,看清了这些菜色时,容暮也是一愣。 转了一圈,没看见应朝寒在哪里。 “应朝寒?“ 容暮叫了一声,声音在整个餐厅回荡。 没有人回应。 人呢? 正在容暮疑惑时,啪的一声,整个厅里的灯光都暗了。 门口也传来砰的一声,那扇门也被狠狠地关上。 一时间,容暮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急忙抓住椅子的扶手,让自己更有安全感。 视线所触及的地方尽是一片黑暗,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应朝寒,你别闹了。“ 容暮试着叫了一声,有些许紧张。 无人回应。 容暮摸着桌沿,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只是和程子逸见了一面,他用得着这样? 容暮循循善诱,“你出来,有什么事好好说。“ “……“ 回答她的只有她的回音。 容暮真是不明白,站在一片漆黑的地方,她心里的慌张无声蔓延。 “你别玩了,出来说清楚。“ 她调整着呼吸,背面终于传来很小的声响,她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应……朝寒?“ 她侧过身子叫了一声,言语中的不确定让人感受到了她的害怕。 混蛋。 容暮既紧张又害怕,空空荡荡的餐厅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又似乎到处都是人。 他根本就是故意吓她,故意气她。 想到这里,容暮也恼了。 “你如果再不出来,我立刻就走。“ 没什么起伏的语调,愣是说出了一股子大气磅礴之意。 “以后再也不会过来了。“ 容暮加了一句。 然而…… 很好。 面对黑漆漆的一片,容暮的眼睛也慢慢适应了,虽然还是看不太清楚,但门的位置她是知道的。 容暮毫不犹豫地抬脚往门口走去,多少有点泄愤的意思。 她好不容易想通,他就这样来对她。 活该他应朝寒得不到她的回应。 心里如是想着,脚上的步子也显得急而乱。 可没走出去两步,容暮就听见身后追上来的脚步声,于是她走得更快了。 她没能如愿走出这个餐厅。 而是被后面追上来的人拉住手臂,然后强行摁在墙壁上,脸贴着冰冷的墙面,手被死死按住,整个人都难看极了。 容暮下意识地反抗,那人的手却像烙铁一般强硬,整个人纹丝不动,可那熟悉的气息让容暮知道,他就是应朝寒。 他不开口,她自然也不会说话。 黑暗之中,容暮无声地抵抗,耳边是他又粗又沉的呼吸声。 他很生气。 但从他呼吸用力的程度能听得出来,他生气的同时,也在按捺自己。 容暮的心不知不觉就软了,整个人也不再扭动。 两个人以这奇怪又和谐的姿势,靠着墙壁站了良久。 直到容暮的两条手臂麻得实在难受了,她忍不住嘤咛出声,应朝寒一愣,手却骤然放开了她的。 容暮以为自己脱离了苦海,没想到他把她翻转过来,又一次摁住,高大的身影附了下来,稳稳贴上她的唇。 他唇上的力道又狠又重,不像平时要把她拆吃入腹的样子,而是像动物一样用力啃咬,恨不得把她咬死的狠劲儿让容暮吃惊。 第131章 吵架(一) 他这样强烈偏执的占有欲,容暮第一次感受到。 明明唇上又痛又麻,但她的心却超乎往常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丝甜渗了进去,让她无法抵抗。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容暮快喘不上气,身上的人才微微退开。 此时两人的动作已经截然不同,容暮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他的手则搂着她的细腰,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不曾有。 两人皆是低喘,而他的声音听在容暮耳朵里,平白多了几分让人脸红心跳的意味。 他这一出……闹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啊。 容暮努力平复心情,黑暗里中他的眼睛从未离开她身上。 她觉得他们现在的姿势不适合她接下来要说的事,于是低声说了句“你放开我。“ 言语中分明夹了些许难得的娇羞和赧然,弄得本有怒意的应朝寒一怔,末了,还是放开了她,动作丝毫没有犹豫。 容暮没想到他会这样平静地松开她,感觉得出他依旧是十分生气的。 两人在暗色中相对而立,容暮先开了口,“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 “……“ 应朝寒不答,面对她淡定的声音,心里的郁结越结越深。 “我以为容小姐有人相伴,不舍得过来。“ 果然。 他真是因为这个在生气。 容暮低声说道,“我只是见了他一面,没发生任何事。“ 这是容暮不明了的解释,她觉得他会懂。 “只是见面?“应朝寒嗤笑了一声,反唇相讥,“怕是他程子逸找你帮忙,然后你再和他相依相伴、互诉衷肠,一起对抗我这个拆散有情人的奸商?“ “我和他只是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也承诺以后会以朋友的身份来看待我。“容暮知道他心里有气,耐着性子解释,“我们什么也没做,你不要多想。“ 不多想? 笑死人了。 “你他妈之前才答应我不会再见他,才多久你就反悔了?“ 应朝寒实在不喜她此时的态度,就像在说他是多管闲事。 她对他的感情那般模糊不定,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她从他身边溜走,可这个女人……从来不了解他心中所想。 听到容暮单独见程子逸的消息时,应朝寒心中的急迫和怒意来得又快又猛,还有丝丝害怕和妒意烧着他全身。他从来没像如今这样,明明气得想立刻把她逮回来揍一顿,可电话一出去,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他生生压下所有的不耐和火气,几乎是好声好气地叫她回来。 他应朝寒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还他妈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的火气,容暮隔着夜色都能感觉得到,可他嘴里说出的话,让容暮今夜温热的心逐渐冷了下来。 他这是怀疑她? 容暮调整了一下呼吸,尽力稳住心中渗出的恼意,“我和程子逸的关系简单、清楚,没有丝毫不堪。“ 听她叫那人的名字,应朝寒的怒气又升了一个档次,“你意思是和他关系清白,和我的关系才是不堪?“ 容暮不知道他如何解读出这个意思,强力压制住心中的不适感,“应朝寒,你想清楚你要对我说的话,再说出口行吗?“ 第132章 吵架(二) “我他妈想得够清楚了!“ 他猛地一声吼,响在容暮耳边。 没等她开口,应朝寒又一次张口羞辱道,“感情的事你说做不来,老子给你接手,替你摆平,这才多久?嗯?听他说家里不好过了你就心疼了?现在要求我放过他们一家?“ 他的声音冰凉如耳,所说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容暮的心上,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 “……“ 容暮张了张嘴,觉得他说得对,又不对。 她是想让他放过程子逸一家没错,可不是因为她心疼,而是他们已经谈妥。 容暮的无言以对更加激怒了此时暴躁的应朝寒,正因为他的暴怒,所以他无法看清容暮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我可以放过他们一家。“ 应朝寒一掌拍在她耳边的墙上,语气莫名阴寒,说出的话将容暮羞辱到了极致。 “只要你一直做我的情人。“ 情人。 不是女朋友。 不再是等她回应他,不再是平等的恋爱关系,而是以一个低微卑贱的身份去仰望他。 这两个字,狠狠地敲在容暮的心上,让她疼,让她痛,让她感同身受。 她不可置信的眼神,透过黑暗落在他眼中,然而,应朝寒不为所动。 “怎么样?“他眼里的冷酷无情像在嘲笑她此时的呆愣,“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停止对程家的攻击,这笔买卖你不会亏,因为我很快就会腻了你,你又可以回归上流社会,那时,你想勾搭多少个男人,都跟我应朝寒没有半点关系!“ 他的口不择言,让容暮温热的心凉得透了底。 “你是这么……想我的?“ 她突如其来的脆弱,让男人为之一怔。 不过很快,应朝寒又恢复到那副讥讽阴冷的样子,“容暮,老子追着你这么久了,是只狗也该对我有感情了吧?我对你还他妈不够好?你要这么折磨我!“ 既然如此,他不追了。 不择手段地把她狠狠绑在身边,不要纵容,不要心软。 容暮思绪飘了半天,她很努力地告诉自己,他是因为生气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可另一边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应朝寒原本就是这样,冷酷无情,阴险狡诈。 她今天想着要勇敢踏出的那一步,大概真是她鬼迷了心窍,竟然会生出那样的勇气。 她冷笑了一声,压住眼里的涩意,变回那个理智冷清的容暮,“……你现在的情绪已经完全影响了你的是非判断力,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我们过几天再谈。“ 说完这句话,容暮快速掠过他身边,就往门口走去,没听到他追上来的动静,容暮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很快就消失不见。 应朝寒站立的姿势似乎僵直,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容暮的手已经抓上冰冷的门把,她压下喉间的涩意,一口气拉开了大门。 外面昏黄温暖的光从门口照进来,落在容暮整个人身上,显得她有几分不真实。 然而,还没洞开的门被一股强力按了回去。 砰的一声,容暮再一次陷入黑暗。 她背对他站着,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后颈上,激起一阵阵涟漪。 第133章 注定(一) 容暮听到有水滴落的声音,似有似无。 “不准走。“ 他不容置疑的声音响在耳侧,容暮却觉得他此刻好笑极了。 “我留下来做什么?听你继续羞辱我?“ 她大概是疯了才会任由应朝寒这样欺辱。 他的呼吸依旧很沉,很重,喷在她皮肤上,烧得她也很想就此爆发。 “说清楚。“ 他已经不想再陷入这样迷茫慌乱的困境。 他只想知道,这么久以来,她是否爱上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说得不够清楚?“容暮抑制不住嘲讽出声,“关于程子逸,我没有做任何背叛你的事,也请你不要胡乱揣度我,随便解读我说过的话。“ “不是。“ “那应少是什么意思?“ 容暮立刻发问,堵得他喉咙发痛。 身后的人慢慢靠近她,两只遒劲有力的大手缓缓抱住她的腰,炙热的,紧密的,不容置疑的。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他的声音像收音机卡顿,低沉中透着嘶哑。 容暮无声地抗拒他的亲昵行为,心里生出微末的无力感,“应朝寒,是你不相信我。“ 他们之间,这么久了,他竟然连这点信任感都没有给她。 还谈什么感情?谈什么以后? 容暮逐渐笑了,刚才的委屈、愤怒、急迫,通通幻化成了此刻的无奈和悲哀。 “我能理解你这次生气,因为我从来没对你的感情做出过任何正面回应,你着急,冲我发火,勒令我不准再见程子逸,我都能理解,真的。“ “……“ 应朝寒的手一僵,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复而将她搂得更紧。 容暮顿了顿,继续说着,“我们走的这一路,时间不算太久,但你对我的所有好我都记得。我以为我们之间,多少也是有些信任在的,即使我从来不说,你对我也是了解的。我会不会做那种事,我以为你会清楚,没想到……“ “……“ 容暮不理会他的沉默,也不想再因为他的沉默而让自己更加难看下去。 她低笑了一声,只是话语里没有什么笑意,“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件事这样对我,说出那样……难听的话,半分不顾及我的感受。“ 怀疑她在先,羞辱她在后。 此时此刻,她冷静平和得让应朝寒……不知所措。 “我想,你大概是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多伤别人的心,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你也不该用这种语气和口吻来谈话。“ 何况,他曾说他……喜欢她,不是吗? “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让一个人这样口不择言地去伤害别人。“ 这句话,说出了几分容暮的心声。 低低的,带着些不清不楚的疼痛。 应朝寒抿紧薄唇,勒着她的手臂更加紧。 他刺痛了她,却没有半分快感,只因为她的一声轻叹,心头越发的痛。 容暮平静道,“应朝寒,你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我。“ 不了解她的为人,不了解她的性格,不了解她一切的一切。 他极快地出声,“别说这种话。“ 第134章 注定(二) 容暮又是一笑,勾起的唇角带着失望的味道。“我从前怀疑你,但从不怀疑你感情的真假,可今天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喜欢我。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 怎么会恨不得将对方拉进地狱那样,永远不得自由。 应朝寒全身一僵,“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他不知道喜欢该是什么样子。 她是知道的。 容暮摇头,“不知道不该成为你伤害别人的借口,你和我,连了解和信任都没有,不可能的……“ 凭那点喜欢,撑不起他们的未来。 他全身绷得更直,像一根拉紧的弦,只要她轻轻一弹,应朝寒立刻就会崩断。 许久,两人都陷进僵局。 她不再言语,而他却在这无声中感受到了什么。 “对不起。“ 明明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道歉,却让容暮微微红了眼。 她不晓得她此时此刻的委屈和难过是从何而来,只是眼睛涩得发疼。 容暮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他环抱着的手,转过身来,与他在黑暗中对视,“你不用对不起,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话说到这份上,就这样吧。 容暮忽略掉心尖上传来的细微疼痛,转身欲走,却被他拦住。 他眼里流转的光让她更加心疼,容暮只得坦言,“应朝寒,在今天没站在你面前之前,我才弄懂了一些我自己的心思,对你,我不是毫无感觉。“ 容暮的声音很细,也很静,明明是承认了她对他有感觉,应朝寒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冷得像寒冬一般。 “我对感情害怕且迟钝,我和你一起以来,我一直以为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甚至表现得很厌烦,但那只是我对于爱情本能的抵触,直到今天和程子逸谈完话……“容暮的眼定定地看着他,“我才发现,我自己不知不觉就接受了你,接受你闯进我的生活,接受你对我的安排,接受你对我生活的支配,这一切……无一不在告诉我,我对你的感情与日俱增,我和你一样……不,也许我们并不一样。“ 说到这里,容暮自我否认了一下,又接着往下,“我本来还想自私一次,在所有困难和危难来之前,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只是我现在发现,你和我,原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强求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 我原本是想接受你的。 我原本是对我们的未来抱有希望的。 只是这些都在你表露的另一面下,瞬间化为乌有,让我清醒地认识到了你和我的差距和我们越不过的鸿沟。 “你向来比我会看情势,所以……算了吧。“ 过去,无论她如何说,应朝寒都不会放手,可今天,只是淡淡的一句“算了吧“,竟让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慌张。 他浑身都在颤抖,连说话都带着颤音,“你不肯原谅我?“ 容暮一愣,原来他没有听明白啊。 她摇了摇头,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她纤弱的手伸到他胸口前,在他复杂深刻的眼神中抓住了那块钥匙。 她捏住的瞬间,应朝寒像突然醒了一般,抓住她的手道,“不行!“ 不能开。 容暮的眼温柔却坚定,脸上神色肃然,“给我吧。“ 第135章 注定(三) 开了这锁,她就再也不是他的了。 她刚才承认喜欢他,怎么转眼就能逼他放下她呢? “容暮,你不能……“ 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逼他。 容暮简言,“这样下去,你和我只会痛苦。“ 应朝寒目眦欲裂,眼红得像马上就要掉下泪来,“你不能这样,容暮……“ 不能离开他,不能让他往后只有一个人。 他颤抖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祈求和卑微,让容暮又一次湿了双眼。 她竟然让应朝寒这么低微地来求她…… 换做从前,她如何敢想。 他明明该是坚硬不摧,任何事和人都不能把他打倒的。 容暮从未如此疼过,她的手只是攥住那块钥匙,将她的手心划得痛了,才能缓解她心里的难过。 “给我吧。“ “……“ 应朝寒低着头,捏着她的手格外用力,几乎要把她的手捏碎。 几分钟的时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容暮不退步,听见他一句低低的“放手“。 她睫毛轻轻一颤,他还是不肯吗? 容暮机械地松开手指,手心已经被化了几道小口,汩汩地往外渗血。 只见应朝寒抬起一只手,动作僵硬而艰难地抓住钥匙,他的思想也如同全身的僵硬一样,做不出任何有利的分析和对策。 也是。 面对她,他向来都是无形的卑微着,无措着,杀伐果断都无法用在她的身上。 只因为她是容暮。 “真的……要走吗?“ 短暂的停顿,虚无缥缈的颤音。 容暮的瞳孔狠狠一缩,难过得无以复加,却还是坚定不移地启唇,“是。“ 听了她的话,应朝寒不再问了,仿佛是他对她最后的祈求。 他的拇指摩挲着钥匙的光滑面,下定决心般用力,将坠着钥匙的细链生生扯断,再递到容暮面前。 容暮怔了几秒,接过钥匙,没有犹豫就蹲下身,动作迅速地摸到钥匙孔,将钥匙插进去,往左一转。 咔的一声,脚环开了。 不大的声响,在空荡冷清的房里显得尤其响亮。 这一声,响在了应朝寒和容暮的心上。 容暮蹲在地上,那一瞬间,眼泪立刻要夺眶而出。 她用力咬住嘴唇,将眼泪逼了回去。 站起身,将脚环和钥匙一同伸了过去。 应朝寒没接,她胡乱抓过他的一只手,想将两样东西塞进他手心里。 不想,他的拳头攥得死紧,她无法动摇分毫。 应朝寒的这一个举动,将容暮逼得快要崩溃。 “拿去!“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对面的人像是知道了她的煎熬和为难,怎么也掰不开的手松了开来。 容暮一把塞了进去,随着一句“再见“,转身拉开门就走。 外面的光依旧明亮,刺得容暮的瞳孔不断瑟缩,最后竟掉下一滴泪来。 一定是灯光太刺眼。 她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又急又乱,像来时那样。 直到快要消失在应朝寒的视线中,她听见了他沉重又悲痛的声音。 “容暮,你是真的够狠……“ 剩下的她没听见,因为她已经冲了出去。 走廊上的陆邡不明所以,他一会儿踢踢脚,一会儿附在窗边,望向窗外,一举一动都泄露着他的担忧。 不知道里面的两个人谈的怎么样了。 比起应朝寒的责难,他其实更怕两个人吵架,让容暮难过受伤。 那是他应哥放在心上的人,一时的怒可以让他拒绝见她,但不可能永远不见。 说句实话,他陆邡比谁都贴近应朝寒,应朝寒的所有经历他一清二楚。正是知道他过去的悲哀难过,他比谁都希望应朝寒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要一辈子都身不由己,成天活得像个被人操纵的机器。 第136章 注定(四) 当容暮出现时,他清楚地看着应朝寒是如何起兴,如何被这个女孩吸引,如何沦落。他也是有过担心的,可担心之余,他看见应朝寒的生活越来越生动,他倾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对容暮越来越好。 那时,他就在想,即使是错的,即使容暮会成为他的弱点,应朝寒也会毫不犹豫地爱上她。 “哎……“ 陆邡忍不住叹了口气,容暮便走了出来。 脚步凌乱,脸色苍白,完全不复之前的坦然和生动。 完了。 陆邡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容小姐,你怎么了?“ 容暮摆摆头,也不看他,“你进去看看他,我先回去了。“ 然后错开他上前的身体,径直走了出去。 陆邡一愣,担忧和害怕萦绕上了心头。 他急急地拉住容暮的手腕,顾不得任何不妥,脱口而出,“发生了什么事?应少他伤着你了?“ 容暮平日里清冷,但对陆邡的态度还算和煦温和,所以他多问了一句。 没想到的是,他刚抓住她的皓腕,就被她狠狠一甩,头也没回地道,“你去问他。“ 不要再来问我,我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容暮喉头一哽,再没有任何留恋。 陆邡的手还停在半空,他呆呆地看着容暮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不能言语。 这……不会吧? 他甚至没想容暮该如何离开,转身急切地往餐厅跑。 餐厅的门还开着,陆邡踩在门口,微微喘着气,往里面望了望。 外面的灯光斜斜地打在开了门的地板上,门口的光亮与里面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暗沉又浓重的悲伤,从桌前那孤独又冷硬的身体散出,搅得整个餐厅都弥漫着这样的气氛。 陆邡一眼就看见那如雕塑般静坐的身体,他的后背挺得僵直,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让陆邡的心一停。 他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应哥……“ “……“ 应朝寒不答,也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像已经死去。 “容小姐已经走了。“ 陆邡边说着,边往里走,直到站在应朝寒的背后。 他异样的沉默,让陆邡心底越发焦虑。 陆邡胸口处憋着一口气,不说出来实在难受。 “应哥,她走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对劲,好像很伤心的样子。“陆邡盯着他的后脑勺,斟酌着字句,“女孩子都是需要哄的,做错了事没关系,重要的是只要肯认错,她一定会回来的,何况容暮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应朝寒无动于衷,陆邡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他颇有些语重心长,又怀着几分上下不安的忐忑,“应哥,这么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她对你不是没有感情,她心里一定是有你的。“ 连他都看得出容暮的小心思,应哥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说过了。“ 低低哑哑的一声,算是终于回应了陆邡的话。 陆邡心中一喜,“她表白心意了?您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吗?为什么还要放她走?“ 陆邡不明白。 “她说,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出这个理由时,应朝寒不由得嘲笑出声,也不知在笑什么。 陆邡一愣,然后极快地反问,“您舍得吗?好不容易等到她,您难道舍得让她离开身边?“ 是啊。 舍不得。 第137章 他认了(一) 应朝寒这样想着,何止是舍不得,她说的那些话,简直让他低微到了尘土里,悲哀又难堪。 可他还是要命地舍不得。 陆邡急了,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应朝寒还是坐在这里自怜自艾。 他真是看不得老板这副失恋得要生要死的样子。 “容小姐应该还没出大门,要我把人拦下吗?“ 应朝寒几不可见地摇头,站起身冲他伸出手,“烟。“ 陆邡看不懂他的操作,心里又恨又急,还是按命令行事。 应朝寒捏着烟头,将烟蒂咬进嘴里,点烟的时候,手指颤抖,点了足足三次,才把火点燃。 应朝寒抬手的瞬间,陆邡才闻到一股子血腥味,虽然很淡,可他还是嗅到了。 “应哥,你受伤了!“ 应朝寒不疾不徐地吸了一口烟,眼睛在袅袅白雾中比夜色还深邃暗沉。 他嘴里咬着烟,一只手往桌上一抚,另一只大手推开面前的陆邡,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步伐稳而快。 陆邡还没回神,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餐厅里。 不知是懂了什么,陆邡安心地笑了。 容暮从别墅走出来,拒绝了佣人送她回去的要求。 她脑子空荡荡的,说有多难过心疼也算不上,尤其是已经决定放下离开之后。 其实,她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 至少对于现在的她和容家,这是个绝顶聪明且理智的选择。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一块地方跟陷下去了一样,不痛不痒却导致眼里酸涩无比,又闷又堵。 容暮抚开额前飘落的碎发,眼睛直视前方,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稳冷静。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这样安慰自己,又不自觉想起和应朝寒过往的种种。 那些过去,跟幻灯片一样,一幕幕从她眼前闪现,又黯然地退场。她如今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镜头里的她和他,笑的,哭的,羞怯的,严肃的,温情的,剑拔弩张的…… 原来,她也可以有这么多表情;原来,她对他的信任、依赖缘来已久。 容暮忍不住苦笑,临了时,她只想起刚才应朝寒的眼睛。 那双乌黑的眼眸,掩藏在一片黑色中,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偏执疯狂,期盼不舍,甚至软弱,最终也只化为了无言的感情,松开了她的手。 可容暮总觉得她掉进了一个漩涡,让她想不顾一切地为他陷落。 她怎么……能这样摇摆呢? 容暮掐紧双手,一路上遇到不少佣人,他们都不知所以,还叫着她“容小姐“,还关心着她的去向,她知道,这些都是因为应朝寒。 可她如今也要彻底脱离他了。 想到这里,容暮脚下的步伐逐渐慢下来。 那泛着浅金色的复古大门就在眼前,只需她再踏出几步,从今往后,她相信他都不会再来找她,他们两人这还未开始的感情也会就此湮灭。 容暮就停在了那里。 身后的别墅已经远去,两人的出口在她面前。 只见容暮短短站了一瞬,下颌绷紧,平日里柔和的脸部曲线僵硬得吓人,她的五指深深的陷入手心,掐出一道道血痕,仿佛这样才能让她鼓起勇气,走出这个她往日进出无数次的大门。 走吧。 容暮心一横,抬起的脚是这样艰难,只剩下心理强力的驱使。 在与这一切错身的一瞬间,一声叫喊响在这空荡荡的庄园里。 “容暮!“ 第138章 他认了(二) 与往日的张狂霸道不同,应朝寒的步伐急迫,泄露了他的紧张。 容暮生生止住动作,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头。 她不知道此时他追出来的意义,可心却不自觉地提起,如同她每次不受控制又小心翼翼的期待。 真是好笑。 容暮察觉到他走过来却没靠近的身影,唇角溢出些许苦涩。 她稍微整理好情绪,动作很慢地转身。 应朝寒看向她,两人的眼光在空中相撞,应朝寒只觉得心里也被一撞,又软又痛。 容暮瞥见他额上的薄汗,抿紧了红唇,“还有什么事吗?“ 应朝寒眼神灼灼,薄唇轻启,“如果我偏要强求呢?“ 容暮略微疑惑,高大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容暮,如果我偏要强求,你愿意吗?“ 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容暮惊了一瞬,只得用平缓的语气来掩盖波动的情绪,“你不可能强求一辈子。“ 抛开一切的感情,他们两个人都不需要。 知晓她会拒绝,应朝寒还是没由来地失望。 他脸上失落的神色让容暮狠不下心,她反问道,“应朝寒,我问你,你愿意为我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吗?“ 应朝寒垂下的眼瞬间抬起,还没回答就被她接了下句。 “你不愿意。“容暮定定地看他,“我也不愿意,我们都不可能为了对方放弃一切,也没有能力承担将来的风险。“ 她是承认了对他的感情,却没有重到可以为之放弃所有。 容暮的脸色在远处映射过来的灯光中变得朦胧,在应朝寒眼中平添几分温柔,可她说出的话却诛人诛心。 “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她的自嘲,她的苦涩,她的顾虑,他清清楚楚。 应朝寒看着她的脸庞,眼睛黑得发亮,“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容暮张大了双眼,看见他眼底暗潮汹涌,似乎要将她淹没。 他的眼睛告诉她,他会。 理智沉稳要报仇的应朝寒不会,但爱着容暮的应朝寒,他会。 她下意识将眼睛撇向一边,心跳得失去节奏,却听到更撼动人心的话。 “呵……“ 应朝寒低低一笑,包含众多复杂的情绪。 “我认了,容暮。“ 他的一只手抹过那张坚毅的俊庞,重新睁开的双眼比光还夺目,含着认命和无奈。 容暮整个人都是一震,她喃喃道,“……什么?“ “自欺欺人也好,别人怎么说都好,我不在乎。“应朝寒看着她,像看穿这世间的千姿百态,最终又回到她身上,“只要你别走,容暮,回到我身边,嗯?算我求你。“ “……“ 容暮微张嘴唇,细微的颤抖让她感觉到眼底湿漉漉的,视线逐渐模糊,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很快浸湿了苍白的小脸。 她的喉咙干涸得发痛,心也跟着颤抖。 她大概……是真要败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应朝寒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流泪,那泪水就像流进他心里,留下一个血洞,他却甘之如饴。 他缓缓走近,一只手伸进西装裤兜,拿出那枚玫瑰金的脚环和星形钥匙,声音低得出尘,“戴上,别再取下来了,行吗?“ 容暮的泪流得更凶,心却出奇地冷静。 直到应朝寒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单膝跪下,那从未为任何人折过的腰骨弯曲,尊贵的头颅低微得不再像他,容暮才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心痛挣扎的滋味。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应朝寒拿着脚环正要扣过去的手一僵。 第139章 他认了(三) 容暮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气,颤着身子说,“你别高估我对你的感情,将来我很有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放弃你……“ 跪在地上的应朝寒维持着动作,如同雕塑般冷硬。 忽然,他抬起头仰望她,眸光似墨,有着他以往的志在必得,“如果连个女人的心都得不到,我应朝寒这辈子算是白活。“ 她和他就这样,一个跪着仰头,没有半分悲怯,一个微微俯首,全无半分高贵姿态。 或许,他们两个人原本就该如此。 容暮的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正好落在应朝寒微抬的脸上,他顺手一抹,像是突然想起他此时的处境,攸地一笑,“容暮,你陪我把这段路走完,等我结束了应家的事,这段路就算到头,那时候,你想去哪里都随你的愿。“ 话音一落,容暮想起他某天对她说过的话。 “结果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没有脸下去见我妈。“ “这个世界的温暖太少,我活在应家,一丝一毫都没看见,不值得留恋。“ …… 结束应家的事,他生死都未知,却愿意在那时还她自由。 他会死。 容暮的心狠狠一颤,眼里只剩下他微嘲的笑声和他的承诺。 他怎么能这样? 在拨动她的心弦之后,对于自己的生死满不在意,他为什么要让她这样难过,这样痛? “应朝寒……“ 容暮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轻轻摩挲,像要将他的样貌镌刻在心头,永远不忘。 应朝寒只是任由她的手从脸上滑过,神色模糊不清。 “你别说话不算话。“ 应朝寒唇一抿,脸部的线条分明,正要说什么,又被容暮的话给截断。 “你说过的,到死也要拖着我,可我不愿意陪你死,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了……“ 他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只是仰着头,丝毫不在意整个脚部的麻和痛。 “我知道。“ 容暮倒吸了一口气,脸色柔和得不像她,“……所以你必须努力活着,尽力去赢,为了你妈妈,为了你自己……“ 两人目光相接,所有情意像穿过漫长无垠的荒原,最终回到彼此身边,只愿成为对方唯一的依靠。 下面的话是随着心意而出。 “为了我。“ “为了你。“ 一个颤抖,一个坚定,却是从未有过的契合。 容暮的心痛而软,因为这个男人,她一直无法拒绝。 再顾不得其他,容暮猛地环上他的脖子,扑进他温暖炙热的怀里,而他则是张开双臂,迎接他一生中唯一的光。 她泪眼朦胧,嘴里还不忘了说着,“以后你不准再怀疑我,也不准你再说这种难听的话。“ 应朝寒环着她的手臂轻拍着她的后背,“嗯,算我说错话,但你身边不能再有其他男人。“ 一个就闹成这样,以后他不得被她气死? “你身边也不能有其他女人,不能跟其他女人亲近。“容暮微微推开他,专注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眸,“不准跟文溪有任何亲密行为。“ 应朝寒好整以暇地看她,“你不喜欢?“ 第140章 甜蜜蜜(一) 容暮眼睛一闪,脸上有丝丝不自然,然而,这次她很确定地说,“是,我不喜欢你跟别的女人亲近。“ 应朝寒的心突然放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她。 被她承认的感觉,原来这么……爽。 然而,没高兴过两秒,容暮的脸又冷了下来,让他迷惑。 容暮眯起眼,一只手指戳着他的肩膀问,“你以前……有过不少女人吧?“ 砰—— 应朝寒像被重物狠狠砸了一下,脑子发懵,眼神不由得一虚。 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在容暮眼里成了心虚的表现,于是她手上戳他的动作更重,“应氏大少爷,我听说私生活可是很乱的。来a市这段时间,手底下送女人给你的……应该不少吧?“ 送命题,要他怎么答。 容暮脸上少见的严肃,让应朝寒心底生寒,他搂着她的手一紧,“没有,我一个女人都没要。“ 他说的是实话。 他来第一天就在接风宴上遇到她,从那以后真没碰过其他女人。 哪知容暮的眼眯得更危险,“哦?你承认他们给你送女人了?是什么样的女人?清纯妩媚?肤白貌美?还是娇小萝莉?“ 面对这样步步紧逼的容暮,应朝寒是越来越虚,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没有,送来的时候我一眼都没看,就让她们滚出去了。“ 他抱紧了容暮,脸上有着明显的讨好意味,“我只要我家阿时。“ 刚才口口声声的容暮,现在又晓得叫她阿时了。 臭男人。 “呵。“容暮冷笑了一声,“还给你送到别墅来了?“ 那些人为了讨好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应朝寒的心一沉,搂紧她的手没来得及,就被容暮一推,然后……他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刚才一直单脚跪在地上,膝盖和脚腕的疼痛不用多说,跪了这么长时间,容暮扑过来的时候,应朝寒差点被她扑倒。 好不容易把她哄回来,他不能在她面前丢脸,所以竭力固定住姿势,又撑了这么久。刚才容暮这一推,倒不是用了多大的力,只是……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应朝寒身体后仰,双手撑在腰下的地面上,两只长腿弯曲,僵硬得无法动弹。 这别扭的姿势让一向不露声色的应朝寒也绷不住了,俊毅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容暮在他倒地的瞬间,也有些惊愕。 她微张着红唇,看了看自己推他的两只手,又看了看他的姿态。 嗯,还挺……搞笑的。 “噗——“容暮没忍住笑了出来,看到某人黑下来的脸色,她随即清了清嗓子,“咳……那什么……你没事吧?“ 面对她的“好意“,应朝寒实在笑不出来。 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丢脸丢到他女人面前了。 应朝寒动也不动,眉头紧皱,“过来拉我……我动不了了。“ 他低着头,神色不清,容暮也想起他跪了那么久,一时也有些急了,“没事吧?腿疼吗?“ 她上前牵过他高抬的手,应朝寒抬头看她,邪邪一笑,眸里全是算计和得意,哪有半点疼痛的样子? 被骗了。 有这个意识时,容暮已经被他反手一拉,往他宽大的胸膛扑了过去。 浓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不重的烟草味,是她一直以来熟悉的味道。 “应朝寒,你耍无赖!“ 第141章 甜蜜蜜(二) 容暮从他怀里抬头,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应朝寒一笑,抬手按住她的头,紧紧地扣在怀里。 他低沉的笑声透过胸膛,传到容暮耳中,她更是气急。 正要反抗,应朝寒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以前是因为没有遇到你,但今后我只会有你一个女人,我不会给其他女人任何机会。“ 容暮挣扎的身子停下,嘴里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背着我做对不起我的事?“ 声音很小,还是被应朝寒听了去。 他的下巴靠在她头顶,蹭着她的发丝,嘴里吐出的话字字铿锵,“我应朝寒这辈子要是背叛容暮,有了第二个女人,就让我粉身碎骨,尸骨无……“ “闭嘴!“容暮抬手捂住他的唇,瞪了他一眼,“少胡说八道!“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只是想逗弄他一番罢了,谁曾想这人竟然发毒誓? 应朝寒望着她嗔怒的模样,“阿时,我喜欢你在意我的样子,不过,比起那些,我更不希望有人惹你不高兴,即使这个人是我。“ 早熟悉他张口就来的甜言蜜语,可听到这句话,容暮还是脸微红,点头“嗯“了一声。 应朝寒眸色温软,抱紧了怀里的娇躯,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那感觉,让他格外满足。 容暮对于这旖旎温馨的气氛不算很适应,毕竟她和应朝寒之间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咳咳。 虽然两人的身份有所改变,容暮还是觉得需要……努力适应一下的。 容暮想起他们之前的吵架,想来想去也觉得该跟他解释清楚,否则她心里总有道坎过不去一样。 这感觉并不好受。 她靠在他肩上,“应朝寒。“ “嗯。“ “你现在还生气吗?“ 温香软玉在怀,某人难得迟钝,“什么?“ 容暮接话,“你不是气我今天去见程子逸吗?“ “嗯。“ 摸不清他的态度,容暮认真说道,“他今天找我,是专门跟我道别的,以后他会退回朋友的位置,不会再有其他。“ 应朝寒出乎意外地不恼,只是微微挑眉,“嗯。“ 又是嗯。 什么意思? 容暮秀丽的眉拢起,“既然这样,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停下你手底下的动作。“ 抚着她后背地的手一停,“你知道了?“ 容暮撑起身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程家和我们家有往来,关系不错,我总不能让他们家因为我出事……“ 她爸要是知道,估计更讨厌应朝寒。 想到这里,容暮心一沉,容南浦的话响在耳边。 “知道了,我都听你的。“应朝寒难得大方,下一句又有点讥讽的意思,“原本也没觉得他能撑几天。“ 容暮默了,眼睛略有些沉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身上起身,“起来,地上凉。“ 应朝寒没忽略她眼底的神色,想说什么又被她堵住,双手一撑,很是快速地跃起。 容暮看他装x的动作,忍不住想笑。 算了,她爸那边还是之后再想办法吧。 第142章 甜蜜蜜(三) 愣神之间,那人又抱了过来。 “喂,干嘛?“ 这么腻歪,她……有点烦恼啊。 应朝寒自顾自地抱紧,侧脸蹭着她的发丝,“抱你。“ 容暮止不住唇边的笑意,“应少,你这样被其他人看见可怎么办?“ 应朝寒霸气十足地说道,“我抱我女人,谁敢有意见?“ “……嗯。“ 要死。 她竟然有点开始喜欢他的霸道了。 应朝寒感觉到怀里小女人的乖顺可爱,还有她回抱的双手,低低叹了一口气,“哎……“ 容暮疑惑,“怎么了?“ 应朝寒只是笑,“阿时,你是不是早就爱上我了?“ 怀里的身躯一僵,他的笑更浓,只听见容暮低低迷迷的声音,“我是今天才看清自己的心意,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他,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的否认并没有什么作用,应朝寒反问,“你这副依赖我的样子,让我很难相信你不是爱我爱得要死。“ 容暮一窘,习惯性地推他,“应朝寒,你别过分!“ “好好好!“他固定住她推搡的身子,看清了她的窘迫和害羞,语气认真,“现在的局势很复杂,你跟着我,很可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害,遇到更多困难。阿时,你怕吗?“ 他眸底黝黑,像是急需她的答案,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容暮垂眸,轻轻开口,“怕。“ 应朝寒看着她的脸,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可容暮又抬眸一笑,“所以,应朝寒,你必须给我一个承诺。“ 应朝寒定定地看她,“什么承诺?“ “无论你和应家的战况如何,是输是赢,你都要保护容家不受任何影响。“ 保护她的家人,保护她心底唯一一点的惧怕。 只要她的父亲不受牵连,她可以陪着他。 山河万里,她都不怕。 熟知她的应朝寒怎会不知她的意思。 他眼里的震撼是真的,眸底的喜悦也是真的。 他就知道。 他看上的女人怎么会差。 应朝寒猛地吻上她的唇,不顾她一时的惊讶,只想让她清楚他心底深深的悸动。 吻了好久,他才不舍地放开,低哑的嗓音蛊惑人心,“以后的容家,我替你护。“ 容暮摇了摇头,脸上还有吻后的红晕,“我和你一起护。“ 应朝寒脸上掀起一阵风暴,似是平静无波的湖上被投入一枚巨石,激起千层浪花,复而藏进他讳莫如深的眼里。 他狠狠出声,“阿时,你让老子想把命都给你。“ 容暮笑出了声,“我不要你的命。“ 她冲他伸出一只手,白白软软的掌心向上,眼神亮晶晶,坦然中还有点羞怯。 应朝寒一愣,忽而笑开。 他理解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邀请,所以很是严谨地腾出一只手,抓住容暮。 容暮看他这动作,还有暧昧的眼神,大概懂了他的意思。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抽出手又摊开掌心,“我的脚环,拿来。“ 误会她的意思,应朝寒也没有半点尴尬,从裤兜里拿出那枚玫瑰金的脚环,轻放在她手心。 第143章 甜蜜蜜(四) 容暮想也不想就挣脱他环在腰上的手,蹲下身将脚环扣上。 动作一气呵成。 等她做完这些起身,脸上的表情坚定又温柔,“以前是你给我戴上,说我是你的女人,可我不情愿,所以今天取下来了。“ 她看着他乌黑的眉眼,语气越发温柔,“现在,是我自己给自己戴上的,我容暮承认,应朝寒是我唯一的男人。以后如何,我不知道;但现在和你在一起,我绝不后悔。“ 她的承认,她的固执,如起誓般,狠狠掠过应朝寒孤寂微凉的心。 容暮捏紧手里的钥匙,转身抬手一扬,用尽全力一甩,将那片钥匙扔出门外,不知去向。 应朝寒下颌绷紧,薄唇微抿,刚硬的脸部线条泄露了他的紧张。 今晚,她带给他一次又一次的震撼。 应朝寒抬手抚过眼睑,盖住里面快要蜂拥而出的疯狂和偏执。 这世上除了他母亲,从没人像她对他这么好。 他怎么能拥有这么好的她? 真正属于他的阿时。 应朝寒笑了,发出阵阵低沉的笑声,容暮忍不住上前,牵住他的一只手。 像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千万次,如今才能这样顺利地做出这个动作。 应朝寒反手抓住她的,然后十指相扣。 像吃了蜜一般,容暮脸上笑得更甜,“应朝寒,我相信你,你会护我和容家周全。只要你不放弃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陪他昨做完他想做的事。 应朝寒笑了,“阿时,还说你不爱我,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 容暮蹙眉,这人怎么跟无赖一样? “应朝寒,你只会破坏气氛吗?“ 亏她那么认真地冲他表明心意。 看她冷下来的脸色,应朝寒凑上去,在她脸上一触即走,“我会竭尽所能,让你确信自己今天的决定。“ 她从前的挣扎纠结,她如今坚定的交付,他怎么能不爱? 他会爱她,护她,护她背后的容家。 如果有人要伤害她,他一定会要了那人的命。 这还差不多。 他的讨好对容暮挺受用。 腻歪了半天,容暮终于感受到了初春的冷。 见她小脸微白,应朝寒心念一动,低声道,“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说。“ 容暮搓了搓双臂,摇摇头道,“不了,今天太晚了,我爸见不到我回去,一会儿会生气的。“ 不等他说话,容暮松开牵着他的手,“我今天先回去了。“ 望着她温润的眉眼,应朝寒启唇道,“你舍得我吗?“ 容暮一愣,脸开始变红。 她懂了他的意思。 可是…… 之前她每一次都不是心甘情愿,现在身份不同了,容暮总觉得,和他做那种事好像很……怪。 容暮尽量不看他的眼睛,“我爸爸不许我在外面过夜。“ 尤其是知道你的存在之后。 应朝寒拢紧眉心,“你爸是老古董吗?你这么大了,还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他是我爸!“容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一个女孩子,一声不吭地夜不归宿,换做是你,你能放心?“ “不行!“应朝寒本能地拒绝,又觉得不对,“其他男人当然不行,可我是你男人。“ 看着某人得意的模样,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贴下“容暮专属“,容暮有些忍俊不禁,“好了,我有空就来看你,你听话。“ 安抚的话说完,容暮不顾他的反应,转身就离开。 没走两步,就被后面伸过来的手拦住,困在他的怀里。 她一回头,就看到某人风云变化的脸色,还有算计和些许得意的眼神。 “阿时,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应朝寒舔了舔唇,暗示明显,“说了那些话,还想走?“ 容暮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话? 刚才那些……表明心迹的话? 他邪笑着肯定道,“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说爱以后无动于衷,嗯?“ 容暮睁大双眼,所有惊呼都被堵在唇中。 偌大的庭院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往别墅走着,怀里还抱了一个娇小柔弱的身躯。 别墅窗边一个身影,看着人往自己这边来时,慌乱着,急忙躲进一个角落里。 直到那个眉眼如星的男人抱着女人进来,昏黄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有种万分契合之美。 角落里的某人一笑,心缓缓落下。 看容小姐的样子,应哥应该得偿所愿了吧? 今后这个宅子应该要换天了。 第144章 清晨窘事(一) 容暮早上醒来的时间不算太晚,只是被应朝寒半强迫半哄着吃了个丰盛的早餐。 在佣人异样的目光中,容暮既无奈又好笑。 可惜某个人没有半点自觉。 容暮看着主位上的应朝寒,试探性地咳了一声。 应朝寒夹了只水晶饺到她碗里,掀眸看她,“怎么咳嗽?喉咙不舒服?“ 不会是昨晚吹夜风感冒了吧? 不应该啊。 他可是抱她回房后就按着她洗了热水澡,后来又做了些……他们俩喜欢的事情。 出了那么多汗,不应该感冒啊。 容暮只是摇了摇头,“不是……“ 没等她说完,一只大手探上她的额头,炙热温暖,熨烫着容暮的心脏。 应朝寒试了试温度,蹙起眉头,“阿时,你哪里不舒服?“ 她没有哪里不舒服。 容暮往后一靠,躲开他的触碰,“我真没事。“ 她只是觉着,他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怪异。 天知道他对她突然这么……温柔,到底是要折腾谁啊? “你躲什么?“ 见应朝寒冷下脸色,容暮眼睛瞟了瞟四周,往他这边靠近了一点,“这么多人看着,你收敛一下好不好?“ “不好。“ “……“ 被拒绝的容暮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低头吃饭。 容暮的不解释,让应朝寒脸色更沉。 昨晚才确定关系,今儿一早就不让碰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昨晚太粗鲁弄疼她了? 应朝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边儿上喝粥的容暮,放下手里的筷子,在桌下牵住容暮的手。 容暮猛地一呛,接着连连咳嗽,吓得周围的佣人都涌了过来。 “容小姐,您没事吧?“ “没……咳咳……“ 容暮摆了摆手,刚说了一个字,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应朝寒脸色沉得发黑,轻拍着容暮的背,“水。“ “是。“ 边上一女佣进了厨房倒水,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还没递过去,就被应朝寒一手接过,扶着容暮喝了几口。 温水下咽,总算止住了她这莫名其妙的咳嗽。 容暮扫了周围一眼,见佣人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她才缓缓一笑,“我没事了,谢谢。“ 佣人们回以微笑,看了看应朝寒,接到他示意退避的眼神,他们才离开了餐厅。 今早应少和容小姐之间的气氛可真是好得得不得了,应少连布菜都不让他们做了,反倒是自己给容暮小姐夹菜,这可真是简直了。 他们这些下人可从来没见过商场上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应少这个样子。 众人心中一阵唏嘘。 餐厅中只剩下这二人了。 刚才的窘迫因为佣人的关注而加剧,此时他们的离开也让容暮松了一口气,抬眼就对上某人阴测测的眼神。 呃。 “你干嘛这么看我?“容暮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 应朝寒拿起旁边温湿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单手扣住容暮的后颈。 容暮一惊,瞬间了解他的意图,然后往后一仰。 “这么喜欢躲?“ 应朝寒暗自用力,将她扣紧,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 容暮笑得牵强,“我没有。“ “阿时,我说过你不擅长说谎。“ 容暮一咬牙,“应朝寒。“ 第145章 清晨窘事(二) “嗯?“ 他这低沉性感的声音响在耳侧,让容暮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这还怎么说话? 容暮轻轻一抖,却被他扣得越发地紧了。 “阿时,你昨晚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突如其来的委屈让容暮难得跑神,“你……你……“ 你了好几个,容暮愣是没说出什么来。 “你昨晚明明就很喜欢……“ “你闭嘴!“ 容暮捂住他的唇,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让某人也跟着红了眼。 他女人真好看。 连脸红都这么好看。 容暮感受到了脸上发热的温度,心里更是慌得一批,哪有心情管某人此时的想法。 温温软软的小手附在唇上,应朝寒的计谋也得逞了。 他深邃的眼盯着她泛红的脖子,伸出舌尖,舔了舔容暮柔软的手心。 轰—— 容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攸地缩回手,又看了看应朝寒。 应朝寒笑得摄人心魄,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 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以后不许你在人多的时候亲近我!“ 容暮颇有些恼怒,这人真是…… “不可能。“应朝寒淡淡拒绝,“阿时,我是你男人。“ 只有他有资格亲近她。 又是这句。 容暮捏起毛巾擦了擦手,将它丢在桌面上,手下使了几分力。 “你这样,我平时在这儿怎么做人?“ 看着她撒气般的举动,应朝寒笑了,“你害羞?“ 容暮瞪了他一眼,倒也不否认,“你作为罪魁祸首,能不能有点自觉?“ 应朝寒答她,“我唯一的自觉就是身为你的男人,亲近你是必要的事。“ 容暮又羞又恼,最后脱口而出,“祸害!“ 一天到晚就晓得欺负她。 谁知应朝寒也是没脸没皮,挑眉道,“嗯,我会祸害你一辈子。“ 陆邡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望着餐桌上腻歪的两个人,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听到声响,容暮原本还想说什么,也就闭嘴不言了。 这人。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扭曲她的意思。 容暮没回头,应朝寒则是轻飘飘地看了陆邡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看着容暮。 “呃……“陆邡不自觉地出了声,“应少,容小姐,早上好。“ 容暮本来以为是佣人,听到声音才知道是陆邡来了。 她回头笑着应他,“陆助理早。“ 应朝寒头也没抬,仿佛刚才那眼是陆邡自己的错觉。 陆邡捂了捂心脏的位置,往餐桌边走了过去,“应少……“ 应朝寒还是定定地看着容暮,“有事说事。“ 呃。 陆邡感觉自己的心脏中了一枪。 “今早上有个紧急会议,您看……“ 应朝寒很是不耐烦地正眼看了看他,“陆助理不是很会挑时间吗?“ “哎?“ 什么玩意儿? 陆邡一脸疑惑的样子受到了应朝寒的嫌弃,“让他们等着。“ “……“陆邡看了看容暮,“好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君王不早朝? 有了喜欢的人,果然不一样。 “你看哪里?“ 阴沉的眼神,要命的嗓音。 “……“ 陆邡的心上又中了一枪,看一眼都不行了? ……好吧。 陆邡默默把眼睛跳向别处。 察觉到了二人的小动作,容暮开口,“我吃好了。“ 应朝寒蹙眉,“吃这么点就饱了?“ 瘦得跟竹竿一样。 第146章 清晨窘事(三) “……“ 容暮想起刚才下肚的食物,总觉得应朝寒喂她像是在……喂猪? 想到这里,容暮狠狠剜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我要回公司了。“ 她这副巴不得要走的样子让应朝寒莫名不爽。 “你急什么?“ 容暮答,“急着上班,急着赚钱,行吗?“ “……“ 妈的。 应朝寒好想骂句脏话。 “噗……“ 身边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顿时吸引了应朝寒的视线。 陆邡不得不说,看应少吃瘪的样子真是爽翻了。 果然是只有容小姐才能做到。 等到回神时,陆邡才发现应朝寒的死亡凝视。 “不是……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个笑话。“ 应朝寒缓缓起身,没顾及容暮好奇的眼神,“说给我听听。“ 我去。 陆邡正要说什么,又被应朝寒阴沉的话语截断。 “如果不好笑,你就去分公司工作半年。“ 咯噔—— 陆邡的脸一下就丧了,“应少……“ 他的手还没搭上,应朝寒就闪身搂住容暮的肩,“别在我女人面前对老子动手动脚,滚去开车。“ “是!“ 陆邡逃也似地冲出了餐厅。 容暮有些忍俊不禁,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 “你对他是不是太凶了?“ 应朝寒歪头看她,“你确定要替他求情?“ “……好吧。“ 她闭嘴。 再说下去估计他会直接把人撕了。 她的听话讨得应朝寒的欢心,“我送你去公司。“ 哎? 容暮凝眉,“你不是有会议?“ 应朝寒眼眸似海,“开会有你重要?“ 容暮不由得弯眉,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抬眸撇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这甜言蜜语,真真是让她难以抗拒。 愉快地度过一段早餐时间,接下来回到公司又是一段伤神费脑的时候了。 灰色豪车停在容氏斜对面,黑黝黝的车窗里看不出任何动静。 容暮推开应朝寒的手,挪动身子。 应朝寒动也不动,看着她的眼睛让容暮倍感压迫。 容暮回望他,一丝丝不舍盘上心头。 真是……又不是见不到了,矫情什么? 她摇了摇头,又看向车座上的他,“我……走了。“ 像是告别,又像是试探。 她眼底的星芒闪耀,脸上柔情似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应朝寒心底一软,低低地回应,“嗯。“ 容暮打开车门,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就被一股强力拉回了车里。 她惊讶地抬头,正好迎上他漆黑无比的眼睛。 他的唇映上她的额头。 干干净净的气息和缱绻无比的氛围。 隔了几秒,他才放开了她。 他的大掌摩挲着她微红的唇,眼里翻滚着眷恋和不舍,“阿时,要想我。“ 容暮牙关一紧,竟咬住了点点下唇。 “嗯。“ 她答应得极其小声,但他听见了。 他突然笑得邪魅,“你在勾引我?“ 容暮猛地推开他的手,瞪他的眼睛止不住地光华婉转,勾得他心痒。 “应少,再见!“ 不等他回复,容暮这次拉开车门就踏了出去,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应朝寒透过车窗,望着她纤瘦美丽的背影,“呵……“ 前面的陆邡动也不敢动,直到应朝寒说了“走“,这才驱车离开。 第147章 对峙(一) 下午时,因着应朝寒说要带她去吃饭,容暮早早地收拾准备离开。 坐在出租车上,容暮看着发过去的消息,会心地笑了笑。 她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见,她竟然真的很想他,想早点见到他。 这不,她还真提早了几十分钟下班,准备去应氏楼下等他。 既害怕被容南浦知道,又想给应朝寒一点点惊喜,所以她只能打车过去了。 容暮靠在车椅上,略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因为某个不知节制的傻子,又因为不能让自己爸起疑心,她不得不拖着疲累的身子到公司上班。 比起疑心,好在她爸更关心她的身体。 容暮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师傅,到了记得叫我。“ “好的,您放心。“ 一个不算粗粝的声音响起。 大概是真的累了,容暮靠着看着竟是真的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车似乎早已经停下。 容暮恍恍惚惚觉得不大对劲。 驾驶位上的男人见她醒来,回头笑着说,“您醒了。“ 那是一张三十多岁的脸,长相普通,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反倒是他脸上挂着的笑容,给容暮感觉十分奇怪。 容暮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耽搁您工作了。“ 说完就拿起旁边的包,拿出钱包准备付账。 “容小姐,不用这样。“ 前座的人叫她,开口的称谓让容暮凝神。 容暮停下手里的动作,一双清冷的眼望向那人。 见她眼底冷光直泛,男人解释道,“我家主子没有恶意,只是想见您一面。“ 见面需要弄得跟打劫一样? 容暮下意识将身体靠向车椅,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远,“是谁?“ 是谁要用这种方式让她来见面? 如果她想得没错,大概这车门外的也一定不是应氏的范围。 容暮眼也不眨地看着所谓的“出租车司机“,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容小姐,您别紧张,我们主子就在里面,见了面您就知道了。“ 此话一出,容暮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容暮敛下眼眸,那人下车,恭敬地为她开了车门。 这更让容暮疑惑不解。 那人只是笑,在前方两步处领着路。 容暮垂在两侧的手微微僵硬,心思百转千回。 这个时间点,爸爸以为她回家了,应朝寒还不知道她已经下了班,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过,她可不会乖乖地任人宰割。 这人的态度也不像是要对她怎么样,可万一时间长了,也会让应朝寒担心。 容暮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手默默地往包里摸手机。 至少要让他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才行。 容暮没心思打量周遭的环境,只是紧盯着男人的后背。 谁知那人背后像长了双眼睛,开口差点吓了容暮一跳,“容暮小姐,我觉得您最好不要通知其他人。“ 说着他便转了身,脸上还是那奇奇怪怪的笑容,“我们主子说了,她只见您一个人,您别让我难做。“ 温温和和的威胁,让容暮很想给他鼓个掌。 第148章 对峙(二) 容暮停下动作开口,“你们这算是绑架?“ “不,您是主子的客人。“那人附低了上身,一只手推开左侧的门,“容小姐,请进。“ 容暮站在门侧,看不清里面的动静,但她知道,敢带她到这里,怕这周围全是眼线。 她跑不掉。 呵。 她容暮死都不怕,还能怕谁? 容暮抚了抚头发,转身就进了这门。 轻微的关门声在身后想起,而在这简约又现代的环境中,容暮只看见沙发上的背影。 波浪卷的长发,黑色小西装,两肩挺直,她一侧头,就露出白皙生动的侧颜,透着妩媚与魅惑。 不得不说,她是个十顶十的美女。 不过容暮并不认为这是她“绑架“她的理由。 “你来了。“ 不高不低的嗓音,愣是透着与她本人十分匹配的端庄和冷艳。 文溪。 见到是她,容暮先前吊着的心落下,但又对她这套装神弄鬼的伎俩感到不耐。 “文小姐,你要见我,不必用这种方式。“ 容暮冷眼看着站起身的文溪,算不得高兴。 文溪一只手夹着烟,然后慢悠悠地点燃,袅袅烟雾飘起,明明是放荡不羁的动作却被她做得浑然天成,多了一丝魅惑。 抽了一口后,文溪牵着红唇一笑,“不好意思,如果是我的手下冒犯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 说是道歉,又没有道歉的意思。 容暮站在原地,“文家都是你这样不顾人权?还是说只有文小姐才会这样枉顾法律?“ 好一张利嘴。 “我也是迫不得已。“文溪不以为然,踩着十厘米的红色高跟鞋,踱着步子往她这边走了几步,“他把你看得这么紧,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不好意思啊……“ 烟味顺着她的动作进了容暮的鼻子,容暮微微蹙眉,“如果文小姐真的觉得抱歉,那就让我离开。“ 哪知文溪低声一笑,红唇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容暮,你真有意思。“ 这种处境下也能这么坦然应对。 她可能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非要她不可了。 如果她是男人,她也会对容暮十分感兴趣。 明白她不可能放自己离开,容暮也就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直接开门见山,“文小姐,别跟我绕弯子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直接,坦然,淡漠如水。 文溪甩了甩长发,坐在容暮对面的沙发上,一双白皙的长腿交叠,不紧不慢地问,“接下来的时间有点长,你想喝点什么?“ “咖啡,谢谢。“ 容暮的平静接受让文溪愣了一秒,她以为她会直接拒绝。 不过也就是一瞬,文溪恢复如初,对着外线低声吩咐了一句。 整个空间静了下来,文溪依旧抽了烟,淡淡的烟味在四周环绕,而容暮则是端坐在沙发上,没有一点儿慌乱。 没一会儿,这个暗流涌动的空间就响起了敲门声,热气腾腾的咖啡被端了进来,放在容暮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这次,容暮没有说谢谢。 对于把她“绑“到这里来的人,她实在不想道谢。 关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文溪悠然的语气,“说实话,容暮,我很欣赏你。“ 第149章 对峙(三) 容暮搅着面前冒着热气的咖啡,总觉得很多东西不太真实,比如文溪的话。 “我记得我和文小姐的交情一般,仅仅是之前见过两次。“ 所以,她何谈欣赏二字? 被容暮这么一怼,文溪也不恼,只是淡笑,“是啊,我一向喜欢先入为主,我喜欢你的性格,不过……“ 文溪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缕白雾,透过这朦胧的雾气,鼻音微浓,“我也很惋惜你。“ “是吗?“容暮搅着咖啡的手停下,将小勺子放到一旁,然后反问道,“文小姐惋惜我什么?“ “一朵高岭的花被人拉下了山头,还拿回家养在花瓶里,失了原本的生机和傲气。“文溪夹着烟,红唇轻启,“你说,我是不是该惋惜?“ 嗯? 容暮装作不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容暮,在我眼里,你就和那朵高岭之花一样。“文溪淡淡解释,“被有心之人夺了去,逃不得,躲不掉,不得安生。“ 这个旁人,两人都心知肚明。 容暮脸上淡然,丝毫不显山露水,“文小姐既然这么看待我,谈什么欣赏?“ “呵。“文溪轻笑出声,附身将烟头摁熄在桌上的水晶烟灰缸中,“正是因为欣赏,所以才会觉得惋惜。“ “……“ 容暮不答,文溪一只手搭在长腿上,“我理解你的处境,我愿意帮你。“ 再也不拐弯抹角地打友情牌,这样的单刀直入,容暮觉得她接受度更强。 “文小姐。“容暮这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想你帮不了我。“ 只有拒绝才能让她说出自己的目的。 虽然容暮觉得她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你是为了容家的安危,才屈从于他的吧?“文溪淡笑着说道,“不是应家才能庇护容氏,文家……也可以。“ 哟。 这诱饵挺大的啊。 容暮放下咖啡,面不改色地说,“文小姐,应家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且不说容家能不能在文家手下立足,单是脱离应家的控制这一条,就是难上加难。“ 既然她说自己是为了容家,那就顺水推舟好了。 “……“ 文溪不答,眸色几经变化,不知在考虑什么。 容暮端直做好,“谢谢你的提议,不过与应家抗衡,我是绝不可能冒这个险的。“ 容暮毫不犹豫的拒绝,倒是让文溪刮目相看了。 文溪换了个姿势,手倚在沙发边上,长发滑落,妩媚至极,“容家以后的安危都是后话,我能帮你的可不止这一点。“ 容暮微微一顿,眸里带着思索,“还有什么?“ “我能帮你离开应朝寒,保护容家不受伤害,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文溪身上那种大家族上位者的姿态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容暮微微低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顿了几秒后开口,声音略微紧张,“……真的?“ 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似乎有些激动。 文溪一笑,更是自信地应她,“当然,我文溪可不会说假话。“ “……“容暮静了静,忽然抬头,“你为什么帮我?“ 第150章 对峙(四) 此时的文溪对于容暮这颗棋子几乎是志在必得,她把玩着手上的美甲,“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呢,就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听到这里,文溪的余光瞟到容暮浑身僵硬,“……什么忙?“ 她问出这句话,就表示她对自己提议的心动。 文溪笑得淡了,“我想让你告诉我,应朝寒在背后盘算着些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容暮略显激动,又觉得激动过了头,“我平时不会过问他的事,他也不会主动跟我讲。“ 容暮话语里的厌恶和害怕显而易见,文溪只道,“你真的不知道?“ 容暮蹙眉,脸上的紧张不像是装的,“不知道,只要别伤害容家,其他的事我不关心。“ 这话说得不辩真假,文溪狐疑地看向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破绽来。 然而,除了紧张和激动,她倒是真的没看出什么。 文溪觉得对劲,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许久,她敛下心神,红唇轻启,“他对你有几分上心,有些事,你问一问,他一定会告诉你。“ 趁着文溪转头,容暮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光,“文小姐,你是他的未婚妻,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开口问他。“ “未婚妻?“文溪笑了一声,眼里渐渐清明,“你当真觉得我是他的未婚妻?“ 意味不明的反问让容暮的心一沉,“难道不是吗?“ 文溪靠在沙发上,美丽的眸子直视端坐的容暮,“……我是不是,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下,容暮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锐利,“按道理说,你想知道的事不用通过我来知晓,应朝寒天天跟你出双入对,如果你们真有感情,你今天何必来找我?“ 这凌厉的口气才是容暮。 刚才那个怯懦的怎么可能是她? 文溪有些恼怒,她还从不曾被人这么耍着玩。 文溪的怒意容暮尽收眼底,然而她只是淡然,“我没开口让你帮过忙,也没说过需要你的帮助,从一开始就是你在自导自演,所以文小姐,别怪我。“ 本来容暮是不恼的,只是看着文溪的容颜,容暮脑海里飘过的是新闻版面上她和应朝寒看似亲密的身影,还有那日慈善晚会时他与她低语的样子。 莫名的,这番话就脱口而出了。 静默了一分钟,文溪的脸冷得像冰,却依旧美艳。 容暮已经觉得她们没什么可聊的了,反正她拒绝得彻底。 “时间不早了,文小姐。“容暮面色沉静如初,“我想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 她该走了。 容暮起身时,就听见文溪低低的笑声,出奇的萎靡和低落。 她忍不住看向沙发上没有动作的文溪,总觉得这低迷嘲弄的笑声不可能出自这个优雅高贵又美丽的女人。 算了。 不关她的事。 容暮抖动双睫,将包挎上肩膀。 “连你都能把我耍得团团转……“ 容暮反唇解释道,“文小姐,我希望你明白,在你今天以这样的方式让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可能以平和的态度来对待你。只是你我各有各的立场,商场之上,胜败各看本事。我不觉得我用些计谋过分,毕竟你的目的不纯,我也不可能任由别人来定夺我的命运。“ 第151章 对峙(五) 容暮的声音微重,夹着漠然。 文溪抚额,她当然知道,今天这场和容暮之间的博弈,是她输了。 许是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和挫折太少,她一贯的性格也不允许她承认自己的失败。 可她心底里升起来的伤感和悲愤是怎么一回事? 文溪按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微褐的眸光闪着不服输的劲头。 “你难道真的不想脱离应朝寒?以他的身份,就算他再喜欢你,应家也不可能允许他娶你。“ “文小姐,你大概弄错了。“容暮两只手垂下,柔美的身姿透着坚韧,“不想和不能,是两回事。而他将来会不会因为喜欢而娶我,我觉得你应该问的是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这两件事都取决于容暮,而不是取决于应朝寒。 容暮说话时的自信让文溪不解,她这样的身份……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容暮当然没错过她变化的神色,她也不想理,“至于你说的应家,呵……“ 容暮笑了笑,那张冷静如水的脸上有了些许柔情,“如果我愿意嫁,你觉得应家阻止得了?“ 明明是那样冷寂的身姿,那么清冷的五官,此时说话的语气却与文溪脑海中的某个人不谋而合。 狂妄不羁,霸道又傲慢,却诡异得让听到的人不得不信服。 文溪拧眉,红唇微张,“我很想知道,以你的身份地位,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听到这句话,容暮不由得回身望向对面的文溪,她姿态慵懒,美丽的脸庞上有着点点疑惑。 不过,说实话,容暮不喜欢她这话里的意思。 “你不该以权势去衡量别人。“容暮眼神有点冷,“人的自信应该来源于本身,而不是那些外在的东西,而文小姐你——就输在这里。“ 她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提醒自己,她文溪是被容暮的外在所骗了? 容暮的毫不忌惮,并没有因为在她的地盘上而害怕怯懦。 文溪竟然……没有从她身上看出一点慌张的样子,仿佛一开始就平淡得很。 来时冷清,谈条件时多变,揭穿后的霸气,让文溪知道,容暮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容暮竟然……跟他那么像! 所以她文溪是不是该输得心服口服? “……是我输了。“ 文溪缓缓呼出一口热气,这话脱口的瞬间让她有了一种松懈的感觉。 她的认输并没有让容暮动容,容暮只是淡淡道,“那我可以离开了吗?“ 她赶时间。 也不知道应朝寒现在在哪儿,知不知道她被人截到这里了。 “别急啊。“文溪靠坐在沙发上,“我还想跟你多交流交流心得。“ 容暮蹙眉,交流什么心得? 她没那个时间。 “怎么?你忙着去见心上人?“ 文溪的反问让容暮一顿。 应朝寒喜欢她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可她对应朝寒有意,很少有人知道。 为了保护二人,自然是不可以外泄的。 何况她刚刚才表示过她不喜欢他的。 想到这里,容暮也懒得矫情,只得坐回沙发上,出言警告,“文小姐可看准了,我不是傻子。“ 第152章 对峙(六) “啊……“文溪牵唇调侃道,“我以为你拒绝我的好意,是因为不想伤害他呢……“ 轻轻浅浅的试探。 容暮皱眉,“我只是选择了风险更低的选项,比起冒险脱离他,呆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更安全。“ 容暮瞅了瞅眼前冷掉的咖啡,“文小姐不会这都不明白吧?“ 文溪挑了挑细眉,“不,你有选择的权利。“ 一波短暂的交锋又一次结束,整个房间突然静默下来,显得空荡无依。 容暮望着沙发上的文溪,脑子转了很多下。 “文小姐有喜欢的人吗?“ 问出这句话时,容暮清楚地看见了文溪的呆愣,伴着迅速苍白下去的脸色。 看这意思,就是有了? 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失态,可文溪心里的疼痛和难过清晰无比,似乎被这一问,心上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裂开,汩汩地往外流血。 她连伪装都无法继续下去,声音轻得像没有开口,“……不重要。“ 她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 文溪没有否认的态度,以及她种种反应,让容暮眯起了美眸,“什么意思?“ 如果喜欢,追就好了,有什么好怕的。 可文溪这个脸色……实在不对劲啊。 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此时的容暮没有想着能否得到有利于自己的信息,也没想着去抓眼前这个女人的把柄,她只是顺着就问了出来。 “我的喜欢没有任何用处。“文溪的声音很是缥缈,“对文家起不到任何作用,对我而言……更是多余,所以不需要有。“ 就连她自己也一直叫嚣着丢弃。 所以根本没有人需要这份喜欢。 “哦。“容暮冷淡地答,一双眼睛凸显出了些许锐利,“我忘了,感情对于你们来说过于冗长麻烦,的确是多余了。“ 呵。 是个人都该有感情吧?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她刚才说的话,感情都被这文小姐当屁放了? 果然,她刚才对这个女人升腾起来的关心是错的。 不晓得是失望还是怎么的,容暮突然没有了半点想谈下去的念头。 她站起了身,连再见都不想说,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你不会懂的。“ 这哀伤没落的语调让容暮拢紧眉心,但脚下的步子却已然迈了出去。 不是一路人,真真是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 “你以为我不想随心所欲地做事,顺遂自己去喜欢别人吗?“ 她不大不小的呐喊带着嘲笑和不甘,成功地让容暮顿住拉着门把的手。 文溪盯着她的后背,呢喃道,“我的身不由己,你怎么会懂?你怎么会懂我想要掌控自己命运的感受?“ 容暮很想一走了之,但她落寞愤恨的语气却让容暮要跨出去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 她大概是同情心有些泛滥了。 容暮吐了一口气,微微转身道,“命运是你自己的,没有人能替你掌控,如果做不好,只能是你自己的错,不要怨天尤人。“ “你懂什么?“ 文溪猛地抬头,隔得不远,容暮看清了她眼里的血丝和红润。 第153章 他来了(一) “你有一个疼爱你的父亲,事事以你为先,应朝寒都为你动心,甚至不顾一切,可我呢?“文溪的手捏成拳,艳丽的脸庞微微颤动,“我只能被家族控制,选择不了爱情,选择不了拒绝,什么都只能按部就班,活得像行尸走肉,连自己的意志都要被剥夺……像你这样自由自在的人,你凭什么来指责我?“ 文溪的怒火,容暮收到了。 她面无表情,连眼神都冷得彻骨,“那是你自己的事,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拿自己跟我相比。“ 她的困难,可实在是比文溪多太多了。 “是啊。“文溪笑着,脸上渗出的低落和嘲讽很是明显,“你不是我……你不可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的失落,她毫无章法的语句,无一不在表现她此时的悲恸和哀伤。 “文溪,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我们不可能像表面上这么光鲜亮丽,但是你要明白,有些人,连表面的美丽都没有。“ 容暮紧盯着她,面容十分沉静。 “你作为世家小姐,有你不得已的一面,为了家族,你或许不得不屈服,不得不舍弃某些重要的东西,但那只是你自己以为的而已。“ “……“ 文溪眼底有着淡淡的水光,表情灰暗难言。 容暮接着说道,“外面的世界看似光鲜,但比你活得辛苦的人很多。起早贪黑的职员,路边的环卫,超市的销售,没有一个人不是过得比你辛苦,可他们或许都比你看得清楚。背地里的为难和困惑是人都会有,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克服外界带给你的干扰,独立地活下去。“ “……“ 容暮看着文溪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往着沙发边走了几步,也明白她触了文溪的底线,所以才让她这样失态又失控。 奇怪的是,容暮似乎……并不太排斥。 “我只是羡慕你……“ 文溪低着头,柔软的发丝滑下,挡住了她艳丽的容颜。 容暮一愣,复而笑了笑。 怎么都说羡慕她? 容迟这么说,这文大小姐也这么说。 难道她看起来真是无忧无虑,要什么有什么? “你不用羡慕我。“ 容暮迟疑了一瞬,手还是不自然地落在文溪的肩膀上。 她感受到手下人一抖,微微僵硬,她听见文溪发问,“可怜我……还是安慰我?“ 容暮本就有些赧然,只能道,“你是帝京赫赫有名的小姐,还轮不到我来可怜你。“ 这话说得不怎么样,可文溪忽然觉得……挺动听,低迷的心似乎因着这话微微回暖。 正当她想说什么时,外面传来哄闹声。 不算大,但下一瞬,那木质的门就被大力踹开。 容暮听着动静回头,正好对上应朝寒阴沉冷酷的黑眸。 她张了张嘴,顾忌着旁人,也就没有说话。 应朝寒知道她被带走时很早,明知道出不了什么事,可等了这么久,他真是等得不耐烦了。 还好她完好无损,看起来也没被占什么便宜,他略带紧张的神色才缓解。 接着,他大步走向两个女人这边,步伐凌厉,神情不郁。 刚进门的陆邡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当应朝寒的手伸过去时,陆邡几乎是要命地闭上了眼睛。 第154章 他来了(二)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下。 陆邡睁开一直眼,看见应朝寒把容暮拉到身旁。 吓死他了。 他还以为应哥要动手打人了。 容暮看着应朝寒黑沉黑沉的脸色,忙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谁知道那人瞪了她一眼,捏着她手腕的手也是一紧,然后转头看向沙发上的文溪。 从容暮的方向,她只能看见他脸部绷紧的冷硬线条,睫毛打下的阴影显得他整个人黑暗又阴鸷。 容暮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就听见他冷得没调的声音响起。 “文溪,你胆子不小。“ 相比于周遭人的紧张,文溪倒是显得非常淡定。 她美丽的眼扫了扫应朝寒身后的容暮,不动声色地调整着气息。 她允许自己在容暮面前软弱这一次,但不代表她会对其他人不设防。 应朝寒脸色相当不好,抿紧的唇线彰显着他的怒气。 他以为她没这个胆子。 文溪慢腾腾地撑起身子,一身黑色小西装下身材曲线完美,面容妩媚精致。 她勾唇笑道,“我只是太无聊,所以找容暮过来聊聊天,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聊个鬼的天。 他在公司干等了两个小时。 女人轻松的口吻让门口站着的些许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冲这态度,应少就很可能会把她撕碎了喂狗。 她动的,可是应朝寒心尖儿上的人啊。 “……“ 应朝寒不答声,他松开牵着容暮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容暮再一次拉住。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将容暮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尽收眼底。 容暮也有些无语了。 看他的样子,她是的确害怕他上去动手的,所以他松手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就拉住了他。 她是有些懊恼,但眼里阻止他的意思没有改变。 “我没事……嗯……我们就是聊了几句……“ 难得的吞吞吐吐,让容暮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因着她这句解释,应朝寒暴躁难耐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安抚。 他眼底的神色软下,容暮的紧张也缓解了不少。 可他的下一句话,差点吓得容暮一个激灵。 “你该庆幸,老子从来不打女人。“ “那还真是……谢谢了。“ 文溪自是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应朝寒的这句话也让她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脏话说得…… 啧啧。 跟个衣冠禽兽似的。 应朝寒的眼冷得像十二月的寒冬,盯得文溪全身都僵硬万分。 直到一声不大的喷嚏声响起,这样僵持的局面才算结束。 容暮突然很想地遁。 尤其是当应朝寒肃杀的眼飘过来时,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害怕。 只是某人冷凝的脸色和手上脱衣服的动作完全不符。 应朝寒将身上的灰色西装脱下,披在容暮的肩上,然后霸道地圈住她准备离开。 不算宽敞的门口站着不少人,见状都迅速闪开,给应朝寒和容暮让路。 容暮被按在怀里,眼睛在最后一秒对上了文溪的。 文溪一只手撑在沙发上,神情慵懒魅惑,“容暮,今天和你聊的很开心,咱们下次再见。“ “……“ 容暮默了。 再不再见她不知道,不过她这故意想激怒某人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果然。 拥着她的人停下了脚步,眼神微眯,一丝危险迸发而出。 下一秒,应朝寒提起了薄唇,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笑。 第155章 你怎么在这儿 容暮愣了。 她很久没见过他笑得这么阴气森森了。 低沉的声音响在这个空间之中,瞬间掳住了所有人的听觉。 “傅尘,原来你也在啊。“ “……“ 周围都是沉默,诡秘的安静却像毒箭一般,射中了内里还没收好笑容的文溪。 她的双眼用力睁大,红唇边诱人的笑僵住,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直,活脱脱像一个不甘死去的已亡人。 不可能。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文溪的脑子里飘过各种想法,最可信的就是应朝寒在故意激她。 这个小气的男人眦睚必报,是恣意报复。 对,没错。 文溪这样劝说着自己,浑然不知刚才门口的人已经全部离开。 此时,站在门口的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双淡漠的眼正透过镜片,看着那边动也不动的女人。 从应朝寒叫出他的名字开始,他看到她从始至终的僵直,看到她回神时松下的一口气,看到她抬头与他对视时的错愣,不敢置信,最后变成隐忍着掐住衣摆的她。 “呵,还真是你啊。“ 文溪无数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掏空,剩下的便是机械般的冷静。 她的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以及溢出的恨意,都被她本能地藏在妩媚的脸下、掐紧的手中。 然而,她的一句话没有得到一丁点回复。 脸还是那张脸,似乎和一年前没有任何不同。 还是那般淡漠。 淡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诛人心于无形之中。 比起他的平静,文溪真是忍得狠了。 她小巧的下颌咬得死紧,揪紧衣摆的手格外用力,那精美的美甲透过西装面料,将指尖掐出道道斑痕。 内心澎湃难言的情绪与此时微微发抖的全身交相呼应,似乎只有疼痛才能提醒文溪,让她看清面前这个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是帝京玩腻了,来这儿寻乐子?“ 她故意嘲讽,也没换来男人的一点情绪波动。 他只是那样看着她,透过空中无形的空气,更像透过这一年的时空,回到了当时教室里的遥遥相望。 不要想。 不要贱。 文溪手下越发用力,几乎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这样的氛围,让她觉得沉闷又窒息,她真怕自己在他的眼神中丢盔卸甲,然后夺路而逃。 文溪淡淡地转身,绕过沙发,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微微颤抖的手指捏住烟头抽出来,然后“叮——“的一声,香烟被点燃。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的背影留给了傅尘,所以看不见他微微皱眉的神情。 文溪坐在沙发上,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声音一如既往的魅,“既然不想和我说话,就赶紧离开这儿,省得咱们两看相厌……“ 声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因为文溪听到他沉稳且慢的脚步声往她这边走来。 她干涸的心发出了微弱的呼救,美丽的五官隐忍得扭曲了不少。 然后,他就停在她的旁边。 她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似乎抚过他西裤布料,他寡淡的气息好像也被他带过来的风吹进她的鼻中。 很好闻,却让她很难过。 傅尘双手插在西裤中,眼神落在她小小的头顶上。 她的倔强和抵抗无声地蔓延,刺得周围的人不敢跃进半分。 第156章 对我余情未了? “别再做这样的事。“ 他的嗓音平淡如冰涩的流水,滑过文溪的心上,留下阵阵刺痛。 文溪捏着烟头的指尖发颤。 这样清高傲气的外表下,明明藏着的是狠厉残酷的灵魂,怎么就轮得到他来评判她的对错了? 她文溪想做什么、要做什么,用得着他来指手画脚? “我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斜斜地靠在沙发的扶手上,轻含着烟蒂。 “没关系。“傅尘在她眼睛看过来时就撇向了别处,无意扫过桌上的烟灰缸。 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皱巴巴的烟头。 他本能地反感这烟味,嘴上说了一句“我也不关心。“ 他的否认和厌恶,文溪都看在眼里。 不得不承认,他的不爽,让她心里升起一种奇异的报复般的快感,还夹着似有似无的悲哀。 她侧了侧光滑的下巴,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情感甩出脑外。 “你不是我的谁,关不关心我也不在乎,不过……“文溪一笑,魅意丛生,“傅少好像管得太多了,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插手。“ “……“ 傅尘敛下冷淡的眸,似乎并不想接她的话。 文溪挑了挑眉峰,笑着起身,娇艳欲滴的脸颊缓缓靠近傅尘的面容。 “还是说……你其实是口是心非……“文溪的食指指尖戳上傅尘的胸膛,隔着微薄的布料,炙热的温度很快就传了过来。 文溪努力稳住心神,脸上笑得迷蒙,“关心我?对我余情未了?“ 傅尘淡漠得渗人的眸看向她,“自作多情要有个限度。“ 限度? 呵。 “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文溪低低地笑了,表情愈发美艳动人。 她的手指慢慢向上滑动,一举一动,魅惑磨人。 “像傅少这样的人,我可高攀不上。“ 这个高攀,指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感情。 在文溪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近在咫尺的淡色唇瓣微张。 “是吗?“ “当然。“文溪的指尖掠过胸口,锁骨,停在他性感的喉结上。 “那你的手在做什么?“ 看着他微微抿紧的嘴唇,文溪更是故意撩拨着他。 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蹭着他的喉结,小巧的脸上却坦然得很,“你说呢?“ 傅尘依旧没有拒绝,任她动作,只是语气十分僵冷,“你在外面也这样?“ 文溪专注于自身绷紧的防备状态,错过了他话语里的其他意思。 外面? 文溪眸色浅淡,笑意盈盈,微微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啊……是啊。人的一辈子又长又无聊,我当然要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了。“ 她贴他很近,身上的香味扑面而来。 但她的话却让他莫名烦躁。 “你呢?“文溪的唇凑了上来,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你应该很久没有过女人了吧?要不要……让我陪陪你?“ “……“ 傅尘脸上终于有了丝丝裂痕。 淡漠变成了冷然。 他的身体因为她的贴近而蠢蠢欲动,可他的心却凉得彻底。 她面对他时表现出的轻浮态度,他实在是厌烦。 傅尘一把抚开肩上架着的柔荑,动作是从未有过的狠绝,没有半点怜惜。 文溪本就出于高度紧张之中,他这突如其来的抗拒来得很快,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她便被大力推开,撞上身后的沙发。 “我就算想要,也不会是和你这么脏的女人。“ 第157章 请你出去 他言语里的厌恶和恶心不加掩饰,让文溪听得明明白白。 脏。 他说她脏。 膝盖上的痛楚让她捏紧了双手,散乱的长发挡住她的面容。 文溪的心痛得麻木,身体不可抑制地发着抖。 下一秒抬头时,脸上表现得十分无谓,“再脏你不是也睡过了么?这么说,傅少是觉得自己也脏了?“ “文溪!“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怒意逐渐流出。 时隔一年,她再一次听到他叫她的名字,竟然是这种场景。 她像个下流低贱的婊子,而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连丁点儿感情也不愿施舍给她的样子。 生气? 他凭什么生气。 文溪扶着把手,竭力使自己的表情足够轻佻,“我不过是可怜你憋得难受,想为你缓解一下需求而已,既然你不愿意,我找别人就是。“ 懒得再看他一眼,文溪站直了身子,想要离开这让她呆不下去的环境。 谁料想他会狠狠抓住她的手臂,力气大得文溪的脸都皱了一下。 “你做什么?“文溪拍了一下掐住她的手,可傅尘的手就像枷锁一般,牢牢扣住她的,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文溪咬住下唇,抬眸望向他愠怒的脸,“傅尘,放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放荡?“ 傅尘吐出这几个字,成功地让文溪止住动作。 文溪今晚的头一次发怒,终于在他羞辱的话语中来临。 “我放荡?呵……“她美眸睁大,唇边溢出冷笑,“以前我天天追着你跑的时候,你不就知道我这人贱得很了吗?我可不是贱嘛,我不贱当初怎么会瞎了眼看得上你?“ “……“ 重提旧事,她不仅是自我嘲讽,更是讥讽着如今的他。 文溪此时的盛怒已经盖过她所有的感官。 她既想愤恨地一巴掌甩他脸上,又想立刻逃离他的身边,从此永不再见。 “我告诉你,傅尘。“文溪的胸口起伏不定,“我下贱也好,放荡也罢,都都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这世上谁都有资格骂我,就你没有!“ 她的眼滑过他讳莫如深的脸庞,一把挥开抓住她的大手。 不知怎的,刚刚还如桎梏般的手竟被文溪一下就拍开了。 松开的瞬间,傅尘镜片下的长睫微颤。 文溪咬紧牙关,侧着身子,抬手指向门口。 “这是我的地方,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你出去。“ 从傅尘的方向,他只能看见她绷紧的身体,倔强僵硬的侧脸。 他的存在,让她如此排斥。 他怒极之下所说的话不是有意为之,可面对她的自甘堕落,他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他这么做,让她更恨他了。 “你想死,我不拦着。“傅尘看着面色苍白的文溪,还是倔着嘱咐,“但容暮是你动不得的。“ “……“ 没有留下的打算,傅尘转身离开。 他清淡出尘的背影,文溪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过了许久,她的身子缓缓滑下,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文溪把头埋在双腿上,借着发丝挡住满脸的眼泪和悲伤。 不痛。 她一点都不痛。 即使如此安慰自己,可脸上越来越多的泪水提醒着文溪,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空旷的房间里静默无声,除了沙发边上颤动的人影,似乎一切都像开始那般寂静。 第158章 高手 容暮被应朝寒拉走时,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抵抗的。 她撇着应朝寒萧肃的侧颜,心里的疑问怎么也按不住。 直到她被应朝寒塞进车里,容暮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应朝寒双腿微张,西裤下的大腿遒劲有力,左边膝盖若有若无地蹭着容暮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神色冷凝,看也不看这边的容暮一眼。 一副……等着她解释的样子。 容暮心虚地舔了舔干涩的唇,琢磨着该怎么起这个头。 可琢磨了半天,容暮一直没开口。 坐在前面的陆邡被低压的空气逼得浑身难受。 他从前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人。 应哥……这也不说话。 容小姐也是一副呆愣的样子。 话说,容小姐被截走的时候,下面的人早就禀报了,他也第一时间跟应哥说了。 可现在这样子……是个什么意思? 陆邡百思不得其解,却扫到容暮求救的眼神。 呃…… 他只是个助理而已,难道还要负责调解恋人关系? 容暮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本来就不擅长解释,现在应朝寒也不问,就这么干巴巴地生气,她实在开不了口啊。 “咳……“陆邡轻咳了一声,眼睛瞟着前视镜里应朝寒的反应,“那个……“ 还没问出来,陆邡就收到应朝寒冷漠至极的眼神。 “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 陆邡眼角抽搐,只能递给容暮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容暮的脸一下就垮了。 什么人啊这是。 她的小动作都被应朝寒看在眼里,但始终,他还是舍不得让她为难。 应朝寒一把拉过容暮,骨节分明的大手端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发问,“我不问你,你就真的不主动解释一下?“ 容暮双手撑在他胸前,往上仰着下巴,笑得像一朵娇艳的花,“你在生气,我不敢……“ “被人掳走,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你连求救都没有。“应朝寒捏了捏她下巴上的肉,“阿时,你现在跟我说怕?“ 她要是真的怕,就应该第一时间想办法通知他。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想办法通知你的。“容暮解释道,“我也只是想看看是谁要见我,有什么目的……“ 何况文溪不是没对她做什么吗? 这句话,容暮是不会说的。 “你的意思是,我打乱了你的谋划?“ 轻飘飘的问句,容暮下意识想摇头却没办法,只能赶紧否认,“当然不是!我知道你担心我。“ “知道还这么任意妄为?“应朝寒呵斥,“我说过,不许你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 她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的沉默让应朝寒更加火大。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代表着什么?“应朝寒的脸沉得像水,“这次是文溪,下一次呢?如果你出了什么事,阿时,你要我怎么办?“ 咦~ 前面的陆邡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根本控制不住。 应哥说起情话来,真是牙都快酸掉了。 陆邡从镜子里往后一看,正好看到容暮动容又愧疚的表情。 我去。 这是高手啊。 陆邡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159章 补偿 女人真是单纯的生物。 又好骗又好哄。 “这次是我不好,考虑得不够周全。“容暮拧着好看的眉,整个人的气势弱了下来,“以后我会注意的,嗯?别生气好吗?“ 认错加上诱哄,也没让应朝寒冰冷的脸色有所缓解。 “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应朝寒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阿时,你到底明不明白?“ 容暮小声嘟囔,“我知道。“ 他越这么说,容暮便越是自责。 他如今把她看得实在太重,她既甜蜜又负担。 见她如此顺从的态度,应朝寒才松开衔住她下巴的手,改变姿势,把她困在怀里。 尽管有很多疑问,但容暮也知道他余怒未消。 她听话地附在他胸口,喃喃道,“你吃饭了吗?“ 她好饿。 “……“ 不问还好,一问,某人的脸更加深沉。 “容小姐,您被带走期间,应少一直在办公室等您。“ 陆邡默默接过了话头,说完还看了看应朝寒的脸色。 嗯,没瞪他。 说明这次他插话插对了。 容暮眨了眨眼睛,冲着陆邡说道,“那……就找个地方先吃饭吧。“ 话音一落,她头顶就传来应朝寒低沉的声音。 “你还知道饿?“ 容暮微微起身,语气颇为认真,“我可以饿着,你不行。“ 这句话,容暮倒是没有讨好的意思。 他一天到晚在公司忙着,今天又因为她四处折腾。 比起她,他才是真的累。 她用最温和的态度,说着最让他心动的话。 饶是应朝寒还想开罪她,都没办法再控制住心里的悸动。 他手下用力,将容暮往上提了提,薄唇准确无误地贴上她的。 温热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仅仅两秒,容暮就卸下了惊诧,双手捏着他衬衣的衣领,心甘情愿地任他来回取夺。 她的顺从让他沉迷,吻却逐渐克制,他明白现在可不是个什么好时机。 毕竟她这副娇媚柔软的样子,他才不想让旁人看了去。 “没良心的小东西。“ 容暮没有拒绝他的亲近,心里却喊着:我才不是没有良心。 还没从刚才那个吻回过神,应朝寒又一次撩拨起了她。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弯处,吐着让她心神荡漾的话。 “你让我担心了你两个小时,你说……该怎么补偿我?“ 容暮的上半身微微僵硬,眼睛快速地眨了好几次,半天才回了一声“……啊?“ 厉害了厉害了。 应哥这招是越来越厉害了。 简直是无限刷新道德的下线,勾着容小姐团团转啊! “啧啧,简直了……“ 陆邡瞧见容暮木然的样子,一时间还真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下一瞬,他感觉如芒刺背,后脊发凉。 这是要上天的前奏。 陆邡立刻出言补救,“容小姐想吃中餐还是西餐?“ 第160章 小小的意外 容暮正好不知道该怎么接应朝寒的话,赶忙回答,“就中餐吧。“ 吃西餐什么的,实在麻烦又讲究。 她现在只想大快朵颐,痛痛快快地吃一顿。 被忽略得彻底的应朝寒从容暮的颈间抬头,脸上喜怒不辩。 呃。 容暮回头看向他,“你呢?想吃什么?“ 应朝寒望着前面驾驶位上的男人,语气冷戳戳的,“丧、宴!“ 容暮和陆邡都是一顿。 丧宴? 谁的?难道是我的? 想到这里,陆邡心中大惊,抓着方向盘的手都被吓得一飘。 宽敞无比的大路上,车辆不算太多,但流量也不小。 只见一辆灰色豪车毫无预兆地左右摇摆,然后又稳了回去。 但这阻止不了后面车主们的怒火,喇叭声响彻整条马路。 “我x!开车不长眼啊?“ “开豪车是不是了不起?眼睛瞎了!“ “……“ 即使隔着车身,咒骂声依旧很明显。 完了完了。 彻底完了。 自从跟着应朝寒以来,陆邡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失误。 他掌着方向盘,平时看上去还算清秀的脸丧成了一团。 喇叭声还在响,急迫且刺耳。 对于这车里有钱人家的不回应,前后左右的人们都更加气氛恼怒。 容暮此时也有些担忧了,她看了看陆邡,又看了看身边散着无限冷气的应朝寒。 陆邡实在没脸了,只得道,“应少,我……“ 他想解释,又发现无从解释。 难道要说他是被应少吓的? 容暮很是紧张,“应朝寒……“ “下车。“ 看着应朝寒冷峻的脸色,容暮放在腿上的手一紧。 前面的陆邡自然也听到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汗水,咬紧牙关。 现在这样的状况,车不能停下。 “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微微提高的语调,彰示着本人已经忍无可忍的怒气。 陆邡咬咬牙,思虑了片刻。 现在这处境,且不说容小姐还在车里,只要这车一停,多的是人过来羞辱谩骂,说不定明儿就得上新闻头条。 他的确做错了一件事,可不能再错一件了。 为了应少和容小姐,他不能下车离开。 身后无形的压力逼得陆邡的眉头夹得死紧,但他还是坚定地说道,“应少,我知道您现在不想看到我,但目前的情势不好,一停车,后面的人很快就会堵上来,一定会惊动媒体的……“ “……“ 身后的寂静悄无声息地蔓延,陆邡继续说道,“车上还有容小姐,万一被其他人看见,消息传回帝京,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般为应朝寒着想,任谁看了都会动容。 容暮瞧着应朝寒讳莫如深的眼神,低声安抚,“陆邡说得有道理……“ 声音戛然而止。 应朝寒的眼神过于冰冷,直直地盯着陆邡的后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我怎么做了?“ 容暮揪住他的衣袖,“应朝寒,你别……“ “老子让你滚下去!“ 陆邡狠狠地掐住方向盘,下颌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透过镜子,看见应朝寒阴隼冷酷的眼神,最终败下了阵。 他的话,他没办法不听。 “……是!“ 第161章 撞上了 “……“ 灰色豪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陆邡低着头,神色萎靡,双手却迅速解开了安全带。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后面的两人道,“您路上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车内就传来较为剧烈的震动,伴着撞击的响声。 车里的三人都是一震,应朝寒第一反应就是控住了容暮前倾的身子,关切的眼神询问。 因为应朝寒的动作,容暮倒是没出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陆邡从方向盘上起来,也是先看了看后面两人的情况,好在二人都没事。 他撸了撸衣服,推开车门踏了出去,下一秒车门就被一次关上。 后面的开车的人当然想不到前面的车会直接停下,没有任何防备,他就撞了上去。 晕眩的瞬间,他撑起身子甩了甩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是谁猖狂到这种地步? 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 年轻男人咬了咬牙,气愤地丢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谁啊?他妈的长不长眼?“ 下车的陆邡先看了看车尾的情况,有些……惨烈。 但无论如何,这事都不能闹大了去。 看着那怒气冲冲的男人,陆邡歉意地笑着,“不好意思,我们的车出了点小问题……“ “放你妈的屁!刚才还在路中间晃,以为这是舞台,搁路上跳舞呢?把老子的车都撞坏了!“ “实在对不起……“ 陆邡耐心地道着歉,希望能尽快解决掉这件事情。 然而,事实却不如他的意。 年轻男人越吵越凶,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吸引了不少好事者。 一辆,两辆…… 越来越多的车因为这边的突发事故而停下。 车里的人有的愤怒,有的不解,有的急迫,有的热衷于看热闹。 喇叭声此起彼伏,摔门声也响了好几声。 尤其是看到豪车时,人们心里的那点嫉妒心也开始出来作祟。 “这怎么回事儿啊?出车祸啊……“ “好像是这车突然停下来,后面的撞上了。“ “哎?这车刚才还在路中间耍漂移呢……“ “谁这么大面子?为所欲为啊!“ “……“ 陆邡的解释声被盖过,而其他人见他这样更是不依不饶。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 容暮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因为一个小过失,应朝寒竟然真的把陆邡赶下了车! 偏偏又被后面的车撞上了! 容暮又是无语又是气,五官皱得很不好看。 “你在做什么?“ 刚才那种情况,怎么能怪在陆邡身上? 应朝寒侧脸俊毅漠然,下颌的线条性感又冷硬。 他不回答,只是斜着看了一眼有些气急败坏的小女人,然后双手扯了一下两边的衣领。 “坐好。“ 哎? 容暮看着他的动作,很是不解。 只见应朝寒附过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双眼又黑又沉,哪里有半分刚才斥责陆邡时的样子? “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属于他的气息一触即走,容暮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应朝寒推开了另一侧的车门,毫不畏惧地走了出去。 第162章 说够了么 啧。 他这是…… 容暮突然想到什么,明亮的眼中滑过一丝了然。 这人真是。 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容暮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人一出去,怕是这事儿就没那么容易揭过了。 应朝寒站直了身子,高大挺拔的身躯霸道强势,凛冽的气场让在场的人无法忽视。 他就那样站在灰色车身旁边,双手插兜,面容冷硬,一下子就抓住了那边同陆邡交谈的那些人的眼睛。 关车门的声音不大,但这边的人都听到了,包括低头解释的陆邡。 “这他妈谁啊?“ 那个年轻男子语气很不好。 年龄二十几岁的样子,身边还站着个女人,脸上一脸的疑惑和惊诧。 “……“ 应朝寒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盯得他浑身一猝。 陆邡也回了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应朝寒,他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迅速地走到应朝寒面前。 “应少,您怎么……“ 他刻意低下声音的语句被应朝寒一眼就断了。 “……“ 这……什么事儿啊。 “哟,原来这才是正主。“年轻男人吊儿郎当地叫了一声,“敢情旁边儿那个是叫下来打发我的。“ “……“ 应朝寒微微低着头,脸上神情不清。 他的不回答,助长了某些人嚣张的气焰。 一时间,这边三三两两的人都闹了起来。 “你们这做的叫什么事儿啊?又是堵路又是停车的,给其他人带来困扰啊。“一个身材略胖的男人说道。 “就是啊。“三四十岁穿着职业裙的女人开了口,“这都下班赶着回家呢,干什么呢这是?“ “没想到穿得人模狗样的,做的不是人做的事儿……“ 讨伐声此起彼伏,带着明显厌恶的情绪。 陆邡的脸越来越难看,额头上也渗出些许薄汗。 因为他的失误造成现在的局面,刚才又被应朝寒呵斥,饶是平时再精明圆滑的陆邡,也难以堵住这悠悠众口。 叽叽喳喳的声响吵得应朝寒心烦,脸色逐渐不耐。 这有些普通人的嘴脸,比世上某些商人还难看得多。 “说够了么?“ 短短的四个字,却有着威慑全场的力量。 “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那搅着众人起哄的年轻男人扬着下巴,“把我的车撞成这样,你横什么?“ 说着又拿他那眯眯的眼睛打量着应朝寒,将他从上看到下。 一身的高定名牌,身价肯定也高得很,而且看脸感觉很是眼熟。 年轻男人的表情扭曲,突然想到什么,“这不是……应氏集团的少爷吗?“ “……“ 吵吵嚷嚷的人群有了短暂的停顿,各种各样的目光都落在了应朝寒的身上。 “不说还真没看出来……还真是应朝寒!“ “应朝寒又怎么样?“那位肥胖的男人嘟囔道,“出了车祸犯了事,还不是照样得负责。“ “那可不一定了。“年轻男人抱着双臂,口气轻蔑,“他这样的大少爷,出了车祸也有人替他解决,就算出了人命都能找别人替他背!“ 第163章 道歉还是挨揍 陆邡忍不住上前一步,口气也有些不善,“这位先生,麻烦您注意自己的措辞,不要胡乱编造是非。“ “我编造什么了?“年轻男人面露狠色,“你们这车开得不行,在路上乱停,让我撞上了还赖我了不成?“ 那男人无赖又无耻的样子,陆邡再好的脾气都没法忍了。 “你!“ 刚说出一个字,陆邡就被眼前伸过来的手挡住。 陆邡看了应朝寒一眼,默默吞下了口里的话语。 真他妈是……憋屈! 应朝寒垂下大手,一步步往着人群中的年轻男人走了过去。 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他毫无波动的脸和倨傲无情的眼神。 应朝寒的身高有着先天的优势,站在那人的面前自带优越和光环,逼人的气场压了那人半个头。 “你……你干什么?“年轻男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说话都开始结巴。 他心里盘算着,刚才人家是停车了没错,可他离得也挺远,其实并不容易撞上去的。只是看那车都知道车上的人非富即贵,如果能出了“意外“,为了名誉,这车的主人肯定宁愿息事宁人。到那时候,他再狠狠敲上一笔…… 啧啧,岂不是出了恶气,也把钱拿到了手? 他当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见到时应朝寒的时候,他多少有些犯怵。 传闻谁都听说过,可现在这儿围了这么多人,他不信他能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男人的胆子也肥了,往前迈了一步,脸抬得高高的,“怎么样?道歉还是打架?“ 嘶。 人群中,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动手。 凭他也配? 应朝寒冷冷睨着比他矮半个头的男人,“这要问你。“ 他是道歉,还是想挨揍。 男人愣了一秒,似乎才听明白他的话,“你他妈什么意思?“ “听不懂人话?“ 应朝寒眼光很冷,神色傲慢。 男人恼得满脸通红,面目有些狰狞,“你搞清楚状况!是你们擅自停车,害老子撞上来的!“ 他旁边的女人见他这么激动,忙拉了拉他的手,小声说道,“你别说了……“ 男人愤怒地甩开她的手,“滚一边去,少给我插嘴!“ 应朝寒嗤笑道,“你这么确定?“ 他这一问,在场的某些人沉默了下来,面面相觑。 男人的脸一僵,随即有些慌张地吼道,“这是事实!所有人都看到的,你难道想抵赖?“ 应朝寒一脸轻松样,眼底的嘲讽只有发火的男人看得最清楚。 妈的。 这男人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到他故意撞上来的? 不可能。 他那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下一秒他就踩了油门提速,估摸着距离差不多的时候还故意急刹车,结果才撞上去的。 他不可能看得出来。 陆邡终于是急了。 他上前一步,微微错身,拦在二人中间,“应哥,你先走,这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应朝寒冷冷的眼就瞟了过来。 “……“ 这眼神……还要跟他算账? 现在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啊。 陆邡的眼睛看了看那边的车,应朝寒也知道他说的是车里的容暮。 第164章 我的人你也配动? 她呆在这里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被人看见。 他没那么多时间跟这渣滓耗下去。 见状,年轻男人一声高喝,“什么意思?你想走?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 他伸手过来,想抓住应朝寒,被陆邡挡下。 “这位先生,我家少爷还有要事,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你处理个屁!你不过是他的一条狗,在这儿吠什么?“男人骂骂咧咧,狠狠推了陆邡一把。 陆邡不设防,被他推得后退了几步。 原本打算先走的应朝寒掀起冷眸,看着冲他过来的人。 眼睛一眯,冷意迸发。 他一抬手,就狠狠掐住男人的脖颈。 “啊!“ 人群里有人叫了一声,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又开始了。 “动手了动手了!“ “哎,这到底什么情况?“ “……“ 陆邡站稳后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怔住了。 男人被迫仰着头,接触到他狠厉的眼,心里的害怕才开始复苏蔓延。 可他怎么也不能求饶。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男人双手抓着应朝寒的手臂,目露凶光,“弄不死我,你就等着被我弄死!“ 他的威胁,对应朝寒没有半点威慑的作用。 只见他缓缓一笑,手下缩紧,“我的人你也敢动,不弄死你好像还真是愧对我自己了。“ “……“ 话音一落,男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你刚才说,谁是狗?“ “……“ “要让谁道歉,嗯?“ 做着恐吓残忍的姿势,应朝寒的脸却格外深邃突出。 他这里唯一一道嗜杀却又亮丽的风景,引得人驻足观看。 “天呐,要杀人了!“ 一声暴喝,惊醒了人群,也惊醒了陆邡。 从应朝寒动手,到那句“我的人你也敢动“开始,陆邡便被狠狠震住了。 他没想到,应朝寒亲自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他。 而那些话,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不要!“先前被那男人推开的女孩冲了过来,脸色焦急,“不要伤害他,都是我们的错!“ “……“ 人群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位小姐,你别添乱了!“ 应朝寒的眼根本没落在她身上,倒是被掐着的男人奋力说着,“你……闭嘴……呃……“ 女孩哪里管他说了什么,只晓得面前这高大无比的男人十分凶狠,这都是因为被陷害! “对不起!“女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下一横,“是我们开车撞上这位先生的车的!不关他们的事!“ 真相来得太迟,有的人脸色讪讪,有的人恍然大悟,有的用鄙视的眼神看向这年轻的男女二人。 “什么呀?搞了半天是碰瓷!“ “要不要脸?还赖上别人,活该!“ 不知何时,众人一下就倒戈对上了另外两个人。 女孩子脸蛋通红,咬了咬下唇,“实在对不起,请你先放开他!有什么事我们自己愿意承担!“ “你……“ 被掐住的男人眼睛瞪得老大,脸已经从通红变得青紫。 这个女孩的出现让陆邡也是一惊,好在他看过去时,应朝寒已经松了手掌,冷冷地看着地上跪趴着的人。 “阿豪,你没事吧?“女孩子心疼地蹲下,想察看对方的伤势。 第165章 好好招待他 “贱人!“摸着脖子的男人明明没有缓过劲,却毫不犹豫地将女孩也掀翻在地。 女孩擦伤了手掌,却还是爬了过来,努力安抚着他,“你有没有事?哪里难受?“ “滚开,别碰我!“ 她的隐忍助长了男人的怒火。 都怪这个死女人! 竟然敢揭穿他!现在还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看了就恶心! 名为阿豪的男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四周的咒骂声刺耳极了,他又是狠狠瞪了想扶他的女孩一眼,一巴掌甩了过去。 “分手!别让我再看见你,赶紧给我滚!“ 男人一声怒吼,面目狰狞难看。 “……“ 女孩子抚着麻木疼痛的脸,脸上又委屈又难以置信。 她喃喃出声,“阿豪……“ “别叫我!“男人突然来了主意,一只手摸着脖子,一只手指着地上的女孩,“刚才是这女人叫我撞上去的,是她唆使我,有什么事你们找她!“ 他冲着众人说话,眼神却不敢看应朝寒那边一眼。 他的说辞,无人响应,每个人都是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不是瞎子都知道这男人是在推卸责任。 “……“ 地上的女孩微张嘴唇,表情怔忡。 “先生,她只是个女孩子!“ 陆邡有点愤懑不平,这男人真是极品! 因为刚才与他们的冲突,男人心里又怕又恼,想骂回去的话被应朝寒阴冷的眸子一看,又自动咽了回去。 真他妈是倒霉到家。 “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女孩趴在地上,伸手想拉住他,被他用力拍开。 “你他妈还想跟我回家?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老子才不要!“ 女孩也恼了,眼睛通红,“明明是你不对!是你非要撞别人的车讹钱,我说了让你不要这么做,是你不听!“ “……“ 应朝寒看着这场闹剧,已经全然没有心思看下去。 警车越来越近,看到的人群也开始散开。 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应朝寒睨了一眼旁边的陆邡。 “呃。“陆邡回神,“这事交给我就好,您带容小姐先走。“ 那边已经有人过来接了。 应朝寒双手插兜,姿态慵懒地往回走。 路过陆邡身边时,应朝寒低声道,“好好招待他。“ “……“ 啊? 看他一脸的蠢样儿,应朝寒嫌弃般地说,“你也听不懂人话?“ 陆邡一愣,“啊……哦……是。“ 应朝寒抿了抿唇,嫌弃意味更加明显,“蠢货。“ “……“ 等到应朝寒离开,陆邡脑子还处于迷蒙的状态。 应少这意思是往死里整? 不会吧,报私仇是吧。 不过,刚才那女孩子被打的时候,应哥脸上表情好像有点……气? 好吧。 他懂了。 陆邡仿佛醍醐灌顶,看着那边的人露出一个与他的脸不相匹配的邪恶笑容。 他摸着下巴,往那两个人走去。 让他想想,怎么整好呢? 告他碰瓷? 不行,太轻了。 蓄意谋杀?杀人未遂? 嗯,这个好像还不错。 顺便再加一条家暴,够这家伙喝两壶了。 陆邡阴笑着,将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也把争执的二人隔开。 他站在那男人面前,眼皮掀了起来。 “喂,警察来了。“ …… 第166章 哪方面很强 容暮坐在另一辆车上,心态有些不好。 刚才应朝寒说话的时候,趁着那边的人注意力被转移,有人过来带她上了这边的车。 她当然知道留在那里不是件好事,何况车被撞后也不能开了。 只是,她想起过来的时候,后面高声的惊呼。 她本来想往回看,又怕自己回头被人发现,最终还是加快脚步,离出事的地点越来越远。 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样了。 容暮摸了摸额头,应朝寒那人就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儿,被人那么挑衅,如果不是在路上,估计早就动手把人揍得半死了。 哎。 真让人操心。 容暮叹了一口气,眼巴巴地透过车窗,望着外面。 没多久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容暮一回头,另一边的车门就被打开。 带着夜间寒气的身躯闯进车内,将车里温暖的气息驱赶了出去。 容暮欣喜地说,“回来了。“ 应朝寒看她笑得轻轻浅浅,着实窝心。 “等久了?“ 容暮摇摇头,同时用眼神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她眼里的“你没事吧“太过明显,应朝寒不由地发笑。 “放心,你男人很强。“ “……哦。“ 半天,容暮才应了一声。 她怎么觉着,他这话是意非所指。 前面的保镖懂事地装着隐形人,默默发动了车。 “想什么呢?“应朝寒理了理袖口,侧脸问道。 “没什么。“ 飞快的否认引起应朝寒的注意。 他往容暮这边侧了侧身体,认真端详着她的表情。 容暮眼睛不自然地一闪,睫毛微微颤动。 “你做什么?“ “阿时。“ 他突然叫她。 “嗯。“ 应朝寒凑了过来,眼神戏谑,“我刚才说……我很强。“ “……“ 果然。 一抹红晕爬上容暮小巧的耳朵,应朝寒注意到她的瞳孔明显一缩,然后不自在地想躲开他的眼神。 应朝寒本想伸出手阻止,又一下子想起什么,抬到一半的手放回了原处。 “真坏。“ 宠溺的声音响在容暮耳边,像是最大胆的调情。 容暮立刻否认,“我没有!“ “没有什么?“应朝寒邪笑,表情越来越暧昧,“没有想我哪方面强?还是觉得我那方面不强?“ “应朝寒!“ 容暮嗔怒地瞪他,想大声呵斥他又顾念着外人。 他这完全是精力充沛,活力四射,还敢调戏她。 她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 容暮一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应朝寒爱极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从容暮头顶绕过,将她圈在自己的范围内,手掌的位置一点也没有碰到容暮,包括她衣服的任意一角。 “等了这么久,饿惨了吧?“ 他低头同容暮说话,磁性中略带沙哑,愣是让容暮生不起气来。 她嘴上不饶,“你说呢?都快饿死了。“ 出声的瞬间,容暮又恼了。 这娇气的声音,是她的? 应朝寒倒是没听出什么来,只是贴着她的脸哄道,“好好好,我们去吃饭,乖。“ 脸都饿白了。 啧,真是心疼。 容暮眼睛飘向别处,闷闷地答,“嗯。“ 第167章 亲我一下 先前陆邡已经通知过保镖,所以两人直接被带到了一家知名的中式餐馆。 在美食面前,一切恩恩怨怨全都消散。 容暮盯着眼前一盘盘精致可口的菜肴,头一次没管任何礼仪规矩,不停地往自己碗里夹菜。 “……“ 看她这么可爱的样子,应朝寒有些哭笑不得。 “好吃吗?“ “唔……嗯……还可以……“ 容暮边往自己嘴里戳,边应着应朝寒的话。 “那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后面的声音变小了,容暮也懒得看他,认认真真地享用着面前的佳肴。 吃到最后,容暮靠在座椅上,抚着自己的肚子,舔了一圈嘴唇。 真爽。 “吃饱了?“ 不知何时停下的应朝寒,此刻正眼睛发亮地盯着容暮。 “嗯。“ 容暮不知所然地点了点头,很是满足。 应朝寒拿起纸巾,替她擦了擦沾着油渍的红唇。 容暮也没躲,吃饱喝足的情况下,人的防御力和判断力会降低很多。 直到她感觉唇上的力道变重。 容暮皱着眉问,“你干嘛?“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应朝寒的眼黑得吓人,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她被辣得通红的嘴唇,仿佛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狼,随时会扑向眼前鲜美可口的小白兔。 容暮往后一缩,拉开和他的距离。 很明显,应朝寒身上的气息忽然变成了另外一种。 容暮急忙扯开话题,“哎,刚才的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快说给我听听。“ “……“ 他呼吸略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容暮的话。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容暮说道,“是警察来处理的吗?“ 他不开口,就让她来带入话题好了。 反正,绝对不能让他想其他的事。 看穿她心里所想,应朝寒坐直了身体,扯了扯领带,动作显得有些烦躁。 “陆邡呢?他没事吧?“ “你一定要在我面前关心其他男人?“ “……“ 容暮无语了。 这人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飞醋。 她安静乖巧地坐在那里,应朝寒还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被她堵的这一下,怕是把他脑子也堵住了。 应朝寒默了默,轻飘飘地开口,“真想知道结果?“ 容暮看了他一眼,“嗯。“ “亲我一下。“ 容暮一怔,抬眼对上他乌黑的眸子。 “阿时,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容暮咬了咬下唇,“你幼不幼稚?“ 应朝寒理所当然道,“我今天成功地解决掉几个麻烦,要点奖励怎么了?“ 自大狂。 还成功解决。 就文溪那事,也没见他马上就去救她啊。 想是这样想,可容暮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她本想亲一下就走的,结果刚离开就被一只大手按住。 热烈火辣的吻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无声地进行着,仿佛要到天荒地老。 “咚咚咚——“ 已经被应朝寒带着沉浸在这个吻里的容暮忽然惊醒,急忙推着面前的人。 “唔……“ 应朝寒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专心于唇下的攻势。 容暮的脸挤成一团,推也推不开,只得下了狠心,松口一咬。 某人一下就松开,唇上点点红色很快就渗出来了。 “嘶——“ 这个声音来自于容暮。 第168章 闭嘴吧,应先生 她有这么用力? 正当她慌忙无措间,门竟然被直接推了开来。 “应哥,那边已经处理好……“陆邡一脸兴奋开心的表情,在看到里面的情景时停住了,“……了。“ 看到来人时,应朝寒的脸黑成了锅底。 流着血的唇为整张脸增加了一份血色的妖冶,眼神嗜血肃杀,盯上谁谁就能死上一万次。 “对对对……对不起!“陆邡全身绷直,“我这就出去,你们继续……继续。“ 陆邡讪笑着想退出去,他已经不敢看应朝寒的脸色了。 容暮出声喊他,“陆邡!“ 陆邡抓着门把的手顿住,勉强笑着,“容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容暮想了想,“你也没吃饭吧?过来吃一点吧。“ 其实她只是不想跟应朝寒独处在这个空间里而已。 陆邡挤了挤脸上的肉,“容小姐,我……还是不了吧……“ 呵呵。 他留在这儿等应哥发火烧死他? “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你肯定也累了。“容暮一本正经地邀请,“坐吧坐吧,好好吃个饭休息一下,顺便跟我说说结果。“ “……“ 陆邡斟酌着如何脱身,就听到脸黑的应朝寒发话了。 “坐吧,让我看看我的助理有多能耐。“ “……“ 陆邡快要哭出来了。 但话已至此,他已经找不到理由推脱。 “是。“ 陆邡一脸苦大仇深地坐下,容暮差点没忍住。 “你先吃点东西。“ 容暮招来了服务员,加了些菜,这过程中看也没看应朝寒一眼。 等到菜上过来,陆邡也开启了暴走模式。 容暮忍俊不禁,想想也是,她都饿成了那样,他们这些男人更加需要补充能量的。 想到这儿,容暮悄悄地挪动视线。 结果,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正好与一直看着她的应朝寒撞上。 呃…… 他唇上还留着微微干涸的血迹,容暮觉得自己已经没脸看了。 她拿起一张纸巾,动作粗暴地擦过他的唇。 红扑扑的小脸上有着羞愤,白嫩的小手就在眼前,应朝寒心里被忽视的气也降下来不少。 他柔和下来的气场被容暮轻易感知,手上的擦拭也变轻了。 “对不起啊。“ 她细如蚊声地说着道歉的话,应朝寒微微挑眉,“一句对不起就完了?阿时,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好打发。“ 容暮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将带血的纸扔在桌上,“闭嘴吧,应先生。“ 还是不说话来得好。 一开口就尽占她便宜。 那边吃着饭的陆邡努力地跟美味做着斗争,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容暮眼睛转了转,单手撑着下巴,“陆邡,你们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容暮问,陆邡猛地从饭桌上抬头,咽了一口饭,“容小姐,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没素质,光天化日之下的,竟然来碰瓷!“ 碰瓷? 容暮疑惑,“什么碰瓷?“ 陆邡吧拉着饭,声音模糊,“应哥没和你说吗?“ 容暮看了应朝寒一眼,“你觉得他会开口跟我说这种事吗?“ 陆邡噎了一下。 也对。 应哥怎么可能希望容小姐管其他男人的事。 第169章 你这么厉害? 他喝了一口水,拍了拍胸口,“我们后面那辆车是故意撞上来的,理由是那个男人见财生恶,想讹我们。“ “……“ 啊? 这世道都变成这样了?见到有钱人就前仆后继? 容暮皱着眉,听着陆邡继续说着话。 “那男人真是厉害,搅得周围那些人跟着瞎起哄,洗脑洗得很拉风。不过,谁让他遇到咱们了?“ 陆邡放下手里的碗筷,擦了擦嘴,“容小姐,你是没看到应哥有多英明!直接当场拆穿了那个男人的谎言,简直帅呆了!“ “是吗?“容暮听得起劲了,斜睨了应朝寒一眼,“你这么厉害?“ 应朝寒扬眉,不可置否的脸上写着得意。 容暮笑了出来。 陆邡讲得认真极了,“对啊!容小姐,你不知道,那不要脸的男人被揭穿以后,气得又骂人又跳脚,还……“ 他突然停下,容暮看他的眼睛看向了应朝寒。 容暮双手捏成拳状,“还怎么了?“ “他骂了我,还动手动脚的,然后应哥就动手了……“陆邡原本激情澎湃的声音低了下去,“那时候应哥本来是要走的。“ 容暮怔住了,愣愣地看着低下头的陆邡。 陆邡的意思是…… 容暮想着想着就看向了应朝寒,眼神复杂极了。 应朝寒靠坐在椅子上,姿态懒散。 见她这样,他皱着眉问,“看什么?“ 容暮欲言又止,眼睛示意他搭上陆邡的话。 应朝寒脸色沉静,端起面前的水抿了一口,不置一词。 陆邡一直低着头,他的情绪也很复杂。 他想起在车上的失误,想起那些人的咒骂声,想起应朝寒怒着叫他滚下车,也想起应朝寒动手时说的每一句话。 跟着应朝寒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应哥只是把他当成下属。虽然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应朝寒,但应朝寒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赏识的话,甚至过分地说,其实他一直活在应朝寒每天给他的打击里。 应朝寒对他一直都不亲近,时常嫌弃他。他也知道自己不像应朝寒那么聪明,他现在会的一切都是应朝寒教的,他拥有的一切也都是应朝寒给他的。从小到大,他都觉得应朝寒很厉害,而他只能仰望,无法亲近,心里有着难言的自卑和怯懦。 可今天,只因为那男人骂了一句他是他的狗,应哥……就对他动手了。 他从十二岁起就跟在应朝寒身边,他知道,应哥从来都不屑于亲自动手伤人。这么多年以来,他看到过他动手的次数太少。 第一次是为了容暮。 第二次却是因为他。 想到这儿,陆邡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眼眶酸涩。 他以为他只比普通的保镖下属要更贴近应朝寒一些,他可以说了解应朝寒,但应朝寒对他向来都是冷嘲热讽、公事公办的,也从来都不屑于所谓的兄弟感情之谈。 可是,他却默认了他叫他哥。 他小时候总是“应哥““应哥“地叫他,追在他屁股后面,像个跟屁虫。长大了也经常公私不分,一会儿叫他应少,一会儿又叫回了应哥。 应哥嘴上嫌弃他,可心里应该……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他吧? 陆邡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应哥,对不起。“ 第170章 傲娇得要命 应朝寒看不出任何情绪,容暮倒是诧异了。 好端端的,怎么开口就道歉啊? 应朝寒的大掌扣着茶杯,轻轻摇晃,眸色浅淡。 “说说看,你对不起我什么。“ 对于两人不一般的表情,陆邡没有在意。 他放在两侧的手松开又握紧,“我不该质疑您,也不应该在那个时候胡乱揣度您的意思。“ 应哥叫他下车的时候,根本没有厌恶的意思,可是他那时候因为做错了事,心里忐忑地胡思乱想,以为……以为应哥是真的嫌弃他、厌烦他才叫他滚下去的。 仔细一想,其实应哥不一直都是那样吗? 嘴上说着最凶狠难听的话,却从没真正为难过他一次。 反而是他这次胡乱的猜想,让他觉得他才是不配跟着应哥的那个人。 “……“ 应朝寒还是重复着手里的动作,眼睛不知道究竟落在哪里。 陆邡攸地站起身,脸上有些无措,“我知道我脑子笨,转不过弯,很多时候不能为您排忧解难,甚至还拖了后腿,可您都没跟我计较过。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您就是嘴上厉害,总嫌弃我骂我,可……“ 陆邡顿了顿,眼红得厉害,“……我跟着您以来,受到的照顾不少。您真的帮了我很多,教会我很多事情,但是我还因为那样的事情来怀疑您,我真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觉得自己不配跟着您!“ 说完这话,满室无声,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容暮坐在柔软的座椅上,全身僵硬。 她看了看陆邡,又看了看旁边的应朝寒,嘴里的话在舌尖上绕了几遍,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闭嘴。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面对应朝寒时,陆邡心里的自卑有多深刻。 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应朝寒可有可无的附属品,认为应朝寒有他没他都无所谓,所以在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后,应朝寒为他动了怒,他心里才意识到某些事情,压抑的情感也就突然爆发了。 哈。 陆邡看不清楚,她今天可是看得清楚得很。 从他推开车门,合着陆邡一起去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这个人啊,啧。 真是傲娇得要命。 容暮眼瞟着应朝寒,思考着这人动容的可能性有多大。 陆邡全身的血液飞速地在身体的各个部位窜动,脑子里一片混沌,滋滋地冒着白光。 他希望应朝寒给他一句话。 讽刺也好,嘲笑也罢。 只要他不是真的嫌弃自己。 陆邡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发红。 等啊等,可那位他话中的主角就是不开腔。 很明显,陆邡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双肩逐渐垮下,眼里的希冀也慢慢消失,剩下的是寂然的失落。 “果然……“他发出一声低笑,“您也不需要这样的我啊。“ 这样胆小懦弱又没用的他,连他自己都嫌弃,应哥又凭哪点会接纳这样的他? “我知道了。“ 留下这低落的话,陆邡转身便要离开。 哎?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容暮放下刚刚剥好的桔子,眼底写满了疑问。 应朝寒不是没说话吗? 他怎么这么快就自我否认了,简直比她还沉不住气。 容暮转身看着应朝寒,耳朵听着陆邡脚下的动静,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数到九的时候,正主终于有了动作。 第171章 他和陆邡 容暮忍不住勾唇一笑。 她就知道。 应朝寒先是瞪了容暮一眼,再缓缓启唇,“然后呢。“ 狂妄霸道的语调是他一贯的风格,传到陆邡耳中时让他的身体本能般地停下。 “什么……然后?“ 陆邡机械地回头,脸上的低落让人看了都伤心。 应朝寒背靠座椅,双手放在扶手上,掀起眼睑,“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废话,再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废物的定义……你可真是有能耐。“ “是!我就是废物!“陆邡激动得脸通红,“所以我对你来说根本没用!留在你身边就是个累赘,你留着我做什么?“ 呃…… 陆邡受了刺激之后就是这么……勇敢么? 容暮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对他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敬佩之情。 “……“ 应朝寒手撑着扶手起身,身上散发的冷气被容暮先接触到,轻轻地抖了抖。 他不说话,只是伸手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整个人突然就变得不羁冷冽了起来。 不会是要动手吧? 容暮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拦住往陆邡走去的应朝寒。 “……“ 应朝寒低眸,黑色的眼睛无比深邃。 只一眼,容暮就懂了。 男人解决事情,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打架了。 她说道,“动静小点儿,下手轻点儿。“ 然后就妥协地退到一边。 应朝寒的黑眸闪过一丝笑意,抬头时又被冷漠覆盖。 陆邡看着他们的互动,满满都是无声的默契。 他不说,她却什么都明白。 陆邡眼底暗淡,看向慢步走过来的应朝寒。 “你打吧,我不会还手的。“ 就当是这些年的报恩也好,什么都好。 他绝对不可能对应朝寒动手的。 永远不会。 这话一出,应朝寒眼里冷光乍现,抬起腿就踢了过去。 陆邡的身体一个趔趄,小腿骨上传来剧痛。 “……“ 他一声不吭,默默地站直。 接着,衣领就被人揪住,后背狠狠地撞在身后的门板上。 门发出一声闷响的同时,容暮的双手也捂住了脸。 太暴力了。 她怎么会喜欢一个这么暴力的男人? “为了丁点儿大的屁事,你他妈就想到给我这些?“应朝寒揪紧了陆邡的领口,“跟了我这么多年,老子以为你多少能懂些,结果到了现在,你还跟我说这种自暴自弃的屁话!“ 脸上的冷意和话里的意思不相匹配,陆邡像脑子短路一样,愣愣地看着应朝寒发怒的样子。 “应哥,我……“ 应朝寒眼睛一眯,眸色更深,“把你这副蠢样子收回去,滚回家给我想清楚。如果想不明白,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少在老子跟前晃!“ 陆邡这下是彻底慌了神,“应哥,我不是……“ “你还知道叫哥?“ 应朝寒拎着他,一把把陆邡甩开,眼神冷得不能再冷,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那样子……像看自家不长进的娃一模一样。 “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这句,应朝寒转身扯下旁边衣架上挂着的衣服,然后看向那边双手捂着脸、十个手指却分开得明明白白的容暮。 第172章 我是大老婆 被抓包的容暮放下双手,扯出一个甜甜的笑。 她的讨好,应朝寒收到。 “走了,送你回家。“ “啊……“容暮看了看靠着墙壁、一脸懵逼的陆邡,“好,马上。“ 应朝寒打开门,率先出去。 容暮拿起包包,走到了门口,想了想,她还是来到陆邡面前。 “容小姐……“ 容暮应他,“嗯。“ “应哥他刚才……“ 容暮有扶额的冲动,都这么明显了,他还看不出来?还是他不敢相信? 容暮笑着说道,“陆邡,你想得没错。“ 得到容暮的确定,陆邡僵住了。 容暮不忍心看他这副样子,开口解释,“你跟他的时间比我长多了,他的脾气和性格,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不是真正在意的人,不管你怎么自我否定、自暴自弃,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所以……“容暮歪了歪头,“你并不是他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人,你也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这伤害的可是你们两个人的感情。“ “……“ 陆邡张了张嘴,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咳……“容暮手轻掩红唇,“那什么,我说的是兄弟之情,别理解错了。“ 陆邡一下才回神,容暮的调侃让他微微激动,“容小姐,我是……“ “我知道,直男嘛。“容暮抢过话头,认真地说,“你知道他把你当兄弟,就该知道他今天说的是气话,所以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陆邡点了点头,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容暮将飘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陆邡,你的好我看得到,他肯定也看得到。不过,你这个样子,最好只有这一次就够了。人和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相互猜忌,你啊,应该对自己自信一点,对他也多点信心。“ 啊,应哥并没有嫌弃他。 他是把他当……兄弟? 这突如其来的欣喜让他后知后觉。 陆邡脸上挤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跟之前的他大相径庭。 “我没有被嫌弃!哈……应哥他承认了!“ 突然,陆邡又焉了下去,脸皱得很难看,“可是应哥这次是真生我的气了。“ “生气还不容易?“容暮低笑,给他支招,“他那个人,哄哄就好了。“ 怎么哄? 他一个大男人,去哄另一个大男人。 想到这儿,陆邡一把拍上自己的脸,气恼万分。 容暮继续添油加醋,“放心,他很好哄的。“ 陆邡无奈道,“容小姐,我不会啊。“ 让他去哄应哥? 简直是作死啊。 容暮揶揄,“我是大老婆,你呢,顶多算个二老婆。你哄他虽然没有我哄容易,不过……肯定有用。“ “哎,容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大老婆二老婆的,他是直的! “到底走不走?“ 门外传来一声低喝,打断了两人之间轻松搞笑的氛围。 “马上就来。“ 容暮望着门那边答了一声,忍不住唇边的笑。 这人,是在偷听啊。 容暮回过头,伸手拍了拍陆邡垮下的肩膀。 “陆助理,你可要加油哦。“ 不管陆邡纠结复杂的神情,容暮冲他眨了下眼睛,愉快地奔向门外。 第173章 谁笑话谁 刚拐出门,容暮就撞进了某人的怀里。 痛。 容暮拧着眉,抬头看着应朝寒。 “你在干嘛?“ 应朝寒的黑眸瞟向别处,“你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这么久,我怕你被拐跑了。“ 容暮扯唇,“是这样吗?“ 应朝寒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正好被容暮看见。 容暮调侃道,“应先生,你一点都不擅长说谎。“ 曾几何时,应朝寒经常这么说她。 何况,陆邡能把她拐跑? 是她想被打断腿,还是陆邡嫌命长。 应朝寒圈住她,“阿时,你咬我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容暮一个闪身,躲开他凑上来的俊脸。 “对不起啊,应先生。“容暮边退边笑着说,“一码归一码,我这人正直惯了,实在不会撒谎。“ 偷听就偷听,干嘛遮遮掩掩的。 “容暮!“ 他唤她的名字,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容暮一惊,他已经大步走过来,不容置疑地牵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灼。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容暮妥协道,“快送我回家吧,我爸一会儿得生我的气了。“ 怎么又是她爸。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你回去?“ 嘴上这么说,可手上却扣着容暮的腰,一步步往外面走。 容暮往上看了他一眼,“刚才在里面,你自己说的。“ 别想反悔。 应朝寒光明正大地耍无赖,“不算数。“ 他不否认,只是耍赖而已。 “应朝寒。“ “嗯?“ “你的脸呢?“ “要你就好了,拿脸做什么。“ “……“ 对于他的理所当然,容暮发自内心地觉得无奈。 他还真是……得意于他自己的不要脸。 容暮这辈子就见过他这一个。 她和应朝寒穿过前台,走出餐厅的大门,车已经等在那里。 两个人顺利地坐进车内。 司机开口问道,“应少,回叶山别墅吗?“ 容暮赶在应朝寒之前出声,“不了,麻烦回容家。“ 临了还说了一句谢谢。 看她一副以为自己很机灵的样子,应朝寒泼她冷水,“我答应让你回去了?“ 眼看司机要有所动作,容暮撑了撑上半身,“我是老板娘,听我的。“ “……“ 司机反应头一次慢了半拍,眼睛从前视镜看了看应朝寒。 应朝寒没有看他,充满愉悦的眼睛紧盯着容暮不放。 察觉到司机的眼睛还没挪开,应朝寒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没听见她说的话吗?“ “是!“ 司机被吓得立刻应答。 他是来开车,不是来被嫌弃,更不是来吃狗粮的。 容暮有点窘,刚才那话是脱口而出,可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应朝寒把容暮拉进怀里,“阿时,说这种话也要害羞?“ 容暮瞪他。 揭穿她很好玩是不是? 应朝寒摸着下巴,“不过,老板娘这个称呼,不适合你。“ 虽说是玩笑话,但他这不适合是什么意思。 “是,我配不上你。“ 容暮皮笑肉不笑地说。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应朝寒笑了。 “老板娘的确不适合你。“ 容暮正要发作,就听见他低哑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174章 应太太更适合你 “应太太更适合你。“ “……“ 容暮动了动唇,眼里有着震动。 她的心随着他的话忽上忽下,最后像被放在他温暖的手心里,热量源源不断地传来,柔化了她整颗心脏。 容暮忍不住唇边的笑意,“我才不乐意……“ 才刚在一起而已,怎么就成了应太太了? 不,不对。 她还没想过以后要不要嫁给他呢。 “哦?“应朝寒眸光一闪,“也对,有人说过,我愿意娶,她还不一定会嫁。“ “啧,可怎么办呢?“应朝寒笑得邪气,“阿时,我要娶你,天王老子都别想拦着,包括你本人。“ “……“ 容暮拦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没有来得及感动,就突然联想到一点。 她跟文溪说过的话,他怎么知道? “应朝寒。“ “嗯。“ 容暮一笑,“老实告诉我,我跟文溪的对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应朝寒脸上一僵,停在容暮唇边的眼睛攸地收了回来。 他的小动作,容暮看得清清楚楚。 她笑得更深了。 “来,跟我说说,文溪截走我的事,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应朝寒搂在她腰上的手一松。 这女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了。 他那一秒的心虚,被容暮看了去。 怪不得。 她说呢,那么长的时间他怎么可能不起疑。 除了他一开始就发现,就凭他对她的占有欲,他能允许她无故消失那么久? 呵。 呵呵。 容暮冷笑出声,平时明亮的眼睛,此刻低沉得发黑,颇有几分蛇蝎美人的样子。 “阿时,你听我说。“ 应朝寒拢紧了她,一向冷静的人有了些许无措和狼狈。 “明明知道我什么情况,还拿着我不主动通知你这件事来冲我发火,呵呵。“容暮推开他靠过来的胸膛,“应朝寒,你是好样的。“ “不是!“ 应朝寒慌了。 “你不是说我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么。“容暮睨着他,眉眼清冷,“那你还这么放心地把我放在文溪身边?“ “该死!不是你想的那样!“应朝寒看着她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气恼极了,“阿时,你……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容暮又是一声冷笑,整个身子几乎靠在车门上,“行啊,你说,我听着。“ 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她的冷静让应朝寒稍微安了下心。 他就知道,他的女人还是很乖,很听他的话的。 应朝寒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双手习惯性地要抱过去,就被容暮冷冷地瞪了一眼。 “阿时,过来。“ 他想抱着她。 容暮动了动唇,淡淡地拒绝,“坐好,别动。“ “……“ 好吧。 不抱就不抱。 他忍着。 应朝寒突然觉得自己……很憋屈。 容暮双手抱臂,长腿双叠。 “赶紧说。“ 下一秒,应朝寒丢过来一个幽怨的眼神。 没错,的确是幽怨。 容暮差点没忍住,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冷漠“的表情。 “咳……“应朝寒轻咳一声,想掩饰住自己的尴尬,“阿时,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嘿。 还得寸进尺了。 容暮的眼光在他脸上飘来飘去,应朝寒侧过脸,一丝难堪飞快地掠过。 他那么做的目的,实在是难以启齿。 第175章 我对你有信心 他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怎么就蹦出的那个想法。看容暮现在的样子,如果她知道了,不是生气就是……狠狠笑话他。 “行了。“容暮口气不耐烦,“我答应你,快说。“ 应朝寒吐了一口浊气,“你身边,我其实一直安排人守着。“ “……哦。“ 怪不得她经常感觉暗处有眼睛在盯着她,只是她没有察觉到恶意,所以也就没有管。 那些人,原来是他派来的。 “自从你上次出事,我就发现了一件事。“应朝寒眸色深沉,“我见不得其他人伤害你,见不得你受伤。“ 那会让他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在我身边,你必须完好无损,任何人都不能动你分毫。“ 所以,他的意思是,从那么早开始,他就喜欢她了? 容暮心思有点飘了。 “这不是重点。“容暮依旧冷着脸,“应朝寒,如果是为了保护我,你让人跟着我我也能接受,不过像这种事,以后能不能跟我提前打个招呼?“ 知道的是他想保她万无一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变态的监视。 应朝寒脸色沉沉,“阿时,我这么做不是为了监视你,你知道的对不对?“ 啊。 容暮默了默,开口道,“你担心我的安全,我是知道的。现在的情况这么复杂,偏偏我们还绑在一起,有什么事我们都坦白些,这样你和我才能少走些弯路不是吗?“ 像这样的事,她理解,但并不喜欢他的隐瞒。 “我知道了。“ 应朝寒攸地一笑,将容暮重新拖进怀里。 这次,容暮没有再拒绝。 “我们阿时真乖。“ 容暮敲了下他的胸口,“别以为我这样就原谅你了。你知道我跟着文溪走了,一个人还坐得住?给我说清楚,你在盘算什么。“ 完了。 她还没忘记这茬。 应朝寒有些恼了。 他绕了这么半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还是正二八经地跟她“解释“着他的用意,最后还是绕回了这个问题上。 “哎……“ 应朝寒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别开了脸。 “阿时,我在等你主动联系我。“ “什么?“ 见容暮一脸的震惊和疑惑,应朝寒摸了摸自己的脸,头一次觉得向她吐露这些心思真难。 “那个女人的做事风格和手段,我很清楚。“应朝寒低着头道,“在我眼皮底下,她有胆子把你带走,但没胆子敢动你。“ “……所以你就放心让我跟她走?“ 容暮无奈地道。 这是什么理由。 应朝寒摇头,“我对你很放心,也很有信心。“ 他相信,以容暮的性格,面对文溪是不可能会吃亏的。 相反,文溪那个女人太过正直刚强,却被外界束缚太深。刚极易折,像她这样的人,只会栽在那种柔软又不失韧劲的人手里。 很显然,他家阿时恰恰就是。 所以,文溪是没有半点胜算的。 “万一我输了呢?“ 容暮拍了拍他的胸膛,发出闷沉的响声。 还说她的安全是第一,万一把文溪逼急了,真伤害她怎么办? 第176章 应朝寒的心机 “她不敢把你怎么样。因为一旦她动手,文家遭到打击的消息立刻就会传过来。“应朝寒随意地笑着,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而这个时间,已经够我安排的人进去救你了。“ 咦。 这突如其来的腹黑让容暮忍不住,浑身一抖。 “你计划得这么周密?“ 应朝寒笑道,“万无一失。“ 他的不可一世,他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让容暮觉得更加的……怪异。 “目的呢?“ 应朝寒僵住,眸光流转。 “你说呢。“ “想上演英雄救美?“ 容暮随便地说了一句,表情震惊又搞笑。 “……“ 应朝寒的脸色很明显沉了下去。 容暮挨近他的脸,“应朝寒,你做这么多,就为了一个出场?“ 他当时“气冲冲“地来,然后拉着她离开。为了她没有主动向他求救的事而“生气“,对着她说了一堆情话,惹得自己心里全是满满的愧疚,觉得他都是对的,是自己做错了。 哎? 对了,最后他是不是说了要补偿来着? 想到这里,容暮自主地转过头,没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所以,铺垫这么多,他就是想理所应当地向她要个“补偿。“ 她所有的动作,让应朝寒知道,她已经全都猜到了。 她原本就很聪明,当他说出所谓的计划时,她那张清新冷艳的脸慢慢就变得鲜明了起来。 因为她的表情,实在难以言喻。 容暮连个侧脸都没有留给应朝寒,应朝寒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在笑话他。 “不许生气,阿时,你答应过的。“他上半身整个前倾,动作强硬地扳过容暮的脸,“也不准笑……“ “我“字还没说出口,应朝寒就停住了。 因为容暮脸上温柔灿烂的笑容,亮得他忘了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应朝寒,你心机怎么这么深啊。“ 深得她的心也跟着欢呼雀跃,陌生而甜蜜的感觉搅得她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的取笑,破天荒地没有让他生气。 应朝寒的脸色软了下来,伸手掐了掐她白皙水润的脸蛋。 哈。 也对。 不是他非要她,拿容家威胁她,以她的认知能力,根本不可能跟这个叫应朝寒的男人扯上半点关系。 不是他的半哄半逼半强迫,她容暮昨天就该跟他断得干干净净,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么说来,他说的也没错。 容暮撇嘴,不可否认。 “对了,文溪和傅尘是什么关系?“ 容暮突然想到,便问了出来。 应朝寒动了动弯眸,“文傅两家交好了几十年,一年前因为一些事情闹翻后就断了关系。站在自家立场上,这两个人现在是互相眼红的仇敌。要说过去的话……算个什么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容暮语调有些高了。 仇敌? 他们两个人的氛围,可不太像啊。 容暮仔细回想着她在走廊上看到傅尘时他的表情,还有提到傅尘后文溪一下子安静诡秘的气息。 仇敌见面不该分外眼红么,可那两个人安静的样子,还有她当时从傅尘身边走过时感受到的若有若无的伤感,她怎么看也不觉得是假的。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第177章 文傅两家 “他们是哪种青梅竹马?“容暮追问,“我的意思是,他们是单纯的朋友,还是……有其他感情的?“ 应朝寒的手缠绕着容暮的发丝,神态慵懒,“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的国外同一所大学。傅尘比文溪长一岁,据说——是文溪非要追着傅尘去他在的那所学校,当时这事儿在帝京还闹得挺大的。“ 哇,青梅竹马,校园恋情。 想想就很……羡慕。 应朝寒没有错过她眼里的神色,“怎么?你很想要谈个校园恋爱?“ “女孩子有这种想法多正常?“容暮理所当然地说道,“校园恋爱没有多余的烦恼和想法,两个人只是因为喜欢而在一起,跟现实和利益扯不上关系,也不会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多好。“ 应朝寒看着容暮,“你之前在邻市上的学?“ “是啊。“容暮说道,“怎么了?“ 应朝寒笑了,黑眸定定地看着她,“等结束了这些事,我去给你当学长。“ “噗——“容暮笑出了声,“你这么老,哪个学校会要你?“ 老。 这是应朝寒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老。 应朝寒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前视镜里的自己,五官深邃,俊毅清朗,气势迫人。 他哪里老了。 应朝寒笑意不变,“阿时,你这就嫌弃我了?“ “不敢。“容暮贴着他笑,“你是不老男神,行了吧。“ 她哪儿敢嫌弃他老。 应朝寒搂着她的手一紧,容暮连声求饶。 “那他们俩在一起过吗?“ 最后,容暮还是多问了一句。 应朝寒默了默,“你这么聪明,还用我提醒?“ “嘶……“容暮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还是分手了?“ 应朝寒淡淡地说道,“一年前,文家因为被人泄了底给对家,各个产业都受到了波及,整个文家一落千丈。“ 容暮皱眉,“……是傅家干的?“ 应朝寒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 “那个时候文溪正好大三,傅尘大四,文家出事的时候,这两个人也闹了矛盾。结果就是傅尘毕业回国,文溪被留在了国外。后面的事,就是你今天看到的。“ “这样啊。“ 容暮颇有些惋惜。 “照你这么说,文家出事是傅家策划的,那傅尘知不知道这件事?“ 应朝寒撇了她一眼,“问题就在这儿。“ “……“ 容暮一愣。 “几个月前,傅家有人对外露了口风。“应朝寒没有什么表情,“文家被泄露的是一份绝密文件,这份文件是从文溪手里丢的。“ “什么?“ 容暮抬头,眼里全是震惊。 应朝寒略带讥讽的声音还在响着,“消息说,是文溪把那份文件亲自交到傅尘手里的。“ “怎么可能?“ 容暮迅速反驳。 “……“ 应朝寒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的否认没有表示任何情绪。 容暮低头,手不自觉地握紧。 怎么可能。 文溪不是那种人。 今天她给她的所有感觉里,家族给她的枷锁最深,但她目前为止所做的所有事情,全都建立在“为了文家“这件事上,她不可能背叛文家。 她不了解文溪,但容暮认为她绝不可能会是为了爱情不辨是非的人。 而傅尘,怎么看也不像会做利用女人这种事的人。 第178章 不能全赖他 容暮脸上的纠结和拒绝承认,让应朝寒觉得有些无奈。 好好的,他跟她说这些干嘛。 看她一副替别人忧心的样子,他就……很不爽。 应朝寒直接掐住了容暮的脸,“那是他们的事,你关心这些做什么。“ 跟她毫无关系的事她这么上心,多关心他难道不好吗? 容暮拍开他的手,“一个是帮我的人,一个是不会害我的人,正好曾经是一对,我替他们惋惜罢了。“ 啧。 应朝寒挑眉,“你再担心也没用。“ 那两个人之间,乱七八糟一堆麻烦。 “也是啊。“容暮煞有其事地分析道,“出了那种事,他们两个好像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阿时,你可别想太多。“应朝寒打破她想磕别人cp的想法,“在一切的前提之下,人最本质的一点是商人。在困难来之前,他们更需要考虑的是眼前的利益,而不是所谓的情情爱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更何况是当时两个人的对立已成定局,文溪和傅尘原本就没有选择。 “那还真是可惜了。“ 容暮不无感慨地说。 应朝寒蹭着她的头顶,“也许吧。“ 很平静的句子,却被容暮解读出了另外的意思。 “他们两个,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好歹都是帝京盛于一时的大家,两个人耳濡目染着各种情势和手段,如果真的喜欢,说再见就能再见? 谁信。 应朝寒默了默,“都是在帝京圈子里摸爬滚打的老狐狸,学着老一辈那些人的路子,继承着他们的性格。看上的东西都只想一心弄到手,就算不计后果、不择手段。“ 容暮全身过电般颤抖了一瞬。 这话说得,颇有些商人气势了。 不过为了爱情,动用些手段,似乎也挺正常的。 “应先生,照你这么说,你一早就知道文溪跟我在一起,那傅尘……是你叫来的吧?“ 应朝寒眼也不眨,不屑地说道,“他来或不来,与我无关,我没那闲工夫管他们的事。“ 傅尘来还是不来,今天这笔账他都会算到他身上去。 谁让他管不住自己女人,非要来捣腾容暮。 “……“容暮一愣,“是傅尘自己来的?“ 这代表了什么? 细想之下,容暮突然觉得,傅尘也许是看上去清高淡漠、内心却热情如火、控制欲爆棚的那种男人。 否则,他怎么一知道文溪的动作,就特地跑过来解救。 瞒不过应朝寒很正常,他会来救她也在情理之中,可他生起气来也是要命的。 文溪今天的举动,无疑是在老虎身上拔毛。按照应朝寒的样子,文溪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所以,这傅尘来得还真是时候啊。 “看来这傅尘就不是为了我的事而来的。“容暮无所谓地说着,“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他是为了帮我才来a市的。“ 她真是想多了。 人家压根儿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来的,顺便来瞅瞅她的事。 应朝寒觉得有些好笑,“他没那个胆子,专程为你而来。“ “我知道,为了文溪嘛。“说到这儿,容暮忍不住想翻白眼,“要不是你,哪儿来这么多事?“ 应朝寒满脸无辜,“阿时,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怎么能料想到容暮会出现?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会找个其他办法来转移应家的监视,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法子。 所以说真的不能全赖他。 第179章 晚安,我的阿时 “是啊,计划的一部分是文溪要扮演你的未婚妻。“ 她当然知道,只是心里想到这茬,的确很无语。 “还吃醋?“应朝寒低声哄她,“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以后我天天陪你,嗯?“ “我逗你玩的!“听到他这么说,容暮急了,“你想怎么做,还是按部就班地来,不要为了顾忌我而出什么差错。“ 对着这个男人,容暮满心柔软。 “我想和你肩并肩,不是为了拖你后腿。“容暮认真地看着他,“我母亲的事……不用那么急。“ 现如今,容暮不希望任何事来干扰他,不希望他分心来照顾她。 除了母亲的事,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脱离应家的束缚,没有芥蒂地做他自己想做的那个人。 她的心思,他如何不懂。 “好。“应朝寒应下她的话,黑眸深深,“等做完这件事,我就做你一个人的应朝寒。“ 容暮回抱紧了他,在他胸口处说了声“好。“ “阿时。“ “嗯?“ “你真好。“ 他何德何能,能拥有对他这么好的女人? 他应朝寒原本就该在应家这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中腐朽成一摊烂肉,或者在与应家这么多年的对抗中变成最凄惨、最难看、最恶心的人。他失去了顾子清,就像是在广阔无垠、阴暗无度的大海中失去了前进的航向,只能被冰冷的海水一次次淹没口鼻,徘徊在不生不死的边缘。 他原本以为,或许这辈子只能如此,要么一直当着应家的傀儡,凄凄厉厉地活着,要么就死在与应家的战争里。 反正,对于结局,他没有太多的期望。 可是,她来了。 很轻易地越过他的防线,很轻易地抚平他的心焦不安,很轻易地看穿他的所有,也很轻易地……让他爱上了她。 她曾经拿着他的软处,戳得他一颗本就不完整的心鲜血淋漓。也是她,说着于他而言、天底下最动听的情话,那些受过的伤不药而愈。 她没有给过他方向,没有给他指明过前路,而是愿意陪着他,站在他的身后,与他荣辱与共。 她给他的,是希望,是在那片将死的海上,让他竭力想奔回岸上的生的希望。 她不知道,她的一句“愿意“,温暖了他的世界,也让他更想她能温暖他往后的一生。 车已经稳稳停在容家的不远处。 容暮吩咐着司机“就停在这里“,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应朝寒。 “我回去了。“ 她眉眼温柔,脸上挂着笑容。 “嗯。“ 再舍不得,到了这里,他也没办法再留着她了。 应朝寒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送她回来。 他是真见不得她的背影。 容暮不疑有他地打开车门,看着车内脸上不辨喜怒的应朝寒。 她忽然俯下身,吻上应朝寒温温热热的唇。 应朝寒坐在车椅上,眼里闪过震惊。 还没等他的大手扣下来,容暮已经离开。 她站在车门前,甜甜一笑,丝丝羞涩透过身后昏黄的路灯,落在应朝寒眼里。 他的黑眸瞬间中卷起了惊涛骇浪,一层高过一层,势要将面前的人淹没才肯罢休。 容暮虚晃着眼神,抿唇笑道,“陆邡的事,不用谢我。“ “……“ “还有,你……乖乖回家,早点休息,不要工作太晚。“ 说完,容暮便关上车门,把应朝寒暗沉发黑的眼神阻隔开来。 应朝寒降下车窗,望向那个瘦弱却给了他无限力量的身影。 怎么看,都看不够。 晚安,我的阿时。 第180章 论躺枪的惨烈程度 容氏—— 容暮坐在办公桌前,后靠着柔软的座椅,闭着眼睛养着神。 这几天公司的事太多,容南浦身体也不大好了,容暮也就把大多数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才刚开完一个会议,定夺了一个重要项目的执行,又看完了下面送过来的文件,这会儿真是有些累了。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 容暮睁开雾蒙蒙的双眼,抓过桌面上的手机。 ——在做什么。 容暮看着屏幕上的话,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 ——刚刚开完会,你呢? ——这么巧,我也是。 容暮的手不停,唇边扯出一抹鲜亮的笑容。 ——注意休息。 ——阿时,这句话该我来说。你是女孩子,不用这么拼。 这几天对容暮来说,工作强度的确比从前高了许多。由于多多少少的一些知识区域还没有涉猎,容暮总要花费很多心思和精力和下面接手的人做好沟通。 她在这上面花费的时间也是极多的,这些天每天晚上都在公司呆到九点多,回家后也会因为一些紧急的事情加班,累得容暮一沾到床就会睡过去,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应朝寒是知道的。 这样独立刚强、能独当一面的容暮并没有让他觉得安心,反而更多的是心疼。 他看着容暮发过来的“我不会有事的,会好好休息,你放心“,浓密的眉皱到了一起。 会议桌上的人看着自家总裁不仅在会上光明正大地玩手机,还散发出这骇人的气势,纷纷向正在做汇报的那个人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讲话的人当然感觉到了,他捧着文件夹的手微微颤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应少,您觉得这个提议可行吗?“ 应朝寒冷冷地从手机上移开眼,对于他打断他回复容暮消息这件事很是不爽。 众人看他这眼神,身体都坐得笔直,生怕自己触了面前这位的霉头。 应朝寒捏着手机,冲那位脸色难看到爆炸的某部部长说道,“提议可行,你——不行。“ 说完后就大剌剌地起身离开,丢下一众脑子全是问号的人。 陆邡站在一旁,脑子里也全是黑线。 不过,作为应朝寒的最佳助理,他是不可能流露出任何慌乱的。 眼看会议室就要传来稀稀拉拉的议论声,陆邡掩唇轻咳,“刘部长的提议会后就可以准备落实了,各个部门积极配合,争取尽快完成这单。“ 下面的人齐刷刷地回,“是!“ 接着都抱着文件夹、电脑这些东西,消失在这个会议室里,就像屁股后面有鬼在追一样。 “陆助理……“ 陆邡正要离开,就被叫住。 他一回头就看见刘部长那皱在一坨的脸,难看得实在过分。 陆邡不忍心地挪开视线,刘部长就贴了过来。 “陆助理,应少刚才的意思……“ 他一脸便秘的样子很是好笑。 陆邡努力忍住自己的笑意,一脸严肃地道,“刘部长,像这种情况,你还是自己反省一下,应少不会无缘无故否认你,你回去后看看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惹了应少不高兴。“ 是嘛。 确实不是无缘无故,是你打断了他回他女人消息。 陆邡脸上的肃然太真,把刘部长吓得更狠了。 他几乎快要哭出来,“我真的没做什么……“ 第181章 撒娇哄哄他 他只是做了个汇报,然后问了应少一句而已。 陆邡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应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你可以检讨下自己最近工作做得如何,从工作上下手,努力提高工作效率,多为应氏做贡献吧。“ “……好吧。“ 陆邡不再跟他废话,留下心情惨淡无比的刘部长独自思索着人生。 站在应朝寒办公室门前,陆邡顿了顿,心情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那天被应朝寒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他第二天就来上班了。 谁知道看见他来,应朝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拿着旁边的文件开始批改。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这些天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这让陆邡很慌。 他本来准备了一兜的话,应朝寒的反应却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圈打在了棉花上,什么力兜使不上。 哎。 果然还是要像容小姐说的……要他哄他吗? 陆邡一边否认着这个想法,一边跑到茶水间,泡了一杯应朝寒常喝的黑咖啡。 真狗腿。 自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下一秒,陆邡就扯出一个自认为很自然的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应哥!“ 正在发消息的应朝寒头也没抬。 “……“ 陆邡强掩住自己的尴尬,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应哥就是这么高冷,一直都这么高冷,没错。 “我给你泡了杯咖啡,你尝……“ 话还没说完,应朝寒一个冷眼甩了过来。 “……“ 陆邡无视掉他冷漠的表情,把咖啡杯放在应朝寒的手旁边。 “应哥,你在干什么呢?“ 陆邡没话找话。 “……“ “容小姐这几天怎么样了?听说容小姐她爸最近身体不好,公司的事是容小姐一个人在负责吧……“ “……“ 陆邡摸着下巴,“容小姐看起来那么小一个,没想到还有女强人的一面,真是厉害!“ “……“ 他由衷的夸赞让应朝寒的手一顿。 这微小的动作被陆邡看在眼里,陆邡心里有了一丝小窃喜。 噢耶,应哥听进去了。 容小姐的名字都能这么管用,她说的话一定没错。 这会儿,陆邡已经完全不怀疑容暮说的“哄哄他就完了“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这段时间事儿多,应哥,你要多关心关心容小姐,最好多买些补品给她,毕竟是女孩子,怎么说都柔弱了些……“ 应朝寒拍下手机,发出挺大的声响,终于阻止了一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陆邡。 “你说够了么。“ 他的女人,用得着他来替他关心? 陆邡笑,“应哥,我这不是关心你和容小姐吗?你们这才刚在一起,又分开好几……“ 应朝寒森冷的眼发着幽幽寒气。 好吧。 他拍马屁好像拍到马腿上了。 “没事就赶紧滚。“ 别在他面前碍眼。 听到这驱逐的话,陆邡心一横,下了一个狠心。 趁着应朝寒分神,他强行转过应朝寒的旋转椅,一只手臂按在应朝寒脑袋旁边的软靠背上,做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温柔“的表情。 “应哥~“陆邡夹着嗓子,手向应朝寒的下巴伸了过去,“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那天的事是我的错,我不该胡思乱想,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小的我吧~“ 第182章 不作就不会死 应朝寒头一次被陆邡惊吓到,脸上的表情集纠结、震惊、嫌弃为一体,最后演变成了一个无比怪异的神情。 陆邡伸过来的手就像带着瘟疫,应朝寒毫不犹豫地一把拍开,甚至多用了几分力。 “你给老子滚开!“ 办公室传来一阵怒吼,包随着一声惨烈的“啊“。 门外经过的女职员被吓得一抖,抱着文件赶紧跑开。 办公室里,陆邡站在离办公桌三米远的地方,摸着自己被踹疼的小腿,还有摔在地上的屁股。 应朝寒双手靠在办公桌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应哥……“ “你给我闭嘴!“ 应朝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陆邡刚才的动作。 他妈的。 他刚才是被陆邡……椅咚了? 想到这里,应朝寒心里飙过无数句脏话,头更加疼了。 “你一天到晚尽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应朝寒怒吼道,“进门连门都不会敲,你学的规矩呢?我他妈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比你懂规矩!你……“ “……“ 陆邡站在原地低着头,听着应朝寒一长篇骂他的话,乖巧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外面的人听着里面骂了足足十分钟,愤怒的声音才有所停止。 应朝寒气得胸口起伏,端起手边的咖啡就喝了一口。 喝完之后,刚刚缓和下来的脸又沉了下去。 看着应朝寒堪比锅底的脸色,陆邡的心咯噔一下。 他小心地叫了一声,“应……应哥……“ “陆邡!“应朝寒猛地站起身,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谁教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是谁教你的!“ 陆邡缩了缩脖子,“是……容小姐。“ “放x!“ “是真的!“陆邡哭丧着脸,“是容小姐说让我哄你,你就会原谅我,所以我才……我才……“ 霸道总裁了一下。 “……“ 应朝寒气得闭了闭眼,忍下想把他揍一顿的冲动。 “滚,马上给我滚!“ “是……“ 陆邡双手摩挲着,小步小步地往门边挪着步子。 “应哥,我真的知道错了。“走到门边,陆邡低着头说道,“容小姐说我应该对自己自信一点,那么以后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你的得力助手,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也绝不会再怀疑你一次。“ “……“ “我以前很差,但以后,我一定会更加用心学习你教给我的东西。我会向你证明,我陆邡——配得上‘应朝寒的兄弟’这六个字。“ 坚定的声音落下,陆邡脸上的神情也一样坚毅。 应朝寒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不语。 可这一次,陆邡没有再去猜想他的意思。 他笑着,“应哥,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陆邡拉开门出去,留下办公桌前的应朝寒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高大的身体缓缓下沉,稳稳地坐在座椅上。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容暮的微信头像。 应朝寒没什么情绪的眼睛触到那杯甜到发腻的咖啡时,唇边勾起一抹十分浅淡的笑。 第183章 勇气可嘉 容暮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正纳闷着应朝寒怎么突然不回消息了。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吧。 容暮刚要放下手机,屏幕就亮了。 陆邡? 容暮点开对话框,看到一条条弹过来的消息时,脸色是变了又变。 直到看到某一条消息,容暮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个奇葩。 竟然敢椅咚应朝寒! 容暮趴在桌上,想到那场景,笑就止不住。 她双手捂住肚子,实在是不行了。 笑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过了好一会儿,容暮才拿起手机。 ——陆助理,你真是勇气可嘉。 太搞笑了。 容暮抬手擦了擦眼角渗出的眼泪,看着陆邡发出来的表情包。 一个小人儿搬起凳子,往地上狠狠一摔,把小凳子摔得个稀巴烂。 容暮咬住下唇,手指飞速滑动。 ——没事,你这么努力,他肯定原谅你了吧? 这边的陆邡想起应朝寒刚才默不作声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放过他了。 ——那是当然。 这话里透着的傲娇,容暮清楚地感觉到了。 ——那我可要恭喜你了。 容暮笑容满面,又合着陆邡聊了几句才作罢。 容暮拿过一旁的一份文件打开,愣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一想到某人那张又气又绷的脸,容暮就觉得好笑。 “砰砰砰——“ 三声很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被推开后被关上。 容暮想也不想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她脸上的笑还在,为这张冷淡秀气的脸增添了几分灵动。 本来有些急的何浩在看到容暮这沉稳灵秀的模样后,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容小姐,手下一个项目出了点事儿。“ 容暮转着笔的手一停,“怎么了?“ “咱们上个月决定要为这次的项目拍一个宣传片,今天我们公司的人也去对方那儿敲定选角,可对方指定要一个新人气的模特……“ 容暮单手撑着下巴,“他们要指定?“ “是。“何浩皱着眉头,“而且态度很坚决。但是我们这边已经选了几个人气不错的明星,我们也是综合这次受众的喜好,考虑了市场的接受度才选定的那几个人。这么一来,他们却非要指定那个什么模特……“ 容暮翻了翻文件夹,找出了今天早上交过来的那份文件。 “这次的合作对象是虹升?“ 容暮翻着合同。 “是的。“ 就是那个难搞的公司,仗着自己名气大就耀武扬威,这也瞧不起那也看不上的那家公司。 容暮一只手敲着桌子,手指轮流地磕在暗红色的光滑桌面上,神态十分考究。 何浩问道,“容小姐,您看这是……“ 容暮低着头,“我们这边敲定的模特还没签约吧?“ “没有。“ 容暮略微思索着,“我知道市场部和策划部做这个工作很辛苦,被对方否认肯定是很不满意的。不过考虑到我们和虹升这次的合作计划,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些事跟他们闹矛盾。“ “这样吧。“容暮抬头看向陆邡,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既然要指定,就随了他们的意,不过如果后续出了什么问题,责任也就全在他们身上,跟我们容氏沾不上半点关系。至于市场部和策划部那边,他们做的策划也不能白费,把这个用到另外一个案子上去。另外,何浩……“ 第184章 彼此彼此 何浩一直点着头,默默地听着容暮的安排,容暮一叫他,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我在。“ “你现在立刻叫我们去虹升交涉的人回来就说这个事就交给虹升自己解决,只要把合同拿下就行了。晚点你有空了,麻烦你替我去买些实用的小礼物,送给市场部和策划部的那部分人,就说辛苦他们,这是我对他们近来工作的谢意。“ “是。“ 何浩不得不感慨容暮这段时间地成长。 从之前的生疏,到现在能熟练的处理这样的紧急事件,而且是既不得罪对方、又把员工安抚好好的,还能把浪费掉的资源重新利用起来,简直是一箭三雕。 容暮看着手底下的文件,见面前的人还不离开。 “何浩?“ 她疑惑地叫了一声。 何浩猛地回神,“啊……容小姐,我是觉得您越来越厉害了。“ 容暮一愣,悠然笑道,“你就别调侃我了,比起我爸,我肯定还差得远。“ “不是的!“ 看着容暮那双明亮的眼睛,何浩略微激动。 “您已经很厉害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这么好的应变能力,就算是容总在,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容暮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何浩是跟了父亲挺长时间的人了,能得到他的认可,她还是很开心的。 “谢谢你,何浩,我很高兴你会这么说。“ 她美好的笑颜就在眼前,何浩回以一笑,“大小姐不要谦虚了。“ 容暮抿唇,“今后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多多包涵,不吝赐教。“ 何浩明显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姐放心,我何浩一定会尽全力帮您的!“ 容暮点了点头,眼里的感激或深或浅。 “那我就先出去工作了。“何浩说着,“您有事就叫我。“ 容暮低声说了句“好“。 等到何浩离开,她便再一次投入到工作之中。 …… 晚上八点,夜色朦胧。 容暮捏了捏酸痛的脖子,看到电脑下角显示的时间。 又这么晚了。 她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高楼林立,灯火阑珊,汽车声和人声喧嚣嘈杂。 她拿起手机,对着窗外的景色拍了张照片,颇有些兴致地发了个朋友圈。 一张图片,配了一个笑脸。 没有任何文字表述。 没有一分钟,电话就响了起来。 应朝寒。 容暮淡淡一笑,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他磁性低哑的声音,“阿时,你还没有下班?“ 这是看到朋友圈了。 容暮暗自咂舌,也不敢对他撒谎,“啊,事情太多了,所以才忙到现在。“ 应朝寒不乐意了。 她竟然比他还忙。 “离开公司了吗?“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哎? “还没有。“容暮嘟囔道,“快了,收拾好我就回家。“ “……“ 电话那头默了。 容暮抓着手机的手一紧,除了细微的电流声,似乎还能听见他深深浅浅的呼吸。 “我来接你去吃饭。“ 他突然开口。 容暮抿紧的唇止不住笑意,“应朝寒,你也没离开公司啊。“ 还敢说她。 大家彼此彼此吧。 第185章 等我 “……“ 应朝寒顿了顿,没有被她戳破的尴尬。 “阿时,我不喜欢你这么辛苦。“ 低低哑哑的,像一根羽毛从容暮的心上刷过,让她周身酥麻轻痒。 “我知道。“容暮甜甜地笑,有点点忸怩道,“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 他又默了。 今天的他,容暮总觉得他意外的沉默。 大概他也受不了这样隔着电话的寂静,对他而言,就好像隔皮搔痒一般,让他更加心痒难耐。 他的女人在那头,他只有见到她、抱紧她,才能止住他那颗不安躁动的心。 “等我。“ 短短一二字,用尽了他全部的耐心。 “嗯。“ 容暮一答,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拿开耳边的手机,盯着被挂断的电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男人。 有这么急么。 事实证明,当诱惑足够大时,人是可以急到突破下线的。 容暮不过是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某人催促的信息就到了。 她三下五除二地收了收东西,拎着包就离开了办公室。 她的脚步无端地雀跃,心情也从疲累变得格外嘹亮。 大概是要见到他了吧。 说起来,容暮和应朝寒已经快一周没见面了。 自从那天他送她回家,两个人就突然忙了起来。她忙着容氏的事,而他,自然还在为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地部署。 容暮呢,本就不是多么主动的人,现下一忙,更是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他时不时发过来的笑消息,还在提醒着她,工作之外还有一个男人在等她。 容暮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黑色高跟鞋磕在地面上,发出“噔噔“的声响。 几个晚上加班的职员看到她,还跟她打了招呼,容暮点头算是应了。 她笑容清浅,眉眼间都透着些许光亮,似乎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走出容氏的大厅,容暮走向马路对面。 那边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豪车。 她拢了拢耳边散落的长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容小姐好。“ 前面的陆邡笑得像一朵花。 容暮坐稳后冲他笑,“陆助理好。“ 话音一落,她的脸就被强行扳过。 容暮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俊脸,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游移。 还想说什么的陆邡扭着方向盘发动车子,自行闭嘴。 “瘦了。“ 掐着她脸的手指动了动,把容暮的脸左摇右摇。 哪有? 容暮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 “我这几天都按时吃饭,怎么可能会瘦?“ 容暮有些纳闷。 天天坐在办公室里,除了动脑,什么运动都没做过。按道理来说,应该越来越胖才对。 “按时?“应朝寒语调微高,“你要告诉我今天是个意外吗,阿时?“ 八点了,她竟然还在容氏。 她不会知道他看到她发的那张图片时的心情。 “……“ 容暮推了推他的手,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本来就是意外。 估计是何浩忙着虹升那边的事,忘了给她订餐了。 他的手很温暖,炙热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深情缱绻。 见推不开他,容暮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应朝寒,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第186章 男朋友 这刚见面,就这么怼她,真的好吗? 应朝寒黝黑的眸闪过一丝邪气,“你不听话,当然该挨骂。“ “……“ 容暮顺着他的动作,干脆靠进了他怀里。 这样的顺从,向来都很合应朝寒的心意。 “别再骂我了。“容暮埋进他颈间,“我都快累死了……“ 嘟嘟囔囔的一句低语,听得应朝寒心都软了。 “不舒服吗?“ 他的下颌蹭着她的头顶。 “嗯。“容暮说道,“腰疼,背疼,手也疼……“ 她那委屈的模样,让应朝寒更加心疼。 他的手从她手腕处摸上手臂,轻轻捏了捏。 “……疼。“ “……“应朝寒瞟了她一眼,“忍着。“ 他的手在容暮酸胀的手臂上轻轻揉捏着,颇有些技巧。虽然的确有些痛,但他捏过之后,酸痛感很明显得到了缓解。 容暮闭着眼享受着应朝寒的“服侍“,舒服得想一睡了之。 “应朝寒。“ “嗯。“ “你是十项全能吗?“ 什么都会,跟机器猫似的。 “我是你男人。“ 这些事,我也只会为你一个人做。 容暮发出一声喟叹,“没想到,有男朋友照顾的感觉,也挺不赖的。“ 应朝寒捏着的手突然顿住。 等了等,还没等来他继续的动作。 容暮撑起身体,眼里有些许惺忪的睡意,“继续啊。“ 怎么停了? 应朝寒看着她迷糊的表情,声音沉沉。 “男朋友?“ 容暮揉着眼睛的手停下。 “对啊。“容暮说道,“不然呢?“ 她这话没毛病吧。 应朝寒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本不动的手用力捏了捏。 “嘶!“ 容暮倒抽了一口凉气,表情怔忡。 “我说错话了?“ 应朝寒沉静地回答,“没有。“ 那你是有什么毛病! 容暮气呼呼地瞪他,最终还是败在了他沉默的眼神下。 带着这份郁闷,今晚容暮的胃口相当好。 陆邡看着容暮面前的第三碗米饭,不可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他严重怀疑容暮是把这饭当成了应哥。 所谓的爱之深,可能就是把你吃进肚子,然后合为一体的感觉吧。 想到这儿,陆邡打了一个冷颤,赶紧遏制住脑子里这个邪恶又恶心的想法。 吃过饭以后,两人坐上了回程的车。 吃饱喝足之后,人的戒备心会降低,疲惫值则会变高。 所以容暮在上车后的几分钟里,很是安稳地睡了过去。 她确定身边是她熟悉的气息,越发往热源靠了靠。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陆邡在问“应哥,回哪儿“的话。 容暮咧了咧唇,说了一句容家。 应朝寒看了看胸口的小女人,低着头想听清她说了什么,怎耐声音实在太小。 “……“ 陆邡的眼神里还带着询问。 “你说呢?“ “知道了。“ 陆邡缩了缩脖子,转道开往另一个目的地。 车的轻微颠簸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背后和脚弯处的束缚,像被两条铁链困住。 容暮攸地惊醒,半眯半睁的眼睛只能看见应朝寒脸部冷硬的线条。 看到是他,容暮安下了心。 “到了吗?“ 她问。 第187章 我抱你进去 应朝寒的脚步没停,落在她脸上的眼光暖而真,“嗯。“ 容暮蹭着他胸口的衣服,声音像沾了雾气一般迷蒙,“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放我下来吧。“ 应朝寒低头在她头上一吻,半哄半骗地说,“没事,我抱你进去。乖,睡吧。“ “唔……“ 容暮想说不行,可抵不过那汹涌而来的睡意。 最近实在太累了。 累得她的脑子都成了一片浆糊,只剩下一片雾茫茫的混沌,连思考他话里的不对劲的力气都没有。 应朝寒像是生怕怀里的人会醒来,抱着她快步走向楼上的卧室。 直到将她放在自家的床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应朝寒扯开衣领,散了散身上的热气。 他看着容暮安静的睡颜,上手点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头。 把她骗回来,可真是不容易。 怎么说他都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要说重欲,其实也不算。过去呢,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把自己送上他床的女人更是多了去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这种事而烦恼。 自从有了容暮以后,他自觉或不自觉地屏退了身边所有的女人。跟她确定关系后,他更加不可能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更别说发生关系。 可是,他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啊。 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时候,那种需要她的心情比以往强烈了几十倍。 他想她,想得心都疼了。 应朝寒克制住自己想吻下去的冲动,强制自己移开视线。 稍微冷静了一番后,他才起身去了浴室。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传来,吵得睡梦中的容暮很烦躁。 谁啊。 容暮扭动身子,把被子拉过头顶。 鼻息间传来的味道很熟悉,但容暮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蹭着被子,用力地吸了吸,然后悠悠地睁开困顿的双眼。 不对。 容暮愣愣地拉开头顶的被子,看着上面的天花板,整个脑袋跟死机了一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应朝寒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发现已经醒过来的容暮。 他擦了擦湿润的头发,只围着浴巾的身体向床头走来。 容暮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闭上过后,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高大的阴影笼罩了过来,一股沐浴过后的清香飘进容暮的鼻子,带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容暮立马屏住了呼吸。 他蹲在床头,在抽屉里翻了翻。 最后似乎又放弃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容暮记得这个抽屉里放着的是吹风机。 他不吹头发,是怕吵着她? 容暮瞬间明白了他的用心,心也跟着软了一下。 男人起身,慢腾腾地离开。 哎。 这人真是…… 容暮睁开眼睛,盯着浴室那边的动静。 莫名其妙地把她带到这儿,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虽说没什么好矫情的,毕竟有过那么多次了,但容暮对于他今天这哄骗她的招式属实感到无奈。 其实也不能怪他,是她自己睡得跟傻子一样,傻愣愣地被他抱进狼窝,还浑然不觉。 容暮在心里诽谤着自己,浴室的门再一次打开。 她赶紧闭上眼睛,一本正经地装睡。 第188章 每天都很想你 许是她太过于紧张,总觉得自己睡得很假,那人幽暗灼热的眼在她身上扫过来扫过去,惹得她一阵心颤。 别……别看她。 还没来得及细想,容暮突然全身僵硬。 因为她感觉到他走了过来。 应朝寒看着床上的容暮,坐在了床的一侧。 容暮手边的床垫下陷,放在外面的手紧挨着他柔软的浴巾,她甚至能感觉到浴巾的软毛刷过她手背上的皮肤,让她为之颤栗。 黑影附了下来,温热的气息越来越靠近。 容暮下意识地捏紧手指,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忽然,她的唇一热。 容暮脑子就跟炸开了一样。 她内心紧张无比,顺着床沿翻了个身,为了证明她睡得很真实,容暮还“无意识“地嗫嚅着什么。 应朝寒手上拿着温热的毛巾,看了看毛巾,又看了看容暮,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只得起身,一只脚跪在床头,手往侧着身的容暮贴了过去。 湿湿糯糯的触感再一次袭上容暮的脸颊,这次换她尴尬了。 这……是毛巾? 应朝寒擦拭的动作已经替他回答了她心里的话。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应朝寒仔细地擦着容暮的面部,然后顺着下巴到了脖子底下。 冷静。 一定要冷静。 容暮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脸上丝毫没有显山露水。 直到他掀开被子,开始动手解她身上的风衣扣子,容暮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僵硬得很明显。 “阿时……“ “……“ 干嘛突然叫她。 还用这样的声音。 “阿时。“ 又是一声,低哑沉稳,却又无比克制,像对着自己最亲密无间的情人告白。 “……“ 容暮差点就被他这深情不悔的声音迷惑住了。 “阿时。“ 这一次,他停了停,似乎有话要说。 容暮尖着耳朵,想听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哎……“ 无奈到让容暮心发酸。 “很想你。“应朝寒看着容暮的脸,眼里的眷恋像黑云压下,沉重压抑得让人难以直视,“每天都很想你。“ 他低下头,小心又虔诚地在容暮的锁骨处留下一个吻。 轻飘飘的,像一根羽毛抚过,又像一股电流,激烈地流窜于容暮的血液中,低唤着她内心深处的渴望,叫嚣着要冲破牢笼。 他似乎不知道她醒着,独自对着“沉睡“的她展现了他顽固偏执的一面。 他脸上留下隐忍的汗水,眼眸深邃疯狂,卷起惊涛骇浪。 然而,他的动作却那样轻,好像重一点就会把眼前的人给捏碎。 他的煎熬,容暮如何不知道。 因为她此刻跟他一样,内心火热,燃烧着熊熊烈火,几乎快要将她燃烧殆尽。 他一定是想要了她的命。 他的温柔,于她而言,简直是这世上最猛烈的毒药。 让她沉沦,让她想随他一起颠落,一起疯狂。 第189章 为了配合 正当容暮打算豁出去翻身为主时,身上的热源突然就离开了。 应朝寒喘着粗气,步伐快速且没有任何章法。 容暮愣神间,浴室的水声响了起来。 容暮忽然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个男人现在这么能忍,搞得好像她才是欲求不满的那个人一样。 没有多久,应朝寒卷土重来。 估计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而容暮也已经失去了主动的勇气。 他翻身上床,把容暮搂进怀里。 容暮只是顺从,心里多少有些尴尬,还有些掺着复杂的甜蜜。 所以,她并没有看到背后男人几经变幻的神情。 应朝寒的薄唇覆上她小巧莹白的耳垂,声音还带着过后的低哑,“睡吧。“ “……“ 容暮震惊。 他……他知道她醒着? 那他怎么不动手。 呸呸呸,想什么她这是。 也许是过于激动了,容暮不小心“呸——“出了声。 勒着她腰的手一紧,“怎么,失望了?“ 失望个屁。 她才没想那些带颜色的事情。 没等容暮否认,应朝寒暧昧的声音又响起,“阿时,你只要说一声想,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的。“ 这人是故意的。 容暮羞愤地转身,“应朝寒,你个不要脸的!“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想要了? 明明是他压在她身上对她上下其手,就连她睡着了都不放过,活像个变态! 她一骂,应朝寒就来了兴致。 他一只手撑着头,斜靠在枕头上,一只手搂紧了容暮,眼神故意装出疑惑,“我怎么了?“ 容暮抗议,“你骗我过来!还脱我衣服!还……“ “还什么?“ 应朝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还偷亲她!像个变态的那种! 应朝寒把她眼里的意思看得明明白白,只是道,“你在车上睡着了,我不舍得吵醒你才抱你回来。脱衣服呢,是怕你睡着不舒服,至于刚才……“ 应朝寒一笑,语气理所当然,“你愿意装睡,我那么做,当然是为了配合你。“ 容暮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太无耻了。 这个男人到底有个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怎么什么都赖在她身上! “你无赖!“容暮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骂他泄愤,“还无耻!“ 谁知道男人扬了扬眉,连眉梢都是闪亮的笑意,“继续。“ 他爱听。 容暮气得脸红脖子粗,“应朝寒,你就只会欺负我。“ 眼前的人儿脸色红润,目光水漉漉的,撩得他心痒。 “我哪里敢欺负容大小姐?“应朝寒不动声色地轻哄,“我宠你还来不及……“ 容暮咬着下唇瞪他,脸红得滴血。 “我懒得理你。“ 说完就转过身体,再也不看他一眼。 应朝寒看着容暮留给他的后脑勺。 啧,脾气越来越大了。 明明是她撩拨得他难受极了,现在还反过来生他的气。 容暮闭着眼睛,注意着背后的动静,谁知道这人完全没有要认错的样子。 一时间,容暮在心里把应朝寒骂了几百遍。 “你骂完了没有?“应朝寒看着她的嘴巴一动一动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骂完就赶紧睡觉。“ 第190章 被拒绝 容暮幽幽地睁开眼,与他对视。 “阿时,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饥不择食。“应朝寒无奈道,“你太累了,乖乖休息,你想做的事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做。“ “……“ 前面的话还听着顺耳,后面说着又变了调。 果然男人都是满脑子有颜色的色胚。 应朝寒圈住容暮,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怀中。 她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只换来了一句“你再动下去,我保证不会再放过你了“。 容暮默了。 好吧,她认怂。 不管怎么说,他始终顾忌着她的身体。这一点,容暮觉得应朝寒还是很体贴她的。 许是他的怀抱太让她安心,也可能是她的确太累,没有几分钟,容暮便睡着了。 应朝寒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狠狠压住体内的蠢蠢欲动。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容氏—— 何浩进办公室的时候,恰好看见容暮在揉着自己的腰,脸上还有些郁闷。 何浩问了句,“容小姐,这是怎么了?“ 容暮揉着腰的手一顿,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是腰痛。 “腰痛吗?“何浩随意地说了一句,“是昨晚没睡好吗?“ “不是。“容暮否认,“睡得挺好的。“ 的确,昨晚上是睡得挺好的。 只是今儿一早,容暮悠悠转醒时,本还在纳闷自己在哪儿,忽然想起她被应朝寒骗走的事情。 昨晚他大发慈悲放过了她,所以她睡得那叫一个舒服。 可惜,当她无意间转过头来,看到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他的整张脸略显疲惫。 容暮差一点就心疼了。 只见他黑沉的眼一闪而过一抹光亮,亮得惊人。 容暮勉强笑道,“……早。“ “早。“ 他的声音粗粝,带着清晨应有的沙哑,撬动了容暮脑子里的某一根神经。 “你没睡?“ 容暮努力地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只说了一句,“睡得好吗?“ “还……还行。“ 容暮应着,身体想往后退时,才发现他已经困住了她。 她退无可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容暮也觉得是不堪回首。 发情的男人,真的惹不得。 这是容暮一大清早就得到的教训。 想到这儿,容暮觉得她不仅腰疼,似乎现在身体哪儿哪儿都开始抗议了,抗议某人的不知节制和得寸进尺。 “大小姐?“ 何浩的手在容暮面前摇了摇,容暮回神。 “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跑神了。“ 容暮歉意地笑了笑。 何浩皱了皱眉头,“您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如果身体扛不住的话就不要硬扛,多休息才是。“ 容暮想解释又无从解释,只能回一句“谢谢,我知道的“。 “何浩,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容暮整理好心情,将重心转移到工作中来。 这下,何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大小姐,我刚才说关于虹升指定模特的这件事……“ 容暮目光清澈,“怎么了吗?“ 何浩呼了一口气,“昨天我派过去签合同的人被那个模特拒绝了。“ 拒绝? 容暮问,“为什么?“ 第191章 白沁 他们给的价格也算中上,待遇各方面都应该挺不错的,一个新人气的模特,为什么要拒绝这单合同? 何浩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我查过了,这个模特叫白沁,凭借自己外貌方面的优势,刚刚晋升成为新人气模特。只是这个人在圈里的风评很差,为人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同行,而且经常耍大牌,一言不合就给合作方甩脸色。“ 真不知道虹升看上她什么了。 容暮看穿他心里所想,“能让虹升看上,还这么死心塌地地想捧她,这个女人应该不简单。“ 何况,虹升这家公司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话没毛病。 “是啊。“何浩拧着眉,“我派下去的人被她亲自拒绝了,回来的人说……“ 容暮眼睛看了过去,“说什么?“ 何浩一咬牙,“她说,要您亲自过去跟她谈,否则,她不会签这个单子。“ 相比于何浩的气愤,容暮更多的是惊讶。 “她点名说要我去跟她谈?“ 哈。 这是个什么人物。 何浩点了点头,“她说要跟您叙旧,还给了一个地址,让您今晚七点去这儿见她。“ 说着,何浩就递过来一张纸条。 哟呵。 这算什么? “白沁……“ 容暮念着她的名字,想从脑袋里挖出一点跟这两个字有关系的信息,然而一无所获。 “有照片吗?“ “哦,这里。“ 何浩把文件夹里夹着的照片抽了出来,递给容暮。 容暮接过,目光停在照片上明眸皓齿的女人身上。 “确实长得还不错。“ 容暮由衷地评价了一句。 照片上的女子二十来岁,身穿白色荷叶边连衣裙,黑发及腰,衬得那张瓜子脸越发雪白,眉眼弯弯,笑容灿烂,朱唇点绛,清纯可人。 实打实的一枚清纯小仙女,与那些网红相比,是很别树一帜的类型。 不过,容暮怎么看也不觉得自己以前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容暮两指夹着照片,红唇轻启,“她说找我叙旧?“ 她没搞错的话,叙旧这个词应该是以前认识的两个人才能用的。 “是的。“何浩看着容暮,“小姐,您认识她吗?“ 如果认识的话,还好说。 如果不认识…… 容暮放下照片,淡淡地摇头,“不认识。“ “……“ 不认识说什么叙旧。 这个白沁有毛病吧? 容暮是自家的小姐,容先生捧在手心里都怕她化了,a市更是有多少人想见容暮一面都没见到。现在她一个模特说见就见,哪有这样的道理? 何浩开口道,“容小姐,我觉得这个白沁人品真的有问题,您今晚还是不要去赴约了。“ 这个女人来得莫名其妙就算了,还想染指容暮?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 何况像她这样利用工作来威胁合作方的行为,真的让何浩想吐了。 “其实去会会这个白沁,也不是什么坏事。“ 容暮单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的食指不停地牵着桌面上白沁的照片。 “大小姐,这个白沁的目的恐怕不纯。“何浩不赞成地说道,“工作的事和私人的事一码归一码,不管她对您有什么样的看法,都不应该拿这种事来要挟咱们。“ 第192章 被放鸽子了? “我们容氏又不是非她不可。“ 这一句,何浩的声音有些小了。 容暮明白他的顾虑,浅浅一笑,“我们和虹升这次的合作已经到这里了,如果因为一个模特就毁约,恶气是出了,不过容氏的信誉会受到着影响,大家这阵子做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 何浩抿唇,容暮说的,他自然是明白的。 他只是不想让容暮自降身份,去做这样的事。 如果容总知道的话,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既然对方只是要求见个面、吃个饭,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容暮安抚着何浩,“再说以我现在的能力,不至于让一个外人把我欺负了去。“ “可是……“ 何浩还想说什么,被容暮截断。 “何浩,我爸爸如今不在,我作为容氏的领头人,要有我该有的风范。“容暮神情略微严肃,“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如果我不去,才是显得我们容氏没有气度。“ “……“ “合同要签,案子要做,这个白沁……“容暮勾唇一笑,“让她尽管来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人要作个什么妖。 容暮一副自信的样子让何浩一愣。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容暮身上散发出一股很是强烈的气势,很大气,很霸道,甚至到了……狂妄的地步? 何浩虚晃了一下眼睛,再看过去时,容暮已经恢复了过去的淡然如水。 是他看错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定是他最近东奔西跑的,太过劳累了。他家的大小姐性子温和淡漠,遇事比男人还平静沉稳,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势的一面? 肯定是他脑子出问题了。 “你一会儿帮我准备一份白沁的基本资料吧。“容暮交代着何浩,“既然要去见她,那么还是提前做些准备得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是。“何浩点了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晚上七点半—— 市中心一家高级餐厅门口,停下一辆灰色商务车。 车门被一只莹白纤细的手推开,伸出一只盈盈一握的脚,脚腕处玫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七寸高的香槟色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往上是一身同色系的及膝长裙,被卡其色的风衣拢在内里。 容暮拿着手包,拢了拢眼前的碎发。 “小姐,您真的要让自己进去吗?“ 何浩从驾驶室探出头,神色担忧。 “放心吧,我一个人可以。“ 容暮接过他递过来的合同,施施然一笑。 “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何浩提醒她,“谈不下来,您也别勉强自己,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就在楼下。“ “知道了。“容暮拍了拍何浩的肩,“等我好消息。“ 她拿着文件袋,转身进了餐厅。 何浩看着她美丽沉默的背影,眼底被担忧覆盖。 容暮刚进门就有人过来询问,报了名字后,服务员领着她七弯八拐,很快就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包间。 服务员推开门让容暮进去,古色古香的房间内空无一人。 第193章 怎么想都不认识 容暮扬起一边好看的眉毛,也没多说什么。 她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将合同放上一边的木桌。 服务员很快把茶水送了过来,倒上一杯茶水后就离开了。 她一走,容暮便笑了。 啧。 她是被放鸽子了? 容暮站起身来,打量着这房间里的摆件装饰。 看来,这个叫什么白沁的,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容暮今天本来就刻意来晚了半个小时,想的是能挫挫这个白沁的锐气。 谁能想到,她竟然比她还来得晚。 大概跟她是一样的想法。 这样的人,要么是生性傲气,要么……就是跟她容暮过节,故意为之,好让她出丑。 容暮逗弄着眼前的一株兰花,心思飘到了其他地方。 下午何浩把白沁的资料交了过来,点点桩桩她都不甚在意,唯一让她惊讶的是,这个白沁居然和她上的同一所大学。 看了她的入学时间,和容暮是同一年。不过,大三的时候她就退了学,原因是家里出了事。后来的这一两年,就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外貌进了圈,当了个不怎么入流的模特。 容暮脑子里时不时飘过一阵光,像是想到什么,可仔细一想,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她确定的是,这个凭空跳出来的校友,她是真的不认识。 那会儿上大学,容暮整个人的心里就只想着查她母亲的事,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就连室友都很少见到她。而她对于外界的感知,更是迟钝得要命,哪儿有机会去认识这个叫什么白沁的。 别说认识了,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容暮摸着兰花的细叶,人正在发神。 突然,门口传来响动。 容暮抬头看过去,门就被推了开来。 两个女人进了门,看到她时都是一愣。 容暮也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两个人。 一个身材矮胖、面目憨厚的中年女人,头上还戴了一顶帽子。相比之下,另一个身材高挑,凹凸有致,长发被束成马尾,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唯有那双眼睛露在外面。 三个人都没有作声,还是那个矮胖女人打破了这份寂静。 她往容暮这边走了过来,胖胖的脸蛋,笑起来让人有种憨厚老实的感觉。 “您好。“她的声音很粗,“您就是容暮容小姐吧?“ 容暮淡淡地回答,“是我。“ “我是lina,是白沁的经纪人。“ 女人做着自我介绍。 “你好。“ 容暮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不好意思,让您等久了。“lina连声道歉,“刚才小沁通告那边出了点问题,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实在是对不起。“ “不碍事。“容暮收回手,“我也刚到。“ lina憨憨地笑着,“哎,小沁,你不是想见容小姐吗?快过来啊……“ “……“ 被叫的白沁看也没看这边一眼,她取下口罩,露出那张清纯白皙、柔嫩得像婴儿一般的小脸。 “呵呵……“lina对她这个态度见怪不怪,只是对着容暮尴尬地笑了笑,“她一定是太累了,容小姐您别介意。“ “……“ 容暮看着面前低矮了挺多的女人,没说话。 “来,您这边坐。“女人招呼着容暮,脸上的殷勤和讨好不加掩饰,“和小沁好好聊聊,她听说合作方是容氏时,就说一定要见到您。我听小沁说,您和她是同一所大学的吧?您……“ “lina!“ 第194章 我们认识吗? 一声娇喝阻止了女人说个不停的嘴。 容暮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视线落在白沁的身上。 白沁咬着唇,似乎在忍耐什么。 “哎,不是你非要见容小姐的吗?“lina站起身,肥肥胖胖的身子跟站不稳一样,“现在人来了,你自己在那边做什么?“ 跟对待白沁的态度不同,lina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堆上了笑,“容小姐,您别介意,她就是这个样子,小孩子脾气的……“ “出去!“白沁杏眸圆睁,怒着重复,“你给我出去!“ “……“ lina似乎也真的生了气,胖乎乎的身体气得上下起伏。 “你就闹吧。“lina粗嘎的声音有些难听,“我看你能搞出个什么事来!“ 她回头跟容暮道了声歉,说出去替她们准备吃的就离开了包间。 没了她,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秘的安静。 空气中流窜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缠绕在容暮周围,让她不禁蹙紧眉心。 白沁看了一眼容暮,拖开面前的座椅坐下,“这边坐吧。“ 容暮也不忸怩,搬开椅子,坐在白沁的对面。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对峙场面,充斥着莫名的胆战心惊。 白沁面无表情,声音像她的外表一样清甜,“我很意外你真的来了。“ “白小姐。“容暮目光清澈,“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要求我来的。“ 白沁噜了噜玫瑰色的唇瓣,“是啊,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了,没想到……还真是过得不错呢。“ 她的话意外深长,引得容暮定定地看她。 “是过得挺好。“容暮顺着她的话往下问,“白小姐呢?这两年过得如何?“ 白沁抬头看向容暮,杏色的眼睛盈满了笑意,“我很好,托你的福……“ 容暮与她对视,她那双眼睛似乎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 “我们认识吗?“ 没想到的是,听到这话的白沁扯出一个笑来,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无端的冰冷。 “当然……不认识了。“ 她话里的肯定是真的,夹杂着的丝丝点点的嘲讽也是真的。 不认识说什么拖她的福? 容暮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白沁不同寻常。 无论是她的动作,还是她说的话。 “既然不认识,白小姐就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题外话了。“容暮很坦白地说,“我今天来的目的,只是跟你谈合作。“ “我饿了。“ 白沁突兀地打断她,眼尾上挑。 “我想先吃饭,你不会介意吧?“ 看似虚心的询问,容暮却感觉不到她半分的好意。 她笑着,笑得很是清纯懵懂,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给人一种干净无害的错觉,可容暮却能感觉到一股逼仄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这种感觉,来自于面前这个长相可爱纯情的女人。 “不会。“ 容暮应道,她知道,这个白沁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得逞。 她的一举一动,像把容暮当成了一只路边的小猫,而她只是恣意逗弄,姿态诡秘又高傲,冷眼看着这只猫干着急着,那双眼里是异于常人的兴奋和诡秘。 想到这些,容暮觉得有些不适。 第195章 这个女人真的有病 她想,这个女人大概是真的与她有些渊源,否则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两个女人静静地等着服务员上菜,白沁则是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刷着现下网上流行着的各种短视频,音量很大,还时不时地笑出声,好像真的被视频里的内容给逗笑了。 容暮喝着茶水,观察着她的动作,直到发现她的确是在刷视频时,容暮才移开眼睛,细微的反感攀上容暮心头,也让她多了一丝不耐。 白沁却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是专心于自己手里的事情。 到了用餐的时候,白沁又一反常态,开始认真地跟她介绍着眼前的菜色。 “这道菜味道很不错,是这家餐厅的招牌。“ “这道我也很喜欢,色泽亮丽,入口即化,听说是历史上皇帝的御膳之一。“ “还有这道,你看……“ 她每介绍一道,就会挑一点到容暮的盘子里,似乎真的在等着她品尝。 然而,她这突然好起客来的模样,并没有让容暮有半分松懈。 容暮沉默不语,等到盘子里的菜已经堆成了小山,容暮都没有动过一下。 事实上,她几乎没吃下什么东西。 “你怎么不吃?“ 白沁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疑惑。 “……“容暮敛下眼睑,“白小姐,你不用这样。“ “我怎么了?“ 忽然,她恍然大悟道,“你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吃我给你挑的菜啊。“ 容暮没有否认,“我只是来跟你谈合作,你没必要做这些。“ 白沁当作没有听到,依旧自说自话。 “哎,也对啊,你是容家的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可能稀罕这些?“说着她就拿起筷子,端起碗,“既然你不吃,那我一个人吃好了。你看不上的,不是所有人都看不上。“ 白沁不停地挑着桌上的菜,动作粗鲁迅速,很快碗里就被堆满。桌面上到处都是她夹落下的汤汁和油渍,像一朵朵开在桌上的花,肮脏又诡异。 “……“ 容暮不由地蹙眉,转眸看向白沁。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菜,整张脸都埋在碗中,嘴巴张得很大,筷子在菜上搅来搅去,已经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形象。 她完全当容暮不存在,脸上粘着米饭和油渍。很快,她就将一整碗的菜全部都吃完了。 类似自残般的举动,如同饕鬄吃人的模样,容暮纵使再冷漠,也没法再无动于衷下去。 这个女人是真的有病。 她的薄怒被身旁的人感觉到了。 白沁拿过纸巾,动作随意地擦了擦嘴,然后整个人瘫在座位上,两只长腿交叠,整个一副女痞子的样子。偏偏她还长着一张纯情无害的脸蛋,简直违和到了天地不容的程度。 “你生气了?“白沁笑中有一丝俏皮,“为什么生气?“ “白小姐,我想你搞错了,我没有生气。“容暮面色冷然,“我只是没想到,你作为一个模特,连基本的膳食和身材管理都做不好。“ 一个模特,最重要的就是了脸蛋和身材。 据容暮所知道的,这圈子里哪一个人不是害怕自己吃太多而导致身材走形?哪一个不是天天希望自己瘦点再瘦点? 而这个白沁,竟然像个疯子一样不管不顾、胡吃海塞,对待自己的职业态度敷衍,丝毫没有自觉。 第196章 为什么不呢? 她是真的有些怀疑,虹升的人为什么会看上这个女人! “这有什么好怕的?“白沁无所谓地道,“一顿饭而已,长不了几两肉。“ “每个人都该认真对待自己的职业,坚持自己的职业操守,对自己负责,也对别人负责。“容暮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白沁身上,“很抱歉,白小姐,我在你身上并没有看到这一点。“ 白沁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闻言才抬起头来,杏眸微张,“所以呢?“ “容氏需要的是一个对自己工作认真负责的合作对象,很显然,你并不符合这一条。“容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所以,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哦……“白沁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不慌不忙地道,“我明白了,你这是不想签我了。“ 容暮眼睛都没眨一下,“白小姐绕这么大圈子,无非是想让我来见你。如今我来了,你又要故弄玄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呵……“ 容暮轻笑出声,冷意直泛,“很抱歉,我精力有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打哑谜。“ 她的耐心真的耗得差不多了,不想再面对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 容暮往沙发旁的小桌子走去,刚刚拿到文件袋,身后的白沁就发话了。 “虹升可只要我。“ 白沁看着容暮顿住的动作,扯出一抹得逞的笑。 “容氏如果签不到我,虹升那边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可提醒你啊,他们不会要除了我以外的人,你难道真的要毁约?“ 一旦签不到她,虹升那边就会以容氏的过错为由,立刻终止合作,然后他们的项目就会被搁置,容氏不仅会损失掉一大笔钱,名誉也会一落千丈,到时候容家就会沦为整个a市的笑柄。 她容暮,怎么敢拿容氏的名誉来跟她赌? 想到这里,白沁得意地笑了。 还真是打了个如意算盘啊。 容暮眼里尽是嘲讽,拿着文件袋转身,冷漠地看着一脸志在必得的白沁。 忽然,容暮笑了。 绯红的唇勾起弯弯的弧度,瞬间明亮了整张淡漠清秀的脸。仔细一看,她那勾起的唇角边还带着几分倨傲和讥讽,似是对于眼前人的不屑和嘲笑。 “白小姐难道以为……我们容氏不敢毁约?“ 白沁笑着的脸一僵,眸里闪过一丝惊诧,她定定地看着容暮,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强撑的破绽,然而她却失望了。 这个女人刚才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场,强势而宏大,话语间都是傲气,像海浪般汹涌,差点就把她湮没。 白沁强装淡定,逼着自己出声,“你什么意思?“ 容暮懒懒地掀起眼皮,唇边的笑意不变,“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白小姐。“ 她冷漠面容下的平静出乎白沁的意料,刺得白沁的理智开始丧失,“你毁约的话,整个容氏都会受到牵连。你作为容家的小姐、容氏未来的继承人,为了自己一时的冲动,要把整个容家的声誉置之不顾吗?“ 她不信。 她不信容暮敢这么做。 白沁略微激动,吼过之后,娇小柔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慌。 容暮发现了这一点,眼睛里的嘲讽意味愈发明显。 她轻启红唇,吐出了几个字。 “为什么不呢?“ 第197章 失手…… 白沁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连掩藏都藏不住。 “你也知道……容氏是我的,那我会不会毁约,也只是看我心情来决定。“容暮收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凝,“反倒是白小姐你,竟然以为一个项目就能左右得了我,还想用虹升来威胁我,呵……真是笑话!“ 一声冷笑,嘲笑着白沁的天真,告诉着她,沦为笑话的是她白沁,而不是容暮。 “不可能!“白沁迅速否认,手指直指容暮,“你根本不可能那么做!容家是你的归属,容氏是你爸一辈子的心血,你根本不可能让它毁在你手上,你在骗我!“ 没错。 她一定是在骗她。 容暮不可能舍得让她爸投入了一辈子心血的容氏声誉全无。 “你可以试试看。“容暮冷眼看着那边情绪激动的白沁,“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恕不奉陪。“ 说完容暮就转身往门口走去,再也不看白沁一眼。 不! 顾不得其他,白沁冲到容暮身边,两只手狠狠抓住容暮的手,“你不能走!“ 容暮被她拉得一顿,眼睛看了看被抓的手腕,再看向她的脸,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漠然,“放手。“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白沁手下用力,咬牙切齿地道,“容暮,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她歇斯底里的表情,杏色眸里翻滚着奇异的愤怒,还有……若有若无的恨意,唇边的笑诡异得让人心惊。 容暮蹙紧眉头,眼光停在白沁的脸上足足三秒。 然而,她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知道你和我在同一所大学上过学,但是白沁,并不是同校的人我就一定要认识。“ 她或许连同班的人都认不过,更别说她一个跟她不同系别的人了。 相比于白沁的出离愤怒,容暮说这话的时候平静极了,一汪清水般的眼眸坦然自若。 然而,白沁却不相信她的话。 “你忘了……哈哈……你怎么可能会忘了!“她开始大笑,唇色变得惨白,神情有些癫狂的趋势,“你竟然忘记了……她把你忘了……她说她不认得我……“ 她这样疯狂的样子与她那张脸全然不符,而她抓住容暮的手也变成了掐。 锋利的指甲割开皮肤,陷进肉里,尖锐的痛意从手腕处传来,容暮再也不想看她这疯子一般的模样,用力推脱着。 可看起来柔弱无骨的女子,此刻的力气却大得惊人,任由容暮怎么拉都岿然不动。 察觉到容暮想要逃脱,她充着疯狂恨意的眼看了过来,“你把他忘了……“ 容暮冷下了脸,“别再胡说八道了,白沁,我不可能认识你,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谁。“ “你才是胡说!“白沁反驳,“你就是个骗子!“ 她的动作狠厉,态度疯狂蛮横,完全不讲道理。 容暮最后的耐心消失殆尽,厉声道,“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话出口的一瞬间,容暮一把推向白沁的胸口。 女人太过于激动,对于容暮的动作毫不设防,结果便被她一个大力狠狠推得后退了几步。 白沁眼中有一丝的怔忡,脚底下不知撞到什么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声响在这个原本很是吵闹的空间里。 第198章 那是她的责任 一时间,所有动作的停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白沁的左侧脑门钝痛到麻木,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接着就有液体流了下来,流过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再顺着脸颊,往脖子流了下去。 她想抬起手摸一下,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提不起一点力气。她张了张嘴,眼睛看向门口那边呆愣的容暮,唇边扯出一个荒诞诡谲的笑容,然后眼底的光开始涣散,最终不堪重负地闭上了双眼。 容暮吓呆了。 她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再机械般地看向地上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的白沁,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还好,她的理智还在。 仅存的意识让她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滑开屏幕,点了好几次才打出了120。 交代了地点后,容暮也终于承受不住,滑坐在了地面上。 她做了什么? 是不是杀人了? 容暮眼睛越来越模糊,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空荡荡的,雾茫茫的,仿佛一切都很轻。 她明知道她那么激动,竟然还动手推了她。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容暮全身脱力,窒息感逐渐明显。 她像泡在海上的人,随着海水的波澜起起伏伏,飘忽不定。 应朝寒。 应朝寒,你在哪儿? 我需要你。 后面的事,几乎是在一片混乱中进行。 救护车来的时候,整个餐厅乱成了一锅粥。 店员的高呼声,lina的尖叫声,随着就是白色衣服的人进来又出去。 闹哄哄的空间里,似乎没有人在意这边双眼空洞、目光呆滞的容暮。 直到何浩进门,才发现角落里的容暮。 “小姐!“ 何浩焦急的叫喊声,叫醒了木然的容暮。 “……“ 她愣愣的望过去,眼里空无一物。 “小姐,你怎么了?“ 何浩快急死了。 看到救护车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就涌出一阵不安。当时便给容暮打了电话,可意外的是没人接听。 那时候他就知道出事了。 何浩蹲下身来,想察看容暮的情况。 而容暮像突然被点醒了一样,她扶着墙站起来,腿脚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麻木。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容暮摇了摇头,就要往门外走去。 “哎?您这是要去哪儿……“ 何浩追了过去,想拉住容暮的手。 她的状态,太不对劲了。 容暮手一缩,长发挡住了部分脸,看不清面容。 她边走边吩咐,“去医院。“ “……“ “白沁是被我推倒的。“ “!“ 何浩猛然抬头,这个方向,容暮脸上的苍白被他一览无余。 “不行!您不能去!“ 不知怎么的,何浩挡在容暮面前,面色严峻。 他重复道,“如果是这样,您不能去。“ 容暮咬着牙,唇抿得死紧,“是我的错,我必须去。“ 她要看着白沁安然无恙。 “小姐!“何浩高声道,“白沁受伤的事很快就会传开,您如果这会儿出现在医院,免不了受她身边人的责难,到时候被媒体看见,您……总之,您现在不能过去。“ 容暮默了,脸上像罩上了一层薄纱,让原本苍白的脸色呈现出透明的模样。 “何浩。“她低着头喊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那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扛。“ 第199章 她不能逃避 “……“ 何浩咬牙,下巴崩得死紧。 “送我去吧。“容暮道,“有什么事冲我来,但是人命关天,我不能逃避。“ 此话一出,何浩知道容暮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不是不担心,只是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了。 何浩侧着身子,让出了道。 容暮快速地掠过他身边,声音轻地仿佛不存在,“先别告诉我爸,免得他担心。“ “……是。“ 不告诉又能怎么样?餐厅那么多人看见了,这事很快就会在网上传开。 容总……很快也会知道了。 …… 承德医院的大厅中,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大厅上方的光呈冷白色,照在人们的脸上,他们面色各异,有的焦急,有的失落,有的颓然,有的哀愁。 相比于大厅的嘈杂,楼上的走廊上人影稀少,时不时有两个白衣护士步伐很快地走过。 走廊上白色的冷光照在墙上,墙壁也是一直是惨白。空气中吹着阴冷的风,吹得那边排椅上娇小无力的人儿身子一抖,然后又恢复了僵硬的模样。 容暮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眉头拢紧,平时红润柔软的唇干得起了死皮,一双眸子固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唯有颤动的睫毛能看出她紧张且害怕的情绪。 应朝寒来的时候,他看到的容暮就是这个样子。 没有在他面前时的生动活泼,也没有平日里的淡然清冷,她就那么静静地、顽固地挺直着后背,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拉断。 明明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身子骨风一吹就会断掉,她却固执地保持着动作,无声的坚韧。 她坐在那里,侧着身体,身边还站着守着她的何浩,没有看到应朝寒和文溪的到来。 他看着何浩低声和她说了什么,而她只是眼睫动了动,然后又盯着手术室的红灯。 应朝寒握紧了拳头,心中是难言的心疼和钝痛。 发生事故的第一时间,手底下跟着保护容暮的人就传来了消息,路上他也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知道,现在的容暮有多害怕。 他知道,他的阿时最需要的就是他在身边。 此刻的他多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还有他在,什么都不要怕。 然而,他不能。 身为文溪绯闻“未婚夫“的应朝寒不能,身为应家少爷的应朝寒不能,将来要与整个应家为敌的应朝寒……更不能。 汹涌而来的无力感像一头巨大凶猛的野兽,势要将应朝寒整个吞没,让他钻心地疼,让他噬骨地痛,让他窒息,让他灭亡。 他身上磅礴的气势迸发,一股阴冷森寒的感觉感染了周围的所有人。 陆邡看了一眼应朝寒,又望了望不远处的容暮,又是气愤又是担心。 他担心应哥会冲过去,也担心容小姐的安危;气愤着面前的应朝寒不能光明正大地护住容暮,气愤着他们来医院的理由都只能借助文溪这个女人。 文溪站在那里,感受着身旁两个人的情绪,一双魅眼稳稳地落在容暮的身上。 她的情况,刚才陆邡在车上汇报的时候,文溪全都听见了。 容暮那个女人的狠,她早就预料到了。 第200章 去他妈的隐忍 她狠得不动声色,暗埋在自己温冷的外表和性格之下,不到万不得已,没人能把她狠厉的一面逼出来。 所以说,文溪其实对手术室里的那个人还挺好奇的,竟然能把温温吞吞的容暮逼得动手。 上一次见面,容暮耍得她团团转,还把她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给不小心勾了出来,以至于文溪这段时间想想就觉得,当时的自己在容暮面前丢了挺大的脸。 好吧,其实是觉得有些尴尬。 她想,或许下次见到容暮,她一定没办法再在她面前做出那副妖里妖气的样子了。 谁知道,这“下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她容暮动手把人送进医院的情况下。 哦,对了。 还是跟着应朝寒这人过来的。 文溪轻轻看了一眼应朝寒,一脸隐忍怒气、无力又颓唐的样子,她忽然……有些想看他笑话了怎么办? 应朝寒感受到了文溪好整以暇的目光,但他不想再管,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倔强的、坚韧的容暮。 “咳。“文溪轻咳了一声,看着应朝寒,“要不要我替你过去看看她?“ 听到这话,应朝寒才移开目光。 “陆邡。“他看着一脸看好戏样子的文溪,对着陆邡交代,“去开一间病房,以她的名义。“ 陆邡瞬间会意,“是,我这就去办。“ “……“文溪冷眼看着,“我不住医院。“ “你配住吗?“ “你!“文溪气恼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应少这是保护不了自己女人,把这气撒到我身上了。“ 应朝寒被戳中心事,眼底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我能理解你,毕竟人就在眼前,你也没办法安慰一下。“文溪继续耻笑他,“啧啧……真是可怜。“ “文溪。“应朝寒身边的温度降了下来,“我没心情管你,你最好别惹我。“ 文溪挑起弯眉,唇边挂笑,“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叫过来,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应少,你这算盘打得挺精的啊……“ “你找死……“ 还没说完,应朝寒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感觉到一股热切的目光,带着倔强和委屈,让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轻颤。 他微微转过身,与容暮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只一眼,应朝寒就能感觉到一股酸涩疼痛,极快地流窜于全身每一个角落,卷得他想抛弃所有世俗眼光,将他的阿时狠狠抱进怀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容暮脑子都是空的。 她只是机械般转过头,并没有任何期翼地看向这边。 她以为,她已经虚弱到幻听的地步,幻想他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当容暮真的看到那个人时,她所有强撑的坚强像刚筑起的围墙一般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残垣断壁。 她的心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麻木寂然,此刻却仿佛接收到了久违的阳光,她的心上萌发出了嫩芽,生长的疼痛远没有心动来得强烈。 应朝寒,你终于来了。 容暮干涩无神的眼睛涌上一股子涩然,水水润润的液体逐渐湿了眼眶。 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扑进他怀里歇斯底里地大哭,宣泄这段时间的恐慌、无助、害怕和茫然。 她红了的眼睛惹得应朝寒全身散发出更加森冷的气息,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深沉的眼眸黑得发红,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去他妈的隐忍。 第201章 奔赴更远的未来 去他妈的世俗眼光。 去他妈的长远计划。 他只想要他的阿时,只想去他的阿时身边,不管前路有多难。 文溪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尤其是应朝寒,似乎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 她轻微地皱紧眉头,看向二人的眼里竟然多了些复杂。 应朝寒已经抬起了脚踏出步子,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 他想一刻不停地走向她,将一切抛诸脑后。 刚走了两步,容暮却敛下了眼睑,脸色苍白得像头顶的幽幽冷光。 应朝寒的步伐攸地顿住,浑身僵硬地看着容暮的动作。 她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煽动时是决绝的美丽,优美而灵动。她的泪含在眼中,干涩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瞳一缩,似是下定了决心。 容暮转过了身体。 应朝寒的心跟着一停,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席卷过他满是恐慌的眼睛。 阿时。 他薄唇微动,无声地喊出她的名字。 容暮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体,眼睛再次看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 她听到他的离开,后背愈发僵硬。 片刻过后,容暮又像重新燃起了勇气。 应朝寒,我懂你,所以这次,你也要懂我。 她是看懂了他的所有,所以才会拒绝。 他的爱,已经让他愿意为了她,跨越所有世俗眼光和障碍,奔向这个明知道充满危险、很可能会断送他所有努力的境遇。 他那般义无反顾,只将她狠狠拉进他编织的情网中,让她这辈子都无法逃脱,也不愿意再逃脱。 他证明着他说过的话,但容暮却不能安心地接受。 她要的不只是他单方面的付出,而是两个人一起才会有的未来。 文溪看着转身过来的应朝寒,有些意外。 刚才他们两个人的动作,一个愿意无所畏惧地去,一个却在半晌后无声地转身拒绝了。 这个容暮,究竟是狠心无视了应朝寒的感情,还是……在替他着想? 文溪觉得这两个人是真有意思,不过她想起刚才应朝寒回头的时候,她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 咳,她可能是最近没谈恋爱,脑子秀逗了。 竟然跑来关心这两个人的感情,真是吃饱了撑的。 文溪叹了声气,也回身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不断地流逝着,拉扯着手术室外所有人的心。 十点整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被拉开。 门外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lina一脸焦急地走到正在取着口罩的医生面前,“医生,我们小沁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她一眼,对着围过来的所有人说道,“患者外伤比较严重,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和颅内出血,不过送来得也算及时,手术很成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之后好好休养,遵守医嘱,用不了多久就会康复的。“ “那就好,谢谢医生!“ lina连声说着谢谢,然后护士便推着白沁出来,准备送往病房。 容暮的心一直吊着,医生出来的时候她也不敢上前询问,好在医生说没有太大的问题,容暮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病床被推着从容暮身边走过时,容暮眼也不眨地看着闭着眼的白沁。 第202章 像个疯子 她脸色惨白,双眼紧闭,脑袋被包得像一个粽子,整个人与包间里发疯癫狂的她完全不同,似乎之前都是容暮一个人的错觉。 她自主地跟着病床移动到了病房里,护士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离开。 此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lina,容暮,跟在容暮后面的何浩和躺着的白沁。 lina扫了一眼两人,欲言又止。 对于容暮,lina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 一方面,不管容暮对白沁做了什么,她都不可能把容暮怎么样,她乃至整个公司,不可能为了白沁去得罪容家。另一方面,lina也是气的,白沁做这行以来都是她在带,虽然这姑娘性格和脾气怪异了些,但怎么说两个人都是有些感情的,她被伤成这样,lina心里也不好过。 权益之下,她只得沉默。 “lina小姐,我很抱歉给你们带来这么多困扰。“容暮打破了沉默,率先开口道,“你们公司及白沁个人因伤所延续的费用,我会以我容暮个人的名义给予补偿。“ 容暮低眸,神色很肃重,“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对于白沁受的伤,我真的很抱歉,我并不奢望你能替白沁原谅我,但我请你不要拒绝我的补偿,我是真的希望白沁能够安然无恙。“ 这番话一落,整个病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何浩看了看容暮,心情很是沉重。 他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容暮这么自责的模样,他心里就很难受,很后悔自己没跟着她一起去见这个白沁。 如果他在的话,事情怎么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lina在娱乐圈混了很长时间,也是个人精了。容暮话说得官方,但某些话也说得很晦涩,字里行间隐隐透着自责,但绝没有半分推脱的意思。 她没有解释,而是自己一力担下了责任。 这一点,其实是让lina惊讶的。 她微胖的手把被子给白沁理了理,然后走到容暮的面前。 “容小姐,你说的这些话,其实不是我现在最想听的。“lina眯着眼,显得眼睛更小,“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事,会让这个看上去高冷清绝的女孩子动手伤人? 或是……因为什么契机而发生了这个可以称之为意外的事件? 何浩同样疑惑地看着容暮,希望能得到解答。 容暮抿唇,唇上的死皮干得发涩。 她看着面前矮胖的女人,认真地解释起来,“我跟她发生了些争执。她问我记不记得她,但在此之前,我的确不认识她。我也是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然后……“ 容暮的停顿让lina和何浩都知道,问题大概就出在这里。 “然后怎么了?“ 何浩有些急了。 “然后……“容暮眼眸逐渐暗下,“就因为我的一句不认识,她突然跟发狂了一样,自言自语,又哭又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当时的情绪也没控制好,所以在我们两个人拉扯之间,我推了她一把……之后就是你们进来看到的样子了。“ 容暮看着lina严肃的脸,又一次重复,“我没有说假话,也并不是推卸责任。白沁是我推倒的,不管我有意无意,这是事实,我不会否认。但她当时的样子确实很不对劲,就像……“ “像个疯子。“ 第203章 白沁的背景 lina接过了话头,胖嘟嘟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沉重。 “……“ 容暮和何浩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lina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从lina的话里,容暮很快领悟到了另一层意思。 她的眼睛扫向那边还没苏醒的白沁,然后又回到lina身上,“她……经常这样?“ lina思虑着什么,最后只能带着容暮和何浩出了病房,站在已经无人出入的走廊上。 “白沁是我从一年前开始带的人。“lina默默讲起了过去,“介绍人带她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女孩的外貌非常特别,在这个网络红人泛滥的时代,她这样清纯可人的类型其实很容易受到人们的欢迎。虽然她大学都没毕业,家庭不太完美,可当时她乖巧的样子也给我更多信心,这一年来我和公司在她身上下的功夫也不少。“ “家庭?“ 容暮一下子揪住了这个敏感词汇。 lina肥胖的脸暗了下去,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她爸早些年死了,她妈整天泡在麻将馆里,只知道赌,欠了一屁股债了就来找她要。“ “……“ 这是身世凄惨、命途多舛的典型。 容暮和何浩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 “她家庭是这个样子,心理多少会有些阴暗,其他人不知道,我还是挺清楚的。“ 说着说着,lina就叹了一口气,稀疏的眉头皱在了一起。 “跟她接触多了之后,我就发现这个女孩儿的内心和外表不符,她易怒,而且很容易脾气暴躁,这就是外面很多人跟她合作之后,再也不想跟她同台的原因。只是她进了这行后人气很高,我们公司舍不得丢开她,所以一直让我多规范着她一些。这么久以来,她也听我的话,没在外人面前失控过,一直把自己的形象维持得好好的,这次……也许是容小姐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触到了她的那个点,所以她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 容暮没有说话,她总觉得……他们似乎都忽略了什么地方。 至于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有些东西被遗漏了。 “既然是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不带她去看病?“ 何浩有些许不满地道。 这一听就是有病啊。 不是抑郁症就是狂躁症,这人身为她的经纪人,竟然就这么放任她下去,这不是祸害人吗? 闻言,lina瞟了何浩一眼,“你以为这么容易?她是个公众人物,如果被人拍到她看心理医生,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何况,白沁根本不愿意接受治疗。我不是没想偷偷带她去过,但她每次都能察觉到,然后以各种理由推脱、敷衍我。“ “……“ 何浩被怼得只能闭嘴。 一旁的容暮却像是受到了些许触动,神情考究。 内心封闭,暴躁易怒,性格反常。 越往深处想,容暮越觉得可怕。 “容小姐。“ 一声叫喊打断了容暮的深思。 “哦,你说的我都听见了。“容暮目光停在lina身上,给着建议,“我觉得你之后还是应该想办法帮她,她如今的样子,根本不适合对外做任何工作。“ 第204章 就这么失望? lina明白容暮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道,“今天的事你们双方都有责任,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失手伤了她,这个情况我回头会向公司那边说明。另外,容小姐,小沁是个公众人物,今天的事有不少人看见了,估计这会儿网上已经传开了。我这边能为你做的,仅仅是在谣言出来之后发声明辟谣,我也会等小沁醒了之后跟她商量这件事的解决办法,但是之后舆论的走向还有后续的事……“ 容暮浅淡一笑,带着点点谢意,“你能做这些,已经很麻烦你了,谢谢……你对我的理解。之后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照顾她就好。“ 目前为止,对于容暮来说,没什么比白沁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而lina的一系列做法,也让容暮冰冷的心有了一丝回暖。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以片面的眼光去看待他人,也有人会据理分析,给当事人诚心的慰藉。 lina进了病房以后,容暮便同何浩准备离开。 寂静的走廊上凉着惨淡的冷光,让容暮想起刚才手术室外亮起的红灯,那红得像血液一般的颜色,抽打着她脆弱的心,让她更加不堪一击。 还好,白沁没事。 还好,她不用跟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想着这些,容暮又觉得这萧瑟静默的夜没有那么冷了。 何浩正打算跟容暮说什么,迎面而来一个护士。 她戴着口罩,捏着一叠医用单子,眼睛扫向容暮和何浩。 “你们是503号病房病人的家属吗?“ 503,白沁的病房号。 何浩没出声,容暮便答了,“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护士一本正经地翻着手离的单子,“她这边还有些手续没有办完,缴费没清,需要你们跟我去四楼走一趟。“ “……“ 容暮要说话间,护士的手指了一下何浩,“这位先生,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哎?“ 何浩脑子有些发懵,怎么一上来就叫他? “哎什么?“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皱紧的眉头间有些鄙夷,“你个男人家,当然是让女人休息休息了,又不是让你走多远,磨蹭什么?“ “我……“ 何浩被噎了一下,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 “你去吧,我先去车库等你。“ 容暮吩咐何浩,手指逐渐捏紧。 “哦,那我很快就回来,小姐您先去车上休息着……“ “好。“ 何浩一脸的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护士走了。 容暮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她抬起左手,手心里赫然有一张白色的纸条。 是刚才那个护士擦肩而过时塞到她手里的。 容暮将字条打开,纸上只写了“514“这三个数字。 她攥紧纸条,同时快速地往走廊尽头走了过去。 她的心情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恐慌害怕,却在要见到他时变得紧张。 容暮站在514病房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负能量都甩得差不多了才推开门。 “应朝……“ 带着愉悦的声音在看到房里那人人影时戛然而止。 文溪听着动静转身,看见了容暮嘴角凝固的笑意,扯唇道,“怎么?看到是我,就这么失望啊?“ 第205章 他在这里 容暮只愣了一秒,反手将门关上,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 “容暮,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失落的表情有多明显?“ 文溪嘲笑着她。 还没有,真是一点都不诚实。 容暮眼神很淡,“是你找我?“ 那字迹,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女人的啊。 文溪来了兴致,故意道,“对啊,是我找你,听说你把人打进医院了,所以我专门过来看看。“ “我没事。“ 容暮下意识地说道,而后皱眉,她和文溪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到需要解释这些的地步。 “我知道啊。“文溪看穿了她的想法,还是笑,“知道那个女的还活着,我还真是有点意外。“ 她还以为是容暮发了狠地揍了别人,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容暮扫视了一周,没有看到应朝寒的影子,心里有了重重的失落。 他真的走了? 因为她之前在手术室外拒绝了他,他大概是生她的气了吧。 越想越烦恼,连带看文溪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耐,“看笑话看够了吗?如果看够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容暮突如其来的翻脸让文溪细声叫喊,“喂,你这个女人也太无情了吧……“ 好歹她也是真的有点点担心她,才留在这里等她的。要不然,她文溪能在这个不属于她、又挂着她名号的病房呆这么久? 容暮冷淡地望着文溪,“我对文小姐,不需要多情。“ 她们又没什么关系。 算起来,还是个情敌,一个是明面儿上的,一个是背地里的。 文溪被容暮这一呛,突然失了语。 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 看着容暮转身要拉门的样子,文溪急着喊,“容暮,你别走啊!“ “……“ 容暮不答,手拉上门把。 她要是走了,应朝寒非得弄死她。 文溪上前几步,拉住容暮的手臂,表情不自在地哼,“他在里面。“ 容暮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才发现角落这边还有一扇门,因为视觉的原因,刚才被容暮看漏了去。 容暮突然转身,越过文溪身旁,话也没说一句。 “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 应朝寒需要她当个借口,好堵住外面有心人的嘴,就晚上把她拉了过来,拖进这个有容暮在的医院,就为了看她是否安然无恙。然后不需要她了,就气粗粗地让她滚。 这个呢,见到是她就嫌弃加不待见,听到她说到某人,立马屁颠颠儿地就回头,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文溪,怎么着也是个帝京有名有气、姿色绝伦的大小姐,谁见了她不得礼让三分,可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个两个这么对她,跟踢皮球似的。 想是这么想着,文溪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唇角的笑真得不能再真了。 容暮也没管文溪究竟是走了还是没走,她只知道时间有限,何浩也许很快就会给她打电话,她要抓紧时间去见他。 容暮一推开门,正对着门的男子就望了过来。 他的眸深不见底,脸上没有表情,容暮看不出他的喜怒,但她眼里溢出的湿意却提醒着她一件事。 她好想他。 这整个晚上,她都好想他能陪在身边。 第206章 她一哭,他就想杀人 压抑了一个晚上的害怕、恐惧、慌张、茫然,如同潮水般向容暮全数涌来,逼得她的眼睛越发沉重,有些东西急着要倾斜而出。 应朝寒看似平静的眼眸,在看到容暮倔强委屈的表情时,瞬间风起云涌。 他几乎是下一秒就往容暮走了过去,步伐急而乱,带着压抑过后的心疼和无奈,将她卷入怀中,薄唇压向她微张的唇。 当触到她干涩的唇瓣时,应朝寒的心又是一疼,唇下的动作狂野中夹着温柔。 容暮也是心痛得无以复加,她的双手攀上他厚实的肩膀,一心想把自己对他的想念、爱恋传递给他。 尤其是感受到他的温柔时,容暮再也控制不住,眼角滑落一滴滚烫的眼泪。 她的热泪轻易地被他知晓,于是搂着她腰的手越发用力,唇下的动作变成温柔的舔舐,安抚着她躁动不安的情绪。 两人就那般默契地拥吻着,缠抱着,似乎这个世界只能他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直到容暮的双脚软得快要站不住,应朝寒才放开了她。 两人气喘吁吁,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两人一深一浅交相错杂的呼吸声。 应朝寒的眼睛比容暮见过的每一个黑夜都要深沉,容暮的眼眶又是一红,惹得应朝寒皱起了眉头。 “别哭,阿时。“应朝寒摩挲着她的眼角,“你一哭,我就想杀人。“ 容暮咬住沾着水润的红唇,抬起水漉漉的眼睛,声音里尽是委屈,“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说完眼泪就开始狂飙,吓得应朝寒一脸的惊慌。 他抱着容暮在小沙发上坐下,手拍着她的后背,像哄一个半大的孩子。 “我没有生你的气。“应朝寒把语气放得特别温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的阿时这么好……“ 听他这么一说,容暮哭得更凶了。 哎…… 应朝寒有些手足无措,面对她的眼泪,每一次他都懊恼得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撕碎。 抽抽搭搭哭了有一阵子,在应朝寒的轻哄下,容暮才逐渐止住哭泣。 “不哭了?“ 见她收住,应朝寒眸色微暖。 “……“ 大概是因为在他面前哭的这么难看,容暮不大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应朝寒轻笑,把她搂进怀里,“阿时,你哭得像个小可怜。“ 让他心疼死了。 闻言,容暮咬住下唇,眼里有丝小心翼翼,“应朝寒,我之前不是不想见到你。“ 她突然提起这茬,应朝寒倒是有些惊讶了。 他看着她红润的眼眶,定定地开口,“我知道。“ 他知道她的意思,知道她当时的拒绝废了她自己多大的力气,也知道她为了他们共同的将来不得不做出之前那样的抉择。 他都知道。 “……“ 容暮低了低眉,“今天这件事,是一个意外。“ 应朝寒挑眉,他知道她的解释要来了。 容暮看了他一眼,将她和白沁发生的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容暮顿了顿,“你过来的时候,那边人实在太多了,我知道你想来陪我……“ 但是她不能让他那么做,他们都不能那么任性。 第207章 第一个想到的人 应朝寒摸着她的头顶,很是温柔,“阿时,我没有因为这件事生你的气。“ 容暮一愣,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他没有因为任何事而生气,还是他在生气,只不过不是为了这件事? 容暮猜想,应该是后者。 她观察着应朝寒晦暗的脸色,“那你在生我的什么气?“ 从进来的时候,其实容暮就感觉到了,不管是那个吻,还是他一直不骄不躁的态度,她都感觉得到他压抑着的怒气。 应朝寒淡淡地看着容暮,眼里的温情褪去了不少,声音略显严肃,“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难道不知道他会担心她吗? 她知不知道,当他从陆邡嘴里听到那些话时,心里作何感想? “……“ 容暮怎么也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件事而生气,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阿时,你有危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起我?难道是我不值得你相信,还是你不愿意依赖我?“ 他低低地说着,似叹息,夹着微不可闻的低落和失望,扎得容暮的心一疼。 “不是的!“容暮立刻否认,“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以为自己杀了人……“ 容暮握住应朝寒的手,焦急的情绪从力道就能看出。 “应朝寒,我不是没有想到你!“容暮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看到应朝寒失落的模样,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我很想你,在只有我和满头是血的白沁的那个房间里,在来医院的路上,在手术室门外,我都希望是你陪在我身边……“ 虽然他们之间其实还隔着千山万水,但她当时出事后想起的第一个身边的人,就是他。 “阿时。“应朝寒回握住容暮冰凉的手,眉头微蹙,“没有谁能阻挡我来你的身边,只要你一句话,我爬也会爬到你身边;同样的,没有谁能越过我动你一分一毫,只要有我在,我没死,你就不会有事。“ “应朝寒……“ 一番情话,安抚着容暮一整晚都不上不下的心,给予了她奇迹般的安慰。 “所以,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要有那么多顾虑,你的心里只能有我。“应朝寒抵着容暮的额头,话语中尽显占有欲,“再有下次,你第一个人想到的人必须是我,懂么?“ “嗯。“ 容暮点了点头,因他的话眼泪又要渗出来。 今晚的她,似乎格外容易伤感。 “好了,不准哭。“应朝寒威胁着她,“你要是再哭,我就亲到你不哭为止。“ 他一瞬间恢复的吊儿郎当样,让容暮破涕为笑,又腻歪了一阵子,容暮揣在包里的电话就响了。 是何浩。 容暮看了一眼应朝寒,接起了电话。 应朝寒被人这样打扰,突然就很不爽了。 下面的人怎么办事的,他还没跟他女人待上半个小时,竟然就让人来打扰他们了,真是……白养这群猪脑子了!连人都拖不住! 容暮挂断电话,看向应朝寒的眼里有些不舍,“我要回去了。“ “……“ 应朝寒没什么表情,脸色相当平静。 第208章 会不会是巧合? 容暮咬了咬唇,“你今天也忙了很久吧?“ 又是公司的事,又是她的事。 应朝寒看着她,薄唇吐出与他表情一点都不符合的话。 “是,我很累。“ 容暮噎了一下,“我也很累了,所以我们都回家休息了,好吗?“ 应朝寒眸光肃木,有些无奈地摸着她的脸蛋,“好了,你今天经历的事不少,也被吓坏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你乖乖回去休息。“ 他对自己无感,但是心疼他的阿时。 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了他家阿时,有什么事,就让他去做吧。 听到他说他去解决后续,容暮不乐意了。 “你今天也很累了……“ “刚才说过你要多依赖我一些,忘了?“ 应朝寒眸色沉沉地望着容暮。 “当然没有,可是……“ 容暮还想说什么,被应朝寒冷下的脸色截断。 “没有可是。“他这句话的语气太过专治,应朝寒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了,于是低声对着容暮说道,“我很快就会解决的,你必须相信你男人,嗯?“ 容暮苍白的脸上爬上一丝红晕,先小声说了一句“好“。 应朝寒这才笑着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拍着她的后背说道,“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所有事都会处理好的。“ “嗯。“容暮缓缓站起身,“那你处理好了也早点回去休息,不要太晚了……“ “好。“ 应朝寒应了,从沙发上站起身,微微含笑地目送容暮离开。 容暮一走,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寂寥,应朝寒站在窗前,不知从哪里来的烟被夹住点燃,点点星火绽放在他修长的指尖。 陆邡敲门进来时,他就是这么一副冷清沉默的模样。 “应哥……“ 应朝寒头也没回,只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色,“处理好了?“ “嗯。“陆邡回答,“消息已经封锁,各大媒体那边都打过招呼了,目前只剩下一些亲眼看到的人手里的视频和照片,手下的人正在追回的路上。“ 应朝寒眸光冷凝,对他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尽快,天亮之前,我不想看到任何有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是。“ 应朝寒的两指一弹,手中的烟蒂被弹了出去,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哦,对了,应哥,那个白沁我已经查过了。“陆邡看着应朝寒说道,“这个女人一年前开始混迹模特界,在此之前的生活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之处,和容小姐也没有过任何交集,更没有陷害容小姐的动机。“ 这次的事情,据容小姐说,确实是个意外。但应哥非要让他去查,这就说明应朝寒一定是看出了哪里不对劲。 听到陆邡的话,应朝寒没有出声,只是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森冷。 没有动机? 这世上说不出动机的事儿就多了去了,这个叫什么白沁的,会无缘无故地就找上容暮?满世界的人那么多,怎么就非得赖着容暮? “应哥,你说……这事会不会只是个巧合?“ 陆邡瞄着应朝寒不辨喜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应朝寒赏了他一个冷眼,好吧,当他没说。 第209章 他要亲自守着她 “容氏跟虹升刚开了合作项目,阿时她爸就病了,这虹升也一开口就指定那个女人,能有这么巧的事?“ 应朝寒的声音夹着丝丝冷然,有些说不透的复杂意味。 “对啊……这白沁还拿着容氏威胁容小姐,好像知道容小姐很重视容氏一样……“陆邡摸着下巴分析,“哎?她怎么会这么了解容小姐?“ 是啊。 除了容暮身边亲近的人,鲜少有人知道容暮有多看重容家。 一个与容暮从无半点交集的陌生女人,为什么会知道容氏在容暮心中的地位有多重?重到她能拿着容暮这个短处来胁迫容暮签她? 要么是事先就有了准备,要么就是有人为她提供了这些信息。 想到这两种可能,陆邡背后爬上一股凉意,冷得他不由自主地颤栗。 他震惊的眼睛看向应朝寒,对方转过了身,后腰抵在窗台边,唇抿出一条锐利冷硬的线条。 陆邡能想到的,他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一想到也许又是一个针对容暮的阴谋,他的心就沉闷得如同掉进零下几十度的冰水中,又冷又寒。 陆邡察觉到他身上那股窜动在周围的森寒气息,分明是有隐隐发怒的架势。 “应哥,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 陆邡牵强地笑着劝道,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的都不相信。 “她被绑架过的事,我没忘!“ 应朝寒咬牙切齿地低吼。 那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也是他到目前为止最后悔的事,后悔他没能早一点看出自己对她的占有欲是喜爱,后悔当初没能早一点救到她,才让她全身鲜血淋漓地倒在他面前。 那个画面,深深地镶嵌在他的脑海中,怎么都无法忘记。 此时的应朝寒散发着要毁天灭地的气势,悔恨与痛苦交织,足以毁掉身边的一切。 陆邡慌了,急忙说道,“你觉得这事和那件事有联系吗?应哥,那事已经过去半年了!“ 他们查过陈森,确实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他,误导他和容暮结仇,才导致容暮差点被杀。还有容迟,那时候他也亲口承认,有人把他和陈森联系到了一起,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害容暮。 可是,那件事到现在也没查出是谁在背后搞的鬼。那人做得干干净净,这边失败后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刚查到陈森和容迟有联系,所有线索就断了,加上容暮这些日子都好好的,这事儿也被搁置下来。 应哥现在突然提起之前那件事,又说这两件事有联系,陆邡其实觉得不然。 “这两件事隔了这么久,也没有任何线索指明这两个事儿有关联……“ 陆邡看了看应朝寒,声音小了下去。 “而且这次的事,容小姐不是说了是意外吗?那姑娘也不像蠢到拿自己的命来赌的人啊……“ 陆邡说的也并无道理,但应朝寒不会因为这种表面的东西就放弃他心里的想法。 “盯好虹升和那个女人。“ 应朝寒低声吩咐陆邡。 无论这一切只是那个女人的算计,还是背后有人在捣鬼,只要事关容暮,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我知道了。“陆邡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应哥,那容小姐这边……“ “把公司不必要的事都推了。“应朝寒的眼顽固地看着病床的一角,“我要亲自守着她!“ 第210章 丝毫没有泄露 容暮早上六点就起床了,虽然昨晚回来得很晚,但睡到现在,身上的疲惫感也已经缓和得差不多了。 她随意地绑了绑长发,踩着拖鞋下楼,径直往厨房里去。 五月的清晨不算冷,但凉气也是嗖嗖地往温暖的地方钻进去。 天还没亮,雾蒙蒙地沉着,整个容家一片漆黑,只有厨房是一室光亮,昏黄温暖的灯光透过窗,打在室外院子的草丛中,绿叶上沾着点点露珠,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被遗落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耀耀生辉。 容暮从冰箱里拿出一只乌骨鸡,清洗干净后放在锅里过水,然后在餐台各处找了配料,还有些滋补的中药药材。 等做好一切,时针已经指向七点整。 容暮看了看发出咕噜咕噜声的砂锅,把手洗干净后,上楼拿了手机再下来。 她打开网络,刷了刷今天的新闻头条,头条上是某新锐明星夜会公司一高层,再往下滑了滑,几乎都是些娱乐新闻。 容暮有些意外,又点了a市的都市早报,还是没有任何有关于她和白沁的消息。 是……他做的吧。 容暮咬了咬唇,昨晚回来前,他跟她说不用她操心,她是应了,但想着这么大一件事,又是关于她自己的,容暮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呢? 她心里的焦虑没法缓解,甚至是在回到容家的时候,她看到容南浦在沙发上等她时,那时候也是害怕极了。 她或许可以不怕消息传出去,但她害怕她爸知道这件事。 这些日子,她爸的身体越发不好,都是这些年来长年累月不死不休地工作,导致身体不堪重负,变得越来越差。她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在家休息一段期间,如果这事让他知道,恐怕容南浦立刻就会回到容氏,忙着帮她解决后续的事。 她不想的。 好在,昨晚回来后,容南浦只是跟她说,好多天晚上都没见到她了,生怕她忙着公司的事,没时间休息,这才专门等着她回来叮嘱她的。 看他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容暮伤人的事。 容暮内心忐忑地听了容南浦的话,然后劝着他去睡觉,等容南浦进屋后,容暮才拿出手机,翻了翻新闻,并没有任何消息。 今早,也没有任何消息露出来,似乎她和白沁根本就不存在见面这件事。 所以,这就是他为她所做的事吗? 容暮面上没什么动静,心里已经燃起了雀跃的火花。 她设想过这则消息出来后的情况,想好了自己觉得还算可行的解决办法,既能不拖累容家,也能保证容氏在这场风波里安然无事。 可是,这个人连让她用这个办法的机会没有了。 真庆幸啊。 在这个时候,有他作为她的避风港,让她根本不用担心会出任何差错。 容暮抿着唇一笑,本想给应朝寒打个电话问问,可一看到这个时间点,她便放弃了。 做完这些部署,大概花了他很多时间,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容暮捏着手机,走向亮着的厨房。 厨房里的佣人们看着笑脸盈盈的容暮,又看了看灶台上的砂锅,好像有些明白了。 “小姐,您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一个年轻的女佣问道。 第211章 看望 “嗯。“察觉到佣人疑惑的眼神,容暮说道,“我有个聊得来的客户生孩子了,我炖点补品,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她。“ “哦。“佣人们恍然大悟道,“小姐需要帮忙吗?“ 容暮摇了摇头,“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是。“ 佣人答完就各司其职,没有人再管这边的容暮。 等到八点多,容暮给容南浦盛了一碗放好,吩咐佣人端上楼后,才把剩下炖好的鸡汤装进保温盒里,拎着去了医院。 白天的医院人来人往,五颜六色的人影中,时不时穿过一个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或医生。 容暮从电梯口出来,径直去了白沁的病房。 站在门前,容暮看了看手里拎着的保温盒,抬手敲响了病房的门。 “请进。“ 是lina的声音。 容暮推开门,房间里的两人都看了过来。 lina正在给白沁剥桔子,看到容暮后便起了身,“容小姐,你来了。“ “嗯。“ 容暮走到病床前,看着床上已经醒过来的白沁,她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但已经比昨晚惨白如纸的她好了很多。 看到容暮,白沁并未开口讲话,眼神似乎有些飘忽。 容暮将手里的保温盒递给了lina,“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多的话,容暮也不知该如何说。 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lina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保温盒,然后将它打开,一股鸡汤的香气混着补药的清香,瞬间飘散在整个病房里。 “是鸡汤啊!“lina有些惊喜地说着,“容小姐怕是花了不少时间炖的吧?真是有心了……“ 转过头,她就对着白沁说,“我盛一点给你喝啊,挺香的……“ 白沁淡淡地撇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见状,lina先调整了病床的高度,再取过勺子和小碗,盛了些鸡汤和炖得烂透了的鸡肉和补药,坐在半高的的椅子上,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鸡汤,还不忘贴心地吹了吹亮,才拖到白沁的唇前。 lina的眼里有着很明显的期待,香气扑鼻的鸡汤就在眼前,白沁却一直看着站在床尾的容暮。 她的眼神很轻,又很凉,像一片片雪花落在容暮身上,容暮并没有觉得很重,但心中倍感压抑。 她与白沁对望着,没有逃避,手下轻轻地捏紧了包包的边角。 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白沁突然一笑,唇边扯出一个很淡的弧度,在她那张苍白得像鬼一样的脸上显得尤其僵硬。 下一秒,她便低下眼睑,竭力往前倾了一些,把勺子里的鸡汤喝了下去。 “味道不错。“ 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白沁的嗓音有些沙哑。 lina松了一口气,“好喝就多喝一点。“ 然后接着给白沁喂着鸡汤,没一会儿,一碗鸡汤就见了底。 在这期间,容暮接到了应朝寒的电话,她在白沁悠然的笑容中走出病房,接通了电话。 容暮告诉可应朝寒她在医院,听到应朝寒说“我马上过来“时,容暮慌了一下,她委婉地说“我只是过来看看她,没事的话我会回公司去上班“,努力表达着她的拒绝,然而,对专治霸道的某人并没有任何作用。 最后,他还是要来。 第212章 她会答应的 容暮看着挂断的手机皱了皱眉,有些无奈。 罢了,他要来就来吧,正好问问他关于新闻的事情。 容暮再一次推开门进去时,她看到了lina惊喜的表情。 lina似乎挺高兴,脸上的肥肉笑得一颤一颤的,“容小姐,您先坐。“ 这话一听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容暮点头,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lina笑着道,“容小姐,关于您和小沁这次这个事件,小沁说了,她不追究您的任何责任。“ 不追究? 容暮惊诧的眼看向床上虚弱的白沁,她还是那般似笑非笑的样子。 “……“ lina也把容暮的诧异看在眼里,一字一句地开始解释,“是这样的,小沁跟我说明了昨晚上的事情,也说了是她自己不小心才会摔倒,跟您没有关系,所以您也不要再多想什么,反而是我们要谢谢您及时打了120,否则,小沁现在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lina的高兴是真的。 她所做的一切,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代表着公司的态度。她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去告容暮,公司不可能为了白沁去得罪容家,但如果白沁本人坚持要告容暮,这件事对于lina来说才是真的难办。 好在,白沁并没有要告容暮的意向。 刚才容暮出去接电话的时候,lina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白沁关于此事的态度,白沁虽然态度很冷,但很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我不会告她“,lina这个心就放下来了。 她希望容暮能够尽快明白白沁的态度,也能看清楚她和公司的立场。反正不管怎么说,白沁不追究,容暮相安无事,大家皆大欢喜。至于白沁说的她自己摔倒什么的,lina其实是并没有那么在意。 lina的暗喜,白沁本人似是而非的态度,从“害人“变成“救人“的容暮,一时间无法适应这个变化。 明明是她推了白沁一把,白沁才会摔倒撞到头的,她为什么要那么说? “对了,既然我们已经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那么关于签约的事,咱们也可以继续进行了。“ lina如是说道。 “什么?“ 容暮更是诧异,语音拔高了不少。 看着容暮又是疑惑又是惊讶的样子,lina尴尬道,“小沁说,通过这次这件事情,她看得出容小姐您是一个善良又有责任心的人,在您领导下的容氏也一定是一家非常优秀、非常人道的公司,所以想继续跟容氏合作下去……“ 打死容暮都没有想到,白沁会跟lina说这样的话。 她当时面目狰狞的样子、掺着恨意的双眸,无一不在提醒着容暮,她有多讨厌她。可现在,她却答应要继续跟容氏合作,还是出了这茬事情以后?她之前不是死活不乐意签约的吗? 容暮默了。 她想,这个女人的脑子应该也被摔傻了。 “呃……“ lina看了看床上闭上眼睛的白沁,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容暮,多少有些想抓狂。 早些时候,容氏的人找上门来,她是提白沁乐得不行的,a市赫赫有名的容氏,谁不想攀一攀?这么好的资源送上门,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可白沁当时却直接把人家的人轰走了,给lina气得说了她半天。 白沁呢,只是坐在梳妆台前,涂着她那颜色亮丽无比的指甲油,不甚在意地说“她会来的“。 第213章 白沁的要求 她不知道白沁哪儿来的自信,可人也已经走了,她也没办法再去追回来。没想到的是,晚上下了通告,白沁就说要去见一个人,而那个人真的是容家小姐容暮。 lina不可置信,容暮真的来了。 这么好的资源,被拒了一次,竟然连少东家都亲自上门了,这对于白沁来说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然而她的希望并没有撑多久,白沁就被搞成这样,给送来了医院。 心疼吗? lina心疼死了,她不仅心疼白沁这个姑娘,也心疼这阵子即将失去的所有赚钱的机会,包括和容氏这趟合作。 容暮虽说看着冷清了些,但性子却也是挺好的,通过昨晚上的对话,lina就看得出来。她的正直、有责任感,是如今这个社会所缺乏的。她也相信,如果她们能继续跟容氏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然而,事实狠心地打断了她的臆想。 就在lina感叹着这以后的时间该如何是好时,白沁说了什么呢? 她躺在床上,头上缠满了绷带,虚弱得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可就是这样的白沁,眼看着容暮走出去关紧的那扇门,说出了要合作下去的话。 lina忍不住想嘲笑她的天真来着,她那副模样又让她下不了狠心。 且不说容氏这次的这个项目急不急,等不等得了她白沁康复出院,就说她一次次为难容氏和容氏下面的人,人家都不可能再同意这一点了。 “她会答应的。“ 白沁笃定地说,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似乎容不得lina不相信。 她想起上次白沁说的“她会来的“,之后容暮就真的来了。 那这次,容暮还会答应么? 怀着期待的lina只能一试,她不会轻易就替白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一旦白沁攀上容氏,她的事业之路从此往后一定会一帆风顺、一红爆红。 她之前可是怀着莫须有的信心,可现在容暮的反应,好像并没有要同意的意思。 lina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说道,“容小姐,我看过贵公司和虹升集团的合作项目,是在七月份的时候才会开盘,那么,宣传片和海报的拍摄其实完全可以推迟到下个月月底的。到了那个时候,小沁应该可以复工了……您看可不可以把这个拍摄日期往后推一些,人还是继续用小沁?“ 用白沁吗? 说句实话,容暮是万万不想的。 白沁对她的态度,对工作的态度,还有怪异的行为和暴躁的脾气,都让容暮无法再接受这个女人。 她是失手伤了她,但公是公,私是私,作为容暮,她可以为了补偿而继续用白沁;但作为容氏的领头人,她不能。 容暮皱着眉,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 “lina,你先出去。“ 病床上一直闭着眼睛的白沁出了声,阻止了容暮要说出口的话。 lina站起身,看着依旧闭着眼的白沁,神情藏不住担忧,“小沁!“ 白沁幽幽地睁开眼,发白的唇一张一合,“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跟她谈谈。“ 又是单独。 lina想扶额,这两个人单独一起,她总觉得要出事。 白沁双眸还有些迷蒙,但十分坚定。 lina只能小声地叹了一声气,留下一句“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就离开了房间。 第214章 动之以情 关门声响起,容暮动也没动。 白沁瞟着那边容暮的身影,唇边的笑容淡得不能再淡了。 “你想做什么?“ 容暮的眼睛落在病床的一角,徒添一抹冷淡。 “想赚你容氏的钱。“ 似笑非笑的声音引起容暮寡淡的不适。 那天这女人的失控,她记得非常清楚。 “白沁,我没心情跟你绕弯子,你总是一副我和你认识的样子。试问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你到底……是从哪里认识我的?“ 容暮终于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她总觉得白沁的存在,于她而言,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炸得她粉身碎骨。 “你是不该认识我……“ 白沁的声音轻得很,给了容暮一种空灵幽然的错觉。 “那我应该认识谁?“ 容暮抿唇,眼神清冷中夹着一丝锐利,射向床上脸色惨白的女人。 白沁掀起眼皮,眼里似有波涛暗涌,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蒋涛……你还记得吗?“ 容暮脑海里掠过一道人影,难掩诧异地问道:“你们认识?“ 白沁一笑,有一点嘲讽的意味,“想起来了?“ 容暮低眸,这个叫蒋涛的男人是容暮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同班同学,据说他因为长相俊朗帅气,被学校的很多女生看中,而且学业也很优秀。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容暮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就向她告白了,结果当然不用说,被拒绝得相当惨烈。 不过他事后也没有被拒绝的窘迫,大学四年都一直追着容暮,所以容暮才记得比较清楚。 容暮看着白沁,“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 “……“ 白沁的直接倒是让容暮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病了。“ 嗯? “他想见你。“ 容暮皱紧了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如果白沁真的喜欢蒋涛,而这个蒋涛到如今还念着她,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她不就是白沁的情敌了吗? 白沁看着容暮沉默的样子,缓缓说道,“大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但我听说他一直有个喜欢的女孩,所以……我才因此认识了你。我不是没向他表过白,但是他拒绝了我,理由是……他只喜欢你。“ “……“ 所以说,容暮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的深爱,如今深爱这个男人的女人却来找她的麻烦? “所以呢?“ “他生病了,快要死了……所以他想见你一面。“ 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容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想见我,你可以一开始就挑明直说,没必要这么做。“ 容暮蹙眉,一字一句地说道。 “呵……“白沁笑了一声,眼里有着些许嘲讽,“谁不知道你容暮是出了名的冷漠不近人情?你读大学那会儿就那样,现在接管了容氏,还能好到哪里去?“ 她的话似假非假,容暮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她的讽刺是真的。 “我找你的茬,你可以理解为是我想借机泄愤,但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快死了,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第215章 他以前很坏 沉默了一阵,容暮垂眸,“他在哪儿?“ 白沁知道她已经妥协,唇边勾着一抹奇异的笑容。 “在a市东边的一座小镇上。“ 小镇? “为什么不在医院?“ 容暮问。 “治不好了,他也已经放弃了。“白沁微喘着气,似乎说这么多话有些吃力了,“在医院治疗已经花光了所有的钱了,他的身体也没有好转,与其看着他那么痛苦,不如直接满足他的愿望来得好,不是吗?“ 容暮承认,白沁的这番说辞很对她的想法,人之将死,还有什么比满足他愿望能让他更安心的呢? “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去看他。“ 白沁想了想,“等我好些吧,下个周末怎么样?“ 容暮不动声色地考虑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会让我的助理安排。“ “好。“ 容暮忽然想起一件事,“关于合作的事……“ 白沁看着她,“虹升那边只会用我,等我好些了,后面我会好好配合你们公司,你也不用想毁约的事了。“ “……“ 这么一说,容暮似乎没有选择。 白沁颇有几分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再摆架子了,你大可不必一副担心的样子。“ “……合同之后会交给lina。“ “行。“ 该说的已经说完,容暮站起身往外走,最后嘱咐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 “你放心。“ 略带愉悦的声音让容暮心里传来阵阵瑟缩感,lina见到她出来,一脸期翼地看着容暮。 她只道,“合同晚点我让人送过来。“ lina一瞬间眉开眼笑,谄媚得完全没有昨天晚上那副严肃认真地样子。 随意说了几句,容暮便往电梯口走去。 她的心里很不舒服,很多疑问纠缠着她的心脏,让她的脑子混沌不堪。 刚拐过走廊的拐角,就被人猛地抓住手腕,扯进一间病房。 容暮一脸惊魂未定,在看清面前的人时,心才稳稳地放了下来。 “你忙完了?“ 容暮的声音带着丝丝柔顺,温柔的样子戳中了男人的心。 应朝寒搂着她,黑眸深邃,“你的事更重要。“ 容暮一笑,拉着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你其实不用过来,我什么事都没有……“ 应朝寒睨着她,“等到你有事,我还来得及吗?“ 噗—— 容暮正想让他别咒她,就听见男人阴沉沉的嗓音响起。 “听说……你给那个女人熬鸡汤了?“ 容暮怔住,他怎么知道? 还没来得及问,触到应朝寒墨色眼睛里的嫉妒时,容暮哭笑不得。 “吃醋了?“ 应朝寒摇头,“想吃你。“ 容暮转头剜了他一眼,脸蛋控制不住地微红,“我把她弄成那样,良心上也过意不去的……所以才炖了个鸡汤。“ 她这不是希望白沁能早点好吗? “你从来都没给我做过饭。“ 还是嫉妒,还是一大股酸味。 容暮被噎了一下,红唇嘟囔着,“你以前对我那么坏,谁要做饭给你吃?“ “阿时。“ “嗯。“ 应朝寒顿了一下,话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我以前对你很坏?“ 容暮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他那么浪荡,勾引她,骚扰她,威胁她,还差点掐死她……这么说来,还真是很差。 应朝寒与容暮想到了一起,俊脸一下子就沉得不成样子。 第216章 那是个什么东西? 容暮也看出来他的不悦,于是咳了一声,把话题引开,“刚才白沁跟我提了个要求。“ 应朝寒知道她是故意为之,也不说话。 容暮牵过他的大掌,指尖顺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摩挲着,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她让我去见一个人,那人是我以前的同学。“ 应朝寒垂着眸子,只看着容暮的手与他的相互交叠,格外缠绵。 他似乎对她说的事儿不太上心,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你答应了?“ 容暮点了点头,抿着唇解释,“她和那人有些渊源,自己也说……她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我答应这件事。“ 应朝寒头也没抬,眼睛就停在容暮圆润白皙的指尖上,像要把她的手盯出个洞来。 容暮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说着,“这次的事,知道内情的人很少,但人的确是我推的,可今天她醒了过后,主动要求不追究我的责任,并且还要继续跟容氏的合作,只要求我去见那个人一面……“ 说着,容暮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应朝寒,“为了容氏的声誉,我当然知道答应她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并不喜欢她,只是我觉得……如果只是去见一个人,就能将这些事解决,的确能省心不少。“ “不过……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容暮低皱着眉头,终于看到应朝寒一副专注于她手指的模样,有些无奈。 察觉到容暮的停顿,应朝寒将她的手一把扣住,很配合地问她,“你觉得哪里不对?“ 容暮的脸染上了些许纠结和复杂,“白沁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总是很奇怪……不管是她从一开始的刻意刁难,还是今天突然的坦白妥协,都让我觉得她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应朝寒的眸子深了深,脸上还是一副挺温和的表情,“你觉得她有其他目的,现在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容暮被说中想法,脸色有些凝重,“她差点把命都搭进来,如果真的是为了让我去见蒋涛,一开始说明了就好,拐弯抹角地设计我,千方百计地想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有必要吗?“ 蒋涛是个什么东西? 容暮往后靠了靠,压根儿没注意到应朝寒脸色黑沉下来,“她做了这么多费心费神的事,跟容氏对着干,然后突然又跟我摊牌,感觉就像……“ “怕某些事情败露,所以提前跟你摊牌,想获取你的信任。“ “没错!“ 容暮又根据自己的想法分析了一番,最后才问应朝寒,“这整件事……你怎么看?“ 一抹邪肆爬上应朝寒的深重轮廓,还带着点让人不易察觉的阴霾。 从虹升的指定人为白沁,到白沁为了自己所谓的目的,非要见到容暮本人之后,这一切的后续总是在向着一个不可探知的点而去,让人慌张畏惧。 这一切的底下,有着丝丝缕缕斩不掉的联系,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往容暮和应朝寒身上盖过来。 这是一个阴谋。 一个针对容暮的巨大阴谋。 第217章 醋王上线 想到这点,应朝寒身上发出一股冷冽森然的气息,连容暮都感觉到了,她轻摇了一下应朝寒,担忧地问道,“应朝寒,你怎么了?“ 男人发黑的眸色骤然变浅,温情爬上他绷紧的唇角,无所谓地笑,“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就去看看吧,你这么做,不也是为了试探?“ 一下子多云转晴的男人让容暮愣了一下,“是想试探一下她的目的……“ 她已经察觉出了不对,自然就要出手一试。故步自封实在不是她的风格,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针对她的话,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别人也会追到她的去处。 他们不就是想让她跟着白沁说的做吗?那她就做给他们看。 顺水推舟过后,再来看看谁才是赢家。 她身上那股子凛冽的气势同她身边的男人如出一辙,应朝寒邪邪一笑,“阿时,跟我在一起之后,我发现你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容暮白了他一眼。 她从小就聪明,要他说? 应朝寒把她扯进怀里,蹭着她柔软的发丝,“像我。“ 她的确越来越像他了,面对凶险未知的前路,她面上平静得过头,心里却早就盘算了许多,甚至想借着别人的手去反将背后的人一军。 不动一兵一卒,干净利落,却又狠得让他讨厌不起来。 “阿时,你要是早点遇见我,容氏肯定不只现在这点成绩。“ 这话说的,光往自己脸上贴金。 容暮附在应朝寒胸膛上,戳了戳他的胸口,“应少,你别这么自恋。“ 应朝寒理所当然地道,“夫唱妇随,我是什么样,你也是。“ “……“ 容暮无语。 应朝寒突然想到件事,掐住容暮的脸颊,抵着她的额头问她,“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 容暮一下子被问懵了,“谁?“ 应朝寒剑眉微蹙,不晓得该如何问了。 那个叫什么蒋涛的,他连名字都不想提起。 “哦……“容暮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就是大学里的一个同学。“ “男的?“ “……嗯。“ 容暮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边往后退,边说道,“白沁说他得了绝症,想在死前见我一面,不过我觉得这只是她的借口,所以……“ “所以什么?“ 男人的声音已经有些低哑,容暮往后退的动作也被他按上来的手止住,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所以你不要计较这些……我真的只是去看看……“ 应朝寒倏地笑了,笑容里有阴森的成分,他咬着牙道,“阿时,你看我像傻子吗?“ 一个男人,死前还念着她,想见她一面,除了喜欢,谁他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儿? 他嫉妒的眼神看着容暮,容暮的眼睛忍不住心虚地移开,可刚一移开,容暮自己就在心里叫了句苦。 她这种表现,不明摆着她跟那个人有什么吗? 就在应朝寒快要压过来的时候,容暮赶紧解释,“他真的是我同班同学,只是那会儿追过我一阵子,但是我拒绝了!真的!“ 容暮像发誓一样,表情坚决得很,可应朝寒的脸不知怎么的,比刚才更黑了。 第218章 我陪你一起去 容暮的冷漠,他比谁都清楚。他可是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被她的不近人情折磨得死去活来,差点就被她踢开了,这才打动了她这只小鹌鹑。何况大学那会儿,他没记错的话,她整天就忙着时妈妈的事,会有时间跟同学联系感情?更别说那个什么蒋涛还只是追她的男人了! 如果不是他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容暮能把他记住才有鬼了! 嫉妒的火焰在应朝寒的眸里燃烧着,容暮双手抵在他胸前,被他轻而易举地搂紧,然后吻住。 这个吻来势汹汹,凶狠霸道,又带着他一向的缱绻与温柔,很快就把容暮攻陷,直把她吻得脑子阵阵发昏。 一吻毕,两人都喘着粗气,这噬骨的甜美缓和了应朝寒汹涌的妒意。 容暮窝在他怀里,身上提不起什么力气,不然她一定会捶他一拳。 “你去吧。“ 正在心里抱怨着的容暮听到应朝寒这句话时,多少有些惊讶。 她以为,凭他对她的占有欲,让她去见一个过去追着她很久、现在还念着她的男人,他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容暮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轻轻“嗯“了一声。 “我陪你一起去。“ 咳! 容暮撑起上半身,不无震惊地看着他,“你陪我?“ 怎么可能? 应朝寒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那个女人的目的还不清楚,你一个人跟着她去,我不放心。“ 何况,要他同意她跟别的男人同处一室一天?想都不要想! “可你以什么身份跟着我?“容暮高声说道,一下子又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才缓缓沉下身子,脸上尽量温柔,“她要是真图谋不轨,在寻找下手的机会,我一个人当然是最好的。你跟着我,不就彻底暴露我们的想法了吗……“ 一旦打草惊蛇,这些部署不就白费了吗? 应朝寒知道她的意思,但脸色依旧冷然,语气不容至喙,“阿时,你想让我看着你踏入险境,自己在一边旁观?呵……抱歉,不可能。“ “只是去看一个病人,至多也就再加上一个白沁,两个人身体都不好,你觉得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容暮安抚着应朝寒,“要不然,你可以派人跟着我,如果真有问题,让他们立刻来救我就好了。“ 他事情那么多,没必要为了她东奔西跑。 “我什么都能听你的,但关乎你安全的事,我不会退让一步。“应朝寒看着容暮,很是认真,“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其他事你不用管,交给我就好。“ 容暮还想说些什么,被应朝寒肃然的面色堵住。 他为了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她不答应,就显得她太不领情了。再说了,应朝寒本身就是个头脑敏捷、心思缜密的男人,他自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阴谋诡计,才能安稳坐在应家少爷这个位置上。她的担忧,实在太多余了。 想到这里,容暮也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 看着应朝寒依旧冷凝的脸,容暮好声说道,“咱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应朝寒看了她一眼,无奈宠溺地站起身,跟着她的步子往外走去。 第219章 不一样的她 文溪很烦。 昨晚上跟着应朝寒到医院转了圈,可能是凉了肚子,今天早上发现那个来了的时候,她还是挺纳闷的。 因为她是被疼醒的。 她那个一向很准时,而且从不痛经。真是因为来了a市以后水土不服,所以不仅提前了好多天,还闹得这么难受。 她早上醒过来,看到床上的那一抹血色,小腹也坠坠发痛,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本来不想来医院的,但是确实是在家里疼得不行了。 文溪从车里下来,身子有些佝偻,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了许多,还好她出门时戴了一个口罩,把那双撩人的眼睛露在了外面。 她的手微微扶着腰,额头上有密密的汗水,身后有保镖见她难受又硬撑着的样子,试探地叫了她一声,“小姐,您还好吗?“ 文溪这几年,在文家从来都是一副干练成熟的样子,她性格要强,再大的事落下来,她都是面不改色的,像今天这么萎靡……甚至是虚弱,他们还真没见到过。 文溪细长的眉头拧在一起,小腹的坠痛扯得她双腿都在发麻,她冲身边跟着的人摆了摆手,心里烦躁得不像话。 她让人走的是医院的偏门,因为如今她在a市的受关注度太高了,万一有人借着这事儿,说她未婚先孕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掩人耳目,再光鲜亮丽的人也必须得放低了姿态。 文溪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摩挲着,想制造些热量,让那股扭痛感消失。 后面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里多少有些感叹。 如果是在文家,文溪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亲自跑来医院?这来了a市这么久,除了出席活动,这应家那少爷也是对他家小姐不管不问,也搞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文溪哪里知道旁人怎么想的,她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双手捂着小腹,踩上台阶。 她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痛楚,在她身体里炸开,让她的血液里都充满了疼痛的因子,小腹就像被一只手肆意揉捏着,那种绞痛伴着热流,冲上文溪的头顶。 她一下子抓住楼梯扶手,身体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小姐!“ 后面的人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文溪的手臂。 文溪眼前一阵发黑,她闭上眼睛,静等了几秒后,将手腕挣脱。 “我没事……“ 说话间,她的气息已经很不稳了。 “小姐,您别逞强了,还是让我背您上去吧。“ 文溪听得出他的担忧与关心,只是摇了摇头。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被这点疼痛给吓倒? 开玩笑呢! 在楼梯口立了一会,文溪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上走。 她以为她那么强悍的一个人,不会败在这点疼痛下,但是她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而女人可以承受生子之痛,但未必愿意经历每月那几天的绵绵痛苦。 这种痛,更像是一种折磨,像有人在用一把钝得不能再钝的刀子,在你的神经上来回研磨,既折磨你的心智,也折磨了你的身体。 疼痛再一次袭来时,文溪很想骂一句脏话。 可惜没等到她骂出声,生理上的痛和脑子里的眩晕感,已经将她彻底征服。 她的身子如同秋天的落叶,不受控制倒了下去…… 第220章 女人的病,男人了解? 容暮和应朝寒是要准备去吃饭的,以二人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从医院大门出去的。 这一点,让应朝寒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他必须尽早完成那些事,然后才有资格将容暮正儿八经地搂在怀里,不许别人说半个不字。 当然,在此之前,他和容暮都没想到会遇到文溪。 而且,还是个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文溪。 “小姐?小姐?“ 担忧的男声响在楼道里,容暮眼睛往下一瞟,就看见一个女子倒在楼梯上,一个黑衣男人搂着她半个身子,似乎很着急。 这是怎么了? 容暮往下的步子稍微快了些,应朝寒看着她,没有说话。 男人的侧脸似乎有些熟悉,容暮顿下步子,低声问道:“需要帮忙吗?“ 被问的男人一抬头,看到是容暮,再瞥见她身旁的应朝寒,眼底的担忧被震惊覆盖。 应朝寒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兜里,往下睥睨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眼睛没有任何温度。 男人从心底里生出一个寒意,立刻将眼神挪开,然后摇了摇头。 容暮打量着黑衣男人,他却像突然被吓住了一样,忙着低下头。 她侧了侧脸,看向他臂弯处的女人,更加熟悉了。 “……文溪?“ 一声试探的轻叫,男人忽地抖了抖。 他不想让这个女人管他家小姐的事,尤其……身边还有那个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 不是说在和小姐培养感情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敢怒不敢言,只得咬牙不说话。 他越不出声,容暮越是肯定。 “她怎么了?“ 男人很想说一句“不用你管“,但余光扫到应朝寒,又没有胆量吼出来。 “你们小姐跟我有什么私仇,用得着我处心积虑在这种时候害她吗?“容暮看穿他心里所想,语气挺严肃,“她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如果你再拖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被你害死。“ 男人有些怒,又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于是一把抱起文溪,边走边说,“我家小姐由我来负责,不劳容小姐你费心了。“ 连敬语都没有一句,可见他确实很不喜容暮这个人。 应朝寒听到男人这句话时,身上那种冷凝阴冷的气息就散了出来,差点把男人的手吓得一抖。 容暮倒也不介意他的不待见,冷冷一笑,“女人的病,你能了解多少?“ 他这莫大的敌意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她也不在乎。 男人上楼梯的步子顿了顿,容暮也扯着笑,要往上走。 应朝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薄唇轻启,“去吃饭。“ 他的眼睛黑得透亮,唇角的弧度却是向下的,他不喜欢她去管别人的事,更不想让她因为别人的事而耽误他和她的相处。 容暮瞬间了然,心里纠结,脸上露出点点讨好,“我上去看看,很快就好。“ 文溪不是坏人,也没做过真正伤害她的事,如今她病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这么冷眼旁观,似乎不太好。 “你说你饿了。“ “……“ 容暮笑容有些勉强,而男人已经等不得,抱着文溪上去了。 第221章 谢谢啊 “应朝寒,她是跟着你来的,万一在这儿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文家交代?“ 容暮打出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 “我不需要跟他们交代。“ 谁他都不需要交代,除了她。 “现在外面盯你们盯得这么紧,以你们现在的‘关系’,你不能这样的。“ 应朝寒眼神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容暮继续说着,“我就去看一看,没事对大家都好,如果真有事,你也好做对策,嗯?“ 在无人的楼梯上,两个人一高一矮地站着,她的眼睛清澈透亮,笑容浅浅,晃动了应朝寒的心。 哎。 能拿她怎么办呢? 他心底柔软,面上没有变化,只拉着她的手往上走,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容暮看着他的动作一愣,随即就笑了出来。 事实证明,容暮是对的。 当男医生说到“痛经“时,容暮身后的两个男人神情各异,小保镖尴尬至极,吞吞吐吐地应着话,而应朝寒则是脸色寒得吓人,仔细一看,还有一分赧然在里面。 最后,文溪被送到之前那间病房里休息,保镖听从医生的话,想给文溪泡一杯缓解痛经的药。 看到男人笨手笨脚的样子,容暮无奈起身,拿过他手里的袋子,边动作着边让他去拿一根热毛巾来。 男人呆愣地照做,只有应朝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毛巾来了。“ 容暮接过毛巾,按在文溪的额头上,昏迷中的文溪悠悠转醒,眼前一片迷蒙。 “小姐,您醒了!“ 保镖高兴地叫出声,容暮见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 文溪一动,眉头就皱得死紧,取下口罩的脸色依旧苍白,她在男人的帮助下撑起身子,看到屋子里的另外两个人时,眼睛惊讶地瞪大。 他们怎么在这儿? 保镖看出她的惊讶,虽然不好说,但终归是要解释的,“小姐,刚才您晕倒的时候正好碰见容……小姐和应先生,他们就帮了帮我的忙。“ 文溪又是一阵诧异,眼睛飘着飘着,落在了容暮身上。 她自然不会以为是应朝寒想帮她的,能叫得动他的人,这天底下可能就只有容暮了。 “谢谢啊,我没事。“ 容暮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还是说道,“医生说你这段时间身体太虚,气血不足,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回去之后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文溪唇边绽放了一个微笑,“容暮,你这是关心我?“ 容暮眼睛直直地看着床上的人,“文溪,作为一个女人,你应该懂得照顾自己;作为一个想要运筹帷幄的女人,你更应该关心自己的身体,不是吗?“ 文溪的肚子还是隐隐作痛,保镖把容暮泡好的那杯药递给她,她本来不想喝这劳什子药的,听容暮这么一说,心情突然有些转好了。 “……痛经这种事,可大可小,疗养得不好,以后会影响你更多。“ 文溪可不是那种会让这种小事来影响自己每次处事的人啊,所以,她这番话过后,她应该会听进去一些。 容暮这样想着,莫名的好意倒是让文溪有些意外。 第222章 很喜欢文溪 “红糖加姜片煮成红糖水,对你这个病有缓解的作用,痛的时候可以把暖水袋放在肚子上,平时饮食清淡些,别碰生冷的东西,还有……“ 容暮破天荒地像个啰嗦的老太婆,说了一长串的话。 病床另一边杵着的保镖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默默记着。 文溪斜斜地靠在枕头上,抱着那杯药缓缓喝着,味道不是很好,却不影响她此时的心情。 若说没有一点点触动,那是假的。 自从来了这里,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她,就算是在帝京,事实上也没有几个人会考虑她的感受,在意她的死活。 文溪看着玻璃杯中的褐色液体,面上还飘着一层白沫,手心也被暖得不再冰冷。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容暮,五官清秀,神情认真,好像在说着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容暮感觉到文溪富含深意的眼神,冷静地说完了话,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静了几秒,容暮自己也觉得自己似乎……啰嗦过了头,瞬间有些不太自然。 她从椅子上起身,眼睛不知道落在哪里,“你好好休息吧。“ 那边一直把玩着手机的应朝寒闻言,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人双双准备离开。 小保镖心情复杂,看了看床上的文溪,不知该送不该送。 看到那两个人走到了门口,文溪才张开苍白的唇,“喂,我来这边这段时间太无聊了,你有空的时候,有没有兴趣带我到处逛逛?“ 容暮拉着门把的手明显一顿,神情微滞,然后突然有了一点点笑意流出,“当然。“ 应朝寒看着跟前的容暮没有出声,伸手压住容暮的手,然后把门拉开,半推着她出了门。 文溪听到关门的声音没有半点不高兴,笑脸盈盈的样子让保镖纳闷。 “小姐,应先生跟容小姐的关系……好像不太对啊。“ 文溪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保镖立刻噤了声。 “管好你的嘴。“ “……是。“ 那两个人,可不是关系不对吗。 容暮出了病房后的心情很不错,从她一直勾着的唇角就能看得出来。 应朝寒在她身侧,总觉得她因为别人而高兴的样子……让他莫名不爽。 直到两个人找了个地儿吃饭,容暮看着应朝寒一直不郁的脸色,才开始后知后觉。 她默默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将桌上的鱼肉夹了一块到他碗里,笑得真心诚意,“你尝尝,味道很好。“ 应朝寒戳了一下那块鱼肉,回头看她,“有这么高兴?“ 容暮眨巴着眼睛,“没有啊。“ 她有吗? 应朝寒放下筷子,说话已经有了磨牙的意味。 “阿时,你很喜欢文溪?“ “……“ 呃…… 容暮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一本正经地想了想,“还行吧。“ 那叫还行? 关心她比关心他还多。 “应朝寒,她又不是个坏人,你不要这么介意……“ 容暮看到他的样子,安抚着他。 “呵……“应朝寒冷冷一笑,“她也不是个好人,阿时,你别被她骗了。“ 容暮猛地被噎住,觉得他有些好笑,“我会看人的,也不是每个人我都会上赶着关心人家……你别酸了。“ 第223章 明天去看他 这一天都在吃醋,容暮都有点替他酸了。 应朝寒冷哼一声,“等到我不吃醋的时候,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 他这副小孩子的样儿实在跟他严肃俊朗的外表不搭,哭笑不得的容暮拿起筷子,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她在我眼前,总比藏在暗处好啊,如果她还有什么心思,我自然什么都能明白,这样能减少她给你造成麻烦的可能性,我也不用担心你的计划被打乱,你说呢?“ 说得是句句在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应朝寒怎么听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不需要她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他只希望她能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容暮见他肯搭腔,估摸着也是心软了,于是更加努力讨好某人。 “不是你需不需要,是我想为你做些事情。“ 她想跟他肩并肩地走下去,而不是让他时时都想着如何保护她。 “……“ 大概真是她的话起了作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已经柔软了下来。 “好了,快吃饭了。“ 容暮安心地继续吃饭,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给文溪带点吃的去医院。 应朝寒睨了她一眼,重新拿起了筷子。 …… 半个月过后—— 容暮在病房里看着气色好了很多的白沁,把水果篮放在桌子上,轻声问道,“要吃苹果吗?“ 白沁靠在病床上,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打着点滴,听到容暮的询问摇了摇头,“不用了,放那儿吧。“ lina知道容暮下午要来医院,所以就先回公司去了,白沁也一直等着容暮过来。 她的眼神过于执着,容暮也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她都这样看着她,等到她与她对视时,白沁又总是将眼睛移开。 只是她今天的凝视尤其炙热了,似乎还有点莫名的喜悦。 容暮明白,白沁是有话要说。 她不急不缓地坐下,眼睛看向白沁,这次,白沁没有躲闪。 “有事就说吧。“ 白沁莹白的脸上表情淡淡,杏眸里有些笑意,“我今天跟他通话了。“ “哦。“ 容暮并不意外。 这半个月,她隔个几天就要说几句关于她和蒋涛的事,比如“他看到我受伤,很着急“、“他今天好多了,说让我赶快回去“、“我很想他,不知道他想不想我“之类的话,总之,像是刻意强调或者炫耀些什么。 白沁见她反应平平,笑意更加明显,“我跟他说,你明天会去看他。“ 容暮眼睛一闪,随即面不改色地道,“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出院。“ “没有什么不适合的。“白沁顿了顿,“我头也不晕了,身体也已经好多了,留在医院是浪费时间……但他的时间不多了。“ “……“ 容暮抿唇,没说去还是不去。 白沁幽幽的声音传来,一阵鸡皮疙瘩瞬间窜上容暮的皮肤。 “他听到你要去看他,可高兴坏了,差点一口气都没喘上来,所以……我们明天一定要回去,我不能让他对我失望。“ 明明该是忧伤悲痛的语气,可白沁这话却说得透着几分阴凉和捉摸不透。 第224章 该带的她都会带 “我需要点时间,回公司安排些事情。“ 容暮不明着拒绝,也不默认白沁的行为。 白沁自然知道她推拒的意思,歪了歪头,神情纯真,“那有什么难的,你现在回去安排不就得了?“ “……“ 容暮端坐着,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白沁缓缓探头,像是在认真审视容暮的表情,她道:“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听不出多少嘲讽的意思,神态动作都像个小孩子一样,让容暮莫名的不舒服。 她往后靠了靠,刻意皱起眉头,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也可以,不过我不喜欢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样子,你应该早点给我心理准备,不是吗?“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她一答应,白沁立刻就笑了起来,没有半分担心的样子,“你现在回去安排,一切都来得及。“ 她说了明天走,就得明天走。 谁也拦不住。 容暮脸上有些微微的不悦,表现得恰到好处,“那行,我先回去了。“ 白沁不答,漫不经心地看着容暮离开的背影,有些许红润的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容暮,你明天不会带一群人跟着吧?“ 容暮停下脚步,悠然转身,眼睛与她泛着光芒的杏眸对上,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该带的我会带,你不用管。“ 说完,容暮就转身拉门,然后施施然地离开。 白沁看了容暮离开的那个方向许久,眼里闪过一丝激动兴奋的光。 容暮出了白沁的病房后,一脸冷然地按了电梯,进去后又按了二楼。 电梯在二楼停下,她在走廊上拐了拐,裸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 直到走到某一病房前,她用眼睛扫了扫四周,才安心地推门进去。 “容小姐。“ 与以往的嬉皮笑脸不同,很久不见的陆邡很是严肃。 容暮瞅着他有些诧异,点了点头后问了一句,“陆助理,怎么了?“ 陆邡的眉毛一皱,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容暮确定有事情发生。 “应朝寒……怎么了?“ 除了应朝寒的事,大概没有什么能让陆邡这样纠结,还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陆邡正视着容暮,心里纠结了千万遍,还是一咬牙就说了出来,“应家出手了。“ 应家? 容暮忽地一凛,意识到了某些事,“他爸爸发现了?“ 怎么会…… 陆邡低着头,没说是或不是,脸色尤其凝重,“应哥这段时间一直在暗地里收购应氏的散落股份,因为怕应先生察觉,之前才一直借着文家小姐的事儿压着。但事情拖到现在,应先生可能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这几天明着在应氏打压应哥,开会的时候不停地针对,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去的事……“ 容暮听得心里阵阵发麻,一股莫名的恐惧攀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担忧。 “那他……“ 他怎么样了? “应哥今天发了很大的火……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陆邡的秀气的脸皱在了一起,“容小姐,您多开导开导应哥吧,您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第225章 隐约有大事发生 容暮肃然地点头,又看到陆邡复杂多变的眼神,她轻轻地开口,“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我的事,让他分心了吧……“ 因为分心照顾她,跟着她转,忙着她这次的事情,所以才会被应家抓着他的短处打压。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尤其是对着应家,这辈子都不愿意低头,却得承受自家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想到这些,容暮的心就疼得受不了。 陆邡看了她一眼,生怕她多想,急忙地否认,“容小姐,您别误会,这次只是意外而已,应哥也说没多大的影响的。“ 晓得他是在安慰自己,容暮却连笑都笑不出来,心情比之前沉重了一万倍。 她默默地转过身,往里面那个小房间走去。 推开门的那一个瞬间,倚靠在窗前的男人回了头,他的轮廓依旧深邃,五官英俊如削,还是那副万事藏于心中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手里燃着的烟蒂,容暮大概真的以为他一点都不忧愁。 看到容暮前来的应朝寒吐了最后一口白烟,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烟蒂轻飘飘地撂了,朝她走了过来。 容暮走上前,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眉头微蹙,有些娇气地问他,“怎么又抽烟了?“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抽烟了。 应朝寒牵着她坐下,语气很温柔,似乎眼底还有点点星辰,“瘾犯了,下次不抽了。“ 他也不是多想抽。 事实上,有了容暮以后,他几乎再没在她面前抽过烟。他烟龄很大,烟瘾更重,为了容暮才减少了次数,生怕让她对他有反感。 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因为烦心,所以才抽了根烟,没想到会被她撞见。 “抽烟多了对身体不好。“容暮没让他不抽,只是担心他,“少抽些。“ 应朝寒知道她软了心,笑得很宠溺,“不抽了,以后都不抽了。“ 容暮往上瞄了他一眼,“那就好。“ 还算自觉。 应朝寒一把搂过容暮,没发现她低落的眼神,“今天那个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容暮附在他胸口,想到白沁那意味深长的话,下意识地说道:“没说什么,医生说她没恢复好,出不了院,所以去看蒋涛的事要推后一些时间了。“ “是吗?“ 容暮听不出他信了还是没信,只能含含糊糊地糊弄着,“嗯,等她出院了,再说之后的事情。“ “……“ 应朝寒的食指缠绕着容暮的秀发,他状似不经意地打着转,眼底的神色几经变幻。 “你呢?“容暮突然从他胸口爬起,眼神很真挚,“最近公司还好吗?你整天忙着我的事,有没有影响到你处理公事?“ 她巴巴地望着他,眼里的期冀明显得亮眼,应朝寒幽然地抬眸,视线在她脸上滑来滑去,最后不知道落在哪里。 容暮看见了他移开的眼睛,还有唇部抿出的一条直线,虽然很淡,但她还是看出来了。 他继续绕着她的头发,薄唇微张,“陆邡跟你说了?“ 容暮愣住,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害怕牵连到陆邡,容暮立刻说道,“我看到他那一脸苦相,自己问的,他扛不住我追问,就只好说了啊……“ 第226章 像拜祭死人 难不成还能等着你来告诉我? 容暮心里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应朝寒太会隐瞒,每次有什么事,他都不会主动告诉她。 “现在情况怎么样?“容暮说着,边看了看应朝寒的表情,“你……还好吗?“ 应朝寒淡淡地看着容暮,提唇一笑,“他不过就是看不惯我做事的态度,我从小到大也一直没被他看顺眼过,大些了,他来来去去都只想着怎么扣着我手里的权利,呵……“ 嘲讽中带着点点悲哀,生在应家,却要跟自己的父亲一直争斗,何其不幸。 容暮又是担心又是心疼,更加不愿意把明天要走的事告诉应朝寒了。 “应朝寒,你还有我的。“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站在他那一边。 应朝寒浑身的气息都软了下来,脸上的温柔浓得化不开,“阿时,你放心,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就好,那些事我早有准备,也是时候跟他露些底了。“ 否则,某些人总还以为他还是原来那个任人摆布的他。 他话里的意思……是他早就防着这一天了? “那就好。“ 容暮不知该说什么,她高兴他早有准备,不会被他父亲算计,可心里也有些隐秘的失落。 他好像……什么也不愿意告诉她,即使她知道他是想保护她,她知道得越多,万一他将来失败,她受到的牵连就会越大。 出自于保护的名义,她只能被迫地什么也不知道。 容暮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齐齐冲上心头,眼睑一收,眼底什么情绪都看不见。 翌日。 容暮拎了一些补品去了医院,到白沁病房的时候,白沁已经收拾好一切,穿着便服坐在病床边。 容暮一进门,就看到她摇着双腿,双手撑在床边,听见响声后转过了头。 她头上的纱布也拆了,此刻正笑脸盈盈地看着容暮,“你来啦!“ 她又是兴奋,又是雀跃,好像真的很期待这次能跟容暮一起回去。白色衬衫穿在她身上,她本就肤白,如今更是白皙如玉,清纯美丽得一发不可收拾,一双杏眸里盈满了笑意,整个一派天真活泼少女的样子,有些刺激到了容暮的眼睛。 “你准备好了?“ 容暮提着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对啊,就等你了。“ 白沁从床上跳下,完全没有病人的娇弱,把床上收拾好的背包背上身,走到容暮面前,正眼定定地看着她。 容暮面无表情,谈不上冷漠,也不温和,就那么与她静静地对视。 容暮本以为是看病人,该是个挺严肃的事,专门挑了一条灰色淡雅、没什么花样的裙子。相比白沁这一身白色的上衣,下床时才发现她穿的白色裙子,整个人温柔清新,倒是容暮的穿着显得严肃多了。 “你这身打扮,特别像去拜祭死人。“ 白沁几乎从来不叫容暮的名字,每次都是直接开的口,这次说话更是直接了当,还配着她那欢快活脱的声音和表情,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两者的不搭。 “你想咒谁。“ 容暮淡淡地回白沁,身高的优势让她的视线往下,平白多了几分睥睨尊贵的意味。 第227章 不是非要招你喜欢 “他不用我咒,早晚都是要死的。“ “……“ 容暮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她说话永远都让人难受得很,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蒋涛,却又能这么冷静地把死字挂在嘴边,哪里像个深爱至极的人要离开自己的悲伤女人? “你还买了这么多补品……“白沁忽地低下头,双手扒拉着椅子上的礼品盒,“可惜啊,没什么用。“ 隐隐的叹息声加上她摇头的动作,真心让容暮没眼睛再看下去。 她在心里将那股排斥的情绪压下去,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寒也一并咽下,才神情无异地对白沁说,“走吧。“ 两个人晃荡着从医院出来,容暮看着前面一蹭一跳的女人,脑子里的某根筋跳得跟发疯一样。 等到了路边,白沁站在站台上,摸出电话打了一个,说了几句什么,容暮也没有太在意,只知道是叫车一类的话。 “你对我这么放心?一个人都不带?“ 白沁打完电话后,突然跳到容暮面前问她。 容暮撇了她一眼,站在原地没动,“一个重病病人和你,需要我戒备吗?“ 这话说得清高又自大,白沁的眸子微微眯起,笑容依旧,“我还以为你这些日子有变化呢,没想到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容暮看着她微淡的笑意,眼里没有波澜,“总有人不会讨厌,而且白沁,我也不是非要招你喜欢。“ “的确,我是欣赏不来你的。“白沁的笑更寡淡了,“只有那个傻子才喜欢你这样的人。“ 看不惯她,何必还要刻意来接近她? 容暮面露嘲讽,“他再傻,你不是一样为了他来找我?白沁,恐怕你比他还傻吧?“ 白沁扬起的唇角彻底落下,脸色说不上阴沉,隐约有些木然,“我傻不傻,与你无关。只要你跟我去看他一次,合同也好,合作也好,我都会答应你。“ 又是诱惑,故意用这话来提醒容暮,她是用什么跟她交换的这趟出行。 “你还真以为我是为了那些东西。“容暮愈发想刺激她,“我去看蒋涛,只是因为我自己,与你和利益,没有半点关系。白沁,千万别高看你自己。“ “你!“ 白沁瞪大了眼睛,已经有些动怒,“我真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 “当然。“ 话音一落,一辆黑灰色的车停在两人面前,白沁顺势离开容暮身边,看了看车牌,确定后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白沁的动作有些泄愤的意思,容暮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也坐了进去,丝毫没给白沁面子。 两人都上车之后,车才缓缓开了出去。 容暮整理了下面前的礼盒,眼睛直视前方,“多久才能到?“ 白沁靠在后座上,双腿交叠,背包被甩在一旁,“三个小时吧。“ “……“ 容暮沉了一口气,眼睛瞟向窗外。 她昨天跟何浩规划好了的,不管她今天去哪儿,后面都会有人跟着。她会定时给那些保镖发消息,一旦她超过时间没回,就赶紧出手救她。 白沁是谁?一个她根本认都不认识的女人,凭空冒出来,就以蒋涛的名义针对她、陷害她,她的恨意容暮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若说让她不准备后手,怎么可能? 第228章 你看你多无情啊 “白沁,蒋涛他生了什么病?“ 容暮看着窗外,头都没侧一下。 这一路的时间太长,车也是白沁找的,她只能一路都醒着,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正好趁这个时间可以和她聊一聊,她不信白沁能够面面俱到,所有的话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说的话越多,出现漏洞的可能就越大。 “胃癌。“ 短短两个字,听不出什么疑点。 “……什么时候发现的?“ 白沁下巴微抬,看着前座容暮露出的小半个肩膀,语气辨不出真假,“大四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医生建议直接入院,可他非要撑到毕业后才去住院。后来治了大半年,全家的积蓄都用在他身上,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自己闹着要出的院。“ “大四?“ “呵……“白沁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是啊,就是大四,你没发现吧?追着你跑了四年的人,你都没发现他那阵子很不正常……你看啊,你有多无情?“ “……“ 容暮视线下垂,落在车门上,即使不知道她说的是否是真的,但容暮的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真的是蒋涛…… 不,如果可以,容暮当然希望不是。 她从未多关注他,但知晓他一直挺优秀,性子温和又固执,处事让同学处处夸赞。像他那样的人,不该有一个这样的下场。 “他病得那么重,你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身边照看?“ “留他在身边,我什么都做不了。“白沁幽幽地说着,“我还得赚钱养他,没有我,他早就死了。“ 容暮蹙眉,又听见她继续说道,“我又不是真留他一个人在那边,他那个样子,床都快下不了了,怎么自己照顾自己?我给他找了一个阿姨,照顾他的衣食起居,我呢,定期会回去看他。其实也没什么好照顾的,他现在就是吃什么吐什么,人瘦得跟鬼一样。唉——你知道那种看着一个丰神俊朗的人慢慢瘦下去、瘦得眼睛都快突出来的感觉吗?“ 在她的形容下,容暮脑子里竟然真的浮现出蒋涛瘦得像一具骷髅架子的样子,她就像被人一下子按进一盆冰水里,全身迅速冰凉了下去。 似乎嫌容暮的反应太过于平淡,白沁扯着唇,眼睛在容暮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怨恨的光,“你知道他查出胃癌以后,为什么还要回学校吗?“ 容暮心里有了预感,抿紧的唇动了动,“为什么……“ “因为你啊。“白沁咧嘴笑着,唇扯得尤其大,“是不是觉得很好笑?你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一点关注都没给过他,他竟然喜欢你喜欢到不顾自己的命?哈哈……我那时候哭着求他,让他接受治疗,他说,他知道自己没救了,他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你,虽然他已经病成那样,更加配不上你了,但他希望自己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能在你身边,就算远远地看着你也好……哈哈……是不是很傻?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容暮被她的大笑惊得回头,可触眼的满脸眼泪让她更为震惊。 她说的……是真的。 第229章 直到他死 那一瞬间,容暮好像无法再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白沁的眼泪和眼睛里的哀痛不是假的,她是真的伤心,真的心痛。 一口气卡在容暮的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胸腔中弥漫着一股窒闷的气息,她从包里拿出一小袋的纸巾,默默地往后递了过去。 白沁任由脸上的泪水流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容暮回转的身体,双手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把某些马上要喷发而出的情绪按压了下去。 她一手夺过容暮的纸巾,手下的动作又快又狠,把容暮的手也带着打到了一边。 容暮或许有些明白她的不甘,也不想跟她计较什么,平静地转了回去。 车厢内谁也没再说话,气氛变得很压抑,白沁时不时吸鼻子的声音透露了她的难过。 等到她的完全平静后,白沁睁着她那双亮丽的眼睛,不无深意地说,“我其实很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死。“ 容暮直视前方,看着周边滑过的陌生环境,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白沁,他是你特别喜欢的人,你为他做什么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但是你不能要求别人也跟你一样。我没有义务必须陪着他,我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明白吗?“ 蒋涛之于容暮,只算得上是一个同学,连进一步的关系都没有。她可以因为对他的怜悯和关心而走这一趟,但并不代表她必须为了他,放下现在手里的一切事情,就陪在他的身边。 说得再直白些,她对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这一趟已经是对他仁至义尽。 虽然……她是故意顺水推舟,想弄清楚白沁身上的秘密。 “哈……“白沁的声音轻得仿佛听不见,“我明白,他对你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多讽刺呢!他喜欢你,到死都得不到你的一点回馈……我爱他,我明明就像他一样,他却不愿意给我一点希望……人就这么喜欢犯贱!“ “……“ 容暮听不惯女人这样自我嘲讽,让她觉得别扭又难受,正想说什么,整个车身忽然飘了一下,一个黑影从容暮旁边的车窗极速掠过。 车里的人都被狠狠摇晃了一下,下一秒,车就回了自己的轨道。 容暮的后背抵在车座上,手早就抓上了胸前的安全带,有些惊魂未定。 “怎么开车的?“ 白沁不悦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似乎有些对劲。 容暮回头就看见她皱在一起的脸,还有她捏住左手手腕的动作,“受伤了?“ 白沁眼底有些愤怒,没理容暮,直冲着司机叫喊,“我问你你是怎么开车的?眼睛不想要了是不是?“ 容暮一怔,在她吼完的瞬间,感受到一股很冷硬的气息缠绕在周围,凶狠又凌厉,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超车。“ 低哑闷沉的声线让容暮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将视线从白沁身上移开,慢慢落在身边与她只有一个中控室的距离的男人身上。 这不看还好,一看,把容暮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差点在白沁面前露馅。 第230章 她是怕 她刚才上车的时候压根儿没关注这个司机,一是想着白沁叫的,不是陌生人就是她的人,二是她当时撇了他一下,见这男人还戴着口罩,更是没心情多看两眼。 结果……竟然是应朝寒! 容暮几乎被吓得形神俱灭,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赶紧把视线收了回来,跟后面的白沁说话,“一会儿看看周围有没有药店,找个地方看看吧。“ 白沁揉着自己的手腕,没给容暮一个好脸色,“没什么好看的,早点回去更好,那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药。“ 每一句都像是刻意提醒,每一句都像在嘲讽容暮的假心假意。 容暮没心情介意她的话,敷衍地说了句“行吧,你说了算“,就匆匆转过身子。 容暮的神经紧绷着,眼睛的余光落在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他的手指根根分明,纤长漂亮,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男人的手。 再往上是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可能是袖口太紧,他随意地把袖子挽起在手腕处,手臂的皮肤不白,却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隐隐能看见皮肤下跳动的青筋,显得遒劲有力。 容暮的视线不急不缓地往上,隐隐外露的锁骨,性感到贲张的喉结,被黑色口罩包裹住却依旧弧度完美的下巴…… 容暮瞅着他被盖住一半的鼻梁以及卷翘浓密的眼睫,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她不是色,她是……怕。 她没告诉他今天的事儿,他却来了,还给她和白沁做了司机…… 应朝寒做司机。 容暮心里直犯怵,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瞄着他的眼睛虚得不行。 正当容暮心里千头万绪的时候,男人突然侧头,视线就停在容暮心虚的脸上。 那眼神黑黝黝的,有怨念,还有无边的清冷,刺得容暮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直视前方,连身体都变得僵硬。 “……“ 明明他没出声,容暮却听到了一声冷笑,随后身上那股子压迫感就不见了,甚至像从未有过一样。 容暮一直想着想着,结果就是自己在车上睡着了,等到已经到了那栋小洋楼的院子里,她才悠悠转醒。 “醒了赶紧下车。“ 白沁说完后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这下看得出她的急不可耐。 容暮脑子懵得很,看了看白沁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没有动作的应朝寒。 男人维持着那副冷冽的模样,声音很沉,“下车。“ “……“ 容暮恍恍惚惚地想起面前的男人是谁,眼睛恢复了清明,她看了看外面,小声说道,“……你别生气。“ 她不问他为什么出现,不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是开口就是求他别生她的气。 应朝寒睨了她一眼,狠心说了一句,“容大小姐能耐得很,我敢生你的气吗?“ “……“ 他每次生气就叫她容小姐。 容暮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一本正经地认错,“我错了。“ “错哪儿了?“ 容暮想了想,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着,态度把握得刚好,“我错在不该不告诉你,不应该自己孤身犯险,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让你担心我。“ 应朝寒不说话了。 第231章 服务态度真差 她把他的话都说了,可他就更不明白了,她知道他会这么担心,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 他沉了一口气,摘下一边的口罩,稳稳地挂在另一边的耳朵上,“你什么时候能真正听我的话一次?“ 这话不能听出他的郁闷和愤怒。 容暮正襟危坐,脸色甚是严肃,“我认错,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 应朝寒抿着薄唇,眼里没有一点柔和下来的光,还是那副冷硬的样子。 容暮正想伸手拉住他,白沁就突然从里屋窜了出来。 应朝寒的眼睛一凛,不急不缓地把口罩拉过来,将完美的侧脸包得严严实实,没有半点慌张。 相比之下,容暮则是心慌得多了。 “你在做什么?“ 白沁附在车窗前,狐疑的眼神在车里两人身上移来移去。 容暮手指僵硬地抓着自己的包,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极其害怕应朝寒的身份被她发现。 “给钱。“ 冷冷的嗓音出自身旁男人之口,提醒到了容暮,容暮立刻打开手包,从里面取了几张红色钞票,尽量冷静地放在男人手边。 “不用找了。“ 容暮目不斜视地提起座上的东西,推开车门下车,看到白沁眼神依旧在打量应朝寒,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我知道你要见到心上人了,所以很激动,但是白小姐,丢三落四的习惯是不好的,我也不喜欢替别人解决麻烦事。“ 她一说话,白沁就转了头,眼珠转了转,同时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容暮装出一副更加冷漠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付过钱了,这人跟我说了多久,你知道吗?“ 白沁瘪了瘪嘴,双手抱臂,“服务态度真差,下次不找他们公司了。“ “……“ 终于不再纠结她为什么停留了这么久的事,容暮心下松了一口气,绕过车里要往里面走,余光都没给车上的人一丁点。 白沁觉得没意思,没跟应朝寒多说一句话,跟着也走了进去。 容暮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边问白沁,“蒋涛在哪儿?“ 白沁跟在她后面,隔了一两步的距离,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怎么样?我这里环境不错吧?“ 容暮听着外面汽车轰鸣的声音,不安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三楼的西式小洋房,带了一个小院子,进来以后也不算太大,但格局精致美观,风格清新简朴,客厅里除了必要的沙发电视之外,四处可见绿色植物,确实是个适合养病的地方。虽说算不上多么奢华娇贵,但花的钱也一定不少。 尤其是对于白沁这样一个不算很出名的模特,的确是有些过头了。 “这房子是你名下的?“ 容暮问得比较隐晦。 “当然。“白沁大跨了几步立定,阻止了容暮继续往前的脚步,“难不成你还以为是蒋涛买的?他再活十年,也不一定买得起的。“ 突然变得刻薄的话,总让容暮想起她口口声声对于蒋涛的深爱。 容暮不明白,她对蒋涛的爱难道真的来自于大学时期的爱而不得,所以如今才这么执着?可她时不时说的话,总透露出她对蒋涛的鄙视和嫌弃。 第232章 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这两者,不应该是相对的吗? 如果是深爱的话,为什么会有这种完全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嫌恶? 自相矛盾。 容暮仰着脖子,环视着四周,“你这几年挺不容易的。“ 赚的钱都用在了蒋涛的身上,的确挺不容易。 白沁倒向身后的沙发,两只手扶在扶手上,表情没有半点讥讽,语气却十分冲,“比起你,我当然很不容易……” “……” 容暮站在一边,把手里的礼品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听到她继续说着那些话。 “我这短短一年多,陪吃陪喝又陪睡,才换来那么点钱和资源,基本上都花在他身上了,啧……我还真是辛苦呢。” 容暮蹙眉,转身看向沙发上的白沁,她的表情依旧无关痛痒,好像自己真的只是在跟人简单地聊天,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可她说的分明就是那个圈子里最肮脏龌龊的事情。 她一点都不避讳容暮,抬起一只脚叠在另一只脚上,看向容暮的眼神含着许多含义,“你是不是嫌我脏啊?” 容暮沉下心底那股窒闷的感觉,保持着呼吸的平缓,“……没有。” “呵。” 一声不高不低的冷笑响在不大的客厅里。 “有就有,干嘛藏着掩着?”白沁没有一点不开心,“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一出生就有个好的身世,吃穿都不用愁,可这个世上多的是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算尽一切。我为了给他和自己更好的生活,做出一些牺牲,我觉得还是很划得来的,要不然你现在也没机会见着他。” 容暮平静的眼里有些微微翻滚的情绪,“人都有想要的,我也有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但达到一个目的的方式有千万种,只是看你会怎么选。白沁,你并不是非要选这条路不可。” “谁说是我选的?”白沁反问,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有些事是注定的,就算我那时候不选,现在也一样会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呵……谁让它来钱快呢?” “赚钱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你何必出卖自己去赚这个钱?”容暮反驳,脸上有些愠怒,“你这么做,蒋涛知道吗?” 知道他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她以这种方式得来的吗? 白沁看着容暮有些生气的样子,耐不住笑道,“他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反倒是你啊……” 她站起身,悠悠走到容暮面前,仰起的眼睛里蕴含着琢磨不透的意味,“别在我面前装什么圣母了,你这种人永远都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容暮双手捏成了拳状,没有一丝退却之意,“我圣不圣母,不用你来告诉我。我想说的是,人最重要的是先爱自己,才有权利让别人来爱你。你连自己都不爱,凭什么要求他爱你?” “……” 白沁的眼睛瞪大了些许,容暮看到她下沉的唇角和眼里一闪而过的凶狠,一个晃眼,那些复杂的意味就从她眼里消失不见了。 白沁将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唇边总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她道,“你说的对。” 第233章 见到蒋涛 她转变的态度并没有让容暮放松警惕,而是一直牢牢地看着她。 “白小姐。” 一声叫喊打破了两个人僵持的气氛。 白沁很冷淡地移开同容暮对视的视线,“刘姨,准备好了吗?” 厨房门口站着的中年妇女点了点头,“可以开饭了。” 容暮听着声音,看了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她穿着很是普通,身前挂着一个黑色的围裙,脸上的皱纹很明显,五官也很大众,就是表情严肃得过了头,眼里更是完全没有容暮的存在。 白沁注意到容暮对刘姨的打量,只道,“走吧,容小姐。” 她走向一旁的小客厅,全然不管容暮有没有跟上来。 容暮在原地顿了一秒,腹中的饥饿感并不算明显,但还是需要补充体力的,毕竟之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会往哪一步发展。 她跟着走了过去,白沁已经坐在位置上开始吃了,看到她进来也没有说话。 容暮走到餐桌的一边,拉开椅子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简单的四菜一汤,没有动作。 白沁扒拉了两口饭,吃相一如既往地难看,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你怕我给你下毒?” “……” 容暮不动。 “嘁……”白沁不屑,冷冷看了她一眼,“不是怕下毒,就是看不起我这儿的饭菜呗……爱吃不吃,反正饿的是你。” 她再也不看容暮,大口大口地吃着菜,动作粗犷难看,丝毫不顾及旁人。 容暮想顶她一句的,但往后一想就作罢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她吃或不吃,对于白沁没有一点影响,很快白沁就吃完了饭,然后出去了。 容暮看着一桌子乱七八糟的菜,脑袋里某根神经一直在跳,她迫着自己吞了几口饭之后就放下了筷子。 她走出小餐厅,刘姨就等在外面。 容暮扫了一圈,没看到白沁的身影,不得不问了一句,“她人呢?” 刘姨很冷漠,也没有半分拿她当客人的样子,一双黄褐色的眼睛幽历得很,在容暮身上看了几遍。 “跟我来。” “……” 容暮沉默地跟在刘姨身后,拐到侧面的楼梯,然后爬上了三楼。 她一直从后面看着这个刘姨,看上去不怎么大的年龄却有了一些白发,身形有些佝偻,爬个楼梯似乎都有些吃力,一看就是身体不太好,待人也过于冷淡怪异了。 容暮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子劲儿,让人喜欢不起来,亲近不起来。 容暮想着,直到刘姨在一间门口站定,她突然回身,让人不舒服的视线落在容暮身上。 容暮刚停下脚步,刘姨就转过身敲了门,闷沉的响声响起。 “进来。” 刘姨听到声音,把木质的门推开,站在门口不进去,把路让给了容暮。 容暮犹豫了一瞬间,缓慢地走了进去。 亮堂堂的房间白得耀眼,窗户洞开,有些许凉风吹进来,白沁坐在床边,拿着勺子给床上的人喂食,侧脸温柔得让人心惊。 靠在床上的人被白沁挡着,听到关门的响声才探出头,表情惊喜激动得叫出声,“容暮!” 第234章 白沁,你出去! 容暮缓缓上前,站在床尾,终于看清了他。 男人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从前丰润白皙的脸变得瘦削不堪,唇色苍白无力,两个颧骨高高隆起,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只有那双眼睛里有些鲜活的色彩。他瘦得几乎脱了相,与从前大相径庭,只能从整体看得出还是蒋涛的模样。 容暮尤其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是当初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蒋涛。她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喉咙像被一只手扼住,发出的声音有些哑,“……蒋涛。” “你真的来了!” 男人的喜悦任谁都听得出来,他甚至挣扎着要撑起上半身,无奈自己无法做到。 白沁原本温柔的脸色变得有些淡了,她看了一眼蒋涛此时眼中的激动,只能帮着他坐起来,把他胸前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些。 蒋涛理都没理白沁一下,一只形同枯槁的手往容暮伸了过来。 “……” 容暮敛下眼睑,没有握住他的手,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堪堪挨着白沁,白沁也晓得容暮会拒绝,不高兴地撇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握住蒋涛停在空中的手,“你别激动,先坐好。” 蒋涛似乎不是很配合,把白沁往后揽了一下,很下意识地拒绝她,手也从她手里抽出来,一脸欣喜地看着容暮,“我还以为是她在骗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太开心了!” 容暮配合地笑了笑,表情算得上温和,“你高兴就好。” “你快坐,这一路过来肯定也累了吧,快坐下歇一会。” 蒋涛很是热情,就是他如今的笑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帅气好看,皱巴巴的皮肤皱在脸上,平白多了几分骇人。 容暮看了一眼白沁身后的椅子,这椅子刚才是白沁一直坐着的,现在她也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白沁站在她身边,没有任何动作,眼睛就那么悠悠地看着两个人,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容暮摇了摇头,就听见白沁轻声问蒋涛,“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蒋涛的笑淡了一些,声音不是很动听,“还是一个样子,能好到哪里去?” 他似乎不太耐烦,眼睛在触到容暮之后,更加不喜白沁提到关于他病情的事,尤其是在容暮面前。 “止痛药也没有用了是吗?”白沁面露担忧,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表现,“那你这段时间晚上是肯定很难过吧,胃痛得受不了……” “你别说了行不行!” 蒋涛打断她,脸上有着病人脸上不该有的怒气。 白沁一顿,杏色的眸子掠过一缕失望,“你别动气,医生说了这样对你的身体很不好。” “那你出去。”蒋涛已经将不耐烦完全表现在脸上,说这话还有些微微喘气,有些痛苦,又有些急躁,“我想和容暮说会话,你在这儿会打扰到我们,出去吧。” “……” 容暮眼角抽了一下,对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保持沉默。 白沁没再继续反驳他,她也知道他可能是不想她再提起他的病了,越提他越生气,于是她低着头,干净的脸上有些许隐忍,“那好吧,你们先聊,我出去了,你有事再叫我。” 第235章 她有男朋友 蒋涛偏过头,一点也不想看见她的样子,白沁看了之后默默地抿紧唇,往门口走去。 容暮就那么看着,等到白沁拉开门时,她才回过头,脸色冷然,眼里的警告意味非常重。 她还能伤害一个重病的人不成? 容暮轻扯唇角,待白沁合上门后,房间里就剩下她合蒋涛两个人了。 说实话,容暮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 一个曾经追求过她,如今该执念于她的男人,病得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她除了有一点点的感慨和惋惜,似乎一点悲伤都挤不出来。 “容暮,这一年,你过得还好吗?” 蒋涛没注意到她的尴尬,率先开了口。 在他那双亮着并充斥着喜悦的眼睛的注视下,容暮拉过旁边的椅子,跟他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笑容温婉,“挺好的,虽然遇到过一些麻烦的事,不过也都解决了……” 容暮还想反问一句“你呢”,可突然想到之前白沁说过的话,这一年,他都是在医院度过的,估计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还是不问为好。 “那就好。”蒋涛双手放在被子上,瘦脱相的手臂拢在衣袖里,显得衣服大得过了头,“你这些年过得这么好,真的挺好的……” 他后面一句的声音有些小了,容暮听得不是太清楚,想了想后,决定问问白沁的事。 “毕业之后就没有了你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你生病了,你这段时间肯定很难熬吧?”容暮面色有些沉重,“不过还好有白沁照顾你,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你一个人承受这些好很多。” 蒋涛隐约听出了容暮的意思,皱着眉道,“你不会以为我和她在一起了吧?容暮,我不喜欢她的。” 何止是不喜欢,简直讨厌到了极点。 他的态度十分抗拒,容暮笑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所以这次她才会来找我。” “她是照顾了我很久,但是你知道的……”蒋涛看了一眼容暮,意思很明显,“她喜欢我是她的事,我不会喜欢她的。” 容暮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我觉得她也挺好的,因为喜欢你做了这么多事,蒋涛,你至少该给她一些回应。” 一个女孩子,能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花在一个男人身上,还为之付出了数不清的精力和时间,就算不喜欢,怎么也该感动吧? “我还躺在这个地方,就是对她最大的回应了。” 提到白沁,蒋涛就无法掩饰他的暴躁和排斥。 “我听她说,她和我们是一个学校的,追了你很久,一直到现在,这个世上有这个心的女孩已经不多了,你应该好好把握。” 蒋涛眼里的厌恶一晃而过,他张着有些干燥的唇,“感情的事没办法强求,何况我现在的身体也给不了她什么,本来就没有以后,说这些有什么用?” 他这一连串的词说得有些快了,容暮静静地听着,最后只能点头。 “你呢?”蒋涛不想再提他和白沁的事,无神的眼睛看着容暮,“你有男朋友了吗?” 第236章 要走了? 容暮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她愣了神,脑子里飘过某人倨傲的样子,眼睑轻阖,“有。” 蒋涛凛神,双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被子,看得出有些紧张,“他是什么人?你们相处得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这是很典型的三连问了。 容暮谈及应朝寒,脸色总算有些真切的温柔,“他性格不太好,脾气很坏,但对我很好,也很包容我。” “这样啊……”蒋涛有些失望,眼睛灰溜溜地转了转,“他这次跟你一起来了吗?呵,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他配不配得上你……” 啧。 何止是来了,还给她和白沁当司机了呢。 容暮忍住笑意,否认道,“他公司挺忙的,知道我是过来看望你,所以没有跟来。” “哦。” 蒋涛简单地答了一声,干枯的脸上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房间正要安静下来,容暮的手机就传来了提示音。 她抱歉地看了看蒋涛,然后才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是应朝寒发来的消息,有些出乎意外。 看到内容时,她更是震惊了。 ——我性格不好?脾气很坏?阿时,你也学会背后说人的坏话了。 容暮看着屏幕愣了几秒,他怎么知道她说了这话?还一个字都不差。 ——你又知道了? 容暮的手在屏幕上按下这句话,察觉到蒋涛探究的眼神,慢腾腾地把手机放回包里。 蒋涛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男朋友?” “不是,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容暮很快否认,顺便提示下对方,她如今的工作挺忙。 “你这么忙还抽时间过来看我,谢谢你,容暮。” 容暮还在想着应朝寒到底在她身上做了什么,很敷衍地应了蒋涛一句“没有,应该的。” 他们停停顿顿地又说了些话,大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中途刘姨进来送过一次果汁就出去了,她给蒋涛倒了一杯,自己也喝了几口,事后就是蒋涛咳了一次血。 看到刘姨有条不紊地处理那些血迹,还有白沁急忙赶来的焦急样子,容暮想看出些什么,又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难道是她和应朝寒想多了? 容暮思索着这一路的行迹,想不出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蒋涛咳血过后,他就熬不住了,脸色比之前更差,两个眼窝深深地凹了下去,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白沁在一旁看着睡过去的蒋涛,心疼的表情很明显。 等做完后续的事,蒋涛也睡下了,容暮跟着白沁走出了这间房。 这一前一后的,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容暮看了看楼梯上挂着的时钟,边下楼梯边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很直接了当,走在前面的白沁突然停下,容暮及时止住步子,才没让两人撞上。 “你要走了?” 白沁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温柔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冷厉和严肃,声音也有几分尖锐。 容暮很镇定,看着跟前的白沁道,“是。” 白沁仰着头看她,眼里翻滚着什么,最终归于平静,眼神很平淡,“行,那你走吧,我送你出去。” 第237章 走不掉的 “……” 容暮不答,两个人又继续往下走,穿过大厅,走出门外。 “容暮。” 在容暮要走出这个小院子时,白沁突然叫住了她。 这是第三次,白沁叫她的名字。 每一次,容暮都觉得很奇怪,就像一股力量在身体里来回穿梭,扰得她心慌,只想赶紧离开她的身边。 容暮沉下心,强迫自己冷静地回头,“怎么了?” 白沁倏地笑了,像一朵绽放的白莲清丽优美,眼神却十分戏谑,“你真的想离开?” 容暮蹙眉,“这是我的自由。” “不是。” 白沁很坚决地否认,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容暮反感她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快速地转过身,想跟她说什么,可就在转身的瞬间,容暮一阵晕眩,全身迅速脱力,差点栽倒在地。 “你……做了什么?” 容暮尽力稳住身形,眼前的白沁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人也晕得厉害。 “我只是让你走不掉而已。”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表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冷漠,容暮看不清,手里的包也落在了地上。 不行。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震惊地看着白沁,“果汁……” “是啊。”白沁向着容暮走过来,看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没有要扶的意思,“我、下、药、了。” 白沁一字一句地说着,容暮立刻转身要往外走,她只感觉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云朵上,没有实感。 “别挣扎了,容暮,你逃不掉的。” 白沁如同鬼魅的声音还在响起,容暮却一门心思要往外走。 “……” “呵……” 一声冷笑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残忍地推了容暮一把,纤弱的身体里只有强硬的意念在催动着她的肢体,可惜还是无法与生理上的晕厥感对抗。 最终,女人的身子骤然倒下,小院中清风飘扬。 …… 冷风吹过,天色渐暗。 应朝寒站在一扇木窗前,暗沉的黑眸盯着那栋白色小洋楼的门口,不难看出他的身形已经有些僵硬。 十几分钟前,容暮给她回了一条消息,说她要在这里住下,让他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他当然是怀疑过的,但是容暮发的是一条语音,那样柔软绵和的语调,只有她才会有。 可是,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他听到她说要离开的,这会儿却突然改变了意思。 应朝寒抿唇,侧脸的线条僵硬冷厉,下颌绷得很紧,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四处纷飞。 在车上的时候,他在她的包里贴了一个窃听器,为了能够随时随地掌握她的状况。 一开始的确没什么问题,她跟白沁的对话,跟蒋涛的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包括她承认她有男朋友这件事。 后来的一切混乱,她准备离开,白沁却说了些什么不清不楚的话,然后就是一声闷响,容暮的声音就开始变得忽远忽近,最后完全没了声响。 他当时正坐在这栋手下刚租号的民房里,没有声音以后,应朝寒急得差点冲进那栋洋房,想立刻把容暮揪出来。 可一个手下却阻止了他。 也许,她只是把包放在了哪里,所以他听不到她的声音;也许,白沁跟她秘密说了些什么,才让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又或许,这是容暮自己的计划。 第238章 就是想让你留在他身边 她的计划没有告诉他,包括她今天要到这儿来的这件事。 他是想一口气冲进去,把那个什么白沁蒋涛拷问一遍,可是他也怕自己的这份直接和鲁莽,会坏了她的计划。 他不敢轻举妄动,万一逼急了他们,容暮受伤怎么办? 所以应朝寒真的沉下心思,一直站在窗边等着,等到天都暗了,就在他快坐不住的时候,容暮发了那条语音。 她会不会是受人胁迫? 他很想知道,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可他现在似乎什么也没法做,这种被隔绝在她世界之外的感觉让应朝寒焦躁得想死。 偏偏他只能这么干坐着。 应朝寒一遍一遍地询问她的安全问题,容暮也十分耐心,他听不出她的一点无奈,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或许,他能做的,只能是等着。 等到那些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等到容暮最需要他的时候。 半个小时之前,容暮才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悠悠转醒。 她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晕沉得很,睁眼后只看得到一片漆黑,眼睛无法适应,脑子空得厉害。 白沁! 容暮缓了几秒钟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醒了?” 阴柔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容暮躺在床上微微喘息着,视线稍微适应黑暗之后,才看清了白沁。 白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姿态懒散,也没有看容暮,只是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刀子,发着幽幽的冷光。 她似乎已经看了她很久。 容暮能简单地转动头部,当她看到外面有些暗的天色时,就知道时间过去得不算太久。 果然是她把白沁想得太简单了。 容暮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只能干巴巴地躺在陌生的床上,同那边把玩着小刀的白沁说话。 “白沁,你让我跟你过来的时候,没有提过要让我留下来,你现在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白沁不慌不忙,清纯的脸上有些不合时宜的天真和幼稚,像一个正在玩玩具的小朋友,而不是拿着一个具有危险性的刀子。 “如你所说,我就是想让你留下来。” “为什么?” 她留在这里有什么用,她又不受这里的人待见。 白沁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扯出一张纸巾,动作细腻地擦着锃亮的小刀,很是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他想你陪着他。” 哈? 蒋涛想她陪着,她不愿意,就用这种下作的方式留下她,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容暮正脸对着白沁,脸色还有些许苍白,“你不喜欢我,甚至很讨厌我,却要因为蒋涛而委屈自己,强制我留下来……白沁,这不应该。” “有什么不应该的?”白沁立马反问,“我爱他,所以他希望得到的,我都会尽全力帮他得到。他想最后这段时间有你在身边陪着,我当然要留住你了,可你不愿意,我也只好这么做,谁让你不识好歹呢?” 神一般的逻辑,扭曲得不被人接受的思想。 容暮无力的身体里生出一股寒意,隐隐约约地游荡在每一个角落,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你们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必须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 第239章 你恨我 “是啊,我早就知道你不会乐意留下来,所以才给你下药啊。”白沁停止了擦拭的动作,扯出一笑,“事实证明,我很有先见之明。” 容暮咬牙,眼睛里已经有些恼怒,“所以你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一开始,她就想把她留在这里。 “算计谈不上,只是你容暮向来心高气傲,我不用点办法,你怎么会跟着我过来?”白沁的语气很理所当然,“而且我也没骗你,你看见了,他的确是病得要死了。” 容暮的心里有些东西在开始叫嚣,奈何身体还是动弹不得,“……摔倒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这一切,难道都是她引她过来的计划,包括这次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 “当然不是,我看起来有那么傻?”白沁嗤笑了一声,终于正眼看着容暮道,“我的命还得留着,死——是不可能的。” 蒋涛还没死,他还需要她,她还没替他实现他的愿望,她怎么可能去死。 “你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陪蒋涛度过他剩下的时间?” 容暮的手无力得握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跟前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白沁。 “唔……”白沁杏色的眼珠转了几转,含糊地说了一句“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 容暮能感受到后背渗出的冷汗,沾湿了薄薄的衣衫,而她却无法反抗一下,“囚禁我的人身自由,白沁,你这是在犯法。” 白沁冷笑了一声,脸上只剩下不屑,“犯法就犯法吧,反正都做了。” 容暮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弄得头脑发涨,想清楚一些事后,她冷下心来,面容很清冷。 “你如果只是想让我留下来,我可以答应你。” 无论如何,她必须先稳住白沁才行,之后再想办法让她打消对自己的疑虑。 “哦?不走了?” 容暮看着眼神揶揄的白沁,声音莫名低了下去,“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被你伤害,而且陪蒋涛过一段时间,我也并没有损失什么,所以,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白沁满不在意地撇了躺着动不了的容暮一眼,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手摩挲着小刀的刀柄,“你翻脸的速度……可真快呢。” “……” 容暮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已经能够对她这样的动作做出一些反应,她警惕地看着靠近的白沁,没有接话。 “可是怎么办呢,我就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白沁掂量着小刀,冲着看上去就锋利无比的刀锋摸了上去,一股淡淡的刺痛从指尖传来,她非但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容暮自然看到她这类似自残的动作,还有那兴奋得诡异的笑容,心里冒出星星点点的恐惧,“……你恨我。” “呵……” 白沁轻笑出声,眼睛落在指尖上渗出的红色液体,鼻间萦绕着很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张开淡色的唇,伸出舌尖将手指上的血液舔舐干净,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刚才她说什么?她恨她? 呵,何止是恨,简直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拆她骨,恨不得把她的脸皮扒下来贴在自己脸上,那样的话,那个男人或许就能多看她几眼了。 第240章 我们慢慢玩 不对,那个男人喜欢的也不只是她的脸而已,他是连着她这个人的一切都喜欢,因为得不到,所以喜欢得要生不死,就算要死了,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她。 怨恨、嫉妒、不甘心就像一点炙热的星火,瞬间点燃了那名叫***的火焰,将白沁的理智和冷静烧得一点都不剩。 白沁笑得十分美丽,清纯里竟有了股决绝的魅惑,她越是生气,越是笑得好看。 假如她的刀子没贴上来的话,容暮不会以为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 “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脸划花了,他还会这么喜欢你吗?” 貌似很天真的问话,搭上她此刻不断变换着方向的手势,容暮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突然用力划下来。 微微呼了一口气后,容暮直视上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声音更是稳得不像个被威胁的人,“他会不会我不知道,如果你是想泄愤,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我是否无辜。” 白沁像听了一个多么荒诞的笑话,脸都笑得皱在了一起,手上比划的动作很危险,刀锋仿佛随时都会戳破容暮嫩白的脸颊。 “你觉得自己很无辜吗?” 笑过之后,白沁反问。 冰冷的刀锋贴着容暮的脸蛋,清凉的寒气激得容暮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上学的时候谁也没招惹,他的喜欢不关我的事,你们两个如今的恩怨情仇也不关我的事,可我却被你强留在这儿,你觉得……我不无辜吗?” “他喜欢的是你,不是我。”白沁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就算杀了你,你也不无辜。” “……” 靠。 容暮心里暗骂了一句,这女人的心思不能猜,她根本就不正常,怎么能用正常人的三观去揣摩她的意思? “那你杀了我吧。” 容暮头一偏,下巴堪堪擦过刀刃,瞬间割开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 沾了血的刀锋似乎变得更加锋利,徒添几分嗜血的光芒。 白沁的眼睛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变动而更加明亮,她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倏地把刀子收了回去,“杀了你能有什么意思,咱们还是应该慢慢玩。” 容暮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现在不是想要了她的命,否则就她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被别人压得死死的。 除了语言上激一激她,试探她是否会杀了她以外,容暮已经没办法再做其他事了。 正当容暮放下心时,白沁突然又发话了,“我说……你答应我的事,应该不会反悔吧?” 容暮板着一张脸,严肃中十分肯定,“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就好。”白沁呶了呶嘴,“那从明天开始,你就睡到他的房间里去吧。” “什么?” 容暮被刷新了自己的三观,惊讶得差点从窗前撑了起来,还好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白沁无所谓地看了她一眼,将刀子背到身后,微微凑近了容暮震惊的脸,表情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不愿意?” 容暮的胸口气得起伏,“为什么?” 第241章 死变态 “要陪着他,当然是要时时刻刻地陪着,不过我没说让你跟他睡在一起啊。” 容暮狠狠地看着面前这张脸,将心底的怒气咽了下去,“行!” 看着她生气,白沁高兴得很,脸上有着清纯无比的笑容,她拿过床头的手机,丢在容暮身上,“给你那些惦记着你的人回个信儿吧,说话……可得注意点分寸哦。” 她又坐回了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没有一点女孩儿温柔恬静的样子。 容暮抬了抬有了些力气的手臂,慢腾腾地伸出来,拿起丢在被子上的手机,尽量不让白沁注意到她的桌面。 看到应朝寒发来的一连串消息时,容暮的心都有些痛了。 他一定担心她担心得要命了。 容暮点开了应朝寒的头像,她忽然庆幸从前没有给他改过备注,否则,光是他的名字在她的手机屏幕上亮起,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了。 “我刚才有点事情,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我今天回不来,要在这边住下了,有人会照顾我,你不用担心。” 打字太慢,也太费神,容暮只能发语音,大概是想到应朝寒心里就会不自觉的柔软,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无法让她对他语气生硬,于是她出口地话自是温柔得不像平时。 有他在,她总是安心的。 既来之则安之,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吧,把白沁和蒋涛背后的一切都弄清楚,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毕竟这个白沁确实是一个隐患。 在白沁的监督下,容暮给容南浦、何浩都发了消息,一一安抚好他们之后,白沁就把手机拿走了。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白沁往门口走着,小刀和手机都在她手里,拉开门后,她背着身子警告容暮,声音一如既往地清甜,“别想着逃跑,这房子里四处都是监控,你只要动一下,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门在容暮眼前被关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在黑暗中环视四周,心里骂了好几句“变态”。 第二天,容暮在白沁的拍打下醒来。 坐在餐桌前,容暮的脑子一阵阵发沉。 在陌生的环境里,她焦虑且不适应,不知道几点才睡着,一想到有双眼睛在一定盯着她,她就死活都睡得不好。 白沁看到容暮发呆的样子,喝了一口滚烫的粥,“下药了。” 她的不避讳让容暮更加猜不透,“……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这份早餐下药了。”白沁顿了顿,“不仅这一顿,往后的每一顿饭,都会给你下点儿东西。” “……” 容暮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冷静地说着这样的话。 “我得防着你逃跑啊,所以给你弄了点镇定类的药,只会让你没多少力气,不过你要是不吃饭,早晚也会没力气的。” 容暮心冷了一下,脸上也冷下来,她看着没有一点愧疚心的白沁,“我答应了你不会走,就不会走,你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第242章 她不是没走,是走不了 “你确定我是多此一举?”白沁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容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探探我的底吗?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剩下的咱们各看本事,看看到底是你先摸清楚我的底,还是我先达到我的目的。” “……” 说完这些话,白沁站起身,后退的动作抵着椅子,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刘姨,看着她把东西吃了。” “是。” 容暮冷冷地看着她从刘姨手中端过专门为蒋涛准备的早餐,她脸上的得意几乎刺穿了容暮的眼睛。 冷静,冷静。 容暮告诫自己,思虑再三后,端起面前的粥喝了下去,还有旁边几个卖相很一般的包子,也被容暮囫囵吞枣地吃了下去。 吃完早饭后,容暮被刘姨又一次带到了三楼蒋涛的房间外。 她的神情还是那么冷,浑浊的眼睛像一条毒蛇,盯着谁就让谁浑身难受。 容暮顺从地进了门,蒋涛看到她时,第一句话问的是白沁。 “她没走?” 白沁正在喂他喝着浓稠的粥,神情挺温和,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蒋涛喜悦的眼睛看向容暮,“我很高兴你能留下来,容暮。” 容暮勉强地笑了笑,见白沁没什么反应,于是跟蒋涛搭话,“只要你心情好些,身体自然也会更好的。” 蒋涛知道容暮是在安慰他,但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灿烂,笑得整个脸都凹了下去,眼珠亮得惊人,“谢谢你。” “谢她做什么?”白沁突然插话,“是我让她留下来陪你的,你以为她自己会自愿留在这儿?” 听到这儿,蒋涛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睛的光也暗了下去,意味不明地说道,“是这样啊……” “……” 容暮不插话,静静地观察着蒋涛脸上的神情。 “没关系,你愿意在这里陪着我,怎么样都是好的。” 蒋涛还是笑着,不难听出他的温柔,甚至还有些许讨好的意味。 白沁拿着勺子的手一抖,眼里一丝嫉妒闪过,对着蒋涛的态度却柔和极了,“先吃饭。” 容暮能留下,确实合了蒋涛的心意,他的惊喜显而易见,于是对着白沁也没有先前那么抵触了。 容暮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两个人身上转着,脑子里混沌一片,应该是药物开始起作用了。 蒋涛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看他一脸难色,白沁只好让刘姨把剩下的饭菜端了下去,又监督着他把药吃了,过后就是三个人都挤在这个房间里,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蒋涛不悦地看一眼坐在一边的白沁,谁料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好忍下心里的气,转头跟容暮聊了起来。 “毕业以后,你一直在家里吗?” 当时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容暮她出身不凡,家境优渥,只是人一直冷冰冰的,不易接近。 容暮坦然地承认,“是啊,回家之后在公司学习了一段时间,最近我爸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现在在帮着解决公司的事。” 蒋涛若有所思地点头,“你父亲最近身体不好?” 第243章 没妈养的孩子 “人到中年,多少会有些毛病的,我爸爸都是因为以前投身于工作,身体透支有些大了,所以我才想多努力些,这样我爸也能早点退休。” “容暮,你真孝顺。” 蒋涛靠在床上,气有些喘不匀,似乎有些感叹。 “做父母的希望我们能好一点,我们自然也该为他们多付出一些,毕竟到了这个年龄,他们已经付出得够多了。” 蒋涛很赞同地点着头,顺着往下接了一句话,“的确是这样……你真会为父母着想,你爸妈有你这样的孩子一定省了不少心,不像我……” 似是感慨,似是遗憾,轻而易举地击中了容暮心里最敏感脆弱的那个点。 父母。 可惜的是她现在只有父,没有母。 容暮知道他是由她想到了自己,她也知道自己或许该安慰下失落的男人,可她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勉强自己回答他,“你不要自暴自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路是同一条,但要看你如何去走……父母能为我们做的只有这么多,他们比我们更难。” 最后一句夹着些外露的情绪,蒋涛好像也发觉自己触到了什么禁忌,眼神有些小心翼翼,“容暮,我是不是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容暮抿着唇,微微呼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她没妈吗?” 白沁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有些悲愁的气氛中显得有些突兀。 容暮像被人戳中了痛点,看过去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她咬着牙质问,“你怎么知道?” 白沁轻笑,满脸的无所谓,“你做了容家小姐这么多年,不会连一点外面的风声都没听到过吧?” “……” “嘁。”白沁斜靠在椅子上,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嘲讽一般地说着,“前几年全世界都在说你是容南浦的私生女,还有之前的容家夫人和少爷,不也是被你逼走的么?装什么装……” 容暮瞪大了双眼,无奈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她只感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不断地窜动,像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你胡说什么!”蒋涛注意到容暮的不对劲,立刻反驳,“容暮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你别胡说八道!” “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外面所有人都这么传。”白沁反应淡淡,看向容暮的眼睛里有明显的取笑,“她就是个没妈养的孩子,所以才去抢别人的东西。” “你别说了!” 蒋涛皱着眉,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睛在容暮和白沁身上来来去去。 纵使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可容暮的心还是不争气地痛了。 她死死地瞪着姿态慵懒的白沁,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骂我可以,但不许讽刺我妈妈。” 白沁不以为然,“啧,你还要表演一场母女情深?这里没有观众会看的……” 她真不明白,妈没了就没了,用得着在她面前摆个死样子么。 “闭嘴!” 容暮突然一声怒喝,愣是把白沁吓得一抖。 “白沁,你出去。”蒋涛终于忍不下去,尤其是看到白沁那张让他恶心的脸时,他再一次重复,“你出去,别在这里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第244章 病痛能改变一切 看到容暮这么生气又拿她无可奈何地样子,白沁心里正高兴着,可蒋涛这么一句驱赶她的话,就让她的心掉到了谷底。 他为了她赶她走? “咳咳……咳……” 蒋涛突然咳了起来,白沁心里那团发酵起来的怒火轻而易举地熄灭,她想上前去拍他的背,却被他一手挡开,嫌弃之意顿生。 白沁的手僵在空中,人有些发愣。 趁着咳嗽的间断,蒋涛冲白沁摆了摆手,“你出去吧……别惹容暮生气了……” 他这句话是实打实地偏袒容暮,告诉白沁他一心只为容暮着想,看不到半分她对他的好。 愤怒和嫉妒来得那么猛,猛到白沁瞪向容暮的眼神里全是极端的恨和怨毒。 容暮也那么看着她,两个人对视间像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时间,直到白沁主动移开视线,那剑拔弩张的感觉才消失。 “行,我出去。” 白沁的话是对着蒋涛说的,语气里的纵容和偏爱让人腻地发慌。 待白沁离开,蒋涛才安慰容暮道,“她说话从来都不知道分寸,你别为了这种事气着自己。” 容暮吞吐了好几口气,才把心里那股燃起来的火按压了下去。 外面的风言风语,她当然是知道的,就算如今她已经是外界公认的容家千金、容氏未来的继承人,但还是有不少人拿着她没有生母这件事来诋毁造谣。 可知道是一件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件事。 容暮可以允许别人伤害她,可她妈妈是任何人都不能污蔑的,那是对时澜的亵渎。 她松了松全身紧绷的肌肉,眸色微敛,“没事。” 蒋涛观察着容暮的脸色,刚才的插曲耗费了他不少力气,此刻说话都有些虚了,“容暮,你别太在意那些话,她就是个疯子而已。” 疯子? 除了她和lina以外,蒋涛是第三个这样说白沁的人。 她平日里那么照顾着蒋涛,深情不移的模样倒让人容易刮目相看,可其他人这么说就算了,蒋涛说这样的话……好像太奇怪了。 “蒋涛。” 床上的男人微喘着气,疑惑地回了她一句,“怎么了?” 容暮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想,本想直接问出来,可看到蒋涛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所以就放弃了。 在这个地方,她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容暮面无表情说道,“我看你有些累着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蒋涛不疑有他,眼神有些飘忽,“……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嗯。”容暮理了理他胸前的被子,低着的表情有种温柔的错觉,“睡吧。” “……” 大概真是累极了,蒋涛默许之后,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容暮瞅着他睡着的样子,突然有些感慨。 疾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它可以把一个人从以前的光鲜亮丽,变成现在这样骨瘦嶙峋、弱不禁风的模样,它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在,更会一步步地折磨人的灵魂,直到把这个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让别人对他再也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第245章 如果他也是被关的 疾病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容暮端详着这张与从前大不相同的脸庞,心里涌起一阵阵的异样,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蒋涛。 如果……他也是被白沁强留在这里,或许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对白沁的排斥和抵触,他的那句“我还躺在这个地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回应了”,他对于自己病情的态度,就好像死不死都无所谓,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死…… 如果这一切的基础是建立在白沁强留他在这里,是白沁为了宣泄自己对他的爱意,而蒋涛不是出于自愿、或者说不是完全自愿,那么,容暮的推断就是对的。 变态,疯子。 容暮在心里给白沁下了一个又一个定义,脸上却没有显山露水,因为她猜想着,就白沁那强烈的占有欲,这间房间里一定也有监控。 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一双可怖的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会说,就让她按照白沁所要求的一切去进行。 容暮相信,她会逮着机会揪出白沁背后的秘密。 蒋涛这一觉睡得很长,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两点,在他执意的要求下,容暮成了给他喂饭的那一个人。 白沁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容暮则端起旁边的小碗,认认真真地给蒋涛喂起饭来。 男人的喜悦和激动十分明显,那张瘦削的脸上扯着微弱的笑容,在白沁看来,他满心的爱意就像被关着的洪水,此刻正在一点点往外渗漏着,兴奋雀跃地想传递给他面前的女人。 白沁的手猛地掐紧,蓬勃的妒忌像一张大网,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她极其想冲上前把那碍眼的女人拖开,狠狠给她两巴掌,然后再一刀刀地划在她身上,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男人眼睛里的光那么亮,她如何都狠不下心将他心里的火扑灭,因为跟她在一起时,他从来都是嫌弃和恶心的。 两个想法在白沁的脑子里天人交战,打得不可开交,她的头逐渐开始疼了起来,疼得她产生了晕眩恶心的感觉。 “砰——” 一声摔门的响声挺大,白沁的动作也很快,在容暮转头看过去的时候,门已经被她关上,门框发着轻微的震动声。 “发什么疯……”蒋涛不悦地抱怨着,对容暮说道,“你别管她,她一天到晚都不太正常。” “……” 容暮没有说话,将勺子伸到他唇边,眼睛泛过一束冷光。 一下午,白沁都没有再来过,等到傍晚时分,楼下传来了挺大的声响。 容暮自然是不在意的,毕竟如今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再多管些什么。 直到白沁带着人推开了这扇门,在蒋涛和容暮的注视中,几两个陌生的男人从外面搬进来一张床。 是的。 一张极小的单人床。 蒋涛蹙眉,完全不明所以。 “白沁,你这是做什么?” 白沁抱着双臂,眼看着两个人把床摆弄好之后,让刘姨带着他们下楼,这才对着蒋涛解释,“我让她跟你住在一起。” 第246章 故意惹怒她 容暮抿唇,眼睛有些发黑,没想到她没有忘记这茬事情,她原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蒋涛诧异了一分,看了看容暮后,脸色有些难看,“你问过她的意见了吗?容暮她说过要住在这儿?” 这不用说,一看这架势就不可能是住一两天。 白沁冷哼道,“我说她会住,她就是会住。她答应我要陪着你,自然就该时时刻刻都陪着你,怎么?你不乐意?” “你不乐意”这四个字里,白沁是藏着期待的,她表现得再怎么大方,再如何顺他的意,她心里都不可能承认容暮,不可能愿意让容暮以这样的方式陪着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只要他说一句“不”,白沁想她大概为了他去死她都是愿意的。 然而,看穿这一点的人不是蒋涛,是一旁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任何话的容暮。 容暮眼眸深深,水润的唇微启,“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让我陪着,我就陪着,随你怎么着,只要你愿意。 “你闭嘴。”白沁杏眸睁大,满脸的不甘心,“我和他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容暮轻扯出一抹笑,在白沁眼里就成了实实在在的挑衅,她的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上去对容暮动手。 “白沁!” 蒋涛高声一喊,嗓子都有些破了,足以看出他的急躁。 白沁已经攥住了容暮的手臂,指甲隔着薄薄的衣衫,陷进肉里,容暮眉头一紧,眼睛往前一瞟,与生俱来的冷漠与高傲在那一刻显露无疑,白沁被激到了极致,失去了所有冷静和理智,忍无可忍地抬手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容暮的脸被打得一侧,长发微微甩了过来,挡住了她的脸。 “拿准你对我的态度!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横!” 白沁恶声恶气地说着,表情凶狠,语气高扬。 蒋涛的眼睛一闪,嘴里赶紧道,“白沁,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拖着虚弱无比的身体,从床头移过来,拉住容暮的手腕一扯,把容暮和白沁拉出一点距离。 白沁气得胸口起伏,看到男人如此费力也要把容暮拉开,心里的恨更是无限地膨胀着,“蒋涛,我都是为了你!你现在要站在她那边是吗?你什么时候能想想我?” 这点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有了些许血丝,“说什么你都不能打人,容暮她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动手打她?” 白沁眼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整个人气得颤抖不止,她笑得眼睛都红了,“说到底,你心里就只想着她,我为你做什么你都看不见……你有良心吗?” 蒋涛手下的手腕动了动,他便松开了手,趴在床边的样子有些狼狈,气息早已经不稳,他偏过头,不再看白沁。 “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又一次赶她。 白沁红到要滴血的眼睛瞪着容暮,凄厉得如同从地狱中爬上来的厉鬼。 “好……好……”白沁看着两个人,一步步往后退着,脸上是没有褪去的怒气,还有人不易察觉的受伤,“你对她这么好,我就看看你能得到个什么样的回报!” 吼完以后,白沁夺门而出。 第247章 惹到她爆发为止 “容暮,你没事吧?” 她一走,蒋涛便焦急地询问容暮。 容暮脸上的痛很明显,伴着刺痛的感觉,不过她神色很淡,冲着蒋涛摇了摇头,“她的脾气真差。” “你别管她,她就是这副样子,从来都不讲道理。”蒋涛皱着眉头,面目有些难看,“你快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的手伸到容暮眼前,容暮不着痕迹地往左一偏,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小事,不痛的,你放心。” 蒋涛看到容暮微红的侧脸,语气有些急了,“脸都红了怎么会没事?你快过来让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撑起身体,动作缓慢又僵硬,看不出有丝毫力气,容暮只能站起来,把他按回床上,无奈地道,“我用凉水冷敷一下就好了,你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的排斥轻微却明显,拖着病痛身体的蒋涛也知道自己无法为她做些什么,于是只能催促她,“那你快去,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好。” 容暮看了他一眼,往旁边的小隔间走去。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浴室,各种洗漱用品很齐全,容暮连门都没关,站在洗漱台前,拧开了水龙头。 冰凉的水瞬间喷涌而出,滋滋的水声回荡在室内,容暮伸出双手,捧了一捧凉水往自己脸上泼去,发热的脸颊碰到冷水后开始冷了下来,沸腾的血液也慢慢平静了下去。 容暮反复了好多次才停下动作,她双手撑在台上,微红的脸上水珠一滴滴地滑落,有一丝落魄的美感。 她看着台前镜子里的自己,心绪有些不宁,激怒白沁是她有意为之,一个人在生气的时候很容易暴露心思,譬如白沁今天的模样,就告诉了容暮,她心底里十分在意她和蒋涛的关系,即使她表面上在把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可心里却在意得要死,否则她不会这么气愤。 可白沁动手打她是不在容暮的预料之内的。 容暮拍了拍自己微肿的脸,轻轻地“嘶”了一声,这莫名其妙地挨打,她真是觉得有点儿憋屈。 要是应朝寒在就好了。 她肯定不会受这种气。 想到应朝寒,容暮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想他了。 因为她几句安抚的话,他如今不知道丢开了公司的多少事,静静地守在某一个地方,就等着她需要他的那一刻。 她或许不该等着白沁忍不下去的那个时间,她就该主动去招惹白沁,惹到她彻底爆发。 流水的声音挺大,在蒋涛第三次喊容暮的名字时,容暮才听见,她关掉水龙头,淡色的眼睛扫了一眼台上的摆放着的一瓶药后,神色无常地走了出去。 “怎么这么久?是不是脸太疼了?”蒋涛焦急地询问容暮,“我让刘姨送点药上来吧。” 容暮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冷淡,“不用了,蒋涛,一点小伤而已。” 在容暮的坚持下,蒋涛没有执着下去。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刘姨把她的手机还给了她,盯着她做完一切该做的“工作”后,才允许她吃饭,到最后,容暮连白沁的面都没见着,看来对方是真的气狠了。 这正好随了容暮的意,只是一想到睡觉,容暮就有些头疼了。 第248章 想要的是你 她走进蒋涛的房间时,刘姨正好把她的小床铺好,看着那上面薄薄的一层被子,容暮什么话都没说。 “你好好睡在这儿,蒋先生有什么事,你就赶紧来通知我和白小姐,自己不要乱动他,也别给他乱吃东西,知道吗?” 刘姨语气死沉,没有半点尊重,像使唤一个佣人。 容暮瞧着这离蒋涛的床不远不近得小床,觉着一切都无所谓,冷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也就算了。 等她一走,整个房间又只剩下蒋涛和她两个人。 老实说,容暮觉得尴尬又别扭。 她属实很难与别的人共度夜晚,尤其是男人。 除了应朝寒之外。 容暮站在自己又低又矮的小床边,余光瞟着床那边男人的动作,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容暮,那个……”蒋涛看着容暮那张小床,说话吞吞吐吐,“要不然你跟我换换吧,你一个女孩子,睡这种床肯定不太习惯……” “……” 啊,他一个病人,她再怎么不习惯,也不可能跟他换啊。 “没事儿,我小时候也睡过小床的。”容暮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这床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地柔软,“你好好躺着吧,不用管我,我又不是金贵得睡不了,放心吧。” 容暮掀开小被子躺了上去,试了试之后感觉挺好,冲着望着她的蒋涛再次说道,“你还是好生养着身体,多关心自己,不要想其他的事情了。” “我这副身体,哪里还有什么好养的?”他自我嘲讽着,“早晚都是要垮的。” 容暮蹬掉鞋子,将被子拉至胸口,躺着说话有些瓮声瓮气,“蒋涛,人总要有希望的,你现在还活着,就该让自己活得好一点。每个人都会有死的那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有些人活了一辈子,都不如那些活了几个月的人活得明白,所以你别这么悲观。” 人活着,一定要有希望。 有希望,才能更加积极努力地活着。 蒋涛那双疲惫至极的眼睛悠然一亮,看向容暮的目光有些不明朗。 “看不到明天的人,怎么努力活着?”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自己。 积极努力地活着? 呵,不是谁都有说这种话的资格的。 “那就把自己的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容暮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微微出神,“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见自己最想见的人,尽力让自己不留下遗憾,有了念头,你就不会一直想着死了。” 越想死,越想死。 蒋涛震惊的眼神没被容暮所看到,他忽而复杂地一笑,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病恹恹的样子,“如果我想要的是你呢?” 噗。 他突如其来的几分霸道,在容暮眼里却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这两天,他除了见到她的高兴欣喜之外,激动也激动过了,就是没说过任何喜欢她、想要她之类的话。 她对蒋涛的认识不深刻,但在容暮的记忆里,除却第一次见面他就红着脸向她表白之外,蒋涛从来都是老实内敛的。 第249章 这就够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容暮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察觉到容暮的僵硬,蒋涛从床上挪了挪身子,从他的方向和高度,完全可以把三米外容暮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容暮,有这么难回答吗?” 当然不。 她一点都不喜欢他,留在这儿也不是为了他。 如果她面对的是过去健康的蒋涛,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但面对被病痛折磨、命不久矣的蒋涛,她如果直白地拒绝他,就显得太绝情了。 何况……白沁此刻说不定正在哪个房间里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这让她说出违心的话,她也说不出啊。 “……” 容暮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蒋涛也没几分在意,他只是往被子里缩了缩,“我知道了。” 没有失望,坦然得不太正常。 容暮侧了侧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略带担忧地叫道,“蒋涛……” “我明白的,容暮,你不用说了。”蒋涛靠在床头,苍白的唇动了动,“我知道是她用了什么方法才把你留在这里的,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在这儿陪着我,直到我离开,这就够了。” 这确定无比的语气和他淡得看不清的神色相比,总有种让人很心疼的错觉。 容暮不由得皱紧眉头,心里盘旋起一股心慌沉重的感觉。 她可能真的是冷情惯了,这么消极低落的话竟然激不起她一点儿心疼。 容暮摆了摆头,敷衍地扯开话题,没聊几句后便去洗漱了一番,关灯会床上躺着。 她的床离窗口挺近,玻璃窗关好了,窗帘却没有拉下来,所以她一转身就可以看见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墨色的天空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细光,在这一片黑暗中点亮了叫做生的希望。 不知道应朝寒现在在做什么? 陌生的环境没有带给容暮一点点安全感,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一点困意都没有,只觉得浑身提不上太大的力气,脑子清醒得像一潭清水。 他是不是也还没睡,是不是依旧很担心她的安全。 这当然是必然的。 他曾经说过,她比什么都重要,恨不得时时刻刻呆在她身边亲自保护她,可这次,她又自以为自己能把握住情势,把自己放进了这水深火热的境地,搞得自己的人身自由都没了。 容暮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她现在是这样的处境,他会气成什么样子。 事实上,某个男人在她第一天回消息时就已经猜到了。 他知道她身处险境,却不敢动那些人一丝一毫,不过是因为她还在他们手上,他气她自作主张跟着白沁离开,可他还是把她的计划、她的安全放在了第一位。 只要她没事,气不气都没那么重要。 不过这些心思,容暮是无从得知的。 白沁下的药物无时无刻不在起着作用,到了后半夜,容暮怎么都顶不住那汹涌而来的疲倦和困意,悠悠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容暮总听见有人在旁边说话,那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眼睛无论如何睁都睁不开。 第250章 没日没夜的梦 后来,她梦见了十二年前的那场大火。 火焰炙烤着她的皮肤,她身体里的痛就像真的一样,她想起满身是血的时澜,想起那一地快要干涸的血迹,想起那一群穿着黑衣、戴着口罩帽子的男人,还有为首那个男人如鹰一般锐利阴鸷的眼睛…… 她头痛欲裂、心痛欲死,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在睡梦中大声地呐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火依旧熊熊燃烧着,她能感觉到那冲天的热气,还有火焰爬上她皮肤的强烈灼烧感。 只是她醒不过来。 被这梦缠着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容暮面色沉凝,精神萎靡。 在这个地方,也只有蒋涛还会注意到她与往日的不同,他闷声问道,“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容暮摇了摇头,眼睑下有一片淡淡的乌青,“没什么,只是有些不适应。”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容暮一愣,有些意外地看向没什么表情的蒋涛。 他怎么知道? 蒋涛看穿她心中所想,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早些时候我听到你的哭声,我叫了你几声你也没应,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梦话,所以我猜想你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原来,她在梦里地哭喊是真的。 要有多感同身受,才会把梦里做的事变成真的? 那些过往于容暮而言是最难启齿,也最难让自己接受的,她从不愿想起,她希望自己记得是自己母亲光鲜明亮又温柔的脸庞,而不是血光中奄奄一息、毫无生气的躯体。 那就像一把锐利无比的刀子,扎在她心口十多年,只要轻轻动一下,伤口就会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容暮脸色灰暗,眼皮轻轻敛着,多了一丝脆弱,“不好意思,吵到你休息了。” “没有,只是听着你的声音,觉得你挺伤心的。” 伤心吗?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伤心,那伤口都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她都逐渐麻木了。 “……” 她不再说话,属实不想提起那些事,蒋涛看出了她的排斥,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几天,容暮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吃饭,陪蒋涛聊天,偶尔在他扛不住吐血时帮帮忙,晚上依旧会听到些若有若无的声音,依旧天天做梦,梦到那些血腥的从前。 白沁如今每天都会过来,她就坐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容暮和蒋涛聊天互动,除了在蒋涛不适的时候上前帮忙,她几乎从不说话。 但她的存在,对于蒋涛而言是很煎熬的。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容暮发现,蒋涛比她想象中更讨厌白沁,准确来说是厌恶,似乎连身在同一个房间,他都做不到心平气和。 他每天都要赶白沁很多次,一次比一次不耐烦,一次比一次语气重,白沁总是不执一词,非要等到蒋涛气得胸口起伏,整个人都要从床上爬下来,她才会离开。 每一次,她看容暮的眼神都是一样愤怒凶狠,好像蒋涛这么不待见她,全是容暮的错。 容暮整日里清清闲闲,对于白沁的怒火从不多看一眼,也不会表示任何不满,在没逼疯她之前,容暮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说。 第251章 做什么都扎眼 彻底爆发的那天晚上,容暮跟往常一样,去浴室洗了一个澡。 来这里这么多天,她真的没有好好放松过自己。 每天晚上做梦,她都像被梦魇着了,总会出一身的汗,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洗了这个澡。 热水淋在身上的时候,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被打开,肌肉得到了极致的放松,浑身酸痛也变得没那么明显。 热气飞腾间,一股清新的香味飘进容暮的鼻间,容暮抚了抚湿润的长发,轻轻嗅了一下,正纳闷是哪里发出的香味时,眼睛就瞥见地上放着的一瓶沐浴露。 这东西,她是不会用的。 虽然闻着还蛮舒服,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她只是洗个澡而已,不习惯去碰不是自己的东西。 洗了大概十来分钟,容暮就穿着刘姨给她找的衣服出来了。 那是一身素白得没有一点杂质的衣裤,圆领上衣,上面没有任何图案,裤子更是宽大,看不出一点曲线。 容暮把裤脚往上扎了好几圈,才勉强驾驭得住这条裤子。 她拿着毛巾,擦着滴水的长发,望着镜子里脸色煞白的自己,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这些天休息得不好,她自己是知道的,可这热气熏了半天,该有的红润一分没有,还因为脸上有些没有干涸的水珠,显得像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女鬼。 容暮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盯着镜子的眼睛有些迷蒙,头也开始发昏。 又来了。 这几天,她这样昏昏沉沉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有时候甚至会晕得想睡过去。 白沁下的药就这么厉害? 还是说是她吃得太多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浑身脱力得厉害,晕眩感袭来的瞬间,容暮差点栽倒在地,她急忙把住洗漱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用力地甩了甩头。 两秒后,眩晕的感觉就消失了。 容暮睁开迷糊的双眼,放下手里的毛巾,微微喘着气。 看来,饭她是不能再吃了。 再这样下去,别说拆穿白沁的阴谋,她连走出这扇门的力气都快没了。 “砰——” 容暮本还在计划着下面的事,就听见外面一声响动,然后就是白沁尖锐的叫喊声。 “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难道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这是我自己的事。” 听到蒋涛的声音后,容暮一凛,然后捏起毛巾,继续擦着湿润的头发,不急不缓地往外走去。 白沁站在床尾,杏色的眼睛瞪得老大,看到容暮出来时,眼神化作利刃,一下子就飞了过去。 该怎么形容她的眼神呢? 不甘,凶狠,残暴,疯狂。 或许一切都有。 床头的蒋涛脸色涨红,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决,身体看起来比过去有力了些。 两人的剑拔弩张没有感染到这房间里的第三个人,容暮揉着长发,表情很淡,疑惑地问出了声,“这是怎么了?” 蒋涛也注意到容暮的出现,气势逐渐低了下去,只是口气略冲动,“她发疯,你别管。” “呵。” 没等容暮说话,白沁冷笑出声,讥讽中含着不容忽视的嫉妒。 第252章 撕破脸(一) “我发疯,不都是你逼的吗?” 她头一次对蒋涛表现出这样的愤怒,清纯白净的脸因生气而微微扭曲,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容暮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再扫过床头那放着她用过的杯子的地方,心下了然。 这人生气,拿她用过的杯子撒气,真是幼稚狠了。 容暮揉着自己不再滴水的头发,歪着头说道,“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生气?蒋涛还生着病……” “关你什么事!”白沁瞪着眼睛怒吼,声音略微嘶哑,“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用你管!少拿你那副伪善的嘴脸出来恶心人!” “白沁!”蒋涛听不下去,恶狠狠地警告着怒气冲天的女人,“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迁怒其他人。” “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一听见蒋涛又一次为容暮说话,她心底最深处的恨蓬勃而出。 这些天,她每天都看着他对容暮如何体贴,如何温柔,分明容暮什么也没为他做,他就那么一副痴心不悔的样子。 可她呢?她为了他,费尽心机把容暮弄到这里,就因为他说了一句“想见容暮”的话。 她以为,她做了随他心意的事,他就会看见她的好,会慢慢接受她,就算他剩下的时间不多,她也愿意一直爱下去,甚至她想过……让她陪他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但容暮的到来,没有让他多看她一眼,他仅有的好都给了容暮,他明明知道容暮不爱他,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头看她一眼,就因为她强迫他留在这里是吗? 可这都是因为她爱他啊。 白沁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有着不属于她应有的阴霾,细看之下还有些说不出的哀伤。 “蒋涛,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吗?” 她的转变让蒋涛一愣,然后脸色更冷,他偏过头,毫不掩饰自己对白沁的厌烦,“我是什么样子,不用你来评判。” “你看啊,你永远都这么自我,只会顾及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用心去看过你身边的其他人。” “……” 容暮黝黑的眼珠转了转,她这个其他人,指的怕不是她自己。 容暮不明白,白沁的心理不正常,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番话来的。 蒋涛没有动容,褪去刚才的激动,他反应很是冷漠,“白沁,我再自私,也好过你。” “我全都是为了你!”白沁红着眼睛呐喊,“你还在怪我把你带到这儿?可你知道的,我把你接到这里是为了照顾你,你家人都不管你的死活,除了我,谁还会在意你是死是活!” 蒋涛脸上暗黄的皮肤起了褶皱,脸上多了几分复杂,然而他只道,“就算死在外面,那也是我的事,我从来没要求过你为我做任何事。” “所以我就是一厢情愿,是吗?” 这句话,白沁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蒋涛的冷漠把她掩藏得好好的心刺得生痛。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看到的都是我的坏,我的好你一点都没看见,是不是?” 她全身都在颤抖,眼眶氤氲着水光,带上那脆弱无比的神情,让旁人生出怜悯之意。 蒋涛看都没看她一眼,单一地重复着,“我没要求你对我好。” 第253章 撕破脸(二) 真过分啊。 这是拿刀在往白沁的心尖儿上戳啊。 “是啊,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我。” 白沁冷笑着,一滴泪顺势滑了下来,里面全是她对这个男人的满心喜欢和绝望。 她家境不好,爱她的父亲死的太早,而她妈一心认为她是个讨命鬼,说她爸是被她克死的,对她非打即骂。从小到大,她连亲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妈对她的打骂造成了她胆小懦弱的性格,她不敢与人交流,也因为妈妈喜欢赌博,从来不工作,她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说是穿好看的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 小时候又矮又黑,没人愿意跟她做朋友,回家就是妈妈的毒打,还有那不堪入耳的辱骂,她被逼得越来越孤僻,心境也不像普通孩子那么单纯简朴。 到了上大学的时候,她的生活终于有了变化。远离了母亲,结交了新的人群,她自己也变得越来越干净,人变得越来越漂亮。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母亲带给她的阴影,自由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可上天不给她这样的机会,上大学不到一年,她妈因为赌钱输了,三天两头打电话向她要钱。她若是不给,她就各种辱骂威胁,告诉她要把她的过去宣扬到学校里,让她活不下去。 除了给钱,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遇到蒋涛的时候,是新学期刚刚开学。她刚刚逃出那个如魔窟一般的家三天,她妈就又输光了钱,打电话追着她要。 她边哭着,边歇斯底里地喊着“妈,我才上学几天,我是真的没钱了”,哪知像吸血鬼一样的妇人根本不会理解她的难处,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一些难听至极的话,然后就是一如往昔地威胁。 她只能妥协,在校园隐秘的一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底滋生的绝望和无力快要了她的命。 “你没事吧?” 一声清润无比的声音落下,在白沁耳旁炸开,她几乎是狼狈地转身,又是尴尬又是羞愤。 好在男人并没有笑话她,而是温温润润地递给她一包纸巾,站在她身前不说话。 后来她才知道,他看穿了她狼狈背后的倔强自尊,才会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肩膀,帮她挡住路过人的多余的视线。 那天之后,她在看清他的样貌时着实吃了惊,他无疑是清秀又好看的,可她那么丢人的一面展现在他的眼中,恢复理智的白沁羞愤欲死,最后遮着脸说了句“谢谢”,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开。 往后的日子,她开始格外关注起他来。他在哪个院系,学什么专业,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有没有女朋友……这些通通成了白沁必须知道的事情。 关注他一个月后,知道他没有女朋友的白沁鼓起勇气,在男生寝室楼下向他表了白。 那时,她以为两人之间曾有过的那点羁绊就是缘分,上天派他来解救她,那么,她就应该成为他身边的那个人。 即使她明知道追着他的人很多,也隐隐听说过他有一个喜欢的人。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很有礼貌地拒绝,口气也异常生疏。 第254章 堕落不堪的灵魂 白沁没想过她会被拒绝,因为以她现在的条件,这个学校里追着她的男生多得很,她是个校花级别的人物,却被优秀的他这样不留余地地拒绝了。 她是伤心的,伤心的同时,对于他口中那个喜欢的人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敌意,于是,她开始收集起了关于蒋涛喜欢的人的所有资料。 她是a市商业巨头的女儿,但据说是个私生女,十岁的时候才被接回容家;她为人清冷孤寂,没有交好的朋友,总是喜欢外出;她很漂亮,是那种清绝出尘的美,气质清新,见过她的人无一不承认她的冷艳之美…… 她叫容暮。 容暮、容暮、容暮…… 知道这些的时候,白沁心里那种难言的感觉十分明显,像蚂蚁啃咬着她的心脏,刺痛感一直在蔓延。 容暮出身名门世家,她出身贫寒,还有一个像吸血鬼一样缠着她的妈妈;容暮性格清冷无比,还是有一群人夸赞,她个性孤僻又怪异,同班只会在背后偷偷嚼舌根;容暮漂亮得如同九天仙女,而她漂亮归漂亮,却没有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步。 比起容暮,她平凡太甚,所以蒋涛才会不喜欢她,是吗? 白沁是这样想的,对于容暮的怨就这么留在了心里。可这并不影响她继续追着蒋涛,她一天天地向他示好,关注着他身边的一切,跟吸了毒一般,完全不能自已。 这在她自己眼中是执着的深情,在蒋涛眼里却成了无形的枷锁。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说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的,所以,拜托你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不要像个变态一样。 他一次次的拒绝已经让白沁麻木,正是因为他的排斥和抗拒,她想得到他的想法就越发甚嚣尘上,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她像一个偷窥者,一个病态的追踪者,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恨不得能知道他每一分钟在做些什么,这样才能慰藉她内心的空虚和寂寞。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大三的时候,白沁的生活再一次迎来了转机。 她母亲死了。 白沁休学回家才被人告知,她那个一直咬着她不放的妈在几个月前迷上了毒品,没钱了向她要钱,白沁当时愣是没给,还把电话拉黑了。所以,她才会在犯毒瘾的时候去抢别人的钱,偏偏那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把她打得半死不活,回家之后没多久就自杀了。 自杀? 呵。 白沁冷笑着,脸上的表情冷漠得让人心惊,一点点悲伤都没有。 “死得好。” 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逼着她了。 从今往后,她就能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了。 她过于漠然的态度激怒了家中为数不多的长辈,他们骂她不知好歹,骂她不念亲情,骂她是残忍无情的杂种,并且再不打算供她继续上学了。 白沁觉得无所谓。 没有那个成天只知道赌的女人,钱这个东西,她不可能搞不到的。 任何方法都可以弄到钱的。 于是,一个堕落不堪的灵魂就这样诞生了。 第255章 她只是想赚钱 白沁混迹于各个酒吧,卖唱卖跳,能挣钱的方式无非就是那几种,她接过的客人也形色各异,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二十多岁的职场青年,更多的是四五十岁的小中型企业的老板。 就因为她那张清纯诱惑的脸蛋,冲着她去这酒吧的人都多了不少。 除了第一次,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脏。 决定接客的前一天,她找到了蒋涛家里,蒋涛在自己门外看到白沁时,吃惊的样子让她差点笑出了声。 “你来做什么?” 男人的清润让白沁的心微微发热,她直接地发问,“你要我吗?” 蒋涛诧异过后,只觉得她荒唐无比,他从没想过自己当初一时好意,会让她缠上他,以至于自己也陷入一个这样难堪的境地。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女人,他绝不会在那天出手帮她。 白沁哪里会管他的拒绝,一把拥了上去,嘴里念念叨叨着些什么话,神情执拗中有些疯魔。 她的唇也贴了过来,蒋涛却像触了电一样,一把就把她推开,他动作太大,不小心把不设防的白沁推倒在了地上。 他有些心慌,然后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句“我不可能喜欢上你这样的女孩儿,我希望你能有点尊严,也给别人留点尊严,不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喜欢的,尤其是你”。 算不得太狠的话,却把白沁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无论她怎么表白心迹,无论她对他好或不好,他通通不在意,他的眼里,大概只容得下那个叫容暮的女子。 恨意就是在那个时候萌生的。 一直到后来,蒋涛大四的时候生了重病,白沁一直关注着他。知道他生病,她劝了很多次,他每次都冷着脸说不关她的事。他住院后,她知道他家已经负担不起,他的爸妈也在商量着放弃治疗,是她拿出自己当时所有的积蓄,执意要他继续医治下去,即使她知道这些钱只是杯水车薪,她甘之如饴,只希望他能活久一点。 过了小半年,她终于进军了模特界,有了挺好的收入,生活也越来越好,虽然依旧会接触到那些黑暗肮脏的事,可她已经觉得没有什么了。 她不脏,她只是想赚钱。 等到了蒋涛爸妈终于挨不住、舍弃他的时候,她东拼西凑地造了这个地方,为了让他能安稳地度过余下的时光。 这栋洋楼完工之后,她强硬地把他接了过来。她是想陪在他身边的,可面对他一日日的咒骂和反抗,她只能请了人来照顾他,自己则回到了那个圈子,继续着自己的事业。 离开了一个多月,他从来没有跟她主动联系过。她再没脸没皮也是一个女人,她受不了他三番五次的讥讽和嫌弃。 那天他突然给她打电话,她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时,她差点喜极而泣,嘟嘟囔囔半天后,她的心却冷了下来。 他说,他想见容暮。 他想见见那个他临死都还在喜欢的女人。 他说,如果他现在就死去,那么,容暮就真的成了他这辈子最后爱过的女人。 白沁无疑是愤怒的,可愤怒之余,无力和绝望的感觉也愈发深刻起来,他想的还是别人,不是一直爱着他的她。 第256章 早就已经身在地狱 也许,容暮的到来会有改变吧。 如果她随了他的愿,他是否能看到她为他做的一切? 于是,为了这一点点奢望,白沁陪了虹升的父子整整三天,才要来了那个口头约定。 她差点被折磨死了,好在他们没有毁约,容氏真的来找她合作,她也顺理成章地约见了容暮。 见到容暮的第一眼,她的心情复杂难言。从容暮的一言一行,她可以看出容暮从来没有关心过蒋涛的动向。 蒋涛追了她多久,她就追了蒋涛多久。 最重要的是,因为她之前追求蒋涛时做过一些惊天骇俗的事情,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她退学以后才逐渐淡去。 在学校的人几乎都知道她白沁追蒋涛到了疯狂的地步,但容暮却一点都不晓得。 容暮无辜淡然的模样激怒了白沁,情绪本就不稳定的她激动狠了,跟容暮动了手,结果闹出了那么大一件事。 过程曲折,她甚至付出了血的代价,但白沁却觉得她值得。 因为容暮跟她来了。 蒋涛看到容暮的反应时,白沁是嫉妒的,也是高兴的,这说明她做的决定没错,他笑得那么开心,对她的态度似乎也有了些改变,所以她真的以为自己能打动他的。 可到了今天,她才知道,所有的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蒋涛对她的厌恶只增不减,他好的一面都给了容暮,而她得到的,只是他最丑恶的面容和充满恶意的凝视。 他那样陌生,与过去那个安慰她的男人相差甚远。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容暮。 “蒋涛,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从回忆中苏醒过来的白沁死死地看着床上的男人,她的心很痛,连带着说话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的心里,是不是只容得下她?” 容暮被她伸出的手指着,面色淡然到没有一点波澜,她明白,现在不是她开口说话的时候。 蒋涛看了看容暮的反应,眼皮一敛,生着皱纹的眼角往上扬起,唇角却是向下的,看上去既严肃又奇怪。 “是。”掷地有声的回答之后,蒋涛似乎还嫌这话不够重,不屑地嘲讽道,“我说过我不可能爱上你这样的女人,过去是,现在也是。” “哈……” 白沁脸上扬起了纯真如孩童般的笑容,眼底的水光却浸盈着悲伤。 她的笑声莫名的刺耳,任谁都能听出里面潜藏的绝望。 白沁笑得眼泪狂飙,笑到腹痛不止,弯下腰来捂着肚子,站立得不太稳。 “你笑什么?” 蒋涛很是不悦地瞪着白沁,被她这魔怔的笑声笑得心头发颤。 “我笑我痴人说梦,笑我自己痴心妄想,不可以吗?” 白沁半蹲在地上,背脊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倔强下是暗潮汹涌的魔鬼,正在一口口地啃噬着她的心脏,导致她的思绪混乱不堪。 是她错了。 从她拿起刀杀了她母亲、再伪造成自杀的时候,她就已经身在地狱,可她竟然还在妄想着有人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蒋涛是给过她生的希望,可他给的从来都很少,是她自己入戏太深、想得太多,太渴望得到别人的救赎。 化身成魔鬼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机会爬出地狱? 第257章 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的呵斥声跟当初她妈骂她的口气一模一样,所以她笑着笑着就停了。 他的一句话,让她心里最后一根温暖的弦断了。 叮—— 白沁撑起上半身,满脸的泪痕让她看上去失去了原有的清纯天真,一张脸冷得像十二月的寒冬,眼神冰冷彻骨,唇边挂着的是讥讽的弧线。 容暮看着她突然改变的模样,眼尾狠狠一跳,心也抽动了一下,她正想说什么,白沁就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的确是个疯子,还是已经无可救药的那种。” 她在原地踱了几下步子,浑身上下那股子悲痛绝望的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势和邪恶,跟与容暮动手那次的神情如出一辙。 “不管我为你做什么,你都当自己瞎了,那么,我也只好当你是瞎了。” 白沁的语气轻松,像在说一件多平常的事,可下一句又转换了一个调子。 “既然你不肯到地狱来陪我,那么……我就让你们都下地狱好了。” 她歪着头,摸过桌上的一把水果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泛着冷光的利刃,两只手换着换掂了掂刀子,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白沁,你到底想干嘛?” 蒋涛喘着粗气,两只形同枯槁的手紧攥着盖在身上的被子,眼睛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让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想法。 “送她去死。” 四个字响起,一直没说话的容暮浑身一凛,面色彻底冷了下来。 白沁才不管容暮是什么表情,只注意着蒋涛抿紧的唇线,她微微一笑,“然后送你去死。” 听到这话,容暮愣了一瞬,没什么情绪的眼睛落在蒋涛身上,而蒋涛的反应却很平静,连僵硬都不曾有一分,更别说害怕和恐惧了。 “好。”他冷冷地看着白沁,嘴里还说着刺激她的话,“如果你真想杀了我们,记得埋尸的时候把我和容暮埋在一起。” 他这是认命了? 容暮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此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蒋涛了。 讲真的,她不可能死在这儿。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在应朝寒的身边。 恍惚间,容暮想起应朝寒在不久之前跟她说过的话。 “没有谁能阻挡我来你的身边,只要你一句话,我爬也会爬到你身边;同样的,没有谁能越过我动你一分一毫,只要有我在,我没死,你就不会有事。“ 他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所以,她更不可能会因为这样荒唐的事就离开他。 容暮默默地站在一旁,身体有些僵硬,心底却在默默地盘算着之后的事她该如何应对。 “你做梦!”白沁瞪红了双眼,眼中的恨已经没有任何掩饰,她狞笑着道,“我会把她杀了,然后一刀刀地剁成碎肉,拿去喂狗,至于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永远!” 阴森无比的话响在不大的房间里,回荡的声音令人恐惧。 一股寒意爬上容暮的脚后跟,她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摆脱掉心底那点自然而然生成的恐慌。 “我和你之间的事与容暮无关,你可以杀了我,但千万别伤害她!” 第258章 失控(一) 蒋涛这下好像真的急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掀开被子要往白沁那边扑。 白沁再不像过去的每一次,她冷眼地看着类似挣扎的蒋涛,眼光越发怨毒和妒恨。 砰的一声,蒋涛摔在了地上,痛得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整个房间里都是他极速无比的喘气声。 “蒋涛,别求她。” 容暮于心不忍,原本想上前拉他起来,却被白沁摆弄刀子的动作止住。 冰冷的刀锋在空中来来去去地划着,切开了无形的空气,最后停在蒋涛脆弱的脖颈下方。 白沁不知何时已经蹲下身,潋滟的眸色很深,不顾蒋涛拉着她的手,把刀子贴在了他脖子底下。 “我死了没事,但你别再伤害无辜了。” 白沁听着他喘不上气的声音,无声地笑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双拳捏紧的容暮。 她的手微微用劲,刀锋就切开了蒋涛脖子处娇弱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血色顺着刀锋渗出,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白沁的神经,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似是愉悦,又像享受。 “……” 容暮面无表情,沉默得仿佛不存在,只有她绷紧的后背才能看出她的紧张。 白沁笑着,半蹲在蒋涛面前,语气惋惜,“你为她求我,可你看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啧啧……蒋涛,你说你是不是比我还可怜?” 蒋涛费力地拉着白沁,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手上,说话断断续续,“容暮,你快走……别管我……我来拖住她……” 说着他便抱住了白沁,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固定住了白沁的动作。 白沁的身体猛地一僵,被他压过来的身体差点推倒,她稳住身形,眼睛里似是燃起的情愫无人探知。 “果然是我对你太好,才让你觉得背叛我是件很轻松的事。” 她对他,已经不能再留任何情面了。 因为他已经彻底背叛了她。 容暮察觉到她身上那股瘆人的气息,心里咯噔一下,她急着喊道,“白沁!” 然而,她无法阻止白沁。 女人冷着脸庞,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杀意,她毫不留情地把蒋涛掀翻在地,然后一只脚踩上了他的胸膛。 蒋涛原本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可惜他如今的病人身躯,对于身材不算高大的女人而言不堪一击。 失控的身体,撞上地板的后背,震痛的肺腑,似乎在那一刻快要了蒋涛的命。 “噗——” 胃部的绞痛以及身体所受的外在冲击,使得蒋涛再也无法控制体内的疼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淋漓的血喷射在了地板上,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美丽的血花,他呼吸间都是血腥气,堵住了口腔和鼻息,眼神逐渐涣散。 “蒋涛!” 容暮再顾不得其他,倏地冲上前,一把推开踩着他的白沁,有些手足无措地跪在地板上。 “你怎么样了……” “……” 男人如同一条被丢弃在岸上的鱼,嘴一张一合,没有吐出半个字,他眼神里有些什么,可容暮还没看清,他就闭上眼昏死过去。 “蒋涛?蒋涛?” 不知他是普通的晕倒,还是病发性休克,容暮此时的心沉到了谷底,又闷又窒痛。 第259章 失控(二) 这个男人从未做错过什么,却落得这个下场。 不应该的。 容暮的手都在抖,她控制着自己抖得快疯掉的身体,低下身体凑近蒋涛枯涸的脸庞,一只手轻拍着他的脸。 不论她如何动作,男人都没有一点苏醒的痕迹。 容暮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抬起食指靠近他的鼻下,当感觉到那温热且孱弱的呼吸时,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抱住蒋涛的身体,准备把他拉到床上去。 白沁冷眼看着容暮的一系列动作,直到容暮发现她没有那么多力气把他搬上床,她只得拖着他靠到床脚。 她就像一只病弱的猫,在别人的冷眼旁观中,费力地想逃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的感觉很不好受。 可她知道,求白沁没用,她也不可能会求她。 因为她已经疯了。 好不容易把他拉到床边靠着,容暮攥着他的手臂,大口大口的呵着气。 做这一件事,几乎用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衣衫贴在身上,有种难言的不适。 “挣扎完了?” 白沁站在一边,垂在身旁的一只手里还拿着刀子,她一步步地向地上的二人走过来,除了冷漠,再无其他。 “一直在挣扎的人是你。” 容暮的汗水与头发上未干的水渍合在一起,顺着脸庞向下流着。 “我?” 白沁疑惑的声调拔高,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难道不是吗?”容暮的双腿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地板上,总有些微微的冷意爬上她的身子,“他不爱你不是他的错,他有选择爱或不爱的权利,你不仅剥夺了他的权利,还拉着他跟你一起堕落下去……白沁,一直在痛苦里挣扎的人是你,你得不到别人的回应,就自私地想要所有人跟你一样痛苦,陪着你一起挣扎,你可怜又可悲!” “爱一个人,难道就应该不求回报吗?”白沁反问,“得不到回应的爱,你还拿它做什么?何况我一直都在给他想要的,一直顺着他,可我是得到他的感激,还是得到他的爱了?” 什么都没有。 “你爱他是你的权利,可爱不爱你是他自己的选择。”容暮喘着气,调整着呼吸,“白沁,别再拿爱来当借口了,你给他的根本就不是爱!你只是打着爱的幌子,以此来满足你内心变态的需求!” “哈哈!” 白沁哈哈大笑,杏眸眯到了一起。 她目露凶光,“我就算真的是个变态,也是你们逼的!” 是她那粗俗恶心的妈逼的,是那群不明是非的亲戚逼的,是蒋涛从不爱她、怜她的心给逼的,是这个肮脏龌龊的世界给逼的! 她没错! 是这个世界错了! 她冲天的怒火和恨意一瞬间倾泻而出,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地上的容暮。 “去死吧!” 她高声一喝,不顾一切地扬着刀扑了过去。 容暮眼睛一凛,掐着蒋涛的手一松,白沁扑过来的身体有一瞬间的怔忡,于是她就扑了个空。 容暮歪过身子,躲过了白沁这一击,可没伤到她的白沁更受刺激,面容狰狞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第260章 怎么就没死呢? 她再一次扑了过来,容暮往后一扬,刀堪堪从胸口划过,在空中扫出一道灰白色的余光。 “所以你一直以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杀了我。” 容暮跪在地上,眼神犀利,语气笃定。 “……” 不是。 白沁一开始,只是想通过她,让蒋涛看见自己的好,从而接受自己。一旦他爱上自己,那么,她会把容暮绑起来,让她看着他们成天如何相爱,才能解她这些年的心头之恨。 可她没想到,蒋涛死活都不愿再看她一眼,甚至因为容暮而多次激怒她、违背她。 这是对她明目相当的伤害啊。 “随你怎么想。”白沁捏着刀柄,凶狠异常,“我不会放过你!” 语落,她便正面一刀劈了过来,容暮跪趴在地上,已经对此避无可避,只能用尽全力抓住她的手腕。 刀尖对着她的心脏,两人也像对峙一样,双手不停地颤栗着。 白沁冷冷一笑,感觉到容暮的脱力,单手推向她的肩膀,容暮不慎被她推倒在地。 灯光刺着容暮的眼睛,白沁的脸就在上方,可她却看不清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知道她彻底落入下风。 白沁架在容暮身上,把她压制得死死的,眼里是嘲讽和得意,手下的劲儿一点都没少,反而更加用力。 “去死!” 泛着幽幽白光的刀尖离容暮的心脏越来越近,在力气快耗尽的瞬间,容暮咬牙往旁边一侧,正好白沁发力,锋利的刀子蹭破了容暮的衣服,将她的手臂割出一条血痕来。 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白沁看到鲜血,眼底又流露出那种变态一般的迷恋,似乎有些怔忡的她没有留意到容暮。 被割伤的痛楚刺激了容暮的神经,让她比之前清明了一些,趁着白沁发愣的刹那,容暮激发了体内所有的潜力,抓住白沁的肩膀往床脚一撞。 “砰——” 一声闷响响在白沁耳侧,头顶的痛感很是熟悉,跟上次撞到的感觉一模一样。 尖锐的痛意越发明显,她却还挣扎着想爬起来,最后还是提不起力气,刀落在地板上,发出叮的声响,回声有些诡异。 “你为什么……不死呢?” 头上的血像开了闸的河水,顺着她白皙干净的脸颊流了下去,滴在衣领上、胸口的衣物上。 “为什么不去死……呵呵……” 她的眼睛已经模糊,鲜血淌过的唇一张一合,带着焦灼人心的嗜血美感。 口中咸咸的味道扩散着,头上的疼痛一波一波地向白沁涌来,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就像血管即将爆裂那样。 “你不会好过的。” 她痴痴地笑了起来,表情逐渐癫狂。 “……” 容暮不说话,胸口起伏得骇人,看着白沁双眼开始涣散,然后斜斜地倒在了地板上。 她咽了咽口水,心下还没放松,那样戒备的感觉使得她全身的血液飞快地窜动着,手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每个部位都在发麻。 这个疯子是真想要了她的命。 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容暮撑起身体,晃晃悠悠地想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却突然生出一阵晕眩感,强烈到头顶发痛。 她站立不稳,栽倒在地,头痛得完全抑制不住,但她的戒备心让她感觉到后背升起的一股十分急促的寒意。 “啧,怎么就没死呢?” 第261章 杀人不需要理由 惋惜的话语,没有惋惜的语气。 容暮头痛欲裂,听到这个不该在这时响起的声音时,抱着头的双手停止颤动。 这是…… 容暮背对着床头,看不见后面的状况,危险感却节节攀升。 白色的冷光打在地上,也照在了男人并不挺拔的后背,他从地上爬起,站直后拍了拍双手,似乎嫌脏。 “真没意思。” 他嗤声说了一句,墨色的眼珠转悠着,里面充斥着百无聊赖。 “……” 容暮震惊得呼吸都停住了,直到他说了这句话,她才呼了一口气。 “女人果然不够狠心。” 让她杀个人都能磨叽到现在,还把自己搞得生死未知。 他撇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白沁,浓密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曾充着嗜血光芒的杏眸,殷红的血色淌过她的脸颊,相比之下,她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不过,那跟他没什么关系。 男人的视线落在容暮身上,她动作僵硬如初,双腿卷曲,臂上的伤口很扎眼,一眼望过去都能看见那往外流着的血液。 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他却看出了她冷静皮囊下的震惊与疑惑。 他突然想打破她这样的冷静,想让她像很多年前那样失控疯狂。 男人一步步地往容暮这边走着,赤裸的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很轻的响声。 那脚步很慢,不是步步紧逼,甚至说得上是有几分逗趣的感觉,像人拿着小木棍,在逗弄着一只戒备又无力逃走的小猫。 容暮的头痛得让她想吐,额头上的汗水流了下来,快迷了她的眼睛,可她固执地睁着眼,看着那个黑色的人影离她越来越近。 到离她还有一两步远的距离后,确定她已经在他的掌控之内,男人停下了。 “你太冷静了。” 他嘲讽她。 “……” 容暮盯着落在她眼前的影子,微喘着气,眼睛闪烁着,痛意使得她眼前发黑,却没有耽误她的思考时间。 从白沁最初的接近,到她要求她前来看望蒋涛,再到白沁下定决心要杀了她…… 这一切,看似是白沁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做的傻事,可她一直以来都忽略掉了一件事。 蒋涛才是核心。 蒋涛说,他想在死前见到她,所以白沁来找她并要求她到这里来;蒋涛说希望她陪着他,所以白沁才在她饭菜里下药,势必要让她留下来陪他;蒋涛一次次地违背白沁的意愿,看似是在向她表达心意,实际上却一次次触怒白沁,直到今天白沁再也无法容忍他俩,这才对她动了杀心。 他先利用白沁引来了她,再利用她来一次次激怒白沁,想让白沁动手杀了她。 是因为他所谓的爱,才想让她死了去地下陪他? 容暮忍住心里头那越发扭曲的想法,保持着僵直的动作。 “为什么。” 开口的一瞬间,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对于她的反问,蒋涛面带笑意。 为什么? 他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男人认真地想了想,忽然道,“想杀人,需要什么理由?” 第262章 别再叫他蒋涛了 “……” 容暮被这话噎住。 一个正常人,不可能会想着杀人,可他却能说出这样的话,除非……他跟白沁一样,是个心理变态。 身体因为疼痛做不出太大的动作,只能微微侧过头,看着他背着光的脸庞。 不知是自己的意识模糊,还是灯光太过于刺眼,容暮觉得面前的蒋涛陌生极了。 “你利用了她对你的感情,兜兜转转做了这么多,目的呢?”容暮眯起了双眼,额头上还在往外渗着细密的汗水,“蒋涛,你为什么想杀我?” 男人的脚在地上踩了两下,可见他的姿态有多么慵懒。 他双手背在身后,头颅低着,没有跟容暮的视线相撞。 “因为你不应该活着啊。” 不应该? “什么意思。” 她怎么就不该活着了。 蒋涛踱了踱步子,平日里瘦弱的身躯在此刻显得异常高大,他掏了掏耳朵,挑起一边的眉毛,语气有些不大耐烦了,“你话太多了。” 一个将死的人,说那么多话有什么用。 “……” 容暮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仰视他的动作使得她的脖子略微酸痛,和头痛的感觉搅和在一起。 男人扫视了一圈地板,一眼就看见刚才白沁拿着的那把水果刀,他幽幽地走了几步,弯腰把刀子捡了起来,抬眸间,眼睛与容暮的不期而遇。 啧,她的那双眼睛还是跟从前一样明亮,充满了无数光彩。 可怎么办呢? 他很想刺瞎她的双眼,让里面的色彩尽失,让她像那时候那么绝望。 “蒋涛,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她冷静地叙述着,仿佛她的生命安全并没有受到威胁。 “所以呢?” 男人歪着头,不可置否。 “……” 容暮想刺探他的想法,也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谁知道男人只是笑,语气十分恶劣,“你不会想知道我从前是什么样子。” 容暮以为他是在同她打太极,继续说着从前,眼神有些凄哀,“我过去虽然和你不熟悉,可我一直知道你很努力,也很上进……一个人的本心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我也不相信时间会改变你。” “嘁。”蒋涛发出一声很不屑的声音,看容暮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容暮,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天真。” 容暮一震,脑子隐痛得已不大明显,可心里头那股子怪异的劲儿却像发了芽一样。 她联想到之前的很多事情,她来的那天,他高兴激动,没有震惊;她被强制留下来那天,他也没有震惊和疑惑;某天,他说过一句话,他说他想要的是她。 在当时的环境下,容暮以为他指的是爱情上的想要,可现在她忽然明白过来,他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她的命。 所以,什么喜欢,什么从前,都是扯淡。 想到这儿,容暮一下子如置冰窖,全身的温度迅速退散。 他做了这么多谋划,花了这么多心思,如果目的只是要她的命,那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听得进。 她刚才竟然……试图跟一个疯子讲道理。 “蒋涛,我不明白……” 她这时才颤抖着双唇,眼里露出的难以置信让男人很受用,可她话一出,男人顿时皱下眉头。 “别再叫那个名字了。” 他听着很烦躁。 第263章 你早就该死了 “……” 容暮大脑反应越来越迟钝,她愣愣地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显而易见。 男人舞弄着手里的刀子,那动作干净利落,十分流畅,握着刀柄的手瘦弱却充满了与之相违的力量。 容暮从上到下地把男人扫了一遍,得了胃癌的蒋涛,病危的蒋涛,之前连吃饭都需要人帮忙的蒋涛,此刻正稳稳地站在她面前,神态自若地玩弄着利器,没有半点病弱的模样。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冷不丁地出现在容暮的脑海中,击中了她的心脏。 从前的蒋涛内敛老实,对她向来中规中矩,不会逾越两个人之间的界限,而面前的蒋涛……不管是性格、为人,还是动作神态,除了那张相似的脸之外,与过去记忆里的他相去甚远。 容暮捏紧的手心里有些濡湿的汗水,她张着发白的唇问道,“……你是谁?” 蒋涛转动刀柄的动作一下子停住,看向容暮的眼神很是揶揄,似乎还有些赞赏。 “挺聪明的啊。” 他就提了这一句,她就能想到之前所有的事,并且毫不犹豫地推翻她一早心里认定的想法,是个可造之材。 可惜了。 她是那个人的孩子。 男人虽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但容暮知道他这话已是默认。 他不是蒋涛。 那么,真正的蒋涛去哪里了? 容暮死死地盯着男人的面孔,脸色因为头痛的缓和稍微冷沉了些,让人不大琢磨得透。 “所以,喜欢是假的,病是假的,连你……都是假的。”容暮掀起眼皮,眼尾上挑,“呵,这么煞费苦心,真是难为你了。” 绕了这么大一圈,就为了杀她。 男人眯起双眼,眼角起了不少褶皱,听了容暮的话,他突兀地笑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 留了这么多年的祸害,终于要死在他手里了。 他有些得意,双眼也因想到过去而变得凶狠,他边笑边向容暮走近。 你死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容暮看着他的动作,悄悄把牙关咬紧。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不明不白地遇上这么个不知哪里来的仇家。 男人嗤笑着,“是不是觉得全身脱力得厉害,头痛得时不时出现幻觉?” 容暮的眼瞬间射了过来,有着不属于她的锐利,她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是你。” “是我。” “……” 容暮全身像窜过一股电流,刺得她头脑越发清醒,洗漱台上那个白色药瓶从她眼前晃过。 难怪。 她刚才洗澡的时候闻到的那怪异的香味,晚间听到的忽远忽近的耳语,越来越频繁的头痛…… 原来都是他搞的鬼。 “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处心积虑地算计我。” “不不不。”男人恣意地摇了摇头,刀子的冷锋晃着容暮的眼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早就该死了。” “……” 容暮提防着他,双腿和双手都在蓄力,准备下一秒便冲出去,她瞪着他喊,“神经病!” 瞪大的双眼中有些不明显的血丝,表情诧异又愤恨,把男人一下子拉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场景。 她的五官并不深邃,组合在一起显得清冷好看,让人望而却步,可此时跪在地上的容暮与男人记忆里那个柔弱娇美的女人相重合。 第264章 应朝寒赶到了 怎么母女俩生得这么像,连倔强的性子也生得一样呢? 让人忍不住想摧毁,想看看她堕落时眼底的光辉彻底落幕。 男人细长的眼里闪过狠厉,手里的刀极快地砍了过去。 而同一瞬间,容暮便发了所有的力,从地上一跃而起,利用自己的肩膀撞向了男人高大的身躯。 他眼中有一丝诧异,灵活地转身,躲开了容暮的撞击,没想到下一秒,一个黑色的影子朝着他的脸而来。 “砰——” 台灯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灯泡裂开后,碎片擦过男人暗淡的皮肤。 她怎么会…… 趁着男人愣神的那一刻,容暮顾不得砸了他之后发麻的手臂,立刻转身往门那边跑。 她手抓着门把,用力一扭,然后极快地拉开门,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 “呵……” 男人的笑声比之前的声音冷厉了很多,明明已经拐出房间的容暮听得透彻,脚下的动作越发地快。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能停留半分。 男人刚才的身手告诉了他,他根本就不是个普通人,如果不是他低估了她现有的力气,估计她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走廊上的灯没开几盏,暗色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地板上,幽幽的暖光没有丝毫生的希望,反而像狱中暗沉无比的魔鬼,在张牙舞爪地释放着自己的可怖。 容暮急促地呼吸着,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脚上,她奔跑着,掠过走廊上的一间间客房,拐过楼梯口,往二楼跑去。 寂静的楼中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胸口的窒息感强烈,力气流失得越来越快,跑到一楼楼梯口时,大厅中央站着的那个黑色的身影让容暮生生止住了步伐。 一楼没有一点灯光,黑暗中的男人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随时可能扑上来把她撕咬至死。 男人顶着那张与蒋涛极其相似的脸,怒得发出讥讽,“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跑不跑得掉。 容暮的反应很快,在看到他冲过来的时候,她便回身往上跑了。 “小姑娘,你比从前天真多了。” 嘲笑的话似乎很不经意,却挑动了容暮脑中某一根弦,嗡嗡的声音响在她心上。 他一次次地跟她提起的从前……是哪个从前? 没等容暮有所动作,男人便横过来挡住前路,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 容暮瞪着双眼,透过黑暗把他牢牢锁住。 “你不用知道。” 男人手上正要用力,可他那异于常人的听觉起了作用,门外有了不重的响声,不少人正在往楼里赶来。 他横过手臂,架住容暮的脖子,立刻拖着她往楼上走。 刚拐过一楼的楼梯口,一丝光亮就照进了这个寂静无声的空间里。 男人狠狠拧眉,动作这么快吗? 他撇了一眼被勒得快断气的容暮,笑容有些凶残,“你找了个不错的帮手。” “……” 容暮连挣扎的劲儿都没了,咬着牙一言不发。 同时,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带着一群保镖,他走在前面,狠力踢开了楼下的大门。 灯被按亮后,应朝寒阴鸷的双眼扫过整个客厅,冷厉的声音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 “把所有可能的出口全部堵死,一个人都别放过。” 第265章 各怀心思 “是!” 齐刷刷的声音响起,阵仗看上去很大,却压不住应朝寒的担忧。 每一天晚上的这个时间点,容暮都会跟他通话的,而今天,她却没有主动联系他。 他之所以能按捺这么久的时间,完全是因为容暮每日的安抚。如果不是她听上去完全无事的语气,还有他每日在对楼窗口看到安然无恙的她,他一定早就把这儿给一锅端了。 如今……终于出事了。 应朝寒的眼睛如鹰一般,细细地扫过大厅的每一处,在沙发旁看到了那点点的红色血迹。 他的眉头狠狠一皱,身边的温度低了下来,冷得跟着的两个保镖抖了一抖。 应少……这是怎么了? 应朝寒哪里管得了他们是什么反应,疾步走到沙发旁边,用指尖沾了点血液,然后捏了捏。 还没有凝固,甚至还是温热的。 这是不是说明,那个人和阿时刚刚在这里停留过? 是他受伤了,还是阿时? 半蹲在地上的男人眼中卷起冰冷的风暴,浑身散发出嗜血残忍的气息,几乎冻住了身边的所有人。 如果是阿时,他要那些伤害她的人死。 “应少,一楼没发现任何人。” 一个刚搜完周围的保镖跑过来,气息有些不稳。 “……” 应朝寒猛地起身,布满阴霾的眼睛看向楼梯口,那里的灯光已经被手下按亮,看不出丝毫不对劲。 他静默地站在大厅中央,不言不语的样子比大发雷霆时还要恐怖几分。 “嗡——” 一连串的手机振动声打破了这诡秘的气氛,应朝寒眼睛没眨一下,摸出了包里的手机接通电话。 “说。” 他没看屏幕,单字更显冷酷。 “应哥,我查到了……” 陆邡有些急切地说了一段话,而应朝寒高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最后变得僵硬。 “……他在半个月前就死了,尸体已经被找到了,警方也证明了他才是蒋涛。” 应朝寒捏着手机的手逐渐掐紧,眼底的光越来越暗沉,他抿着的唇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应哥,你快去找容小……” 陆邡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掐断了,他看着手机屏幕,清秀的五官皱成一团。 啊,都怪应哥让他在公司坐庄,现在容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也不在,应哥真的会疯的。 陆邡站在透明的窗边,双手插进浓密的黑发里,把头发揉成了一个鸡窝,除了默默祷告,他什么都做不到。 容小姐一定要没事才好。 这边的应朝寒挂断电话后,毫不犹豫地冲向楼梯口,他的急躁和焦虑显而易见。 不是那个什么蒋涛,还会是谁? “阿时。” 你等等我。 应朝寒的眼睛闪着幽光,他狠狠一闭,把害怕和忧心尽数压住,他知道自己不能慌,因为容暮还在等着他。 与此同时,男人边听着楼下的动静,边像拖着一块破布似的,把容暮拖上了三楼。 她的双腿与地面产生摩擦,产生了发热的痛感,还有手臂上的疼痛也若隐若现着,容暮双手耷拉着,腮帮子咬得很紧,忍受着全身的不适。 第266章 挡路了 “蒋涛”低头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容暮,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在经过各个房间时往里看了看,知道他无法躲藏,心里也泛出些许躁意,于是拖着容暮继续往上走。 上面是天台,如果他逃不掉,拉着她一起死,也算给了上面一个交代。 没人知道他作何打算,没人理解容暮的平静和冷漠,更没人关心原本该躺在打斗过的病房里的那个女人去了哪里。 男人的臂膀遒劲有力,架在容暮脖子处,逼得她眼睛发涩。 当他推开天台上的铁门时,夜间清凉的风一下子吹了过来,把容暮混沌的脑子吹得清醒了几分。 他任由门敞开,似乎已经没有丝毫顾及。 容暮被推了一把,双手擦过天台上粗粝的地面,疼得她蹙眉。 她喘了口气,仰头望向那边察看下面情况的男人,眼睛闪烁着,“你跟我母亲的死……有什么关系?” “……” 男人的背脊僵了一瞬,回身的瞬间,那个酷似蒋涛的脸庞露出眼角和额头的细纹,与他现有的年龄完全不符。 容暮更加肯定心中那个荒唐的想法,眼里闪着锐利的光芒,她狠声追问:“是你杀了我妈?” 男人唇角一提,整张脸写满了不屑,他嗤笑了一声,“你觉得是,那就是了。” 他不屑一顾的语气着实激怒了容暮,她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神情有了多年前的凶狠。 “是不是你?” 男人看着她突然有力的身体,暗色的眼逐渐眯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思考她到底还有多少力气。 “是不是不重要。”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的声响,再扯了扯身上略微紧绷的衣服,“因为你马上就可以下去陪她了。” “谁派你来的?” 容暮晃荡着,眼睛布满了血丝,脑子传来阵阵疼痛,刺得她双眼通红。 “我母亲从来没做错什么,你们凭什么杀了她!” 她的母亲那么好,却遭到那么残忍的对待,如今,他们竟然还敢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还想要了她的命。 呵。 男人扯了扯嘴角,声音很冷漠。 “她挡路了。” 你也挡路了。 他往容暮走来,而容暮只能等着他,眼中翻滚着的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恨和怒,快把她的理智焚烧得干净。 “……” 她冲动地想冲上前和他扭打在一起,却又无比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她下意识地拖着虚弱的身体往后退,被上前的男人一把掐住脖子。 男人面无表情,撇了一眼楼道,掐着容暮抵在一边的墙上,狞笑着道,“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在查你母亲的事,现在这样也很好,我送你和她团聚,不要太感谢我。” “……” 容暮的腰抵在坚硬的边缘,上半身往外倾斜着,半掉不掉的危险感让人紧张又恐惧。 她双手稳在边缘处,眼底除了愤恨的火焰,其他一概没有。 “蒋涛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突然这么一句,倒是让男人停住了继续往下压的动作,他没想到,她这样的状况还能想起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第267章 想套话 不过他本来也很享受容暮这样在他手下挣扎惧怕的感觉,因为他知道,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心理防线的溃败,才会使人真正地崩溃。 “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荡起了容暮心里的涟漪。 “你杀了他?” 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令男人更加张狂,“他本来也快死了,我只不过是帮他早点解脱。” 在这方面,他觉得自己做的挺不错的。 那个男人被病痛折磨得半生不死,偏偏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顽固又疯狂,把一个病人囚禁在这儿,人都给逼疯了。 说实话,他其实有些看不过去白沁的做法,也看不起蒋涛作为一个男人,却只能被一个女人束缚。 所以,他趁着她外出的那段时间接触过蒋涛,等到他把他的生活作息掌握得差不多了,就顺利地一刀解决,最终取代了他。 啊,这么说来,他还觉得自己做了一次好人。 “疯子!” 容暮瞪着眼睛怒喊,心口堵得发涩,眼睛也跟着朦胧起来。 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他竟然……杀了蒋涛! 男人挑起半边的眉毛,容暮看着他这一瞬间的表情,清楚地知道他的确不可能是蒋涛了。 蒋涛没有这样阴沉凶狠的笑,更不可能会使这么阴毒的手段。 “我是疯子,要不然怎么能杀了你母亲之后,再来杀你呢?” 他没有丝毫害怕,语气里的狂妄和自大让听到的人极其反感,容暮的眼睛涨得通红,几乎快掉下泪来。 “呵……” 容暮眯着眼睛冷笑了一声。 他越是承认是他杀的她妈,她就越不相信。当初是一群人找到她家里去的,要说到底是谁杀的时澜,当时在场的人都有罪,但具体是谁,她无从得知。 可容暮明白,他们是一帮训练有素的杀手,能让这样一群亡命之徒臣服的人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是他,指使他们杀了她母亲; 也是他,如今知道她还活着,又派人来杀她。 越到危险的时刻,容暮的脑子便越清醒,她嘲讽的表情激怒了男人,男人用力一推,她又往外掉了半分,倚靠的全是男人手臂的力气。 他微微动怒,狠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被人利用得彻底,还心甘情愿替人卖命。”容暮双手抠着边缘,脸上没有半点被人威胁着生命的慌张,“我和我母亲跟你无冤无仇,你却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不顾生死地要来拿我的命,你以为你死了能得到什么?你对于你的所谓的上级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你要是死了,能代替你的人一个接一个,可怜你还自以为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可笑!” “……” 男人的脸僵住,沉默了半响,容暮不知道他是否听了进去,眼睛四处转着,寻找着可以逃脱险境的机会。 “想套我的话?” 男人狞笑了一声,看向容暮的眼神越发不屑。 “我说的是事实。” 他伸出手拍了拍容暮的脸颊,“小姑娘,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不会背叛他,更不会告诉你关于你和你母亲为什么必须死的原因……” 第268章 去死吧 “要怪……就怪你是她的女儿吧。” 男人的声音阴森不堪,在黑夜中显得尤其骇人。 正当他露出凶相,要把容暮推下去时,另外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了。 “你说……你不是蒋涛?” 幽幽女声吸引了男人的视线,他心神一凛,转头一看,女人脸上有着斑斑血迹,神情不郁。 正是消失在房间里的白沁。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充斥着询问,见男人不答,她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蒋涛?” 她执着得过了头。 “呵。” 男人笑了一声,没有把她当回事。 “我在问你话!” 白沁大声吼着,脚步拖沓着往这边走来,似乎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男人眼睛一眯,神态越发阴狠。 “不想死就站住。” 白沁不管他的警告,满脑子都被他和容暮刚才的对话占据,她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 “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杀了蒋涛?” 白沁的声音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因为震惊而痛到无法呼吸。 男人对她没有好感,因为蒋涛的经历,他甚至看不顺眼这个囚禁过男人的女人。 他将容暮拖了回来甩在地上,拍了拍手便承认,“是我杀的。” 轰—— 白沁的脑子里爆出一声巨响,心口传来窒痛,痛得她差点栽倒在地。 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只为了得到他的爱。 可现在他却告诉她,他不是蒋涛,蒋涛已经死了?还是被他杀死的? “哈哈……”她仰着头,满是血色的脸上扬起猖狂的笑容,眼睛里的悲哀和疯狂渐渐涌出,“哈哈哈……” 她疯了似地笑着,让在场的另外两人很是不适,容暮喘息着,不敢做出任何反应,而男人也是觉得烦躁狠了。 这么个女人,杀了应该也不碍事吧。 他紧了紧手里的刀子,撇了地上毫无气力的容暮,往白沁走去。 容暮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眉头皱紧,心中一阵纠结,在男人揪住白沁的头发时,她大喊道:“白沁!” “……” 眼底已是一片灰暗的白沁像魔怔了一般,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头皮的疼痛唤不醒她的神智,男人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刀子贴近她细软的脖子。 “你们当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吗?”容暮呐喊,“没有她,你抓不到我,你连自己的帮手都要杀?” “……” 男人一顿,眼睛往容暮飘了过去,“你不该恨不得她死?” 正如她自己所说,不是白沁,他抓不到她。 “我希望你们都死。”容暮双手撑在地上,“可我没你们这么没人性……” “人性。”男人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下严肃起来,“我不需要。” “……” 在男人与容暮对话的时间,他的情绪有了些许波动,没发现手里女人逐渐阴狠的表情。 他仅仅怔忡了刹那,可就是那一刹那,让白沁得了空,她以极快极大的力气扳住男人的手,掐得男人的手臂留下血痕,把男人扑倒在地,匕首落地。 “嘶!” 男人闷哼一声,白沁已经坐在他身上,唇边夹着嗜血的笑,眼底更是满满的杀意。 她迅速捡过匕首,双手高举,一心只想为蒋涛和她自己报仇。 “去死吧!” 第269章 想回到他身边 亮光光的刀子锋利无比,但却比不上陷入疯魔癫狂中的白沁瘆人。 男人眸底凶狠的光一闪,看着那刀子冲着他的心脏而来,他浑身一震,大手抵住她的肩膀往外一揽。 大力袭来,白沁人被推得往旁边侧倒,刀子偏离方向,扎进男人雄厚有力的肩膀上。 “啊……” 他闷哼出声,撕裂的痛楚使他手上的动作更大,一把将白沁从他身上推了下去。 “白沁!” 看着他们一顿缠斗的容暮喊了一声,那匍匐在地上的女人抬起了头。 她脸上是逐渐干涸的血迹,深黑色的血液散发着阵阵浓烈的咸腥味。而新的血色从头上裂开的伤口流出,再一次沾湿她原本纯美的脸颊,顺着鼻梁骨,流到了她痴痴笑着的唇中,与其瓷白色的牙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的笑容讽刺又癫狂,彻底激怒了男人。 “贱人!你真的是找死!” 他咬着牙抓住肩膀上的刀柄,噗地一声把它拔了出来。 红色的血雾随着喷射出来的液体散在空中,在这偌大的天台上显得尤其可怖。 他一步步向着白沁走去,脸上有着不属于他这张脸该有的凶悍和嗜血,他想揪住白沁的衣领,却被突然跳起的她躲过。 男人更怒了。 而她却一次次躲过他致命的威胁,许是她内心已是生死不惧,身上的气势似乎也与以往有所不同。 容暮看着两人缠斗着,拖着身体往门那边爬去。 她得离开。 她还不能死。 心理如此驱使着,手上即使使不上任何力气,她也蛮横地往门口挪动着。 打斗着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或许男人觉得她早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又在白沁一次次的激怒中,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最终目的,根本没往这边多看一眼。 地上粗粝的硬物擦过她的手掌,火辣辣的疼痛与脖子上被掐过的感觉一样,让容暮的整颗心都在燃烧。 然而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到他身边。 凭借着意志力,她终于摸到了门边,正要抓着门滑下去时,身后伸来一只大掌,狠狠地扯住她后颈的衣服。 容暮浑身一震,侧了侧脸,便看见那边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的后背上插着一把刀。 半截铁质物露在外面,晃荡着容暮的心。 她细微地摆了摆头,嘴里念着什么,手上抓着门的力气逐渐大了起来。 “想走?” 男人狰狞地笑着,脸上不知何时擦上了血迹,显得愈发骇人。 他看容暮的眼神炙热且疯狂,像已经杀红了眼,抓着她的领子便往后扯。 “呃……” 容暮喉间一痛,却死死地扣着那扇门,怎么也不松开。 她知道,只要她松手,必死无疑。 天台上的风大了,漆黑的夜里听得到风在上方疯狂肆虐的声音,如同今晚最凄冷的交响乐。 她不管不顾,手已经抠成一个无比用力的弧度,可阻止不了后面男人暴力且急迫的动作。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容暮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再展现任何的脆弱和无助。 耳边的风声更大,吹着天台上的某些东西噔噔作响,那声音如同巨石砸在地面,又像是谁极其用力稳健的脚步声。 就在容暮快要脱力的一瞬间,一双大手从黑暗的楼道中伸出,无比有力地拉住了她松开的手腕。 第270章 谁也不能动她 那人指尖的温度热烈而滚烫,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和力道,坚定地将她纤细的手腕握在手中。 不会再放开。 容暮的心底攀升起一点属于生的希望,随之而来的还有丝丝悸动。 她睁开眼睛,与那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漆黑的,深邃的,像深海一样。 他来了啊。 “……” 容暮被他扣住的那只手动了动,沾着灰尘的五指蜷了蜷指尖,然后心口那股阵痛褪去,找到了她的归处。 她无声地笑了。 而这笑却引得应朝寒的心从空中落了地,密密麻麻的痛传来,以至于他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神也变得凶残而愤怒。 应朝寒上前一步,一脚狠狠踢向那个罪魁祸首,男人为了躲避,只得松开他紧攥着容暮后领的手。 他一脱手,容暮就落进了应朝寒的怀里。 “还好吗?” 他的嗓音从她头顶响起,急迫又隐忍。 容暮只是安心地贴在他胸口,一抬头便擦过他尖削的下颌,落进他慌乱又压抑的眼中。 她摇了摇头,全身没有力气,指尖却固执地揪住他衣服的下摆。 她想说什么,喉间又如被硬物哽住,出声有些低哑和疲惫。 “我没事。” 我还好。 所以应朝寒,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得到她的回应,应朝寒总算收回了几分骇人的气势,生怕自己吓到了她。 可当他的眼眸触到她手臂上的血色和脖子上的青淤,眼睛瞬间暗了下去,阴沉得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他抱着她的手猛地收紧,下巴咬着的力道太大,导致整个脸庞都在颤抖。 忽明忽暗中,容暮看到的是他疼惜的双眼。 “还要继续表演你们的一往情深?” 男人不愿意再看到他们的你来我往,打断了两人间的互动。 他这一出声,迎来的就是应朝寒阴鸷晦暗的盯视。 饶是男人经历过不少生死,也见惯了人死前或不甘、或恐惧、或迷乱的眼神,此刻也被他身上突然迸发的那股子势气给震慑住了。 就是他。 差一点,他就见不到她了。 应朝寒不敢想像,如果刚才他慢了一秒,他是不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无助地死在他面前? 想到这里,他下颌微动,牙关紧到不能再紧,那猩红的眼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心底的恐惧不断地攀升,踩过他理智的底线,逼迫他的大脑停止运转,恨不得上去把对面的男人撕成碎片。 那是他的阿时。 谁也不能动。 动……则死。 浑身的血液疯了似地在体内叫嚣,嗜血的凶残似乎有了苏醒的苗头。 他好似回了母亲死的那一天。 他好像看见那床单被褥上散开的血花,比天边初升的太阳还要刺眼。 没有听到应朝寒的声音,容暮警惕地看着那人,生怕他有任何动静,却发现抱着她的双手突然颤抖。 剧烈的颤栗,她轻而易举地感觉到了。 容暮的心一停,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正要叫他时,应朝寒便抱起她,往旁边有了两步,让她稳稳地靠在远离危险的墙边。 第271章 她是神只,也是救赎 应朝寒浑身冒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掐着男人的力气越发地大,乌黑的眼瞳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还要凉上几分。 “呵……呵呵……” 男人丝毫不怕,肿起的眼角挤得眼睛都快看不见,可他依旧呵呵笑着,笑声低低的,像从嗓子里磨出来似的。 “我要你死!” 听见他笑,应朝寒的力道更重,愤吼出声。 “应少!” 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围了过来,一脸紧张地看着应朝寒。 他不回头,只是狠狠掐着,身上的黑色衬衫起了不少褶皱,凌乱而狷狂。 “应朝寒……” 容暮被搀扶着,双脚打着颤,咬牙推开前面的人,走到离他还有几步的距离。 她看着他绷得如同弓箭般的后背,眼睛眨了好几下,说话声音有些喘。 “我在这里。” 不知怎的,这句话,容暮脱口而出。 她觉得,他或许想听这句话。 虽然,她似乎不大懂他突然变了个样的原因。 可她就是这样说了。 果然。 他后背狠狠僵住,脸总算微微侧过,好像在寻找她的身影。 容暮的心一酸,眼睛也跟着酸涩起来。 她推开搀扶着她的两只手,脚下踉跄了一下,旁边有人伸手过来,她抬手止住。 然后,坚定地往前走了两步。 鞋底摩擦着粗糙地面,发出细微的声音,惊动了那沉浸在杀戮中无法自拔的男人。 容暮走到离他两三步的距离停住,全身酸软,颈间疼痛,身上似乎没有哪一块是舒适的。 但她依旧站在那里,冲着那全身僵直的男人伸出一只手。 “应朝寒,我是阿时。” 她扯着苍白的唇瓣笑着,灿若光辉。 于他而言,是神只,也是救赎。 “我在这里,你看看我。” 她的声线软而柔,安抚着他心底的躁动和澎湃的杀意。 他转过头,扫眸过来,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停在容暮的身上。 瞳孔骤缩,黑洞洞的眼睛里混乱和清明交织着,像翻滚着海潮的大海。 那是……他的阿时。 心里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手也跟着松开。 下一秒,他猛地跨步过来,拉住容暮的手,将她一把扯进怀中,狠狠扣住她纤细的腰肢。 容暮被撞得全身震痛,双手从他微微颤抖的腹部拿出,有些费力地抱上他的后背。 还好。 还好他没事。 应朝寒的整个身子弯得不成样子,俊脸深埋在她的颈窝中,吸着她发间的味道,将他刚才倾巢而出的害怕与恐惧压下,留下一个冷硬的侧脸轮廓。 周围的硬朗男人们在看见自家老板与容暮突如其来的拥抱时,即刻移开视线,然后走上前把倒在地上的男人扣住。 而那边的白沁也被人抱起,往楼下送去。 从容暮这个角度看,她能看到的只是女人纤弱的躯体,还有背上盛开的红色血花。 她的心一颤,从而重重地拉下眼睑,胸口的冰冷因男人的拥抱而逐渐消融。 锐利阴霾的视线从另一角射过来,容暮偏头,看向那边两手被束、跪在地上的男人,脸上没有半点温度。 是他。 害过她母亲的人的其中之一。 第272章 他就是要护她一辈子 容暮抱着应朝寒的双手微蜷,男人冷静过后已经再无半点失控的迹象。 他松开怀中的她,半抱她在怀里,由着她倚靠,慢慢往面目全非的男人那边走过去。 男人即使跪在地上,双肩耷拉着,脸上隐隐还看得到他张狂的笑。 两人站定,两人脸上皆是冰冷的神色。 “是谁……让你来的?” 静默了半响,容暮还是问了。 男人动也没动一下,笑容诡异,看了看她身边站着的应朝寒,“小姑娘,这次运气不错。”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丝毫没有自己身处险境的自觉。 这样的反应,让容暮的心狠狠一沉。 她知道,她问不出什么了。 哀痛的神色就要从心口溢出,她闭上眼睛,把那些过去延伸至如今的痛给抑住。 扶着容暮的应朝寒最能感受到她心里的变化,在她闭眼之时,他修长冷冽的双眸一凛,飞快地踹了一脚男人,正正踢在他心口上。 一口浓郁粘稠的血从他口中喷出。 应朝寒扶着她退后,往上就看见他龇着牙的大笑。 诡谲,怪异,荒诞无比。 “……” 他磨了一下后槽牙,几乎想再上去给他一脚,可瞅着容暮已经睁眼,这才把心底那股冲动压下,阴狠地瞪着他。 容暮握住身边蠢蠢欲动的人的手掌,脸上冷淡。 “不管你背后的人怎么躲,我都会把他揪出来。” 血债血偿。 她不会放过他。 闻言,男人胸口起起伏伏,不发一言。 容暮捏着应朝寒的拇指,“走吧。” 她转头,不再看地上的男人一眼。 应朝寒半搂着她往楼道走,知道她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全靠意识在强撑。 他问:“能走吗?” 容暮全身的重量都在他身上,正要点头,身后传来那幽远的感叹。 “护得了一时,你可护不了她一世啊。” 男人看着两人对他不屑一顾的背影,那浓到化不开的感情他不理解,只觉得恶心和扎眼,于是出言讽刺。 应朝寒高大的身躯一顿,冷冷的眼眸看过去,犹如杀人于无形的尖刀,直叫人头皮发麻。 “要动她,尽管来。” 他冰冷启唇,掩不住浑身的狂妄。 “我很想看看,谁还敢在我面前动她一下!” 他一定会杀了他。 男人一怔,模糊的视线落在容暮的后背上,若有所思。 “……” 容暮因应朝寒的话而震撼,只是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说什么。 她微不可察地拉了一下他的手,准备离开这个满是杀戮的地方,身后突然传来两三声厚重的低喝声。 她转身一看,浑身是血的男人不知道用了何种方式,逃脱了几人的围捕,跌跌撞撞地爬上天台上的围墙。 他站在上面,踉踉跄跄,烈风吹着他的衣角,好似他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下来!” 有人高喝,却不敢上前。 这人与容暮背后的事情关系重大,而容暮又是他们应少的心尖宠,他们不敢再逼他,生怕他掉下去。 容暮和应朝寒却是已经看到了他所有的动作,容暮微张着嘴,而应朝寒的黑眸深得瘆人。 第273章 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怎么会有人真的愿意为了他人,不顾自己的命? 容暮不懂。 这个世界,冷血残酷,从不会有人愿意轻易为别人付出,更别说是生命。 她真的不明白,那个男人这般舍生忘死,在他背后的那个人,真的能记得住吗? 男人高高地站在墙上,身体摇摇晃晃,躯干上的痛如同凌迟,心上却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他终于……可以为了他去死了。 总算可以圆满了。 只是…… 他充斥着变态般喜悦的眼睛看向那边呆愣的容暮,冷冷一笑。 他的声音随着越发冷冽的风而来,钻进了容暮的骨头缝里,冷得她心神乱颤。 他说:“小姑娘,死是为了更好的生,所以我不像你,我不怕死。” “不要以为这是结束,他想做的事……没人能够拦得住。” 而他的死,就是他最后的归途。 最后,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门边站着的两个人。 “容暮,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希望你以后……玩得高兴。 男人往后蹬脚,身体往后倒去。 惊呼声忽高忽低,他下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风声很大,夜黑得无比。 回到地狱,他也很高兴能在人间走一遭。 并且带给他们那样的恐惧。 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唇边绽出最后一缕血花,阖上双眼,归于黑暗。 “砰——” 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尤为清晰,那一声似乎砸在容暮的心上,震得她双眼弥漫起了雾气。 他死了。 而她还活着。 没有死,却没有得到上天一丝一毫的眷顾。 她的母亲,依旧含冤九泉。 大起大落使得容暮脑子一热,眩晕感来得很快,她止不住那铺天盖地的困倦,终是软到在了应朝寒怀里。 “阿时!” ……… 医院。 当何浩接到容暮受伤的消息时,几乎是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然后驱车来到医院。 半个小时前,某个陌生号码打来,他说了声“你好”,对方便略带急切地告诉他关于容暮的消息。 这些天,何浩不是不知道容暮因为要事外出,暂时把公司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在做,他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再次听到大小姐的消息时,会是她在医院这样的消息。 何浩捏着手机,屏幕里有容暮详细的病房号,他急冲冲地在走廊上奔着,一间间察看门牌号。 走廊那头。 应朝寒拉过病床的门,视线从门缝中再探了一眼病床上睡着的女人,轻轻关上。 回身时,脸上已是一片冰冷和漠然。 陆邡跟在身后,瞅着应朝寒那一身黑衣,都还没来得及换,“应哥……” “你留在这里。” 嗯? 陆邡顿住,他……留在这儿?看守容小姐吗? 应朝寒扯了下风衣的衣领,侧脸时看不清具体是怎样的表情。 “等她家里人过来。” “是。”陆邡低头一应,看向应朝寒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那应哥……你没受伤吧?” 刚来的时候,可是把他吓了一跳。 容小姐那样,就像经历了一次巨大的磨难似的,被应哥裹着衣服抱在怀里,昏迷不醒,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受了伤。 应哥又急又暴躁,差点把医院给掀了。 第274章 谁是那个大佬 好在经过医生检查,说是服用了一段时间的致幻药物,导致身体过于虚弱,其他都是些外伤。 而应哥自然是从头到尾看着医生包扎、打吊针,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弄好就逃之夭夭,请也不愿意在病房里多呆一秒。 那时,只有他看到应朝寒满手的血,还有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应朝寒阴沉的脸没有任何变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径直离开。 “哎!” 陆邡的叹息他也不想再管,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把她揽在自己的羽翼下,光明正大地保护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躲着外界,害怕她父亲知道,还要躲着他父亲爪牙的追查。 越来越冷冽的气息从他身上迸发,与身边人擦街而过时把人冻得侧目。 人影稀疏的走廊里,他孤冷修长的身影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何浩刚与他错过,脚步猛地顿住,他回头一望,脸上只剩下震惊。 那是……应朝寒? “他来医院做什么……” 何浩嘀咕了一句,心里满是疑惑。 最近,没听说他生病啊。 还是说是哪个大佬病了,他来探望? 不对啊。 他这身份,谁能让他来主动探望…… 何浩低皱着眉,怎么能想到他所谓的大佬,正是他满心担忧着的大小姐。 快到走廊尽头,他总算找到了那间病房。 只是…… 陆邡本也担心着应朝寒,眼巴巴地望着他离开,心里那滋味是一点都不好受。 他家应哥似乎又被逼了一道,可别因为容小姐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先生在帝京可看着呢。 他想得入神,眼睛望着那抹背影,愣是有了几分望眼欲穿的味道。 眼前黑了下来,顺势也把他的视线挡了个干净。 “你谁啊。” 陆邡没什么好气,恨恨地出声反问。 何浩自是看到门口站着的这人,西装革履,五官端正,就是那眼神……他看着有些奇怪。 而且这人……似乎也有点眼熟的样子。 陆邡哪里会管他那探究的眼神,只知道他这是走近了这间病房,有危及病房里的人的可能。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赶紧离开。” 他一张口就是驱逐,搞得何浩一愣。 “……” 他上下打量了陆邡一瞬,在脑子里想着他与哪家公司老总有关系,被陆邡察觉出了其他的意义。 这人……有病吧? 这是什么眼神! 陆邡眼睛瞪得老大,“你看什么?还不快离开,小心我不客气……” “应氏集团?” 陆邡被他打了插,发现自己被人认了出来,越发有了底气。 “知道就快走。”他眼睛一横,“别想从我嘴里套一点消息。” “……” 何浩唇角抽了抽,不过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这a市,应家也算来了一阵子了,应朝寒在商场叱咤如风,他身边还一直跟着他的左膀右臂。 陆邡。 帝京陆家的小儿子,据说自小跟着应朝寒,有他在,这事必然跟应朝寒脱不了干系。 何浩心神一凛,幽幽的眼神看向紧闭的病房门。 如果里面的人真的是容暮,那应朝寒……跟自家小姐又有了什么关系? 第275章 没关系才怪 “你看什么看?” 见他还不走,陆邡真以为他有了其他的心思,正准备要叫人过来,男人点亮手机屏幕,往他脸上贴了过来。 “……” 何浩不言,手机离陆邡的脸很近,他后退一步才看清页面。 看到那条短信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人是谁。 容家的人。 嬉闹就此停止。 陆邡多少有点尴尬,只是比起尴尬,他更该把手里这项工作完美结束,然后回到应朝寒身边。 “里面的……是容小姐。” “……” 何浩唇一抿,眼神有些复杂。 所以…… 应朝寒把他的心腹留在这里,是为了看着容暮? 为什么。 两个男人站在门边,本是宽敞的走廊,在这里却显得有些挤了。 两人各有所思,还是何浩先反应过来,抓着门把要进去,被陆邡一把拉住。 “容小姐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你进去后动静小点,别把她吵醒了。至于容先生那边,暂时不要通知,等容小姐醒了之后再做打算。” 应哥是这么吩咐的。 他一说,何浩的表情就更不可言喻了。 他看着陆邡那张颇有些秀气的脸,理不清思绪。 “电话里说小姐受了伤。”他偏头询问,眼里有尖锐的光,“是你……们让我家小姐受伤了?” 我呸! 应哥能舍得容小姐受伤吗? 你他妈刚才没看见他那一副要去杀人的样子啊! 陆邡心里恶龙咆哮,脸上摆着公事公办的样子,“你误会了,伤……不是我们打的。” 人是我们救的。 何浩想不到容暮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心口里憋着一口气冲了上来。 “不是你们,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家小姐的?” 容暮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可这去处不知道就算了,回来还受了伤。 何况这应朝寒跟容暮八竿子打不到一起,难不成还是他救的小姐? “我!” 陆邡想说,却又知道有些话没办法细说,于是他按捺住火气,算是平和地继续解释。 “我没法跟你细说,但事情的真相,你还是等容小姐醒了之后再去问她。” 堵着他咄咄逼人,有意思吗? 何浩微阖的眼有冷意渗出。 “最好跟你们家那位……没有任何关系。” 我艹。 这嘲讽谁呢啊? 陆邡急得只差跳脚,心里默念着: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到一张床上去了,可不是没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也不算。”陆邡嘲讽道:“你跟着容小姐,还是拿准自己的位置吧兄弟。不该说的,不该问的,最好闭嘴,别给你家小姐添麻烦。” “……” 听着这话,何浩略有怒气,他双手紧握,右手往外一甩,把陆邡抓着他的手丢开。 “不是所有事,都值得向别人提起。” 尤其是你和你家那位。 何浩冷笑,只差再翻个白眼。 他瞪了陆邡一眼,“照顾好你家小姐,否则……小心哪天大祸临头!” 说完他哼了一声,扭头离开,回去向应朝寒交差了。 何浩扫了他一眼,推门而入。 病床上,女人安静地躺着,没有半点生气。 何浩放轻了步子,到床头附身看了看,容暮的脸色苍白,唇上干涩,眉头还是皱着,似乎在梦里也很焦躁不安。 第276章 想到了他 他站了半响,才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一时间,心绪横飞。 何浩跟在容南浦身边多年,也算见多思广。 他知道容南浦有多宝贝容暮,也知道容暮性子从来都冷清,喜怒不行于色,与外界往来更是少见。 怎么就……跟那个人扯上关系了? 应朝寒这个人,无论是身世背景,还是为人处事,哪一点都跟容暮不符。 如果今天仅仅只是因为商场的事才这样,那还好说。 如果,是牵扯到情感……他不敢想下去。 何浩狠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等着容暮醒来。 …… 天边赤红的落日如同漫天的血色飞扬,让人心生畏惧。 何浩刚把窗帘拉下,怕晃着床上谁能用女人的眼时,容暮便醒了过来。 “小姐,您醒了?” “……” 容暮脑子懵得很,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向周围的环境,一看就是医院无疑。 只是,她身上分明还有某些熟悉的味道,那人却已经不在了。 扫过这空荡荡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容暮这才确定应朝寒真的不在。 她阖了阖眼眸,在何浩的搀扶下坐起,眼神放空地盯着墙上的某一处,不说话。 “……” 何浩急了,这是……傻了?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容暮面前晃了晃,喊了一句:“小姐,您没事吧?” “……” 回应他的是满室的寂静。 完了。 这是真傻了。 何浩想到容先生要是知道容暮成了这样,突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来的时候查看过容暮的伤势,除了手臂和脖子上的淤伤,似乎没有什么重伤的地方,那陆邡走的时候也没告诉他容暮脑子受伤了啊…… 平日里稳重的男人面对容暮的沉默,也变得心慌意乱,无措地在原地踱了几下步子。 正说要去请医生过来看看,床上静坐的女人就出声了。 “何浩……” “我在!” 还认得他是谁,说明脑子没问题。 “爸爸……不知道吧?” 何浩顿了顿,摇头道:“过来的时候,我没有通知容总。” “那就好。” 声音嘶哑,大概是被狠掐过后留下的症状。 容暮低垂着眸子,看上去有几分低落。 何浩看了看她失落的模样,不确定她是否安好。 “小姐,您……算了,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 容暮不应,没反驳。 都是些外伤,哪里有什么不舒服的。 只是……想到了他而已。 如果醒来看到的人是他,她应该会觉得欣慰多了。 十多年前的真相她查不出,还被请君入瓮,差点又丢了命。 如果不是他在,她这次可能根本逃不过的。 容暮的敛了敛眉,唇上是病态的白色,看上去整个一副娇冷美人的模样。 何浩带着医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被拉上的窗帘此时大开着,落日的余晖斜斜地洒下来,落在那穿着薄衫的女人身上,她的肩膀瘦弱无依,鼻梁的阴影落在白皙的侧脸上,为她渡上一层厚厚的光。 只是她遥望远处的眼神幽远冗长,莫名让人感觉到惆怅。 第277章 他配不上她? “大小姐,您怎么下床了?” 何浩皱着眉低喊,语气里的担忧略重。 容暮被他们开门的动静惊了心神,默默收回目光,“我没什么事。” “您现在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多走动了。” 何浩说着话上前,打算把她扶回去,容暮摆了摆手,自己走到病床边。 脱鞋,上床,抬脚,躺下。 医生等着她躺好了,上前给她察看情况,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犹记得半夜那位爷抱着容暮来时,面容阴沉吓人,就连检查个伤势,他都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吓得身边跟着的几个小护士全身打颤。 大致检查一遍后,医生只道:“容小姐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后续需要多卧床休息,调养身子,手臂上的伤不要碰水,半个月就能恢复。” “好的。” 何浩点了点头,看着医生护士离开,这容暮还是冷着个脸,跟出神似的。 “小姐。” 思虑过后,何浩开了口。 “嗯?” 他瞄了容暮一眼,坐在椅子上,双手握紧,分放在大腿上。 “虽然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受伤?还有……您知道是谁送你来医院的吗?” 何浩表情肃穆,眼神里有些探究的意思,虽克制,但容暮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微微一愣,眼眸看向盖在身上的被褥一角。 “我出去……办些事,受伤是意外,不过都是些轻伤,你不用担心我。” 随后,容暮略微认真地看着脸色紧张的何浩。 “你知道……是谁送我来的?” 这话,没说她知不知道是谁送她来的。 何浩也拿不准容暮的态度,只能实话实说。 “您受伤的事是有人通知我的,我来的时候……应氏的陆特助在门外,看样子是他通知我来的。” 容暮若有所思地回答,“是吗?” “……” 何浩抿了抿唇,心里某些想法翻腾而出,觉得有必要跟容暮说一说。 “小姐,我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了应家那位……太子爷,您跟他……” 通过何浩的口,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容暮的心微微一颤,眸子轻阖。 “怎么了?” 容暮反问,悲喜不掺。 何浩紧了紧手心,有些话不该由他来说,因为他只是个助理而已,只是……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说。 “外界传闻应家上下,行事乖张,应家这太子爷更是手段狠辣又张扬,性子捉摸不透,容总早些时候跟我说过,不要在商场上跟他对上了。这样的人,不管是做伙伴,还是敌人,我们都没办法跟他抗衡……因为他比谁都狠……” 何浩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容暮,心一狠,“小姐,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最好不要跟他扯上关系……容总不会同意,他也配不上您……” 配不上,是隐晦的说法。 那人私生活混乱不堪,虽说这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关于他私生活上的风言风语,但他如今有未婚妻是真的…… 容暮,不能毁在他手上。 绝对不能。 第278章 高贵又神秘 “何浩。” 容暮低低地叫了一句,眼眸里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你要相信,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会保全自己。你和爸爸应该多给我些信心,相信我有解决各种疑难问题的能力,而且……” 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比你们看到的,远远要好上一百倍。 这样的好,只有她知道。 虽然这样的好,还不能公之于天下。 但是,她比谁都了解他。 总有一天,她会拥着他,告诉全世界,他应朝寒是容暮的男人。 容暮过久的停顿在何浩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 容暮知道他的疑惑不解,也知道他的震惊,他应该多少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阻止不了她。 如今,谁都不能阻止她爱他了。 “不用说了,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诉爸爸了,免得他为我担心。” 说完之后,容暮慢慢缩进被子里,有些疲惫。 何浩见此,再多的话也说不出了,只能说句“您好好休息”,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容暮在医院住了两天,几乎日日都有何浩守着,而应朝寒这一走,两天都没有消息。 最后,她赖不住了。 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打发了何浩去办理住院手续。 “小姐,您慢点。” 何浩在后面跟着,一心想上来扶她。 容暮有些无奈道:“何浩,我真的没事了。” 除了手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之后每天还要换药之外,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不适了。 两人堪堪踏出医院,何浩不放心容暮的身体,自己一人去停车场开车,让她在路边稍作休息。 医院门外有两个巨大的榕树,树叶参差不齐,树冠粗壮无比,每根枝娅上都缠绕着丝丝光线。 容暮站在其中一棵树下,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有些无所事事。 那天晚上的事还历历在目,那个男人死了,白沁如今也不知是何种情况…… 想到白沁,容暮的心情总归是复杂的。 说她可怜,或是可恨? 其实应该说是两者都有吧。 为了一个男人,搭上了她的一生。 她为了“他”,精力、爱情、时间、身体……她能给的一切,都为了那个人。 可那个人,却不是真正的蒋涛。 真正的蒋涛,对她是否有点点真情,谁都不知道。 曾经,他被埋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受着万虫啃咬,都无人清楚。 容暮想得入了神,侧脸弧线柔美,脚下晃荡着,不像她过去那般清冷无依,反倒有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清爽俏皮。 柏油公路的另一头,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那边,车型流畅,反光的漆面透着奢华,却又低调得无人多看一眼。 黑漆漆的车窗看不到里面是何情形,在微弱的阳光透射下,能看到后面车座上于黑灰色西装裤下匀称修长的双腿,以及放在膝盖处的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隆起,皮肤细润而白皙,手腕处的袖口扣得很规整,露出腕上精致的名表,显得主人高雅而神秘。 第279章 他就这么点儿毅力? “穆少,走吗?” 驾驶座上的男人出声询问。 后座上,那被称为“穆少”的男人动也没动,全身都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中,与外面亮堂堂的世界似乎分隔开来。 静了三秒,那人收回视线,掀动淡色的唇。 “走吧。” 车缓缓启动,驶向路中央,流线型的车身划破无形的空气,高贵又凛冽。 路边的女子仍然沉浸在深思中,直到那车从她眼前经过,她才抬起头多看了一眼。 盯了不过一瞬,手机便响了。 容暮拿出手机一看,他的名字亮得晃动她的心神。 这手机,还是她昨天早上醒来,才发现在自己枕头旁边的。 应该是他留给她的。 之前,她的手机一直被扣在白沁手里,现下拿到了,大概白沁那边的事,他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想到他这两天在忙这些事,容暮才算稳下心,没有联系他。 一是因为何浩在身边,跟个移动摄像头似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再一个,就是知道他在忙后续,所以她也不愿意让他分了心神。 她本打算,如果他今天还不理她,她便要上门去的。 谁知道,她前脚踏出医院,他后脚就打来了电话。 容暮盯着手机想了半天,虽然理智告诉她他这样情有可原,可心里也觉得他这几天的冷落有些过了。 所以,盯着手机,她也没接。 愣是等到它不响,容暮也没接这个电话。 然后,电话便不再响了。 “……” 容暮默了。 他就这点毅力?多打一个电话都不行? 忽然,委屈的那点意思就来了。 容暮垂下手,也不再看手机,等着何浩车一来,她也就极快地钻了进去。 既然他不想见她,那么,她也懒得跟他周旋。 这么想着,容暮也就没了半点想再去找他的意思。 她似乎察觉不到她这种委屈后任性的举动于她而言,是件多么不正常的事。 回到容家,吴嫂见她回来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又说她出去忙一阵子,瘦了许多,要给她炖些补品补身体。 容暮拦也拦不住,三言两语后上二楼找了找她爸爸,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读文件的容南浦。 容暮轻敲了一下门,桌前的男人望过来,她便笑着迎了上去。 “爸。” “回来了。” 容南浦把手里的文件放下,接住容暮伸出来的两只手,他捏了捏她的手骨,褐色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语气责备。 “你瘦了。” “没有。”容暮笑着低头,“爸爸,你是因为这段时间没见到我,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说到这段时间没见,容南浦眼神认真了起来。 “你上周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还瘦了一圈。 这脸色……瞧着也不大对劲。 容南浦越看越不对,“暮暮,你生病了?” 这么明显? 容暮心跳得急了,脸上还是笑,顺势抽出手来转了一圈,“没有,可能这几天出差,不是很习惯外面……还是家里好。” 她半蹲在容南浦面前,笑得有几分女儿家的憨实样,让人没法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第280章 比她爸爸对她好 两父女说了阵子家常闲话,吴嫂便上来叫两人下楼用餐。 在一桌子美食面前,容暮多少来了些兴趣。 自从去了那边,她真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成天都在提防着别人,好在如今安然无恙地回了家,才能有机会跟真正关心她、在意她的人在一起。 “来,尝尝这个。” 吴嫂拿着公筷,往容暮碗里夹了一块炖透了的乌鸡肉。 容暮笑着尝了一口,夸了句“很好吃,吴嫂的手艺还是这么好”,道出某些别样的色彩。 “喜欢就多吃点。” 吴嫂给她舀了一碗鸡汤,一脸慈爱地看着容暮。 “您别忙了,我自己来。” 拒绝了吴嫂的帮衬,容暮动着不太舒适的手,刺痛感隐隐约约。 容南浦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唇边的笑容很浅,却也看得出是真的高兴。 吴嫂看了,忍不住道:“小姐,先生这阵子可是想你想得紧了,你不在家,他吃不好睡不好的,总说家里冷冷清清的……” 容暮捏着勺子的手一顿,惊讶地看向主位上的父亲,“真的吗,爸爸?” 被别人揭穿心思,容南浦也只是笑着拒绝,语气是难得地轻松。 “别听吴嫂瞎说,我只是比较担心你。” “是啊。”吴嫂接话,“先生是不想你,只是晚上在书房里办公,还偷偷拿着你的照片看呢。” 容暮眨了眨眼睛,俏皮的光从眼睛里闪过。 “爸爸,不是说了,晚上你不要工作的吗?” 吴嫂像是告状,又像是披露真相,“你不在家,先生都睡不着觉,叹气叹得老长了。” “……” 容南浦有些无奈,但眼睛里都是纵容的神色。 容暮掩不住唇边的笑,想了想后,突然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万一以后我嫁人了,爸爸您可怎么办?” “……” 想到这个问题,容南浦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嫁女儿? 他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沉默让容暮心咯噔一下,观察了下父亲的表情,容暮赶紧夹了一只虾到他碗里。 “你未来嫁的人,只要比我对你好,我不会有意见。” 这话似乎挺郑重,就像一块石头,压上了容暮的心。 “……爸爸,你这要求挺高的。” 比父亲对自己还好,这世上能有多少人做得到? “要求高才能配得上你。” 吴嫂接过话,表情也正正经经的。 容暮:“……” “不要求门当户对,但一定要全心全意对你好。” 哈哈。 容暮干笑了两声,余光扫着容南浦那严肃的模样,把话题带到其他地方去了。 晚间吃过饭,容暮被吴嫂赶着回房休息,说是她脸色苍白得很,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她没法反驳,早早地道了晚安,回房洗澡,收拾着准备睡觉。 窗外的气温渐凉,夜间有些湿气,还有些许雾气缭绕,透过许久未见人的阳台边看向下面院子里,似乎有影子闪过。 天上积着厚厚一层云,遮住了那弯弯的弦月,也遮住了夜里某些人闪动的踪影。 第281章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大手倏地抓上那光洁的栏柱,另一只手也扣了上来,冷硬俊朗的脸庞赫然在目,只见他下颌一紧,脚下用力,猛地窜上这四下无人的阳台。 “……” 应朝寒拍了拍手,修长冷冽的黑眸看进漆黑的房间里。 阳台上的门没关紧,他只顿了一秒,便轻轻推开未上锁的玻璃门,抬脚走了进去。 室里有刚才关门时带进来的凉风,使得整个空间的温度温凉而散漫。 他扫视这黑漆漆的周围,目光停在微微隆起的床上。 这么早就睡了? 应朝寒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头,往床边走了过去。 刚走到床尾,唇瓣抿紧。 随后,大手牵着薄被一扬。 大床中央摆着一只棕色的泰迪熊,心心念念的人不知所踪。 “呵。” 听着身后微弱的脚步声,他不由地低笑,某种硬质物立刻抵上了他的后背。 “别动。” 含着警告意味的话响在身后。 应朝寒不回头,似是配合她的把戏。 “你想玩什么?” 一个玩字,让容暮听出了另外的意味。 她动了动唇,脸上有些臊,手捏着棒球棍往前抵了一下,男人的身体微微往前倾了些许。 “大晚上的翻墙而入,你想干什么?偷窃?还是入室抢劫?” 应朝寒低低地笑,那低沉性感的嗓音在黑暗中刺激着容暮的听觉。 “我来找个人。” 他身体的轮廓清晰,距离她一米左右,他的所有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谁?” “我女人。” “……” 尽管容暮一再叮嘱自己不能被他的三言两语迷惑心智,但听到这话,心不自觉地软了。 她顶了一句,“谁是你女人?” 应朝寒缓缓侧过脸,鼻翼的侧影衬得面向容暮这边的脸越发地暗沉。 “容大小姐。” “……” 容暮一哽,说不出话来。 她可以不承认是他女人,可是她不能不承认她是容家的人。 沉默了半天,容暮瞪着他的背影道,“她不在,你赶紧走。” 啧。 这是生气了? 应朝寒一手摸进外套的兜里,带出一盒烟,被她用不知道哪里来的棒球棍抵着也半点不慌,慢腾腾地抽出一根烟,点燃。 突然亮起的火光晃了下容暮的眼睛,然后逐渐熄灭。 应朝寒吸了一口,往外吐了一口白烟,姿态不羁,又有点要命的张狂和性感。 白雾飘了过来,容暮屏住呼吸,牙关暗自咬紧,正打算用棍子敲他解解气时,那没有任何前兆的男人突然折身。 “!” 容暮措手不及,他邪邪一笑,大手抓住她举着棒球棍的手腕,往外一顶,棍子脱了手。 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犹如容暮此刻的心。 她没来得及逃,就被他拉住未受伤的手臂,拧回了他怀里。 应朝寒从背后抱着她,一只手将她纤细地手腕按在她柔软的小腹,另一只手夹着烟,稳稳地吸了一口。 “往哪儿跑,嗯?” 大概是他刚抽过烟的缘故,嗓子低沉中又有些沙哑。 容暮总觉得他是故意这么说话,可挡不住自己的脸颊发了热。 “放开我。” 她挣扎着道。 应朝寒不动,一只手把她拿得死死的,嘴里叼着烟问她,“今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第282章 生或死,她都是他的 不说还好,一说容暮就不乐意了。 她往后横了他一眼,拉不下脸。 “你忙得很,我怕耽误你的时间。” 嗯哼。 应朝寒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抱怨,吸了一口烟后把烟头摁在一旁的桌边,白烟渐渐熄灭。 他两手圈着她,把她往床尾推,边推边道,“阿时,你气我没来看你?” 容暮眼角抽了抽,“我不是这个意思。” 应朝寒抱着坐下,把她像搂小孩儿一样,抱坐在怀里,禁锢着不让她逃了。 “我知道你忙……” “我错了。” 他的道歉来得太快,以至于容暮有些……懵。 应朝寒抬起一只手,摸上容暮的脸颊,细细地临摹着她的五官,像是要把她刻在心里。 是他动作还不够快,所以他才没办法光明正大地进她家的门,不够资格去医院看望她。 是他的错。 容暮没躲开他的手,心里又酸又涨。 她只是跟他闹着玩,并不想让他这么……妥协的。 见他沉默,他继续哄道:“等我的事情办完,以后半步都不离开你,嗯?” 谁要你半步不离开我了。 容暮不自然地侧头,扯开话题,“……白沁怎么样了?” “不生气了?” “……” 根本就没气过好吗? 应朝寒浅浅呼了一口气,掐住她的脸蛋,“就知道我们阿时舍不得生我的气。” 容暮拍开他的手,吸着他身上的烟草味,拧眉道,“说正经的,白沁和他……怎么样了?” 谈及这个话题,凝重感扑面而来。 沉默了半响,应朝寒黑眸深深地看着容暮启唇,“死了的那个,查不到什么消息。” “……” 容暮垂眸,算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他是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留下什么把柄? “白沁呢?” 应朝寒圈紧了她,语气寡淡。 “没死。” “……” 容暮望着他,盯着他的唇上下张合。 “疯了。” 彻彻底底地疯了。 容暮阖了阖眼睛,也没表示出任何悲伤。 疯,怕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否则,她如何面对她从前做过的一切? 应朝寒抚着她的腰,不自觉地蹙眉。 又瘦了。 他正在细想着如何让她胖一些时,坐在腿上的女人静静地发了言。 “应朝寒。” “嗯?” 他头也没抬,认真地盯着她的细腰,还上手捏了捏。 “你怕吗?” 捏着她腰的大掌停住,比黑夜还在暗沉的眸子往上,落进容暮沉静的眼中。 她又重复,“你怕不怕?” 应朝寒颇为认真地反问她。 “怕什么?” 容暮的背脊绷直,他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变化。 “那个人说,这只是个开始。” 容暮不敢再直视他,透亮的眼睛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曾经害死我母亲的人找上我了,不用我再去找他们……” 其实,还是件好事。 只是…… “我的身边可能藏着无数危险,我斗不过的话,随时可能丧命……” “那又怎么样?” 他用着最无所谓的口气,说着让她感动到心痛的话。 “生,你是我的。死,也是我的。” 他会跟在她身边。 无论生死。 “……” 容暮咬住唇瓣,心里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被人抛进海中,浮浮沉沉,心口窒闷。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着,她抬手环上他的脖子,告诉他她的坚定。 第283章 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他 “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 说到这儿,应朝寒终是正色,她环住她的腰,将她搂得更紧,直到两人密不可分。 “阿时,你有事该向我解释。” 容暮抱着他一怔,微微推开他,看着他脸色阴沉,有些无措。 “……什么事?” 她弱弱地出声询问,眼睛往上瞥着他,试探之意再明显不过。 她想不起来,应朝寒的脸色更沉了。 他的手掐着她的腰,让她退无可退。 “想不起来了?” 他逼得紧,黑暗里冷峻的脸庞挨得她很近,眼睛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 容暮仅仅迟疑了一秒钟,便被他抱着转了一圈,躺在了身后的床上。 “!!!” 一阵眩晕,没由得她反应过来,那人的身体已经附了上来,下了些狠劲儿地咬上了她的唇。 绵长而柔软,温柔又霸道。 她气喘吁吁,快呼不上气,手上下了几分力道挣扎,又被他扣住手腕,接着为非作歹。 “应朝寒!” 他不应,滚烫的呼吸像烙印一般,贴在她细腻又敏感的脖颈上,惹得她轻颤。 他就像一只在暗处觊觎她多时的猎豹,而她,是他的猎物,只能任由他啃咬撕裂,无法逃脱。 他对她,势在必得。 “想起来了吗?” 他哑着嗓子又问。 “……” 容暮咬着唇瓣,脑子发热,本就想不出什么,现下更是没办法继续思考下去。 男人用尽最后一点毅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冲动,从她身上撑起些许。 “阿时,你告诉我,面对危险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容暮深深浅浅地呼吸着,他离她那样近,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的暗色和波涛汹涌。 “拼命逃。” 她颤了颤睫毛。 “或者死。” 身上的男人一震,静默了下去,连身上那强势的气息也逐渐消失。 安静来得很突然。 应朝寒撑在她身上,额前几缕碎发,挡住了他眼底失望的神色。 无可奈何? 还是气她始终不把他放在心上? 不。 都不是。 或是,两者皆有。 容暮看着他黑色的发顶,听得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还有你。” 容暮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只是笑了笑,口气还算轻松。 “其实每一次,我有危险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你。” 似乎只觉得他能救她。 似乎……从来都只信任他。 “比起在意我的想法,我想看到的是你能更在乎自己。” 应朝寒面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薄唇抿出一条直线。 “商场,战场,人最忌讳的就是亲自下场跟别人斗。”他黑沉沉的视线紧锁在她身上,“而你,总是以这种方式去面对敌人。” 暗暗吸了一口气,应朝寒又道,“阿时,你要么让别人做你的上线,替你卖命,要么让敌人自己首当其冲。无论如何,不要手沾鲜血,也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如果你不行,告诉我,交给我。” 我替你做。 应朝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压下胸口翻滚着的担忧和怒气。 只要想到她总以这样不要命的方式跟那些人斗,他就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容暮深深地看着他,唇上有些湿润。 “我知道了。” 她明白他的担心和恐惧。 第284章 喜欢哪样,他都可以 就像那天。 她只是受了些伤,便让他想到今后的各种可能,然后陷入疯狂。 她也知道他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他害怕,害怕会因为她的莽撞而失去她。 容暮的眼睛涩涩的,他就在眼前,眼里却模糊得紧了。 她的手摸上他的脸庞,感受着那粗粝的手感,眼里有星星冒出。 “应朝寒,我答应你,往后……我会学聪明些,尽量避免去做那些会让自己受伤的事,好吗?” “尽量?” 应朝寒冷着脸打断。 “……我努力。” 男人睨着她,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妥协般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大不了他多下些心思,把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 只有这样,他才会放心。 冷硬沉重的话题一过,容暮动了动自己僵掉的手臂,身上的男人察觉后顿了顿,而后放开了她。 容暮依旧躺着,一手捏着手腕揉了揉,被应朝寒扣住。 “阿时,我们来算第二笔账。” 容暮睁大了眼睛,后背发麻,她喃喃地道,“什么第二笔账?” “你的伤好了?” “没有。” “没好还这么快就出院?” 应朝寒抵了一下左边腮帮,动作痞里痞气。 在他面前,容暮的气势弱了下去,“不是重伤,不用一直待在医院里。” 出奇的,应朝寒没有生气。 他点了点头,从容暮的角度看过去,他下颌的弧线完美且好看。 容暮拿不准应朝寒的态度,正扬着笑脸要宽慰他,那人的手就伸了过来,开始解她身上睡衣的扣子。 “你干什么?” 容暮攥着胸口的衣服,不可思议地出声。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神情也很严谨,语气更是理直气壮。 “检查你的伤口。” “不要你检查!” 容暮红着脸,大声拒绝。 她说呢,他刚才明明说是算账,又不怪她。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还检查伤口…… 她的伤在手臂上,用得着脱她衣服吗? 她的拒绝让应朝寒停下动作,慢悠悠地抓上脖子上的领带。 一片黑暗中,容暮看着他扯下细细的领带,然后一圈圈绕上她的两手手腕时,脸红了个彻底。 “应朝寒!” “别叫。” “……” 他再一次附下身子,眼睛里邪气顿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你放开我!我不喜欢这样!” 容暮挣扎着大叫,无法阻止他越来越得意的神情。 “嗯?”他凑到她耳朵边,语气暧昧地问,“不喜欢这样……喜欢哪样,阿时,我都可以。” 说着,他还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轰—— 容暮的脸蛋瞬间爆红,如同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应朝寒!!!” 他拉起两人身下的被子,“留点力气,一会儿再叫吧。” 平整柔软的被褥盖在两人身上,把底下的动作全部挡住。 窗外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淡淡的月光洒下,照在院子里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它的粗壮枝干延伸到了一扇窗边上,有一两只小鸟正在上面埋头栖息。 突然,不知是什么声音惊动了它们,鸟儿展翅飞走,向着那白玉般朦胧的弦月飞去,终是隐没在了天边。 第285章 乱糟糟的房间 翌日清晨。 太阳探出了头,阳光洒遍大地,全世界都已经醒来,感叹着今日的天气多么好。 唯有一处,窗台紧闭,连那淡色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线透过。 幽暗的空间里不见人影,空气中似乎飘着些旖旎的味道,令人浮想联篇。 大床上微微隆起,一截玉臂放在柔软的被子上,上面斑驳的痕迹暴露在空气中,唯有那一圈白色的纱布捆得很好。 女人的睡颜娇俏且安静,鼻头小巧,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更显出淡淡的青色,看起来尤其困倦。 “咚咚咚——” 十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惊扰了床上睡得正甜的某人。 容暮翻了下身,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拧着眉头,几乎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睁开了双眼。 “嘶——” 这一动,昨晚一幕幕都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应朝寒…… 她脑子忽然清明,撑起上半身,望了望四周,发现没有他的踪影,悬着的心才掉了下来。 敲门声又响起,这次有点急促,好像她再不开门,外面的人就要推门进来了。 “等一下!” 容暮大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听到没有。 她飞快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抓过旁边挂着的睡衣穿上,然后跳下床。 这一跳,她脚软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啊!” 容暮痛得五官都变了形,感觉自己从未这么惊慌失措过。 幸好地上铺了一层地毯,否则这一下够她痛上好几天了。 “等一下!我马上来!” 她边揉着膝盖,边扯着衣服爬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冲到门前把门打开。 吴嫂一声“小姐”卡在喉咙里,脸上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容暮一手压着门把,勉强地笑着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吴嫂训斥,“暮暮,你这脸色比昨天回来的时候还差,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失眠了?” 容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不自然,她摇了摇头,克制住自己脑子里出现的某些画面,“嗯啊……昨晚有蚊子,扰得我不清净。” 她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想敷衍了事,谁知道吴嫂一只手压上房门道,“那可能是佣人没仔细打扰,来,让吴嫂进去看看……” 容暮挺久没回来,可能是哪个佣人打扫的时候没上心,边边角角没仔细,这又是刚入了春不久,有蚊虫是可能的。 吴嫂不做他想,只是说着,“如果他们没打扫干净的话,一会我再让他们再打扫一次。” “不用。” 容暮拒绝,有点后悔自己随口说的这么个理由。 昨晚上的现场还没收拾,床也乱得不行,让别人看见还得了,别说是吴嫂了。 容暮嘻嘻假笑着,“我昨天回来没收拾,到处都挺乱的……” “有什么可乱的?乱了正好,我替你收拾收拾。”吴嫂说着,又看了一眼容暮,脸上流露出心疼的神色,“你看看你的脸色,看着就让人心疼。” “……” 容暮嘴角扯得都僵了,手下一个不慎,吴嫂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房间暗得不行,也不透气,容暮总觉得她能闻到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心里把某人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第286章 他怎么还没走? 吴嫂在床前站定,只是看了一眼那乱糟糟的床,没说什么,于是也没看见灰暗角落里的那一双没摆放好的黑色高定皮鞋。 她走到窗前,一下子把窗帘拉开,阳光顷刻洒了进来,铺满了整个地面,挤进整个房间。 “……” 容暮站在床边,被突然进来的眼光刺着双眼,她抬手挡了挡,等了五秒才逐渐适应了这晃人的光线。 她看着吴嫂把窗户推开,还说着“透透气,不然容易有奇怪的味道……” “咳咳……” 容暮被她这句话呛到,绯色爬上了她白皙的脖颈,尴尬得快接不上话。 她总是想歪。 一缕清风拂进室内,吹散了空气中的气味,也让容暮稍微舒适了一些。 吴嫂其实有些纳闷。 她每天都让人打扫容暮的房间,开窗透气,按道理说不会有蚊虫,也不会这么闷啊。 这……好像哪里挺不对劲儿的。 她想着什么,眼睛一下子撇到地上的某一处,神色一凝,抬脚走了过去。 容暮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她面色凝了一下时,她的心也跟着沉下。 然后,目光停在吴嫂手上挂着的领带上。 “……” 吴嫂看着这根皱巴巴的纯黑色领带,又看向容暮。 “是你的?” 容暮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心,竭力平静地回答,“嗯,之前为了开会,专门买了一套西装,这是配套的……嗯……昨晚上我刚找出来的,后来睡觉就忘了放在哪儿了……” 女式西装? 需要领带? “是吗?” 吴嫂疑惑地反问,心里打着小九九,捏着领带的手还没紧,容暮就走过来从她手里抽走了。 “吴嫂,我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你不用担心我……” 说着,容暮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推着吴嫂的肩膀,把她往门口带。 “我还没睡醒,求求吴嫂,您让我再睡一会吧。” “哎……你这孩子!” 吴嫂拗不过她,又瞅着她眼睛下的乌青,叹了一口气。 “行,你就再睡会,晚点我再来叫你。” “好。” 走到浴室门边,容暮轻轻一推,吴嫂往前走了几步,打开了门。 她刚卸下一口气,转头就看见某个穿着浴袍的男人双手抱臂,靠在门框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 容暮惊得瞪大了眼睛,脑子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止运作。 他……怎么还在这儿??? 容暮忘记了动作,以一副直愣愣的样子盯着应朝寒,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男人勾着唇笑,浴袍下的锁骨若隐若现,容暮不由自主地滑了一下喉咙。 他挑了下眉,眼里有光闪过,唇微动,正要说话,被眼疾手快的容暮冲上来捂住,然后推着他进了里面,把门砰地一声关掉。 站在门外,还没落锁的吴嫂听到内里巨大的一声响,动作顿住,思虑了片刻,再轻轻落了锁。 浴室内。 容暮把应朝寒按在墙上,听到外面的门关上后,气冲冲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你为什么还没走?!” 差点被发现。 如果被发现……他和她还能有好果子吃? 第287章 陪她……是正事 男人的唇被捂住,深幽的双眸里含着笑意,激得容暮更火。 还笑? 差点就被发现了。 容暮气得脸蛋通红。 应朝寒看她这样激动,抬手把她捂住自己唇的手握住,眸色微深,“你在这里,我走不了。” 容暮被他的话哽住,“吴嫂刚才进来了,你出来做什么?被看到怎么办?” 还穿得这么……骚气。 应朝寒捏着她的手轻轻一啄,眼神有些炙热。 “昨晚出了那么多汗,身上不舒服,所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他凑近容暮,调笑道,“阿时,你呢?舒不舒服?” 他嘴里说着模棱两可的话,硬是要把容暮的思想往歪的地方带。 容暮的脑子像被他这话雷得停止运转,脸上的温度却不由地攀升,直到彻底红透。 流氓! 应朝寒见她满脸通红,眼神闪躲,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想咬人,又想逃。 他往前跨了一步,容暮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再往前走,她继续退。 如此往复,直到容暮退无可退。 可明知她害羞,他还逼着她不放。 应朝寒把容暮逼到角落里,清晨的嗓音带着说不清的喑哑。 “我问你话,阿时,昨晚……” “闭嘴!” 容暮已经没了任何办法,只能扯着嗓子喝止了他。 应朝寒笑脸盈盈地看着她,容暮整个脸都快绷麻了,最后败下了阵。 “你别闹了。” 绵软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不忍心再逼她。 “好。” 他抱过她,开了门,圈着她往外走。 “累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容暮埋在他怀里,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那就再睡会。” 应朝寒不由分说地带着她上床,掀过被子把两人盖上。 容暮往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去公司,陆邡他们知道吗?” 提到陆邡,应朝寒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顿,随后恢复正常。 “管他们做什么?”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陪你睡觉是正事。” “……”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很温情的时刻,容暮却总误会他的意思。 “睡吧。” 知她所想,他也不揭穿。 想到她最近这阵子遇到的事实在太多,昨晚他也不管不顾地折腾她,今天怎么着也该让她好好休养了。 “嗯。” 容暮的手抵在他胸口,感受着他藏在浴袍下的心脏跳动,一下下颤动她的心。 “要不然,你先走吧,我没事的。” 她怕他公司里有事,耽误不得。 “你先睡。”应朝寒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温和动听,“等你睡着,我再走。” 睡前,他希望她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 也希望将来的每一天,她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他。 他发誓,那一天,不会太久。 “好。” 容暮应了一声,默默地往下缩了缩身子,耳朵整个贴在他的胸膛处,听着那一声声有规律的声响,人感到无比安心和平静。 其实经过这一大早的事情,她再困也是没有半点睡意的,可偏偏是他在身边,那股让她无处多心的安全感和依赖感太过强烈,她无法再多想其他。 第288章 早已经没有退路 就算前方还有种种为难,只要有他在,她便什么也不怕。 想着想着,来自身体深处的困顿和疲倦慢慢涌了上来,意识逐渐模糊。 应朝寒的手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哄一个半岁的孩子,听到她平缓下去的呼吸声时,原本温柔的脸越发宠溺。 他轻轻抽出他的手臂,看着她平静的睡颜,眼神深邃而眷恋。 在他眼里,她怎么样都是好的。 为了她这样的好,他必须砍断前方所有风浪,平息一切,然后,永远守在她身边。 睡梦中的容暮发出一声嘤咛,他站在她跟前,拉过被子的一角,将她盖得严实,然后定定地看了她几分钟,才强迫自己离开。 刚从容家出来,陆邡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手一滑接起电话,脚下的步子没停。 “……” “应哥,这边都准备好了,您过来了吗?” 通过电话,陆邡的声音有着与往日不同的严肃和认真。 应朝寒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文溪呢?” “傅少一直看着她,不会阻碍到我们的。” 他又提了几句,完了后挂断电话,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只有那双狭长的黑眸里,埋着深深的阴鸷和冰冷。 …… 下午时分。 一场蓄谋已久的发布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a市各大娱记都来到了现场,据他们得到的小道消息,今日下午这场发布会由应氏集团召开,大家都在猜测是为了因为什么事。 也许,是应家和文家联姻的实锤。 或者,应家要正式由应朝寒接手。 又或许,是应家最近开发的项目有了新的发展。 众说纷纭,皆在猜测。 没有人知道,这场对外公开的发布会是由应朝寒独立举办,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会场外,一辆奢华黑色豪车停住。 这边的记者们撇到那熟悉的车牌号,高声喊了一句“应少来了”,所有人一哄而上,把车身围了个水泄不通。 车外,气氛热烈。 车内,严肃紧张。 前座的陆邡回身,清秀的脸上严谨至极,心情也尤其沉重。 “应哥。” 后座上稳坐的应朝寒没有应,修长冷冽的眼看向扑到车窗外的那些人,唇瓣抿紧。 “人都到齐了么?” 陆邡点头,“a市大大小小的媒体都通知了,不会出差错。” “嗯。” 他冷淡地出声,下颌弧度绷成一条坚毅冷硬的线条,显得尤其冷漠。 陆邡想了想,皱着眉问了一句,“应哥,你确定……要这么做?” 今天召开这场发布会,不出半个小时,消息就会传遍全国……帝京那边也一定会知道。 虽然,他知道应朝寒就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但是,以这样的方式通知应家,无疑是在宣战。 而且……没有退路。 听到这话的应朝寒不做回应,黑漆漆的眼眸扫向扭着身体的陆邡,他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有退路么。 走到这里,自然是已经没有了。 这一战,早晚都要来。 无论如何,他都会站在应朝寒这边。 应哥赢,他便也是赢了。 如果输…… 陆邡咬紧牙关,按下心中的各种想法,然后侧过身体。 第289章 她懂的 没有如果。 他们必须赢。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肃然,然后推开了车门。 “陆邡陆邡!” “这边!是陆特助!” 见有人出来,娱记就像疯了似的往前涌来,陆邡点头示了意,周遭的保镖都围了过来,把人海隔开,形成了通道。 陆邡这才上前,拉开车门。 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微微低身,从车里踏出,身姿挺拔,面色冷凝,对于镜头和那些人的提问毫不在意。 “应少,请问今天的发布会主题是什么?” “是关于应氏集团还是关于您的私事?” “应少,请问您最近一周……” “……” 哄闹,喧嚣。 一个个话筒递过来,闪光灯不停地亮着,应朝寒扬着下颌,没看任何一方,气势凛冽,大步流星地往会场里走去。 陆邡站在中间,郑重开口,“各位媒体朋友,十分钟后,应少会公布今天发布会的主要内容,请各位移步会场中心,也请大家遵守规则,不要越界。” 说完后,陆邡微低了下头,转身追着应朝寒去了,身下一群媒体面面相觑。 都知道应家这太子爷不喜媒体,这次主动召开发布会,人也亲自来了,想必一定是有一个大料在等着。 众人心中都这么想着,喧闹声逐渐停止,一个个往会场中心挤了过去,都想站在靠前的位置,以便更准确地掌握最新资讯。 会场中央有一个演讲台,台上插着各个娱记的话筒,下面涌着形形色色的人潮。 10分钟后,穿着正式的主持人上了台,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 “各位媒体朋友们,大家下午好,辛苦各位来到今天的发布会现场,我代表应氏集团以及今天的主角应少向各位表达衷心的感谢……” 台上的主持人说着客气的场面话,后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长腿双叠,翘着二郎腿,手头有着点点火星。 “……” 陆邡站在一边,已是不敢再询问什么。 应朝寒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再幽幽地吐出,薄唇性感,眼神在白雾中显得不太真切。 他不紧张。 因为这天迟早都要来。 说实话,他还有点期待,家里那位长辈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至于应庭…… 呵。 他的后招,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这次,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应哥……今天这事,容小姐知道吗?” 陆邡察觉到应朝寒身上寒冷的戾气,斟酌过后,默默询问。 应朝寒一手夹着烟,一手扯了扯领口,他今天领结也没打,显得恣意又随性,一点正经样子都没有,反而多了几分他在容暮面前时才会有的肆意和痞性。 “她不需要知道。” “……” 陆邡瞅了他一眼,小声说道,“这么推进计划,为了谁又不是不知道,还不告诉她……” 有什么意思? 他低低地吐槽,迎来了应朝寒短暂的一睨,随后闭上了嘴。 应朝寒深深盯着某一处,嘴里咬着烟头,心飞到了别处。 她懂的。 他的阿时,只要听到今天这则消息,什么都会知道的。 第290章 没有订婚,更不会结婚 她明白他的所有想法,所以不需要他解释。 想到此时此刻正在家里看着电视的容暮,应朝寒的心便软了些许。 “应哥?” 陆邡叫了他好几声,这尊从前从未走过神的大佛,今天却意外地呆愣了几秒。 大抵是想到容小姐了。 陆邡忍住拒绝这把狗粮的冲动,附身提醒,“您该上场了。” 一说上场,男人身上的气场就变了,尖锐,冷硬,拒人于千里之外。 应朝寒最后吸了一口烟,站起身来,伟岸的阴影附了下来,他把烟头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低下的脸上神色冷凝,仔细一看,还有一丝冷酷闪过。 “……” 陆邡的心有些七上八下,还想多叮嘱几句话,男人带风的身影就从他身边掠过,余下一阵冷瑟的风。 他冻得一个瑟缩,然后赶紧跟了上去。 修长的身影从后台走出,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镜头扭转,光影闪动。 他于人群喧嚣中肃然冷静,锋芒渐露,是全场最亮眼的存在。 他轮廓分明的脸部微微绷紧,黑眸扫过全场,最后一点吵闹的声音都消失殆尽。 应朝寒站在台前,无数闪光灯在沉默中不停地闪烁着,他眉眼一轻,斜了人群后面一眼,那闪着他眼睛的灯光便没有了。 话筒的位置有些矮,他双手撑上讲台,上半身附低,半敞开的领口露出锁骨,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痕迹。 “我是应朝寒。” 低沉的嗓音透过话筒,再传到现场的扩音器里,回荡在整个会场,声音越发浑厚而朦胧。 没有客气的话语。 简明而直接。 似乎与过去的他相同,却又有所不同。 所有人都噤了声,不知是被他突然强势凛冽的气场给镇住,还是都在看他俊毅的外表。 “今天,我想宣布一个消息……” 他环视了一周,对于这样的安静还算满意。 忽然,他深邃无比的眼睛看向众多摄像机中的一台,眼尾沾上些狂妄和不羁。 他道,“我不会跟文溪订婚。” “……” 所有人都震惊了。 不会跟文溪订婚……是什么意思? 难道…… 为了更加确定他们心中的想法,应朝寒又凑近了话筒,声音更大。 “我应朝寒代表应家声明,不会跟文家有所谓的联姻。” 他话风一转,更加笃定,黑眸深深,透着狠劲。 “没有订婚,更不会结婚。” 轰—— 现场突然炸开,疑惑和各种各样的提问接踵而至。 “应少,您的意思是应文两家再也没有希望联姻了吗?” “应少!您是代表整个应家的意思吗?请问应家的长辈是否同意您今天的做法?” “按照您今天的说法,那么请问之前您和文家小姐的各种互动,是用来麻痹外界的障眼法吗?” “应少,请您给个说法!!” “应先生!” 记者一个个的情绪越来越激进,都在往台上这边挤,台前的保镖竭力拦着这些情绪激动的人们,不允许他们靠近应朝寒一步。 他在一众人里尤其引人瞩目,缓缓直起身体,双肩板正。 “我和文家,从来都只有合作。传闻永远都是传闻,所以……别再拿这种事来问我了。” 第291章 是不是……与她有关? “您和文小姐培养感情的消息是从应家传出,也就是说应庭应总裁默认此事,您现在这样否认您和文家小姐的婚约,请问您是得了应总裁的允许吗?” 一个举着相机,被人群挤得五官扭曲的男人冲着应朝寒喊,一下子吸引了大众的视线。 “……” 吵闹的会场安静了下来,都在等待他的回答。 应朝寒扫了现场一圈,手懒洋洋地插进裤兜里,神情逐渐倨傲,还有些许不屑。 “我的事不用他做主。” 他扭了扭脖子,下颌微扬。 “和文家的联姻……永远都不可能!” 他那般肯定,藏匿着压抑多年的反叛和怒气,誓要与相隔于千里之外的某人对战。 众人哗然。 应朝寒说了这话,不管自己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也再也没看人群一眼,扭开步子下了台。 无数人在后面闹着,吼着,被他的保镖死死拦住,他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往会场外走去。 车早已经停在那里,等着他的归来。 应朝寒一身冷冽,有人替他拉开车门,他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吵闹,疑惑和不满。 他沉了沉肩,容暮的电话就在此时打了进来,他神色缓和了几分,接起电话。 “……” “……” 两人都没说话,听得见的是对方的呼吸声。 一个和缓,一个急促。 容暮捏紧手机,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她有多震惊。 她……几乎话都说不出来。 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对方像是看穿了她的为难,先开了口。 “阿时,睡醒了吗?” 他的语气平常得很,通过电话,合着轻微的电流声,还有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像在说今天天气多好。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怎么不说话?”他又问,“想我了?” “……” 容暮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她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如果你说想见我,我会马上……” “应朝寒。” 为了让他不要再扯开话题,容暮总算叫停了他。 “嗯?” 容暮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站起,“你要跟他……宣战了吗?” 他,指的应庭。 也就是他的父亲。 电话那头没有言语,她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心揪成了一团。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向他摊牌?” 她是急的。 也是心疼的。 她不知道他已经进行到哪一步,却知道他心里的仇恨非要释放不可。 他选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不知是精心策划,还是因为急着报仇,或者……因为她的存在…… 容暮想得太多,以至于心绪复杂到无法言喻。 他冗长的沉默就像绳索,把她缠紧,呼吸都不自如,心里隐约觉得他今天这么做,有她的原因…… “你告诉我,突然公布这个消息,是不是……与我有关?” 容暮试探性地问出口,听到那边轻轻浅浅的笑声,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我在问你……” 话字没出口,被他坚定不移的声音打断。 他道,“是。” 第292章 阿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爱你? “……” 一口气吊在容暮喉头,哽她眼眶泛红,那水光若有若无。 她就知道。 过去那多年,他从来都不急的,一直在等着,能有与应家抗衡的那一天。 此前,他不知道已经忍受了多少屈辱和不甘,藏了多少心酸和仇恨,骨子里是个极其能忍耐的人,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举动? 不联姻。 与文家只有合作。 容暮闭上眼睛,喉咙动了动。 他这是抹了应庭的名声,也坏了应家跟文家的关系。 文溪在这事上受辱,文家怎么会善罢甘休? 就在容暮满脑子都想着不赞同他这一行为时,应朝寒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公司总部有消息,他正在对每个高层人员的身份进行核实,查清楚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被查出来跟我有关系的人,不是以重大失误辞退,就是过去的黑料被爆出来,然后离开公司……” 他声音漠然,听不出喜怒,但容暮却只觉得触目惊心。 “阿时,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缓缓地说着,突然发问,容暮眨着眼睛,坐回沙发上,莫名觉得冷。 “针对你,扣你的权利。” “是啊。”应朝寒轻笑,“我的父亲,知道我在离帝京这么远的地方,以为我不知道他私底下的手段……你说说看,哪个父亲会这样对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 他分明没有自嘲,容暮却硬生生听出了一股子悲凉,甚至心跟着微微痛了起来。 “应朝寒……” “所以啊,他给我准备了一份礼物,我这个做儿子的,也该备点回礼,才不枉费他的费心安排。” “……” 容暮沉默。 “阿时。” “嗯。” 容暮低声应着他,心疼的同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毕竟,那人是他的父亲。 “我一直需要的是一个时机,而你……就是那个时机。” 容暮愣了愣,“什么?” 他轻笑道,“不能毫无理由的出手,我也的确一直在等着适合出手的那一天。可你告诉我,只要我想,每一天都是时机。” 只要有她在身边,每一天都是时机。 如果没有她,他或许还会暗自忍耐一段时间。 直到一切就绪。 直到他认为他能够一击即中,扳倒应家。 直到他已经忍到心口发痛,仇恨将他彻底埋没,理智全无。 可是,她在。 她说过,她会一直陪着她,永远不会后悔。 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会在背后支撑他,给他力量。 所以,为了这样的她,他当然得争取早日解决所有,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容暮低垂着眸子,侧脸蒙着一层温和的光,“我希望你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也会一直支持你。应朝寒,比起那份光明正大,我更希望你安然无恙,平安随心地活着。” 她明白他的一切。 就如同自己的脆弱和脾气被他一直包容着。 男人的眼睛盯着车内的某一处,全身如同雕塑,动也不动,谁也不知道他听到她的话时在想什么。 顿了几秒,他笑了。 肆意又张狂,真心而宠溺。 “阿时,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爱你?” 第293章 影响身手 容暮本来心情挺沉重的,听到他这么一说,怔忡了一下,“没……没有啊。” 为什么说这种话? 应朝寒倚靠着车门,撇着车窗外闪过的路边风景,勾着的唇吐出一句话。 “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说情话?哄我?” “……” 容暮觉得臊了,咬了咬嘴唇。 “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话。” 她明明是在安慰他,希望他不要因为那些事伤心,怎么就变成哄他了? “嗯。” 应朝寒轻轻应着,尾音上沾着愉悦的笑意。 容暮更羞了。 她以为他会伤心或者会生出一些其他的想法。 看来,是她想多了。 “好了,阿时。” 应朝寒收起笑容,“这件事早晚都是要做的,所以无所谓与你有关或是无关,你只要站在我这边,不要胡思乱想其他的,让我少分些心思……” 容暮抿了抿唇瓣,“我知道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他也不需要她揭开他的脆弱。 “乖。” 应朝寒继续调笑,缓和着气氛。 “这样,我能早些进你家的门。” “!!!” 容暮无语,好笑又无奈。 “这种事,你急什么?” 关键是,急也没用。 他急,她爸也不待见他,她身边的人似乎都不待见他。 应朝寒很直接,“我不想再每天扒你家的墙了。” 容暮咬牙道,“我没让你来……” “偷香窃玉这样的事,一次两次,还算刺激,次数多了,只会影响我的身手……” 身手? 容暮觉得自己是被他影响得越来越深了,一听到他说这种话,总会想到其他事情上去。 可说错话的人自己却不知道造成了多大的误会,一直念叨个不停。 “ok,应先生,话题就此结束,我不跟你说了。” 在应朝寒没反应过来前,电话里传来一声气冲冲的“再见”,然后就是一阵忙音。 “……” 恼羞成怒? 他也没说什么话啊。 应朝寒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手指在上面滑了滑,停了一下,电话打了进来。 看着屏幕上亮着的那一串号码,他低着眸子,不知作何感想。 半响,电话不再震动。 他手里把玩着手机,转来转去,另一只手抵在额前,挡住了那冷冰冰的视线。 晚间,叶山别墅。 漆黑偌大的书房里,一道黑色的人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一动不动,他手里明明灭灭的火星和桌上不停亮着的手机屏幕互相辉映。 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十几个烟头,有一两个落在桌面上,旁边残留着香烟的灰烬。 应朝寒一手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额头,面无表情,单手还夹着一一支烟,只是没有再抽,任由它燃烧着。 空气里混着烟味,足以把人呛得胸口闷痛,而他却不觉,没有情绪的眼睛看着桌面上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眨也不眨。 直到它彻底暗下。 手头的烟也燃尽,只余袅袅白烟,在黑暗中看着也是微不足道的。 最后的光亮也消失,一室彻底灰暗。 他还是不动,仿佛睡着了。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正在想什么。 仅仅只是暗了十来秒钟,震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294章 跟父亲的对弈 手机背部不停地磕着坚硬的桌面,速度匀称,声音恰好,像恶魔在黑夜中不停地挠着人的心脏。 致命,阴霾。 他动了。 应朝寒缓缓挪动手臂,将燃到灼烧着他指尖的烟蒂大力摁灭在烟灰缸里,骨节分明的手拿过手机,点了接通。 “……” “你到底在做什么?!” 巨大的吼声证明了对面人的巨怒,吼过后的喘息声粗重,可见是气得不轻。 应朝寒翘着二郎腿,转了转身下的椅子,态度冷漠。 “有事?” “老子让人联系了你一个下午,你给我干什么去了?” 应庭气得脸红脖子粗,怒气窝在心口,闷得他胸腔发痛。 应朝寒手机拿远了一些,眼神不屑,神色顽劣。 “没干什么……” “天都快被你掀了,你还敢说没干什么!” 应庭砰地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手掌心震痛到麻木。 “你今天下午在发布会上说的什么?你和文溪是什么关系?” 应朝寒冷冷嗤笑,在黑暗中显得尤其突兀。 他道,“没什么关系。” “你!” 应庭气得双手发抖,他甚至能想到应朝寒此时那副浪荡不羁的模样,心底的火冒得很旺。 “你不喜欢文溪是一回事,但是我让你娶她是另外一回事!”应庭眼底都在冒火,“应家这几年的发展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其他家族所有产业都在蒸蒸日上,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应家。和文家联姻,是为了稳固应家家族的地位!” “……” 应庭缓了一口气,“我是为了大势才让你娶她,但婚后的事由你自己说了算,你要养其他女人我也没有意见,只要你不要把事情捅出来……但是,你必须娶文溪,应家才能得到文家的支持……” “所以呢。” 疑问句没有疑问的口气。 应朝寒的视线比周遭凄冷灰暗的环境还要瘆人,他的脸庞冷得如同十二月的寒冬,眼底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毫不留情地嘲讽,“你是让我向你学习,在外面乱搞,然后把原配逼死?” 他的讥诮之意过于深刻,即使是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却踩到了应庭的痛处。 “闭嘴!” 他大喊,心里按捺下去的火焰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是我跟你母亲的事,与你无关,别拿你母亲来搪塞我!” “谁搪塞谁?” 应朝寒截断他要说的话,眼睛眯起,危险之意顿生。 “你们关了我母亲那么多年,让她没了自由,阻挠我跟她见面,最后还把她活活逼死!最后告诉我的是什么?” 他的怒火连接着过去,几乎让他瞬间回到那个无依无靠、冰冷严肃的老宅里。 隐瞒他,欺骗他,然后慢慢夺去他的意志。 他撑起身体,一手压在桌子边沿,用力到指节泛白。 “你告诉我,我妈是自杀的!” 应朝寒眼角泛红,眼神凶狠而凌厉。 “可她真的是自杀的吗!” “……” 轰—— 有什么东西在应庭脑子里炸开,合着过去那些琐碎的记忆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那穿着白衣跪在床上,全身是上的女子,一直哭泣着,哀求着,希望能看她幼小的儿子一眼。 第295章 应庭和顾子清 没有人理她。 她有的,只是某个女佣“不小心”遗忘了的小刀,还有旁人日复一日的嘲讽和嫌恶。 最终,她不堪重负,选择走向死亡。 应庭动了动喉头,想起过去的那些事并没有让他动恻隐之心。 他眼神晦暗,阴沉骇人。 “你知道什么?” 这一句反问,在应朝寒眼里是默认。 他嗤嗤地笑,脸上有着大起大落后的麻木和张狂。 “你们想让我知道的,不想让我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意有所指,应庭多少感受到了他与过去已经不同,却不知道他到底还藏了多少。 应庭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 “应朝寒,你别忘了,你是我儿子,这辈子你都是应家的人。” 他不再提那些过去,因为他知道,应朝寒敢说这些,怕是已经把过去的事调查得清清楚楚,他再怎么解释也只是徒劳无功。 “生在应家,应家就与你息息相关,你做出今天这样的事,伤害的不仅是应家的颜面,还有你自己的颜面。” 他逐渐冷静,试图跟应朝寒讲道理。 “我和你爷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应家往后的发展,不管是公司,还是家事……” 当年,顾子清本已经是精神错乱,成了外人口中的“精神病”,成了应家家中唯一的笑柄。 他与她本来就是家族联姻,没什么感情,留着做应家夫人,也是为了跟顾家的合作。 那时候顾家还是除了应家之外的第二大家族,强强联手,促进两家的发展。 他听从应乾的话,娶了顾子清。 一开始,她是温柔贤淑,端庄大方,从未对他有过任何怨言,他也就该例行公事便例行了,只是在家的日子很少,在外面夜夜笙歌的时间更多。 他以为两人能以互不干涉的方式生活下去,谁知道那个女人在生了应朝寒之后,脾气突然变得暴躁,不准他再接触外面那些花花世界。 可他是谁? 他不会听她的。 对于她日日夜夜的阻挠,他只觉得是无理取闹,连一点怜惜她的心思都没了。 他不回家,在外面的圈子里混得越发过分。 有些事不摆在台面上,并不代表大家都不知道。 他天天在外面做什么,顾子清一清二楚。 她求过,哭过,歇斯底里地大闹过,他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厌烦她那如同泼妇一般的模样。 有时候她闹得狠了,他还动手打过她,最后扬长离去,没留给她一个眼神。 所以最后,她疯了。 他曾回去看过她,而应乾知道后,便强制地把她关了起来,因为外面早已经是流言四起,都在等着看应家的笑话。 这一关,就是三年。 原以为她因为儿子,病情有所好转,可谁曾想到,她的儿子开始抵抗起来,一心要做个什么狗屁医生,不想再继承家业。 这是谁都无法忍受的。 他是应家唯一的独子。 所以,那冷漠专治的应家长辈终是下了令,不允许应朝寒再见顾子清一次,并且暗自通过女佣,给了顾子清通向死亡的捷径。 所有人以为,顾子清死了,应朝寒就会消停,乖乖地听从长辈的约束,好好当个继承人。 第296章 不再是应家独子 这么些年来,他的确足够听话。 除了经常跟应庭顶嘴,大部分的事都是根据家里决定而做的。 应乾和应庭都以为这些年早已经摸抹平了他的边边角角,可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按捺多年,一直等着能够在应家说上话的那一天。 他心里,一直记恨着他们。 甚至……查清了他母亲死去的真相。 更要紧的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顾子清的真正死因的? 到了这一步,应庭不敢想下去了。 如果他的这个儿子很早的时候便知道,那么这么多年的忍耐和顺从全都是假象……这些假象的下面,埋藏着他真正的目的。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越往下想,应庭心中的骇然就越深。 顾子清死的时候,他才十三岁。 如果他从那时候起,就一直惦记着他母亲,那这么多年来,他表现出来的……又是怎样的一面? “朝寒……” 应庭心里的怒火已经是消失殆尽,此刻竟然有些莫名地畏缩。 “你该明白,自己身为应家一份子的责任,你要做的,是让应家永远辉煌下去……” 应朝寒听着他的劝告和提醒,不仅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反而更加猖狂了。 “如果我不呢?” “……” 应庭呼吸一滞,心极速地往下沉。 “你什么意思?” 应朝寒单手磕着桌面,幽远的眼神如同看过这世间的千山万水,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父亲认为……我是什么意思。” 他不直接回答,故意绕着圈,跟逗弄一只猫一般,悠然地,自在地,把对方往绝路上逼。 应庭更加摸不清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手心里慢慢濡出了细腻的汗水。 他暗自捏紧手心,无端地慌乱。 应家人每一个,都受了上一辈的影响,掌控欲极强。应乾控制了应庭大半辈子,而应庭一直控制着应朝寒。 他一直以为,他这个儿子听话顺从,虽然偶尔有抵抗情绪,却从不曾真正跟他对抗过。 他以为他是猫,可事实上,他是一匹狼。 凶狠无比、残忍暴虐的孤狼。 连家人也不能不认,连偌大的事业和家族都能轻易放弃,只为了心里那点所谓的真正的温柔。 “你难道真的要与我和你爷爷为敌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 对面没有声响,安静得仿佛没人在听他说话。 应庭压住心底猛窜起来的怒火,“应家给你的不少,你离了应家,难道还真的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应家给你的!都是我给你的!我随时都可以拿走属于你的荣耀,等到了那时候,别怪我不给你留颜面……” “哦?” 应朝寒反问一句,语调拔高,略显得轻浮,似乎完全不大在意地说道,“我倒是很想看看,父亲能怎样不留情。” 他顿了顿,声音飘忽。 “是要像对我母亲一样……对我?” “住口!” 应庭一声大喝,怒火已经烧到了心口,无法掩饰自己对他各种行为的不满和火气。 “你别忘了,你是我应庭的儿子!”他一脸怒容,终是出言威胁,“你是觉得自己是应家独子,所以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可如果,我不让你做应家独子了,你又该如何?” 啊。 终于说出口了。 应朝寒敲着桌面的手停了,靠在桌沿,似笑非笑,神秘莫测。 第297章 应庭的后招 “我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 “逆子!” 伴随着砰地一声,怒吼结束。 应朝寒懒散地站起身,一步步晃荡着往黑漆漆的床边走去。 “父亲,你别生气。” 因为,以后会有更让你生气的事发生。 “我警告过你了,应朝寒!” 应庭站着,气得咳嗽了几声,眼睛盯着刚才一怒之下扬手摔出去的茶杯,气势汹汹,眼神阴霾。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第一,动用你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给我澄清你今天说过的鬼话,带着文溪回帝京,安安分分地和文家联姻……第二,如果你不做任何交代,不服从我和你爷爷的安排,那就别怪我不顾父子情面,夺了你手里的一切……” “你记住了,不管你再怎么傲气,我都是你老子!” 在外人面前一向以稳重自持、形象儒雅的男人,如今边拍着桌子,边吐着脏话,可想而知,他的怒火有多盛。 然而,他的威胁在应朝寒眼中不值一提。 “你不是一直在做吗?” “……” 对面沉默,应朝寒冷笑道,“口口声声说着父子情面,私底下在做什么……您比我清楚,所以,别跟我谈什么情分了。” “你……” 应朝寒不想再听他说话,于是直截了当道,“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今儿我就告诉你,天王老子在我面前,也挡不了我的道。所以你尽力,儿子我准备着……让您输得不要太难看。” 没等到应庭再骂人,应朝寒手一滑,挂断了电话。 黑夜漆漆,凉风阵阵。 他捏着手机,视线跟随着别墅外过去的车,车灯昏黄,在夜里显得尤其刺眼。 应朝寒面上不掺喜怒,只是抓着手机的手突然一甩,那黑色的手机变成一条弧线飞了出去,砰地一下被摔得四分五裂。 楼下的两名保镖被惊动,冲出来四处张望,在看见楼上窗边站着的人时,喊声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他们看了看地上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冷得让他们不敢直视的面容,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原地。 他们不知是谁惹得应朝寒震怒,但他们知道,应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与此同时,身在帝京的应庭已经将桌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通,面目狰狞到了极致。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 养了二十多年的白眼狼! 吴管家站在门边,从头到尾没有插过一句话。 看着应庭那么生气,他上前一步,附低身子道,“老爷,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体。” “有这个儿子,我能省心吗!” 应庭瞪着眼睛怒吼,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吴管家没抬头,态度恭顺,“少爷还小,往后,他会知道您的良苦用心的。” “哼。” 应庭冷哼,双手握紧,心里如何都想不过。 他这架势,完全是要向他开战了。 他作为他的父亲,作为应家如今的掌权者,不可能输给他。以应朝寒如今的脾性,他以后更不可能放心地把应氏交给他。 他必须要让他永远服从他。 他要让他知道,他永远都逃不出他的掌控。 应庭沉了沉呼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还多了几分狠厉。 他吩咐道,“通知他,说我有安排。” 吴管家一顿,眼睛转了转,“您的意思是……” 应庭藏着阴鸷的眼睛扫了他一眼,吴管家立刻道,“是。” 为了防他,他早就布下了计策。 原本以为派不上用场,现在看来……也是时候了。 第298章 别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她 应朝寒曝光不联姻消息的这三天,热度居高不下,新闻媒体从a市问到帝京,从应家问到文家,全都没给一个正面的回答。 文家也早已经炸开锅了,文隐在应庭口里没得到满意的答复,边顶着外界舆论的压力,边寻找着话题里的核心人物,也就是他的女儿——文溪。 应庭对外什么话也没说,暗自下了力,压了压舆论的风向,此外也没再回复什么,像是在为某件大事蓄力。 而这个爆炸消息中的两个主角——应朝寒和文溪,一个在公司有条不紊地指点着江山,静看这件事未来的走向,另一个更悠闲,还跟别人约了下午茶。 容暮接到文溪的电话时是很诧异的,毕竟她和应朝寒正在风头上,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可文溪不这么认为。 消息出来这三天,她被某人堵在a市的一栋公寓里,门都不让踏出一步。 她原本以为是帝京那边出了什么事,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事儿是出在自己身上。 她不是不生气,也不是不惊讶,在电视上看到消息时,她正要打电话质问应朝寒来着,谁知道某个男人一看到她拿手机的举动,没带任何犹豫地就抢了她的手机。 她冲他吼,跟他闹,他还是无动于衷。 最后,文溪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怒吼一句“姓傅的,你给我等着”,然后走进卧室,砰地把门摔上。 这之后的两天,傅尘像防贼似的,在她公寓里把她盯着,让她哪儿也不能去。 其实文溪后来也想过,这消息于她个人而言,除了名声上有些过不去,是没有半点伤害的。 她不用跟应朝寒订婚、结婚,也不再是文家与应家联姻的工具。 骂名都是应朝寒和应家背了去,她和文家……能承受个什么眼光? 这也算……他应朝寒履行承诺了。 另外,在以前傅尘把她甩了的时候,她就沦为众人眼中的笑柄了。 名声? 嘁,她不稀罕。 分析了一波利弊的文溪心情好转了许多,要说哪里还不让她高兴,大概就是这个昔日的旧情人时时刻刻都在她眼前晃悠。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的地方。 她冷言冷语,言辞犀利地嘲讽过他多次,可某些人天生就不要脸,无论她怎么激怒他、讽刺他,他都没给过她一个多余的表情。 在此之前,文溪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和他在同一个屋檐下大眼瞪小眼,明明……他们两个人是相看两厌。 为了避免跟他继续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文溪这才联系了容暮。 搬出容暮,那男人才总算有了一丝表情,考虑了半响,最后才同意让她出门。 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文溪如是想着,笑着跟容暮约了一个地方,然后挂了电话,往卧室走去。 走到门口,发现身后那男人没有半点动静,她回头,抬了抬下巴,“看了我这么多天,你不累,我都累了,我出个门没碍你什么,你也别像个跟踪狂一样再跟着我了。” “……” 傅尘站在沙发旁边,冷漠依旧,话都没说一句。 她变相地驱逐他,没得到他的一点反应。 第299章 没关门是你偷看我的理由? 文溪纵使心里有气,看着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也发不出来,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她忽然生出一计,撇着傅尘的眼睛里有了阴谋的意味。 她嘴里哼哼着歌谣,细眉半挑,未施粉黛的脸上少了些成熟的妩媚,多了几分稚嫩。 走进卧室,打开衣柜,视线顺着一件件衣服滑动,余光却扫着门口。 她没关门。 细碎的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铺满了大半个客厅,窗边的绿植在阳光下泛着亮光,在木质地板上打下了灰暗的阴影。 文溪哼着歌谣,瞅着那抹高大的身影一步步往这边走近,唇角勾起,身子一侧。 傅尘原本是想出去等她的,可想着文溪的性子…… 她心里满满都是文家,出了这样的事,文家乱成一锅粥,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手机刚还给她,如果……她翻看消息,或者跟她父亲联系,有些事就彻底乱了。 “……” 迟疑了一会,傅尘冷淡的眸扫过未关闭的门,慢慢走了过去。 文溪哼哼歌的声音还在继续,傅尘的手紧了紧,警告的话还未说出,整个人便愣在那里。 她纤细的双手交叉在腰的两侧,抓着家居服的边缘,往上慢慢撩着,那一节莹白如玉的腰肢露了出来。 男人顿在门口,瑰色的唇动了动,镜片下的眼睛似乎失了神。 文溪还不知,扯着衣服掀到脖颈处,将整个后背都露给身后的男人看了去。 她的后背皮肤白皙细腻,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是最亮眼的一处。 腰肢瘦弱,脊骨微微突出,往上的蝴蝶骨更是美丽,将女性的美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双手前后动着,从两个袖子里扯出,双臂纤弱,柔若无骨,然后再抓着堆在颈间的衣物往上一扯。 黑发如瀑,在后背上轻蹦着,犹如舞动的精灵,跳进了旁人晦暗的眼里,掀起一阵波澜。 她没往后多看一眼,侧过身体,从柜子里取出一件贴身衣物,半挂不挂地串在手臂上,双手绕到背后,动作很熟练。 她一系列的动作全部落在男人的眼中,那隔着镜片的视线透着光,让人看不真切他眼底藏着些什么。 直到文溪穿好了那条随意取出的吊带红裙,这才悠悠然地转过身,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露出惊讶的表情,尖着嗓子叫道,“你跟进来做什么?这是我的房间……” 傅尘眼眸一顿,从回忆中醒过神,“你没关门。” “我没关门是你偷看我换衣服的理由吗?” 文溪关上柜门,倚靠着柜子,双手抱臂,颇有几分问罪的气势。 “我知道你很久没见过女人了,但请不要表现得太过于饥渴,男人这样……不好。” 她故意这样讽刺他,如愿地看到傅尘抿了抿唇瓣,眼神有了丝丝躲闪的退却之意。 可文溪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她牵着唇一笑,眼尾向上勾着,慵懒的姿态莫名勾人。 她踩着步子靠近他,无形中向他施加压力。 傅尘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捏紧,淡漠的俊脸刚撇开,就被文溪的手捏住了下巴。 她笑脸盈盈,用力将他的脸扳过来,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他问,“怎么样?看够了吗?我好看吗?” 第300章 痛死她了 她一连问了三句话,几乎硬逼着他回答。 傅尘全身泛着微麻的感觉,她的手掐着他的下巴,力道相当重,恨不得把他的下巴掐出一个洞来。 “……” 文溪把他的隐忍看在眼里,刻意向前走了一步,与他快要贴在一起。 她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气氛突然变得隐晦又暧昧,文溪痴痴地笑了一声,撩动人心。 “我在问你话。” 她微微凑近他,魅人的眼睛从他脸庞的弧线滑过,停在他的抿成一条直线的唇上。 另一只手抓住他僵直的大掌,抚上细腰,她的表情却天真又邪恶。 即使隔着薄薄的衣裙,那温度依旧炙热得快要融化了他的心。 “如果你说一句好看,我不介意……让你再看一次。” 她压低了嗓音,像是含在喉咙里,轻而易举地拨动了傅尘脑子里的那根弦。 文溪眨了眨眼睛,慢慢靠近他的唇。 “……” 就在她快要贴上他的那一刻,一股大力从腹部袭来…… 她被推开了。 文溪踉跄了一下,脚下没站稳,差点跌倒。 傅尘条件反射上前一步,看见她稳住之后,狠狠地瞪向自己。 她吼着,“傅尘,你别给脸不要脸!” 傅尘垂眸,看不出是低落还是嫌弃。 “我说过,别拿你这一套来对我。” 他转过头,留给她一个侧影。 “很烦。” 一股耻辱感爬上心头,文溪顿时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一样,在他面前都不被他多看一眼。 他当真……这么讨厌她? 文溪咬咬牙关,娇媚的脸上怒意横生。 “你少装什么正经,当初你看我不也看得很开心吗?你是不是忘了……唔……” 话没说完,那人的大手就贴了上来,把她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 傅尘的眸光暗了暗,手心里她的呼吸温热,即使不说话,他都觉得她是在诱惑他。 他沉了沉呼吸,目光倏地变凉,刚才的失神转瞬即逝。 “你是文家大小姐,所以注意自己的用语和措辞,也不要做些徒劳无功的事。” 他松开手,将她呆愣的模样尽收眼底,然后瞥开视线。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在我眼皮底下联系帝京的人,否则,你连最后的自由都会没有。” “等这件事的风波过去,不会再有人管你,所以你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态度对我。” 傅尘顿了顿,转身往外走。 “我只负责看住你,让你不要坏事,至于其他的事,与我无关。” “……” 文溪死死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漂亮的眼睛里有愤恨,也有些微不可见的受伤。 是啊。 她是文家大小姐,与他们傅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她怎么能忘了? 的确,如果不是他“好心”提醒,她是快忘了她自己的身份。 “呵。” 他傅尘是谁? 他可是能从她手里拿走文件,然后冷脸把她一脚踹开的人啊。 文溪冷笑着,“那可真是辛苦你了,让你亲自来守着你入不了眼的前女友,同时还是你家死对头的女儿,真是抱歉。” 她不遗余力地挖苦他,看着他停也没停地拐出房间,一脚踹在了衣柜上。 “嘶。” 那人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文溪心里想着:痛死她了。 第301章 她出去容易出事 心有不甘的文溪愤愤然地化了一个妆,他不想见她,正好,她也是。 最好,他能永远消失在她面前。 这样的话,她就再也不用承受这份爱而不得、恨而无谓的感情了。 文溪从架子上拎了一款暗红色的某牌名包,打着光脚到了玄幻口,换了双十寸的高跟鞋,剁了剁脚,最后拿过了旁边柜台上的墨镜。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她也没办法。 文溪如是想着,拉开大门拐了出去,手稳着门一甩,门被关上。 刚走了两步,电梯旁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男人身姿绰约,站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可身上那股子清冷和傲气无法掩盖,引人瞩目。 他只是站在那里,文溪便不得不看向他。 啧。 她以为他被她那样奚落一阵,定然是走了的,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文溪甩了甩卷翘的长发,拿着墨镜的手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弧线。 “傅少,你还想继续跟着我?” 他是成天闲得没事做? 傅尘听到她关门的声音,也听到她高跟鞋敲在地面的声音,不做回应。 他是想走的。 刚才从她房间出来时,他全身都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几乎是夺路而逃。 可他一路走到这电梯口,发抖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外面有多少人在找她,她不知道,不代表他不清楚。 万一……她出去被认识她的人盯上,以她的性子,只怕是担不下那样的场面的。 他得跟着她才行。 尽管,他知道她那般讨厌他。 “我是个有自我意识的人,去哪里、做什么都是我的事,请你不要像监视犯人一样跟着我。” 文溪撞开他的身子,按下电梯按钮,静静地看着显示楼层的数字。 “你出去容易出事。” 傅尘缓缓转过身,文溪也没看得出他是否有担心的意思,只觉得他十分荒唐。 怎么就容易出事了? 她不明白。 穿着高跟鞋的文溪又高了许多,与傅尘的视线勉强相对,她扬了扬下巴,多了几分气势。 “你的意思是怕我惹事……还是怕我被人找事?” 话音一落,傅尘的身体僵了僵,望进她略带试探的眼睛里。 “应家和文家现在都在风口浪尖上,出不得任何差错。” 他看了眼开门的电梯,走了进去。 “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你出去被人看见,会引来多大的麻烦。” “……” 这句话是他掠过文溪身边时说的,声音很低,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听不见。 而她的心,几乎被他这句话碾得稀巴烂。 她总是一次次地期待着,他会来找她。 盼了一年,这才与他重新遇上。 她恨他当初没有任何理由地甩了她,恨他从未对她表明过自己心里所想,更恨他背后操纵着一切的傅家…… 但恨的背后,都藏着无法言说的爱。 文溪亦是如此。 只是他一次次地将她的尊严和爱恋踩在脚底,逼得她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是否故意,她无从得知。 文溪隐下胸口那酸软涩涩的闷痛,绷着脸走进电梯。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 到了地下停车场,她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 开车门,上车,离开公寓。 第302章 她有心上人陪着 容暮坐在一家咖啡厅的隔间里,正想着文溪怎么还没到,就看见那一身红裙的女子踩着傲娇的步伐向她走了过来。 “……” 容暮有些呆愣,观察着文溪那一脸不豫的表情,抿了抿红唇,没有先开口。 文溪摘下墨镜,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气得不行。 容暮不太懂得如何面对这样的她,毕竟她和文溪……好像也说不上是什么关系。 她只得把面前的一块慕斯蛋糕往前推了推,问了一句,“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如此直男的询问,倒让气头上的文溪正眼扫了她一下,再看了看她推过来的那块蛋糕,心里那股子扭曲纠结的劲儿上来了。 顿了半响,她不是很高兴地说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 容暮有些无奈,“咖啡?” 文溪长腿交叠,两手一手撑着下巴,颇有几分用鼻孔对着容暮的意思,似是将就一般的语气,“行吧。” 容暮召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两人再次陷入无话的境地。 “……” 莫名的尴尬。 容暮其实不太懂,她把她叫出来的意思是什么?为了让她陪着她发呆? 看着那望着落地窗外的文溪,容暮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等咖啡上来,容暮发现她还在盯着外面,这才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道清隽的身影站在一辆灰色豪车旁边,背脊挺直,看不到正面。 可容暮凭着文溪那眷恋的神情,竟然猜出了他是谁。 她搅动了一下咖啡,铁质的勺子磕在瓷杯的杯壁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惊动了某个发呆的女人。 “……” 文溪转过来看着她,容暮在她的盯视中终于出了声。 “你跟他吵架了?” 这次,轮到文溪愣住了。 她知道她和傅尘的关系? 不。 她怎么知道她在想他? 文溪想了一会,收起了脑子里多余的想法,扯唇轻笑。 “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了。”文溪打趣着容暮,“看来,你还真是他的心头宝啊。” 容暮放下勺子,端起温凉的咖啡,细细地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不是他的心头宝,我不知道,但傅先生是你的心头爱,这一点……我倒是很清楚。” 又跟她提他。 文溪本就在生气,听着容暮一提起傅尘,心里就越大郁闷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容暮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个哑巴!” 文溪突如其来的娇嗔,让容暮逐渐放松下来。 她难得地跟她顶了句嘴,“所以,你是想找个哑巴来看着你发呆?” “文小姐,这外面现在这么乱,我可不敢冒着风险来陪你发呆啊。” 啧。 帝京应家的太子爷都被你拿在手里,说什么不敢? 文溪忍住心里想吐槽她的冲动,脸上笑得像朵艳丽的花儿。 “是啊,现在这么乱,也是拜你男人所赐,我只能是受害者……让你代替他来陪一下我这个受害者,不过分吧?” 她反着调侃回去,又把话题引到了容暮的身上。 容暮淡淡一笑,什么多余的情绪都不能有,她似是无意地补了一句话。 “有心上人陪着,就算是受苦受累,文小姐也是心甘情愿的吧?对不对?” 第303章 她是怎么看上应朝寒的? 呃。 这一支暗箭狠狠扎中了文溪的心,让她有了想吐血的冲动。 她真是脑子被猪拱了。 一个傅尘还不够,她还非得来找容暮。 “容暮,我说你是故意来找我不痛快是吧?” 文溪气得瞪大美眸,就差要上手指着她骂了。 “要不是为了出来透个风,你以为我愿意来见你?” 容暮扶着瓷杯的手顿住,眼睛往上扬着。 “……你被关了?” “不然你以为呢?” 文溪没好气地叫道,身上那富家大小姐的气势没了,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也在她这抱怨中逐渐消失。 怪不得。 容暮心想着,她说呢,被人悔了婚还无动于衷,这哪里是文溪的做事风格? 原来……是被人给堵住了。 容暮有意无意地望向窗外那抹身影,有些忍不住想笑。 “有傅尘守着你,我看……你也挺满意的。” 满意个屁! 文溪冷笑了一声,柔媚的脸上布满了冷漠。 “如果不是你男人懂得怎么拿捏我的软处,你看他现在能不能这么太平!” 容暮淡淡一笑,双手放在桌上,回怼她,“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傅尘是你的软肋。” 她这次可什么也没说。 “你!” 文溪被堵,一连说了好几个你,都没说出个什么来,最后自暴自弃。 她真是被他影响得太深了。 她的冷静自持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让她在容暮这儿吃了这么多亏。 文溪的恼怒被容暮看在眼里,她憋着笑意,把面前的蛋糕又推了出去。 “吃点甜的,压压惊。” “!” 文溪正要反唇相讥,又听见容暮细声的询问。 “说实在的,你还好吗?” 文溪怔住,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容暮压了压嗓子,颇为认真地看着对面怔忡的人儿,“这次的事……文家受的牵连也挺大的,你家里……有没有给你施加压力什么的……” 文溪回视着容暮,想了想,“我还没跟他们联系上。” 她很坦然,容暮便放下了心。 “帝京那边肯定早就炸开锅了,不过我现在不太适合出现在公众面前……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藏也是躲,躲也是藏,被迫还是自愿,也没那么重要。” 容暮听着她说话,缓缓点了点头,“你近期的行踪……确实不该外传。” 毕竟这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找她。 应家以为她回了文家,文家以为她被应家藏了起来。 猜来猜去,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是应朝寒想法子把她藏起来了。 “可不是吗?”文溪淡淡地来了一句,“这应朝寒计划得还真是天衣无缝,这下就算是他爸和我爸加起来,也没法再逼着他跟我结婚了……”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不会娶她了。 若是之后再出尔反尔,又说要订婚,那应家的一世英明就真给毁了个干净。 他大概就是想到这点,才会选择先斩后奏。 这样一来,他爸就真没办法再逼他了。 文溪“啧啧”了两声,边摇了摇头,边感叹他的手段简单粗暴。 虽说手段直白了些,可这心思却是十分缜密的。 “这个男人……心机可深着呢。” 文溪舔了舔红唇,单手撑住下巴,提醒容暮。 “我说容暮,你是怎么看上他的?” 第304章 ……功夫很好 准确地说,文溪想知道的是,她是怎么让这样一个像狼一般的男人为她臣服的? “……” 容暮转了转黑色的眼珠,眼神逐渐闪烁。 怎么看上的? 她也忘了,感觉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啊。 见她沉默,文溪往前靠了靠,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睛冲她暧昧地挤了挤。 她小声问道,“是他长得帅?还是……某方面的功夫很好?” “咳……” 容暮眼尾抽了抽,她说的……是指的哪方面? “你懂的。” 文溪接受到她疑惑的眼神,双手一摊,无所谓地道,“大家都是成年人,那种事……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你说对吧?” “……” 容暮这下明白了,她是在调侃她。 她不自然地偏头,并不想跟她讨论这个话题,谁知道文溪来了劲儿,眨了眨眼又继续追文。 “他长得是还将就,不过不符合我的审美。” 文溪瞅了瞅容暮,表情说不上是喜欢还是嫌弃。 “我说……你长得也就算看得过去,以应朝寒的眼光,你又是怎么入了他的眼的?” 什么叫……看得过去? 容暮默了默,“我有内在美。” 文溪诧异她说出的这话,眼睛瞄了瞄她的胸前,在容暮意识到她想到哪里去了、正要阻止她时,文溪的话脱口而出。 “我也没见你的‘内在’有多美。” “咳咳。” 这次,容暮的脸红了个彻底,并且咳嗽不止,可见她被文溪雷得不轻。 文溪瞅着她这样,摆了摆手,把她那杯咖啡往她手里推了推,“啧,突然这么纯情……” 她又没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在容暮的脑子里,记着的还是那个妩媚动人、与她博弈数次的文溪,和此刻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文溪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难道被爱情刺激的女人……都会突然变得这么不正常? 容暮不懂。 “你平常也这么不着调么?” 思来想去,容暮蛮认真地开口问话。 文溪挑了挑细细的弯眉,眉梢上都吊着笑意,笑得容暮都控制不住心头一颤。 “你懂什么,这叫放得开。”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睨着容暮。 “人就是不能太做作,否则会活得很累。” “……” 容暮的额角突突跳着,克制着自己,她侧过脸,不经意地看向窗外,不小心发觉那抹淡漠的视线在看向哪里。 傅尘一个人站在一颗树下,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他身上,平添了一丝暖意,而他的视线在这样的天气中,显得不那么炙热,也就没被那个他望着的人发现。 但容暮却好巧不巧地看到了。 察觉到让人的盯视,傅尘不冷不热地移过视线,与容暮对上,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容暮一愣,看着他向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 她收回目光,看着文溪的眼底有了某些特殊的光芒。 “你和傅尘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文溪想也不想地回答,容暮直直地看她,颇为严肃地问,“你还爱他吗?” 文溪整个人一僵,垂下的眸子往上一转,精致美丽的脸上失去了些许光彩。 爱? 她如今还有什么立场谈爱不爱的。 那个人,不也不爱她吗? 第305章 怎么在一起的? 她的任何想法,都不重要。 文溪摇了摇头,淡淡笑开,“像我这样的人,只要不成为家族事业的牺牲品,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谈什么爱不爱的……” 是吗。 容暮跟着她这自嘲的话语,手微微紧了紧。 “你为什么不愿意再试一试?” 刚才傅尘的那个眼神……平静却隽永,漠然中有一些藏也藏不住的情真。 容暮相信,她没有看错的。 “试什么?”文溪反问,语气有些诧异,“再爱他一次?” “……” “呵,算了吧。” 没等到容暮回答,文溪先自己否认,压下那些久远的过往和感情,也没多太在意容暮的神色。 “有些事,勇敢一次就够了,我败得那么彻底,也完全看不到赢得胜利的希望,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要不然啊,受伤的依旧是她自己。 那个男人……没有心的。 或许是文溪刻意不想让自己陷入低落的情绪,她硬撑着笑意,在容暮看来却十分僵硬且酸涩。 她从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清楚文家和傅家之间的是非曲直。 只是这次,她还是想多说一句。 容暮静默了半响,“文溪,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或许存在某些误会?” 比如,家族之间争斗的导火索是怎么来的。 比如,傅尘是否对她一点情意都没有。 “你太天真了。” 听着容暮的一句“文溪”,她原本以为她要同她说个什么心里话,或者安慰的话,谁能想到……她竟然说她和傅尘之间也许存在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啊,你不会以为……他对我有感情吧?” 容暮正要说“难道你自己没有感觉吗”,文溪又伸出食指摆了摆,红唇噜了噜,“不对,应该是……你不会以为他喜欢过我吧?” 喜欢……过? 容暮皱了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溪难得没有嘲笑她的愚笨,慢悠悠地拿起旁边的勺子,搅动着杯子里冷掉的褐色液体。 “从小到大,我和他之间,一直在追逐的人……是我。” 她细软的嗓音动听,掺杂着低落和一点点哀伤,听得容暮心口一紧。 “我呢,以前比起现在可虎多了,人家不待见我,我也天天上赶着巴结他,一点儿也没给自己留面子。” “从小学追到大学,从国内追到国外,实话说,我自己也没想到我能坚持一件事儿这么多年……可能真是心有不甘吧,上了大学,心里那股子劲儿是怎么也下不来,他对我那么冷漠,我还一腔热血地追在他屁股后面……我一心以为是关心,能感动别人,可能在别人眼里,我那些行为跟骚扰没什么区别。” “……” 容暮抿了抿唇,心情越发沉重。 “她的口气越是轻松,表现得不在意,心里就……越是难过。 文溪手里搅动咖啡的动作还在继续。 “我去他楼下堵过他,去他教室表过白,也坏过其他女人跟他表白……雨天送雨伞,热天送冷饮,冬天送围巾,满心就只想着他……” 容暮诧异地望着轻笑的文溪,心里的震动很大。 她没想到,在人人眼中自持过高、向来盛气凌人的文溪,竟然也会为一个男人……做这样少女的事! 她只道,“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第306章 他们的过去很狗血 文溪的手一震,勺子碰着杯壁,不大不小的一声轻响,连同容暮的询问一起,撞上了她泛着刺痛的心脏。 怎么在一起的…… 让她想想。 “啊……” 文溪一只手抵在下巴上,眉头拧紧,好像真的开始回忆起过去的某些细节。 “应该是他生日那天,我喝了不少酒,疯疯癫癫地跟他说了什么话,然后第二天,他就默认了我和他的关系。” 容暮身子往前倾了倾,有些好奇,“什么话?” 文溪耸了耸肩,“喝断片儿了,不记得。” “……” 容暮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听到了她接下来更刷新三观的话。 “什么话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二天我是在他床上醒来的……” “噗——” 容暮端着咖啡的手一抖,刚喝下去的咖啡差点一下子全吐了出来,然后疯狂地咳嗽起来。 文溪不紧不慢地端着冷透的咖啡喝了一口,香醇中带着深深的苦涩,在她舌尖荡开,蔓延到了心底。 “咳咳……” 容暮拿过一边的纸巾擦了擦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惊讶。 她红透了的脸荡着尴尬,轻声问,“你们……” 不会那么狗血吧? 文溪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 容暮的三观塌了。 看着容暮雷得僵硬的面容,文溪又一次大放厥言。 “酒后*****多正常,现在的青年男女谁不喜欢在那事儿上有点情趣?” 所以……她管这叫情趣? 容暮窘得没法直视面前这个妖艳美丽的女人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私底下的文溪……会是这个样子。 “不好意思,是我孤陋寡闻了。” 容暮稳了稳心神,是她没见识了。 “嘁。”文溪不屑地嗤了一声,“我就不信你和应朝寒没干过这种事……” “行了,你别说了。” 容暮打断她,担心她说出什么更加让她无法接受的话,把话题带回文溪身上。 “你的意思是,你们那什么之后,傅尘就答应让你做他的女朋友了?” “没答应啊。” 文溪很直白,也很坦然。 “但该做的事都做了,人他也睡了,总不能不对我负责吧?” “……” 呃。 以傅尘那清高得不可一世的性子,好像……的确不太像个渣男。 “不过,他对我的良心,可能也就这么一点了。” 文溪接着说道,“他大概是可怜我缠了他这么久,赔了心也赔了身的,所以我说让我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他也没拒绝……没拒绝,我就当他默认了呗。” “……” 容暮突然默了。 一般这样的剧情,难道不应该是男方丢给女方多少钱,让她赶紧滚? 哦,她忘了一件事。 文溪他们家不缺钱,而且她也不是悲情剧的女主角。 听着文溪这么说来,容暮觉得傅尘那样的性格,这么做也算说得过去,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啊。 容暮想了想后,不甚尴尬地问文溪,“你们那什么的时候,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文溪明媚的眼睛转了转,“不记得,就是第二天全身痛得要死……” 第307章 守候……或是等待 得。 文溪的脑回路跟她不大一样。 容暮脑子里闪过一抹精光,又想到了以前应朝寒对她说过的关于这两个人之间的话,她越发觉得……文溪给傅尘下的定义是错的。 “他的生日,你一个人喝的酒,还是他也喝了?” “他喝得不多……主要我当时就想着壮胆,我怕他赶我走,我为了撒泼才喝那么多酒的……” “……” 忽略掉文溪后半句话,容暮抓到了一个点。 “如果他喝得不多,你们怎么会……” 酒后*****,两个人醉得不省人事,根本就不成立啊。 容暮已经是从各个方面在提醒着,文溪,可文溪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没醉,自愿睡的我?” “……” 这不是很明显吗? 看着容暮沉默不语,文溪扯唇笑了笑,“你想太多了,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容暮反问。 文溪想到某些事,笑着的弧度淡了下去,“他要是真喜欢我,文家和傅家之间的事算什么?” 分手的前一天,他还跟她好好的,虽然他还是经常冷着脸,不爱跟她说话,可她认为他的态度已经好了太多。 如果没有他那么冷漠的一句分手,然后直接回国,她大概真的也以为他是爱着她的。 何况,他刚提了分手,摔门而出后,家里就给她来了电话,说文家被人暗算,所有产业都将受到不可预估的影响…… 那一天,她的心比深冬落下的雪还要冷,还要凉。 文溪的表情逐渐变得嘲讽,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悲哀,一时间,热烈的气氛变得冰冷。 “……” 她的情绪突然这样低迷下去,容暮有再多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是啊。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不只是情感,如今,还隔着两家之间的仇怨。 再自由散漫、无所顾忌的文溪,也被熬成了现在这副冷傲自持的模样。 都是……被逼的。 “男人心,海底针。” 文溪低低地感叹,甩了甩脑子里那些即将喷涌而出的悲情,故作轻松地道,“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他,所以……以后也不想看清了,随他的便吧。” 容暮动了动唇,想劝慰几句,却发现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人立场对立,即使互相还有爱意,也没法再往对方走近,哪怕一步。 因为,太难。 容暮幽远地望向窗外的身影,他还站在那里,不偏不倚,岿然不动。 像守候,又如同等待。 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两人之间的事,怕是容不得她插手的。 如果真的互相深爱,也许某一天,有些问题会迎刃而解,到了那时候,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个人说到了其他话题,又聊了好一阵。 文溪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如此顺心地说了一堆心里话,抱怨也好,吐槽也罢,她将心底那埋着的心情多多少少地说了出来,而后,胸口那里窒闷的感觉也消散了。 聊了大概两个小时,两人终于准备离开。 怕文溪暴露身份,容暮付了账回来,文溪刚刚把墨镜戴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第308章 被认出来了 外面阳光明朗,焦灼在皮肤上,有些灼热的感觉。空中有丝丝凉风吹过,拨动了谁秀丽的长发,在空中绕着圈,甩过一个悠扬的弧度,然后搭上了那光滑圆润的肩膀。 文溪看着那边伫立的傅尘,侧脸对着容暮,扯着红唇说道,“很高兴今天能来见你。” 容暮转头与她对视,被她一身红裙衬着的皮肤越发白皙,闪了闪容暮的眼睛。 不知怎的,容暮也笑了,且真心地说了一句“我也很高兴……” “那就好。” 文溪抢了她一句话,察觉到那边男人冷淡的视线时停了下来,拉住容暮的手腕,凑到她耳边。 “你和应朝寒的事,我会守口如瓶,我的事……你也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 容暮被拉得侧了侧身体,听到她说的话后愣住,然后道,“我明白。” 文溪挨在容暮耳边,墨镜将她的眼神阻隔完毕,傅尘也不知她到底说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文溪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容暮的肩膀,调笑着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过身向他走了过来。 “虽然你们容家跟我们家比不得,但是这不妨碍我对你的欣赏。” 文溪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知道你跟应朝寒是怎么开始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在这段关系里保护好自己,不要像我一样……赔了个干净。” “……” “这件事风声下去后,不出意外的话,我就得回帝京了……将来有机会的话,欢迎你到帝京找我。” “……” “我会罩着你的。” 她冲容暮飞了一个电眼,脸上的笑容热烈又真挚,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容暮,有缘再见。” 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往傅尘走了过去。 “……” 她明明没表露出任何离别的悲伤,可容暮却觉得她的背影藏满了伤感。 容暮的唇动了动,喉咙被什么给堵住,“再见”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遗憾?惋惜? 容暮说不清楚。 她只觉得心里涩涩的,口中难言那种感觉。 她就站在原地,看着文溪同傅尘说了什么,然后气得把墨镜摘了下来,娇媚的脸上充满了怒气。 容暮蹙紧眉头,往两人走了过去。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一声高高地呐喊。 “文溪!是文家的文溪啊!” 一时间,不少路过的人停下脚步,观察着树底下正在吵架的两人。 “哎?最近文家和应家的事儿不是闹得挺大的吗?” “全世界都在找她,她怎么在这儿?” “不对,这男人是谁?” 争执中的两人终于回神,文溪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转过头看,被动作更快的傅尘扳过头。 男人面容冷凝,一把扣住文溪的手腕,下着命令,“赶紧走。” “……” 文溪也反应过来她是被人认出来了,赶紧侧过脸,防止被人看清,跟着他的动作往车这边移动。 也不只是谁又喊了一句“那是不是傅家的儿子”,让文溪成功地僵住步伐。 他……也被认出来了。 傅尘抿紧唇瓣,注意到了文溪脸色刷地白了下去,神情越发凝重。 他另一只手越过她僵硬的后背,半搂半强迫着她加快速度,也避免她继续逗留。 可一声“傅尘”,引来了角落里不知何时蹲守着的记者。 第309章 给予别人一点空间 文应两家如今正在风头上,被拒婚的文溪不见踪影好几天,这会儿终于出现,却是和傅家的儿子在一起。 文溪和傅尘,帝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情,后来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而告终。 如果真能在这个时候,拍到文溪和傅尘在一起的照片,下一个头版头条就拿定了。 戴着帽子、举着相机的五六个人从不同的角落里跑出来,对着那边要离开的两人又叫又喊。 “文溪小姐,等一下!请回答一下对于应家单方面否认订婚,你有什么看法?” “请问你这几天不做任何回应,是自家的安排,还是受了应家的压迫?” “文小姐,这位先生是傅尘吗?请问帝京盛传你们二人曾经有过一段情,分手的具体原因能透露一下吗?” “……” 铺天盖地的提问嚷得十分大声,话筒递得很近,闪光灯不停地闪着。 傅尘和文溪就站在车旁边,却被人堵得没办法上车,那些人挤得很紧,看热闹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 听到那些咄咄逼人的提问,尤其是关于她和傅尘的,文溪的脚几乎都要软了下去。 她不怕被外面的狗仔拍到,但是,她怕和他一起被拍到。 就算只是一张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照片,在媒体和有心人嘴里,都能编排出一出前所未有的大戏。 他们根本不会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只会添油加醋地把眼前看到的东西无限加工,然后揉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后,再不顾任何后果地宣扬出去,力求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文溪的背对着镜头,只有傅尘知道,她全身都在颤抖,脆弱,害怕,且无助。 他只能搂紧了她,心尖上的痛无法表达,只能通过越来越冷漠的侧脸来展示他的怒火。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谁也没有想到,容暮也是。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那些人一拥而上,将两个人都快淹没。 容暮明知自己不该再去插手现在的事,也知道她该做的就是立刻给应朝寒打电话求救。 可她觉得有些事……等不得。 于是,她冷下脸,往那群人走了过去,没有任何怜惜地将人群扒开,挺直了身板,把自己全部暴露在镜头之下。 傅尘看到她挡在面前时,心底涌起阵阵波澜,想让她离开,又知道她现在这样已经无法弥补。 都被拍到了。 容暮站在镜头面前,不卑不亢,没有表情,像护小鸡崽儿一样地把身后的两人挡住。 她扬了扬下巴,听到有人说“这是容家小姐吗?怎么也会出现在这儿”,冷眸不失锐利地甩了过去。 有人认得容暮,知道如今在a市,容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不好过于得罪,于是礼貌地跟她搭话,想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 “这么巧,容小姐也在这儿……您这……知道身后这两人是谁吗?” 容暮瞥了下眯眯眼的男人,不回话,也不让开。 压了压心底的气,她才冷着声道,“我理解各位的工作,也不阻挠各位。但人有人权,国有国规,每个人都有选择面向媒体和拒绝回应的权利,请大家不要用镜头去逼迫其他人……尤其是在私事上,请各位给予他人一点私人的空间。” 第310章 追不追得到,看自家本事 “我们只负责追新闻,不挖私事……还干什么事儿?” 一个男人把相机放下,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表情不是很好看。 傅尘抿紧唇,眼神凉得让人浑身发冷,正欲放言,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袖。 “……” 文溪侧着身体,咬紧牙关,察觉到他在看她,只是攥紧了手里那节布料。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脸色尤其不好,心里也觉得憋屈。 可她不能说话。 他也不能。 这样的情况下,不管说什么,都会越来越乱,不如不说。 傅尘懂了她的意思,低头看着她几乎要靠上他肩膀的下巴,还有几分抖动的痕迹,眼眸发深。 容暮不知道背后两人的状况,冷静地看着那发言的记者,“追新闻是你的职责,追不追得到看大家的本事……但别人给不给你机会追,是别人的事,他们有权不回答你们的问题,而你们……没有权利阻止他们离开。” “你……” 那男人被堵得说不出话,容暮见缝插针,扭头对傅尘说了一句,“你们先走。” “……” 傅尘还没说话,文溪便扭过头惊讶地道,“那你怎么办?” 容暮低了低眸子,语气认真,“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然后又凑近了文溪一些,在稀稀拉拉的议论声中小声道,“他很快就会来,我不会有事的。” “……” 傅尘明白此时的情形,也知道应朝寒很快就会有动作,容暮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 相反,如果他们再继续待在这里,围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权衡利弊后,傅尘不管文溪那不乐意的样子,看了看容暮那挺直的后背和瘦弱的肩膀,狠狠吐了一口气。 “谢谢。” 说完后,他强势地拥着文溪走了几步,拉开车门,把讶异的文溪塞进后座,然后没有犹豫地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有人要往前堵住他的路,容暮见状,斜过身体挡住镜头。 “上路是阻碍交通。” 容暮出言提醒,趁着众人发愣的劲儿,傅尘踩下油门,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哎!!!” 真走了。 一群人熙熙攘攘,有人生气,有人起哄,有人低声谩骂,人群逐渐散了。 容暮松了一口气,一个话筒就递了过来。 “请问容小姐,你和刚才的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为二人打掩护的?” 容暮浅浅一笑,唇边多少有些笑意。 “无可奉告。” “容小姐,请您细说一下!” “……” 有什么好说的。 容暮阖了阖眼,余光撇见路边刚停下的一辆黑色汽车,微微一顿。 电话响了。 容暮毫不意外会接到他的电话,在旁边的记者还在追问时点了点头表示歉意,走到一边去。 “喂。” “过来。” 低沉的嗓音透过电话,传进容暮的耳朵里。 容暮举着电话,转向路边那辆车,车窗黑漆漆,看不清里面的人是谁,但那样凛冽的视线,除了应朝寒,容暮想不到第二个人。 她用手掩住嘴巴,装出一副很小心的样子。 “有记者跟着我。” 应朝寒透过车窗,看着那边穿着过膝长裙、露出白皙小腿的女人,唇角不可抑制地勾了勾。 第311章 冲那个傻子笑什么? 他故意压低声线,听上去有几分阴沉。 “记者没什么可怕的,你过来。” “……” 好吧。 应该是她又一次地自作主张,让他生自己的气了。 挂断电话,容暮对着屏幕微微叹了一口气,扭过头看向背后…… 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除了过往的一两个路人,刚才那些人全都散了。 那些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容暮愣了愣,前后环视了一圈,记者也都不见了,她能想到是应朝寒的手笔,于是也不再纠结,朝着马路那边走了过去。 开门,上车,关门。 车缓缓启动,驶离这个刚才还人声鼎沸的现场。 陆邡开着车,也没感受到车里是什么气氛,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容小姐”,容暮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也笑着跟他搭了两句话。 本来等着她主动示好的应朝寒突然心情不爽了。 她不示好就算了,还把他忽略得这么彻底? 怎么越看她那个笑容,他就越是觉得……手痒呢? 应朝寒冷冷地看了一眼陆邡,而习惯了应朝寒冷眼的陆邡立刻就察觉到了,他往后偷偷撇了一眼阴涔涔应朝寒,身子板都僵直了。 完了。 这是把应哥当成透明人了。 陆邡讪讪地笑着,声音低了下去,容暮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害怕,这才略微机械地转过头,对着那脸黑得像锅底的男人笑了笑。 “今天累不累呀?” 她甜甜笑着,两个眼睛呼啦呼啦地眨。 伸手不打笑脸人。 应朝寒没什么表情,只是眼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 “终于想起我了。” “呵呵……” 容暮的心咯噔一下,她只能尴尬地笑着,没办法停下来。 她能怎么办? 她也很无奈啊。 应朝寒的牙咬得咯吱作响,一把抓住容暮的手腕,把她拖进怀里抱着。 “阿时,我大老远跑过来替你解围,你冲前面那个傻子笑什么?” 陆邡:“……” 傻子? 说得是他吗? 容暮喉咙一哽,遏制住笑意,瘪着嘴有些委屈,“我没有啊……刚才那群记者都不讲道理的,你再不来,说不定现在我就被拉去充当头条了……” “是吗?” 应朝寒阴阴一笑,说话间咬牙切齿的意味十足。 “我看你很喜欢做英雄……我就没见过你什么时候这么维护过我。” “!!!” 容暮急忙辩解,“如果刚才那样的情况发生在你身上,我也会冲上去的。” “……” 应朝寒搂着她的手臂勒紧,手上的青筋绷起,遒劲又有力。 “你每次都这样不顾及自己,不顾后果。” 容暮心头一颤,听着他叹气一样的声音,浑身都震了一下,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不说话,应朝寒脸色就更沉了。 他着实不喜欢她总因为一些事情,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虽然,她每次都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可每次……她都还是跟之前一样,奋不顾身地扑到危险里去。 这次,也一样。 说实话,经历过上次的事,应朝寒其实明白,她是嘴上说得冷情,内心比谁都柔软。 说得再狠,她也从未对任何人下过死手,所以给了别人伤害她的机会。 第312章 狗死的时候,没有一对情侣是无辜的 他也想着,既然她乐于遵从于内心的想法,那么,他就变成她背后的大伞就好了。 保护她,做她的后路。 所以这次出了这样的事,他并不是想怪她的。 他只是想让她主动向他示好罢了。 谁知道,她一上来就笑得跟朵花一样,还是冲着陆邡…… 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改骂。 应朝寒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盯着怀中的她的头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过了一会,某人才仰起头,像一只小兔子似的,扒着他胸口的衣服,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才敢这么做的。” 应朝寒乌黑的眼眸扫过来,容暮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揪着他衣服的手更加紧了,人往他怀里拱了拱。 “现在这个时候,文溪和傅尘被拍到同框,你也会受到影响的……” “到时候来个什么‘帝京三角恋’,炒作恋情,那不是更糟糕了吗?” 容暮觉得自己说得挺在理的,说到激动处,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一脸得意地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机智?” “……” 陆邡坐在前面,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不敢相信这样说话的人会是容暮。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陆邡发出一声低低的感慨,眼睛无意间看向前视镜,被应朝寒阴冷的视线吓得魂都快掉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陆邡不再看这边,应朝寒才收回视线,落在求表扬的容暮身上。 “想法不错。” “就是。” 容暮跟小鸡吃食一般点了头,下一秒就被男人说出的话给打击了。 “借口找得挺好。” “咳咳……” 容暮突然咳嗽起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急切地摆手,想否认他的说法,只引来应朝寒一阵爽朗的轻笑。 他给她拍着后背,顺了顺气,容暮听到他的笑声,这才觉得自己是被他耍了。 等到咳停了,容暮瞪向他,满眼都写着“你玩我”这三个字。 应朝寒伸手盖上她的眼睛,被容暮一巴掌打开,他低低说道,“阿时,照片已经被拍下了,你跟他们争论是没有用的。” 容暮瞪着的眼睛眨了眨,缓缓坐回他怀里,“我知道。” 应朝寒挑了挑眉,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所以她冲上去的原因,只是为了吸引那些记者的视线,给文溪和傅尘离开的时间而已。 她以为她身上的新闻价值比文溪和傅尘低,但其实在她站出去为他们挡枪的时候,有些事情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应朝寒,你怎么了?” 他第一次在容暮面前发呆,容暮也有些纳闷,不知道他想什么去了,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 “没事。” 他反应过来,好心安慰了她一句。 “有我在,你别想这些事。” 他搂紧了她,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眸笑意浅浅,轻易让容暮悸动不已。 “想我就够了,其他人你都别想。” “嗯。” 容暮跟着笑,心里暖暖的。 没人过问前座人的感受。 陆邡瞅着两个人腻腻歪歪的样子,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他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为什么要让他吃狗粮。 第313章 新转机 周一,容暮回了公司上班。 应家和文家的热度依旧居高不下,但对容暮没有多大的影响。 那天傅尘和文溪被拍的事情,也被应朝寒搞定了,事后文溪给她打过电话,道了谢,然后就飞回帝京了。 容暮觉得有些遗憾。 有些人,似乎还没足够了解,他就从你的人生里消失不见了。 好在,往后时日众多,一定还会有机会相见。 “小姐,中午一点有一个新项目的饭局。” 何浩说了一周的行程安排,最后提醒了容暮一句。 容暮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晃着她白皙的脸颊,平添一股干劲的味道。 “好,我知道了。” 何浩离开后,容暮又翻阅了一些文件,瞅着时间过了十二点,才停下来捏了捏眉心。 最近的事儿积压得挺多的,都是些小事,但是足够她忙一阵子。 另外,就是马上要去的这个饭局了。 新项目,是关于城郊开发的。 容暮在一叠文件下找到了那份文件,大致翻阅了一遍,最后瞅着合作方的名字,觉得挺陌生的。 铭达。 没听说过啊。 还是得去会一会。 容暮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拎起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往外走。 何浩等在外面,两个人下楼,驱车向着市区某高端餐厅去了。 容暮和何浩踏入餐厅,灯光是蓝色,餐具是蓝的,桌椅是蓝的,让人恍惚之间有到了爱琴海边的错觉,浪漫唯美的装修风格,处处洋溢着地中海风情。 这地方也不太像个谈事情的地方。 容暮这么想着,由何浩跟服务员打了招呼,两人被领着往内里走。 容暮边走边看着周围,在视线的尽头,她看到一个面容普通、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打着电话。 那男人瞧见她们走过来,挂断了电话,笑着起身迎接。 “您好,请问是容暮容小姐吧?” “是我。” “我是铭达公司的代表人,与贵公司洽谈合作的衔接方,我姓张。” 男人的手伸了过来,容暮礼貌地出手一握,然后分开。 “你好,张先生。” 男人笑着松开,又同何浩问了声好。 “请坐,请坐。” 容暮点了点头,随着服务员的动作坐下,何浩与她同坐。 男人与服务员说了一声“可以上菜了”,便转过头与容暮对上了话。 “很高兴今天容小姐能亲自来同我谈合作的事情,希望今天咱们都能逞心如意……” “如果能谈妥,自然是好的。” 容暮回答,对方爽快地笑了笑,进入了关于新项目的洽谈之中。 男人讲解着自身公司的优势,表明了合作的决心,也说明了自身很适合与容氏发展。在整个谈话里,他没有以任何方式贬低过同业的其他公司,每一句话都是在解说自家的运营、构思等等。 从他的话语里,容暮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相貌平平,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男人,实际上也有一张十分伶俐的嘴,和堪称精彩的说辞。 容暮对这人多了几分欣赏的好感,心里也觉得他会是一个负责任、并且很尽职的一个人。 第314章 达成共识 洽谈的过程出乎意外地融洽,三人几乎全程是以聊天的方式在讨论项目,多了几分趣意,少了工作的滋味。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容暮听着听着也有了几分倦意,对面的男人一眼就看了出来,三言两语结束话题,询问道,“容小姐这是累了吧?要不……我们今天就暂时先谈到这里,后续再继续联系……” 容暮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最近不太适应……” 今天刚回公司上班,就接了这个项目,脑子和身体有些跟不上来。 “容小姐这么年轻,可得好好休息,别把身体熬坏了。” 男人一笑,脸上的肉挤着,憨憨的,看着很老实。 “我这身体就是前车之鉴,年轻的时候总熬夜,没日没夜地工作,把身体都快熬垮了……现在啊,才知道健康是最重要的,赚多少钱都补不回来。” 容暮笑笑,表示自己很受教。 “谢谢关心。” 他大概看得出容暮不想多言,缓缓站起身,“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今天也聊了不少东西,回去得好好休息,之后的事等容小姐有空了,我们再继续往下谈。” 容暮已经不想再麻烦,这拖着也不是个事。 早点解决,早日动工,大家都少做些无用功。 “张先生,我没事,我还有最后几个问题,问完就差不多了。” “嗯……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 “不会。” 后面容暮问了几个关于项目核心的问题,张某的回答像他之前的每一句话一样,找不到任何纰漏,完美得过分。 最后,双方都准备要签合同了。 容暮突然来了句,“铭达是您一手创办的吗?” 这个问题,容暮上午就在资料看过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男人签字的手停了一下,然后接着提笔写下名字。 “是啊,创办时间不久,公司规模也不大,但是很高兴能得到贵公司的认同。” 容暮捏着笔,抬头看过去,男人诚恳地看着她,眼角有些皱纹,笑得很真心。 “和您这样有想法、有主意的领导者合作,是每位企业高层都愿意的事。” 容暮客套地说着,目光回到合同上,眨了眨眼后,笔尖滑动。 “……” 双方交换合同,重复以上的动作。 签好合同以后,男人笑着把合同收好,“非常荣幸能和容小姐合作。” 容暮起身,与他再一次握手,匆匆放下。 “希望以后能共同进步,越来越好。” “当然。” 容暮说完话,冲旁边一直没说过话的何浩使了个眼神,何浩低了低头,便往前台去了。 张某看着,连忙阻止,“容小姐,这使不得……” “张先生,现在我们已经是合作对象了,我代表容氏买一次单,表示我们对您和铭达公司的欢迎,希望以后也能多多关照容氏,互相促进。” “哎!今天是我请的饭局,怎么能让你买单?” 男人有些急了,手在空中挥了挥。 容暮笑得恰到好处,十分职业,“从年龄上来看,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晚辈请长辈一顿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您不要再推辞了。” 第315章 是谁买的单? 容暮这话说得倒也很合理,男人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笑着道,“那就谢谢贵公司的这一份心意了。” 容暮拿起座位上的包,挎在肩膀上,与男人准备往外走。 两个人嘴上聊着些不痛不痒的话,容暮没往心里去,只是应合和张某,侧过身看着他讲,时不时点点头。 他们的位置在餐厅尽头,往外走的边上是第二桌的位置。 那儿桌面上放着一束花。 玫红夺眼,鲜艳欲滴。 容暮的余光扫到那抹鲜艳的色彩,出于人对色彩的敏感程度,她条件反射地看了过去。 视线顺着那淡紫色的包装,爬过鲜红的玫瑰,落在白色袖口的金色纽扣处。 底下,是一块手表。 手表下,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还呈着淡淡的青色,隐约能看到皮肤底下的青筋。 “……” 容暮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视线快速往上滑去。 扫过黑色的西服,途径微开的衬衣领口,凸起的喉结,然后…… “小姐。” 何浩一声低喊,容暮在还没看到那人的脸时回了头,眉间微蹙。 “怎么了?” 何浩看了一眼容暮旁边的男人,有些谨慎地往前凑到容暮耳边。 “有人提前买好单了。” “……” 容暮脚下顿住。 何浩跟着停下,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不解和询问。 她心里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让她全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 如芒在背。 容暮立刻转头,看向刚才那桌放鲜花的位置。 然而,她已经走出太远。 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探寻地扫了周围一圈,除了转角站着的那个笑脸盈盈的服务员在看着她,其他人都低着头,或聊天,或饮酒。 她感觉错了? 容暮陷入了自我怀疑。 张某也回身看到容暮突然的动作,他走了过来,也扫了扫周围,好奇问道,“容小姐,这是在找谁?” 找谁。 她也不知道。 “没有,认错人了。” 容暮略微敷衍,心头却生出一股子烦躁的劲头,使得她眉眼皱得死紧。 可她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她轻微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 三人亦步亦趋,到了酒店门口,容暮与男人道了别,然后离开。 走在地下停车场,容暮心里的紧张才算下去了些。 何浩一路观察着容暮的表情,感觉到她的心烦意乱,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容暮低了低头,把肩头快要滑落的挎包带子往上拉了拉,“没什么……” “您有心事。” 何浩肯定地说道。 容暮抿了抿唇,想起刚才在餐厅里的事,问道,“刚才,你说有人买过单了是吗?” “嗯。” 何浩确定地回答。 “看到是谁了吗?” 何浩觉得容暮问得有些奇怪了,他答,“当然没有,张先生那时候正在跟您谈事情,应该是他在我们来之前就买了单……” “不是。” 容暮立刻否认了何浩的话。 “不是他买的单。” 何浩一顿,反问道,“您怎么知道不是他买的?” 容暮想起刚才在餐厅里发生的一切,将她和男人关于买单的对话告诉了何浩。 何浩的表情逐渐变得怪异了。 “那……是谁主动买了单,还不承认的?” 第316章 一支红玫瑰 他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容暮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是啊。 这买单买得莫名其妙的。 连名也不留。 何浩想到什么,抬头打了一个响指,“您说,会不会是跟咱们公司合作的其他合作商,可能看您正在忙,所以不好过来打招呼……” “不可能的。” 容暮再一次否认。 如果是合作商,为了跟容氏攀上关系,做了这种事可巴不得立刻跟你扯上关系,好让你把他给记住,怎么可能会不留名? 就算不留名,电话、短信也应该有有一个吧? 可她的手机安安稳稳地待在包里,刚才她还特意看过,除了几条花边新闻,什么都没有。 何浩瞅着容暮那凝重的眉间,脚下停住,“……会不会是您的朋友给买的单?” 朋友? 容暮也跟着停下脚步,脑海里掠过几个人的名字。 应朝寒?文溪?傅尘? 怎么可能。 她自己甩掉了这个想法,文溪和傅尘都已经回了帝京,应朝寒现在正在为了跟应庭分庭抗礼而做准备……而且,她要出来谈合作的事已经跟他说过了,他只让她别跟陌生男人走得太近,没说其他的…… “何浩,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朋友?” 她回身反问,彻底把何浩给问住了。 这下,何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谁都不是。 谁都没可能。 那……难不成是一个陌生人给买的单? 他脑子有病吧? 何浩忍不住咒骂了一句,看着容暮越来越沉重的表情,实在不敢把心里的想法再说出来。 他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往容暮走过来。 “小姐,您别想太多了,说不定就是哪个熟人看见咱们,所以好心买了个单而已……您别自己吓自己。” “……” 容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因为她母亲的事,她已经被盯上很久了。 去年,她差点死在陈森的手里,幸好应朝寒及时赶到,否则,她可能早就成了一缕孤魂……前段时间,白沁和“蒋涛”,虽说这次她受的苦不算多,但是,她却把“蒋涛”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 杀了她,无疑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她如果要查出她母亲死的真相,那么,她必须要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一步错,等待她的,或许就是万丈深渊。 所以她必须时刻保持警觉,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今天这个事,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苗头。 别人帮他们买了单……怎么也不像要害她的。 容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概真是她想得太多了,搞得自己和身边的人忧心忡忡。 想到这儿,容暮心里微微松懈下来,脑子也开始清醒理智了。 她瞅着何浩那故作轻松的样儿,拍了拍他的肩膀,边笑边向前走,“应该真的是我想多了,这多大点事啊……” “就是,您别想那么多。” 何浩见她笑了,急忙跟上去。 走了几十步,到了车停放的位置。 何浩边拉开前座的车门,边跟拐到他身旁的容暮说着话,“小姐您为人处事这么圆润,不会有什么人会害您的,您……” “何浩!” 容暮高喊了一声,脸色刷地白了,何浩停下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车门把处,插着一支红色的玫瑰。 第317章 女人的直觉 容暮整个人如置冰窖,手指都僵硬得无法移动。 “怎么会有一支玫瑰?” 何浩不知所以,皱着眉将那支玫瑰抽出,容暮都没来得及阻止。 当他注意到容暮苍白的脸色时,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何浩捏着那支玫瑰,试探地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被一朵玫瑰花给吓成这样的? 可这支玫瑰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何浩转了转那支没有叶子、也没有刺的玫瑰花,它看上去修剪得很好,一点都不扎手。 “……” 容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四周。 偌大寂静的地下停车场,偶尔会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听不出是从哪里传来。 这里除了他们俩,似乎没有其他人。 那到底是谁……会做这种诡异的事? 容暮闭上眼睛,浑身发冷。 “没什么。” “……” 她说没事,何浩也不好多问。 毕竟老板的私事,他们做下属的还是不要多加过问了。 容暮抬手,拿过何浩手里的那支玫瑰,细细端详了一会儿。 红玫瑰…… 突然,她想起刚才在餐厅里看到过的那一幕。 淡紫色的包装、一束鲜艳的玫瑰、一个没有看到正脸的男人。 他是谁?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容暮细想着,却没有自己的脑海里找出一点关于那个男人的印象。 当时,她虽然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优雅和矜贵,一看就不是平常人身上会有的。 可她……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这样一个人啊。 容暮只觉得心烦意乱,怎么都理不清楚。 她捏着那支玫瑰上了车,回了公司。 到了晚上,应朝寒来接她。 两个人吃了饭以后,容暮思考了半响,还是决定告诉他。 她原封不动地把今天的事情说给他听,把自己的担忧和疑虑说得清清楚楚。 应朝寒两只腿放在茶几上,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方,另一只手撩动着她的发梢,黑眸垂着,遮盖了里面浮动的情绪。 直到她说到在车门上发现那朵玫瑰时,他才低低地反问,“玫瑰?” “嗯。” 她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那朵玫瑰。 “就是它。” “突然出现的?” 容暮点头,侧过身体,面色凝重地说,“我在餐厅里跟人谈事情,临走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隔壁那桌上也有一束。” 发尾随着她的动作,从应朝寒的指尖滑走。 他放下手,声音里藏着笑意,“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容暮答,“直觉。” “女人的直觉?” 不可以吗? 容暮有些纳闷,拧着眉说道,“刚刚才看到过一束玫瑰,下一秒就出现在我的车门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 容暮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天底下所有的巧合,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看了应朝寒一眼,小声说道,“再说了,谁会莫名其妙送我玫瑰这种具有暗示性的东西……” 还是个男人。 还那么……诡异。 应朝寒从她别扭的反应里猜到些什么,语调微微拔高,“男人?” “……嗯。” 只有提到对方是个男人,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应朝寒扯出个笑容,看在容暮眼里却觉得阴沉沉的。 “你认识?” 第318章 她就喜欢他那种 容暮很谨慎,挺直了身板,双手放在腿上,像个乖学生。 “不认识,也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子。” “阿时。” “嗯?” 应朝寒放下双腿,一只手把容暮推到沙发的靠背上,然后压住。 俊脸靠近,气息温热。 “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吧?” 容暮被制住动作,只能通过摇头来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出现的时机很奇怪……” “的确很奇怪。” 应朝寒截断她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道,“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你身边,送你一支什么鬼的玫瑰花……我很难不怀疑,他是对你有别的想法。” 容暮一愣,她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 因为喜欢她……所以送花? 可容暮越想,越觉得不太可能。 她倒宁愿相信是那个男人图谋不轨,而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狗血戏码。 容暮正想着,肩胛处就传来一阵紧密的压迫感。 她慌忙回神,就看见应朝寒的脸已经黑得不行了,他咬牙切齿地笑,“我在你面前,你都能走神,阿时,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容暮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 “想你说的那个男人。” “……” 嘶。 他简直是明知故问。 “不是……” 容暮看着他更沉的脸色,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改口,“我在想你刚才说的那种可能性。” 应朝寒缓缓靠近,四目相对。 容暮的心轻轻地颤了颤,正想躲开他的眼神,就听见他充满酸味儿的话语。 “哦,想好了吗?” 容暮试图严肃,“我想过了,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每问一句,就要往她身上压近一分。 容暮不得不伸出双手,按在他靠近的胸前。 “咳……我虽然没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但他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而且很陌生,我觉得我一定不认识他……” “这么说来,他认识我的可能也是极小的,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喜欢我送我花?” 容暮顿了顿,“而且,就算是你说得那样,我也不可能多看他一眼的。” 还特别。 很好。 应朝寒依旧挂着那阴森森的笑容,“为什么?” 容暮往后仰着,他的脸离她的只有公分,热热的呼吸喷在脸上,让她的脸也红了些许。 “有一句话,叫做‘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我呢,是看不上那么肤浅的人的。” 说着,她搂上他的脖子,躲开他的亲吻,在他脖子处蹭了蹭,讨好地说道,“我就喜欢你这种。” 应朝寒眼睛往下,看着她黑色的头顶,故意追问,“我是哪种人?” 呃。 霸道,流氓,不要脸,色情狂,幼稚鬼…… 容暮的笑容僵在嘴边,好在以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心里想着一系列的贬义词,嘴巴说出来的又是另外一番样子。 “……有内涵,有修养,温柔体贴,很帅很有钱……” 她越夸,应朝寒的脸就越僵硬。 到了最后,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容暮。 “阿时,你确定你说的人……是我?” 第319章 自己选的男人,跪着也要宠完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八个字还卡在容暮的喉咙里,她这才发现,要夸应朝寒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么……完美!” 容暮从他怀里弹起,一脸真挚地望着他,眼里一闪一闪,像有一片星海。 应朝寒只能无奈,掐着她的脸。 “拍马屁要有个限度,不然……听起来很像假话。” 他出言提醒,怎奈容暮笑着冲他眨眼,语气揶揄。 “对于吃醋的男人,最好不要讲道理。” 直接夸就是了。 应朝寒直直地看她,“我不吃醋,你是不是会更高兴?” “……” 今晚,他为什么有这么多送命题? “当然不是。” 容暮很快否认,心里想的是:自己挑的男人,跪着也要宠完。 “只是这件事很严肃,没有吃醋的必要。” “哦?” 他单发一个音,缓缓撑起身体,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大手却准确地抓住桌上放着的那支玫瑰。 容暮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看了看花,又看了看他,等候他的下文。 只见应朝寒拿过花,斜开眸子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嫌弃。 “喜欢?” 容暮不懂他什么意思,如实回答,“不喜欢啊。” 玫瑰这东西,是对情侣都会送。 不过她对这种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向来都不太感兴趣。 “那就好。” 对她的回答,应朝寒还算满意。 “听话。” “……” 容暮无语。 她难道还不够听话? 男人保持着望着她的动作,一只手盖住整朵玫瑰,然后五指收拢。 容暮惊讶得嘴巴都没合拢,她只看见他的手最后握成拳状,手上的皮肤绷得很紧,有红色的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渗出,在小指处汇聚,缓缓滴落,在地面绽开一朵花。 那颜色,像极了血液。 客厅里呈现一片死寂,而男人眼中卷起的黑色浪潮,让容暮感觉自己被当头一棒。 他的占有欲,强烈到……一朵花都容不下。 即便这花或许是一个危险的记号。 应朝寒没有察觉到容暮的怔忡,手缓缓张开,被挤压到彻底变形的玫瑰花从他手心里落下。 容暮看着周身阴郁下去的男人,心里慌张,喃喃喊道,“应朝寒……” 她这一叫,他就像被人从暗潮中救起,人清醒了不少。 待他看过去,他眼里的惊涛骇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容暮略带担忧的脸。 他突然把她拉进怀里,用尽全力抱紧了她,勒得她全身发痛。 “你怎么了?” 她忍着痛,反手抱住他,似乎察觉到他心底的不安和愤怒。 应朝寒单手搂着她,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那只满手红色的手。 “没事。”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希望有人觊觎你。” 不管是因为什么事。 该死的喜欢也好,还是……因为权势争斗也罢。 他通通不想要。 本以为他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可他忽然说这样的话,说明他心里是极其在意的。 想到这点,容暮也就释然了。 他对她强烈偏执的占有欲,只是他没有安全感的体现而已。 容暮上手,摸着他后脑处柔软的头发,似安慰,又很坚定地说道,“不会有人把我从你身边夺走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320章 他会拿命去守 伤害也好,危难也罢。 她不会跟任何人走,也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往后的一切。 “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永远不。 “……” 静默地拥抱了许久,等到两个人的身体都开始僵硬,应朝寒才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 容暮退了些许,有些莫名其妙地害羞,头顶响起他低哑的嗓音。 “花的主人,我会让人去找。” 容暮眨巴眨巴眼睛,沉默地点头。 应朝寒低头看她,从上而下。 细碎的长发在额前,眼睫长而卷翘,像一把小扇子,扇得他心头酥痒,小巧的鼻头有些红,往下便是柔软的唇瓣,此刻她的贝齿正咬着些许,显得越发嫣红。 他的眼眸暗了暗,想再搂过她亲一亲,被容暮躲过。 容暮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只觉得他眼神逐渐由平静转为炙热,盯得她浑身发紧。 她无措地瞟了瞟其他地方,想转移注意力,却看到他沾满红色的手。 此时,那些水渍已经干了,呈了暗红色,还有少许碾碎了的玫瑰花瓣沾在他手心里。 他骨节分明的手,与那红色对比,显得尤其扎眼且突兀。 容暮转身拿过包包,拿出湿纸巾,把他的手拉到面前,也不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嘴里念着,“手都弄脏了,我给你擦擦。” “……” 她认真的脸就在眼前,一点点地擦着他手上的污渍,自己一点也没嫌脏。 男人静静地,等着她把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到第三遍,总算干净了。 “你看,干干净净的多好。” 容暮捏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颇有几分自己爱不释手的感觉。 “应朝寒,你答应我,往后不要让任何人脏了你的手,好吗?” 他眼眸往上一斜,又迅速垂下。 她的意思,直白又浅显,他一下子就懂了。 可是,他的手……怕是早就脏了。 容暮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以前你是什么样的我不管,但是以后,你不能再因为任何事,而让自己的手沾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她笑着凑近他的脸,看清了他眼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容暮笑得更欢了。 “你比很多人都干净,别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把手弄脏……你啊,要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地和我在一起。” 他的心砰地被击中。 风起云涌,巨浪滔天。 然而,几秒后,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澈和轻松,含着浅浅的笑意。 他道,“好。” 他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他不能手沾鲜血。 往后,那会是他的底线,这辈子都不会踩过去。 对她的承诺,他会拿命去守。 “乖。” 听他答应了,容暮更开怀地笑了。 温馨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应朝寒就扯过她的手腕,手心熨烫过她的心。 “手干净了,还有地方不干净。” 他的声线突然变低,带上了些莫名的味道。 容暮疑惑地看向他,只见那张感动了没多久的脸上露出一个不正经的笑来。 “什么……地方?” 她好奇地一问,应朝寒附身把她横抱起来,一声惊呼响起,容暮在他怀里,迟钝的模样让他心生喜悦。 第321章 不用自己的手 “我身上不干净,所以需要你帮我洗。” “!!!” 什么? 这是怎么突然就耍起流氓来了。 容暮拍了一下他的胸口,恼怒地瞪他,“你有手,可以自己洗,放我下来!” 呵,开什么玩笑? 应朝寒边抱着她往楼上走,边睨着她道,“有你以后,我还用什么手?” “……” 天呐。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容暮反应过来后,捂住自己红透了的脸,小声喊了一句,“应朝寒,你不要脸!”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卧室的门开了,他后脚一瞪,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一室漆黑,人影涌动。 …… 凌晨,十二点。 夜间的风温凉,天上挂着几颗稀疏的星儿,空气中还有些未散尽的热气。 容暮是被渴醒的。 迷蒙的双眼望了望四周,没有应朝寒的影子,他睡的那一半已经凉透了,没有一点温度。 容暮摸了摸他躺过的地方,撑起酸痛的身体,捏了捏整个麻掉的肩膀,然后活动活动。 喉咙干得快冒烟了。 她不得不抓过床边的衣服穿上,从舒适的床上爬了下来,走到中央的桌子边,连倒在杯子里去都懒得,直接抱着整个玻璃水瓶开始喝。 整个房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她喉咙里咕噜咕噜下咽的声音。 容暮喝得差不多了,还擦了擦嘴角。 “这么晚……人去哪儿了?” 喝了很多水后,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她去浴室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最后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勉强挡住某些痕迹,才溜出了房门。 走廊上开着壁灯,灯光昏黄,温暖和落魄两种感觉交织着,纠结着。 容暮沿着亮处走,到了书房外。 下面的门缝里有灯光渗出来,可见人就在里面。 她没想到的是,这么晚了他竟然还在办公。 陪了她一晚上,只有这个时间才能来处理白天堆积下来的事。 容暮隐隐心疼。 她想了想,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被拉开,陆邡的脸映入眼帘。 “容小姐……” 容暮没想到陆邡也在,微微点头,眼睛往里面瞟了瞟,“你们还在忙吗?” 应朝寒捕捉到了容暮的声音,细细的,还有些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 他放下酒杯,唤了一句“阿时,进来”。 陆邡拉开门,让容暮进去。 容暮有些尴尬,陆邡这么晚了还过来,多半是要谈一些要紧的事,她悻悻地问,“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陆邡不言,容暮绕过办公桌,慢步向应朝寒走了过去。 “睡醒了?” 他闭口不答,倒是问起她突然醒过来的事。 容暮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老实巴交地说道,“没有,只是醒过来发现你不在……” 他轻笑一声,冲着门口站着的陆邡道,“一切按我说的做,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 陆邡低头,跟容暮道别后离开。 “没有我睡不着?” 他转过椅子,双腿张开,容暮被拉进了他双腿之间。 他坐着仰头问她,她站着,眼神很是温和。 “我只是好奇你到哪里去了。” 原来真的是在工作。 他桌面上还放着几分文件,容暮扫了一眼,没有细看,余光还扫到了搁在一边的酒杯。 第322章 颠覆身份和地位 怪不得。 她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酒香,淡淡的,很好闻。 她的容颜近在眼前,头发从她肩头滑落,发梢扫过他的鼻尖,细细地痒着。 “你刚才和陆邡……在说什么?” 容暮双手搭在他肩上,眸子低垂,神色温柔。 “应太太这是想查我的帐啊。” 他笑着调侃她,迎来她小手一拍。 他继续曲解她的意思。 “我发誓,我没背着你做坏事。” 看他这样不正经,容暮瞪了他一眼,“你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越是这样,说明事情就越大。 他不想让她知道,是出于对她的保护,但是,他曾经也说过,两个人在一起是要互相坦诚的。 她不希望自己对他未来要做的事一无所知。 虽然她知道,她一点忙都帮不上。 “嗯。” 应朝寒唇角的笑淡了些。 “某些人要开始反击了,我在为之后的防守做准备。” 他说得十分轻巧,语气也很淡漠,似乎和她讨论的就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容暮的身躯还是狠狠一震,抿了抿唇瓣,眼神沉静下来。 她一脸认真地问,“什么样的反击?” 应朝寒拉着她坐在大腿上,抚摸着她微乱的长发,容暮心里着急,抓着他的手询问,“有多严重?” “也没有多严重。” “……” 他懒懒地看着容暮纠结的表情,吐出的话冷静里有些藏不住的锋芒。 “只是可能会颠覆我的身份和地位。” 容暮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难道……还叫不严重? 那要怎么样才叫严重。 没了命? 不,那是他父亲,再怎么也不至于要了他的命的。 容暮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却因为他的这句话乱成了一团。 “阿时,我说的是可能。” 可能,意味着有一半的几率。 可能赢,然后他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让应庭为了他母亲的死付出应有的代价。 也可能输,他失去现在的一切,然后从她身边离开…… 想到这个可能,一股冷意爬上容暮的心头,冻得她浑身发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让他有更多的后顾之忧。 “你知道你父亲接下来会怎么做吗?” 应朝寒单手搂着她,一手拿过桌上的酒杯,柔柔地问她,“要喝吗?” “……”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什么酒? 容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抿了一口烈酒,酒的味道飘进了她的鼻间,她下意识地皱眉,就听见他解释道,“早先几年前,我就在集团内部安了眼线,这段时间,我一直让陆邡收购了底下闲散的股份,但这些事在他眼皮子底下,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所以,你才会孤身到a市来,远离他的监控,再借着文溪的事掩人耳目,为的就是让他以为你依旧任他摆布,而实际上,你是在为以后扳倒他做准备?” 应朝寒笑了笑,黑眸里全是夸奖,“聪明。” 应庭那个人,表面上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稳健豁达,谈吐优雅,实际上比谁的掌控欲都要强,他一直认为应朝寒就应该永远听他的话,受他的摆布,殊不知早在他对顾子清冷漠相待并且拆散他们母子的时候,仇恨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了。 第323章 最好不见 “他一直在查我。” 一直监视着他,即使他来到a市,他的行为举止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可是,有句话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一直活在应庭的高压之下,活在他一副伪善的面孔下,看多了他在商场上令人作呕的作风,慢慢的,他也学会了一些东西。 比如怎么躲过他的耳目,做自己想做的事。 再比如,他该怎么做,才能保证容暮不被他的人发现。 容暮懂了他的意思,从前他们没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愿意曝光,而他总是默允。 这其中,大概也有他父亲的原因。 而如今,她成了他最致命的软肋。 一旦她被他父亲的人发现,他做的一切,或许全都会付诸东流。 容暮咬了咬牙关,明白自己现在这样安宁的生活都是他给她的。 她不知该怎么说,只能默默地握紧了他的手,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意。 应朝寒面色柔和,“我需要做一些能转移他注意力的事情,让他以为我还和从前一样任他宰割,这样才能方便我做一些事情。” “那现在到了这一步,你知道他对你这次的做法,会有什么招数吗?” 容暮不免担心地问道。 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可他毕竟比应庭年轻那么多,万一斗不过…… 容暮的担忧,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如今,他并没有设想过失败的可能性。 他挑了挑眉,“阿时,你不相信我。” “我信。” 她怎么可能不信。 只是对象是他,她总会多出比对别人还要深厚万倍的担忧,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 他已经……够难了。 “信的话就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应朝寒看着她愁得如同苦瓜一样的脸蛋,上手拍了拍。 “你男人把该查的,不该查的,都查遍了,所以,他有什么样的后招,我就有什么样的对策。” “……”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所以,他的后招到底是什么?” 憋了半天,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 应朝寒沉默,想起她说的今天白天的诡异经历,眼眸深了深。 “他忍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还是卖关子,容暮提上去的心又掉了下来。 她眼角抽了抽,嗔怪地嘟囔道,“说给我听又不会怎么样……” “知道的越多,你的安全就越成问题。” 应朝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仔细听还有点认真。 “……” “阿时。” “怎么了?” 应朝寒扳过她的身体,与她对视。 “……这段时间,我们尽量少见面吧。” 最好不见。 等那件事一公布,定会在整个商界掀起轩然大波,到那个时候,他身边处处都可能会有眼线。 过去的他说,她只有待在他身边,他才觉得她足够安全。 现在,只有她离他远一点,才能保证她的生活不受干扰。 容暮一愣,立刻反问,“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 容暮的心像被一记闷锤砸了一下,心口闷闷地痛。 她拔高嗓音,眼里有着不可置信。 “你要因为这事推开我?” “不是。” 容暮整颗心都痛了,她恼得不顾他的阻挠,从腿上跳下。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第324章 阿时,我不能 应朝寒没拦住她,只见她委屈巴巴地控诉道,“你以前说我不能离开你身边,任何事情都不能把你和我分开,你现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明明,他就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 明明,他就要开始他这辈子最痛苦、最难熬的一场斗争。 他却要在这个时候推开她。 他知道她那么担心他,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一股酸涩夹着心疼,冲上容暮的眼底,不知不觉,她的眼眶都红了。 “阿时。” 应朝寒看她这个样子,顿时觉得不对,立刻站起身来要拉住她,谁知道她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眼睛红得像一只兔子。 “我们之前经历的都只是小打小闹,之后面对的才是真正的难关,我不希望你受到一点牵连……” “可我跟你本来就是一体的,怎么能算是牵连?” 浑身的血液都在奔腾着,叫嚣着,容暮竭尽全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双手捏紧,难过又可怜。 “你受伤难过,我都感同身受,什么样的难关我都不怕,我只怕让你一个人……” 她说着,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应朝寒,我不想让你一个人!” 不想让他孤独。 不想让他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不想自己那么没用,只能远远观望着他与别人的争斗,自己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男人因为她这句话浑身绷紧,双手紧握成拳,牙关咬得死死的,导致下颌的弧线绷得不成样子,侧脸一看,隐忍又阴郁,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泪眼朦胧的容暮看着他不置一词,心里突然就慌了。 她喃喃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眼底积蓄起黑色的漩涡,翻江倒海,深不见底。 他转过头,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侧脸,态度更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我说过,你的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仇他一定要报。 但她这段时间不能跟在他身边。 她没事,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赌。 一旦她被人盯住,他会自乱阵脚,然后满盘皆输。 “你在我心里也很重要……” 她呢喃着,话还没说完,他便扭过头看着他,眼里不辨悲喜。 “有多重要?” 他咬着牙追问,“有你母亲的仇重要吗?” 容暮愣愣地望着他,似乎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母亲的仇…… “你们不能相比……” “怎么不能?” 他突然笑了,带着些自嘲。 “容暮,你不说我也知道,在你心里,我不可能比得上你母亲……你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每一次有关于她的消息,你都从来不会把我的话当一回事,拿着自己的命去追查真相……” “……” 容暮动了动唇,听着他的自述,还有那淡漠的自我嘲讽,她的心痛得不成样子,眼泪就那么掉了下来。 不是的。 “我有自知之明,我比不上你的母亲,所以我也不要求你为了我而把自己置身于险境,我怕你查不清你母亲背后的真相,把命丢在我手里……阿时,我不能。” “……” 听不到她的一点声音,应朝寒才抬眸望过去,而与他相隔几步的容暮,不知何时,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第325章 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他心里生出无力的慌张,手掌松开,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把她拉进怀里,她却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夹着哭腔,哭得没有半点声音。 心上密密麻麻的痛楚实在明显,可他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她明白。 只是……无法让自己不去心疼他罢了。 “之后的时间,你不让我来,我就不过来了。” 她转过身,并没有再看他一眼。 应朝寒慌乱的表情转瞬即逝,她听他的话,却让他越发觉得难受。 容暮拖沓着步子,仿佛每一步都有千斤重,脚根本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她抓上门把,心情低落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 “不用我现在就离开吧?” “阿时,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不是要赶她走。 “我知道。” 容暮不想再听他多说什么,有些话,多说无益。 他已经决定了要让她离他远远的,那她就如他的意,不给他添乱了。 毕竟,那是他想做的事。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办法放下我母亲的事,就像你无法放下现在手里要做的事一样……我们都背负着某些事情,都没办法为了彼此而放弃那些过去,因为它们早已经是我们身体里的一部分,根本不可能割舍……” 容暮缓缓地说着,语调平缓,没有刚才的激动,只是因为哭过,喉咙里还含着些轻微的哽咽声,听得桌边站着的男人全身僵硬。 她的眼睛里有着水光,视线凝在抓着门把的手上,倔强而固执得不肯回头。 “我人生头等重要的事,是查清我母亲死去的真相……刚才,是我情绪太激动了,但是你知道,我是怕你孤单,怕你应付不来,怕你在这样的权谋场中受到伤害,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 应朝寒站在原地,听着她理智的话,心里一点喜悦的感觉也没有。 反而觉得……痛。 心口那里,痛得他眼睛都快看不清她的背影。 “可你也说了,不希望我守着你,其实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影响到你的所有计划,我希望你能成功……” 甚至比你自己还希望。 “如果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一种干扰,那么我愿意听你的话,回到自己的生活圈里,让你更安心地去做你接下来要做的事。” 容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扯出一个笑来,没有多少真实的笑意。 “应朝寒,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推开我,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她的声音十分郑重,似乎还有些委屈。 他几乎是立刻回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还有阿时,我并不是想推开你。 可我明知道你心里介意,却没办法解释清楚,只能让你误会下去。 而你,明明已经这般懂事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我心里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 应朝寒向来是一个把情感和理智分得很清的一个人,他的理智告诉他,为了她的安全,他必须让她远离;而他的情感却万分强烈,要把她留下,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她再哭一次。 只是啊,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 第326章 她觉得很冷 赢得很不光彩。 也很难。 容暮听到他的承诺后,并没有回身给他一个拥抱,她按下门把,拉开了门。 “好,我先去睡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应朝寒发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 吧嗒—— 门被关上,一室寂寞被锁在里面。 门外,是某个女子低垂着的朦胧泪眼。 翌日清晨。 蒙蒙细雨,乌云密布。 天黑得像要压下来。 一辆车从叶山别墅驶出,在这雨幕里显得不大真切。 应朝寒看着挤在座位另一边的女人,眼眸如同深井一般阴沉深邃。 从今天早上见到开始,她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问,她答。 脸色也挺正常,只是…… 应朝寒看着两人中间的距离,总觉得这像一条越不过去的鸿沟,把他跟她隔得远远的。 容暮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她的身体挨在车门上,头抵着车窗,眼神飘忽,没有焦距。 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 所以,她知道他没有回过房间。 她能猜到他就在书房里坐了一个晚上,纠结的,心痛的,无可奈何的。 而她,即使最后表现得非常冷静,善解人意,可是她的心里却始终过不去。 他当真没留她。 今天一走,或许很久都不能再见面。 她知道他有多大的控制力,也知道他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他说要还她安宁的生活,那么,他就真的一步都不会再踏进她的圈子。 容暮想到这些,心下难受,心情逐渐低落,眼底彻底没了色彩。 车外下着细雨,刮着凉风,让车里的气氛变得更加低迷。 容暮交叉着手,抱住手臂。 她从心里觉得冷。 “……” 应朝寒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不作犹豫,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抓着衣服盖在她身上。 察觉到他的靠近,容暮的身子狠狠一僵,眼睫轻颤,没有抬头。 应朝寒把她细微的抗拒看在眼里,薄唇抿了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的静默,让他烦躁得想杀人。 然后,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主动开了口。 “关于送花的那个人,我已经查到了。” 容暮一愣,似乎对于他会主动提起这事而觉得很惊讶。 看到她的反应,应朝寒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开口询问。 容暮垂了垂眸,眼底有了些许温度,她问,“是谁?” “于你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 “……” “你放心,他往后不会再来找你。” 他不会让那个人有机会再去找她。 容暮以为是他背地里把人教训了一顿,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她轻轻“嗯”了一声,又侧过头看向窗外。 车厢里又陷入一片迷一般的安静。 应朝寒瞅着容暮那冷漠的样子,心尖儿上揪着疼。 他没想到,还没分开,他就已经受不了她这样的对待了。 管不了什么面子不面子,应朝寒往容暮这边挪了一些位置,大手伸过去,想抓住她的手,嘴里喊着,“阿时……” “就在这儿停下吧。” 容暮将他的动作无视,撑起身体冲着前面的保镖说话。 以前,为了避嫌,她一直是在这里下车,然后走到公司去的。 第327章 真的要走了 “……” 保镖动也不敢动,默默地放缓了车速,却被后背的一股凉意给触了一下。 他往后瞟了后座一眼,就与应朝寒冷到没有边际的眼神对上。 他满脸的不允许,保镖几乎是下意识地重新踩上油门,慢下来的速度又变快了。 “……” 容暮顿了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能冷着脸重复,“停车。” “……” 保镖又看了应朝寒一眼,这次,他没再盯着他。 保镖呼了一口气,也没停车,就听着应朝寒的吩咐。 这两人,一大早的氛围就不对劲。 他是傻了,才会去触应朝寒的霉头。 应朝寒斜眸,语气放得很缓,带着诱哄。 “外面风大,还在下雨,你这一路走过去容易淋湿,会感冒。” 容暮不言,抬起那双冷淡的眸子,将他的小把戏看得清楚明白。 他轻轻靠近了她,动作小心翼翼。 “送你过去,就这一次。” “……” 容暮看了他三秒,他眼里的细微得讨好和祈求是真的。 她想狠心一些,直接拒绝他,刚让他明白自己心里的痛,哪怕一点。 可是,她发现她怎么也做不到。 对他狠心,是她做不到的事。 容暮撇开头,应朝寒即刻知道她对他让了步,于是给司机递了眼色,车稳稳地往前开着。 其实开车的话,路程也只有一两分钟罢了,他是真的怕她生病。 同时,他也想借着这两分钟的时间,多看她几眼。 把她的容颜牢牢刻在心底,无论到了多难的时刻,他都不会忘。 他如此炙热又贪婪的眼神,把容暮看得极其不舒服,但她还是坚持不看他。 她怕她舍不得。 两分钟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车停在容氏对面的马路边,路上的行人很少,也没人注意到这边的车停下了。 容暮透过车窗,看着容氏大厦,终是抿了抿唇瓣,说了一句,“我走了。” 应朝寒还是那么紧紧地看着她,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低沉,喑哑。 “嗯。” 她受不了他的眼神,心里又酸又疼,打算逃离这样的环境,却被他靠上前来,按住了她拉车门的手。 “……” 他的气息那么近,将她彻底包围。 熟悉的味道冲进她的鼻间,涩意爬上眼睑,容暮总算往上看了一眼他。 表情凝重,隐忍,复杂,眼下还有一片淡淡的乌青,往上,黑眸里氤氲着些什么,容暮看不清楚。 她就那么与他对视着,仿佛这样就能走到天长地久。 雨突然大了。 稀稀拉拉地落在车身上,打得咚咚直响,像是有人在敲着车窗。 容暮被这样的声音惊醒,她快速敛下眸子,生怕再和他对视下去,她就会不顾一切地赖着不走了。 “我……真的要走了。” 她一开口,他就没有了再留她下来的理由。 应朝寒缓缓退开身体,罩在容暮身上的黑影褪去。 她扒下那件外套,递给他,“衣服还你。” 应朝寒唇角的弧度是往下的,有些不悦,又有些更难言说的情绪在里面。 “外面太冷,你穿着进去。” “可是……” “听话!” 第328章 我难道还不够听话吗? 他语调拔高,实际上很冷。 容暮拿着衣服的手被吓得一抖,耳边的雨声更大,甚至连风声都更大了。 她突然笑了,苦涩得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心。 她道,“我难道还不够听话吗?” 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裂开。 痛意席卷而来。 他还想说什么,容暮就已经捏着衣服,推开了车门。 “你好好照顾自己。” 保镖这时喊了一句,“容小姐,雨伞……” 伞刚递过去,容暮就已经顶着应朝寒的衣服冲进了雨里。 她的背影,在雨幕中逐渐模糊,然后消失不见。 车门没关,冷冷的风灌进了整个车厢,像刀子一样扎进了应朝寒的胸膛。 有冰凉的雨飘进来,车门已经整个都被雨打湿,有些甚至飘到了应朝寒的脸上,像极了她的眼泪。 区别在于,一冷,一热。 “……” 许久,还是保镖伸手把门给关上。 应朝寒的耳边只有瑟瑟的雨声和风声,脑海里只有她瘦弱倔强地背影。 为什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他说过她不能感冒的。 应朝寒如同魔怔一般,想的全是关于容暮的画面。 “应少……” 保镖捏着方向盘,试探地喊了一句。 他老板这个模样,他是真的没有见过。 而他的一声叫喊,总算让应朝寒回了神。 他闭了闭眼睛,将疲惫和不舍都压下。 他得全心全意地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他必须要赢。 然后早点让她回到他身边。 秉承着这个想法,应朝寒把心底那还未扩散的消极情绪丢开,复而睁眼。 “回公司。” “是。” 另一边,容暮盯着衣服冲进雨幕,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容氏的大厅。 虽然有衣服顶着,但她全身也湿了不少。 前台的人认出了她,不可置信地跑过来,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 “容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 容暮一只手上挂着应朝寒的衣服,无力地摆了摆手,唇色有些苍白,“我没事。” “您这样可不行,我……我去给您找条毯子和毛巾……” “不用。” 容暮没有太多心情去应付他人,虽然她知道她是在关心她,可是,她真的很累了。 “我办公室有这些,谢谢你了。” 说着,她就往电梯走去。 女职员觉得她今天特别奇怪,可又不敢多加追问,只能在原地看着她坐上电梯上了楼。 一路上,不少人给容暮打招呼。 看着她们诧异的眼神,听着众人关心的话,她都是淡淡地笑,然后用同一个理由回答他们。 容暮好不容易扛着众人好奇又诧异的眼神,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关上门,她似乎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背靠在门上,缓缓往下滑。 直到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容暮一直以为,死别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现在却发现,生离她也同样无法接受。 她与她的母亲死别,如今,又要与她爱的男人生离。 “呵……”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非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容暮困在地上,抱住应朝寒的衣服,把自己圈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然而,她不知道她进了这办公室后的所有动作,都被另外一个人看在眼里。 “暮暮。” 第329章 看到了什么 容南浦站在落地窗边,背着手,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容暮一惊,看清看清站在窗边的容南浦时,悲伤的神情僵在了脸上。 “……” 容南浦见她那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口盘旋着一股气。 他往落地窗外的某个位置望了一眼,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车辆。 褐色的眼睛沉了沉,他还是走了过去,把地上的容暮扶了起来。 开口还是关心她的话。 “这是怎么了?衣服都湿透了,怎么会淋雨呢?” 容暮被半搀扶着从地上爬起,不知道他爸爸有没有看到她刚才的样子。 “暮暮?” 这是疑问的语气。 容暮回了神,勉强笑着道,“忘记带伞了,过来的时候在公司门口淋了点雨。” “去休息室把湿衣服换下来,你这样容易感冒。” 容易感冒戳到了容暮的痛点。 她微微一颤,容南浦就伸手过来拿她抱在怀里的衣服,容暮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这也是湿的,您别碰了,我拿到里面晾干。” “……” 容南浦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男士西服,眉间拧起。 “去吧,换好衣服再说。” 容暮点了点头,抱着衣服如临大赦一般地冲进隔间的休息室,把门关上。 她松了一口气,环视了周围一圈,才把应朝寒的湿衣服拿到浴室里挂了起来。 勉强自己换了一身休息室里的干净衣服,容暮在静默的空间里又一次发起了呆。 她其实并不是心痛。 真的。 可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容暮脑子放空,手缓缓摸上自己的胸口,然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她的心口空空的。 因为他不在她身边,她的心就空了。 容暮牵强地想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样重要了? 重要到一想起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到他身边,她就难受得什么事也不想做,什么话都不想说。 可她怎么能这样任性呢? 她是容暮。 就算在生死边缘,都没展现过心底脆弱的那个容暮啊。 怎么就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颓废成这样呢? 又不是永远都见不到他。 他又不是要同她分手。 想到这儿,容暮才觉得心里那股难受冲淡了些许。 她缓缓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略显苍白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 她要照顾好自己,等着他来找她的那天。 容暮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然后站起身往外走。 “爸爸。” 她开门出来的声音没有惊动落地窗前的容南浦,容暮关上门,看他一动不动,心下有些奇怪。 然后,她走到他面前,探头问了一句,“爸爸,您怎么了?” “……” 容南浦不言,幽远的眼神收回,落在容暮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他的眼神……跟奇怪。 容南浦从来没有用这样复杂的眼神看过她,加上她刚才做了一系列的反常得事,容暮有些心虚,不自觉地移开视线。 “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容南浦抿唇,眼睛又落到了窗外的某一处。 这次,容暮捕捉到了父亲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 第340章 谈恋爱了? 下着雨的公路上,车辆不太多,而马路对面的位置是十分显眼的。 那里早就没有了某辆车的痕迹,可容南浦还是定定地看着那个位置。 容暮的心咯噔一下,慌乱来得那样快,以至于她越发不镇定,眼神四处乱瞟着。 容南浦是多么精明的人,在商场多年,察言观色对他而言十分简单。 他看到容暮那样慌张,手都绞在了一起,他的心都沉了下去。 “暮暮。” 容暮心一跳,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转过头,面色严肃,给了容暮很大的压力。 容南浦看了她五秒钟,她在想着是否被他看见了。 想着这个可能性,容暮的理智都快要土崩瓦解。 她快要扛不住时,容南浦缓缓发问。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话一出,容暮全身都震了一下,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啊?” 所以她爸是以为她为情所伤了?还是看到她从应朝寒的车上下来了? 容南浦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再一次问,“你谈恋爱了是吗?” “……” 容暮默了默,眼睛眨了许多下,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是很清晰。 但的确是承认了。 容南浦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是谁?” “……” 这下,容暮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她可以承认她有男朋友,但是,她不可以说出他是谁。 尤其是过了昨晚之后,她更不能说了。 见她不说话,容南浦的脸沉了几个度。 “怎么,不方便说?” 容暮低下头,咽了咽口水,然后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爸,我们刚在一起不久,还在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也是在谈恋爱。”容南浦很快地接过话头,“我作为你最亲的人,难道不能知道你在跟谁谈恋爱吗?” 第一次,容暮觉得容南浦咄咄逼人。 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来都没有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暮的解释十分无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容南浦把她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意味不明地说道,“难道这个人和你的关系……不能见人吗?” 砰—— 一击击中了容暮的心脏。 容南浦却还嫌不够一样,接着追问。 “为什么不能告诉爸爸?是不是害怕……你说了以后,爸爸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今年过年的时候,容南浦明确地表达过他对应朝寒的看法。 他不喜欢他,且不希望容暮跟他有除了工作以外的牵扯。 可她……偏偏就是跟他有关系了。 锐利的眼光停在自己身上,容暮的骨头都僵硬了,她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继续应付下去。 “怎么会呢?” 容暮牵强地笑了笑,迫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认真。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最近家里也有些事情……而且我们的感情还没到双方家长都需要知道的那一步,以后的变数很大,并不确定我能和他走到那个时候……” 容暮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只是尽力地转变容南浦关注的方向,希望他千万不要由此联想到应朝寒。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被容南浦一句话就打断了。 第331章 和应朝寒是什么关系? “你跟应家太子爷……有什么关系?” 平静的声音,在容暮心头化为惊雷。 她耳边嗡嗡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容南浦没有放过她,转过脸来,眼神黑沉沉的,“或者爸爸换句话说,你和应朝寒……是什么关系?” “……” 容暮苍白的唇上下动了动,一个音节也没吐出来。 她就像被塞子堵住了瓶口,而她刚才说的那些,突然变成了一个个的笑话。 “暮暮,告诉爸爸。” 容暮脸上仅有的血色都褪尽了,脸色苍白到透明,仿佛一戳就会破。 她慌乱得手都在颤抖,脚底发麻,眼底的色彩全都消失不见,嘴巴却喃喃地道,“爸爸……” 容南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胸口起伏了一下,“你和他在一起了?” 容暮眼睛闪了闪,面对他的疑问,她的心突然又疼了。 她怎么承认? 她怎么能承认呢? 他们昨天才说好,不会再见。 他昨天才逼着她,要她远离他的身边。 女人的睫毛颤着,如同振翅的蝴蝶,美丽而坚决。 她的唇也在抖着,被她咬了一下,五指掐进手心的肉里,让她保持着清醒,不要再失了理智。 容暮转过头,眼神有点点呆滞,“……没有。” 容南浦一愣,“没有?” 容暮机械地点头,语气无力,“您都不喜欢他,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呢?而且,他的圈子跟我相去甚远了,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会自讨没趣,跟他走到一起的。” 容南浦对于她的这番话没有表示是否相信,他静了一会,才道,“暮暮,爸爸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我不是不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也不是不支持你谈恋爱,只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爸爸希望你将来过得好,爸爸只有这一个愿望。” 全都在你的身上。 容暮鼻头一酸,带着哭腔回答,“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父亲一心都是为了她好。 容南浦侧过身体,眼睛也有些发酸,“以前,我没能补偿你妈妈,让她带着你吃了很多苦,还走得……那么不明不白,我想补偿她,已经没了任何机会,所以爸爸希望你好……只要你开心,爸爸做什么都愿意……” “爸……” 容暮再也忍不住,扑进男人宽厚伟岸的怀抱里,低低地哭了出来。 委屈,不堪,难过,内疚……… 所有情绪都扑向容暮,将她的理智逼得一点都不剩。 她需要发泄。 狠狠地发泄出心里积压的痛苦,否则,她会疯的。 容南浦眼眶也湿润了,他抱紧怀里的女儿,想起时澜美丽温柔的脸庞,终是留下了泪水。 阿澜,你放心,我会把我们的女儿照顾得好好的,不让任何风雨落在她身上,你……在天上好好的,等女儿未来有了自己的家,我就去找你,找你赔罪。 阿澜,你别怪我。 阿澜,你一定要等等我,不要走得太远。 容南浦一只手拍着容暮的后背,另一只抹去了眼尾溢出的眼泪。 第332章 爆炸消息 等到容暮的哭声小了,容南浦才像哄小女孩一样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暮暮都这么大了,还爱哭鼻子。” 容暮退出父亲的怀抱,揉了揉眼睛,哭时是彻底崩溃,发泄完过后却有些窘迫。 尤其是看到容南浦肩膀处被她哭湿的衣服,容暮只觉得羞耻极了。 “爸爸,您去换一套衣服吧。” 容南浦摸着她的头,“不碍事,我一会就回去了。” 她昨晚没回家,他今早才早早地跑到公司来看她,谁知道她不在公司…… 容暮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道,“那您赶紧回去吧,这天下着雨,要不我给您拿件外套……” “不用,我办公室里有。” 容南浦再一次拒绝,然后道,“今晚就不要加班了,早点回来。” 她哪里还需要加班啊。 没有了应朝寒,她的生活就该归于平静了。 容暮心底失落,点了点头,“知道了,您放心。” 她嘴上说着让人放心的话,脸上也笑着,容南浦瞅着她,只觉得她是有气无力、强颜欢笑,可有些话点到即止。 他再多说,也是无益。 容暮早就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有些事,他只能从旁提点,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何况,他应该相信他的女儿,不会做些让自己受伤的事。 容南浦微微安了安心,容暮追着把他送到楼梯口,他也就真的离开了。 容暮回到办公室,看着这一室的寂静,身姿孤独地走向沙发,躺倒下去。 接下来,她必须要习惯一个人了。 …… 三天过后,一个十分平静的早晨。 容暮提着包,跨进容氏。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她笑着回应,脸上没有任何凄楚。 这几天,她竭力调整着心态,像是催眠一样,让自己暂时忘了应朝寒这个人。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好在,这个办法非常好用。 她已经能笑着和其他人打招呼,认认真真地完成公司的工作,回家后每天陪容南浦吃晚饭,看得出来,吴嫂和她爸爸都很开心,家里的整个氛围都变了。 她过得不错。 容暮这样告诉自己。 回了办公室,容暮便坐在办公桌前,听到信息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点开应朝寒的对话框,却发现信息不是他发来的。 她静静地看着,自嘲一般地笑了。 然后,正当她要退出,对话框上方却显示了“正在输入……”。 容暮猛地一震,盯着手机动也不动,满眼期待。 但等了半天,对面一直都在输入,她急得手指掐紧,又不敢主动给他发一条消息。 终于,对面停了。 没有信息过来。 容暮盯着他的名字,眼里被失望覆盖。 “什么啊……” 她叹了一口气,笑了笑,把屏幕按灭。 她还以为……他忍不住要找她了呢。 是她想多了。 明明,应朝寒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说不来找她,就真的不会来找她,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们成了彼此列表里的死尸,不知道哪天才能活过来。 容暮自嘲着,不想再看手机一眼。 她刚把手机拿开,屏幕上方就亮了起来。 爆炸消息—— 第333章 不该那么听话 “疑似应家私生子身份被爆,或将入驻应氏” “据知情人透露,近日应氏内部有一男子进驻,应庭总裁亲自接见多次,疑为其二子。” “前段时间,应家大少应朝寒公开拒绝的与文家的联姻,正是应庭总裁亲自定下,而这次传出他的私生子要回归应家,不知道与应朝寒公开违背他的意愿是否有关系……” “如果确实是应家所出,那么应朝寒独子的身份则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不知这是否代表了应家父子关系决裂,应氏的内部是否会受到影响,另外,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又会是谁……” “目前,应庭及应家人还未作出任何公开回答。” “……” 容暮如同被人当头棒喝,全身都麻了。 她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震惊。 她的脑子里犹如过电一般,似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消息。 “怎么可能……” 容暮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个不停。 她上下翻了多条消息,所有新闻app都是一个红色的“爆”字,足以吸引所有关注娱乐消息的人群。 怎么会这样? 私生子? 入驻应氏? 应庭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私生子呢! 那应朝寒…… 容暮耳边嗡了一声,那天夜里她和应朝寒的谈话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有多严重?” “也没有多严重。 只是可能会颠覆我的身份和地位。” 所以……这就是他父亲的反击?用一个所谓的私生子来逼他低头、就范? 后知后觉的容暮神情呆滞,震惊褪去,慌乱和茫然攀上了她的心尖,还有森森的寒意缠绕着她。 私生子,怎么可能说找就找。 除非,应庭一直都防着他,才留着这个后手。 只要他不服管教,他就搬出这个所谓的私生子,让应朝寒所有的计划不攻自破。 大家族的琐事和争端并不是平常人家能想到的,容暮自然也是想不到的。 亲生父亲防着自己的儿子,不惜拿个私生子来糊弄所有人。 而亲生儿子,也可能会因为某些契机,对自己家族里的人恨之入骨。 容暮捏着手机,后背上有一股凉意,直直地冻着她的神经和意志。 应家在全国商界可以说是权势滔天,今天这样的消息会传出来,是个人都知道是经过了谁的默许,甚至……这个消息就是他故意让人放出来的。 他在警告应朝寒。 如果应朝寒不收手,他会做得更多。 害怕,不安,慌乱,这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全都冲上了容暮的脑门。 她放下手机,双手撑在头上,十指插进柔软的发丝间,把柔顺的长发绞得很乱。 看他之前的反应,怕是早就将他爸爸的这招看得清清楚楚了,那他……是不是也为这个事情做好对策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容暮这样想着,自我安慰后心总算跳得慢了下来。 她应该相信他。 她揪紧了手里的头发,头皮传来阵阵刺痛,而她完全不在意。 她很懊恼,并且感到十分无力。 或许,那天晚上,她就不应该听他的话。 第334章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她应该撒泼,打滚,哭闹,像一个菜市场里完全不讲道理的大妈。他骂她也好,怎么样都好,她死活都要赖在他的身边,哪里都不去。 这样,她就不用感受此时此刻的情绪。 她也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和想法,不用在这里干着急。 容暮松手,猛地拍向桌面,痛得她指尖都在发麻。 顿了三秒,她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去你大爷的!” 什么狗屁安全! 什么离他远远的才行! 都他妈是放屁!!! 她容暮连死都没怕过。 她是他见了第一面就想要的女人。 她是他威逼利诱、搭上全部心思才得到的女人。 她是他应朝寒跳海都要求来的女人。 只要有他在,她天不怕地不怕。 她凭什么要因为他一句“安全至上”,就屁颠颠儿地滚回自己的生活圈里,过得没个人样? 他应朝寒凭什么? 一股巨大的火气,裹挟着委屈和恼怒,突然窜进容暮大脑。 她全身像被火烧了一样,灼热发烫,热得不行,眼睛红红的,不像要哭,更像是要喷火。 她抓过手机,腾地站了起来,大步地往外走去。 外面一行人正在讨论着什么,就见旁边办公室的门突然拉开,一个火气冲冲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气势汹汹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把他们无视了个彻底。 众人看着平日里冷静的女人突然这样失控,哑着嗓子,谁也没敢打下招呼。 等容暮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有人僵着脸问道,“容……小姐这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还没回神,愣愣地看着容暮离开的背影,一个不怕死的男人接过话头,“可能……是被哪个男人气得吃了火药吧……” “……” 所有人全身抖了一下,一脸恶寒地回头看着他,男人盯着他们,视线滑来滑去,被他们这反应给吓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道,“怎……怎么了,我……我我说得不对吗?” “……” 众人甩给他一个鄙视且无语的眼神,然后全都散开。 这么多年了,追容小姐的人不少,甚至公司里都有私底下暗恋容暮的职员,可容暮是只能看、不能近身的那种女人。她工作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不屑多给你一个眼神…… 还追呢。 追个屁呢。 容暮在a市,就从来没闹过一丁点绯闻,光明正大追她的人都能被她冷到自己对自己陷入怀疑。 你说她为了男人? 呸。 这他么比容暮发火还吓人几万倍。 容暮从办公室出来,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坐上电梯下楼。 到了一楼,外出办事的何浩刚到大厅,就看见容暮黑着个脸走了过来。 何浩一凛,走上前问,“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闭嘴。” “?” 充满火气的回答让何浩都愣了愣,他满脑子的疑问没得到解释,伸出去拦容暮的手也被她直接撞开。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容暮从他面前经过,看也没看他一眼地走了出去。 “???” 何浩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这可是容暮头一次翘班。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呐。 第335章 像极了别人口中的渣男 容暮憋着一股子气,去车库里开了车,直奔应氏。 狗男人。 只会找借口。 口口声声说着她最重要,下一步就把她推得远远的。 应朝寒真是……像极了别人口中的渣男! 穿上裤子就不认人! 容暮恨得牙痒痒,油门越踩越往下,车奔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她一手按下车窗,猛烈的风合着炙热的阳光灌了进来,她的长发被吹得尤其的乱,还有些往她的眼睛飘了过去。 容暮抿唇,咬着一根发丝,单手拿过旁边放置的墨镜戴上。 阳光刺不着她的眼,风也只能乱了她的发。 可她的心,从未这样清晰明朗过。 她绝不允许应朝寒离开她。 容暮心里急着,但上天就是这么不给面子。 黄色的灯闪了几下,红灯亮起。 容暮狠狠地嗤了一声,磨了下牙齿,踩下刹车。 她的眼睛在整个车厢里望了望,锁定了一包很久以前她放着的女士烟。 容暮撑了撑身子摸过烟盒,四处找了找打火机,总算给她找着了。 她以前放着是为了哪天她压力太大、承受不住的时候再试试看这味道的。 不是说烟这个东西能缓解人心里的烦躁吗? 正好,某人也很喜欢抽烟呢。 她今天也是烦躁得紧了,她也要试试,这烟到底是什么滋味。 葱白的手指撕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只细细的烟,放进两唇之间。 叮的一声,火光亮起,白烟缭绕。 容暮吸了一口,眼睛从雾里瞥见后面的某辆车,刚刚眯死,红灯就过了。 她单手抓着方向盘,夹着烟的手伸出窗外,车慢慢启动。 “呼……” 从红唇中溢出不多不少的白雾,唇角烟草的味道微微苦涩,又有点清香,跟某人身上的烟味一点儿也不像。 她隔着墨镜的眼睛懒懒地注视着前方,时不时地看一下后面的车辆。 车速很慢,容暮就像故意似的,夹着烟的手收回,又吸了一口,偏头往窗外吐了一口烟雾。 接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邪邪地扯了扯,像极了某个人的模样。 表情轻松又慵懒,脚下的力度却越来越大。 她时刻注意着后面某辆黑色汽车的动向。 果然,她加速之后,那辆车也跟着提了速。 刚才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原来真是跟着她的。 容暮驱着车,把他们往偏僻一点的路上带,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等到她吸了第三口烟时,她的电话就响了。 容暮斜了一眼屏幕,看到名字时没有丝毫意外。 然而,那震动从头响到尾,她都没有一点儿要接电话的意思。 另一头的男人却疯了。 他听着电话里女人机械的播报声,气得额头的青筋直跳,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很好。 她不要命地跑去开野车,还抽烟,还不接他的电话。 容暮,你真是好样的。 才分开几天,他没管她,她就这么野了,要是过个十天半个月不理她,她可能不知道会跟哪个野男人混到一起去! 想到这里,应朝寒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黑着脸拨了一个电话,没响两声,那头就接了起来。 “应少……” “闭嘴!” 第336章 给他十分钟的时间 他先吼停对方,害怕他们再说出任何一句让他气到想打她一顿的话,咬牙切齿地道,“你们给我想办法靠边逼停她!别让她再继续野!” “应少,容小姐开车的速度太快了……” 男声怯生生的,害怕极了。 应朝寒五指捏紧,还有说话,就听到另外一道男声响起。 “哎!这条路不是正在修吗?怎么往那边开了!这路烂得要死……哎她又加速了!” “……” 应朝寒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用力控制着呼吸,眼睛闭上,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失控。 “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马上让她给我停下!” “……” 他的怒吼让车上正在奋力追着容暮的两人彻底陷入了沉默。 电话还没挂断,应朝寒暴怒的声音继续响着,“别让她受一点伤,不然老子弄死你们!” “……” 电话里的忙音响在整个车厢里,静默而诡异。 拿着电话的保镖表情委屈,上一秒不是才说“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她停下”,下一秒怎么就成了“不准让她受伤,不然就得被弄死”? 难。 太难了。 容暮踩着油门,手上的烟也快燃到尽头,她看着不远处的施工人员,方向盘一转,车就开上了旁边广场的空余地带。 熄火,开门,下车。 扫了一眼周围,两只手夹着烟头,向垃圾桶走了过去。 那辆黑色的车也停在了路边。 车内两个人正愁着怎么让容暮停下来,结果她就自己停了车。 两人悬着的心刚刚落下,可还没来得及高兴,眼睛触到那逐渐接近的身影时整个脸都僵了。 容暮站在车窗前,看不见里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正在纠结挣扎着该不该开窗打个招呼,说明一下他们不是跟踪狂,也不是变态,她就抬手敲上了车窗。 “咚咚——” 很轻,很有节奏,但却让他们感觉自己大祸临头了。 “给我开开。” 女人声音有点不耐了。 “……” 老板娘开口,他们能怎么办呢? 驾驶座上的男人按下车窗,笑得很狗腿,“大嫂……哦不是,容小姐,您好。” 墨镜把容暮的脸挡了大半,神情不清,露在外面的下巴弧线倨傲,唇角往下,似乎有些恼怒,还很冷漠。 “他人呢。” 男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才扯着嘴角,笑得很僵硬。 “应少在公司……” “让他来。” “???” 两个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 容暮抱着双臂,头微微一侧,气势突然就凛冽了起来。 “如果他今天不来,这辈子都别再来见我了。” “!” 两个男人吓得面部表情彻底失控,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位姑奶奶,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 男人拿过手机,手抖得差点把手机给扔了,颤颤巍巍地拨打了应朝寒的电话。 容暮看着他的眼神很凉,听到他接通后,说话都说不完整,可见他是有多害怕。 她着实听不下去,眼睛看向其他地方,手却伸进车窗,把电话夺了过来。 刚挨上手机,对面怒吼的声音就停了。 两人都沉默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对面的人是她,也不说话,气氛急转直下,莫名冷凝。 车里的两个保镖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周围好像一时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容暮的声音就在此时传来。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滚来见我。” 第337章 他不是也抽烟吗? 语气又冷又傲。 不等他回答,容暮挂断电话,把手机扔进车里。 男人急忙接住,脸上的肉都在抽搐,看上去吓得不轻。 敢挂应朝寒电话的人,除了眼前这位容小姐,怕也是没谁了。 如果刚才跟应少说话的人是他们,估计早就凉得透透的了。 容暮才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只是稍微压了压火气,往自己车那边走去。 她要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在十分钟以内出现。 不,是他敢不敢出现。 如果他不来…… 容暮甩了甩头,不愿意想下去。 她开了车门,弯腰摸过之前丢在座位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一截白色的细软腰肢露了出来,在阳光的映照下越发白皙撩人。 她慢腾腾地抽出一根烟,用手肘抵住车门关上,一手挡着风,火还没点上,就被人叫住。 “容小姐……” 容暮瞅着笑得点头哈腰的男人,动作没变。 “有事?” “呃……” 保镖心里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半天还是出言相劝。 “这抽烟啊,对身体不好,会长皱纹,还会影响身体机能,人衰老的速度会更快……” 他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吸烟的危害,容暮就维持着要点烟的动作,直到她受不了。 “……您长得这么漂亮,就别抽烟了,会变丑的……” 容暮的眼角不可抑制地抽动着,她用食指压低了墨镜,低头,眼睛往上瞥,“说完了?” “……” 她这样说出来的话和语气,跟应朝寒平时像极了。 保镖出自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哭丧着个脸,见她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他只好承认,“是应少让我阻止您的。” 容暮不耐烦地嗤笑,笑容有点凉。 “他不是也抽烟吗?” 还抽得相当厉害的那种。 “这我管不了。”保镖老实说道,“我只能听从应少交代的话,您别让我难做……” “行。” 容暮也很干脆,把烟和打火机都从自己车窗丢了进去,然后倚靠在车门上,身姿纤细窈窕。 男人笑了笑,立刻屁颠儿屁颠儿地去他们开过来的车里拿来了一把伞。 容暮鸟也没鸟他,眼睛就盯着唯一能开车往这边的一条路,像是出了神。 保镖无奈,只得把那把黑色的伞撑开,把容暮罩了个严实,自己的身体却又一半露在太阳底下。 头上的阴影落下来,身上的燥热感少了许多,容暮侧过头,瞅着那人的一只手臂伸得老长,看上去就很费力。 她善解人意地想让他靠过来,谁知道他立刻否认,倒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吓得不敢靠近她。 容暮是他们应少手心里捧着,拿命宠着的女人,他可不敢站到她身边去。 等了没两分钟,马路尽头终于过来了一辆车,目的很明确。 速度嘛,还挺快。 容暮看了一眼手机,觉得有些意外。 七分钟。 从应氏到这儿,距离好像还挺远的…… 容暮心里计算着路程,那边车已经停下了。 应朝寒从车上下来,陆邡给他撑着伞,望了望周围,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刚刚通知这边,让人清了清场地,也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个人站在一起,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万一被人看见,应哥和容小姐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编排。 第338章 长能耐了 而且应哥……好像挺生气的样子。 应朝寒跟他说要到这儿来的时候,陆邡就纳闷了。 可他不敢问,因为应朝寒当时的样子就跟刚吃了炸药一样,整个人全身都散发着某种压抑的气息,脸色发黑,看上去又气又凶。 他一下子就想到是容小姐做了什么事,惹了应哥生气。 一路过来,还真给他说对了。 “去周围看着,有人全都给我拦下。” 陆邡踌躇了下,“是。” 然后,他就看着应朝寒扯了扯领带,克制着自己满身的怒火,往容暮走了过去。 那边,容暮看着他过来,不慌不忙,还从车里摸出一只正红色的口红,对着车窗涂好,抿了抿,满意之后才转过身向他走去。 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输。 两个人还没走近,容暮就停下脚步,隔着墨镜看着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他像从地狱里走出来。 她不怕,也不慌。 若无其事地抱上双臂,姿态傲慢,语气不甚好。 “应朝寒,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她的声音不算大,可在此时这个安静的时候,就显得非常大声,听在旁人耳朵里也十分清晰。 一众保镖和还没走开的陆邡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想着容暮刚才的话。 她刚才问应少……他是不是个男人? 这胆子也忒大了吧。 这一颗深水炸弹炸得众人眼花缭乱,脑子迷糊,包括应朝寒本人。 他顿住脚步,也被她这话给惊到了,可随后,他那火就立刻升了起来。 她今儿这么野,搞出这么多事,嚷着让他来见她,还威胁他,现在他来了,她竟然说他不是个男人? 应朝寒疯了。 他突然迈步,步子比之前凶且急,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俊颜有些微不可见的扭曲。 他走到她跟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抬起,力道无比大。 “容暮,你说什么!?” 磨牙嚯嚯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会心惊胆颤,只有容暮依旧面不改色,姿态挺从容。 她虽然被他大力拉得往前扑了些,可她很自觉地用手撑了一下他的胸膛,保持着一些距离。 她就望着他那张怒极了的脸,望了半响,他扭着她的手腕,气她莫名其妙的沉默,恶狠狠地吼,“说话!” “说什么?” 容暮吐言,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有着易见的冷漠。 看她这样,应朝寒气得心都疼了。 他猛地把她拉近,“你今天发什么疯?嗯?开车开得那么野,还单手……你还给我学会抽烟了,长能耐了是吗?到底是谁给你的勇……” “是啊。” 她就是长能耐了。 容暮截断他滔滔不绝的骂她的话,神色看不清,让应朝寒除了怒以外,还有些慌张。 她冷冷一笑,红唇十分耀眼。 “你不是让我回自己的生活圈吗?我这听话着呢……而且我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哦,我忘了,应少跟我认识的时间不久,你不熟悉我的过去也是应该的……” 艹。 她说什么!? 容暮权当自己没看到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继续念着让他抓心挠肝的话。 第339章 敢走一个试试! “我呢,只是心情不大好,所以想飙车放松一下,至于抽烟……我是看惯了某些人抽烟,想试试是什么味道……” “容暮!” 他捏着她手腕的手逐渐收紧,容暮疼得指尖发麻,脸上还挂着浅淡的笑。 “应少。” 她明明在笑着,唇边的弧度很明显,可应朝寒却感觉到她眼底森冷的嘲意。 她叫他应少。 在一起之后,她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应朝寒,或者偶尔要讨好他时,她会叫他应先生。 现在,她搬出从前两人还没在一起时对他的称呼,看似恭敬礼貌,实则是在故意扎他的心。 应朝寒克制着心里的烦躁和慌乱,硬着心肠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学这些危险的东西做什么!你爸没告诉过你,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吗?” 他沉了一口气,看着她缓缓取下墨镜,露出一双没什么情绪的双眸。 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却气她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 他忍受着身边没有她的痛楚,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想她想得紧了,电话都没办法打一个,只能在房间里从天黑坐到天亮,陪着他的只有烟和满室的孤独……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让她能够安稳地活下去。 可是……她今天竟然做出这些事! 全然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眼里! 应朝寒不敢想,如果刚才路上出一个意外,估计她现在已经满身是血地躺在医院的手术室里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隐忍和克制通通都见了鬼似的消失不见。 容暮看着应朝寒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气到极致变为了冷漠。 他放开了她已经被攥得发白的手腕,面色沉凝得有些无情。 “以后别让我知道你做这些事,现在,马上给我回容家。” 他退了一步,眼神让人琢磨不清,说出的话让容暮面容僵硬。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来找我。” “……” 容暮动了动红唇,只觉不可思议。 可男人已经转身,衣角扬起,背影挺拔却决绝,似乎再不可能回头看她一眼。 容暮一把摘下墨镜,觉得自己这次话说得有些过分,急得喊道,“应朝寒!” 他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冷漠。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那边的保镖也走了过来,刚才他们都看见了,这两个人是不欢而散,此刻他对容暮都有了一点同情的意思,他把伞罩过容暮的头顶,怯怯地开口,“容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容暮捏紧了拳头,全身都在发抖,心里翻滚的情绪如同巨浪一般,把她打得身心皆痛。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走出这一步,她不过就是想好好呆在他身边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他为什么要打着关心她的旗号,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些让她伤心的话? 他明明知道,她不过就是想陪着他! 他自以为是地替她着想,可他从来没问过她同不同意,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容暮眼角有些红了,她往前走了一步,冲着那个背影大声喊道,“应朝寒,你敢走一个试试!” 第340章 早就离不开他了 他脚步没停。 容暮咬了咬唇,眼眶发红,不顾一切地大喊,“如果你今天敢走,我们就算完了!” 男人的步子停住。 容暮怕还不够,继续说着,“只要你再走一步,从今往后,我容暮跟你应朝寒再也没有半点关系!我是生是死,都用不着你管!” “……” 所有人都噤了声。 容暮情绪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手心被掐得隐隐泛疼。 陆邡也好,观望的保镖也罢,大气不敢喘一下。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次让人皆大欢喜的会面。 谁也没曾想,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上午的阳光炙热刺眼,容暮站在太阳底下,额头上泛着湿湿的汗水,脸蛋微红,眼眶也被染成淡淡的红色。 她的威胁,让所有人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威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在商场上冷漠无情、狠厉残忍的应少啊! 纵使应少再喜欢她,她这样当众下他的面子,换做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果然,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的后背绷紧了,双手攥到五指僵硬,可却是要抬起脚来准备离开。 “应朝寒!” 容暮心慌到声音颤抖,朱唇抖得快要失了声,可她还是拼了命地叫他的名字。 嘶声力竭。 “以后,就算你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再回头看你一眼!” 喉完之后,万籁俱静。 容暮也彻底失去了力气,闭上眼睛,喉咙里酸得再也讲不出一句话。 他还是不懂。 或许在他眼里,她是在无理取闹,像个疯子一样生事,可是谁能理解她? 她不想旁观他跟那些人的争斗,不想整日里为他担惊受怕,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整死…… 她早就……离不开他了啊。 一股从心口而来的疼痛猛烈无比,痛得容暮口中艰涩,指尖无力。 她松开手,一只手的手心里已经多了几处明显的掐痕,那双平日里潋滟的眸子只剩下灰色。 她默默地转身,将挡在她车门上的男人推开,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把车门拉开。 “容小姐……” 撑着伞的男人叫了一句,不知该怎么安慰。 容暮不答,稳住拉开门的动作,死死地咬住唇,视线逐渐模糊。 不要哭。 都这样了,他都不留你。 他就是不要你了。 没人知道,容暮有多怕被人放弃。 她认知里唯一的亲人,在惨烈的记忆中死去,永远离开了她。 从那以后,她从活泼开朗变得像这样淡漠冷情,不敢轻易向任何人交付自己的感情,她就是害怕被人抛弃。 在她心里,她从没想过自己是否需要一份感情,如果需要,那又是什么样子。 可有了他之后,她就明白了。 她要的不是温柔,不是体贴,不是会照顾人。 她想要的,只是他。 什么样子都好。 可就是她这样想要的他,现在却不要她了。 泪水来得汹涌,容暮抬起头,害怕眼泪落下,折了她最后的尊严,她吸了吸鼻子,听到后面一声“应少,”然后像有预感一般,她眼睛直直地盯着车窗。 几秒后,一只手抓上了她的手臂,大力袭来,扯着她一转—— 第341章 别说分手这样的话 容暮稳稳落进了来人的怀里。 他的怀抱跟从前一模一样,温暖又炙热,带着烟草味,让她无比安心。 可在他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她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享受呆在他怀里了。 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从眼眶溢出,一颗接着一颗,顺着她的眼角留下,落在他的胸口处、臂膀处。 她心痛到快要窒息,抬手推他,打他,边哭边喊,“应朝寒……你就是个骗子……骗子……我恨你……你根本就是说话不算话……”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狠力推搡着他,见推不开,又改为死命地拍打。 “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没有在意过我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想陪着你,想要你也陪着我……我错了吗?” 男人抱着她,喉间干涩到说不出话,心更是痛到无法呼吸。 还没回答她,她便自己接着道,“是……是我的错……是我在你闯进我的生活后肆无忌惮地爱上你……所以现在你说一句不要我……我就难过得想死……” 她的声音夹着浓浓的哭腔,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剑,狠狠地插进他的胸口,痛感无限蔓延,逼得他眼眶发红,手下的力道更大。 他将她压在怀里,承受着她的谩骂和推打,始终不发一言。 没人知道,他看到她这样,心到底有多痛。 明明是他先招惹的她,是他贪恋她的温暖、她的好,可看看……他都把她逼成了什么样子? 应朝寒,你算什么男人。 哭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她哭得累了,拍打他的力气彻底小了下去,全身脱力般地靠在他怀里,他才缓缓出声。 “对不起。” 对不起,阿时,让你这样难过。 对不起,在你全身心地投入这份感情时,我却这样自私地把你推开,将你的安全感全数剥夺。 “阿时,是我不好。”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别说分手这样的话……求你……” 站在旁边全程听着二人对话的保镖震惊到瞪大了微红的双眼,手里的伞也落下。 他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应少竟然……开口求一个女人不要离开他! 这……这是要多爱,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沉浸在悲伤中的两人早已经无视掉周围的一切,而容暮在听到他这样的话后,忍住的眼泪又要决堤。 求。 他又一次对她说求。 可她刚刚……不也是在求他吗? 求他别走,求他留她,求他不要推开她。 容暮委屈得不成样子,“是你……” 她本还想接着控诉,可男人害怕她说出什么让他害怕的话,就不再给她任何言语的机会。 他堵住了她的唇。 这一次,他和她的心都很痛。 他辗转反侧地尝着她唇上咸涩的眼泪的味道,只觉得自己又酸又痛。 这样美好的她,他竟然让她这样伤心。 真是……该死! 这一吻的时间似乎很长,他抱着她,把她压在后面的车门上,温柔又霸道,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后,他的唇被她咬破,流出嫣红的血液,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容暮的心痛到麻木,却还是无法再后退一步。 直到她要因为缺氧而晕过去,他才停下动作,弯腰把她横抱起来,往路边的车走了过去。 第342章 再擦一下 陆邡全程看着,一句话也不敢说,也不敢走开。 他怕他这一走,这两位就会闹出事来。 果然,差一点……他应哥的心尖宠就没了。 还好还好。 看着面色沉凝的应朝寒抱着容暮过来,他急忙打开车门,等两人进去后,他再把门关上。 容暮全身软得不行,是那种哭到极致、悲痛到极致后的酥软感在身体里游行着。 她只能任由他抱过来,可坐好以后,她瞅了一眼外面,说了一句,“我的车。” 应朝寒听着她软糯的声音,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我让他们给你开回去。” “……” 应朝寒搂着她,靠近她哭得通红的脸,眼睛在触到她的唇时顿了顿,然后问,“车钥匙在车上吗?” 容暮点头,还不愿意看他,视线总盯着车门上的某一处。 她揉了揉眼睛,想到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心上都还泛着微微的痛楚。 她时不时一抽一抽的,是人哭狠了以后的正常生理反应,应朝寒拍了拍她的背,被她拒绝。 “……”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于是,他默默地扯过一边放着的纸巾,凑近了她的唇。 容暮又是一躲,应朝寒有些无奈。 “乖,擦一下。” 容暮以为他是让她擦一擦眼泪,的确,刚才哭得那么惨,估计眼妆已经花得不成样子了,而且他当时还抱了她,她的眼泪鼻涕……可能全抹他衣服上了。 容暮突然更不高兴了。 她微微侧过身,拿过他手里的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应朝寒单手给她递着纸巾,另一只手扯着纸巾按在唇上。 嘶。 真是只小野猫。 把他咬得痛极了。 他轻轻按压了一下被咬伤的唇角,疼得眉头轻皱。 然后,小心地避开,擦起了其他地方。 容暮坐在他腿上,他又抽了几张纸,她夺过,还撸了撸鼻涕,一点也不见外。 等到擦得差不多了,应朝寒还在抽着纸巾给她。 容暮心底那烦躁的感觉马上就爬了上来。 他什么意思? 容暮呼了一口气,看也不看他一眼,声音冷淡中有点恼怒,“我擦好了。” 应朝寒递纸巾的手一停,黑眸看着她的侧颜。 眼部红肿,鼻头也是红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唇也肿得不成样子,有些红色还蔓延到了唇下面,看上去有些狰狞。 应朝寒停下自己擦拭的手,提醒道,“阿时,再擦一下。” 容暮恼了。 他嫌弃她? 她转过头去,恨恨地盯着他,“我说……我擦好了!” 应朝寒瞅着她奶凶奶凶的模样,微微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 半响,她转过头去,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应朝寒看了看自己手里攥着的那张布满红色污迹的纸巾,终是有些无奈地抬手,捏上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 容暮被他这么一强迫,觉得他莫名其妙,正眼看着他,“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说我擦干净了,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就让我走,你留我做什么?!” 第343章 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容暮这一通火把应朝寒彻底整懵了,他像是刚刚听懂她的意思,忽然一笑。 “阿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一直……” 她正要反驳,被他两手稳住头,看向了黑色的车窗。 车厢内是灰暗的,所以人映在车窗上还算看得清楚,容暮盯着车窗里的他,看着他无奈又宠溺的笑,差点花了眼睛。 她眨了下眼,才注意到映在上面的自己。 双眼肿得像个核桃,眼妆什么的就不用看了,还好只是淡妆,花得也不太明显,擦得也还算干净。 只是……她的唇妆花得不成样子。 红色的膏体糊得满嘴都是,还有一些已经超出了嘴唇的范围,晕染到了下巴附近,甚至脸边都有。 她惊讶地怔住,条件反射地看向他的唇,发现他已经擦得差不多,但是依旧有一些残留的红色停留在他下颌处。 下颌的胡渣剃得很干净,但是泛着微微的青色,那些红色的污迹与青色一对比,立刻就显得尤其突兀了。 “……” 容暮想起他刚来那会儿,她故意抹了一只红色的口红,因为别人都说正红色很显气质,并且让人看上去就气场强大。 她为了让自己更有气势一些,故意抹了那只口红。 可谁能想到,他们会吵成那样,还差点分手…… 最后,手也没分成,人哭得没个人样,还被……蹂躏成这个鬼样子。 这个时候,容暮不知该气谁了。 她有点尴尬,又很气愤,在他的盯视下,心里越发忐忑,于是她转过头,不再看他。 她的小手,摸到那包纸巾那里,把它拿到面前,愤愤地扯了好几张,堵在唇上,狠狠地擦着。 看着她泄愤似的动作,应朝寒忍不住笑了,“阿时,你脑子里一天到晚的,只会胡思乱想。” 还说他嫌弃她。 他什么时候嫌弃过她了。 容暮本来就觉得很窘,他这么一说,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她又不能在他面前失了颜面,所以她边擦着,边愤愤不平地反击,“是,我一天到晚只会乱想,谁能比得上你应少,心怀天下,临危不乱……” 她又扯到了刚才的事。 应朝寒看着她,有些话堵在心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罢了。 看这样的情况,他还怎么推开她? 也许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落在了某些人的眼里了。 或许,把她放在身边也不是坏事。 他可以保护她,无论她是否被那些人发现。 就算的确被人发现了,他也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 应朝寒这样想着,心下跟着放松下来。 他不会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因为对她一时的心软而怀抱的侥幸心理,会害得他差点永远失去了她。 “这事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他低声哄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状况,我只有还活着,就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 突如其来的花言巧语让容暮失了声,她擦着唇的动作慢了下来,应朝寒上手接过,温柔地替她擦着下巴上的红色。 第344章 用命护她 “我会用我的命来保护你。”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侧脸上,容暮鼻间猛地一酸,心尖儿疼了一下。 没等到她的回应,应朝寒继续说着,“往后,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我会安排人手跟着你,你也不要嫌我小题大做……很多事情,比你想象中要复杂一万倍,所以,阿时……” 他扳过她的脸,很认真地说道,“一旦遇到危险,你就跑,无论后面是什么样的情况,你都不要回头。” “……” 这话听在容暮耳朵里,而他的眼睛里像盛着大海,黑得无边无际,让她看不清他眼底那抹悲哀。 他怕。 怕什么呢? 怕她会因为他受伤,甚至死去。 他自己是不怕死的。 过去他也说过,他报了仇以后,是输是赢,是生是死,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可他如今有了她,而她不要命地要陪着他一起面对那些阴谋、黑暗、堕落。 他心疼她,却做不到狠心对她,做不到对她的祈求无动于衷。 这是爱。 可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时间里,这份爱对不对。 只是,已经如此了。 他遇见她,爱上她,都像命中注定。 她的出现,于他而言是拯救。 他原本像那些人一样,麻木不仁,心狠无情,用商界的话来说,他就是残忍到没有人性,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用最不入流的手段吞并别人的公司,或者把别人逼到破产,家破人亡……而做这些的目的,竟还是为了扳倒自己的家族,为了报复自己的父亲…… 容暮就是一束光,让他觉醒了体内一丝的人性,往后,他就抓着这缕光,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 容暮被他看得倍感压抑,只觉得他眼里有浪潮在翻涌,她咬了咬唇,沙沙的嗓音不算悦耳,“你害怕我会死吗?” 她问出这句话,两个人的心都跟着震了震。 应朝寒咬牙,大手握住她的,似保证一般,“我不会让你有事!” 绝对不会。 责备愤怒的情绪一扫而空,剩下的是清晰的心疼和感动。 容暮吸了吸鼻子,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应朝寒,我不会死的。” 曾经被人那样伤害,她都活到现在,可见她的生命力有多顽强。 她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她还要陪着他,很久很久。 不知道他信没信,容暮只是轻轻地抱住他,声音软了几个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的话犹如誓言,响在他耳边。 他眼眶红了,将她紧紧抱住,似要勒进身体里去。 过了一会儿,她询问的声音响起。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留在你身边了,对吗?” 她不确定的试探告诉应朝寒,他之前对她的驱赶给她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嗯”。 容暮轻轻推开他,眼底还有试探,她凑到他眼前,“不会再赶我走了?” 他看着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微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容暮笑了。 肿胀的眼睛挤在一起,不太好看,可她眼底却像盛了星光,亮得他不由得多看两眼。 “这次,你不能再说话不算数了。” 第345章 总有一天,会娶她过门 她顿了顿,“否则,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原谅你,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跪着求你,你也不会回头?” 应朝寒接过话头,他本有揶揄她的意思,没想到容暮淡下笑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是。” “你以前跟我说,死也会缠着我,意思是你死都不会放弃跟我在一起……” 她抓上他的衣领,言辞凿凿。 “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因为其他事情而放弃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再跟你在一起。” 她连着说了三个永远,可见她有多认真。 那一刻,应朝寒的眼睛冷了些许,温温凉凉,快让她要在其中溺毙。 只是容暮依旧要保持理智和冷静。 他答应过她的,他不能忘。 容暮揪着他衣领的手紧了些,有些迫不及待,凶巴巴地道,“你快说是啊,说你永远不会放弃我!” 应朝寒微微一笑,抓上她的手,轻轻将她的手扳开,捏在手心里。 “不会放弃你,就算放弃我的命,我也不可能放弃你。” 容暮被他的情真所打动,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他说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她一清二楚。 他说不会,就是不会。 容暮这才罢休,“算你识相。” 应朝寒见她没有刚才那般生气了,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头,“有一个这么凶的太太,我要是不识相的话,应该会被踢出家门。” 容暮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你是你,我是我,谁跟你在一个家门?” 对于她的嘴硬,应朝寒丝毫不介意,笑得比谁都开怀。 然后,他在她的瞪视下,缓缓靠近她的耳边,温声细语,耳鬓厮磨。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娶进门的。” 呸。 容暮的耳垂有些燥热,心有些软了,可一想到刚才,她就不肯对他那么早就示弱。 她轻轻推开他靠近的胸膛,摆动食指,神情傲慢,有点颐气指使的样子。 “应先生,话别说的那么早……” 容暮睨了他一眼,眼神不屑。 “谁进谁家的门还不一定呢。” 谁知那在她面前从来就没有脸皮的男人邪邪笑着,眼尾都沾染着肆意的味道。 他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没关系,阿时,为了你,我可以主动进你家的门。” “!!!” 容暮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实在抵挡不住他臭不要脸的样子,闷着头把头转开。 瞅着前面开车的保镖,容暮的脸色越发不对劲。 他在她一个人面前这样就算了。 这还有外人在,还是他的下属。 容暮无法想象他们这些人看到平日里阴沉可怖、不苟言笑的上司,突然说出一堆骚话……还低微地向她低头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不要面子,她还是要的。 容暮咬着牙,气不过似的想在他手臂上掐一下,谁料他手臂上的人紧致饱满,掐不出一丝赘肉,容暮更不乐意了。 她掐了好几下,跟他的手臂较上了劲,没注意到头顶看着她的那股视线逐渐暗了下去。 第346章 怎样都是美的 “阿时,这么喜欢摸吗?” 容暮掐着他的手一顿,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望上去,某人像狼一样的眼睛深深地锁住她,让她周身无法动弹。 “摸着感觉如何?手感还满意吗?” “……” 她那是摸吗? 她明明就是在掐他。 容暮想反驳,他就更快地用语言堵住了她的口。 “你要是喜欢,可以随便摸,不过这大白天的,我们还是收敛一下……乖。” 说着,男人还提唇亲了她一口。 容暮气急,甩开他拥过来的手,再也不想同他说一个字。 车沿着山林,很快回了叶山别墅。 下车的时候,应朝寒又要抱她,被她狠狠拒绝。 容暮气得踩着极快的步子往里走,应朝寒下了车,就看见她气冲冲的模样。 啧。 他的女人真可爱。 佣人看到容暮这个时间来的时候,就惊得望向她。 只见女人气鼓鼓的,眼睛有些肿,踩在楼梯上的步子声音很大。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二楼,把门关得一声巨响。 整栋别墅都抖了一下。 然后,刚刚回神,门口那男人又悠哉悠哉地进来,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们,只是紧紧地盯着二楼的卧室。 “……” 奇怪。 诡异。 莫名其妙。 这两个人……在大中午一同回来,还真真是头一次。 “去弄点冰块。” 边上站着的佣人一愣,“冰……冰块?” 应朝寒好耐心地“嗯”了一句,盯着楼上的眼睛一动不动。 “弄东西包一下。” 佣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反问的人是谁,马上道了一句“是”,不明所以地往厨房走去。 应朝寒又补了一句,“快点。” “是!” 佣人几乎小跑着离开。 没一会儿,包好的冰块到手,应朝寒拿着那玩意儿,上下打量了一下,冰冷冷地问,“冷吗?” “???” 佣人头顶三个问号,这冰块……能不冰吗? 想到这是自己的老板,他如是回答,“冰块的话,应该会有点……” 话音一落,男人眉头一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发落时,应朝寒手一扬,把那袋冰块甩给他。 “……” 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咆哮,伸手接住后还滑了滑,差点脱手。 等他站稳,应朝寒已经拐上了楼。 他看了看应朝寒已经看不到的背影,再看了看手里冻手的冰块,表情逐渐微妙。 老大永远是老大。 他们这些人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慢腾腾爬上楼梯的应朝寒神色冷淡,步履慵懒。 要什么冰块消肿啊。 他家阿时再怎么样都是美的。 应朝寒这样想着,推开了卧室的门,往里走了几步。 周遭未见人影,唯有浴室里稀稀拉拉的流水声响着。 他顿住往床边走的脚步,转而走到浴室门外,曲起食指轻敲了两下。 然后,流水声就停了。 “阿时?” 他低低地唤了一句。 容暮擦着身上的水渍,“我马上就出来。” “……” 他不作声了,但浴室的门是磨砂质的,容暮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挨在门边,可能随时都会进来。 她在心里咒了几句,慌慌张张地擦了擦身上的水,拿过浴袍把自己裹紧,再拎了一张毛巾,揉着头发出去。 第347章 她的爱一点也不少 应朝寒其实站在门口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他回神,她刚刚开门出来,四目相对。 她的脸红扑扑的,被水汽蒸过,眼睛像在水里浸过,水漉漉地亮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和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往下,下颌微尖,脖颈莹白而细腻,锁骨凸起,精致而撩人。 他的喉咙滑了一下,容暮就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 他转身,看着她坐在床边揉着湿润的长发,侧颜温和美丽,然后翻找到了吹风机,弯腰插上床头的插座,嗡嗡的声音响在整个房间里。 容暮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呆,好在她也不太想同他说话,也就任由他看着。 “也不知道过来帮帮忙……” 虽说不想理他,可抱怨总归是有的。 她刚刚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到被耳边吹风机的声音全都盖过,他自然是听不见的。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 夺走她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也爬上她的头皮,慢慢地、耐心地、极其温柔地拨弄着她湿湿的头发。 热风有些暖,可他的手更暖。 谁也没说话,由着时间静静地流淌着,二人都无比珍惜这静默而难得的温馨时刻。 许久过后,他的手停了,吹风机也停了。 两手大手从身侧环上容暮的双肩,动作轻柔无比,似乎她就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他这般小心翼翼,容暮再想与他置气,都提不上劲了。 “阿时。” “嗯。” “你真好。” “……” “你特别好,真的。” 容暮舔了舔干涩的唇,点了点头,“嗯。” 她知道她特别好。 他也特别好。 容暮在心里说了一句,只是这话是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说的。 “以后不要再做今天这样的事了。” 容暮听到他提这件事,正要反驳,就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传来,熨烫着她的耳窝。 “我怕。” “不要在马路上飙车,不要学我吸烟,不要这么危险地来找我……” 他环着她的手变紧了。 “我会去找你的,只要你一句话。” 容暮咬着唇,眼睛不知道落在地上的哪一处。 “应朝寒,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为了你,我也可以奋不顾身、不顾一切,你和我之间,不是只有你在一直付出,我很努力地希望你知道……我想在你身边,不管有多危险……而不是让你为了我的安全,自以为是地把我推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你少。” 他搂着她的身躯狠狠一震,五指收紧,把手底下的浴袍布料揉成了一团。 “假如你真的有失败的那一天,我也愿意陪着你一起去经历这份失败,一起……下地狱也好,有你,我不怕。我也相信有我在,你也不怕。” “我们没有什么好怕的,所以……我们也不会怕输。” “……” “对吗?” 她轻柔的声音,说着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 她承认她爱他。 时至今日,他的阿时,终于说出爱她这句话了。 第348章 同父异母的兄长 男人的眼睛变成猩红的颜色,慢慢地就要掉下泪来,他被她感动得一塌糊涂,连一点面子都不想要了。 “嗯。” 容暮哪里知道他是什么情况,说完这些心里话,她才开始进入主题。 “所以,你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吗?” “……” 男人维持着抱她的动作,一动不动,容暮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往下拉了拉,他才松了开来。 看着她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神色严肃,应朝寒有些无奈,“想知道什么?” 容暮眨巴眨巴还有些红肿的眼睛,“今天的新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男人的眸光深了深,容暮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感到惊讶,也更心急。 “所以你知道你爸有个私生子的事儿?什么时候知道的?” 应朝寒拨了拨她耳边垂下来的一撮散发,把它别到她耳后。 “没比你知道得早多少。” “?” 容暮疑惑地望着他。 “他也就是为了防我罢了。” 谁不知道是为了防他。 容暮抿了抿唇,抬眸看着他。 “那那个私生子……是真的?” “……” 她这么一问,应朝寒有点迷了。 什么意思? 容暮比划了两下,试探地开口道,“会不会跟豪门电视剧一样,他搞个假的来吓唬你,等你受不了压力低头的时候……” 容暮的话还没说完,应朝寒就很不给面子地笑了。 他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出了声。 “阿时,我觉得我说对了。” 容暮捂住额头,虽然不痛,但她还是很恼火。 “干嘛!” “你脑子里成天只会胡思乱想。” 他毫不客气地打趣,气氛莫名转好了些。 “应庭心里只有应家的家族荣耀,私生子一爆出,对应家的名誉本身就有影响……如果是假的,被人查出来,或者后续自己否认,那他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还是打得贼响的那一种。 容暮皱着脸,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人,连父亲都不会做,满心只有权势,怎么可能敢冒那么大的险,去做欺骗所有人的事。 而且,就像应朝寒所说的,他这一步已经有损应家的颜面了,他敢用这一招,说明他已经忍无可忍,或者……已经没有最后的招数了。 容暮想到这里,心情突然有些郁闷了。 “那你知道他多大?人在哪儿?” 这两句话,都问到了点子上。 应朝寒逐渐烦躁起来,条件反射地摸了摸四周,想摸一根烟抽抽,被容暮拍了一下手,作为警告。 他摸了摸被打的手,表情深沉,没有一点不正经。 “两岁。” “什么?” 应朝寒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然后,她明白了。 容暮猛地站起了身,声音有些高,“他比你长两岁?” 或许是她的声音过大了,应朝寒的脸色又沉了沉,眼眸低垂,算是默认。 “……” 容暮心里已是兵荒马乱。 那个人比他大,就说明他父亲一早就跟那个男人的母亲在一起了,并且有了孩子……可有了孩子之后,应庭竟然回头娶了应朝寒他母亲! 第349章 准备回帝京 艹。 容暮在心里狠骂了一句渣男,再联想到以后…… 那个男人比应朝寒大的话,他如果回了应家,被应庭所承认,那么……应朝寒的长子身份就会受到极大的威胁,那他如果想扳倒他父亲,不是难上加难吗? “嗯。” 他这句回答,不知道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还是回答她心里的问题。 容暮的脸再次皱了起来,配上那肿胀的双眼,莫名有些好笑。 应朝寒那么看着,倒没觉得现在这个话题有多严重,挺好脾气地抬手,摸了摸她微肿的眼皮。 容暮的睫毛颤了颤,顺从地闭上一边的眼睛,任他抚摸。 “……你之后会怎么办?” 这么冷静,是因为做好准备了吗。 应朝寒的手不停,容暮一只眼睛瞅着他,摸不清他心情的变化。 “不是什么事都需要做准备的。” 应朝寒说着,语气有些寡淡。 “……” 没准备……那他还这么悠闲? 应朝寒道,“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判断和捕捉心思的,他会做什么,会怎么做,目的是为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被别人知道的。” “何况……”他微微停顿,黑眸发黑,“就算是他的私生子,是他手里最大的一颗棋子……可谁又能保证,棋子没有自己的意愿和想法呢?” “阿时,这个人……是我的敌人,但并不代表……他不会成为应庭的敌人。” 容暮听着他一口一个应庭,也没什么多余的感觉。 毕竟啊,那是一个又坏又渣、冷酷刻板的一个男人。 “你有见过他吗?以后……打不打算互相沟通一下,比如结盟什么……” 他这样说,或许他们可以站在同一战线,这样的话,扳倒应庭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 应朝寒的眼角扯了一下,默默地放下手,有些无奈。 “你觉得我需要外人的帮助?” 这话说的,似乎有几分危险。 容暮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当然不!” 她只是希望赢的机会可以更大一些罢了。 应朝寒斜了她一眼,眼底有些不屑。 “他才刚爬回应家,不会那么快地暴露自己的野心。” 他扬了扬下颌,“回了应家,就是他的好儿子,比起我这个违反父命、不受掌控的儿子……他当然得做个好榜样,让外界更加认同他,也认同应庭做的选择。” 男人的声音低哑,如沙砺般磨着,嘲讽之意很是明显。 “没关系,我知道你好。” 容暮靠进他怀里,多少有些故意安慰的意思。 应朝寒笑了笑,然后叫道,“阿时。” “我在。” 应朝寒顺了顺她的长发,坦白道,“我这段时间要准备回帝京了。” 怀里的人儿一僵,他接着解释,“你我都知道我继承人的位置受到威胁,家族和公司内部自然都是知道的,我得回去看着所有人的动向。” 他抚着她的后背,有些疼惜。 “我会早点处理完事情,然后回来找你。” 容暮突然退开,张了张唇,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陪他去吗? 可容家也有许多事在等着她,她父亲也需要她,她走不开的。 第350章 怕舍不得走 应朝寒看穿了她的想法,面容愈发柔和,“我不会有事,处理完事情,我就会回来,你乖乖在这边等我,好吗?” “……你要去多久?” 容暮轻声问了一句,应朝寒没有立刻回答。 最后,他在她焦灼的视线下回答道“不会太久的”。 容暮对着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无法言语,他这样说,无非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场斗争需要多久。 她想说什么,又发现一切都是枉然。 “……” 瞅着她失落的模样,应朝寒矮了矮身子,从下往上地看她,宽慰道,“应该还会等两天,这两天我好好陪陪你,哪里也不去。” 这话与要跟他分开这件事比起来,完全没有一点安慰的味道。 可她也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只能点点头。 “走的那天,别来送我。” 容暮怔忡了一下,想也不想就立刻反问,“为什么?” 她想再看他最后一眼都不行吗? 应朝寒眸色温和,神情宠溺。 他感慨似地道,“看见你,我怕我舍不得走。” “……” 一句“那你就不要走”哽在容暮的喉咙里,他要去做他这辈子都最想做的事,她不能那么自私地要求他留下,虽然她很想这么做。 容暮缓缓点了点头,终是鼓起勇气,郑重地说道,“我会好好管理公司,陪着我爸爸,每天按时回家吃饭,不在外面四处晃荡,照顾好自己……所以应朝寒,你去吧,不要想我,不要担心我的安全,全力以赴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等你回来。” “……好。” 他粗噶的声音传来,又隐忍,又温柔。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毯上,满室都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第二天下午,容暮坐在叶山别墅的客厅里,抱着一小半西瓜,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屏幕上正播放着这两天最热的新闻,也就是应家私生子的问题。 画面理的男人五官端正,神情肃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对着镜头说着话。 容暮听着,挖了一勺西瓜送进嘴里,对电视里响着的话没有一丝意外。 “结婚前所生……不是私生子……是年龄最大的儿子……应家血脉不该流落在外,应该回到应家,担起自己的责任……” 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搪塞的也就是那些吃瓜群众。 容暮心里这么想着,愤愤地戳了一勺子西瓜,塞进嘴里。 尝着那充满水分又甜蜜蜜的味道,容暮看了看西瓜,又想到自己刚刚想的话,顿时不想再吃了。 应朝寒刚从楼上下来,就看到她砰地一下把西瓜摔在桌上,整个人气鼓鼓的,像在跟谁置气。 他跟电话里说了几句就挂断,然后往她走了过去。 容暮察觉到阴影落下,回头正好看见他走过来,她很自然地伸出手,“忙完了?” 应朝寒接过,抓着她的手坐下,“什么事惹你生气?” “我没生气啊。” 容暮否认。 应朝寒看了一眼那个西瓜,“那是西瓜不够甜?” “……” 容暮觉得他肯定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爸如今光明正大地承认了那个私生子,还说时机成熟后就会让他在公众场合亮相,这这这……简直了! 第351章 没关系 一大堆骂人的话堵在容暮脑子里,最后,她就冲着电视骂了一句,“你爸真不是个东西!” 应朝寒挑了挑眉,他从来不在容暮面前提应庭是他爸,因为觉得他根本不配,可容暮这么说,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反感。 他幽幽地望向电视,看了看之后,蛮配合地道,“确实。” 容暮又道,“要是搁在古代,他就是个被浸猪笼的料。” “……” 应朝寒笑,淡淡地提醒她,“阿时,浸猪笼……是对女人的惩罚吧。” 她睨着他,“对,对你爸来说,浸猪笼算轻的,应该千刀万剐。” 啧。 “暴力。” 容暮一瞪,他立马就改口道,“我暴力,你不也喜欢吗?” “古代要求女人三从四德,怎么不要求男人为妻子守身如玉?” 容暮吐槽着,表情越发生动。 “你看你们男人,只晓得招惹情债,这儿生一个,那儿生一个,回来还得两个人抢家产,真不知道这爹是怎么想的……” “风流成性,不负责任,真是男子本色!” “……” 应朝寒有些无语,是他那爹惹出这么多事,又不是他三心二意。 怎么听她说的,就跟他出轨被抓了一样…… 容暮看着屏幕,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一会儿骂他爹品行不好,一会儿骂他爷爷不教育好他爹…… 应朝寒起身抱过那吃得还剩一小半的西瓜,细细地挖了一勺,送到她嘴巴里。 容暮说着,咽了咽口水,移着下巴过来,一口咬住勺子,敷衍地咀嚼了下,就吞下去了。 看着她这小动作,应朝寒原本低沉的心情回暖了些许。 等到容暮的肚子快吃饱了,她才停下来,瞅了瞅已经完全没有果肉的西瓜,她有些迷了。 吃了这么多? 本来就有些窘迫,谁知道男人还问她,“吃饱了吗?还要不要再来一点?” 容暮脸上一热,眼神游移了两下,摇了摇头。 “不吃就来听我说件事。” “……” 容暮心头一跳,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她看了看依旧在播放着采访应庭的电视节目,胸口发紧,声音很轻,“你要走了?” 应朝寒垂眸,“嗯。” 吃进去的西瓜顿时就不香了,甚至觉得整个胃都变凉了,人也冷了下去。 她眨了眨眼,“什么时候?” 应朝寒道,“晚上八点。” “……” 今晚八点吗? 这么快。 容暮原本以为他的几天,至少也有四五天的,没想到,昨天他才说完会好好陪她,今天晚上就要回帝京了。 这一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即使应朝寒一再保证,他会很快就回到她身边,只是这次回帝京,她知道很凶险,他要对抗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辈,那是应家如今的当家,应氏集团的最高掌权者,是他恨极了的父亲……还有那威胁着他身份地位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万一,是个唯他父亲命是从的男人,或者是个怯懦无比、贪图享乐的人,应朝寒怎么应付得过来啊。 哎。 还是担心。 还是舍不得。 可纵使她思绪良多,此刻也怕他再多想些什么,于是勉强自己笑着道,“没关系,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第352章 我会等你回来 男人喉咙滚动了一下,低低地回答,“……好。” 他细细地看了看她,只觉得她的笑容苦涩,却还硬是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心尖上泛着轻微的疼痛。 然后,应朝寒道,“一会儿吃了晚饭,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的,你晚上就得走了,不用花时间送我……” “阿时。”他下了点重音,有点劝告的意味,“回去,当然没有你重要。” 他不能让她看他的背影。 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人要先走,那么,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离开的人一定是他。 不能是容暮。 她已经够懂事了。 他不能再让她承受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不知归期的痛苦。 容暮哽了一下,其实她想看着他走的。 可是,她答应过不去送他。 不去送也就罢了,为什么他要送她走? 他是怕……她失落吗? 容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扯着唇,面容温顺,“好。” 晚饭的时候,应朝寒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有容暮,一直在找着话题,不希望两人停留在离别的氛围里。 她一直说着着不着边际的话,而应朝寒句句都应着,不停地给她夹着菜。 后来,她还抱怨他夹得太多,她会长胖,应朝寒顿了顿,甩了句“趁着我还在,你多吃点,我怕之后你想我想到茶饭不思”,惹得容暮差点恼羞成怒。 时间再慢,都在一步步地走着。 看着时钟,不管多不情愿,容暮还是要走的。 “走吧。” 应朝寒拿了车钥匙,叫了声容暮,她在大厅看了一会儿,转身跟着他往外走。 他们在门口遇到了陆邡,陆邡看着二人要出去,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我送她回容家。” “……” 陆邡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指向七点,“应哥……” “东西在楼上,去收拾,等我回来就走。” “……是。” 话已至此,陆邡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看了看应朝寒身后的容暮,说道,“容小姐,您往后保重,也请放心,我会把应哥照顾好的……希望我们能早点再见。” 容暮抿了抿唇,微微鞠了鞠躬,眼底真诚,“希望你们往后一切都好,我等你们回来。” “一定会的。” 陆邡肯定地回答,面上有些动容。 应哥跟容小姐一路走来,实在不易,平静的日子还没几天,现在又要分开…… 只是他比谁都知道应朝寒心底的痛,也知道应朝寒这样急着回去面对应家,也是为了容暮。 他想安稳地在她身边。 想心无旁骛地爱她。 而陆邡也希望,一切都能顺利,他会一直跟在应朝寒身边,无论富贵平安与否。 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车厢内寂静无比。 十几分钟的路程,这次在容暮想象中近了很多。 等停在容家外时,她还没回神。 应朝寒解开安全带,忍了许久,终是翻过位置,附在她身上,将她紧抱。 容暮全身僵硬,把心里的酸涩和疼痛压下,回抱住这个她爱到深处的男人。 许久,男人从她身上退开,帮她解了安全带,并且主动开了她那边的车门,声音低哑着道,“去吧。” 容暮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她稳住颤抖的身形,踏了出去,明明心里痛得不成样子,回身时却笑靥如花。 “应朝寒,我会等你回来。” 第353章 她在哪里,哪里才是家 夏天的夜,应该有微风,还有蝉鸣。 可城市里的夜晚,除了灯火通明,就是车水马流。 应朝寒踏上返回帝京的飞机时,站在机舱口,向着身后望了过去。 叶山别墅建在叶山山顶,地处高处,风正大时,就得经受最烈的风的洗礼,阳光正足时,就得经历最严酷的暴晒。 高处不胜寒。 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应朝寒俯视着这座城市,头一次赞同一句话。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他可以因为仇恨,而讨厌帝京,和与他相关的一切; 也会因为容暮,爱上这座不大、不繁华、却让他倍感亲切的地方。 她在哪里,哪里才是家。 而他现在,要离开家,去一个他此生都不想再回的地方。 男人深沉的视线滑过天际,也不知是朝着哪个方向,露出一点点深情和眷恋来。 “应哥,我们该走了。” 陆邡满脸严肃,轻声提醒。 应朝寒垂下那比黑夜还要深邃的眸子,转身进了机舱。 门被关上。 轰鸣声响起,一抹亮飞上天空,最终和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儿融在了一起…… 帝京,应家。 “他回来了?” 保养得十分得当的手端着一壶茶,清茶的幽香从刚倒出的壶口散出,还有淡淡的白雾飘在空中,顷刻散去。 管家站在桌边,低着身子,“是的,少爷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十点左右到帝京。” “嗯。” 是该回来了。 桌前的男人动作优雅,端起那冒着热气的茶轻轻吹了吹,细细抿了一口。 “好茶。” “你觉得……他这次是为什么回来?” 桌案前的男人放下茶杯,幽幽地问道。 管家头也没抬,斟酌了下语气,“老爷,少爷这次回来,应该是向您赔不是的,您看看……是不是让慕少爷……” “嗯?” 一个单字,威严感顿生。 管家连忙改口,“您看是不是让大少爷和二少爷互相认识一下,然后……共同为应氏的未来努力。” “哼。”应庭冷哼了一声,满眼地不耐,“你真觉得这小子是回来赔罪的?” 以他对他的了解,他这次回来,怕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好与他一较高下。 呵。 作为他的老子,难不成还能输在他的手里。 他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了,如果他把这招撤了,让他稳住了继承人的位置,往后这应氏,还能有他应庭的立足之地? 他不可能让他得逞。 既然是两个儿子,让他们去斗,又何乐而不为呢? 无论如何,他一点损失都不会有。 就算真的死了一个,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吗? 留下来的那个,不管是谁,至少,他都学会了弑亲,依旧能继承他的意志。 成大事者,不该为任何情感所困扰。 亲情? 呵。 身在应家,那种情感就不该有。 应庭的话,管家不敢回答,他偷偷往上斜了一眼座位上的男人,然后立刻移下视线。 应家的这场风雨,已经避无可避。 就是不知,往后的某一天,这权势大于天的集团掌权者,会不会因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莫及。 第354章 他不想要什么 应庭等到晚上十二点,应朝寒都没有回来。 等到他叫人一查,才知道应朝寒一到帝京,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一个私人会所,会见了一群帝京出了名的公子哥。 说是公子哥,其实就是一群好吃懒做、成日混天度日的富二代,如果没钱,就跟街上的地痞无赖没什么区别。 应庭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他这一出,也着实把应庭气得不轻。 他在家等着他回来,同他说几句,表达一下此刻他心里的想法,可谁知道他这个儿子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不然,他就是故意想气他! 事实上,应朝寒并没有这个意思。 飞机一落地,他也的确是去了一家私人会所。 只是,在这途中,他还跟容暮发了几条消息,等到了会所之后,他进了包厢,大约十多分钟就出来了,然后七拐八拐地穿梭在会所里,直到他找到他今天想来见的人。 豪华包厢里,灯没有全开,色彩有些阴暗,一名身姿清瘦的男人坐在木质雕花的桌边,手边放着一杯没有颜色的水。 应朝寒进了去,门被后面跟着的陆邡关上。 他走到那个男人的对面,双手拍了拍衣服,坐上那精致典雅的木质座椅,一只脚搭上另一只的膝盖,从包里摸出一直烟,点燃,吸了一口,才透过白烟,看向桌子那边的男人。 男子眉如墨画,鼻梁高挺,面容清明俊秀,棱角很淡,在灯光的映射下更是显得毫无攻击力。 他的肤色很白,白到皮下青色的血管都能被让人瞧见,他厚薄适中的唇闭着,眼里毫无锋芒,温和地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找我有什么事吗?” 开口的声音如同他这个人一般,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比叮咚的流水还要悦耳几分。 然而,应朝寒并不吃这一套。 他咬着烟头,丝毫不怕对面这人不喜欢烟味,反而故意对着空气呼着气,眼神深沉似海。 “别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想要什么,你别比谁都清楚。” 应朝寒很是直接,一点都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 男人眼光依旧很淡,看上去像个病重的患者,又有些超然物外的感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呵。” 应朝寒冷冷一笑,不屑的冷视甩了过去。 “你来应家的目的,应该不想让我的人说给你听吧。” 男人并不慌张,动也没动,眼里没有波澜。 “我没有目的。” “我身体里流着应家的血,回应家并不是我的打算,是他的打算。” “你的父亲和爷爷,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不会让应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所以我才会回应家。” “我并不想来插手你们的事。” 应朝寒斜眸,唇中苦涩的烟味让他的头脑随时都保持着清醒,也对这个男人的话嗤之以鼻。 “这趟浑水,你都插进来半只脚了,现在跟我说不想……” 应朝寒嘲讽道,“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要他相信他没有任何目的,永远都不可能。 如今应家刚被他搞成这样,这个男人就趁着机会来了。 第355章 我是你大哥 要说是因为应庭,应朝寒也是可以信那么一点的,只是说他全是因为应庭的话,打死他他都不会信。 一个从来没有养过他、没给过他一分父爱,如果不是这事,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被应庭注意到……他会因为这个仅有血缘的父亲回应家? 没有别的目的…… 这世界上有做事没有目的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应朝寒把烟夹在两指之间,幽然的视线就定在他身上。 男人冷淡得恰到好处,让人感觉不近不远,却又让人觉得无法亲近。 或者,让应朝寒无法亲近。 半响,他才抬起没有其他多余情绪的眼,与应朝寒咄咄逼人的视线对上,脸上没有任何不适,云淡风轻得仿佛感受不到一点压迫感。 “我只想回应家。” 应朝寒一顿,幽暗的眸眯起,似乎在确认他这话里的意思。 “你要跟我作对?” “我只是想回应家。” 男人淡淡地重复,脸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温和得让人想抓狂。 “应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应朝寒丢下烟头,星火在地毯上烧着,有些灰色的烟飘起,空气里也有了些许烧焦东西的味道。 两人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应庭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糊弄。” 他的话激不起男人心里的一丝涟漪,他端起桌上的热水喝了一口,然后道,“他是你父亲,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始终是你的父亲。” 应朝寒又笑了。 眼里的讽刺之意明显到溢到面上,“你可别说,你是为了认祖归宗才想回应家的……” 男人淡淡的视线落在应朝寒的身上,眼里的神色好像他说的真的是对的。 应朝寒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慕泫光,你到底想做什么。” 被称之为慕泫光的男人终于有了一点别样的神采,他的眉头动了动,眼里有不赞同。 “应朝寒,我是你大哥。” 去你妈的大哥。 应朝寒受不了他这样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瞪着眼否认,“我妈只生了我一个,你也别给你妈找儿子!” 他最讨厌有人跟他讨论亲情。 大哥? 他一个被人关在一座城里那么多年的废人,配当他的大哥吗? 同父异母,想到这个,他就觉得眼前的人和应庭一样让人恶心,甚至……因为他身上流着应家的血,他也觉得自己恶心! 或许是因为应朝寒有些激动了,慕泫光顿了顿,居然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排斥这个称呼,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自称为你的大哥了。” “另外,关于回应家的事,你应该明白,他的话没人能反抗,我现在已经这样,回应家是已经定下的事了……但是,我不会同你争什么,你放心。” 他今晚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听上去处处都在为应家、为应庭、为应朝寒说话,唯独没有为他自己。 可这些听在应朝寒的耳朵里,就像火上加油一般,把他心头的火点个正着。 “你假惺惺地说这些话,有意思吗?作为一个男人,能不能有个男人的样子?!” 第356章 别挡老子的路 叽叽歪歪的,连个女人都不如! 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世上,伪善、装软弱无能的人,原来真的不少。 应朝寒猛地站起身,气场冷了下去,冻得人浑身发寒。 “不管你想做什么,老子警告你,别挡老子的路!” 他拍了下桌子,桌面上的那个杯子差点倒下,慕泫光出手扶住,一些水从杯中甩出,落在了他手上,一下子红了一片。 “你走你的路,看准了!千万别走叉了道!” 应朝寒懒管他的反应,转身往外走。 门被一阵疾风带上,砰地一声,响在整个包厢里。 桌边的男人没有动作,只是盯着手上刺痛的一片红,陷入沉思。 他的这个“弟弟”,脾气不大好呢。 也不知道,让他知道他现在正在做的事,会气成什么样呢? 清淡的唇边隐隐勾起一抹笑意,一秒的时间便迅速隐下了。 以后的事,还多着呢。 包里,手机震动。 纤长瘦削的手伸进衣袋里,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时,那点笑彻底不见了。 “喂……” 男人的声音温和如初,表情静漠,在不太明朗的包间里显得莫名地冷。 “好的,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准时到的。” 说完之后,他还说了一句“谢谢”,才看着屏幕,等着对方挂断。 然后,他看着桌上把他烫了的那个水杯,抬手握住,将里面的热水全都喝下。 移至空中,松手跌到了地上。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不知道他们最后能如何呢? 翌日清晨,应氏集团总部。 应庭带着慕泫光正在开一个内部会议,集团高层全都聚集于此,对此时跟在应庭身边的年轻男人充满了疑问。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男人是谁。 前几天,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应氏的股价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只是在应庭的带领下,慢腾腾地涨回了原来的趋势,于是,他们这些颇有微词的人也不敢在说什么了。 应庭的能力,他们也清楚。 否则,这么多年了,应家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还能稳握商界的经济命脉,不仅是以为应氏涉及方面太多,还是因为领导人足够优秀,有宽广的眼界和领导的能力,能知晓市场的导向,从而带领应氏蒸蒸日上。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如今的长子——慕泫光,在今天正式回归我们应家,往后,他也是我们应氏的一员。泫光对商业发展这块有超前的天赋,所以各位往后也要多多关注他、培养他,让他早日熟悉公司内部流程,为应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 偌大的会议室安静了三秒,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谁也没想到,应庭会在会议上承认慕泫光的身份。 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长子”这样的话来。 不仅承认了身份,还光明正大地把人带进公司,直接让其加入公司的管理层……除了集团的最高掌权人,怕是也没人能这样干了。 众人心思各异,有人巴巴地恭贺,有人沉默着不语。 只是这表象没有维持几分钟,会议室的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第357章 下一任继承人 身着一身黑色的男人表情冷漠、肃杀,黑色衬衣穿在他身上,放大了他身上那股子肆意的劲儿,他领口的扣子解开,露出点点锁骨,更显得放荡不羁。 他的脚刚刚踮地,眼神犀利地扫了一圈整个会议室,立刻就有人站起身来,出声喊道,“应少!” “……” 应朝寒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那人稳了稳便坐下了。 应少来了,他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应朝寒缓缓走到会议桌旁边,斜了应庭一眼,倏地一笑,张狂无比。 “开会怎么没通知我一声,好让我来听听二位的高谈阔论。” 话音一落,应庭的脸立刻就黑了。 “你这么忙,回来也没通知一声。”男人没给他机会,继续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好好听着我的安排。” “行。” 应朝寒答道,漫不经心的表情让应庭越发不喜。 他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野心太大…… 如果他能向他认错,其实两父子合力维护应家才是最好的,他也不需要去找一个所谓的傀儡儿子。 应朝寒扫到应庭那阴沉的表情,不屑地撇开视线,落在身边离得最近的那个人身上。 四十多岁的男人虽说经历不少,可看到应朝寒那样子,竟是自觉地站起了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这无声的一幕,落在会议室所有人眼中,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他懒懒地坐下,后背靠在椅背上,脚一抬,放上另一只脚的膝盖,回眸看着站着中央的应庭和慕泫光,表情深沉,暗夹嘲讽。 应庭对应朝寒的意见更大了。 他不露声色,嘴里交代道,“应氏现在的发展正值巅峰时期,也是一个考验诸位的时期,泫光在这个时候进了应氏,我自然希望大家不要对他要过多的意见,能够帮助他的尽量帮助,尤其是朝寒……”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表面的废话,总算是点到了他话里的主题。 “泫光是你的哥哥,但是你比他熟悉应氏内部的发展流程以及重点项目,带他熟悉集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没有询问,只是专治的要求。 应朝寒一直没说话,两只手交叉于胸前,表情淡淡的,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偶尔会抬眸,看一下在应庭旁边沉默不语的男人,唇角的弧度向下,心思逐渐深沉。 “……” 过了大约几分钟,所有的场面话都讲完。 “关于应家继承人的事,我很明确地告诉大家,近期我会对我的这两个儿子进行考察,虽然泫光今天刚入集团,但我认为他的适应能力是非常强的。而朝寒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我决定,将现在应氏最大的一个网络项目交给我的两个儿子,由两人分别领导手底下的精英,来为应氏的未来谋取一个更好的发展……” “谁能获得大部分人的支持,那么……谁就是应家下一任的最高掌权人。” 众人哗然。 谁也没想到,今天会接二连三地听到这样爆炸的消息。 先是空降的大儿子要进入集团内部,后是公布应家这代人为最高掌权人的争端。 第358章 大哥,你可得努力了 所有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 整个会议室里,除了应庭、应朝寒和慕泫光,所有人都在激烈地讨论着。 “这事不妥!”一名高层叫道,“慕少爷才刚进应氏,很多事情根本无法立刻上手,这两人的实力悬殊太大了……” “是啊,何况应少在应家这么多年,这……这没法比啊!” “怎么没法比了?都是一起接触这个项目,大家都是从头做起,通过项目的增损来定下一任继承人,于情于理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 争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两边逐渐分成了两个派别,互相对立。 场面一度失控。 应庭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他出言两次,都没让大家停下,最终只能作罢,阴沉沉的脸就看着这群所谓的公司元老,在两个年轻人面前吵得不可开交,就差快动手了。 “行了。” 不重不缓的一声,响在人群中。 一开始他们依旧在争执着,随后,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一个个的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那面色不郁的男人。 会议室慢慢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应朝寒在这份安静中起身,扭了扭脖子,动作蛮横,姿态懒散,看得应庭心口直发热。 “父亲刚才那话,可是真的?” 应庭扫了一眼旁边静默的慕泫光,脸色很难看。 “是!”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应朝寒放肆地笑了,看向应庭和慕泫光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就应下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似乎引来众人又一次的声讨,而应朝寒只是转过身,严酷的眼神在全场转了一圈,便没有再开口了。 他往应庭走近了两步,在应庭以为他要做什么威胁他的事情时,他却在慕泫光的面前站定了。 随后,一只大手拍上慕泫光的肩膀。 “大哥,你可得努力了。” 不是什么闲言碎语,也不是多难听的话,可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让人觉得全身上下都难受得要死。 比如应庭。 在应庭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时,应朝寒直接往外走去,没留给身后人一个眼神。 他知道,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包括他。 但他不会回头。 无论如何。 等到应朝寒走了以后,会议室里又响起了小小的讨论声。 应庭突然发难,“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有一点身为集团高层人员的意识吗?如果这是对外,你们得把应氏的脸都给丢尽……” “……” 骂了挺长一阵子,应庭才让人们都离开,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被应朝寒气昏了头,大气不敢喘一句,默默地退出了会议室。 剩下火大的应庭和面无波澜的慕泫光。 一会儿后,那清俊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父亲,您别生气,为了这些事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砰地一声响起,应庭一巴掌拍在桌上,听到他这样说,才收了点火气。 “你别大意轻敌,那小子精明得很,如果你没法赢过他,说再多你也是个废物!” 被这样骂,慕泫光没有露出一点不适。 第359章 势均力敌 “是,我会跟着下面的人好好学习……” “行了行了!”应庭不耐烦地道,“别给我说这些漂亮话,没有什么比结果更重要……你赶紧去学着,别让我对你也失望!” “是。” 他谦顺地低头应着,表情很温吞,应庭看了看他,便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看着办”的话,拉开会议室的门离开。 满室寂静。 像没人来过。 慕泫光在原地站了良久,缓缓走到落地窗前。 太阳初升,昏黄的阳光照耀着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让所有黑暗都无处遁形。 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眼睛又黑又亮,在灰暗与清澈的边缘徘徊着。 天气真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呢? …… …… ……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慕泫光凭借着自己稳重深沉的行事手法,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在项目上的规划也初具模型,而应朝寒却还在慢慢熬着,几乎事事都还没开始着手。 底下的人疑惑又担心,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又是一周一次的集团例会,应庭又一次在会议上表扬了慕泫光。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什么,往慕泫光这边靠拢,而应朝寒手底下的人似乎越来越少。 也有人为此心惊胆跳。 人都快走光了,就算应少真能有什么后招,他真的能在最后力挽狂澜吗? 就连陆邡都有些诧异应朝寒这次的做法。 当他忍不住追问应朝寒时,应朝寒只是道,“当一群马里面混进来几只居心妥测的鹿时,你想出再多能跑得更快的方法,都只能成为别人的捷近……所以,咱们就不做这样方便别人的事儿了。” 陆邡不太懂。 可没过几天,他就知道了。 当那几个平日里表现出一副忠心模样、暗地里却向应庭递消息的人跪在地上求饶时,陆邡才知道,他应哥是多么有远见。 内奸。 他从来都没想过。 只是这样的人,确实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陆邡气得想把他们剁了,却也忍着询问了应朝寒的意思。 男人没有过多意外的表情,让保镖把人给应庭送了去,后来的事儿就不知道如何了。 总之,之后的商界,再也没了这几个人的名头,人也仿若人间蒸发。 陆邡不追问,应朝寒也不关心。 只是,那半个月里,应朝寒手里关于网络项目的计划取得了突飞猛进的效果,把应庭气得够呛,把手底下的人骂了个遍。 只有慕泫光,依旧温吞淡然,没有多余的情绪。 小半个月过去,两人在一轮周会上几乎是势均力敌。 应庭担忧着,也愤怒着,却拿应朝寒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每天都鞭策着慕泫光,别让应朝寒风头太盛。 直到第二个月的最后一周,应朝寒带领的团队在会议上碾压了慕泫光若领导的团队时,应庭才是真的急了。 这天,所有人都已经离开。 应庭留下了慕泫光,看着他的眼睛越发不屑。 “如今都已经这样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让他在这事上领先这么多?你和你手下的人都有什么用!” 第360章 他会赢的 “父亲,您别生气。” 每一天,他几乎都要说这句话。 而这句话,却成了引燃应庭怒火的导火索。 他腾地从座椅上起身,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火辣辣的痛感从左脸颊传来,疼得慕泫光蹙了蹙眉头,随即那点不耐就消失了。 应庭责骂的声音响起,比他打的那一巴掌还要毒辣。 “我让你回来是为了让你跟他对抗,让你给他下马威,不是让你丢我的脸!同样是儿子,你半点都不如他!”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连废物都不如,我拿你来有什么用?我这样帮衬着你,里里外外帮你打点,把我手底下的能人都给你用了,你回报我的是什么!是被他在会议室当众羞辱吗?老子今天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应庭气得满脸通红,那精明的脸上都是气急了了才有的愤怒。 难听的话越来越多,不堪入耳。 慕泫光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把应庭的话都听进去了,又像是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他静静地听着那些不属于面前这个中年男人骂得出口的污言秽语,侧脸柔和,还有些淡漠的麻木,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应庭骂了整整十多分钟,他也静静地听了十多分钟,像个没有情感的雕塑。 等到应庭消了消气,看着他这没有一点斗志的样子,又着实觉得他过于冷静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应庭这样问了一句。 慕泫光抬起眸子,颜色温淡,“我在想,怎样才能让父亲您满意。” 听到这话,应庭的气总算消了一些。 “比他优秀,比他能干,比他能胜任应家的继承人。” 他顿了顿,看了眼前的大儿子一眼。 “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我自然会对你满意。” 男人淡色的唇紧了紧,语气也不知是真诚还是敷衍。 “我明白了。” “……” 应庭觉得他这个儿子莫名其妙,头都被气疼了。 培养了多年的儿子,成了一只白眼狼。 从外面带回来的儿子,同样是血缘之亲,他却一点都看不上。 在他眼里,他依旧觉得应朝寒是应家最适合的继承人,只是……这个儿子心里满怀着对他的仇恨,他也没办法把整个应家交到他手上。 他会毁掉这一切的。 所以,他就算再舍不得这个儿子,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逼他。 假如,他还愿意回头,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不能给他一个机会的。 至于这个大儿子…… 比起应朝寒来差太多了。 他的母亲那样低贱,他就跟他母亲一样低贱卑微,根本不配做应家的继承人。 “你自己多想想办法,不管你怎么做,只要能赢他,你才有机会……” “只要能赢,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清淡的声音传来,悦耳动听。 慕泫光截断应庭的话,望过去的眼神淡到空无一物,没有装下任何人和事。 应庭一顿,心里起了点探究的意味,正要看清他眼底的情绪,就被他一句话给吸引住了心绪。 “您放心,我会赢的。” 然后,慕泫光低下眸子,微微附了附身,转身往外走了。 头一次,他留给应庭他的背影。 头一次,应庭觉得他这个儿子似乎……跟他想象中有些不大一样。 第361章 麻烦容小姐把自己寄过来 a市,容家。 每周都有一天,容暮会选择在家里。 陪陪容南浦,和吴嫂聊聊天,偶尔也会出去走一走。 在应朝寒走了以后,她的生活彻底回归平淡。 她每天都在容氏和容家来回奔波,有时候会因为公司的事应酬,但是这样的机会不多。 容暮正在厨房里切水果,打算过一会儿给容南浦送上楼去。 正拿起一颗红得诱人的苹果时,手机就响了。 她把刀放下,看了一眼屏幕,手抓过一边的帕子擦了擦,接了起来。 “怎么了?” 她开口就是询问,应朝寒便笑了。 “没怎么。” “……” 没怎么,干嘛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她不是跟他说了她今天在家么? 容暮往外面看了看,确定没人守着,才大胆地跟他说起话来。 “你不是忙得很吗?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让我做……” 应朝寒坐在桌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是有事让你做。” “什么事?” 容暮不疑有他,一脸认真地道。 应朝寒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心情有些愉悦。 “我忍受不了相思之苦了,麻烦容小姐把你自己寄过来。” “……” 容暮一怔,反应过来他是在调侃她。 亏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有什么事! “你无不无聊……” “我说真的。” “……” 然后,他不说话了。 听筒里能听到他淡淡的呼吸声,似乎吹拂在容暮的心上,有些酥,有些痒。 那道低沉的男声透过电话传来。 “阿时,我很想你。” 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发消息告诉她,他很想她。 只是这是这两个月来头一次,他这样直白地表达对她的想念。 容暮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泡进了蜜罐里,甜得牙齿都在发酸。 “我也……是。” 她轻轻软软的嗓音很小声,也很动听,落在男人的耳朵里,几乎小声到听不见。 但他就是听见了。 两人开始静默。 许久,男人才有些忍不住地道,“你可真是……想要了我的命……” 不知怎的,听到他这话,容暮的心一跳,脸就红了。 她就是顺着他的话说一下,怎么就是要了他的命了…… 也许是她比谁都要了解他,所以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容暮往厨房的窗边走了过去,神情温柔且认真。 “你那边怎么样了?” “……” 应朝寒不语。 “阿时,你是在转移话题吗?” 容暮一瞪,这才想起他根本不在自己面前,提了提嗓子,“我说认真的!” “嗯。” 他态度有些敷衍,容暮正要质问他,就听见他道,“还不错,没什么大事。” 容暮不信。 虽然他语气轻松,但是这段时间关于应家的事,她是全都偷偷关注了的。 一开始她也问过他的规划,他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让她不要关心这些事,乖乖等他回来就好。 只是……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背着容南浦和何浩,偷偷看这阵子关于应家的所有新闻和实时报道,无论是继承人的事,还是他那个已经露面的“大哥”慕泫光,她都挺清楚的。 还有最新网络项目的争夺。 第362章 能影响他的……只有她 “应朝寒,你对自己就这么有信心吗?” 容暮忍不住问他。 他怎么就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像……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 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发生吗…… “当然。”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搞得容暮又是一噎。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很害怕他自信过了头,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他不是就栽了吗? “不会有什么意外的,阿时。” 她的沉默让应朝寒一下子就猜中了她心里的想法。 “没有意外当然最好,可万一有什么……你最好还是做出个万全之策来,防止意外事件的发生……” “没什么事能影响我。” 男人一如既往地狂妄,又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才补充道,“能影响我的……只有你。” “……” 容暮心里咯噔一下,“我……” “你放心。” 他安慰的话立刻传来。 “你身边有人盯着的,不会有事,你只要乖乖的,不会有其他问题。” “……” “阿时,你可是我身上最后一根软肋,我会让人保护好你,不会让这边的一点风雨落到你身上。” 这是保证,也是劝慰。 容暮悬起的心往下掉了掉,刚刚听到他说的那话,她才察觉到……如今她处在一个多么危险的位置。 如果她的身份被应庭、慕泫光,或者是他的其他对头知道,也许一群人都想抓住她,再用她去威胁他…… 往后的事,她几乎想都不想往下想了。 容暮这时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执意要让她远离他。 他让她远离的不是他,是一个无声的战场。 她的存在,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好在,他说他安排好了一切。 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还好。 容暮有些庆幸,怕他担心她,于是故作轻松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你的人都是精英,我相信我不会在他们手底下出事的,我也相信你,应朝寒。” 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你。 两个人来来回回说了不少话,直到应朝寒那边有人叫他的时候,容暮才道,“好了,你去忙吧,我这边没什么事的……” 大概是他真的有什么急事,应朝寒这次也没有拒绝,只是声音软了很多,“好,你在家得听话,好好吃饭、睡觉,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你去吧。” 容暮笑着跟他说了再见,瞅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呆,脑子放空,什么也没想。 所以当手机再一次响的时候,容暮手一抖,就把手机给扔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像砸在她心上。 容暮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对自己有些无奈,她蹲下捡起手机,它依旧在响着。 刚要接起,电话就挂了。 她站起来,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解锁,点进通话记录。 看到是何浩时,容暮心放了下来。 她给他回了过去,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 “喂,何浩,有什么事吗?” 她早就跟他说过,没有急事,她在家的时候就不要联系她了。 这还是两个月以来,何浩第一次在休息日给她打电话。 “小姐,这边项目出事了……” 第363章 不好的感觉 容暮马不停蹄地跑上楼,换了身衣服,吴嫂看到她脸色那么不好,都还没问出口,容暮就说“公司有急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您让爸爸别等我”,然后从她面前掠过。 吴嫂看着她凝重的表情和急躁的背影,又是疑惑,又是担忧。 容暮从小就沉稳,难得露出这样一副急迫的模样,怕真是遇到什么大事儿了。 吴嫂想了想,上楼往容南浦所在的书房去了。 容暮开了车到公司,一路停也没停地到了办公室。 何浩正在理着手里的文件,看到容暮来了,立刻跟了过去。 “小姐,您看看这份文件……” 容暮板着脸,单手拿过,推开办公室的门。 何浩跟了进去,关上。 她简单地翻了几页,何浩就念着,“那边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那个人好像是把公司转手了,现在这项目进行了一半,收也不是,继续也不是……小姐,您看看咱们该怎么办?” 容暮大致看完那份转让声明,看着何浩问道,“之前那个跟我们对接的人呢?” 何浩吞吞吐吐地道,“……找不到了。” “什么?” 容暮瞪大了眼睛,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我接到这份文件,就给那个人打了电话……可是没人接,也派人去那家公司找了人,没有找到。” “……” 容暮的心跌倒了谷底。 何浩看着容暮那凝重的表情,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新的对接人中午就会到了……小姐,我们可能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做个屁的准备!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容暮又恼又怒,两个月前和那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男人吃饭时,那人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像个做事情半途而废的人。 半途而废就算了,竟然没有一点职业道德!连项目都转让了! 可他们如今也没办法,除了跟新的东家谈好合作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容氏在这个合作项目上投资了不少,无论人力、物力、财力,都搭了小半资产进去,如果废了……那容氏也相当于是废了一只手,需要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起来! 而且,项目一旦失败,除了经济上的损失,还有名誉上的损失。 容氏在a市发展了二三十年,是她爸妈的心血,她好不容易才接过手,怎么能让它归在她手里。 一定……不能。 “别急,别慌。”容暮冷着个脸,“去把新的合同打出来,另外,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到,我好做点准备。” “……是。” 何浩心里急得不得了,脸色不太好,可瞅着容暮那冷静的模样,他不得不稳重起来。 他要相信容暮。 中午一点,新的对接人来了。 令人惊讶的是,他是一个人来的,且要求只见容暮一个人。 容暮默了默,应承了下来。 然后,她就带着那个看上去精明能干、冷漠严酷的男人进了一个小型会议室。 何浩在门口呆着,等着容暮的吩咐,可等啊等,等了半个小时,容暮也没叫过他一次。 第364章 会议室里。 “容小姐,你好。” 男人看上去像二十七八的样子,年龄不大,浑身却有一股子气势,让容暮觉得……很不对劲。 其实,从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觉得这人不像个普通人。 准确来说,不像个公司里的职员或是高层,气质也不像,可要说像个什么……她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 “你好。” 两人简单地握了一下手,男人连自我介绍都没做,坐下之后,十指交叉,置于桌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容小姐,有些事你我都明白,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 “……” “你已经知道贵公司合作的对象已经把手底下所有的项目转让给了我们,但是我们发现和你手下的公司的合作,有一些潜在的问题……” “……” 容暮静静地听着,没做回应,可越往后听,她的脸色就越白…… 到最后,她的手攥紧,表情说不出是诧异还是愤怒,或者两者都有。 她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质问对方,“你说什么?!” 男人没有一点意外,反而有些兴致缺缺。 “容小姐,你听得很清楚,该公司投资的这个项目如今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如今所有一切都已经投资进去了,项目也开展了,可负责人走了,后续的工作没人继续做下去,所有的责任和损失就都落在了你和你背后的公司上,不管是选择一个人继续做下去,还是就此放弃,都会对容氏产生极大的影响……” “……” 容暮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漂亮的脸绷紧了。 她虽然不想承认,可他说的……都是对的。 “最多明天,这家公司的事就会传出去,容氏在a市有多容易吸引眼球,你比我更清楚。容氏跟哪家公司合作,同哪些公司交好,大家都一清二楚……这个项目关系重大,不管是政府还是媒体,所有人都很关心……所以,一旦你这个选择没有做好,容氏损失的不只是金钱,还有很多隐性的资源……” 他每说一句,容暮的手就攥紧一分。 直到最后无法再收紧,容暮才抬眸,对上他沉静到有些傲然的视线。 她看懂了他眼里的势在必得,可是……她却无法否认他的话。 半响,容暮沉下心神,慢慢坐回椅子上。 “你有什么办法?” 这话一出,男人就知道她已经妥协,脸上的表情也微微松懈。 看得出,他其实也有些担心容暮不同意。 “容小姐是个爽快人,你可以看看这个。” 他推过一份文件,到了容暮面前。 容暮整理好自己紊乱的心绪,看了他一眼,翻开了那份文件。 她边看,男人边说,“项目后续,我们公司可以继续容氏合作下去,甚至可以将所有都包揽过来,不需要你和容氏承担一点风险……” “目的呢?” 容暮看到最后,文件最后一页右下方写着公司的详细地址,她的心都被揪紧了。 帝京。 怎么会……这么巧? “谈不上目的。” 男人悠然地换了个动作,双手放在大腿上,与容暮形成了一个正面对峙的场面。 “我们替你解决问题,而你只需要公司总部对你的要求。如你所看到的,你到帝京就职半年,服从公司的安排,换取我们替你和容氏搞定眼前这个棘手的问题。” 第365章 容小姐,你能吗? 所以……他们的目的是让她去帝京? “为什么?” 容暮定定地看着他,心口那挥之不去的沉闷感越来越强烈。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男人表情生冷,不急不躁,对待容暮的态度始终没有别人对她的那份恭敬或是敬畏,反而……让容暮觉得,他根本看不起她。 他身上总有冷静超然的气质,像是常年跟在大人物身边才有的那种冷淡和漠然。 “我为什么不能问?” 容暮一边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心里恼怒无比,却无能为力,一边还得装出一副不受影响的样子,跟他继续周旋下去,看看是否还能试探出一些别的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害怕。 那种害怕来自外界,来自眼前这个人,来自那份文件上“帝京”两个字,来自远在帝京、此时正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应朝寒。 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找上她。 而现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除了是害她母亲的那批人,还有可能……是针对应朝寒的。 如果是针对她个人,她或许不会这样急躁,这样无力。 可如果……是因为应朝寒,她后面的路,又该怎么走? “你们设下这样的要求,要让我离开我的家和家人,去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你们是想害我……难道我还要带着整个容氏,钻进你们给我设好的陷阱?” “容小姐,你多虑了。” 男人轻轻嗤了一声,没有让人感觉到他不礼貌,但容暮却很反感他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们总部是看上了你的才华,想让你到帝京去任职,为我们公司开展项目,带来收益……你能创造的价值,至少得有今天我们替你收拾后续的价值多吧?” “如果没有,我们凭什么聘用你?”男人靠在椅背上,姿态没有之前那般正经,“换句话说,你去帝京为我们公司工作,是为了偿还我们今天为你解决容氏危机的人情……” 容暮的视线落在那份文件上,最后一页的帝京二字,像火一样,炙烤着她的眼睛。 她紧了紧下颌,长长的眼睫动了动,红唇微张,神情肃穆。 “如果……我不愿意呢?” 男人没有任何意外,双眉一跳,两手摊了摊,语气挺无所谓。 “容小姐,你当然有选择的权利,只是作为容家的一份子,如今把容氏陷进这番境地的人是你,也不知道容总裁知道了,会对你有什么样的看法……” “……” 容暮狠狠咬紧牙根,他每一句话好像都是无意,却都正中了她的弱点,让她避无可避。 “我相信你不会意气用事,更不愿意让容氏因为自己而走下坡路,让你父亲因为这件事而对你失望……诚然,我听说容总裁爱女如命,或许这事落在他手上,就算让整个容氏都没了,他应该也不会让你去帝京为其他人工作……只是,面对这样一个能为你付出所有的父亲,容小姐真的忍心让他失去多年来的心血吗?” “容小姐,你能吗?” 第366章 利益互换 “够了。” 容暮阻断了他的话,不再让他继续对她施压下去。 他说的没错。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她甚至没办法反驳,但是,不管她心里再怎么不适,也不可能信他的话。 看中她的才华,所以就要让她去帝京? 哪里不去,怎么偏偏就是帝京了! “你说,贵公司的领导看中了我的才华和能力,所以才想借这个机会,让我为你们工作……” “不不不,你错了。” 男人打断了她,“我们是基于你们公司如今已经出现了的问题,在能平衡两家公司的利益和损失上,做了一个共赢的决策,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意思。” “我们只是觉得,以你的工作能力,可以用半年的时间为我们公司工作,然后创造更大的收益……但对于容小姐你个人而言,这个选择百利而无一害,既能解决你目前为止最大的难题,又不需要你承担任何风险。你只需要到帝京工作半年……半年的时间,你完全可以当作是去体验生活,或者旅游一趟,对你将来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还是说……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不能去帝京工作?” 看似无心的一句问话,惊动了容暮的心。 她的小腿绷紧,腰身挺直,脸部轮廓越发僵硬,就连头皮都在隐隐发麻。 她身体里地血液快速地奔走着、沸腾着,烧得浑身发热,头脑发晕,后背、手心、额头全都是濡湿的汗水。 容暮觉得她紧张到眼睛都快看不清楚对面的男人,唇微微颤抖着,“……没有。” 男人一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没有就是最好的,简单来说,我今天的意思就是,你来我们公司工作,我们替你解决麻烦,交换利益,大家共赢。” 他也许觉得他们的对话差不多了,很有技巧地总结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 从他的话看来,容暮似乎真的一点亏也没吃。 容氏不用亏损,名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将来也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而他们的要求,只是让她去帝京任职半年。 半年…… 她都不敢信,她得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贡献,才能抵消这样一份“人情”。 男人一直看着容暮脸上的表情,以及她在桌下搅紧的双手,心下了然。 半响,他才妥协般地道,“这样吧,容小姐,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一下,你可以在两天后的上午给我答复,下午才来得及给你安排专机,送你去帝京……这两天,你好好考虑,但我的提议一定是对你和容氏最好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 男人说完这话,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地拍了拍西裤上的褶皱,“合同就留给你了,多研究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欢迎你打电话给我……” “……” 容暮一句话也说不出。 理智上,她应该拒绝。 可心里,却一直纠结着容氏的未来,还有她的父亲,她死去的妈妈…… 只有她知道,这次项目如果失败,会给容氏带去多大的打击,她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要求。 可是……她却因为内心深处的害怕和疑惑,不敢回应。 就在容暮纠结到心痛之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高喝—— 第367章 我的家,就是我的女儿 “她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掷地有声的回答,引得里面的两人都看了过去。 一身正装的容南浦走了进来,门外的何浩正拉着门,冲容暮点头示意,脸上的神情轻松了不少。 “爸爸!” 容暮惊叫了一声,站起身来扶住容南浦,男人看了看她,顺着她的搀扶,坐在了座椅上。 何浩见此,立刻把门拉上。 太好了。 容总一来,什么事都能解决的。 会议室里。 容南浦坐在了男人的对面,容暮立于他身旁,突然间就成了两人对一人的场面。 那打算离开的男人见容南浦进来,难得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看了看对面的两人,也知道他大概还得再继续跟容南浦周旋一圈,多少有了点烦躁的意思。 但他不动声色,扶着椅子坐下,主动开口道,“不好意思,容总,这段时间一直是容小姐在负责与我们公司对接的项目,所以出问题也是在跟容小姐沟通,很多事没有知会到您,非常抱歉。” “不用抱歉。” 容南浦面色沉凝,即使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涉足这样的场合,此时的强大气场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他的眼神看似平和,实际上却很犀利,“你不用跟我绕圈子,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关于你们提议让我女儿去帝京为你们工作的事,我先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男人默了默,实在无法回嘴,只能道,“……您请讲。” 容南浦看了看一边的容暮,“首先,我容南浦只有这一个女儿,想来你们要跟容氏工作,一定是查过容家的底细……a市所有人都晓得我这个女儿是十岁才回到容家,我一向宝贝得很,不舍得让她做一点不乐意的事情,更不愿意让她离开我的身边,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且不说你们公司会如何待她,单单是这么远的距离,我平时连面都见不到一次,作为父亲,我是不同意她去帝京的。” “爸爸……” 容暮没想到容南浦会这样说,既讶然,又感动。 容南浦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父亲手里的温度让容暮十分安心,之前的慌张与凌乱也逐渐消失不见。 “其次,容氏在a市也立足多年,创办之初确实不易,这些年我也投入了很多的精力和心血在里面,希望它能越来越好……只是旁人不知道,我希望容氏越来越好,是为了我的女儿,为了让她有一个舒适优渥的环境,为了让她将来做任何事都有底气,为了让她开开心心地活着。为人父,自然要有背负一个家庭的责任,而我的家……就是我的女儿。” “未来,容氏也是她的,是好,是坏,全都由她说了算。但是我的公司绝不是拿来拖我女儿的后腿的……如果真的有一天,公司已经成了她的累赘,成了多余的那个,甚至还要拉着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那么……它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 容暮唇微动,看着容南浦一本正经地讲着这些话,心里被什么情绪迅速充满,眼底有了点点水光。 第368章 一辈子的禁忌 而男人一直不语,脸色却在容南浦的说辞中逐渐变得难看。 “最后,是你刚才所说的禁忌……” 容暮一愣,就听见容南浦中气十足、稳住的声音。 “帝京这个地方,是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所以我也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去。” 男人突然笑了,上一秒还脸黑得不行,就连容暮都感觉到了那种来自于他的不悦,下一秒就变了脸。 “容总这样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帝京有你不想见的人?” “这并不重要。” 容南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眼神锐利如初。 “我想告诉你的是,容暮不会为了容氏而像你妥协,我也不允许她妥协。” “帝京,我们不去,如果真的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不要为难我女儿。” “爸爸!” 听到这里,容暮已经彻底按捺不住了。 众所周知,容南浦是a市出了名的宠女,容暮当然也知道他宠她、爱她,把一切都放在她身上,只希望她一切都好。 可是……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容氏是爸爸和妈妈两个人的心血,怎么能够毁在她手上? “你不要说话。” 头一次,容南浦对容暮露出这样严厉而认真的表情。 他阻止了容暮的所有动作,把她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男人看着这样一幕,又是感慨,又觉得好笑。 “容总,我知道您和容小姐父女情深,为人父母,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为了自己委曲求全,这是非常无私的一种做法。可是……如果容氏受了损伤,您将来拿什么做容小姐的依靠?” “何况……容小姐也并不是自私的人,您可以要求她不要为了您和容氏委屈自己去帝京,可是……您想过没有?如果因为这件事伤害到了容家的根本,容小姐心里会作何感想?” “她是我的女儿,她明白……她比一切都重要,所以这位先生,你不要说这样似是而非、不负责任的话。容家……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被扳倒。” 容南浦神情严肃至极,尤其是听到他说了这样让人心存念想的话,在感觉到容暮的手突然缩紧时,他几乎立刻反驳。 男人站起身,似乎也不想再同容南浦争执下去。 “容先生,您不必对我充满敌意,我是在为咱们俩家提供方便,同不同意……还是由您说了算的,二位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 容南浦直接拒绝,一点余地都不留。 “我们容家的人不接受外人的威胁,不管容家变成什么样,都与外人无关。” 这话显然就非常冲了,容暮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她很久没看到过容南浦这样生气了。 男人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又是一开始同容暮谈判时的悠闲模样。 “没关系,还有时间的。” 他看着容南浦,话是对容暮说的。 容暮的压着容南浦肩膀的手不由得捏紧,然后缓缓松开。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 容南浦看也不看他一眼,男人便慢慢往门口走去。 在与容暮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脸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369章 她是动摇过 容暮眉间一皱,唇下紧抿,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他已经与她错身而过,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那人一走,容暮才转过身,看到容南浦那难看的脸色时,轻轻喊了一声,“爸爸……”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了?” 容暮的眼皮一跳,有些慌张,还没来得及否认,容南浦就接着说了下去。 “暮暮,你是我的女儿,你比谁都知道,爸爸把你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拿你去赌……你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去面对你母亲!” 容南浦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容暮慌忙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容南浦放在扶手上的手。 “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要告诉我,你对他的要求没有动摇吗?” “……” 他这样一问,容暮不说话了。 她理亏。 不管是因为这个项目变成如今这样,还是对于刚才她内心真切的动摇,她都觉得很……惭愧。 她知道容南浦把她看得很重。 一方面是因为死去的时澜,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他过去多年都不曾照顾过她,让她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 也许是心疼,也许是愧疚,容暮知道容南浦爱她,恨不得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她并不能在这份父爱之下,理所当然地把父亲的心血败光。 容氏,是她一直想支撑下去的。 她父亲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熬了几十年,付出了多少心思和精力,才把一家默默无闻的小公司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如果因为她而折损了容氏,她父亲心里怎么会毫无芥蒂? 即使容南浦能,容暮也是不能的。 “爸爸,我是动摇过。” 容暮的嗓音很轻,像微风一般,似乎有安神的作用。 “我知道您对我好,可我也知道容氏对您来说有多重要。” “其实,准确地说来,它对我也很重要。我在容家长大,在您的庇护下,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风险,这两年好不容易学习了些东西,进了容氏帮您。一方面我是希望自己能分担一些事情,让您不要太累,可另一方面……它让我成长了许多。” “我陪伴它,它也一直在陪伴着我,所以我当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它受到伤害……我也想能够挽救一下,最好是能通过自己………” “……” 容南浦不说话,可容暮看到他的表情逐渐缓和,眼神也没有刚才那样吓人了。 她趁机摇了摇他的手,略带撒娇意味地说道,“您别生我气了,而且我也没有答应的……” “现在不答应,以后也不准答应。” “……” 容南浦一句话,把容暮那一点点侥幸的心理都给挤没了。 她拍了拍容南浦的手背,神情逐渐严肃下来。 “爸爸,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她不可能真的就这样拖着,等到几天后,消息传出去,容氏被套得稳稳当当,根本没有脱身的办法。 何况……容暮总觉得那人的目的不会这样简单。 如果她不答应,说不定对方会作出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370章 不能拿整个容家去赌 她不能拿整个容家去赌。 “……” 好不容易沉下心来的容南浦听到容暮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身上的气场都冷了不少。 容暮一下子便感觉到了,立刻接着道,“爸爸,其实……帝京也没有那么远,您可以当我是出去学习一下别家公司的规章制度,回来也可以充实容氏内部……” “别说了。” 容暮的话没说话,就被容南浦厉声打断。 容暮本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暮暮。” “嗯。” 容暮抿了抿唇,蹲在地上的脚尖开始发麻,可她没有起来,依旧维持着一开始的动作。 容南浦垂了垂眼皮,褐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只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想去帝京,是因为这人的要求,还是因为你自己?” 明明容暮从来没有想要离开的心思,但此时此刻,容南浦问出这样的话时,她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帝京有什么人……是你想去见的?” 从未有过的逼迫,压得容暮猛地窜了起来。 “我没有。” 容暮拧了拧眉,觉得容南浦话里有话。 她一否认,容南浦也就冷下心神。 “既然没有,那就不要想着去帝京了。” “!!!” 容暮睁大了眼睛,头微垂着,发丝顺着肩膀飘到了胸前。 “可我不去,公司这次就会陷入难关的。” 容暮对待容南浦,第一次这样强硬。 她态度强势,面容冷艳。 “爸爸,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我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就算有,也只可能是为了容家,为了您……我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私心,我是真的在为了容氏的未来着想!” 许是容暮太过于激动,容南浦也跟着语气蛮横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同容暮对视,眼里是不可侵犯的威严,话语更是不可商量。 “不管是不是,你都不许去!” 容暮心头一痛,样子有些受伤。 “爸爸,您听我的一次,好吗?” 容南浦看着她,眼底氤氲着什么色彩,容暮根本看不懂。 两人对峙良久,容暮浑身绷紧,双手紧得发痛,仍然不肯认输。 她只不过是想以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难题而已。 如那个男人所说,这是对双方最有利的办法了。 虽然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如果是针对她个人,那么,她必须得把危险从容南浦身边移开。如果是针对整个容家,那么,她更应该去了。 危险也好,风雨也罢。 这段时间,她被容南浦和应朝寒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都没有什么危机意识,这才会在工作上出了纰漏,让别人有机可趁。 但如果他们真的是针对她的,就算没有这回事,她也不可能安稳地待在a市。 躲也不是,避也不是。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迎难而上,去弄清楚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容暮的倔强,容南浦是体验过的。 每次,他都可以以父亲的名义去纵容她,但是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行。 帝京,她不能去。 容南浦沉声,“从今天开始,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第371章 关她关到什么时候? “爸!” “这段时间,你给我回家里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 说完这句话,容南浦便往外走去。 门从里面拉开,何浩一脸开心地看过去,只看到了容南浦黑沉的脸。 他心里咯噔一下,往里看了看,还没看到容暮是什么表情,就听到容南浦下命令。 “送小姐回去,这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她来公司了。” 容南浦的声音又冷又硬,似乎还有些生气。 何浩一愣,左右看了看,立刻回道,“是。” 然后,容南浦便从他身边走过,离开。 “……” 容暮听到了他的话,沉默不语,表情凝重。 何浩慢腾腾地走进来,这下也终于明白这两人怕是吵了架,都放不下脸来。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容南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生容暮的气……还下了把她关起来这样的命令。 何浩想问,可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容总的话,向来没错。 他不会违背。 于是,何浩走上前,“小姐,您跟我走吧。” 回容家。 然后再也不能插手这件事。 容暮站在原地不动,不声不响。 等了半天,何浩偷偷地往上看了容暮一眼,见她露出一副委屈又无力的表情,心下难言。 “小姐,容总只是心情不太好,说了什么话,您别往心里去。” 何浩硬着头皮地宽慰容暮,说这话时,眼睛不敢看容暮一眼。 “……” 容暮看着空了的门口,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小姐,您……” “爸爸说,不许我再管公司的事吗?” 容暮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问道。 面对她这副模样,何浩怎么可能回答她是。 他笑了笑,有些僵硬。 “您别想太多了,容总肯定是气那些人用这种不好的手段来逼您……您知道,容总都是为了您好,他舍不得让您去吃苦。” 容暮阖了阖眼皮,没有接话。 她知道。 她当然知道。 可正是因为知道,她更加无法坦然地接受这份深沉的好。 她不可能……就让事情这样继续下去的。 容暮心里这样想着,有些想法越发清晰了。 何浩没看懂她脸上变幻的神色,正要说什么,容暮便垂下眼睑,“走吧,回家。” 说罢,她就往门外走去。 何浩一脸意外,本以为她会说上几句抱怨的话,或者流露出些不高兴的情绪,可是……什么都没有。 容暮冷静得太过了。 他心里觉着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得跟了上去,然后把容暮送回了容家。 回到家里,吴嫂已经门口候着了。 容暮看到吴嫂时,几乎立刻就知道,容南浦已经给她说了些什么话。 果然,在几句关切的话之后,她回了房间,晚上的饭菜是吴嫂亲自端上来的。 看着吴嫂笑容满面,容暮没有接过餐盘,她坐在床边,问道,“爸爸说,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吴嫂的脸一僵,马上解释,“这是说的什么话?容先生怎么舍得把你关起来……” 容暮没有半点被她糊弄过去的样子,满脸清明,“吴嫂,你不用骗我,我知道爸爸已经知会过您了。” 第372章 充满恶意的电话 容暮转头,“您就告诉我,他要您看我看到什么时候?我不会问其他的。” 吴嫂有些为难。 一面是待她不薄的容先生,一面是自己疼爱如女儿的容暮。 吴嫂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容暮也看到她这般纠结的样子,眼睛里闪过一道幽光,然后眼皮耷拉了下去,看过去有些可怜和委屈。 “没关系,您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反正我已经被爸爸关起来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待在家里……” 她这话讲得刻意,可吴嫂还是听不下去。 “好了好了!” 吴嫂受不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先生只是说,最近公司出了些事情,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让我看着你,别让你乱跑。” “就这样?” 容暮反问。 “不然还能把你怎么样?” 吴嫂有些纳闷地道,“先生那么疼你,怎么会把你关起来?反倒是你啊,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胡乱猜测……你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待着,也别为难吴嫂我!” “当然。” 容暮应得很快,满脸笑容,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吴嫂嗔怪地念了她几句,嘱咐她把晚饭吃了,这才离开。 一整个晚上,容暮都没做什么。 她在等。 或者说,她也在思考。 如果还有更好的办法,她当然不愿意主动进了他们的陷阱,随着他去帝京。 只是……提到帝京,容暮不免想起了应朝寒。 他在那里。 好像……龙潭虎穴都变得比过去容易多了。 如果无法逃脱今天这个套,那么……能离他更近一点,或许她更应该庆幸。 第二天早晨,容暮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在她意料之中。 只是内容却在她意料之外。 “容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跟你绕圈子了。我想你也猜到了,我们的目的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单纯,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不管你想还是不想,你必须去帝京任职半年。” “如果你拒绝,想必后果……你是承担不起的。” “什么后果?” 容暮捏着电话,从头到尾只问了这一句。 “你或许能承担,但你父亲和你身后的容家……不一定能承担。” “……” “明天下午四点,去帝京的专机已经准备好了,希望到时候能看见你。” “我不会来。” 容暮拒绝。 “你当然可以不来,只是容氏的将来……可能需要你多多担待了。” “你到底是谁?!” 男人低低地笑了,透过电话,有些渗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明天见不到你,或许除了项目上的事,容氏也可能会陷入另外的风波……” “卑鄙!” 他竟然用容氏来威胁她! “你千万不要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我相信容小姐是有眼力的,我完全可以搭进这家公司,换你容家鸡犬不宁……”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们!” 到底是谁,这样处心积虑地想害她? 男人的声音很淡,像机器一样,没有一点感情。 第373章 容小姐,莫怪 “我们一开始是想用友好的方式来带你走的,只是……你和你的父亲态度不太友好。既然没办法达成共识,我们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 “容小姐,莫怪。” 容暮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容暮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无措且气愤过,她浑身发抖,整个人身上散着热气,已经气到了极致。 这个人是在威胁她! 拿整个容家威胁她! 这样的威胁很是熟悉,因为当初应朝寒也这样做过。 只是,那时候,她无比清楚他想要什么,可这个人……她却看不出他到底想怎么样? 她此时的思绪像一团乱麻,纠缠到了一起,乱得她没办法理清。 到了最后,容暮只得到一个结论。 她没有其他选择了。 晚上吃晚饭时,容暮做好了一切准备,要跟容南浦谈谈这件事情。 然而,等到饭菜都凉了,容南浦都没回来,容暮正准备给何浩打电话问清楚情况,容南浦就回来了。 “先生,您用餐了吗?” 吴嫂见容暮不说话,以为是她心里还介意着她爸爸不让她出门的事,率先开口询问,打破尴尬。 容南浦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他看了站在一边的容暮一眼,话到了嘴边便改了口。 “我吃过了。” 看着他们这架势,容南浦也大概明白了。 他的眼神在吴嫂和容暮身上来回晃了晃,“你们在等我?” 吴嫂忙答,“是小姐非要等您回来再用餐,她怕您工作太累……一直在等您。” “您多少还是和小姐吃一点吧。” 原本要上楼继续处理事情的容南浦顿了顿,硬生生扭转了方向,往餐厅走去。 “好,你们去准备吧。” “是。” 吴嫂满脸笑容,脚步飞快地往厨房走去。 经过容暮身边时,她特意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 容暮垂了垂眸,眼里有些挣扎闪过,最后归于平静。 吃饭的过程安静得让所有人都不习惯。 容暮一直盯着自己眼前的菜色,一点胃口都没有。 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只是,她没办法不顺着容南浦的意,因为她一会儿要说的事是需要得到他的允许的。 中途,容南浦接过好几次电话,这让容暮意识到了这次的问题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她从来没见过容南浦这个样子。 疲惫,焦虑,无可奈何。 所以在晚餐结束时,桌上也还没清理,容南浦已经擦了擦唇和手,正准备起身上楼,被容暮阻止了。 她鼓起勇气,面色严肃,喊道,“爸爸。” 容南浦起身的动作一停,褐色的眸子看向她,似乎要洞穿她的心思。 “我以为,你还在生爸爸的气。” 容暮低眸,摇了摇头,“爸,我不会生你的气,也永远不可能生你的气……” 忙碌了一天的容南浦听到这句话,沉闷的心情顿时回转了不少,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还没提起来的唇角生生地落了下去。 “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容南浦预料到她想说什么,立刻移开视线,“只要不是关于公司的事,你想说什么都行。” 第374章 不准她去 容暮眉头一皱,语气放缓,有些语重心长地道,“您知道,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在容氏的身上,不可能对您坐视不理,更不可能看着容家败在我手上……” “我说过,不许你再管这件事!” 容南浦一声厉喝,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住了,包括吴嫂。 他们都知道,容南浦有多宝贝容暮这个女儿。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他这样冲着容暮生气。 也是第一次,在旁人眼里失了分寸和风度。 容暮咬了咬嘴唇,心里憋屈,也有些难受,但她依然紧紧地看着发怒的容南浦,“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我可以自己做选择。您可以强迫我,不让我管这件事,但是女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如果容氏真的因为我出了事,爸爸,您想过我会背负什么样的情绪过完后半生吗?” “……” 容南浦心情难言,听到她说出一样的话,胸口闷得难受,眼睛通红。 “你根本就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我明白。” 容暮坦言,眼神有些惨淡。 他们是在针对她。 “所以,我更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容家……” “住嘴!” 容南浦猛地站起身,身躯甚至有些摇晃,把一边的吴嫂吓得上前搀扶。 他捂住震痛的胸口,抬手阻止吴嫂伸过来的手,低垂着眼,看着容暮。 “容暮,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去钻别人的陷阱不可?” 一句容暮,把她喊得浑身一震。 然后,她缓缓捏紧了五指。 陷阱也好,危机也罢。 说什么,她都不能让这一切牵连到容家。 容家……是她最后想守护的东西之一。 她不能。 “对不起,爸爸。” 直接承认,连辩解都没有了。 容南浦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抬起手来指着容暮,说出的话也抖得不成样子。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声“好”,说得容暮心都跟着紧了。 “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容暮抿着唇,不发一言。 容南浦双手扶着桌沿,整个人摇摇欲坠,被气得站都站不住了。 “先生,您别动气……” 见容貌一点表示都没有,倔得完全不想解释,吴嫂只能出言缓解这紧绷的气氛,想劝一劝容南浦。 “这都还在家,就已经完全不听我的了,往后要是嫁出去,恐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吴嫂笑得勉强,“不会的,小姐怎么舍得您……” “怎么舍不得?” 容南浦的脸通红,表情很凶,再没有一点慈父的模样。 他既对她喊道无可奈何,也气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件事,最后竟然要把他的女儿给舍出去! 不。 他什么都能舍弃,只有容暮不行。 因为她是他和时澜的女儿啊。 他的阿澜如果还在,一定会怪他护不好他们的女儿的。 看着容暮倔强的侧颜,与容南浦记忆里的时澜相似极了。 他咬了咬牙,下了狠心。 “这事没得商量,我不准你去。” “……” 容暮从座位上站起,脸色沉得不太好看。 第375章 离开 可容南浦看也不看她一眼,把头侧到一边,对着吴嫂道,“这一周之内,你们把她给我看好,不准她出自己的房门一步,也不准她跟任何人打电话。” “这……” 饶是在容家呆了这么多年的吴嫂,这次也彻底懵了。 她的眼神在容暮和容南浦身上转了好几圈,显然没听懂容南浦刚才的话。 “吴嫂,带小姐回房间。” 直到容南浦点了吴嫂的名,她才反应过来,立刻走到容暮身边,边使眼神边道,“小姐,走吧。” “……” 容暮已经完全没有想争论下去的心思,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容南浦都不会让她去帝京的。 但是,她一定会去。 她站起身,与容南浦擦肩而过,慢慢上了楼。 然后,她听见容南浦对吴嫂说“把房门上锁,谁也不准放她出来”,容暮仅仅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上走。 果然,进了房间,吴嫂紧随其后。 空荡的房间里有些幽幽的冷气,吴嫂叹了一口气,像是落在容暮的心上,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吴嫂跟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容暮一句也没听进去。 倒是等她走了以后,容暮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找到。 她爸爸是铁了心不要她为了容家作出牺牲,可她早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谁也无法阻止她。 翌日清晨,小雨淅沥。 天空被一层灰蒙蒙的纱掩着,乌云有些厚,象征着谁的心情。 吴嫂来的时候,容暮还没起床。 窗帘被拉来关着,整个房间里沉闷得很。 她把手里的早餐放在桌上,把窗帘拉开些许,微凉的风飘进来,还夹着雨丝。 容暮裹在薄被里,眼睛无神,一点神采都没有。 “暮暮,先生已经出去了,我看他昨晚上也累得很,十二点了何浩都还在过来送文件……有什么事,你别往心里去,先生是因为疼你,所以才会说那些话的……你别生他的气。” “……” 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眼珠子还在转,看上去跟个假人似的。 吴嫂瞅着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叮嘱了几句话,就开门出去了。 门传来熟悉的落锁声。 同一瞬间,床上的女人突然跳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了上去。 听到没有什么声音后,她才缓了一口气,环视四周,走到衣柜里,翻出了几套合适的衣服,找了一个袋子装上,然后摸进浴室,飞快地洗漱完毕。 站在镜子前,容暮抓过一根皮筋,把散着的长发捆上,提着袋子走到窗边看了看,再跑到阳台边。 她看了看二楼的高度,想到她也要做跟应朝寒同样的事时,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只是那笑容没维持几秒就淡下了。 她把袋子缠在手臂上,俯视整个花园,没发现任何人的身影,这才翻过栏杆,缓缓向下—— 砰。 容暮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面是湿的,她屁股下面的布料一下子就湿透了,双手也撑在身后,手心里都是水渍。 还好没有崴脚。 容暮这样想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第376章 就懦弱这一次 天下着小雨,雨伞都放在大厅门口,容暮连一把伞都没有,只能顶着毛毛细雨,往门口走。 她边躲边闪,还是被人给发现了。 “小姐!您要去哪儿?” 靠。 容暮低咒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转身往大门那边跑。 “小姐,您不能出去!” “……” 她哪里会管他们的叫喊,穿着那条屁股后面全是深色污迹的裤子,手肘处还有一点擦伤,细密的雨水落在身上,洋洋洒洒,铺了一层白色的霜。 可她不能停。 容暮拼了命地往大门口跑,而大门口的门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第一时间也没把容暮拦下,竟然真的让她跑了出去。 “小姐!” “暮暮!!” 吴嫂的一声喊,让容暮迟疑了半分。 她明明已经跑了出去,却在路口停住。 置身细雨中,她的心从未这样清晰明朗过。 容暮转身,透过周遭灰暗的环境,冲着追过来的吴嫂等人大喊道,“吴嫂,你告诉我爸爸,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身边的!” 吼完以后,她的眼睛也湿了。 是的。 她比谁都明白,容南浦爱她、护她,可她也明白,她不能一直活在他的庇护之下。 小鸟必须飞翔,无论是被迫,还是为了生活。 她全身颤抖,似乎是因为冷,又好像是因为内心的震动。 女人纤弱的身子在雨里抖着,身体绷成一条直线,像一根随时会断掉的弦,在朦胧的雨幕中显得越发倔强。 半响,她终于转身,继续往外走。 路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车,容暮一开始没仔细看,因为心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悲恸着,想到容南浦,眼睛都憋得红了。 她不想离开家。 却不得不离开家。 这一去,不知前路到底有多凶险,只是,再也不会有人像容南浦一样爱护她了。 一股酸涩之意从心头越起,直直地冲上鼻间,模糊了视线。 “就懦弱这一次。” “最后一次。” 容暮这样说着,顿在原地,眼里滚烫的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熨烫着这个温凉的雨天。 倾泻的泪水急促而热烈,像关押多时的野兽,糊了她满脸。 她哭得无声,却比任何时候都心痛。 而容暮不知道的是,这一幕,远远地落在了别人的眼睛里。 没有人再追来。 容暮也知道是吴嫂放弃了追她,她当然不想让吴嫂因为她的离开而受到惩罚……但她相信,容南浦会理解她。 哭了有一会,容暮才抬手擦了擦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打车离开,然后想办法联系那个人。 刚走了两步,路边那车的灯便闪了闪。 “……” 容暮疑惑,试着靠近,那车窗便降下来了。 副驾驶上坐着的人,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 口口声声威胁她不去帝京,就会把容氏整垮的男人。 他上下打量了容暮后,只道,“容小姐,上车吧。” “……” 容暮抿了抿唇,冰凉的手拉开后座的车门。 天气阴沉,连带着车厢里也变得阴暗了,可她一开门,入眼的便是一只白皙纤细的大掌,搁在膝盖上,自持,稳重,冷静,神秘。 第377章 料定了她会回头 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只价值不菲的名表。 容暮附身的动作停住,湿润的长发有些贴在额头,而她看过去的眼神像慢动作播放。 从白皙的手掌,到藏在白色衬衣下的手肘,滑过宽阔的肩膀,再到那瘦削温润的侧脸。 “……” 时间仿佛静止。 外面稀稀拉拉的小雨声似乎也被放大了无数倍。 容暮整个人像灵魂出窍了一般,睁大的双眼呆滞到无神,耳边响着两种声音。 一种是雨声。 一种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怎么会是你……” 半响,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轻轻地,好像怕惊动了谁一样。 那有着淡漠神情的男人听到她不可思议的声音,在她的盯视中转过头来。 五官分明,棱角不深,却很有辨识度。他脸部的轮廓并不冷硬,唇色浅淡,眼神更是淡,就像一湖秋水。 温润,却让人无法猜透。 看到他正脸的那一瞬间,容暮抓着车门把的手彻底僵了。 僵得手都在发痛。 怎么会是他? “……” 慕泫光毫无波澜的视线落在容暮身上,在看到她几乎湿透了的衣物时,他下意识地拧眉,身体往里面挪动了几分,然后道,“外面冷,进来吧。” 他的声音很是动听,可配上这样的天气,只让容暮觉得自己身上更冷了。 她认得他。 即使从未真正见到过,可容暮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那个给她留下一枝玫瑰的男人。 原来那么早,他就盯上她了。 来自心头最深处的害怕和恐惧激得容暮一颤,她迅速放开抓着门把的手,转身想走。 “容暮。” 他淡漠的声音从车厢里响起,成功地阻止了容暮的脚步。 慕泫光幽远的眼神望着她的背影,里面氤氲着什么,让人无法看清。 “你知道你现在离开,代表了什么吗?” 一点起伏都没有的语气,却比明晃晃的威胁还要渗人。 容暮就顿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人也不着急,不催促,似乎在等着她自己想清楚。 雨越发地大,车门就那样开着,吹得车厢里的温度下降了不少。 副驾驶上的男人心里起了担忧,往后看了一眼,害怕慕泫光的身体承受不住。 “慕少……” “……” 他的欲言又止,没有换来后座男人的一个眼神。 慕泫光原本盯着门外不远处的那个身影,看着她瘦弱无比的身体在雨中孤独地站着,后背绷成一个倔强的弧度,在逐渐变大的雨幕里越发凄弱。 她依旧没有回头。 慕泫光垂下眼眸,转动僵硬的脖子,面向前方,眼皮慢慢耷拉下来,似乎想要养神。 仔细一看,他的脸色好像比之前苍白了不少。 凉风呼呼地吹着,一会儿有细润的雨丝吹进车厢里,前座的男人越发不耐。 只有慕泫光淡然如初。 他似乎料定了容暮会回头。 果然。 没两分钟,脚步声就近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右侧的软座陷了下去,然后随着“咚——”的一声,车门被关上。 所有声音都被关在了外面。 包括他心里的波动,和她的歇斯底里。 第378章 容暮,会感冒的 车厢里一片寂静。 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男人看了看后座隔得老远的两人,说了句“走吧”,车缓缓驶上正道。 容暮整个人靠在车门上,头侧向窗外,即使车窗花得根本就看不清外面的景物,她依旧不愿意转过来看旁边的人一眼。 慕泫光静坐着,闭着眼睛,也没有理她。 过了一会儿,他的大腿外侧传来一阵湿腻感。 眉头一皱,冷淡的眼睁开,斜斜地看过去,才发现是她所为。 这一次,她浑身彻底湿透了,连一块干的地方都没有,长发一缕缕地搅在一起,不断地往下滴着水,有些顺着衣物往下浸,在腰部集成水珠,全都滴落在了皮质的座椅上。 那水顺着座椅上的凹痕,流到了他这边,沾湿了他的西裤。 慕泫光这才仔细地看了看她,发现她不受控制地轻颤着,好似冷得不行,却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软话。 容暮不自觉地抱上双臂,尤其是发现旁边的男人在看她时,她紧张得双手勒紧,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许是太过于用力,她止不住地颤抖。 而在察觉到他有所动作时,容暮下意识地侧过身体,用后背抵着车门,眼神警惕地看向他……他手中的毛巾。 她一句“你想做什么”卡在喉咙里,气氛有些冷凝。 慕泫光看出了她对他的戒备,没什么血色的唇抿了抿,把手里的毛巾递了过去。 “擦擦。” “……” 容暮在他和毛巾来回看了好几次,最终也没有接过。 明明是一个拿公司威胁逼迫她的小人,现在又要在她面前装温情。 容暮不懂。 她搞不懂他这样温和的原因是什么,还是说,他对每个人都这样,然后在别人放松警惕时,给予他人狠狠一击…… 想到这些,容暮对慕泫光的排斥就更深了。 她侧过头,靠在车门,再也不看他。 “……” 慕泫光动了动眼皮,也不生气,嗓音柔和。 “你不擦一擦,会感冒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我用得着这样? 容暮心里的积怨越来越深,越发认定他是个伪君子,专以这副温和的假象去骗取别人的信任。 他的手还抬着,莫名地执着,容暮回头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只是冷冷一笑。 “做了坏人,就别想再营造一个好人的形象了。” 容暮冷眼对上他的,语气很是不善。 “我不用你管。” “……” 她的讽刺没让他的脸色有丝毫改变,甚至一点动怒的迹象都没有。 慕泫光看着她又一次挨向车门,拿着毛巾的手终于放下。 他直视前方,对着前座说话,声音有些缥缈。 “阿恒,给她水。” 被叫“阿恒”的男人就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 他蹙眉,对慕泫光的话感到有些意外,只是他没从他的脸上得到任何讯息,反倒是看到容暮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时,觉得有些心烦。 还好慕泫光对谁都这样一副温柔的样子,否则,他早就对这个女人下狠手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 第379章 他叫她别给他添麻烦 他低低骂了一句,在慕泫光长时间的盯视中,把放在旁边的一个黑色保温杯拿了出来,没什么好气地递到后面去。 容暮原本以为她拒绝他以后,他就不会再管她了,谁知道他竟然还让人给她水? 这人到底什么操作? 容暮又气又闷,偏偏这男人还做出这样看上去是为了她好的事情。 瞅着伸到眼前的保温杯,容暮往后仰了下,才让自己没被杯子撞到。 她呼了一口气,正要拒绝,身边男人就开口说话了。 “一会儿直接坐专机回帝京。” 伸长手递杯子的男人表情有些扭曲,对他这话微微一愣,“……是。” 不是说下午四点? 容暮默了。 慕泫光清冷的眼神又落在她身上,“去帝京要四个小时,你确定你要穿着这一身湿衣服……挨到帝京?” 容暮的细眉拧起,还是没打算接过那个杯子。 “容暮,别给我添麻烦。” 这一次,他的声音低了许多,有点冷,真正有了胁迫的意味。 “你发烧生病,我没有时间管你。” 容暮咬了咬牙,心里堵了一口气,在他冰冷的视线里,一手夺过前座男人手里的保温杯。 拧着瓶盖,像是泄愤。 几秒钟的时间,瓶盖就被拧开了,热气升腾而出,扑了容暮满脸。 她被热气熏得眯起眼睛,待它散开,发现不过是一盅白开水。 这人……随身带着一杯热开水? 容暮瞅着,也不喝,慕泫光把她思索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不多说,只把刚才的那条毛巾递了过去。 容暮斜了那块毛巾一眼,伸手拿过,没有说谢谢。 不是她没礼貌,是她实在没有办法对他说出感谢的话。 他找上她,有他的目的。 而这个目的…… 她只希望跟应朝寒无关,也不要影响到容家。 虽然,她觉得这个希望实现的可能微乎其微。 容暮端起杯子,喝了几口热水,那滚滚热流进入口腔,顺着喉道落下去,温暖了整个胃部。 一瞬间,她觉得她身上的冷被驱散了不少。 一连喝了好几口,容暮才停下,把杯子拧上,拿起毛巾擦起了手。 等手擦得差不多了,她才抬手擦起了头发。 “……” 整个车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容暮手下擦拭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容暮的错觉,她觉得车里的气温回升了不少。 一开始,她因为情绪激动,所以感觉不到有多冷,可等到后来,心情平复下来以后,她倒是真觉得身上凉凉的,衣服粘在身上也难受极了。 可这会儿,气温升高,她是真觉得没那么冷了。 只是…… 前座穿着西服的阿恒和司机热得想脱衣服,可看着后座男人雷打不动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容暮也感觉到了他们的燥热,心底越来越复杂。 这个男人……有什么毛病? 她越想越觉得不耐,烦躁也来得很快,搓着头发的手也跟着停了,把毛巾搭在肩上,不再动作。 身边的男人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容暮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有些疲倦,闭上眼睛后半点锋芒都没有了,看上去脾气很好,温和无害。 第380章 她发烧了 只是藏在他这皮囊之下的到底是什么,容暮不想看清楚,也不愿意看清楚。 于是,她扭过头,贴向车门,想着往后该怎么办。 车内气氛逐渐缓和,因为气温的原因,似乎更加平缓。 容暮想着想着,竟然在这样的环境下睡着了。 等到快下车的时候,慕泫光才发现她头抵着车门,双眼紧闭。 “……” 他眉头一皱,下车的动作停住,在站在门外、举着雨伞的阿恒的诧异之中,附身探手过去,挨上了容暮的额头。 烫。 滚烫的温度。 慕泫光的眼神沉了沉,维持着附身的动作没动。 阿恒看着他这怪异的姿势,探过头问,“慕少,怎么了?” 慕泫光回道,“她发烧了。” “啊?” 阿恒惊讶了一瞬,就听见慕泫光的声音。 “醒醒。” “容暮,你醒醒,别睡了。” “你发烧了……” 最后,车里挨着车门的女人只是嗫嚅了几声,不舒服地动了动,一点醒来的痕迹都没有。 无奈,慕泫光只能下车,绕过车尾,来到容暮这边的车门。 阿恒看着他这动作,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急着喊道,“慕少,别……您的身体……” 慕泫光看了一眼,眼神没有多少温度,“我没有废到那个程度。” “……” 阿恒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男人拉开车门,挨在车门上的容暮倒了下来,被他顺手搂住。 探身,抱住,起身。 阿恒小心翼翼地打着伞,肩上湿了一片,嘴上还在叮嘱,“您小心些。” 慕泫光一路抱着容暮,把她抱上了专机,放在休息室的床上,脸色苍白得如同外面灰暗的天空。 阿恒担心得不得了,却只听到他说,“去叫医生过来。” “您衣服湿了……” 慕泫光站在那里,微喘着气,对他的关心不置一言。 阿恒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狠狠地瞪了床上脸色潮红的女人一眼,心里骂了一句“惹事精”,转身找医生去了。 休息室的门被带上,男人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差点跌倒在地。 他双手撑住床沿,脸色有些痛苦,一只手缓缓抚上胸口,忍不住咳了几声。 等到那阵疼痛舒缓过后,他的眼睛才看向床上的女人。 容暮的眉头拧得很紧,面容纠结,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胡话。 “……” 看着她满脸通红,烧得神志不清的样子,慕泫光顿了顿,缓缓挨近她。 “爸爸,您别生我的气,我会回来的……” “别怪我,我只想保护你。” “妈妈,我好想你……” 她烧得彻底失了神智,把身边认识的人快都喊了一遍,什么话都说,一点遮拦也没有,把自己的软弱表现到了极致。 清醒的时候,她是万万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她从不认输,无论是何时,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事。 男人一直附在她的上方,听着她从头到尾的胡话。 知道最后,她喊了一句“应朝寒”,男人的身体轻轻一颤,放空的眼神回到她此时红润的脸上。 风起,云涌。 不久,他站直了身体,不自在的姿势让他承受着别样的痛苦。 然而,他不以为意。 只是挺直了后背,慢慢往外走去。 第381章 初到帝京 容暮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像要裂开。 她看了看身边的环境,早已经不是在车里,而是在一间房间里。 房间不算大,风格质朴简约,有着明显的北欧冷色调,就连头顶的灯光都是泛着冷白色。 容暮甩了甩头,将脑子里那点混沌的痛感甩开。 这是哪儿? 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不是……跟慕泫光那几个人在一起吗? 容暮不知所以,从床上翻了下来。 由于刚退烧不久,身体本就虚弱,这一晃,差点让她跌倒了地上。 待她站稳后,她扫了扫这陌生的房间,越过木桌,走到灰色的窗帘边,抬手一拉—— 阳光突然晒了进来,铺满了原本灰暗晦涩的房间,顺便把容暮晃得抬手挡眼。 等到眼睛慢慢习惯光线,容暮才缓缓放下手,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窗边有一棵大大的榕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细长的根须绕在树的枝干上,成了一圈圈的形状。 往外一望,街道清净,路上有一两个行人,没有城市里该有的喧哗和吵闹。 一切看上去那样普通,那样随和。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对于容暮来说都是不熟悉的。 陌生的花园,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气息。 容暮感受不到一点来自a市的那种让她深深依恋的意味,有的只是从心底里溢出来的仿徨和无措。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扭头往门外走去。 拉开门后,外面是个偌大的客厅,天花板上吊着棱角的方形灯,客厅中央放着一张木质的方形桌,周边围着白绿相间的布艺沙发,桌上还放着一盆多肉。 容暮木然地走过去,拿过桌上的一张未敞开的报纸。 帝京日报。 后面跟着日期。 “……” 原来,她躺了两天了。 而在这两天里,她因为那天淋的那场雨,生病发烧到人陷入晕厥,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 除了偶尔有人替她擦擦额头、翻翻身子,往她嘴里塞一些苦涩的东西外,她几乎从来没睁开过眼睛。 她没想到,短短两天,她就从a市……到了帝京。 而这中途的奔波,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手有些无力,报纸落到了跟前的沙发上,惊动了厨房里忙碌的人。 “小姐,您醒了?” 一道陌生的女声叫醒了陷入冥思中的容暮。 她回身,看向那个女人。 不,准确的说,是个女孩儿。 女孩看上去二十岁左右,身材娇小,面容稚嫩可爱,笑起来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此时,她正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眼睛里好像有光似的。 “……” 她的热情,容暮不能理解,也不想接话。 她只问,“你是谁。” 女孩走了过来,身上戴着一个粉色的围裙,边走边拿围裙擦着双手,走到容暮面前,她直接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小姐,您好,我是阿铃,是慕先生让我来负责您今后的饮食起居和安全问题。” 她直起身体,笑容靓丽。 “往后,您要是有什么问题,请尽管吩咐,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替你达成心愿的。” 那你能让我离开吗? 第382章 阿铃 容暮在心里这样想着,女孩儿立刻就回答了。 “除了让您离开之外,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打架斗殴,我都可以的!” “……” 容暮沉默,倒是阿铃附下身体,与她低垂的眼对上,然后跟观察什么似的围着她看了看。 容暮有些……无语。 她的眼神,很像在观赏动物园里的某种动物。 静了一会,阿铃突然惊叫。 “小姐,您睡着的时候我就觉得您长得可真好看,没想到……醒了以后,更养眼了哎!” “……” “不过,您要是笑一笑的话,我觉得您会更漂亮的……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的,小姐,您平时多笑笑吧!” “……” “哎?您怎么不理我呢?” 女孩上蹿下跳,一会儿雀跃,一会儿疑惑。 她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您一定是饿了吧?病了这么多天,您身子一定很虚弱,您刚来那会儿,脸色可是吓人得很……” 提到刚来的时候,容暮总算有了点反应。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抬眼望向面前活跃过头的女孩。 “我怎么来的?” “当然是慕先生送您来的呀。” 阿铃回答得理所当然,一点也没见外,也不像个佣人。 “您被送过来的时候,慕先生特地嘱咐我,要把您照顾好了,所以您得好好休养,不然下次他过来,一定会把我骂死的。” 女孩嘟囔着,听着像埋怨,又像是害怕,倒是挺口无遮拦的。 什么话都敢说。 容暮接着问了她一些问题,她都一一回答,对她一点都不设防。 前前后后问下来,容暮也算搞清楚了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些什么。 被送来的时候,她发着高烧,慕泫光派了这个叫阿铃的女孩儿来照顾她。听她的意思,她懂医,也会照顾别人,所以这两天都是她在照顾她。以后,她也会一直在这里照顾她。 而据她所说,慕泫光第一天下午把她送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没有来,说明他暂时还不需要她。 她也不必这样紧张了。 中午的时候,容暮吃了一次阿铃做的饭菜。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身材虽然小巧,但确实是很会照顾人的。 看着那一桌子清淡的菜色,即使是简单的花生粥,也被熬得粘稠滋补,淡淡的甜味很合大病初愈的容暮的胃口。 下午时分,容暮才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公寓大是大,地方也干净,各种设施设备都很齐全。 可是,却没有电话。 不仅是电话,就连电视、电脑这些跟网络有关系的东西,通通都没有。 他断了她与外界联系的所有可能。 想到这一点,容暮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负面的情绪里。 她从来都很讨厌这种被人关着的日子,尤其是被胁迫。 她一点反抗的力都没有。 容暮很是郁闷地在这个公寓里又呆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想了很多东西,也多次快进去暴走的状态。 还好有阿铃。 这个女孩儿虽说是慕泫光派来的,可她对她真的是尽心尽力。 第383章 您可以出去走走 她会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会给她煮可口的饭菜,会唱歌,会给她讲笑话。 容暮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她这样吵吵闹闹的样子,甚至……有些喜欢。 或许是因为她的生活太过孤独,也太过压抑。 对于这样直白单纯的女孩,她反而一点都不抗拒。 即使她是慕泫光的人。 某日下午,阳光暗了些许。 气温逐渐凉了下来。 容暮抱着抱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前方发着呆。 阿铃洗完碗后,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容暮一副失神的模样。 她走到她身后,探出一个头,扯着唇笑,“小姐,您在想什么?” 容暮顿了顿,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阿铃,眼神很轻。 “想家人。” 她很坦白,坦白得阿铃一愣。 因为容暮这几天沉默的时候太多,多到很多时候,阿铃都觉得自己是在自娱自乐。 可今天,她竟然回答了她。 她说,她在想家。 家。 阿铃默了默,“为什么要想家?” 容暮抿唇,神色有些暗淡。 “身边没人可以依靠的时候,人人都会想家的。” 阿铃缩回了身子,表情有些不大明白。 “是吗。” 她反问了一句,还没等容暮问她什么,她就重新展开笑颜,认真地提议道,“您要是真的想家的话,不如出去走走吧。” “到外面走一走,或许您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阿铃把她想家,归为孤单。 只有容暮知道,她想的家,到底是什么。 她正要说不用,突然抓住了阿铃话里的另外一个重点。 容暮转头,“你说什么?” 阿铃一停,黑黝黝的眼珠转了转,像在思考她刚才的话。 “我说……您出去走走,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我可以出去?” 容暮突然拔高音调,语气里的诧异不加掩饰。 阿铃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很肯定地说,“当然了,慕少从来没说过不允许你出门呀。” 艹。 容暮在心里飙了一句脏话,猛地从沙发上跳起。 “那我现在能出去?” “可以啊。” 阿铃点了点头,不觉得有一点问题。 “我可以陪您出去逛街,看看帝京的景色,还有美食,哦对了,还有我们这儿最出名的……” “好,你去收拾一下,等会儿你陪我出去一趟。” 容暮懒得听她讲下去,二话不说就往卧室里走,看样子是要去换衣服。 阿铃后知后觉地回可一句“好的”,就被容暮砰地一声,关在了门外。 她可以出去! 可以去见其他人! 也可以想办法联系到应朝寒了! 容暮满脑子都只有这一个想法,唇边的笑怎么都抑制不住。 这么多天了,他找不到她,一定急坏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他计划推行的进度。 她必须得马上告诉他,她现在的状况! 还有爸爸,也一定很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容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一会儿要做的事情,马不停蹄地换了身简便的衣裳,拉着阿铃就出了门。 一出门,门外停着的车就让容暮知道,她想做的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车上有司机。 后面还跟着两名保镖。 第384章 费心机 容暮边听着阿铃叽叽歪歪地说着话,边想着一会要怎么逃离所有人的监视,联系到应朝寒。 车开了十多分钟,路过了无数繁华街区,途径好几处帝京的特色景点,都没能吸引到容暮的视线。 直到最后,车停在帝京最大的购物中心。 容暮踏出车门,差点被那偌大的几个led灯牌给闪瞎了眼睛。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周遭路过的人非富即贵,从各人的打扮和穿着都能看得出来。 然而,她并没有心思看这些。 容暮拉过阿铃的手,正在讲解中的女孩儿愣了愣,听到容暮说,“我想去买些东西,我们进去吧。” 阿铃缓缓点头,拉着她往里走。 “小姐,你看,这边是帝京最大的钻石品牌,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这边是海内外口碑最好的化妆品牌,他们家的口红最好,色号很齐全……不过小姐您肤色白,什么色号都能hold得住啊。” “这边……” “……” 容暮全程都随着她的讲解而探头,很是配合地笑,或者皱眉,表现出自己的喜欢和不喜欢。 倒是阿铃让她很出乎意料。 她一旦表现出喜爱,阿铃手一挥,那物件就被包了起来,成了她的。 容暮:“……” 每一次都这样。 直到后面两个保镖手里都快拎不下了,容暮才阻止了她。 “不用买了,我其实不大喜欢的。” 看着阿铃一副霸道总裁附身的样子,容暮脑门上的一根青筋跳了好几下。 “没关系的小姐,您喜欢什么就买,慕少吩咐过的……” 容暮眼睛一凝,随后恢复原样。 “那我还要感谢他了。” 说着话时,容暮的语气明显冷了不少,阿铃听得出来,只是陪着笑,“小姐,您放心吧,慕少不是坏人。您只要好好地在这儿住着,不要动些其他的心思,慕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放屁。 容暮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很淡。 “可能吧。” 阿铃看她没了谈下去的意思,拉着容暮继续逛。 又逛了几家,容暮一直注意着后面两个保镖的情况,看那两人实在拿不下了,容暮才道,“阿铃,东西是不是太多了?我看他们……拿不下的样子,别买了。” “那怎么行!” 阿铃停下,看向那两个人,有些嫌弃,“这样吧,你们走个人把手里的东西拿车上去,留下一个跟着就行了。” 容暮:“……” 为什么不把两个人都叫走? 那两人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按照阿铃的话做了。 “小姐,我们继续吧。” “……好。” 容暮这时觉得阿铃似乎不太像个佣人,倒很像个……领导者。 可这么小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让这些看上去就五大三粗的男人信服? 容暮甩掉了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摆脱剩下的这两个人。 走了两楼后,几人经过卫生间时,容暮想了想,拍了下走在前面的阿铃的肩膀。 “我去下卫生间。” 容暮不给他们机会拒绝,直接堵住了阿铃要跟着她进去的想法。 “你们等我一下,可能时间会……久一点。” 第384章 慕少来了 她故意暗示性地说了这句,面容还适时地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阿铃看了看,也没怀疑,只叮嘱她注意身体,没有跟着她进去。 容暮用手挡着肚子,拐进了卫生间里。 跟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孕妇,肚子已经挺大,看上去有七八个月的样子。 容暮看着她进了一个厕所隔间,她跟着进了旁边的厕所。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那边起身的声音,容暮敲了敲隔间的墙,压低了声音道,“你好,那个……请问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隔间的女人顿了顿,“我吗?” “是的。” 容暮又压低了声线,声音弱弱的,有些虚弱,又有些可怜的意味。 “我被人绑架了,那人现在就在门外等着我,你……可不可以借我电话,让我给我的家人联系上,好让他们来救我……” “……” 女人听到这样的消息,迟疑了半天,似乎有些害怕地道,“真……真的吗?你被人绑架了?” “真的!” 容暮有些焦急,整个人附在那堵木墙上,“我已经消失一周了,我家里人一定在找我……麻烦你,借我手机用一下,我只想给他们打个电话……” 怕她还不信,容暮便道,“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你可以在外面听着我打电话,我出来就还给你。” 女子将信将疑,也有些紧张了。 “麻烦你,帮帮我!” 容暮的声音很是急迫,女人想了想,真怕她是被人绑架,于是从挂着的包里拿出手机,从下面塞了过去,还很配合地低下嗓音。 “你小心一点,我……我在门口给你看着。” 容暮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仅仅是来自于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容暮都觉得自己心暖了不少。 拿过手机,那女人连锁屏都替她解了,容暮感动的同时,赶紧准备拨打应朝寒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容暮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刚响了两声,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容暮拿下手机,捂住手机的出声筒,下一秒,她这个隔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与此同时,电话里传来一声她极其熟悉的男声。 “喂——” “小姐,您好了吗?” 阿铃的询问声响起,容暮看了看手机,心头焦灼,却只能挂断电话,稳着声音回道,“嗯,马上。” 阿铃默了默,声音有点小心翼翼,“您好了就快出来,慕少过来了。” 艹。 容暮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道,“好,我知道了。” “小姐。” 阿铃又叫了她一句,听得出已经有点严肃了。 “门口的那名孕妇,我们已经拦住了,您最好把手机交给我,免得一会儿……惹得慕少不高兴。” 容暮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她们是怎么知道……她拿了别人的手机的? 没有人回答她。 而她不得不出去,面对她已经被发现的事实。 阿铃没听到容暮的声响,耳朵微微凑近门板,想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门从里面被拉开,面无表情的容暮看着她,阿铃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容暮就把手机递了过来。 第386章 他不是我男朋友 “……” 阿铃低着头,拿过手机,容暮便绕过她往外走。 “小姐您别生气,我们是担心您的安全……” 阿铃急着跟上来,很努力在向她解释,似乎是真的怕她误会什么。 容暮猛地停下步子,后面跟着的女孩差点撞上她的后背。 阿铃有些畏缩,脸上有着纠结,也有些害怕。 容暮闷着心里的一口气,转身看向她,眼底氤氲着难言的色彩。 阿铃更紧张了。 “小姐,您别这样看着我……” 她嘟着嘴,小表情很可爱,也很委屈,看着就舍不得让人责怪。 容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身去,步伐比之前还快。 卫生间相对的一条应急通道里,一个穿着孕妇装的女人被堵在那里,神情很是害怕。 容暮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心口突突地跳了起来。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把升腾而起的烦躁和焦虑压了下去,这才走了过去。 女人瞧见她过来,立刻指着她道,“是她!” 容暮看了看守着她的两名保镖,说道,“我做的事,跟她无关,你们不要为难她了。” 说完后,她看向女子,眼神有些抱歉。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很抱歉,我女朋友跟我闹脾气,所以闹出这样的事情。” 一道男声突然插进来,打断了容暮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浑身一震,冷眼看过去,慕泫光就走了过来。 男人脸上戴着黑色的口罩,一双好看的眼睛露在外面,潋滟着柔和,让人一下子就信了他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 那女子明显被说动,也没有多想,反而对着容暮道,“你男朋友这么好,你怎么还跟他闹脾气……” “他不是我男朋友。” 容暮冷冷地否认,眼里全是冷冽的光芒。 “这……” 女子有些尴尬,也有些气愤,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两个人耍了。 慕泫光看了一眼冷脸的容暮,眼里闪过一丝幽光,“她还在跟我闹脾气,请你不要太在意。” “……” “阿铃,把手机还给这位小姐。” 身后不作声的阿铃双手恭敬地奉上手机,电话上的记录也早就做了处理,归还给了女人。 跟那孕妇纠缠了半天,总算是把她说通了,安然地把她送走。 容暮看着慕泫光那温柔平和的模样,心里却有些深深的骇然。 这样的男人,比把所有阴谋诡计放在明面上的人还要可怕一万倍。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藏在他这副温柔面具下的面容,到底有多可怕。 孕妇一走,阿铃和其他保镖也离开了,就剩下容暮和慕泫光两个人。 “……” 容暮抿了抿唇,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只想着他会怎样处罚她。 可是,慕泫光看了她半响,除了面容冷峻了不少以外,没对她做任何事情。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他出言警告她,语气淡得没有一点起伏。 “准你用容氏威胁我,准你强行带我来帝京,不准我打电话给家人报平安?”容暮紧了紧拳头,掀起眼皮,有些嘲讽的意味溢出,“呵,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 第387章 不要挑战他的忍耐限度 男人摘下口罩,眼神寡淡,面色白皙到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倒像是外国电影里的吸血鬼骑士。 “你现在能站在这里,说明我并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哈? 容暮的眼尾上挑,冷色的锋芒从下颌往上,“如果没有那么多人跟着,或许我会真的以为你没有囚禁我。” 囚禁二字,发音很重。 慕泫光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深的反感,本想说些什么,却想到她刚才妄图联系外界的做法,刚柔化的脸又淡了下去。 “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不过,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微微低垂着眼眸,看容暮的角度是往下的,让容暮有种低人一等的错觉。 “不要挑战我对你的忍耐限度,否则,你真的只能待在那栋公寓里直到……我愿意放你出来的那一天。” “……” 卑鄙。 容暮讨厌极了他威胁她时的样子。 明明表情那样冷淡,就连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是平缓的,可他偏偏说着那样恶劣的话,让她恨得牙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那男人还斜着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吗?” 他就是刻意想让她记住,所以一次次强调,还得让她回应。 容暮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憋得热气往上,耳朵都窜上了微红。 而他就站在离她两步的位置定定地望着她,好像不得到她的回应就誓不罢休。 容暮咬紧牙关,眼神愤愤。 “知道了。” 她能怎么样? 容氏还在他手上,她如今的人身自由也在他手上,只要他一句话,容氏和她都可能不复存在。 她不敢赌。 虽然她不知道他抓她,究竟是不是因为应朝寒的缘故,但是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她得在应朝寒来找她之前,保证自己的安全和自由,然后伺机而动,寻找这个男人身上的突破口。 “好。” 慕泫光突然回答,让容暮回了神。 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走吧,我陪你逛逛。” 陪她逛逛? 容暮一顿,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说带,非要说陪她。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呢? 容暮不可抑制地拧了拧眉头,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觉得很难搞。 后来容暮才发现,与其说是他陪她,倒不如说因为慕泫光全程都在跟她说话,时不时走进一家店里看看,还会询问她的意见和喜好。 容暮越来越搞不懂他的这番操作,从头到尾都是“嗯”“哦”“还行”这样敷衍的回话。 她以为他看得懂她的不耐烦,可慕泫光却没有对此表现出一点不适,反而把每件她说好的物件都买了下来。 直到两人踏进一家珠宝首饰的专柜,导购员过来询问容暮喜欢什么风格的项链时,她彻底懵了。 “喜欢什么样的,你挑一下。” 慕泫光来到导购身边,眼睛看着专柜,话却是对着容暮说的。 容暮想都不想地拒绝,“不用了,我不需要。” 他淡然的目光移了过来,“不喜欢这些?” 容暮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耐着性子重复,“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不适合我。” 第388章 还不肯认输? 珠宝首饰对容暮来说,只在某些必要的时刻起作用。 它们只是装饰品,本身于她而言没有任何价值。 何况,是眼前这个男人要送给她。 她更不可能要了。 “是吗。” 慕泫光淡淡地反问,余光扫向容暮的脚下,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我看你脚上那个镯子,好像就挺适合你的。” 容暮一怔,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她脚上那个脚环。 而他突然提到,又带她来这样的地方,总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另外的意思。 “……” 容暮觉得他的视线有些别样的灼热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成功地让慕泫光看向她。 容暮只道,“我喜欢的就是适合我的,而我喜欢的,也只有这一个。” 人也一样。 她拒绝得很委婉,却也很干脆,一字一句都是对他的抵触。 慕泫光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泛白的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颇具深意。 “适合不一定喜欢,喜欢不一定适合,两者不可兼得。容暮,你别太贪心,也别对自己太有信心了。” 这话像有内涵,又像是他随口说的。 容暮很不喜欢他这话,似乎是对她认知的一种否认。 “我对自己向来都很有信心,我也确实不喜欢这些东西。” 容暮直视他,目光坦然,藏着些冷意。 “不早了,我累了,回去吧。” 说完,她不看他是什么表情,转身往外走。 慕泫光停在原地,静了一会儿,目光在那些闪耀的物件上掠过,抿了抿唇,抬脚离开。 容暮先出来,坐上了回公寓的车。 她以为慕泫光是要回自己住的地方,谁知道他一出来,就径直往她这边来了。 开车门,坐下,车门关上。 气氛突然冷下。 容暮紧了紧手掌,斜视着平静的男人,语气不善。 “你做什么?” 慕泫光侧过头来,淡淡的光从未关上的车窗射进来,容暮看不清他背光的面容。 “看着你回去。” 容暮呼了一口气,眼睛眯起,“为了容家,我不会走的。” 慕泫光愣了愣,没有接话,冲着前面的司机说了句“走吧”,车就缓缓驶了出去。 容暮见无法阻止,只能侧过身体,不再看他一眼。 一路上,车厢静谧,倒也没发生任何事。 到了公寓楼下,容暮推门出去,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慕泫光也没为难她,说了句不清不楚的“晚安”,容暮已经走了进去。 她已经消失在黑夜的尽头,而男人看了很久,才让人驱车离开。 翌日。 上午十一点,应氏集团总部。 偌大的会议室里,分别坐了两队人马,此刻正争执得不可开交。 手底下的人就像立马要动手似的,而最前面的领头人却静得让人发了慌。 会议最后,应朝寒手下的计划更胜一筹,以慕泫光为首的人都是一脸不愤,甚至有些丧气。 应朝寒靠坐在软椅上,两手放在扶手上,翘着二郎腿,姿势要多狂放就有多狂放。 眼看着会议室的人都走完了,他才懒懒抬眸,看向对面站着的男人。 “怎么?还不肯认输?” 第389章 你他么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慕泫光淡然的眼神扫过来,没有回答他的话。 应朝寒坐在位置上,不离开,也不多言,含着讥讽的眼睛一直看着慕泫光。 他静静地收着桌上摆放的文件,没有一点架子,平缓温和,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慕泫光,你不是想回应家吗?就这么点能耐?” 应朝寒冷笑,态度狂妄,把他贬低到了极致。 然而,他还是不恼。 平静得像一杯温开水,由始至终都表现得异常地平淡。 “我是想回应家。” 他垂着眸子,把一叠叠文件垒在一起,动作有条不紊。 “我也只想回应家而已。” “呵。” 一声不大的冷嘲,穿过无形的空气,传进慕泫光的耳朵里。 应朝寒明白,他的回应家,就是听应庭的话,跟他作对,挡他的道。 既然如此,他就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慕泫光,往后……你千万别为今天你所说的话后悔。” 应朝寒站起身,隔着宽大的会议桌,与他相对而立。 “我自己的选择,自己会担着,只是……你呢?” 他淡淡地反问,头一次在应朝寒面前流露出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在最重要的人和最想达成的心愿面前,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 没头没脑却又含着暗示的话语,让应朝寒皱了皱眉头,可他不能在他面前露了怯。 于是他扯唇一笑,眼里有深深的阴霾,弧度更是深刻。 “我不是你。” 他不忘在他身上再扎一刀。 “不管是最重要的人,还是最想完成的愿望,我都要!” 应朝寒双手拍在桌上,定定地看着他,身上那迸发的强大气势很容易让人为之心惊胆战。 “嗯。” 慕泫光收敛了文件,抬头看过去,眼底神色难辨。 “希望你能做到。” 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这世上最气人的话。 应朝寒眼睛一眯,表情严酷,不屑再跟他说下去,转身要往外走。 还没抬脚,包里手机就震动起来。 他边走边摸出电话,“喂”了一声,桌边站着的慕泫光看了过去。 果然。 他突然停下脚步,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电话里的人不是陆邡,断断续续地在说着什么。 他每说一句,应朝寒的脸就暗了一分。 等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电话里说,容暮不见了。 这个不见,是从整个a市消失了,得到的消息是因为容家项目出了问题,她因此离开了a市,来了帝京。 她来了帝京,已经快一周。 可他却不知道。 满心的烦躁与担忧撕扯着应朝寒的理智和冷漠,他闭上眼睛,把里面蜂拥而至的急躁和慌乱掩下。 睁眼时,里面是无边的冷酷和嗜杀的疯狂。 他猛然折返,带着怒火冲着慕泫光走来,在他毫无防备之时,一拳呼了过去。 砰—— 男人的下巴吃了狠狠的一拳,痛感袭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领口就被人强行攥住,勒得他喘不上气。 “她在哪儿?!” 慕泫光费劲地睁开双眼,下颌无比疼痛,而他没有表示出一点不适。 “放开。” “我问你,你他妈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第390章 他能问她什么? 容暮白天在公寓里瘫了一天,什么事也没做,晚上更是早早地吃了饭,就躺到床上去了。 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任何跟网络有关的东西。 她除了可以看看书,和阿铃说几句话之外,什么事都做不了。 事实上,那天从外面回来之后,容暮就没怎么再跟阿铃说过话了。 因为她觉得,阿铃并不是她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她比她想象中心思缜密,观察能力也很强。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 她刚借到手机,慕泫光就来了。 想到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监视着自己,容暮整个人都不好了。 除了减少跟阿铃打照面的机会,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午夜十二点。 黑夜深沉,月色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外面看不见一点光亮。 容暮突然被轻微的响动给惊醒。 自从来了这里,一点点响声都能让她从睡梦中醒来。 这次也一样。 沉闷的脚步声刚落地,容暮便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盯了天花板两秒,模糊不清的视线下移,那黑影一下子就扑了过来。 叫声被堵在喉咙里,容暮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瞬,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嘘。” 男人撑在她身上,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声线压低,在夜里显得尤其低哑。 “是我。” 分明没看清他的脸,容暮却从他刻意低下的嗓音里听出了他是谁。 “……” 她不再挣扎,身体逐渐放松,应朝寒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捂着她唇的手缓缓移开。 刚一挪开,躺在床上的女人就撑起了身子,猛地搂上他的脖子,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应朝寒的眼神暗了暗,反手搂紧了她。 两人在满室黑暗中拥抱,静得只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所有话语都成了空气涌动的暗潮,看不见却足够汹涌。 许久,女人才从他怀里退出。 她哑着嗓子,委屈的表情在黑暗中不够清晰,但依旧印在他漆黑的眼眸里。 “应朝寒,我很想你。” 第一次,她这样直白地对他诉说自己的心情。 第一次,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思念。 应朝寒全身都绷紧了,在竭力地克制中,才让自己没有被她的话迷了心神。 “……” 他没有说话,容暮微微凑近他,眼神试探,“你怎么不说话?” 不问还好,这一问,他直接从她身上让开,跳下床,坐在床沿。 从容暮的方向看过去,她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侧脸弧线。 他这样冷静,什么也没问,容暮突然慌了。 她脱口而出,“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男人克制的声音传来,像冰一般又冷又凉。 “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容家出了事?还是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慕泫光名下的别墅里?” 他的语气不凶,但是隐隐有责怪的意思,好像在生谁的气。 容暮想也没想就代入自己,他一定是因为她这么多天不跟他联系生气了。 可是,她也是想的啊。 她有多想告诉他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没有人知道。 第391章 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这么多天都没有表现过软弱的容暮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底泛起潮湿。 “事情太突然了,容氏被我手底下的一个项目套上,没办法脱身,他们找上我,跟我交换了条件……”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想让他觉得她太矫情。 “我没办法……所以答应了他们来帝京的要求,可我不知道那人会是他,我……我……” 应朝寒原本心里就有气。 他也说不清是在气什么,但听到身后的女人用那么细软委屈的声音同他解释时,他本就闷痛的心更加痛了。 他当然知道她是不得已。 容暮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 她的弱点就是容家。 一旦容家有事,她是会奋不顾身去保护的。 这一点,他早就有所体会了。 他当初也是用的这一招,才让她同意来他身边。 他早就该想到,以慕泫光那样隐忍不发、心思阴沉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被他踩一头? 原来,是因为他有更大的底牌。 这张底牌,可以顷刻毁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和建设,即使在最后关头,他也能让他把应氏拱手让出。 他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容暮的? 应朝寒早就知道了。 送花的那次,他派去跟着容暮的人就告诉他了。 那时候,慕泫光就已经盯上容暮了。 不,或许更早。 就像他一样。 早在他准备跟应庭对抗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慕泫光这个私生子的存在。 他知道应庭在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如果他不够听话、不受他掌控,他就拿慕泫光来做后路,把他换下来。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也早就知道了应庭的计划了呢? 如果不是因为慕泫光,当初应氏选择入驻地时,他就不会力荐a市了。 选择a市,是因为他知道慕泫光被应庭“关”在这座城市里。 既然慕泫光是往后制裁他的最后一大利器,那么,有什么是比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更好的应对办法呢? 于是,一年多以前的应朝寒极力要求应氏分部落在a市。 应庭当然想不到他在计划什么,几乎没有疑问地随了他的意。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假如,没有遇到容暮的话,应朝寒该是无所畏惧的。 容暮于他而言,是去a市一行中最大的一个意外。 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意外。 她成了他的软肋,还是动也不能动的那种。 可是,她却被慕泫光盯上了。 当他知道容暮已经被盯上时,他就给她提出分开的话,没想到的是容暮比他想象中更倔强。 与她分开,他千万个不愿意。 只是时间特殊,他也不想告诉她,她被人盯着,如果她再继续跟他亲近下去,一定会被牵扯到这趟浑水里。 他只能以最委婉的方式驱逐她。 他计算了所有人,计算了整件事的利弊,可他唯一漏算的,是他自己的心。 他低估了容暮对他的爱。 也低估了容暮对他的影响力。 他一时的心软,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容暮被扯进来,容氏也被作为了牵制她的枷锁,换言之,他也被拿的死死的,无法再动弹。 第392章 一环扣一环 说来说去,他怪的是他自己。 怪他没有计划好一切,怪他没有保护好她,怪他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让容氏也跟着陷入危机…… “你别生我的气了。” 容暮软软腻腻的声音继续响着,还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阴郁的情绪因为她的动作褪去不少,应朝寒回头,看着她坐在床上,微低着头,神情有些紧张,也有点讨好的模样。 他很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听他这样说,容暮当真以为他还在生气,所以故意这样冲她说话,她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真的不是有意不联系你的,应朝寒!我是被关在这里,没有办法和外界接触,所以才没来得及跟你坦白……” “……” 应朝寒是有些烦躁的,她还一直细细地跟他解释着,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别再生气了,我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有人管我,我爸也因为这件事在生我的气,你就不……唔……” 心里本来就有些烦躁的应朝寒越发心烦意乱,她喋喋不休,声音又全又低,听得出她是在故意讨好,只是他实在不想再听她这样子自我责怪,于是转身扑向她,大手压向她的肩膀,把她摁在床铺里。 两人的呼吸相融。 “……” 时间静止,仿若流水。 半晌,他从她身上撑起身体,喘着气道,“你要是继续说下去,信不信我马上让你没力气再闹!” 他声音恶狠狠的,但这一次,容暮看得出他已经没有生气了。 容暮瞅着他凶狠的模样,咬了咬唇,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 应朝寒翻身而下,对床上躺着的女人伸出了手。 “……做什么?” 容暮不解地问。 “起来。 容暮递过手,被他一把拉了起来,瞅着她身上穿着的睡衣睡裤时,他的眼神好像又沉了几分。 容暮有些心惊肉跳,看了看那边的门,又看了看应朝寒,还好他什么也没做,只拿过她床头的一件长袖,扬手搭在她肩上,拉着她往门口走。 “!!!” 容暮另外一只空了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惊讶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应朝寒看了她一眼,“回我那里。” 然后想办法送她离开帝京。 “那怎么行?” 容暮惊叫,又觉得自己声音大了,怕惊动外面的人,立刻捂住嘴唇,脸色有些惊慌。 “我走了之后,容氏怎么办?而且你把我带到哪里去?我不见了,慕泫光肯定知道是你把我带走的,他一定会借机找你麻烦的……” 容暮每说一句,应朝寒的脸色就黑一分。 她说的没错。 现在的他们是一体,可他们现在也是满身的弱点,被敌人知晓得明明白白。 不管躲到哪里,只要事关容家,容暮就不可能放心大胆地离开。 而于他,只要跟容暮有关,他就没办法置之不理。 一环扣一环,最终被牵制的,还是他应朝寒。 只是……要把容暮留在这里,他是不可能同意的。 容暮看穿了他的心思,稳了稳心神,很是理智地分析—— 第393章 她不想让他遗憾 “事已至此,想必慕泫光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才抓我来牵制你……容氏现在在他手上,你知道我没办法就这么离开的……应朝寒,我走不的。” “……” 应朝寒无法反驳,一股无力感从身体里爬了出来,逼得他下颌轻颤。 他咬了咬牙,神情肃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走不了也得走。” 应朝寒回头,眼眶因为隐忍而发红。 “老子不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容暮一怔,揪紧的心因为他的话而放松了下来。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舔了舔微肿的唇,脸色温和下来,“应朝寒,你知道吗?来帝京的第一天,我从这个陌生的房间醒来,心里害怕得不行。”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只知道他拿着容家威胁我,还可能继续拿着我来威胁你时,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那是一种对现状感到无力的感觉,是一种我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别人利用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糟糕。” “糟糕到我能出去的第一时间,就想借着机会联系你……因为只有你,才能让我安心下来。” “……” 应朝寒浑身一震,听到她说联系自己时,他第一反应是前几天晚上,他接到的一个陌生电话。 接通的瞬间,他来不及听,那边就挂断了。 所以……真的是她。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的情绪波涛汹涌,黑得没有边际。 他就知道。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说,可他当时接到电话的感觉,还有她轻轻吹拂的呼吸,让他一下子就料定了是她。 他那时还在想,她明明在a市,怎么会用帝京的号码给他打电话……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可心里那种感觉却强烈到让他心神不宁。 所以,他几乎立刻就回了过去。 只是,电话里传来的冰冷女声已经证明他的电话被拉入了黑名单。 他让人去查,结果第二天才出来。 刚好,容暮消失的消息也从a市传过来。 她消失了近一周,他竟然毫不知情! 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这阵子是项目至关重要的一周,他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时间跟她通话。 他让陆邡把她盯着,她想知道什么消息,就及时告诉她,不要让她为他担心。 可谁知道,陆邡那个混蛋因为怕耽误他计划的进程,对他隐瞒了容暮不见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陆邡恰好被他安排去做另外一件事,可能容暮已经消失的这个消息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会被他知道。 想到这里,应朝寒就觉得自己快被怒火烧得整个人都不剩了。 而容暮的声音依旧温温淡淡,没有停止。 “很可惜,我没有成功地跟你取得联系。” “可事实上,我也发现了,即使跟你取得联系,有些事情已经于事无补了。” 她淡淡地笑了笑,看不出真假。 “我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没有容家,我什么也不是;你不完成自己的心愿,也会抱憾一辈子。” 容暮抬头望过去,看向那在黑色中依旧俊逸的男人,缓缓说出心里的话。 第394章 她想要了他的命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产生任何遗憾,而我也是要将容家护到底的。” “我们彼此,如果没有身后的倚靠,脱离如今的一切,就算走到了一起,我们也走不下去的。” “我们互相了解彼此身上背负着什么,只有背负着这些东西,我们才是我们自己。” “……” “所以,应朝寒。” 容暮捏了捏他的手,动作轻柔,眼神更是温和。 “你别逼着我跟你走,因为你比我更看得清形势。” “而且……我这一走,慕泫光就会知道,对你来说,我有多重要了……” 而她越重要,那么,对他的牵制就会越深。 别人只会更加利用这一点,逼着他事事妥协,最终完败。 “……” 男人的手被她反握住,他想用力紧一紧都不行。 他怕弄疼了她。 容暮明白他的纠结,于是上前一步,挨近了他,语气和缓,故意道,“我在这儿不会有事的,他每天好吃好喝地把我供着,也没有伤害过我……” 而且,容暮有一种感觉。 他不会伤害她。 她说不出为什么,就凭借他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容暮就是觉得,慕泫光不会做伤害她人身安全的事情。 恰好,这是应朝寒最担心的。 “我留在他身边,也能了解到他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如果有什么异常,我会及时告诉你的。” 容暮抬手,摸上他的脸,眼神缱绻,残留眷恋。 手下的触感温热,她实实在在地摸到了他下颌骨的紧绷,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 “……” 他低着头,而她就站在他面前,面容温柔,带着点祈求的意思。 突然,他挺起的肩膀微微下沉,身体放松,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妥协。 “你是真的想要了我的命。” 容暮一笑,沉重的气氛缓和了些许,两人也不在对峙。 “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我们都平安。” 都能安稳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侧,轻轻摩挲着。 对于这样温柔又坚强的她,他怎么能不爱? 应朝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低了不少。 “你要是……受了委屈,暂时忍一忍,别跟他硬来。” 容暮笑,“嗯。” “你等我,我会替你出气。” 他像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一样,说着这样幼稚的话,可容暮一点也没觉得他幼稚,反而觉得心口温暖。 她的男人,在外面如何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他都会听她的话,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放心吧,应朝寒。” 容暮依偎在他怀里,贴在他的胸膛上,耳边是他略微急促却很沉稳的心跳声。 “我不会有事……你也不要有事。” “……” 他静静的,只是双手环紧,以表回应。 过了一会儿,应朝寒弯腰,一把将容暮横抱起来,在她的惊讶中把她放回床上,然后给她盖好了被子。 “……” 容暮看着他坐上来,和衣躺在她身旁。 两人隔着一床被褥,紧紧挨在一起。 “睡吧,我陪你。” 容暮眨了眨眼睛,本想拒绝,可又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拒绝的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第395章 等所有事情过去,你会娶我吗? 事实上,容暮一整夜都没睡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意识有些迷糊,但应朝寒起身时,她立马就醒了。 条件反射地拉住他的袖口,应朝寒一回头,就见她那副让人心疼的表情。 他咬咬牙,有无数想说的话,也有一种疯了一般要把她带走的冲动,可他知道……她不会跟他走。 容暮也明白分别在即,她从被子里一跃而起,扑进他怀里,力气大到把他撞得一个踉跄。 应朝寒扣住她的身子,隐忍不发。 容暮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微微侧头,唇靠近他的耳廓,轻声道,“我等你。” 应朝寒放在她后腰的五指弯曲,喉咙滚动了好多下,最终回答,“好。” 容暮松开他,压下心里的酸楚,挤出一个笑容。 “走吧。” “……” “注意安全。” “……” “不要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应朝寒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夜没闭眼的他眼中有明显的血丝,眼眶泛红。 “阿时,你别这么懂事。” 他的心难受极了。 如果她是那种任性妄为的女人该多好。 她会求着他带她离开,而不是勉强自己为了现状呆在这里。 “我不是懂事,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将来。” 容暮抿唇,想缓解下现在这沉闷的气氛,于是嘟了嘟唇,表情有些傲娇。 “我也可以很任性的。” 看他不回应,容暮锤了一拳他的胸口,眼里有流光闪过。 “这些事完了以后,你得补偿我。” 应朝寒的唇张了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容暮一展笑颜,这下彻底放了心。 “那就好。” 她边推着他往窗边走,边道,“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 “……” 他低垂着眉眼,止住她推他的动作,不想让她看着他离开。 “去睡吧,时间还早。” 他拢了拢她身上睡衣地领口,认真嘱咐。 “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别熬夜,也别胡思乱想。其他的事你不要担心,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多想。” 本不觉伤感的容暮听他这么说话,突然就有些不舍了。 但她不想让他分心来担心她,所以乖巧地点了点头,咬住唇瓣,没让自己露出一点舍不得的模样。 她转身,往床走去。 应朝寒看着她快回到床上,大手刚抓上窗沿,容暮就出声叫住了他。 “应朝寒。” 他回身,就见她站在那朦胧的天色里,故作坚强。 “等所有事情过去,你会娶我吗?” 问完以后,房间陷入一片静谧。 容暮的眼睛像被蒙了一层白色的雾,看不清站在窗边的那个人。 “会,一定会。” 掷地有声的回答,犹如一记重锤,敲在容暮脆弱的心上。 他来时,她没哭。 他责怪她时,她没哭。 甚至是他要离开了,她都控制着自己没有流泪。 只是,这会他的一句“一定会”,瞬间让容暮的眼泪决堤。 “好。” 她的眼泪依旧在往下流,淌过脸颊,滴落在冷冰的地面。 她也笑,扯着唇角,亮如初晨。 “我等你。” 男人高大的身影从窗台一跃而下,消失在她眼前。 第396章 莫名其妙的好 早上九点,阳光微微刺眼。 应朝寒早上走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左右,等他安全离开,容暮真的听了他的话,回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 毕竟她不睡,那么早起来也没有事做,只能徒增分别的伤感而已。 睡到九点,容暮的确是睡不着了。 她坐在床上,脑海里空荡荡的。 看着那边紧闭的窗户,好像从来没人来过。 容暮把脑子里那点难过的情绪甩开,下床去浴室洗漱,穿戴好后才往外走去。 平时八点左右,阿铃就会来叫她起床吃早餐。 今天的时间这么晚了,没听到动静的容暮拉开门,揉着酸痛的脖子,正要叫“阿铃”,眼神在触到落地窗边的饭桌旁坐着的那道身影时猛地停住。 慕泫光坐在饭桌前,光影落在他身上,将他自身的清冷融化了不少,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容暮拉着门把的动作没动,想着是否要退回去时,那边的男人已经注意到她,清淡的眼看了过来。 “你醒了。” “……” “过来吃早饭。” 他的口气很随意,像在交代一个朋友,又像是在招呼一个亲密的家人。 明明不亲昵,容暮却生出反感的心思。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 想了想,容暮还是拉上房门,往饭桌那边走去。 “阿铃呢?” 她拉开椅子坐下,面前放着一碗清淡的白粥,纤长的手指捏着一双筷子,递到容暮眼前。 “她有事出去了。” 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在清晨显得格外清润动听。 他的话是对她刚才问话的解释。 容暮抿了抿唇,接过筷子,说了句“谢谢”。 慕泫光坐下,亲手给她夹了一个水晶饺,“你尝尝,味道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容暮盯着碗里那颗皮薄馅多的饺子,一点食欲都没有。 “……”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有动碗里的饺子,伸手夹了一个小笼包。 她无声的抗拒被慕泫光看在眼里,他的眼光凝了凝,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容暮咬小笼包的动作一顿,里面滚烫的馅肉抵在唇上,烫得她一个瑟缩。 她嚼了两口,唇紧紧闭着,等到咽下去才开口,“一般。” 一般的意思,就是不想告诉你,跟你没关系。 慕泫光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冷漠,“看你黑眼圈很重,我以为是你没睡好。” 是吗? 容暮默了。 刚才洗漱的时候人还不是很清醒,没有注意到自己脸色如何。 不过,这人连她有黑眼圈都看出来了,到底什么意思? 容暮越往下想,心逐渐下沉。 她紧紧地看着他,昨晚的事,他知道? 被她那样深刻的眼神盯着,慕泫光没有表现出一丝不适。 他喝了一口粥,神情淡淡,嘴里说着为她着想的话。 “如果是因为环境没睡好,你可以告诉阿铃,让她按照你的喜好重新布置一下。如果是因为你的房间挨近公路,平时太吵的话,你可以换到这边的客房里来。” 公寓不算大,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客房,一间阿铃正住着,一间就是容暮现在睡的这间。 睡客房当然是不行的。 下次应朝寒来,找不到她可怎么办。 第397章 她就是个犯人 “不用换,我只是想了些事情,烦得没睡好而已。” 容暮顺口胡说,想引开他的注意力。 可就是这么随便的一个理由,也让男人上了心。 “想什么事?烦得让你睡不着……” 他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唇,推开面前的碗,人靠在桌沿,定定地望着她。 容暮扫过他没喝几口的粥,什么也没管,继续吃着小笼包。 “想你什么时候会放过容氏。” 她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但慕泫光似乎信了。 他顿了顿,温吞的目光落在低头喝粥的她脸上,侧颜柔和,在微光下有着说不出的美丽。 慕泫光的眼睛微微闪烁,像是被风迷住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变得窘迫又尴尬。 容暮不是没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不仅察觉到了,还感觉到了他目光的复杂和炙热。 盯得她浑身都不舒服。 然而,她根本没打算回望他一眼。 容暮正常地放下筷子,扯过一张纸巾,叠成四四方方的,边擦嘴边道,“我吃饱了,谢谢。” 她正准备起身离开,逃离这个让她倍感压迫的地方,慕泫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容暮,我说过,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为难容家。” 容暮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你想让我做什么?天天守在这栋公寓里?像个死人一样?” 她的反问有点尖锐,男人眉间皱起,不太喜欢她的这个语气。 “你大概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所以不会懂我现在的感受。” 容暮接着说道,“慕先生,你有你的目的,你可以为了达成你的目的而不择手段,甚至牵连其他人,这是你的自由……但是,被你牵扯进来的人是有自我意识的,他们会哭会笑,会生气会抱怨,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丰富的情感,所以才会被你的手段所控制住。” “我也一样。” 容暮站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静默的男人。 “你把我抓到这里,把我圈禁在你的势力范围内,不允许我和外界接触,拿着我的软处,也断了我的所有后路……说句直白一点的话,你就算不让阿铃他们看着我,我也是哪里都不敢去的,因为我心存畏惧,我怕你对容家动手。” “只是啊,你能用这些外在的东西束缚我的行为,没办法控制住我的心啊。” “我看不上你,也看不上你用这样恶心龌龊的手段来对付我,我对你的看法不会因为一顿早饭就改变,所以你也别想让我对你心悦诚服。”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话,也不知道慕泫光听进去了多少。 容暮沉了沉心里的气,稍微收敛了自己暴躁的情绪,“你不用管我怎么想,没有一个警察局的局长会管一个犯人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把你当犯人?” 他突然问了这一句,显得很突兀。 容暮低垂着眸子,有冷淡的光从眼角溢出,让慕泫光觉得不太舒服。 “难道不是吗?” 这一句,是深深的讽刺。 慕泫光扫了一眼桌面上摆放着的没有吃完的早餐,彻底没有了食欲。 “你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监视你?” “……” 容暮觉得他在说废话。 她的轻嘲是默认,是对他最强烈的反感和抵抗。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 第398章 她不会逃走 容暮岔开话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有你的事要做,不用每天都来关心我逃没逃跑,我不会走。” 甩下这句话,容暮转身进了卧室,懒得再给身后那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她觉得她并没有说错。 即使她被他捏着把柄,她也做不到对他笑脸相迎。 如果坏人戴上好人的面具就不是坏人的话,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悔改而无法回头的人。 何况,她并不觉得慕泫光是个好人。 容暮以为她对慕泫光说明自己的立场以后,他会对她放心,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可没想到的是,她每天早上起床出卧室,看到的第一个人永远是他。 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和她一起吃个早饭,中途两个人话也不会说,然后,他就出门去公司。 日日如此。 一开始,容暮还觉得很烦躁。 她不晓得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每次她想问话的时候,瞅着他那张好看但没多少血色的脸就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而阿铃在他在的时间里,永远不会出现。 他们两个人对彼此来说,就像隐形人。 连续好几天,容暮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越发看他不爽了。 这天晚上,天蒙蒙黑,星星儿藏在云的背后,月光朦胧。 容暮和阿铃刚刚吃了晚饭,阿铃在厨房洗碗,容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消食,顺便发了会呆。 应朝寒一走,他的任何消息她都收不到。 原本他的计划进行得好好的,因为她出了事,怕是耽搁了往下的进程。 慕泫光比不上他。 这一点,容暮深信不疑。 只是他如今已经被牵制,不知道后续会怎么做。 而她,大概真的只能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变故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容暮想得入神时,门口传来响动。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体,望向玄关处,男人清隽修长的身姿出现在那里。 他弯下腰,拿过鞋架上的灰色拖鞋,放在地上,然后穿好鞋子,朝着容暮这边走了过来。 “……” 容暮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他亦步亦趋地走来,坐在她边上。 她缩了缩脚,把位置让给他,把脚放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准确的说,是你这么晚了还过来做什么? “……” 慕泫光不回答,右手提着一个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容暮撇了一眼,是个小小的盒子,粉白相间,面上是清新的花纹,“蛋糕”两个字很显眼。 “这家的蛋糕味道不错,路过的时候买了一个,想着女孩子应该会很喜欢甜食,所以买了一个……” “不喜欢。” 容暮直白地拒绝。 “而且晚上吃甜的,对牙齿不好。” 她拒绝得有模有样的,慕泫光也找不到生气的点。 他转头,看着容暮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一言不发。 好在洗完碗的阿铃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 她看清了来人,有些惊讶道,“慕少!” 慕泫光回头望了她一眼,点头示了下意。 阿铃像是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暗潮涌动的气流,笑得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是来看容小姐的吗?” 第399章 他今晚不走了 阿铃这句问话,让容暮很是不喜。 她从哪儿看出来他是来看她的了? 他们的关系简直可以用深仇大恨来形容了,他利用她,她被迫承受,除此之外,她不知道他们哪里有值得他来看她的这种关系了? “我困了,先去睡了。” 容暮不想跟他身处一个环境里,即使有第三个人在。 她起身往卧室走,阿铃看她离开,“哎”了一声,也没能阻止容暮离开。 阿铃嘟了嘟嘴,“慕少,这小姐都走了,您要呆到什么时候?” 慕泫光看得到容暮因为这句问话,身形滞了滞。 “……” 他平和的眼睛扫向桌面上没有打开的蛋糕盒,眼皮动了动,声音在这个夜里无比清晰。 “今晚不走了。” 阿铃震了震,眼睛瞪得老大。 咦—— 这是要动手了? 而容暮走动的动作停下,眉头皱得一个川字。 不走了? 要在这儿住? 跟她住在一个屋檐底下? 容暮心里一连串跳出三个疑问,他之前每天都过来,从来没说过要住下。 他是存心想让她心烦是吧? 容暮真是纳了闷,猜测是他工作上被应朝寒比了下去,所以来这里找存在感。 她不知道的是,今天的会议上,应朝寒根本就没有出现,应庭对他又是一顿批判,搞得整个公司的气氛都不大好。 只有慕泫光,安静如初,事不关己。 应朝寒在收敛锋芒,对慕泫光的打压也明显少了许多。 因为什么,他知道,慕泫光……也知道。 所以今晚他来了。 “啊?” 阿铃激动地手足无措,看了看慕泫光,又看了看容暮。 “那……那……您睡哪儿?” “……” 噗。 容暮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很……智障。 一共就三个房间,除了客房,他还能睡哪儿? 慕泫光抿了抿唇,也觉得阿铃说的是废话,只道,“收拾一下客房就好了。” “……哦。” 阿铃有点失望的样子,瞅了瞅无动于衷的容暮,悄咪咪地溜进了客房里。 阿铃一走,客厅冷了下来。 容暮感觉到男人冷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后背微微绷直。 “容暮。” 慕泫光叫住了她。 “……” 落地窗大开,两边的灰色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扬动,把某些心绪和情愫掩盖住,变得朦胧不清起来。 容暮站在原地,听见男人起身的声音,细微的衣物摩擦声,还有他沉稳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静静地站在原地,把自己圈成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而他,偏偏要踩过她的底线,走进她的世界。 他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住脚步,侧了侧身躯,把窗外的月色挡住。 “做什么?” 容暮微微避开他,侧脸过来,被他迎面而来的手从脸颊上抚过。 她心里一惊,立刻后退了两步,红色从脖子攀上来,气得容暮脸也跟着红了。 “别做这种无聊的事,行吗?” 她喊了一句,男人抬着的手停在半空,眸色微深。 容暮气得捏紧五指,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给他一巴掌。 她咬咬牙,扭头进了卧室,把门摔得震天响。 站在门口的男人看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 五指微曲,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 许久,慕泫光看向落地窗外无边的夜色,神情晦暗下来。 第400章 错位的照片 容暮早上醒来,人还是懵的,就被那条消息给震得心神俱颤。 “应家大少夜宿京郊,疑似同一女共度良夜” 她早上醒来,被阿铃告知她可以看电视,也可以用电脑时,容暮就纳了闷。 可她没想到这么多,打开电视,帝京娱乐新闻的头条……竟然是她和慕泫光! “……” 屏幕上的女人一直在说什么,容暮不知道,她只是紧紧盯着新闻的配图,不长的指甲狠狠掐进手心的肉里。 图片是昨晚上的,看得出是远处偷拍。 男人的后背几乎把她挡了个严实,但能看出他面前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而他……正伸手稳着她的脸。 这图片拍得太好了。 不知情的人一看就以为是两个情意浓浓的恋人在对视纠缠,谁能想到……她当时正要躲开他? 容暮气得眼睛都红了,整张脸绷得死紧,心里更是成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为什么这么巧,他第一次来这边住,就被记者拍到了? 而且,这新闻如今怕是已经传遍了,容南浦会知道,应朝寒也会知道…… 可她现在跟任何人都解释不了。 阿铃站在沙发旁边,看着容暮整个人陷入震怒,声音低低的,怯懦地安慰道,“这……可能是昨晚慕少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被人跟踪了,然后才被拍到这些。小姐,您别生气……” “……” 容暮也不想生气,可只要一想到应朝寒此刻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看到这些让人误会的照片,她一颗心都拧紧了。 事已至此,除了想到挽救的办法,她还能怎么办? 容暮咬咬牙,盯着电视上喋喋不休的主持人,“阿铃,你有慕泫光的电话吗?” 阿铃一震,想起了什么,点了点头,又发现容暮没看她,出言回答,“有的,慕少……前段时间还告诉我,如果您有急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拿来。” 容暮不想多说,转头向阿铃伸手。 阿铃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拨通电话。 “给。” 容暮接过,沉了口气,保证自己不会一出口就骂脏话,才把手机贴向耳边。 这边,每日短会刚刚结束。 会议室的人还没散尽,慕泫光刚站起身,阿恒就把电话递了过来。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他若无其事地从对面坐着一动不动的应朝寒身上扫过,滑动接听键。 “喂——” “……” 应朝寒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状,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挑战着他的忍耐极限。 他用了自己平生最大的克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失了理智和镇定,把对面的男人揪住狠狠打一顿。 “既然那些话不是真的,那你就不用在意。” “……” “男未婚,女未嫁,我这不算败坏你的名声。”他停了停,低下的侧脸平和温润,“而且他们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 “你觉得是我故意安排这件事情的?” 慕泫光旁若无人,余光却一直撇着那脸色越来越沉的男人。 “这个时候,名誉受损对我没有好处。” 像是听够了那边对他的质问,慕泫光把手机稍微拿远了些。 “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要管了,好好待在家……” 第401章 要应家继承人的位置 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慕泫光怔了怔,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那风雨欲来、夹杂着无限怒意的问话就闯进他的耳朵里。 “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 慕泫光面无表情,把手机交给阿恒后,斜斜地看向对面暴怒中的应朝寒。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 他想回应家。 光明正大地回应家。 然后……成为应家最巅峰的那个人。 应朝寒咬牙,拳头都快捏碎了。 他猛地从位置上站起,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俊颜阴沉到了极致。 他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沙哑又低沉。 “你想回应家,可以!” 应朝寒妥协,眼里闪着凶狠的光芒。 “我可以让你回来,但是……你必须让她离开,回a市。” 他没说让容暮回他身边,而是让他放她离开。 可是,他等了这么多年啊。 怎么能……就这么放过她、放过这个机会呢? 慕泫光凭借应朝寒的反应,知道他被今天早上的消息刺激了,甚至乱了阵脚。 他愿意为了容暮自乱阵脚,甚至愿意往后退一步,说出让他回应家这种话,说明……他走的这一步,没有错。 容暮,是牵制他的一大利器。 或者说,是牵唯一制他的人。 慕泫光的眼睫垂了垂,盖住眼底那斑斓的色彩,重新抬眸时,一点情绪都不再有。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除了回应家以外,我现在还有一个条件。” 把心思藏得最好,算着最深的计谋。 这,就是他慕泫光。 应朝寒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翻滚的滔天怒火,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最难缠的不是应庭,而是眼前这个从来不肯显山露水的男人。 能在a市蛰伏那么多年,隐忍不发,应庭单是为了跟他对抗,才把他放回来。 他和他母亲被放逐这么多年,被应庭扣在a市二十多年,日子过得那么难,他早就想到……这个能忍耐二十年的男人会是他在报仇路上最大的阻碍。 只是,他如何能算到,这个男人……能抓住他的软肋! 还用她把他克制得死死的! 应朝寒的脸阴寒无比,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凛冽肃杀的气息,把慕泫光身边的阿恒震得脸色都变了。 这或许就是权势者之间的较量才会有的气场,仅仅是这样,已经强大到让一般人无法直视。 “什么条件?” 他终于还是问了。 他这么一问,可以说是彻底向慕泫光低了头。 然而,这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因为慕泫光脸上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自傲,没有不屑。 他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是一杯放在桌上的水,任你怎么拍打桌面,他都没有岌岌可危的危机感。 慕泫光看着他,动了动眼皮,菲薄的唇缓了缓,“我要应家继承人的位置。” “!” 一颗巨石,投入原本就不平静的湖里,掀起惊涛骇浪。 应朝寒砰地一拳砸在桌面上,整个会议桌都跟着震动,好几秒才停下。 被人算计和捉弄的耻辱感像流动的岩浆,顺着他的血液流向全身,烧得他浑身滚烫,四肢发麻。 第402章 一个女人算什么? 他的五指捏得紧得不能再紧,双手用力到发抖,眼睛瞪得通红,让人一眼就看清几秒的蚀骨杀意。 他的下颌绷得像一张无法拉开的弓,稍微一用力就会崩断。 恶狠狠地回视着慕泫光,应朝寒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可怖吓人,最后大声喉道,“不、可、能!” 他的拒绝没有引来慕泫光的诧异。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不用这么急着拒绝我的提议。” 慕泫光的眼神很淡,他的手放在桌面上,指尖从文件边上滑过,无意识地扫过纸张。 “还有时间给你考虑。” “你想都不要想!” 应朝寒立刻反口,他不能再后退了。 如果他答应,不仅他想做的事无法完成,从另一面来讲,他也把容暮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他越是表现得在意她,慕泫光就会越肯定容暮对他而言有更大的重要性,容暮就会越危险。 他不能……被他牵着鼻子团团转。 何况,他已经让陆邡那小子趁着这个时间去救容暮了…… 如果容暮被救回来,他就把她和容南浦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没有什么比生命安全更重要的。 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些念头,应朝寒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收敛起外放的怒火和慌乱,整个人突然冷得不像话。 “……” 慕泫光明显感受到他收起的锋芒,暴动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一瞬间像变了一个样子。 他眉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就瞧见男人慢腾腾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他咬着烟,下巴微抬,痞里痞气,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没本事跟我正面应战,你的确可以用些心计手段。” 应朝寒狠狠吸了一口烟,单手揣在裤兜里,乍一看是慵懒无所谓的态度,可他手臂颤抖的弧度泄露了他心底的烦躁与慌张。 “但是,我告诉你,你想要应家继承人的位置,不、可、能!” “……” 看着沉默不语的慕泫光和阿恒两个人,应朝寒的眼眸在白雾中微微眯起,眼底泛着深深的嘲讽。 “慕泫光,你该不会以为……一个女人就能让我自愿放弃应氏掌权人的位置吧?” 他的嗤笑声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听了去。 阿恒的表情一变,往旁边看了慕泫光一眼,烦得要死。 他就说吧。 应朝寒是什么人? 在商场上铁血无情、残忍至极,手段阴狠毒辣,帝京的人谁不知道?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甘心放弃应家的一切? 不是他说,应家市场值上千亿,旗下资产囊括各个行业,甚至是几个出色产业的垄断商…… 帝京虽然盛传“应容顾傅”这四大家族,但人人都知道,不管是权还是势,应家都是独大的那一家。 像应朝寒这样的人,女人随时随地都可以有,但偌大的产业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可能还要得回来,他们慕少也不可能让他夺回去的。 相比之下,一个女人算什么? 微不足道罢了。 第402章 转折来得太快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对那个叫容暮的有点感情,可没了这一个,往后还可以有无数个。 他甚至可以找一个跟她长得相似的,在现在这个时代又不是不可能。 所以,慕少拿那个容暮来威胁他,阿恒是真的觉得他压错了赌注。 而且,他总觉得慕少对那个容暮的态度……有些不大对。 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 被他吓到的人只有阿恒,慕泫光除了流露出一点惊诧之外,剩下的就是冷淡,还有一点漠然。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 他反其道行之,让应朝寒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对你来说重不重要,是你说了算,不是我。” 慕泫光静静地说着,眼神一点都不犀利。 “我只是说,你还可以考虑一段时间,过后……你再给我回复吧。” “……”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应朝寒咬紧了烟头,浓雾从他的薄唇中吐出,黯淡了他整个人的锋芒。 他想立刻拒绝他。 但拒绝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像鱼刺般扎得他喉头微痛。 慕泫光的目光浅淡,看了一眼不作声的应朝寒,不准备再和他谈下去,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应朝寒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电话便响了。 他拿起电话的手发着抖,五指的骨节越发突出,指尖滑了三次,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 电话那头传来的回话让他周边的气息又冷了好几度,他的眼眸里卷起了黑色的风暴。 半响,他才挤出一句话。 “知道了。” “……” 电话里的声音很急切,也有些歉意,但应朝寒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眉头锁紧,眼睫附下,把那泛着汹涌怒意的眼合上。 下一瞬,手里的手机被大力甩了出去。 “砰——” 机身狠狠撞上地面,四分五裂,零件碎了满地。 …… 帝京,白水别苑。 容暮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整个人被惊得麻木了。 她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动也不动,回想着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 她用阿铃的手机给慕泫光打了电话,被他似是而非的回话搞得整个人都焦虑到了极点。 正当她还在为新闻焦躁不安时,门被敲响了。 他们这个地方,除了慕泫光和他身边的亲信外,没有人知道。 “……” 阿铃皱紧了眉头,可爱的脸上有着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沉重。 她道,“小姐,您躲一下。” 容暮一怔,还没问她为什么,阿铃就回了话。 “昨晚刚被拍到,现在这个时间来的……很可能是记者。” 阿铃回头,看向怔忡的容暮,“您进去换身合适的衣服,我们得离开这里。” 离开! 这两个字刺激了容暮的神经。 如果是记者的话,人一定挺多的,那她可以趁着混乱的时候逃出去,去找应朝寒! 她没再多想,二话不说进了卧室。 衣服换到一半,客厅里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艹。 阿铃跟记者动手了? 容暮手上的动作加快,三下两下把衣服套上,拧开门把冲了出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第404章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 门口处挤着几个黑衣男子,个子高大,身材魁梧,此刻正铆足了劲儿地挥舞着拳头,想抓住那个娇小的身影。 那个被重重包围的女人正是阿铃。 “……” 一记重拳冲着她的面门而去,就在容暮以为她会挨上这一拳的时候,平日里没个正型的小姑娘冷冷看了他一眼,唇边挂着讥讽的笑,身体一侧,躲过重拳。同时,那看似毫无力量的小手有技巧地抓上男人的手肘,狠狠一掰,骨头碎了的声音很是明显,还伴随着男人的哀嚎声。 “……” 容暮震撼到全身僵硬,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阿铃在几个彪形大汉间迅速地动作。 躲,闪,击,打。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个女人身上不该有的狠劲。 不出一分钟,四五个男人全被撂倒在了地上。 而那名身材瘦小的女子站在人群中间,眼神冷漠,胸口微微起伏着。 她冷淡的眼在看到卧室门口的容暮时,眼底的冰块逐渐消融。 “小姐……” 阿铃出口的声音依旧软软糯糯,像每天跟在她身边蹦跶的小姑娘,可刚才那一系列看下来,容暮已经知道,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阿铃。 全都是……假象。 容暮动了动唇,头顶发麻,看得阿铃只得赶紧收敛起了浑身的杀意,妄图要跟她解释。 只是,那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口急促而来的脚步声就惊动了她。 “哒哒哒……” 阿铃回头,眼看着那道影子过来,在他踏进门的一瞬间,整个人弹了过去,掐住了他的喉咙。 容暮被她这找事再次吓了一跳,当她看清被他掐住的那个人时,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陆邡……” “……” 被叫的男人脸色涨红,瞥见那边的容暮,心缓缓放下,而在他看到面前这个矮他几个头的小女孩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放开。” 他极其克制地扳着阿铃的手,却发现她掐着他纹丝不动。 这个女人……有点儿厉害。 容暮眼看着阿铃浑身那股子劲儿又上来了,立刻上前阻止,“阿铃,住手!” “……” 容暮的话,她从来都是听的。 可是这一次,阿铃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是谁的人。” 阿铃说了这样一句话,掐着陆邡的手越来越紧。 陆邡秀气的脸庞爬上严肃,还有点冷。 “知道还不松手,我不打……” 女人二字没说完,阿铃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之后,便是两人棋逢对手般的较量。 容暮看着两人来来回回,扫到地上的那些人,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些人……都是应朝寒的人。 所以,他们都是来救她的。 容暮的脑子乱成一团,看着那边打斗的两人,不知道该怎么插手,人慢慢往门口挪动。 刚躲过一招的阿铃看到容暮的动作,眉头更紧,大喊了一声“小姐”,容暮的身形停住。 她突然往门口窜过去,被眼疾手快的陆邡抓住肩膀,回身一带,阿铃一手肘抵上他的腹部,痛得他闷哼出声。 “陆邡!” 容暮大喊,阿铃趁着男人懈怠的机会,揽过他的臂膀,一个过肩摔,陆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后背就传来了剧痛。 第405章 弄死他 “……” 阿铃丝毫没被他痛极了的表情影响,美眸里洋溢着无尽的杀意。 她从茶几上摸下一把短小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抹向陆邡的脖子—— 陆邡还没反应过来,那锋利的刀刃已经往他逼近。 “阿铃,不要!” 容暮及时的一声呐喊,女人的刀子停在了陆邡的脖颈处,没有划下去。 “……” 容暮被她半蹲在地上、手捏小刀准备割喉的动作惊得浑身颤抖,声音控不住。 阿铃没有继续动作,也没有回头看她。 容暮咽了咽口水,平复了下心头的紧张,再一次重复,“阿铃,不要伤害他。” “把刀放下。” 一只脚跪在地上的女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刀刃继续逼近陆邡的脖子,压出一条血痕。 “别杀他!” 容暮一声大喊,怒意明显。 阿铃的手停在的位置恰恰好,陆邡咬着牙,不敢有一点动作,只要他一动,刀子就会立刻割开他的皮肤,切开他的喉管。 阿铃的表情冷酷无比,再没有半点平时的娇俏可爱。 “小姐,你想跟他走吗?” 容暮被她问得一愣,没有马上回答。 “你想跟他去找应朝寒,对不对?” 她虽然是在反问,可容暮却觉得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该怎么办。 “回答我。” 逼迫的女声传来,容暮看着她横在陆邡脖子上的刀子,手握成拳。 她没得选择。 她不能让她杀了陆邡。 “你放了他……” 陆邡察觉到容暮要说什么,立刻睁着眼睛大叫道,“容小姐,你不能答应她!” 早在容暮失踪的第一天,他就知道她不见了。 他本来是要告诉应朝寒的。 可就在他回应氏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最近慕泫光的风头有多盛,而应哥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局。 应朝寒用了多少心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谁比他陆邡还要清楚! 在这个时间点,如果让他知道容暮不见了的话,他哪里还会安下心来、一心一意地跟应庭和慕泫光对抗? 所以,就当他陆邡自以为是地替他做一次主,他不能告诉他容暮不见了的事。 但那些天来,他也一直在派人寻找失踪了的容暮,一直没有消息。 他以为只是单纯地不见而已,可越到后来,所有去寻找容暮的人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时,他才觉得不对劲。 谁也想不到,容暮被抓来帝京。 而等到他们都知道容暮被慕泫光扣住时,所有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那天,应朝寒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他,说了对他而言这辈子最严重的话。 “如果她不能安然无恙回到我身边,陆邡,你从今往后都不要出现在老子的面前!” “老子会弄死你!” “滚!” 陆邡知道,是他当时的疏忽,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如果一早找到容暮,把她救出来,安置到安全的地方,那么,今天受牵制的人就不会是应朝寒。 全都怪他! 可怪有什么用?自责有什么用? 应朝寒怒得不肯再见他,让他滚得远远的,他差点被自己逼疯! 好不容易知道了容暮所在的地方,经过之前的事,他是求着应朝寒把救容暮的任务交给他的。 第406章 放陆邡走 临走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应朝寒保证,他一定会把容暮带回去! 可现在呢?! 他竟然因为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身手被俘,最后还需要容暮以人身自由作为条件来换取他的安全! 看着容暮隐忍的模样,陆邡急得脸都红了。 他根本就不配他们这样对他好! 容暮如果跟着她走了,他该怎么向应朝寒交代! 一旁的容暮哪里知道他心里是怎样想的,她只知道,如果陆邡出了事,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就是应朝寒。 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她面前! 容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满心慌张,声音放得很低很低。 “阿铃,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阿铃总算偏过头来看容暮,脸上冷漠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平时活蹦乱跳的样子。 “小姐,我不放他,你也必须跟我走。” “……” 容暮的手又是一紧,把手心掐出了斑驳的痕迹。 她说的没错。 就算她当着她的面杀了陆邡,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还是得跟她走。 区别只是她愿意,或者不愿意。 想到这一点的容暮全身都冷了下去,心也凉得彻底。 想了想,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眼底再也没有了平时对阿铃的亲近之色。 “是,你可以杀了他,再带我走,但是阿铃,并不是你强迫我,我就必须得跟你走。” “……” 容暮看着沉默不语的阿铃,接着说道,“死是最后的路,我为容家可以做到自己最后的那一步。如果你非要动手杀了他,可以。” “但是,你带回去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一瞬间,容暮的眼神变得尤为锐利,像是鱼死网破才肯罢休的气势席卷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容小姐,你不能跟她走!” 陆邡急得五官皱到了一起,后背的疼痛和脖子上的威胁已经被他自动忽略。 “……” 再多的话,陆邡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 他说得越多,慕泫光就会知道容暮对应朝寒来说有多重要。 可是,他的意思,容暮是懂的。 容暮当然懂,可正是因为懂得,所以她更不能让陆邡在她面前出事。 “走吧,放了他,我会安安分分地跟着慕泫光,不会再打其他主意。”容暮开口保证,眼睛定定地看准了思考中的阿铃,“我的自愿,对你们而言,是有必要的。” “……” 是的。 慕少说过,除了不准她联系外界之外,什么都顺着她。 而且今天,慕少也允许她接触网络了。 她也明白,容暮的自愿当然很重要。 慕少……很看重。 衡量了利弊的阿铃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话却是对着容暮说的。 “小姐说到做到。” “……我答应你。” 阿铃撤回横在陆邡脖子上的刀子,迅速起身,退到容暮身边,离陆邡远远的,也把容暮圈外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身手不差。 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低估了她,还有她抓准了他打斗中的漏洞,恐怕以她的实力……没办法跟他硬拼。 她圈着容暮往后退。 陆邡从地上一跃而起,似乎想冲上前。 第407章 让慕泫光来见她 “站住。” 阿铃冷冷出声警告。 此时,容暮也对他摇了摇头,陆邡一脸的愧疚加恼怒。 “容小姐,你别跟她走!” 他咬着牙道,跃跃欲试地想从阿铃手上夺回容暮。 “陆邡,回去吧。” 容暮看着急迫的男人,脸色很淡,仿若透明。 “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他。” “……” 陆邡的牙齿咬得死紧,整个人绷得不像话。 而容暮只是转过身,决绝地离开。 “小姐!” 陆邡最好叫了一声,没有阻止容暮离去的脚步。 阿铃看着他缓缓退后,走到玄关,将手里的刀子往地上一掷,跟着容暮离去。 公寓外,已经停好了几辆车。 容暮在阿铃的指引下上了其中一辆,彻底远离应朝寒的掌控。 …… 容暮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走神的样子很是呆滞。 这栋别墅很大,装潢精美,风格古典精致,她却没有心思去看这些。 偌大的别墅位于帝京城南的一个别墅区,入住的的人非富即贵,四周相同外貌的别墅林立,是天然的躲避场所。 不同于在公寓里,这栋别墅里里外外都有监控,还有身形高大的保镖,围得水泄不通,人就是插翅也很难飞出去,更别说是进来。 阿铃如同过去的每天一般,从安排好的女佣手里接过一杯安神茶,弯腰放在容暮面前的桌上。 “小姐,一路您也累了,喝杯茶休息一会吧。” 她的表情跟态度与过去没有什么两样,可在容暮眼里的阿铃已经彻底变了。 她是一个以一己之力把几个彪形大汉撂倒在地,还把陆邡制服,平日里跟她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却拥有那样厉害的身手和缜密的心思。 “……” 容暮闭上眼睛,缓下心口那股子复杂的情感,眼眸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漠然。 “慕泫光呢?”容暮面无表情,对着阿铃问道,“让他来见我。” 事已至此,她得想办法摸清楚,他后面还想做什么。 阿铃往后撤了一步,低着头,样子恭顺。 “慕少这几天有公事,会比较忙,所以暂时没有时间过来看您……” 公事? 怕是绯闻已经满天飞,短时间内,他怕是不敢再来找她了吧。 因为他一来,应朝寒和记者说不定也顺着来了。 容暮冷冷地笑了一声,阿铃见她如此,斟酌了下字句,“小姐,慕少吩咐过我好好照顾您,您只要好好呆在这里,是不会有人找上门的,当然……容家也会因为您的……顺从安然无恙,您不要担心。” 说得真好。 这话说得这样冠冕堂皇,差点让容暮再一次笑出声来。 然而,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容暮没有喝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冰冷的眼神从整个客厅扫过,留意到各处站着的保镖,最后落在阿铃的身上。 她毫不避讳地直接发问,“阿铃,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铃一愣,不知道她的意思,又听见容暮继续说道,“以佣人的身份,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真是难为了你……你的身手应该不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差吧?” 第408章 应庭的怒火 能把一个武力值这么高的人当作佣人,大概也只有她这么蠢的人才做出的事。 阿铃听出了容暮话里的嘲讽,表情没有一点不郁,她解释道,“慕少是吩咐我来保护您的,我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保护她? 容暮忍不住笑了。 确实是“保护”她。 “保护”她不能回到家人身边,“保护”她不让别人救走,顺便监视她,看看她是否有想逃走的意图和其他不利于慕泫光的想法。 “保护”得真好。 容暮的手指微微弯曲,心里不知是怒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她并没有把阿铃当成值得亲近的人,从她第一天见到她开始,她就明确地记得她是慕泫光的人。 她从来没有跟她交过心。 现在,容暮也很庆幸她没有跟她交心。 这个叫阿铃的女子,对着她时,总是表现得没心没肺,可爱听话有时又会很怂,偶尔还会抱怨,活得似乎很有自己的样子。 而她,大概是被她表现出来的真实打动过,在那个除了慕泫光、什么人也见不到的公寓里,她唯一能说话的人只有她。 可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就连阿铃也是在骗她。 一切都是表象。 用来欺骗她的假象而已。 容暮缓了缓心神,“你多大了?” 阿铃被她问得发愣,然后道,“今年十九岁。” 才十九岁。 就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了。 “你为什么跟着慕泫光?” 阿铃表情一凝,眼睛往下,“慕少救过我的命,所以这辈子……我的命都是他的。” “呵。” 容暮嗤笑,声响挺大,阿铃不语。 救命之情。 怪不得。 阿铃感受到了容暮的怒火,猜想她此时此刻应该不想看见她,于是道,“小姐您累了的话,就上楼休息,有事可以叫我……” “我没事。” 容暮立刻拒绝。 “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 “我不会跑。” 她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讥讽,阿铃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就退下了。 容暮盯着她走出客厅的背影,眼神越发地冷。 …… 应家老宅。 昏黄灯光肆意挥洒,落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男人挺拔的身躯站在书桌前,低垂下去的眸子里是灰暗的色彩,唇色发白。 一叠报纸对着他的脸迎面而来,菲薄的纸张滑过他苍白的脸庞,想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这是做了什么事!?” 应庭震怒的声音响彻整个书房,手在实木的书桌上捶着,足以看出他的怒火有多盛。 “……” 慕泫光低着头,眼里没有波澜。 “父亲,您先不要生气,听我说……” “说个屁!” 应庭猛地从桌前站起,眼睛瞪得很大,眼角的皱纹生起,多了几分凌厉的老态。 “刚在公司有了点声望,你就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应家的笑话吗?” 应庭大声吼着,声音在书房里回荡,羞辱的话撞击着慕泫光的耳膜,让他微微蹙了蹙眉,还是忍受着面前人的无尽怒意。 第409章 哪里来的女人? “外面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带回应家的!你现在做的所有事都代表了我!你做错事,打的是我的脸!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你竟然敢玩女人?!” 玩女人三个字,着实难听了。 慕泫光抿了抿唇,想要解释,“父亲……” “别叫我父亲!” 应庭怒得狂拍桌面,砰砰直响。 “你给我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这几天没动静,不代表他往后还能被你压制着!以他的个性,一定是在筹划更大的计划!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你不看自己的脸,也要看我的脸!他随时都可以把你落拉下马!你到底有没有和他斗下去的觉悟?!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 应庭噼里啪啦地把慕泫光骂了一顿,好听的,不好听的,通通说了一遍,可从始至终,慕泫光都没有表达一点不适。 骂了十来分钟,应庭大概也累了,坐在座椅上,端起温茶抿了一口,缓解了喉咙的干涩,锐利的眼睛再次射向默不作声的慕泫光。 “你藏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慕泫光毫无波澜的眼底终于有了一点波动,然后有了放空的意味。 是谁? 故人。 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故人。 一个对他而言不同的人。 他的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可在应庭看来,他这个大儿子就是不如应朝寒,脑子不行! “我在问你的话,回答我!” 眼看着应庭的怒火又要上来,慕泫光才从回忆里抽出,将脑海里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挥走,面容沉稳如水。 “我的女人。” 听到这话的应庭意味自己听错了,“什么?” 慕泫光抬起平静的眸子,目光浅淡,却透着一丝坚定。 “她是我的女人。” 不是他喜欢的人。 只是他的女人。 应庭突然皱眉,他的女人? 之前,他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而且,他手底下去查他过去的人也没有说过这件事。 “哪里来的女人?” 这话已经表现出了应庭的疑心。 那一刻,慕泫光的眉眼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秒,在应庭越发锐利的注视下,慕泫光开口,“以前看上的。” “……” 他这话溢一出,应庭的眼睛微微眯起,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然而,慕泫光的脸色和眼神都太过平淡,镇定得他看不出丝毫欺骗的痕迹。 “父亲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慕泫光向应庭作出保证,应庭再想问什么,也已经无法问出口。 “最好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女人,你想玩可以,但是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对应家和你都不会有任何用处,玩玩可以,别把自己搭进去。” 慕泫光低了低头,看上去像是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 “是,父亲。” “如果你真能在这次的项目中取得胜利,应家将来的继承人就是你,你必须承担起整个应家,婚姻的存在……当然也是为了应家的利益。” “所以,别想着在哪个女人身上停留多久,这个女人……你自己早点处理掉,别让我动手。” 第410章 看着他,她吃不下去 慕泫光的双手微不可见地颤了颤,眸光有些危险迸出,却在抬脸时把一切都隐匿下来,只留下满脸的顺从。 “我知道了。” “行了,没事就下去吧。” 应庭总算对他有了点满意的模样,然而,他依旧不看好这个外来的儿子。 应朝寒从小是他培养长大的,如今的能耐确实很强悍,但却不听他的话。 而这个从小就不再他身边、没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儿子,应庭对他一直抱有一种嫌弃且不信任的态度。 如果不是他已经失去了应朝寒这张王牌,他是不可能把希望放在慕泫光身上的。 在上一个儿子身上,他已经失败了。 这一个,他不能再输。 应庭的脸在昏暗的书房里若隐若现,暗黄色的灯光打在他拿起手机的手上。 他按下一个号码,面容阴沉且冷酷。 “喂,给我查查慕泫光身边的那个女人。” …… 慕泫光出了书房,立刻给阿铃去了一个电话。 “慕少。” 他忽略了走廊上向他打招呼的佣人,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她怎么样了?” 阿铃一滞,看了看沙发上稳坐不动的容暮,“小姐她一直不肯吃饭,说是要等您……” 她的话里有歧义,虽然慕泫光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可他偏偏有种……容暮在等他回去的错觉。 走廊上的灯光昏暗,男人的唇似乎牵了牵,走动的脚步加快。 “嗯,我知道了。” “……” “告诉她,我马上过来。” “……是。” 阿铃举着挂断的电话,脸上表情有点复杂。 慕少……真是为了容小姐一句话就回来了啊。 他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记者也好,应家的对头也罢,还有他自己的对头。 想到这儿,阿铃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二十分钟后,慕泫光果真出现在了白山别苑。 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质的袋子,看上去很劣质,但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一桌子饭菜都凉了,容暮没有动过。 慕泫光回来时的心情其实蛮难说的。 有点激动,也有点雀跃,忐忑,和不安。 经过一个路边摊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于是下车买了这个东西。 他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可回到这里,看着满桌子凉透了也没被动过的饭菜,慕泫光的心往下沉了沉。 尤其是看到容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时,他走动的步子似乎都变慢了。 看着他过来,阿铃叫了一声“慕少”,帮他拉开了离容暮最近的椅子,慕泫光顿了顿,最终选择了容暮对面的位置。 “怎么不吃饭?不合胃口?” 他的语气着实太淡,很认真地同容暮在讨论这桌上的饭菜如何,可容暮半点心思都没有。 她只觉得这人太假。 假到让她隐隐作呕。 “看着你,我吃不下去。” 容暮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怨恨和厌恶,嘲讽出声。 已经没必要了,不是吗?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上他说的这事不是他做的,有人来救她,被阿铃拦了个正着。 第411章 爱他爱到愿意付出一切,包括自己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当时阿铃就说要带她走来着。 结果还没走成,陆邡就带着人来了。 只是,她最后还是没走成。 “……” 慕泫光不接她的话,手提着袋子,越过面前的餐桌,微微附低身体,把那个袋子放在容暮手边。 “你尝尝这个。” 容暮看也没看那袋子一眼,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别来这套了,慕泫光,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 他缩回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下,双手放在那双匀称的大腿上,神情微凝。 “你想说什么?” 容暮觉得他是在故意装傻,合了合眼皮,冷锐的光从眼尾渗出。 “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放过容家?” 她的声音像以前一样,分明很温和,声线细腻,听在他耳朵里,多了一股冷意。 男人盯着桌面的眼神逐渐放空,脑子里边在想着某些事情,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也轻轻缩了缩。 “我的要求,你做不到。” 静默了半响,他才说了这么一句话,粗粝,复杂,像从喉咙里挤出来。 容暮的眼眯起,看上去像只小狐狸,原本明亮的双瞳没有了以前的色彩斑斓。 她听不懂他的话。 她也不想听懂。 容暮咬了咬牙,眼皮一掀,“你这意思,就是非要拿我来做你的赌注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 他扣着她,不让她走,是他为了压制应朝寒的手段。 他卑劣,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在她眼里,他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 甚至……比这还要恶心龌龊一百倍。 不知道是不是容暮的错觉,她只觉得慕泫光的脸色有些黯淡,神色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其他的什么,只让人觉得他心思很复杂。 “你如果觉得是,那就是吧。” 平静且无奈。 容暮放在桌上的手捏紧了,心头的火很盛。 他么他什么意思? 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给她和容家?就因为她和应朝寒有关系? 因为家族争斗,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她不敢苟同。 容暮正欲发火,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的确该如此。 自私狡诈,卑鄙无耻,为了自己心里那点肮脏的思想和欲望,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你有多喜欢他?” 他突兀的问句,让容暮的火卡在喉咙里。 “喜欢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包括容家?包括你自己?” 容暮看着他,目光冰冷,脸露不屑。 她的“与你无关”还没说出口,他的问话就又来了。 “就这么难回答吗?” 慕泫光低了低头,脸上头一次露出那种介于不屑和嘲讽之间的神情。 “是在想自己愿意为他付出什么?还是在想你是愿意牺牲容家或者自己来爱他?” 冷凝的冰霜从他眼里凝起,蔓延到了心底,让他的胸口微痛。 他丝毫不觉,将那点痛楚按耐下去,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你既然还要想想,说明你对他的爱也不过如此。” “……” “容暮,你没你想象中那么爱他。” 其实,只有他知道,他从心底里希望她爱的人不是应朝寒。 第412章 试试看,我会不会杀了你! 她可以爱任何人,就是不能是应朝寒。 容暮不晓得他是从哪里看出来她不爱的,也不想同他争辩这个问题。 “我的私事,与你无关。”她冷漠地拒绝他的探寻,“慕泫光,我可以因为容家一次、两次、三次向你低头,但是,你别次次都拿我做你的棋子,要挟别人,顺便牵制我……别逼急了我,否则,我什么都不会顾的,就是容家……也一样!” 她越在意的,他便抓得越紧。 在谈判桌上,果然是谁的软肋越多,谁就会输得更加彻底。 她不想输。 不管是为了应朝寒,还是为了容家,亦或是为了她自己。 她不能一直被他拿捏着容家这一个短处,处处限制她的行动,还成了应朝寒最顾及的那个人。 “呵,是吗?” 男人坐在对面,原本平静的表情被她这番话打破,突然地露出一点锋芒,眼神犀利地看向容暮。 “……” 他的冷嘲让容暮无法克制地打了一个哆嗦,玫瑰色的唇咬紧。 “我说过,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慕泫光慢悠悠地站起,语气逐渐不善。 “现在看来,我是对你太过温柔,才让你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他话锋一转,让容暮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知道我拿你来是做什么的,一颗棋子……的确是一颗棋子,可棋子在我手里就不能有自己的意志,不能违背我说的话,更不能妄图……背叛我。” “你可以选择鱼死网破,就是不知道……你父亲和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你……” “容暮,你想鱼死网破,也应该看看自己的实力,不然,等不到网破,也许……鱼会先死呢?” 他这话比喻的是谁和谁,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何况是容暮。 她忍无可忍,腾地拍了一下桌子,面前空的碗和放在上面的筷子被打翻,从她手边滑过,落在了地面上,发出碎裂的声响,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胆跳。 容暮狠狠喘了一口气,盯着慕泫光的眼神含着恶心和不屑。 “我是没有资本跟你斗下去,但我还有一条命……慕泫光,你动我可以,但你要想越过我动一下容家,我就算背个杀人的名头,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像你这种牵扯无辜、把自己的意志看得这么重的人,想来是一点都不怕死的吧?” “……” 慕泫光的目光轻微地闪了闪,没有焦距的眼里重新有了微光,他浑身轻颤了一下,没有答话。 容暮正处于盛怒之中,不想、也不愿意去观察他这细微的变化,双手撑在桌子上,将这些天来心里压抑的怒火和焦躁全都宣泄出来。 最后,容暮红着眼吼道,“你尽管对容家下手,试试看……我会不会杀了你。” 慕泫光看着她气红了的双眼,以及她眼里不加掩饰的愤恨和嫌恶,人再一次陷入恍惚。 半响,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他的眼睫颤了颤,眼底一瞬间的灰暗被掩下。 “你别想逃,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无论如何。 第413章 她希望他是谁 他转身往外走,从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倒下。 他的手捂上胸口,终是忍不住地轻咳出声,身躯跟着咳嗽而抖动,背影孱弱、脆弱、孤独。 容暮被他最后那句话刺激得后脑一麻,眼睛瞥向桌上的那个袋子,想到是他带过来的,于是毫不犹豫地抓着袋子掷向地上。 “小姐!” 一直没有出过声的阿铃惊叫,然而并没来得及阻止容暮的动作。 那个袋子落在地上,被地板这么一撞,里面劣质的袋口向下,袋子里面的东西被甩了出来。 一股油腻中夹着甜腻的味道散开,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包括打算离开的慕泫光。 “……” 容暮原本气得呼吸加重,可眼睛在看到地上的食物时狠狠凝住,脸色突然发白。 南瓜饼。 带着她无数伤痛的过去和回忆。 某些场景犹如电影一般,在容暮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扰得她浑身发颤。 那些过去是致命的。 让她想起一次,就会痛一次。 “……” 典雅的大厅中人影恍惚,站在大厅这头和那头的两个人都没有再动。 时间仿佛静止。 在这短暂停顿的时间里,一股痛意袭上容暮的胸口,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连带眼睛都变得模糊。 “你是谁?” 很久后,容暮扶着桌沿,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 “……” “你到底是谁?” 怎么会这么巧? 她的母亲过去最喜欢给她做南瓜饼,而这个男人什么不买,偏偏给她买了这个? 容暮想起他来时递过这南瓜饼时的神情,仿佛料定了……她会喜欢一样。 停在原地的慕泫光仿若一座雕塑,在她沉默的时刻,他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好像同她一起……想起了什么。 仔细一看,他素日冷静清淡的眸子比任何时候都幽深,像冬日的寒潭又冷又冽,还有些深不可见的痛楚。 他没有转过身体,只问,“你想我是谁。” 容暮猛地抬头望向他。 他……承认了? 是她小时候认识的人? “或者,你希望我是谁……” 慕泫光敛眉,整个人就像被冻在这明亮的灯光下,一点都不真实。 可他的下一句话,让容暮在晃神间如置冰窖。 他叫她,“……阿时。” 记忆的阀门被拉开,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口升起,直直窜上容暮的头顶,痛得她单手扶额,眼前发黑,只能用另一只手稳住桌沿,才让自己不至于滑倒在地。 他叫她阿时。 长大以后,除了应朝寒之外,再也没人那样唤过她的小名。 震痛传来,冷汗直流。 那一夜的鲜血,那一群人残忍的暴行,母亲倒在血泊里的身影,熊熊无尽的大火…… 那火焰在夜色中越来越大,烧着了床单、被套,蔓延到她母亲染血的衣角,还有她湿透了白色连衣裙上…… 她听不见一点雨声,只有燃烧得更加猛烈的火焰声。 整间房都烧了起来,包括木质结构的房梁,此刻也在摇摇欲坠,随时会有坍塌下来的风险。 主房梁下,是一对母女相对而躺的身影。 第414章 全都离她而去 大火蔓上那间屋子的窗帘,迅速将两边的布料惹燃,一双小手攀上滚烫的窗沿,瘦小的身影跳下,而后又是一道身影翻过窗户,冲进了火场…… 颠簸中,容暮被火烤得难受至极,身上的痛已经让她无法睁开眼睛。 但她听到过一个声音。 大声的,撕心裂肺的,让听者伤心的。 可她太疼了。 疼得没有任何力气睁开双眼,看看到底是谁在喊,是谁……在背着她逃离。 一阵猛烈的震荡过后,颠簸停下,而后,她就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等到再一次醒来,她便见到了容南浦。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 可那时的她哪里稀罕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她想要的,是时澜。 用命保护她的时澜,被人刺了十多刀的时澜,倒在火海里的时澜,不见了……的时澜。 最后,她连时澜的尸体都没找到,便跟着容南浦回了容家。 为什么回容家? 因为她要报仇。 在容暮十岁的那一年,仇恨的种子就已经埋下,深入她骨血,痛入其肺腑,每日每夜都折磨着她的意识和神经。 稍微大了一些之后,她不是没有回过曾经住过的地方,即使那里已经烧得什么也不剩。 她还去街尾找过姜家母子,可那房子已经破败不堪,像是很久很久都没人住过了。 她问过周围的其他住户,说是这家人早就不住在这儿了。 仔细一问,却发现他们失踪的时间跟她和时澜出事时的时间相隔不远。 听那个老人说,姜家儿子好像突然生了什么怪病,被送到城里治疗去了。 这一去,几年都没有回来。 容暮不是没查过他们在哪个医院,好不容易查到,等她找过去的时候,医院的人却推推搡搡地回她说好几年前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于是,什么消息都没了。 姜姨,姜捷,和时澜,在那一场事故中通通离她而去。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们……以及时澜的尸体。 她知道,时澜一定死了。 但是她到底在哪里,容暮不知道。 她只希望,她没有落在那群仇人手里。 那群人穷凶极恶、是非不分,根本枉为人! 她怕……她母亲连个全尸都没有。 可这么多年过去,容暮几乎……已经死心了。 她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找到,更别谈她母亲在哪里了。 跟过去有关的人和事几乎一夜之间从她的生活里退了出去,无迹可寻。 一切都像是她的一场噩梦,诛人毁心,让她摆脱不了那种心痛到想死的痛苦。 所以,在应朝寒出现时,她就像抓住了跟过去有关联的东西,犹如在沙漠中行了几十里的人终于找到了一点水源。 然而,改变她更多的不是那些跟过去的仇恨有关的线索,而是这个男人。 她几乎为了他……将仇恨隐埋在心底最深处,不敢再挖出来。 她甚至想多接受一些阳光,希望爱能将她心底的怨恨和愤怒驱散。 可是啊,她怎么能忘呢? 如果她真的忘记那些仇恨,怎么慕泫光一句“阿时”,就让她心口剧痛,痛到想让他立刻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部告知她? 第415章 他是……姜捷? “姜……捷?” 容暮费进了心力,才将自己从那可怕的回忆里拉出来,可那恐惧和害怕依旧层层围绕着她,以至于她喊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卡顿到沙哑。 “你是姜捷?” 她重新发问,盯着他背影的眼睛朦胧不清,五指深深陷进肉里,让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 慕泫光感觉到了从她身体里蔓延至外的悲伤,眼底堆积起黑色的风暴,席卷过那平静麻木的心脏,留下丝丝阵痛。 一缕清晰的疼痛从他眼中滑过,在转身时又消失不见。 “你希望我是他吗?” 砰—— 一根弦崩断。 容暮耳边响着什么声音,嗡嗡的,把她的记忆全部搅乱。 “不……” 后背上的冷汗直流,满脑子的疑惑得不到解释,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眉间拧得死紧。 “你不是他。” 很久,容暮说了这样一句。 这个人不可能是姜捷,且不说他怎么成了应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就他的年龄……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捷同她年龄相仿,而慕泫光比应朝寒还年长两岁,按照时间推算,她十岁时,他早就是个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了。 何况……她见他这么多次,从来没有觉得他和记忆里那个不善言语、外貌普通、身材瘦弱的男孩子有一点相似之处。 他怎么可能是姜捷? 她的语气太过肯定,慕泫光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了哪里,没有血色的唇动了动。 “我的确不是他,也永远不可能是他。” 他冷淡的眼里夹杂着冰霜,那淡淡的讥讽像一根细细的刺,扎在了容暮最柔软的地方。 混蛋。 既然不是,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让她误会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将一系列复杂的心思抛诸脑后,容暮再次筑起心防,哑着嗓子发问。 “你认识姜捷?你怎么认识他的?” “……” 他一点没有被揭穿心思的慌张,反而直接承认,“是,只有你不认识我。” 只有你不记得我。 “你什么意思?” 容暮的理智逐渐回笼,满心疑惑。 “姜姨和他现在在哪儿?” 男人的眉眼凝了霜,目光幽远,而后凌厉,似有仇怨。 “你想知道?” 他的声音是动听的,此刻却极其喑哑,暗藏了无数情绪。 “让我去见他们。” “见不到了。” 话音一落,容暮全身都僵住了。 什么叫……见不到了? 似乎觉得她此刻承受得太少了,慕泫光向她走近了两步,黑色的阴影到了容暮脚下,像要把她拉进地狱里。 “他死了。” “因为你。” 他的话语如同魔咒,轰地砸在容暮头上,痛到她麻木。 “什么……” 他在说什么? 谁死了?为了谁? “火烧了整整一夜,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想着灭火,也没人想着救人。” “只有他。” 慕泫光到现在都还记得姜捷一路狂奔来到他家里,把他拉着往容暮家跑的样子。 十来岁的孩子冲进他家里,拉着那时候已经很高的他,边胡言乱语地说着话,边用了吃奶的力气,拉着他往屋外走。 第416章 慕泫光的回忆(一) 是的。 他和他母亲住在姜家的旁边。 他们来的时间不久,他的性子也很孤僻,只有那个比他还不善言语的孩子愿意爬过他家的篱墙,同寂寞的他说上几句话。 虽然他的每一句话,从来没有离开过一个叫时暮的女孩子。 “阿时她今天教我写作业了。” “我又惹阿时生气了,哥哥,她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哥哥,阿时笑起来真好看。” “哥哥,我长大以后想娶她,你说好不好?” “……” 又小又矮的男孩子同他坐在门口的地上,一只手在泥里画着圈圈,黝黑的脸上却有着很开心的笑容。 那时候,他不懂,也不屑。 因为他知道,他母亲就是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才让她和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直到他亲眼看见那个小女孩。 扎着羊角辫,五官精致,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总是穿着白色的裙子,那抹白色白得耀眼,白得他总能窥见自己的阴暗和不堪。 青春期的少年心思细腻而敏感,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处境后,越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对一切亮丽美好的事物没有向往,更多的是厌恶和嫌弃。 他讨厌她。 十五岁的慕泫光讨厌十岁的容暮。 讨厌她看上去一尘不染,讨厌她嘴边明媚真实的笑容,讨厌她总是穿着的白色裙子,讨厌……她的一切。 她每次到姜家送东西时,总是在门口高声地喊“姜姨”,他坐在房间里,抬头一望,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一眼就望见那个端着盘子、馋得直舔唇角的小女孩儿。 少年眼里积起冷淡阴暗的光,手臂扬起,窗户关上。 他的力气太大,玻璃窗的框撞在窗沿,声音很响,还有玻璃摇动的声音,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而外面也会跟着这声响发出被惊吓的声音,之后还会有小小的抱怨声。 “谁啊?脾气这么大,一点也不温柔……” 是啊。 他从来都不温柔。 对谁都不温柔。 他的讨厌来得莫名其妙,也埋得挺深,不会跟任何人讲。 只是隔壁那小孩儿吧,总喜欢跟他说些关于时慕的话。 她来一次,他说一次。 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傍晚。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小孩儿心思单纯,一点没察觉到他对他的厌烦,拉着他吧啦吧啦地讲话。 即使他从来都不理他。 某天放学回家,他刚把书包摔到桌子上,隔壁就传来女孩儿甜甜的笑声。 他拐出门一看,就见她背着书包,同姜家母子扬手再见。 女人附低身体,在她脸上亲了一记,她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然后……那在他眼里瘦小的小男孩儿踌躇了一下,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她。 “……” 他分明看见他那黑黝黝的脸上染上红色,不明显却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猛地转身进屋,向来冷漠的眼睛里有了烦躁的神色。 十分钟后,姜捷来了。 他一如既往地开始了他的“演讲”,但那天,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第417章 被掩埋的过往 最后,他问了一句“小孩儿,你喜欢她?”,姜捷也不知道是被他吓到,还是被自己吓到,哆嗦着从椅子上摔下去,支支吾吾了半天,屁股一转就跑回家了。 之后,他再也不来找他了。 他原本是不在意的,没了这个结巴啰嗦的孩子,他可以过得更自在些。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他也许不会跟这两个小孩儿有任何关系。 他鬼使神差地跟着姜捷去了。 因为他看到他满脸的眼泪。 去了以后,一切都无法再挽回了。 大到足以吞噬所有的火焰,舔着火舌,像要把他们两个人都卷进去,跟着那栋随时会坍塌的建筑覆灭。 姜捷带着他绕到房子后面的窗户前,首当其冲地扒上滚烫的墙壁,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然后,透过洞开的窗户,他看见了躺在火中的两人。 那时的他挣扎了半响,本想离开,可看着姜捷顶着熊熊烈火,瘦弱的手臂拉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孩,要往外拖。 他狠狠咬牙,终是扒上窗户进去,架起了浑身是血的女人…… 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他这辈子最不愿再想起的事。 坍塌的主梁,吐血的姜捷,一边如同睡着了的女孩…… 他废了全身的力气把女人带了出去,再度折返,抱起了女孩,还将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掉落的木块打在他的后背,他恍然不觉。 被火炙烤的痛和心上的麻无法相比,他根本没有思考,只有一个想法。 逃出去。 然后,抱着她的他跪倒在地上好几次,手臂无力,双腿发软,眼睛睁不开,几乎无法呼吸。 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 可姜捷还在里面。 他把时慕靠在女人身旁,红着眼睛转身,要进去救那个被主梁压住的男孩。 转身的一瞬间,整栋房子坍下。 “姜捷!” 眼里燃烧着的火焰更盛,水光泛滥。 …… 后来,他连夜送她去了医院。 等到容南浦来时,他便离开。 那场火里,时澜死了,姜捷死了,姜捷的母亲知道后大受打击,在几个月后郁郁而终。 知道真相的他却无法去找那时的时暮。 他母亲不许,因为他们本就是被囚在这里。 他是失去翅膀的鸟,没有鳍的鱼,断了腿的鹿。 所有痛楚和心酸只他一人承受,无人知晓。 …… 万籁俱静。 如同死去一般。 伫立在桌边的女人一动不动,双眼无神,面容呆滞,脸上早已淌满了泪水。 悲伤,脆弱,各种情绪交织着、冲击着她,她往前迈了两步后,在慕泫光的注视中颓然倒下。 “……” 他几乎立刻冲上前去,将她倒下地身体搂住,额前的碎发挡住他眼里翻滚的黑色浪潮。 “叫医生!” 一声吼响彻整个大厅。 然后,他费力地将她横抱起来,往楼上卧室走去。 阿铃被吓得不轻,但也立刻吩咐了下去,跟着他上了楼。 途中,男人的轻咳再度响起,阿铃担忧地说道,“慕少,让我来……” “……” 男人没搭理她,只给了她一个沉默的背影。 阿铃看着他急促的脚步和动作,手紧了紧,心情复杂难言。 第418章 自我惩罚 容暮在房间里待了两天,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铃每天按时给她送上去饭菜,可下一次送去的时候,饭菜动也没动过。 不得已,她给慕泫光打了电话。 慕泫光知道后,当天晚上过来了,当他打开门,瞧见坐在床上、把自己抱成一团的容暮时,怒火携卷着心疼来得又快又猛。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床前,看了眼没碰过的饭菜,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发火。 “容暮,你在做什么?”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头顶,声音透着冷。 “……” 她不回答,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眼神没有落在他身上。 慕泫光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手指曲了曲,收了回来。 “你这是自我惩罚?想拿你的命向他们赎罪,还是想告诉我,当初我和他就不该救你?” “……” 容暮的身子一颤,脆弱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 “他废了那么大的力气,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换来今天的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他好似知道什么样的话刺她最痛,专门挑最狠的话讲,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也对。” 慕泫光的话急转直下,眼神冰冷,说的话越发难听。 “回了容家后,我想你也变得娇弱了,什么打击都受不得,什么也无法背负……十年前的事虽然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容暮,那不是你堕落的理由。” “……” 容暮眼底堆积起了薄薄的雾气,缥缈无依,随时像要消失。 不是吗? 凭什么……不是呢? 一个她罢了,让她妈妈护她,丢了命,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 而姜捷,是她小时候唯一的朋友,可一条朝气磅礴的生命为了她,也永远停在十年前。 小姜捷永远停在了十岁那年。 她不知道真相时,可以不管不顾地继续走下去,可是,多年前的真相摆在面前,她避无可避,这几天难受到抓心挠肝,撕心裂肺,根本没办法毫无芥蒂、云淡风轻地吃饭、睡觉。 她不行。 慕泫光看着她对他的话完全无动于衷,阖了阖眼皮,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的,直起了身体。 “你要继续这样下去,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害你和你母亲的人也找不到了,你也替他们省了事……至于姜捷,我想你也是不在意他的……” “我没有!” 容暮猛地抬头,双眼闪着晶莹,麻木而愤怒。 男人睨了她一眼,神态冷中有点傲气,还有几分不屑。 “没有的话,就不要做出现在这副样子。” “不吃不喝、折磨自己也许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但是你别忘了……救下你,不是为了让你做出这种损害自己的事。” “……” 容暮的眼睛红了,腮帮子微微鼓起,看得出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慕泫光转了个身,不再看她,语气变得平静,好像刚才指责她的人不是他。 “你过得如何,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觉得自己心安,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坚持要自我折磨下去,我也不会阻止你……也阻止不了你。” 第419章 处境艰难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句,他也不再多呆,掠过床尾,往门外走去。 经过她边上时,他依稀能瞥见她伤心难过却强忍的表情。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涩,又有些轻微的疼。 “……” 慕泫光忍住想伸手摸一摸她脑袋的想法,浅浅呼吸着,不再言语。 走到门口,刚把门拉开,她夹着哭腔的声音就传来了。 “慕泫光,谢谢你。” 谢谢你当年和姜捷一起来救我,不管你是否真心。 也谢谢你今晚对我说这些话,即使你的目的不一定单纯,但你给了我必须勇敢下去的理由。 一切的一切,谢谢。 “……” 他稳在门上的手紧了紧,站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出门,关上,室内陷入静谧。 容暮看着紧闭的门,转过头来,将脸埋进膝盖里。 翌日。 阿铃端着早餐的盘子正要往楼上走,心里还在想着该说些什么话,才能让容暮好受一点,然后吃点东西。 谁知道她埋着头上楼时,手里的盘子被人抵住,人也站在楼梯,上不去了。 她往上一看,惊得盘子差点落地。 “……小姐!” “嗯。” 容暮应了一声,没在意她惊讶的表情,看了看盘子里的早餐,端了过来。 “以后不用送上楼了,我会下来吃的。” 她绕过呆愣的阿铃,往楼下餐厅走。 “……” 阿铃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容暮的神情,虽说她依旧不笑,心情也没有很好,但是比前两天好太多了。 这是爆发前的平静? 还是说……昨晚被慕少刺激了? 她是不得已才通知慕泫光的,她以为容暮会被刺激得更厉害,没想到……这刺激刺激着,还扭转心境了? 事实证明,在阿铃心里是个直男的慕泫光在劝人方面还是很有用的。 一上午,容暮的情绪都很正常,仿佛那天受到强烈刺激晕倒的人不是她。 不仅情绪正常了,连带被囚在这里,她都没再有一点不适。 下午的时候,她还看了会儿电视。 阿铃端着削好的一盘子水果,放在容暮面前的桌子上。 “小姐,您多吃点水果,对身体恢复有好处。” “谢谢。” 容暮很正经地回了她一句,阿铃有点受宠若惊。 那天和应朝寒的人动上手,容暮因此没有走成,她那天本来对她的态度是很冷的,比之前冷漠太多了,可今天竟然跟她说了谢谢! 阿铃有点懵。 这是慕泫光让容暮改变了? 阿铃这样猜想着,表情……难以言说。 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报最近应氏的情况。 “据应氏集团内部人员透露,二少和大少在本次应氏最重视的网络项目里都下足了功夫,各展拳脚,互不认输,尤其是二少……” 二少,就是应朝寒。 从应家大少到二少,他在应氏的地位是怎么样的变化,从外界对他的称呼就能看得出来。 她不过是一个月没有接触过外界的消息,他的处境……已经到了这么艰难的地步了吗? 第420章 会背叛应朝寒吗? 外界不看好,内部应庭和慕泫光的阻挠和刁难,还有项目本身的难度……他想要在这场战役中取得最后的胜利,简直是难上加难。 尤其是……她也不见了。 容暮的心颤了颤,压抑到喉咙紧涩,一句话也没办法说。 “……” 阿铃在旁边看着,多少也是有点担心的。 她怕她看了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又会想着怎么从这里离开…… 而她,作为慕泫光的人,是不可能让她走的。 阿铃纠结着要不要让容暮换个换个节目看,谁知道容暮面无表情地抬手,换了一个娱乐节目。 整个大厅里响着主持人温润的声音,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 阿铃的后背在这笑声里慢慢绷直,她斜着眼往下看,容暮规矩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换台时记者的那句“二少目前的处境堪忧”一点也没影响到她。 “……” “阿铃。” 容暮突然出言叫了她一声,阿铃“啊”了一下,然后立刻接话。 “小姐怎么了?” “慕泫光这几天在做什么?忙吗?” “……” 忙。 当然忙。 在公司要忙着跟应朝寒周旋,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随时都要防着被黑,回来还要专门来管您一天是怎么过的,有没有按时吃饭,心情如何…… 这些话,阿铃只能在心里想想,自然是不敢对容暮说的。 而容暮的问题,她也没办法直接回答什么。 “您知道的,慕少在忙项目的事,不过忙也不是很忙,您有事的话……我这就给他打电……” “不用了。” 容暮打断她的话,又怕她多心,于是多解释了一句,“我没什么重要的事。” “……好的。” 容暮的视线回到电视屏幕上,节目里在演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有一个问题。 想立刻得到回应的问题。 时澜和姜捷……被葬在哪里? 她想去看看。 可是,她也无比清楚,以慕泫光现在正跟应朝寒斗得火热的状况,是什么变故都不允许发生的。 就算她问了,他也不见得会说。 而且,容暮很清楚地知道,慕泫光救她是多年前的事情,他于她而言有救命之恩,这无需多言,她必须有感激之心,可是……她很想知道,如今他找上她,是因为他当初救过她,还是因为……他跟应朝寒之间的战争? 容暮脑子放空,表情逐渐呆滞,思想完全飞到了天外。 她其实也猜到一些事的。 他救她的事过去了那么多年,从她回到容家后,他没有来找她,想必他也不是要让她偿还救命之恩的,可知道她和应朝寒有关系后,她却突然出击,招招致命,一举盯上容氏,将她的软处掐得死死的。 她完全可以认为,他是为了拿她控制应朝寒,才重新找上她的。 只是恰好,应朝寒放在心上的女人是她容暮罢了。 她只是个工具,是颗棋子。 在他没有说出真相之前,他便给她下了这样的定义。 “如果他拿着救命之恩要挟你,你会背叛应朝寒吗?” 一个声音在容暮的脑海里响起,炸得容暮浑身抖了抖。 ……会吗? 为了偿还所谓的恩情,她会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然后扳倒应朝寒? 第421章 她想回去看时澜 不。 不可能的。 这个想法只在容暮脑子里一闪而过,几乎不做任何思考,她马上拒绝了。 那是应朝寒的人生。 谁都不能以任何借口去插足他的人生。 包括她。 容暮凝着电视,一言不发。 晚上,慕泫光真的来了。 他看上去比往常疲倦了些许,神色倦怠,吃饭的时候几乎没同她说什么话。 容暮能想到是因为和应朝寒之间的争斗,可她只能装作不知。 吃完饭后,他没有离开。 容暮的余光扫着坐在旁边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往右边的沙发扶手上一靠,无形中拉远了跟他的距离。 她一动,慕泫光平静无波的眼神就飘了过来。 气氛有些诡异,也有些尴尬。 容暮想了想,鼓起勇气抬眸对上他的,在触到他苍白的脸庞时,她下意识地顿了顿,才道,“你最近很忙吗?”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跟他说话,慕泫光愣了愣,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下了然。 “不忙。” “……” 阿铃站在一边,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 不忙的话,你可别一会儿陪完容暮,还回书房处理事情啊。 “你有事的话,可以告诉阿铃他们,我不在,她会帮你解决事情的。” “慕泫光。” 头一次,她没带上负面情绪叫了他的名字。 即使这声称呼里没有一点多余的感情,他依旧斜眸,将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纳入眼底。 “嗯。” 他能猜到她想说些什么,心底那不知名的滋味淡去,像冲了无数次的茶叶,寡淡,无味。 容暮凛了凛心神,按耐住心底复杂的情绪,问道,“我妈……在哪里?” 连一个葬字,她都无法说出口。 不出意外,她果然是想知道以前的事。 慕泫光也没有想隐瞒她的意思,收敛眸色,“镇上后山的山坡上。” “……” 容暮心口艰涩,动了动唇,勉强自己笑道,“原来还在镇上啊……” 她不是没回去过。 出事之后,她回去过一次,后来因为不想再去回忆那痛彻心扉的一晚,大了一些后就决定不再回去了。 “你……有好好埋葬她吗?” 慕泫光低了低头,表情挺温和,没了之前与她争锋相对时的阴郁,也没有昨晚那隐忍不发的怒气。 “……” 他并不想告诉她,把她母亲带出来时,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钱,他也隐约知道那场火是仇家所为,不敢光明正大地办理丧事。 他甚至没有让她母亲来帮忙,拿出自己存了几年的零花钱,勉强料理了时澜的后事,一直等到他有能力后,他才让人回去翻新坟墓,挪了一个好的去处。 “你放心,她很好。” 他的语气很平和,没有一点想惹怒她的意思,就像是平常的聊天。 “那个山坡上风景很好,能看到整个镇上的风景,我也让人定时去打扫,不会有人打扰到她的。” 好半天,容暮都没有说话。 在他以为她又哭了时,她低低的声音传来。 “你能让我去看看她吗?” 似乎怕他不答应,容暮抬头,眼里有些小心翼翼的期盼和祈求。 “让我回去看看她,行吗?” 第422章 对不起,她不能背叛应朝寒 她的眼睛太过明亮,泛着微微水光,在灯光下尤其明显。 慕泫光不想看她的眼神,转头,抿唇道,“容暮,你知道我现在手上的事情对我而言很重要,所以我没有时间带你回去。” 这是拒绝,谁都听得出。 容暮却不想承认,摇了摇头,“我没有让你和我一起回去,你有事情可以继续做下去……让我回去看一下,我不会跑的。” 也不知道她这话触到慕泫光的哪一个点了,她看着他的侧脸微微动了动,下颌的弧线收紧,莫名有点冷。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 容暮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意思,慕泫光就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让原本平等的两人成了不对等的姿态。 “一走出这个门,不管你想不想逃,总有人会帮你逃。” “我没有义务带你回去,更不能为了你的意愿,冒着失去……我最大筹码的风险,让别人得偿所愿。” “容暮,你别想。” “……” 从始至终,她都抬着头,呆滞的眼神像根细细的刺,扎得他往后退了一步。 她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露出一点不可置信的表情。 慕泫光顶着身体里传来的那股不适的滋味,直直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容暮。 “如果你想早点回a市看你母亲,就主动配合我,让我早点完成心愿……这样的话,我会带你回去。” “回去的时间是早是晚,由你说了算。” 容暮看得出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口不随心地发问,“你的心愿……是什么?” 她明明有所了解,却还是问了这句话。 慕泫光低垂着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脸色不甚清晰。 “回应家,做应家的继承人。” “……” 因为麻木,容暮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眼里没有了光,与多年前活泼天真的她差距大到让慕泫光有一瞬间的怀疑。 她是时慕吗? 是的吧。 明明还是那张精致美丽的脸,五官清晰,从小好看到大,让人看一眼就能记在心里。 可她现在的眼里却充满了伤心,浓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是因为……所谓的爱? 想到这里,慕泫光脑子里的一根弦被挑动了,嗡嗡地,让他为之恍惚。 “对不起,我不能。” 容暮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晃神。 她说不能…… 男人的心口窒闷了一瞬,看她的眼神也淡了。 淡到没有起伏,甚至有些冷酷。 “你为了他,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啊。”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感慨。 容暮捏紧了双手,后背上冷汗淋漓,整个人疼到不能呼吸,然而,她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我以为……你把你母亲看得有多重,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不遗余力地想刺伤她,似乎想让她尝尽最难禁受的痛苦,然后能够看清事实,选择回头。 可看到容暮那更受伤的表情时,他才意识到他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话。 “……” 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任他如何努力都说不出口。 第423章 制造误会? 偏偏在这时,容暮还不愿意松口,克制地说了一句“这是两回事,我不能把别人的一生拿来做我自己的筹码,这对别人不公平。”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一心在为那个男人做打算! 一股不知名的火冲上慕泫光的头顶,灼烧着他的神经,让他的意识变得不太清晰。 清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嘲笑,讽刺之意明显。 “你这么为他着想,他知道吗?” 容暮不想看见他眼里的讥笑和嘲讽,坚持着自己的底线。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把应朝寒拉下水。 他已经够难了,她不能再去逼他。 他……会疯的! 容暮抑制住自己想要回去看时澜的疯狂愿望,指尖狠狠掐着手心,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可慕泫光看她这般隐忍,想要破坏和毁灭的欲望越来越高涨。 终于,他从西裤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亮了屏幕,话却是对着容暮说的。 “你这样无私地为他付出,一定觉得他对你也抱着同样的心思吧?” 容暮听到他这话,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意思?” 慕泫光滑着屏幕的手停住,冷淡的眼睛看了过来。 “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他对你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 “你可以听听看。” 男人的目光很直,让容暮浑身都不舒服。 “希望你不会太失望。” 容暮皱起了眉头,正要继续追问,慕泫光的手指便点了一下手机。 “……” 电流的声音传来,隐约有人在说话。 容暮不自觉地集中了注意力,想要听清里面在说些什么,可那声音实在太小,根本听不清楚。 她有些急,牙齿咬上唇瓣,微微用力,有些发白,然后,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我告诉你,你想要应家继承人的位置,不、可、能!” “慕泫光,你该不会以为……一个女人就能让我自愿放弃应氏掌权人的位置吧?” 轰—— 容暮觉得自己心上被狠狠砍了一刀,血色涌出,鲜血淋漓,痛到她眼前发黑。 那声音是他。 她无比确定。 可那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不重要?在他心里,她跟应家继承人的位置无法相比? 容暮痛得全身发颤,唇被咬到几乎流血,最后的理智也消失在这录音里,整个人的情绪快到崩溃。 慕泫光似乎嫌她还不够痛苦,继续用他那淡然的嗓音说着诛心的话。 “他的声音,你比任何人都熟悉,我有没有作假……” 她红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再也忍不住地吼道,“住口!” 她已经彻底失控,眼睛红得要滴血,表情脆弱却又固执得不肯落泪,心里更是不愿意承认刚才听到的那些话。 慕泫光眯了眯眼,烦躁的感觉又上来了。 她就这么相信应朝寒? “你知道是他,容暮。” “……” 是。 她知道说那些话的人是应朝寒。 但是,她不相信他想表达的是那个意思! 不管外人怎么说,她就是不信! 除非……他当着她的面说! 第424章 他的心乱了 容暮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她此刻痛到无法保持理智,可她潜意识里依旧相信应朝寒。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他一定是被逼的。 容暮瞪着慕泫光,说话语气有点狠。 “你别用这种手段来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我不会相信你。” “……” 满身悲伤的女人站在他的对面,红着眼眶说不会信他。 慕泫光的意识彻底错乱了。 此前,他对她的态度分明那样好、那样温柔,不就是想借着救命之恩,让她更容易进入他设好的陷阱、为他所用? 他最近……究竟在做什么? 心思从来没有过巨大波动的慕泫光终于失去了往日的镇静,他的心乱到无法言说。 “我有没有必要骗你,你自己想清楚。” 甩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慕泫光就奔着往外走。 仔细一看,那背影除了孱弱,更像是落荒而逃。 “……” 容暮满心痛楚,根本没注意到他是如何离开的。 只等大厅空下来,她才忽然泄了那口气,浑身脱力地靠在沙发上,眼睛失去焦距,呆愣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应氏,会议室。 刚刚结束一番对峙的慕泫光和应朝寒被留在了会议室里。 超大的会议桌中间坐着应家的掌权人——应庭,此刻,他锐利的眼神在左右两个男人身上移来移去,最后定下,盖住眼底的阴霾和汹涌。 “最近都在忙着什么事,一大一小都不着家?” “……” 应朝寒点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地坐在位置上,理也没理应庭。 应庭还没来得及生气,慕泫光便低着声音说道,“父亲,我和手下的人这几天联系了几家在帝京网络项目做得比较好的公司,洽谈了一下后续,为之后我们公司收购做数据分析。” 应庭点了点头,对他这番话表示满意,“不错。” 他转头看向翘着二郎腿的应朝寒,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眼神阴沉得不像话。 “你大哥在做对接,你呢?” 应朝寒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一眼应庭,咬着烟头,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玩。” 一个字,差点把应庭气得动手。 “你!” “父亲,您别生气,弟弟在收集网络大数据,总结近几年来网络项目的发展势头和规律……” 他一边说,应朝寒的眼神就要黑几分。 待他说完,应庭还没说话,应朝寒倒是先笑了,脸色阴寒。 “比不过就使这样的手段,很适合你。” 反义嘲讽让慕泫光的眼睛沉了沉,他还没回话,应庭先发了火。 “你给我住嘴!” 应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吼声有些大。 “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我看你也不想要继承人的位置!从来没为应家真正做过事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大哥?” “大哥?” 应朝寒动了动,表情越发阴鸷。 “这得感谢您老人家在百忙之中为我生了一个哥哥,可惜……我不想认。” “应朝寒!” “父亲,您别动气。” 慕泫光站起,扶住气得浑身发抖的应庭,阻止了他上前的动作。 空荡的会议室里,气氛剑拔弩张。 第425章 不要去找她 两个人站在一起,一看就在同一阵线,只有应朝寒坐在位置上,姿态慵懒,一点也没把他们两个人放在心上。 应庭捏紧拳头,黑色的眼眸眯起,不知道想到什么,人突然就收敛了火气。 “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但是明天晚上,你必须回老宅。” 应朝寒冷冷地回,“如果我不呢?” 谁知道应庭没有动怒,反而笑了笑,脸色晦暗阴沉,似有点诡异。 “你可以不回,但是千万别后悔。” 说完以后,他在慕泫光的搀扶扎离开了会议室。 应朝寒瞥见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想着他刚才的话,眉头微蹙,脸色沉凝。 他猛然起身,离开应氏。 坐在车上,他拿出手机,给陆邡去了一个电话。 “她怎么样了。” 应朝寒的语气不冷不热,给陆邡一种很压抑阴冷的感受。 陆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色建筑群,刻意压低了声音。 “别墅周围有不少眼线,把容小姐看得很紧,也没让她露过头,我们没办法跟容小姐取得联系……” 应朝寒抓着手机的五指收紧,“不要去找她。” “应哥……” 陆邡不明白,之前查过慕泫光手底下所有的住处,好不容易查到这里出现过容暮的身影,明明可以确定她在这里,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抢人? 或许是因为容暮会陷入如今的处境,一半原因是因为他当初对应朝寒的隐瞒,另外就是在最好解救容暮时,由于他的轻敌而让容暮与他擦肩而过,陆邡心里的愧疚是很深刻的。 尤其是应朝寒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 他知道容暮失踪后出现在帝京的第一天,便向他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 他没有动手打他,只狠狠骂了他几句,从那以后,除了必须得说话,应朝寒从来没再理过他。 这对于陆邡来说,简直比被他揍一顿还难受。 他很怕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他同应朝寒的关系,怕应朝寒以后不再信任他……所以他急切地想挽救这样的局面。 只是……明知道容暮就在这里,可应哥却突然按兵不动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她看紧了。” 应朝寒理也不理他的疑惑,下了命令。 “除了慕泫光的人,别让任何人接近她。” “……是。” 陆邡问不出什么,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心口一股烦躁升起,疯了似地揉乱了自己一头的短发,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他能感觉到应朝寒对他的冷淡,想要改变……除非容暮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身边。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容暮不会再受到一点伤害。 而他这次,一定会保护好容暮的。 就算死。 陆邡暗自下定了决心,将自己满心的愧疚都投入到保护容暮这项任务中去。 他以为他能完成,直到容暮回到应朝寒身边。 但是谁能知道,这天过后,他和她却再也没有了一起的机会。 …… 陆邡知道应朝寒不能亲自来守着容暮,所以才会把这件事交给他,而他为了能完美完成这个任务,在白水别苑在守了整整一夜。 第426章 把人留下 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合过眼。 所以当变故发生时,他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 几个黑色的影子从别苑侧面闪过,其中一个人肩上扛着一个人。 他们动作迅速,敏捷,也压根儿没把肩上的人当回事。 陆邡看到那几个影子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看清容暮那一头垂下的黑发,他眼睛瞪大,没有任何思考地推门而下。 那几个人正在说着什么,陆邡冲到他们面前时,让他们有些吃惊,随即顿下脚步。 “天还没亮就来动人,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受了应朝寒平日里作风的影响,陆邡仰着下巴,语气很懒。 那几个人一听就知道他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脸色有些不大好。 一个男人对后面那个人说了句什么,他点头示意,扛着容暮就要走。 陆邡立刻上前一步,“你们可以走,把人给我留下。” “小子,你最好别挡道。” 为首的男人说了话,听上去就不太好惹。 陆邡瞅着那人也没停下脚步,多少有些急了,“老子没空跟你瞎聊,赶紧把人给我放下,不然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男人身材粗犷,往前一步拦住他想追上去的动作,声音挺狠。 “陆邡,你们陆家惹不起我们先生,最好就不要为这事惹火上身。” 他顿了顿,又道,“我们不想跟你动手,只想把那个女人带走。” 陆邡哪里有心思去猜是谁想对容暮不利,他只知道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容暮带走。 说容暮再在他手底下出事,别说应朝寒会杀了他,他也不可能原谅自己。 “少给爷废话!把人给我留下!” “……” 很快,几人便缠斗在了一起。 陆邡以一敌四,一开始还是势均力敌,可短短一分钟过去,他看着朦胧天色里已经看不见的那个人影,心里急得不行了。 好在一直围在别苑周围的保镖终于发现了异常,纷纷前来帮助陆邡。 “……” 等到那几个人被抓住,保镖望了一圈,也没发现陆邡的人影。 而陆邡呢? 他早就去追那个扛着容暮离开的男人了。 绕过宽大的公路,陆邡已经是大汗淋漓,精神高亢,额头上全是汗水。 他刚才跟那几个人动了手,身上也是受了些伤的,可他哪里还管得了受了什么伤,一心只想追到容暮。 好不容易看到那辆停在暗处的车,他赶紧冲了过去。 “给我站住!” 高声一句惊动了驾驶座上正在等队友的那个男人,他转头过去,就看到陆邡凶狠的脸,以及他伸过来的手。 男人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向他身后看了一眼,没人跟来。 他猜到自己的队友已经全部被抓,想到自己的任务,咬牙升起车窗,脚下一踩,车猛地飙了出去。 “艹!” 陆邡狠狠骂了一句,后面一辆车开过来,保镖刚停下,看着气急败坏的陆邡道,“陆助,那几个人怎么处置?” 陆邡直接拉开车门,“下来!” “?” 把人也一起拉下来以后,陆邡坐上去,丢下一句“把人给应少带回去”,车轰地冲出去,留下一脸茫然的保镖。 第427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前后耽搁了不过几十秒,陆邡差点就没跟上那辆车。 好在他视力一向很好,车技也一流,这才没把人给跟丢。 只是那车往人多的地方开着,陆邡好几次都想超车逼停他,可人多眼杂,如果他真这么做,估计立马就能被警察拦下,顺便上个帝京的头条。 他没有时间搞这些事。 他得追回容暮,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两辆车像较劲一般,互不相让,在路上极速奔驰。 天逐渐亮开,太阳从那头缓缓升起,照耀着这座还未苏醒的帝京之城。 孤单的三号桥上,空荡荡的,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 突然,一辆黑车猛然飙过,后面一辆灰色的豪车紧跟其后。 “砰……” 在刚刚拐下桥头时,陆邡一咬牙,油门踩下,方向盘一带,终于超过前面那辆车,把它逼得撞上旁边的石体。 陆邡几乎没有犹豫,拉开车门,朝着那车头正在冒烟的车走去。 “……” “你给老子出来!” 他整个人恼得不像话,把那个头上撞地流着血的男人从驾驶座上扯出来,一拳甩了过去。 “老子让你跑!” 艹! 他所有的担忧、愧疚、恼恨全都化为蛮力,一拳一拳地招呼到了男人身上。 大概是刚才的冲击有些大,男人真是一点没还手,被陆邡狠狠揍了一顿。 直到他打到手上没了力气,陆邡才喘着气,把鼻青脸肿的男人丢翻地上,狠狠骂了一句,“没能耐的家伙!给老子跑啊!” 他又踹了他一脚,这下,男人发出一声哀嚎,可见是真的被打得狠了。 陆邡闭了闭眼睛,按耐下体内躁动的怒火,才转身去拉开那辆车的后座,打算察看一下容暮是否安好。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她都没探头看一眼。 陆邡觉得不太对劲。 可没等到他拉开车门,四周涌来的几辆车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七八辆车围着他们停下,陆邡看过去,一个个黑衣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艹!” 陆邡低咒了一声,已经无法再多说什么。 他想了很多,最后转过身,面对他们,挡在容暮所在的车门前。 “你们他妈什么意思?这么多人,可真是看得起我!” 四五十号人就那么看着陆邡,这差距不用看也知道。 一个男人推开最前面的人,来到陆邡面前。 看到他,陆邡的笑停在了唇边。 这个男人,是刚才在别苑被他们的人抓住的那个人。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那他留在那边的人…… 陆邡不敢往下想,暗自咬紧牙关,秀气的脸黑得如墨汁一般。 “小子,你倒是追啊。” 那个男人扶着胸口,眼神凶恶无比。 陆邡知道自己跟他们的实力悬殊太大,他们那么多人,就算他再能打,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 他咬了咬牙,气势汹汹地道,“车上的女人跟我陆家有渊源,所以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被陆邡这样的态度所激怒,一副要上前动手的样子,被旁边一个男人阻止。 第428章 被谁救走了? 那个男人看上去比这些凶神恶煞的男人沉稳多了,那面容……在陆邡看来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们只想带她走,这事跟你和你家主子无关,你让开,我们不会为难你。” “呵。” 陆邡一笑,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唯独没有害怕。 “你说让就让,我这不是一点面子都没了?” 男人的目光沉了沉,“陆邡,别不知好歹。” 停了一下,他又继续道,“我没时间跟你耗,把人交出来,别让场面太难看。” 陆邡不以为意,眼神有点冷了。 “如果我不让呢?” 男人的眼光变得阴鸷,语气更加不善。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多说了。” 他转身,头微微一侧,身边的人接收到他的意思,立刻向陆邡围了过来。 妈的。 这下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了。 陆邡心里这样想着,表面却不动声色,扭了扭脖子,下一秒,人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 早上的夕阳很红,又像是血橙色,铺满了整个大地。 吵吵嚷嚷的三号桥边,打斗声越来越重,却没把车上的女人惊醒,她就像睡着了一样,神情淡漠,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不久,声音低了下去。 车门被拉开,一双手拉过靠在车座上的女人,动作粗鲁,毫不怜香惜玉。 那男人抱起容暮,扭头要走,被一双沾着血色、不停颤抖的手抓住脚腕。 他的力气很大,把男人的西裤揪出褶皱,而这动作引起了男人的不满,他拧眉低头,一脚踹向那人的胸口,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然而,没有人再管他的死活。 抱着容暮的背影远去,地上躺着的男人好像已经死去,一动不动。 …… 应家老宅。 应庭坐在餐桌的主位上,慕泫光坐在他的左手边,神情有些恍惚。 “泫光。” 应庭突然出言叫了他一声,慕泫光才回神,低了低头,表现得很恭顺。 “父亲。” “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慕泫光的眼眸有些发深,嘴上却道,“跟线下几家公司沟通上有些问题,我正在想解决的办法。” “是吗?” 应庭靠在椅子上,似是而非地回他,看不出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 慕泫光没有说话。 他觉得应庭今天的反应很诡异。 按照往常,应朝寒这么晚了还不来,他和他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应庭早该发怒,可这次……他的态度让人难以捉摸。 慕泫光看了一眼没有太多表情的应庭,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且伴随着一种很不好受的感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 “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应庭继续问着,好似无意地提起一些事情,“那个女人……你处理好了吗?” 说到容暮,慕泫光的身体不出意外地僵了僵。 “……” 容暮不见了。 今早,阿铃来了电话,说她消失了。 可怎么会呢。 他派了那么多年守着她,把别苑围得水泄不通,她是怎么不见了的? 或者说,她是被谁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了? 第429章 必须为应家付出一切 越想越烦躁,慕泫光索性不再继续想容暮,抬头一瞬间,就瞧见应庭用那洞悉的眼睛看着他,他手一紧,回道,“已经打发走了,父亲放心。” “……” 应庭没回答,可脸色却沉了沉。 还没多说什么,管家便进来通报。 “先生,少爷回来了。” “嗯。” 话音一落,那携卷着一身黑色怒意的男人就走进了大厅。 那双眼睛裹着暗潮,黑压压的,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骇人。 应庭看着他这副模样,头一次没有发火,喊了一句“坐”,然后让管家通知厨房上菜。 “……” 应朝寒冷厉的眸扫过面前的两人,拉过椅子,粗重的椅子腿在地板上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声音。 他没管,也没看应庭微黑的脸色,抬腿坐下。 没几分钟,菜上齐了。 应庭遣散了周边的佣人,只留下吴管家,也没让他帮忙布菜,自己先动了筷子。 “吃吧。” “是。” 慕泫光也拿起了筷子,只有应朝寒一动不动,一点也没受应庭的话的影响。 他们吃了有半个小时,而应朝寒就在旁边坐了半个小时,没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没撒脾气。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 应朝寒对应庭,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和脾气。 应庭深知这其中的原因,从头到尾都没理过他,倒是偶尔跟慕泫光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等到他二人终于吃好了,捏着纸巾擦拭时,应朝寒才掀起眼皮,眼睛冷得像铺上了一层寒霜。 “你让我来,不会是让我看你们父子情深吧?” 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就是深切的嘲讽。 慕泫光的唇动了动,看向应朝寒的眼睛平静温和,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 “你误会了,父亲既然叫我们两个回来,自然是因为有重要的事。” “除了宣布继承人的事,我不认为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应朝寒的野心毫不掩饰,堵得慕泫光一哽。 “继承人的事,不急。” 没等到慕泫光说话,应庭接过了应朝寒的话头,没有表情的脸上越发显示出他的精明诡秘。 “现下,有件别的事情,我想听听你们两个的看法。” “什么事情?” 慕泫光浑然不觉,而应朝寒的眼眸却在看不见的地方越发深邃。 应庭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波动,揪住应朝寒,慢悠悠地问出了声。 “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我看到了你们两个各自的努力和付出,而选拔应家继承人这件事,不是要让你们比拼出个什么样的结果,而是要让我看到你们谁能带给应家的利益最大,谁能真正抛弃自己、为应家往后的荣耀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一生。” “……” “换句话说,成为应家继承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全身心投入到应氏的运营之中……你为之付出的是往后所有,时间、精力、健康、婚姻……还有所谓的感情。” “……” “应家的继承人,不需要多余的感情,所以任何跟你们有感情牵绊的人,都是你们成为继承人的阻碍。” 第430章 老子做不到的事,儿子怎么做得到? “……” 应庭扫了一眼两人的表情,缓缓道,“所以,身为你们的父亲,我很想知道,你们在感情上可否有这样的一个人?” 什么样的一个人? 无非就是能牵动你的心神、让你挂念、让你付出精力和感情的这样一个人。 有吗? “没有。” 慕泫光回答的声音淡淡的,听上去很真,一点都不引人怀疑。 应庭没有点头,似乎不大在意慕泫光的话,含着深意的眸子望向沉默不语的应朝寒。 “你呢?” 这话像是逼迫,应朝寒没接,单手把玩着打火机,黑眸一直看着桌面上的某一处。 “我什么?” 他反问,眼睛一撇,阴冷中夹着嘲讽。 “……” “一个继承人而已,还想让我跟你一样,玩断绝情爱这一套?” 应朝寒低嗤出声,丝毫没把应庭放在眼里。 “如果做个继承人非得要断情绝爱……” 他话音一转,黑沉的眼睛翻滚着数不清的讥讽。 “我是怎么来的?他又是怎么来的?” 他,指的是慕泫光。 “……” 偌大的餐厅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各人轻重不一的喘息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应朝寒看着应庭那马上要动火的脸色,邪邪一笑,肆意张狂。 “老子都做不到的事,儿子怎么做得到?” 他这话,既是对应庭这所谓的断绝情爱的驳斥,也是对他这番试探的回击。 应庭为什么要来今天这一出,他比谁都清楚。 “混账!” 应庭终是被他最后一句话给激怒了,红着脸,瞪圆了眼睛,大声骂了出来。 “……” 应朝寒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烟,塞进唇中,单手打燃火机,态度很恣意。 “老子是问你有没有看上什么女人!问你有没有动情!你尽给我胡扯,反了天!” “跟您睡过一张床的女人多得数不过来……那您来告诉我,您对她们都动情了吗?” 他继续出言讽刺应庭,没有一点正经样儿,总算把应庭彻底激怒了。 “逆子,你给我住嘴!”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面震动了好几秒,应朝寒都不为所动。 还是慕泫光把住应庭的手臂,“父亲,您放宽心,别跟他计较……” 安慰的场面话没说完,应庭一把拂开了他的手。 “你这个逆子,还敢不知天高地厚地在我面前狡辩!不要以为你最近刚做出一点成绩,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应朝寒翘起二郎腿,吐了一口白烟,薄唇轻轻牵动,吐出要把人气死的话。 “随你的便。” “……” 慕泫光看着两人一来二去地对话,温凉的眼神落在自己空了的手上,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应朝寒,你不承认是吗?” 应朝寒动也懒得动,“你想让我承认什么。” “很好!” 应庭突然来了这样一句,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整个人在坐着的二人眼中变得伟岸,透着让人惧怕的气势。 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是真不知道谁是他老子!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硬骨头的儿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吴管家,把人带上来。” 第431章 这个女人,眼熟吗? 应庭一声令下,站在角落中的吴管家附低了身子,应了一句“是”,然后退出了餐厅。 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凝滞下来。 应庭略带得意的眼神再一次从两个人脸上扫过,这一次,慕泫光不再是冷淡的表情,而是诧异中带着疑惑,可见他对他口中的那个“人”也很好奇。 应朝寒呢? 他重复着吸烟、吐烟的动作,眼神在白色的雾气中看不太清晰,像是隐隐的暴怒,又像在死命地隐忍压抑。 两分钟后,餐厅的门被推开。 两名身材魁梧的男人一手架着一只手臂,把一个蒙着眼睛、身材娇小的人押了进来。 那身材一看就知道是个女人。 还是个……在场两人都很熟悉的女人。 慕泫光在越过应庭,看向那人的一瞬间,几乎立刻就知道她是谁,身体更是在她的走近中逐渐僵硬,直到后背离开椅背。 他是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去阻止那两个男人粗暴的动作。 容暮被一路押着过来,眼睛上还蒙着黑布,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是想叫喊,是想求助。 今天中午她醒过来时,就已经这么做过了。 然而,她没得到任何人的帮助,有的只是某个声音粗噶的男人的警告恐吓的话。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否则,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让你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那时候,容暮大概猜到自己是被绑架了。 被谁绑架?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想拿她做什么事? 她不清楚,也没力气去纠结。 醒来的时候,她全身都是软的,头疼得厉害,等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好些了,那些人却连一口饭都不给她吃。 她从昨晚一直饿到现在,饿了整整一天一夜,水都没喝过一口。 她的双手被束在背后,绳子勒得很紧,而且打的结也很奇怪,她反复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挣脱开来。 眼睛上绑着黑布,她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有身体上的疼痛在提醒她,时间过去了很久。 终于,在她快被心理压力和猜疑折磨得要死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随后,她就感觉自己被扯下床,两只麻木的手臂被提着,整个人被拖了出去。 没事,只要能出去就是好的预兆。 容暮这么想着,随着他们往前走。 为了让自己少吃些苦头,一会儿找着机会离开,她不得不顺着他们。 弯来拐去的,走了有一会儿,容暮被拉着进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冷气十足,惹得她一个轻颤。 然后,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 她等了半分钟,没有一个人说话,扣着她的人也没松手,容暮不知道此刻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是浑身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视线让人不寒而栗。 她正要挣一挣身体,厚重的声音就响在整个大厅里。 “这个女人,眼熟吗?” 容暮一愣,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个地方听到过。 她想不起来。 也没人给她想象的时间。 “……” 眼前的黑布被扯开,刺眼的灯光晃动容暮的眼睛,刺得她不得不眯起双眼。 第432章 跟他两个儿子关系匪浅 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那强烈的光线,眼睛在周围奢华复古的环境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餐桌边的三个人身上。 慕泫光是她第一个认出来的人,因为他正对着她,此刻的眼神震惊得让人不用细看就能看得出来。 他身边是一个背手而立的中年男人,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弧线冷硬,威严感甚是重,还给了她几分熟悉的感觉。 最后,她的视线停在那背对她的男人的后背上。 那是…… 应朝寒。 什么东西在容暮心上炸开,她几乎下意识地想往他那边跑,唇边松了一口气的笑刚起来,脚下踏出一步。 “应……” “朝寒”两个字没喊出来,她的身形就被固定住了。 身后的两个男人狠狠地压着她的肩膀,疼得容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疼,突然让她反应过来。 应朝寒和慕泫光都在,那眼前这个男人该不会是…… “容暮?” 中年男人侧头看过来,发出一声询问。 容暮一下子就确定了他是谁,心从空中掉到了谷底。 应庭。 应家的继承人。 应氏集团现在的掌权人。 应朝寒和慕泫光的父亲。 “……” 理智尽数回了容暮的大脑,她未喊出的话也咽了下去,表情由僵硬变得平淡。 “你好,我是应朝寒和慕泫光的父亲。” 应庭转身面向她,甚是有礼貌地跟她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容暮的视线停在他身上,余光却扫着那边从她出现起就没有任何动静的应朝寒。 三秒过后,她清了清喉咙,“……你好。” 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话,也没喝过水,她的声音有点哑,听在旁人耳朵里就像是经历了不少沧桑。 “是这样的,容暮小姐,因为一些私事,所以我自作主张让人把你请过来,为我证明一些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 “……” 容暮抿了抿唇,低了下眼眸,没有说话。 她能说什么。 这叫请吗? 五花大绑地把她弄到这里,滴米未进,简直是变相的虐待囚禁。 可她有再多的心酸都不能说出来,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来者不善,一个不小心……不仅她得完,应朝寒也会跟着完。 容暮暗自做好心理建设,浅浅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直直地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应庭,“您请说。” “好,小姑娘很直接,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应庭笑了笑,看上去还有些慈爱的错觉。 “我知道你是a市人,恰好我的两个儿子前段时间都在a市……有消息说,你跟我这两个儿子关系匪浅……” 谁也没想到,转折来得这么快。 应庭的脸色淡了下去,严肃中很有威慑力。 他看着容暮,眼神沉沉。 “我想知道,你和他们中的哪一个……关系更亲密一些?” 用的是亲密,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背后的意思。 直白地说,就是你和我的哪个儿子睡过,你让我的哪个儿子为你动了心? 容暮的脸色字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被绑在背后的手掐在一起,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他这话极尽侮辱,让容暮觉得她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光了衣服,任由别人打量观望。 第433章 她什么也不承认 容暮的难堪被慕泫光看在眼里。 他起先很是震惊,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是应庭把容暮带走了,他一直以为……是应朝寒做的。 慕泫光复杂的眼神从容暮身上收回,将自己的震惊收得好好的,只是在听到应庭的问话后,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应朝寒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撑在额前,口中吞吐着白烟,任他如何打量,都摸不清他此刻心里的想法。 “……” 客厅安静得骇人。 容暮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连余光都不再看向那边的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应庭道,“应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不不不。” 应庭一连说了三个不字,把她的心思揣摩得明明白白。 “小姑娘,我既然问你,你就应该明白我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你的否认……只会让自己多吃苦头罢了。” “……” “说吧。” 他突然严厉起来,话语里带着威胁。 “我不想花时间跟你周旋。” 容暮咬紧了牙关,微白的脸部微微颤抖,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逐渐将她整个人缠绕起来。 她能怎么样。 承认? 承认什么呢? 难道她要告诉他,她和应朝寒有多么深切的关系,然后让他抓着自己一直威胁他? 不可能。 死也不能。 面对应庭的逼供,容暮有害怕,但心里却更加坚定自己什么也不能说。 她要保护自己。 也要保护他。 “没有。” 容暮沉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 “应先生,我之前的确是跟两位……少爷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跟慕少爷是因为年少时的情谊,前不久才相认,我到帝京也是为了做客,至于跟应少爷……” 容暮顿了顿,按耐住心口微微的痛感,扯了扯干涩的唇瓣,“我们家公司跟应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而我父亲把这些事都交给我了,所以工作上的事是由我和应少爷对接的,由此有了一些接触……” “……” 一句慕少爷,一句应少爷,无形中拉远了她和两个人的距离。 等她说完,容暮看着应庭的表情逐渐冷漠,慢慢变得怪异。 他就那么盯着她,眼神像一条毒蛇,缠得容暮喘不过气,冷汗直流。 “是吗。” 他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声音很低,莫名渗人。 “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从喉咙里溢出的低笑比高声大笑还要恐怖几分,容暮受不住他这样具有强烈掌控欲的盯视,麻意从脚下上升,蔓延到了四肢。 冷到人全身发颤。 应庭笑过以后,缓缓转身,看着桌边坐着的两人,眼神先停在慕泫光身上。 压迫,恐惧,逼仄。 “泫光,她说的可是真的?” 当叫到他的名字时,慕泫光下意识地捏紧拳头,浑身绷紧,眼神混乱不堪。 他想起几天前,应庭问他关于容暮的事,那时,他是如何回答的? “她是我的女人。” “前段时间看上的。” “父亲,我会找个时间处理掉的。” 第434章 彼此的挣扎 那声音是他的,从遥远的时光传来,响在他耳畔。 他猛地想起以前在门口,看到她捧着盘子笑得很好看的样子,也想起他们再次相见的第一天,她在雨里哭得歇斯底里,整个人完全崩溃,然后不得不屈服在他的威胁下的样子。 每一帧,每一个画面里,她都是鲜活的,即使她情绪崩溃,她还是会倔着继续往下走。 她的命,是他不顾一切救的。 她的命,还背负着另外一条生命。 不管是年少轻狂,还是故意为之,他不得不承认,她在他黯淡的生命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时不时想起,让他……想要拥有。 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什么也不剩下,只有那个强烈的念头。 留下她。 不顾一切地留住她。 慕泫光瘦弱的身体从座位上站起,眼里闪着强烈的光,“父亲……” “泫光。” 应庭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睛微微眯起,危险感溢出,打断了他的话。 “你母亲这几天的身体不大好了,你有时间的话就去医院看看她,她很挂念你。” 刚筑起的城墙坍塌,毁于一旦。 又是这样…… 一次次拿他母亲做筹码,让他无法反抗。 “……” 慕泫光的喉咙紧得想吐,人更像是无法承受一般,摇摇欲坠。 他扶住桌角,让自己能够站稳,闭眼时,里面的挣扎和疼痛过于深刻,触目惊心。 他还是逃不过…… 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一次次地软弱,一次次地屈服,一次次地……放弃他想要的东西。 他能做什么呢? 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短短的时间里,慕泫光经历了无数心理历程,当他睁开眼睛时,除了麻木的冷静外,里面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我和容暮小姐……是年少相识,算是儿时不多的朋友,这次跟她重逢,特意请她到帝京,想叙一叙旧。” 不过几句话,几乎花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如果不是他的手臂还撑在桌沿,或许他早已经在挣扎中失去意识。 “嗯。” 应庭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转而看向那个如同雕塑一般的男人。 “朝寒,你呢?” 他叫他朝寒。 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被叫得这样亲近了。 可笑的是,他根本不需要。 应朝寒低着眉眼,手里的烟不知何时换了一支,懒洋洋地夹在两指之间,任由它燃着。 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直到应庭微重的喊声再次传来,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躯,从位置上站起,转头看了过来。 容暮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一起身,她立刻就看了过去。 于是,四目相对,目光相撞。 “……”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时,容暮红了眼睛,眼里的情愫翻滚着,只要看她一眼,就能明白她心里那个人是谁。 然而,与她相望的男人只看了两秒,眼神便移开。 容暮怔了怔,注视着他俊逸的侧脸,觉得他哪里不大一样。 他刚才的眼神……似乎很冷漠。 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第435章 可能以前一起过 容暮心里升起一股酸涩,来得又快又猛,几乎立刻占据了她的心神,慌乱的滋味也跟着窜了上来,逼得她胸口泛痛。 不。 不会的。 应朝寒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一定是她看错了。 一定是现在的情况太过特殊,他才不敢表现出一点异样,怕被他父亲察觉,然后让她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一定是这样的。 容暮默默地安慰着自己,把胸腔里那股难受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当她好不容易将自己心里那点猜忌压制住时,男人冷淡的一句话刺穿了她的心。 “她是谁。” “没见过。” 应朝寒看也没看容暮一眼,像是刻意在躲避什么,黑眸直直地望着应庭,一点都没服输。 “当真没见过?” 应庭重复问了一句。 应朝寒不经意地撇了全身僵直的容暮一眼,低低嗤笑,“是个女人你都想往我床上推,换一个招儿行吗?” “……” 应庭抿了抿唇,明明他就是按照他想的那样,决意不会承认他跟这个女人有关系,可是,他心里却只觉得窝火。 “你敢说你不认识她?一点都不记得她?”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话,应朝寒抬手吸了一口烟,脸色不耐地往容暮这边走来。 他向她走来时,容暮的心都快碎了。 “……” 她麻木地、呆滞地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眼睛模糊,快要看不清他的面容。 应朝寒。 她的唇动了动,这三个字没念出来,一只大手钳住了她的下颌。 力道之大,毫无温柔可言。 “……” 他的脸离她的那样近,近得他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烟草味,还夹杂着专属于他的味道,清冽,好闻,让容暮立刻就要落下泪来。 他端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端详,又像是在努力从记忆里搜寻着什么。 容暮努力睁大了眼睛,想把他看得清楚,于是,他那伤人的表情尽数落入她的眼里。 不耐烦的,嫌弃的,厌恶的,甚至……恶心的。 他的神情像一把匕首,将她迎上去的心扎得鲜血淋漓,痛到她无法呼吸,眼泪倏地掉了下来,落在他刚放下去的手上。 应朝寒低着的眼猛烈地闪了闪,完全不看她受伤的表情,转身对着应庭道,“长得还不错,有点眼熟……可能以前的确睡过。” “……” 砰—— 一记重锤敲在容暮的脑袋上,痛到她心神俱裂,神情恍惚。 她的心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溢出,整个胸腔都布满了深切的疼痛,让她快要站不住。 应庭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看来看去,最后落在容暮身上。 “既然你这样说了,父亲也不会为难你什么,不过……” 他话锋急转直下,突然道,“这位小姐能把我两个儿子玩得团团转,也真是很有本事了。” “……” 应朝寒站在容暮身前,不知有意无意,刚好把她挡了个彻底。 “我们应家是帝京的名门望族,风流史可以有,但牵扯进我两个儿子,这就着实不妥了。” 第436章 弄死了别让我收拾 应朝寒不以为意,眸子往下,表现得不屑,也不在意,“怎么?你要为了应家的名誉,让人身名俱损,还是直接动手……” “应朝寒!” 应庭高声一喊,显然是动了怒火,很是不满他这样的态度。 这一时间,他还真拿不准他这个儿子对这女人的态度了。 如果真的没有感情,那他往后也就失去了牵制他的利器,他或许真的会颠覆整个应家……可如果有感情,他这样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他必须得试试他最后的态度。 而且,也能借着这件事告诉他,他永远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活生生一个人,自然是不可能直接消失的。” “……” “可触犯了应家的规矩,这惩罚……是一定要的。” 说完后,应庭阴沉着脸,“一个女人能把你们两个都牵扯进去,可见她魅惑人心的本事也不小,为了告诫你们,往后尽量避免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你们就在旁边看着吧。” “……” 一直没说过话的慕泫光听到这里,心下从紧张成了迷惑。 什么意思? 惩罚? 如何惩罚? 他疑惑万分,心头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等到应庭吩咐吴管家之后,那捧着戒尺的人走进来,慕泫光才明白应庭想做什么。 暗红色的檀木制成的戒尺,长一米,宽有三四厘米,有整整一厘米那么厚,打在人身上,皮肤即刻红肿,力道重了,甚至会痛到骨子里,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说是戒尺,倒不如说是扁平的木棍。 戒尺的那头比整体细一些,缠着柔软的绳条,利于施暴者省力,手感更为舒适,而被施暴者身上的疼痛则会翻上几倍。 “……” 慕泫光呆愣地看着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受了应庭的指示,拿起戒尺,走到容暮面前。 压着容暮的两人立刻会意,双手用力,把容暮压着跪在了地上,毫无反抗的余地。 容暮看着那人手中的东西,马上反应过来应庭口中的“惩罚”是什么,害怕和慌张在一次次的心理压抑中终于控不住,全数涌上心头。 “应先生,您不能这么做……” 容暮的声音在颤抖,谁都听得出她内心的恐惧,包括站在她跟前的应朝寒。 他漆黑的眸子定在地上某个地方,那个拿着戒尺过来的男人时,低低喊了句“应少”,言下之意就是他挡着他了,让他走开。 “……” 两人相对而立,容暮跪在地上,往上就能看见他宽阔伟岸的后背。 僵持了半分钟,应朝寒抬眸,应庭便道,“怎么?舍不得?” “……” 男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挪动了自己的脚步,往右边走了一步,再一步。 容暮震惊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他一句冷漠到彻骨的话顺势飘进她的耳朵里。 “弄死了别让我收拾。” “……” 容暮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她麻木无神的瞳孔呆呆地看着他走到桌边坐下的身影,心口绞痛到窒息。 “砰——” 而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厚重的戒尺落在她的肩胛处,火辣辣的痛袭来,疼得容暮狠狠皱眉。 第437章 给她的惩罚太重 然后,一下,两下,三下…… 如同雨点落下的频率那般,手握戒尺的男人一点劲也没留,下手狠厉,挨一下,被打的地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隆起…… 那棍棒落在人身上的响声不大,不同于被打巴掌那样响亮,它是闷响的。 响在人身上,响在他心里。 慕泫光看着挨打却不出一声的容暮,她疼得脸色发白,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她果真是愿意为了他不顾一切的。 即使被这样不公正地对待,她都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可是,她不松口又有什么用呢? 应朝寒根本不可能救她,也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救她啊。 “……” 一声声闷响,像浑厚无比的钟声,穿过大厅,刺透空气,一下下抽打在某人心上。 慕泫光死死地捏着拳头,五官微微扭曲,用尽全力地在遏制体内涌动的疯狂。 他都没有出手。 他更没有理由去劝说应庭。 何况……应庭也根本不会听他的。 他用自己最后的理智,脑海里一直重复回想着几个月没见过的母亲,妄图熄灭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还有那强烈到他无法忽视的感情。 如火一般灼烧的痛落在容暮肩上,臂膀上,胸口,后背,甚至麻木的大腿…… 那疼痛伴着心口最窒密的痛楚,应朝寒那几句话就像魔咒,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响着,让她痛不欲生。 应朝寒,你不会的…… 不知何时,汗水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滑过,一边脸上还被抽了一记,红肿得不像话。 她再也没有了刚来时的镇定和冷静,那戒尺落在她原本被打过的地方,痛得像被刀子割开,刺痛到脑子发麻,然后疼痛接着一波波袭来。 容暮疼得没有了多少意识,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缩,依旧躲不过那抽打。 终于,她咬着得流血的唇松开,控制不住自己地发出哀嚎,“啊……” 那一声,听得在场的人为之泣泪。 慕泫光浑身一抖,她的悲鸣让他的眼眶发热,整个眼睛都红了,看上去尤其骇人。 可是,比这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发出第一声痛呼的容暮似乎无法再抑制住自己,后面每一下,她都发出悲哀的惨叫。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回荡着的只有抽打声和她的哀鸣。 “敢祸乱应家的继承人,就该长点教训。” 应庭如同帝王一般,对着地上疼得翻来滚去的容暮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睥睨着地上的她,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说完,他再不看她,转身往桌边走去,口中念着,“你们给我看清楚了,不管是商场,还是女人,你们都不该对任何人倾心以待……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 慕泫光说不出话,喉咙紧涩到忘记回应,呆呆地看着那边疼得在地上打滚、毫无尊严的容暮,眼睛红得要落下泪来。 他忍得全身都在发抖,耳边听着她惨痛的叫声,只觉得全身都是痛的。 为什么不能救她?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第438章 她永远爱他 他素来平静的眼睛布满悲痛,手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可他只能移开视线,深深浅浅地呼吸着。 他救不了。 他也不能救。 慕泫光心口痛到想吐,余光却撇着对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表示的男人。 他突然来了火气,像是为她不甘,又像是替她气愤。 不是说爱吗? 不是爱得生生世世都不愿意分开,愿意为了她放弃所有吗? 不是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恨不能时时刻刻将她保护起来,永远和她在一起吗? 她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他就一点也……不心痛吗? 慕泫光的唇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他恨不得马上冲过去给他一拳,让他清楚地知道容暮现在的处境是什么样的。 她刚经历了他给的锥心之痛,现在还要面对这毫无人权、毫无意义的虐待,他到底……是凭什么! 凭她对他的爱吗? 可这谁看不出来,她爱他爱到了骨子里,被打得半死也不肯说露口风…… 时间过去很久,也可能是几分钟。 但那对于正在经受这世上最痛苦煎熬的容暮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静止的。 感官上的痛被无限放大,所有力气都被用来抵御这生理上的痛苦,到了最后,她已经没有半点躲避的力气,即使两边的人不压着她,她也无法再挪动一分。 “……” 尖锐的疼痛突然停下,周身蔓延着的无边痛意让容暮根本睁不开眼睛,一滴滴汗水顺着她贴在地上脸往下落着,在锃亮的地面留下一摊水迹。 像汗水,似眼泪。 她连喘气都是痛的,连呼吸都没了力气,眼前越来越黑,最后的一眼,她模糊的视线越过大厅,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 应朝寒。 女人白到完全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动了动,喉咙嘶哑,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紧接着便陷入一片黑暗。 “先生,她晕过去了。” 应庭转头,看了看地上毫无生气的女人,脸色淡薄到看穿生死,一点没在意她是否已经死去。 “……” 他看了一眼微喘着粗气的男人,男人立刻会意,弯下腰来,弯曲的食指靠近容暮的鼻间。 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时,男人的手收回,回身道,“先生,还活着。” “嗯。” 应庭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那边的两个男人。 一个站着浑身发颤,看也不看这边一眼,而另一个……从头到尾也没看过这女人一眼。 所以……是他搞错了? 应朝寒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多上心? 说不清心里那点疑惑是从哪里来的,应庭背着手,“你们两个也看到下场了,以后也记住这次的教训,找个女人也得把眼睛擦亮,不要危害到自身……” 讲了几句话后,应庭可能也觉得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意义,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不论如何,他这儿子和地上这个女人,此生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在一起了。 这对于应庭而言,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精明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过后就是浅浅的疲倦,应庭冲围在容暮身边的两人扬手,说了句“哪里来的送回哪里”,慢悠悠地出了餐厅。 第439章 应朝寒,你够狠 应庭走后,施行的男人看了一眼地上不知死活的容暮,脸上泛出一丝嫌弃。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得罪了应庭,他只知道他必须无条件执行上面的命令,虽然……他也有些可怜这个女人。 完好的衣衫被抽得破破烂烂,有些地方露出来,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有好些地方被抽破,红色的血流出来,沾湿了破碎的衣服,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就像死了。 他们拖动她身体时,她一点反抗都没有。 男人没管客厅里留下的两位少爷,只是执行应庭的话,把犹如破布一样的女人抱起,要往外走。 “等等。” 一声男声阻止了几人的动作,男人停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之间那原本温柔平和的男人满身的戾气,让人无法忽视。 “大少爷……” 男人被他吓住,不敢往上看。 慕泫光抿了唇,目光往他怀里扫了一下,疼痛布满了双眼。 他抖得如同筛子的手抬起,把他的西服外套盖在她身上,这动作充满了疼惜,轻得不能再轻,似乎害怕弄疼了她。 他也不敢多看她一眼,害怕自己的情绪彻底失控,扭过头,闭上眼睛。 “走吧。” “是。” 男人点头,没搞明白他这行为的意思,只得抱着容暮离开。 大厅静了下来,可女人刚才的惨叫声却像是在循环着,一次次地在耳边响起,凄惨而疼痛。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两人。 慕泫光看着应朝寒始终没有改变过的动作,眼神讽刺,愤怒而狠厉。 “应朝寒,你够狠。”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自己。 他太狠了。 这样的人,没有心,也不配得到爱。 “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应朝寒不说话,慕泫光便越发强势,红着眼睛吼着,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看看他的心是什么颜色。 容暮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藏不住她,护不住她,帮不了她。 他什么都没有给过她,她为什么还要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他? 一种名为嫉妒的愤怒从他胸腔升起,夹杂着心痛和不甘,烧得他浑身滚烫,人却是站立不稳。 “我已经得到了。” 虽然他的确不配。 从那场声势浩大的惩罚中醒过来,应朝寒终于动了动僵硬到全身发痛的身躯,缓缓站起,将手心那截染满鲜血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他的态度,若无其事,暗潮汹涌。 “……” 慕泫光无言以对,而他转身对着他,慢腾腾地走过来。 他的表情被慕泫光看得清清楚楚,云淡风轻,看不出一点心疼和惋惜,更别谈爱了。 应朝寒没有半点想同他周旋的意思,脚步就要掠过他,似乎有些慌张和急迫。 慕泫光心有怨愤,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成功阻止了他离开的动作。 “做什么。” 应朝寒微高一些,站在他面前,眼神往下,给人一种鄙夷又无畏的错觉。 慕泫光用力掐紧他的手臂,咬着牙,眼睛红得要滴血。 “你以为她醒了以后还会爱你吗?” 第440章 她不会再爱我。 他的拒不承认,他的见死不救,他的轻浮话语,全都是刺伤容暮最锋利的兵器,受了那么重的伤,她怎么可能还会爱他? “她不会再爱我。” 破天荒的,应朝寒没有否认,语气笃定,让慕泫光一怔,出乎他的意料。 尤其是他的眼神。 冷淡无波,又像盛满了荒芜,和最蚀骨的痛楚。 慕泫光眼睛一动,他眼底什么情绪都不见了,好像刚才他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 “她也不可能爱你。” 应朝寒拂开他的手,力气很大,动作很急,失去支撑的他差点跌坐在地上。 然后,他听见他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小声却笃定。 “她谁也不该爱,她该爱她自己。” “……” 男人高大的背影逐渐远去,慕泫光盯着消失在门口的影子,余光扫回眼前,地上一缕红色惊动了他的心神。 他神情倦怠恍惚,眼睛刺痛,心口难言。 …… 带着容暮的男人一口气抱着她去了应家的私人机场,他跟飞机上的人交代了两句,便把手里的人交到了他们手上,准备回去交差。 随行的两人不太放心,问道,“不把她送回去吗?万一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 那男人只觉得晦气,身上有股血腥味,让他难受极了。 “这人已经送上飞机了,出了事也是先生担着,而且……” “而且什么?” 另外两个人好奇,偷偷凑近了那人。 男人左右看了看,也靠近另外两人几分,声音很小地道,“先生是叫咱们把人送回去,可这女人牵涉不小,跟两位少爷都有关系,你们觉得……先生会留下她吗?” 什么叫永绝后患,这就是了。 “要是这女人回去途中出了什么事,跟我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哦!” 那两人立刻会意,点了点头,于是再也不犹豫地跟着男人离开。 然而,飞机还没起飞时,一道飞快的身影从窗边掠过,机舱里的人疑心,刚刚踏出机舱门,就被人迎面一拳,倒在地上。 仅仅五分钟,整个飞机上的人全部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随意丢在床上的女人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抱起,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准备外出喝一杯的三人被拖进不知名的角落里,哀嚎声从高到低,最后消失。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 痛。 无休止的痛。 痛到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死去。 全身都像被放在火炉里炙烤着,又热又痛,又像被人一刀一刀凌迟,痛到了极致。 女人痛得发出低吟,一声声脆弱无依,扰乱了某人沾取药膏的动作。 “痛……好痛……” 黑暗中,男人的侧脸固执而冷硬,弧线生冷,紧得下颌都在颤抖。 双手的抖动更是停都停不住。 “……”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低垂的眼睫盖住里面翻滚的痛意,在暗色中显得苍白,无力,落寞,寂静。 “应朝寒……” 她的一声喊,让如同雕塑的男人终于有了一点动作。 他抿了抿苦涩的唇,缓缓靠近她,却被她的低泣声戳中了心脏。 第441章 你会回去的。 “应朝寒……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她毫无意识地哭泣,边喊边挣扎,把他手里的药膏打落了一次又一次。 “没事了,阿时。” 他低低地安慰,即使知道这话根本毫无用处。 容暮在睡梦中不停地喊,胡言乱语着,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叫应朝寒,人也是狠命地挣扎,最后哭到快断气时,才弱弱地说了一句“我要回家”。 “会的,你会回去的。” 这句话似乎被她听见,动来动去的身体逐渐停了下来,人也安静了不少。 然后,冰凉的触感爬上她的肩膀,腰上,腿上,脸颊上…… 痛意被凉凉的药膏覆盖,她的身体冷了下来,体内热得发烫。 后半夜,容暮时不时惊叫,又开始新一轮的哭喊,男人靠在床边,眼也不眨地守着她。 在她哭泣时,把她轻轻拥进怀里,有一声没一声地哄着,擦着她眼角的泪水。 天逐渐亮了。 他的眼眸更深了。 “阿时,你会回家的。” 一夜未眠的他忍住心头翻滚的痛楚,手指陷进那被烟头灼烧过的手心,血色蔓延。 冰霜覆盖的身影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仿佛他从未来过。 …… 容暮在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身上痛得无法翻身,可她渴得紧了,连身边环境都没打量,只是撑起身体,想拿过桌上摆着的水杯。 奈何她一点劲都使不上,也根本够不着。 “容小姐,您当心。” 陌生的女声传进她的耳朵里,让容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抹身影从她面前经过,端过水杯,送到她唇边。 容暮皱着眉头,身上痛得她忍受不住,汗水细细地往外渗着,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警惕性。 “你是谁?这是哪里?” 女佣附低了身子,“容小姐您别怕,我是先生派过来照顾您的,等您伤势好些就能离开,您不用多疑。” “先生?” 容暮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 女佣毕恭毕敬,面容清秀,的确看不出什么来。 “应先生。” 容暮想起那个嘴里说着场面话却命令下人把她打得半死的男人,总觉得不太对。 可她说不出哪里不对。 那样一个人,也会怕背上一条人命吗? 容暮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身上实在太疼了,她动都没法动。 算了。 如果真是要害她,在应家就直接打死她好了,还管她做什么? 何况,事已至此,难道……她还怕死吗? 她的心……都已经快碎成片了。 容暮附低了头,顺着她的动作,咕噜咕噜喝了一杯子的水。 水是温热的,看得出是人准备好了的,害怕她醒过来之后要喝水。 这样周到的服侍不像暗藏心思,可藏不藏又有什么关系? 她都落在应庭的手里了,她的生死只是他一句话的事。 容暮低着眸子,说了声“谢谢”,女佣跟她说了些话,但看她没有一点想听的意思,于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 容暮眯着眼睛,望向窗外,有些失神。 半响,她像是累极了,又像是在躲避某些想法,微微挪动身体,闭上了眼睛。 第442章 是他 半夜的时候,她只感觉那股冰凉的触感又在她身上游走着,缓解了她身上的疼痛,可心口的窒痛却越来越深刻。 她的眼睛始终都睁不开。 她耳边总是听到低哑的声音,像是经历了万千风霜,全都隐匿在了黑暗里。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瞥见一道身影坐在她的床前,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识。 除了那熟悉的味道,还有清凉的药味。 她鼻间一酸,紧闭的眼角渗出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只是想哭。 她的心就像被针刺一样,太疼了。 第二日醒来,容暮只觉得身上似乎没那么疼了,虽然她依旧没办法挪动身体。 看着忙里忙外的女佣,容暮一直在发神,等到她疑惑地喊她,容暮才扭过头,张口接住她喂过来的勺子。 很是痛苦地吃完早饭,容暮已经是满身薄汗,完了之后,女佣说要给她上药,她点了点头。 等到所有事都做完,已经是上午十点,女佣正在一边盖着药膏的盖子,容暮趴在床上,盯着她手上的药膏出神。 “小姐,您怎么了?” 女佣疑惑地问她。 “不是这个味道。” 容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女佣愣住了。 先生交代过,小姐的伤势太过严重,得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尤其是这前几天,万一发了烧,很可能会神志不清,得立刻联系他,送她去医院。 “……” 女佣咬了咬唇,也不敢问容暮,毕竟发烧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发了烧的。 她试探着,犹疑地抬手,想探一探容暮的额头。 “昨天晚上,有人来过吗?” 女佣的手一抖,表情突然有点难以言喻。 “没有啊。” 她只迟疑了半秒,收回手,表情恢复平静。 “……” 容暮看着她,看得她浑身起毛,正当她要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时,容暮耷拉下眼皮,“没事了,你出去吧。” “……” 女佣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重展笑颜。 “好的,您有事记得叫我,千万别逞能。” “嗯。” 夜间,容暮在女佣的帮助下,早早吃了晚餐睡下。 她揪着被子,闭上眼睛,毫无睡意。 她在等。 她觉得那不是她的错觉。 所以她要等他来。 午夜12点,夜空明朗,月明星稀,即使是半夜,室外吹着微风,依旧挡不住盛夏将至时的热气。 容暮已经熬得昏昏欲睡,在她快要撑不住时,门口传来响动。 她被子的身体一个哆嗦,双手捏紧了身下的床单,静等那人走过来。 不出意料,那抹黑影缓缓靠近了她,灰色的影子笼罩在她上方,熟悉的味道让她终于确定了她心里的想法。 是他。 边上的人顿了顿,似乎不知道她醒着,像每晚那样,拖开抽屉,把里面那管药膏拿出来,抹在手心,双手摩挲着,直到手心发热,才轻轻掀开她的被子,挨上她温热的皮肤。 药膏的清香味飘进容暮的鼻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咬紧牙关,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而他单一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脸部轮廓在黑暗中显得尤其深刻。 第443章 你抱抱我,好不好? “……” 很久过去,他勉强涂完上半身的伤口,掀开她腹部的衣物,才发现她整个人在细微地抖动着。 像是忍住哭泣时身体不自觉的抽动。 男人的手停住,下一瞬,他拉过她身上的薄被,将她的脸盖住,转身疾步往外走。 “应朝寒……” 她抬起疼痛的手,掀开被子,一声呼喊带着浓烈的哭腔,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全身僵硬,脚步顿在那里,背影高大却孤独,在暗色中尤为落寞。 “……” 她哭着,眼泪沾湿了枕头,所有委屈和怨恨全部倾巢而出,悲痛欲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地来看她? 为什么要安排人照顾她? 为什么不救她? 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 她心底的无数疑问,夹杂着过往所受的全部伤害,哭到什么也看不清,哭到身上的伤口被扯动,痛得真真切切。 然而,他没有再过来。 没有安慰她,没有抱她,没有哄她。 什么都没有。 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站在那里,跟不存在一样。 “……” 然后,他在她满心疼痛之时,重新迈出步子,就要远离。 “应朝寒!” 她急促地叫一声,停止抽泣,慌乱到要从床上跳下来,都没阻止他离去的脚步。 他拉开了门,察觉到她掉下床时的低呼,手掌用力,手心的伤口再次裂开,血色爬上门把,印出一个大大的血印。 “回去!” 应朝寒一声低喝,容暮想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停住,呆愣愣地望着地上的某一处,眼神疼痛,空洞。 “……” 她的安静比她的哭喊更让他心碎。 可是,他现在哪里还有关心她的理由? 她所受的痛苦,全是因为他。 他可以一个人孤身沉入地狱,但是她不能。 容暮像没听到他的话,她只是沉默的,双手撑在地上,想站起来,发现实在没有力气之后,只能抓着床沿往上爬。 “别跟着我。” 他再一次出了声,容暮没管,依旧自顾自地想往上爬,却不小心失了力,一下子跌坐到地上,疼得眼泪直流。 她最后放弃了。 顶着一身的痛,强迫自己不要被情绪主导意识,即使心里的痛一波又一波地穿到四肢百骸,她都只是默默地留着眼泪。 “应朝寒,我们谈谈。” “……” 容暮吸了吸鼻子,眼泪和汗水交杂在一起,沾湿了胸口的衣领,又凉又痛。 他没有走,也没有过来。 站在那边,毫无存在感。 她的心越发荒芜,慌张占据了所有。 “你别走……” 她不知道要谈什么,所有一切都幻化成这一句话,将她的心思表露得明白。 “容暮,回去。” 他严厉的声音响着,不容置喙,也没说他要留下来陪她。 他是在赶她吗? “应朝寒,我好痛,全身都痛,心也痛……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的哭腔太过明显,情绪显然波动很大,最后几个字更是颤抖到无法听清,可他就是听见了她在说什么。 那一刻,风起云涌,然后归于平淡。 “有什么可抱的。” 他的声音很淡,似乎还有些自嘲的意味。 第444章 他不要她了 容暮怔怔地看着他在门边的影子,眼泪一个劲儿地掉落。 “我护不了你了,容暮。” 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像一把利剑,狠狠击中她的胸膛,痛到整个人都麻木。 “……所以呢?” 应朝寒没有转身,一直用后背对着她,让她想到在应家大厅时,他也是用这样的背影面对着她的。 她的痛苦和绝望,他是不是不能明白? “……” 伤人的话卡在他喉咙里,他想说出来,让她知道他心里所想。 明明那句话一出口,她就会远远走开,再不踏进他这个圈子一步,可他为什么觉得……说不出呢? “你不是想回家吗?” 他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容暮没有反应过来。 “离开我,你就能回家了。” “……” 容暮苍白的唇动了动,眼里呆滞且疑惑,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懂他在说什么。 两个人静静对峙了半响,床边跪着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应朝寒,你在说什么呢……” 她痴痴地笑着,像听到了一个多大的笑话,笑得胸口起伏,脸上的泪水却越涌越多,挡都挡不住。 “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会生气的。” 她好似没把他的话当真,依旧笑着,那笑声像冬夜的疾风,吹得应朝寒浑身发冷,身心剧痛。 “……” 他没有说话,不再像往常一样,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她哭成这样,他也无动于衷。 容暮的情绪终于在他长久的沉默里爆发,整个人神志不清,头脑发昏。 “应朝寒,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五指收得更紧,指尖几乎都戳进他溃烂的手心,疼得手臂都在颤抖。 “你不想要我了对不对?你要推开我了……你不要我了……” 她委屈又卑微的嗓音嘶哑,吐一个字抖一下,绝望又悲哀。 他听着她无助的哭声,牙关咬得要出血,终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涌动的情意,侧过身体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比他的心更诚实。 他爱她,爱到愿意付出性命。 可他的爱,只会带给她伤害。 她差一点就死了。 死在他面前。 而他什么都不能做。 她头一次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而他万般隐忍,最后还是挪动步子,来到她身边。 容暮察觉到他走近,以为他是回心转意,放下擦拭眼泪的手,看着他在她面前蹲下,手无比温柔地抹上她的脸颊。 “别哭了。” 她不顾满身伤痕,猛地扑进他怀里,将他搂得死紧。 她在他怀里颤抖着,两只手揪着他后背的衣服,极其害怕他会离开。 如果换做以前,应朝寒一定会很高兴。 但在如今的处境里,他连真心的笑都笑不出来。 “阿时,你回家吧。” 他的大手轻轻搁在她腰间,防止她跌坐下去,触动伤口。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像过去一样,吐出的话却让容暮如置冰窖。 “我不回去……” 她不要离开他。 应朝寒怕自己心软,只能厉了声色,“听话!” 第445章 不会回头 他不能让她跟着他入地狱。 他不能让她像她母亲一样,死在那个人手里。 十多年前,他不够强大,所以他保护不了他母亲。 十多年后,他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跟应庭对抗的资本,却发现他依旧保护不了他爱的人。 他来自地狱,身在地狱,好不容易遇见人生中的第一缕光,从此他寂寞黑暗的人生里开出鲜花,染亮了他的一生。 他怎么能让她为他折腰? 细密的疼痛从胸口处传出,应朝寒的面部表情却没动一下。 他将她搂紧,从地上抱起,动作温柔地把她抱回床上。 “阿时,以后你要好好的。” 他的话像是临别的赠言,容暮只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一直在摇头。 “回到容家,让你爸爸好好照顾你,你永远都是容家的公主……” 也是我的公主。 而公主,是不能沾染上外界一丝风霜的。 他从前承诺,事情完了之后会娶她,会给她一个家。 可是……现在看来,如今是给不了了啊。 “不要……不要走……” 容暮哭得快断气,不顾疼痛,两只手死命地揪紧了他两边的衣领,让他只能躬着身体往下。 她的力气很大,跟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根本不撒手。 应朝寒经过很久很久的思想挣扎,明明整个人都痛得不得了,可看到她哭成这样,又觉得自己这么一点痛不算什么。 “阿时乖。” 让她远离,已经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 往后天长日久,她璀璨依旧,他便可以无所畏惧。 即使……他也许无法再回到她身边。 悲伤一触即发,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苦涩的味道,还有容暮绝望无助的哭泣声。 应朝寒的眼中起了一层淡淡的雾,看不清眼底真实的色彩。 “应朝寒……不要丢下我……你说过的,你爱我……你不能不要我……” “……” 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流出,在它顺着眼尾滑落时,大手一擦,什么都不见了。 他的衣领被她揪得好紧好紧,脖颈处被勒住的痛感很真实,证明了怀中女人害怕绝望的程度有多高。 他的手臂变得有千斤重,几乎抬不起来。 可是,他还是很坚定地抬起了双手,覆上她的,温柔且狠力地把她的手掰开。 “不要!” 尖叫划破耳膜,她已经彻底不受控制,因为她知道,她要失去他了。 “应朝寒,不要!” 她的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可男人的身体已经退后,站在了距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 她又想下床,被他一句话阻止。 “走出这扇门,我应朝寒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就拖着伤重的身体追出去,我也不会回头。” “不……” 容暮摇着头,明白他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下定了决心。 他不要她了。 往后要自己一个人走。 “一定要这样吗。” 她已经哭到全身发麻,没有了力气,眼泪也流不出来,脸色在黑暗中苍白得不像话。 “……嗯。” 容暮低下眸子,将里面的失望全数压下,失去了往日鲜活的色彩。 第446章 祝你往后顺遂,大仇得报 “阿时,你该有的生活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把属于你的平静还给你,你……” “呵。” 容暮无声地笑了一下。 说是笑,倒不如说是牵动了下脸部的表情。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自私。” 容暮苦苦地笑,口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竟不觉得难受,只是很苦。 “以前,你对我有兴趣,就用手段把我逼过来,后来,你对我上了心,又用各种方法骗我对你动心,现在好了,我爱你爱得死心塌地,你却要因为那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让我走……” “你总是用你的想法去衡量别人,从来没想过别人真正要的是什么。” 她只想留在他身边,痛也好,苦也罢,她都愿意,可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对不起。” 好一会儿,他低沉的声音才传来。 容暮说不清自己已经失望透了顶,还是对他给痛麻木了,整颗心都陷入死寂。 “应朝寒,还记得第一次你推开我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颤,看上去是想起来了。 “你推开我一次,往后,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 “……” 他不说话,容暮又笑了。 她的哀求也好,威胁也好,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他打定了心思,她根本拉不回。 “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以后就别后悔。” 女人死气沉沉的嗓音响着,沙哑,致命。 “应朝寒,我祝你往后顺遂,大仇得报。” “……” 比起歇斯底里的呐喊,她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更让他难以招架。 从脚底升腾起来的慌乱,瞬间席卷了他整个心神,他慌张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然而,容暮已经躺了下去,看不见她此刻的神采。 “我累了,你走吧。” 容暮开口还是很沙哑,她盯着天花板,后来加了一句“注意安全”。 男人如同雕塑一般,在床尾站了很久很久,最后才提着无比沉重的步子往外走。 门被拉开,应朝寒看着漆黑无比的走廊,仿佛看到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幽深黑暗,再没有一丝光亮。 可怪得了谁呢? 他生命里的唯一一束光,在刚才已经被他自己驱逐出了他的世界。 她不会再回来。 即使……以后他走向权势巅峰,拥有了能够保护她的力量,但到那时,她也许已经失去了对他的爱意。 那他做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 应朝寒不知道,但她被应庭命人抽打的场景一幕幕地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没有看,却能从她的痛吟里想象到当时的惨烈场面。 他护不了她,所以他没有资格再拥有她。 她的生命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他爱上她时,坚定着这样一个信念。 如今……无法再相爱,他也不会忘记这一点。 “照顾好自己。” 应朝寒没办法再深想下去,他害怕自己会反悔。 “会的。” “……” 他踏了出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刃上,痛得他几乎迈不开脚步。 第447章 就当他没爱过 他眷恋深邃的目光停在床上隆起的地方,眼睛红得渗出了眼泪。 “应朝寒,你真的爱过我吗?” 她突兀的一句,清晰无比。 他再也承受不住一般,温热的泪滚落,声音越发无情。 “就当我没爱过吧。” 砰—— 冰冷的门合上,阻隔了一对痛心疾首的爱人。 容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闪着水光,她狠狠咬住唇,闭上了双眼。 他说,他把属于她的平静还给她。 他怎么不一起还了呢? 把爱他的那颗心,和属于她的应朝寒,一并还给她啊。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容暮极其安静,并且十分配合女佣的一切活动。 擦药,吃饭,恢复,锻炼。 她底子弱,足足一个月才把身体养好。 这么多天里,那个人再也没有来过。 她经常无意识地等到深夜,眼泪无数次沾湿枕头,心在黑夜里碎了一次又一次。 她明知道他不会再来,可她还是心存希望地等。 等啊等,等啊等,他真的再也没有出现。 最后,容暮彻底死了心。 除了偶尔会对着身上那些未消的痕迹发呆,她再也没露出一点想念他的样子。 她知道,他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她……如他所愿。 有一次,女佣给她擦药膏的时候,叹着气说道,“您皮肤这么好,留疤真是可惜了。” 容暮趴在床上,没有答话。 她的腹部有一条很深的抽痕,结了痂,大半个月才掉了,留下一条粗陋的痕迹,像蜈蚣一样爬过她光洁地小腹,丑陋无比。 胸口也有深浅不一的疤痕,浅一些的会淡如,可深一些的留的时间会更久。 身前尚且如此,后背上更别说有多少了。 这些疤痕随着那一次的惩罚,把她的耻辱都留在应家的大厅里。 如果可以,她想把她的心也留在那里。 容暮准备离开的那一天,下了一场暴雨。 帝京日报都说这是近五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有些疏水不畅的街道已经瘫痪,好在主干道还是一路畅通的。 女佣一次次地在门口看,雨没有一点变小的趋势,她回到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说道,“小姐,雨实在太大了,车不好赶过来……要不,您明天再走吧?” “……” 明天? 前天她说要走,女佣说太阳正盛,天气太热,让她缓一缓,当时她没多想,听了她的,多住了一日。 可昨天,她也是这样说的,上下班高峰期,路上都堵死了,容暮不言,没有走成。 今天,她还是以同样的理由来留她。 容暮再傻,这下也看出了端倪。 不让她走的,怕是另有其人。 可是,不是他让她回家的吗?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容暮温凉的眼睛看向女佣,女佣突然有些紧张,好在她只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 “不等了,今天就走。” “……”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笃定且冷漠。 女佣想起先生前几天跟她说过的一番话话。 他让她把她留下来,能留一天是一天,不管用什么方法和理由。 第448章 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女佣很疑惑,可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能让容小姐离开”? 客厅里坐着的男人顿了顿,思考了良久。 “她坚持要走的时候,就让她走。” 现在就是让她离开的时机了吧? 女佣默了默,说了句“好的”,马上去联系司机了。 走的时候,容暮头也没回过。 这个地方满满都是她伤心的回忆,她的痛,她的心碎,还有她的爱情,都被葬送在这里。 她什么东西也没带走,上车以后,一直盯着外面模糊不清的景色。 雨很大,咚咚敲在车窗上,顺着玻璃往下,像极了人的眼泪。 容暮抬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 她心里突然生出深切的悲哀,浓稠到让她多日里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有了波动。 到了机场外,车靠边停下,女佣拿出一个袋子,她交代道,“容小姐,这里面装着的是您这段时间一直用的药膏,还有一只是祛疤的,您带回去用吧。” 容暮点了点头,接过袋子,“谢谢你的照顾,再见。” 女佣笑了笑,“应该的,祝您一路顺风,希望您往后一切都好。” “好。” 容暮正要推开车门,前座便递过来一把雨伞,挡在她眼前。 她愣了愣,顺着那只手往那人的脸看去,他察觉到她的注视,把脸侧向一边。 容暮没看清他的脸,目光回到他伸过来的手上。 五指修长,干净分明。 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可她没有戳破,抿了抿唇,忍住心里汹涌而来的痛意,接过雨伞,指尖从他手背滑过。 “再见。” 她没说谢谢,说的是再见。 男人的身体僵了僵,还没回她,她却已经急着推门下去,像是落荒而逃。 应朝寒看着未关紧的车门,眼眸里翻滚着复杂至极的情感,他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冷涩的风从车门灌了进来,冷得后座的女人一个哆嗦,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应朝寒一眼,不敢说话。 她觉得很奇怪。 先生明明就很舍不得容小姐,几次三番偷偷来看她,嘱咐了她很多关于容小姐的事,不希望她离开,却又亲自送她来机场…… 这是什么纠结的感情? 没有经历的女佣实在不懂。 这边,容暮从车上下来,倾盆的大雨淋湿了她的外套,她开伞的动作有点慌乱,手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把伞撑开,想到车里坐着的他,她努力挺直了后背,按压下心口痛楚,昂首往机场大厅走去。 他已经不要她,她也跟他道了别,往后两人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容暮提着袋子,一路直直地向前,不敢回头。 她以为她能顺利地离开,从此不再回来。 然而,世事从不顺她心。 容暮刚走到门口,把伞收了起来,凉风吹得她浑身抖了抖,低头理着包里的护照,身前就被一道阴影挡住。 容暮条件反射地一僵。 逃不过吗?还是要她死? 容暮咬咬牙,转身就要往后跑,后面也立刻围上来两个人,把她所有道路阻断。 容暮提着袋子的手缓缓捏紧,“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面目生冷,“小姐,我家老爷有请。” 第449章 没有恶意? “……” 容暮看着他们一个个严肃的模样,身材高大,如果跑的话,大概没有胜算。 她考虑着用什么方法逃跑或者求救,但这下着大雨的天,来机场的人尤其地少。 “请吧。” 男人大概看出她在思考什么,朝机场外让开一条缺口,伸出手领路。 逃不开。 容暮的脸色沉了沉,最终只能跟着离开。 雨幕很大,在原先停着车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了送她来的那辆车的影子。 容暮心里的失落漫上来,忽然又想起他在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该道的别已经道过,该说的话也说了。 她的期盼,已经太过多余,多余到让她都觉得有点难堪。 黑色的大伞罩在头顶,雨丝飘到她脸上。 容暮觉得自己很冷,似乎永远也逃不开别人的掌控。 她的生死,永远掌握在别人手里。 走在旁边的男人替她开了车,动作虽然不恭敬,却足够尊重。 容暮顿了顿,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弯腰坐了进去。 一路上,雨依旧很大,路途畅通无阻。 她没看清路上经过了什么地方,等到车停在一座偌大庄园前,容暮才在他人的提醒下下了车。 “……这是什么地方?” 看着眼前这座古朴又庄重的庄园,容暮忍不住出声询问。 “小姐,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 好吧。 她没有问的权利。 男人为她领路,她跟着他的脚步,走了十分钟左右,进了一栋英风别墅,一个长相严肃的妇人走了过来。 “老爷呢?” 妇人面无表情,“在楼上。” 男人点了点头道,“您带小姐收拾一下,我去禀报老爷。” “嗯。”妇人看了一眼容暮,“跟我来吧。” 容暮没动,男人向她解释,“小姐,请您相信我和我家老爷对您没有恶意,之所以让您去收拾一下,是想让您更体面地去见一个人。” “……” 没有恶意,需要去机场截住她? 分明她都能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了。 男人看着她,那走了没两步的妇人也转过身来看她,眼神无悲无喜,有点吓人。 容暮抿了抿唇,动脚往妇人的方向走去。 到了这里,她没得选择。 妇人看她跟上来,领着她慢腾腾地上楼,七拐八拐地走了半天,来到一扇门前。 她把门推开,“里面有浴室,一会儿我会叫人把换洗的衣服送过来。” “……好。” 容暮不太想跟她多说些什么,走了进去。 妇人看了她的背影半天,等她进了浴室,她才转身离开。 容暮也没多想,粗略看了看浴室的构造,只觉得那浴缸大得离谱。 不,准确说应该是浴池。 旁边摆放着精油、玫瑰花,香味挺多,研究了一下怎么放水,容暮等着它满了半池的水,才脱掉身上微潮的衣服,进了浴池。 不得不说,这浴池设计得很好。 水温可设置,温度低了以后会自动加热,浴池有按摩功能,躺在特定的位置,会有凸出的东西挤压背部,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第450章 容延 泡了有一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 陌生的女声喊了一声“小姐”,然后告诉容暮衣服放在门外的架子上,还问她是否需要她进去伺候,容暮只觉得恶俗,还有点……惶恐,忙不迭的拒绝,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怎么佣人好像……跟古代伺候王侯将相一样的? 还是这是这个地方的风俗? 容暮揉了揉太阳穴,想不出什么来。 又泡了一会儿后,容暮才起身擦干身子,拿过外面挂着的衣服。 衣服是米白色的,款式保守庄重,没什么花样,材质摸上去倒是挺舒服,连带内衣内裤也是这风格。 换好衣服后,她没多呆就出了门。 “小姐,请您跟我来。” 门外等着她的是一个年龄偏小的女佣,态度恭恭敬敬,人也挺乖巧。 “嗯。” 又是拐来拐去,在容暮脑袋快转晕之前,女佣停下,站在门边,低着身子,很是悲谦。 “老爷已经在里面等您了,小姐请进去吧。” 容暮看着她,问了一句,“老爷……是谁?” 女佣眼睛闪了闪,又匆匆低下头,“您进去就知道了,其他事情我不能多说的。” 她也算坦诚,容暮心知为难她也问不出什么,只能放弃。 兵来将挡。 如今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而已。 她不会成为别人的软肋,别人也无法成为她的弱点。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没看清之前,容暮甩了甩头,把那个黑影从脑袋中甩开,鼓足了勇气,推门而出。 房间布置很是古朴,整体是暗红色,灯光昏黄,给人一种怀旧的感觉。 容暮关上门,眼睛从房间的每一寸滑过,最后落在那躺椅上躺着的一个老人身上。 老人听见声响,没有睁眼。 “来了。” “……” 容暮站在门边,没有走近他。 容延缓缓睁开眼,深褐色的眼睛里昏暗,脸部表情严肃,皮肤却有些蜡黄,比普通的老人看上去更苍老、更疲惫,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过来坐。” 他的声音穿透空气,进了容暮的耳朵。 一点不亲昵,反而显得很凶。 容暮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眼前一闪而过些什么,她没抓住。 想了想后,她缓步走到老人面前,看着没有她做的位置,只能挨着床沿坐下。 老人的眼睛像鹰一般,在她坐下的瞬间变得犀利无比,容暮顿了顿,还是坐实了,只是再看过去时,他的表情还是那般,好像刚才的锐利是她的错觉。 “你是容暮。” 他的话是肯定句。 容暮紧了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您知道是我,何必还要问?” 让人去截她,不就是很明显知道她是谁吗? 容延看着面前从容不迫的女孩,没什么表情,“我是容延。” “……” 容暮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他的身份,尤其听到“容延”这两个字时,她震惊得表情都快失控。 容延又道,“也就是你爷爷。” 第451章 狗屁的爷爷! “……” 容暮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身体窜过,某些记忆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容延,容家如今的掌权者,帝京四大家族第二,是最隐秘的家族,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尤其是近十年。 而这个传闻中最神秘的容家,是她父亲口中的那个容家,不同意她父母在一起的容家,把他父亲逼得断绝关系的容家。 一瞬间,所有情绪涌上容暮心头,促使她额头上的青筋疯狂乱跳,浑身紧绷。 “……” 女孩不说话,容延蹙紧了眉头。 他不喜欢这种不尊重人的人。 正当他以长辈的身份斥责她一番时,容暮突然开了口。 “爷爷?” “……” “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容暮的脸冷得不像话,没有进来时的乖巧模样,此刻正眼神锋利地看着他,让躺椅上的老人感觉到自己真的一点也没收到她的尊重,整个人的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容暮,你是怎么说话的?你父亲这些年就是这么教你的?” 教出的是什么东西? 一点教养都没有。 容暮眯起了眼睛,顶撞了回去。 “我父亲怎么教我的,不用你管,请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端着一副长辈的样子,说些长辈该说的话,就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长辈……” “住口!” 老人大声呵斥她,怒得从躺椅上撑起了身体,两个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儿子会教出这么个东西! 他当初在家的时候,可从来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看看你自己!有个做晚辈的样子吗?你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我是你爷爷!” 狗屁的爷爷! 容暮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受的压力和委屈也实在太多,她无处发泄,已经憋了太久。 现在,她不想忍了! “我从小到大,你都没管过我!也没管过我父亲,甚至还想拆散我的父母!现在你跟我谈关系,谈血缘,呵呵……” 她的嘲笑简直不要太扎心,容延作为帝京容家的最高掌权者,这辈子养尊处优,从来没接受过任何人的指责。 谁能想到,他刚把自己的孙女找回来,就被她指着鼻子一顿怼? 容延气得胸口起伏,手指着容暮,一副要骂又骂不出什么话的样子。 容暮根本不管他是何表情,除了想宣泄,她什么都不想顾了。 “别以为你让人把我抓来,我就能心甘情愿地求着你、挨着你,你说一句是我爷爷,我就要感激涕零地上赶着承认?你除了血缘上跟我和我爸有关系,还有其他的联系吗?” “血缘上的关系还不够吗?” 老人家吹胡子瞪眼地吼回去,他觉得他再不说话,这辈子的威严没了。 “呵呵。” 容暮又笑了。 “您别异想天开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流着跟你们一样的血,更不想跟你们容家有任何关系!” “你……” “让我回去。” 容暮腾地从床上站起来,脸上的怒气太大,一眼就看得出已经气到了极点。 “我要回a市。” 第452章 盛极一时的容家 容延还在想着该怎么挽回自己的面子,谁知道她突然说要离开,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可能。” 他一口回绝,容暮的脸从生气变成了冷漠。 “我可以告你人身监禁。” “你可以试试。” 老人丝毫不怕,自信好像又回来了。 “看看自己能不能走出这个地方。” “……” 容暮没有走,老人幽幽地躺回椅子上,神色放松了些。 “丫头,话不要说得太满,事不要做得太绝,如果做不到,吃苦的是你自己。” 他突然说出来的人生道理并没有得到容暮的理解,她冷冷一笑,“你觉得,我对你这个拆散我父母的罪魁祸首……应该用什么态度才好?” “……” 提到过去,容延的脸色有些变了。 气氛突然有些沉凝了下来。 老人蜡黄的脸似乎更加难看,他好不容易见着她,却被她这样指责。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幽远。 容暮看着老人,脸色有些红,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在某些情况下,某些事情必须处理,有些人就是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容暮皱着眉头反问,语气不甚好。 老人看了她一眼,“坐。” “……” “如果你想知道过去的事,就给我坐下。” 某些真相,是该揭开。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只是一个老人,现在只想让自己多年前出走的儿子回到自己身边,享受这个晚年。 他以前做错了太多,人到了自己最后的时间里,却开始渴求亲情的温暖。 他过去不懂得,现在补救,希望不要太迟。 容暮看着老人有些悲伤的表情,想要离开的心有了些许松动。 真相。 当年的真相。 现在就摆在她面前。 如果她再揭开往事的一角,是不是离她母亲死亡的真相就越近了? “……” 她想知道。 容暮沉了沉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劝服了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 离他很远。 老人看了看,不说话,也不强求。 往事的序幕拉开,把两人都卷进记忆的漩涡里。 …… 帝京容家在十多年前曾辉煌一时,荣登帝京四大家族之首,那时是容延掌事,最盛大的时期。 盛大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容延能力强悍,在商场手段强横,势如破竹,无人能挡,二是因为他膝下有二子,大儿子容北汌,二儿子容南浦,两人均继承了容延的商业头脑,配合着容延,祝容家更上一层楼。 两人起先都是旗鼓相当,容延对二人素来严厉,不许他们违背,还好两兄弟一直齐心,也没做出过什么越矩的事来。 可好景不长,容延年龄越发大了,两兄弟在商场上的对比也起来了,外界逐渐开始议论,谁是容家下一届的继承人。 要说继承人,容延是属意容南浦的。 他的大儿子虽然是嫡子,但行事保守,为人谦和温顺,而商场则需要雷厉风行,才能成大事。 相比之下,容南浦为人则更像容延一些,手段磊落,行事简明,处理事情迅速果决。 第453章 回忆(一) 当然,容延一直是想培养容北汌的。 不管是是为人处世,还是商场官场,容延培养的重心都在容北汌身上,谁料这容北汌的志向不在商界,做事情没有野心、畏畏缩缩,容延说过无数次,然而,他依旧如此。 于是,容延才转而把心思放在容南浦身上。 好在容南浦跟他大哥不同,他心思缜密,也很敏锐,能从容延的一言一行看出他看好的是谁,想栽培的又是谁。 那时,他自然是高兴的,所以愈发努力,想在容延的指导下做出一番大事。 过了小半年,容南浦23岁,容延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与其说是难题,倒不如说是考验。 他能否成为下一任继承人的考验。 容延想知道,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容南浦能否以一己之力,完整地创建、经营一家自己的公司,并且取得优秀的成绩。 那时的容南浦心气很高,对自己很有信心,容延也怕他骄傲自满,以后会坏大事,于是故意将他下放到a市,以测试他的实力。 一方面是为了打压,另一方面是为了考验。 但容延怎么也没想到,从未言说过感情的容南浦会在a市遇到那个叫时澜的女人,并且迅速坠入爱河,颠覆了他的一生,也颠覆了整个容家。 容南浦爱上了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名为时澜。 他一边被她单纯可爱的性格所吸引,感情不受自我所控,明白自己爱上她时,他的感情已经深得无法自拔。 此前在容家的他从未为任何女人动过心,更未在感情的事上付出过什么。 为了时澜,他做了他这辈子都不曾做过的事。 每天早上在她家门口等她,送她去公司,每天下午等她下班,强势地带她去吃晚饭,送她鲜花,送她礼物,在盛夏替她撑伞,在雨天为她等候…… 他像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情窦初开,愿意为爱人付出所有。 终于在他追了她小半年以后,时澜答应跟他在一起。 他高兴得快疯了,头一次喝醉酒,在她面前又哭又笑,时澜却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那晚过后,时澜对他的态度变了许多。 他试探地问过,他有没有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时澜只是笑,然后告诉他没有。 他信了。 往后的日子,是两个年轻人之间最美好的一段时间,也是容南浦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虽然每每到深夜时,他总是担惊受怕,害怕有一天他和她的事会被远在帝京的容延知道。 他的父亲,他的家族,以及他未来身上要担的责任,都在告诉他,他不可能永远跟她在一起。 他挣扎过,纠结过,可看到时澜温润的笑容和她略带担忧的表情时,他便暗自发誓,一定会让自己的家庭接受她。 她这样美好,单纯,在他黑白的生命里画下这样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不能在回去过那样黑白的人生。 他要她,他爱她,始终如一,不会放弃。 然而,容南浦不知道的是,在他为了时澜、努力编造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未来时,消息早已经传回了帝京。 第454章 回忆(二) “莽夫!竟然想让那样一个无权无势、来历不明的女人进容家的门!” 容延知道后震怒,原本想下命令直接把容南浦抓回来,可身边人的一句话,突然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容南浦是他的儿子,性格和为人他都再了解不过。平日里,他虽然极其听他的话,但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要的东西,没有争夺之心,可是,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是他看得极为重的,他若是直接将他们分开,恐怕以容南浦不屈的性格,只会鱼死网破,一切都适得其反。 他的儿子,只怕会为了那个让他心血来潮的女人,跟着对着干。 而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丢不起这个脸,容家更丢不起这个人。 容延冷静下来之后,下了一个命令。 不过这个命令不是针对容南浦,而是针对时澜。 时澜不见的那天,容南浦差点疯了。 他找遍了她可能会去的地方,联系了她的上司、同事,还有她最亲密的朋友——周希。 那是个刚刚结婚不久的女人,时澜从来没带他去见过对方,因为别人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按道理说,他不应该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可是,他实在找不到时澜了。 他亲自登门去拜访了周希和她丈夫,那个女人长相温婉可人,听到他说的话时,自己也是很吃惊,随后也跟着担心起来。 容南浦把他们之前相处时的细节都说了,周希和他丈夫问过他,时澜在之前有没有表现过任何异常,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最后陷进那些甜蜜的回忆里无法自拔,越发折磨着自己的心。 另一边,容延派去的人把时澜送到了a市一个偏僻的乡下。 离容南浦不算太远,可以他目前的实力,他是找不到的。 他也不可能敢告诉容延,借助容家的力量去找,毕竟容延知道后,或许他就再也找不回时澜了。 那时的容南浦当然不知道,时澜消失这件事是他父亲一手安排。 如果他知道,或许后来的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容延把时澜监禁在了乡下,时澜能猜出他们是为了让她远离容南浦,才会这样来对付她。 换做以前,她或许还有拼一把的心思,可是,在她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时候,她便什么都不能做了。 那是她和容南浦孩子。 一切,都为了孩子。 时澜怀孕的消息被容延得知,气得容延又发了一次大火,那段时间,整个容家都陷在低压里。 最后,他考虑了半天,即使自己尤其痛恨这个叫时澜的女人,可又不得不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暂时妥协。 那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他们容家的血脉。 他绝不容许容家的血脉就这样死去,更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于是,容延下令让人厚待了时澜,等孩子生出来,就把孩子送回容家。 至于时澜,只要她足够听话,看得懂时势,他可以既往不咎地放过她。 时澜和孩子的确没有出任何问题,她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得到过守着她的人的警告,她便没有了任何逃跑求救的想法。 第455章 回忆(三) 她自己可以出事,但孩子不行。 身上的母性光辉越发地大,时澜就越不敢去做任何越矩的事。 而且那些人时不时给她送补品,送棉被,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冷漠,变成了后来的小心翼翼。 她知道他们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她依旧感激,感激他们让她在没有容南浦的日子里,能给她和宝宝这样自在的生活。 九个月很快过去,时澜平安产下一女,取名时暮。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时澜很是满意女儿的名字,可她以为他们已经是分别在即,尤其珍惜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 容延知道时澜生下孩子之后,没有太多的表示。 要说原因,大概就是容南浦在他三番五次地催促下,竟然一拖再拖,不肯回帝京! 每一次,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舍不下他在a市打下的一片基业,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证明他的! 容延气极,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回来,因为他还在找那个女人! 舍不下a市的公司? 他分明就是舍不下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东西! 经过这事,容延终于下了一个结论,他这个儿子不是在玩,也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所谓的玩心大发…… 他是真的爱那个女人!在她身上付出了真的感情! 一时间,想让他和时澜的女儿回归容家的心突然死了。 如果他把孩子接回来,那这个孩子的出处该是怎样的? 时暮是他容南浦的女儿,是他容延的亲孙女,不管怎么瞒,总有一天都是要揭开的。 到时候,时澜消失的事他会知道,阻挠他们在一起的事,他也会知道! 他这个父亲就成了唯一的那个恶人,是会受到所有人耻笑,更为人不耻! 再者,真的把那个孩子接回来了,往后,容南浦知道了一切,执意要把时澜带进容家的门该怎么办? 那个女人也就多了一个嫁进豪门的必备武器,他怎么反驳? 向来讨厌威胁的容延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只交代下面的人把时澜和孩子看好,不许他们去见容南浦。 孩子满月时,时澜已经没办法再待在家里了。 自从一个月前把孩子生下来,那些人突然变了个样,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她好,反而不闻不问起来。 时间长了,她也明白了。 不是他们不想帮助她,而是他们背后的人不许他们帮她。 温柔可意的女子因成为人母,不得不刚强起来。 她求着那些人,帮她照顾下孩子,她去找找工作,自食其力。好在有人可怜她和孩子,愿意替她带一带,她便去街上找那些不入流的工作。 一次次地试,赚回的钱很少很少。 她漂亮的手越来越粗糙丑陋,身体也变得不好,经常腰痛,可她只能死撑着,没有其他办法。 这些人不打扰她的日常生活,偶尔会帮一手,但也不会主动给予任何帮助,更不准她联系其他人。 她只能把她心里想的那个人放在心里。 第456章 回忆(四) 日日夜夜,望着小时暮的脸发呆,或流泪。 时澜一直在等,等到容南浦来找她和孩子的那一天。 她相信他,他不会放弃她的。 以这样一个信念,时澜坚持了半年。 她以为她能等到容南浦来救她,可是,她没想到她等到的会是他结婚的消息。 而对象,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 跟她一样震惊的还有容延,容延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愤怒和心痛! 半年前,他一直装作不知道容南浦在a市做些什么,一个人在帝京的圈子里为他张罗婚姻大事。 他为他找了一户门当户对的婚事,对方是某个产业大亨,女儿温柔贤淑,性格知书达礼,是个好儿媳的人选。 容延端着过去严厉的架子,通知容南浦回来见人,顺便把婚事也通知了。 他是威逼加利诱,以巩固他继承人的理由来说服他,谁知道他儿子一反常态,露出反抗的模样来。 他必须得把他带回来,否则,局面越发不可收拾。 容延亲自动身去了a市,以为他的到来能起到震慑作用。 是的。 容南浦来了。 可他来之前,竟然让人通知他,他带着他的新婚妻子来了。 “新婚妻子?” 容延第一个想到时澜,可确定她还在乡下呆着时,容延疑惑了。 没等他思考,容南浦便来了。 风尘仆仆,比过去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容延是有那么一点心疼的,可想到他来这里的目的,也就一点儿也没表露自己的担心和心痛。 他端着面子,跟许久未见的儿子说了几句,可容南浦的态度……十分奇怪。 冷淡得过了头。 容延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甩过脸色,忍不下脾气,斥责他太长时间没回家就不懂家里的规矩。 这次,容南浦再不像以前一样顺着他,眼眸漆黑地说了一句“父亲,你知道时澜吗”。 “……” 容延没想到他已经查到这些事,更没想到他会直接发问,更加确定他为了那个女人什么都愿意做,整个脸黑得不像话。 “你这是什么语气?嗯?你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是不是出来这么长一段时间,染上了这些乡野地方的恶习,连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您只需要回答我,您认识时澜吗?” 容南浦不想跟他多说,当他知道时澜消失的事跟他的父亲有关系时,没人知道他有多慌张和害怕。 他父亲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时澜这段时间落在他手上,他根本不敢想……她的下场是什么。 “……” 容延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怎么?你还念着她?” 他也没避让,没否认,反着问了一句,“我刚刚知道你已经结了婚,对象不是时澜吧?看你这副样子,我的儿子不会是个三心二意到……心里爱着一个,名义上又爱着另外一个……” “爸!” 容南浦猛地从位置上站起,两只手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容延眼睛一眯,散发出威严又可怖的气息,“怎么?难道门外那个怀孕的女人,不是你的新婚妻子?” 第457章 冲突 “……” 容南浦沉默了半天,才从牙关里挤出几句话。 “是,她是我的妻子,我今天带她来,是想告诉您,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丢下她和孩子不管,帝京的婚事……恕我没办法听您的话。” “另外,关于时澜……”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又怕让容延看出他的慌张和脆弱,尽力平息心情。 “之前,我是和她在一起了一段时间……我没想到的是您会对她动手,她只是个无辜的女人,请您不要把她牵涉进来。” “哦?” 容延的脸上无悲无喜,轻轻拍了拍桌面,站起身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在意她了?” 容南浦不好松懈半分,“……是!” “那就好。” 容延一反常态,看了他一眼,语气难辨真假。 “看来我的儿子也是个风流种,不过这样也好,省得给容家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既然你不在意,我这做父亲的,替你处理了件事,想来也不会让你不高兴了……” 容南浦浑身一凛,一股不安的感觉在身体里窜动。 “什么事?” 容延看他情绪激动起来,表情更加严肃了。 “那女人怀了你的孩子。” “砰!” 容南浦只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瞬间把他炸得心神恍惚。 “孩……子?” 他失神的模样让容延暗下神色,“是,是怀了你的孩子,不过……” 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容南浦,被容延这停顿惊得眼睛瞪大,继而听见他道,“孩子没满月份,她就出了意外,送去医院的时候……大人小孩儿都没保住。” 他边说,边观察着容南浦的反应,听到都没保住时,他那向来气势逼人的儿子歪了歪身体,差点跌倒在地。 旁边的人去扶他,被他一下子挥开,容延斜眼看他,“怎么?这又舍不下了?” “……” 容南浦没有说话,低着的眼眸里全是伤痛和绝望,以至于整个人都立不稳。 他就知道。 如果让他父亲知晓了时澜的存在,一定不会认可她,所以他一直不敢跟他说这件事。 可时澜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他暗自查了那么久,才终于查到跟他父亲有关,可是……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帝京已有婚约,时澜不知所踪。 他好不容易找了周希,以照顾他们母子为由,以换取她为他名义上的妻子,一是为了逃避婚事,而是为了分散他父亲对时澜的注意力。 他没想到……时澜怀了孩子,还……发生那样的事! 男人的眼逐渐变得殷红无比,水意蔓延,湿了他的眼眶,还有他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痛得整个人佝低了身体,那种痛从身体内部,传到四肢百骸,他连呼吸都痛彻心扉。 “怎么会这样……” 他默念着,人像魔怔了似的,容延这才觉得他不太对劲,喊了一句“南浦”,可此时陷进失去爱人和孩子的悲痛情绪里的男人已经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突然抬头,质问起容延,“你为什么要这样?” 第458章 没有她,我什么也不是 容延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你给我住口!” 他的制止没有任何作用。 容南浦用尽全身的力气,站直了身体,眼眶红得骇人,表情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一声怒吼,吼尽他心里最深的痛苦和最可怕的怨恨。 “你……” “我只是爱她而已,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爱的人就只有她!我只想要她罢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 “她什么都没做错,我的孩子也没有错!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们?不肯放过我!” “……” 他浑身的肌肉绷紧,俊俏的脸微微扭曲,涨得通红。 “是,您是我的长辈,我我曾经尊你、敬你,万事顺着以您和容家为先,可我这辈子……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我想守护一生的人!你为什么要把她害成这样!”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只是爱我,她有什么错?还有我的孩子!连生在这个世上的权利都要被你剥夺吗?” “爸,那也是跟您血脉相通的孩子啊……” 说到这里,男人红透了的眼眶里终于掉下来几滴泪,把容延惊得呆住。 自从他母亲死后,他再也没看到他哭过一次。 可是,知道那个女人和孩子“死了”,他竟然……流泪了。 容南浦的眼泪汹涌,很快就湿了满脸。 过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觉得浑身痛得要命,干涩的喉咙动了动,嘶哑无比的声音让人心碎。 “她和孩子……在哪儿?” “……”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容延回了神,复杂的眼落在他身上,“你知道也没有用。” 他不会让他们相见。 “好。” 容南浦没有强求,一口答应。 “……” “既然您不肯把他们还给我,那我就自己去找。” 说完,他撑着无法负荷任何重量的身子往门外走。 容延一下子急了,火再次升了上来。 “站住!” 厉声一喝,走了两步的男人停住脚步。 “你休想去找她们,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帝京!” “……” 容南浦没有转身,只扭过头,侧着脸道,“您可以试试,我今天会不会跟您回帝京。” “容南浦!” 容延砰地拍下桌子,脸色气得发白,“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女人,违抗我的命令?” “没有她,我什么都不是。” 因为爱,成就了现在的他。 没有她,他将遁入黑暗,永无宁日。 容延见他真的要离开,不得不正声威胁道,“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视你自动放弃容家的继承权,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容家的人!” “……” 吼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彰示着老人的怒气,也表现了容南浦的冷漠。 “随便。” 容南浦没有一点被威胁到的样子,人有些失神,眼神空洞洞的,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又笑了。 “这样,我也就解脱了。” 没有一点愧意,毫无顾忌地去找她。 容南浦拧开门把离开,没有往里再多看一眼。 “南浦!容南浦!” 两声高高的呐喊之后,那位于神坛上的老人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第459章 有多疼 容延突发疾病,被送回帝京治疗。 由于这次病发突然,整个容家的经营状况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容北汌在没有容延的帮助下,一人支撑着容家的产业,可风雨飘摇,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稳住容家在全国的半壁江山。 两个月后,容家败落。 盛极一时的容家跌出帝京四大家族之首,被后来居上的应家取代。 容延也因病重,再加上容家在那时候已是自顾不暇,也就没有心力再去管远在a市的容南浦。 “由他去。” 从昏迷中醒来的容延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就这样,容南浦和容家的关系从此两断。 而容家也沉浮了多年,在近两年里才爬回了四大家族之列。 容延则因为众多原因,不想自家人再在公众面前露头,于是容家就此隐去。 …… 那些过往如同碎片,一下下扎在老人的心上,疼得脸部微微扭曲。 容延扭过脸,眼中尽是对过去的追忆和痛苦,以及……深深的后悔。 是的。 他后悔他不该把容南浦逼走。 后悔不该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毁了属于孩子的一生。 不该放弃容南浦,否则容家不会大起大落这么多年。 不该放弃那个叫时澜的女人,不该放弃……那个孩子。 好在,这个孩子如今已经站在他面前,虽然脾气不大好,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好看得很,眉眼中像极了他那多年未见的儿子…… 容延抬起颤抖的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他这是做什么? 他这个孙女还没有承认他,他可不能高兴得太早。 容延理了理情绪,很快就将奔流似的情感掩住,回头看向容暮,没想到……她已是泪流满面。 “……” 那些爱恨,属于她父母的爱恨,原来如此。 她分明不是时澜,也不是容南浦,更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阴差阳错的分别,可她却只觉得……心疼得快碎了。 那种痛,是恨,是怨,是爱,是悔。 容暮痛得浑身发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容延见此,急得从躺椅上撑起,伸手过去。 “丫头——” “……” 容暮躲开他的手,含着热泪的眼睛看着僵硬的老人,颤抖着唇道,“……你知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有多疼吗?” 有多疼。 容延一震,她似乎是提到了他最不愿提及的事,老人扭过头,眼睛里浮现着疼痛。 他如何不知,在容家的恩怨之中,时澜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她从未做错过什么,甚至是在听派去的人形容她时,他曾对她有过钦佩的。 那样苦的环境里,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任何人,一直都是温柔可亲的样子,以一己之力,把后来的容暮养到那么大。 其实在他和容南浦断绝关系之后,他便把那些人叫了回来,只留了两三个人在镇上,替他监视着她们。 可谁能知道……那场杀害来得那么意外呢? “我问你。” 不知何时,容暮的身上冒着某种气息,森冷,阴寒,蚀骨的恨意从她眼睛里渗出来,饶是早已经见惯这个世上各种各样的人的容延都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第460章 是不是你让人杀了我母亲? “你问——” “我母亲……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她咬牙切齿,像是要用声音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来,把仇人撕咬至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 容延震惊地望向她。 容暮掐得手掌心生疼,胸口处绷着一股劲,重复地问他,“是不是你让人杀了我母亲?现在,还不肯放过我,想杀了我?” “……” 她的身子本就比他很近,如今走了两步,膝盖已经挨住他无力的双腿,步步紧逼,好像只要他说一句“是,”她就会立刻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容延动了动眼皮,发白的眉头皱起,脸色严肃且认真,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孩子,不是我。” “……” 他不知道她信没信,只知道那悲伤极致的气息让他都为之震动。 容延解释道,“如果换做十多年前,我必须承认,在那时,为了容家,为了你父亲的往后前程,我的确动过这样的心思……” 容暮听到他这样说,锐利得如箭一般的眼神直直地射了过来,容延没有害怕,声音依旧稳当。 “但后来容家的变故太大,我也因为你父亲的事生了重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顾及过你母亲和父亲的事……” 说着,他顿了顿,咳嗽了两声,“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很多,我自从失去你父亲之后,看清楚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很多事,只是……我明白得太迟,所以你父亲才没有找到你和你妈,才会有那件事发生。” “等我知道以后,你父亲已经把你接回了身边。后来,容家重归正轨,我有好几次让人去找了你父亲,希望他能带着你回来,可是……你父亲大概也一直在记恨我,不愿意再回来看看我。” 老人的声音低了下去,怅然,失落,痛心,后悔,所有的情感都爆发以后,他又咳了起来。 “……” 整个房间里都响着他的咳嗽声,声声要人命。 容暮站在他面前,全凭一口气吊着,耳朵边嗡嗡的,对老人咳到蜷缩在躺椅上的动作无动于衷。 不是他杀的…… 不是他。 容暮默默地念着这一句话,突然扯出一抹惨白无比的笑容。 不是他,到底是谁? 很久,容延的咳嗽才停止,他拿下唇边捂住的手帕,看了一眼上面的淡淡血色,若无其事地捏紧,丢进了垃圾桶里。 老人呼了一口气,有浅浅的血腥味,他不以为意,看着容暮,以为她还是不信,只能道,“孩子,你想想,如果我真的想害你和你母亲,早在你还没出生之前动手,难道不更好吗?” 动手越早,证据越少。 斩草除根这种事,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和家族,是十分正常且必要的事。 而他当初没有动手,是基于他对于血脉的执着,还有一点对容南浦和孩子的仁慈。 现在,他很庆幸,当初没有做那个决定。 “……” 容暮没说话,可从双肩松下的力度,可以看出她的杀意已经不在。 她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好像听懂了。 第461章 对不起 她的脑子机械地在转着、思考着,整个人却麻木得很,感知不到外界的改变和情绪。 老人知道她松懈了,防备不再那样重,想了想后,很是郑重地对她说道,“你母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她为了你和你父亲付出了一切。我从前因为一些不耻的原因,对她有偏见,甚至不喜欢她,但现在,我为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向你……和你母亲道歉。” “……” 道歉吗? 容暮想笑,可她笑不出来。 如他所说,如果他当初没有抓走时澜,没有把她们困在那个镇子上,她母亲和她说不定不会遭到那样的厄运…… 可是,他说了不是他,而她母亲也只是因为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所以才带着她一直生活在那里。 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纠结的心情连同疼痛,齐齐搅得容暮心脏剧痛,疼得她眼前发黑,视线模糊。 老人没发现她的异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容暮抬起空洞无神的眼,对上他的,容延一怔,刚发现不对劲,她虚弱的身体就倒了下去。 …… 容暮在容家待了好几天,这期间,容延来过好多次,还有一对中年夫妻来过,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对外界有感知,听他们说一句话,她便回应一下,看上去很正常,却又不正常。 她的失常,是个人都看得出。 何况是容延。 她这样的状况很糟糕,是那种不伤身的糟糕。 思虑之后,容延让人去做了件事情。 第二天,容暮见到了容南浦。 看到他时,容暮整个人都惊呆了。 容南浦望着她,看她瘦削的脸和苍白的脸色,几乎毫无停顿地冲上前,把他的女儿抱进怀里。 “爸……您怎么来了。” 嘶哑的喉咙里发出问句,容南浦听得心头一酸。 “爸来了,暮暮别怕。” “……” 都怪他,不够强大,才让他的女儿成了这样。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几个月前,她的离去让他伤心欲绝。 他不是气她擅作主张,而是知道她无可奈何,才会为了容家做出那样的选择。 是他无能,是他不够强大,所以才保护不好她,保护不了他和阿澜唯一的女儿。 容暮窝在容南浦的怀里,心头有疑问,却在她全身散发的悲伤中噤了声。 他的出现,无疑让她再次想起那些过去。 她父母的爱情撼动了她,也让她为之疼痛。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良久,在容暮的眼泪要留下来时,容南浦终于放开了她。 他摸了摸她的头,“瘦了。” 容暮鼻头酸涩,摇了摇头。 “爸,对不起……”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对不起,能表达她此时的心理活动。 容南浦忍着心头的痛意,“别说傻瓜,你没有对不起爸爸,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的,爸爸……” 容暮觉得自己有一堆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 沉默了一下,容暮拧着眉,问容南浦,“爸,您……怎么会来。” 准确说,是他怎么会回容家。 第462章 容家家会 她这一问,容南浦想起了容延对他说的话。 “容暮是你唯一的女儿,可凭借你现在的能力,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给不了她多大的庇护。她这段时间来了帝京,我早早让人跟着她,你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我想她一定没有告诉过你……这个孩子,值得被人倾心相待,她应该成为更好的人,有更广阔的天地。” “南浦,我知道你恨我,恨容家,但是,为了你的女儿,为了让她未来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而不是缩在那个犄角旮旯大小的地方,你应该回来,带着她回来。” “容家,能给你……和她最好的庇护,有我在,有容家在她身后,谁也不敢再动她分毫。” “……” 若是说在容延说这些话之前,容南浦也许只会不置一词,冷漠地挂断电话,可停了这些话后,他想挂电话的手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以他现在的能力,他保护不了容暮,甚至会拖累她,让她为他和容氏去牺牲、付出。 一切都不该这样。 可一切,又该是怎么样的呢? “爸?” 容南浦长时间的沉默,让容暮附低身体,疑惑地喊了他一声。 容南浦回神,笑了笑,笑容不大真实。 “我没事,只是来陪陪你。” 他的脸上看不出此话的真假,容暮疑心地问道,“是吗?” 容南浦点了点头,“你从家里离开,我也不知道你这边究竟是什么情况,等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你的消息太少,我只能亲自过来看看。” 让他这样担心,容暮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感动。 父母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没有之一。 没有任何人会比他们还爱她,包括…… 容南浦看出容暮心中所想,怕她多想,出言安慰,“暮暮,爸爸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爸爸知道,你都是为了这个家。爸爸只恨自己不能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只盼往后,你能在这里谋得一席之地。 容暮感动极了,再一次扑进容南浦的怀中。 两父女时隔多日,总算得以相见。 后来,容南浦以让容暮再养养身体为借口,在容家多住了两日。 这两天里,他们谁也没见过,容暮察觉得到容南浦的拖延之意,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她始终相信容南浦有自己的苦衷。 于是,她配合着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那天,容延召了她和容南浦一起去了大厅,在大厅看到那几个人时,容暮才恍恍惚惚地明白过来一些事情。 容延看到两人前来,吩咐了一声“坐下”,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凛冽严肃。 “……” 容南浦没出声,冲容暮示了意,容暮才拉开椅子坐下。 偌大宽阔的桌子分了两边,容延位居主位,容南浦和容暮坐在他的左手边,另外一对身着华服的夫妇坐在他们对面,还有一个与容暮年龄相仿的女孩。 容暮看着她对面的那个女人,对方看也没看她,坐得很端直,面容姣好,看上去像三十出头,跟她旁边的女子模样相似,而她的右手边是一个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 第463章 傅子蓉和容湘 “人到齐了,我就不说废话了。” 容延的声音很浑厚,听上去不像生病的人能发出的声音。 “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是有件事要宣布。在说这件事情之前,我要介绍一个人……” “……” “容暮。” 猝不及防的,容暮被点了名。 她看过去,那日虚弱的老人似乎不复存在,在她面前的,是容家最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是。” 她站起了身,面向对面的人,容延亲自介绍道,“这是你二叔和二婶。” 容暮看向那个与容南浦长相有五分相像的男人,心神颤动,喊了一句“二叔,二婶”。 容北汌也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弟弟,这么多年了,他离家太久,久到他每每想起弟弟,就觉得心中亏欠。 若不是他不成器,父亲也不会逼他那么紧,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悲喜交加,是容北汌的心理写照。 这还没缓过来,容延这一句突然的介绍,把他和身边的女人都打懵了。 “这是……” 容北汌的声音在颤抖,人有些激动。 “……南浦的女儿?” 再见大哥,容南浦的心情也十分复杂。 他肯定地道,“是,大哥,这是我的女儿。” “好啊,好啊……” 容北汌似是感慨,又像是高兴,转眼看向呆立着的容暮。 “孩子都这么大了,好……挺好的……” 傅子蓉冷着脸,看到自己的丈夫这样激动,完全不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姐姐?” 众人沉默之时,一道女声插进,打破了这诡秘的气氛。 “……” 所有人都看向容湘,她突然怯场了,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没人听得见。 容延咳了咳,说道,“暮暮比湘儿要年长两岁,是该叫姐姐。” 这话一出,刚好的气氛又冷了下去。 容家没有嫡子,以往只有容北汌时,傅子蓉从来没想过会有谁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可如今,老爷子带着这两个人回来,立马就召开了这场家庭会议,她再蠢都明白老爷子的意思……无非就是容南浦在外面混得不如意,现在要回容家,跟自己的哥哥分一杯这容家的羹。 傅子蓉的脸色越来越沉,越往下想,就越觉得对面那两人很扎眼。 只有容湘瞪着那双铜铃一样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笑了笑,“真的是姐姐啊……” 因为母亲身体的原因,容北汌和傅子蓉只生了容湘一个女儿,家里便一直都只有她一个孩子。 因为是独女,容家人又从不在外面抛头露面,容湘被保护得非常好,心思纯白无暇,天真烂漫,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女子绕过桌子,来到容暮身边,转了转去,把她打量了一番,最后说了一句,“我有姐姐了,姐姐真漂亮!” 她表现的笑容弧度很深,一点儿也不像假的,容暮本是条件反射地想退后一步,却看到她这样不设防的笑容,对她的防备心也少了些许。 第464章 不具备直接条件 傅子蓉看到这一幕,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她不好在众人面前发火,只得端庄地笑了笑,“湘儿,过来,不要吓着姐姐。” “姐姐才不会怕呢!” 容湘笑着回了一句,冲容暮伸出了手,“姐姐,你好,我是容湘。” 容暮顿了顿,眼睛从她手上飘过,有点不知所措。 最后,她也是回以她一个淡淡的笑,“你好。” “……” 傅子蓉的脸色越发不好了,正要厉声把容湘叫回来,主位上的老人开了口。 “湘儿,不要无礼。” “……” “认识了就回去。” 容湘憋了憋嘴,牵起裙角走了回去,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互相认识过就行了,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 客厅安静了下来,莫名诡异,暗潮涌动。 “在座各位都知道,我容延的小儿子在十年前,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离开了容家,在这里,我就不特意说明原因了,但到现在,不论是因为什么,容家的血脉都不可能流落在外……属于容家的人,终有一天,会回到容家。” “但由于南浦脱离容家的时间太长,现在回到容家也不合常理,所以……我决定,让容暮代表南浦回到容家!” 他的一句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在座所有人都惊讶了,尤其是傅子蓉,那瞪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震惊! 她猜到是一回事,可容延亲自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容家,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老爷子在掌权,由容北汌相助,容家才有了今天这番局面。 当年那种情况下,且不说是容南浦造成的容家危机,就凭他这么多年为帮衬过容家一次,他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老爷子说让他们回来就让他们回来,可曾想过他们一家子怎么想? “……” 除却傅子蓉以外,容湘和容北汌自然也是惊讶的,可他们只是诧异了一瞬间,随后,容北汌则欣慰地笑了,容湘更是笑得欢畅。 容暮回容家,是不是证明她往后就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了? 终于有人陪她了。 容湘想不到所谓的家产权势争夺,一心只希望有人能缓解她枯燥孤寂的生活。 除此之外,场上最震惊的莫过于容暮了。 她动了动唇,眼神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身边的容南浦身上。 只见男人神色冷凝,严谨冷硬,表情复杂,可唯独没有的……就是惊讶。 “爸爸?” 容暮不敢相信,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她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容南浦咬紧牙关,没有侧脸,没有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不忿都压下,声音从喉咙里逼出,“父亲,请您继续说下去。” 容延怎能不知道他的挣扎,他侧眸看了他一眼,复杂滑过眼中,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不过,虽说我同意让容暮进入容家,但鉴于她从小不在容家长大,没有接受过任何与容家相关的教育,所以不具备直接作为未来容家继承人之一的条件。” 第465章 争端(一) 傅子蓉一下子抓住了容延话里的重点,眯着眼问道,“父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延淡淡地看向她,傅子蓉轻轻瑟缩了一下,依旧顶着高压,继续发问,“您摒弃前嫌,让他们回容家已经是大发慈悲了,难道还要让这乡下回来的孩子……做容家未来继承人的候选?” “……” 容延没有立刻回答她,傅子蓉有些急了,“弟弟能带着女儿回来,我和北汌都是高兴的,可这么多年了,南浦自己开了公司,也不清楚我们公司现在的运营情况,更别说是小一辈的……” 她看了默不作声的容暮一眼,笑得有点牵强,“暮暮这才刚回容家,应该多让她和南浦陪陪您,好好尽一尽孝道,把这么多年来,您父子二人欠缺的亲情给补回来,至于往后……晚点再熟悉容家的规章制度也不迟啊。” 她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任谁都听得出来。 容延的脸色沉着,还未开口,容北汌就先出言斥责道,“这南浦和容暮刚回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自家人,要一心为容家这个大家着想,你说这种话,就是在质疑整个容家,包括你自己!” 傅子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丈夫不帮着自己说话,竟然去帮着别人! 容南浦和容暮如果真的回了容家,这跟他们争家产是必然的事! 容家基业庞大,外界虎视眈眈,只有他们把继承权拿到手,往后才有他们的容身之地,怎么他就是不明白? 她心里有怨,又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只得继续装着端庄,“我当然希望我们的家能更好,也希望南浦和暮暮能尽快融入,一家人团圆,当然是最好不过……” “既然如此,不要再多说什么了。” 傅子蓉眼睛一瞪,“可南浦和容暮刚刚回来,这就要让她去学习公司的事务,再了解整个容家的情况,这不是为难她吗?我们也要问问容暮心里是怎么想的,对不对?” 众人看向容暮,坐在位置上的容暮后背一紧,眼神从一个个人脸上扫过,神色各异,不置一词。 “……” 容暮压下一开始的惊诧和疑惑,恢复了冷静,思考了几秒,正要说话,旁边正襟危坐的容南浦替她说了话。 “她愿意。” “……” 容南浦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扫过去,语气微重,很确定地道,“她愿意回容家,也愿意接受所有挑战,而我也相信,我的女儿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用尽全力,努力去争取,所以,容暮是愿意的。” “你……” 傅子蓉保持不了冷静了,她腾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容延见到这样的场面,砰地一下,拍上桌子,整个大厅都静了。 “你们都给我住嘴!” “……” 傅子蓉瞪着眼睛,气得胸口皮肤。 “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为了继承权,就要撕破关系、枉顾兄弟情义?” “……” 大厅安静得吓人。 “我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们在这里争来斗去吗?!” 第466章 争端(二) 容延看向站着的傅子蓉,脸色沉得不像话,狠声道,“子蓉,你坐下。” “父亲!” “坐下!” 厉声一句,傅子蓉有再多的愤怒都无法表现出来。 容延缓了缓,深呼吸了好几次,把心口的震痛压下去,脸色慢慢平静下来,肃然的眼神才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今天,我把话说明白了,你们都给我听好……” “容家现在的掌权人是我容延,关于容家的一切都是要经过我手,由我来决定是非对错。你们在座的,是我的儿子,媳妇,孙女,都是我的晚辈,但都是送家人,一切……都要以我的话为准,有什么不满,自己亲自来找我,不要开家会的时候当众顶撞我、质疑我的话!” 几人面面相觑,“……是。” “还有,南浦和容暮的状况,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他们的事,北汌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但凡了解过容家的过往,就知道今天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理所应当。” “容家是所有容家人最强大的后盾,也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去巩固这块盾。往后不论如何,不要互相猜忌,不要嫉妒,不要做出任何不利于容家的事!” “……” 傅子蓉敛下心火,只能听着,容南浦和容北汌面色严肃,而容湘和容暮都是有些……压抑的样子。 大概她们都没见过容延这副骇人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容延看着他们这样安静,也不管他们听没有听进去,继续道,“容暮属于容家,这一点没错。容暮代表他父亲回容家,同样享有他父亲的继承权,这一点……也没错。” “爸!” 傅子蓉惊叫出声,已经记不得什么形象了。 她只知道,如果容暮回了容家,进了公司,那么往后……大房这边就情势危急了! 她和容北汌怎么指望容湘?容湘……那副单纯的样子,怎么可能斗得过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久的容暮? 继承权……她们拿不到啊! “住口!” 容延一声更高的喝止,让傅子蓉彻底火了起来。 “您这根本就是不公平!他们两父女这才刚回来就要争继承权,父亲,我和北汌为容家操劳了二十年,您怎么能偏袒他们呢?” 偏袒。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偏袒。 容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这时,容北汌突然起身,一巴掌甩向傅子蓉的脸。 “啪——” 火辣辣的痛爬上傅子蓉的脸颊,男人的力道太大,打得她直接歪向了旁边的座椅上。 容湘看到自己的母亲被打,立刻站起来扑了过去,“妈妈!” 坐在对面的容暮被惊得睁大了双眼,她想说什么,可看到身旁无动于衷的容南浦,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容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爸爸,您怎么可以动手打妈?” 容北汌冷着脸色,完全没有之前谦顺恭和的模样。 “妒妇!南浦和暮暮这才刚刚回来,何况我和南浦还是亲兄弟,我身为长兄,更要身体力行,维护兄弟之间的关系!你作为我的妻子,非但不顺遂家规,还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父亲……傅子蓉,容家的家族关系,也是你能出言挑拨的吗?” 第467章 争端(三) “爸爸,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您别这样说她……” 容湘劝阻的话刚出口,容北汌就看向她,眼神阴鸷了许多。 “小孩子不要多嘴!” 转而,他又看向捂着脸的傅子蓉,“我们容家,力来都唯当任掌权人的话是从,父亲身为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次次冒犯?向父亲认错!” “……” 傅子蓉早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知道容北汌不喜欢她,可这是头一次,他当着别人的面骂她,甚至……动手打了她。 满腔的怒火和悲凄窜上心头,她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容北汌,眼里是汹涌可怕的恨意在翻滚着。 “我让你道歉!” 容北汌并未把她的愤恨放在眼里,只是眯着眼睛,不停地向她施压。 “……” 主位上的人因为这个插曲,延长了家会的时间。 他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容延只能忍着,把满腔的痛和血咽了回去,脸上还是那副沉沉的样子,威严,震慑。 傅子蓉捂着脸,在容湘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 “妈妈……” 容湘担忧的声音响着,傅子蓉轻轻挥开她的手,放下捂住脸的那只手,眼光狠狠闪烁着,然后弯下了腰。 鞠了一个近九十度的躬。 脸上的痛蔓延到了心口,傅子蓉没有起来,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低着道,“对不起,父亲,我不应该质疑您的话,更不应该做出这种有损容家脸面的事情,是我一时冲动,失了自家的脸面,请您原谅我。” 容延没有看她,表情依旧冷漠。 容北汌抿了抿唇,会了意。 “你还要向南浦和容暮道歉,请求他们的原谅。” “……” 傅子蓉弯着的身体僵硬,眼睛里全是羞耻和愤怒,最终化为绵长的恨意。 她咬着牙,因为用力,眼尾的皱纹生起,眼睛发红,下了狠心。 “对不起,南浦和暮暮,我不该猜测你们的心思,是我心思狭隘,是我善妒,很抱歉……今天说出这样的话,伤害了你们父女和我们大房的情分,很抱歉。” “……” 容暮坐在她的对面,一眼就能看见她脸上的红印和脸肿起来的高度,她皱了皱眉,对于刚才容北汌动手,是一点都不赞成的。 现在,又逼着自己的妻子这样卑微、耻辱,容暮心情复杂得很。 虽说傅子蓉刚才的确对容延和他们出言冒犯,只是……傅子蓉也是容家的一份子啊。 难道因为是从外面嫁进来,就要接受这样不平等的待遇? 容暮默了。 还是容南浦足够冷静,脸上的冷酷和容延有得一比。 他不允许任何人看低容暮,他要让容暮得到她该应该得到的一切。 包括权力。 “……” 偌大的大厅金碧辉煌,灯光摇曳,傅子蓉低着腰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后,身形逐渐失去控制,容延才开了口,“行了。” 如蒙大赦的傅子蓉缓缓站直了身体,容湘赶紧过来扶住,让她坐在了位置上。 第468章 争端(四) “这场闹剧到此结束,希望在座的所有人都长个记性,容家有容家的规矩,不是所有人都能打破。” 容延顿了顿,“关于容暮有继承容家的权利这一点,我开始就提过,以她如今的能力,想在将来继承容家是天方夜谭,而容湘……自然也是一样的。” 准确说,容湘这朵活在温室里的花,比起容暮都差了十万八千里,更别说让她来继承容家。 “所以,为了以后两个孩子能公平竞争,我决定……送容暮和容湘去w国进修管理。” “……” “两年后,谁能在公司管理上更胜一筹,谁就是下一任容家的继承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傅子蓉这才刚坐下,这一个炸弹又丢了过来。 “什么?让湘儿和她去w国?” 容延冷漠的眼看过来,傅子蓉的脸突然疼得厉害。 她降低了音调,“爸,您的意思是……让湘儿和容暮一起去学习,往后再回来带公司?” “他们两姐妹年龄相仿,各方面资质差不多,都是容家的后代,能力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可湘儿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管理公司啊!” 容湘真的是个宝,被容家的长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给养着,什么苦都没吃过。 别说学习,去了国外,怕是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既然要争继承权,就该炼造一身做继承人的真本事……没有管理的天分可以学,不懂金融和股市可以从头开始学起,没有人能一蹴而就……容家未来的继承人,必须要有配得上这个位置的能力和本事!” “……” 傅子蓉顾不得她脸上的痕迹,还想为容湘多争取一些权益,可容延一句“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议”,就把她所有的后路给断了。 容暮听到这些话时,心情已经不能用复杂来形容了。 她根本没想过要回这个容家,没想过争什么继承权,更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去国外进修。 她现在,刚刚把自己的爱情弄丢了,满心、满身的伤痕还没愈合,突然就要背负起这么重的担子,她……不想。 “……” 众人脸色各异,容延看了一圈,已经没人再质疑他的这个决定。 于是,他示意了后面的人,让他推他离开。 那人刚抓上轮椅的手柄,容延抬眸,多说了一句,“去w国的行程我已经安排好了,后天出发。我要提醒你们,去了之后,未满两年,你们是不许擅自离校回国的。 没有学成,不准归家。” 容暮的心彻底炸了。 那边的傅子蓉说着什么,容北汌转身就走了,没有与那两人多说,容湘低着头,听着傅子蓉的话,眼睛时不时看一看容暮。 容暮坐在位置上,动也没动。 等了有一会儿,很久没有说话的容南浦欲起身离开,容暮连忙拉住他,“爸,您等一下。” “……” 容南浦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他必须向她解释清楚。 于是,他收回了起身的动作,说了声“好”。 第469章 一生的悲剧,由他造成 几分钟后,傅子蓉带着容湘离开,容湘走时,还跟容暮对上了眼,没等容暮有什么回应,她就匆匆收回了眼神,扶着傅子蓉出了客厅。 他们离开后,容暮才把眼神收回来,抿了抿唇,“爸爸,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要留在容家? 为什么要替她答应容延的那些话? 他不是……还在记恨着容家的人吗? 她不明白。 “暮暮。” 容南浦喊了她一声,容暮觉得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地方。 “你陪爸爸去走走吧。” 容暮看着他站起了身,面容还是像以前那般温和慈爱。 她垂了垂眸,伸出手搭上容南浦的手,起身和着他往外走。 清晨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地上还是湿的,容暮跟着容南浦走了许久,穿过走廊,在整个容家弯弯绕绕。 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还有雨后轻微的泥土味。 他们的脚步不快不慢,两人似乎心照不宣,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暮暮,爸爸……想保护好你。” 脚步依旧不停,容南浦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容暮的眼睛动了动,“爸,您不是一直在保护我吗?” 从十岁回到容家,和周希母子生活在一起,她那时候不明白其中缘由,可容南浦却是一直在袒护她、纵容她,她长大一些后,私底下找人查他和周希,他明明知道,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一句。 “是啊,一直以来,爸爸都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母亲,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容南浦脸上有一点点笑容,苦涩,又夹着回忆的甜蜜。 “你母亲一生的悲剧,大概就是从认识我开始,如果不是因为遇见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怯懦,你母亲不可能被你……爷爷这样对待,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她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离开你……” “……” 容暮的眉头皱了皱,心好像沉进深海,密密麻麻的窒息感一上来,她想说一声“不”,却根本无法说出口。 容南浦只是寡淡地笑着,给人一种极其落寞而悲伤的感觉。 “而我呢?以前没有那样的能力去保护她,让她带着你,这么辛苦地过了十多年,她走的时候或许还在恨我、怨我……” “不是的!” 容暮立刻否认,“妈妈从来没有说过您一句不是,从小到大,她都告诉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是的。 无论她追问多少次,时澜都会告诉她,她的父亲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如果他知道她在那里,一定会飞奔向她们。 可惜的是,她等到了,时澜没有等到。 “她……是这样说的吗?” 容暮清楚地听到,容南浦的声音在颤抖着,每个字都说得模糊不清。 没等她回答,容南浦自己便接话道,“是啊,她就是那样一个人。” 即使被他父亲那样对待,即使听到了他父亲带给她的虚假消息,即使带着容暮一个人在不知名的镇上活了十多年,她都对他没有一句埋怨和恨。 她对他们的孩子说,他爱她们,胜于一切。 第470章 容南浦的懦弱 似乎能够想到时澜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容南浦整颗心都在痛,人也在颤抖着,手扶着胸口,整个人虚弱得不像话。 “爸爸!” 容暮急得扶稳了他,将他搀扶到了最近的一处露天座椅边,她提着裙摆,把椅子上的水渍擦去,便搀着容南浦坐下。 “……” 容南浦缓了缓,将心口的疼痛按捺下去,示意容暮不要担心,才道,“当初啊,爸爸我一个人去a市,那时意气风发,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女人,以为自己可以不受牵绊、安安稳稳地在那里度过你爷爷给我的考验,可谁知道啊,我会遇到你母亲。” 长着细纹的眼角弯了弯,容暮看着容南浦,忽然发现他的鬓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白色,她只觉得眼睛一酸,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 “你母亲心思单纯,性格温顺,从来都是以最大的善意去对待别人,就是因为她跟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所以我才会那么快被她吸引。” “那时候,只顾着头脑发热,没有想过以后,等到了真正的以后,我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你爷爷的性格,这些天你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可笑的是,现在他的脾气秉性已经相比过去好了太多。如果当初他是这样的性子,或许我和你母亲、和你,会成为最幸福的一家人。” 那样的幸福,他到了如今,想都不敢想。 那就像是毒,他每想一次,他的心就会痛上一分,人就会更愧疚,直至生不如死。 “……” 容暮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容南浦讲述那些过去。 虽然她已经从容延的口中听到过,可听到容南浦这样诉说着他和她母亲地过去,容暮只觉得满心苦涩,无法言说。 “我贪恋和你母亲在一起时的舒适感,却不敢为了她违背你爷爷的话,因为我知道,你爷爷根本不可能同意她和我在一起,甚至这会害了你母亲。所以,我一直瞒着消息……我以为能够一直瞒着,直到我想到合适的方法,把你母亲带回来,可是……你爷爷还是知道了,不仅知道了,他还让人抓走了你母亲,把她幽闭在那个小镇上……” “我找啊找,找啊找,可那时候,我还是不敢有太大动静,我害怕惊动你爷爷……可谁能想到,我最后还是查到了,查到你爷爷身上。” “……” 容南浦的视线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直到今天,他想起容延跟他摊牌的那天,他依旧跨不过那道坎,心里愤恨得如同撕裂。 “我那时刚和你希姨结婚,想以此逼退你爷爷想让我联姻的想法,可查到你母亲是被他带走以后,我怎么都控制不了我的情绪,一想到……她离开我那么久,被你爷爷恐吓、威胁、受够了屈辱,我就没办法忍受。而你爷爷竟然告诉我,他早就对你和你母亲……动了手。” “……” 那一天,他的绝望简直化作千万把利剑,在他心上割了一万次。 凌迟之痛,不过如此。 摊牌后,他甚至想过去死,这样,他的阿澜就还没有走远,他也许还能追上她,乞求她和孩子的原谅。 第471章 成为她的底气 后来,为什么没有去死呢? 或许,是他还怀抱一丝希望,容延没有杀了她和孩子,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又或许,是他听到容家的危机,他骨子里的容家血脉不容许他这样没有骨气。 一死了之,算什么呢? 只有活着,最难。 只有活着,才是他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我恨!恨我生在容家,恨他容不下你和你母亲,恨这个世界不给我一点公平,最恨的……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 容暮抓着容南浦的手臂,清楚地感觉得到他浑身颤抖的程度有多大,手上用了多少力。 “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她,让她平安顺遂地和我过一辈子,如果早知道她遇见我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说什么…说什么都……” 不会爱上她。 他的话已经说不出来。 因为眼眶里的眼泪掉出来,心上的疼痛压过一切,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 此刻,四十多岁的男人抬手盖住了整个脸庞,上半身弯了下去,像被过去那些爱恨情仇压垮,痛苦终于得以宣泄。 他哭得像个孩子,而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容暮早已经不知所言。 她像个局外人,听着自己父亲口中,关于他和母亲的爱情,又像是亲眼所见,那些分离,那些痛苦,那些绝望和悲伤,压在她身上,重则鲜血淋漓。 有情人……不能成眷属。 像她的父母,像她和……应朝寒。 “……” 容暮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她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轻轻搭在男人颤栗的后背上,无声地给予他安慰。 然后,偌大的庄园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一对父女无言,却互相成了这世界上最后的依靠。 良久,她手下颤抖的身躯逐渐停止。 容南浦从双手中缓缓抬起了头,用那双红透了的眼睛看向容暮。 “暮暮,爸爸过去保护不了你妈妈,现在不希望……自己连你都保护不了。” “……” “我让你回容家,是因为……现实告诉我,在面对更大的危险和胁迫时,仅凭爸爸一个人,还是不能护住你。” “爸……” 容暮想告诉他并不是这样一回事,可容南浦立刻打断了她,那双眼睛通透,似乎洞悉一切。 “我知道,你被带到帝京……是因为应家。” 是因为应家。 是因为……应家的应朝寒。 她所有的动作愣住,瞳孔猛地收缩,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 容南浦并不想让容暮难堪,他只道,“爸爸跟你说过,应家不是你可以对上的,爸爸也一直很反对……你跟应家甚至整个帝京的人有任何关系,可是,有些麻烦找上门,我知道你想躲,但是躲不掉。” “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我现在最希望的,是我的女儿能够有足够的底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面对自己想面对的人。” “……” 容暮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动来形容,容南浦重新展露了笑容,“爸爸一个人,成不了你面对全世界的底气,那么,就让容家成为你的底气。” 让容家做你最坚实的后盾,做你累极了以后最安全的港湾。 帝京容家的容暮,往后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即使……是应家那一大家子的人。 “爸爸……” 容暮怎么也没想到,容南浦回容家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她! 第472章 不会回头 “暮暮,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和阿澜唯一的孩子,我爱你妈妈,更爱你,爸爸会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爸爸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所以……答应爸爸,好吗?” 抛开那些过去,回到容家,为她的往后余生,铺设一条光明大道。 容暮的心思几经翻滚,红着眼,又是震撼,又是感动,更多是感受到了容南浦作为她的父亲、为她妥协了整个过去,她便觉得心酸不已。 “好,爸爸,我答应你。” 如果这是您所希望的,我愿意。 我会拼尽全力,壮大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没有人能伤害我爱的人一分! “……” 容南浦眼角又泛出了湿润,脸上有了欣慰的笑容。 …… 容暮和容湘离开的那天,一家人把她们两个送到了机场,除了容延。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机场外圈。 傅子蓉不停地交代着容湘,脸上的担忧和焦虑真真切切,容北汌倒没说太多,偶尔叮嘱两句。 容南浦看着面前沉静的女儿,“暮暮……” “我知道的,爸爸,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容暮扯着唇笑,白裙袂袂。 “好,照顾好自己。” “您也是,等我回来。” 简单几句,两父女便把一切都说完了。 容南浦心生不舍,可这条路是他给她选的,他相信他的暮暮……一定会越来越优秀! “去吧。” “……” 容暮停了停,终是倾身上前,抱了抱为她操碎了心的父亲,“谢谢您。” 然后,没等他说话,转身走进了机场大厅。 她不敢停顿,害怕自己因为舍不得而低泣出声。 容暮拉着行李箱进去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时间还没到。 她回想着这两天的时光,或许是因为要分别,时间过得太快,快到她觉得她什么也没做,那两天就过去了。 默了半响,她脸上露出一点……纠结的表情。 然后,她的手打开了包,把手机拿了出来。 纤细的指尖滑亮屏幕,点进了某个页面,下定决心后把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 把手机挨近耳朵,她的心也跟着手机里的声音忽上忽下。 “咔——” 电话被切断。 她捏着手机的手突然用力,像是要把手机整个捏碎。 一抹无力的笑荡开在容暮的唇角,心口震痛,而后,大厅里响起登机的提示音。 算了。 不过是一声再见,他不会想听,也不会对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容暮以这样自我伤害的方式,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 恰好,容湘拉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进来,看见她站起身,大声喊了句“姐姐!” 容暮推着行李箱过去,跟她站在了一起。 最后,她往敞亮的门口看了一眼。 刺眼的光线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恍惚间,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容暮晃了晃神,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只是一个身形与他相似的陌生人。 她不知是彻底失望,还是完全死了心,扭过头来,直直地向前,没有回头。 “走吧。” 她不会回头,因为看不到她想见的人。 只望往后的这两年,她能炼到自己以后无坚不摧,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撼动、被伤害。 两个女孩儿的身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登机口。 机场大厅的某一角,男人捏住手机的五指已经泛白,在她走后许久,转身离开。 第473章 容家的继承人 两年后。 帝都大厦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敞亮的门口经停一辆又一辆豪车,从车上下来的每个人都是身价不菲。 众人皆知,今天这场宴会是容家的掌权人容延亲手操办的。 容家是多少人想挤破头往上的地界啊,只是这容家已经是多年不曾在公众面前露出头。 这一次突然招摇起来,想来定是有什么大事。 敞亮的大厅中,金碧辉煌,人影往来,觥筹交错。 众人都在猜测容家这次行事的目的,或窃窃私语,或互相猜测。 高台之上,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被推了出来,轮椅后面的女人身姿纤瘦,体态却优美。 这样的组合立刻吸引了台下人的视线。 老人面容瘦削,脸上呈蜡黄色,可见丝丝病态,可神情严肃端重。 “容老!” 有人将他认出,容延的眼扫过大厅,四下寂静无声。 “……” 他瘦若无骨的手接过旁边人抵过来的话筒,浑厚沉重的声音响遍整个大厅。 “我是容延,大家……好久不见。” “……” 台下的人定定地望着台上的两人,不,准确的说,是看着台上的那个女人。 她身上穿着一条银红色的改良旗袍,束起了纤细的腰身,长度齐平膝盖,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腿,脚下踩着暗红色的高跟鞋。黑长的头发盘起,眉眼如星,言笑晏晏,风姿绰约。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动人心。 “今天,我是带着我容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来跟大家见面的。” 容延继续说着,苍老的手抬起,手心向上,“容暮,来。” 被叫容暮的女子将手放在他手中,低垂眼眸的一瞬间,低下的贵家公子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美,实在是太美了。 惊艳绝伦,淡漠又妖艳,足以迷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女子勾起唇角,既不显疏离,又不露熟稔地道,“众位在场的嘉宾,你们好,我是容暮……是容家二爷的女儿,如今容家掌权人的孙女,也是容家下一任的掌权人。” “……” 满堂宾客,寂静无声。 容延用力紧了紧容暮的手,容暮笑着继续道,“往后在各处都会跟各位前辈打上交道……遇到容暮时,如果为敌,希望前辈手下留情;若是为友,只盼诸位不吝赐教。” 她单手扶住胸口,微微弯了弯身子,既不卑微,又不高傲,一时间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各位远道而来,是给我容延和容家的面子,但愿往后,诸位也能对我这孙女有所期待……” 厚重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容延的体力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说下去。 容暮不紧不慢地拿走了容延的话筒,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各位都是远道而来,容家准备了美食佳肴,聊表心意,希望今晚诸位能过得愉快,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惊诧四起。 容暮推着容延转身,下到后台,脸色严肃得不得了。 “把爷爷的药拿来。” 有人递上白色瓶子,容暮动作熟练地倒出四颗,放在手心里,接过旁人的水,扶住容延,帮他把药吃了下去。 第474章 外面有人要见她 完了之后,她半蹲在地上,轻拍着老人的后背,“好些了吗?” 容延脸色依旧很难看,看容暮的视线都有些吃力。 他摇了摇头,喘着粗气,“好多了。” “您这样不行。” 容暮冷着脸,摸出手机。 “我得马上送你去医院。” 再拖下去,他真的活不了多久了。 “……” 颤颤巍巍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容暮的手机没举到耳边,就被生生拉住。 “丫头,不用了……”老人一口气都像喘不上来似的,听着极其难受,“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他还能活多久,不重要了。 他把容家的位置交给了容暮,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 容暮的脸都黑了。 “你别跟我说这种话,留着跟医生说。” “容暮……” “闭嘴!” 容暮被他喊得不太耐烦了,直接一声低喝,往日威严得不得了的老人真就噤了声,把周围不明就里的人吓得不轻。 那老人是谁啊? 那可是带领容家走向巅峰、而后从巅峰落下又爬回帝京顶流家族的人啊! 怎么那小女人一句住嘴……就真的闭嘴了呢? 不敢信,不敢信。 “大小姐,让我们送老爷去医院吧,您留下来主持大局。” 有人向容暮提议。 容暮只是皱着眉头,看了容延一眼,“不了,爸爸在外面,不会有事的,我送爷爷过去……” 不说话的容延这下子终于不干了。 “丫头,这可不行!” “……” 容暮冷冷地看向他,“你现在没有说话的权利。” “!” “我……我怎么就没有说话的权利了?” 老人一下子激动起来,脸色逐渐转为红润,像是被气的。 “在容家呆了几十年,自己身体的照顾不好,你觉得……你有什么权利说话?” 容暮不遗余力地嘲讽容延,堵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他容延威严了大半辈子,现在倒是被一个丫头片子给制住了! 真是……丢人! “我是你爷爷!” 他憋了半天,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容暮看也没看他,刚刚签下旁人递过来的一纸合同,头也没抬,“我是容家的掌权人,容家的人都得听我的……” 她斜了瞪大双眼的老人一眼,“……包括你。” “……” 容延只觉得自己心口痛,痛得他想捶胸顿足。 容暮也不管他,“车来了吗?” 旁边人看了看,“应该快了。” “好,我先推爷爷过去。” 容暮刚把签好的合同递给身边的人,正要着手去推容延,前厅的人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老爷,大小姐。” “什么事?” 容暮抬头问他,说话简洁明了,行事作风越来越……雷厉风行,说到就要做到。 容延看得满意,缓缓点了点头,就听见那人道“外面有人想见见您,您看……”,老人身子一挺,在容暮没说话之前说道,“见!必须去见!” “……” 容暮没什么情绪的眼看向他,容延努力板紧了脸,让自己看上去有过去的尊严感和威慑力。 第475章 是应家的人 “刚刚宣布你是继承人,这段时间,那些人也该消化这个消息了……容暮,你现在必须抓紧机会,选择自己往后发展的正路。” 容暮皱了皱眉,不说话。 她知道容延这话是认真的。 她要做容家的继承人,开拓创新是少不了的,她不会继续走过去的老路,所以她得把往后的路给想好了。 容延看出了她的迟疑,正要再接再厉鼓励她出去,那人又说了一句,“是应家的人。” 应家…… 容暮愣了愣,双眸低垂,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表情逐渐冷凝。 “……” 容延将她的情绪全都纳入眼底,戏闹的气氛突然跌了下去。 “去吧。” 在容暮快被过去某些刹那吸引整个心神时,容延的声音警醒了她。 她一抬眸,老人睿智精干的神情落入她眼中。 “去会一会,让他们看看……我们容家的孩子有多大气!” 该来的总会来。 应家这一关,容暮迟早是要面对的。 其实,他今天除了想把容暮的身份宣告给全世界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让容暮大胆去面对那些过去。 当初,无论是容南浦,还是容延,或是容暮她自己,都没能把她从应家那个深渊脱离出来。 而后,也不知她是如何摆脱应家那群豺狼虎豹的。 但是,如今她已经是容家的继承人,他钦定的容家下一任掌权者,天王老子……也得给她容暮一个面子! 他想告诉他们,他们容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 容暮抿了抿红唇,还想拒绝,被容延喝止,“丫头,别第一天就丢我容家的脸!” “……” 容暮知道,她无法拒绝了。 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握了握,“好吧,我去见他们。” “……” “但是,你必须去医院,好好接受治疗。”容暮不等容延回答,认真地道,“完了之后,我会去医院看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 “……” 被哄小孩儿的话哄着得看人脸色更不正常了,容暮只是示意,让那些人推着容延离开。 眼看着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她才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将心口复杂难言的心情隐去,移步向了前厅。 前厅里,礼服西装交错着,人影横错,众人都是神态各异。 容暮走进这名利场之中,在敞亮的大厅中扫了一遍,一眼就看见那人的背影。 依旧深沉,后背宽阔,却没有成为她如今的依靠。 “……” 容暮的喉咙滑动些许,一丝苦涩蔓延,她闭上眼睛,仅仅用了几秒钟便理好情绪,端过一杯旁边侍应生托盘中的香槟,神态自然地走了过去。 那男人背对着她,此刻正在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若隐若现,轮廓深邃,足以让现场的任何女人一眼万年。 容暮紧了紧手中的酒杯,而那人似乎也察觉到她的视线,回身时,那狭长漆黑的眼眸就对上了她的。 “……” 容暮的脚步还在继续,不紧不慢,丝毫不慌张,眼神更是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应朝寒说不清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 第476章 很抱歉,不认识。 似乎全都想到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到。 他的眼中,只剩下她。 光芒四射,魅力如初。 只有她,能牵动他的心神,让他为之心动、心痛。 应庭正在跟旁人说着什么,察觉到应朝寒的侧视,他跟着转过身去,便看到当初那被他打得死去活来的女子……浑身散发着干练光辉、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的余光扫到应朝寒,心思流转,那女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应先生,你好。” 纤细的手伸出,停在空中。 表情认真,又不失礼貌,连唇角的弧度都刚刚好。 应庭的脸上堆起了一点和煦的笑容,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 “容暮小姐,你好。” 双手一触,立刻松开。 那速度很快,可即使很快,容暮也觉得手握上应庭手的一瞬间,心里的恐惧迅速攀了上来。 但好在她表现得不明显,只是…… 身边那人的视线实在……太灼人了些。 “容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容家的继承人,真是能力出众啊。” 应庭这也算是合了时候,夸奖了容暮一番。 容暮没看他身边那人一眼,面色寡淡,带着微不可见的疏离。 “应先生过誉了,容暮往后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场面话罢了,容暮也不怕多说。 他不承认过去那些事,她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挑破的。 “哪里的话?你们这些后辈是越来越厉害,我们这些人已经比不上了。” 应庭笑得很有深意,容暮微微眯起了眼,下一句话,把她和另外一个人都惊动了。 “朝寒,来,见一下容家的容小姐。” “……” 男人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 容暮还没缓下心来,那人的大手就伸了过来,往日她最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她几欲转身逃开。 “你好。” 他没有用尊称,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半响,容暮浅浅一笑,眼里有光,看向他,手伸了过去。 “应少,久仰大名。” “……” 两只曾经牵过无数次的手,在这样的场景中匆匆一握,然后分离。 他对她说着的,是象征着过去从未见过的“你好”,而她还他一句“久仰大名”,一点都不为过。 “听闻容小姐以前久居a市,我这个儿子曾经也去过a市,不知道……两位以前可曾见过?” 听到这话,应朝寒的眼突然暗了下来。 他知道应庭问这话的意思,无非是为了试探容暮对过去那些事的态度罢了。 那些事……早就成了他心上的一道疤,从未痊愈,如今重新被撕开,痛意传来。 他想阻止应庭,却又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面前美艳的女子笑容未变,眼尾上挑着,眸底似乎有星光。 他看着她煽动眼睫,向他看了过来,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僵直。 然而,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迅速移开。 女子红唇微张,吐出一句致命的话来。 “很抱歉,不认识。” 砰—— 世间最狠的枪,一下子击中了应朝寒的心脏。 第477章 不可惜 他咬着牙关,整个下颌崩得很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 应庭会意地笑了笑,含着深意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滑了滑,“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 容暮不明白,事实上,她也不想明白。 应庭这人就像一张无形的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就已经把你缠得死紧,然后趁其不备,给予致命一击。 她深有感触。 像她当初被慕泫光藏在那所别苑,结果不知怎的,就被他逮住了。 当然,也许她的行踪就是慕泫光透露给他的,更有可能……慕泫光是听从他的命令,才会动身去a市抓她。 他和应庭的目的相同。 阻止应朝寒上位。 那时的她,的确是牵制应朝寒最好的利器。 只是如今,她再也不允许任何人爬到她头上,伤她身边人一分一毫! “不可惜。” 容暮端着香槟,轻轻抿了一口,杯沿留下红色的印记。 “那时候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见识短浅,为人粗鄙,不值一提,现在我也是因为沾了容家的荣光,不过……比起过去,容暮也算是经历了一番小风小雨,成长了不少,这所有的一切,也要仰仗应先生。 往后……自然也望应先生多指教了。” “……” 应庭的脸微不可见地抽了抽,捏着酒杯的手颤了颤。 他怎么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听上去每句话都是在贬低自己,实际上却是在暗示他,她如今已经羽翼丰满,容不得他再欺辱了! 他当然不会再对她做什么,毕竟已经是容家的继承人,顶着这个名号,她私底下的一举一动牵扯众多! 他不蠢,现在不会拿她怎么样。 “容小姐属实谦虚了,以w国高等学府满分而归,可是称得上商界天才的,容老把继承人的位置交给你,你的优秀是有目共睹啊!” 对于应庭的夸赞,容暮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配合。 她的眉眼冷了冷,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两年前的应庭,应该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以这样的说话口吻来夸赞她吧? “……” 应庭看得出来,容暮其实并不是很想和他谈下去。 他默了默,余光扫到应朝寒,说道,“我这个儿子也该向你多多学习,以后啊,这帝京的天下,迟早还是属于你们的。” 容暮:“……” 应朝寒被他这样提到,冰冷的眼睛动也没动,情绪也没外露,只一句“确实是我们的,那你得赶紧脱手,把应家早点交给我”。 “……” 一句话,差点把应庭噎死。 他很想斥责他两句,看向他时,应朝寒把手中端着的酒一饮而尽,深邃的眼眸晃了晃,看不清里面承载的神彩。 “你们继续。” “……” 男人转身离开,似乎对他们恭维来恭维去的话题不感兴趣。 容暮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在应庭气得脸色发红时,不忘多给他添一下堵。 “应先生对待自己孩子的方式可真是特别。” 拽成这样,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 第478章 总是遇到这种事 应庭原本就气,被她这么一说,愤恨的眼神拉了回来,咬着牙把骂人的话吞了下去。 “这孩子从小就不服管教,不像容小姐这般知书达礼,看得清情势。” “情势没什么可看的。” 容暮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淡黄色的气泡从杯底升起,碰撞着杯壁,见了空气后便四分五裂,消失不见。 “有什么……是比自我的强大还要有力的呢,您说对不对,应先生?” “……” 又是一句饱含暗示的话,话语里的冷意和傲气与当初的她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如今的她多了一份底气。 这份底气,让外人怎么也不敢轻易动她。 而且……这容暮的成长和不同,简直是太明显了。 两人这一来一往,他竟然没有争到半点好处! “……” 容暮把应庭的不满看在眼里,敛了敛眸子,美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应叔叔,我这是刚回帝京,还不太适应国内的环境,要是多有得罪之处,请您不要见怪。” “……” 放屁的不见怪。 如今话说在这里,他要是再计较,岂不是显得他堂堂应家掌权者没有气量? 好……实在是好! 应庭脸上没露出一点不适,清了清喉咙,“没关系……” “那就好。” 没等到说完,容暮就欠了欠身。 “刚才有客人在找我,我就不跟您多说了,希望您能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 捏着空酒杯走开的女子进入了人群,离应庭越来越远。 应庭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最后骂了句什么,被隐没在了大厅的音乐里。 容暮先去换了条合适的长裙,然后去大厅里虚晃了一圈,陪笑了半天,总算找了个时间离开。 走到那阴暗无人的角落中,她边揉着额头,边吐出一口深埋在胸口多时的郁气。 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地官宣她的身份,顺利地在应庭面前显露了她的今时不同往日,出了一口气,顺利地见到了……他。 她早就知道,今天一定会见到他。 即便他用了两年的时间,都还没爬上应家掌权人的位置,她依旧相信,今天这个场合,他一定会来。 只是……知道归知道,当她真正见到他时,她才发现,她远不能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一点波澜都没有。 容暮有点烦躁,端着刚在大厅里接过的酒喝了一口,也许是喝得太急,这一口呛进了她的鼻子里,顿时涨红了脸,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啊!谁?” 一声女人的尖叫传来,容暮连着咳嗽,抬手挡在鼻前,止住了声音。 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着,像是衣料摩擦的声响。 “……” 联想到刚才那一声娇俏的叫声,容暮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其他事情上。 她似乎……总是遇到这样的事。 容暮想起了什么,眉头皱起,正打算说声“抱歉”,然后离开。 可她仔细一想,今天是她的主场,这样的事发生在这儿,如果被人看到,不仅这里面的两人会没了脸面,连带着她和容家都会失了面子。 第479章 你说谁? 于是,容暮硬生生地止住准备离开的脚步,盯着黑暗处的两人。 “……” 那女人从暗处出来,头发有些乱,姿色还将就,只是表情……着实难看。 尤其是在看到容暮之后,那表情简直是精彩。 “容……容小姐?” 容暮眨了眨眼睛,没有接她的话。 她看向角落里露出的一个衣角,大概是她探寻的视线尤其灼人,那抹高大的身影居然僵了僵。 那个女人察觉到了,眼睛往他这边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觉得好笑。 “……” 而后,她往旁边挪了挪。 离角落里那个男人远了些。 再看一眼,又远了些。 容暮:“……” 什么狗男人,做这种事被人抓住了,竟然让对方走远些,好撇清关系? 顿时,容暮对那没露面的男人没了一点儿好感。 “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的雅兴。” 温和中自带淡漠的声线响起,辨识度太高,一下子就让人知道她是谁。 “……” “二位如果是情难自制,容暮可以理解,不过,在这样的环境里……属实不是坦诚心意的好地方,万一被其他人看见,不免要生出一则笑话来。”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也没什么威慑力,但就是让人莫名羞愧。 那女孩子的手一直死死地搅在一起,头都快埋进地上的缝里,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看容暮。 “容暮有一个不错的提议,两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以我的名义,为两位在楼上开个套房,这样……我们双方都不会太过尴尬,二位觉得如何?” 她的确是在认真处理事情。 态度温和,似乎对于处理这样的事得心应手,毫不含糊。 “……” 女人哆哆嗦嗦,趁着容暮说话时,抬眸偷偷看了男人一眼,而后,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太久没说话,容暮也等不了了。 她稍微走近了两步,才发现那女子全身都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害怕到了极致。 容暮隐隐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女子像是被她的声音惊住,猛地抬头,看见容暮的靠近时,立刻又把头埋了下去,身体往下弯得更厉害了。 “没……没事!” “……” 容暮微微弯腰,缓缓前进了两步,疑惑的眼神看向内里的男人。 “真的……没事吗?” “不用!什么都不用!” 女人突然站直了身体,往容暮面前走了两步,这下意识的动作让容暮停住了脚步。 所以,这个女人还想护着那个男人? 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作为局外人也管不着。 容暮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那女人就冲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边弯着腰,边对她说道,“对不起,容小姐!让您误会我的举动,我感到非常抱歉!我……我们其实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来找一下应少,想探讨一下……呃!” 容暮捏着杯子的手突然收紧,像是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话。 第一个瞬间,容暮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谁?” 先是疑惑和震惊,而后,是渗透到骨子里的冷。 “应少?” 第480章 脚环呢? 一声相当重的呼气声,表示此人如今这一刻有多无奈。 应朝寒侧着身体,整个人都压着厚重的窗帘,跟趴在墙上没什么两样。 他原本以为可以躲过的。 妈的。 这个女人真是他妈的想死! 想来勾引他就算了,竟然被容暮逮住! 他妈被逮住就算了,她竟然不打自招! 亏得他刚才用眼神说了一万遍,她要是敢说是他就死定了,结果…… 艹。 应朝寒低咒了一声,在容暮长久的沉默中终于绷不住了。 他轻咳了一声,从暗处走了出去。 只一眼,他就看清了那边站着女人的样子。 她穿着一条暗红色的吊带长裙,长发微卷,眉眼动人,那抹冷漠从整个脸部的轮廓表现出来,让人后脊发凉。 裙摆盖住她的整个小腿,只露出纤细的脚踝,光洁的脚腕处,什么都没有。 “……” 应朝寒的眼睛被什么刺了一下,心脏猛地收缩。 然后,容暮的声音再次传来。 “真的是你啊。” 她唇角含着笑,眼中却夹着无限的冷嘲,蔓延过空气,冷不丁地入了应朝寒的眼。 他眼眸发黑,沉默不语。 气氛冷凝而尴尬,还有几分可怕的诡异。 女人直起身体,看了看应朝寒,又看了看容暮,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无比,她无法理解,只觉得恐惧。 于是再次弯下腰来道歉,没得到两人的回复,匆匆离开了现场。 “……” 女人逃离的身子掠过容暮,她冰凉的眼阖了阖,发出一声轻笑。 “应少兴致不错,不过来错了地方。” 容暮直直地看着男人,唇角的笑掩下,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觉得她好像十分气愤。 “下次记得藏好了,别找这种容易让人发现的地儿。” 说完,她转身就走。 那无波无澜的神情瞬间变化,捏着酒杯的手差点把杯子扔到了地上。 她整个人都在抖。 所以,她只能逃开。 只是显然,这样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成功逃脱的。 容暮穿着高跟鞋,走得再快也没有他的脚步快。 他沉稳急促的步子追过来,她下意识地加快步伐,不想被他抓住,可天不遂她愿,在她还没起步开始跑之前,那裹挟着滚烫温度的大手抓上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容暮扑进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味道进了鼻间,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涩了,而后,她又觉得闻到了其他不属于他的香味,整个人突生抗拒。 她的双手撑在他胸膛之上,妄图想离开他的怀抱,应朝寒二话不说,扭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刚才那个角落里走。 “!” 容暮察觉到他的意图,心里抗拒到了极致。 “应少,放开我!” “别逼我叫人!” “放手,你听到没有?” 砰—— 她略带克制的叫喊被后背的疼痛止住,“嘶……” 此刻,他附在她身前,双手揪着她的手腕,压在她脑袋两侧。 男人的脸堵在她眼前,神情讳莫如深,眼睛似乎微微泛红。 “……” 容暮咬了咬牙,躲开他的目光,双腿正要挣扎,被他立刻压紧。 而后,他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字一句,响在她耳边。 “你、的、脚、环呢?” 第481章 不想要了 容暮的身子整个笼在他高大的身躯之下,所以她的一点颤动他都能感觉到。 “……” 此刻,她侧脸对着其它地方,浑身僵硬,下颌绷紧,红透了的唇也被咬住了。 应朝寒看得心口一震,还是追问道,“脚环呢?在哪儿?” 半响,容暮掀动眼睫,冷到极点的眼睛对上他的,被咬后的唇上有个明显凹下去的印子。 “扔了。” 一瞬间,他觉得他冷到了骨子里。 他的大手松了一秒,然后突然又掐紧,紧到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捏碎。 “为什么?!” 容暮的脸色很淡,在暗色中显得很是苍白。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急躁的他,眼神逐渐变得缥缈,神思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想要了。” “……” 容暮掀起眼皮,眸色很淡,看向隐晦在阴影里的脸,“你能先放开我吗?” 她的语气挺淡,还有些明显的冷漠。 应朝寒的眼眶瞪得通红,手下的劲儿一点也没收,反而握得更紧了。 “为什么要打开?嗯?” 他的脸逼近了她的,眼神灼灼,像是充斥着无数火焰,妄图把她点燃。 “容暮,你怎么把它打开的,你告诉我!” 面对这样的他,容暮反而冷静得很,连一颗心都跟着静了。 “你知道,它于我而言,是束缚。我要成为现在的我,当然要跟过去再见……你不是早就该知道的吗?” 他不仅早该知道,而且明白她如今这样,是他当初一手促成。 可他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远离他身边,待他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他若是能活着站在她面前,他就能让她回来。 “我不知道……” 应朝寒咬着牙否认。 “你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容暮扬了扬下巴,眉梢染上一点淡漠的笑意。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是希望我成为现在这样的。” 独立、强大、无坚不摧。 没有任何负面情绪,比如卑微,比如懦弱。 “应朝寒,我做到了。” 她不怕死地往前凑了几分,两个人的鼻尖快贴到一起,温热的呼吸相融。 “你满意吗?” 对站在他面前的她,心里可否觉得满意? 她的声调不高,其实仔细一听,还有些慵懒滋味,可是,应朝寒偏偏听出了她的咄咄逼人。 他如何能满意? 他能满意什么? 应朝寒紧紧地盯着她,她挨他挨得这么近,近到他再往前一分,就能吻上他梦了无数次的红唇,可他却觉得没由来的冷。 “阿时,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当初让你离……” “别这样叫我!” 容暮眯了眯眼,冷着声音打断他。 她化着精致眼妆的眼中冷光乍现,锐利得找不到过去的她的一点痕迹。 “现在的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 “……” 他的喉咙滚动了几下,被她看得心慌,压着她的身躯退开,“……好,我不叫。” 被他钳制了半天的手终于被放下,容暮的手腕已经麻木,那皮肤上被他握过的滚烫温度让她刚刚摸到,就立刻松开。 “应少,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就长话短说了。” 第482章 感谢他当年阻止了她 容暮的后背倚靠着墙壁,态度不好不坏,让人拿捏不准她此时此刻的心境是什么样的。 应朝寒紧了紧双拳,身体绷成一条直线,从他微微颤抖的手可以看出他的紧张。 “关于那些过去,你我也算共同经历了一番风雨,虽然在这途中,你因为自己的原因放开了我……” “不是!” 应朝寒又怒又气,红着眼反驳。 “你明明知道……阿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是知道的。 “是,我是知道。” 相比于他的激动,容暮显得冷淡很多,也理智很多。 “……” 应朝寒喘着气,她的冷静让他没由来的慌乱。 他上前,想拉住她的手,“你既然知道,那你就明白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你永远离开,我……” “所以呢?” 容暮反问,躲开了他的手。 “你怕我被你父亲再一次抓住,怕他以后还会伤害我,所以就能拿着这样的理由、不顾我的意愿,逼着我走?现在你快要成功了,你的目的能达成了,然后我就得乖乖听话,回到你身边?” 他的意图,他的解释,她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容暮只觉得好笑。 心口升腾起的,还有悲凉和不甘心。 “我是你的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应朝寒被她的反问逼得彻底失去理智,整个人都抖得不成样子。 如果她是同他大吵一架,或许他还觉得一切都不难,可是,她以这样冷淡而嘲弄的态度面对过去的一切,他……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时,你明白我的初衷,你不能这样怀疑我……” 他当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他让她走,从来不是因为他在进行的计划,不是因为他想复仇,是因为他知道那时候,他已经深陷其中。 他不能拉着她下水。 她很有可能会被应庭和慕泫光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害死! 他护不住她,救不了她,帮不了她! 除了让她远离,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一直以为他没错,至少这样,她如今已经能完好地站在他面前。 这……比一切都重要。 她……比他的命还重啊! “你不能这样揣测我,不能这么扭曲我的意思……” 男人略带无措的声音响着,容暮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样无助地说话,心尖微微发疼。 她闭上眼睛,整顿好那紊乱的呼吸,复而睁眼,说了句“抱歉”。 应朝寒愣愣地看着她,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 “应朝寒,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也知道……你做那个决定是因为我,我不该怀疑你当初对我的感情,而现在的我也不该去亵渎当初的自己。” 她抬眸,眸底微凉。 “你我所站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待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样。我很抱歉……曾经那样为爱莽撞,不计后果,我也要感谢你当年即使阻止了我,否则,我很可能真的会为了你不顾一切……” 不顾容南浦,不记得时澜的仇,忘记背后的容家和容氏…… “……” 她语调平平,甚至说得上是平和,可听在应朝寒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随着她的话语,他的心跳动的频率越来越低,心跳越来越慢…… 第483章 做人不要太自私 容暮低低地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当年的自己,“年纪太少,经历太少,总以为爱一个人能爱一辈子……后来出去之后,我才发现,一切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应朝寒被她说的话逼得忍无可忍,她一会儿感谢,一会儿怨愤,一会儿又说一切都不是事。 她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容暮睨了他一眼,看着他明知她的意思却要故意装作不知的模样,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我想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这样,你和我都很好。 我按照你所想的方向走着,甚至比你想象中过得更好,你应该也很欣慰了……至于现在,我谢谢你过去放过了我,为我谋了一个更好的选择,我也早就说服自己,不去计较那些伤害……不要再恨你。” 容暮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摆出一个亮眼的笑容。 “所以,应朝寒,我希望你我各归各路,往后互不相干……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不可能!” 男人突然暴走,怒声喊了一句,把容暮惊了一下,眼睛往外看了看。 还好,没有人过来。 她的担忧,应朝寒看在眼里。 放在她说这些话之前,他一定比她还担心他们这样被别人看见,因为她今天才以容家继承人的身份面世。 可是,她刚刚说了那些话,他什么心情都没了,什么都顾不上。 满心的慌乱和担忧让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他再次抬起手肘,狠狠压向她,语气十分不好,“容暮,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生气就叫她本名。 然而,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在意他是否真的生气。 “不可能。” 她模仿他的语气,像是诚心要跟他过不去。 “你再说一遍!” 容暮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不可能,你和我,往后都不可能……” 应朝寒气急了,心更是慌到极点,那一瞬间没经过脑子,更没想过后果,压着她便要吻上去。 他只想堵住她的嘴。 不要再听她说一句诛他心的话。 容暮对他这一套早早有了防备,在他压过来时,抬起手臂,稳稳掐住他凑过来的下巴,眼神一凛,下手狠厉。 “咔——” 一声细碎的声响,伴随着突兀的疼痛,袭上了应朝寒的整个下脸部。 “……” 他对她的动作猝不及防,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容暮更是趁着他震惊之时,从他身边离开,迅速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应朝寒就那么看着她,眼底的惊讶逐渐变成惊艳,薄唇不正常地张着,下颌的整个弧度也不太对。 容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是的。 她把他的下巴给卸了。 她出国这两年,学的东西不少,她要告诉他,他不该小看她! “应朝寒,做人真的不要太自私。” 容暮说这话时,眼神真真切切地冷了许多,是对他刚才那番举动的厌恶和反感。 “你当初也不过是以保护的借口,忽略掉我真正想要的,顺便……在你父亲给我的伤口上,再撒了一把盐而已……” 没人知道,她当众被应庭鞭打的时候,她有多耻辱。 也没人知道,当她被打得快死却还眼巴巴地看着他时,她有多希望他能为她说话,哪怕一句。 第484章 旧伤疤 更没人知道,她在经历了那场灾难和失望之后,他把她推开的这个举动,让她即使远离此地两年,依旧无法抹平那时所承受的伤害。 是。 他是伟大了,他是对的,他全是为了她! 可她呢? 她被慕泫光抓走,被应庭逮住,被迫承受的那些痛苦和伤害,难道不是因为他吗? 从始至终,为了爱他,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心甘情愿,她不顾一切,她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她连死都没怕过! 可是,他就为了她所谓的安全,全然不顾她的爱,逼迫她放弃他……逼迫她去接受没有他的将来……逼迫她一个人去走剩下的路…… 所幸,她熬过来了。 这两年,再难熬,她都熬过来了。 “应朝寒,我劝过自己一万句,真的……我劝我自己不要恨你,我也在努力去做,但请你保持你和我之间最后的那点情分,看在过去的份上,给我一点尊严,也给你自己留点脸面。”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 她说了那样多,应朝寒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她承认那些过去,却不想再跟他有半点关系。 可是,怎么可以呢? 他能坚持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她还活着,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她不在他身边。 她是他黑透了的心上最后一片红色。 她是他黑暗的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光。 她不能这样放弃他的。 “阿时,对不起……” 应朝寒抬手顶了一下下颌,那一声“咔——”的声音刚响,他就拉住她欲离开的身体。 容暮的情绪几近崩溃,没等到他道歉的话说下去,反手一巴掌狠狠甩上他的脸。 “啪……” 她几乎用了全力,打完之后,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栗,抖得像个筛子似的。 她眼看着他的侧脸变红了,然后,她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应朝寒,你别再逼我了!” 容暮打开他抓着她的手,怨恨的光从眼里射出,一点都没掩饰。 “是你放弃了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是你违背了你当初给我的承诺!不是我对不起你!” “……” “所以,我希望这是我们重逢后第一次谈这些事,也是最后一次!该说的话我都说的很清楚了,你如今也没有替你母亲报仇,我也还没有找到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我们都有各自的目的和以后的路要走,就不要再搅到一块去了行吗?” “放过我,别再来招惹我。” 说完这句,容暮没有半分留恋,转身离开。 那男人没有再追上来,容暮咬住唇,眼里有了些许水光。 突然,他无力地说了一句话。 “容暮,你让我放过你,可谁又来放过我呢?” 他的声音太过于悲怆,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齐齐向容暮涌来。 手指甲陷进肉里,容暮背对着他,回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而后,留给他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 男人如同雕塑,静默地站立了很久。 半响,他抬起手来,手心里血色外翻,鲜血淋漓。 那片血色之下,是一块被划破过无数次的旧伤疤。 第485章 不想再应付任何人 容暮从暗处出来时,整个人的情绪几近崩溃。 她走进那人来人往的大厅,像撞进人堆里,无法移动。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偶尔有人经过,同她讲话,她回了几句后,旁人也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于是悻悻地离开。 “……” 视线从大厅扫过,恍惚间,落进某个人的眼睛里。 慕泫光看着容暮,好像已经很久很久。 其实,从她最初出现在这个大厅时,她和应庭谈话、离开,走近某人所在的地方,再出来,从始至终,他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她的挣扎,她的悲伤,他也看得最清楚不过。 慕泫光敛了敛眸色,心口复杂难言。 他正准备走上前,同她说几句话,那穿着华贵裙子的女人已然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转身离去。 “……” 一抹黯淡的光从他眸子滑过,而后消失不见。 晚间,容暮去医院看望了容延之后,被他轰着回了容家。 洗完澡之后,她的头发半干,坐在床上,拿过一旁的电脑,处理掉几个文件,才不紧不慢地拿着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做完这些,已经是凌晨十二点。 经过今天的所有变故后,她终于有时间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容暮瘫在床上,闭上眼睛。 晚上的一幕幕如同电影,他受伤的神情很隐忍,他的每一句话都很隐忍,她一眼就看得出。 可她也知道,他不觉得他当初做错了。 他的道歉,于如今的她而言,什么用都没有。 所以,还是那句,如他所愿。 她转过身体,曲起双膝,手臂环了上去。 她知道,出来的时候,她还遇到了一个熟人。 慕泫光。 她看见他了。 隔着那么远,她迷蒙间,依稀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也察觉到他想接近她的心思。 只是,刚刚面对过应朝寒的她,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去应对任何一个人。 一个应朝寒,真的够了。 往后,她只希望跟他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再扯上任何关系。 让她清净、理智地往下走。 翌日。 容暮拎着一大早起来炖好的乌鸡人参汤,带了几件容延的换洗衣物,来了医院。 门口守着人,见她过来要打招呼,被容暮制止。 她刚才在楼下,好像看到了容家车库里属于容湘的那辆车。 容暮站在门口,挨近了门,果然听见某些她不想听到的人的声音。 “父亲,您放宽心,家里和公司都没事,现在您最重要的是好好修养身体,千万别动气……” 傅子蓉的声音带着些许讨好,听上去好像只是单纯地在关心老人,可在容暮听来,一下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 容暮没什么犹豫,推开了门,打断了傅子蓉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她一进来,病房里的三人齐齐望了过来。 “……” 傅子蓉没有说话,容湘本还想说什么,被傅子蓉压着手,她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想起了某些话,略显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儿奇怪的表情,最后什么也没说。 倒是容延看到她来了,问了一句,“来了啊。” “嗯。” 第486章 要面子 容暮拎着手上的东西,走到病床边,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给看护人,拧着保温盒的盖子问道,“好些了吗?” 容延扬了扬眉,“我跟你说过,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实在不想待在医院里,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两腿一蹬,离开人世。 容暮头也没抬,捧着那保温盒,把参汤倒在碗里,香味溢出,让容延侧目,多看了几眼。 “不知道昨天晚上咳得快死的人是谁……” 容延本来还在馋她手下倒腾着的浓汤,她这话一出,他肯定不高兴了。 傅子蓉和容湘还在,她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了? “丫头,你会不会说话?就想着咒我死,好早点继承容家?” 不提继承容家还好,这一说,傅子蓉就不乐意了。 她冷眼瞅着容暮,不等她回答便说道,“容暮啊,爷爷现在年纪是大了些,有点小毛病是正常的,但身体可还好着呢,你可不能因为这点小毛病,就早早惦记上继承容家的事。” “……” 容暮端着碗的手顿住,寡淡的目光挑起,落在傅子蓉身上。 盯了几秒后,又移回容延脸上。 “你的身体怎么样,你自己清楚,我可以现在就让人给你办理出院,但是回去后是有什么事,记得千万别赖在我身上……” “容暮,你怎么跟父亲说话的?” 她把傅子蓉忽略得彻底,傅子蓉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了。 “容家在父亲手上这么多年,父亲可不是那种会错怪旁人的人,这身体有了毛病,自然是要养的,你这话是急着要把父亲赶出院啊……” 容暮昨天应付了那么多事,晚上本睡得晚,而且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心气烦躁。 这来看望一下老人,傅子蓉就像只疯狗一样,次次扭曲她的意思,把她对老人家的关心扭曲成不怀好意。 换做平时,她不愿意和她计较,毕竟她从容湘手里抢走了继承人的位置,傅子蓉不满意她、对她心存怨恨,她完全可以理解。只是,今天这血口喷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压根儿就没有那个意思! 许是休息得真的不好,容暮觉得自己额角突突地乱跳着,心跳也急促了不少,整个人浮躁得容延都感觉出来了。 “咳……” 容延咳了一声,打断了傅子蓉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容暮一眼,“行了,汤给我端过来,别摆脸色。” 容暮垂着眸,看了他一眼,容延觉得这妮子的眼神有点冷,眼睛转着转着就要移开,生怕她真不给他面子。 然后,那碗香味四溢的汤就挨到了他嘴边儿上。 而且,还是双手。 “……” 容延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低着声说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容暮不说话,捏着勺子,一勺一勺地伺候起老人来。 “太烫了,你就不能吹吹?想烫死我吗?” “我说你能不能别拉着个脸?小姑娘家的,丑得嫁不出去!” “容暮,你对老人能不能温柔一点?啊!” 第487章 希望他长命百岁 “……” 从头到尾,老人嘴里除了参汤,就是嫌弃容暮的话语。 容暮则话都不说一句,表面上看着冷漠,实际上却是什么都顺着老人的话来。 傅子蓉在旁边看着,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容延和容暮的关系会融洽到这一步! 早知如此,她当初死也不应该让容暮进容家的门! 不然,她和湘儿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的湘儿,这么天真烂漫,从商的资质平平,她就知道她斗不过容暮那个贱蹄子! 这下真是……继承人的位置也被抢了,容延眼里心里也只有容暮父女两人,她这一家子人,在容家看似灯光,实则没有一点地位和尊严! 想到这里,傅子蓉对容暮的恨几乎又攀升了一个档次,她看着那爷孙两人的默契互动,心中仇恨的种子再次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 容湘看着自己母亲咬牙切齿的模样,再看向病床那边的两人,眼睛剧烈地闪了闪,而后低下了头。 傅子蓉和容湘没呆多久就走了,两人走了之后,容延看着容暮,想了想,还是下了命令,“往后我死了,你做了容家之主,对你大伯一家也要多加照顾,不要苛待,湘儿……性子不像她母亲,什么都好,就是不是做商人的料。以后,你记得也替她谋一门好的婚事,如果她有自己喜欢的,你帮着把把关,别让她被人骗了…” “这些事,您留着自己去做吧。” 容暮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语气淡淡。 “我要学习,没空帮你管容家内部的事,我也不想参与这些家族争斗,很烦人。” 她说的是实话,容延其实十分喜欢这个孙女这一点,对待他从来不会谄媚讨好,也不会跟他说着场面话来讨他欢心,虽然……嘴巴也挺毒的,毒得他大多数时候都心口痛。 容延板起了脸,教训起她来,“你将来要做容家的一家之主,这些事你早晚都要经历……我可给你说清楚了,如果你对你大伯一家都不好,我就是入了坟也要爬起来家法伺候你……” “我说你烦不烦?” 容暮拧着眉,不耐烦地抬眸看他。 “您天天念叨着死不死的,我想您这是活腻了是吗?行啊,您想死也成,死得利索点儿,记得写好遗书,找好律师,然后告诉我一声,我好早点为你谋后事……” “容暮丫头,你是想气死我……” “我不想。” 容暮打断他。 “我不想你死,相反……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她突然的严肃让容延愣住了神。 她……她刚才说什么? 容暮大概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抿了抿唇,然后道,“我并不是为了容家继承人的位置和财产才做这些,您眼睛亮着,看得清我是怎么想的,不需要我多说……” “……” 容暮顿了顿,“我的确因为我母亲的事恨过你,但那只是一时之气,我母亲的死……你脱不了干系,但我知道,你也不是真的想置我母亲于死地,所以……我也不会真的恨你。” 第488章 浑身都是刺 “爷爷,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在这个世上,看着容家几世太平,看着容家……家族兴旺。” “……” 不知何时,年轻女子的手握上了那双苍老如同枯槁的手掌,手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给他。 容延静默了半响,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的心口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给充满了,温暖的,热乎的,让他眼睛也热热的。 老人没说话,容暮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 容暮陪了容延一上午,中午吃了饭,在老人午睡过后,询问了医生他的情况。 当听到医生那句“情况恶化下去,撑不过半年”时,容暮着实觉得心疼。 走过医院的长廊,她脚步就像是漂浮着,整个人神思不清。 她跟这个老人真实相处的时间不长,他死板,苛刻,在她面前永远都是嘴硬的形象,可什么时候……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那种对于家人受到伤害而无力回天的悲痛,她真真切切地体验过。 如今,那股子感觉又有了重来的势头。 “……” 容暮只觉得心口闷痛,头也跟着痛了起来,恍惚地走到医院门口,在花坛边停了一会儿,埋着头缓解疼痛。 足足挨了五分钟,她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准备离开。 然而,路边停着的一辆车旁,那身姿清逸的男人就那么闯进了她的视线。 “……” 慕泫光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回了神,发现他的存在后,露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才从过去的一切中醒来。 她不离开,就那么看着他。 慕泫光敛了下目光,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才提起脚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她面前,离她不远不近。 “……” 两人静默了半天,还是容暮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慕少,好久不见。” 听她这样叫他,慕泫光的眼轻轻动了动,喉咙滑动,声音依旧动听。 “……好久不见。” 容暮不相信他出现在这里是偶然,于是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么久不见,找我有什么事?” “……” 她公事公办的语气,配上冷漠的表情,慕泫光愣了愣,“……没什么事。” 她的细眉明显地拧了拧,眼里带着防范,“哦?慕少难道要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是偶然?” “……” 容暮轻笑了一声,脸上没有多少真实的笑意,反而显得更加冷淡了。 “慕少向来目标明确,我想……你应该找我有事情才对。” “容暮。” 慕泫光紧了紧手心,目光深沉。 “我没有恶意……你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只是……” 只是想和你谈谈。 “呵。”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女人就又发出一声笑,他顿了顿,轻而易举就看出了她眼里的冷和厌烦。 “你如果是想关心我现在过得好不好,那我可以告诉你,我过得很好、很潇洒,这两年磨炼得还不错,应该不至于再任人摆布。如果,你是想再来问问我关于……我和应朝寒的事……” 容暮停了停,身上的怨怼和敌意更强烈了。 第489章 救命之恩,她不偿了 “那么……我也要告诉你,如今,我和他已经没了半点关系,你不用在我身上下任何功夫,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再跟你们应家的人周旋下去。” 她心情浮躁得厉害,根本不想跟他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慕泫光看出来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她留下来。 情急之下,他拉住了她的手。 “容暮……” 手上被钳制的感觉很明显,容暮定住脚步,转头看向他,眼里的冷淡已经不加掩饰。 “……” 她被拉住的那只手握成拳状,狠狠扭了两下,“慕少,我们不太熟,没必要这样拉拉扯扯,被人看到……我实在说不清。” 她现在的攻击性太强,性子向来温和的慕泫光也难免有点犯了难。 “容暮,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听我说两句话好吗?” 就两句。 基于她在容延那里受到了打击,心情本就不好,看到他,又让她想到过去某些忘不掉的画面,身上的疼痛似乎卷土重来。 容暮的额角突突跳着,心慌意乱,“慕泫光,你是救过我,于我而言是有救命之恩,我应该报答你……但是,两年前的事,我想你我都记得很清楚,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要跟你算账,而是想告诉你,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的救命之恩,如果要我拿命去偿,老实说……不可能。何况当初你把我交给应庭……” “我没有。” 慕泫光抿了抿苍白的唇,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让他的身体不太承受得住。 但他依旧不动,侧脸看着容暮,脆弱无依的样子让人很容易动恻隐之心。 “不是我把你交给他的。” 不是他。 “重要吗?” 容暮很严肃,显得挺冷酷,给人一种遥远的隔阂感。 “不管是不是你,事实都已经证明……我永远都不可能和你们再有任何关系。” “你的救命之恩,我真的还不了。” 慕泫光动了动眼睑,阳光从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过,产生了一种失落的错觉。 “我没有让你还。” “……” 男人捏紧了她的手腕,往下垂着眸,落在他抓着她的那只手上。 “容暮,在我和他们的战争里,从始至终,你都是受害者。我……因为我的自私,把你牵扯进这些纷争里,但我的确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为了走好自己的路,不得不牺牲很多人和事,我没有后悔过……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后悔过。只是,我想对你说声抱歉,但是我不后悔。” 他抱歉给她造成的那些伤害,却不后悔拿她当垫脚石、把她扯进那些事里? 容暮被气笑了,眼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笑了半天,最后只道,“你们果真自私。” 一样自私。 慕泫光依旧看着低处,不想看她的眼睛,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容暮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牺牲别人在你们这样的人眼里……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第490章 你们在干什么?! 她停止了笑,语句尖锐。 “你们都会玩,只是我那时候太弱了,玩不过你们……而现在,你们也别再玩我了,我很忙,没时间陪你……” “……” 容暮睨了一眼他,喊了一句,“放手。” “容暮……” 慕泫光还想说什么,被一句男声厉声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容暮和慕泫光都愣了一下,她转身就看见那气冲冲的男人,冷着眉眼向他们走来。 “应哥,你等等……” 陆邡边喊着,边跟着他小跑。 很显然,他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他想到今天早上,他去公寓找到应朝寒时,他那满地的酒瓶和手上早就干涸的血迹,把他人差点惊没了。 他知道应朝寒去了容家酒会,也知道这两年来从来不去参加这些宴会的应朝寒为什么突然会去那里,无非是因为……容暮回来了。 对于两年前的事,陆邡当时还躺在医院,没有亲眼所见那些事情,但他后来多少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他理解应朝寒把容暮推开的这一举动,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因为应哥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接下来还能护她安稳。 可以容小姐刚直倔强的性子,怎么会愿意离开他身边? 应朝寒用了什么办法让容暮离开的,陆邡猜不到。 等他好些时,才听说容暮回了帝京容家,马上就要去外国深造。 那天,他应哥湿着一身衣服归来,在房间里把自己关了一天一夜,喝了一地的酒瓶。 陪伴他的,只有满室的烟味。 再往后,应朝寒做事越来越激进,风格雷厉,再也没有一点儿人情味。 手底下的人都是战战兢兢,如今,这好不容易等到容暮回来,昨晚上又是那副模样。 他死活要拉着他那要废了的手来医院,应朝寒就冷着个脸,把他的话全当耳旁风。 最后,还是他搬出“容老住了院,容小姐今早已经过去看他了”这个理由,他才不声不响不抗拒地被他拉来了这家医院。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他应哥还特地戴了个口罩,坐在医院里左等右等,才等到容暮离开。 这刚出来,就被他们撞见这样一幕—— 容暮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表情,慕泫光那受伤的模样倒是看得清楚,最气人的是,他那只手……抓着容暮的手! 在陆邡回忆的时刻,应朝寒早已经站在了容暮和慕泫光两人的面前。 “……” 他从两人的脸上看过,露在外面的漆黑眼眸看向慕泫光紧攥着她的手腕,藏在口罩下的牙磨得咯咯作响。 三个人站在那里不动,活生生地把过往的病人给吓住了。 陆邡瞅着这剑拔弩张的架势,赶紧走了上去,“慕少……容小姐,您回来了啊。” 容暮不想理应朝寒是真的,但对陆邡确实没办法做到冷漠。 她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陆邡看了一眼身边的应朝寒,笑呵呵地道,“您怎么来医院了?是身体不好吗?” 容暮老实回答,“我来看我爷爷。” “哦,这样啊。” 第491章 要不要回去看看你母亲? 陆邡的脑子转得飞快,马上扭头问向了慕泫光,“慕少,您怎么也来医院了?是来检查身体吗?” “……” 慕泫光从这两人出现起,脸色便不是很好,陆邡问到他,他也并不理。 “呵呵。” 气氛有些诡异,陆邡心里骂着,脸上干巴巴地笑,“真是太巧了,我陪应哥过来包扎一下手,昨晚也不知道他怎么的,把手给伤了,流了好多血……” 说着,他还专门拉起应朝寒被包扎过的手,就差堵在容暮面前让她瞧仔细了。 他这动作什么意思,在场四个人都心照不宣。 “……” 可容暮并没有任何表示,敛着表情,沉默不语。 陆邡的眼角抽了抽,苦肉计……不管用啊。 应朝寒看了他一眼,像看傻子一样,然后,锐利的眼神又落在两人的手上。 “放开。” “啊?” 陆邡以为应朝寒在说他,猛地放开了他的手,谁知道应朝寒的声音更沉了,“老子让你放开!” “……” 陆邡一脸懵,转而看向容暮,才发现应朝寒一直在说他们俩…… 慕泫光动了动唇,看了看容暮,她面上冷淡,眼睛却是垂着向下,那方向…… 他沿着看了过去,心里了然,而后有些苦涩。 五指松开,容暮的手垂在了身侧。 应朝寒这才收了自己一身的戾气,看向慕泫光的眼神里满满的不善,“慕少今天这么闲,应庭交给你的事……都弄明白了?” 慕泫光眼神沉了沉,“父亲交代的事,我自然是完成了的……你呢,办好了吗?” “……” 应朝寒不应他上一句话,隔着口罩都能听见他嘲讽的笑声,“坑挖得不错,可惜了……害了自己。” 听到这里,慕泫光心神一凛,“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扬着下巴,眼神倨傲无比,身上的气势更是张狂得狠了,让慕泫光的脸色阴沉了不少。 恰好,他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慕泫光直觉这不会是个普通电话,没想到接听之后,他差点没稳住身形。 半响,他对着电话说了一句“知道了”,挂断之后,眼神冷得要杀死人。 “你干的?” 应朝寒还是笑,“你说呢,大哥?” “……” 慕泫光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心口那股怨气和怒火,吐了一口气,侧身向容暮。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你母亲。” “……” 容暮本没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慕泫光突然的一句话,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什么……” 旁边的视线太迫人,而事情又太过突然,他还想多跟她说两句都不行了。 于是,慕泫光柔和了眼角,语气也更平和,“那边我一直让人看守着,不会有问题,如果你想回去看看,随时联系我,我……” 联系个屁! 应朝寒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恨不得当场踹他一脚,让他赶紧滚。 可这事是关系到容暮的母亲,他再浑……也不敢再她面前做什么,何况她现在这么反感他。 第492章 送她回去 男人叽叽歪歪说了好几句,应朝寒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瞅着容暮是什么反应。 最后,容暮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他紧紧盯着她的唇,听到她说了一句“好”,心态差一点就炸了。 还好,慕泫光说完以后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他走了之后,陆邡“啊哈哈”地笑了两声,找了个借口也跟着跑了。 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容暮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出于礼貌还是说了一句,“应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阿时……” 他急得去拉她,也没顾手受没受伤,掐着她刚被捏过的手腕,就那么看着她。 容暮被他拉得顿住,眼睛看向他,撇到他身后偶尔走过的几个人,眉头皱起,整个人表现得很不耐烦。 “有什么事请说,麻烦先放开我,被别人看到了……对容家的影响不好。” 应朝寒咬了咬牙,“你别这么跟我说话……” 他心里渗得慌。 容暮斜着眼睨他,态度不高傲,也一点都不亲密,完全就是一副对待陌生人的模样。 “那我应该怎么跟应少说话?” 她反问,应朝寒也答不上来,心里烦躁得要死,就扭着这一句话,“就是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容暮眼里“你配吗”三个字太明显了,应朝寒只觉得心口挨了一下,闷痛着难受。 “……” 容暮看了看时间,完全不想跟他纠缠下去。 “我还有事,应少如果没有事情找我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走,忘了手还被抓着,走了两步又被扯了回来。 容暮冷着脸,“请你松手。” 应朝寒的脸部基本被口罩遮完了,但口罩下的俊脸已经是微微扭曲。 “……” 憋了半天,他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地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容暮直接拒绝。 “我开了车过来的,不劳烦应少了。” 应朝寒有点忍不住了,摩拳擦掌,心痒难耐,“阿时……” “别这么叫我。” 容暮冷了脸色,眼里有些许溢出来的厌恶和不耐。 “我说过了,请你不要一遍遍地想方设法去提那些过去,很烦……我也并不想听,你不停地提起,让我想起的……只是那些不堪而已。” “我不想听,不想回忆,你懂吗?” “……” 应朝寒说不出话,心口……是真他么的痛。 两年不见,她变得越发伶牙俐齿了。 他当然知道以前是他的做法伤害到了她,可她也明白他不是吗? 好吧。 她生气,他可以理解。 到了现在,他也还没有扳倒应庭,没有成为应家的最高掌权人,他依旧没办法让她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按他现在的处境,他还是应该把她划在自己的圈子之外的。 当初那么坚决,逼得她和他都死了一次,才达到他的目的,现在却在她回来之后,她一个冷漠的眼神、一句冷漠的话,都足以让他丢盔卸甲。 她在这里,他根本不可能压抑得住自己。 应朝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声音放柔了,生怕她再拒绝她似的,捏着她的手摆动了一下。 “我想送你回去。” 第493章 要我过来请你? “不了。” 容暮另外一只手抬起来,把他的手抚开。 “我自己回去。” 她又倔强,又冷漠,好像不把他刺伤就不罢休的样子。 应朝寒紧了紧手心,细微的痛感传来,那本包得好好的手心又渗出了血迹。 他没当一回事,挪动步子,挡住她要离开的路,容暮抬头,眼里淬了冰冷的霜。 “让我送你回去。”他知道她要拒绝,立刻重复,“只是送你回去,容暮,你这么介意做什么?” 容暮冷着嗓音,很不耐烦,“我不是介意,只是不想和你们应家有任何关系。” 男人嗤笑了一声,取下口罩,顶了顶后槽牙,往前走了一步,挨得她更近了。 容暮下意识地往后仰,却听到他道,“是怕应家,还是怕我?” “怕你?” 容暮觉得他的话很好笑,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来。 “应少说说看,我怕你什么?” “怕再爱上我。” “……” “或者……怕你自己还爱我。” 他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像一根细细的刺,扎进了容暮早就零碎不堪的心里。 那疼不重,却牵连着过去那些蚀骨毁心的痛楚,只动一下,就足以让她疼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 应朝寒看着她,黑眸直勾勾的,语气含着期待,“阿时,你是不是还爱我?” 女人掀动眼皮,冷得犹如十二月的寒冬,高冷彻骨。 “应朝寒,我不是傻子,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她永远都不可能再承受一次他的抛弃。 如果是那样,她宁可……再死一次。 “……” 应朝寒的眼光跟着沉了沉,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那般对峙着,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愿意就这件事上先低头。 无声硝烟,悄然弥漫。 到了最后,低头的还是成了他。 应朝寒轻轻扯了扯唇角,无奈着妥协,“好,我不跟你谈这些事了。” 免得让她更不高兴。 “谢谢。” 容暮面无表情。 应朝寒突然笑得很灿烂,仔细一看,那股子邪肆的劲儿起来了,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那种。 他往后退了两步,摸出一包烟,扯开,捏着烟头,塞进薄唇之间。 “叮——” 打火机燃起,蓝色的火焰冒着,而后把烟点燃,白色雾气袅绕。 隔着烟雾,容暮拧着眉头,对他这样的行为没有半分好感。 他耳边挂着口罩,夹着烟抽了一口,才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 说着,他单手夹着烟,扭头往外走,像是为她领路。 容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是一副没把他话听进去的样子。 走了几步,他停住,回身道,“要我过来请你?” “……” 容暮收紧了手心,不发一言。 他又是一笑,笑容在飘散的白雾中显得很痞很坏,让她有些恍惚。 “虽然我很想抱抱你,但是医院这么多人,你应该不会希望我这么做。” 容暮终于露出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平静的心境正在破裂开来。 “应朝寒……” 男人没被她这咬牙切齿的声音给吓住,只道,“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的。” 第494章 她会开车 为了她,他没什么做不出来。 包括伤害他自己。 “……” 容暮觉得自己快被他这股无赖劲儿给逼疯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之前还能冷着脸赶她走,现在又死皮赖脸地做这种事。 她不想去猜他这么做的理由,也不想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她只知道,她根本……就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 应朝寒没走,站在原地抽着烟,很有耐心,好似也知道她最终会如何选择。 等到他那支烟燃尽,那般静立了很久的女人才抬起步子,向他走来。 他不由地笑了,容暮在经过他身边时看也没看他,样子冷得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动手打他。 然而,她知道,她打不过他,也犟不过他,跟他周旋下去,不过是她自己找气受。 他要送是吗? 行啊,她就让他送。 送完了赶紧滚。 女人气冲冲的样子取悦到了应朝寒,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把烟头扔掉戴稳口罩,跟在她后面出去。 陆邡倚靠在车门上,等着应朝寒出来。 看到容暮的身影时,他着实惊了一下。 这么快……就和好了? 应哥也太会哄女人了吧。 陆邡在心里这么想着,瞅着容暮过来,喊了声“容小姐”,笑得谄媚极了,替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容暮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的冷冻得他心都颤了一下。 他……他这是看错了?容暮怎么会有这种吓人的表情? 没等他想明白,容暮身后的男人按住车门,砰的一声,那后座的车门就关上了。 陆邡看着差点被车门压到的手,“……” 顿了一下,他才发现这两人不太对劲,直觉告诉他两人又吵架了,他踌躇着道,“应哥……” 应朝寒睨着他,没有太多感情地道,“我送她回去,你自己滚吧。” 陆邡:“???” 应朝寒再没多看他一眼,替容暮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说话声音柔了许多,“阿时,过来。” “……” 容暮没动,倒是陆邡有点儿受伤了,“应哥,你手伤着呢……” “让我给你们开车”的话没说出来,应朝寒斜了他一眼,那一眼就让他后脊发凉。 “不是……” 陆邡怂了怂,还是继续往下说。 “您这手都伤了多少次了,还怎么开车?而且……这还带着容小姐,万一出了什么事……” 应朝寒盯着他的眼神很不善,“她跟着我,我会让她有事?” “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我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不是。” 好吧。 陆邡知道了,他说什么都是错。 可他那手的确被他搞伤了很多次了,谁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两人争执间,突然插入一道女声。 “我会开车。” “……” 应朝寒顿住,看向面无表情的容暮。 容暮没理他,只是转过头对陆邡道,“我的车就在那边,你们不用送我。” “……” 完了。 陆邡的心咯噔一下,而后,一道冷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他突然挺直了腰,立刻回道,“不行!” 第495章 怕不怕一起死 容暮看着他,陆邡僵着笑脸,“容小姐,是这样的……呃…!我们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面,这几年都怪不容易的,送您回去是应该的,您就别推辞了。” 他这话颠三倒四,容暮倒也不拆穿他,逮着话里的重点,“好不容易?” “呃……” 陆邡感觉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视线也越来越冷了。 他尴尬地笑着,“是啊,您出国这两年,又从来没回来过,回了容家,我们见面难道不难得吗?” “……” 理由真烂。 容暮眨了眨眼,想到些什么,头有些痛。 她懒得去拆穿他这拙劣的借口,“叙旧随时都可以,不过我现在很急,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别啊。” 陆邡快哭出来了,就差上手抱住容暮的大腿,求她别走。 “容小姐……要不这样吧,您……开车带应哥回你家……” “?” 容暮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您不是会开车吗?您就开车和应哥一起回去,晚点我让人来接应哥,怎么样?” 陆邡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极了,而容暮却像看个怪物一样看他。 一个两个的,真是神经病。 容暮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用这么多此一举……” 应朝寒看着容暮又要拒绝,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冷冷地看着坏了他好事的陆邡,上前拉过容暮,二话不说,把她塞进副驾驶座,顺便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砰的把门关上,不让她有一丝反悔的余地。 容暮:“……” “应哥……” 陆邡担忧的声音响起,容暮没听到应朝寒说话,就听到一声小声的闷响,陆邡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也尤其明显。 容暮愣了愣,看着应朝寒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来。 “……” 他那样固执,也不知道究竟在坚持些什么。 容暮用力地抿了抿唇,心口复杂,只是没有多说,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车缓缓启动,开上正轨。 没了陆邡,二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回了最初的冷凝。 沉默了大概五分钟,应朝寒边看着路况,边注意着容暮。 她侧着脸望着窗外出神,眼里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如今已然站上了一座高山的巅峰,拥有了许多,强大了许多,只是,他却从她身上看出了孤独的距离感,让人望而生畏。 孤独的倔强,孤独的冷漠,孤独地站在容家继承人的位置上。 他从她脸上,再也看不出以前的一点开心和快乐。 应朝寒的心突然疼了起来,他见不得她这番模样,像一把尖刀,戳在他心上。 于是,他笑着打破寂静,柔声叫她,“阿时。” “……” 容暮从某些回忆中醒来,动作愣了一下,对他的叫喊没表示回应。 她说过几十遍,不要这样叫她,可是他不听,而事实上……她也管不了他。 随他乐意吧,她守住自己就好了。 “我手伤成这样开车,你怕不怕?” 容暮没看他,语气又懒又冷漠,“怕什么?” “怕不怕跟我一起死?” 第496章 停下 容暮的眼皮跳了跳,魅人的眼斜着看向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取下口罩,露出那张熟悉的俊脸。 “我不会死。” 她还有心愿没完成,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 对于她这样的笃定,应朝寒没否认,他舔了舔唇角,勾着唇邪邪笑着,张狂无比。 “是吗?” “怎么?” 大概是心里对他的怨气没法出,容暮一开口就是怼他。 “爱而不得,就想同归于尽?”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的应朝寒顿了两秒,然后突然笑了,笑声爽朗得一点儿都不像他。 容暮后知后觉,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脸色难看极了。 呸。 她这说的什么话? “你知道就好。” 好像嫌她还不够窘迫,应朝寒笑停之后,眼睛看着前方,话是对着她说的。 “我舍不得你死,我也不想死,我还得留着命陪你……” “闭嘴。” 没等他说完,容暮黑着脸打断他。 正巧,两人说话时,绿灯骤停,隔了三秒,红灯亮起。 一切有些突然,应朝寒的手又伤了,所以踩刹车踩得急了,差点撞上前面车的车屁股。 两人被惯性一甩,往前面冲了冲,被安全带扯了回来。 应朝寒脸色一凛,看向经过惊魂未定的容暮,确保她没事后,感觉相当不好。 打脸。 打得特别响。 容暮一只手捂着胸口,看了看前面,又转过头来看他。 半响,她来了一句,“应先生,说话不算话,你可是打脸最快的人之一啊。” “……” “你想死我不拦着,但是别拉着我垫背,我不乐意。” 被容暮这么一番嘲讽,本就觉得尴尬的应朝寒这下更不爽了。 他憋了好久,“……意外。” 应朝寒抬头看她,声音低低的,有些惑人,“真的是意外。” 容暮挑了挑眉,对他的话不甚在意。 等着红灯跳成绿灯以后,车开了出去。 应朝寒的余光扫着容暮,绑着绷带的那只手往下放了放,他瞟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抓紧了方向盘。 “靠边停下。” 身边的容暮突然出了声。 应朝寒没说话,容暮又道,“我说让你停下,听不见吗?” 说实话,她的声音挺冷的,是他许久未曾听到过的那种冷漠。 出了刚才的事,他心里有点烦躁,倒也不太想理她,可听到她这话,他又做不到不理她。 “……” 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停靠在路边上。 容暮二话不说,解开安全带,按了一下车上的某个按钮,推开车门出去。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太熟练,应朝寒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甩上了副驾驶的车门。 “……” 终于受不了他,要离开了? 应朝寒急了,伸手去解安全带,手疼着,不太利索,只能眼睛跟着她的动作转着。 而后,容暮绕到车头,附身察看了一番,走到了他的车门外,把门拉开。 她看着他,“下来。” “……” 纵使他经历过无数大场面,这次也被她这番操作给搞迷糊了。 容暮瞅着位置上发呆的男人,视线不耐,转着转着就落在他的手上。 他微微握着拳,绷带有些乱了,手心处的血色浅淡,却足够扎眼。 第497章 她很惜命 容暮不想再同他说什么,冷着脸拉他的手臂,他对她没有防范,真被她拉得侧了侧身体,等他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时,身体已经出于本能地给她让了位置。 “……” 应朝寒站在车门旁边,看着容暮目视前方,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后命令他:“站着干嘛,上车。” “哦。” 男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呆愣愣的,绕过车头上了车。 等他坐好之后,车慢慢驶上正轨。 车速由慢到快,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短短几分钟,容暮就知道怎么开这辆车,虽说没什么特别,但应朝寒却在这一刻发现,她跟过去的她已经相去甚远。 或许不全是如此。 过去的容暮应该也是独立而坚强的,只是因为他在身边,所以才让自己放心地依赖他,没有强迫自己去做些什么,旁人也就看不到她的努力和天分。 去了国外两年,她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偶尔还需要她去照顾一下从小当成金枝玉叶养大的容湘。 她被逼着,然后无奈地长大。 被强迫着孤独而独立地活下去。 应朝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喉咙里有种苦涩的味道窜了上来。 他侧着脸,看着她美丽的侧影,睫毛纤长,侧颜清丽,透着疏离。 “……阿时。” “……” 容暮不晓得他刚才想了些什么,对他这说话的低沉语气没有太大的反应。 应朝寒凝着她,“为什么要替我开车?” 容暮像被什么击中心脏,阖了阖眼睛,抓着方向盘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怕我出意外……死了?” 容暮现在连嘲讽都不屑了,很冷漠,也很诚恳地回答,“我是怕我被你害死。” “我们死在一起不也挺不错的吗?” 应朝寒一改刚才在车上的口风,声音辨不出真假。 “有你陪着,我不怕死。” “我怕。” 容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应朝寒挑了挑眉,“阿时变得这么惜命了么?” 容暮扭过头,眼睛里的情绪轻轻涌动着,而后转了过去,说这话的语气云淡风轻。 “我要是不惜命,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见到活着的我?” 她向来都很惜命的。 在她以为她母亲报仇的心愿之下,她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是因为遇见他之后,她才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某些东西。 是的。 过去的容暮,愿意为了她爱着的应朝寒不顾惜性命。 可现在,她已经不爱了,当然就没有了不惜命的理由。 容暮的话是脱口而出,可这话却在应朝寒的心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的心猛地一痛,直觉告诉他,她的这句话背后有更为深刻的含义和故事。 “你什么意思?” 他突如其来的凛冽让整个车厢的气压低了很多,容暮这才突觉她刚才说了什么话,眼睛细微地闪了闪,“我说惜命是因为我不爱……” 你字没有说出来,应朝寒竟撑起身体,侧向她这边,容暮一惊,极快地打着方向盘,避开他的触碰。 第498章 他在讲笑话 巨大的摩擦声响起,车在路上晃悠了一下,然后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中间。 这条路在这个时间点上,没有多少车来,所以没有造成任何意外情况。 容暮看了一眼前视镜,悬着的心一落下来,心口那火就火速地窜了起来。 她扭过头,瞪着错愣的男人,“应朝寒,你想死就去死!我他妈又没拦着你,你整我是怎么回事?!你他妈就是有病!!!” “……” 突然的转变让应朝寒也有点意外了,尤其……是容暮现在的样子。 女人红着脸,嘴里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那双平日里清亮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他能清楚地看到他自己的影子。 她的脖子因为激动也跟着泛着薄红,双肩耸动,抬起手来指着他,破口大骂。 她这两天憋着的情绪太多了,生理上感觉到疲惫,心更是因为他累到了极致。 她曾经为了赶一份计划案,熬了两天两夜,累得一沾到床就睡了过去,可那时的累竟比不上她这两天的分毫。 她根本不想被他牵动情绪,她讨厌他,憎恶他,不想看见他,可他偏偏……非要在她眼前晃,把她的心绪搅得天翻地覆,得不到一点儿安宁。 “……我真是疯了才会让你送我回家!回个屁的家!” 容暮骂完最后一句,就要去解身上的安全带,准备离他远远的。 “阿时!” 应朝寒倾身,压住她躁动的身体,眼睛黑沉黑沉的,表情说不上是愉悦还是开心。 “我错了,是我的错!你别走,成吗?” “滚!” 容暮送了他一句脏话,应朝寒也不死心,反而心情挺好,笑着诱哄她。 “我真的错了,阿时!我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动你,我知道错了,你别走行不行?” 看着容暮根本不想管他,掐着他的手,想让他放手,应朝寒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他皱着眉,轻轻“嘶”了一声,果然,容暮挣扎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很想笑,可这情况又不允许他笑出来。 男人拉着个脸,看上去有些可怜和脆弱,他道,“我手疼……”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开不了车的,你走了,我会被人抓进警察局的。” “……” 容暮的火还盛着,冷笑道,“应少害怕被警察抓?你可别说这种笑话了……” “我说真的。” 应朝寒的表情很严肃,薄唇微微张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我不是什么天子,犯了错一定会被抓的。” “呵呵……” 神经病。 容暮只觉得他是在说笑,根本不想理他。 “不是不想和我上新闻吗?”应朝寒换了一种说法,“你要是再不把车开走,一会儿真有警察过来了,我们就回不了家了。” “……” 艹。 他说的话听上去没毛病,可又让人觉得极其不舒服。 我们回不了家? 那是她的“家”,行吗?! 容暮感觉自己再跟他耗下去,真的是在浪费生命和时间,她不应他的话,行动上倒是很理智,重新发动了车,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第499章 她在撒谎 两人总算相安无事地开到容宅附近,车刚停下,容暮就解开了安全带,一副要跳车的架势。 谁料到,应朝寒的动作比她更快。 她才刚解开带子,那人已经撑起身体,在她诧异的瞬间,双手压住她的肩膀,整个人附了上来。 “应朝寒!” 他停在她的上方,脸跟她的离得相当近。 “嗯?” 刻意压低的嗓音很是撩人,温热的呼吸抚过容暮的额头,让她忍不住颤了颤眼睫。 她被他压住的手动弹不得,只能扬起下巴,气势上一点儿都不输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 “……” 这话问到了应朝寒心里去了,他不动作,漆黑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是要看进她心里。 容暮不想被他这副模样迷惑了心神,于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他满含情感的眼睛。 他轻轻的话语掉进了她耳朵里。 “阿时,你还爱我。” 那一瞬间,心口破碎的疼痛再次传来,痛得容暮眼睛微缩,指甲陷进肉里。 那种疼痛,又来了。 那折磨了她将近一年的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因为那疼,当初差点要了她的命。 而如今,她绝不可能再让自己去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女人的身体抖得厉害,脸色几乎瞬间白了下去,在应朝寒刚察觉到这点时,容暮开口说话的语气冷得不能再冷。 “是我跟你说得不够清楚吗?” “……” 容暮咬着牙,带着明显的戾气和憎恨,“从昨晚见面开始,到现在,我哪一句话说得不够清楚?我说了,我不是以前的我,我也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你究竟懂不懂我的意思?” “……” 看着沉默的他,容暮宣泄着自己对他这种行为的不满和厌恶。 “我以为我和你能够委婉一点,把你和我的那些过去说开,然后把事情解决就好了,你我各不相干。你做你的应家少爷,我做我的容家小姐,各自去走各自的路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哈,是因为对我的愧疚,还是你觉得我还爱你?” 容暮觉得他实在太可笑了。 “应先生,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一点想法,如果这两天里,我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我只能说……是你逼我的,不是我自愿。” 所有的事,都不是出自她所愿。 所以,不算。 所有的事都不算数。 “撒谎。” 听她说了许久的应朝寒凝着她,语气听得出已经不太好了。 他重复道,“阿时,你在撒谎。” 容暮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凝重得眼里全是冰霜。 “你要我怎样证明,我说的这些不是在撒谎?” 她自己力证,不怕他相信。 附在她上方的男人不动,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颤动的喉结,以及绷紧的下颌。 应朝寒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一直坚持的信念终于开始动摇了。 她一开始是表现得很气愤,可他总觉得她是单纯地在生他的气,生两年前的气而已。 她生气,他不怕,他可以千般万般对她好,想尽千方百计把她哄回来。 第500章 应朝寒,我不爱你了 可是,他没想过一种可能。 如果,她是打定了主意,根本不打算再原谅他、再要他了,他……应该怎么办。 他长时间的安静让容暮感觉到了他心里的波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喊他,“应朝寒。” “……” 他看着她。 于是,那种痛楚就又来了。 容暮不受控制地绞紧了手心,死命地压抑住那将把她淹没的恐惧感,眼里没有一丝亮光。 “我不爱你了。” 男人浑身一震,垂着的发丝挡住了他的双眼。 容暮没有停,继续道,“现在,我真的……真的已经不爱你了,而且也不打算再爱上你,应朝寒,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比起之前她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刚才的怒火冲天,此刻的她更吓人。 因为她冷静,语气平淡,说得话……十分真实,真实到应朝寒没在她脸上发现一丝他所谓的撒谎的痕迹。 那一瞬间,他好像懂了什么。 又好像什么也没听懂。 “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和亏欠,也不需要你再为我做些什么,我现在只想好好做好容家的继承人,查到我母亲的真正死因,然后报仇……这就是我未来的人生。” 她的人生道路上,没有他。 她的人生规划里,也没有他。 半响,在容暮克制到身体发麻时,她以为不会再开口的男人终于说了话。 “阿时,我只是希望你好。” 他的一生所求,从来都是如此。 她知道的,她知道他的。 容暮没有被他的话打动,神情淡淡,反问道,“那你后悔吗?” 他突然一愣,容暮接着又问,“后悔当初让我离开吗?” “……” 应朝寒压着她肩膀的手用了力,掐得她微痛,可她的脸色一点未变,眼神固执地看着他,好像就是要得到一个他的答案。 他想用力掐紧了她,让她感受到他的心意,又舍不得弄痛了她。 两者的纠结让他的指尖疯狂地颤抖着,抖到了极致。 然后,在她微末的期盼中,他松开了手,肩上的力道不见,他的话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没有。” “我没有后悔过。” “……” 她的心不知是什么滋味,分明早就碎了,却依稀有痛意传来,比之前更甚。 “好,我知道了。” 他把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打碎了,因为他说他不曾后悔。 容暮笑了。 他终究是不能明白她的。 不能理解那时的她,不能知晓她的心意,不明白她愿意为了他做到极致,哪怕是死。 不明白……那时候的她根本离不开他。 因为离开他,从另外一个层面讲,比要了她的命还可怕。 容暮想起那两年在国外的经历,在前一年里,她几乎夜不能寐,连着几个月都是从睡梦中哭着醒来。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打湿了多少个枕头,不知道她恐惧社交多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理人、不爱出门,望着楼底下,每每都能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跳下去。 只要跳下去,一切烦恼和痛苦都不复存在了。 第501章 单纯的容湘 她的情感撕扯着她,从白天到黑夜,而她的理智却告诉她,她身背责任,背负着容南浦和容家的责任,她不能死。 所以,她才一次次地在想死的念头里跳脱出来。 阻止她对他的怨和恨,也阻止了……她的爱。 “你不后悔就好。” 往后,也千万别后悔。 容暮移开视线,将里面的悲凄全部压下,不让他看见。 应朝寒高大的身体笼罩在她上方,灰色的影子落下,阴暗又无力。 “阿时,我只是希望你好。” “嗯。” 容暮很肯定他的话。 “我现在就很好,如果你不来打扰我、掺和我的生活,我会过得更好。” 他的到来,只会给她徒增悲哀和危险罢了。 应朝寒深深明白这一点,他也知道如今的他没有再靠近他的资格,可是……他爱她,他根本挡不住她对他的吸引力,也无法对她的冷漠和怨怼做到无动于衷。 他现在只是……希望她好罢了。 只是……想守护她而已。 这样微末的愿望,她都不能满足他吗? 容暮梗着脖子,不再跟他说些什么,他就撑在她的上方,面对着她无形中地拒绝,从心理到生理,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在抗拒他,抗拒他的接近。 “……” 他放在她两侧的手动了动,而后,那宽阔到把她视线全部挡完的身体退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容暮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再一次刺激到了应朝寒,他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扭开头,不再看她。 他的退让,容暮看得清楚。 她也没有任何犹豫,退开门下了车。 关门时,她有些不受控制地看了一眼应朝寒。 男人全身都没了什么力气,倚靠在座位上,后背颓着,侧脸紧绷,垂下座位旁的手无力地蜷着,隐隐能看到被染红的绷带。 “……” 容暮只看了一眼,便拉开了视线。 她连再见都没说就走进了容家的大门,留给他的只是冷淡的背影。 她走后,应朝寒终于忍不住看向那扇大门,她的背影孤单却倨傲,就像是永远也不会向他认输似的。 于是,他烦躁得把手上的绷带扯开,看着手心伤口处将要干涸的血迹,五指收紧。 很快,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汇成血滴。 他看着那血滴落,掉在黑色的裤子上,很快被布料吸收,成了相同的颜色,心里总算畅快了不少。 不那么疼了呢。 应朝寒这样想着,人出了神,等到这车停的时间久到让容家的人察觉,他才挪过位置,驱车离开。 进了容家的容暮一路畅通,但被应朝寒这么一搞,心情实在是郁塞难解。 她垂着头,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在上楼梯时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容湘。 容湘看着她这个点回来,愣了愣,然后喊道,“姐姐。” 容暮抬起头,缓缓放下手,“嗯,去哪儿?” 看着容湘收拾打扮得好好的,一看就是要出门,容暮就多问了一句。 容湘轻轻笑了笑,“妈妈说我在家太无聊了,让我出去找些朋友聚一聚。” 第502章 麻烦了 容暮点了点头,“让司机送你去吧,玩得开心,早去早回。” “好。” 两人擦肩而过。 容暮站在楼梯中央回头,看着容湘走得越来越远,这才继续往上走。 在楼梯的拐角处,容湘听到容暮上楼的脚步声,慢慢停了下来,转身看了过去。 她的背影看上去很疲惫,却挺得笔直。 容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撩了撩耳边垂落的长发,眉头皱着,“姐姐真辛苦。” 发出一声叹息之后,面容魅丽乖巧的女子转身离开。 容暮回了自己房间后,才敢卸下一身的力气,扑倒在床上。 她埋头于床上铺着的柔软被褥中,在要窒息时才抬起头来,呼吸急促,眼睛微红,胸口起伏的弧度非常大。 她翻了身,面朝向天花板,背着手在床面上摸了摸,摸到了手机,打了个电话。 “帮我找一下应氏集团慕泫光的私人号码。” “……” 容暮很快挂断了电话,她静静地等了两分钟,短信声传来,又摸过手机,没有多想就拨通了电话。 “喂——” 他的声线很动听,让人生出了温柔的错觉。 “是我,我是容暮。” “……” 慕泫光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于是道,“决定要回去看你母亲吗?” 容暮盯着天花板,“嗯。” 那边传来了点低微的笑声,很轻很轻,像落在她耳边。 “好,我尽快安排飞机,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是陪。” 容暮否决了他的话。 “是带我去找她。” 慕泫光心底愉悦,没有计较她对他的排斥,“我知道,我会带你去找她的。” “……” 容暮抿了抿唇,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宠溺很反感。 “……麻烦了。” 静默了几秒,容暮说了这样一句话。 “不麻烦。” 慕泫光唇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暮不知怎么的,她听着他的声音,就能想到他现在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心里生出点躁郁的感觉,容暮捏紧了手机,“就这样,我还有事,再见。” “再……” 她挂断了电话,把他的声音从她耳边隔绝。 很烦。 这种感觉,让她很烦。 …… 慕泫光的办事效率很快,就在她打完电话的第三天,他就告诉她,下午六点就可以离开帝京回a市了。 容暮简单地跟容延和容南浦交代了一下,容延知道她要回去看时澜时,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亏欠他们母女的实在太多了,他无权阻止。 而容南浦这边,容暮倒是编排了个要出差的理由,倒不是她不想告诉他真相,而是她始终觉得……容南浦承受不住。 在没抓到凶手之前,她不愿意让容南浦去背负跟她一样的痛苦和仇恨。 下午五点,太阳刚刚往下落,橙黄色的余晖照耀着这片土地,安详又沉静。 容暮这边略微收拾了一下,她谁也没带就去了慕泫光所说的那个私人机场。 她没问题,没人阻挠,可慕泫光就不同了。 “什么?下面的原料厂出问题了?” “……” 第503章 烙印在骨子里的痛 慕泫光举着手机,静立在办公桌前,向来温和的脸色此刻却难看极了。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慕泫光看着亮着的屏幕,最后还是滑了滑,拨了一个电话。 “喂,容暮,是我。” “嗯,怎么了?” 容暮刚刚到机场,旁边有人认得她,同她点了点头示意,容暮就跟着他往前走。 慕泫光听到她走动的声音,想让她再多留两天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那么迫切,而他也没有任何阻止她的理由。 “慕泫光?” 他一直不说话,容暮只得叫他。 “嗯,我在。” 他回过神,解释道,“容暮,我这边有点突发状况,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回去了……” 容暮的脚步一顿,拿着手机的手换了一只,抿了抿唇。 察觉到她突然冷下来的情绪,慕泫光皱着眉道,“你先回去,我会通知那边的人,你去了以后,让他们带你过去,等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会马上过来。” “……” 容暮听着他的话,目视前方,看着那个站在前面等她的人,视线没有焦距。 “没事,你要是忙,就不用过来了,麻烦你让人带我去找她……就好了。” “……” 她的拒绝实在委婉,可慕泫光还是听出来了。 她并不想让他跟她一起去,而她之所以愿意联系他,或许是怕他不让她见她母亲。 他心里清楚,却在她挑明这意思的时候依旧心生不悦。 怨气来得很快,搅得他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变了。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你,去吧,一路顺风。” “……” 看着被抢先挂断的电话,容暮心里觉得怪异,且不舒服。 慕泫光对她…… 不是她自恋,是她一直觉得,慕泫光对她的态度是个迷。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一直觉得他很奇怪。 那种奇怪……像是很矛盾。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情绪复杂多变,却又不露声色,让人难以捉摸。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与她曾经有未解之缘,又以一种那样奇怪的方式接近了她,而后送她上了“刑场”,差点没了命,断送了她和他的那点缘分。 救命之恩。 这恩情太大了。 可也是他,把她扯进应家的漩涡里,间接害她被应庭发现,才有了现在的这些事。 如果不是她命硬,她那天或许就真的死了。 容暮不想再去回忆那天的事,因为太痛了。 那鞭笞在皮肤上的痛,深深烙印在她的身体上、心上,即使再久,她都不可能忘记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 她浅浅地呼吸着,调整了自己加快的心跳,而后把那些想法甩到一边,跟着那人上了飞机。 那人忙上忙下,给她端来了水果和牛奶,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从这个单独的机舱出去了。 容暮坐在位置上,靠着窗,单手撑着下巴,看了窗外的红日好一会儿。 十分钟后,飞机准备起飞。 机舱门那儿有了几声声响,好像是他们在叫人。 容暮凛神,转过头来一看,没有人进来。 她盯着那门口,喊了一句,“慕泫光?” 第504章 龌龊 “……” 没有人回答她。 容暮以为是他赶过来了,心情本就不是太好。 她不希望他来,她表达得也很清楚了。 他能提醒她去看她母亲,她其实是感谢的。 只是,如果他能告诉她准确的地点,让她自己去,不束缚她,她当然更感谢他了。 可是,她也知道,刚才在电话里,她拒绝他的时候,他那股不悦和恼怒很明显,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惹怒了他,万一对时澜的墓做出什么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必须杜绝这种可能。 “轰——” 机身微微颠簸,容暮对着窗外看了过去。 随着飞机起飞,她端过桌上那杯牛奶,喝了一大口,白色的奶渍从唇角溢出,舌尖一扫,什么也没有了。 她调了调位置,准备休息一会儿。 闭上眼睛,困乏感来得特别快,快到她立刻感到不正常。 “……” 她猛地站起来,头晕得厉害。 容暮瞟向那杯没喝完的牛奶,咬了咬牙,扶着座椅,看向那门背后。 “谁?” “……” 那门边挨着的身影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进来。 容暮瞅着那人露出来的袖口,眼里冒出火气,声音嚯嚯。 “应朝寒?!”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而后从门后走了出来。 真的是他! 艹。 她应该想到的。 那天慕泫光说话的时候,他在场。前天定好时间,今天慕泫光却突然有事…… 除了他,谁还会对她和慕泫光的行程安排了如指掌! 容暮想着,愤恨极了。 他还对她下药! “卑鄙!下流!” 容暮只觉得眩晕感很强烈,联想到下药,她就想到某些……东西。 她只是没想到,他算计她就罢了,竟然把这种东西用在她身上! 容暮扶着座椅的手掐紧,看着应朝寒的眼神凶狠极了。 男人没想到会被她发现,也没想到她会这样生气! “阿时,我只是想来陪你……” “住嘴!” 容暮一声吼,打断了他的话,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厌恶且恶心。 “应朝寒,我以前以为你只是对待敌人手段恶劣了一些,现在我才发现……你根本就是个无耻之人!” 不知道道德的底线在哪里! 不知道如何去尊重他人! 应朝寒知道她一定会生气,但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 “我是不想让你跟那个男人一起!!” “我跟谁在一起,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容暮扶着扶手,有些伤心的话在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就要脱口而出,被她狠狠压制住。 她的身形晃了晃,应朝寒见此,立马就要上前,容暮立刻阻止,“站住!” “你不舒服……” “出去。” 容暮指着门,不看他。 “……” “我让你出去!” 吼完这一声,极其强烈的晕眩向她涌来,以至于她根本站立不住,脚下一软,坐在了座位上。 “阿时!” 应朝寒怕她磕着碰着,又要上前。 “我让你滚!” “……” 男人前进的步子僵了僵,最后停了下来。 “应朝寒,你真龌龊。” 她从没想过,他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像刀子,直接击中应朝寒的心脏。 第505章 纠缠到什么时候 然后,说完这句话,不等他解释,容暮摇摇欲坠的身形就要倒下。 他上前一步,揽住她的双肩,咬了咬牙,又气又痛。 他知道她不想见他,所以让人给她的牛奶里加了点安眠药,想等她睡过去。 到时候到了那边,她就算看不惯他,她也拿他没办法了。 可现在…… 应朝寒的眼神阴霾可怖,想到出这个主意的陆邡,只想把他掐死。 …… 容暮再次睁开眼时,头还昏沉得厉害。 她第一反应是查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确定没有任何不舒适的感觉后,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干净宽敞,却很陌生。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天色已经很晚,高楼林立,夜星高照。 可这夜色下的景色,却是她十分熟悉的。 她……回来了吗? “……” 容暮站在床边望了望,扭头朝着门走去。 门被拉开,外面正在处理工作的应朝寒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对着视屏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很快便结束了。 “睡醒了吗?” 他走到她身边,跟她面对面。 容暮想到睡过去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与他对视。 “嗯。” 应朝寒看着她冷静的脸色,似乎没有再生他气的样子,放柔了声线,“饿了吗,我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容暮默了默,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跟她之前的愤怒和冷漠相比,她这样沉默,似乎更让应朝寒担心。 他抬起大手,要附上她的额头,容暮条件反射地往后推了一步,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 手缓缓收回,垂放在身侧。 “阿时,我再饥不择食,也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对你做什么的。” 他的声音很低,情绪不高,听起来倒是显得很低迷,还有些让她察觉到了的失落。 她那时的怀疑,的确让他伤了心。 容暮的眼轻轻动了动,她却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信任这种东西,是长年累月才能积攒下来的。 她对他的信任,不是早在很久以前就没了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怀不怀疑他,信不信他,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并不想他再来参与她的生活。 “明天我自己回去。” 容暮又往后退了一步,退进了房间里。 “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 “阿时,你觉得可能吗?” 她的驱逐,他早就计算在内。 但是他只是想保护她而已。 也不想……让她跟慕泫光再有任何牵扯。 想到那个男人,他心里总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容暮对慕泫光的态度不冷不热,对他却是极尽嘲讽和排斥。 他再大度,也不可能容忍她身边有个这样的男人存在。 何况……对于她的事,他从来没大度过? “你想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容暮没有表情,不冷不热,语气寡淡。 “应朝寒,你不累吗?” 她才回来几天,他已经在她面前刷了无数次存在感了。 “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被她这一问,应朝寒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窜上心头,急忙地想要解释,想要得到解脱。 第506章 她不信 他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要她听得清楚。 “阿时,在你看来,我那样的做法很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擅自替我们的感情做了决定!可是……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害怕自己保护不了你!因为我爱你,其他人动你一分一毫,我都恨不得杀了他们!” 他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表情急切又带着痛苦。 “可事实是……我真的保护不了你。” “以前,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也不觉得谁能阻止我、牵绊我,可直到有了你……你知道吗?就算别人只是多看你一眼,我他妈都想挖了他的眼睛!” 更别说,她被应庭压在应家大厅里,那样鞭打羞辱,他恨不能立刻动手杀了应庭! 可他怎么能呢…… 杀了他,他如何全身而退? 手上染满鲜血的他,又怎么配跟她在一起? 当初,他因为她,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点,也自然而然地……变得仁慈。 他不想亲手去杀死应庭了。 他属于地狱,可他向往生和光。 因为她。 是她的爱让他愿意往后退一步,也是她的爱让他从地狱里脱身而出,渴望去爱和被爱。 她这么好,他怎么可能让她为了他,做到那个地步? “阿时,你知道我让你离开的原因……” “我知道。” 容暮应道,“我什么都知道,应朝寒。” “……” “可知道,并不能让我好受啊。” 她轻轻地笑着,苦涩又悲伤。 “那些痛,是真实存在过的,而那些痛,来自那时我深深爱着的你,你知道吗?比起你父亲对我的羞辱,比起我身上的千百条伤痕,你给我的痛……才是最真实的。” 真实到让她觉得她已经被这个世界彻底抛弃,所以,差一点……她也放弃了她自己。 她这几天所有的悲伤、愤怒、怨恨、愁怨,终是成了浓得化不开的痛,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 “阿时……” “应朝寒。” 容暮的眼睛湿润,眼角渗出水渍。 她毫不遮掩,只觉得心口痛到无比。 “那时候,我是真的爱你……” 她说着话,最后两个字时哽咽了一下,让他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可能到现在,我也不能说我不爱你了,只是爱你……太痛了,我不想再重来一次那时候的痛苦,更不想再把我零碎不堪的心拿出来,让它再去承受随时会被丢弃的风险……” “不会的!” 她的话让男人心神剧痛,他猛地上前,抓住她的手臂,紧到像要把她镶嵌进他的身体里。 “我不会再丢下你!” “我不信。” 她哭着,眼泪簌簌地掉,落在他手臂上,灼烧着他的心。 “对不起,我不相信。” 听着她颤抖的声音,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应朝寒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是蚀骨的痛。 “容暮!” 他掐着她的手臂,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浑身的力气都没地方发泄。 “放过我吧。” 容暮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翻滚着的是对回忆的恐惧和害怕,她强迫自己仰起头,泪光闪烁,字字清晰。 第507章 坏了 “你这是在逼我,可无论如何,我都已经不会再爱你了。应朝寒……” 她抓住他的一只手,触摸到那滚烫的皮肤时,眼泪掉得更凶了。 然后,她把他的手压向胸口。 男人的身体猛地僵直,听到她悲恸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它也在哭呢……应朝寒,它太痛了,已经……彻彻底底地成了碎片,补不上了,就算是你……也补不上了,明白吗?” “……” 她的心吗? 已经……成了碎片,补不好了是不是? 男人无神的眼落在她胸口处,她莹白纤细的手附在他宽厚的手背上,他分明地感受到了她手心温暖的温度,却听着她说了这样诛心的话。 一室死寂,悲伤蔓延。 许久,他的身体已经僵硬到发痛。 容暮松开他的手,沾着湿意的脸在灯光下显得遥远而朦胧。 “你不是问我,那个脚环去哪里了吗?” 应朝寒沉寂的眼动了动,对上她红润的眼时,情绪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坏了。” “它坏了。” 是的。 在w国进修时,她好不容易跟同学外出一次,却发生了一场车祸。 那时候,她在身体痛到极致的情况下,想着的却是他送她的那个脚环。 那是他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唯一能证明他和她在一起过的东西。 可是,她的脚被卡进撞坏的凹槽里,已经彻底麻木,血都快流尽了。 那只脚环也被挤压得变了形,深深地卡进了她的肉里。 她不是没有求过救,相反,她为了活下去,强力打着精神,凭借意志力,一次次地拍打着变形的车门,直到她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待她醒过来时,她已经在医院,脚腕上的脚环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石膏和药味。 她追问过护士和医治她的医生,都说为了她的脚,不得不把那个脚环给切割开来。 她们甚至告诉她,因为材质很特别,切割的时候非常麻烦,好在最后没有耽误治疗。 她能说什么呢? 他不要她了。 连同那只脚环,也在意外里被切割,而后被人所丢弃。 “所以,你看啊,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包括你……”容暮苦笑着道,“我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个事实,好不容易做到了你们所希望的,怎么到了这一步……你却又要劝我回头了呢?” 她哪里有回头的路? 那些痛曾经真真切切地存在过,即使事出有因,即使他有苦衷,即使他是为了她好,可……那些痛就能因此被抹去了吗? 不能。 谁都不能。 “我……爱你,阿时。” “我知道。” 容暮给了他回应,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收拾好了自己外露的悲哀情绪。 “可谁说过,你爱我……我就一定要回应呢?” 她的心已经碎成渣滓,被上了锁,就算重新打开那把锁,里面也只是一堆血肉模糊的残渣。 “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我不会再爱任何人……” 容暮往后退着,离那一言不发的男人越来越远。 “尤其是你。” 即使是你。 第508章 妈妈,我回来了 “所以,不要再浪费你的力气了,回帝京,去过你的生活,去追求你想要的,去恨、去爱,不要再来纠缠我。” “现在,你的靠近对我而言,只有痛而已。” “……” 只有……痛吗? 应朝寒低着头,整个人在灯光下,身影高大却落寞,显得尤其不真实。 容暮狠了狠心,咬着牙,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男人在原地站了良久,半天才挪动自己僵硬的身体,走到她门前。 “……” 她说,他的靠近,只带给了她痛。 她说,她不会再爱任何人,尤其是他。 她当真……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摸上那门板,动作轻得要命。 而他的身影站在门前,却孤寂落寞到让人心疼。 翌日。 容暮醒来,稍微梳洗了一下,出了房门。 客厅里,昨晚坐了大半夜的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离开了。 容暮看了看桌上,烟灰缸里全是烟头,空气中也残留着烟味,她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买了早饭回来的陌生男人道,“容小姐。” “你是谁?” 男人回,“我是应少的人,他吩咐我们留下来保护您,之后也由我们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 容暮点了点头,然后问了句,“他呢?” 男人想着应朝寒的话,“应少已经离开了,他让您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 容暮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了。” 早上吃了早饭,几人便护送容暮,一起去了她曾经居住过的那个乡镇。 路程不算太长,开车开了大概两个小时。 从城市到乡间,容暮觉得自己跨越了一个世纪。 看着那熟悉的街道被改得面目全非,她心口地怆然和悲哀深入骨髓。 站在那片土地上,她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痛的。 她不敢回来。 从前,她回来过的仅仅一次,都是为了查时澜的事情。 而现在,为了见她,她终于再次踩上了这片满是悲伤和痛苦的土地。 容暮没有选择直接去时澜的墓地,她带着那几个人,穿过了整条街道,而后钻进一条小巷里,弯弯拐拐。 在最后一个拐角处,她背着身子,对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道,“你们留在这儿。”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应了声“是。” 容暮低着头,走过曾经她走过无数遍的石板小路,到了她想去的地方。 那是一片废墟。 是她和时澜曾经的家。 这里,没有任何人动过的痕迹,有的只是风吹雨打后留下的摧残过后的印迹。 她站在那一片废墟前,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碎掉的瓦片,紧紧攥在手里。 “妈妈,我回来了。” 阿时回来了。 她看着前方,眼里蓄起水意,胸口像被巨石压着,让她喘过气来。 回忆和分别撕扯着容暮的心,她不敢细想,那股从心底蔓延上来的绝望、思念、不甘和愧疚,就快让她站立不稳。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而靠在身后的墙上。 “……” 小巷的拐角处,男人的眼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 第509章 对不起 应朝寒站在那里看着她,双眸黑得隐隐发红。 待了有十多分钟,容暮从里面出来,眼角红润,兴致实在不高。 “容小姐,找到您母亲的墓地了。” 一名保镖踌躇了一下,轻声道,“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过去……” “不了。”容暮垂了垂眸子,“带我过去吧。” 她来的目的,本是如此。 一路上,她安静得像不存在似的。 那起先问过话的保镖看了她好几次,也往后面看了好几次。 容暮即使再悲伤,都注意到了他的奇怪举动。 “……” 她抬头看向那人,他也刚好从她后面收回视线,跟她撞个正着。 “有事吗?” 容暮问。 男人抖了一下,带着些安慰的语气,看着跟他高大冷酷的外形不太相符。 “容小姐,您别太伤心了,有什么话,千万别压在心里,您可以试着跟我们……说说看。” “……” 容暮的脚步顿住。 男人也跟着顿住,一行人都停了下来,街道上走过的三三两两的人都看向他们这群陌生的闯入者。 容暮低下头,看不清眸底的神色。 一行人只觉得她身上压抑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走吧。” 她重新抬起脚步,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也没往身后多看一眼。 “是。” 应朝寒跟在后面,看着她倔强的身影,良久都没有说话。 …… 容暮跟着那群人,一路上畅通无阻。 穿过山间小路,经过低矮树林,抵达那片山坡。 时间正值正午,阳光热辣,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 容暮动了动干涩到快起皮的唇,那人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容小姐,我们在这里等您,您去吧。” 她机械般地点了点头,望向山坡上的那处,抬起沉重无比的脚,往上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刃上。 炙热的阳光落在皮肤上,灼烫无比,像火在炙烤着她整个人。 容暮觉得自己身在火焰之中,身上、额前、鼻尖上,全是汗水,可她一步不停,越走越快,到了最后,她跑了起来。 她就像只飞蛾,要扑向那会让她粉身碎骨的火焰。 不远的山林间,男人立在那里,遥遥地望着奔向山坡上那座突起的坟墓的身影。 容暮终于站在墓前,看着那新刻上去不久的字样,扑通一声跪下。 悲痛欲绝,声泪俱下。 “妈,我是阿时,我回来了……我……来看您了。” 她跪在碑前,双手都扶着墓碑,一双眼睛通红。 “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我还没有找到那个凶手。 对不起,让您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地过了十多年。 真的对不起…… 心里的愧疚和自责犹如海里的猛浪,将容暮彻底淹没,不给她一点点呼吸的机会。 她攀附在碑身旁,手一下下地抚摸着碑上的刻字,像摸着母亲的手一般。 “妈妈,阿时……这些年很好,爸爸对我也很好,我们……回了容家……您会生我的气吗?不,您才不会呢,妈妈……从来都不生阿时的气的……” 第510章 所谓爱情 她边说边笑,眼泪沿着眼眶流出,淌过脸颊,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跟周围形成深浅不一的颜色。 “……”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像聊家常一样,把这些年来遇到的很多事都说了一遍。 关于容南浦、周希、容迟,关于容氏,关于帝京容家…… 到了最后,她终于提到了某个男人。 “……妈妈,我爱上了一个人。” 很久之前,她爱上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在外人面前高傲、冷漠、不懂人情,在她身边,却愿意屈尊降贵,给她呵护和温柔,倾尽他的一切。 她也愿意。 她曾经……也愿意。 “妈妈,阿时……好痛啊。” 她没爱上他时,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可等她爱上他以后,他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成了颠覆她情感的理由。 她为他喜,为他忧,为他难过,为他哀伤。 她为他……愿意付出生命。 可最后,他为了她,放弃了她。 “妈妈,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爱情呢?为什么要有爱情呢?” 爱情让人痛苦,让人意志消沉,让人万劫不复。 如果,她没有找到她存在的意义,或许她挨不过这一关。 她的迷惘,没人能替她解答。 “妈妈和爸爸……也是这样吗?” 是的吧。 在自家爷爷的阻挠之下,时澜没能和容南浦在一起。 她呢? 不是也是在应朝寒她父亲的阻止之下,才被逼着被放弃了吗? 所有爱情,原来都是这样。 所有爱情,都不过如此。 “你这是在逼我,可无论如何,我都已经不会再爱你了。应朝寒……” 容暮这样想着,心口的苦涩和疼痛翻倍增长着。 “如果是这样,阿时什么也不要了,我只想找到害您的凶手,然后让他付出代价!” 她摸着墓碑,“妈妈,我不会让您再对我失望了。” “……” 容暮在时澜的坟墓那儿呆了一个中午,没人知道她在那么猛烈的太阳下是如何坚持过来的,只知道她在下山时,走路的身形摇摇欲坠。 “容小姐,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看着容暮苍白的脸色,额前还挂着湿濡的汗水,一个保镖忍不住提议。 容暮摇了摇昏沉的头,走了两步,步伐已经紊乱不堪。 但她依旧坚持着,身体里似乎憋着一口气,如果放下,她整个人都会挨不住的。 她这么倔强,男人本不打算再劝,可收到某人的消息后,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想拉容暮的手,“容小姐……” 谁知他还没碰到她,女人纤弱的身体骤然倒下。 “阿时!” 吓得不敢动弹的保镖被后来的大力撞开,等他站稳,应朝寒已经扶起倒下的容暮,抱在怀里,查探一番后,仰头吼道,“你他妈做了什么!?” “应少,我……什么也没做啊。” 男人吓得赶紧解释,应朝寒低着头,看着她白到吓人的脸色,双眼漆黑,咬着牙把她抱起。 那轻到像没有重量似的身躯让应朝寒的脸色又暗沉了几分,他没想到,她的身体已经差到这个地步。 第511章 为她死,为她生 去w国的这两年,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心中愤恨无比,看着她却无比心疼。 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被害成这样? 是啊。 全都是他。 如她所说,他的靠近,对她而言只有伤害。 他的存在,对她来说,除了痛,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 应朝寒心口钝痛,抱了她一路,进了保镖一早就找好的农家小院后,吩咐人去买了些退热的药,还有水。 不算宽敞但足够干净的屋子里,他替她换了身干净衣服,给睡梦里的她喝了些水。 等到收拾好一切,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应朝寒搬过一根矮木凳,坐得很低,看着床上的她不言不语。 他的心,痛得在滴血。 昨夜她的话,反反复复地在他脑海中闪动、跳跃着。 “那些痛,是真实存在过的,而那些痛,来自那时我深深爱着的你,你知道吗?比起你父亲对我的羞辱,比起我身上的千百条伤痕,你给我的痛……才是最真实的。” “可能到现在,我也不能说我不爱你了,只是爱你……太痛了,我不想再重来一次那时候的痛苦,更不想再把我零碎不堪的心拿出来,让它再去承受随时会被丢弃的风险……” “你这是在逼我,可无论如何,我都已经不会再爱你了。应朝寒……” 爱他,她就那么痛。 痛到连见到他、接受他的保护,她都无法忍受了。 他还能怎么样? 纠缠她到死吗? 之前的他,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他的心本就阴暗难堪、丑陋无比,他想抓住他的光,甚至卑劣到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她不愿意,他可以强迫她愿意,像……从前他们刚开始的时候。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低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他不爱时,从未想过她是否愿意。 他爱了,如果依旧不顾她的意愿,跟不爱她又有什么区别? 她……可是他一辈子都想爱下去的人。 不管她是否愿意。 可他不能再害她了,因为他已经把她害得够惨了。 他愿意为了她而死,也愿意为了她而生。 从爱上她开始,他人生的意义就不只复仇这样简单。 他以前从未想过未来,可他的阿时给了他未来,给了他希望,他怎么能……打破她的这份美好。 她已经不爱了是吗?不想再见到他是吗? 他的人生再一次只剩下复仇。 他舍不得拉着她下地狱,那么……就让他自己下吧。 反正,她已经不会再为他的痛而感到痛了啊。 “……” 应朝寒的心冷到无边,暗色中,他伸到包里去摸烟盒的手都在颤抖,抖到抓不住烟盒,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顿住,下意识看向床上的她,见她没醒,才弯下后背,把烟盒捡起。 摸出一支烟,含在双唇间。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点燃。 “应朝寒。” 干涩的女声响起,他后背狠狠一僵,才发现她双眼紧闭,没有醒来的趋势。 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他拿下烟来,捏在手上,听着她继续梦魇着。 第512章 我们不爱了 “应朝寒……痛……” “不爱了……我不会再爱你了……” 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边说边挣扎,那眼泪也顺着紧闭的眼角流下。 男人坐在她旁边的身体僵硬无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走……我不要见你……” “应朝寒……应朝寒……” 到了最后,她只是一声声地喊他的名字,嘶声力竭,悲痛万分。 很久很久过去,男人低着头,发出一声低低的笑,颓然,无奈,死寂。 他伸出手,他的手也没有抖。 他轻轻拍着她的胸口,一下下,极其有节奏,安慰着睡梦中的她。 “阿时乖。” 他低声哄着,眼眶却红了。 “答应你,我们不爱了。” 我们不爱下去了。 她哭到颤抖不已的身子,在他一次次的哄弄之下,逐渐平复下来。 待她沉沉睡去,应朝寒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和汗水,眼神温柔得像最后一次。 夜,越来越深沉。 …… 容暮第二天醒来,人就像宿醉一样,头疼得厉害,但身上却没有那种宿醉后的不适感。 她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 低矮的床,木质的旧书桌,暗红色的木柜,环境简朴,干净舒适。 她脑子里空空的,眼睛扫过这个屋子里的每一寸,最后定在门边那个低矮板凳上。 有些场景一闪而过,容暮没有抓住。 “……到底是谁?” 她抬手抵了抵太阳穴,皱着眉头,自己问自己。 没人替她解答。 想了一会儿,她什么也没想起来,索性放弃追思,翻身下了床。 外面院子里守了几个人,见她出来,给她端上了早饭。 她没什么胃口,还是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 端着那碗清粥,她瞅着桌上那锅玉米炖排骨,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 保镖不疑有他,舀了一碗汤,端到她手边。 容暮抿了抿唇,捏住勺子,试探性地喝了一口,然后呆住了。 这个味道…… 不会错的。 容暮放下勺子,艰难地咽下那口浓郁的汤汁,轻轻推开,不再动它。 “容小姐,您昨天才晕倒了,今天还是多补一补吧。” 男人劝道。 那锅汤的食材是应少一大早去集市上买的。 如果不是他跟着去的,他根本不信,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竟然会亲自去那种小集市里,跟一群大妈挤来挤去,然后回来为女人洗手作羹汤。 应少甚至没让他们帮一下,自己做了这些,一口没吃,就让他们把菜全端过来了。 可容小姐竟然……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容暮哪里晓得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也很为难,想接着劝,“容小姐,您身体不好,还是再……” “不喝。” 容暮低着头,没再给他机会劝下去。 她的态度很坚决,男人看了看屋外,最后只道,“好的。” 他退了出去,容暮所有动作停下,视线越过桌面,爬过门槛,落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个人的踪迹。 第513章 他一直都在 简单吃了早饭后,她又要去那片山上。 今天天气不太好,外面下着蒙蒙小雨,吹着凉风,温度挺低。 容暮就穿着一条素白的长裙,刚刚过膝,冷风吹过,冻得小腿和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了。 “……” 她接过了保镖递过来的一件针织外衫,撑着伞往外走。 一行人亦步亦趋地跟着,因为下雨,街道上几乎没人,安静得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到了墓地之后,她开始清扫起来。 后来嫌太麻烦,雨伞也不撑了,整个人在朦胧的雨幕中,轻轻地动作着。 旁人给她撑着伞,那雨水顺着伞面,慢慢汇聚,全落在了保镖的肩上。 “我没试,不用管我。” 容暮只说了这一句拒绝的话,脸上的神情很肃穆,在雨里几近透明,一点儿都看不真切。 保镖因着应朝寒的话,多劝了几句,她也不回应,只是把周边的落叶扫了扫,然后开始擦起那块墓碑来。 “……” 眼看着劝不动,保镖往着树林这边看了看,得到指示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开。 容暮好不容易把墓碑上的污渍擦干净,流下的雨水澄澈透亮,她站直了酸痛的身体,立了半响,回身看向那树林边。 暗沉的天色下,乌云密布,可见度很低,白色的雾气迷蒙,萦绕在林间,更让人看不清究竟。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继续清理着周围的杂物。 等到她清理完毕,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都湿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妈妈,阿时今天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您。” 她摸了摸墓碑顶部,笑容轻浅,很不真实。 终于回身离开,那边上等着的保镖跟了上去,把一件更长的黑色长衫递给容暮,“容小姐,您快穿上吧。” “……” 容暮看了看,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套在身上。 衣服很大,看不出男女的款式,可气味很熟悉,即使很淡。 她没有拒绝,许是想到天气真的冷,或者是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再出个意外。 总之,她接受了。 辗转到了林边,那条不宽敞的小路在雨后更加泥泞,她们踩上一脚,就会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 到了某个地方时,容暮顿了顿。 “容小姐,您怎么了?” 后面有人问道。 “……没什么。” 她抬起眸子,看向前方,继续往前走。 那路边有一丛白色的野花,花瓣被雨水打落了不少,枝叶凌乱,饱受风霜和摧残。 而它前面,有两个深深的脚印。 里面蓄了浅浅一层水,是雨水刚刚落上去的,周边更是泥泞不堪,可见站在这里的人是站立了很久很久,而且没带任何雨具,没有遮雨。 否则,周围应该不会湿得这般明显的。 她知道,他在。 一直都在。 早上的汤,披在身上的外套,雨中朦胧的身影。 都是他。 可他不是说了离开了吗? 为什么……还没走?为什么……还要为她做这些事? 容暮的脑子里很乱,心也跟着乱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也在拼尽全力去达成这个结果。 第514章 别再闹了 如今,她以为她做到了。 可他又通过这一件件细小的事情告诉她,她没有。 走到半途,雨势突然变大了。 容暮一行人不得不加快步伐,奔着那处院子回去。 风簌簌地吹着,容暮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后面的人围着她,都是浑身湿透了。 看到他们这样还护着她,容暮有些心急,脚下突然绊到什么,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的一个水洼里。 “容小姐!”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叫她。 容暮呛了一口水,手掌被粗粝的地面磨了一下,血丝渗得很快,膝盖也被磨破了。 “……”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容暮扶起来,瞅着她彻底湿透的一身,不敢多看一眼。 嘶—— 膝盖被摔破了。 容暮垂眸,看了看被磨破的裙摆,和膝盖上渗出的血迹,皱了皱眉。 “您的脚!” “没事。” 容暮没喊疼。 “走吧,就快到了。” “……”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应少对容小姐的占有欲强到无比,他不在,他们不敢动她。 在他们想这些时,容暮已经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 那血色从膝盖处流下,滴落在地上的雨水中,淡淡红色消失不见。 一个男人看不下去,咬了咬牙上前,“容小姐,我来背您回去吧。” 容暮摇了摇头,倔强得有点不太正常。 她不愿意,男人也不敢强迫她。 只是想想到他们这样回去,会被应朝寒整死,他心里怵得发慌。 可前面那女人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 一行保镖看过去,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容暮的对立面,动也没动。 “……” 雨势非常大,风也更大了,乌云黑压压的,像是随时会压下来。 看着沉默的男人,容暮紧了紧手心,恰好掐到她磨破的地方,疼得眉头紧皱。 她细微的动作被应朝寒看在眼里,黑眸越发深沉,而后向她走来。 “……” 他走到她面前,容暮浑身紧绷。 还没说话,他就背过身体,单膝挨近地面,把后背留给了她。 容暮懂了他的意图,动了动唇,下意识要拒绝,被他一句话给打断了。 “上来。” 很低,很沉,有些压抑。 他纡尊降贵地半蹲着,此刻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杀伐果决、冷酷无情的商人。 容暮垂在两侧的手无力地弯曲了下,“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说完,她就再不看他,绕过他的身体要走。 应朝寒被她这样的态度刺激到了,看着她从他身旁离开,他猛地站起,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回带了带。 她带血的手心向上,露在他眼前,他斥责的话语就卡在了喉咙里。 “容暮,你受伤了,别再闹了。” 最后,他也没骂她,只是压低了嗓音,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出口之时,容暮浑身都颤了颤。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长发流下,经过纤细的脖颈,滑进低下白色的领口里。 不是走了吗? 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还要来管她? 她问不出这些话,只觉得自己哪里都是冷的。 第515章 安心地放手 她眼神冷得像冰块,应朝寒抓着她手腕的动作差一点就坚持不住,在她的盯视下松开。 他敛了敛黯淡的眸光,只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也知道我的存在让你很难受,但是……至少要让我看到你平安,我才能安心地放手,不是吗?” “……” 女人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应朝寒抿了抿唇,心口震痛的同时,弯下腰来,将她打横抱起。 “……” 她只惊讶了一瞬,而后,视线落在他的胸口处,愣愣出神。 他紧紧地抱着她,往前走。 轻微的颠簸感让容暮一直保持着清醒,雨水又多冷,他的怀抱就有多温暖。 可是,这份温暖曾驱逐过她。 往后,也不会再属于她了。 “……” 一股酸涩携卷着刺痛,从她心口处传来,由下往上,爬上眼睑,覆盖了双眼。 热泪,来得猝不及防。 容暮死命地咬着牙,任由眼泪在脸上肆虐,同冰冷的雨水合在一起,滚滚而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已经走上了末路。 已经彻底无望了。 她颤抖的双手微微蜷缩,试探着揪住了他胸口的衣衫,耳朵靠在他的胸口处,听着那沉稳却悲伤的心跳声,闭上了双眼。 最后一次。 就让她贪恋这最后一次吧。 “……” 感受到她挨近的瞬间,男人的身体僵硬万分,之后则缓缓松懈,将她搂得越发地紧。 慢一点。 再慢一点。 可这平日里还算长的路途,在两人静默的绝望下却变得很近很近。 不多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 院门紧闭着,外面站着两个人,见他们回来,赶紧推开了门。 容暮一身都已经被淋透了,冷得全身发颤,后面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应朝寒察觉到她抑制不住的轻颤,二话不说,抱着她进了主屋旁边的房间。 一个小巧而干净的浴室。 墙上挂着一面半身镜,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旁边有洗浴用品,全是新的,包括叠好的干净衣衫。 他抱着她坐在一把大一些的椅子上,起身时,额头上的水珠正巧从她眼睫上擦过,惊得她又是一颤。 应朝寒以为这是她对他的抗拒,她现在……已经不能忍受他了,何况是这样的肢体接触。 他盯着她湿濡的长发,说道,“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做什么……” 她话没说完,他已经开门出去,什么也看不到了。 容暮坐在椅子上,因为冷,手掌和膝盖上的痛更加明显了。 她直起身体,举着手掌看了看,又低下头去察看膝盖上的伤口。 手掌心是擦破,膝盖就有些严重了,整个皮被蹭掉,还在往外冒着血珠子。 容暮看了看周围,拿过一边的纸巾,擦的时候拧着眉,疼得实在不行。 她怎么会这么蠢? 连路都不会走了。 容暮很烦躁,心底那股疼痛更是萦绕不去,让她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那想哭的冲动压了下去。 他之前的话,应该是……同意放下她了吧。 第516章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容暮管不了那流着血的膝盖,捏着纸巾,看着地上泛黄的白色瓷砖地面出神。 挺好的。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要再纠缠下去。 他去完成他想做的,扳倒应庭,为他母亲报仇,她继续追查真相,接手容家,互相都能迈向更好的将来。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容暮这样想着,分明是最好的结果,可她笑着笑着,眼泪又湿了整个眼眶。 她越来越没出息了。 两年,她怎么还是这么弱? 还是会被情感牵动情绪,还是会被他的事左右,可她分明感觉不到自己对他的爱了,怎么……还是会如此呢? “……” 应朝寒因为着急,进来时便没有敲门,于是推门而进后,看到的就是她窝在椅子上、抱着双臂、脸色苍白地哭着。 听闻他的动静,她抬起头,眼中矛盾挣扎的痛苦实在明显。 应朝寒紧了紧手心,半蹲下来,拿出袋子里的东西。 全是药。 “你……” 容暮看着他的动作,愣愣地说出这一个字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身上仿佛更湿了,冷气直冒,一看就知道刚刚去做了什么。 应朝寒低着眉眼,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把药瓶拧开,用棉签沾了沾,“会有点疼,忍着点。” 他开口提醒,容暮才看向他手下的动作。 那带着褐色液体的棉签沾上皮肤,传来一阵更深的刺痛。 “嘶……” 她没控制得住,发出一点点声音,被他听了去,于是,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伤口消毒后更好些,之后不容易感染。” “……” 他再一次解释,容暮没有答话。 两人间的气氛哀伤又冷凝,像停滞了一般。 半响,他丢下手里的棉签,站起身来,扭头看着紧闭的窗外,“你先洗澡吧,别感冒了……注意点伤口,最好别碰到水。” 虽然,说了也是白说。 她这伤,除非有人帮忙,否则,不沾到水是不可能的。 容暮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可能让他留下来帮她,所以只能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洗完后出来,给你上药。” “嗯。” 他走了出去,拉上了门。 他…… 容暮皱了皱眉,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也不再多想,站起身来去洗澡。 水是热的。 但这里没有热水器,更别提其他,所以这是煮沸的水,用冷水兑凉,等着她回来用。 “……” 容暮知道自己不能再细想下去,艰难了脱下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想着法子开始洗澡。 这个澡,洗得的确很难过。 待她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她穿着干净的衣服,开门时的冷风吹得她拢紧胸口的衣衫,下一秒,那冷风就被高大的身躯给挡住了。 容暮抬起头,对上了那双黑幽的眸子。 “……” 他身上的衣服似乎没有换,容暮舔了舔干涩的唇,他掠过她身边,往主屋过去。 “跟我过来。” “……” 她低头,看见门边放着一张小板凳,前面落下一层烟灰。 风一吹,灰烬被带到雨里,消失不见。 第517章 加了糖也很苦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床。 她坐在床沿,捧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姜汤,他坐在那根低矮的小板凳上,一点点帮她擦拭着药水,面容温顺,一点儿也不像过去的他。 容暮不是没有阻止过。 她想自己动手,并不想再让他为她做这些事,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冷不丁地就想起他说的那句“至少要让我看到你平安,我才能安心地放手”,于是,她再多的不适和挣扎都成了沉默。 他低着头,从她的方向看下去,只能看到他卷翘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有些说不出的温柔和颓色。 两人谁也没说话,静默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大约过了五分钟,他捏着纱布,把最后一角粘好后,把她踩在他大腿上的脚放了下去。 “回去之后,每天让人给你换一次药,避免伤口发炎,会很痛。” 容暮垂着脑袋,看着膝盖上包好的伤口,“嗯。” “手上和脚上的擦伤也不要碰水……太热的话,就尽量避免吧。” 应朝寒看着她的头顶,把那几样药品装进袋子里,本想递给她,最后却弯腰放在她旁边的床面上。 “这几天注意下饮食,吃点清淡的,不然膝盖那里容易留疤。” “嗯。” “……”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她捧着的瓷碗,“把姜汤喝了,祛寒的。” “……” “加了糖,不会苦。” 容暮无言以对。 他的眼神很轻,她不看几乎感觉不到。 容暮挨近了那姜味浓烈的汤汁,一口气喝了下去。 热烫的汤汁下喉,回味时夹着甜味和姜的辛辣味,味道不是很好。 应朝寒看着她喝完,接过碗后,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容暮,不管你要做什么,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了。” 他叫她容暮。 容暮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 室内的灯光是冷色调,惨白惨白的,容暮盯着他落在地上的影子,总有一种他连影子都很落寞孤独的感觉。 “你休息会吧,吃饭的时候叫你。” 不等她回答,男人已经转身出了门,顺便把那扇门也带上了。 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外面的雨声里。 她突然想起,他穿那湿透了的一身衣服,忙这忙那,还帮她包扎伤口…… 容暮的头有点痛,想要追出去的心思在脚尖点地时便不见了。 他们已经如此了。 她再去说些什么,倒是显得太多余。 他会照顾他自己。 就像这两年她不在一样,活得一如既往。 “……” 慌乱的心重新平静下来,容暮缩回了脚,拉过被子,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她这一睡就是三个小时。 等她被敲门声吵醒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容暮裹着衣服出了房间,应朝寒已经在桌前等着她。 “……” 她走过去后,顿了顿,在他的对面坐下。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有股子雨水冲刷过泥土的味道,有别于城市里的喧嚣和吵闹,这里四周都很安静,青山绿水,人们的生活也比较简朴。 第518章 明天就走,别逞能 街道上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有着浓重的乡土气息。 容暮大致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眼神最后才落在应朝寒身上。 他换了身衣服,上半身穿着件纯白色的t恤衫,简单朴实,显得有些少年气质。 他没什么情绪的眼对上容暮的,在她没移开视线之前,先垂下了目光,“吃吧。” “……” 他带着躲避的眼神,跟他白日里抱她回来之后的种种行为,表现得十分相似。 容暮敛了敛眸子,动了筷子。 饭菜的味道算不上可口,只能说还过得去,可见做饭的人的手艺并不怎么样。 容暮吃着那些东西,味同嚼蜡,似乎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却知道这饭菜出自谁手。 “好吃吗。” 旁边的男人打破了这份诡秘的沉默。 容暮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样的感受,脱口而出,“好吃。” 她看着他脸上刚刚有了一丝笑意,却转瞬即逝。 “那就好。” 她不排斥就好。 吃饭的中途,应朝寒来过几次电话。 容暮每次看过去时,他看也没看她,面无表情地挂断。 无意间,她看到了来电信息。 是陆邡。 以前,应朝寒要出门,总是喜欢把陆邡留在公司里,替他坐阵。 这次来a市,陆邡没有来,大概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毕竟啊,他现在也出于很要紧的时段,竟然丢下帝京的一切,跟着她跑到这里…… 容暮觉得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再吃了几口后,“我吃好了。” 她站起身,瘸着腿往房间里走。 她和他,真的无法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起身之间,她才发现,他似乎没怎么动过桌上的饭菜。 容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容暮。” “……” 她走到房门口的身子僵住。 应朝寒看着她微弯的后背,“我明天就走。” “……” 容暮扶着门的手不由地捏紧,“嗯……” “外面的人留给你,如果你有什么事,直接叫他们就好。” “不用!” 容暮立马拒绝。 “我一个人可以。” 应朝寒看穿了她的心思,只道,“你在这里多久,他们就在这里保护你多久,等你回帝京之后……他们不会再跟着你。” 言外之意,我派人守着你是为了你的安全,不是为了监视,之后他们也会离开,我也不会借此再纠缠你。 “我……” “别逞能。” 今天这一整天里,他第一次用这样强势的语气同她说话。 然后,应朝寒察觉到她的不适,于是放软了声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是不可能的,如果像以前那样的事发生,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以前那样的事…… 是多久以前啊。 他不说,她都快忘了她和他曾经一起经历过的生离死别。 而现在,她驱逐他,他终是随了她的愿。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最初的那个最初。 “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了。” 容暮没有明着拒绝,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应朝寒的眼睛闪了闪,脸色比之前暗沉了些许,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有多久?” 第519章 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容暮也没想到他会问下去,当真粗略地算了算,“快两年了吧。” 她出国之后,除了那次意外的车祸,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两年前那样想置她于死地的事情。 两年。 这个数字在应朝寒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似乎抓住了些什么。 “从出国之后……就再也没遇到过了吗?” 容暮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点,“可能是那个人的势力延伸不到国外去…… 或者是因为我现在身后有容家,又或者……是他这两年遇到其他事情,没有闲暇来找我。” “……” 应朝寒坐在桌边,听着她说的这些话,没有说明自己的看法。 容暮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想了想后,扭头道,“他也许会卷土重来,只是时间早晚……你不可能一直替我防着他……” 因为你已经要离开了。 下面这一句,她当然是不可能说得出口的。 应朝寒没被她这样的话伤到,也没流露出之前那种伤感的样子,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就不再开口了。 容暮见此也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余光扫着桌旁的身影。 他抬起手,挨近太阳穴,眉头皱紧,表情不太对劲。 “……” 容暮扶着门的手掐得更紧了,可她依旧没说出那些关心的话。 “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白天淋了大雨,穿着湿衣服那么久,烧水,做饭…… 他默默地为她做的这些事,她全都看在眼里,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的好,跟过去他不知悔改地给她的那些痛比起来,太晚了。 “嗯……” 应朝寒从鼻子里哼出这声音,鼻音略重,有点烫。 他抬头扫了一眼容暮的背影,还有脚上绑好的绷带,又匆匆低下视线,“……晚安。” “晚安。” 她走了进去,关上门,把她和他彻底隔开。 躺上床后,她什么事也没做。 饭前睡了那么久,她哪里还睡得着? 可是,面对这样的应朝寒,她怕自己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如果还是像之前一样,任意妄为,恣意生事,强势地要求她,歇斯底里地对她说他爱她,她或许……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压抑。 他太冷静,太沉默。 像个……没有感情的人。 从他身上,她看不到他的意气风发,看不到曾经的桀骜难驯,她……越发看不清他了。 他就像……什么也不在乎了似的。 身体的健康、心情的波动、外界的变化,似乎完全影响不了他。 他对她说什么都是淡淡的,淡得跟没有的。 这样的应朝寒,让她很恐慌。 恐慌他心里在想的事,和接下来要做的事。 …… “砰砰砰——” 一大早,容暮就被猛烈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她昨晚几乎都没睡着,一直到了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才刚睡了没一会儿,外面就这么大的动静。 她烦躁得紧,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套了一件长袖上衣,拉开门时,态度也不大好。 “到底什么事……” “容小姐,您快去看看应少吧,他……” 第520章 要他死! 保镖急得指着外面,一连说了好几个他,也没把话说出来。 “他怎么了?” 容暮心神一凛,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应少发高烧了,现在……还执意要走,您快去看看吧。” “……” 容暮咬了咬牙,想着昨天那场大雨,和她从浴室出来时,他看着她那冷静到谁也没装下的眼神,有些无力地气愤。 不管自己那刺痛的膝盖,她快步走出堂屋,站在门口,就看到应朝寒被几个人拦着。 他的后背挺得笔直,她从后面根本看不出他现在正病着。 “应少,您这样回去不行的!” “……等病好些再走吧。” “……” 几人冒死,合力劝着他,可他没有一点动容。 从几个大男人的角度看过去,应朝寒此刻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冷。 “让开!” 音调拔高,显示出他的确很不耐烦了。 “……” 几人不敢再劝,却一眼看到站在堂屋门口的容暮,故意喊道,“容小姐!” 很明显地,容暮看到应朝寒的后背僵住,久久没有回头。 他昨天跟她说过的,他今天就走。 她不会来送他,更不想再看见他。 她决定不再爱他了。 因为她很痛。 所以他得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大概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应朝寒的脑回路有点不太对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容小姐,您来劝劝应少吧。” 有人不怕死,当着他的面叫容暮。 可容暮没有过来,还是站在那个地方,表情凝重……且有些隐隐的愤怒。 “谁让你们去叫她的!” 应朝寒突然大吼,把人潮几个人都吓得一个瑟缩,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远的。 “……” “老子不需要她来送!” 发着烧的人,跟喝醉酒似的。 还耍起了酒疯,揪着离他近的一个保镖的衣领,把人吓得双腿发软,不敢动弹。 “应……应少……您还生着病……” 虽然看起来,除了脸红了一些,头脑不太清醒,他似乎没什么不一样。 说着,他手机突然响了。 应朝寒手下没留情,猛地推开那人,从包里摸出手机,整个人像从火里走出来一样,火气很大。 “说!” “……” 这个电话,改变了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沉默了一会儿,保持着背对着容暮的姿势,对着电话里说,“按计划执行,不用留情。” “……” 不知道对面人提到什么,男人身上的气势突然强硬起来,凛冽得不太正常。 “你谁他妈都不要管!不要给老子讲后果!” “他就是死了也是活该!他妈的他就该死!早就该死了!别跟我说后果……” “老子要他死!要他给我妈赎罪!” 吼完这句,他把手机摔了出去。 机身撞上粗粝的地面,四分五裂。 “艹!” 现场的几个人大气不敢出,被他刚才的话和怒火吓得面容难看。 应朝寒觉得自己的头很痛,眼前一阵眩晕,脚下虚浮着,他用力甩了甩头,往前一看,容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面前。 第521章 不关她的事 “……” 他动了动唇,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她就在他跟前,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的药味,然而,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在意,也不着急。 “你想要谁死?” “……” 容暮的眼神淡淡的,“你要不顾后果地置人于死地,是吗?” 应朝寒的头很疼,她这样一问,他的头更疼了。 只是,他想怒吼也吼不出来,在她的盯视下,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不关你的事!” 她已经不接受他的好,那么他接下来要如何,都跟她无关。 下地狱也好,堕落也好,报完仇后就那么死了也好,都不关她的事。 “……” 容暮的神情依旧没有改变,只是脸部的棱角似乎突现出了些许。 她阖了阖眸子,语气清淡,有点刺人。 “应先生生着病,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想必自己也被很多人盯着吧……这样看来,比起我,你可是危险多了。” 话锋一转,有些渗人。 “这些人你还是带回去吧,我怕分了护你的势力,你最后不得善终,还会赖在我身上,我容暮……担待不起。” “……” 容暮越过他,进了里屋。 应朝寒和一众人站在大门口,谁都没动。 容暮进去穿好了衣服,出来时又看到桌上放着的早饭,恼怒来得很快。 她撇了一眼,快速移开。 应朝寒还站在那里,她在经过他时没有一点犹豫,所以他扬起的手也没被容暮看见。 “……” 她走了? 不清不白的,什么话也没说清楚。 应朝寒的脑海中卷起千层风暴,席卷过他灼烫的大脑,一阵冷一阵热,他的思维越发不清晰。 “应少,不管有什么要紧的事,连容小姐都让您休息好了再走,您就……” 男人的话吸引了应朝寒的心神,整个人像发呆似的。 因为担心他的身体,所以……才说那种话的吗?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转了一圈,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自作多情什么呢? 她之前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她不会再爱他了,从两年前开始,他是哪里来的底气有这种想法的? 应朝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苍白无力得明显,让周围的人都噤了声。 过了良久,那站立得浑身无力的身体终究还是踏了出去,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容暮一个人再次来到了时澜的墓地。 她是要来的,多陪时澜几天,毕竟她早晚是要走的。 可是,她今天没打算这个时间点来。 她的一大早,被应朝寒给搅乱了。 那个男人,当真一点都不再爱惜他自己。 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她希望的是两个人都能好好活下去,各自走好各自的路,可他如今的种种行径……让她根本无法安心做接下来的那些事情。 她如果没猜错,刚才那个电话里说的人一定是应庭。 那是他父亲,他再恨都是。 至少,他明明……从来没表示过要应庭的命,他只是说要让他为他母亲赎罪罢了,可现在,却完全不设防地说出那种话…… 第522章 来了 要他的命。 要应庭的命。 怎么可能呢? 他如果真的杀了他,他的心是不可能安宁的,他也不会再有所谓的更好的以后。 除非……他根本就没想过。 没想过杀了应庭的后果,没想过他将来还要怎样生活下去,没想过所有一切…… 为什么? 是……因为她吗? 因为她不要他了,所以就放弃了生活下去的希望了是吗? 容暮半蹲在时澜墓前,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有些痛楚来得猝不及防,遥远却很熟悉。 “……” 她的手摸上心房的位置,手底下鲜活的心脏砰砰跳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曾经受过怎样致命的一刀。 翻滚搅动,鲜血淋漓,最后成了一堆残渣。 她怎么去爱? 她怎么还敢爱? 容暮早就知道,她的心和爱都留在了两年前与他话别的那个夜晚。 只是如今……心口处传来的疼痛,伴随着浅末的爱意,似乎要冲破牢笼,重新归来。 “不!” 她疯了似的摇了摇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缺了氧气。 正在她纠结得无比时,身后笼下阴影。 凉风从后面吹来,长发扬起,眼角落下一滴泪水。 容暮的心咯噔一下,愣愣地转过头,与此同时,无意识地喊出她心底的名字,“应朝寒……” 灰色的阴影笼罩着她,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更是直接从高处落下—— “……” 几乎一瞬间,容暮看清面前陌生的身影,在刀子冲她来时急速地弹开,速度快得那人也惊了一下。 容暮扑到墓碑的另一边,发现那人长相平庸,他身后还有两个身形与他相似的男人。 “……” 她警惕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沉到了谷底。 “你们是谁?” “你说呢?” 男人声线很粗粝,听着跟机器卡顿的声音一样,难听且诡秘。 “……” 容暮咬着牙,额头上渗出薄薄的汗水。 是啊。 他们能是谁? 能准确地找到这里,目标是她,更巧的是……这是在她母亲坟前。 她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心,没想到,她刚回国不出一周,他们就闻讯赶来了。 可真是迅速。 昨天,应朝寒刚跟她提起这件事,今天,他们就趁着她跟他闹脾气、独自出门的时机,找来要她的命。 “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迫不及待地要为你们背后那个人卖命吗?!” 她想不得任何关于十几年前的事情,因为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容暮嘲讽着,面容冷得让人心寒。 “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那人反驳,语气冰冷。 “反正……你马上就会像她一样,成为一缕亡魂,然后,在这里跟你母亲团圆!” 说着,他指向时澜的墓碑,表情阴狠而扭曲,不遗余力地刺激着容暮。 果然。 又是他们。 容暮掐紧了手心,膝盖处的疼痛和其他地方的疼痛逐渐远去,体内的热血疯狂涌动,随时都可能会暴走。 “小姑娘,你可要感谢我们。” 说着,他露出那种无耻又阴沉的笑容。 “让你和你母亲死在一起,算是成全你了。” 从她来这里的第一天,他们就跟着来了。 第523章 救她! 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国,好不容易等到她回到旧地,那人也以为能直接解决了她,可是……谁知道,应家那小子也会跟着来! 他们足足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应家那人离开,就在他们打算另立计划时,应朝寒却离开了。 他们看着他领着两个人离开,所以立刻就回头跟了过来。 这个被遗漏了十多年的女人,没了应朝寒做倚仗,还受了伤,只能等死了! 终于要杀了这个祸害了! 男人狞笑着,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围了上去,像抓一只安静等死的猎物。 “……” 容暮的眼在三人身上晃了晃,眼里冒出愤怒和仇恨的光芒。 她不能等死,想先发制人,可腿上的疼痛提醒着她,以她一人之力是没办法同时扳倒这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的! 那群保镖没跟着她,应朝寒也还留在小院子里,说不定已经离开了…… 她……该怎么做? “那个男人已经走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和期盼,男人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想先击破她的心理防线。 虐杀动物时,他就是喜欢看它们在他手底下痛苦哀嚎、然后慢慢绝望的模样。 杀人时,也不例外。 “……” 没等到容暮想出方法,那三个人已经向她冲了过来,手里的刀子晃得她眼睛生痛。 活着。 她必须活着,才能报仇。 复杂的情感不断地涌动,可容暮心里已经坚定下来,抬脚踢向一个男人的小腿骨,同时弯腰躲过另外一人刺向她心脏的一刀,而另一刀却没有躲过—— “呲——” 腰上的衣料被划破,锋利的刀刃从她的皮肤上划过,因为她躲避的动作,所以伤口不太深,血色很快流出,沾湿了衣角。 艹。 容暮骂了一句,在那几人没防备时出手后,没做任何停顿地往山坡下跑去。 “……” 她不能死。 身后有人气急败坏地嘶吼,然后脚步声随之而来。 容暮不敢停。 小腿被路边的野草划过数次,水意还未干透的枝桠刮过她的长发,她奋力地奔跑着,本能地逃着。 即使膝盖已经痛得快没有力气。 阴天沉沉,天色灰暗。 小树林里的小路似乎变得狭窄,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因为树枝笼在上空,遮住了那暗沉的光亮。 容暮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不要命地跑。 而后,后背一只粗壮的手臂伸过来,她本能地侧头去看,眼看着那五指要拉上她的肩膀,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右手突然被攥住,大力一拉—— 容暮扑进一个宽阔的怀抱,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搂紧她的手臂,还有那抬高的大腿。 “砰……” 一声闷响,应朝寒一脚正中那男人的胸膛,那个追得最紧的男人的身体飞出了几米之外。 突然的变故让后面那两个男人也惊了,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两人拿着刀子,看着容暮和应朝寒的眼神更加可怖。 “啊!杀了你们!” 两人大喝一声,毫无章法地冲了过来。 没有思考,应朝寒抱着容暮换了位置,抬腿便是两脚,而后确保容暮站稳之后,接着招式动起了手。 第524章 抱了个满怀 容暮还没缓过来,那两人就已经躺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 “……” 容暮紧了紧拳头,瘸着腿走过去,应朝寒收回踩在男人身前的脚,要去扶她。 容暮扬开他的手,带着狠厉,踩上那男人的脖子。 “打不过是吗?所以你们只会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吗?只能杀了我妈,再来杀我是吗?!” 她胸膛愤恨的火焰疯了似的燃烧着,让她忘记了身上所有痛苦,狠声质问,“到底是谁?是谁让你们杀了我妈妈的!” “咳……” 那男人咳出了血,可见她脚下用的力有多大。 然而,他只是笑,“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 “你!” 她恨得要加重力道,却见那人的嘴巴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呃……” “……” 应朝寒看见后,立刻拉过容暮,冷着脸道,“……别动。” 容暮看着地上那男人瞪大了眼睛,表情扭曲,脖子一歪。 “死了。” 应朝寒道。 “……” 容暮震惊,扭过头去看另外一个人,那人也已经是同一副模样了。 “不会背叛他的。” 应朝寒掐着容暮的手一紧,之前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此刻,那把刀依旧在他手中,狞笑着朝容暮刺了下来。 “……” 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躲避。 他的距离太近,近到容暮无法躲开,应朝寒施展不了身手。 在容暮以为她会被刺上时,一声轻微的细响,伴随着尖锐物扎进皮肉的声音,仿佛刺破了容暮的耳膜。 “嗒嗒……” 是滴血的声响。 容暮如同魔怔了一般,看着应朝寒环在她心口处的手臂,看着他手臂上扎着的那把刀,看着他再次拉开距离,一脚把那个人踹开。 “应……” 应朝寒。 她的喉咙好痛,痛得说不出话。 那把刀扎在他的手臂上,透过衣料,进去了小半截,却比她身上每一处的伤口还要痛。 那手在她的注视下松开,应朝寒也像没受伤似的,走向那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的男人,仔细看了看后,皱着眉走回容暮身边。 于是,她那呆滞到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模样印入了他的眼底。 “……” 他的头更疼了。 手抬起,然后放下。 应朝寒有些局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想到之前的种种,脸色莫名苍白。 “我不是在跟踪你。” 他开口便是解释,因为担心他在这个时候还是会抗拒他。 即使他救了她。 “我只是想在走之前,来见见你……母亲。” 他其实是想再看她一眼。 因为这次一离开,或许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她得给他一点动力。 给他一点坚持下去、活下去的动力。 否则,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垮。 可他不能告诉她,因为她厌恶,且恶心。 她不回应,黯淡的光从应朝寒的眼里闪过。 “对不起,我……” “应朝寒。” 她突然叫他,眼里依旧没有光。 “……” “应朝寒。” 她又一次叫他。 他紧了紧身体,手臂绷得很痛,血色流失,脸色逐渐惨白。 “应朝寒。” 她再叫了一声,那高大的身躯突然向她附了过来—— 两人抱了个满怀。 第525章 真好 “……” 他的身体很虚弱,眼前发黑,某些情绪在爆发的边缘。 “阿时……” “……” 容暮的身子很僵硬,他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她没什么力气去招架。 “就抱一下。” 一下就好。 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了。 容暮只觉得鼻尖发酸,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不知道她还能怎么拒绝。 她没反抗,他缠着她的手更紧了。 他的头抵在她肩上,后背弯曲得厉害,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 可他贴在她耳边,只觉得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安心,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笑来,“真好。” 容暮的身体更僵了。 然后,她明显感觉到他卸下了所有气力,倒了过来,而她根本接不住,只能双双倒地。 她的手稳稳地抱着他的后背,砰地倒在地上。 “你……” 容暮敛去身上的痛楚,低头察看他的伤势,只见他双眼紧闭,之前发白的脸色变成了不正常的红润。 她心神一凛,抬手摸像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惊住。 “应朝寒,你醒醒!” 她没想到,他已经烧成这个样子。 这下为了救她,他又受了伤…… 慌乱来得快,她从他身子低下爬出来,用尽了全部力气,想拖着他往外面去,奈何她根本做不到。 她也受了伤,膝盖上面原本包好的纱布已经脏得不行。 容暮往回看了一眼,那边的三人毫无动静,怕是都断了气。 她迟疑了两秒后,不再看那边,眼神在应朝寒那扎着刀子的手臂上看了一眼,蹲下来拍了拍应朝寒的脸,“应朝寒?你醒醒,不要在这里睡……” 她没办法的。 别睡啊。 然而,躺在地上的人根本不会回应她。 容暮拖拽着他的身体,又要防着那受伤的手臂被挤压,所以她根本无法挪动他半分,甚至因为她的固执,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那一瞬间,慌张和无助犹如一张大网,把她笼得严严实实。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连累他不说,还让他成了这样。 她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 水意从眼睛里渗出来,沿着眼角流出,夹杂着她内心深处最为隐晦的情感。 一只手握成拳,用力砸在泥泞的路上,表情悲哀又无力。 容暮爬过去扶起他,颤抖的手摸上他的脸,原本红润的脸沾上了些许污渍,她捏着袖口的一角,边哭着边替他擦干净。 慕泫光带着人找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女人跪坐在地上,将男人的上半身倚靠在她身上,双手把他抱在怀里,浑身都是伤,周边躺着几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 他说不清是何滋味,只觉得那一幕刺痛了他的心。 “容暮……” 他走到她身边,伸手向她的肩膀。 刚碰上,她便出了声。 “帮我。” “……” “帮帮我。” 女人抬起那双哭红的双眼,神情脆弱到了极致。 “救他。” 慕泫光浑身一震,蹲下察看了应朝寒的伤势,“好,我们先回去。” 第526章 她的温柔 他跟容暮合力把应朝寒扶了起来,在容暮的坚持之下,几人很快把应朝寒带了回去。 “去找医生。” 慕泫光看着坐在床边、替应朝寒擦脸的容暮,敛下失望的神色,对着外面的人嘱咐。 “……” 外面的保镖是应朝寒的人,他们当然认识慕泫光,也知道他是应朝寒的敌人,根本不听他的话。 慕泫光也不生气,只是冷着脸,“他发着高烧,手臂上还受了伤,如果伤口得不到治疗,很可能会发炎,到时候出了事,你们担待不起。” “……” 众人面面相觑,从里屋传来女人的声音,“按他的话去做。” “容小姐……” 容暮里面走出来,一身污迹,“帮我准备两条冷毛巾,还有酒精……” “是。” 她说完又要进去,慕泫光急着喊住了她,“容暮!” 她寡淡的眼看过来,他紧了紧手心,“你先别管他了,一会儿会有医生过来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 她哪里像没事的? 一身伤不说,衣服也脏了,整个人的状态也十分颓迷,看着就让人……伤心。 慕泫光心里窝了一股火气,拉住她的手腕,“你都这样了,还想着照顾他……不管怎么样,你先处理下身上的伤口好吗?” 容暮下意识地扭开了他的手,表情厌厌的,“……” “他如果醒了,看到你这副样子会怎么想?!” 容暮动了动眼皮,不说话。 他醒了,大概会怪她把自己搞成这样,或者会怪他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然后……把所有事都盖在自己的头上,背负上更深切的自责和愧疚。 “……” 是的。 他一定会这么想的。 她……就是这么了解他。 容暮无神的眼睛闪了闪,而后看向昏暗的屋内。 男人直直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一点生气都没有,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容小姐,东西拿来了。” 两根灰色的毛巾和酒精被递过来,容暮怔了怔,还是接过那些东西,没有理会慕泫光。 她的态度让门口的男人很是难受,就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容暮的腿受了伤,她无法跪在床沿,只能倾身过去。 扭开酒精的瓶盖,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擦拭着,也不敢翻动他的身体,而后把毛巾叠成长条状,盖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 她的眼神复杂,神情却是温柔怜惜的,再次撼动了慕泫光的心神。 做完这件事,她才退了出来,要越过慕泫光时停了停。 “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他。” “你要做什么?” 以为她要去收拾那几个被带回来的男人,慕泫光赶紧道,“他们已经死了。”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事实上,她现在没有心情去管那几个男人。 她谁也不想管。 容暮只道,“我想收拾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澄澈和明亮。 “你看一下他,我很快就回来。” “请别伤害他。” “……” 说罢,她纤弱的身体越过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堂屋。 慕泫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牙关咬得死紧。 第527章 一身傲骨却甘愿折腰 她说,请别伤害他。 容暮是一个多么高傲冷漠的女人,从未因为任何事情向他求过饶、低过头,就算是两年前的那件事,她被打成那样,都是死也没把应朝寒供出来……她的脾气性格,即使是当初的他,都被她震撼了许久。 她比一个男人都有傲骨。 可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对他说出那种隐藏示弱的话来。 两年了,她还是……一直爱着他,是吗? 可不应该啊。 之前种种,她分明已经拒绝了应朝寒,虽然这个男人对他使了手段,让他没同容暮一起过来,但他的人却是一直跟着他们的。 他们两个人的状况,分明就是容暮再也容不下应朝寒了,怎么到了这样的关头,她还是不顾一身伤地……为他着想呢? 一个个疑问让慕泫光越来越混乱,他看向里面昏睡不醒的男人,眼神逐渐暗沉下去,深不可测。 容暮去浴室换了身干净衣物,顺便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 慕泫光说得对,她不能拖着这副伤重的身体去照看他。 如果他醒来,看到她这样,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他又一次救了她。 可她……却因为他当初差点要了她一条命而远离他、驱逐他、伤他的心。 她都忘了,从始至终,他救过她多少次了。 可是…… 任何人要她的命都可以。 只有他不行。 因为他不需要动手,她就已经为之生不如死了。 容暮处理完了膝盖上绷开的伤口,以及之前手肘和手掌心的伤,到了腰那里,她却束手无策。 伤口是她今天躲闪不及而造成的。 那割伤在她后腰往后,她手也受了伤,扭着手根本没办法擦到那处。 最后,容暮只得放弃。 小心翼翼地套上衣服,洗了一把脸,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她抿了抿唇,转身出去。 保镖请来了一个小镇上的医生,说是医生,也不过就是懂些基本的医疗知识。 一进门,看到这阵仗就已经有些害怕了,等他进了屋子,看到床上那男人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面还插着一把刀时,吓得腿都软了。 “我……我我觉得我治不了了……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说着就要往外跑,被保镖拦住了去路。 “治不好他,你别想走,赶紧给我进去。” 保镖把他推回屋内,旁边站着的慕泫光面无表情,那医生越看越惹不起,哭丧着脸,要跪下去,“别……我只是个普通人,求求你们别为难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这伤我真治不了啊……” 听到医生的哭嚎,换好衣服出来的容暮赶紧走了进去。 看到那人跪在地上,旁边的保镖拉扯着他,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看着有几分黑社会的气质。 不吓人才怪。 容暮走了过去,看了那保镖一眼,医生跌坐在地上,哭着喊着,“请放过我吧,我什么也没看见……求求你们了……” 容暮思虑了一瞬,顶着腿上的痛,半蹲下来,“这位先生,你不要害怕……” “不不不……我不是先生,我也不是医生,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 第528章 慕泫光,谢谢你 容暮沉了沉嗓子,“我们没有恶意。” “……” 那男人的哭嚎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容暮。 “我们来这边遇到歹徒打劫,他发了烧,又被抢劫的人刺伤了,所以麻烦您来看一看。” 容暮三言两语地解释着,表情真挚,一点儿也不像在撒谎。 “真……真的吗?”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以前出去旅游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打劫……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嗯。” 容暮点了点头,指着床上那人道,“他现在伤得很严重,能不能麻烦您快看看,报酬会双倍付给您的。” “……” 男人将信将疑,看着这情势也走不掉,从地上爬起来,“那……好吧,我看看。” “谢谢。” 几个人守着他,看着他忙活了一阵,瞅着应朝寒手上那刀子,“这伤还是最好送城里的医院去……” “不行!” 一个保镖立刻拒绝。 刚才他跟陆助理打过电话,说明了情况,帝京那边的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旦应少受伤的事传出去,被应家人抓住把柄,这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容暮大概也猜到些什么,眼睛往不言语的慕泫光身上瞟了一眼,对着医生道,“不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耽误不得,您看看怎么处理……都交给您来。” “我……” 那几个保镖默不作声地围了过来,男人一脸为难,“罢了,我得回家取些东西……” “我们去。” “……” 没办法,医生只得妥协,交代了要用到的工具和药品,保镖一个个记下,很快便取了回来。 医生也是不太拿得准,眼神飘忽,“这刀的位置拿不准,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相信您。” 容暮看着他,没有威胁,也没有逼迫。 “医者仁心,就麻烦您了。” 她这一句话,至少说明她信任他。 男人咬咬牙,“好,我尽力!” 而后,一群人退了出去。 “别担心。”慕泫光站在容暮身旁,终是出言安抚道,“那点伤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容暮低着头,眼神看不清楚,“嗯。” “……” 他静默下来,容暮也沉默着。 “你……怎么来了?” 半响,容暮紧张慌乱的心情得到缓解,这才想起他来。 慕泫光看向她,眼也不眨地发问,“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容暮撇开眼神,“抱歉。” “呵。” 他这声笑有些低,也有些苦,容暮听在耳朵里,有些不大舒服。 “我说过要陪你去看你妈妈的。” 之所以没有和她一起过来,也不过是因为那人使了手段,牵绊住了他而已。 而如今,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躺在屋里,接受着她的担心和关怀。 “……” 你不用来。 容暮本想说出这句话,可又想到一点。 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或许她和应朝寒真的对现状束手无策,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得到治疗。 慕泫光终究是帮了她和应朝寒的。 容暮的眼睛动了动,唇瓣轻轻煽动,“慕泫光,谢谢你。” 第529章 只有谢谢 谢谢吗? 他唇边的笑淡了下去,克制住自己想摸一摸她后脑的冲动,语气又低又沉,“我不想要你的谢谢。” “……” 容暮怔住,抬眸看向他。 男人面容依旧温和,眉眼温润,唇色泛着白,可眼睛里的神采却过于温柔了。 他…… 容暮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滞了滞,“只有谢谢。” 女人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说出这种内涵其他的话,只让慕泫光整个身体都紧了紧。 “你对他……” 他这话像是打开某个通道的阀门,容暮矢口否认,“没什么,别想太多。” 她如果不是急着开口,他或许会更信任她这句话一点。 然而,她就是否认了,还否认得那么干脆。 “是吗?” 慕泫光睁着那双洞悉的眼,神色淡淡,“你看上去很担心他。” “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 容暮解释着,像是要撇清关系,却不知道多出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慕泫光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疼吗?” 容暮想着屋里躺着的那人,摇了摇头,“我还好。” 全身都是伤,她看上去哪里好了? 慕泫光看着她走神的面容,合了合眼皮,“一会儿医生出来,你让他也替你看看吧。” “人都来了,多看你一个也没什么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她似乎并不太想浪费时间去做这件事。 “……” “你伤成这样,他看到了只会良心不安。” 慕泫光这句话跟之前劝她去收拾自己的话一模一样,容暮想拒绝来着,可又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嗯,知道。” 她答应了。 她的应允并没有让他好受许多,反而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前两分钟,她还在极力撇清跟应朝寒的关系,可后两分钟,她就因为他说的一句“让应朝寒良心不安”而改变心思和想法。 容暮,这就是你的……不爱么? 巨大的失望和低落向他袭来,慕泫光只是双手背在身后,盯着地面上某些结了青苔的地方出神。 两人没再交流什么,一直等到那医生出来。 “他怎么样了?” 容暮先问出声。 医生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高烧和失血的原因才导致的体力不支,退烧药已经吃过了,伤口缝了针,也包好了,之后伤口不要碰水,让他卧床休息几天……另外,剩下的药放在柜子上,用法用量写在上面了,我……我可以走了吗?”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最后一句是他的重点。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他惹不起,得赶紧离开。 容暮听到他说的话,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由衷地说道,“谢谢您。” “没事……” 医生点头哈腰,有点卑微,正要说“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旁边的男人突然发了话。 “麻烦你帮她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 医生愣了愣,看着容暮美丽却苍白的小脸,又看了看院子里站着的人,小声叹了口气,拉着容暮去一旁擦药。 第530章 有点痒 这么一来一去的折腾,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底下的人弄了点吃的,容暮吃了一些,慕泫光也将就着用了一些,补充了下体力。 完了之后,应朝寒还是没有醒过来,她继续进里屋守着他,期间没再出来。 慕泫光哪里都没去,搬了根小板凳在外面坐着。 她在里,他在外。 她守着他,而他……不知道自己在守着谁。 按理来说,应朝寒现在这副模样,他如果真想做什么,他也是拦不住的。 可是,他似乎……也并不想趁着他病重而动用手段。 如果说他在这里真的想做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她了吧。 “……” 男人幽远的目光看向那扇小窗户,内里的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他们,只是某些场景在他脑子里飘着,许久都挥之不去。 晚上也是简单地用了饭,因为这边的房间只有两个,容暮为了让慕泫光有地方住,把自己那个房间收拾了一下,腾出来给他住了。 看着她抱着那些衣物离开,慕泫光的眼眸深了深,抿唇不语。 容暮想的,只是她要照顾应朝寒罢了。 他现在的状况让人担心,他都是为了她才会这样,就算她再恨他,她也不能忘恩负义。 她要看着他恢复,看着他好起来,然后…… 然后? 容暮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想到这儿实在想不下去,疯了似地摇了摇头。 床上的男人脸色依旧不好,她倾身取下他额头上的毛巾,摸了摸他的,发现还是有些低烧,于是出了房门,拧开门口的水龙头,彻底凉下的水喷涌而出。 她低垂着脑袋,乱发从肩上滑落,整个世界都暗得不像话,也静得不像话。 拧干了毛巾,容暮回到屋子里,盖回他头上,拿过床头的酒精,在他身上又抹了一遍,才倚靠在床沿,静静地望着他。 他眉眼依旧,鼻峰高挺,五官深邃,轮廓分明,依稀能看出他平日里的冷肃和犀利,可此刻的他更添一抹病态,脸色略微苍白,看着比精神奕奕的他差太多了。 “要快点好起来啊。” 容暮坐在那里,喃喃地念出这句话,终是没有其他动作。 …… 半夜,院中凉风吹拂,天上星星点点,暗色之下,树影攒动。 床上的男人忽然眉头一拧,苍白的唇蠕动了一下,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睁开,看着上方的虚空,全身酸痛得厉害。 他看了有一会儿,意识回笼,“阿时……” 应朝寒扒开额头上的毛巾,撑着身子要起来,目光在触到身边趴睡着的身影时顿住了。 容暮被他的动静吵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声音含糊不清,“你醒了啊……” “……” 应朝寒的唇动了动,看着她的眼睛眨也不眨。 容暮在他的盯视下慢慢清醒过来,放下手后,主动询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她边问,边起身给他拿身后的枕头,把他的后背垫高。 她整个上身附过来,就在他正前方,那截白到发光的脖子在他眼前晃着,一缕长发从她肩头滑落,正巧扫过他的鼻尖,有点痒。 第531章 检查伤势(一) “……” 应朝寒愣着,视线从她的脖颈往下,到了锁骨,再就是胸口…… 容暮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弄好一切后回身,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又重复道,“头还晕吗?伤口痛不痛?” 她说着话,手就要摸上他的额头,谁知他侧头躲开,她的指尖从他脸上抚过,只让他后背紧绷。 “……” 容暮这才觉得他很不对劲,这是烧傻了? “应朝寒,你怎么了?” 应朝寒的脑子本就不是很清明,被她这么一撩拨,似乎更加看不清眼前的人和物了。 他的眼睛闪了闪,有些躲避地道,“我没事。” 容暮抿了抿唇,看出他似乎不想同她说话,站起身来,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眼前。 “喝水。” “……” 素来强势的男人话也不说,默默地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捧着喝了一口,很是听话。 容暮不确定他这副样子是因为什么,试探性地问道,“今天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应朝寒凛了凛神,有些混乱的片段从他脑海里闪过,慢慢地凝成了完整的场景。 他发烧执意要走,被她发现后冷嘲热讽了一番,他冲她发了脾气,而后在她出门后也跟着出了门,本来是要走的,结果遇到了几个行踪诡异的人,他直觉会出事,跑去找容暮,见到正被追杀的她…… 到了这里,情景全都还原了。 他猛地想起一些事情,立刻转头看向了她,“你的伤……” “不严重。” 容暮轻描淡写,看着他的眼睛里少了之前的愤恨和冷漠,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担忧。 “倒是你,发烧到休克。” 应朝寒捧着那杯水,见她拿过桌上的药,一颗颗从铝壳里掰出来,匀在手心里,然后递给他。 “把药吃了。” “……” 他接过手,没有犹豫地丢进嘴里,合着一口水咽了下去,然后有些急切,“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本来就有擦伤,结果又那样拼命地逃跑,伤口肯定蹦开了,而且,他记得他看到她的时候,她腰上的衣服被割开,那点点血色从里面透出来,惊得当时的他眼睛发红。 容暮知道他会问,于是又一遍地说道,“我没……你干什么?” “让我看看。” 应朝寒从床上爬起来,单手要去掀她衣服的下摆。 容暮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说了我没事。” 他刚醒,怎么就这样? 容暮的强调,对他而言不起任何作用。 应朝寒固执地从床上站起,虚脱的身体不适很能承受这样的折腾,身躯控制不住地摇了摇。 他头晕得厉害,闭了闭眼,睁开时,对她扬了扬手,“你过来,让我看看。” “……” 容暮瞅着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紧了紧手心,有些疼。 “你的伤是请医生过来看的,顺便也看过我的伤了,我擦过药了。” 言外之意,你真的不用看。 不晓得是他生病了,脑子还不清楚,还是他故意为之,他坚持道,“容暮,你过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就好。” 第532章 检查伤势(二) 让他看一眼。 到底严不严重。 然而,她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应朝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一动,那脚就要落在地面,向她走来。 在他没下地前,容暮突然冲上前去,握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脸色有点冷。 “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是吗?” 容暮冷着眉眼,对于他这样故意糟践自己的身体很是不满。 “你知道为了救你回来,大家费了多大的劲,你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行吗?” “……” 就是下个床而已,应朝寒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她好像是在关心他时,不自觉地想笑。 她扶着他坐回去,他侧头,就能看见他曾经梦过无数次的侧脸,只是这一次,她是如此鲜活地站在他面前。 “阿时,你担心我。” 从容暮,变回阿时。 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 容暮没什么好气地放下他的手,离得他远了些,声音清冷。 “别自作多情,只是因为你救了我,为了我受了伤而已。” “是吗?” 应朝寒没有一点儿失落的样子,唇角还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她的性格,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一醒来,她就在身边,说明她关心他,而窗外的天色那么暗,想必已经是过了一天了,她守了他一天,这不是来自内心的担忧和关怀,容暮怎么可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毕竟,她之前的每一天都在跟他划清界限。 同样的,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对她,他从来都没有自制力。 一旦她给予了他一点好,他就会一口咬住,然后追着她不松手。 她知道……却还是在这里守着他醒来。 应朝寒之前沉郁了许久的心情有些好转,可想到她身上的伤后,他黑色的眸子闪动着,立刻皱了皱眉,坐在床上,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阿时,头晕……” 说着,他就要往床下倒去。 容暮眼疾手快,几乎没想过就伸手过去扶他,可刚一走近,他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单手抓住她的一只手,往怀里一带,他稳稳地把她圈进怀里。 “应朝寒!” 容暮惊叫了一声,他的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环在她腰上,在她挣扎时,另一只受伤的手臂也抱了过来。 这下,她完全动弹不了了。 “你放开我!” 她喊了一声,后面的话就没法再说了。 男人壮实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严密贴合,密不可分,侧着头靠向她的肩膀,呼吸间的热气吐在她耳垂上,给她染上了一丝红色。 懊恼和羞涩突然袭来,容暮急得脸都涨红了,正要喊他,谁知他又低又沉的声音从她耳侧传来。 “别动,会弄疼我。” 他的手放在她身前,她如果剧烈挣扎的话,他手上缝好的伤口说不定会重新裂开。 果然。 他这话一出,怀里的女人果真动也不动了。 也不能说不动,应该说是僵硬。 “……” 应朝寒看着她红透了的耳朵,还有藏在头发下的染着红的脖颈,唇边的笑意深了深。 第533章 检查伤势(三) “不想痛就放开我。” 容暮的声音挺冷的,光听声音是一点儿也听不出来她此时此刻的慌乱和不安。 “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的伤口,别动。” “……” 他受伤的手依旧半搂着她,害怕她跑掉一般,另一只手已经撩动她衣服的下摆。 腰上的皮肤敏感,暴露在空气中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尤其是在他带着热气的手靠近后,那里的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脸上的灼热,一直烧到了心口。 “啧。” 低头察看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叹,有些责怪的意思。 “这么深……” 他抬起头,看向容暮的眼里有不认同,更有些明显的心疼。 “容暮,你是个女人,能不能爱惜自己一点?” 伤成这样,竟然都没有采取着措施。 伤口一周已经红肿,因为连最基本的消毒都没有。 “只是擦伤而已,别大惊小怪……” 容暮扭着头反驳,眉头拧得紧紧的,腮帮子有些鼓,似乎在想应该怎么摆脱他的掌控。 “……” 听她这么说,应朝寒的脸色沉了下去,圈着她,一言不发地撑起身体,拿过床头柜上的酒精,语气不辨喜怒。 “不怕疼就好。” 容暮不晓得他这话的意思,只见一只手递过来装着酒精的瓶子,命令她道,“扭开。” “……” 她也不看他,抿着唇扭开瓶盖,那瓶子就被塞进她手里,而后,一根棉签伸进去,沾湿后取出来。 在她的沉默中,环在她腰上地那只受伤的手再次撩起她的衣摆,动作僵硬,却把她固定得完全动不了。 “别动。” “?” 因为她站在的处境,容暮反应慢了不少,等到腰上那尖锐的痛意传来,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涨红了脸要逃。 “你干什么!” “消毒。” 两个字,简简单单。 容暮动了动唇,没觉得他这话有毛病,等到那棉签的一头再次落在伤口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痛……” “痛什么?” 男人侧着脸,视线在她腰部,完全不看她此刻疼得皱在一起的五官。 “你不是不怕痛么,忍着。” “……” 艹。 容暮已经多时没面对过这种让她无可奈何的场面了,她是个面对帝京一派权贵都能面不改色的人,是在他死缠烂打之下也能表示自己毫无感情的人,怎么这会儿……就要破功了? 不怕疼? 谁他么天生不怕疼? 容暮又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那涂抹的力道一点没减,反而沿着伤口故意抹着,似乎就是要折磨她。 “……” 容暮咬紧了牙关,眼睛憋出水意。 那种生理上的痛楚夹杂着说不清的感情,有点委屈,又有点怨恨。 她明明就是为了看着他,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这才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可他醒了,就是下重手来折磨她人和心的? 应朝寒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那只被污血浸透的面棉签,脸色越来越不好,他抬手把那棉签扔在地上,又抽出一只,伸进装着酒精的瓶子里,打算继续清理时,才发现容暮的不对劲。 第534章 检查伤势(四) 她侧脸紧绷着,唇抿得死死的一点血色都看不出,偏偏脸色却是极其红润的,额头和鼻尖都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带着整个后背都往后缩着,离他的胸膛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疼么。” 他问了这么一句,从后面传来,容暮忍住眼里的酸涩,倔着回道,“不疼。” 一点儿都不疼。 “……” 大概过了半分钟,久到容暮的意识里只剩下腰上的疼痛时,男人发出一声极其小声的叹息,然后,那携卷着炙热温度的胸膛靠了过来,贴紧了她的后背。 容暮狠狠一僵,他的唇贴着她的发丝,气息又热又灼烧。 “伤口发炎了,搞不好会让你发烧的……忍着点,阿时。” 又来了。 那股酸软的滋味从心口出来,窜到了四肢百骸,让容暮完全动弹不得。 带着凉意的棉签沾上伤口,刺痛依旧,可这次,她咬着牙,一言不发,眼底的水渍退散,似乎从没有过。 灯光昏黄,窗外树影攒动,风声潇潇。 容暮的双眼一直落在地上某一处,像走神,又想思考着什么。 突然,那腰上的棉签触到了某一处,她忍耐不住,发出一声隐忍低吟。 “嗯……” 那声音很隐忍,从喉咙深处逼出,听得出她确实是忍不住才溢出来的。 然而,身后男人的手狠狠抖了抖。 因为疼痛,容暮不知何时已经半靠在他胸前,所以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怎么了?” 她一出口,那带着低喘的声音绵软又虚弱,是疑问,听在耳朵里却像撒娇。 应朝寒整个人都僵硬了。 即使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这两年来,他逢场作戏,因为工作上的事也接触过不少女人,只是,戏一过,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对那些女人当然不感兴趣。 可对容暮,她就算不动,他也感兴趣得很。 何况,此时此刻,孤男寡女。 若是之前那般状况,她对他态度那么恶劣且憎恨,他是提不起任何想法的。 而今天,他为了救她而受伤,换来了她对他的关心,即使那关心很细微,她的借口他也能想得到,可他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长时间的沉默换来了容暮的又一次追问,“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看吧。 她就是关心他。 就是死不承认。 虽然脑子里已经滑过各种各样的场面,但应朝寒依旧冷静地掐断了那些想法。 强迫自己不要想。 他的手又动了起来,还给了她一句,“别说话。” “……” 别说话? 她说句话都不行了? 容暮看不到他此刻黑到没底的眼神,不知道他心里那些想法,只得低着头,看着乖巧又顺从。 应朝寒原本以为,她不说话,他就能自然而然地切断那些旖旎的想法的,但他忘了一件事。 她的那截细腰,现在就在他眼前晃着,黑色的衣角被他别扭地捏在手心里,黑白对比,她那皮肤简直白得发光,晃动了他的眼和心。 第535章 收不住 “……艹!” 他狠狠骂了一句,盯着那腰,感觉会要了他的命。 他原本是想以这种方式,惩罚她对自己的不上心,他么谁知道他惩罚的是他自己! 他这句脏话一出,容暮总算感觉到了男人此刻的浮躁和焦虑。 容暮下意识地扭过头来,正看到他甩开那只棉签,抬眼看向她。 “……” 那双黑眸暗藏汹涌,比平日里他看着她时多了很多情绪,让容暮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这样的表情,她过去看到过太多次了。 说不清心里是紧张还是慌乱,容暮扭过头,立马就要站起来,想要远离他。 一只滚烫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扳了回去—— 比手还要炙热的唇附了上来。 “!!!” 她瞪大了眼睛,人狠狠一抖,立刻陷入了一种僵直的状态。 察觉到她动作的男人双臂收紧,那钳制住她下巴的手也紧了紧,黑眸深深,缓缓闭上。 她是什么时候被推倒在床上的,容暮不知道。 是什么时候开始挣扎的,容暮也不知道。 到了最后,她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好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而男人坐在地上,手臂上有血色从伤口渗出,晕染了包在伤口外的纱布,脸色极其难看。 “……” 容暮什么也没想,或者说是没办法再去想,她一个翻身,跳下床,在应朝寒伸手过来阻止时巧然越过,奔出房门。 “阿时!” 她受了伤的腿还跑得飞快,他站起来想追,眩晕感突然袭来,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是折腾得太久了,生着病的身体扛不住。 想着想着,应朝寒一拳砸在床沿,发出砰的一声响。 刚才……他怕是想死了。 她都没开口说原谅他,他竟然没忍住……吻了她。 还吻得……收不住。 “啊……” 要死。 真的要死了。 这边的动静被外面守夜的人听见了,冲进来后看到醒着的应朝寒,语气欢快地喊,“应少。您醒了!” “嗯。”应朝寒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不豫,“她人呢?” “哦,另外两个人去追了,您别担心……” 不担心才怪。 手臂上的伤他已经无暇顾及,应朝寒站起来,骂人赶紧上前要扶,被他抬手制止了。 “您……您这是要去追容小姐?” “……” 不然呢? 今天白天才出了事,万一一会儿那些人贼心不死,她又那样跑了出去,几个容暮够他们杀的? 保镖知道他不说话就是默认,本还想劝一劝,可看着应朝寒那脸色还是不敢,于是他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跟着出了门。 慕泫光听到动静也醒了,跟要出门的应朝寒撞了个正着,他看着醒来的男人,问了一句,“醒了?发生什么事了?” 应朝寒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到他从容暮房间出来时更是诧异。 “容小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跑出去了……” 保镖说明了下原因,慕泫光顿了顿,看着应朝寒的眼神有点深沉。 “……” 仅仅五秒,他率先移开目光,丢下一句“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回屋穿了个衣服,就跟着一起出了门。 “……” 应朝寒不知道慕泫光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不想让他插手容暮的事情,可现在这状况,似乎多一个人手更好一些。 他没说话,几个人出了门。 夜风有点凉,到处关门闭户,偶有虫鸣,见不到一点光线。 第536章 谁比谁高尚? 走了没几步,应朝寒看着慕泫光的身影,语气十分不善,“你来做什么?” 慕泫光不太想和他说话,也不想解释原因,“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应朝寒反问,眼睛在暗色里显得阴沉,“你难道不是追着我女人来的?” 慕泫光懒得同他废话,只一句“她不是你的。” 应朝寒紧了紧手心,咬牙切齿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慕泫光,应家的事儿老子可以让你一道,就她不行!你想都别想!” “……” “你肖想应家可以,你敢肖想她试试!” 面对他的警告,慕泫光面不改色。 “你的专治和蛮横,就不要用在她身上了,她有选择的权利……” “你配吗?” 他的话当真是触到了应朝寒的底线,怒得他理智去了大半。 “你他妈跟我谈权利?你有什么权利?嗯?你跟我说说……” 应朝寒不依不饶,想到了些过去的事,眼眶都烧红了。 他停了下来,不顾伤势,一把揪住慕泫光的衣领,把他狠力压在墙上,全身都冒着冲天的怒火。 “当初如果不是你把她带到帝京,如果不是你抓了她、关了她,她的行踪会暴露吗?会被老家伙发现,然后被害成那样吗?!” “……” 提到过去,慕泫光的眼闪了闪,某些场景飞快地从他眼前滑过,他抓不住,全身的力气似乎逐渐消失不见。 他的沉默并没有换来应朝寒怒火的平息,他揪着他领子的手勒紧,眼底烧着熊熊火焰,夹着恨意。 “我让她好好待在a市,让她远离我和应家的战争,可是你!你自诩是她的救命恩人,就拿着容氏威胁她,逼着她来帝京!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就被应庭给打死……” 说到这里,应朝寒几乎快说不下去,他的喉咙里像卡了一根刺,扎在喉管,痛得他眼里水意蔓延。 “她的命……是老子好不容易才从应庭手里抢回来的!也是老子舍下的自己的一条命!你他妈现在好了,看着她成帝京容家人了,看着她好起来了,你他妈又想拖她下水是不是?” “……” 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动一下就痛到要死的人,就被他慕泫光出卖,然后害得她差点没命,害得他必须假装放弃她!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那低着头、接受他指责的男人缓缓抬眸,素来温和的脸上有着痛到极致的哀伤和怒意。 “没错,是我抓了她!是我害了她,可是你不是爱她爱到要死吗?你不是会保护她吗?她受伤……难道你没有责任?” 慕泫光发出一声嘲笑,讽刺至极。 “你没忘吧?当初在应家大厅里,看着她被虐待的人不止我一个……应朝寒,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你不是……也没出手吗?” “呵呵……我猜,她回来之后,你找了她很多次吧?她不肯原谅你是吗?” “当着最爱的人和陌生人的面,被毫无尊严地凌辱,她当时的绝望和痛苦……你懂吗?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我们……都是对她见死不救的人,谁比谁高尚?” 第537章 弄死他 “……” 他的话里有些真,有些假,故意拿捏着应朝寒的痛处,死命地在上面踩着、戳着。 慕泫光盯着他的脸,抬手一挥,应朝寒的手就被他挥开了。 “都是那时候伤害过她的人,凭什么你有重来的机会,我没有?” 这一次,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容暮的那点心思,也是他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承认。 或者说,对他自己承认。 他以为的旧情,不过是他阴差阳错地救过她而已。 所以,在后面遇见她时,他总是表现得很矛盾。 一方面,他想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借着应庭,回到应家,然后想办法拿到应家继承人的位置,这其中是少不了容暮这个棋子的,他要用她牵制应朝寒。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能安分地守着他,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他不想伤害她,可最后……她还是因为他受了伤害。 “你他妈给我闭嘴!” 应朝寒最后的理智被他说的话给湮没了,他从来没待见过这个男人,尤其是在容暮出事之后,他几乎事事都跟他争抢,一点儿余地也不留。 为什么不留? 因为他这样的男人没有自知之明,也不配! 顾不上受伤的手,那一拳已经飞了出去,狠狠砸上慕泫光的脸。 “……” 慕泫光没有设防,被他打得一个趔趄,反应过来后也冲了上去。 事实上,以应朝寒的身手来说,别说一个慕泫光了,就算十个也未必打得过,只是他刚刚退烧,身体虚脱得厉害,加上手臂受了伤,力道减了不少。 两个男人在寂静夜里的小巷中厮打起来,毫无章法,似乎只为了发泄心里的不满和怨愤。 那个从头到尾没敢插过话的保镖看到这忽然改变的状况,也是迷得不知该怎么办。 不是要找容小姐吗? 这是干啥? 保镖踌躇不定,最后咬牙上前,“应少……” “滚开!老子非得弄死他!” “……” 眼看着应朝寒再一次扑了过去,保镖的脸全皱在了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慕泫光被应朝寒一拳头打中太阳穴、痛得往后倒时,他也正好一脚踹中了对方的肚子上。 两个人倒在地上,满身疼痛,全身都是汗水。 “……” 那保镖见两人停下,赶紧上前,要扶起应朝寒,“应少,咱们还得去找容小姐,您别打了,伤……” “……” 应朝寒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想到容暮,这才借着保镖的力,从地上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慕泫光道,“老子今天陪够你了!你给我记清楚我说过的话,再动她一下,我要你的命!” 慕泫光躺在地上,胸口起伏得厉害,对他的话不置一词。 说完以后,应朝寒懒得再看他,捂着胸口,要绕过慕泫光往前走,谁料巷口站着一个人影,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不知道站了多久。 “……” 应朝寒停下脚步,眼看着纤瘦的身影缓缓走近,整个人僵硬得不像话。 那保镖探出头,看了看应朝寒,喊道,“容小姐……” 第538章 得先道歉 “……” 黑暗中,那人没说话,也没做什么,就是静静地走了过来。 然后停也没停地……绕过几个人,沿着小巷,往小院子走去。 应朝寒看着那边匆匆过来的两人,身形不太稳,“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两个保镖顿了顿,一人回道,“有一会了……容小姐没跑多久,被我们拦住,劝了几句,她就同我们往回走了。” 应朝寒捂着胸口的手紧了紧,觉得心脏都在痛。 这意思是从头看到尾了是吗? 艹。 已经许久没骂过脏话的男人在这短短一个小时之内骂了好多次,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应少,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容小姐照顾了您一天,您这刚醒就跟慕……别人打架,她肯定是不高兴了。” 还用他说。 他当然知道她不高兴了。 应朝寒隔着夜色,瞪了骂人一眼,保镖闭上了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夜里的凉风进了胸腔,满腔的愤怒和哀怨才得到缓解。 而后,丢下一句“回去”,立马往回走,看也没看地上的男人一眼。 应朝寒不管他,自然也没人敢管他,脚步声越走越远,慕泫光躺在崎岖不平的地上,试着撑起身子却没有成功。 他再一次躺了回去,看着漆黑的夜空,之前的繁星已经躲在了云层之后,黑压压的夜色和他此刻的内心一般,没有一点光亮。 他抬起手来,挡住双眼,许久都不曾动过。 回到院子里的应朝寒脚步匆匆,在几个房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容暮的人影,心急的他正要出门,容暮便从之前的洗浴间里出来。 白色质朴的长裙,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长发被盘在脑后,凌乱而稀疏,却有几分干净纯洁的美感。 “阿时……” 应朝寒的心落下,刚迎上去,容暮理也不理他,与他擦肩而过。 应朝寒:“……” 保镖们:“……” 他没心情去管那群保镖的反应,跟在容暮身后,小心翼翼的态度让人心惊胆跳。 容暮进了他的屋子,在旁边柜子里倒腾着,不知道在整理什么。 应朝寒站在她背后,看着她略显粗暴的动作,咽了咽口水,“阿时……” “……” 不理他。 “对不起。” 有人说过,男人同女人吵架,女人生气的时候,男人必须得先道歉。 不管对不对,他都得先道歉。 虽然,他好像不太清楚他自己错在哪里。 “我不该逼你,不该吻你,也不该让你跑出去,那么久还不来找你……” 管他错在哪儿,道歉就完事了。 容暮听着他的念叨,面无表情。 应朝寒拿捏不准她的态度,往前一步,探出头想看看她,她突然转身,越过了他,走到门对着的空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丢在地上,然后跪下去开始整理。 “……”应朝寒有点不知所措,上手去拉她,“你这是做什么?” “铺床。” 她冷冷地回,跟之前的语气好像没什么两样。 如果她没有那么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的话。 第539章 睡床上去 应朝寒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比他没控制住自己亲了她那时还要生气的那种生气。 他皱着眉头,扯着唇角问,“你……你铺床做什么?” 容暮理着手下的褥子,不回答。 他就站在她身后,手扬了好几次,都不敢上手再去拉她。 容暮速度很快,几下就把床铺好了,当着他的面,隔着一床薄薄的床垫,躺在了地上,应朝寒才反应过来。 他半跪下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准她躺下去,“你不能睡这儿。” 容暮回,“那我睡哪儿?” 应朝寒眼眸深了深,这个院子不大,找的时候也就两间正儿八经的卧室,就给他和她睡了。 趁着他昏迷不醒,慕泫光睡过她的床,她当然不能再回去睡,她只能……跟他一起睡了。 男人紧了紧下颌,看着她的眼神有点热,他指了指那边的床,“睡床上去。” 容暮顿了顿,抬眸看他,很坚决地拒绝,“不睡。” 她不会和他睡在一起。 怎么睡,都不行。 在她没理清思绪之前,她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 应朝寒一下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咬了咬牙,“你一个女孩子,不能睡地上。” 何况她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还受了伤。 “我愿意。” 她堵了一句,拂开他的手,躺了下去,背对着他,语气有点不耐烦,“不用管我,我累了,先睡了。” “……” 她拉过薄被,盖在身上,留一个后背给他。 应朝寒半跪在地上,盯了她半天,不走也不说话。 容暮放在脸侧的手紧了紧,在心里说服自己放松,什么也不要想,安心睡一觉。 她今天太累了。 她刚刚闭上眼睛,前时种种场景就向她袭来,他在夜色中歇斯底里的怒吼,他暴躁地揪住慕泫光的衣领,他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中藏着的恨和绝望,还有他贴上她时炙热急促的吻…… “……” 房间安静极了。 静得容暮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和呼吸声。 但她知道,他就在她背后,她一翻身,她就能看见他。 他到底要看她看到什么时候? 容暮的身体无法放松,相反,在那些回忆中,她的后背逐渐绷直,身体微微挪动,想离他更远一些。 谁料,一双臂膀圈上她的身体,将她从地上抱起—— “啊……” 容暮猝不及防,一声高喊,而后及时止住。 “你做什么?!” 她不晓得他想干嘛,只知道他已经彻底打乱了她的心,疯狂地挣扎了起来,直到听见他的一声闷哼,她才如同机器被关掉电源似的,停了下来。 其实只有几步的距离,他抱着她,手臂生痛,却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 害怕她不想听他说话,他压住了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 “阿时,我知道,今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做出格的事,也不该逼你,你别怪自己,也尽量别生自己的气,好吗?” “……” 容暮一动不动,他只能看见她干涩的唇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话,扭过了头。 第540章 多晚,我都等 应朝寒的面色严肃起来,下定决心般地道,“阿时,我想问你一件事。” “……” 容暮本来不想理他,可他的眼神太过认真,她没办法躲避,只能鼓足了一口气回,“……什么事?” “你生气……是气我吻你吗?” “……” “还是气我……跟慕泫光打架?” 听到他第二句问话时,容暮怔了怔,应朝寒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又问,“你气我跟他打架,是因为听到我说的那些话,还是……觉得我生了病、受了伤,不该跟他打?” “……” 容暮被什么重物给砸中了,脑子里一片混沌,抬头看向他时,眼里闪着某些光泽。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对的。 她生气,气他擅自吻她,不经过她的允许,带着慌张跑了出去,又被追上来的那两人劝回。 他受了伤,身体虚弱,她就这么跑出来,他一定会出来寻找她的。 挣扎了半天,她还是跟着那两人回来了,可又看见那一幕。 他像只被人戳了痛处的狮子,疯了似地撕咬着觊觎她的那个人,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更是在她胸口砸了一个洞…… 凉凉的,痛得不是很明显,却足以让她……不想再面对他了。 但是她的掩盖和躲避被他完全看穿了,如今,他就这么压着她,不许她逃避,把她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究竟该怎么办? 牙齿不知何时咬上了唇瓣,显现出她的挣扎和痛苦。 应朝寒破天荒地没有阻止,压着她的手用了点力,手臂上的血色更深了。 “阿时,你还爱我,你舍不得我。” 她的心,被这句话一击即中。 “……” 容暮想矢口否认,然而,她喉咙干得发痛,发不出一点声音。 应朝寒看到她这样呆滞的反应时,胸口的温度终于回暖。 他没感觉错。 她依旧爱他,爱得……不顾后果。 即使她在自我阻止、自我挽救,甚至自我麻痹,她依旧……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他。 就像……他一样。 原本以为会松一口气的应朝寒只觉得自己难受极了,那种心疼跟过去完全不同。 他心疼她的挣扎,心疼她自我纠结、自我为难,心疼她这些年逼迫自己忘记他却做不到,心疼她……被他那样“舍弃”后还依然爱他。 他忽然就明白了她所说的,他的靠近对她而言,爱着,痛着,因为她爱他,却还在极力否认着,所以她才会这样痛苦,这样难过。 男人低了低眸子,漆黑的眸底有些微不可见的哀痛,“我不会再逼你了。” 他的手缓缓放下,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声音又沉又哑,“我知道这一点就好了,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也不会要求你必须对我作出回应,也不会不经过你的同意再……碰你。” “阿时,我会保护你,远远地保护好你……等你愿意承认自己的那一天。” “……” “多晚……我都等。” 容暮咬着唇,就快出血,眼里又开始弥漫起雾气。 她看着他温柔到跟过去别无二致的表情,双手颤抖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第541章 很乐意 男人站起,“晚安。” 他往那地上铺着床铺的地方走了过去,容暮抬眸,思绪泛滥,指尖都在颤抖。 “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应朝寒顿了顿,竟是笑了。 “没事,你这样就很好。” 她不是说她不爱了,不是说舍不得,说的是不知道。 他记得刚重逢那会儿,她斩钉截铁地否认和拒绝,也记得她从身到心对他的抗拒和讨厌。 如今,她一句不知道,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 应朝寒走过去,掀开被子平躺着,“睡吧,阿时。” “……” 容暮迟疑了很久,在他已经发出平缓的呼吸声时,终是开不了口再说些什么。 他太累了,她一样。 如他所说,她需要时间去面对自己,而他……会等。 奇迹一般,心中那疯了似地紧张和冷意得到缓解,容暮缩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 清晨,阳光倾泻,空气清新。 容暮端着杯子,站在屋檐下刷着牙,应朝寒才从里屋出来。 她穿着宽松的灰色t恤,因为膝盖受伤,下身着了一条牛仔短裤,露出伤痕累累的大腿。 他顿了顿,想着昨晚的一切,也看到某个女人刻意回避他的模样,发出一声低笑后朝她走来。 “……” 他道,“早。” 容暮刷牙的动作没停,瞅了他一眼,又微微弯下腰,防止泡沫飞到自己身上。 她张着满是泡沫的嘴,说话模糊不清,“早。” 大概是她这副清纯无害的模样取悦了他,男人又笑了几声,那声音就在容暮背后,热意爬上了她的耳廓。 她的头往下埋,不看他,飞快地漱了口,在他出来之前先走开,在门口的水龙头处洗了一把冷水,热意才退散了。 应朝寒走进浴室,看到简单的洗漱台上放着的杯子和牙刷,又笑了。 杯子里装了水,浅绿色的牙膏乖乖地附在牙刷头上,就像某人一样。 他端着杯子出去,那人跟故意躲着他似的,已经不见了踪影。 应朝寒问,“她人呢?” 保镖回道,“容小姐进里面安排早饭去了,您洗漱完了也请进去,她应该在等您。” “……” 等他吗?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让他高兴呢? 原本以为等到她放下过去、再次敞开心扉会十分困难,至少,他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了,可谁知道她一早会表现出这个样子,倒是让他有几分诧异。 还有从心底里溢出来的愉悦和满足。 应朝寒很快就洗漱好了,兴冲冲地走进里屋。 容暮正在摆放着他的碗筷,头也没抬,喊他,“吃饭。” 应朝寒眼里堆积起笑意,快步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容暮被他看得有些烦了,他一早醒来就用这种眼神看她,什么意思? 应朝寒扫了一眼桌上,白粥加上一些清淡的小菜,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手。 他转眸,“你做的?” 容暮“嗯”了一声坐下,拿起筷子,“镇上没有什么好的补品和药材,你的伤吃不了味重的,将就这些吃吧。” “不是将就。” 容暮夹着一根莴笋,看向笑脸盈盈的男人,总觉得他这样笑很渗人。 “我很乐意。” 应朝寒抬起手,拿过筷子,夹了一块小菜尝了尝,“乐意一辈子吃你做的菜,多久都不嫌腻。” 第542章 容家……出事了! “……” 油腻的情话。 还好她今早做的菜不油腻。 他这和乐融融的样子着实不在容暮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是怕他伤口恶化,早上醒得早,没事做才顺便做了个简单的早饭,怎么到他这里,就变得这么正式了呢? 就像她是要借着这顿饭,表达个什么感情一样。 她低着头,沉默着,长发被胡乱地挽起,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 而此时,那里的肤色正在由白变粉,最后泛着好看的红色。 应朝寒看着看着就挪不开眼了,大清早的受到这种诱惑,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眼看着容暮动也不动了,他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甚是宠溺地道,“好了,吃饭吧。” “……” 容暮把那块菜送进嘴里,只觉得这菜没有咸味,反而……有点甜? 她糖放多了。 嗯,一定是这样。 吃过饭后,容暮简单地收拾了饭桌,本来应朝寒是不准她碰的,可她执意要收拾,他拿她没办法,只能遂了她的愿。 应朝寒突然很感激自己当初跟着她来到这个地儿了。 虽说这地方偏僻,还挺落后,可远离了城市的吵闹和喧嚣,让人难得静下心来,去享受这种无欲无求、安然自在的生活。 尤其,是她跟在身边。 她收拾着饭后的餐具和桌面,就像他的小媳妇似的,乖巧又懂事。 饭后,两人一同去了容暮妈妈的墓地。 这一次,应朝寒是光明正大地去,容暮没反对,自然就算是她默认了。 走过他跟着她走过好几次的小路,他觉得他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终于回到了它该回的地方。 到了墓地,容暮一如既往地拿起旁边的扫帚,开始清理起周围的落叶。 刚扫了两下,应朝寒就把她拦住了。 “给我吧。”他站在她面前,低身拿过她手里的扫帚,“你去跟妈说会儿话。” 容暮看一眼他受伤的手,没有阻止,就是怼了他一句。 “那是我妈。” “嗯,你妈。” 应朝寒低着身体,扫把挺短,需要他弯下腰来使用。 “以后也是我妈。” “……” 容暮不想跟他在时澜的墓前争论,怕打扰了她母亲的安宁,于是绕开他,拿过一边的帕子,开始细细地擦拭起课墓碑。 两人都没说话,互相不打扰,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容暮擦着碑面,心里翻滚着无数的想法,最后,她盯着手下“时澜”两个字,喊了声“妈妈”。 妈妈,你看到了吗? 这个男人就是两年前让我爱的男人。 也是让我难过了两年的男人。 如今,我终于把他带到您面前。 他让我爱过,也让我痛过,我一如开始初见那般纠结和迷茫,可还是忍不住向他靠近。 或许,我是不是该再随心一次? 无论我如何否认,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比如,我恨他。 比如,我爱他。 容暮抚摸着那墓碑,许久不曾动弹。 应朝寒扫完落叶之后,活动了下手臂,看着她那般脆弱的样子,忍住没有上前。 没有多久,她才从墓碑旁站起,他走过去扶住她,她破天荒地拒绝。 应朝寒心里复杂难言,“阿时……” “容小姐!” 一声高喝,打断了应朝寒的话。 那保镖满脸的急躁,瞅着面前的两人道,“应少,容小姐,容家……出事了!” 第543章 谁死了 容延死了。 猝不及防,消息已经在全国都传开了。 容暮回过神时,她已经坐在回帝京的飞机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 怎么可能呢? 她走的时候,还告诉过他,她要回来看时澜的。 老人家吹胡子瞪眼的,最后还是一句“早去早回,不然你回来说不定就看不到我老爷子了”,便让她安了心,然后离开帝京,回了a市。 可她来了才几天啊,他怎么可能就……死了? 容暮不信,自我否认着,觉得这一定是某个人的圈套,或者是容延想让她回来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编出这样的谎言来骗她的。 呵,她不会相信的。 容暮安静的时间太长,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冷静,应朝寒觉得她是在这个消息里麻木了。 麻痹自我,不言不语。 飞机起飞时,他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手下的身躯狠狠一震,抬起头来看他,有点如梦初醒的意思。 “应朝寒……” 他点了点头,捂着她的耳朵,“我在。” “应朝寒。” “嗯。” 飞机平稳下来,应朝寒放开了手,缓缓坐下,神色藏不住担忧,“阿时,你别这样。” 别这样叫他。 叫的他心神不宁,整颗心都揪着痛。 “没什么。” 容暮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盯着前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有人跟我说……我爷爷死了,呵呵,真好笑。” “……”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肯定是我这几天累着了,出现了幻觉。” 她边说着,脸上还扯出一抹笑来,但她不知道自己这个笑容有多让人心疼。 一会儿说做梦,一会儿说幻觉,她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话是前后矛盾的。 应朝寒的眸黑得不见底,容暮看着他,笑容僵住,“你……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应朝寒狠了狠心,没有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怔忡之时,开口道,“容老爷子在医院治疗期间,半夜突发心肌梗塞,看护人发现时已经休克,由于送进手术室的时间离发病时间太长,在昨日凌晨两点,不治死亡……” “……” 容暮微张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半响,她突然发出一声怪笑,“怎么可能?你别骗我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好着呢,怎么会突然就发生这种事?” 应朝寒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时此刻的容暮。 “阿时……” 他再次开口,深知他残忍的容暮一下子就变了脸,冷着声说,“应朝寒,你别以为我对你态度好了点,你就可以拿这种事来试探我,我不喜欢这种玩笑,我讨厌这种玩笑!” “容暮!” 应朝寒寒着脸,告诉她他的认真和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吗?” 他不会。 应朝寒从始至终都不会。 因为他深深地知道,她看似清冷漠然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渴望亲情的心。 第544章 血缘至亲,融于骨血 那一瞬间,假象被击破,真相缓缓回了她的脑子里。 容延是真的死了。 全世界都知道了,而她却呆在这个地方,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直到那些新闻媒体的电话全都打到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容家继承人的手机上时,她才从别人的提问中得知,容延死了。 她的爷爷,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了。 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人再也不会同你说话,同你一起吃饭,不会再教你人生哲理,也不会同你生活在一起。 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你能见到的,只是冰冷的墓地而已。 “……” 眼前的女人什么话也没说,可应朝寒看着她的唇蠕动了两下,脸色越来越白,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沾湿了整张脸。 男人的脸阴沉着,眉间拧成川字,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地把她纳入怀中。 “没事的,阿时。” 他的安慰这样苍白无力,起不了任何作用。 怀里的女人没有反抗,甚至一点声儿也没发出,他抱了她许久,直到手臂痛得他额间冒汗,他还是没有动一下。 “别忍着,也别咬唇,好吗,阿时。” 应朝寒太了解她了。 容暮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眼泪犹如开闸的洪水,全都淌在了他的胸口、臂膀处。 他依旧用力地抱着她,想给她一丝温暖。 很久很久以后,她浑身的颤栗停止,终于开了口。 “我不喜欢他。” 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应朝寒心疼得眼眶发红。 他“嗯”了一声,收紧了双臂。 “他第一次见我,就告诉我,我爸妈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他。” “……” “因为他,我才没有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庭,明明我母亲和父亲都是极好的人,他却不让他们在一起……所以我不喜欢他,一点儿都不。” 她如此笨拙地说着她和容延的第一次见面,诉说着她心底对这个老人的看法。 “……” “可是,我爸离开容家那么多年,发过誓是不会回来的,因为我还是选择了回容家,其实我后来想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爷爷,跟我父亲有着分不开的血缘关系……他又病成那样,我爸是不可能不回来尽这最后一份孝道的。” 所以,容南浦让她回归容家的时候,她答应了。 父亲无法表达的,她或许不能代替他去表达,可有些事情是无法否认的。 比如血缘至亲。 比如融在骨子里的亲情。 “我知道他偏爱我,可能是因为他亏欠了我父母,碍着面子不敢表达,所以才会弥补在我身上……我出国那两年,虽然我不能回国,可我知道,他来看过我,好多次。” “他就是个脾气、性格都很古怪的老头子,年轻时不近人情,老了反而可爱很多……我后来不讨厌他的,我知道他生了重病,我还是希望他能长命百岁来着。” “……” 她越说,应朝寒的心就越痛。 那酸涩夹着细密的痛,流过四肢。 “应朝寒。” 哭红双眼的女人从他怀里抬起了头,仰望着他的下巴,说话时的鼻音很重—— 第545章 蹊跷 “我出来的时候,医生还告诉我,好好调养的话,他还能再坚持半年的……半年啊,怎么会突然就……” 她说不下去了。 应朝寒的眼里全是心疼,只能拍着她的后背,“阿时,别这样。” 事实上,容暮已经哭不出了。 她以为这几天,她的眼泪都流尽了,如今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她就像一条在浅滩游弋的鱼,一不小心触了礁,满身都疼。 a市回帝京的时间不算长,容暮硬是熬着,熬到了帝京。 下了飞机,她是飞奔着回了容家。 应朝寒知道她急,让人送她回去。 下车时,他拉着她欲离开的身子,“不管回去后是什么情况,你不要冲动,冷静点,照看好自己和你爸。” 容暮觉得他话里有话,低着头,“我知道。” “……” 应朝寒想了想,有些话堵在了口中,看着她这么憔悴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 毕竟有些事,只是他的猜测和推断。 没有落实之前,她这个样子,他就算说了,也只是徒添她的伤感而已。 男人倾身,在她越发僵硬的动作下,额头贴上了她的,“我知道你伤心,但是有些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所以你稍微……控制一下,不要打草惊蛇。实在憋不住了就给我打电话,不要藏在心里,嗯?” 容暮咬了咬唇,无从拒绝,却又不想跟他讨论这些。 “我没心思跟你说这些事……” “阿时,难道你觉得……这件事不蹊跷吗?” 她说的,医生说了,好好疗养可以再活半年的,怎么会突发心梗,不治死亡……又偏偏是在容暮回了a市的时候。 这其中,值得怀疑的地方很多很多。 只是他暂时无法跟她细说而已。 “……” 容暮怔忡着,应朝寒退开身体,摸了摸她的头,“算了,你现在也别想这些事了,当务之急,是回去看看爷爷。” “去吧,去看看他。” “……” 容暮的眼爬上一丝酸意,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推开车门出去了。 透过那黑灰的车窗,应朝寒看着她进了容家的大门,有人高喊了一句“大小姐回来了”,她的身影越走越远。 离了她之后,他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车厢内还残留着哀痛的气息,让人窒息,他稍微按下了点车窗,留了个缝,扯开脖子下方的纽扣,才得以喘了一口气。 “走吧。” “是。” 黑色的车缓缓驶动,逐渐远去。 容暮进门之前,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边上跟着的佣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她真是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太多,再多的伤感都不该轻易表露。 在容家,永远不会是她一个人。 容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抬脚往里走去。 整个容家都陷入悲伤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人们忙里忙外,看见她时也只是打声招呼,不敢多留。 越往里走,容暮的表情就越凝滞。 直到她看到容延灰色的头像,以及那黑灰色的灵柩,她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 第546章 三个人的争执 那边站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容南浦,容北汌,傅子蓉和容湘,几个人正在争论着什么。 容南浦黑沉着脸,看得出他眼中的伤痛之感,可他却道,“不行,现在外面刚收到风声,容家旗下的所有产业都受到了波及,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大办丧宴……我不同意。” 容延死的那晚,容家是下了封口令的,因为一切太突然,容暮才刚刚宣布上任,这只意味着她被容延接受,并不代表她被外界所有人承认,宣布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在把容家往死路上逼。 所以,这个会撼动整个帝京乃至全国的消息不该被爆出,也不能被爆。 可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不知道是从谁的口中泄露,第二天一早就有无数媒体到医院门口来围追堵截,现场更是一片混乱。 容家所有人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眼下,傅子蓉偏偏要求承认这则消息,认为消息已经传出,否认已经是不可能了。 女人眼角还挂着泪,由容湘搀扶着,神情脆弱无比,伤心至极,“南浦,父亲都已经去了,我们作为子女,难道不该让他老人家安心,送他最后一程吗?难道你就不心疼父亲,还要考虑着所谓的大局,不让我们为父亲出殡吗?” 容南浦红着眼,没法说话。 “父亲为容家操劳了一辈子,为你、为北汌、为了……湘儿和容暮,已经是付出了所有心血,我们怎么能连个葬礼都不给?连承认他老人家……去了都不行吗?” 说着,傅子蓉姣好的脸上又落下两滴泪,抽噎着要倒下,一副伤心过度的模样。 一旁的容湘抿着唇,喊了句“妈妈”,扶稳了傅子蓉,脸色苍白,看着也是伤心难过了许久。 容北汌站在灵柩旁边,看着容延灰色的照片,一直没有开口。 容南浦咬了咬牙,坚持道,“正是因为父亲一辈子都投身于容家,他有多在乎这个家,你们比我更清楚……为了办丧事而拿整个容家去做赔礼,大嫂,你觉得他愿意吗?” 一生都执着于把容家发扬光大的容延,真的会为了自己的身后事,而拉着整个容家给他陪葬吗? 傅子蓉不知是听到容南浦话中的哪一句,整个人都怔住,望着他的眼里含着未干的泪水,有点恍惚。 容湘看着她如此,以为她是伤心过度,于是吸了吸鼻子道,“二伯,母亲只是为了让爷爷走得更体面而已,我们不能在爷爷都这样之后,还不送他一程……老人家最忌讳的就是死后不能入土了,爷爷他……这些年已经够累了。” 眼泪簌簌地流下,容湘的眼睛也越发红了,说话的声音更是细微,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 容湘没什么心眼,大概真是从情感上来说的这些话。 她从小就在容延身边长大的,容延也很宠她,要什么给什么,导致她在人情世故当年根本不晓得变通,即使出国深造了两年,面对这种事,她还是只会直白地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 第547章 丧礼一定要办 面对傅子蓉母女的说法,容南浦无法对答,也无从否认,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说服他们,他只道,“不论如何,我都不同意大办丧席这件事……” “南浦。” 许久没说话的容北汌喊住了他,容南浦看出去,对上他幽沉的双眼,也让他把容北汌鬓前的白发和眼角细微的纹路看得清清楚楚。 容北汌摸着灵柩的上方,手掌摩挲着,“爸已经辛苦了一辈子,死后都还要想着容家,你说说看,他到底有多累?” “……” “斯人已去,往后的事该交给我们这些晚辈,不管之后容家会变成什么样子,父亲都该走得体面……这是我们最后能为他做的,而容家的以后,是我们共同应该努力和维护的,谁都有这个责任,谁都逃不掉。” “大哥……” 容南浦也听出来了,容北汌虽说得隐晦,可他还是认为应该承认消息,光明正大地办丧事。 可往后的容家该怎么办?容家旗下的所有产业该怎么办?容延一辈子的心血,难道真的要毁在他们手里吗? “好了,这件事就不说了。” 容北汌没再看他们几人,眼中的沉痛深得入了骨般,开口却是难得强硬,“通知下去,让下面的人做好准备,明天……” “等一下。” 一声女声突现,打断了容北汌的话。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堂前几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容南浦赶紧望向声源,看到容暮的身影时先是惊讶了下,而后喊了声“暮暮”,再一看,她略微跛脚的动作有些乖,“暮暮,这是怎么了?” 容暮走到容南浦身边站定,先是摇了摇头,小声安抚容南浦,“遇到些意外,腿受了点伤,不碍事的,爸爸别担心。” 再然后,她看向面色复杂的傅子蓉,和身边诧异着的容湘,一一打了招呼,最后才看向容北汌。 “暮暮回来了。” 容暮阖了阖眼,“大伯。” “嗯,既然你赶回来了,刚才说的话,你一定也听到了,针对现状,你也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容暮身上,她稍微挪动身体,换了个动作,刻意不去看容延的照片和灵柩,也不去想里面躺着的人是什么样子,表现得异常冷静。 “我认为……丧礼是一定要办的。” 话音刚落,容南浦立刻诧异地看向她,容暮只是捏住他的手臂,轻轻用了点力,他质疑的话语就咽了回去。 “大伯和大伯母说的话,我赞成。” 容暮的目光很浅淡,甚至有点没有人情味,根本看不出伤心与否。 “爷爷劳累一生,走后必然是该走得体体面面,我们作为后辈,能做的事只有这么多,所以办丧礼的事,我赞成。” “既然如此,时间就不能再耽搁了。” 傅子蓉忙着接话,催促的意味挺明显。 “现如今,暮暮才是父亲钦定的继承人,说出的话该没人有异议吧?” “……” 她转而对着容暮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吩咐下人去置办,另外,公司那边也尽快把消息放出去吧。” 第548章 死亡报告书 上一秒她还在伤心悲痛着,这一秒,她就急着要办丧礼,前后一对比,这落差实在太大了。 “不急,大伯母。” 傅子蓉的心里其实挺雀跃的,只是容暮又冷着声打断了她,顿时脸上就僵住了。 “等我弄清楚一些事情,再吩咐下去也不迟。” 容暮的脸色发白,又因为并未好好打扮的缘故,身上还穿着灰色的t恤,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有些阴沉渗人。 傅子蓉被她这样子吓住,手抖了抖,捏紧了容湘的小手,“暮暮想知道什么事?” “……” 面前的女子还是一开始那表情,说不上来是悲伤还是冷漠,不过此刻看着总有些不对劲,像是……知道些什么。 她洞悉的眼看过来,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爷爷在医院是怎么出事的?” “……” “我走之前,主治医生跟我说过,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积极治疗是有用的,怎么这么突然……就出事了呢?” “……” ““据说,爷爷去世是在凌晨,消息被外界都知道了,却没人通知我一声……” 她忽然抬眸,射向傅子蓉的眼光变得犀利,没有一点儿刚才的冷静,愣是把傅子蓉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你看我做什么?!” 傅子蓉梗着脖子,声音有点尖锐。 “既然你知道是凌晨走的,肯定也知道是由于心梗引发的休克,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避免……至于没有通知你这件事,南浦难道没有通知你吗?所有人都在找你,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 是吗。 容暮没有看容南浦,还是直直地看着傅子蓉,“我走之前,是跟爷爷说过我要离开这件事的,他老人家同意了,也答应我会好好配合治疗……” 听到这里,傅子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容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父亲的事另有隐情?怀疑……怀疑到我们身上来了?” 容暮敛了心神,面色沉静,“我没有说这样的话,我想说的……只是我觉得这事蹊跷罢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死了。 在她走后的几天里,时间这样合适。 而且,她又正巧……在那边遇到了危险。 一切怎么可能这样顺理成章? 傅子蓉冷笑了一声,对着身边的容湘道,“湘儿,去你爷爷书房里把死亡通知书拿过来,还有医院所有的检查报告全都拿过来。” “……” 容湘看了看容暮,皱了皱眉头,“妈妈……” “让你去就去!” 女人难得厉声吼她,容暮地眼眶都红了,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答,“是。” 她经过容暮身边,欲言又止,最后离开,上了楼。 很快,那一叠厚厚的单子就被容湘拿了下来,装在一个牛皮袋子里,乖巧地递给了容暮。 容暮顿了顿,没接。 “姐姐……” 她这一声喊,容暮无法不应。 看了那少女一眼,瞅见容湘红到发肿的双眼,容暮抬起手,接过了那个袋子。 “里面是父亲在医院治疗的所有检测报告和药品清单,每天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死亡报告。” 第549章 容北汌和傅子蓉 “……” 顿时,容暮觉得手上的袋子有千斤重。 傅子蓉冷哼一声,“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相信这份经过湘儿的手的报告,但是你亲自可以去医院查,查几遍都没关系!我傅子蓉在你们容家这么多年,做事情从来都问心无愧!” 容暮捏着袋子,没有再说什么。 她心里乱成一团,脑子又无比清晰。 傅子蓉搞这样跟她说话,怕是这手上的东西是不会出差错的,就算去医院查也查不出什么。 或许,爷爷的死真的跟她没有关系。 又或许,她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不怪容暮第一个会怀疑到傅子蓉身上,毕竟她之前一直不满意她和容南浦回容家,也不满意容延送她和容湘出国。回来之后,又敲定她来做继承人。 傅子蓉嫁进容家二十多年,肯定没想过他们还会回来的。 而现在,他们不仅回来了,还抢走了她自认为应该属于大房的一切,换做是谁都会心生不满和怨恨。 容北汌看了看容暮,也觉得她这个态度不妥,“暮暮,虽说你大伯母平日强势了些,但这种事是做不出的……大伯也知道父亲生前是很看重你的,和你感情也很好,父亲突然去世,你接受不了,但是凡事都要讲证据,也切莫在这个时候自乱正脚,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和气吗? 似乎从她和容南浦回来开始,和气都只是表面罢了。 傅子蓉三番两次地在容延面前怼她,各种挖坑陷害她,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 容暮低头,属实有些失落,容南浦见状,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实在抱歉,大哥,嫂子,暮暮应该是伤心过度,希望你们能够理解……父亲的离开确实太过突然,我们都无法接受,自然没办法要求小辈接受的。” “抱歉。” 容暮知道她不能再任由情绪支配自己的言行,毕竟阴谋和战争很可能一触即发。 无论容延的死是人为还是自然死亡,她都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疑问和追查到底的决心。 容暮紧了紧拳头,压抑住自己的悲伤和痛苦,“没有证据的事,我确实不该随意去指责任何一个人。” “话说得轻巧,你这样说,如果被有心人给听见,我们容家立马就得分崩离析!” 傅子蓉揪着容暮的错头不放,言语犀利,故意去踩她的痛脚。 “……” “够了!” 眼看着又要因为傅子蓉的挑衅而吵起来,容北汌厉声阻止了她。 “傅子蓉,你也够了!不要再说了!” 自己的丈夫突然帮起了对手,傅子蓉诧异极了,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什么我够了?你难道没看见是他们父女在欺负我和湘儿吗?”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容北汌就没真正帮她说过一次话。 不管是以前刚来时,她被容延刁难,还是后来插手了容家产业,他从来没有帮过忙,她犯了错也没替她求过情! 傅子蓉不禁想,她嫁给他容北汌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550章 野狗永远是野狗 “我们容家的人,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容北汌懒看她扭曲的面容,“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我是外人!?” 这句话戳到了傅子蓉的痛处了,她在原地跺了跺脚,就差上前指着容北汌的鼻子,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这么做。 “好啊,容北汌,你今儿总算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我傅子蓉嫁给你二十多年,为你和容家做了多少事,你现在一句外人,就不准我插手家里的事了?凭什么?!” 是啊。 凭什么。 她被傅家当了棋子,嫁到容家来,不说当牛做马,她替容家做的事也不少了! 可在她的丈夫眼里,她却是一个外人!一个屁都不如的外人! 妇人此刻的眼睛通红,赔上那一身黑裙,表情着实狰狞而吓人。 容湘也急了,她赶紧扶着傅子蓉,对着自己的父亲道,“爸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妈?” “闭嘴!” 容北汌没有一点好脸色。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一句话,把容湘也划了出去。 容湘呢? 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容北汌,只觉得他尤其陌生,“爸,你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把她从小爱到大的父亲,刚才在说什么话? 眼见着容湘也受到牵连,眼泪刷刷地掉,一口火到了头顶。 傅子蓉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吼,“容北汌,我算是把你看清楚了!在你眼里,我和湘儿都是外人,只有你这个弟弟和侄女是亲人是吗?只有他们才配讨论容家的事、而我们就没资格插手是吗?” “……” “好好好。” 傅子蓉一连说了三个好,那个男人依旧冷着脸,无动于衷,她心底爬上一丝酸楚,在看到一旁站着的容暮和容南浦时,眼里终是泛起了泪水。 “我不是容家人,我是外人,这后事就该你们来打理,我就带着湘儿旁观,看看你们能想出些什么好法子来!” 傅子蓉眼睛瞪得老大,拉过如同木头一般的容湘,强硬地拉着她上了楼。 她们经过容暮旁边时,容暮看到了容湘黯淡无神的眼,她垂了垂眸,妇人就已经拉着少女离开了。 整个大厅的灯黯淡无比,中央放着的老人的照片更显得灰暗。 容南浦的脸微不可见地抽动着,极力压抑着什么,半响才出言,“大哥……” 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容北汌看了过来,然而,男人抬手阻止了容南浦,只道,“这事就无需多言了,不是容家人就不是容家人,就算再生活二十年,血液骨头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一只外头的流浪野狗,就算被带回家养一年两年,也不能抹去它曾经是只野狗的事实。 野狗就是野狗。 永远都不可能变成真正的宠物狗。 “……” “好了。”容北汌似乎没被这件事所影响,一心只在容延和容家之上。 “刚才暮暮赞成举丧,那这事没有异议的话就安排下去吧,别让父亲等太久,你们觉得呢?” “……” 第551章 公开消息 容暮喉咙里像哽了一根刺,不上不下,但她已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何况,她是真心觉得应该尽快让老人家入土。 “嗯。” 容暮点了点头,依旧没敢看那边放着的灵柩和照片。 “那公司这边……”容北汌停了停,“暮暮,你也要抓紧时间,不管是公关还是之后一系列事情的备案,还有风险评估……你要尽快做好准备。” 容暮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疲惫,“我知道。” “我和你父亲会尽全力帮你,有任何事情尽管开口,现在是容家最难度过的一个阶段,也会十分辛苦……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管是碎裂的亲情,和逝去的亲人之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谢大伯。” 除了感谢,容暮不知道她还能说什么。 容北汌笑了笑,有些牵强,更像是一个回应,一种形式罢了。 没了傅子蓉,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 容南浦通知了旗下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还有公司的大小股东,努力争取做好公关以及后续防护。 容暮这边也以最快的速度调整状态,联系了曾经支持过容家的所有帝京大家,争取获得那一部分人的支持。 翌日。 “容延因病去世”的消息通过容家官方平台公布,一时间掀起巨浪。 总部派人做了代表,开了一则发布会,也打点好了来到现场的新闻媒体,进场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严格的筛选,连提问都是事先谈好了的。 似乎一切都已经万无一失,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容暮本是不需要出现在发布会上的,容南浦也不建议她去现场。 一是怕有突发情况,她应付不了,二是担心容暮的身体状况。 在容暮的一再坚持下,容南浦没有劝服她。 相反,容北汌倒是支持容暮去到现场的。 容家出现这样的变故,几乎是让整个容家产业全部洗牌,而能否稳住容家在帝京乃至全国的地位,全看领导人如何应对。 群龙无首,继承人只能上位。 不说如何解决如今的场面,就单说容暮是容延钦点的继承人,她都不出现在发布会现场,不露个面,外面的人会如何想她?还如何对容家怀抱期待和希望? 所以容北汌认为,容暮必须去。 容暮的确去了现场。 她穿着一身黑裙,黑色平底鞋,黑发细致地挽起,庄重且沉稳,又能看出她身上因亲人去世的些许悲痛。 这样的一个形象,就算不说话,也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媒体风向这个东西,一般人都猜不透,也拿捏不准,可他们这种在商场混迹多年的人,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舆论有好处,什么样的舆论多说无益。 媒体,是一个凭借自己想象力就能构思出长篇大论的一个群体。 他们会过分解读他们镜头下的人,也会把这种思想观念传达给看到他们文章的人。 容北汌表示,他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来为容家造势。 在他的鼓励之下,容暮一点儿都没怕过。 第55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站在台上,无数的闪光灯对着她,她的心里都是一片荒芜,感觉不到一点紧张和害怕。 “各位媒体朋友们,我是容暮。” 全场安静着,只听得到按下快门的声音。 “我很抱歉,容家和我以这种方式和大家相见,也很抱歉让大家听到那样的消息……” “……” 容暮吸了吸鼻子,眼里有光,“是的,我爷爷去世了。” “在你们眼里,他或许是一个在商界无所不能的人,但是,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老人,只是我的亲人。” “……” 四下寂静,似乎什么声都没了。 容南浦站在后台,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容暮会说这些话。 因为她执意要来,还专门给她写了一份稿子,可现在她说的那些话却不是稿上的内容。 容南浦听着她的声音,在一个人急忙拿着稿子过来时,他制止了他,默默地看着台前的容暮。 “……能回到容家,是让我非常开心且感动的一件事,虽然我对这个老人的感情曾经很复杂,但到了现在,我却只记得他在我回来之后,拉着我的手跟我说的一些话……他的一生,全都给了容家,而如今他不在了,我来替他守护容家。” 容暮站在台前,眼泪滑落,倔强却不遮掩。 往后,无论成败,不论兴亡,她都会带着容延对她的那份信任,把容家引领得更好。 极其煽情的话语让某些记者红了眼睛,都说豪门世家没有所谓真情真意,更别说是容家这样的大家族。 可人之所以生而为人,是因为他有情,且需要感情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不管多少,人总是需要的。 在场的几十号人似乎都失了语,等到容家这边有些提醒时间了,那群人才如梦初醒般地把流程进行下去。 下面是提问环节,会有人陆续问一些关于容延丧礼时间和容家往后发展方向的一些简单的问题。 所有人都是经过排查的,容暮没有怀疑什么,一个个地解答了对方的问题,态度始终是平稳的。 有人看见她脸上未干的泪痕,递给她一张纸巾,容暮回了句“谢谢”,捏着纸巾擦了擦脸颊。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容小姐,据说容老是在帝京第一医院被诊断死亡的,有人查到您当时不在现场,甚至不在帝京,请问……您是因为有要事离开,还是因为对这件事有所知晓、所以故意离开的?” “……” 男声掷地有声,声线却是陌生的。 容暮跟所有人一样,对于他提出的这个问题震惊无比,望过去时,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三四十岁,穿着普通,脖子上只挂着一台相机,毫无辨识度的一张脸。 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这个问题? “……” 容暮脸色苍白,唇动了动,一时间无法作答。 下面的人却已经炸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容延力挺容暮,推举她成了继承人,而容暮刚才的一系列感情的流露,也表达了爷孙二人的感情是极好的。 第553章 没由来的冷 容老的病由来已久,外界都传开了,容暮作为他疼爱的孙女,他的病情如何,她肯定是最清楚不过的。 可是,在知道容老病得那么严重的情况下,她竟然不在身边守着,还离开了帝京? 这跟她所表现出来的感情有多么深厚,可一点儿都不沾边啊。 突然之间,画风扭转。 即使不去看下面那些人的表情,容暮都能想到他们在想些什么。 她捏着话筒的手在抖,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从来都是冷静且淡漠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她都能保持与其他人不同的平静。 此刻,她确实是很冷静,没有惊慌,没有手足无措,她就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那个男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关乎到我死去的母亲。” 在容南浦都以为容暮无能为力时,容暮开了口。 一开口,就是自揭伤口。 “……” 容暮看到他们脸上的惊讶,继续道,“是的,我的母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大家知道,我的母亲生前……是不被容家认同的,跟着我父亲一起离了容家,只是,她没有陪我们太久。” “……” “不瞒各位,这次回去,是去扫墓,也特意推了公司里的一些事,专程回去陪陪她。” 容暮的眼宁静无比,像一汪秋天的湖水,又凉又透。 “我没有想到爷爷会在这个时候出事。” 她的眼睛闪了闪,低低地垂着,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一群人还是不说话,不知道该信哪一边。 然而,已经没有人再给那个男人机会了。 有人上台,接过了容暮手里的话筒,说了好些话,容暮被人扶着下了台,去了后面。 一进后台休息室,容南浦就拿着跟短毛毯围上容暮的上半身,“暮暮,没事吧?” 容暮苍白着脸色,摇了摇头,被人扶着坐在沙发上。 容南浦冲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头,然后消失在门口。 他转而坐在容暮旁边,才发现她全身都在抖。 正值夏季,天气热得人浑身冒汗,可面前的人却全身颤抖着,连没上色的唇都发了紫。 “暮暮!” 容南浦抓住她垂在边上的手,那温度冷得他不敢相信。 “你怎么了?” 容暮极快地缩回手,头上冒着冷汗,她极其克制地对着容南浦道,“爸爸,我不是很舒服……” “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 容暮制止了他,“不用了,我就是有点冷……没事的,缓缓就好了。” “……” 容南浦的眉头拧作一团,心疼这样的容暮。 容暮不想让他太担心,费力地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我真的没事,爸爸……你们先出去吧,我缓缓就会好了。” 那一刻,容南浦不知道在想什么,可他的那颗心啊,疼得都揪在了一起。 他的女儿在台上被人这么逼问,胡乱猜测,被人带了节奏,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无能为力,一点忙都忙不上! 第554章 猜测 不是说已经严格筛选过进场的人了吗?那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疑问,容暮对着容南浦道,“爸,那个男人肯定有问题,您去看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南浦看着容暮这么难受却还要硬撑,眼睛都逼红了。 可他无法替她承担这些压力和责任,除了帮她减轻负担和工作量,他确实不能再插手些什么了。 他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字,“好。” 容南浦站起身,“你好好休息会,我让人站门口,你如果有事,一定要叫他们。” 容暮点头,看着几人离开,秀气的眉死死皱在了一起。 冷。 从心底里渗出来的冷。 她冷得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还嫌不够似的缩下去,整个人都蹲在地上,蜷成一团,埋头在膝盖间,全身止不住地颤栗。 她耳边嗡嗡的,那个男人的话一直在重复着—— “容小姐,据说容老是在帝京第一医院被诊断死亡的,有人查到您当时不在现场,甚至不在帝京,请问……您是因为有要事离开,还是因为对这件事有所知晓、所以故意离开的?” 他竟然知道她离开了容家。 可是,她和容延商量过,因为现在容家不太安稳,他又生了病,所以她的行踪是不能外泄的,何况,她当时走的时候,是通过应家的手,通过慕泫光,哦不,通过应朝寒离开的帝京。 谁会知道她离开帝京了? 慕泫光和应朝寒? 不,应朝寒不可能泄露她的行踪。 难道是慕泫光? 对了,她和应朝寒回来的时候,没有和慕泫光在一起…… 是他吗? 容暮的额头蹭着膝盖上的柔软布料,轻轻摇了摇。 慕泫光有什么动机来这么整她呢,他根本不清楚现在容家的状况,而且要她去看时澜也是他的提议。 如果他是为了整这一出,那他当时演的戏也太好了,那小心翼翼、含着期待的问话,还有被应朝寒拖住后腿、没办法跟她一起回a市时的低落……都不像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她明明感觉到了他对她…… 想到这儿,容暮更加确定了。 应该不会是他的,慕泫光没有那么蠢。 那么,除了应朝寒和慕泫光,还知道她行踪轨迹的人,就只剩下……容家了。 容家,容家,整个容家。 傅子蓉,容湘,容北汌和她父亲。 如果是容家的人,任何一个人……她都不能接受。 傅子蓉…… 容暮浑身都冷透了,那双脚从平底鞋里拿了出来,贴在地面上,她拉过毯子盖住,那股寒气还是从脚底蔓延过了全身。 她冷得就像置身于冰窖里,冻得无法动弹。 恍惚间,她听到了门被拉开的声音。 容暮以为是容南浦和她手底下的人,生怕别人看见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赶紧把头侧向内里,抬手挡住自己,声音有些尖锐,“不要进来!出去!” “……” 没人回应她。 容暮察觉到那人走了过来,脚步很稳也很重,跟踩在她心上一样。 第555章 别骗我 容暮慌了,整个人瑟缩着,眼泪夺眶而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那眼泪就是止不住。 “我让你出去,听见没有!” 那人不但没走,反而走得更近了。 容暮忍无可忍,“我他妈让你……” 滚字没出口,那人的阴影附了下来,手被拉开,将她抱了个严实。 “……” 这味道…… 容暮被他抱着,被迫仰着头,眼神呆滞,唇蠕动了好几下。 他温热的脸贴着她的,跟她脸上的温度截然不同。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冷,那双手臂又收紧了一些,将她死死禁锢在他怀里,紧得她腰都疼了。 “应朝寒。” 她软了声音,整个人都柔弱极了,跟刚才在发布会上的她判若两人。 男人单手拍着她的后背,低低“嗯”了一声。 然后,女人的防护和伪装彻底卸了下来。 “应朝寒,我冷……” 听到她这样说,他才松开了怀抱,一只手穿过她的脚弯,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沙发上。 他这一松开,容暮才看清他的全貌。 男人眉眼依旧,冷漠又有戾气,头上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不凑近了看,只能看到他那弧线冷硬的下巴。 身上也是一身黑,黑色长裤,黑色衬衣,只是破天荒的,顶上的两颗纽扣扣得好好的,跟他平时散漫的样子倒是很不相同。 经过刚才的动作,毛毯爬了上去,她的一双脚露了出来。 看见了她光裸的脚,应朝寒的眼里有心疼,也有无奈,“光着脚,当然会冷。” 说着,他拉过她的手,触摸到那冰冷的温度时,脸色突然就不好了。 “你怎么会这么冷?” 外面大热的天,这里面空调温度也不是很高,她围着毯子,怎么还会这么冷? 想着想着,他另一只手又去抓她的脚。容暮见着,赶紧往后缩了缩,“我没事,就是有点冷而已。” 这叫有点冷而已? 应朝寒默了默,掀动眼睑,有点严肃,“阿时,把脚伸过来。” 容暮咬了咬唇,解释道,“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空调太高了,我有点受不了,一会儿就会好的……” “容暮。” 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她便知道他动了火气。 “别骗我。” “……” 容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慢腾腾地把双脚挪过去。 男人只是伸手试探了下温度,眉头就蹙了起来。 “我真的没事。” “别动。” 应朝寒单手捏着她的两只手,一手捂住了她的脚。 过了一会,他又觉得不行,一只手不太利索地掀开腹部的衣物,抓着她的两只脚贴上他的肚子。 “应朝寒,别……” 他的动作让容暮惊了,要收回脚,却被他阻止了。 他的脸因为她传来地冰冷温度而抽动了两下,而后拉着她的脚腕,将衣物包上去。 “说吧,怎么回事。” 他变脸变得挺快的,容暮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没什么事,只是刚才在发布会上,遇到了突发事件,我处理得不太好……” 第556章 给他一点希望 应朝寒深深地一口气,压着体内的暴躁,颇具耐心地问,“容暮,我不是问你这件事,我是问你,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场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致辞,落泪,被那个人污蔑时的错愣和怔忡,他都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容暮与之前的不同。 也是第一次,他想把她永远藏起来,不允许任何人以质疑的眼光看她、往她身上泼脏水。 容暮愣了愣,面对他的质问莫名心虚起来,“我也不知道。” “……” “我真的不知道!”容暮大了点声音,“我在台上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是回来之后,一下子就觉得很冷很冷……但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说到最后,声音又小了下去。 应朝寒瞅着她鼓着脸的样子,此时的脸色倒是比刚才他进来时看到的好得多了,只是唇色依旧苍白。 他的手揉搓着她的,给她带来了温暖。 容暮软了神色,看着低着头的应朝寒,“你怎么会来?” 这几天太忙了,她根本没时间想起他,更别谈给他打电话了。 从a市一行之后,她心里对他的怨和厌确实少了不少,只是她还有有些介意当初的事情,也没想着两个人一定要和好什么的。 只是现在,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容暮倒有点忸怩和不自在起来。 应朝寒没抬头,声音闷闷的,“你不联系我,只能我上赶着来找你了。” 即使是隔着人海看她一眼也是极好的。 他这些天也很累,因为最后的计划正在进行之中,容不得半点差池。 可一听到容家要召开发布会,他还是推了公司的一堆事,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就为了见她一面。 他应朝寒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这么卑微过? 他的卑微,全都用在了这个叫容暮的女人身上,问题是这个女人到现在为止也不肯向他低一下头。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容暮听到了,她抿了抿唇,“我这些天因为爷爷的事忙着,没有时间联系你……” “没关系。” 容暮怔住。 “没关系的,阿时。” 应朝寒抬眸,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澈和干净,不掺任何杂质。 “你让我等多久,我都没关系,只要……” 容暮的心悬了上去,哑着嗓子接话,“……只有什么?” 应朝寒拉着她的手,眼里积起了星光点点的笑意。 “只要你给我一点希望。” 只要一点,他就能冲着那点希望,追着她,追到死。 容暮条件反射地想收回手,却被他死死地扣住了。 她现在哪里有心思来谈这件事,只能躲避着他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我不冷了,你可以松手了?” “用完了就想跑?” 应朝寒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容暮浑身抖了一下。 刚才她还觉得他柔软可亲,现在,她觉得那应该是她的错觉。 “应朝寒,我现在脑子很乱,容家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我没心思跟你谈我们之间的事……” 第557章 呼之欲出 “不谈。” 容暮诧异,那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让你给我一点希望。” 应朝寒顿了顿,比喻道,“你就算喜欢的是一只狗,想带它回家,不让它吃肉,总应该让它闻闻味道吧?”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容暮有点无语,他这是什么比喻? 她喜欢狗……他把他自己比喻成狗? 容暮撇开头,小声来了句,“不给。” 听到她的回答,应朝寒笑了。 不给的意思是默认她喜欢他,只是不想给他希望。 对于自己的解释,应朝寒觉得很满意,他往前凑了凑,眉眼如炬。 “不给……我就自己拿了。” 自己拿什么? 容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一只手挡在面前,眼看着他越挨越近,容暮绷不住,按住他的帽檐,“你别闹了。” 他本来也就是吓吓她而已,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撩了撩她前额的碎发。 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他会慢慢等的。 “会场上出现的那个男人,知道是什么来头吗?” 他终于问起了正事。 容暮皱眉,“不知道……会场的人都是筛选过的,应该不会有问题,这个人就像是突然出现的……” 毫无预兆地就出现在了那里。 应朝寒低着的眸子暗了暗,有锋芒一闪而过,他的声音低低的,“你爸去处理了吗?” 容暮点头,“这种情况肯定是要查的……只是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没有亲自去。” 应朝寒正色,“阿时,这件事不简单,很明显是针对你的。” 容暮怔了一下,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抿紧了唇瓣。 她懂他的意思。 针对她,不是针对他们,也不是针对容家。 那么,谁会做这种针对她又不想害了容家的事呢? 答案呼之欲出。 容暮其实不大愿意相信她想到的,面对现在的状况,她一直认为容家的人都应该和谐团结,而不是互相怀疑,可现在她又不得不怀疑。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怀疑谁,可是……没有证据,我不能把她怎么样。” 证据? 呵。 应朝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没关系,这件事就到这儿吧,剩下的……我来查。” 容暮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才问,“你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回来的时候,他的手还伤得厉害。 “关心我?” “……” “放心吧。” 应朝寒笑了笑,让容暮沉重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你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嗯?” 容暮低着脑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他把她当小孩儿看了。 容暮又问,“应家的事,你……” 她斟酌着字句,怕触到他的禁忌。 毕竟,她可记得,那天他烧糊涂了,嘴里骂着要让应庭死…… 应庭死不死,容暮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整个应家是存是亡,她都不在意的。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知道,她唯一怕的,就是应朝寒为了复仇,搭上自己的一生……或者性命。 提到应家,应朝寒也想到那天他生着病,冲着她干吼的样子。 第558章 她的不舍 有些话,覆水难收。 他没办法收回,最后的计划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在看似平静的应家之中,波涛静静地汹涌着,他要将应庭引以为傲的应家颠覆,将他握在手中的权势抽出,策反他的心腹,把他身边的人全部剔除,最后,再让他变成一无所有的废人。 他不会让他就这样死的。 他会让他活着,生不如死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看着他曾经拥有的一切,是如何在他应朝寒手里变得面目全非。 他不会让他死。 因为他应庭不配。 不配脏了他以后的路,不配去扰他母亲的清净,更不配就那么轻易就得到解脱。 而且,他还要接容暮回来,所以手上绝不能沾染一丝鲜血。 应朝寒明白她的顾虑,分明冷硬麻木的心也软了下去,他眉眼温柔,“你觉得有你在,我还能做出什么事?” 上一刻,他还低沉得要命,这一秒就突然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容暮有点烦,也有点窘迫,哽着脖子骂,“我就是问一下你会不会把自己给整死,没有其他意思,你别想太多……” “好好好。” 他顺着她,让她更加不想同他说话了。 “阿时,你不要想这些……我说过,我会等着你回头看我,所以那些危险得要命的事,我不会去做的。” “……” “我还要留着命,娶你回家。” 砰—— 容暮的心口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股陌生的甜意从心底蔓延上来,让她彻底忘记了身上的冷。 “你闭嘴。” 容暮抬手误上他的唇,阻止了他要开口的动作。 她不想听他再说出搅乱她心神的话,那会让她沉溺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而那样的幻想,在现在这个时刻是明显不适合的。 应朝寒看着她凶着瞪他,脖子一圈都红了,实在不忍心再逗她下去。 事实上,他只是怕她沉浸在容延去世的伤感里,看来,她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很多很多。 “好了。” 他拿下她的手,眼里有些情绪在奔走。 “我呆在这里的时间不能太长,会让外面的人起疑。” 应朝寒把她的脚拿出来,摸了摸,温度已经回暖了。 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容暮此刻的感觉就变得十分复杂了。 他的突然到来,让她惊喜,也让她有了短暂的依靠。 她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包括容南浦。 她怕引起其他人的疑心,怕舆论发酵,连累容家,怕容南浦担心她…… 她怕的实在太多了,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往后只能更加警觉、防备他人,以免误入阴谋和陷阱。 应朝寒的到来,确实是让她卸下心防,喘了一口气。 只是现在,他一离开,她又得恢复成那副无坚不摧、百毒不侵的模样。 容暮突然有点……不舍,却说不出挽留他的话来。 应朝寒好像没看出她的低落,再次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先走了,好好照顾自己,乖。” 容暮哑然,双手无措地放在腿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559章 有人要遭殃了 而后,男人压了压帽檐,转身离开。 真的走了啊。 容暮心里这么想着,低着头,无神地重复着掐自己指尖的动作,完全没注意到去而复返的男人。 直到他站在她跟前。 容暮盯着他的西路的裤脚,愣愣地抬起头,头顶一片阴影压了下来。 他的唇,准确无误地压上她的。 “……” 接触的一瞬间,容暮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无法动弹。 然而,他仅仅只是蜻蜓点水,贴了一下便离开了。 他完美的五官在她眼前,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深邃好看,有动人的情绪在里面翻涌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舍不得他。 只是啊,某个别扭的女人已经别扭了两年,他不能要求她立刻对着他欢声笑语,他能做的,只是比她主动。 帮她,把她心里的话、想做的事都一并说了、做了,她就能没有遗憾了吧。 应朝寒弯着腰,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她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弹开,指着他道,“应朝寒,你……你……” “这是今天来看你的利息。”他笑,眼底有星光,“你不肯给我,我只能自己取了。” “……” 她的脸已经红透了,比先前病态白那时好看多了。 男人双手插兜,直起身体,居高临下,“我不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抱着会更舒服些。” “闭嘴!” 容暮捂着唇,一手指着门口,恼羞成怒。 “你给我走,马上走!” “行。” 他抬脚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回头,“这次我真的走了。” “……” “不管有没有事,想找人说话,就给我打电话。” 容暮指着门的手指弯曲,慢慢放了下来,有点不太自然,“我知道了。” 你也是。 “好。” “注意安全。” 最后,容暮叮嘱。 应朝寒淡淡一笑,抬手压向门把。 门被拉开,短暂的开了之后,锁又落上。 小小的休息室里回到了一开始的安静,仿佛从没有人来过。 容暮的眼睛剧烈地闪动,她的手摸上心房,感觉到那空了很久的地方传来急促的砰砰声。 她隐约知道,那份安稳回来了。 而她接下来,要为了她想要的安稳而战。 应朝寒出了休息室,左右看了看,右边来了容家的人,他低着头,往左又瞥了一眼,那边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搬架子,他默不作声地上前,手搭在那收好的大型架子上,跟着人离开。 会场门口,一辆车已经等在那里多时。 陆邡急得看手表,已经不晓得看了多少次,在他打算要下车进会场找人时,那一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穿过马路,拉开后面的车门。 一进来,陆邡就感觉到应朝寒身上散发的森冷气息,仿佛要催人下地狱。 他忽略掉从后背爬上来的凉意,喊了一句,“应哥……” 这不是去找容小姐了吗?怎么出来是这副表情?这是他么又吵架了? 应朝寒答非所问,“烟。” “哦。” 完了。 有人要遭殃了。 陆邡手抖着,从前面暗格里拿了烟和打火机给应朝寒。 第560章 非人的折磨 他接过,十分熟练地叼住烟头,蓝色的火焰升起,白雾缭绕。 陆邡正视前方,不敢往后看一眼。 一根烟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的心境冷却。 应朝寒按下车窗,把烟蒂弹了出去,最后看了一眼会场入口。 “把那个男人给我带过来。” “……” 总算出声,却是这么一句让人窒息的话。 陆邡不敢去触他的怒火,容小姐是应哥的底线,而今天这样的情况又出在他面前,换做是谁都无法忍耐的。 陆邡解释道,“那个男人已经被容小姐的父亲安排进警局了,要带走他,暂时不太行……” “如果你不行,就让行的人去做。” 平静的声音里藏着化不开的戾气和阴冷。 陆邡咬了咬牙,“是!” …… 下午结束了发布会,容暮马不停蹄地赶到容家旗下集团的总部,召开紧急会议,商量之后的对策。 等到散会,已经是晚上九点。 以前一直跟在容延身边的助理如今也成了容暮的助理,他走在容暮身边,低声道,“小姐,警局那边消息下来了,那人背景没问题,没有陷害您的动机,警局那边说……” 容暮沉了一口气,“说什么?” “说如果我们找不到新的证据证明他意图不轨,明天一早就会放他走。” 容暮紧了紧手心,本打算回家的想法也熄灭了。 “我能去看看吗?” 助理顿了顿,“现在这个时间,您还是不要去为好,如果他再说出一些事关容家内部的事……” “说了更好。” 容暮斩钉截铁地回他。 “只要他说了,就说明容家真的有人蓄意……针对我。” 只要他露出尾巴,她就能顺着把他背后的人揪出来。 一行人去了警局,问到那个男人的消息时,警察却回,“十分钟前有人来保释他,已经离开了。” “警察同志,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们怎么能让他走呢?” 那警察知道这些人得罪不起,可刚才那人也是得罪不起的,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刘志并未对容小姐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目前舆论风向也正常,我们这边扣押他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们没有权利去影响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 有人想上前几轮,被容暮制止。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对着那警察也并没有人容家掌权人的架子,“麻烦警察同志今天为容家出警,不过事情的确还不清楚,你们不该以现在的状况来衡量他之后会带给容家的伤害……” “我只希望,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清,警察同志和录像都请担待好了。” 容暮说完这话,也不看那警察难看的脸色,转身出去。 站在警局门口,她这心里着实不太好受。 那人都当着她的面来陷害她了,警察竟然把人放走了? 容暮烦躁得要命,之前做好的打算也就作废了。 那个男人离开了警局,指不定在幕后黑手的帮助下已经桃之夭夭,她还想找到他,简直是难上加难。 容暮不知道的是,在帝京某一座偏僻的废弃工厂里,男人正在经受着非人的折磨。 第561章 审问(一) 黑漆漆的工厂里,顶上悬着白炽灯,环境恶劣,地方偏僻,是个处置人的好地方。 男人被狠力推倒在地上,面目全非,看不出一点以前的样子。 他的手和脚都被绳子捆着,刚经历了一阵殴打之后,鼻子还冒着鲜血,眼睛肿了半边,整个下巴都跟裂开了似的。 一个男人的脚踩在他胸口,用力一碾,疼得他嗷嗷直叫。 应朝寒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银质打火机,那蓝色的火焰忽明忽灭,预示着主人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说吧,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的话听着还挺耐心,只有地上的男人知道,他的手段有多狠厉,人有多恐怖。 “咳咳。”他猛地咳嗽了几声,被踩着的胸膛痛得好像不属于自己,“没有人……真的没有人。” “嘴还挺硬。” 陆邡上前就是一脚,疼得他把整个手臂缩了起来。 “说!我们没那么多耐心跟你废话!” 陆邡拧着眉逼迫他,男人摇头,不停地摇头,“真的……真的没人,这个新闻是我挖的,咳咳……会场也是我托人带我进去的,目的……目的只是想爆一个大热门而已。” 他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应哥……” 陆邡上前,附身到应朝寒耳边,“这臭小子不肯说真话,怕是受了天大的好处,我们就这么逼,恐怕问不出什么来。” 总不能把他打死吧? “……” 应朝寒的脸上还是那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他歪着头,沉默着,可身上那股子阴霾和森冷盖都盖不住。 他的脚踩在那男人的胸口,皮鞋表面锃亮,暗暗地施着力。 慢慢的,男人开始发出哀嚎,嘴巴大张,鲜血混着唾液流出,让人看了直犯恶心。 “啊……” 男人终于忍不住,胸口的痛炸裂开,让他嘶嚎出声。 可刚一出声,胸口处的重量陡然移开,紧接着脖子被掐住,窒息的感觉接踵而来。 他瞪着双眼,眼睛里全是血丝,看着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男人靠近了他,手上捏着一只烟头…… “你……你要干什么?动用私刑是犯法的,我可以去告……啊!” 一声痛呼,夹着肉被烧熟的气味,在空气中游荡着,长久未去。 男人的下巴被烟头烫伤,出了血,应朝寒却还嫌不够,面不改色地拧着烟头,往他肉里钻。 “不……不…啊!!!” 一声声惊叫,表示着男人此刻的害怕与绝望。 他全身动弹不得,喉咙更是被掐得死死的,到了最后,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承受着那火灼烧着皮肤的痛楚,血肉模糊,不过如此。 在应朝寒下手的第三次,男人再也无法忍受,“别……别!我说……我说!” 男人眼中的应朝寒根本不是人,他就是个魔鬼!想要他的命! 他如果再不说,一定会被杀的! 他本来就是为了钱而已,搭上命,有再多的钱都无福消受。 “……” 应朝寒一把推开他,完全没被他那血迹斑斑的脸给吓住。 第562章 审问(二) 他接过陆邡递过来的帕子,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直到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说。” 这是今晚,他说的第一句话。 刘志用了全身的力气,往后退了一些,对他的恐惧像对死亡一样,害怕到了极点。 应朝寒彻底没了耐心,冰冷的眼看过去,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狂怒和杀意。 “女人!”刘志吓得脱口而出,立刻道,“……是个女人!她给了我一大笔钱,就让我去挖这个新闻,说……说这能让我在新闻界大放异彩……” 这种事,哪个做新闻的记者不愿意呢? 既能赚到钱,又能得到一个事关容家的劲爆消息,挖出容家背后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容家的存亡与他无关,送家人是否安好也跟他没有关系,他就是个做新闻的,这种事……何乐而不为? 他知道自己会被容家盯上,也知道自己会得罪容家,只是如果到时候这个“容家大小姐为了谋其位,对自家亲爷爷动手”的新闻得到确认,他就是揭露这豪门恩怨的一大功臣,往后步步高升,一切都不在话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跟应家扯上关系! 应朝寒冷漠地看着他,“谁?” 似乎不屑多跟他说一句话。 男人咬了咬牙,嘴里涌出血液,哆哆嗦嗦,“不……不认识。” 应朝寒突然笑了,是那种森冷到骨头缝里的笑容,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刘志,你为了什么而做这事,你我心知肚明,现在……你跟我说连自己的雇主都不知道是谁,你拿我应朝寒当傻子吗?!” 他妈他一个跑新闻的,帝京哪个大人物他不认识,他竟然说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我真的不知道!” 刘志咬着牙,强行爬到应朝寒面前,想啦住他的大腿,“应少,我是真的不认识那个女人!” 应朝寒毫不犹豫地抬脚,一脚正中他的胸口,刘志飞出去几米远,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艹。 陆邡见应朝寒真动了怒,急忙上前拦住,“应哥,别!” “老子要弄死他!” “弄死了就查不出是谁在陷害容小姐了!” 话音一落,应朝寒身上的戾气果真少了不少。 他体内的怒火和杀意在奔腾,嘶吼着要让他上前,把这个伤害过她的男人给撕碎,可陆邡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这个男人。 他的目的,是要揪出他背后的指使人,然后把妄图伤害容暮的人连根拔起,一个不剩。 应朝寒敛了敛心神,松开紧握的手,冷着脸推开陆邡,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应哥!” 陆邡担心他,急忙跟了上去,跑了两步又对着那群保镖道,“救醒他,给他留口气,然后继续审,审到他肯说为止。” 保镖面面相觑,“陆助,怎么审……” 哪种程度的审? 陆邡黑着脸,秀气的脸上迸发出不符合他气质的狠话,“给我往死里审!” 保镖集体一震,“是!” 第563章 她的电话 应朝寒迈着大步,走到工厂外边停放车的地方,烦躁得猛砸车窗,车在深夜里发出骇人的警报声。 陆邡上前两步,就不敢再往前走了,“应哥,你别急……容小姐那边应该不会有事的。” 刘志的言论并没有发酵多少,而且当时容暮也作了临场反应,处理得相仿不错,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再怀疑什么。 “……” 不会有事吗? 她今天都成那样了。 为了解决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为了维护容家的名誉,她把自己藏了二十多年的痛苦翻出来,读给所有人听。 她的伤疤,他都不敢碰一下,那些人……怎么敢那样对她! “他们……怎么敢!” 他狠狠出声,声音是从喉咙里逼出来,显得尤其沙哑可怖。 陆邡咬了咬牙,“您急也没用的,现在就抓到刘志这一条线。并不能证明他跟害容小姐母亲那伙人有关系……而且,他要是死了,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何况,他们几年前就不做害人性命的事了,这还是应哥交代的,他们不能坏了规矩。 应朝寒低着头,浑身抖着,置放在车窗边的手摸进口袋里,发现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伸手向陆邡,“拿来。” 陆邡愣了愣,立刻会意,心情复杂地从包里取了一只烟给他。 他知道,从两年前开始,应哥就不抽烟了。 而且一开始,戒烟的过程是十分困难的,他经常烦躁到满办公室走来走去,后来发现无法缓解烟瘾,于是开始全心全意地投身到应氏去,没日没夜地加班、熬夜,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 那段时间,是应哥最想容小姐的时间。 那时候他还在医院躺着,几乎不能动弹,戒烟和工作的事都是手底下的人告诉他的。 他明白他心里的苦和痛,明白应哥不希望容小姐步他母亲的后尘,明白应哥爱她……爱得比谁都深。 后来,他抽过一次烟。 是当着他的面抽的。 据说那天,容小姐出国,两年后才会回来。 再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应朝寒抽烟了。 容小姐一走,他就跟戒掉她一样,戒掉了烟。 现在,终于等到容小姐回来了,应哥的烟瘾也跟着回来了,还是停都停不下来的那种,偏偏……他什么也不敢说。 因为他知道他难受。 应朝寒接过烟,看都没看,摸出打火机要点燃。 然而,电话在这时候响起。 陆邡从裤兜里摸出来,看到屏幕上闪着的名字时,欣喜地道,“应哥,是容小姐!” 应朝寒的身体明显颤了颤,静了几秒,才夺过他手里的手机,往远处走了好几步。 “喂,阿时。” 容暮刚回家不久,洗了个澡,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嗯,你在做什么?回去了吗?” 应朝寒愣了愣,“还没有,在处理一件事情,怎么了?” 容暮抿了抿唇,蜷了蜷双腿,轻声问道,“刘志……在你手上,对不对?” 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到任何人了。 能在容家的势力下把人给带走,要么就是容家内部的人,要么就是势力与容家相当的人。 第564章 要干干净净过一辈子 想了想,容暮觉得很有可能是他。 这不,他沉默了,她就更肯定是他了。 电话里传来他轻轻的呼吸声,合着风声一起。 “阿时,怪我吗?” “没有。” 容暮低了低头,“我是怕被他背后的人给抓了,既然在你那里,我就不担心了。” 她的信任来得这样快,快得应朝寒都来不及细细体会。 他只是笑,“你放心,没人能带走他。” 一股暖流流进容暮的心口,被他保护的感觉……比从前还要好啊。 “嗯,你是为了他的事还没回去吗?” 容暮随便问了一句。 应朝寒的眼暗了暗,“不是,陆邡管着他,我没过去,现在在公司处理些事情。” “哦,记得吃饭。” 比起消息,她更关心他的身体。 应朝寒轻轻地笑,“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倒是你,从a市回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身上的伤也没好透,你那小身板儿怕是熬不住……” 容暮嗔怪地回,“应少,彼此彼此,你那手伤可比我这严重多了。” 她小声嘟囔道,“再说了,我这伤可比你那好太多了,你没资格教训我。” “嗯,我不该教训你,我错了。” 他声线低沉沙哑,夹着若有若无的宠溺,让这边的容暮红了脸。 两个人叽叽歪歪了半天,最后有人敲门了,容暮才道,“有人来了,我要挂电话了。” 应朝寒的脸色很柔和,“嗯。” 容暮想了想,还是多嘴了一句,“应朝寒,消息的事不急,你别让自己手上沾了血,你要干干净净过一辈子的。” 所以这才是她今晚的目的吧? 聪明如她,她这么了解他,怎么会不知道截走人的风格就是他的? 她絮絮叨叨同他说了那么多话,最后一句才到了点儿上。 阿时啊,我怎能不爱你。 应朝寒唇边含笑,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尽数退散,“嗯,要干干净净跟你过一辈子。” 容暮脸红了个彻底,丝丝甜蜜攀到心尖儿上,含糊着,“唔……我挂了,再见。” “……” “晚安,应朝寒。” “晚安,宝贝。” 容暮:“……” 咬着牙摁断电话,她的心还在砰砰乱跳着。 烦人。 容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唇边的笑倒是掩都掩不住。 敲门声再次响起,容暮这才起身,理了理睡裙,走到门边,把门拉开。 门外,穿着丝绸睡衣的女子端着一杯牛奶和小点心,小心翼翼地冲着容暮笑,“姐姐,是我。” 是容湘。 容暮把着门的手顿了顿,让开了身体,“进来吧。” 容湘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室内灯光暗黄,适合睡眠。 容湘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软着声询问,“姐姐是已经睡了吗?” 容暮摇了摇头,“没有,准备要睡了。” 她抬眸,眼神平淡,很自然地问,“有什么事吗?” 容湘眨巴眨巴眼睛,把手边的东西推了过去,“给姐姐送一下牛奶和点心,顺便看看……你还好吗。” 容暮敛了敛眸子,没有说话。 第565章 成为和姐姐一样的人 容湘好像没看出她的拒绝,只是低着头,小巧的脸上只有苍白,“爷爷的事,大家都很伤心,我知道姐姐你也很伤心,因为在这个家里,你和爷爷的感情最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脸上的笑有些苦涩,“虽然我在容家长大,爷爷对我很好,但是其实我觉得我和爷爷的感情并不太深,他或许不喜欢我太软弱、太无知……相比起姐姐,我确实不大适合继承家业,爷爷会更喜欢你,我是很理解,也很支持的,因为……无论是哪方面,姐姐都比我优秀。” “……” “所以出了这样的事,姐姐一定是很难过的,可明明很难过,却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然后处理接下来的事……姐姐很坚强,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也能够理解姐姐为什么会受到爷爷的看重和宠爱,湘儿很羡慕你,也希望以后都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容暮大概摸清了她想说的话了,清亮的眼睛没有波澜,也没有什么太多余的感情,“你不用成为我,因为你只是你,永远不可能成为另外一个人……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是非要学着我,逼着自己去历练和承担,容湘,你该就这样下去,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轻易改变自己。” 是吗? 容湘笑了笑,显得很无力,“可爸妈希望我能像姐姐一样呢。” 容暮愣了愣,对她这句话感到有些意外。 容北汌比较喜欢她,她是看得出来的,可傅子蓉……怎么可能会让容湘来学她呢? 她可是极其讨厌她的。 “别人的话,你觉得好再听,不好的就不要听了。” 给自己找不痛快,让自己去改变,凭什么?人不该一心一意、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吗? “容湘,不要活在别人对你的看法里。” 这是容暮对她的忠告。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女子抖了抖,捏着衣角的手越发的紧,“姐姐,湘儿其实也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一样厉害的人。” “……” 容暮微微拧眉,唇张了张,面对这个妹妹,她似乎没法冷漠,也无法热情,只能保持这样一副不远不近的姿态。 “我没事了,就是想安慰一下姐姐,怕你因为爷爷的事伤心,不过,姐姐比我想象中更坚强,这样……湘儿就放心了。” 她双手撑着大腿站了起来,逆着灯光,笑脸盈盈,“我回房间睡觉了,姐姐也早点休息。” 容暮跟着站起,从喉咙里哼出一个“嗯”字,送她到了门口。 “姐姐,晚安。” 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容暮站在门边,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容湘。” 她顿了顿,然后回头,还是那副干净单纯的样貌,眼里有着点点星芒。 她问,“怎么了?” 容暮的眼闪动了一瞬,牵着唇笑了一下,“没什么,回去睡吧。” “好。” 容湘不疑有他,乖乖地点头,慢慢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容暮一直目送着她走远,远到彻底看不见后,才转身进了卧室里。 第566章 曝光(一) 容家被人爆出负面消息那天,是谁都没预料到的。 所有新闻版面在半小时内火速撤下,被这个爆炸消息占据了所有封面。 “容家继承人容暮疑与应家大少有染,容家上一任掌权人去世时二人在外市相会” “应家权势滔天,大少与容家小姐秘联,上任容老死因有疑” “……” 下面配图是应朝寒和容暮在a市镇里的图片,有两人抱在一起的,也有两人同进一家院子,更有甚者,连他们一同进屋的照片都拍得清清楚楚。 由容家和应家生成的这则消息几乎炸了帝京的半边天。 没有人会想到,帝京四大家族中的头两家会因为这种消息联系到了一起,也没人想到,应朝寒竟然和容暮会扯上关系。 容家和应家,包括其他两家,明面上看着都是给了对方面子,可私底下却暗自较劲多年,谁也没看上谁过。 当然,各家为了彼此的脸面,都没有撕破脸,除了早些年的文家和傅家除外,两家的儿女没管教好,所以才出了那档子事。 可如今的“应容顾傅”四大家族,联姻都是常有的事,比如傅家的小女儿傅子蓉,嫁给了容家的容北汌,还有早些时候的顾子清,嫁给了应家当家应庭……… 这样的联姻在他们那一辈,多的数不胜数,只是到了下面这一代,剑拔弩张的气势又上来了,自然也就没有联姻这种说法。 人人都知道,应家大少眼界高,从前换女人去换衣服,帝京的女人都被他睡烂了,可如今沾上容家刚回归不久的大小姐,还是容家的继承人,这……这简直就是他么一个大到要吓死人的消息! 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横扫过所有娱乐新闻版面,造成了微博的服务器崩溃,直接瘫痪。 而外界开始疯传之时,容暮却破天荒地在没人叫醒的情况下睡到早上九点。 外面很安静,安静中似乎有些许杂音。 容暮睡了个自然醒,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依旧没人来叫她。 她有些诧异,但是没多在意,拉开房间的窗帘,阳光倾斜,晃得她眼睛生疼。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远处的大门口,那黑压压的人影和阻隔他们的保镖。 发生什么事了? 容暮皱了皱眉,正打算打电话问了问下面的情况,一个电话先打了进来。 是应朝寒。 容暮笑了笑,声音里还藏着悠扬,“喂。” “……” 那边没说话。 容暮疑惑,“喂?应朝寒,是你吗?” “阿时。” 那沙哑的声音听着就很难受,容暮的心就在那一刻跳了一下,不好的预感来得特别快。 她说话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应朝寒忍了又忍,总算克制住自己体内的暴动,温声问道,“吃早饭了吗?” 容暮摇了摇头,发现他看不见之后才回答,“还没有,今天早上没有人来叫我起床,我睡到刚才才醒。” 她的声音有点像撒娇,绵软温和,是他许久都不曾听过的语气。 第567章 曝光(二) 他的心很疼,嘴上无异,“是吗?他们也知道你这几天太累了,想叫你多休息。” “胡说!” 容暮眨了眨眼,看着门外的那些人影,忍不住嘟囔,“我家门口来了好多人,不知道过来做什么的,看着有些不太对……” “阿时!” 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絮叨。 “怎么了?” 一大早的一惊一乍。 “……”电话里边传来他极重的几声呼吸声,而后被他生生忍住,“累的话就再睡一会,我刚看过,容家现在的势头还不错,你今天就不要去公司了,好好在家休息休息,不要出去,好吗?” 这话听着,总让人觉得不大对劲。 容暮沉默了,似乎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我这边在这两天也有些事,可能没办法去找你,你乖乖的,不要管其他人,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不然我会心疼……” “应朝寒。” 她轻声叫住了他。 应朝寒抓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眼里尽是奔走的怒火和戾气,出声却特别温柔,“嗯?” 容暮摸着手下不平的床沿,声音一如既往,甚至多了几分柔顺。 “发生什么事了?” 应朝寒的身体狠狠一僵,眼里蓄起千层风暴,要把眼前的人给撕碎。 “呵。” 低低一声笑,带着他常用的揶揄口气,“阿时。你是不是想见我了,所以故意让我以为你有事了?” “……” “你要是想见我可以直说,你一句话,我翻墙都愿意……” “别骗我了。” 容暮冷静的嗓音像把利刃,戳进了应朝寒的心里。 “你别骗我了。” 骗不到的。 他说一句话,她就知道是真的有事还是假的有事。 她就是……这么熟悉他,这么了解他,就像他对她一样。 应朝寒憋了半天,没想到她会猜出来。 按照她说的,她刚醒,这会儿又跟他在打电话,她该是没机会知道已经发生了的事的。 “哎……”容暮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察觉到两人之间流动着的的暗潮,反过来安慰他,“应朝寒,我不是小孩子,一点风浪都禁不起的……现在的容家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是承担不起的?” “别藏着,我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从别人嘴里知道,还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你觉得呢?” 她明明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可也很温柔,没有一点急躁慌乱的样子。 他的阿时,这样好。 可有一些人,却妄图害她。 他不会允许的。 应朝寒咬咬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真相说了出来。 “我们的事被爆出来了。” 容暮拧眉,不施粉黛的小脸微红,“什么?” “有人匿名爆料,把我和你的关系爆出来了,贴了我和你在a市的照片,还牵扯到了容家和应家身上……” 他没说下去,但容暮已经大致猜到了。 无非,就是说她和应朝寒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容家和应家私下勾结,或者……一家想吞并另外一家的事罢了。 第568章 公开吧 “嗯。”容暮镇定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她低着声再问,“还有呢?” “还有……” 应朝寒停了停,害怕自己说出的话会伤害到她,可想到她刚才的反应,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有人揪着照片不放,说你是趁着容老爷子病重,丢下他来见我……还有人扯,你是老子安在容家的奸细,为了爱而故意搞垮容家!” 艹! 说着网上那些疯狗一样的言论,应朝寒抓心挠肝,恨不能把他们全部揪出来,一个一个弄死! “……” 那边半天没动静,应朝寒喊了一句,“阿时?” 她还是不应。 他顿时就后悔了,明明知道她对于容老先生的死在意得很,他竟然跟她说那种话! 急得从椅子上站起,应朝寒啪的一下,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阿时,说话!” 容暮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眼睛模糊,半天才回过神,听到他那么急迫的喊声,回了一句,“我在。” 应朝寒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想怪罪她不该这样,“这件事你不用管,好好待在家里,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就当放假,在家休息几天,听到了吗?” 容暮低垂着脑袋,听到他这话,轻轻笑出了声,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表情不大看得清楚。 她只道,“你一个人不行的。” 他做不到。 应朝寒单手撑在桌子上,人已经进入了暴走的状态,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脑海里那个清冷如初的女人。 “交给我,你不要做任何事!” 这种时候,谁先站出去,多半都会被舆论给淹死,然后所有背后的力量全部抽空,什么都不剩。 她如果真的跟着他闹,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很可能付之东流。 容暮还是笑,笑声轻飘飘的,不太真实,应朝寒整个脸都黑了。 她还是重复,“应朝寒,你一个人不行的。” 她了解他,他就是想保护她,所以才要让她在家呆着。 或许他能够扛住舆论,躲过这一阵风波,可他会经历多大的伤害啊。 应庭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慕泫光还虎视眈眈,一点没松懈,他一个人扛了两年多,现在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却要他站出来扛,让她躲到背后去,这是什么道理? 何况,他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认为她还是以前的她呢? 她可是为了时澜、不惜背负了十多年的仇恨,为了他愿意付出生命去追求爱情的人啊。 她,可是容暮。 是被时澜护了十年,被容南浦捧在手心里,被容延疼爱,是他应朝寒要爱一辈子的人。 她才不会让他一个人去承受所有一切。 她得牵着他的手,一起。 一直,一直,在一起。 想通后的容暮心情放松了不少,犹如茅塞顿开,头顶上的雾霾全都散去,一点儿负面情绪都没有了。 应朝寒受不了她的质疑,怒着说道,“那是我的事!你不信我可以,但是你别想跟着掺进来,这事没你想的那么……” “应朝寒,我们公开吧。” 她这一句话,胜过世间所有千言万语。 第569章 满心是你 应朝寒所有动作都停住了,似乎没听清她说的话,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我说公开。” 容暮捏着手机,视线却从远处的人群收回,落在自己搭在窗沿的指尖上。 “……” 他不说话,她就自顾自地解释,“公开一切,我们的从前,我们的现在。” “……” “不管怎么说,现在公开,是最好解决目前这件事的办法。给那些人一个理由,堵住他们的嘴,公开之后,也能挽回一些损失,没人还能继续诋毁你和我,容家和应家在一定程度上也会认可这个做法,只是……” “只是什么?” 沉浸在她那句公开中的应朝寒忘乎所以,几乎忘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当然愿意公开。 他从来都是想光明正大地把她带在身边,不许任何人伤害和觊觎。 如果公开那些过去,还有她说的现在……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承认他们的关系了? 可惜,应朝寒来不及高兴,就被容暮一句可是给拉回了现实。 “我这边还需要说服一下我父亲,我父亲对你……一直不是很放心,另外,应家那边你也要提前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 应朝寒急着否认。 如今,应氏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应庭,他已经不放在心上,只需要最后一步,他就能坐上掌权人的位置,所以其他人的意见,他根本不需要采纳,也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容暮愣了愣,他接着道,“只要你同意,只要你爸同意,我怎么样都可以。” 容暮咬了咬唇,“好,我先跟我爸谈一下,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尽快通知你,容氏和应氏也统一一下口径,不要到时候出了差错。” “嗯。” “那就这样。” “阿时。” 在她要挂电话时,应朝寒叫住了她。 容暮把手机贴回耳边,“还有什么事?” 应朝寒咬咬牙,心跳急促,有些手足无措,像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不敢跟心上人开口。 他想问她,她说的公开的意思,是什么呢? 是单纯地为了解决这次容家和应家的难题,还是说……她真的愿意公开,连同他们两人真实的感情一起。 顿了半天,话到了嘴边,他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还是舍不得逼她。 罢了。 应朝寒有些怅然若失,最后只道,“阿时,谢谢你。” 无论你是否真的想承认,我都在这条或许没有尽头的道路上找到了一丝希望。 公开以后,无论你未来是否愿意接受我,至少,你和我的名字已经一起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这是他曾经的梦寐以求,现在突然实现了。 他很高兴。 就这样,就好了。 容暮也不知怎的,明明是在讨论一个如此棘手和严肃的事,他就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谢谢她。 谢谢她什么? 愿意主动承担这件事、为容家和应家肃清道路吗?还是他谢谢她对于他们过去的承认? 了解应朝寒的容暮立刻联想到了后者,他的满心都是她,从过去到现在,她比谁都明白。 第570章 别无他法 “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莫名的情绪流动着,缱绻而依恋。 外面的世界纷乱,容暮感觉不到一点慌张。 他不会放弃她,那就够了。 “好了,我……” “好,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了嘴。 一会儿,应朝寒低低的笑声传了过来,性感又开怀,惹得容暮红了脸。 “阿时,再见。” “再见。” 总算挂了电话,容暮拉过窗帘,房间再次陷入灰暗之中。 她给容南浦去了一个电话,没有接通,她等了一会儿再打了几个,依旧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容暮收了收心神,出了房门。 在楼梯口遇到了一个佣人,容暮问了她容南浦在哪里,佣人瑟缩着,不太敢看她,嘟囔了半天,就说容南浦去了总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容暮心里疑惑,一路上问了几个人,都没有人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 整个容家的人似乎都以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她找容南浦这事也是含糊其辞、闭口不谈,就好像谁也不敢透露她父亲的行踪一样。 容暮连早饭都没吃,伤上楼换了身衣服,拿着自己车的钥匙要出门,却被人堵在了别墅门口。 “大小姐,您不能出去。” 容暮冷着脸,“我有事找我父亲,还有大伯,你们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可以不出去。” 她看出来了。 他们都知道新闻,都晓得外面发酵得有多难听,可谁也不愿意放她这个“罪魁祸首”出去,不想她出去被人抓住了新的把柄。 这样的做法,除了容南浦,她想不出谁还会这么做。 可她……不能坐视不管啊。 四个保镖挡在门口,一副不准她踏出一步的姿态,容暮心里不舒服,于是越发严肃,“容家的继承人是谁,你们忘了吗?该听我的该是该听其他人的?”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除了拿出容家继承人的架子,已经别无他法了。 保镖们都有点怕了,平时,容暮冷归冷,但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们说话。 “还要想吗?容家如果出了事,我父亲如果出了事,你们就自由了,那时候就真的什么都不用想了。” 这话戳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容家,如果小姐出了事,容家不在了,他们也就没有做这些事的意义了。 “二爷打过电话回来,吩咐我们不要叫醒您也不要让您出门,现在网上舆论闹得厉害,外面也全都是记者,小姐,您真的不能出去!” 容暮抿了抿唇,“爸爸他们呢?怎么样了?” “两位爷都去了总部,现在正在商量对策,积极做公关和后续……小姐,您现在不适合出去,二爷也交代,您如今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您现在出去就是给人骂的……” 骂声一片,股市暴跌,有几位大股东也闹着要撤资,旗下的产业都受到了影响,还别说实际的损失了,估算下来的价值……都没敢跟容暮讲。 第571章 逼迫 “……” 容暮拧着眉,想了半天也觉得她无法坐视不理,“你们能联系到我父亲吗,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二爷现在在处理事情,小姐,您就算想见到他,也得等今晚……” 容暮无话可说了,她以为她想到了最好的办法,现在却没办法实施。 但容家等不得,应家也等不得,容暮更害怕容南浦直接让下面公关处理,到时候和应朝寒撇清关系,之后她就是想公开处理也没办法了。 容暮这时才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看着面前守着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有门口堵着的一群人,她咬了咬牙,转身进了大厅。 眼睛扫过桌上的水果刀,没有犹豫地抓上刀柄。 跟着进来的保镖看到她这样差点吓破了胆,“小姐!” “别过来。” 容暮飞快地把刀架在脖子上,面对着他们,一脸冷漠,夹着压迫人的逼仄。 “小姐,您这是干什么?” 保镖逐渐分成一圈,把容暮围在里面,随时准备夺下她手里的刀。 容暮一点没慌,抓着刀柄的手往脖子处贴近了几分,“你们现在可以阻止我,但是,除非你们把这栋楼里的所有利器都收起来,否则,我会想尽办法出去!” 一个保镖急了,手一直示意她把刀放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您有话好好说,不要拿性威胁我们,何况,您比我们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您好啊!” 容暮摆着一副不领情的模样,刀划上脖颈,有淡淡的血流了出来。 “小姐!” “别过来!” 容暮的眼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整个人倔得惊人,一点儿也不像之前的她,稳重又冷静。 “我可以不出去,你们想办法让我爸回来见我。” “二爷真的在处理事情……” “让他回来见我,如果他想见到他女儿的实体,你就让他不要回来。” “……” 一群人围着她,她那刀子已经贴在脖子上,血色涌出,再用力就可能会割破喉管。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为难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小姐,您别再逼我们了!” 容暮心下难受,可脸上依旧冷肃,“立刻、马上、让我爸回来!” “……” 那刀子又深了几分,最后保镖只能妥协,“好,我马上联系二爷,您先把刀放下!” “打电话。” 容暮不松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 他没办法了,只能当着容暮的面,给容南浦打了电话,接通之前已经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她怎么样了?” 保镖看了看以死相逼的容暮,苦着脸道,“二爷,您快回来吧。” …… 容南浦回来之后直奔客厅,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容暮,脸色苍白,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 容南浦看着那些个低着头的保镖,再看容暮这个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从来没有对容暮发过火的容南浦走到沙发边上,没有问她如何,看着旁边染血的水果刀,一手掀翻了桌上的水果盘。 第572章 全都知道 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是一震,然后不敢吭声。 容南浦怒得红了脸,嘴里有许多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他的这个女儿,他爱了多久,护了多久,如今却为了别人的事,对着他以死相逼! 好得很! 好得很呐! 容暮坐在沙发上,因为失血而脸色发白,她看着暴怒的容南浦,抿了抿唇,“爸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 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客厅。 容暮浑身颤了颤,“爸爸,您别生气。” 不生气? 他怎么不生气? 他的女儿都快疯了,把自己的命拿来开玩笑,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忙着出去解决那些事,就该让她自生自灭! 容暮心情复杂极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容南浦这么生气,她也能想到他会生气,只是他这般不冷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话题的头。 憋了半天,容暮还是主动和他提起那事,“爸,事情我都知道了。” 容南浦沉了口气,看了周围的保镖一眼,容暮赶紧解释道,“不是他们跟我说的,我是早上醒了之后自己看到的……那么大的消息,谁能瞒得住我……” 是,是瞒不住。 所以他根本没想瞒她,只是让人守着她,不许她出去,他以为,她是知道他会怎么处理的! 可是,他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逼迫其他人! 换做以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容暮看了一眼气极的容南浦,接着道,“我知道所有人都看到那条消息了,下面那些照片也好,报道也罢,爸爸,我首先想说的是,我回a市确实是跟应朝寒撞上了,但是并不是我让他和我一起去的,我……” “你是想说,你们那时候没有联系是吗?没有联系,你还带着他去见你母亲!你母亲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 容南浦转过身来,一身怒气。提到时澜更是无法抑制心底的痛和怨。 “容暮!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跟应家人扯在一起,不要跟应朝寒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不听?” 无论是两年前在a市,还在两年后的容家,她都非要像飞蛾一般,去扑那团会把她烧成灰烬的火焰,难道两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应家又是什么地方,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非要一次次栽在这个男人手上,直到自己死了才愿意是吗?那你想过容家、想过你母亲、想过我吗?!” “……” 容南浦的怒吼夹着愤然,有着对容暮的无限失望,容暮听着他这样说,有些事情突然清晰起来。 多少次,她晚上从叶山别墅回家,容南浦都在客厅里等她,每次她夜不归宿都会等到他的电话,还有好几次应朝寒送她去容氏的时候,容南浦刚好也在公司…… 所有记忆和信息汇聚起来,容暮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她震惊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容南浦气愤极了的脸,喃喃喊出声,“爸爸,您……” 您都知道啊。 第573章 答应一件事 一直以来都看在眼里,一次次地提醒告诫,容暮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他说的话。 她的自以为是全是自作聪明,而她的父亲……却将一切都埋在了心里,一面劝告她,一面又忍受着她的隐瞒和欺骗。 容暮心里难受极了,那种窒闷的感觉堵在胸腔,无法宣泄。 容南浦厉声道,“我都知道,在a市也好,还是你非要来帝京也好,我都知道!你爷爷早就告诉我所有关于你的事,应家那小子……把你害得还不够吗?!”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儿,差点死在别人手上,还是因为她所谓的爱情! “爸!” 容暮白着脸。 “别叫我爸!你敢拿命来威胁我,我怎么还可能是你爸!” 容南浦红了眼,胸口剧痛,疼得他差点栽倒,容暮跑上前,却被他一手拦住。 他撑着沙发,不让自己倒下,褐色的眼睛从容暮脖子上白色的纱布掠过,终究是心疼了一瞬。 “爸爸,您别这样,女儿知道错了。” “知道错,改吗?” 容南浦一手挡着她,不让她扶,也看到容暮变了的脸色。 “……” 静了一会儿,容暮看到容南浦的坚决,嘴唇蠕动,“……怎么改?” 面对容南浦的暴怒,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似乎妥协了,容南浦才放下手,任由她搀扶着自己坐在沙发上,然后冷着脸,指着对面的沙发,示意她坐下。 容暮紧了紧手心,脖子上的伤微痛,她踌躇着坐到容南浦的对面去,心中莫名忐忑不安。 “好,暮暮,如果你不想惹爸爸生气,就答应爸爸一件事。” 容南浦此刻的情绪已经好了不少,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容暮抿了抿唇,自知不会有什么好事,却还是应了,“什么事……” 容南浦看着她,按下心口的火气,“我不管你以前跟应家有没有联系,但现在和以后,你都不准再跟应家有任何联系,另外,今天的事你也不许管,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和你大伯把事处理好,风波平静下来,你再出现会更好。” “……” “容暮,以前你只是我的女儿,我可以容忍你,只要那件事是你喜欢的事,那个人是你钟意的人,爸爸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事到如今,你在他那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倒两次,那个小子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说着说着,容南浦那情绪又上来了,他只要想到容暮为应朝寒付出了些什么,想到她差点被应家折磨得没了命,想到一次次的委曲求全和忍让,躲在暗处和那个男人相爱,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容暮总算能说上话了,她心里乱得不行,可忍不住要为自己和应朝寒说话。 她知道容南浦怎么想,换做是她,她或许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跟那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可是……可是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也不是爱不爱的,她就是想针对目前的情况,说出最好的解决方法罢了。 第574章 她的办法 容暮浅浅地呼出一口气,解释道,“爸,我并不想谈关于我和他感情的事情,也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她看了一眼容南浦,某些话在此刻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说的,她只能以解决公事的口气说话,“我知道现在情势有多严峻,我想尽办法让您回来,是因为我觉得我有更好的办法能解决这件事,不需要用那么多时间、人力、物力,我一个人就可以……” “可以什么?”容南浦瞪着眼反问,“你能想出什么样的办法?” 无非,就是把自己给晾出去,然后生死有命,让大众来当评审,审判她的好与坏。 可舆论这个东西,是把双刃剑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你怎么能操控得了舆论呢? 容暮不知道容南浦在想什么,柔和了脸色,表情挺郑重,“爸爸,我知道现在这个事情的影响有多大,而现在才是开始,往后的影响只会更大,是您和大伯都无法预见和彻底解决的,如果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我的想法……就是暂时和应家联手,由我和应朝寒公开我们以前的事情,还有现在……” 听到这里,容南浦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还想说些什么了,他按捺下去的火一下子又窜上脑门,烧得他头皮发麻。 “你!” 他抬手指着容暮,手剧烈地颤抖着。 容暮咬了咬牙,用祈求的语气说着话,“爸爸,您听我一句吧,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您,也是为了容家!我不能因为自己把整个容家都拖垮,而且爷爷……” 容暮的眼眶红了,眼里有水意弥漫,提到容延,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爷爷离开的时候,我不在身边,他走了,我也不能让自己误了他一辈子的名声!容家,不能毁在我手里,我也不能让它毁在我手里!” 她情绪难得激动,在容南浦的记忆里,容暮无论何时都是冷静淡漠的。 从她十岁时,他把她接回家,后来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她都从来没有这样过。 容南浦一时想不到,她真的是因为容家的未来而担忧激动,还是因为害怕那个男人受到伤害。 据他所知,应氏最近风潮暗涌,有些事情在巧然转变,比如应家的实权在流动,比如应庭最近做事风驰电掣,急躁得很。 他不想去深想,也没办法去思考容暮所说的话是对是错。 容南浦用力地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见面只剩下一片冰凉。 “……” 容暮心中一惊,喉咙滑动,挤出一声,“爸爸,您听我一句吧。” 就这一次,让她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让大家都早日平静下来,走上正轨。 容南浦好似没有听到她的祈求,看着她的眼冷漠,脸色淡然,没有了刚才的激烈情绪。 “容家的事,是所有容家人的事,这从来都是你容暮一个人的事情。” 容暮愣住,呆呆地望着他。 “你是你爷爷承认的继承人,但身为你的父亲,我有权利剥夺你的继任资格。” 第575章 最后的倔强 “……” “对于现在的情况来看,暮暮,作为你的亲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同意你的办法。” 女人的名声,对她们来说是一辈子的事。 如果他的暮暮承认了过去与应朝寒的联系,那么,往后要是没有个结果,她岂不是要被应家那小子连累一辈子?往后谁还敢要她? 身为父亲,假如容暮真的开心幸福,他再不愿意都可以成全他们,可事实早就摆在眼前,那个臭小子为了应家的权势,放弃了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受了一身的伤,包括心,也带着一身伤出国,经历了两年的历练。 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可他听容湘说过,她没日没夜地难过、失眠,平时总是一副没有精神、像没有灵魂的模样。 这些,都拜应家所赐! 这一切,都是那个臭小子的错! 他不可能原谅他,他也恨自己在那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如今,容暮再一次因为那个男人被推到风口浪尖,他也很清楚地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借这件事扳倒容暮和应家,可他无法再把容暮推到应朝寒的身边去。 他会尽全力去保护她,就算付出性命也可以! “我更不可能同意,你想都别想!” “爸,你知道这是最快的办法……” “那我也不可能同意!” 容南浦再次出声怒吼,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容暮,这一次,你必须听爸爸的。” “……” 容南浦没了想跟她继续争吵下去的劲儿,缓了缓以后,故意大着声音交代,“你们把她带回楼上,这一周之内,不准她出房门。” “二爷,这……” “不管她做什么,谁也不许私自放他出来,否则,永久解雇,不许再踏进容家一步!” 保镖后背发凉,一点为难都没有了,“是!” 容南浦走了,好像是回了总部,而容暮就站在客厅里,浑身发冷,无法言语。 几分钟后,有人上前,“小姐,您别太伤心,二爷也只是担心您罢了。” “……” 容暮垂眸,脸色苍白。 她当然知道容南浦是担心她,可是……容家和他,应该怎么办呢? 应朝寒还在等着她的消息呢。 容暮站在原地,指尖发麻,已经没了什么知觉。 保镖看了她一会儿,低低地叹了口气,对着她道,“小姐,您今天也累了,请您上楼去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 “……” 她还是那么站着,不言不语,表情冷淡,神情呆滞,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保镖没了办法,只好咬着牙,冒着压力逼迫,“小姐,您请上楼去吧,别让我们难做!” 容暮收敛了目光,好像回了神,又好像没有,她转过身,上了楼梯。 几个保镖跟了上去,把她送到卧室门口,还把卧室里的电话给带走了,包括她的手机,容暮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止。 “小姐,您好好休息。” 说着就要关门,容暮这才抬了抬手,看向他们的眼底无波无澜,冷静得不像是经历了一番剧烈的争吵。 第576章 情况糟糕 “麻烦你们帮我带一句话给我爸。” 其中一个保镖应了,“什么话?” 容暮眨了眨眼,眼睛没有光亮,只有一丝细微的光芒,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以后不会再惹他生气了,我在家等他……回心转意。” “……” 保镖也没听出什么,以为这是容暮的妥协和退让,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会转告给二爷的。” “谢谢。” 她坐上床头,那门被关上,整个房间陷入灰暗中,像从未打开过一样。 容暮缓缓曲起双腿,抱着双膝侧倒在床上,心里难过,却没有纠结。 她理解容南浦,所以她不会去逼他。 她作为女儿,怎么能够以自己的安全是逼迫生她养她的父母? 当然不可以。 这件事,因为急躁,所以她错了。 可是,她的决定,她不承认错,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不承认。 她为人淡漠,对待感情也漠然,这些年唯独只坚持下来两件事。 第一件,是追查母亲的死因。 第二件,便是爱应朝寒。 她一件都无法放下,所以她过得比谁都累,但她不怕,也不畏。 容暮相信,容南浦会理解她的。 就像她理解他一样。 床上的女人慢慢闭上了眼睛,与床上的颜色似乎融为一体。 满室寂静。 …… 下午时分,在应氏总部开会的应朝寒心神不宁,下面的人已经发现了好几次,他看着文件,眼睛却时不时地看手机,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在第五次走神时,正中的应庭总算发了怒,“从会议开始,你就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朝寒,你究竟在看什么?” 男人黑黝黝的眼抬都没抬,一点面子都没给,“老子乐意。” “你!” “……” 慕泫光坐在他对面,一句话也没说。 应朝寒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气势凌人。 “心情不好,会谁要开就继续开。” 说完这句,他拎起自己的衣服,甩在肩上,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陆邡干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追了出去。 应朝寒办公室都没回,一路沿着走廊到了电梯口。 陆邡急忙喊,“应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找人。” “找……找谁啊?” 这丢下会上一大群人,还有应庭和慕泫光,就这?就这? “容暮。” 唉? 找容小姐干嘛,她现在这节骨眼儿上,肯定被容家圈起来保护好了呀。 “您找容小姐做什么?您现在知道上哪儿找她吗?外面一大群人,容家门外肯定也是记者,您这一去还有的回吗?” 坐上电梯,应朝寒不说话,脸色黑沉了不少。 “不是。” “什么?” 应朝寒的眼沉得像深海,暗流奔涌。 “她说了会联系我。” 征求她父亲的同意以后,她会给他打电话。 可是,他看向手里拨出去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挂断,再打过去,情况还是一样。 应朝寒扯开系紧的领带,动作野蛮,把衬衣的扣子都扯了下来。 他早该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的。 陆邡不知道他们的安排,懵着问,“……所以呢?” 第577章 是应少吗? 所以,容暮如今的情况,怕是糟糕透了,但凡她能好过一些,她都会想尽办法给他打电话的,现在这样,大概……是她的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 “陆邡。” 陆邡不明所以,“我在。” “给我查查容家现在的走向,还有阿时她爸在哪儿。” “啊……”陆邡问,“容家二爷?您查他的行踪做什么?” 应朝寒被问得不耐烦,只觉得他这个助理现在简直是蠢透了。 “让你去你就去!” “哦……是。” …… 晚上九点,容南浦才开完今天最后一个会议,他本来不该离开总部的,可想到家里容暮的情况,他还是跟容北汌交代了手里的事,回了容家。 路程开了一半,司机往后视镜里看了好几次,最后对着正闭目养神的容南浦道,“二爷,我们被人跟踪了。” 容南浦捏着鼻梁的手停下,缓缓睁眼,“确定吗?” “是,那车从我们出公司开始就跟着了,每个红灯都停在后面。” 容南浦哼了一声,语气已经冷了不少,“任他跟着。” “……是。” 容南浦重新闭上眼,面无表情。 这么快就来了是吗? 他倒要看看,他能把他怎么样,又能做到哪一步。 而后面的车里,陆邡对着后面沉默不语的男人道,“应哥,咱们好像被发现了。” 应朝寒眉头都没皱一下,“嗯。” “应哥,其实我觉得你可以直接约一下容二爷,我们没必要这么跟着……” 陆邡提议,他总觉得他们这样很像变态跟踪狂。 应朝寒和容南浦完全可以约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想谈什么都行,没必要这么跟着、耗着。 对方是长辈,还很可能是应朝寒的未来岳父,可这岳父知道女婿在跟着,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不待见。 早上才出了大风波,应家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都慌乱得很,只有自家应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晚上还有闲心来哄岳父。 没谈过恋爱的陆邡是个典型的事业脑,可惜了,他的应哥却是个恋爱脑。 陆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期望今晚不会出事才好。 前后两辆车内的人都心照不宣,一前一后,前面没说要甩了后面的车,后面的也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直到车开到了容家老宅大门之外,陆邡才急着道,“应哥,要进去了!我们……” 正说着,前面的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应朝寒远远就看见了,喊了句“停车”,陆邡踩了个急刹,两人的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前倾。 “没事吧?”陆邡扭头问。 “……” 应朝寒一手按在车门上,黑眸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看到从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人,朝他这边走来。 几十秒后,车窗被敲响。 “陆邡。” 陆邡听话地降下车窗,那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附低身体,靠近应朝寒,“请问是应家的应少吗?” 应朝寒眸子动了动,“是我。” “是这样的……” 男人低着头,态度不卑不亢。 第578章 二爷有请 “我家二爷请您过去谈话,有要事相商。” “……” 陆邡在前面听着,总觉得哪里不顺耳。 请过去谈话? 什么叫谈话?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陆邡不乐意了,扭过头来,“应哥……” 被喊的男人抬起头,扫了他一眼,陆邡马上噤了声。 好的,他错了。 岳父的话就算是个屁,估计应哥都觉得是香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一看这人的态度,再联想到今天上午的风波,以及容小姐不知去处,陆邡再笨也想得到容南浦让应朝寒过去,一定没什么好事。 可一心想讨好自家岳父的男人他不知道啊,只是板着平常那张脸,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待那人走开,应朝寒理了理身上的衬衣,下午他没有回家,这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这下好了,得穿着这件破烂去见阿时的爸爸。 “应哥,您真的要去吗?这个时候过去,我觉得容二爷给不了什么好话……” 应朝寒理着领口的手顿住,黑眸理的紧张慢慢褪了下去。 是啊。 不会有什么好话。 他都已经把最坏的结果想到了,但他不可能妥协的。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陆邡还在前面絮叨,“……您这一去,估计一会儿又得伤心,你一伤心了,这倒霉的还是我们……” “不用我伤心。” 应朝寒冷着个脸。 “我现在就能让你倒霉。” “不不不。”陆邡赶紧抬手阻止,“别……您这一去一路顺风,我祝您和您岳父相处友好,相谈甚欢,以后顺利把容小姐娶回家。” 一句岳父和娶,深深地取悦了应朝寒。 那浅淡的笑容微露,没一会儿就没了,好像是陆邡的错觉。 应朝寒稍微理正了领口,正色道,“陆邡,如果半个小时我还没回来,你就不要等了。” “什么?” 陆邡没反应过来,应朝寒已经推门下了车。 外面的气温挺高的,即使有夜晚的凉风相伴,踏出温凉的车厢,依旧觉得热气逼人。 应朝寒看着那辆车的车尾,甩上车门,一步步走了过去,剩下车里彻底凌乱的陆邡。 车门旁站着刚才穿过话的男人,见到他过来,附身打开车门。 应朝寒也没犹豫,低了低高大的身体,坐了进去。 车门应声而关,整个车厢随着落锁的声音陷入安静。 诡异的安静。 应朝寒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这是他真正意义上,以一个平等男人的身份来面对容南浦。 从他和容暮开始,他都没有这样真真切切地面对容南浦,只因为他是她的父亲。 然而,再奔涌的情绪他都不能外露,这是他一直以为的习惯,更因为今天这场见面原本就是严肃、甚至冷酷的,他不能表现出一点不适。 宽敞的车厢内,两个身形相当的男人各自坐了一边,谁都没有主动打破这份平静。 大概两分钟之后,应朝寒出于礼貌,终是转过头来,喊出了声。 “容伯父。” 这一句话,让容南浦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第579章 全都清楚 两年多以前,他在宴会上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他出口喊他的第一句也是容伯父,当时他便觉得惊讶无比,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 原来,早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自己的女儿……图谋不轨! 容南浦的脸色冷得跟结了冰渣似的,手抬到半空阻止,“不敢当,今天我请你来是为了小女的事,我和你的关系也只于此,所以你也随外人喊我一句二爷就好,应少。” 这短短一番话下来,火药味已经出来了。 鲁莽小生,不知事理。 容南浦认为,以应朝寒的脾气和性格,谁如果这样不给他面子,他该是愤怒的。 然而,男人平静得很,唇边还挂着一点点笑意,似乎……有些谦顺的意思。 “好的。” 他应了,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的意思,“伯父要说什么,我都听着。” “……” 容南浦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感觉自己被刀捅了一下,这刀还是软的。 他耐着性子,颇为压抑地问,“当真我说什么都听着?” “是。” “好。”容南浦双手放置在膝盖上,往应朝寒这边斜了几分,正襟危坐,“那我问你几件事,你好生回答我。” “是。” 容南浦看着这年轻人俊朗的侧脸,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来,眼神沉重而锐利,“第一个问题,你和暮暮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应朝寒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他第一次见她就有了旁的心思,左右试探了她好几次,她都没答应,后来他给容氏制造了一个危机,她不得已才回应了他……说来,这是他逼迫她的,算不算在一起? 如果说是真心在一起的话,就是容暮到叶山别墅跟他坦白的那天,他因为程子逸生气,差点两个人就谈崩了,还好他舍不下,追了上去,才把她留了下来……这应该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吧。 男人陷入沉思,容南浦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明显不高兴了,“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 应朝寒赶紧否认,他只是想到他们的以前,有些感慨罢了。 知道容南浦不想等他,他立刻回答,“我到a市后的半年。” 也就是第二年的夏初。 容南浦接着问,“在那之前呢?” 应朝寒哽了哽,“伯父,这是第二个问题?” 容南浦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年前,容南浦只会觉得一定是应朝寒用了什么肮脏手段,否则以容暮那个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么个声名狼藉的东西? 还好是年后,不过年前,他就千叮咛万嘱咐地跟容暮说过,让她离这个男人远一些,那时他也只是觉得应朝寒个人待容暮有些超出范围,所以那时候……是他在追自己女儿? 想到这里,容南浦还算满意他这个回答。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问,“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应朝寒合了合眼,“都清楚。” 好像怕容南浦没听清似的,他还特意重复了一遍,“她的所有事,我全都清楚。” 第580章 她的将来,他给 过去,现在,还有将来。 因为她的将来里,一定有他。 她的将来,他给。 容南浦不知道是怎么的,呼吸有点急促,他感觉他不是在跟他算账,他好像被自己摆了一道。 “……比如呢?” “她的身世,她怎么回的容家,她的母亲,她的仇恨……”应朝寒倒是没有一点炫耀的意思,就是单纯地陈述一件事,“我都知道。” 而且从知道开始,他就一直在参与她的人生。 “好一个你都知道!”容南浦的声音沉了下去,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不少,语气更是愤然,“既然你都知道,知道她曾经受过的苦和身上一直背负着的痛,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应朝寒滞愣了下,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这话的意思……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了吗? 察觉到自己情绪失控得太早,容南浦抚着心脏处,努力抑制内心的怒火和怨愤,咬紧牙关挺了下来。 “好,第三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放弃暮暮?” “……” “为了权势?为了得到整个应家?” 应朝寒沉默着,半响都没有回答。 容南浦当他是默认,心中的火突然烧了起来,烧得胸口发痛。 果然,这个小子也不过如此,在权力面前,还是选择放弃了他的暮暮! 都说什么爱情最珍贵、最重要,其他什么都比不上!男人在说爱你时,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你,可当他有其他选择时,他却会毫不犹豫地松开手,奔向他能想象中的另外一样东西! 这种男人,根本配不上他的女儿! 容南浦情感上觉得他不想再谈下去了,理智上却要求他把今晚要说的话给说完。 这个局面,他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没什么可生气的,怪就怪这个男人花言巧语,生得一副好皮囊,骗取了他女儿的感情。 “不是。” 突然一句话,打断了容南浦的自我发酵。 他转头看他,应朝寒正好看过来,他能看见他眼里的情感,真挚……且温柔,根本不是他这个人应该拥有的情绪。 “不是为了应家,不是为了其他事。” 容南浦没有看到惊慌,也没有看到心虚,那一瞬间,他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为了容暮。 离开她,是为了她。 “为什么?”容南浦逼问,眼神已经十分不善,“你不能保护她,不能够让她在你和你的家族争斗中全身而退,你就不该来招惹她!你知不知道,她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 提到那个两年,容南浦的眼眶都红了。 有些情绪,比崩溃更可怕。 因为它悄无声息,无人发觉,却暗自侵蚀着这个人的一切,身体,情感,思维,直到要了命。 他的暮暮,真的差一点就没了命。 那场车祸,是她因为恍惚而造成的,腿骨差点被折断,身上伤重,却死活还不肯取下她腿上的那只什么脚环,最后还是趁着她昏迷,他暗里让人给切割开来,否则,她极有可能为了那个脚环跟动它的人拼命。 第581章 不是那样的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发现她不对劲,可发现了,他又能怎么样? 那时的容暮和容湘共同在接受着训练,他想破例去接她回来,容延怎么都不同意。 他冷着脸告诉他:“成了应家继承人,她以后面对的人只会更多面、更无法猜透、给她更多伤害,如果她连这点儿困难都跨不过去,那她就永远不可能成为容家的继承人,更不可能成就她自己。” 所幸,容暮自己熬过来了。 他庆幸,也为她感到骄傲,可她的暮暮啊,回来就又栽到这个男人手里了!又是这个男人! 他在无法保护她的时候就舍弃了她,他如何保证以后不会在遇到同样的情况时,再一次放弃她呢? 不能的,再来第二次,暮暮怎么受得住? 他也绝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应少,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可作为容暮的父亲,而你作为我女儿曾经喜欢过的人,有些话我是必须要说的。” 他的嗓音带着成熟男人应有的低沉和严肃,还夹着身为长者该有的威严和冷酷。 “……” 一句“曾经喜欢过”,让应朝寒知道了容南浦对他的看法。 他承认他和容暮的过去,可不承认现在,更别谈将来。 应朝寒沉了沉脸色,“是,伯父请说。” 容南浦面无悲喜,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你说你知道暮暮的一切,想必很清楚我和暮暮母亲的事情。” “……” 他看了面前的年轻男人一眼,“我们年轻时跟你们一样,认为爱就能胜过一切,认为有对方就可以,其他都能不考虑……可后来,我也很清楚地认识到,有些事是不可抗的,比如你的家族给你的限制,再比如下面一众人对你的期待和指望,这让人不能随心所欲地活,受到这些外在因素的干扰,任何人都会动摇自己的内心,包括我。” “……” “毫不避讳地说,我当初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所以跟她母亲分开,后来我想尽办法想弥补,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所以我把我的爱全都倾注到了暮暮身上,我不希望她遇到和当初的我一样的人。” “……” “我希望,她能遇到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她的人,而不是有多大权势……相反,我希望她能找一个普通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一心一意地对她,不受外在因素的干扰。” 他话锋一转,直直地看着应朝寒:“很显然,你不是这样的人。” “……” “你因为无法保护她,所以要求她离开,我可以视这种行为是你迫不得已,也是你对她的一种爱,可爱……从来都不是建立在伤害之上,否则,这份爱就已经违背了它本身的意义。” “应先生,你对小女的这种爱,并不是她所需要的。” “……” 容南浦的每一句话,都比这世上最尖锐的利剑还要锋利、逼人,他的每一句都看似很有道理,可每一句都在狠狠地戳着应朝寒的心。 第582章 不可能走到一起 当初他为了保护她,不得已假装放弃了她,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最深的结。 即使他们已经重逢,她已经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可容暮再也没有提过那件事。 他知道,那件事不仅是他心里的结,更是她心中不可逾越的痛。 他害怕自己知道她的消息,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她,所以,那两年来,他一直让陆邡找人跟着她、护着她,可从来不曾详细问过一次她的情况。 他也知道她在国外那两年很难,可他不知道会这么难! 还有那个脚环……原来,是因为车祸,不得已才拆掉的吗? 那时第一次在容家宴会上重逢,他问她怎么不见的,她说的是什么?不想要了? 是啊,那时的容暮,怕是恨透了他,恨到解释都不想给他,恨到见都不愿意见他。 怪不得,每一次他靠近她,她的反抗情绪会那么大。 他一直很奇怪,她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的,为什么会这样讨厌他? 原来,是因为她曾因为他的这个选择痛不欲生、想要自杀过……是吗? “……” 应朝寒的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坨棉花,把整个喉道堵得死死的,一点气都呼不出。 他的双手在漆黑的车厢中掐得死紧,手臂上未愈合的伤口处似乎有热流涌出,他感觉不到是不是伤口绷开了,因为他全身抖得厉害,而且完全不受控制。 “……对不起。” 半响,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坐在他身边的容南浦听见了。 容南浦何尝没有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悲伤到绝望的气息,但他的心不能软。 他必须终止这个错误,而不是让这个错误继续延误下去。 “你的确应该道歉,向我的女儿道歉,但是我想……” 容南浦顿了顿,语气越发严酷了。 “你更应该明白的一点是,无论她原不原谅你,你都不该再走进她的人生。” “……” “你的一次次接近,对她来说,我不知道她是否心生愉悦,但痛苦……是一定有的。” “伯父……” 容南浦抬手,阻止他说话,“我不认为你们以这种方式能一直走下去,所以我不赞同你们在一起,我也不可能赞同你们在一起。” “……” “至于你和暮暮刚刚出的这场风波,我明天就让总部公关打好通稿,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你们两个都只是陌生人,不可能走到一起……我这话的意思,你明白吗?” “……” 容家门口的灯亮着,包括主宅的灯,一直亮到了马路上,那光照了很远,落在这边黑漆漆的车窗上,里面,是要人命的寂静。 应朝寒不说话,容南浦猜想他是没有反驳的理由和借口了,或者说,但凡他对暮暮有一点爱,知道她那么痛苦,他就不会再继续强求。 容南浦承认,他是故意那样说的。 容暮那时确实难过,也确实想过要死,可她是一个理智到可怕的人,有时候连容南浦都自愧不如,她的抑制力和控制力惊人,所以自杀这种事,她是根本就不可能真的去做。 第583章 他以为,她没那么爱他 他这么说,是有刻意夸大容暮的痛苦,想借此试探应朝寒的态度,更想以此逼退他。 而他现在不说话,容南浦自认为这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说出容暮那两年的艰难生活,也是把他心口的伤揭开。 他明白应朝寒的痛,可他不能感同身受。 容南浦最后道,“我的话就到这里,应先生如果还有一点良知,对暮暮有一点真感情,就不该再纠缠下去。” “……” “没有事的话,你就可以离开了。” 说完,容南浦端坐好身体,静等身旁这人自觉离开。 可等了半天,他的腰隐隐发痛,这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容南浦正要再次出言赶他,静默得如同雕塑般的男人总算开了口。 “容伯父的话已经说完了吗?” “……” 应朝寒侧过脸,脸上的情绪褪了干净,反而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那么,接下来就听听我的话吧。” 容南浦诧异了下,阴着个脸,没有回答。 “容伯父和我父母是同一辈的人,有些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比如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如应家又是个什么吃人的地方……我就在这个地方长大,不小心目睹我母亲的死亡,知道了些事,性子早就扭曲了。” “……” “是,我就是个烂人。” 他看着容南浦,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别人都这么说,我对母亲的死无动于衷,在应家的庇护下长大,在外面风流快活,好不得意……的确,我自己也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遇见阿时。” 他说这话时,整个脸色都柔和了,连语气都软得不可思议。 “您或许不信,或者您也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我这种人不可能拥有感情,更不可能会有怜悯、悲观这种情感……是,在没遇见阿时之前,我也不信,我也不信,我这辈子会爱上一个女人……” “爱到愿意为她生、为她死,愿意为了她挖了自己的心脏。” 是的,没错。 他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她被他逼着离开,于他而言,是挖掉了他的一颗心脏。 “当然,我之前一直觉得,我才是痛得最深的那一个,因为我的人生里,除了我母亲,我的感情世界里,只有阿时一个人来过。” 她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可今天听了您的话,我才知道,是我过去太自以为是,我以为……她或许没有那么爱我。” 应朝寒说着就笑了,那笑声有点悲凉,又有点庆幸,容南浦意识也没听出里面有多少情绪,只觉得这笑让他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以为,她暂时离开我一下,她会更安全,会一个人过得更好,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她的爱……一点都不比我的少。” 容南浦上一秒还有些同情,下一瞬这心情就陡然下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男人,说归说,他提什么爱不爱的?生怕他不知道自己女儿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差点没了命? 第584章 因为劝服不了她 “所以伯父,我很意外您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我想,我的确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该扔下她,但我依旧很庆幸我当初的选择,因为……她现在还活着站在我面前。” 有时候,爱是希望她日日夜夜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不分不舍,可有时候,爱就只是一个卑微的希望,他最卑微的时候,就是希望她好好地活着,即使不在他身边也好。 “因为她活着,所以我才能继续爱她。” 即便她死了,他也会爱她,就算到地狱里去爱,他也在所不惜。 可他的阿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啊。 他怕死了之后,他不配跟她在一起,所以他得拼命活着,也让她活着。 她活着,他才能有爱。 她活着,他就还有希望。 “伯父,您是她最尊敬的人,她一直都很在意您,她也绝不会背弃您的想法,肆无忌惮地和我在一起……身为父亲,我知道您也爱她,因为爱她,所以容不得我伤害她,我理解……” 他比谁都理解。 就好像别人动她一下,他都恨不得把那人杀了泄愤。 “可你就是伤害她了,不是吗?” 容南浦冷冰冰的,语调没有起伏,指责的意味非常明显。 应朝寒耷拉了下眼皮,那一丝丝的痛就遮在了眼睛里。 “是,我是伤害了她,这一点,已经无法改变了。”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再继续纠缠下去。”容南浦强硬地说道,“何况你们现在代表的是应家和容家,事事都不能自己说了算,你还想如何?” “我说了算。” 应朝寒阖了阖眼,很是坚定。 “我的事,我说了算。” “……” “就算您让我现在娶她,我明天就能让人摆上宴席,公之于众……只要您同意。” “!” 容南浦被他逼得怒了。 刚刚还在说他为什么还要纠缠,现在就说要娶? 这个男人油嘴滑舌,满口谎话,根本不值得相信!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容南浦声调拔高,睁大眼睛瞪着他。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气氛一下子就走向热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应朝寒看着情绪激动起来的容南浦,他脸上虽然还是气,可有些情绪似乎销声匿迹了。 “因为她选择了我。” 时隔两年,她还是选择跟他在一起,这就够了。 “伯父,你比我更了解阿时。”应朝寒停了停,“我今天之所以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跟您见面,不都是因为她倔得您说服不了,所以您才会来劝退我的么?” “!!!” 容南浦的心思全被戳穿了,他脸上有被看穿的恼怒和火气,已经彻彻底底掩盖不住了。 所以这两个人是串通好了?亏得他还因为关了容暮而心生愧疚,原来,是他们在算计他! 容南浦气得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抬手指着他,整个脸都气红了。 “所以……所以是你教她用自杀来威胁我的?” 原本感觉自己扳回一局的应朝寒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变了,“什么自杀?” 第585章 进容家 还想继续骗他。 容南浦满脸的不高兴,“哼”了一声,“你少给我装糊涂!” 应朝寒有点急了,“伯父,我真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什么自杀? 阿时情绪暴走了?因为面前这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满脑子都只有容暮的男人没注意到容南浦的脸色变化,他看向应朝寒的眼神严酷。 “不管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是那句,我不会同意你和暮暮在一起。” 说着,容南浦像是终于不想再同他多说什么,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离开。 “……” 久坐不动的应朝寒紧了紧牙关,“那您要怎么才肯同意?” “……” “您想如何,想让我如何证明,您说。” 只要他肯说,他应朝寒就肯去做。 容南浦的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半个身子都在车外了。 他没有回身,只问,“我说,你就肯做吗。” “是!” 应朝寒没有犹豫,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看着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容南浦便不给他机会。 “只要您说,我什么都敢做。” 容南浦没动,“身为应家大少,出门想必跟了很多人吧?这样低微,不怕被人发现吗?” 应朝寒听出了他的试探之意,“没人跟着我。” “后面那辆车里不是你的人?” 应朝寒咬咬牙,“他会走的。” 他吩咐过陆邡,如果过了半个小时他还没出来,他就自己回去,不得声张。 “好。” 容南浦下了车,转过身来,面对着车内的应朝寒,“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 “下车。” “……” 应朝寒从另一边下来,容南浦已经往里走去,他看了一眼从那辆车里伸出头和手的陆邡,眼睛闪了闪,跟着进了门。 一路上,无人询问,也没有人抬起头来看过他一眼,仿佛他们对他是谁不感兴趣,或者……是不敢有兴趣。 他跟在容南浦身后,穿过庄园、走廊,来到大厅,再被引进另外一个偏厅里。 晚间,这个厅中灯光摇曳,有低低的乐声,悲哀,低沉。 中间摆放着棺椁和一副照片,显然是还未出殡的容延。 容南浦没管他,走到正前,双膝跪在地上的软垫上,双手合十,然后拜了一拜。 他神色凝重,看不出喜怒,等他站起之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应朝寒,一手引着他过去。 “……” 应朝寒怔了怔,往他走去,站在容延那张黑白照片前,照片上的老人还是那副威严凛冽的模样,双眼走神且犀利,似乎能看透人心。 容南浦沉声,“跪下。” 应朝寒双手握成了拳状,他这么久以来,除了跪过自己母亲之外,谁都没跪过。 在应朝寒沉默之间,容南浦眯了眯眼,“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吗?这就不敢了?” “……” 应朝寒看了他一眼,一只脚缓缓曲起,接着另一只膝盖也弯了,砰的跪在了垫子上。 “磕头。” 应朝寒按照他的指示,沉下心来,以后辈应有的谦逊之姿,对着面前死去的老人磕了三个头。 第586章 跪着吧 等他磕完之后,容南浦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一点点认可。 “撇开我和暮暮爷爷的父子恩怨,他于暮暮有再造之恩,如果不是他……你这辈子都不一定再见得到她。” “我明白。” 应朝寒只是应,他知道容南浦想刁难他,所以他必须受着。 “给你机会的,是他。” “是。” “嗯。”容南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道,“好,你就在这里跪着吧。” “是。” 他的不反抗实在不像他平时给人的那种侵略感,现在的他温顺得像只睡着了的狮子,无论怎么摆弄,他都一点都不介意,可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醒,到时在反咬你一口,你只会措手不及。 容南浦就是要试探他,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也避免往后他再反咬容暮一口。 想着这点,容南浦便提脚往外走,还没走出这个厅,应朝寒的声音就响起了。 “伯父。” “……” 容南浦停下,转身看他。 他并没有扭过身体,也没有回头,只是出言道,“麻烦你告诉她,现在我和应家都很好,危机很快就会解决,让她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另外,如果她受伤了,您先找人给她看看,别怪她,这笔账算在我身上就好。”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偏爱,每一句都离不开容暮。 容南浦当然听得出,可他就是不想让这消小子顺了心,于是道,“我的女儿,我会苛待她吗?” “……” “该怎么对她,用不着你来提醒。” “……” 好吧,他也没有指挥他的意思。 毕竟啊,这未来岳父可是尤其不信任他,除了努力争取他的信任,他还能怎么做? 只是想到他的阿时…… 应朝寒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身后的人早就走远了,就在门口留了两个人看着他。 他晃了一眼,视线回到面前老人的照片上,“容老爷子,你生的儿子,可真难对付。” 容南浦从偏厅出来就遇到了傅子蓉和容湘,两母女瞧见他从置放容延棺椁的厅里出来,也晓得容暮被他关了起来,如今容家遇到那种事,却不见继承人去解决,反倒是她父亲和大伯去应对了,这着实不合理。 何况,傅子蓉也并不想看到容暮就把这事给躲过去了。 容湘扶着傅子蓉,她就故意停在楼梯口,堵着容南浦,等他走近,她便故意问,“容暮呢?” “……” 容南浦看了眼两人,容湘乖乖叫了句二伯,他也就是点头示了下意。 傅子蓉很不喜欢他这副态度,于是更加尖酸刻薄。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当事人出来解释解释?这自己爸爸带着哥哥去解决,这事……能解决得了吗?” 容南浦听懂了她的嘲讽,“大嫂,很抱歉占用大哥的时间,来和我一起解决这件事情,容暮年纪还小,面对媒体总有不得当的地方,为了防止事态更加眼中,所以我让她闭门思过了。” 也不知道是他那一句话戳中了傅子蓉的痛处,女人顿时怒了。 第587章 傅子蓉和容南浦 她甩开容湘的手,往下踩了两步,走到了容南浦面前。 “这容家已经是容暮在管事了,怎么出了事却要逃避?我看她是解决不了了,才让你和你大哥出面的吧?” “……” “容南浦,这么多年来,你就养出一个这样的女儿?连你半点都不如?” “傅子蓉!” 这一声,已经表示他对她一点耐心和尊敬都没了。 他可以允许别人说他的不是,但是容暮……谁都不能。 容南浦冷着脸,褐色的眼眸跟结了冰渣似的,“我对你的尊重,是源于我对我大哥的尊重,但你不要拿着这份尊重来挑战我的底线,我的女儿如何,轮不到你多嘴!” 傅子蓉气得手都在抖,她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什么别的情绪,抬起手来指着面前的男人,“尊重?你说你尊重我?哈哈!” 她笑了好几声,听在旁人耳朵里有些渗人。 经过的佣人都不敢多留,只当没看见二人的争执,扭着腿走远了,而离他们最近的容湘则站在原来那级楼梯上,看着他们的眼里难掩诧异。 傅子蓉此刻的理智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面对他时,似乎从来没有理智可言。 她红了脸,似乎眼角也红了。 “容南浦,我没听错吧?你说你尊重我,我可想问你了,二十年前我就想问了,你什么时候尊重过我!?” 容南浦看着跟泼妇一样的女人,没有让步,声音冷得很。 “你想说什么?” 她想说什么? 傅子蓉笑了,那笑扯出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可见她用的力气有多大。 她瞪着他,眼里有怨,也有恨。 他如果尊重过她,那么她如今过的就根本不是这样的生活! 丈夫不疼,公公死板又冷酷,从来没把她当过一家人!即便她后来生了容湘,她也就跟个生孩子的工具一般,从来没有得到过丈夫的疼爱和尊重,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偏袒。 她嫁进容家,为的难道是这些吗? 她当年嫁进容家,分明……就是为了爱情。 为了追求她那可笑可悲的爱情。 结果,她得到的是什么? 是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男人,单方面地拒绝了和她的婚姻,追着另外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而去,甚至抛弃了他的一切! 而她呢,作为傅家不受宠的女儿,却不得不为了宣布下去的婚讯,嫁给了代替他身份的哥哥! 她傅子蓉,心中想的、爱的都是容南浦! 可她却嫁给了容北汌,这一嫁,就是二十多年啊! “容南浦啊,你可把我害惨了!” 她突然这样一句,容南浦就立刻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脸色沉得水,有点动了怒,却压抑着,从嘴里逼出一句,“孩子在,你还想说什么?” “……” “注意你的身份,也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要让人有多余的误解。” 误解? 哈,她傅子蓉走到今天,难道还怕别人误解她吗? 女人的面目有些扭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狰狞无比,她笑着,阴森森的。 第588章 容湘的难过 “容南浦,你和容家都把我害惨了,我现在这样,什么也没得到,在你们容家呆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来……你跟我说说,你那个女儿有什么好,你要为了她这么同我说话?还是说因为她母亲?那个叫时什么澜的贱女人……” “闭嘴!” 提到时澜,容南浦最后的理智都断了。 他克制不了那奔腾的怒火,还有心里翻滚了无数遍的痛意,手高高扬起,一巴掌就要挥下去—— 傅子蓉眼里含着泪水,眼眶通红,瞪圆了眼睛,里面有畅快,也有激怒他后的快感。 她没躲,反而扬起了下巴,一副等着被他打的样子。 “二伯!” 关键时刻,是容湘冲了过来,及时叫醒了怒火中烧的容南浦。 傅子蓉被容湘拉了一下,她还是笑,眼里全是得意,“来啊,你不是想打我吗?动手啊!” “妈妈!”容湘大叫了一声,赶紧说道,“二伯,您别动怒,妈妈也是担心容家现在的状况才会这样,她最近身体不好,有时候神志会不清楚,您别生气……”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人更是抖个不停,看得出她是害怕极了,却还要站出来保护傅子蓉。 容南浦看着她稚嫩的脸,扬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不再言语。 “对不起,二伯。” 容湘再次道歉。 “湘儿,你道什么歉?” 傅子蓉一脸倨傲,完全没觉得她做错了。 “要道歉,要说对不起,也是他容南浦对不起我!” “……” 容湘咬着牙,可眼泪这会儿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 容南浦已经彻底看不下去,他恨恨地望着傅子蓉,“我以为你为人母后会懂得感情的可贵,看来是我错了……身为一个母亲,什么话该在孩子面前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都不知道,这些年,你能有什么长进?!” 他真庆幸他当初没有听容延的话,娶了眼前这个女人。 “……” 傅子蓉此刻冷静了些许,看到她身边的容湘,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的脸色白了。 然而,容南浦却看也不看她,绕开两人上了楼,留下这对母女站在楼梯口。 半响,傅子蓉才冷静下来。 看着后背微微颤抖的容湘,她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话说到这份儿上,湘儿再小,对待感情再迟钝,都该听出一些端倪了。 傅子蓉抬起手,轻轻搭在容湘的肩膀上,试探地喊了一声,“湘儿……”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也的确心存怨恨,只是……这些话不该让孩子听见。 是她冲动了。 在傅子蓉纠结挣扎之时,容湘夹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是真的吗……” 傅子蓉皱眉,容湘又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她想的那样吗? “……” 傅子蓉越发后悔,可手还没搭上容湘的肩,她却突然转过身,一把甩开了自己的手。 因为措手不及的缘故,手磕在了旁边的雕花柱上,疼得傅子蓉五官扭曲,可女孩儿停都没停,冲上了楼梯,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第589章 容暮和容南浦的谈话(一) 容南浦上了楼后,经过容暮的卧室外,门边站着的几个保镖冲他打招呼,“二爷。” 容南浦点了点头,脸上还有未消的愠色,停了下,问他们,“小姐怎么样了?” 一个保镖踌躇了下,低着头,有点不敢看他,“小姐倒是没有什么反抗情绪,她就坐在床边和沙发上,唯一一点就是……送进去的饭菜都没动过,中午的饭菜也没吃……” “……” 容南浦不说话了。 原本在应朝寒那里消下去的火,遇到傅子蓉又被挑起,这自己调整了下心态,又要被自己的女儿给逼到爆炸。 他心脏气得疼。 望着紧闭的门,想着里面不声不响却在搞反抗的人儿,容南浦面露厉色,出声有些重了。 “她不吃就算了!伤的也是她自己的身体!” 为了个男人,这样与他较劲,这就是他养出来的好女儿! 容南浦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保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走了好几步,忍不下心疼的容南浦气得快死了,他狠狠吐了一口气,终究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想着容暮两年来在外面过的日子,他心里就疼。 一疼,他就心软。 扭开身体回来的容南浦脸更臭了,他站在门前,把几个保镖也整懵了。 “看什么?还不开门!” “啊……” 那保镖赶紧摸出钥匙,“是……” 不是说不管吗?怎么又回来了? 保镖不敢去猜容南浦的心思,只能照着他的话,把门打开。 里面开着灯,亮堂堂的,比笼罩在昏黄灯光里的走廊明亮多了,看着甚至有些刺眼。 容南浦眯了下眼睛,走了进去,后面的门被带上了。 他看了一眼,左右看了看,往里继续走。 放在台上的饭菜原封不动,早就凉了。 容南浦看了一眼,那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下一秒,他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容暮。 容暮本来在发呆,想着要以什么样的方法来说服容南浦,听到开门声,她就知道他来了。 她端正了下坐像,甩了甩头,等他走过来,喊了一句,“爸爸。” 容南浦那火到了喉咙里,看到她这样乖巧,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那火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往哪里发。 他看得出她想跟他谈谈,但容南浦并不想理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 容暮面色无异,“您当然是,不管发什么什么样的事,您永远都是生我养我的父亲。” “既然知道我生你养你,你不吃饭,虐待自己的身体,这是给谁看的?!” 容南浦一出口,这话就有点呛人。 容暮乖乖的,语言平缓,“爸爸,上午的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用自己来逼迫您,因为我的生命来自您和妈妈,也是妈妈拼尽全力护下的,我知道这点是我错了。以后,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 是,说得好听,不拿生命去冒险,就是拿身体开玩笑对不对? 容南浦胸口痛,脸上愠怒,不发一言。 第590章 容暮和容南浦的谈话(二) “只是爸爸,我还是要说,我上午的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让您尽快回来,听取一下我的建议,不要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是真的想解决容家的事,因为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站在公正的角度来说,我应该直接站出来,只是……因为您和大伯过于担心我,所以不同意我的意见,我可以理解,真的……” “只是……” “说完了吗?” 容南浦听着她说了半天,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意思,就是想公开,就是想和那个小子在一起。 “容暮啊,我和你大伯都是为了你着想,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这事传出去就算了,已经没有办法补救,但我们可以不承认,有些事情他们也不能认死理,时间久了,媒体自然就忘了,可你要是承认了,你的名声要受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 容南浦说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手也抖个不停。 他想静下心来和她谈话,可听着容暮一口一句要认下这件事,他心里便不舒坦。 那小子,到底哪里配得上他的暮暮了? “爸爸,且不说我的名声如何,站在容家的名声已经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而且越来越大……您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您心里很清楚,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这事拖不了,再多拖几天,不澄清也不承认,被拖垮的就是容家了。 容家是容延一手打拼出来的,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传到她手里,她怎么能让它就这么没了? “什么不是办法?!” 容南浦听不得容暮这样跟他顶嘴,尤其是为了应家那小子。 “难道非要承认才是办法吗?” 容暮缓缓站起来,没头没脑地接话,“是。” “你……” 这下好了,她连掩藏自己真实想法的劲头都没了。 就一句是,什么都承认了。 容南浦被气得想吐血,又想到跪在楼下的那人,胸膛的一口气就那么卡着,堵着。 两人就这么倔着,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服输。 可到最后,还是容暮比较急,先低了头。 她走到容南浦身边,试探着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容南浦假意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容暮看有戏,立刻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柔声说道,“爸爸,您别生我的气了,暮暮都道歉了……” “你这是道歉吗?你就恨不得赶紧跟着其他人跑了!” 容南浦哼了声,背了背身体,不想看她。 容暮附底了身体,直接坐在了地上,头挨在容南浦的腿上,撒娇似的,“爸爸,您知道我刚才说的是气话!我怎么可能会跟着别人跑了?我以后就算嫁人了,也一定会带着爸爸您的。” “说的比唱的好听。” 容南浦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头,语气特别不好。 “你这为了个男人,又是自杀,又是绝食,你觉得爸爸能放心得下你吗?” “你这样的行为,作为你的父母,谁能放心得下你?动不动就拿生命来威胁我,你妈真是白生你……” 第591章 容暮和容南浦的谈话(三) “爸爸!” 容暮皱着眉头,乖乖认错,“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这么说。” 可以骂她,但不要说妈妈。 容南浦也是因为情绪激动,或是因为她低了头,这么乖顺,他也是急了,有些话脱口而出。 想着时澜在容暮心里的重要性,话说了出来,他心里也有点愧疚难言。 容暮笑了,摇了摇头,脖子上的伤又疼了,那笑容没维持两秒,就变成了拧眉痛呼。 “嘶……” 容南浦一下子回身,关切地问,“疼吗?很疼吗?是不是伤口绷开了?我让他们去叫医生过来!” “别……” 容暮哭笑不得,只是轻轻捂着伤口,摇了摇头。 “爸,您别激动,只是扯到伤口而已,没事的,您看,没出血……” 前面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后面越听越扎心。 容南浦下去的火又上来了,收回容暮抓着的他的手,嘴里骂着,“是没出血,你这再出点血流去医院了,我想见你也见不到,我想藏你也藏不了了……” “……” “一出容家的门,外面就全是别人的眼睛,一旦你有什么事,外面的人就会过分解读,你自己想一想……这样只会让容家雪上加霜。” “还有应家也是。” “……” 容暮忽然觉得,容南浦说得很有道理。 她下手的时候确实没想太多,就想着把容南浦逼回来,好商量对策,实施计划,结果……差点阴差阳错,犯下更大的错,还好及时止损了,不然她恐怕这辈子都得活在阴影里了。 “对不起,爸爸。” 容暮心里愧疚,揪着他的袖口道歉。 “我真的没有想太多。” 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道歉,容南浦再硬的心肠也该软了,他看了容暮一眼,“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否则,你怎么求,爸爸都不会再管你!” “是,我记住了。” 容暮点头,终是笑了。 “那爸爸,关于我和……” 才得到一点甜头,她就想着要整颗西瓜了。 容南浦睨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来。 “你和谁?” 容暮笑了笑,然后道,“爸爸,我说正经事呢,现在容家的情况是这样,应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我们这么拖着,真的不是办法,拖到最后,容家和应家都会越来越难的。” “……” 她说的,容南浦当然明白。 可明白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应家现在还是应庭掌事,还有他的大儿子慕泫光帮衬着,所说是个外姓,可应庭这几年来都在培养他,外界都知道,应朝寒这两年来的处境很艰难,凭借他一个人跟应庭和慕泫光斗,能勉强维持平衡已经很难得了,现在还要求他和容家一起宣布和容暮在一起的消息……根本就不可能。 应庭不会同意,慕泫光可能也会暗地里耍阴谋,应氏内部的调动也会随之变化。 他应朝寒如今的境地,凭什么给他的女儿一个好的未来? 容暮不知道容南浦在想什么,说着说着停下了,然后仰起头,试探着说,“我已经和他说好了,爸,我相信他,他不会骗我……” 第592章 容暮和容南浦的谈话(四) 相信个屁!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容南浦脱口而出,指着容暮,眼睛瞪得大大的。 “也就你这么笨,这么好骗,人家说一句你就信一句,如果他没做到,你想过你以后怎么办没有?” 如果公开之后,他因为其他事再一次放弃她,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又分开,她作为一个女人,名声坏透以后,连退路都没了。 容南浦不知道,容暮经历了过往的那些痛苦,怎么还会这么轻易就相信那个男人? “因为就是他啊。” 突然,容暮坐在地上,说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是他,爸爸,所以他说的话、答应我要做的事,我都信。” 她不得不承认,她对应朝寒从来都没有抵抗力。 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无数次,她总是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虽然她一开始反抗过很久,试图驱赶他,可后来在他的使计下没有得逞,那时候,她以为她只要守住自己的一颗心就好了,最后啊……她也没能守住。 所以,这一次,她还是没守住。 即使因为他的放弃,即使她比谁都理解他的放弃,可她还是痛得要命,爱得要命。 这次她回来,她知道肯定会遇到他,她劝了自己一万句,在见到他时一次次地情绪崩溃。 还好,他还爱她。 还好。 他愿意追着她,愿意保护她,愿意在她一次次冷言冷语之下,咬牙流泪说他爱她……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这次回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她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他要爱她,就要爱她的全部。 爱到死都不能舍弃。 “……” 容南浦察觉到了容暮想说的话,他震惊了一瞬,却又觉得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女儿啊,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喜欢上一个人,大概也是如此的。 他早该想到的。 “哎……” 老父亲叹了一口气,女大不中留,他留不住啊。 容暮笑了笑,看着容南浦道,“所以爸爸,您能不关着我了吗?” 容南浦看着她,不说话。 那洞悉的眼神看得容暮心虚,有点怕,弱智只好交代,“我听说……他来了,所以我想……” “你不想。” 容南浦垮着脸,一下子站了起来,容暮差点扑了个空。 她懵了一下,不知道容南浦为什么突然变脸,“爸爸?” “你就是知道他在,所以才突然跟我示弱的吧?” 怪不得,上午还那么厉声厉气,晚上就突然转变了态度,打他一个猝不及防。 原来,是她知道应朝寒来了,就在楼下! 容暮笑不出来了,“爸爸……” “谁告诉你的?” 容南浦指着门外,“我问你,是不是他们?” “不是!” 容暮立马否认,在容南浦的瞪视下不得不坦白,“您不是收了我手机吗,我想着他联系不上我,肯定知道我这边……有事,他也一定能想到问题出在您身上,所以肯定会来找您的……我没问他们应朝寒来没来,我就问过他们您回来了没有……” 第593章 不能重蹈覆辙 越往下说,容暮的声音就越小。 她这聪明劲儿都用在这些事上了,还是说她想表达一下她和那个男人有多默契? 容南浦瞪着她,“别跟我解释,你这意图明明白白,当你爸爸我是瞎子吗?” “爸!” 容暮赶紧拽着他,不让他离开。 “爸爸,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你怎么总觉得我是为了他?” “你难道没有为了他跟我杠?” 说到这儿就是一肚子的气,关键是这火还没处发。 容暮严肃下来,“我是做了那些事,可我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容家。” “……” “您知道的,您全都知道的……女儿也知道您是心疼我,爸爸,我都知道。” “……” “我是想寻一个万全之策,您明白我的用心,知道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您,为了整个容家,我的名声也不是牺牲……我谈不上多信任应朝寒,可我觉得他这次不会再丢下我。” 又是一场表白,容南浦在楼下听了一遍,上来又听了一遍,心情一点没有好转,反倒是更加气愤和郁闷了。 “行了。”容南浦不想再听这腻腻歪歪的话,打断了这个话题。 他看着容暮,脸色没有多好,也称不上不好。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听着扎心。 容暮眨了眨眼睛,听到容南浦吩咐外面的人给她热了饭菜,她搀着他坐下,容南浦就坐在一边,看着饭菜端上来,她吃完了才算放了心。 临走时,他说,“以后不准你再拿身体来做筹码,痛在你身上,往后要受罪也是你自己受。” “知道了,爸爸。” 医生刚刚给容暮的脖子换了药,她闻着药香味,跟着医生走到门边,踌躇了下,容南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她身后了。 她愣了愣,“爸爸……” “不行。” 容南浦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为什么?”容暮追问,“我就去看看他,还是说……您把他怎么了?” “让我女儿差点丢了命,还进了容家,人都没带,你觉得我该把他怎么样?” 容南浦的话模棱两可,说得容暮心跳了跳,“您不会……” “我会!” 不仅会,还想抽他,抽到他全身鲜血淋漓,让他体会一把自己女儿受过的苦。 “爸爸,我不疼的。” 容暮猜到容南浦心里对应朝寒的怨和讨厌来自哪里,如果说他以前只是不喜欢应朝寒的为人和作风,现在就是从上到下,一根头发丝都看不上了。 而这原因,自然是只能与她有关。 “爸,虽然我也对过去那件事放不下,也因为这件事警告过自己很多次,可有些事,有些感情……不是因为痛过就会不要的,您和妈妈……不也是一样吗?” 明明那么艰难,他也曾做错过事,因为懦弱而错过时澜,这一错过就是一生啊。 这样的悲剧,难道……要让容暮也经历一次吗? 那个小子有多爱她,他想,他应该去试一试。 “不一样。” 容南浦板着脸,容暮不晓得他怎么突然又变脸了,心里急得不行。 第594章 聊了聊阿时 “爸爸,我就想去看他一眼,就一眼,我保证我什么事都不做……” “不行。” 这声音不容置喙,完全没给容暮反驳的机会。 “你给我在房间里好好待着,该休息就休息,不要想着跑出去看他。” 害怕容暮不听,他还把着门威胁。 “你如果敢跑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 容暮想去拉门的心一下就死了。 门再一次关上,锁没落,但她知道,容南浦敢说这话,外面怕是守了一群人,她就是插翅也难飞。 她泄了一口气,垮着肩走回了床边,栽倒在床上,把头埋进棉被里。 不过,也还好。 他在这里,和她在同一个地方,心里想着的也是同样的事。 或许,没什么比这还好的事了。 最近的烦心事很多,容延的葬礼得尽快,可突然出了她和他的绯闻,造谣她谋害容延这事,她是真的有点措手不及,如果不是来自身边人的帮衬,她大概早就被重担给压垮了…… 爷爷的死,她都还没查出个什么来,又有人跳出来陷害她,一个接一个的风波整得人疲惫不堪,又不知从何下手,她和他的事甚嚣尘上,如今,终是打算公开那些过去,又被父亲百般阻挠。 “太难了。” 容暮翻了个身,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和中央吊着的小水晶灯,目光涣散,唇轻轻蠕动。 “爷爷,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早啊……” 一声感叹,夹着无数情绪,她抬起手来,手臂压在眼睛上方,久久没有动弹。 …… 午夜,星星躲在云层背后,天上没有月亮,整个容家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偌大的偏厅里,播放着极其阴柔的音乐,伴着大厅中央放着的棺椁和黑白照片,以及布置得白晃晃的灵堂,摇曳的烛光,阴森感十足。 唯有跪在软垫上的男人后背挺直,一动不动,从侧面一看,才看得出他身形有多僵硬。 容南浦站在门口,好半天才走过去。 他站在应朝寒旁的另一个软垫前,曲膝跪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一直盯着地面的应朝寒动了动,没有询问,没有出声。 容南浦问,“睡着了?” 应朝寒轻轻启唇,“伯父。” 容南浦保持着跪着的动作,没有睁眼。 “跪了这么久,想了些什么?” 应朝寒顿了顿,“没……和容老爷子说了会儿话。” 和死人说话,这种行为在这样的环境里,总显得渗人。 但容南浦面不改色,只问他,“说了什么?” “聊了聊阿时。” “……” “她在容家是怎么过的,怎么照顾自己的,有没有人为难她。” “哦?” 容南浦睁开眼睛,有烛火在里头跳跃。 “我父亲怎么说?” “说她过得不好,但你们待她不错,她很懂事,也很听话,从来没表现过一点儿不适和难过,工作很努力,和以前一样……” “应朝寒。” 容南浦突然叫住了他,语气很不一般。 他侧过头,看着与他同跪着的容南浦,肩膀与他相抵,只是他的比他矮一些。 第595章 爱暮暮吗? 容南浦看着容延的黑白照片,问出他想问很久的话。 “你爱暮暮吗?” “……” 应朝寒沉默了下,眼神寂静。 “伯父认为,怎样界定爱和不爱。” 容南浦的眼闪烁着,放下双手,转头,“你愿意为了暮暮,做到哪一步?” 做到哪一步吗? 应朝寒想着想着,轻轻笑了。 “你笑什么。” 容南浦不太高兴。 应朝寒道,“您能想到的任何一步,我都能去做,只要她一句话。” 容南浦抿了抿唇,眼神深深,也很锐利,似乎包含着另外的一些东西。 “包括死吗?包括放弃一切,还有整个应家吗?” 这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有了吧,生命和他想要的一切。 他愿意为了容暮放弃吗? 不知怎的,应朝寒又笑了。 容南浦恨了恨声,已经是很严厉,“回答我。” “不。” “……” “我不会。” 容南浦震惊了,这……这小子什么意思?他难道不应该一口答应,好让他安心吗?还是他不是真心,果真是玩玩而已? 容南浦满脑子疑惑褪去,火气上来,立刻站了起来。 “臭小子,你果然不是真心的,连口头承诺都不肯应,你还想告诉我你有多爱暮暮?” 应朝寒面不改色,即使是跪着,比容南浦矮了一头,可那架势怎么都不像低人一等的。 他望着容南浦,“伯父,口头上的承诺,如果做不到,我有什么可答应的?难道我答应了,就能证明我有多爱阿时,您就能因此对我放心,然后把她交给我吗?” 容南浦正要说“当然不会”,应朝寒却继续说着,眼神灼灼。 “您当然不会,也不会因此相信我……说句实话,我就算答应您这话,我也不一定信我自己。” 毕竟啊,他曾经可是口头答应过阿时的,结果,他没有做到,还差点把她弄丢了。 所以,他不会再允诺什么了。 他能做到的,不是总说就能做的,而他做不到的,他更不能答应。 “哼,这说明你对自己没有把握,你还敢来跟我求暮暮?” 应朝寒摇了摇头,“我不是跟您求她。” “……” “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您是她看得十分重要的人,我希望我能得到您的认可,她会更开心,更自在,而不是觉得拘束,受人限制。”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开心。 仅此而已。 容南浦被他堵了一道,这话没想清楚该怎么说,又觉得这小子是真厉害,他的心思似乎都被他解读完了。 “您刚才问我爱不爱阿时,是否愿意为了她放弃生命和应家……” 应朝寒顿了顿,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僵得发麻。 “我的回答是不愿意。” “……” “不愿意的原因……让我告诉您。” “先说放弃生命这一点,我不愿意是因为我的命得留着,留着陪她,留着保护她,留着爱她,我的命都没有了,我还谈什么爱不爱的……您作为过来人,应该比我清楚,比起生离死别,和自己爱的人共度余生,这应该是所有人都期望的事。” 第596章 接手她的一辈子 “我也不例外。” 应朝寒的语气挺淡的,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就像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样,犹如说心里话般顺畅。 “我不仅舍不得我的命,我还很惜命,我怕……我死了没人陪她,她会很难过。” “……” 一句句话,戳在容南浦的心头,酸涩又疼痛。 “当然,如果有一天,我和她之中只能活一个,我会选择我死,她生……这做法您应该会觉得满意,但我还是想说,这很自私,因为痛苦是留给活着的人……虽然,到了那个时候,我的选择还是让她活下来,我知道她会很累,以她的性格,恐怕要独活,非常难。” “……” “所以,说到底,交出性命这件事是我绝不会去做的,留着命,我能跟她一辈子。” “……” “其次,您说的,我是否愿意为她放弃应家,我也说的不愿意,原因跟前一个差不多。” 应朝寒扭了扭脖子,发出细微的声响,容南浦听着动静,双拳攥紧,没有让他起来。 “我的命是为了守着她,为了给她一个以后,那应家就是我给她以后的垫脚石,也是保护她最强悍的武器。” “……” “我想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成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成为她蛮横无理、不顾一切的底气。” 容南浦愣了愣,这话……他似乎听到过。 两年以前,他回容家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让容暮有底气,不让任何人欺负吗? 他褐色的眼深深,眼波流转。 他说的一切,与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谋而合。 “可现实的是,我想成为她的底气,首先得成为我自己的底气,所以应家,我要定了。” “……” “我不仅不会放手,而且一定会把应家纳入我的手里,他成为我的底气,往后,我和应家……就是她的底气!” 容南浦很想反驳他的话,真的,可他听了这么多,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从哪里反驳。 不可否认,他曾经很不喜欢应朝寒的这个人,尤其是知道暮暮跟他有牵扯之后,他就更是反感他。 他觉得像他这种大家公子,又是从应庭这种人手里教出来的,肯定不会是个什么好男人,但他今天这一席话……着实让他心惊。 同为男人,他知道,如果不是真心想过以后,想过将来,任谁都无法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面对他的逼问,他表现得也是从容不迫,没说场面话,更没有敷衍。 他知道,这个男人的话有多真。 应朝寒知道容南浦的心理防线已经快要被击破,他软了声音,以一个晚辈的姿态说道,“伯父,您疼爱阿时,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也很抱歉以前给您和她造成的伤害……但那些伤害已经成了,我现在就算死一万次也没办法去救那时候的阿时……” “……” 是啊,时过境迁,即使心境已经不同,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无法重来。 “我很庆幸,她愿意放下我犯过的错,她是这个世界最好的人,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愿意为她死,也愿意为她生,更愿意在往后代替您,接手她的一辈子……” 第597章 求打 “……” “您不信,我往后可以证明。” 应朝寒抬起头,眼里耀耀生辉。 “我可以借着眼前解决容家和应家这事,立刻向您证明。” “……” 容南浦想骂他,但很多话似乎又说不出来。 “或者,您觉得她曾经因为我而受过伤,觉得就这样把她交给我太便宜我了,您可以讨回来。” 容南浦愣了下,眼里有惊诧。 “怎么讨?” 应朝寒挪了挪双膝,事实上,他的两条腿已经疼到麻木了,小腿部分一点知觉都没有,往上则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渗透在每块肌肉的麻和痛是十分真实的。 他支起一条腿,缓了好半天才适应,慢慢站了起来。 在容南浦的注视下,他步伐僵硬地走到一旁的供桌边,拿起那根紫黑色的藤鞭,转身,走回。 容南浦再次诧异,看着他双手捧着那根足有幼儿手腕那么粗的藤鞭,一步步向他走来。 “这是伯父一早准备的吧。” 烛火之中,应朝寒苍白的脸上有些笑意。 “既然准备了,不用上岂不是很可惜。” “……” 他双手递了出去,容南浦看着他这举动,明知故问,“你这是做什么?” “您不是觉得我亏欠阿时了吗?” 他脸上的笑有些虚弱,光线不是太好,对面的人不太看得清。 “我也觉得我混账,所以让您替我教训一下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我。” 不懂得她有多痛,不懂得她心中所想,自私地,无羁无绊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差点弄丢了他的阿时。 今天,无论容南浦如何,都是他活该。 他不后悔,但是,他活该。 应朝寒的手往上抬了抬,容南浦眯了眯眼,“你以为我不敢动手?” 应朝寒呵了一声,“您是长辈,是带领容家辉煌的人,也是阿时的父亲,我怎么会这么想?” “……” “只是,伯父,您想替阿时出气,那就出吧,不用憋在心里,我也不想让您对我有偏见,最后为难的还是阿时。” “你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就像他是要泄私欲一般。 应朝寒在他面前,当真一点少爷架子和商人气质都没有,他看着容南浦,眼里没有傲气,没有不驯,有的就是干干净净的眼神,似乎还有点对他的尊重。 “伯父,您是舍不得打,还是怕打我?” “……” 这句话激怒了容南浦。 果真不知天高地厚,他会怕对他动手? 就算以后他真的和暮暮在一起,他也永远是他容南浦的晚辈! 他想动手,难道还需要理由?! 容南浦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藤鞭,“跪下!” “……” 应朝寒微不可见地笑了下,发麻的双腿又跪了下去,下次,他膝盖下没有软垫,只有冰冷生硬的地面。 “伯父,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狠狠地,不要留余地。 容南浦眼里飘过容延曾经给他看过的照片,照片里,一身红色、头发凌乱到看不见正脸的女人趴在地上,镜头下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块好肉,全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第598章 不要告诉她 然后,他眼前又飘过一幕,是他的女儿站在阳台边,望着陌生的街道和城市,双手攀上去,最后却哭着跪倒在窗下,上气不接下气。 都是她的女儿。 而这些痛苦,皆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 “心慈手软?你觉得你那样伤害过我的女儿,我还会对你心慈手软吗?!” 纯粹的怒吼,又痛又心疼。 容南浦红着眼,看着跪在他跟前的男人,心中隐忍了许久的痛苦和愤怒如同洪水一般,倾斜而出。 他高高举起藤鞭,褐色的眼里闪着烛光,就像他心中的怒火一样。 而后,一鞭子狠狠甩在男人身上。 “砰——” 一声闷响,跪在地上的应朝寒往前倾了一下,听着声音就知道多疼,但他一声不吭。 “我容南浦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儿,生怕她受一点委屈和伤害,可她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了!应朝寒,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砰——” 随着他的怒骂,又是一记狠狠的鞭打。 应朝寒的身体又倾了几分,他紧紧咬着牙关,后背绷得很直,像一根折不断的弓,越发引人摧残。 “……” 整个大厅里没有了男人的怒吼,有的只是一声声闷响,合着低微的哀乐,泄露着谁人的奔走的感情和心绪。 容南浦不知道自己甩了多少下鞭子,只知道打完之后,他背上、脸上都是汗水,手上更是使不上任何力气了。 他看着低着头的应朝寒,口中喘着粗气,手臂颤抖着,也有隐隐的阵痛。 容南浦拄着那根粗壮的藤鞭,身形不稳时,一旁跪着受了半天刑的男人伸出手,扶住了他的手。 “……” 容南浦一愣,缓缓甩开他的,居高临下,调整了呼吸。 气氛有些凝重,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动不动。 好半响,应朝寒哑着嗓子,终于出了声。 “伯父,您打够了吗?” “……” 什么叫打够了吗? 他难道还能接着打不成。 “您如果觉得还没打够的话,还是下次继续吧。” 容南浦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更没想到他还有力气说这么多话。 “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再打下去恐怕要扛不住了……” 说到这儿,他咳了一声,听着喉咙里哽着些什么东西,让人难受极了。 “我还要继续求您的女儿,我的命不能给您……所以您如果还觉得不够,容我过两天再来,今天就到这里,您看……行吗?” “……” 容南浦看着男人绷直的身体,想低下身来,看看他究竟怎么样,可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他这样也是拜他所赐,他确实想替容暮出气,替自己出气,缓了自己心口好几年的不满和怨愤,可这样……是不是他下手太重了? 容南浦思考着,应朝寒却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高大的身躯摇晃了好几下,看着就不像是假的。 容南浦条件反射想扶,应朝寒已经往后退了一步,依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全脸。 “这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还希望伯父不要让阿时担心我,我来过的事……也不要告诉她。” 第599章 噩梦 “……” 容南浦不说话。 用不着他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 这话卡在喉头,容南浦似乎拉不下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虚握着藤鞭,看着应朝寒驼着的后背,眼里闪烁着无数的情绪。 应朝寒本想鞠一下躬,礼貌绅士一些,把表面功夫给做了,可这后背……确实疼得要命,他稍微动一下,整个后背就像被火灼烧着,一直烧到了心口。 他眼前模糊不清,有汗水从额头滑落,到了眼睛里,刺得生疼。 “伯父,我先走了。” 他转身,一步步像走在刀尖上。 他恍惚想到,那时候的阿时,原来是这种感觉。 卑微,绝望,无助,伤心到了骨子里,也不知道出路究竟在哪里。 “……” 容南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动了动,喊住他的话没有说出口。 应朝寒走着走着,眼前朦胧,脚步逐渐漂浮。 他拐出门口,走了好几步,没人拦他,他似乎看见有人从另一边楼梯上下来,穿着米白色的睡裙,身影熟悉无比。 “阿时……” 他喊了一句之后,那人好像跟他有心灵感应,转过头来,是他爱的那人的模样。 然后,她向他冲了过来。 恍惚中,应朝寒笑了。 双手抬到半空,想狠狠抱住她,再告诉她他做到了。 她爸不会再有借口阻拦他们在一起了。 可这话没有说出,他的身体就倒了下去。 楼梯口向他冲过来的那个人并不存在。 …… 容暮早上是被一个噩梦给惊醒的,梦里,应朝寒满身是血,唇边挂着血色,脸色苍白,冲她笑得明朗。 她想跑过去,却被一扇门阻拦,无论她如何拍打哭喊,她都无法跨越。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她眼前。 容暮满身都是汗,全身黏腻,十分难受。 她说不清心口是什么滋味,可是那种心神不宁,让她难受得好像自己被人打了一顿,疼得都喊不出来。 她起床洗了个澡,拉开窗帘,天蒙蒙亮,远处的容家大门已经没有昨天的人群拥挤。 一大清早,容家的庄园里安静如初,园中还有丝丝薄雾笼罩,朦胧,出尘。 容暮想到应朝寒,不知道他站在怎么样了,她觉得自己必须得出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才行。 她走到门边拉开门,门没有锁,门边也没人。 她有些诧异,也有些疑惑,一路沿着楼梯下楼,也没有遇到一个佣人。 这种空荡荡的滋味让她更难受了,直到她走到餐厅,看到坐在餐厅里的容北汌,那种感觉才少了一些。 “大伯早。” 正在看报纸的容北汌抬头,脸色无异,“暮暮,这么早就醒了。” 容暮点了点头,没办法装作不知道,只能坐到餐桌边,同容北汌一起用餐。 “公司还好吗?” 一大早的安静着实让人很难过,容暮受不住这份压抑,总算开了口。 容北汌顿了顿,倒也没骗她。 “情况不太好,现在下面的人反应很大,各方媒体添油加醋的报道让工作很难开展……” 第600章 他还好吗? 说到这儿,他看了下低头的容暮,及时止住话题,“你不要想太多,这件事上,大伯和你爸爸持相同的态度,不管下面的人怎么说,我们都会支持你,只是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出门,以免外界再次拿这个事做文章。” “……” 容暮喝着燕麦粥,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想笑又笑不出,心头的压抑越来越重。 容家的情况是她想象得到的,容北汌说得再委婉,她也知道下面恐怕已经闹翻了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反对她之后的继任,这件事再得不到解决,她也会被搭进去…… 等下面所有人都不看好她、都反对她时,容南浦和容北汌的支持又有什么用? 他们保不住容家。 “对不起,大伯……” 除了道歉,容暮不知道她还能说些什么。 容北汌没有怪她,反而安慰道,“暮暮,别说这样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容家是我们共同的家,也是我应该维护的……大伯不过问你的私事,只是大伯觉得你应该好好处理这件事,不要让这件事拖垮了你,还有容家。” “我知道的,大伯。” 容暮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他点头。 “我会把私人的事解决好,不让它牵扯到整个容家的安危的。” 容北汌欣慰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且慈祥的笑意。 两人又说了几句其他的话,相处还算融洽。 容南浦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餐桌上相谈甚欢的两人。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到昨晚上的事,面对容暮,多少有些不适应。 容北汌眼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纠结的容南浦,喊了一句,“南浦,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容暮闻声怔了怔,看了过去。 容南浦这下走不掉了,扯了扯外套的下衣角,理了理衣裳,走了过去,在容暮对面坐下。 “大哥。” “嗯。” 容南浦看了过来,容暮心虚什么却不得不跟他打招呼,“爸爸早上好。” 容南浦拿起筷子,“嗯”了一声。 原本最后不欢而散的父女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似的,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为了避免尴尬,容南浦无意间问到容北汌,“大哥怎么回来了?”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的容北汌顿了一下,笑了笑,“在公司实在睡不惯,所以晚上开完晚会就回来了,顺便看看暮暮的情况怎么样。” “这样啊。” 容南浦装作没听到他提容暮。 “公司怎么样了?现在外面媒体还发声吗?” 容北汌还是笑,“还是一样,今天还要继续忙。” “……” 问完之后,容南浦也不说话了。 一桌子的人静了下来,莫名诡异。 容北汌好像看出两人的异样,早早就吃完饭去了公司,就留下容南浦和容暮两人用餐。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容南浦擦了擦手,不想跟容暮多说,站起身来要走。 “啊,爸爸。” 容南浦看向她,“怎么?” 容暮想着容北汌的话,咬了咬牙,问出心里最想问的话。 “他昨晚走了吗?您有没有把他怎么样?他还好吗?应家还好吗?” 第601章 心疼到了极致 一连串的问题甩过来,容南浦措手不及。 他昨晚没走,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他没把他怎么样,留了条命,去了半条。 他……不太好,现在还昏迷着,虚弱得很。 容家已经这样,应家也没好到哪里去,据下面的人说应庭在到处找应朝寒,说是公司内部出了问题,不知是真是假。 容南浦就这么想着,完全没注意到容暮的表情。 她就看着自己的父亲,心底的不安窜起。 “爸爸,您听到我的话了吗?” 容南浦回神,“怎么,担心他?” “……” 容暮沉默,也是默认。 昨晚那个梦来得莫名其妙,不安和焦虑都是从那个梦以后开始的,她没办法视而不见,只有见到他,确定他没事,她大概才能放下心里的焦躁。 容南浦低垂着眼,“我动手了。” 他突然的一句,容暮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 容南浦的眼神飘了下,很快回答,“他在二楼拐角的客房里,你想去看……就去吧。” “……” 容暮懵了。 这……这怎么就这样了?突然愿意告诉她他的消息,又说他在客房……还动了手? “爸,您动手……的意思是……” “是。” 容南浦终是流露出一点不自然。 “他伤势太重,所以走不掉。” “……” 眼前一阵风掠过,容南浦还没有反应过来,容暮已经跑开。 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容暮哪里管得了其他人,她满脑子都是受伤的他,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跟她梦里的他一模一样。 所以……他是真的受了伤,是因为她,所以才被打了是吗? 她想都不用想,除了因为她,还能因为什么。 容暮奔跑着,一路没停地跑回二楼,半途遇到容湘,她一声“姐姐”,容暮没有回应她,从她面前跑过。 容湘愣了愣,她从来没见过容暮这么急躁的样子,想了下,她跟了上去。 楼梯拐角,门口站着一个保镖。 看着容暮过来,他挡在门前,“大小姐。” “让开。” “这……二爷说……” “……” 容暮没心情跟他说话,直接一把推开他,拉开了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灯光昏黄,能让人看清周围的环境,以及床上趴着的男人。 “应朝寒……” 容暮喃喃一句,冲上前,跪在地上,双手捧住他的脸。 一走近,她便看到他的脸色有多苍白,额头上挂着汗珠,好看的眉紧拧着,好似痛苦极了。 容暮眨了眨眼睛,不忍惊醒他,却又十分担心他的安危。 他光着膀子,被子只盖到肩胛骨的一半,有些红肿露在外面,容暮咬了咬牙,抬手掀开被褥,那底下的惨状让她差点叫出声。 她立刻捂住唇,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回去,那背上缠满的绷带和扑面而来的药味,差点让她哭了出来。 “怎么会……” 这么严重呢? 她捂着唇,一只手靠近他的脸,却不敢再碰一下。 她没有想到,容南浦会下手这么重。 第602章 有她,就最好了 她知道他来的时候,就猜到容南浦不会轻易松口,也想过他会跟应朝寒起争执,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他满身是伤,躺在她面前,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她更想不到,容南浦对他动手,他竟然……没有逃,没有躲! 以他的性格,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容暮跪在他面前,低着头,眼泪氤氲,视线模糊不清。 容湘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她冷淡高傲又自信的堂姐,竟然跪在一个男人的床前,露出那种心酸又心疼的表情…… 容南浦多远就看到容湘站在门口的身影,脸色沉了下,大步走了过来。 容湘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容南浦,昨天的记忆回笼,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惊慌得后退了两步。 “……” 他站在她面前,容湘不敢抬头看他,半天才憋出一句,“二伯。” 容南浦看了她一眼,“嗯。” 他往房间里一看,身材纤弱的女子跪在地上,一双手不知该放哪里,眼里是无尽的心疼。 容南浦的眼睛刺痛了下,抿着唇,没有进去,一言不发。 这边的动静吵到昏迷中的男人,那双黑色的眸睁开,里面绵延着痛意和雾气。 看到他醒来,容暮不知是高兴还是怎么的,含着水意的眼弯了弯,有些涩然。 “应朝寒,你醒了。” 她抚上他的侧脸,关切至极。 “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你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我去给你拿……” 手忙脚乱的女人从地上爬起来,说着就要去给他端水,却被男人扣住手腕。 “阿时……” 他念她的名字,仿佛是在耳语,让容暮红了眼睛。 她背着身子,用力地挤出一个笑。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好不好?你别动……” 话没说完,那原本趴在床上的男人用尽全力,从床上撑起身体。 “你别动!” 容暮的怒斥没有任何作用,像喝醉一样的男人下了床,高大的身躯摇晃着,毫无顾忌地向她扑了过来。 “……” 他携卷着一身伤,淡淡的血腥以及清凉的药膏味,不顾一切地把她抱在怀里。 容暮的双手放在他腰际,动也不敢动,抱也不敢抱,拿他毫无办法。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能乱动的,应朝寒……” 她试着用最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可他的语气比她要温柔一万倍。 “太好了。”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是这世上最沙哑的情话,却让她心悸不已。 “太好了,阿时。” 应朝寒只是感叹,不停地感叹,似是满足,又像愉悦。 容暮的下巴抖了抖,而后被她用力咬紧。 她问,“好什么?” 伤成这样,站都站不稳了,又被她父亲下了面子,他的脸都丢光了,什么都没了,也什么都没得到……到底有什么好的? “有你……”他蹭了蹭她的头发,像只小狗似的,满是眷恋,“就最好了。”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呀,但他不能没有他的阿时。 第603章 阿时,别哭 现在,她就在他身边,就在他怀里,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温度,触碰到真实的她,真的……太好了。 容暮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底更加湿润了。 “好什么好?”她突然推开他,嘴巴一瘪,表情愤怒又委屈,“伤得这么重,到底哪里好了?!” “……” 应朝寒被她推得差点倒下,后背的疼痛让他的脑子异常清醒,昨晚那些记忆深刻无比,可眼前的她更加真实, “你是笨蛋吗?” 她吸了下鼻子,应朝寒愣了下,脚步虚浮。 “阿时……” “你是笨蛋吗?被打了不知道跑,非要让我爸把你打成这样!” 门口站着的容南浦合了合眼,撇开头不看她。 应朝寒低着眸子,深黑透亮。 然后,他看见一滴水从容暮的眼睫上滑下,落在了地面上。 他惊了,伸出手去拉她,“阿时……” “别叫我!”容暮又往后退了两步,离得他远远的,确保他抓不到她后,瞪红了双眼,“我说了我会解决这件事,我会说服我爸的,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搞成这样!你知不知道……”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容暮的情绪彻底崩溃,她一只手挡在眼前,疯了似的开始哭,那哭声一点没掩饰,整个房间里都是她的声音。 应朝寒的背疼得受不了,可她的眼泪让他的心更疼。 “阿时,你别哭,听我说……” “不听!你走开!” 容暮挥舞着另外一只手,不允许他靠近,应朝寒苍白的脸上有汗水滑落,他的眼神沉了沉,跨步上前,又一次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捞进怀里。 她挣扎,他的双臂就收紧,她的手推上他的胸膛,却一点力都不敢用。 应朝寒更加抱紧了她,抬起手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哄着,“阿时不哭,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担心,我不疼的,你别哭好吗?” 哭得他想杀了自己。 “……” 怀里的人儿不说话,双手紧握成拳,挨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抱着她笑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像哄个四五岁的小孩。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容暮总算止住了眼泪,应朝寒用力吸了一口气,很是僵硬地松开她,“不哭了?” 容暮的眼睛闪了闪,刚才哭得莫名其妙,她都觉得自己重遇他之后变得矫情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 她往上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满头的汗。 “是不是疼?还站着做什么?赶紧躺回去!” 他笑了,身体趔趄了下,容暮的心都紧了紧,双手抱住他。 “应朝寒,你怎么样?别吓我!” 应朝寒的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嘴里发出疼痛的低吟,“阿时,好疼。” 她抱着他,勉强把他拖上床,蹲下来察看他的情况,脸上的担忧和心疼很是明显。 “……是我弄痛你了。”容暮承认错误,“我马上去叫医生过来……” “别……” 容暮转身,立马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整个人就僵住了。 第604章 除了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应朝寒要拉她的手停在半空,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 容暮看着容南浦,双手紧了紧,没有主动开口。 从头看到尾的容南浦和容湘也不说话,场面诡异又尴尬。 “湘儿,去公司一趟,你爸爸有事情找你。” 容南浦说着话,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容暮的。 容湘怔了下,看了看房间里的两人,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容湘离开,后面那保镖也趁着容南浦走进去,把门关上,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房门一关,整个房间就剩下三个人。 容南浦看了眼床上露了背的应朝寒,容暮却往他那边挡了一下,什么也看不见了。 “……” 容南浦有些气闷,语气不太好。 “怎么,你怕我再动手?” 提到动手,容暮立刻就想到应朝寒身上的伤,她看着容南浦,眼神逐渐坚毅。 “爸,我不怕你动手,但是,您别再对他动手了。” 言外之意,不对应朝寒动手,又不怕他动手,这意思……就是要他打她了? 容暮跟护犊子似的,把应朝寒拦在身后,“爸,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也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选择,可是我已经选择了,您不满可以发泄,但我希望您正视这个事实……” “……” “您是我的父亲,我尊敬您、爱您,没有您就没有我,所以您不让我做的事,我不会去做,不让我喜欢的人,我也尽全力不去喜欢……甚至是逼着自己不去喜欢,就为了让您安心。我理解您,但我也希望您理解我……不要再打他了,这样已经够了!” “容暮!” 容南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为了那个小子,她竟然公然抵抗他?拿生养之恩来说事,他就有那么重要? “你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 容暮梗着脖子,一脸不怕死,也是下定了决心,“我尊敬您是因为您是我的父亲,但您不是他的任何人,您可以惩罚我,但您不能对他动手,这是滥用私刑!” “……” 容南浦看着她,眼神越来越沉。 应朝寒看在眼里,抬起手,拉住容暮垂在一边的手,下一秒就被她甩开了。 容暮的情绪逐渐激动,“您是不是以为公开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所以他就得上赶着来我们家,接受您的惩罚?可是爸爸,我必须要告诉你,公开……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是您的女儿我要求他公开的!不是他应朝寒非要追着我!” “……” “我没撒谎,也没骗您,您没想错!就是我喜欢他,我爱他,所以我才想借这件事,公开我们的关系,既能解决目前的局面,又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我就是要这么做!” 容南浦的脸色已经黑到了底,表情更是难以言喻。 被容暮挡在身后的应朝寒听到她突然的表白,先是震了下,而后,唇角的笑就掀开了。 笑意,直达眼底。 容暮谁都没注意到,最后只是一脸严肃地望着容南浦,语气郑重无比。 “您可以阻止我和他在一起,但是,以后我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第605章 苦肉计 “……” 容南浦无话可说,他这个女儿,应该是想把他直接气死,然后跟那小子在一起。 应朝寒看着容南浦的那脸色,想笑却不敢笑,后背疼得厉害,扯得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虽然他很高兴听到容暮的表白,但是这情况似乎不太有利啊。 她越说,她爸只会……嗯,越生气。 应朝寒再次拉住容暮的手,头高高仰着,“阿时,别说了,我是自愿的。” “自愿也不该被打成这样!” “……” 容南浦真的快被气死了,他看着这两人,眼里不知是怒火还是妒火,总之,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你有了他,就忘了你爸了?” 容南浦很不高兴,质问容暮。 容暮动了动唇,“我谁也没忘,我从一开始就向着您,可是您下手太重了……” 打得一个平时高大威猛的男人睡在床上,起都起不来。 “……” 容南浦没法说了,他就盯着容暮背后的应朝寒。 趴在床上的男人只觉得阴风阵阵,好半天才说道,“阿时,你别这样,真是我让爸打的。” 容暮没听清他的话,正要继续说,容南浦梗着脖子反驳,“谁是你爸?!” “……” “当然是您了。” 应朝寒装作没看到他愤愤的样子,温顺至极,像只小绵羊。 “您火也发完了,也该认我这个女婿了……” 呸! 容南浦瞪着他,眼里冒着火光。 “谁说你是我女婿了?你这都是该打的。” “不是您的女婿,那您是以什么身份对我动手的?” “……” 容南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他说呢,他昨晚一个劲儿地激怒他,他竟然真的着了他的道! 应朝寒换了个姿势,从床上坐起,好歹有个对待长辈的样子,他递给容暮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说道,“爸,您比谁都清楚,如果您不把我看成未来女婿,这手……您是万万动不得的。” “……” “我作为应家大少,在你容家被羞辱、鞭打,传出去……恐怕您和容家的名声只会雪上加霜。” “你威胁我?!” 容南浦急得往前有走了两步,那手甩着甩着就要甩过去。 容暮赶紧挡住,“爸!” 她转身看向应朝寒,“你说什么呢,还想不想活着走出去了。” 应朝寒拉了下她的手,把她从他面前扯开,看着容南浦,“当然不是威胁,只是提醒一下您……这件事的危害而已。” “……” “您是知道的。” 容南浦气得咬牙,“我不知道!” 呵。 应朝寒笑了,眼里有着洞悉的光芒闪烁着,和容南浦对视。 容暮看不懂他们,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她好像弄错了什么。 好像……动完手之后,应朝寒和她爸之间的关系有点不大一样了。 容南浦最后移开了目光,心里不甘,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是知道……他就算再冲动,也知道对应朝寒的动手的后果,这小子是真的精明,用一顿打换了他从前对待容暮的所有。 第606章 养好伤,赶紧滚 他下手是很重,打完之后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但他拉不下面子,只能让佣人把他送进客房,叫医生处理了伤口,之后就这样了。 打都打了,他还能怎么样!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身在哪里?” 容南浦睥睨着应朝寒,眼里有寒光。 “你现在是在容家,想把你怎么样也是我一句话的事!” 得意个什么劲!有什么好得意的! 应朝寒一点没在怕的,拉过容暮,她栽了下,差点扑进他怀里,成功看到容南浦愤恨的眼神时,他咧唇道,“爸,您不会的,阿时会心疼。” “……” 恶心! 太恶心了! 作为一个男人,眼前这个小子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你给我养好伤了,赶紧滚!” 容南浦气得胸口隐隐作痛,已经没眼睛再看那更让他气愤的一幕了。 眼不见为净! 容南浦的眼刀子飞过来,势要将床上的男人扎透。 可惜,某个男人脸皮太厚,任他怎么瞪都没有反应,还是一脸……得逞的笑容,让人看了不爽。 “……” 容南浦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爸,慢走。” 他就差给一句有空常来了,容南浦的身体顿了下,摔门的声音特别响。 老狐狸,跟他斗,他斗得过吗? 应朝寒心里这么想着,回头就看到容暮那阴恻恻的眼神。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做出一副忍痛忍到了极点的样子,靠上她的肩膀,“阿时……” “闭嘴。”容暮毫不客气,用那种略带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你干嘛跟我爸置气?” 有意思吗? 这一老一小,怎么比她还幼稚。 “我哪里跟他置气了,明明是他非要挑我的错处。”应朝寒一脸不屑,“我们家阿时看上的都是最好的,我是你看上的男人,我自然也是最好的。” 容暮默了,推开这语气一点都不像受了伤的男人,“应朝寒,你脸呢?” “给咱爸了。” “……” 本来就是。 他又没说错。 他可是给足了容南浦面子,这个世上敢对他动手的人和敢把他伤成这样的人,除了容暮就没谁了。 还好,他是阿时她爸。 还好,他的苦肉计成功了,不仅成功,还听到了阿时对他的意外表白。 他血赚了。 “你别嘚瑟行吗。”容暮有点无语,“我爸是我爸,你爸……” 嗯……他爸不是他爸。 “怎么?不继续说了?” 提到应庭,应朝寒脸上的笑都淡了不少。 容暮看了他半天,无奈妥协,“好吧,我爸就算是你爸吧。” 毕竟啊,他那个爸真的不配为人父,他也不稀罕那个爸。 应朝寒搂了搂容暮的腰,头枕在她肩膀上,“嗯。” “阿时。” 他突然叫她。 容暮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了?” “一会儿你去问问咱爸,什么时候公关消息,我好叫陆邡也做准备。” 容暮愣了愣,下巴抵着他的头顶,“公关什么消息?” 应朝寒狠狠吸了一口气,她身上的味道尽数入鼻,让人安心。 “我们在一起的消息。” 第607章 赌你 不然还能是什么消息。 “……” 容暮有些为难,又不敢把话说得太狠了,“爸爸……没有同意公开吧。” 准确说,容南浦压根儿就没表态,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还得另说。 应朝寒的鼻尖顶在她颈窝里,轻轻蹭了蹭,惹得她一阵颤栗后,他笑了,“他同意了啊。” 容暮诧异,“什么时候同意了?” 她怎么不知道? “把我留在这儿,也没反驳我说的话,也没让你跟着他离开,不是同意是什么?” 这他么也算同意? 容暮实在有点佩服应朝寒的想象力了,“你想太多了吧,爸爸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别以为你用个苦肉计就能行。” 被她戳穿想法,应朝寒也不急,类似贪婪般地嗅着她身上地味道,两天手臂缠得越来越紧。 “打个赌?” 容暮反应过来他说的哪件事,微微躲开他的唇,“怎么赌。” “赌咱爸今天会不会让我们公开关系。” 容暮坚信容南浦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应朝寒,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对他改观,于是推开了他贴过来的身体,问他,“赌什么?” “你。” 容暮皱眉,看着他抬眸时眼里的神色,立刻明白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 她跟触了电似的,想跑却被他扣得紧紧的。 应朝寒笑了一下,那笑坏得很,让容暮有种回到过去某个时刻的感觉。 她脑子抽空了一瞬间,那一瞬间,足够应朝寒把她推倒在床上,再把她死死地控在怀里。 他的手握着他的细腰,附在她上方,“阿时,我好开心。” 容暮躲避着他的眼神,“开心就开心,你推我做什么,让开……” 她的手刚碰上他的胸膛,才想起来他上半身什么也没穿,那温热的触感让她知道了什么,立刻缩回了手。 应朝寒看着一点点粉色爬上她白皙的脖颈,再染上脸颊,娇艳美丽,是他许久不曾见过,却是他想了好几年的脸了。 “你怕什么?”他抓住她欲收回的手,强制按上他的胸膛,嘴里说着刺激她的话,“又不是没摸过。” “应朝寒!” 容暮急了,那脸就更红了。 “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还在我家,一会儿被人看见,让我爸知道,你就彻底完了知不知道!” 她冲着他吼,不知道是恼还是羞。 应朝寒想逗她的心更甚,身体往下贴,唇就停在她鼻尖上,眼看着就要亲上了。 他隔着那点暧昧的距离,热气喷在她脸上,“管他是在哪儿,阿时,你只要知道……现在,你在我床上。” “……” 嗡的一下,容暮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什么重重地锤了一下,脑子里什么都不剩了。 “现在一个人都没有,环境这么好,不做点什么……是不是都对不起咱爸留给我们的二人空间?” 他越来越过分,故意用那种低哑又撩人的声音说话,搅得人心神不宁。 “你闭嘴吧你!” 伤成那样,还能想……那种乱七八糟的事,也就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第608章 她心疼了 容暮受不了,抬手捂住他的唇,另外一只手指着他,“应朝寒,不要觉得自己受了点伤就能为所欲为了,我爸吃你这套,我不……” 他的唇贴上她的,容暮就整个呆住了,无法动弹。 他深黑色的眸子近在眼前,是她梦里梦了无数次的那双眼,情深,眷恋,疼惜,还有爱。 他离她那样近,近得她的心都在颤抖,也在隐隐作痛。 原来,她的心还是会为他痛。 从始至终,都只为他一个人心痛罢了。 隐约有泪从眼底渗出,容暮的瞳孔缩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不能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然而,身上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难过和伤心,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却没有半分逾矩。 “……” 这个吻,干净纯粹,只是在诉说他的喜悦和思念,只是她在倾诉她的隐忍和委屈。 好半天,他的唇从她唇瓣上移开,缓缓落在额头上,鼻尖上,最后才是她蓄满泪水的眼睛。 吻到她的泪,他叹了口气,“别哭,我心疼。” 容暮挣了挣,他不松开,“你放开我。” “不放。” 应朝寒看着她,“别哭了。” “没哭。” 她就是眼睛疼,而且是莫名其妙的那种。 应朝寒左右看了她半天,容暮才把那情绪压了回去。 她是高兴,绝对不是因为难过。 “行了,别闹了。”容暮推了推他,“现在不是闹的时候,所有事都还等着解决呢。” 应朝寒听出了她的认真,真的乖乖地让了开,虽然有点失落,不过没关系,他相信,往后这种机会多着呢。 容暮从床上下来,理了理杂乱的头发,看着他的后背,隐隐渗出些血色。 她脸色难看了下来,“伤口流血了?” “……” 她按住他的肩膀,问他,“你不疼吗,还这么折腾。” 又是下床,又是抱她,又是翻来覆去,他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 应朝寒看着她那么担心,本想笑笑来回应她,就被她狠狠捏了一下。 “……” 一声闷哼堵在喉咙里,他抬头看她,视线模糊了一瞬。 “别跟我说不疼,应朝寒,我很不喜欢你逞强。” 尤其是因为自己。 她会觉得她是个累赘,每次都让他受伤。 容暮皱着眉头,语气不是很好。 应朝寒的下巴绷紧了,抬头擦掉了额角的汗。 “好,我以后都不逞能了。” 他转过头来,好看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了,“阿时,伤口好疼,你爸下手太重了。” 得,戏精上身。 刚才还是“咱爸”,现在就成了“你爸”,容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直起身子,“我去给你叫医生过来。” “……” 应朝寒的拒绝没出口,她就已经麻溜儿地跑开了。 她叫人去找了医生过来,把药换了一下,那后背上的纱布被揭开,血肉模糊的后背以及纱布上的血让容暮还是红了眼睛。 她看着他换了药,疼得翻身都没有办法,想到他之前为了她四处折腾,心就疼得要命。 是的。 她得承认,他的苦肉计很有效果。 至少她心疼了。 第609章 承认 下午的时候,应朝寒睡着了,容暮被容南浦叫了过去,开口第一句便是让应朝寒赶紧回应家,容暮被打得措手不及。 “应家现在上下都在找他,他父亲,慕泫光,还有他那个特助,这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 容暮懵了,没有说话。 “让他回应家。” 容南浦懒得跟她多说,说多了就是气。 “赶紧把事情给我解决了。” 说着,容南浦就站了起来,要往大厅外走。 容暮跟着站起来,追问道,“解决什么?” 容南浦顿了下,“你们俩的事。” “……” 容暮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解决?” 是她想的……那个解决?应朝寒赌对了? 容南浦好像并不想跟她细聊这件事,背着身体,“我现在回公司联系公关部,叫他手底下的人别再搞监守自盗这一套,也别跟我玩苦肉计……应家和容家不能给他这么折腾。” 容暮动了动唇,欣喜溢于言表,“好,我……我这就让他回去。” 想不到,她爸真的就同意公开这事了。 想不到,应朝寒就这么被她爸接受了。 所以苦肉计,是真的很管用。 容暮心里这么想着,抑制不住想笑,容南浦转过身来,就看见她一副憨笑的样子,沉着脸色,郑重地问,“暮暮,这一切既然是你的选择,爸爸尊重你,因为爸爸不能陪你一辈子,而我希望陪你一辈子的人是真正爱你的人……” 应朝寒那小子,虽然做过错事,他也瞧不上他为人处事的风格,但是至少,在爱容暮这一点上,他确实信了他,只希望……他不是说说而已。 “有一句话叫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选择了他,那么将来就不要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爸爸允许你和他在一起,允许你们公开关系,但是,爸爸也保留自己最后的意见……能否走到最后,是你和那小子共同的事。”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即使他身为容暮的父亲,他也无法自私到否认他们两个人的一切。 “你们既然拥有要走下去的决心,那么往后遇到困难就不要轻易放弃……罢了,那小子要是做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他以后就不要进我们容家的门了。” “爸爸。” 容暮看着容南浦,轻轻笑了。 “您放心,他不敢的。” 她走上前,挽住容南浦的手臂,头隔着西装布料,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谢谢你,爸。” 容南浦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什么好谢的,往后要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你,好坏都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出了事,别赖你爸我……” “我才不会!” 容暮拍了下他的手臂,“您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 “……” 有些事情不用讲,有些话也不必说,互相理解最重要。 容南浦走到大厅门口,拍了拍容暮,“好了好了,你赶紧上楼跟他说清楚,爸爸现在去总部,你们做好接下来的准备,可能很快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第610章 不想以前 “是。” 容暮看着容南浦走了出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跑上楼。 回到客房,那原本睡着的人已经醒来,见她进来一脸不满。 “你去哪儿了。” 不是说好陪他睡觉的吗。 容暮看着满脸怨念的男人,“应朝寒。” “……” 男人不理她,容暮站在他床前,很认真地说,“爸爸同意了。” 那语气不冷不热的,可话却是让他很开心的。 应朝寒哼了一声,“意料之中。” 然后趁着她不注意,一把拉过她,“我说了他会同意,是你不信。” “信了信了。”容暮妥协,“你别拉我……爸交代了事情给我。” 应朝寒见她正色,不同她闹了,“什么事?” 容暮想了想,坐在床沿,拉着他的手,“让你赶紧回家。” “我伤成这样,你还赶我回去?” 应朝寒气笑了。 “阿时,你有没有良心,我这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容暮看着他,“但现在容家和应家的问题摆在这儿,不解决还留着过年吗?我怕我家和你家坚持不到那个时候,还有我爷爷……” 应朝寒不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再想赖着也只能这样,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我知道,我马上通知陆邡,让他等着你爸的消息。” 说公开,就公开。 “好,你收拾一下,我找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容暮虽然心疼,可不得不赶他回去。 “你回去之后也注意好伤口,不要碰水,吃些清淡的……” 应朝寒从床上撑了起来,“你这么担心我,不如跟着我一起走吧。” 容暮想也不想就拒绝,“我怕死。” “……” “你爸上次没杀了我,这次我再跟着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 “不可能的。” 应朝寒起身,把她拉进怀里。 “他不敢。” 容暮嗤了一声,“不把人命当成命,任他取夺都行……你说说看,他有什么不敢的。” 谈到这件事,他和她之间总有点隔阂,似乎当初那件事无论怎么淡化,在她心里都烙了一块疤,洗都洗不掉。 “阿时,别再想以前的事了。”应朝寒不顾疼痛,亲了亲她的额头,“你越说,我越心疼,然后我就会嫌你爸下手还不够重……” 容暮躲了一下,眼神也是不冷不热的,“别一直用苦肉计,我一次都不想吃。” “你本来心疼我。” “我想让你早点回去做正事。”容暮推了推他,还是交代了他,“回去之后,不管你要做什么,要不要跟你爸解释,这都是你一个人的事……我陪不了你,所以你得把自己照顾好,背上的伤得让陆邡给你注意着,不要发炎,到时候发了烧,你就什么事也别想做,还有……”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应朝寒点头,一一应下。 “你放心,我得留着命来娶你回家。” “……嗯。” 两个人等到医生来了,检查完伤口,拿了药,说了注意事项后,应朝寒便粗略地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得体的西装,打电话让陆邡派人来接他。 第611章 真假 容暮把他送到庄园外,她没说什么,应朝寒也没多说,只给了她一句“等我”,而后匆匆拥抱,分离。 男人上了车,随着那辆车远去。 容暮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转身回去。 进大厅后,容湘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容暮回来。 “姐姐,你送客人走了吗?” 容暮低着头在想事情,被容湘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人后才缓下心里的紧张。 她看着她,眼里恢复了之前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 “嗯。” 容湘揪着衣角,看着有些慌张,“姐姐,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容暮愣了愣,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掠过她身边的脚步顿住了。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她问着眼前这个踌躇的少女,语气平静得跟死水一样。 “我就是看他因为姐姐受了那么重的伤……” “你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我受的伤?” 这话,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容湘愣了下,细眉拧了拧,表情里已经有了委屈,“今天在房间里……你和二伯吵架,我当时在的,我就听见你们说的话,自己猜的……” 容暮看了她好半天,那眼神一直没变过,“是吗。” 容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姐姐,你是在怀疑我吗?我怎么可能会专门打探你的事,你知道的,湘儿一直都很喜欢姐姐!” “……” 容湘说完,容暮依旧是那副样子。 不远不近,却好像跟她隔着多么遥远的距离,是她永远也够不到、追不上的。 “容湘。” 容暮眼睛都没眨一下,眼底却有一层很淡很淡的薄雾,有点冷,也让人看不清神色。 “姐姐……” 声音又轻,又弱,有些害怕。 容暮阖了阖眼,下巴微微抬起,有种冷淡的意思。 “你既然听到了,就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应该也认出他是谁了吧?” 毕竟,全帝京不认识应朝寒的人屈指可数。 何况是身在容家这么多年的容湘。 “认识就认识了,没必要装成不知道。” “我没有!” 容湘的声音突然大了,好像很急迫地想澄清什么。 “姐姐,我不是故意要了解你的私事,也不是故意进房间来看你和二伯的……我只是好奇才跟了过来,我听到一半,二伯就让我离开了,我没注意到他的脸……” 容湘急得眼睛都红了,泫然欲泣,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可她的委屈没让容暮缓和脸色,相反,容暮的表情冷了下来,十分明显。 “刚才看到了吗?” 容湘瑟缩了下,声音小了,“……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你早一点知道也没关系。”容暮侧过头,没有怒,也没有责备,“可以早点告诉你母亲,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姐姐,你在说什么?!” 提到傅子蓉,容湘总是会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她的母亲,心心念念的男人是她的二伯,而她的父亲只是因为家族原因才娶的母亲,她呢……只是两个家族结合所必需的结晶而已。 她不被任何人期待,这么多年的疼爱也不过是假象而已……否则,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第612章 她和容湘的以前 除了容家二小姐的名头,她什么都没有了啊。 容湘的眼里全是泪水,动一下就会决堤。 “以前的事,还是放不下是吗?你还是在怀疑我和我母亲?!” 不说以前还好,一说到那个时候,容暮只觉得自己的心结了冰,从里到外都只剩下冷。 她冷笑着,看着容湘的眼里一点温情都不再。 “怀疑?我有什么可怀疑的?” “……” “发生那样的事,容湘,换做是你,你能不怀疑吗?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你?嗯?像以前一样掏心掏肺地对你笑,然后出门就被车撞?” “……” “我不是傻子。” 容暮的语言已经犀利了许多,连最后一点表象都不想再维持下去了。 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去应付容湘和她母亲了。 容湘的唇苍白,脸上已经有了眼泪,喃喃地道,“姐姐,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 容暮摇了摇头,笑了。 只是那笑里,嘲讽的意味明显。 她连失望都没了,因为她对她的隐忍都被她给摧毁了。 “那件事过去了那么久,当初我一个人也没找到证据,所以不了了之……但是,你和你母亲是不是要求太多了,我不仅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对着你们笑脸相迎?” 如果可以,容暮真想撕碎容湘脸上那张柔弱天真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思跟她母亲一样,有多恶毒。 两年前,她和容湘一起被送到国外进修,一开始两人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顾,虽然她那时候冷情,不喜跟外界接触,整个人活得跟行尸走肉似的,可那时候的容湘主动为她做了好多事,给她带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可以说,那小半年都是容湘在照顾她。 在家里什么都不会的容湘学会了如何去照顾一个人,而容暮逐渐从阴影里走出来,她明白这段时间容湘的照顾对她而言有多重要,所以她后来也尽全力在回应她,照顾她,替她解决找上门的麻烦,解决课堂上她完成不了的难题。 她那时候也以为,这个有着血脉亲情的女孩是她可以用心去对待的。 可是吧,人到了某些时候才知道,有些人她一开始就怀着不纯的目的,一步步攻陷你,也只是为了给她自己方便而已。 她是在容湘的劝说下才出了门,那是她很久以来第一次走出校门,去见外面的世界,可也是那一天,她见到了这个女孩的险恶。 她出了车祸,身上多处骨折,戴着脚环的那只腿差点废了,连床都下不了,容湘来看过她好几次,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后来是怎么的呢? 大概是她来得次数越来越少,让容暮发现了不对劲,也可能是容暮听到某个走得稍微近点的校友,告诉她容湘写了一个商业课题,被专家组研究征用,一举出了头。 再然后,就是她在医院睡了一个多月回到学校,无意中发现自己出事前准备了好几个月的课题研究报告不见了,好死不死,它出现在了学校的刊报上,只是署名不是她而已…… 第613章 容湘和傅子蓉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容暮只觉得自己似乎从冷水里起身似的,那种冷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即使过了那么久,她一想起还是会难过。 被背叛吗? 或许吧,可也许这个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她早就该知道了。 “容湘,你口口声声叫着我姐姐,可你心里有没有把我当成亲人,只有你知道,我也知道,所以,你大可不必再端出这副伤心委屈的样子,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该明白,我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再对你有任何的好。” “……” “你不犯我,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我怎么做事……你也不要来插手。” 丢下这句话,容暮不再看满脸是眼泪的容湘,越过她,往楼上去了。 站在原地的容湘动也不动,好半天才转过身,傅子蓉刚从楼上走下来,就看见委屈到了极致的女人,急得步伐加快,踩得楼梯咚咚作响。 “湘儿,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容湘擦了下脸上的眼泪,微微低着头。 “是谁欺负你了?你怎么不说话?” 她这个样子,傅子蓉更着急了。 想到刚才在楼上走廊看到容暮回房间,傅子蓉立刻联想到了这件事上,她拉住容湘的手,语气很不好,“是容暮对不对,她竟然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当我是摆设是吗!?” 发生昨晚那样的事,傅子蓉在房里呆了很久,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容湘,这才刚出来,寻到女儿,打算好好跟她谈一谈,谁知道就看到这样一幕! 容南浦和容暮这两个人,真是欺人太甚! “……” 傅子蓉气得不行,边念叨着,边安慰容湘,但往日极其乖巧听话的女儿却不喜她的靠近,她想帮她擦一擦脸上的眼泪,她都一直在躲。 “你别再说了。” 低垂着脑袋的容湘看不到脸色,但声音里是冷的。 傅子蓉没由来地紧张,“湘儿,你别这样和妈妈说话,妈妈是害怕你被欺负,容暮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你不要跟她斗,这女人蛮不讲理……” “住口。” 冷着脸的容暮喝止了她,看着她的眼底有层薄冰,厌恶的情绪一闪而过,傅子蓉没看仔细,那抹幽光就不见了。 “不要在我面前说关于她的事。”容湘警告傅子蓉,素白的小脸有着不曾有过的严肃和冷然,“妈妈,我会变成这样,不都是因为你吗?” 没头没脑的话让傅子蓉懵了,想到能让容湘这样既是冷漠、又是嘲讽的事情,她一下子就想到以前的事。 她慌张地握紧了容湘的手臂,“湘儿,妈妈也是为了你好,那个时候她都那样了,你……” “我什么?”容湘反问,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再也不想掩饰自己对她的憎恶,“妈,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和姐姐走到这一步,都是靠您的推波助澜……” “……” “我回不了头,挽回不了任何事,您……也别想挽回,别忘了,我只是傅家和容家意外联姻的牺牲品而已。” 第614章 公开(一) “容湘!”傅子蓉大叫,四处望了望,压低的声音里有懊恼和火气,“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 昨晚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折磨她整整一个晚上,如果说她想明白了什么,大概就是这个家不值得,她的所谓父母……不值得。 值得的,只有她自己。 “心里爱着别的男人,却和他的哥哥生了孩子。” 容湘不遗余力地嘲讽傅子蓉,心里的痛畅快到麻木,神情也逐渐扭曲。 “我不知道该说您悲哀,还是说我自己悲哀……” “容湘!”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讽刺,傅子蓉从来都没想过。 怪她当时嘴快,可她也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她心有不甘,她是想发泄,是想以此刺痛容南浦,可没想过当时的容湘是怎么想的。 “对不起,湘儿……妈妈很爱你,你是知道的,妈妈这些年来和你父亲不和睦,可一直都很爱护你,我们并不想……” “并不想什么?” 容湘反唇相讥,“并不想生下我,还是并不想管我、又不得不管?那可真是难为你们了。” “……” 容湘眯了眯眼,乖巧可人的脸上是陌生的疏离感和距离感,让人无法看透。 “以后,我就不劳烦你们管我了,你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以后,容湘饶开傅子蓉,上了楼。 “湘儿!” 眼里已经有了泪光的女人看着她走远,在楼梯尽头消失不见。 那样陌生的容湘是她第一次见,而她束手无策。 …… 应朝寒回了应氏,取得容南浦的消息之后,容家先发布了消息,而后应氏也跟着发布官方消息,公开容暮与应朝寒的情侣关系,将两年前两人在a市的纠葛说出,怒斥有心人以两人关系做文章,联系到容延去世这件事上。 消息一出,又掀起了一番风波。 然而,应家和容家在公布消息之后,没有接受外界的采访,容家对外一致,而应家这边,作为当今掌权人的应庭罕见地没有发声,也没有反对,似乎像是销声匿迹似的。 异日,应氏和容家共同召开了记者会议,应朝寒和容暮都到了现场。 “容小姐,请问您和应少是两年前在a市已经有感情了对吗?请问那时候,您是否知道自己是容家后辈的身份?应少对于这件事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容小姐,您两年前回到容家,也去国外进修了两年,请问这两年来,您和应少是以地下情侣关系相处,还是说是分手的状态呢?” “容小姐,对于您和应少被拍到照片,被人指明为了您母亲而伤害容老先生,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犀利且富有深意。 容暮自始至终都从容不迫,保持着最平静的态度和语气,回答礼貌而克制,没有任何漏洞,完美得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 一群记者边问边记录着她的回答,可他们见从她身上挖不到猛料,就转而“攻击”起她身边的男人来。 第615章 公开(二) “应少,您是在三年前去往a市,邂逅了容小姐,请问那时您是否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应少,您和容小姐这几年是如何相处的,应庭先生至今还未发声,请问他对二位公开的恋情持什么样的态度?” “应少,您和容小姐之间,是由您开始的,还是由容小姐开始的?二位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 应朝寒和容暮自然是不一样的,面对媒体,他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不会搭理,过分点就让人直接哄走,这次这些媒体敢这样当面问他,也是因为他身边的女人罢了。 两人从出现在记者会现场,应朝寒的手就没离开过容暮的腰,他从来冷漠的脸上染上了温情,那双时常淬了冰的黑眸再也没有离开过容暮的脸。 一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也在努力克制脾气的应朝寒听到某个提问,第一次转过头来,把那张温柔俊美的对上屏幕。 他看着镜头,搂着容暮的动作没有变,语气柔情,话简洁明了。 “我追的她。” “……” 下面一阵哗然。 离容暮近的某个女记者说着,“这真是应少啊?竟然也会有这么深情的一面,他和容小姐的感情应该真的很不错吧!” 帝京的所有记者媒体都知道,应朝寒以前的风评到底有多烂,有多差,他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公开过任何一个女人,更别谈露出这样的一面。 那男人脸上的深情,经历过爱情的人都知道,他满眼都是她。 有人惊叹,有人诧异,也有人怀疑。 应朝寒低了下眸子,拿过某个记者手中的话筒,薄唇轻启,“容暮是我爱的女人,我应朝寒没必要爱她的身份,也不怕得罪谁,所以我对她的感情,就劳烦各位不要做文章,往后也别让我看见任何诋毁她的报道,毕竟……诸位都知道我脾气不太好,谁要是碰了我的底线,就别怪我不认人了。” “……” 这又是威胁,又是警告的,下面一众人都懵了,包括容暮。 她笑得快僵硬的脸抽了一下,侧过头去看他,却见他把话筒丢开,那个记者慌忙去接,还好接住了。 容暮愣了下,应朝寒松开了搂着她腰的手,转而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台下走。 “容小姐,请等一等,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好吗……” “应少!!!” 后面跟着要围过来的记者被保镖全部围住,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拉着那个身姿优美的女人离开。 被撒了狗粮的一群人不追了,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回去让所有人和他们一样……吃狗粮就够了。 被一路拉着走远的容暮郁闷极了,她什么都还没说,被应朝寒塞进车里,一句“开车”,就离开了记者会现场。 “你干什么呀?” 她话都没说完呢。 应朝寒靠在车的靠背上,动作有些僵硬,后背侧着,小心地避开了伤处。 看着他这样的动作,容暮立刻醒了神,“伤口痛吗?是不是受不了了,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第616章 公开(三) 她的手摸过去,要去扯他的西装外套,被应朝寒一把抓住。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唇边望起一抹笑,“这是在车上。” “没人会看见的。”容暮听不出他的调侃,想扒拉下他的衣服,“你就脱下来让我看看伤口,严重了就回去换药,然后休息……” “阿时。”应朝寒的笑有点怪,“衣服就不脱了,我们回去看。” 容暮后知后觉,看着他握住她的手,恼了。 “我是在关心你,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没想。” 应朝寒拉过她,眼睛从她抹胸长裙的上方瞥过,喉咙有些紧,边扯了下领带,边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是那些记者的事。” 说到这个,容暮就气。 “应朝寒,你真是专业拆台的能手。” 她瞪着他,小脸气鼓鼓。 “我这么敬业地维护我的形象,你二话不说就给我毁得干干净净的。” 早知道他这么拽,她还那么费心地维护自己冷静大方又淑女的形象吗? 她都被问得脑子生疼了,有好几个问题她差点没忍住,想直接黑脸,招呼到别人脸上去。 应朝寒表情没变,“你不需要形象,也没必要做给他们看。” 是啊。 他的形象一直都那样,得罪谁都不怕,可她不一样啊,她代表的是容家。 容暮觉得她跟应朝寒在这件事上没有共同语言,第一天公开,他就这么挑衅她,她怎么……突然有点后悔? 应朝寒从容暮脸上看出了些门道,勉强撑起身体,一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光裸的肩膀,“阿时,你在想什么?” 容暮心里狠狠跳了一下,否认道,“没想什么。” “哦?”应朝寒凑近了些,“我怎么觉得,你一脸的不愿意?” “怎么可能?” 容暮顶着那精致的眼妆,睁大了双眼,“我容暮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何况公开又不是只为了我和你,是为了容家和应家。” “哦,那我应该感谢你为了容家和应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 越说越不对劲。 面前这男人说话的语气不对劲,手也不对劲了。 他温热粗粝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肩膀,从肩膀慢慢往里,滑到了锁骨的位置。 容暮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戒备:“应朝寒,别想其他多余的事。” “什么事多余的事?”他又逼近了些,身上那股子逼迫人的气势一出来,总让人觉得侵犯意味十足。 偏偏,他还用那种低沉沙哑的声音问她,“嗯?多余的事是什么?你教教我,阿时。” 教你妹。 容暮想骂他一句,但脸上的平静已经维持不住了。 点点热度爬上脸颊,她甚至觉得自己脖子处的那一片皮肤都被火烧过。 又羞又恼的容暮慌乱极了,那手从他腋下穿过,爬到背上,情不自禁地用力揪紧,然后…… “嘶……” 男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传来,笼罩在她上方的热源也消失了。 容暮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向应朝寒时,男人煞白的脸色配上他哀怨的眼神,十分违和。 第617章 见一个人 “阿时,你这是想在公开的第一天就谋杀亲夫?” “……” 容暮眨巴眨巴眼睛,思考着该怎么回答他时,手机的震动声响起。 前边默不作声的保镖将手机交给递了过来。 “应少,您的电话。” 先前表情还很幽怨的男人这下已经是面无表情,他抬手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滑动了下屏幕。 “说。” “……” 车厢里很安静,容暮隐约能听到电话里人声呜呜的声音,就是听不太清,但她看到应朝寒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你确定他说的是这个名字?” “……” 刚才还活跃的气氛因为应朝寒突然的冷漠而变得低沉下来,容暮看着他的侧脸,等他挂了电话,轻声问道,“应朝寒,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副表情。 容暮不知所以,以为是公开关系后给他带来了什么麻烦,或者是应庭又做了些什么,但男人侧过脸来,看向她的眼很深沉。 隐约有些复杂。 “阿时。”他顿了顿,“你急着回容家吗?” 他已经是这样的语气,容暮怎么可能安心地回去? 她摇了摇头,“怎么了?遇到麻烦了吗?” 应朝寒不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一会儿和我去见一个人吧。” “谁?” 容暮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心里却自动跳出一个答案来。 能让应朝寒露出这种表情的,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事关她自己,而她这段时间以来,一定……要去见的,不就是那个突然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男人吗? …… 泛着黑色光泽的豪车驶向帝京某家私人医院。 十五分钟后,寥寥无几人的医院后门口出现一辆豪车,里面下来一男一女,戴着口罩,看不到正脸,但一看身上散发的气质就知道是非同寻常的大家子弟。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院,坐上电梯,到了某住院部的五楼,直直地走向走廊尽头。 那边,站了好些黑色衣服的男人,在看到来人时没有惊讶,只道,“应少……容小姐。” 应朝寒点了下头,问了离得最近的那人,“情况怎么样。” 寸头保镖低着头,声音挺小声,很是戒备,“他扛了整整一个晚上,今天早上才松了口,现在身体情况不是很好,还在昏迷之中。” “……” 应朝寒点了下头,看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容暮,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在路上,他已经跟她说过大致情况了,说到那个指使刘志做那件事的人时,她没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平静得就像事先已经知道了……或者猜到了。 可她这个模样,应朝寒是很不喜欢的,也很担心她。 “阿时,你要进去吗?” 他担心她,也知道她没有那么脆弱,于是还是询问了她的意见。 她如果不愿意,自然也是好的,他可以在里面为所欲为,撒气也好,动手也好,反正只要人不死就不会有事……虽然他确实很想弄死这个刘志,也很想弄死那个在背后指使他的人。 第618章 一分钟都不能多 卷翘的睫毛煽动了下,容暮抬起头,那双透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应朝寒,干净又冷清。 “嗯。”她应了,“我想听他说说看。” 说说看,那个人是怎么找上他的。 说说看,那个人有多讨厌她,所以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她。 说说看,她平时所看到的那个人……到底还能卑劣到哪种地步。 这种话听在应朝寒耳朵里,心疼的程度又多了些,但他又无比清楚地知道,她说要进去见那个渣滓,就是要进去见他。 应朝寒咬了咬牙,“行。” 他的大手抓上门把,被容暮柔软的小手盖住。 “……” 应朝寒抬眸,目光闪动。 容暮的那双眼是平静的,柔和的,她不带一丝怨愤怨愤情绪地说,“我自己进去。” “不行!”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容暮有点无奈,“应朝寒,我就想问他一些问题而已,不会有事的。” “不行!” 他还是拒绝,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容暮有些想笑。 她说,“你不会以为我脆弱到这个地步了吧,连真话都听不得。” 应朝寒拉过她压在他手背上的手,“我不准你跟其他男人共处一室。” “……” 一个被打到住进医院的男人……对她怎么会有威胁? 真要是有什么,她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容暮坚定地说,“我想自己进去。” “……” “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 “应朝寒……” 被她这样央求,他受不了,只能妥协,“十分钟!” 容暮立刻答应,“好。” “一分钟都不能多,否则我会进来逮你。” “我知道了。” 容暮回捏了一下他的大手,眼里盛了些真实的笑意。 她拉着门把,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应朝寒就站在门口,撇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没有反应的男人,嗤了一声,那门缓缓关上了。 “……” 保镖看了他一眼,默默往后退了退。 被女人拒绝后的男人通常脾气不会太好,所以还是离得远点为好。 应朝寒似乎看懂了他心里的想法,黑眸眯了眯,“有烟吗。” 保镖后退的步子停下,往身上摸了一下,口袋都翻过了,一根烟丝都没找到。 他只能摇了摇头,然后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得十分不善起来。 “滚去买十包。” 就……买烟? 保镖愣了愣,说了声“是”,应朝寒又来了句,“没抽完之前,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 保镖那脸色一下就为难了,“应少……” 一个眼神,他就什么都懂了。 弱弱地说了声“是”,男人垮着肩膀,转身从另一边通道下了楼。 应朝寒靠在门外的墙上,哼了一声,摸出手机刷了起来。 他就站这儿等,盯着时间等。 多一分钟都别想。 进了房间的容暮直直地朝着病床走去,床上的男人双眼紧闭,面黄肌瘦,下巴处还有几个刚结疤的伤口,看不出是怎么伤的。 但眼前这个虚弱的男人确实跟容暮记忆里的那个男人联系不起来。 第619章 骗什么? 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好像是这阵子经受了多大的折磨和虐待似的。 容暮倒没有同情心泛滥,毕竟对于一个想要陷害自己、并且差点把自己害到身败名裂的人,她实在同情不起来。 她拉过一边的椅子,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一点没介意,只是拉到离床沿有两步的距离,才饶开坐下。 被这动静吵醒的男人堪堪睁开眼,本来还很不耐烦,可一看到坐在他边上的容暮,吓得眼睛睁大,痛得不行的身子撑起,不停地往后退,嘴里还说着话,“容小姐,您放过我吧……不是我…不是我想害你的,是有人指使我的,我就是为了钱,为了出人头地才答应了别人的要求,我并不是想存心害你,你不要来找我了!” “……” “别打我!也别再逼我了,我已经什么都交代了,什么都没了!你们放过我吧……您和应少放过我吧!” 那男人大声喊着,就跟经历了多大的折磨,心里留下阴影了一样,边叫边喊,手在空中挥着,那挂着吊瓶的手也没停下。 容暮就这么看着他发疯,冷冷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刘志喊了半天,发现坐在那边的女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挡在眼前的手缓缓挪开,试探着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容暮那双冷然的眼睛。 她摘下口罩,露出那张美丽的脸,只是眼里冰封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闹完了吗?” “……” 声音同样很冷,刘志抖了一下,不敢说话。 “刘志先生,装疯卖傻没有必要,你也知道,你把那人的消息说出来了,她自然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也别再指望她会来救你,不可能的。” 她之前分明什么话都没说,可现在一下子说出这样含有深意的话,透露着某种消息,让刘志不由得慌张起来。 “那天的事已经过了,如果她找过你,肯定知道你已经被我们扣住了,这几天她都没有上门来要你,不就说明你对她来说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吗?你还在坚持什么?” 刘志的眼角受了伤,肿了些许,容暮就那么看着他,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他躲避了下她的眼神,然后又对了上来。 “我不知道你想说些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想怎么样?我什么都没了!名声,未来,还有钱……现在命都捏在你们手上了,我难道还敢骗你们吗?!” 容暮的一只手压在大腿上,食指有规律地敲着节奏,话说得游刃有余,“刘先生,我可没说过你在骗我什么……所以,您是在骗我什么呢?” 妈的,这个女人…… 刘志彻底慌了,他就是一时嘴快,也没说什么,但总觉得她说的话是在暗示他什么,所以他才急了,没想到自己先漏了口风…… “我都说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得很富贵……我没认错的话,她就是你们容家的大夫人!我做新闻这么几年,难道还能把傅子蓉认错不成!” 第620章 不是她 “是。”容暮口气挺随意,“是不太可能会认错。” 可是,故意说错就很有可能了。 “她说了,你和你父亲回容家的时机太巧,挡了她的路,她动不了你父亲,当然就要报应到你身上去……你抢了她女儿应该有的一切,也抢走了容家,她不甘心……” “嗯。” 容暮觉得,她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她站了起来,及膝的长裙飘飘,小腿莹白而匀称,纤细而修长。 “我知道了。” 被打断话的男人懵了一下,他……他话还没说完,她知道什么了?这……这就不问了? “……” 容暮站着,从上而下,有股子说不出的压迫感和逼迫感,让刘志很难受,也很压抑。 果然是出自大家族里面的人,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身上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磅礴又大气,让人……敬畏。 容暮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只是那笑里有讽刺,也是真的嘲笑。 “你……你什么意思?” 刘志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梗着脖子问她。 容暮回,“刘先生,你跑新闻,知不知道一个人的表情和语言最容易出卖人?” 刘志咽了咽口水,变形的脸更加丑陋了。 “……” “媒体总是喜欢过度解读各个明星名人的表情语言,还有动作,所以活在闪光灯下的人、活在你们笔下的人总是活得很辛苦,因为总想着努力维持良好的外貌,甚至还要学习所谓的表情管理,就为了不让你们过多地解读个人的心理。” “记者这个职业,确实很厉害,我很害怕,也很佩服,你们的想象力总是惊人……而我觉得,您完全可以解读一下您刚才的表现……作为一名记者,您是否合格。” 她的话不重,却无形中说出某些事实,戳中了刘志的痛处。 容暮看着他一脸呆滞的模样,不想再多说,转身离开。 拉开门,门外的男人就看了过来。 容暮先是愣了下,脸上的冷还没有消融,被应朝寒看了个彻底。 而后,他不悦到了极点的眼神朝病房里看了过去,被容暮拉上门,挡得严严实实。 “……” 应朝寒还拿着手机,看向她时,眼里只剩下担心,“怎么样?” “没事。” 容暮一只手捏着口罩,想着刘志刚才的表现,想着该怎么跟应朝寒说这件事。 他也看出来她有话想说,“等下说。” 他拿过她手里的口罩,聊起她耳边的长发,把口罩套了上去,再接着套上另一个耳朵,动作细致到为她勾出卡在前面的碎发。 “好了,我们回去。” 他拉着她的手,丢给保镖一句“把人看好,别让他死了”,就牵着容暮离开。 一路走到医院后门口,上了车,等到车驶上正途,开出去一段距离,应朝寒才问,“你有什么发现?” 一看她刚才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容暮看着他,抿了抿粉色的唇瓣,心情复杂难言,声音更是晦涩。 “做那件事的人……应该不是傅子蓉。” 第621章 背后的人 应朝寒的眼深了深,“为什么觉得不是她。” 按道理说,以傅子蓉的脾气和性格,她一直看不惯容暮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因为自己心里的愤怒和不满无处发泄,所以做出这种损毁容暮名誉的事,既可以让容暮失去大众的支持,也不会对容家造成什么大的影响,这种方式……倒是很像傅子蓉做得出来的事。 毕竟,她心里想的,应该就是让容暮身败名裂,但容家却又要屹立不倒。 容暮想着刚才刘志的种种反应,觉得对,又不对。 “刘志的反应不对劲,而且……你不觉得这件事做得太明显了吗?” 容暮知道应朝寒的手段,今天这刘志全身上下的伤也看得出,他是经历了多少折磨,在这样的折磨下,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说出来的话会是真话,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她刚才看到的他的反应难道是假的?是为了引导她故意往这方面想,然后洗脱傅子蓉自己的嫌疑? 可疑。 太可疑了。 作为见惯了勾心斗角、攻谋心计的男人,应朝寒秒懂她的意思,他看着她的眼越发黑沉。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这件事往她身上引?” 容暮不太确定,也说不出心里那种感觉是什么,只能给出个不确定的答案来,“有可能。” “……” “但是,也有可能是傅子蓉故意这么做,用这种方式来洗脱嫌疑。” 不管怎么说,刘志对他们说的话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只是他的反应是真是假,有待考究。 应朝寒的心态突然不好了。 如果,那个人不是傅子蓉,如果,这一切是骂人设计的又一个骗局,那他一直追着刘志那么几天,结果就逼出一个假的消息? 艹。 真他么想把他找出来,然后立马弄死那个混蛋。 应朝寒低咒了好多句,容暮眼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好,想着他可能是觉得自己被人耍得团团转,有点窝火了。 她安慰了一句,“你别想太多啊,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而且这几天你不是都和我在一起吗,刘志那人耍滑头,你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也情有可原……” 然后,容暮发现,她越说,应朝寒的脸色就越难看。 “……” 应朝寒的手捏成拳头,眼神落在其他地方。 容暮拉过他的手,说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应朝寒,你有没有想过,这次这件事……跟以前那个要杀我的人有关系。” 应朝寒浑身震了下,那双黑眸看过来,情绪不清,“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 容暮的语气很轻,模糊不清。 “如果这个人是只针对我,没打算算计容家,然后又想全身而退,那他把这事嫁祸给傅子蓉,外界和我都会觉得是应该的,也就不会有人再想到其他人身上……” 说着,容暮后背就起了一股凉意,好像他们已经走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无法抽身。 “不用怕。” 应朝寒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坚毅且笃定。 第622章 葬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个人的目的不明朗,行动也不清楚,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管他想做什么,你的下一步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明处的人是斗不过身处暗处的人的。 他们能做的,要么是引蛇出洞,要么,就等着他找上门来。 狐狸的尾巴是藏不了太久的。 应朝寒和容暮的笃定是正确的,有所图谋的人见到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终是会再次出手。 …… 容延葬礼那天,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整个帝京都在一片灰暗之下,像是在为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老人送最后一行。 墓地是在离容家老宅不远的垢山之上,出殡时,那黑衣的人从山顶绵延至山脚,外围一圈都有人把守,防止有心人士进入。 容暮从早上五点起就跟着走圆场,把容延从容宅送到这垢山之上,而后代表容家,接手所有前来吊唁的人。 还好,应朝寒作为外界公认的容家的准女婿,能够同容暮一起。 从九点开始,他给她举着伞,陪着她站了三个多小时,在所有人都轮完之后,陆陆续续才下了山,准备回容家。 容暮让容南浦和容北汌先回了容家,家中的宾客由两人照看和接待,容暮和应朝寒被留下,负责完善垢山的事宜。 下午四点,这边的事才完毕,容暮全身酸痛,坐上车时已经是累得头都抬不起来。 应朝寒接过前面人递过来的速食,“阿时,你吃一点。” “……” 容暮坐着的姿势很随意,看得出是真的累了,但她一直看着窗外,隔着远远的距离,透过空中的薄雾,望着那山顶。 在容家护着的第一人,终是在这场葬礼中离她而去。 往后,她再也找不到人斗嘴,也没人会刀子嘴豆腐心地对她,没人再边心疼她边骂她,也没人再教她商界的为人处世之道。 她的爷爷啊,曾经拆散了她的父母,而如今终于也继她母亲而去,她心里……除了深切的难过和悲哀之外,找不出一丝痛快或是快感。 没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终究是不恨他的,就是不知道到了地下,老人和她母亲见了面会不会尴尬,会不会吵架,会不会……和解啊。 这一切,容暮无从得知。 应朝寒心里压抑得紧,今早他见到她开始,她就不吃不喝,忙前忙后,现在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这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她却还是这样…… 他知道她难受,甚至感同身受。 对于他们而言,至亲的离开都是一段情感的终结啊,何况,他想容暮对于容延的感情该是复杂无比的,她的难受……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多一些。 应朝寒也不敢劝她想开,只是捏着食物的包装袋,温声说道,“阿时,吃一点,你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这样下去,胃会受不了的,你多少吃一点垫下肚子,好不好?” “……” 容暮摇了摇头,“我不饿。” “你怎么可能不饿?” 第623章 至亲的离去 应朝寒有些急了,可想到她此时的心情,把那股急躁压了下去。 “爸走前就交代我,要让你吃点东西,你不吃,一会儿回去,他会找我麻烦。” 他剥开那包装袋,食物的香味散了出来,递到容暮眼前,“就吃一点,后面我们要做的事还多着,你的身体一定要照顾好,知道吗?” 应朝寒的温声细语,容暮如何察觉不到,只是她心里难受得紧,胃似乎跟着麻木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容暮瞥了一眼,又要拒绝,“应朝寒,我真的不饿……” “不行!” 他真急了,把车窗升了上来,酸痛的手臂揽过她,“你想回这儿来看,随时都可以看,但你回去之后,就有无数人在看你,阿时,你确定你要以这样的状态去见那些人?” 来容家吊唁的人多不胜数,他们这边筛选了好一部分人,人数依旧居高不下,但不管这些人是出于何种目的,他们现在这一回去,面对的就是无数人的眼光,她不可以、也不能以这样一副萎靡的状态去见人。 “……” “好,你可以不吃。”应朝寒捏着的食物变了形,“一会回去,我让人给你打吊瓶,你回去就休息吧,那些人也不用你管了了,我告诉你爸,让他……”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了,应朝寒看着容暮低下头,咬上那块三明治,心又酸又疼。 他不想逼她,可她这副样子,不逼又没有任何办法。 车缓缓移动,离那座垢山越发地远,容暮食不知味,跟从本能,吃完了手里的东西,抬起了头,“你也吃点吧。” 她看着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从前面另外一个人手里拿了个三明治,递给了应朝寒,应朝寒看了一眼,“阿时,你不要这样。” 她装作没事的模样,让他更加烦躁。 容暮轻轻叹了口气,“之前没办葬礼之前,我不觉得他是真的离开了,可现在走到这一步,今天看着所有人都来看他,脸上挂着的都是那样一副遗憾难过的表情,我才恍惚觉得……他是真的走了。” “……” “应朝寒,这个世界上,好像又少了一个会护着我的人啊。” 这声音,似感叹,又迷蒙,听着像哭腔,又像是从她心底里发出的。 应朝寒咬咬牙,双手压上她的双肩,强迫她看着他。 “阿时,已经走了的人,我没办法再告诉你,他还能保护你,还能护着容家走下去,但是,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一个人。” “你的身边,永远都会有我,我不会走。” “不要想那些过去了好吗?我们现在能做的,能为爷爷做的,就是好好守住容家,守住他心疼的孙女……也就是你,所以,不要太难过。” 过去那样强势专治的男人,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地同她说话,容暮心口泛酸,视线模糊,嘴唇蠕动,“他走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应朝寒,我怕…怕他不是自己想走的……” 第624章 阴谋 她心底对于容延的愧疚和不舍,连接着他死时没有被揭露的真相。 容暮心里最害怕的,就是容延是被人害死的,可她却还没有找到疑点,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应朝寒看她这般,已经是心疼得无比。 他的阿时,他怎么不清楚? 对容延的亲情早就随着时间和他的关怀而入了骨,他的阿时就是一旦有人对她好一点,她就会铭记于心,现在真心对她好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人还是她的至亲,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 应时应景,没到送他走的那一步,她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不舍。 而那个老人……大概也很遗憾,在他走之前,没有看他最疼爱的孙女一眼吧? 应朝寒沉着心神,眉眼低垂。 你放心吧,爷爷,往后,你护不了的容家,我替你护,你想护着的容暮,我会连着你的那份一起,把她照顾得很好。 男人在心中对着已逝的老人发誓,手缓缓摸着容暮的头发,无声地安慰着她。 车厢里静谧,只有容暮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她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情绪崩溃。 从垢山回容家老宅,要经过一片小别墅区,因为那一片是北边进去帝京的必经之路,所以那个地段来来往往的车辆挺多。 司机开着车,也算小心谨慎,应朝寒还在安慰容暮,谁也不曾注意周围的路况。 那辆不明车牌的车一直停在某个小街道口,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车上的男人低着头,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之下,能看见他长满黑色胡渣的下巴,以及右边脸从额角绵延到耳边的一条伤疤,狰狞,丑陋。 正是夏季,今日的天气虽说不好,但气温也不是太低,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牙关,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黝黑粗糙的手拿过一边放着的直板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什么,他就把那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发动了这辆不起眼的车,往那边的路上驶去。 另一边,应朝寒还在安慰着容暮,她已经不再哭了,情绪逐渐平稳,对应朝寒说,“我想要之前爷爷住的医院里的监控录像。” 应朝寒一点没意外,“我已经看过了。” 容暮抿了下唇,“有什么异常吗?” “有一段录像不见了,时间长达一个小时,而且恰好,离爷爷宣判死亡的时间很近。” 所以,真的是有阴谋。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早不丢,晚不丢,偏偏那个时候的丢了! 容暮心里盘踞起了恨意和怒火,“到底是谁……” 是傅子蓉,还是谁? 想要容延死的,能接近病重的容颜的人,除了容家自家的人,究竟还有谁! 容暮竭尽全力控制自己,深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彻底失控,声音沉了下来,“你找人恢复那段监控录像了吗?” 精明如应朝寒,他既然知道录像不见了,那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那段录像,或者是找人恢复。 然而,做事向来会多留一手的应朝寒这次却没有如她所料,他看着容暮,深黑的眸子没有变化,有点看不透。 第625章 出事 他说,“我找人恢复过,但现在还没有消息。” 本来怀抱着期望的容暮拧了下眉,她的语气也夹杂着诧异,“没有恢复吗?” 应朝寒的脸色没有变化,“嗯。” 容暮没有怀疑过他话里的真实性,只是问,“什么时候恢复得了?” “三天。” 容暮点了点头,没有注意到应朝寒说话时的停顿。 两人似乎都在想着什么事情,自然不可能注意到路况如何。 就在那时候,那辆毫不起眼的车从侧面的路上窜出,以极其决绝的势头撞了上去。 “小心!” 司机一声高喊,急打方向盘,整个车厢里的人全都随着惯性倾倒。 容暮一点准备都没有,上半身往前座撞了过去,被伸过来的手臂挡住。 她往他这边看,满是恐惧的眼里映出应朝寒深邃的眼和眼底翻涌的情愫,然后,她娇弱的身子被他搂进怀里,死死地,挡了个严实。 “呲——” 剧烈的摇晃感和震荡感传来,容暮眼前一黑,陷入黑暗。 周遭都安静了。 …… 容家。 容南浦刚送走一位政要,有人急匆匆地敢来。 他冲着经过的一个人点了下头,保镖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保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据说是车祸,现在那边的路已经封死了。” “暮暮他们呢?” 保镖不说话了,“大小姐和……应少送去医院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但是……好像不太好。” 保镖的话在容南浦心头炸开,如果不是保镖扶住他,或许已经倒下了。 他攀着保镖的手臂,将恐惧和害怕快去压下,保持着最初的神色,嘴里安排着,“你去!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压下去,不许媒体报道……另外赶紧让人去医院守着,我一会儿再过去。” 这边已经这样,容北汌和傅子蓉都在接待客人,脱不开身,他就算要离开,也得交代清楚了,否则极有可能会引起外界人士的猜测。 容南浦这一拖,就拖到了晚上八点,医院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容暮受了点皮外伤,但没什么大碍。 听到这里,容南浦稍微放宽心来,但对方的一句“应少的情况很不好”,让容南浦的心情顿时复杂极了。 没等到宾客散尽,容南浦便去了医院,一路到了vip病房,推开门,他就看见偌大的病房里,容暮坐在病床前,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正处于昏迷之中。 容暮抬头,看向来人,松开了应朝寒的手,把他的手收进被子里,动作小心翼翼。 容南浦站在门口,等着她走出来。 容暮低着头,身上穿着的还是上午那会儿的衣服,一身黑衣,沉闷且让人窒息。 带上门后,容暮声音晦涩,“爸。” 这一声,叫得容南浦差点老泪纵横。 “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容暮摇了摇头,依旧微微低着头,看不太清表情。 “我没事。” 容南浦看到她藏在袖口下的白色纱布,“手怎么了?严重吗?” 第626章 隐瞒 她还是摇头,模样像个孩子,不言不语,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此刻的情绪。 容南浦心疼极了,拉着她在门外的横椅上坐下。 这走廊上都是容家的人,一层楼都被清空,无人知晓,无人靠近。 他拉着容暮的手,手不敢太用力,“暮暮……” “爸爸,我没事的。” 容暮知道他担心,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她的情绪萎靡得不像她,失魂落魄,失去了所有分寸。 容南浦知道,这是因为里面躺着的那个男人。 他上下察看了一番容暮,发现除了手上的伤之外,脚踝也被包扎过,另外就没有其他的外伤了。 容南浦看着她,“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问里面的人,容暮身上那股子难过的劲儿就愈发明显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震荡,内脏受损,还没有醒过……情况不是很好。” 容南浦一听,心情更为复杂了。 “暮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无缘无故,怎么会出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是针对应朝寒,还是针对容暮的? 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容暮抬起头来,容南浦这才看见她的脸色有多苍白,眼神有些麻木。 “就是车祸,那个男人已经被抓了,警局那边说是精神有问题,看着像是意外,但是……” 但是,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是意外。 那个时间段,出现在她们回容家的必经之路上,她总觉得是蓄谋已久。 要么是想害死应朝寒,要么……就是针对她的。 想让她死。 那个人的心已经这么毒了吗?知道容延的葬礼一办完,她就能正式接手容家旗下的产业,所以迫不及待地……对她出手了是吗? 可惜啊。 她被护着,没有死。 她既然没有死,她就绝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 容暮的言外之意,容南浦明白。 实际上,他一路上也是这么想的。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所谓的巧合,有的,只是人的居心叵测罢了。 容南浦问,“有怀疑的人了吗?” 容暮阖了阖眼,没有回话,看向容南浦的眼里浮动着某种情绪。 “爸爸,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语气分明是平静的,无波无澜的,听在人耳朵里,却有种质疑的错觉。 容南浦怔住了,而后道,“暮暮,你是在怀疑爸爸?” 他的不可置信很是清晰,容暮没答,只是又问了一句,“您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女儿的再次追问让容南浦恼怒,他站起了身,似乎不明白她这问话从何而来。 “爸爸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容南浦的声音有些大了,因为气愤,胸口起伏的弧度很大。 “爸爸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让你未来的路更顺畅,是为了让你过得幸福!我现在做的这些事,在你看来,难道是为了争权夺利?还是你怀疑爸爸是为了自己?!” 看到父亲这么激动,容暮垂下眸子,容南浦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一口气堵在胸膛,上不去下不来。 第627章 他的计划 容暮见他这么激动,只能出言安慰,“不是,爸爸,我不是怀疑你。” 不是在这件事上怀疑你。 准确来说,她不是怀疑。 因为,她已经确定了。 刚才陆邡来过,是接到她的电话来的,没有带其他人,所以应朝寒出事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 毕竟,他出事这消息牵连甚广,她和陆邡商量过后,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让这消息传出去,包括这场车祸。 陆邡跟她提到,应朝寒这两年费尽心力,边同应庭和慕泫光周旋的同时,边在私底下暗自发展自己的下线和势力,准备一步步蚕食掉应氏的那群老家伙,注入自己的势力。 等到她回来,因为被她的态度激怒,应朝寒提前收拢势力网,可本来下线发展得还不算完好,提前时间只会让风险升高。 陆邡跟应朝寒说过,但那时的他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所以计划提前执行。 还好,一切进展得还算顺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应庭的势力蚕食得只剩下一小半,整个应氏的高层都知道这事得内幕,也知道应庭从股份和获得支持度上及不上应朝寒,但这事还没有对外公开,有几个应庭的死忠党还在硬撑,应庭的任命书也没有拿下,应朝寒也只能以应家大少的身份继续下去。 应朝寒之前的打算是时间还长,应庭已经是无力放抗,慕泫光也一直沉寂着,他可以吊着他,迟早,应庭会把大权交出来。 但现在还没等到应庭交出势力,应朝寒就出了事。 而这事,她几乎可以断定,是因她而起。 那辆车撞过来的瞬间,他把她整个搂在怀里,加上司机反应还算及时,她除了擦伤和脚踝扭了,什么事都没有。 但应朝寒就不行了。 他后背上的伤还没好,加上这番折腾,身上又添新伤,消息一旦传出去,应庭和着他那群死忠或许会拼死一搏,奋力一战,这样以来,应朝寒之前做过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跟陆邡商量完后,陆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要说。 她多问了一句,陆邡踌躇了一下,被她逼问过后才告诉她,之前应朝寒让他找人做一段视频恢复,那人已经做了大半,原本应该交给应朝寒,现在他是这样的状况,就只能把视频交给容暮了。 一说到视频,容暮立马就想起她上午在车里问他的话。 当时,应朝寒说,至少还要三天……但陆邡却说,已经做了一大半? 容暮不想去怀疑他,只接过了陆邡递过来的u盘。 等他走了之后,她让人给她带了台电脑。 她当时就坐在应朝寒的病房里,关掉了声音,看着那个长达五十多分钟的监控视频。 容延被宣告救治无效是凌晨,而视频的时间是当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左右。 监控是走廊上的监控,她调了快进,很快就把那则解析了一大半的录像看完了。 看完之后,她坐在只开了一盏小灯的病房里,浑身发冷,通体生寒。 第628章 他已经看过了 视频的开头,是傅子蓉和容湘进了病房。 晚上十点之后,医院的人都没几个,在这个时间段来,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好事。 傅子蓉先来,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跟门口守着的几个保镖说了几句话,他们便全都离开了。 容湘是在保镖走了之后才出现的。 她手里拿着一个牛皮袋,走到门口,和傅子蓉说了几句什么话。 监控不太清晰,容暮看不出容湘的表情究竟如何,她被傅子蓉推着进了病房。 这一进,就是半个小时。 这时,监控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半。 两人出来时,傅子蓉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大对,她捏着那个牛皮纸袋,拉着容湘走了,步伐紊乱且匆忙。 容暮看到这里的时候,全身都在发热,滚烫的血液在身体里窜动,流向四肢百骸。 虽然她早就猜到,容延的突然离世跟傅子蓉和容湘脱不了关系,但是当她真正看见之后,那股悲哀夹着无限的怒火奔腾而来,比往日愤怒失望数十倍。 视频里,空荡的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时间过去十多分钟,容暮的心思本已经不在那上面,但那时,画面中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说是她最熟悉的人都不为过。 而此刻,他就站在她面前,质问她是否在怀疑他什么。 她当然没有。 从始至终都没有。 只是,她想知道,在容延去世的那一晚,容南浦为什么会出现在病房里……而且,是在傅子蓉和容湘离开之后。 她想知道,容南浦进去时,容延……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容暮紧了紧手心,复杂的情绪和着今日所受的恐吓,让她疲惫不堪。 “爸,我只是问您,您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罢了。” 容暮顿了顿,语气刻意放轻松,“我最近没有如总部看过,不知道情况,所以才想问您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比如公司的事,比如……之前我不在那些天,容家又发生了些什么事。” 容南浦是多么精明的人啊。 容暮这么一问,他不用细听都听得出她话语里的试探,他冷着脸,“公司的事有我和你大伯,你忙过这阵子,想回公司上任随时都可以,但这段时间,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 容暮垂着的眼睛闪了闪,有些失望。 看来,他是不准备告诉她事实了。 容南浦最后交代了几句,可能因为在气头上,并未和她说太多。 等到他离开,容暮在外面的走廊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感受到了夏日夜晚的凉气后,她才进了病房。 房间里,病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像死去,又像是睡着了。 容暮走到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喉咙滚动了下,慢慢坐了下来。 她得撑下去。 不管遇到多少事,他现在这样,她必须要依靠自己,然后撑下去。 想到那个视频,容暮的心已经跌到最低谷。 她想,她或许明白应朝寒为什么不肯告诉她他一直在找人做视频的解析了,或许,他已经看过。 第629章 越来越复杂 他也不明白容南浦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容延的病房里,是为了避免她的猜忌,避免她受到伤害,所以才故意隐瞒下来。 她对容南浦的感情不必多说,对容延的感情也是在这两年里逐渐深刻起来,但两个人在十多年前是隔着一段仇恨的。 她知道,容南浦即使为了她回了容家,也并没有解除和容延的隔阂,两人的关系一直不瘟不火,容延偶尔会示好,但容南浦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容南浦跨不过时澜的那道坎,他心里记恨着容延,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恨着当初的容延和他自己。 所以,容南浦如果害容延,是有动机的。 假如……容南浦跟容延的死有关系,她应该怎么办才好? 容暮不敢往下想,比起去设想这种无所谓的事,她更愿意相信容南浦。 他不可能做任何对她不利的事,所以他这么恰好出现在容延病房里,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应朝寒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一群医生来检查过后,确定已经没有大碍,容暮才放下心来。 下午的时候,警局那边来了消息,原话依旧是那人精神方面有问题,无法判定是否为恶意谋杀。 容暮觉得有鬼,应朝寒倒是没说什么,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好几天,谁也没提起关于那个视频的事,也没谈起如今容家和应家的处境。 直到容北汌到来。 作为长辈,容北汌先是简单地询问了一番应朝寒的伤势,容暮没有说太多,容北汌也没有多问。 他此行好像只是为了来看看两人是否安好,其他事倒是什么都没说,最后走的时候提了一句“你们二人刚公开,同时消失这么久属实容易引起外界的猜测”,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无非就是她为了应朝寒而懈怠了容家的事务,容暮不好反驳,也无法反驳。 容北汌走后,应朝寒跟容暮谈了一次话,话里话外大概都是他身体恢复得不错,不用她时时刻刻盯着。 在应朝寒的一再确定下,容暮当天晚上就回了公司总部,在会上露了个面,私底下请了几个记者,将她在容延葬礼后的第一现身拍成照片,散播了出去。 等做完这些事情以后,已经是晚上十点。 容暮驱车回了容家,平时亮堂堂的老宅里依旧灯火通明,但有些人已经不在。 她按捺下心里那升腾起来的淡淡的难过和悲哀,走进大厅的门口。 她累得手脚发软,话都不想说一句,却突然发现大厅里坐着几个人。 向来睡得早的几人都在大厅里,容南浦,容北汌,傅子蓉,还有容湘。 所有人都在,却没有人通知她。 此刻,也没人注意到她,因为客厅里的佣人都被屏退,没有旁人。 她站在大厅口,看到傅子蓉起身,表情愤然,容暮条件反射地闪身到了屏风之后,把自己当了个严实,而后,傅子蓉愤怒的声音传来了。 “容南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630章 容家的战争(一) 傅子蓉的眼睛瞪大,眼角绷出几条明显的皱纹,可见她有多生气。 “什么叫我做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做了什么,需要我自己清楚些什么?!” 傅子蓉对面的容南浦面不改色,坐着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褐色的眼眸此刻深沉无比。 “大哥和孩子在这里,你难道要让我把话都说开了吗?” 她做过什么事,她自己心里有数,不愿承认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当众反驳,反咬他一口吗? “说开啊,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我傅子蓉难道还会怕你容南浦不成?”傅子蓉还保持着最后的礼貌和教养,控制着自己,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在这个容家,也只有你和你那个女儿认为什么都是你们的,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老爷子对你们愧疚客气就算了,难道我也要跟着他一样,对着你们笑脸相迎?!” 容南浦怒骂,“你别在这儿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 傅子蓉气笑了,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此刻有些扭曲,笑容可怖,诡异又渗人。 “我是怎么嫁进容家的,还用我再说一次吗?” 她被迫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这些年过的日子苦不堪言,丈夫不像丈夫,家不像个家,她凭什么不能说?凭什么不能发泄心里的不满? “你们容家害了我多少年,我想拿到一些我应该得到的东西,想为我和我的女儿的未来考虑,我有什么错?!” 容南浦锐利的眼神射了过去,拳头捏紧了,“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没有说过话的容北汌依稀听出些什么,他问,“承认什么。” “……” 容南浦哽了一下,没有说话。 容北汌那不苟言笑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向来脾气还算温和的中年男人身上散发出威严的气势。 “你们瞒了我什么事?!” 容南浦冷着脸,撇开头,倒是傅子蓉谁都不怕,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呵,容北汌,你别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了,这容家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你心里不也想着把整个容家占为己有吗?你敢说你一点私心都没有?你们整天装成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累不累?啊?” “傅子蓉!” 容北汌厉声喝道,“别在这里说这些疯言疯语!南浦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你瞒着我做了什么,回答我!” “我让老爷子签转让股份合同了。” 傅子蓉笑得开怀,眼角有些闪亮的泪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让他把容家的股份转给湘儿了,怎么样?我为我们女儿考虑的以后,够周全了吧?” 容北汌怔了一下,眉头皱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对于他的惊诧和怒火,傅子蓉完全不怕,她看了他一眼,走到桌前,拿过桌上的一把水果刀,一下下地掂量着。 “你不为我们做将来的打算,我总得自己出手啊,这容家在他们父女回来之后就彻底变了天,你不在意,难道也要让我不在意吗?!” 第631章 容家的战争(二) 傅子蓉狞笑着,脸上有得逞的快意和报复的快感。 “我在容家呆了这么多年,该失去的都失去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那……除了权势,我还能图些什么?这容家往后真落在别人手上,哪里还可能有我和我女儿的容身之所啊,我必须为自己做打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容北汌已经听不下去,猛地冲上前,在容湘的一声“不”里,绕过桌子,一把掐住傅子蓉的脖颈。 “大哥!” 容南浦激动地起身,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容北汌掐着女人的脖子,只要一用力,那纤细的脖颈就一定会应声而断。 他狠狠地掐着,不留余力,看着傅子蓉的脸色越来越差,“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争权,是吗?” “……” “你做了什么?” 他问,脸上是少有的狠厉。 “股权转让书……你是怎么拿到的?” “呵呵。” 被掐着说不出话的傅子蓉只是笑,可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点,几乎发不出来,所以更加可怖。 她的双臂自然垂下,没有挣扎,那抓着刀柄的手越来越紧。 “你想想看……我是怎么拿到的。” 她还能怎么拿到手?不就是半夜到老爷子病房里,先是请求,老头子不答应,所以她才下了狠手,逼着他按下手印,然后拉着容湘离开。 后来,老爷子就突发脑梗,抢救无效,然后去世了。 她第二天知道的时候,战战兢兢了好久,可她后来想了想,她站在孑然一身,除了容湘,她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还怕什么? 这些年,她早就过够了! 这样跟死人一样的生活,活着不如死了,她早就活够了! 她就是个悲剧,所以她什么都不会怕! 傅子蓉的话响在客厅里,容暮看着这样一幕,已经炸开了锅。 她承认了?所以,容延的死跟容南浦没有关系是吗? 容暮想到这里,明明是洗去了容南浦的嫌疑,但她心里的疑虑和焦躁一点没退散,反而愈发强烈。 那边,容北汌掐着傅子蓉的手没动,他问,“父亲的死,跟你有关系?” 傅子蓉不笑了。 她瞪着眼睛,里面的血丝很明显,“是!是我逼他签的!也是我逼得他情绪失控,所以才会突发脑梗的!他那种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她的口不择言里,全是她积攒多年的疯狂和恨意。 那强烈到让人感到压迫的恨从她眼底冒了出来,恐怖渗人。 客厅的温度似乎降下来不少。 “他也是你爸!” “他不是!” 傅子蓉涨红了脸,怒着吼了回去。 “我嫁来你们容家,本来就是你们容家为了拉拢傅家而借用的工具罢了!这些年,我过过几天舒坦日子?我整天想的就是怎么当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好妈妈,可我得到的又是什么?” 是长辈日复一日的挑剔和刁难,是丈夫每天每日的视而不见,是女儿无下限的任性和要求…… 她的委曲求全,从来没有人能够理解。 第632章 容家的战争(三) 而现在,她也不需要有人理解了。 “你既然嫁到容家,那些事就是你应该做的!” 傅子蓉的视线逐渐模糊,她的手虚握着那把刀子,往背后藏了藏。 “是我应该做的。” 她承认。 “但我今后不想做了。” 听到这毫无悔改之意的话语,容北汌的手又紧了紧。 傅子蓉的脚尖已经点地,她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眼睛眯着,还是容湘看不下去,冲了过来。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住嘴!” 容北汌一把挥开容湘,好像已经认定了是傅子蓉害死了容延。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了夺权,连长辈都不放过!” 他的脸逐渐扭曲,似真似假,出奇愤怒。 “你该死!” “……” 傅子蓉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胸腔里的空气快消失殆尽,视线迷离,意识不清,已经吸不进任何空气。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闪过一道白光,垂在一旁的手却用了力,马上要抬起…… 就在这时,容南浦突然出声了。 “不是她!” “……” 容北汌掐着傅子蓉的手卡住了,力道也收住,扭过头去,“南浦。” 容南浦咬了咬牙,心里的愤怒和不满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狠狠闭了闭眼睛,话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不是她害死的父亲。” 所有人都顿住了。 包括意识已经模糊的傅子蓉。 容北汌就那么掐着傅子蓉,眼神平静了些许,“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他会问的容南浦紧了紧手心,他努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挣扎,缓缓吐出几个字。 “父亲出事那晚,她和容湘走了之后,我去了病房,见了爸。” 第一次,容南浦叫容延为爸。 可惜那个老人有生之年没有听见,死后……当然也听不到了。 容南浦作为容北汌的弟弟、容延的亲儿子,相比于傅子蓉而言,他的话自然更有说服力。 而且,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 傅子蓉和容湘离开时,容延还没有死,因为容南浦见到的事活着的容延,他离开之后,容延就被人发现突发脑梗休克,最终不治死亡。 他的话,洗脱了傅子蓉的嫌疑。 可他的话,给他自己带去了嫌疑。 以他的话来说,他应该是容延活着时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那么……容延被他害死的几率,该有多大? 几个人都沉默了。 容南浦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他确实没办法看着容北汌就这么把傅子蓉掐死。 那天晚上,他见到了容延。 那天晚上的容延除了虚弱了些,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容南浦从来没想过,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容延,但事实就是如此。 为了给别人洗脱嫌疑,不惜把嫌疑转移到自己身上,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假的。 容北汌沉了沉心神,掐着傅子蓉的手松开,女人的身体骤然落地,因为脱力的原因,她的身子软得站不住,一下子跌倒在地。 容湘上前蹲下,低下的脸上有着的是到了极点的隐忍。 第633章 容家的战争(四) 傅子蓉疯狂地咳嗽着,完了就是贪婪地呼吸,顺过胸口的那团气,那把水果刀跌在了不远处。 容北汌看也没看地上的两母女一眼,转过身来,看着神情复杂的容南浦,“南浦,父亲离世的那天晚上,你去医院做什么?” 容南浦知道他已经无法隐瞒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再睁眼时,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爸让我去的。” 容北汌皱眉,似信非信,“那么晚了,爸还病着,他让你去做什么?” 但凡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医院的人,都值得怀疑。 “……” 偏偏,问到这么重要的点时,容南浦却不说话了。 容北汌再次追问,“南浦,不是我怀疑你,你说是爸让你去的,那你必须说清楚,爸让你去做什么。” 容延去世的那个晚上,傅子蓉带着容湘去了,目的是为了取得容家的股权转让书,如果她们要害容延,动机充足。 可容南浦却说不是傅子蓉。 他出言替她洗清嫌疑,那么,他去做什么?是容延叫他去的,证据呢? 如果说傅子蓉有害人的动机,他容南浦前半生受容家压迫,后半生处在失去爱人的痛苦里,这一切都是由容延直接或间接造成,他何尝又没有动机呢? 容南浦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就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容北汌上前了一步,表情跟刚才已经不同。 他话语里有质疑,“因为对父亲有怨恨,所以……南浦,是不是你。” 容南浦全身都绷紧了,心口窒闷,只否认,“不是。” “不是的话,你就把那天晚上出现在医院的具体原因说出来!” 不说出来,谁会相信他的话? “你说出来,大哥就相信你。” 容北汌循循善诱,希望容南浦能说出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容南浦看着他,眼里风起云涌。 “对不起,大哥。” 容南浦顶着容北汌越来越压抑的视线,毫不退缩。 “我现在不能说。” “有什么原因是你不能说的?”容南浦语气重了许多,那张温和的脸上不复兄长的宽容和慈爱。 “难道真想表面那样,你真是为了报复父亲,想夺了容家的权,再害了爸?!” 容北汌怒得脸色铁青,等着容南浦的回答。 “……” 站在他跟前的弟弟闭上眼睛,还是拒绝回答。 这在旁人眼里就是默认。 容北汌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衫,把他攥住,恶狠狠地,“有什么原因是你不能说的?你不说出来,你就是最后一个见到爸的人!我可以认为是你害死了父亲,是不是你……” “……” “这些年,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心里的结?还记恨着容家和父亲?” “……” 容南浦被扯得难受,脸色逐渐难看,他的唇蠕动了下,没有否认。 “容南浦!他是你父亲!是生你养你的父亲!” 容北汌似乎已经气到了极致,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攀升。 “父亲他是对你严格,也做过很多让你不高兴甚至气愤的事情,但他是你的父亲啊!” 第634章 容暮出现 你怎么能……因为怨恨就对他下手!他已经病重,你是知道的!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要害死你自己的父亲!” 说着,那一拳终究是忍不下,冲着容南浦的脸飞了过去。 剧痛袭上脸颊,容南浦因为惯性,栽了下去,在没缓过神时又被容北汌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拳又飞了过来。 看到这里,傅子蓉被吓住了,她跪在一边的地上,看着挨打的容南浦,眼睛闪动了好多下,视线就被容湘的肩膀给挡住了。 她一抬眼,就对上容湘冷到极点的眼睛。 “……” 藏在屏风后的容暮看不下去了,她立刻冲了出去,眼睛通红地向那两人喊道,“住手!” 她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另外三人诧异了。 傅子蓉和容湘转过眼去,看着一脸阴沉的容暮,均是惊讶。 容暮遭遇车祸的事,外界虽然不知道,但容家内部的人却是知道的。 她们都以为她伤重,所以才在医院呆了这么久没有出现,谁曾想她安然无恙地回了容家,还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哪里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容暮回总部的时候就找人散播了她露面的消息,有心人自会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不知道的……只是那对她毫不关心的人罢了。 容暮冲到容北汌面前,忍住自己想动手的冲动,“大伯,您先放开我爸爸,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足够冷静,至少表现得很冷静。 当着容暮的面,容北汌无法像刚才那样,松开了揪着容南浦衣领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暮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容暮跪在地上,扶着容南浦,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察看了他脸上的伤后,火气到了喉咙口。 她不相信会是容南浦对容延动的手。 她爸爸不是那种人。 容暮转身,看向容北汌的眼里少了尊敬,语气冰冷。 “大伯,您是觉得,害爷爷的人是爸爸,是吗?” 容北汌沉了沉脸色,“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你父亲说不出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你爷爷刚好在那天晚上出事!我作为他的儿子,如果这事真的跟……南浦有关系,我也不可能会包庇!” “大伯这话的意思,就是认定了爷爷的死跟我父亲有关系了?” 容暮的心很凉,那股凉意从脚底升起,手心却是灼热的,窜上了脑门。 “大伯,您就因为我父亲不肯说出出现在医院的理由,就断定是我父亲动的手,是不是太草率了?” 容暮冷笑了一声,看着已经站在一边的傅子蓉和容湘,眼里没有丝毫温度。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父亲为什么会说他去过医院!” “……” 容暮缓步走到傅子蓉和容湘面前,“大伯情绪激动,一时忘了,二位不会也忘了吧。” 傅子蓉被她这样一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头冲上来,她不知该如何说。 在场的人都知道,是因为傅子蓉被容北汌误会,差点命丧他手,容南浦为了救她才不得不说出他出现在医院的话来。 第635章 条理 换句话说,不是为了救她……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得站出来,明知道会把嫌疑转移到自己身上,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说了那样的话。 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救她傅子蓉的命吗? “忘了是吗?” 容暮笑着,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那我来提醒之下各位好了。” “……” 容暮转身,面向众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大伯一家关系向来不算和睦,眼下因为大伯母出现在医院,逼迫爷爷签股权转让书,让大家以为大伯母为了给自己和女儿留够后路,逼死了爷爷……然后,大伯对大伯母动了手。” “……” “我父亲阻止不了,看到局势已经没有办法扭转了,才不得不说出他知道的真相。” “……” “请各位试想一下,刚才,如果我父亲不说出那些话,现在容家该是要准备下一场葬礼了吧。” 这些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理智回笼了。 容暮没有给他们冷静的时间,用着那冷如薄冰的语气,对着不再说话的容北汌说道,“大伯,您不要忘记,我父亲刚才从你手下救下来的人是谁。” 是他容北汌的妻子,是容湘的母亲,是傅家的女儿。 “如果真的是我父亲动的手,他这样就承认了,是不是太没脑子了?”容暮继续道,“凶手……难道会自己跳出来,迫不及待地告诉所有人我是凶手?” “……” “你们都是长辈,都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见识比我广泛,遇到的人比我多太多,我都懂得的道理,诸位不会还不明白吧?” 贼喊捉贼,这年头哪里还有这种便宜事啊。 何况容南浦行事向来妥善稳重,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我知道他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容北汌出了声,身上的衣服凌乱,是因为刚才的剧烈活动所造成的,看着有些狼狈。 “我只是想让他说出来,那天晚上,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为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容暮反唇相讥,面色阴冷。 “爷爷的身体究竟如何,大家都清楚,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病拖了两年多,终究是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严重……爷爷这两年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我想你们比我更有话语权,老人想在离开之前,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向儿子道歉,却又碍于面子,所以只能在晚上让他专程走一趟……” “……” “你们为什么不能这么想呢?为什么……都觉得是我爸害死了爷爷?我爸为了什么?泄愤?还是为了得到容家?” “……” “如果是为了得到容家,他大可不必这样做。” 容暮在众人的沉默中一语惊人。 “早在我刚回容家不久,爷爷就提过先把容家交给父亲,然后过几年再交给我接手,但是……爸爸拒绝了。” 这话犹如深水炸弹,在几个人的脑海里炸开。 傅子蓉和容湘都望着容暮,一脸震惊。 傅子蓉不服,“老爷子竟然想把容家再交给他?!” 第636章 失控的边缘(一) 凭什么? 容南浦不在,容延就一直自己掌着权,这一掌就又是二十年! 他们大房就这么不让他待见?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点让他想交权的意思! 这容南浦一回来,就立马想把权交出去,被他拒绝了就交给他女儿?凭什么? 明明这一切都该是他们大房的!明明容家继承人的位置是湘儿的! 刚才容南浦救了她的事已经被甩到了脑后,她瞪着眼睛,脖子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凭什么?” 傅子蓉被容湘扶着,姿态挺奇怪。 “我们大房为容家默默做了多少事!老爷子凭什么把权都交给你们!什么好处都给你们,那我们呢?” “住口!” 容北汌冷声喝止她,但傅子蓉今天确实很不对劲,一副豁出去不要命的样子。 “我偏不!” 傅子蓉甩开容湘的手,走到容暮面前,几乎没什么犹豫,一巴掌甩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她会动手,包括容暮。 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脸上,疼得容暮脑子发晕。 容南浦看到这一幕,立刻站起,冲过来推开傅子蓉,“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吼完之后,赶紧察看容暮的脸,“暮暮,怎么样,疼吗?” 容暮缓缓侧过头,右边脸已经麻木,泛着热烫的温度。 傅子蓉瞪着这对父女,热血在体内奔腾,因为被掐,喉咙没有恢复到最初,声音嘶哑,甚至难听。 “你们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接受老爷子给你们的一切?容北汌是兄,你是弟,硫酸盐继承容家,那也是容北汌,是我们大房的,凭什么你们回来就得让给你们!” “傅子蓉!” 没等容南浦和容暮开口,容北汌冲过来,一把扯过她,警告加上威胁。 “你在发什么疯?非要把自己逼到无处可退了是不是?容家的权在谁手里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像个疯子一样胡说八道!” “我就是疯子!” 傅子蓉大声斥责,狠狠甩开容北汌,指着他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扣扣生身说着不夺权,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嫉妒?我看你早就嫉妒疯了!嫉妒老爷子从来都看不上你,嫉妒他眼里心里都偏爱你弟弟!” “啪——” 狠狠的一巴掌,甩上了傅子蓉的脸。 这次,她没有跌倒。 盘得很好的头发散落下来,凌乱不堪,配上傅子蓉那笑容显得尤其怪异。 “是我戳到你痛处了吧,容北汌……你就算不承认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要说我恨老爷子,我恨容家,那么你呢?你能好到哪里去!” “疯子!” 容北汌的眼红了,眼角抽动,怒到了极致。 “傅子蓉,你就是个疯子!” “是,我不是疯子的话,我怎么会嫁给你?” 傅子蓉扶着桌沿,抠着桌面,指甲绷断后,有血从指尖滑落,滴在了暗红色的地板上。 “我和你这些年来一点爱都没有,从来都是利用!我当初是因为谁嫁进来的……是谁骗我嫁过来的……” 第637章 失控的边缘(二) 她话锋一转,颤抖的指尖指向把容暮揽在身后的容南浦,眼神愤恨而疯狂。 “都是你!都是你,容南浦!是你骗我,是你们容家用你来骗我!” 所以她才上了当。 不知道内情的容暮凛神,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说她和容南浦有什么更深的牵扯?她嫁进容家,跟容南浦有什么关系? “你问问你的好父亲,他当初做了什么,才让我嫁进容家的!” 傅子蓉咬牙切齿,面容扭曲,一点贵妇样子都没了。 “傅子蓉,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别再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容南浦打断了她的话,他一点也不想让她在孩子面前提当年的事,尤其是在容暮面前。 “怎么?” 傅子蓉笑得僵硬,“你怕你女儿知道你以前犯下的错事?还是害怕你女儿知道,是你的懦弱害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傅子蓉理智全无,手在空中甩着,毫无章法。 “容暮,你不知道吧?我就是当初和你爸要联姻的那个人!就是我,让你爷爷对你那毫无还手之力的妈下了手!就是我,让你们和他分开了十多年!” “……” “你没想到吧,我一个联姻对象,能搅得你父母两个人鸡犬不宁,你也很好奇是不是?我怎么没嫁给容南浦,却嫁给了他大哥容北汌呢?” 她的笑突然止住,整个人疯魔了一般,眼睛瞪着震惊的容暮和隐忍着怒火未发的容南浦,“这都拜你父亲所赐!” 她在婚礼前的最后一天才知道,她所嫁的人并不是她想的那个男人。 当她追问到她父亲时,她才知道,原来傅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原本要嫁的人不知去向,最后和容延闹得无法收场,断绝了父子关系,而她还在傻傻地期待着她嫁给他的那一刻。 他的抛弃,让她在傅家丢尽了脸面。 他的抛弃,让她只能被他那个无用的大哥接手,她的一辈子都毁在了这个叫容南浦的人手上,偏偏……她曾对这个男人一见倾心。 她身在容家所受的这些年的折磨,不仅来自长辈的苛责和刁难,丈夫的冷漠和不闻不问,还有来自他最初的舍弃。 这些债,她都要一口气讨回来! “……” 仅仅几句话,容暮立马就把所有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容南浦当初拒绝联姻,是因为他已经走有了时澜,即使那时候时澜不知去向,他的心里依旧装着的是她。 得知时澜被容延的人带走,他第一次反抗了自己的父亲,没有寻到时澜的去向,他便跟容家断绝了关系,那联姻,自然是进行不下去的。 那时的容家强大如斯,怎么会怕拒绝一个傅家的联姻?只怕是容延当初思想古板,丢不起这个人,才拿容北汌顶了上去,娶了傅子蓉。 可傅子蓉现在的表现,和曾经隐约透露出的对容南浦的不满和怨怼……似乎包含了其他的感情。 大厅陷入诡异的安静。 容南浦最后的耐性和脾气被磨没了,他看向傅子蓉的眼神反感又厌恶,一下子扎在傅子蓉的心上。 第638章 失控的边缘(三) “你疯了!” 容南浦狠声,顶着那张微微肿起的脸,将自己对她的厌恶表现到了极致。 “你真的是疯了!我早就说过,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不要再提,我心里想的永远都是时澜!我没给过你任何希望,你会嫁进来是因为你当初的懦弱和优柔寡断,跟我有何关系?” “……” “傅子蓉,我自认当初是我对不起你,联姻的事是父亲一手操办,我一开始不该接受,应该早些跟父亲坦白我和时澜的关系……是我懦弱,但这些年我受的惩罚已经够了!你不是我的责任!从来都不是!” “……” 容南浦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到容家这两年,我拿你当真正的大嫂看待,从未苛责半分,你和大哥在一起这么多年,人情冷暖自知,但过去的事已经全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他正视着那边已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的女人,只道,“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那件事,也是最后一次,往后,不管何时,你我都不要再提起!” 再艰难的日子都还要走下去,如今容家一盘散沙,容延的死是拔掉了容家的主心骨,剩下的两家人窝里斗,爱恨情仇都搬出来,非要比较个对错,可这些事……哪里有绝对的对与错啊。 “……” 他的绝情,从他连着的几个“不要再提起”,一次次戳中了傅子蓉的痛点。 她以为过去这么多年,她对他只剩下恨,那恨盘踞在她心底,直到他带着容暮回到容家,她才知道那些恨并未消失过。 她不懂爱是什么,因为这辈子,她就只希望嫁给他一人,而美梦破碎时,她的心和爱都跟着去了,留下的是对他无尽的恨意和怨念,在每个日日夜夜无声地发酵。 容南浦不再看那摇摇欲坠的妇人,转身拉过呆滞的容暮,要往大厅外走。 容暮看着前面拉着她手的容南浦,亦步亦趋地跟着,又看向他抓着她的手,原本的疑惑就那么按捺了下去。 当他们要走出大厅时,傅子蓉突然出了声。 “那个女人死得真好。” “……” 这一句话,如鬼魅,如诅咒。 她势必要刺痛那人的心,就像他每一次做到的那样。 然而,停下的却是容暮。 她的脚步顿住,眼里积起狂风暴雨,风雨欲来。 容南浦也停了下来,转头看她。 容暮没管,背着身子,“你说什么?” 傅子蓉毫不避讳,再次重复,“我说,那个女人死得好。” “……” 容暮猛地转身,朝着她走了过来,动作之快,容南浦根本没时间拉住她,只能看着她向傅子蓉冲了过去。 容暮直直地走着,蹲下,捡起地上那把之前被甩开的匕首,捏紧了。 “容暮!” “妈妈!” 随着容北汌和容湘一声惊叫,容暮一把把傅子蓉推倒在了桌子上,疼得她蒙头紧皱,接着,那把匕首就逼近了她的脖颈。 往上,是容暮冰到麻木的眼睛。 “暮暮!” 容南浦反应过来后,立刻冲了过来,却不敢靠近分毫。 第639章 差一点 二十多岁的女子此刻身上散发着让人浑身发颤的气势,渗人,骇然。 “暮暮,你做什么?把刀放下!” 容暮没听,一只手按在傅子蓉肩上,力道大得让她脸色惨白,她听见她问,“你知道些什么。” “……” 傅子蓉也没害怕,直直地回视她,不紧不慢,像刻意逗弄她一般。 “你猜……我知道些什么……” 容暮的按着她的手更紧了。 刀子挨上她脖子上的皮肤,她不怕,反而笑了。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用这把刀子,像当初你母亲的死法一样……” “……” 容暮脑子里的一根弦动了。 浑身的血液飞快地流动,像妖魔在她身体里四下窜动,折磨着她的神经,逼着她手下的动作更狠。 傅子蓉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她让人杀了她妈妈?还想杀了她?她追了多年的真相是否就在眼前? 最后的理智还在,所以容暮那刀子始终没有划下去,她的手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里有越过一片炼狱后的疯狂。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一字一句,傅子蓉却得到了报复般的快感。 “我知道……你母亲死于非命啊。” “……” 女人的声音轻得很,却折磨着容暮的神经。 “容暮,你不是一直在追查害死你母亲的凶手吗。” 她的上半身仰躺在桌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只要容暮的手一动,就能立马要了她的命。 “你母亲这个人啊,平淡无奇,我不明白……比起我,她到底哪里好?能让你爸这么死心塌地地对她?!” “……” “她就是个下层社会的垃圾罢了,她根本配不上你父亲!更不配跟我抢!她就是个贱人!婊子!我怎么可能让她好好活着!” 傅子蓉的五官扭曲到了极致,说出的话已经不知是真是假,但那些话刺激着容暮,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怨和仇恨。 “你给我住口!” 身边的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但容南浦却隐约听出了些什么,他联想到了容暮以前最喜欢找的私家侦探,联想到周希和容迟,联想到他当初去那个小镇时带回了容暮,却没在那片烧毁的废墟里找到他此生的爱人。 他的爱人,背负了和他在一起时的痛苦,承受了一人带着孩子过了十年的艰辛,最后的死……竟然是人为导致?这个人……还是他那时的联姻对象?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害死了她,是吗? 无数的疑问伴随着半肯定后的自责和愧疚,在那一刻,插电要了容南浦的命。 而那可能害死她的凶手,此刻嘴里还在说着诋毁她、谩骂她的话,这叫人如何不心碎、如何不心痛啊? “所以,是你让人杀了时澜,放了火?还想杀了暮暮?!” 容南浦问出所有人最想问出的话,那女人躺在桌上,姿态怪异,嘴边挂着怪笑。 “如果……我说是呢。” “呲——” 轻微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是刀刃刺进皮肉的声音。 第640章 ……是你? 此时,按着傅子蓉的女人眼角通红,牙关绷到极点,弧度冷硬,那手下的刀已经割破了傅子蓉脖颈上的一层皮肉,血腥味溢出,令人作呕,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安静。 “……是你?” 容暮的声音微微颤抖,又带着些许质疑,更多的是掩藏了多时的恨和怒,燃烧着她最后的理智。 傅子蓉还是笑,闻着那轻微的血腥味,好受些脖子上的疼痛,她眼里奇怪地舒适更浓,那怪异的笑容也更大了。 “不信?” 她反问,声调拔高。 “要我提醒你吗?” “……” “老爷子告诉你们父女,是他让人拆散了你们一家子,是他让人带走了那个女人吧……确实,只不过,在你爸坚决要和他断绝关系之后,他就没在管你们的死活了。” “……” 她笑,眼里闪着水光,“那么多年,是我故意让人刁难你们母女,是我让你爸的人找不到你们,是我让你们母女的生活过得那么艰难,也是我……受不了她还活在这个世上,恨不得让她赶紧死……” 这些话,挑断了容暮脑海里唯一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找了那么多的人就在眼前,她也承认是她,否则她不可能会知道那些事……但容暮的心却空得发慌。 是因为仇人就在眼前了吗? 是因为她此刻就拿捏着这个女人的生死,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 或许是。 她不知道。 但她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只是……让她去跟她母亲赎罪。 让她也尝尝她母亲当时所承受的痛苦。 容暮的手脱力,浑身抖得厉害,连刀都快拿不住了。 她用全身仅有的力气,握紧了那把匕首,高高抬起,傅子蓉的笑更深了。 “暮暮,不要!” “住手,容暮!” 有人的声音响着,似乎是要阻止她。 容暮听不见,眼里只有傅子蓉阴狠狂躁、充满挑衅的笑容。 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她的母亲那么好,却被人杀死,长眠于地下,差点连个全尸都没有,而这个“凶手”却苟活了这么久,还活得这么好。 至少,比她母亲好太多了。 “傅子蓉,你后悔吗。” “……” “后悔当初没让人看着我死,后悔当初放过了我吗?” 女人盯着她,一动不动,闪着水光的眼睛里朦胧不清,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忡。 就那一瞬间,容暮的心从地狱爬了起来。 她的眼神从麻木到了冷漠,高高扬起的刀子猛地刺下—— “不要!” 容湘的嘶声呐喊就在耳边,扰得容暮头脑发昏,痛得视线不清。 “……”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傅子蓉解脱的笑容僵来唇边。 她下意识闭上的双眼缓缓睁开,那把亮堂堂的匕首钉在她耳侧的桌上,一小截刀尖没入,切开那暗红色木质的桌面,像血一样。 “你……” 容暮缓缓直起身子,后背绷得发痛,按着傅子蓉的手松开,那没有好的手腕此刻痛得像脱臼一般。 第641章 彻底失控(一) 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冷淡得让人看不清情绪,她的眼蒙上一层雾,让人根本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的手僵硬着,缓缓离开了刀柄,一言不发,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傅子蓉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 她不相信容暮会就这样放过她,明明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一步了…… 傅子蓉从桌上直起身子,大声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替你母亲报仇吗?” 容暮行走的步伐停下,背对着她,“你觉得……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杀了你?还是你以为,我这么笨,一定会上你的当,或者……听你的话?” “……” “傅子蓉,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她不管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没有证据之前,她拼尽全力沉住气,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被其他人牵着鼻子走。 她回来之前,应朝寒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应该相信她自己的判断,而不是被旁人左右。 容暮抑制着心里想要把傅子蓉碎尸万段的想法,还有疯长的毁灭欲,拖着沉重的步伐,越过容南浦。 “……” 对于她异样的冷静和理智,傅子蓉眼里涌起嫉妒和愤恨。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有逼得他的女儿失控是吗?他和那个贱女人的女儿,竟然要抢走属于她女儿地东西…… 时澜抢走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就罢了,她的女儿也要抢走本来属于她女儿的一切是吗? 那个女人,天生就跟她不对盘。 她活着,抢走了属于她的爱情,死了,还要霸占着那个男人的心,还要让她女儿回容家,被容延接受,被外界接受,她的湘儿和她……该如何立足? “……” 傅子蓉麻木到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从远去的容暮的背影,再看到容南浦,再看到一言不发的容北汌,最后落在容湘身上。 容湘的眼神,那样冷,带着讥诮和嘲讽,似乎在说:你不是想死吗,既然如此,拉不了容暮下地狱,为什么不能换一个呢?能少一个威胁,总是好的。 “威胁……” 傅子蓉的声音彻底哑了,她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说不出声,那死水一般的眼晃荡着,余光瞥着容暮逐渐走远的背影,瞳孔里印出另外一个身影。 她的心坠入地狱,人入了魔,眼里映出他曾经一眼就刻在心上的人。 颤抖的手虚握了一下,五指麻木,可那手却缓缓抬起,带着不容置疑地决绝,在所有人没有防备之际,抓住容暮用力钉在桌上的刀子。 刀子被拔出的瞬间,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但傅子蓉没有听见。 她上前两步,扯过那个看着容暮远去的男人,手上的刀刺进他的胸膛…… 傅子蓉听到刀尖入肉的声音。 而后,她的全世界都安静了。 “爸!” 不知何时回头的容暮刚好看见这一幕,那刀子没入容南浦的胸膛,她只看见他侧着的身体抖了下,侧脸上全是惊诧。 第642章 彻底失控(二) 疼痛传来的瞬间,容南浦看着眼前面容扭曲的女人,眼前一闪而过某些画面。 在一场不知名的宴会上,他因为酒醉,去主人家的后园散步醒神,恰好遇见一个女人,温婉可人,姿态端庄,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然后,那张年轻貌美的脸就和眼前这个狰狞可怕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剧痛混合着记忆,搅得他无法站立。 容南浦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胸口的痛已经痛到全身脱力,窜入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同一时间,容暮扑了过来,却没有接住他倒下的身体。 “爸爸…爸……” 容暮已经满脸眼泪,浑身颤栗着,想扶起容南浦的身体,却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爸爸……您会没事的……别担心,我马上让人来救您……” 容南浦张了张那迅速白下去的唇,很是费力。 容暮扶着他,让他整个靠在她身上,冲着被吓傻的容湘大喊,“叫救护车啊!快叫救护车!!!” 容湘被吼到回神,整个人被吓到麻痹,手足无措地念,“啊…我马上去叫……我打电话……” 她边念着,边往外跑,因为脚软还摔了一跤,她不顾双膝的疼痛,眼泪狂飙的同时,咬紧牙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地往外跑。 容暮的另一只手靠近那把插在容南浦胸膛的刀子,看着刀下渗透出来的血色,染红了他灰色的西装外套,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爸爸……不要……你不要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容南浦的力气似乎被这一刀全部夺走,他连呼吸都是痛的,当容北汌围过来时,他头顶的光被遮住,他的眼前再也没有一点颜色。 “暮暮……” 他的声音很小,容暮哭着应,“我在…爸爸,你别说话,我让容湘叫救护车了,外面马上会有人来的,您别怕……别怕……” 容北汌看着眼神逐渐放空的容南浦,平静无波的眼掀起惊涛骇浪,“南浦,你撑住!” “……” 容南浦想说什么话,可他最先笑了出来。 他竟然有种想就这样死去的冲动。 这样的话,他就能下去找他的阿澜了吧?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等他。 但不管她等不等,他始终要追随她而去的。 只是,苦了她和他的女儿…… “爸,不要闭眼!” 容暮尖锐的哭腔在耳边,他眨了下眼睛,睁开已经非常费力。 “你不要睡好吗?我会乖,会听话……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去,我也不会再为了其他人顶撞您、惹您生气……不会了,我保证!您别睡好吗?” “……” 血色流失,他的生命也跟着在透支。 容南浦的视线模糊不清起来,他看不清容暮的脸,只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他脸上,让他一如既往地心疼。 “我的女儿啊……” 他喊了这样一句,容暮的眼泪更凶,她用力点头,生怕他看不见。 容南浦笑了,一只手抓住她的手,用尽全力,“你听我说……那天晚上,你爷爷让我去见他,是因为……因为……” 第643章 容延的先见之明(一) “别说了!” 容北汌打断了他的话,急迫,隐忍。 “南浦,现在不是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别再说了,保存体力……活着!不要放下容家不管!” 容南浦想摇摇头,发现他自己根本做不到。 眩晕感和胸口传来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胸膛起伏又不敢太大,因为他几乎能感觉到那尖锐的刀尖扎在那处柔软之上的刺骨之痛。 好想他每呼吸一次,那痛楚就深一分。 他想呼吸,却又疼得不敢吸气。 “暮暮,听我说……你爷爷让我去医院,是为了交一些东西给我……” 精明如容延,早就料到容家会有争权的那一天。 他身体还硬朗时,容家上下都没人敢说什么,即使有任何非分的想法都藏的好好的,但他这些年的每况愈下,就算他想藏住,有些东西也是藏不住的。 他接回容南浦和容暮,一方面是为了弥补修正过去犯下的错,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的大儿子志不在商,各方面都比不上二儿子,这也是他当年为什么这样看中容南浦,因为他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 可最后,他没等到他成为继承人,等到的是他为了一个普通女人,宁愿断绝他和容家的关系。 容南浦那时的一意孤行激怒了他。 与其说是激怒,倒不如说是失望透了顶。 一个拥有太多情绪的人是不能面对商场上的血腥和风雨的,即使他强迫容南浦回来继承家业,也只会是容家的不幸罢了。 所以,他当初是出于私心,也出于一些其他的原因,放开了这个让他极为满意的二儿子,转而自己继续领导容家。 只是过了二十多年,他的身体因为前几十年的消耗,早就是疾病缠身、痛苦不堪。 死,容延从来没怕过。 只是他放不下两件事。 一是他辉煌多时的容家家业,二便是容南浦和他的女儿。 容延自认为自己这一辈子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自己,要说对不起的,大概只有他这个二儿子了。 所以啊,他才会出于愧疚和弥补的心情,把容暮接回了容家,也以容暮的名义来强迫容南浦回归容家。 他也知道容暮在商业管理当年有天赋,他暗自观察了好些年,在他心里,比起容湘,容暮绝对是更适合接管容家的那个人。 他既是站在容家的角度上来考虑,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他想让容南浦带着容暮回容家。 他想让容家一直这样繁荣昌盛下去。 他想……得到容南浦和容暮的谅解,然后心思坦荡地到地下,去见那个叫时澜的女人。 只是他身在容家,他就算是领导者也不能用一己之私来代表所有人的意见,所以才有了两年的出国进修。 容延本来对容北汌一家是有愧的。 原本他偏爱容南浦和容暮,他心里是过意不去,但当他发现傅子蓉母女为了容湘在学校的成绩,为了做给公司董事看,她们用计偷了容暮辛辛苦苦做了好几个月的成果时,他对大房的愧疚就淡了许多。 第644章 容延的先见之明(二) 直到那天晚上,傅子蓉和容湘前来,逼迫他欠下股权转让书,他心里仅剩的愧意就一点都没有了。 在容湘和傅子蓉支开人进了病房时,容延就让离开的保镖给容南浦去了消息。 是的。 他是故意让傅子蓉母女进来的。 让她们以为他毫无还手之力,让她们露出最真实、最肮脏的面目,让他看清楚这两母女最丑陋的一面。 他的愧疚,终究是给错了人。 于是,他装成病弱的样子,装作“被强迫”,在那份合同上按在指纹,甚至愤恨无比地看着得逞后的傅子蓉,大骂她没有良心、天地不容。 等到两人离开,他胸口痛得很,费力地攀着病床床沿,怎么爬都爬不上去。 是容南浦进来扶他上床的。 那晚上,是他们父子二人多年来第一次坦诚相待。 容延说了很多话,说到最后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容南浦分明感觉到不对,要叫医生,被他厉声拒绝。 而后,絮絮叨叨的话说完后,他就赶容南浦走,话不是太好听,两人谈不上冰释前嫌,容南浦的态度不冷不热,他让他走,他自然是会走的。 只是在他准备出病房时,容延最后说道,“容家之后要是有什么事,我又正好病着不在,你就跟阿三说说,让他给你些东西……那些东西,能让容家安稳下来。” 阿三,是容家暗线的领头人之一,是容延的亲信。 那时的容南浦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嗯”了一声,转身要走。 “南浦,那些东西,不到最紧要的关头,一定不要拿出来,明白吗。” 那一瞬间,容南浦感觉到了什么。 可那种感觉就出现了一瞬,他抓都抓不住,他觉得很奇怪,很别扭。 于是,容南浦道,“容家出了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管暮暮……你有什么东西要拿出来,那也是你这个当家人的事。” “……” 容延被噎了一下,没说话。 “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要假手于人。” 容南浦背对着病床上的老人,后背挺得笔直。 “从小,你就这么教我,现在也不要让我去帮你做事……爸。” “……” 听到最后一个字,容延呆住了。 他干得快起皮的嘴唇动了两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容南浦就拉开门离开了。 走出病房之后,容南浦在门口顿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那个间隙,他去叫了医生,询问了容延如今的身体状况,听得他眉头紧皱,心思沉重。 他怀着复杂无比的心情,开车回容家,一直到凌晨都没睡着。 之后,他便再也睡不着了。 因为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老爷子死了。 在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在他因为他的身体状况而睡不着时,容延正承受着这世上最深的苦痛,然后死去。 容南浦从没想过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容延。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和他说着关于过去的事,他那从未向人低过头的父亲跟他道了歉,话语虽笨拙,他却听得出他想表达的歉意和愧疚。 第645章 仇恨(一) 可就是这个刚让他踌躇着是否要放下过去那些心结的人……突然就走了。 他想对他好一点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容南浦忘了,他是在容延离世后的第几天找到了阿三。 那个面容冷冰冰的男人恭敬地递给他一个u盘,还有一个牛皮袋子。 他带回了家,看了那些东西之后,就把它们锁在书房的保险柜里了。 他不想说的。 因为容延走的时候对他说,那些东西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拿出来。 他那时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 最后关头…… 如果他的生命垂危都不算最后关头,容南浦也不知道容延口中的最后关头是什么了。 从那些不算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容南浦颤着手,抓紧了容暮的手。 “我书房的保险柜里,放着你爷爷给你的东西……是他的遗嘱,还有……证明他自己意愿的一段视频。” “……” 容暮下意识地摇头,手紧紧回握住他的,“爸爸,别说了……别再说了……” 她根本不关心那些东西是什么。 她只希望他能没事。 胸口绽放着一朵血花的男人望着虚空,昏黄的灯光在他眼里忽明忽暗。 他恍惚间看见一个女子的面容。 笑容轻浅,温柔又娇俏。 或许,他真的要死了。 他撑着一口气,没有咽下,“暮暮……早点把消息公布出来……知道吗。” 这样的话,不管他在还是不在,外界和容家的其他人都必须得承认她了,他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不要……” 容暮一直摇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表情脆弱悲伤得像个十岁的孩子。 灭顶的疼痛从心口传来,容暮努力睁大了眼睛,似乎这样就能留住容南浦。 然而,在门口传来响动的同时,容暮看过去,怀里的人悄悄闭上了眼睛。 “不!” 跪在地上的女人神情放空,无助绝望到了极致,甚至感觉不到怀中人的离去,还有容北汌对她的叫喊声。 她就那么怔忡着,呆滞地半跪在地上,一边手上染着点点鲜血,另一边还保持着扶着人的姿势。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谁的血? 她爸爸的吗?爸爸呢?妈妈呢? 她的……家呢? 从脚底生起的无力感让容暮浑身发麻,她空洞哀痛的眼无意识地转动着,最后,落在跟她同样跪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和她一样,手上有血,狼狈不堪,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 容暮又看了周围一圈,四下无人,都跟着容南浦去了。 容家大厅里空空荡荡,偌大的地界摆放着上了年头的家具,装修精致却够严肃冷漠,像极了某个老人。 容暮缓缓从地上站起,机械地走到傅子蓉面前,那女人好像丢了魂,脸色苍白,没有遮挡的颈上还有掐恨了后的淤痕。 如果不是她的胸口还有起伏的弧度,几乎没有人会觉得她还活着。 容暮走到她面前,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似乎没有寻到她想要的东西,刚要掠过,又看了回来,停在那个透明的水晶烟灰缸上。 第646章 仇恨(二) 它棱角分明,周身线条冷硬,与死亡很相配。 容暮顿了一下,跟机器卡了壳一般,半天才回过神,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 她看着她的头顶,还有从上方看过去她那高挺的鼻梁,卷翘的睫毛,一看年轻时也是个十足的美人。 可这个美人却是蛇蝎心肠,救了她反被害,不如让她去死更好。 “……” 容暮的眼灰暗着,那只麻木的手抬起来,一巴掌甩上傅子蓉的脸。 狠厉,准确,不留余地。 “啪——” 那疼痛和力道让人不敢忽视,傅子蓉被打得侧过了脸,还没往上看过来,一股大力就袭上她的肩膀,她毫无防备,被掀翻在地。 容暮猛地骑上了她的腰,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双手掐上了对方的脖子。 “……” 又一次被掐住同一个地方,傅子蓉自发地挣扎起来。 “为什么……” 容暮掐着她,脸色发青,眼里全是掩盖不了的杀意和愤怒。 “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的父母都那样好,那样爱她,可他们的下场为什么都这么惨? 这个世界,不允许人与人为善是吗? 为别人洗清冤屈,却得到那人的恩将仇报。 所以,她不要做个好人了。 杀了她吧。 这个想法盘踞在容暮的脑海中,许久不散,那怨念越来越深,手下的力气也越来越大。 傅子蓉的脸色涨红,逐渐发紫,她瞪着上方的容暮,嘴里说着狠话,“他该死……他和你母亲都该……呃……” 她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容暮骑在她身上,感受到她的挣扎和反抗,越来越大,越来越凶。 容暮没有松手,手腕上的青筋暴起,被身下挣扎的人挠了好几下。 有血珠流了下来,和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混合在了一起,更加刺激容暮如今的心情。 “你该死。” 容暮如同魔怔了,看着傅子蓉在她手下挣扎,脸色已经发紫,眼睛眯在了一起,却还试图想拉开她的手。 容暮突然想笑。 “你也会怕死吗。” 这个疯子知道怕死,却还要置容南浦为死地,是因为怨念深吗? 那她此时此刻的怨念,恐怕可以把她杀死十遍了吧。 “放开……我……容……” 傅子蓉感觉不到空气进入自己的胸膛,她无法挣扎,出的气比入的气多太多了。 她不是怕死,她是不能死在这个女人手上。 不能死在那个男人和那个贱女人的女儿的手上! “……” 容暮当真笑了。 无声的,嘲讽的,嗜血意味十足的。 有白光一闪而过,傅子蓉抓着容暮的手松开了。 容暮还在用力,尽管她的手腕疼得已经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再用点力,再用点力,害了你爸和可能害死你妈的凶手就死了,你就算报仇了。 这个想法如同魔咒,驱使着容暮,催促着容暮。 后面传来一阵喊声,她没听清,而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突然,她被一股大力推开。 一滴眼泪滑落。 容暮愣愣的,在没看清来人时,那人已经半跪下,把她纳入怀中。 第647章 后续(一) 她没看清他,可他身上的味道让她认出他了。 清冽的,带着些许烟草味,更重的是医院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 应朝寒忍住自己浑身的颤抖,将容暮搂得死死的,隐忍无比地喊出一句,“阿时……” “……” 是他……来了啊。 容暮先确定了是他,那眼泪说来就来。 “应朝寒,爸爸……” “我知道。” 应朝寒抱紧了她,看不见她的神情有多么害怕和脆弱。 “阿时,我知道。” 知道她的恐惧,知道她心里最深的痛苦,知道所有事。 他在医院收到了消息,拔了吊针,一路狂飙来了容家,在门口遇到了容湘,一路被带进来,就看到令他心神俱碎的这一幕。 以容暮的脾气,能让她动了想杀人的心思,可见她到底有多心痛,有多无助。 他搂紧了她,半扶着她起来,边安慰道,“阿时,没事的,爸爸不会有事,你放心……” 容暮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可她潜意识里希望他说的话是真的,眼睛通红,盘着他的肩膀,“真的吗?” 真的会好吗? 可是他刚才流了好多血。 “嗯。” 应朝寒很肯定地回答她。 他怕,如果说一句不,容暮也许立刻就会崩溃,一切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从进来起就被吓到失去语言能力的容湘站在一边,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傅子蓉,浑身发冷。 应朝寒拍着容暮的后背,因为她全身都没有力气,倚靠在他身上,他车祸没好的伤口疼得厉害,下巴处那块伤口尤其明显。 他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女人,扶着容暮要往外走。 经过容湘身边时,他用那双冷到极点的眼看向她,不想提醒却又不得不提醒,“你再不让人来救她,她就死定了!” “……” 容湘全身震了一下,“她……” “还没死。” 应朝寒冷着眉眼,下巴上的伤口有些可怕,徒添一抹冷酷和无情。 容湘的心从低谷升起,看到了希望。 “真的吗。” 应朝寒根本不想回答,但处于如今的处境,他必须替容暮着想。 傅子蓉如果出了事,容暮绝对逃不了关系。 他那双阴鸷的眼掠过容湘,看的她瑟缩了下。 应朝寒扯了下唇,身上温度陡然跌下,恶劣可怖。 “你再等等,她一定会死。” 丢下这句,他扶着全身脱力的容暮往外走,边走边温声道,“你放心,爸不会有事,我带你去医院看他,别哭好吗,阿时……” 容湘看着两人走远,男人的温柔与刚才的凶狠截然不同。 她回头,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傅子蓉,立刻打了电话,朝着她走了过去。 …… 容南浦一去医院就进了手术室,整个帝京的顶级医资力量被调动起来,而他受伤的消息也没来得及阻止,流言四起,容家又一次陷入危机之中。 容暮和应朝寒赶到医院后,容北汌已经等了好一会,电话一个接一个,容北汌没办法,只能把容南浦交给容暮和应朝寒,让他们有任何事一定要通知他。 第648章 后续(二) 应朝寒代容暮应下后,容北汌都没看到术后的容南浦,立刻飞奔去了公司总部,连夜召开董事会,商量对策。 应朝寒陪着容暮,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手术才做完。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尽是疲惫,容暮松开应朝寒的手,赶紧迎了上去。 “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 那四十多岁的医生看了看容暮,脸色不是太好,“情况稳住了,人救回来了……” 容暮还没来得及笑,医生又接着道,“还好送来的比较及时,刀子偏离了心脏一公分,差点就……另外,容小姐,容先生只是暂时脱离危险,这两天要在加护病房观察情况,如果引起感染,情况不容乐观。” “……” “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原本以为救回来就好的容暮,此刻的心又掉进了深海里。 她的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栽倒,还好应朝寒上前得及时,扶稳了她。 看了一眼容暮,应朝寒说了一句“知道了”,也没跟医生多说什么。 那医生带着一群人离开手术室门口,容暮和应朝寒还站在那里等着容南浦被人推出来。 容暮跟着追了几步,怎么也跟不上护士推走容南浦的步伐,最后停了下来。 应朝寒看着她的背影,心疼得要命,上前一步,“阿时……” 他本还想说什么,那背对他的女人骤然倒下。 应朝寒目眦欲裂,一把揽过她,但他车祸后的身体在今天的忙碌下也已经承受不住,拖着容暮的身体往前栽了一步,他把她护在怀里。 陆邡来就看到这个场面,一声惊叫,“应哥!” 应朝寒半搂着容暮,一只脚跪在地上,陆邡第一次看到应朝寒如此狼狈,立刻要接过容暮,“应哥,你的伤还没好,让我来……” “走开。” 应朝寒只说了这一句,陆邡更急了,“您别这样啊,容小姐已经是这样了,您要是再倒下,还有谁能帮她撑起容家?” 这句话,成功地让想逞强的应朝寒止住了动作。 陆邡说的一点都没错。 容暮如今的状况,别说管容家,就连保护自己都难得很。 如果他也跟着倒下了,谁还能守着她?守住容南浦?守住容家? 应朝寒咬着牙,有汗水从脸上滑下,陆邡趁着他犹豫的时间,一把揽过容暮,“我送容小姐去找医生,您自己回病房去……” 这个要求,应朝寒是不可能做的。 他一言不发地同陆邡往空病房走,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这么无用过,连抱起她都这样难。 应朝寒要跟着,陆邡除了叹气,也没再说些什么了。 他知道应朝寒不会听,他再说只会激怒他罢了。 陆邡和应朝寒把容暮送到一件空的病房,找了医生过来,医生只说是气血攻心,情绪大起大落引起的昏迷,休息一下就会好。 应朝寒什么话都没说,交代了陆邡几件事后,就坐在床边,握着容暮的手,那架势好像是要等着她醒过来。 陆邡懊恼极了,说替他守着容暮,应朝寒死活都不愿意,最后没办法,他只能让医生过来,给应朝寒打上吊瓶,检查了身上的伤口后,他才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