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不想说话的一天》 1.第一天 http://.biquxs.info/

《又是不想说话的一天》 文/慕枝枝 2018/10/22 许萌萌坐在聂敏敏身边，紧攥手，低垂脑袋。 聂敏敏把重新打乱的魔方再一次递给她，看见她被吸引后身体放松，才小声跟驾驶座的丈夫继续说：“咱们家萌萌精着呢，早上开始就不愿意出门。” 许易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许萌萌，点点头，语气透着忧色：“突然要换医生，也不知道萌萌能不能适应？毕竟七年了，这突然间的，我实在担心她……” 还没等他说完，斜后方冲出一辆车，吓得他猛地一个急刹车，轮胎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只是他这样，四面八方不断传来急刹车的声音，明显那辆车的随意插空造成了所有车辆的困扰，顿时叫骂声、喇叭声和刹车声成了最响亮的三重奏。 许萌萌还是低头玩魔方，没受丝毫影响，嘴角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陆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许萌萌的。 这天早上他很不顺利。 去停车场开车，发现轮胎瘪了，这胎是最近刚换上的备用胎，车里别说胎，拆胎的工具箱都不知道给搁哪了。 打电话喊人来拖车，但号码拨出去就显示自己手机停机，连个提醒缴费的通知短信都没有。最后折腾了半天才把车安排好，打的往一附院去。 早高峰的路况惨不忍睹，好不容易到绿灯的时候顺畅了点，结果后面飚出的车横冲直撞，跟不要命似的。 陆衡坐在后座，面无表情。 从接触心理学开始，陆衡对自闭症一直都非常感兴趣，一度想研究这个课题，但至今没碰上，无门可入。 他和师兄合开了家心理诊所，最近师兄出车祸进了医院，手上有个高功能自闭症患者，养病期间这个患者交由他治疗。 今天去医院跟病人和家属见面，说实话，一早的不顺利让他愉悦的心染上了阴霾。 是的：），公认的工作狂魔陆衡也只会为工作感到烦了。 就这么个当头，他突然转头注意到身边停的车里的许萌萌。 车窗开到三分之二，女孩低着头翻转魔方，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近乎白到透明，清晰可见里面青色的血管。嘴唇很饱满，低头满足笑的时候，一下子仿佛有只猫爪在他心里使劲挠着。 他掏出烟来，含在嘴里。 “介意抽烟吗？”他问驾驶座的司机，看到司机摇头后，手里拿着打火机正要点燃香烟。 右边的少女突然朝他这里看过来，眼睛黑白分明，目光不带有任何意味。 没等他回过味来，对方所坐的车就开走了。 唇，真的很饱满。唇珠分明，色泽粉嫩，肉嘟嘟的。 甚至比杂志里日系少女涂上口红的嘴唇还好看。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嘴唇，久久愣神，拿着打火机的手不自觉放了下去，烟最后也没被点燃。 * 何医生住在双人病房里，另一床的病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小男孩，也不闹腾，拢着一堆益智类玩具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旁边看顾的大人也不知道去了哪。 许易夫妻带着许萌萌，拎着一堆水果补品出现在病房的动静让半阖着眼，心思不知道飘到哪的何一鸣登时睁开眼，咧唇笑起来。 许萌萌没听他们说话，一开始还好奇地绕着何一鸣床边，仔细研究了会儿他被石膏绷带缠着的右腿，久了就有点兴致缺缺。 后来，她的目光顺着角落里搬运面包碎屑的蚂蚁，跟着走了几步，当看到另一张床上男孩玩的九连环时，她眼睛顿时放光。 她站在病床边，眼巴巴地盯着男孩手里的九连环，目光随着他手的翻动而不断移动，明明想要也不说话，就使劲盯着。 男孩被这炽热的目光盯着，犹豫了一下，问：“姐姐你也想玩吗？” 看见她点头，他把九连环递过去，邀请：“给，我们一起玩吧！” 何一鸣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对许易夫妻笑着说：“是陆医生，他到了。” 许易点头：“麻烦你们了。” 他看着那边和男孩玩九连环玩得开心的许萌萌，叹了口气，心里微涩。 * 陆衡比自己预计到的时间迟了二十分钟。 他推开门走进病房，毫不意外地看见何一鸣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来，阿衡，这是许易先生和许太太。许先生、许太太，这就是陆衡陆医生。”何医生靠坐在病床上，笑容灿烂地为几人做介绍。 “你们好。” “陆医生你好。” 几人握手问好。 寒暄片刻，陆衡电话响了，他向旁边走了几步，到窗口前接通了电话。 “喂……”刚说一个字，他发现了另一张病床旁的许萌萌，然后吞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没有理会电话那头的人不断喂喂喂地追问，他在愣神中直接就把电话给掐断。 许易发现了陆衡的目光，他走上去介绍：“陆医生，这就是我的女儿许萌萌。” 陆衡点头，旁人丝毫看不出他内心巨大的波动。 其实他现在脑子是空白的。 作为心理医生，陆衡医好了很多人的心理障碍，但几乎没人知道，他其实也有心理障碍。 他对自己认定的好看的嘴唇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拥有渴望。 一看见好看的嘴唇，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和思想。 经过多重治疗，他的症状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而且这种心理障碍，至今他没找到治疗的方法。 只能通过不断暗示调节，从而减缓。 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自己接下来要接手治疗的自闭症患者，算得上是自己的“病源”。 严格来说，陆衡读博才正式接触各种心理障碍，相比较那些心理界的人精，他的资历不上不下，但迄今为止，治疗史上还没有过失败。 然而他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接受直接上门寻求治疗。所以诊所的患者都是提前在网上预约，提交了治疗相关信息和个人照片，再决定由他还是何一鸣接单。 ——为了避免碰见好看的嘴唇。 没想到，这次因为对自闭症的治疗兴趣导致他当时根本忘了这一茬，从而出现了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情况。 也是他大意了。 * “一鸣哥哥生病了，萌萌要去看看他吗？”聂敏敏温柔地摸着女儿脑袋，凑到她跟前，对她咬耳朵。 许萌萌一开始没有反应，只专注于手上的九连环。后来在聂敏敏不断的呼喊中，她才眨了下眼回神，直愣愣地看向何一鸣的病床，最后点头。 她发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但是气味她不讨厌，还有点好闻。 不是香水的味道，是衬衣洗干净之后放在衣柜里熏的檀木香。 许萌萌偷眼瞄了下那个男人，鼻子吸了吸。 然后就被何一鸣吸引过去，他手里拿着她的魔方。 ——那是她的五阶魔方。 她直勾勾地盯着，也不说话。 何一鸣伸手要递过去，在看见许萌萌眼一亮的那刻，手一转，递到了陆衡手里。 然后恶作剧般大笑，偏生笑容还特别灿烂。 许萌萌有些生气。 跟何一鸣相处的时候经常是这样，他总故意作弄她，惹她生气，一点都不像个医生。 她抿住嘴唇，整张脸都散发不高兴的气息。 “好了，小气包许萌萌。”何一鸣捏了把她的脸，让她顺着自己指出的手指看向陆衡，“给你介绍个小哥哥。” 仿佛没看见她后退一步的脚，陆衡罕见地笑了：“许小姐你好，我是陆衡，陆地的陆，衡量的衡。” 许萌萌本来低着头，听见他介绍后不自觉地抬头看他，鼻子还吸了下，又闻到檀香。 她舔了舔下唇，似乎想说话，又犹豫。 “许小姐想说什么？”陆衡还在笑，他的语速放得略慢，声音也有点轻，偏生他的声音是极富有磁性的，本身就比较低沉，在刻意的压低下，听着便是十足的蛊惑意味。 “你身上……很好闻。“许萌萌盯着鞋面，飞快地看了眼他，又忍不住问了句，“是什么味道？” 陆衡愣了下，很快恢复：“檀木香，可以凝神静气。许小姐喜欢这个味道？” 许萌萌“哦”了声，没再回答。 “改天送你一份，怎么样？” 听了这话，许萌萌呆了一瞬，立马摇头。 陆衡淡淡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她：“喜欢九连环？” 许萌萌“嗯”了声，声音有点小。 “可以解给我看吗？” 许萌萌犹豫。 陆衡语气放缓：“我也挺喜欢的，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许萌萌看看周围，都是熟悉的人。 她的心安定，又闻到对方身上的檀香，也没在对方话里察觉到不对，她点头。 许易夫妻看着也才第一面，就可以引导女儿沟通交流的陆衡，心里暗暗点头。 其实刚才见面的时候，看陆医生太过于年轻，神色也看着怪冰冷的，他们内心产生了质疑，但出于对何医生的信任和良好的教养，他们都没有唐突问出口，只打算之后看看治疗水准再另做打算。 还好，没有失望。 2.第二天 http://.biquxs.info/

表面看上去，陆衡好像是正正经经在看小姑娘解九连环，一改平时的高冷，一副善良好医生的模样。 实际？ 实际上他是盯着人家嘴唇发呆！ 然而硬是没有人发现，只有许萌萌敏感纤细的神经让她下意识地舔了圈嘴，舌头暂时性挡住了唇珠。 陆衡这才回神，可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 被舌头舔过的嘴唇透着好看的光泽，特别诱人。 喉结滑动了一下，他立马狠狠掐住手心。疼痛立刻让他转移了心神，但脸上的五官没有透露半点端倪，端的是一副没表情的高冷样子。 临走时，何一鸣偷偷问他：“怎么样？” 他点头，表示过段时间就开始接手治疗许萌萌。 “说来也奇怪，难道是我的治疗太成功了？”何一鸣上下打量他，“按理说，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萌萌都不可能会理的……还是说你这张脸对小姑娘杀伤力太大？不对啊！老子也长着一张天怒人怨的俊脸……诶诶诶爸爸还没说完！你走哪去！” “去接车，儿子你继续瘫着吧。” * 把车停进停车位，车音响还放着歌，空灵的歌声把陆衡的思绪拉得很远。 关于这次的患者，他如今也有些不确定，毕竟没想到会影响自己。 他对人家小姑娘的嘴唇着迷，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但对治疗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这是未知的不可预估，理智来说，他不建议自己这样做。 但如果推脱拒绝……找不出说得过去的理由。除非他也来场车祸，跟何一鸣一起躺进医院。 坦诚恋唇癖是不可能的，他不想因为这次的患者冒可能会影响他生活的险。 几不可见地扯了下嘴角，他本来想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在中途就落下来，恢复到原位，看过去还是冷淡无比。 他没有再想，面无表情地抽出钥匙，开门下车。 车落锁的声音在地下停车场意外清晰。 陆衡顿了顿脚步，随意朝右后方看了眼，又很快转开视线，朝电梯方向走去。 按下电梯，电梯停在负一楼，登时门就开了。 陆衡没进去，他思忖片刻又转身朝原路返回，然后盯着正蹲在他轮胎旁企图做什么的人。 这人似乎有所感应，回头的瞬间，眼睛睁大，拔腿就跑。 然而还是被陆衡抓着领子给拖了回来。 这是一张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脸，还有没完全褪去的青涩，本来俊秀的面容却被眼下浓重的黑眼圈破坏了好看的程度。 他有一米七几，此时被陆衡抓着领子，被迫跟着他走，有些狼狈。 “放开我！你他妈凭什么抓老子！再不放我报警了！老子告你绑架！”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明明长了一张俊秀温和的脸，偏生那双眼睛里满是桀骜不驯。 “闭嘴。”陆衡看都不看他，进了电梯后直接按下21楼。 少年的嘴里还在不断喊着，夹杂着脏话往外蹦，惹得后上电梯的居民目光异样，也不敢往他们两身边靠近。 21楼到了，陆衡把他从电梯里拽出来的时候，他还在拼命用脚抵着电梯的死角挣扎，可惜光滑的地面半点也不留情。 顿时，陆衡看他的眼神更冷了：“三岁？” “放屁！你给老子放手！滚！” 陆衡住在月星湾，a市富人聚集地，如今有价无市。 小区都是一梯二户，每层走廊的空间很足，显得空旷。 此时少年就站在走廊上大喊大叫，声音尖利得可怕，甚至隐隐有回声。 “我喊保安了，突然有点好奇你怎么跑停车场去的。”陆衡就站在电梯口看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号。 看他这架势，少年登时就怂了：“别！我不喊了还不成啊！”他想到自己干的那些事，心里头就有点虚。 陆衡掐断还没拨出的电话，送他一声冷呵。 陆衡输入密码打开门，把少年拎了进去。 开灯后，客厅登时亮起来。 少年自发地奔向沙发，没骨头一样在上面趴着。 陆衡递给他一瓶果汁，看他这副模样，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看见果汁，少年不满地叫着：“不喝，我要啤酒！” “没有。”陆衡作势要收回。 “！！！”他低声咒骂一句，最后还是撇着嘴抢过果汁，打开喝了几口。 “什么时候醒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少年顿时炸毛。 陆衡喝了一口果汁，喉结滚动：“早上车胎出了问题，停车场的监控应该是个不错的证据。” “我是被吓大的？！”好像，他还真是。 他捏紧果汁瓶，不情不愿地开口：“五点多。” 陆衡听了后看向他，问：“今天周二，那个时间点你还在上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晚自习？” 在陆衡的盯视下，他不自觉地低下头，然后又用力抬头瞪回去。 意外的，陆衡笑了，但笑容转瞬即逝。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通知对方池盼盼在自己这，报了串地址，对方惊讶之后应声说马上过来。 池盼盼是陆衡刚接手的病人，解离症患者，也就是俗称的人格分裂症，目前表现为双重人格，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现在这人是夜晚的第二人格，他喜欢别人喊自己大池，和白天的样子迥然不同。 “后天是治疗时间，我会和池盼盼好好谈这个问题。但现在，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早了。” 大池愣了下，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说话地被接走了。 * 等他走后，陆衡洗完澡直接进了书房。 这里是三室两厅的格局，书房在卧室隔壁。 书房的平方很大，但一眼望去最吸引人的是摆满了书的书架，几乎占据房间二分之一的位置。余下的空间便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台式电脑、打印机和一盆绿萝，还有与书桌配套的靠椅。 和他这个人一样，简约又冷淡。 陆衡研究了会池盼盼的资料，在底部写下“主人格疑似知道对方的存在且担心消失，期望共存”。 把资料重新放回抽屉，他打开电脑登微信。 从医院出来之前，何一鸣把许萌萌的资料全打包了发给他，这会他直接另存到电脑打印。 一时间，也只听见打印机“唰唰”出纸的声音。 刚打出字迹的纸张还残余着墨汁味，不怎么好闻。 窗户此时是打开的，外面不是浓重的黑色，都市的夜晚霓虹炫目。 直到风声变大，吹得窗户发出巨大的颤声，陆衡才惊醒。 刚刚盯着许萌萌资料首页的照片，他又呆了许久。 陆衡叹气，喝了口茶，有些头痛地按捏了下眉骨。 放松片刻，他才重新低头翻看许萌萌的资料和治疗记录。 3.第三天 http://.biquxs.info/

许萌萌的人生可以以十三岁作为一个临界点，划分为两个区域。 十三岁以前，她完全就是其他父母口中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秀、懂事礼貌、长相甜美，邻居和同学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 变故也只是突然发生，猝不及防。 许易那会还是缉毒队队长，某次出任务的时候抓获了一批毒贩，坐牢的坐牢，枪决的枪决，但还有漏网之鱼。 那人也是穷凶极恶之徒，他跟警察躲了好几个月，对领头的许易印象尤为深刻。他私下查到了许易的情况，在许萌萌放学回家的路上把她劫走。 毒贩从来就不是好人，干的也不过是刀口舔血的营生，虽然早有觉悟总有一天会被抓，但内心的不甘永远在叫嚣，这就是贪婪的人性。 十三岁的女孩，虽然模样好看，但这毒贩还算没丧心病狂到对一个刚上初中的女孩子起什么心思，只是经常性让她挨饿，被警察追得狼狈了，心情不顺还会对她打骂一顿。 ——也幸好只是挨饿打骂。 因为许萌萌被劫走，许易愤怒之下加大了搜查，导致这毒贩焦灼得生不出别的心思，不然一旦他给这么大的女孩注射海|洛因……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等许易再见到自己女儿的时候，她原本脸上还有着婴儿肥的肉嘟嘟脸蛋饿瘦了一大圈，成了尖削的小脸，比巴掌还小；原来清澈的大眼如今灰蒙蒙的，仿佛罩了一层雾；小身子也一直抖，摇摇欲坠。 一番恶斗过去，毒贩开枪误杀了自己，溅了附近人一身的血，许易的大腿也中了一枪，而许萌萌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原来活泼开朗的许萌萌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睡觉也必须开灯，不然就会哭着惊醒，大声尖叫。不愿意说话，害怕出门，害怕接触所有人，包括父母。 这期间，许易申请离职，和聂敏敏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许萌萌身上，但作用并不大。 在意识到必须要专业的心理医生对许萌萌进行治疗后，他们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何一鸣。 在何一鸣和许易夫妻共同努力下，许萌萌由最初对人的抵触变得适应，开始出门。虽然她还是很少与人交流，但开始专注于一些益智类游戏，尤其喜欢魔方。 一切都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如今何一鸣出了车祸，陆衡接手。 * 等看完资料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半，陆衡整理好，开始在笔记本上建档。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手表指针的走动声。 六点，合上电脑后，疲惫才朝他席卷而来。 工作通宵对于工作狂陆衡来说如家常便饭，他只是看了眼窗外微亮的天，伸了个懒腰，去厨房吃完早餐后回房间补眠。 等陆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他在厨房煮牛肉鸡蛋面时，发现冰箱里的食材所剩不多，想了想决定晚上去趟超市采购。 * 陆衡一手推推车，一手接电话。 他穿了一件很衬肤色的墨绿色v领上衣，宽肩窄腰，明晃晃的大长腿，脸的辨识度很高，但没有表情。 因为是周末，超市的人很多。周围不少小姐姐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放在他身上，但因他明显散发的生人勿近讯息，暂时还没人敢上去搭讪。 “你们在墨尔本好好玩吧。”陆衡瞄见前面的货架，掐断电话，“我在超市，挂了。” “？？？”这是电话那头突然被单方面结束电话的陆妈妈。 “看你给我生的好儿子！”陆妈妈折腾不了自己儿子，只能掐着老公泄愤。 “……”莫名被艾特还受伤的陆爸爸表示很委屈。 陆衡的目标是货架上的godiva。 这一排过去都是巧克力，满满当当，godiva在中间位置，各种类别摆了几层，显眼得很。 他随意看了眼，向第二排伸手。 与此同时，有人捷足先登。 莹白的手指用力地掐住包装盒，直到取下来才把踮起的脚尖收回去，稳稳站立。 顺着手指看向手指的主人，陆衡才发现是自己的病人。 哦，原来患者也爱吃巧克力。 他强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目光，不断强力克制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跟着取了盒godiva。想了想，他又继续拿了两盒不同包装的，通通放入推车。 患者是许萌萌。 小姑娘穿着娃娃领的白衬衣，衬衣下摆扎在牛仔裤里，因踮脚取巧克力，她的衣摆在她站好后松垮下来，蓬松得好像要挣出裤腰。 她的脸颊带着红晕，嘴角勾起满足的笑意，小嘴肉嘟嘟，红艳艳的。 她也发现了陆衡，立马抓紧手里的包装盒，垂下头，满足的样子顷刻间散去，嘴巴抿紧。 “我也很喜欢这款巧克力。”陆衡开口，顿了顿，“许小姐还记得我吗？”陆衡的嗓音不同于他外表的拒人于千里，此刻带着柔和，听了让人宁神静心。 她犹豫一下，点头，声音细细地喊：“陆医生好。” “你怎么一个人？”刚问完，陆衡的余光瞄见许易夫妻。 他们正推着推车快速走近。 聂敏敏快步靠近许萌萌，伸手去拉她，嘴里念叨着：“你这孩子，一个人跑这么快做什么啊！” 她还想继续说，却发现陆衡也在，一下就惊住了：“陆医生？！” “许先生、许太太，很巧。”陆衡朝他们点头，神色疏离。 “陆医生，呆会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许易倒是很自然地开口，“我这才突然想起，我们的位置其实离得很近。” 等到在咖啡店坐下，陆衡才知道许易这句话的原因。 看资料里，只知道许易离职后和妻子一起开了一家咖啡店，上面也只写了大概位置，他当时并没注意太多。 原来这家咖啡店离他的诊所不到三公里。 这家咖啡店叫“萌意”，在a市算网红店。 装修风格偏中国风，生意也好得不像话。 店里正放着舒缓的古典乐，晚上的客人还挺多，不少人在聊天，但音量都不大。 他们在二楼的一个角落坐下，每张桌子之间都用屏风和盆栽间隔开，形成比较私人的小空间。 陆衡对这个地方很满意，他本人也比较喜欢安静舒适的环境。 他要了杯摩卡，还点了块抹茶芝士蛋糕。 陆衡有着不符合他外表的一个喜好：嗜甜。 许萌萌坐在陆衡对面，低头吸着蜂蜜柚子茶，吸管被她咬得挤在一起，扁直扁直的。 等到那块抹茶芝士蛋糕被放上桌的时候，她很自然地以为是自己吃的，伸手就要去拿叉子。 毫不意外的，这下轮到她被截胡。 陆衡拿起叉子，看着瞪自己的许萌萌，他有些想笑。 小姑娘确实可爱，瞪自己的时候很像以前他妈养的那只生气时炸毛的猫。 但同时，他又有点控制不住心神，快要陷进她的唇里。只能拼命掐着手心，告诫自己。 “萌萌！”聂敏敏拉了拉女儿，低声劝，“太晚了，你不能再吃蛋糕，不然又该去看牙医了。” 许萌萌委屈地抿住嘴，她眼巴巴地看着那块蛋糕，不说话。 陆衡失笑。 他发现许萌萌真的和以前那只猫一样可爱，这让他面部表情不自觉有点多。 他完全不敢看她的嘴唇，把装蛋糕的小碟子推过去，说：“吃吧。” 许萌萌没看许太太，她小声说谢谢后就开心地吃起来。 神情特别满足。 大概聊了聊许萌萌如今的情况，看时间不早了，陆衡才告辞离开。 这时许萌萌已经迷糊得快要睡着了，她身体靠着桌子，眼睛闭着，睫毛颤巍巍的，脑袋向许太太怀里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 陆衡把一切收入眼底。 * 到家之后，陆衡在书房呆了很久。 他一看到许萌萌，就控制不住被她的嘴唇吸引，觉得不管是上扬的，抿着的还是嘟起的，各种样子他都喜欢，特别想去摸一摸，亲一亲。 这想法真的特别变态，那还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一个没有社会经验，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自闭症患者！ 他握拳狠狠地锤了下桌子，桌子没有任何损伤，反而他的手锤得红了一片，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僵硬地松开拳头，五根手指颤抖地展开，掌心还有之前留下的掐痕。 痛感没有让他的表情有丝毫变化，他眼神放空地盯着桌面。 自己的异常很大可能还是心理障碍反复，这意味着要增加治疗时间。 在治疗许萌萌前，一定要尽可能地降低恋唇带来的影响。 4.第四天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陆衡出门，他准备去一附院看何一鸣。 这会不是上班高峰，电梯里的人不多，但有个老人推着婴儿车占据了很大的位置，让人无从下脚。 电梯在20楼停下，电梯门开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停下往前走的脚，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挤进去，却没注意，被婴儿车的车轮绊住。 在她快摔倒的时候，陆衡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女人披着一头波浪卷，遮住了大半脸庞。她戴着一副很大很厚的有框眼镜，从鼻梁到唇的部位都被紫色的丝巾状似随意的裹住，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长相。 这会她借着陆衡的力气站好，长舒了一口气，把刚才的紧张压回心底。 她立马道谢：“谢谢。”声音刻意压低。 陆衡冷淡地瞥了眼她，转头继续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没说话。 这个女人，他有印象。 她住在他楼下，是进军过好莱坞的国际影星，郭玫。 他有时候忙起来很晚才回去，偶尔两个人会凌晨在电梯里遇见，但彼此都没有打过招呼。每次遇见她都是一副遮掩五官的打扮，身边会跟着一个女孩。 他没怎么在意这个人，只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不怎么关注演艺圈，自然就没有认出。 知道她还是因为何一鸣。 有一次何一鸣上门，他们一起在电梯里遇见她。回去之后何一鸣就怪叫，说刚刚那个肯定是郭玫！然后度娘搜索她的照片，一直给他科普，说没想到这么巧，郭玫居然住他楼下！ 他当时被搜索出来的照片恍了下神。 郭玫是很东方的样貌，极其上镜。鹅蛋脸，眼睛勾人，唇形完美。 他是被嘴唇恍住的，但很快他就回神，所以何一鸣也没发现他的异样。 这件事也就是何一鸣出车祸前发生的，没过去多久。 陆衡碰过一些勾起他恋唇癖的嘴唇，但都不如许萌萌带给他的影响大，大到他怀疑自己的心理障碍缓解是错觉，或者心理障碍复发。 * 到何一鸣病房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和身边的护士聊天，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那个护士脸上满是红晕，羞答答的。 看陆衡来了，他还有些不可置信：“哎哟，陆医生？稀客！稀客诶！” 小护士赶紧找借口，低头跑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给何一鸣搭上被子。 陆衡脸上看着虽然没变化，但何一鸣清晰地从上面看到了嫌弃。 旁边床位的小病人已经出院了，现在床位是空的。 这样一来，一瞬的安静倒显得何一鸣这无比的孤单。 每天行动不便地呆在病房，也只能对着电脑和手机调侃一下自己，确实寂寞。 想到这，陆衡居高临下地睨了眼他，神色才稍霁。 何一鸣的床头从柜子到另一床的柜子，甚至地上都是各种水果、牛奶和补品，陆衡随意扫了眼，把自己买的果篮也搁地上放着。 五颜六色的水果在篮子里摆放得整齐好看，葡萄上俨然还挂着水珠。 何一鸣盯着他，不住打量：“啧，哥哥今天倒开眼了，我们陆大医生还晓得买果篮来看我哦！喜大普奔！” 陆衡没理会他的调侃，直接问道：“什么时候出院？” 他剥了根香蕉吃，话有些含糊：“过阵子吧……怎么，想爸爸？”说到后面就开始不正经。 陆衡睨他，冷笑：“最近忙得厉害，人手不够，我怕自己忙进医院，毕竟我不想给你这个当你隔壁床友的机会。” 何一鸣翻白眼。 “许萌萌那儿，你开始了吗？” “快了，最近手上有个解离症，不太|安生。”陆衡说完，起身，“我去给你洗点水果吃。”也不等何一鸣回答，他直接就提着柜子上用袋子装着的水果走了。 留下一脸愕然的何一鸣。 陆衡站在水池边上，低头认真地清洗葡萄和苹果。 表面看起来没什么波动，内心其实闪过无数念头。 等他洗完回病房，何一鸣在接电话。 陆衡刚要推门进去，隐约听见他的声音是异于平时的低沉，还带些落寞。 手一转，陆衡拐了个弯，在廊道的长椅坐下。 大概估算了下时间，陆衡才推门进病房，还被何一鸣嘲笑他动作慢。 虽然何一鸣表现得若无其事，陆衡还是看出了他的异常。 陆衡陪何一鸣又聊了许久，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最终还是决定不问了。 本来打算拼着被暴露的机率，问问何一鸣对于恋唇癖的见解。 算了，看他这副为情所困的傻样子，估计是没有精力来思考这些事情，问不出什么了。 * 诊所离一附院不远，从一附院出来后，陆衡直接去了诊所。 今天下午有池盼盼的治疗。 到诊所的时候刚好一点，还是休息时间，助理小朱和前台的两个小姑娘都坐在前台聊天。 前台的苗苗殷勤欢快地给陆衡倒水，陆衡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除了“谢谢”两个字再没说其他，她只好讪讪地从他办公室退出来。 小朱见状，朝她挤眉弄眼一番，敲门后就脚步轻盈地准备溜进办公室。 苗苗顿时两眼一翻，作不屑状甩了个白眼。 旁边站着的关筱眼里快速闪过什么，然后一脸笑意地把她拉到身边，贴着她说了不少逗趣的话，惹得她又再度笑起来。 陆衡的办公室和他的书房一样，布置简约，一眼望去印象最深的就是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心理书籍。 他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虽然盯着电脑，但眼神没有焦距，显然没听到敲门声。 小朱拉开门，探进了半个身子，奇怪地喊：“陆医生？” 陆衡回神，点头让他进来。 “两点半的治疗准备好了？”陆衡抿了口水，暗自嫌弃了下味道太寡淡。 “还没有。”小朱尴尬地顿了顿，“陆医生，现在才一点……” 陆衡点头，让他出去：“那你去休息吧。” 陆衡刚睡完，自然是再没有睡意的。 他把刚刚那杯水浇了绿植，一次性杯子随手丢进垃圾桶。 转身，他去冰箱里拿出前阵子做的柠檬膏，往玻璃杯里加了三片，泡成柠檬水。 这会是休息时间，诊所里很安静，窗帘拉着阻隔了阳光的透入，门也是关上的。 前台的两个妹子都趴在桌上午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这是陆衡惯常用的香薰。 关筱其实趴在桌上没睡，她眯眼看着陆衡，偷偷笑了。 她就知道陆医生还是要泡柠檬水喝，嗯，嘴有点刁。 * 下午两点半，小朱在治疗室把录音、录像等一系列记录设备都准备好了，但他们没有等来池盼盼。 陆衡又看了眼手表，十四点四十七。 治疗前一个小时，前台按例给池盼盼联系人打了几个电话，但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池盼盼的联系人是他妈妈，那天也是通过别人介绍才找上陆衡。 后来眼看时间快到了，池盼盼也没出现，陆衡只能自己去联系。 结果是一样的，打电话无人接听，发微信也没人回。 半个小时后，陆衡电话才响起，是池盼盼的母亲。 对方起初好像不太高兴，她完全不记得治疗的事情。她没有很明显地表达自己的不高兴，但多年的心理素养让陆衡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心情。 然后是对方的恍然大悟，说池盼盼照常去学校了，过段时间她会亲自带他来。 还没等陆衡“尽快”两个字说出来，对方就立马挂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莫名觉得这一对母子都是事精。 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他是担心池盼盼的。对方夜晚人格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如果拖下去，他不能保证治疗的顺利。 但池盼盼的母亲对此没有任何忧虑，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只能又发了一次微信，很久之后才收到对方发来的小表情，代表ok。 5.第五天 http://.biquxs.info/

许萌萌在聂敏敏的陪同下来到诊所。 之前电话预约了九点半，她们提早了半个小时到。 苗苗把她们引到接待室，倒了两杯荞麦茶。 许萌萌紧跟在聂敏敏身边，虽然因为以前的治疗她对诊所不算陌生，但每次新到一个环境她都会显露出不安，需要时间去适应。 她接过荞麦茶没喝，也没道谢，只是低着头，身体有些僵。 聂敏敏心疼地搂过她，不断低声安抚，她才渐渐软下|身体。 陆衡拿着盒子出现在接待室。 盒子里装的都是零食，包括那天在超市买的巧克力。 他把零食都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小桌上，说：“随意吃。” 许萌萌自然听到了，她喝了口茶后，把杯子放回原来的位置，分毫不差。 随后，她悄悄看了眼陆衡的神色，把小桌上被他随意摆放的零食摆好，码得整整齐齐。 瞥见她的动作，陆衡目光停顿了三秒，挪开。 “还有二十一分钟，你们先在这坐会，让她的情绪缓和。” 陆衡对许太太说完，又朝一旁站着的小朱看去，嘱咐：“呆会时间到了，带她去治疗室。” 得到小朱应答后，他转身回了办公室。 九点半，小朱把许萌萌带入治疗室，但和以往不一样，这次他没有留下记录。 一开始陆衡就和他说了，许萌萌的治疗全程不用他记录和监控。 小朱在诊所呆了半年，自问还是比较了解何一鸣和陆衡的。陆衡一向说一不二，而且当时看他的神色，去问原因估计也不会有结果，所以小朱很干脆的什么都没问。 小朱直接准备回接待室陪许太太，中途却被苗苗拦下。 她一脸八卦地凑过来：“什么情况？” “啥？” “里面就陆医生和许小姐？两个人？” “不然呢？陆医生对许小姐的治疗很看重的！别瞎搞！”小朱直接甩了个大白眼，也不理她，进了接待室。 苗苗在原地呸了他一声，兴致勃勃地回前台，准备跟关筱分享一下八卦，突然想起她刚刚也进接待室陪许太太，于是遗憾地消了心思。 治疗室这头，许萌萌的情绪已经缓和。 一进治疗室，她就很自觉地坐到巴西铁旁的音乐放松椅上。 陆衡把桌上特地准备的魔方递给她，她接过去，脸上的喜悦显而易见。 陆衡按下音乐放松椅的开关，状似随意地开口问她：“为什么这么喜欢魔方？” 许萌萌抓着魔方，心里那根弦蓦地拉紧，又在这种静谧环境和放松椅的作用下缓慢松弛下来，过了许久才回答：“喜欢解开。” 在许萌萌进来之前，陆衡已经把录音、录像等一系列记录设备开好，完全可以直接开始治疗，但他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没看她，继续跟她聊：“像是解开谜团的自豪？” 得到小姑娘的点头后，他又问：“这里让你感觉怎么样？” 这次她没有再回答。 她此时的心神都沉浸在魔方中，手上的速度很快，表情放松。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答，陆衡转头看向她。 这下，两个人之间是彻底没了任何交流。一个着迷魔方，一个着迷唇。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陆衡的呆愣止于许萌萌的疑问声：“陆医生？” 这一声让陆衡瞬间惊醒。 其实许萌萌也是刚醒来。 她不断重复破解和打乱魔方的动作，后来玩累了就靠着音乐放松椅发呆，不知不觉居然睡着。 直到梦见自己的身体不断下坠，整个身子一抖她就从恐惧的梦里惊醒。醒来之后看见陆衡还跟之前一样的神情和姿势，她才喊了句。 陆衡抱歉地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能默默缩回向上扬的唇角。 他低低咳了声，想说什么，回头看见的就是许萌萌把脸埋在手心，摇头晃脑不知道在做什么自我娱乐的项目。 他忍俊不禁地戳了戳她的手。 这让她从指缝里露出一双迷茫的杏眼，瞄了眼他又开始神游天外的发呆。 这场治疗进行得磕磕绊绊。 除了降低许萌萌的不安，建立彼此之间的熟悉，好像没有任何收获，进展慢得出奇。 所以直到把聂敏敏和许萌萌送出门，陆衡都没有再笑一下。 脸还是一样的没表情，但明显五官崩得比平时紧。他心情很不好。 等到回办公室之后，陆衡在电脑上回放之前的录像，并做好相应记录的时候，他又一次沦陷。 比他预想的还棘手，许萌萌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 晚上回家的途中，陆衡发现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 开业促销，全场满八十六打七五折，大晚上门口还排了一条长队。 想了想，陆衡找车位停好车，也加入了队伍。 等陆衡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后，他提着买好的一大袋甜品从车里出来，落锁。 他举步刚要往电梯方向走，停车场驶入另一辆车，在快到达他车旁的车位前停下。车停住后，从驾驶座走出一个男人，把车位上的锁打开后把车停了进去。 陆衡扫了眼，继续往前走。 电梯没停在负一楼。 陆衡站得挺直，他一直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器上跳动的红色数字，目光沉沉，显然在想事。 电梯门停在负一楼打开，陆衡进去按下楼层，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外面响起脚步声，电梯门再度被按开。 进来一男二女，就是刚刚停车的那一行人，其中一个女人俨然就是郭玫。 她这会依然匆忙，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只戴着一个棒球帽和一副大墨镜。 陆衡没太注意，他回了条微信，把手机收回去后才抬眼看了下现在的楼数。 此时电梯里只有他们四个人，那个男人身体动了下，微侧挡住了郭玫的脸。 陆衡：“？？？”国宝级人物？ 20楼到了，他们三个都要出去。 郭玫是最先走出去的，她的步伐有些沉重，走出去后还微微侧头，跟后面的男人说了句话。 陆衡这会正好抬头，郭玫的唇毫无防备地就撞进了他眼里。 陆衡愣住，还有心思惊讶。 怪不得刚刚那男人那么谨慎，敢情人家今天没包严。 之后是震惊。 他对郭玫的唇会愣神，但还在克制范围内。但他对许萌萌…… 之前他以为要么缓解是错觉，要么心理障碍反复，他更倾向于后者。 但现在这种结论要被推翻……可能只有许萌萌是特殊的。 想到这，他立马度娘找了张郭玫的图片。看着照片上的嘴唇，陆衡的反应和刚才一样。 再次搜索其他人的图片，结果仍然一样。 这下他完全确定了，许萌萌是特殊的。 确定之后心情糟糕。 陆衡其实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任何能引起普通人生气的点他都依然高贵冷艳、无动于衷，除了因为工作。 陆衡还站在电梯里，到21楼时依然站着没动。直到上上下下坐了好几趟他才回神，身边住户看他的目光都跟看神经病一样。 陆衡：“……” * 第二天，陆衡出现在“萌意”。 这会才上午九点多，店里稍有些冷清，不如下午和晚上的生意好。 所以他很轻易就看见了二楼角落里的许萌萌。 他和那晚一样，点了杯摩卡。然后泡芙、班戟和雪媚娘这些甜品点了一堆，把整张桌子都占满了。 他打开电脑，连上店里的wifi，余光注意着角落的许萌萌。 此时她正坐着角落里，手上抱着一只白色的猫。 她把手放在猫的身上，目光却不知道落在哪儿，应该是在发呆。 根据之前的资料，他了解到她固定喜欢呆的位置在二楼最不起眼的小角落，她喜欢呆在角落吃甜品，不说话就抱着猫。 这只猫是许萌萌某天在街上捡到的中华田园流浪猫，如今是这个网红店的网红猫，叫咪咪。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他们两保持着这种状态，一个余光观察，一个抱着猫发呆。 眼看午饭时间到了，陆衡关上电脑，收好东西去吃饭。 他走到楼梯口正要下去，却突然被后头蹿上来的猫扒住裤腿。 毛发光亮的咪咪伸出舌头舔了下右爪，左爪勾住他裤腿，懒洋洋地喵了声。 后头的许萌萌在咪咪挣脱她怀抱跳出去的时候就回神了，她跑到咪咪旁边想把它重新搂回来，却遭到拒绝。它的爪子依然勾着陆衡的裤腿，一副完全不打算松开的样子。 陆衡低头看了眼咪咪，又余光瞄了下许萌萌眼里流露的受伤，他不敢过多看她整张脸，就怕一不小心瞄到唇。 他蹲下去把咪咪抱起来，这下咪咪显得特别温顺，喵喵两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也不知怎么得了这猫喜欢的陆衡要把它还给许萌萌的时候，再次遭到了猫爪的强力拒绝。 但这时的许萌萌已经不觉得受伤，表情恢复正常。 她的目光在咪咪和陆衡之间来回打转，嘴角还带着笑意，显然觉得这一送一留的举动特别有意思。 看她之前的神色，陆衡以为她会心里难过。但换个角想，许萌萌还是心理障碍患者，她的脑回路确实和常人不太一样，想法比较清奇。 6.第六天 http://.biquxs.info/

陆衡想了想，抱住咪咪也不再把它送回许萌萌那儿。他微微侧头朝许萌萌问：“许小姐，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吃饭吧？” 如果许萌萌是个普通人，她肯定会发现他的目光虽然看着自己，但焦距不知道落在哪里。然而她不是，她完全没发现。 许萌萌对规则有很强的执行力，一般她认定的规则就决不容许打破。 在她的认知里，和心理医生见面一般都在治疗室，基本上彼此不会在治疗以外的地方有交集，就像之前她和何一鸣。 所以这一刻面对陆衡的邀请，她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拒绝。 这时，咪咪又喵了声，从陆衡怀里探出头，看着许萌萌，小眼神特别惹人怜爱。 许萌萌歪着脑袋想凑近它，却对上了陆衡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尾部微有些上挑，此时的目光有着奇异的专注，光芒闪闪。 像被蛊惑一样，她不自觉点了头。 而陆衡则是猛地回头，心立刻开始狂跳。他刚刚差点又要陷进去，还好不知道怎么回事，余光看见了聂敏敏，一个激灵理智登时回笼。 跟聂敏敏说了外出吃饭的请求，她犹豫了一瞬，又想着陆衡毕竟是许萌萌的心理医生，还是答应了。 之后，陆衡就怀里抱着猫，身边跟着许萌萌，出门吃饭。 许萌萌在进陆衡车的时候明显有一瞬的僵硬，她嘴巴抿得发白，神色茫然无措。 陆衡见状，把怀里的猫递过去，低声安抚：“咪咪在这。” 咪咪也许看出了许萌萌的状态，它很乖地爬到她腿上，脑袋蹭了蹭。 这时，车里面响起了bandari的《snowdream》，静谧的旋律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许萌萌抱起腿上的咪咪，把脸全埋在它柔软的肚皮上。 陆衡这才回头，安静开车，但不时透过内后视镜观察许萌萌的状态。 直到下车，许萌萌都把脸贴着咪咪的肚皮，没怎么动。 * 陆衡选了家环境幽静的主题餐厅，餐厅开在不显眼的位置，这会是工作日，人并不多。 店内的灯光呈淡黄色，墙上时不时刷了些搞怪的图案，放着民谣，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许萌萌垂头抱着咪咪跟在陆衡身后。 陆衡余光注意着她，问了句店内能不能带猫，服务员扫了眼那只猫，把他们引入包间，说只要不放出去打扰客人就行。 陆衡把手里的菜单推到许萌萌跟前，问她：“你想吃什么？” 许萌萌怯生生地抬头，飞快扫了眼菜单。 “想吃什么都可以。”他一顿，加了句，“甜点也行。” 许萌萌眼里瞬间就有光芒亮起，衬得那双眼立刻满是色彩。 她舔舔嘴唇，伸出指头点了几个地方。 陆衡原本顺着她的脸快看见唇，又飞快转开目光，看着她的指尖点头，朝一边站着的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 等菜上来的时候，陆衡和许萌萌，外加一只猫都坐在包间里。 许萌萌现在对他也说不清熟不熟悉。 他身上一直有檀香味，她的鼻子对味道异常灵敏，这导致她一度把檀香作为他的代名词。 这一次跟他出来，打破了她的规则，让她只能被动地跟随他，暂时没法考虑别的。 陆衡有点控制不住想去瞄她的唇，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刻有多么庆幸多年来的自制力。 他刻意忽视她的下巴，伸手去摸咪咪的背。 咪咪满足地喵了声，尾巴动了动。 许萌萌吸吸鼻子，手还在摸咪咪的爪肉垫。她回头看了下陆衡，有些没忍住地问：“你也很喜欢咪咪吗？” 咪咪其实是一只很傲娇的猫。店里人来人往，但能入它眼的不多。 经常有漂亮的小姐姐打着“撸猫”的名义凑上来，它也会不屑一顾地直接给人家甩脸子，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高冷咪。 陆衡回道：“嗯，它很可爱。” 许萌萌不说话了，她继续摸着猫爪肉垫，发呆。 一时之间，环境安静得隐约可以听清包间外放的歌，轻灵的女声唱着：你说，要忘却所有不愉快的片段，把美好事物纯真的走完。 这一刻，陆衡也没有再想其他事情，也没有继续分析许萌萌目前的表现，他的脑里有短暂的空白。 他似乎有些懂了许萌萌。 她只是活在她自己的世界。 她尝过外界的黑暗，所以她把自己包裹起来，像只刺猬一样。 自闭是外壳，她把脆弱的心藏起来，就好像这样，黑暗就不会再出现。 她现在就只活在她自己的世界，时间长了，那些刻意不听、不看的事情就真的再也和她没了关系。所以，现在二十岁的她依然还活得跟孩子一样纯真。 谁又能真的说她傻？她的脑袋瓜很聪明，只是她不想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她怕了黑暗。 她现在可能已经不记得那段黑暗，但潜意识让她做出了更利于自己的选择。 * 没多久，服务员上菜了，五菜一汤，外加三道饭后甜点。 满满摆了一大桌。 许萌萌的目光对着那三道甜点，快速吃完了一碗饭。 “这么爱吃甜？”陆衡迟疑了下，“张嘴，我看看你的牙。” 她盯着炼乳馒头，张嘴呲牙。 陆衡刻意只把目光凝聚在她的牙齿。 她的牙长得很好，又齐又白。 示意她张嘴，嗯，没有蛀牙。 鬼使神差的，她后来闭嘴的时候他差点想亲上去，还好她直接把馒头咬进嘴里。 其实这一行为已经很不妥了。 满打满算，他们才刚认识一个礼拜。 聂敏敏之前毫不犹豫地答应他带她出来吃饭，这明显就是信任他……想到这，他突然有点坐不住。 陆衡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次讪然。 这时，咪咪本来在凳子上团着的身子动了动，一跃跳下去慢悠悠地晃到门边。 这边的包间都是用门帘挡着，最外层还挂着珠帘。 它从门帘溜出去的时候，珠帘发出撞击声，引起了陆衡的注意。 陆衡直接站起来去追咪咪，撩起门帘的时候正巧对门也有人出来。 对门出来的人手还搭在门帘上，喊着服务员，声音一听年纪就不大，说出的话却让人咋舌：“姐姐，给我们再来一箱酒啊！” 陆衡本来没在意，但惯性使然，他随意扫了眼对门，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上前走了两步，确定了。 陆衡很快做出决定。 他对着另一个服务员说：“我带进来的猫跑出去了，能不能帮忙找一下？” 对方红了脸，脆生生地应了，说找到给送回666包间。 他又回了包间，许萌萌还在吃，她之前把甜点按她的习惯，重新整齐地摆了一次，这会吃得已经不剩多少。 他跟许萌萌说了句去找猫，让她慢慢吃，别怕。 许萌萌这会吃着甜点，又想着平时妈妈对她吃甜的控制，根本就没注意他说什么，一心扑在吃上面。 陆衡出包间就直接进了对门。 对门的气氛很热闹，一群半大的少年围坐着桌子，笑闹着拼酒。 他一眼就看见坐在显眼位置的池盼盼。 池盼盼这会穿着件白色卫衣，笑容和煦，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模样很是乖巧。 陆衡进门撩动的珠帘声引起了里面一些人的注意，包括池盼盼。 别人都带着疑惑的神色，只有池盼盼的笑容变了，他眼神有细微的变化，神色稍有不自然。 陆衡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静静站着，朝其他人点头示意，对池盼盼说：“出来一下。” 池盼盼怔了怔，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应了声。 等他们都出去后，室内有一刻安静，然后响起各种猜测声。 他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喝酒？”陆衡看着池盼盼。 池盼盼躲闪开他的目光，低声回答：“今天是我生日，请同学吃饭……他们想喝点开心一下。” “下午有课还喝？” 池盼盼垂下头，不接话。 陆衡沉默片刻，继续说：“我并不想干涉你的私事，也没立场。但是，你如今毕竟是我的患者，我这人对患者没法硬心肠，不可能眼睁睁看你这样……你现在作为学生，没有学生的样子，你才多大？就喝酒？”陆衡的语气虽然严厉，但语调依然平稳，语速不快，吐字清晰，“你要调整自己的状态，别以为人格分裂是小事。” 人格分裂四个字一下子就触动了池盼盼心底那根弦，他的身子陡然紧绷，眼里闪过愤怒。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是个好学生，也从来没和人红过脸争吵，他不会。 陆衡最后淡淡地看了眼他：“生活是你自己的。”说完就转身走开。 池盼盼回去之后，同学都凑过来八卦，一直问他刚刚那个人是谁，气势那么强。 他没说话，这会也没笑，只低头拿东西，并说他有事要先走，让他们玩得开心。 * 池盼盼本来想直接走，但他后来发现了陆衡和许萌萌。 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情，他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直到看见他们进了“萌意”。 他没有再跟进去，回了学校。 还不是上课时间，教室里没有人。 池盼盼趴在课桌上，神色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停在陆衡那张脸上，他说：生活是你自己的。 秋天的阳光泛着暖意，透过玻璃落在池盼盼脸上，暖融融的。 他低垂眼，翻着手里的本子，翻到某一页，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着：你还有我。 池盼盼盯着那四个字，把他脑里的陆衡的脸和话彻底盖过去。 他缓慢地笑出声，乖巧地露出两个酒窝。 7.第七天 http://.biquxs.info/

当天晚上，陆衡接到了来自美国的越洋视频。 是他老板。 对方是个美大叔，笑起来的时候依然魅力四射。当年在校那会，他和陆衡两人站一块的搭讪回头率不断创新高。 布朗在视频那头一番慰问之后，转到正题：“之前忙着课题研究，今天才看见你发来的邮件。那个高功能自闭症患者的治疗进行得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陆衡站在咖啡机前，实话实说。 “可我怎么觉得你的兴致很高？”布朗乐呵呵地笑着，招呼一边抱着猫的中年妇人，“索菲亚，你过来，陆的视频。” 陆衡泡好咖啡，走过去，笑着朝索菲亚和她怀里懒洋洋的老猫打了声招呼，气氛暖融。 仿佛回到了在学校的时候。 索菲亚年轻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伤到了子宫，没法再有孩子，她和布朗就一直两个人养着一只猫生活。 布朗为人严苛，对于学生一向只求精，能入他眼被收为学生的并不多。还在学校那会，布朗底下也只带了两个学生，陆衡和另一个美国女孩汉娜，但汉娜因为不知名原因毕业前夕就嫁人了，现在安心在家当全职太太，每次提起这事布朗都直叹可惜。 “文献没有涉及过恋唇癖，其他资料也没有。对于你的心理障碍，我很惭愧。”布朗是唯二知道陆衡情况的。 陆衡不怎么在意：“您已经帮了我很多。”想了想，他又说，“我之前提过的那个自闭症患者……她对我的影响很大。” “怎么回事？” “治疗缓解了我的心理障碍，遇到其他让我有波动的嘴唇时，我都能控制自己，除了这个患者的……我试了很多次，发现目前只有她对我来说是特殊的。但正如您所见，我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已经出现了第一个特殊的人，之后还有多少个特殊出现，不可知。” 布朗在那头沉默了一下，说：“中国虽然有古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远虑太遥远我们暂且不提，只说近忧。这对你们双方来说都不容乐观。这样接触下去，你的心理障碍不知道会不会越来越严重；她的症状，因为她对你的影响也很大可能会导致你主观意识过强，从而出现判断失误。” 陆衡点头，语气透了点无奈：“您说的这些都是目前存在的问题，但无解。” “但还有种可能。”布朗微笑，“长期接触之下产生免疫，恋唇这一心理障碍消失。” 陆衡苦笑：“微乎其微。” “我对这一可能保有乐观态度。” “借您吉言。” 气氛变佳，布朗哈哈大笑，又就这事说：“陆，虽然我说的乐观，但站在专业的角度，我并不建议你继续这段治疗。” 陆衡迟疑，最后点头：“我会考虑的。” 最后又聊了一些近况，布朗说了结束语：“陆，有需要的地方别怕麻烦我。” 陆衡应声，视频结束。 陆衡坐在沙发上，回想刚刚和老板聊的关于许萌萌病况的事情。 经布朗确定，也正如他所想，许萌萌的自闭不同于普通的自闭症。 一般来讲，自闭症多是遗传，在儿童中比较常见。 像这种受了刺激之下自闭的情况，多是精神刺激造成的自我意识封闭，不会有器质性病变，但根源在于刺激的事件。 陆衡觉得，对待许萌萌不能按寻常的态度。 他决定要走进许萌萌的生活，降低她的警惕防范心，再对治疗徐徐图之。 之后，陆衡就向聂敏敏提出他如今的治疗方案，他以后会常来“萌意”，在这里许萌萌明显特别放松，这种氛围利于治疗，并且，他表示熟悉之后会慢慢带许萌萌出门。 聂敏敏和许易商量之后，同意了。 后来陆衡经常去“萌意”，一呆就是大半天，许萌萌也接纳了他的走进，习惯了治疗以外的时间和他见面，这成了她的新规则。 偶尔两个人还会一起吃饭。 她的唇对陆衡的影响依然大，陆衡还没找出原因。 许萌萌的治疗是一月两次，月中和月末。 快到月末的治疗期，陆衡打算带许萌萌去一附院看何一鸣。 许萌萌对医院有种天然的惧怕，但这种惧怕似乎是藏在她的潜意识里。 就像上次在医院见面，听聂敏敏说她出门前就开始不安，表现得不愿意出门，但当真的到了医院之后她又显得很安静，也不会有异常的情绪。 陆衡也是前几天聊天的时候听聂敏敏提起，当下他就决定观察一下。 这才有了这一行。 * 见到何一鸣的时候，他还在接电话，声音很低。 他没注意推门声，还在问电话那头的人：“什么时候？” 直到陆衡看不过眼，轻咳两声提醒他，他才一副被吓得要摔下病床的模样。 但动作幅度有点大，把腰给扭了。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他电话里漏出询问的女声：“怎么了？” “没事。”何一鸣表情扭曲，咬牙低声回复，“我等会回你，先挂了。” 陆衡给他按响床边的按铃，简单解释了几句，医生很快就带着护士过来。 看着被围住的何一鸣，陆衡带许萌萌出了病房。 许萌萌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一趟是去医院，她本来还打算照常带咪咪跟陆衡出门，被陆衡用“去的地方不可以带猫”这句话堵了回去。 所以她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直到见了魔方才重新恢复开心。 后来车在医院停下，许萌萌才知道马上要进医院，无意识地她就开始显露不安。 陆衡把她哄着下车，直到真的进入医院，她的不安才缓解，最后消失。 这会她安静地跟着陆衡，手里还转着魔方。 他们下了楼，在楼下闲逛，准确说是闲晃。 住院部楼下是一片绿荫，隔着一小段距离就有青石靠椅。这会阳光正好，附近也有很多病人慢悠悠地散着步，倒不显得他们两特殊。 陆衡虽然在走路，但心里还沉思之前许萌萌对医院心理状况的变化，直到走出好远的距离，他才发现身边没了人。 一回头，许萌萌隔着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她手里拿着魔方，抬头傻呆呆地不知道在看什么，竟是连路都不走了。 陆衡不知不觉露了笑，脸部柔和。 不知道是不是许萌萌实在可爱，他碰上她的时候不自觉就想笑。 他走回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两只麻雀停在树梢间，正你啄我一口，我啄你一口地闹着，不时还叽叽喳喳亮几声嗓子。 陆衡转过头看向她，她眼里清凌凌的，比水还透亮，专注地盯着那两只麻雀，站久了也没有回神喊累。 阳光不烈，落在身上反倒暖洋洋的。她站的位置刚好有树的枝桠伸出，阳光透过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痕迹，显得她脸上毛绒绒的，唇上也仿佛镀了层光，模模糊糊。 一时间，他竟有些看晃了神。而这次晃神，与恋唇无关。 后来实在看久了，许萌萌的眼睛酸涩，她低头揉了会眼，看见几步远的青石靠椅，小跑过去坐下，还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看着她，陆衡的心莫名有些满足，像被什么装得满满当当。 这种感受来得意外。 他跟着走了过去，坐下，问她：“开心吗？” 许萌萌转头看他，杏眼亮得发光，笑容清甜：“嗯。”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头，惹得她一瞬间身子有些僵。 看见许萌萌的反应，陆衡眼里略过一丝情绪，很快又消失不见。他很自然地收回手，还笑了下。 许萌萌没有再看他，回头盯着脚下飘落的树叶，还跟着上面的脉络在心里描画。 陆衡叹了口气。 许萌萌看似容易熟稔，其实心防特别重。 缺口不好打开，她的潜意识时刻会出来阻止。 8.第八天 http://.biquxs.info/

等到在病房再次见到何一鸣，他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陆衡淡淡扫了他一眼，让许萌萌在凳子上坐下。 许萌萌安安静静的，还乖巧地喊了声“一鸣哥哥”。 不知道怎么的，陆衡心里有点不舒服。 陆医生和一鸣哥哥。 他怎么才发现这称呼明显的亲疏？ 何一鸣笑嘻嘻地想去捏许萌萌的脸，被陆衡拦住。 他不动声色地对何一鸣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把何一鸣惊出了一身冷汗。 何一鸣这下没了逗许萌萌的心情，也没察觉陆衡的阻挠，只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之前闪了腰的行为，不由尴尬开口：“我这不是没注意……” “初恋？” 何一鸣不说话，扭头看天花板，默认了。 陆衡冷笑一下，手掀开他被子，就想往他腰上戳。 何一鸣忙苦哈哈阻止：“哎别！兄弟！男人的腰可精贵着！” “你就该长点教训。” 看着陆衡眼里清晰表露的恨铁不成钢，何一鸣仍是苦笑：“阿衡，你不懂，你没爱过。” 他说着，用手掩住眼睛，声音难掩落寞：“我们也回不去了，她马上就要结婚，但我……我现在只希望她能过得好。她如果需要我，我仍然义不容辞。” 情爱一事，果真分外磨人。 其实最开始，陆衡和何一鸣关系一般，只是点头之交，最开始认识也是通过中国留学生组织。何一鸣觉得陆衡太高冷，靠近能给冻坏了；陆衡觉得何一鸣不正经、不靠谱。 但有一次留学生聚会，闹到最后玩起了真心话，陆衡这才听了何一鸣关于初恋的故事，稍微拉高了何一鸣在他心里的印象分。 何一鸣恋爱谈了好几年，对方叫王?，善良可爱的小姑娘。两个人是高中的时候认识的，王?长得虽然清秀，但颜值狗的何一鸣向来只喜欢热辣侵略长相的大美女，后来接触多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对这姑娘上了心，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就在一起了。何一鸣来美国的时候两个人都难舍难分，但又互相鼓励彼此，王?说她在国内会努力让自己更优秀，他说他会尽快毕业回去娶她，他们说好他毕业的那年就结婚。 陆衡到现在都记得何一鸣那天夜里讲述时的表情，满足幸福这些词都无法形容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的眼。 但同时，陆衡也无法忘记他和初恋分手那天，他脸上难以描述的神情，失魂落魄、悲痛欲绝都没有出现，他只是坐在看台上，脚边都是酒瓶，他仰头又喝了一大口，可能因为太急，他的喉头无法承受，控制不住地猛咳，好似要把所有的难受都咳出来。 * 陆衡没有带许萌萌在医院多留，他和许萌萌都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吃过午饭，他准备送她回去。 但上车之后，他接到诊所打来的电话。 关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陆医生，池太太带池盼盼来诊所了。” “嗯？”陆衡又重复一次确认，“池盼盼？” “对，小朱现在陪他们在接待室。”关筱停顿了一下，似乎更靠近了话筒，声音比之前大了些，“池太太过来没看到你，脸色立刻就不太好，你赶紧回诊所吧陆医生！小朱怕他扛不住池太太……咳，她脸现在都是黑的，说话也很带刺。” “池盼盼看上去怎么样？” 关筱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有些愣神，没答上来。 “嗯？” “挺好的，还笑着和我们问好了，很礼貌。” 陆衡的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下，他“嗯”了声，挂了电话。 果然他的预感是准的，事精母子。 陆衡的眼睛还盯着路面，他直接问：“现在诊所有些急事，我得马上过去，晚点送你回去可以吗？” 得到许萌萌同意后，他把方向盘转了圈，转弯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之前朋友圈看到一家新开的餐厅，评价不错，今天中午就特地带许萌萌过来吃。但这家餐厅离诊所有些距离，在另一个区，这会得急忙往回赶倒是让他心情变差了不少。 车堵得厉害，到诊所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 陆衡停好车，和许萌萌一起下车，边跟她说：“我有事处理可能顾不上你，等下我某团给你点些好吃的，你就在我办公室玩一会，累了就在那休息。” “好。”许萌萌没有异议，很乖地点头。 关筱打完那通电话后一直注意着门口，想着陆衡来之后要怎么跟他说，也就没了跟苗苗八卦池太太的心思。 苗苗倒没发现关筱的异常，她一个人也说得很欢快。 关筱第一次觉得她比青蛙还呱噪，有点不耐，但她也只是继续温柔地笑，偶尔附和几句。 所以陆衡出现的时候，关筱第一时间发现了。 她打断苗苗的话，从前台走去陆衡旁边，同时看见了许萌萌。 她眸光顿时闪过异色，脚步停顿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恢复，还笑着跟陆衡打招呼：“陆医生，你可算回来了！小朱都说他快招架不住池太太了！” 陆衡点头：“辛苦了，你们去忙别的吧。” 看他们要进办公室，关筱又出声：“这是许小姐吧，要我们陪着吗？” 陆衡这才抬头看了眼她，语气淡淡：“不用，她怕生。” 看他们一起进了办公室，关筱抿抿嘴，又重新微笑。 苗苗没看出异常，她撞了下关筱的手臂，笑嘻嘻：“你说什么时候陆男神和患者关系这么好了？都这个点……两个人肯定是一起吃完饭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 “猜的呗！以我的火眼金睛来看，八九不离十！”苗苗还在原地猜，笑得八卦兮兮，“还没看过男神和哪个小姐姐走这么近……” 关筱没说话，她在心里不屑冷哼了声，扭头回了前台，坐下掏出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 陆衡安排好许萌萌之后，进了接待室。 刚进门，就看见官小茹坐着，神色不耐：“陆医生到底还有多久？” 小朱在旁边陪着笑脸，正要说话，看见了陆衡，他立马激动：“啊！陆医生来了！陆医生！” 陆衡示意他淡定，看向官小茹，语气平淡：“久等了。” 官小茹这会对着他倒没再面露不耐，她站起来，表情恢复正常，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带着讽刺：“陆医生可真是大忙人呢。” 她穿着黑色的针织连衣裙，皮草披肩搭在手臂上，一举一动都有着贵妇的优雅迷人，看上去倒像只有三十几岁，她不说谁也看不出她儿子已经上了高中。 陆衡没理会她的讽刺，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确实忙，但毕竟问诊治疗都会提前预约，不必劳神操心。” 官小茹一瞬间脸就僵了。 室内气氛顿时压抑，小朱心里一紧，赶紧请求退场：“陆医生，我去治疗室准备一下器材。”得到陆衡点头后，他一溜烟跑了。 官小茹压下情绪，又重新笑起来：“陆医生，没有预约就过来确实不合规矩，我深感歉意。但毕竟事出突然，希望你能体谅一二。昨晚我实在被我们盼盼实在吓得不行……” 昨天晚上，官小茹跟姐妹做完spa回家，保姆一说，她才知道池盼盼还没回家。 那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想到池盼盼这段时间的异常，她一下就急了，催着人到处去找池盼盼，怕他这么晚碰上危险。 找到池盼盼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他就坐在人工湖栏杆上，还穿着校服，身上单薄瘦弱得好像要被风刮倒，或是一个不慎掉进湖里。 他们一群人都手里拿着手电筒，当时光束就照在池盼盼脸上。 他不适地眯住眼，抬手挡光。 看着池盼盼身上的校服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泥印子和草屑，不知道是跑到什么地方野玩，再想着这段时间他的异常，官小茹再也不能维持脸上的笑容，情绪没控制住，上去就想把他扯下来教训一通。 “你别碰我！”池盼盼把她的手拍开，脸上不耐烦，“老子自己会下去。”说着就从栏杆上撑起，快速跳了下去。 官小茹的手一向精心保养，嫩得跟豆腐似的，这会被他一拍，瞬间就红了一片。 她吃痛地惊呼，脸上霎时染满了不高兴：“盼盼你这是做什么！” 池盼盼嗤笑一声，讥讽地看了眼她，又很快转开眼，抬腿就想走。 官小茹被他的举动气笑了，让人拦住他，可被他钻空子躲开，跑掉了。 见状，她急急走了几步想追上去，但因为走得太快，高跟鞋鞋跟一扭，她的脚一歪就要摔倒，还好旁边有人眼疾手快地把她扶住。 想起刚刚快摔倒的情形，她一阵后怕。 在这个当头，官小茹才灵光一闪，池盼盼是有人格分裂症的，刚刚那个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 她立马就喊起来：“你们快去给我抓住他！这个混蛋！又把我的乖盼盼弄到哪里去了！” 但是后来，怎么都没有找到池盼盼。他完美地避过了所有的监控，跟消失了一样。 第二天，池盼盼的主人格恢复意识，这个乖孩子自己醒来后回家了。 那一刻，官小茹才真正意识到他人格分裂的严重性，她才怕了。 给他班主任打电话请假之后，她带池盼盼来了诊所。 官小茹在池盼盼早上回来之后，就处于焦虑的状态。 她一向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当初还是保姆发现池盼盼的异样。那会她不当一回事，还是大女儿听说之后托熟人找到陆衡，一脸严肃地催她带池盼盼就诊。 所以在这种时刻，她想到陆衡的时候，就像抓住了可以依靠的稻草，就指望着陆衡能赶紧解决这件事。 但来了诊所，陆衡不在，一联想到昨天，她情绪便有些失控，才没有了平时贵妇的优雅。 9.第九天 http://.biquxs.info/

陆衡听完她说的，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 他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池盼盼。 池盼盼此时还是低头坐着，听了官小茹讲的也没有一点反应。 “陆医生，你说这可怎么办？我家盼盼还能好吗？怎么就得了这种吓人的病啊！”官小茹还在旁边问着，语气带着抱怨。 到这会看到陆衡，她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来这之前，她给大女儿打了个电话，女儿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表示，交给陆衡一定没问题。大女儿素来沉稳，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语气这么肯定。 这个陆医生一定是这方面的专家。官小茹暗暗想着。 陆衡瞥了眼她，纠正道：“这不是病，是心理障碍。作为家长，连你都不保持乐观的态度，让孩子怎么想？” 官小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下。 陆衡也没等她回答，继续说：“我之前联系你，说了池盼盼要尽快就诊。” 可你不当一回事，直到真的发生在眼前才知道慌。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官小茹顿觉脸热，但还是勉强应答：“前阵子忙。” 听到这，池盼盼的肩膀一耸，飞快抬头看了眼她，又立马扭头看别处，脸色不太好。 陆衡把一切看在眼里。 “现在治疗吧。”陆衡没继续指责官小茹，但也没信她忙的借口，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的手无意识地摸了下耳环。 “诶！谢谢陆医生啊！”官小茹脸上露出喜色，她转身就要去拉池盼盼，却被他扭身躲开。 官小茹：“？？？” 池盼盼勉强开口：“我没病。没病为什么要治？我们走吧。” “你这是怎么回事？妈妈带你来的时候你可没反对，现在这样是做什么？！”官小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而且你怎么没病？你没病昨晚那是谁！” 想到昨晚池盼盼的样子，官小茹就心发颤。她的声音发涩：“你可别吓妈妈啊宝贝儿，你不会又变成那个人了吧？” 她一向乖的盼盼怎么能变成那种人！那种样子！ “不是那个人。” “什么？” “他有名字，他叫大池。”池盼盼看着官小茹，表情认真，“他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他不是别人，他就是我。” “你是疯了吗？！”官小茹被他的话吓得不行，她的嗓音说到后面都尖利起来，“什么叫他是你？！池盼盼！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你把我的乖盼盼还给我！” “安静。”最后是陆衡阻止了官小茹单方面的失控，他看向这对母子，再次强调，“你们没听清我说的话？这不是病，是分离性心理障碍。心理障碍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的态度，这不是绝症，不要以为天塌了。”他又转向池盼盼，“而你，也不要讳疾忌医，积极配合才能解决问题。” 沉默片刻，官小茹疲惫地靠向靠椅，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坚定：“对，我们要积极解决你现在的心理障碍，所以盼盼，你一定要接受治疗！” 池盼盼抿紧唇，眉宇间也有坚定，不管这两人如何说，都拒绝到底。 两人僵持，陆衡对官小茹说：“池太太，我们先聊聊吧。” 官小茹讶异，看看陆衡，又看池盼盼，最后点头：“嗯，好。” * 出于池盼盼对治疗室抵触的考量，陆衡把他带进了办公室，让小朱进来陪同。 “你先在这坐一会，别紧张。如果你本人抵触，我是不可能还对你进行治疗的。”跟池盼盼说完，陆衡转身又进了接待室。 官小茹低头坐着，神色不太好，目光没有落在实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过来：“陆医生。” 陆衡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开口说：“你之前填表的时候很敷衍，现在我想让你重新填一份，请你认真对待。”陆衡递给她一张a4纸，上面有黑色的打印字，空白处很多，“孩子的症状很大可能源于父母、家庭，这点我希望你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之前你不重视池盼盼的心理问题，敷衍对待，没有碰过这种情况的人第一反应是不在意甚至嗤之以鼻，我见过很多，所以我理解。但你昨晚经历了，今天也跑来找我，你现在一定是想尽快让池盼盼好起来的，对吗？” 官小茹接过表，听着他的话，大致扫了眼表上列出的问题，蹙眉，语气不满：“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应该尽快给他治疗？问我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也只是尽量配合你……但你这意思好像是在怪我？我们父母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的责任，不可能还是我们父母让他成了这种样子吧？盼盼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盼星星盼月亮生下来的孩子！” “池太太，我并不是怪你，只是想把事实提前告知。治疗池盼盼期间，我们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治疗服务，这点我希望你能理解。”陆衡脸色如常，轻声解释，“我们先谈你第一个疑问，给他治疗。但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池盼盼不配合治疗。不找出原因并针对这点对他的抵触心情进行调节，池太太，我想你应该很了解你的孩子，他不会配合。” 官小茹沉默片刻，犹豫地开口：“所以你要怎么做？我尽量配合。” 陆衡微笑：“有了家长配合自然利于多方面。首先，请把表认真填完。” 官小茹点头，拿笔填表，期间眉头紧蹙，一直没有松开。 官小茹填完表之后，陆衡接过，低头细看。 “池太太，你和池先生的三个女儿都已经结婚，没有跟你们住在一起是吗？”看到她点头，陆衡继续问，“也就是说，家里目前居住成员是你、池先生和池盼盼，保姆住在你家吗？” 官小茹点头：“陈阿姨在我们家干了很多年，她一般只有过年才会回老家。” “你们的地址是在京华苑，那一片都是别墅区，保守估计你家里大概有三百平方，家住四人也就是人均七十五平方，抵得上一般家庭的所有居住平方了。” 官小茹点头，神色不解。 “你和池先生平时忙吗？一般什么时候回家呢？” 官小茹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回答：“我老公挺忙的，他经常做项目出差，动辄几个月；不出差的话平时也很晚回来，他是个工作狂。我的话，没上班，日子倒挺清闲，一般也就是和姐妹约着逛街、做spa和旅游。”她笑着解释，“陆医生，我的情况你也可以看出来。三个女儿都大了，忙着过自己的生活，盼盼也快上大学了，孩子都大了，也没什么值得我特别操心的。” 她说话的时候，神色平静，笑得温柔大方。 陆衡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也很平静地回视，没有躲闪。 陆衡点头，表示知晓：“也就是说，平时你和池先生都不怎么在家，就算回去也很晚。平日里，三百平方的家也只有池盼盼和陈阿姨在。” 官小茹察觉了他的意思，微皱眉，又舒展开：“盼盼他也不小了，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没什么值得我和他爸爸操心的。他乖巧又懂事，学习也认真，没有人不夸奖。” “有时候太乖巧也并不是一件好事。”陆衡反驳，“长期压抑，不敢表达自我，很容易造成心理障碍。” “陆医生，按你这个逻辑，孩子都叛逆才叫正常？”官小茹冷笑。 “不是这个意思。但每个人有自己的可忍受范围，如果长期做出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事，会出现两种结果。一种是压抑个性，变得没了自我，只是按照自己或者他人设定的‘程序’走完一生；一种是压抑达到极致，爆炸之后产生什么未知，但肯定不是好事。有句很经典的话，我想你应该听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有点这个的意思。” 官小茹反问：“你的意思是，他一直都在压抑？可他有什么压抑的？他一直都是这样，怎么能不是他自己的心意？” “很大可能只是想引起你们注意。你们夫妻对池盼盼并不上心，他缺乏安全感，只想让自己做得更好，从而赢得你们的夸赞，获得你们的关注。” 官小茹愣住。 “池太太，我建议你回去跟池先生好好聊聊。其他都是虚的，孩子才是目前你们最需要关注的。他现在才十六岁，人格分裂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心理障碍已经产生很久。如果你们父母都不对他上心，我此刻能帮他，又能帮多久呢？你们这些亲人才至关重要，才是他最需要的。”陆衡停下，又接了句，“当然，我还会再跟池盼盼谈。我这边必然会一直关注他，在两方努力下，让他尽快接受治疗。” 10.第十天 http://.biquxs.info/

跟官小茹说完之后，陆衡留下一脸沉思的她，进了办公室。 进去的时候，许萌萌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吃薯片，咔嚓咔嚓，一点都不文雅，像只馋兔子。 陆衡的脸柔和下来，眼神也变得温柔。 池盼盼在这里一点都不敢放松，紧绷着，所以听见开门声就飞快抬眼看过去。 自然，刚刚陆衡的变化，他自己没发觉，但坐着的池盼盼感受到了。 池盼盼问：“陆医生不介绍一下吗？”他之前和许萌萌虽然在一个办公室，但他们都没有说话。 “和你一样，我的患者。”陆衡抽了两张纸，递给许萌萌，示意她擦掉嘴角残留的薯片渣。 但许萌萌没明白他的意思，她接过纸巾没动作，嘴巴还在咀嚼。 陆衡看着她的嘴唇，眼幽深。 池盼盼听了他的话，立马反驳：“我说了，我没……没心理障碍！” 陆衡被池盼盼这句话惊醒。 他淡淡应了声：“那你为什么跟你妈来这？”他一边说，一边又抽出纸给许萌萌擦嘴，却不敢再专注看。 “你就是跟我聊这个？”池盼盼转身就想走。 “你还在紧张？” 这句问话成功让池盼盼停下，他眼里有被看破的不安。 “放松，我说了，我逼不了你。”陆衡走过去，示意他坐下好好谈。 池盼盼只能不情不愿地坐下。 “你记得昨晚的事吗？或者说，意识消失之前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陆衡的话又让池盼盼站起来，他站起的动作幅度很大。 “别紧张，我随口一问。”陆衡笑起来，犹如冰融化般。 “陆医生，这次谈话的意义是什么？”池盼盼的话从牙缝吐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彼此了解一下。” 池盼盼懵逼：“呵呵。” 陆衡没打算把他和官小茹的谈话告诉池盼盼，也知道池盼盼的自我防卫意识很强，今天是不大可能进行治疗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长期下去，主人格的你，清醒时间越来越短，而第二人格的大池，清醒时间越来越长，直到最后他完全把你取代？” 看着池盼盼一副睁大眼不可置信的样子，陆衡就知道，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太天真了。 “不相信吗？你回去可以查一下这方面的资料，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之前我也跟大池说过，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早了。”陆衡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池盼盼，“作为医生，我不会也没有必要害你。可能家人有时采取的做法你不能理解，但不可否认，最亲的依然是家人，做任何决定前多想想他们吧。你不小了，应该要分清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别被一时的陪伴迷花了眼。” * 许萌萌之后在陆衡办公室呆了几个小时。 晚饭没有出去吃，在某团上点了外卖，是附近一家口碑评分很高的家常饭馆。 这会临近月底，事情比较多，小朱他们三个都还在诊所加班，所以陆衡一起点了五个人的分量。 吃饭的时候，许萌萌紧挨着陆衡坐。 她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还都是陌生人，只有陆衡她认识。 陆衡的本意就是想让她一步步接触其他人，做好了安抚缓和她情绪的准备，但许萌萌这次的情绪波动并不大，她只是不怎么说话。 关筱看着他们紧靠在一起的身形，暗暗吸了一口气，藏住心思，露出自然的笑。 倒是苗苗笑得一脸暧昧，她一向有点怵陆衡，不敢明目张胆的调侃，就暗戳戳用胳膊肘碰关筱和小朱。 小朱也跟她挤眉弄眼一番，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笑得贼兮兮。 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关筱心里划过烦躁，不住地想着，笑什么笑，陆医生是你们能随便八卦的吗！ 以往加班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陆衡或者何一鸣请客，出去吃或者点外卖，只有他们五个。 大家平日里关系都不错，吃饭时笑笑闹闹，关筱和何一鸣都很会带动气氛，全场氛围融洽，就连高冷的陆衡偶尔都会被他们的笑话逗笑一下。 这会是关筱最开心的时候，她也会借机很自然地坐在陆衡身边，靠近他，但又不动声色。 关筱暗恋陆衡这件事没人知道，她一向把情绪藏得很深，小朱、苗苗和何一鸣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陆衡也是个母胎单身，一心扑在工作上，对这方面的神经比较粗。 关筱知道陆衡身边没有女人，也知道他是个工作狂魔，她想的就是一点一滴渗透他的生活，从而抓住这个男人。 但是…… 关筱看向陆衡和许萌萌靠在一起的样子，陆衡偶尔会给她夹菜，低声说话，但声音太小旁人都听不见。 越看，关筱心里就忍不住往外狂冒酸水。 她喜欢陆衡很多年了，当年还是他学妹的时候就悄悄开始暗恋，好不容易等他从美国回来，终于找到接近他身边的机会。 她自认为对他很了解，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看见他给别的人夹菜。 “你发啥呆？关筱？”旁边的喊话声把关筱惊醒，她猛然回神，摇头说没什么。 她心里的情绪差点被扩大，此时被她狠狠压下去。 她还笑着夸了一句：“许小姐真可爱。” 许萌萌没有理她这句突如其来的夸赞，继续吃饭。 小朱笑着解围：“许小姐吃饭真专注，哈哈。” 苗苗也暗暗指了下嘴。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许小姐是自闭症，虽然是高功能自闭症，那又怎么样呢。 能理人算不错的。 想到这，关筱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自闭的人，更没有资格留在陆医生身边吧，也不可能让他喜欢上吧？ 接着又想起了前阵子小朱无意中说的话，说他不清楚许萌萌的治疗情况，但在陆衡那里打探过，据说不太理想。 陆医生只是敬业，想治好她而已。 * 吃完饭，陆衡送许萌萌回去。 在外面呆了一天，她坐在车里睡着了。 陆衡偶尔会侧头看她，她坐在副驾驶，睡着的时候脸上没了平日的防卫，娇娇柔柔的，让人忍不住想呵护。 后来，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手扯着安全带，脸皱成一团。 陆衡见状，一只手伸过去拉开安全带，让安全带离她的身体有两指的距离，不至于勒得难受。 车停在丽景小区外，陆衡没去过许萌萌家，只从资料上知道她家在这小区，但不知道具体楼栋，所以他车根本进不去，保安不让。 正常情况，陆衡这会应该把许萌萌喊醒，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些不忍心了。 他低头看着睡着的许萌萌，心蓦地一软。 她的睫毛卷翘地盖着，皮肤很白，嘴唇微有些嘟起，在夜色里看去还依然美得娇艳艳。 陆衡心神一颤，着迷般低下头。 突然，车窗被人敲响。 陆衡倏地回神，心脏急速狂跳。 他立马坐直身体，面色不显地打开车窗。 车窗外是丽景小区的保安。 保安客气地笑笑，语气礼貌：“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的车在这里停了很久，这个位置会影响我们小区的住宅车辆，刚刚已经有户主过来投诉了。” 陆衡神色如常地点头，往后退了一大段距离，停下。 保安见状，无奈地又过来说：“先生，这个位置也不是停车位，请你尽快离开可以吗？” 陆衡这下脸色变了，他的脸突然就冷下来，面部线条紧绷，浑身就表达两个字：不爽。 他侧头瞥了眼许萌萌，她还安然睡着，这会还砸了下嘴。 他这才缓和脸色，点头：“好，给我几分钟。” 等保安走开，陆衡伸手碰了下许萌萌的脸，捏了捏。他轻声在许萌萌耳边喊着：“许萌萌，醒一醒。” 许萌萌没反应。 他捏了下她的耳垂，冰凉的，很软。继续喊：“许萌萌，到家了。” 许萌萌没反应。 最后，他捏住她的鼻子，说：“许萌萌，你不能呼吸了。” 最后这一下，许萌萌醒了。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着刚醒的鼻音：“什么……” 陆衡松手，坐正，把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脸正经：“到了。” 许萌萌看了眼外面，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谢谢陆医生。” 陆衡拦住她：“我送你进去，你跟保安说下你家哪栋哪户。” “哦。”许萌萌应了声，又打了个哈欠，好似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 这让陆衡刚刚心里涌起的莫名其妙的不高兴，顷刻间就散去了。 他心里暗搓搓喊了句小猪。 把车开进停车场，陆衡找了个无车无锁的位置就停了进去。 许萌萌手抓着安全带，哈欠连连，眼睛半闭着。 落锁的声音突然就让她惊醒。 她睁开眼，看了下四周。 逼仄的环境，外面很亮，但车里暗得看不清陆衡的脸。 陆衡适时开了音响，音乐响起的同时把车内的灯打开。昏黄的灯光下，许萌萌的脸多了分楚楚可怜。 “今天开心吗？”陆衡的声音响起，他的脸在小灯下有些朦胧，声音也慢悠悠的。 许萌萌没有犹豫地点头，她还处在刚醒的状态，意识放松。 “怕医院吗？” 这话一问出，许萌萌并没有回答。她好像没听见似的，不断拨弄自己手指。 陆衡审视她的侧脸，把手探过去增加存在感，又轻柔地重复问了一次。 许萌萌好似懵了，她抿紧嘴，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知道。去医院，害怕，会受伤，有血……” 她的声音惊惧，还没说完就听她尖叫一声，捂住耳朵躲进副驾驶角落，使劲往后缩，试图减弱存在感。 陆衡忙过去抱住她，安抚道：“好，我们不去医院了，别怕。” 11.第十一天 http://.biquxs.info/

回到家，陆衡直奔冰箱，灌了一大口冰水。 这会已经是十月下旬，这种天气一大杯冰水进入胃里，胃都是快受不住的刺骨的冷。 但他连眉都不曾皱。 因为惊惧，陆衡哄了很久，许萌萌还没完全平复情绪。 最后他亲了下她的额头。 这举动是怎么做出的，甚至是贴着她额头的那刻在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只记住了那刻的触感，凉意又带着柔软。 在他亲上的那刻，许萌萌抬起头看他，目光专注，眼里一片清澈。 她忘了刚刚的情绪波动，被他此时的举动吸引。 “陆医生。” 陆衡狼狈地躲开她的眼睛，坐直，应声。 “陆医生，谢谢你，你对我很好。”许萌萌的眼里闪着真诚的感激。 在她心里，刚刚陆衡亲她额头的举动，爸爸妈妈也做过，是亲昵疼爱的表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意识没有完全回笼，她并没有反感这种亲近的行为，潜意识也没出来阻挠。 但这事也成了陆衡最大的狼狈点。 许萌萌如白纸般，实在单纯得很，一点都没把他往坏人方面想，只对他满心的感激。 这也是他回家需要冰水冷静的原因。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以什么理由，什么心态。 他站起来，去书房找到一包拆开的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点燃。 他不爱抽烟，也就心情实在烦躁的时候习惯抽一根，清醒一下。 他没把烟吸入肺里，只在嘴里过了一圈就把烟圈吐出，手指轻巧地夹着烟，任由烟燃。 手机接连不断响了几声，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陆衡拿出手机，是何一鸣发的消息。 【阿衡你可以啊！】 【我们陆大医生不得了，诱拐纯情小姑娘啊？】 【不是我说你，萌萌可算是我妹妹的，你可别人面兽心啊！】 陆衡立马电话过去，这才知道这人为什么说这些话。 是小朱的朋友圈。 陆衡点进小朱的朋友圈。 最上面一条发了两张图片，配着文字。 第一张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小朱拍的菜图，第二张是他和苗苗、关筱的自拍，关键就是这张自拍。 自拍的边上拍到他给许萌萌夹菜的动作，他正低头在说话，看上去两个人的动作很亲密。 小朱是陆衡和何一鸣的助理，平时一些事务都会直接让他帮忙处理，所以他微信也加了不少业内人。 这会这条朋友圈下面很热闹。 有夸诊所福利的，有调侃陆衡和许萌萌的，还有问陆衡身边是谁的，说是脱单了吗等等。 鬼使神差的，陆衡又一次点开那张自拍，把他和许萌萌的位置放大。 图片里的许萌萌露了半张脸，可能因为距离远，五官不是很清晰，但可以看到肤色很白。 陆衡想努力平复情绪，但没有成功。 他给何一鸣发了条问候微信：【老何，什么时候出院？】 何一鸣很快回复：【快了，干嘛？这么关心我？】还配了个感动的表情包。 【一大堆事等你来处理。】微笑脸。 【我决定要在医院住一辈子，傻儿子，别太想爸爸。】生无可恋脸。 陆衡呵呵，重新抛出一个问题：【还挂念你初恋？】 这下何一鸣那边没了消息，很久过后陆衡才收到他的回复：【兄弟，到时候一起喝酒。】 陆衡盯着他回的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思绪纷杂。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在网上搜了个问题：心动是什么感觉。 各种千奇百怪的回答都蹦了出来。 陆衡随手滑动屏幕，无意看见一个回答：当你为了某个人来搜这个问题的时候。 刹那间，他心里有种声音在叫嚣。 理性告诉他，不可以，你们目前的关系只能是医患。 感性诱惑他，喜欢就不要逃避，你都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 这一晚，两方拉锯，陆衡彻底失眠。 一夜未睡自然是憔悴的。 陆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止住了刮胡子的动作，又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清醒。 陆衡家跟a大校长家有些渊源，之前校长亲自给陆衡打了个电话，周五他应邀去a大进行讲座。 他暂时还没理清自己对许萌萌的思绪，潜意识里有了几分逃避，所以他决定这两天呆家里准备讲座事宜。 打电话交代了小朱几句，他也没了做饭的心思，点了个外卖。 * 聂敏敏站在许萌萌房间外，又一次敲门，问：“萌萌，衣服换好了吗？” 许萌萌直接打开房门，对上聂敏敏的目光。 她穿着紫色的毛衣和格子长裙，衬得脸又白又小，身上还挎着一个小包，里面装了零食和魔方。 “我们家萌萌可真好看！”聂敏敏笑着走了一步，捧着许萌萌的脸就亲了一口。 许萌萌也笑着亲回去，夸道：“妈妈也很好看。” “我们出门吧，你爸爸在停车场等我们。” 她们母女两坐电梯去停车场，进到车里的时候许易又把她们夸了一遍。 许易多年好友的儿子今天在碧水阁举行婚礼，他们应邀参加。 本来许易夫妻是不想带许萌萌去的，但他们在a市没有可以托付的亲戚，许易的父母早逝，其他亲戚很早就没了联系，而聂敏敏是远嫁。 而且很早之前还没换医生的时候，他们也针对这种情况咨询过何一鸣，何一鸣说增进她与陌生环境的接触也有利于刺激治疗，不一定是坏事。 很快就到了碧水阁，楼下迎宾处放着新娘和新郎的婚纱照，这一对新人的颜值都很高，照片里的幸福仿佛要从里面溢出来。 新郎和新娘正站在迎宾处迎客，许易的好友方恩夫妻也站在一旁招呼亲朋好友，脸上都是儿子结婚的喜意。 许易带着妻女走上去寒暄了几句，说着恭喜的话，而聂敏敏则和方太太林小芳站在一起聊天，最后话题转到了许萌萌身上。 许萌萌那会跟在聂敏敏身边，手里抓着挎包的细链子，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旁边立着的相框上系的气球发呆。 林小芳笑着朝许萌萌招手：“萌萌，还记得小芳阿姨吗？” 许萌萌眼睛移到林小芳脸上，点头，又重新把视线放回气球上。过了一会，她喊了句：“小芳阿姨好。” “诶！萌萌可真乖！”林小芳说完，又看向聂敏敏，声音压低，“我瞧着萌萌……好似比之前好多了？” “唉，确实比之前好了一点。”许太太叹了口气，一时眼睛又酸得要掉下泪来，忍不住用手按了按眼尾，想缓解一下突然汹涌而来的涩意。 “哎呀，敏敏你可别这样，这看得我心里也难受得紧！”说着，林小芳就搂住聂敏敏的肩膀安慰，还作势打自己，“瞧我，我就是太多嘴了！” “这怎么能怪你？”许太太嗔怪地拉住她，又重新笑起来，“好了，这么大喜的日子，咱们姐妹就不要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 许易跟方恩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情谊，聂敏敏和林小芳也是多年的好闺蜜，许易和聂敏敏的恋情正是通过林小芳牵线，可以说两家的关系好得不分彼此。 只是这几年，许易夫妻因为许萌萌的事情操心伤神，两家才少了些走动。 聂敏敏感慨地说道：“好久没见到阿凌，这一见吧，竟然是在他婚礼上。” 正说着，方凌和新娘招呼完之前聊的朋友，朝他们走过来。 方凌几乎继承了方恩夫妻的所有优点，五官俊朗，身姿挺拔，一直都是他们夫妻的小骄傲。 新娘闵雯五官也极其秀美，一看就是很温柔的女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完全诠释了什么叫璧人，登对得紧。 方凌笑着打完招呼，就给新娘介绍许易一家。 介绍到许萌萌的时候，她还在发呆，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包括闵雯对她传达的善意。 聂敏敏温柔地摸了下许萌萌的脑袋，笑着对闵雯说：“雯雯你可别介意，我们萌萌有个自己的小世界。” “不会的。”闵雯看着许萌萌，也笑得很温柔，“一见着萌萌，我就很喜欢呢。以后常找她玩，敏敏阿姨可别舍不得呢。“ 两家人听完就笑开了。 又说笑几句，许易才带着聂敏敏母女上楼，进了宴厅。 从旋转楼梯上去后，许易被几个许久不见的朋友拉过去聊天，聂敏敏就带着许萌萌坐到席位上。 桌上已经摆好了果盘、零食盘和凉盘，一眼看去，色泽诱人。 许萌萌吃了颗巧克力，就很安静地坐着玩魔方。 玩着玩着，她突然说了句：“新郎新娘都很好看。” 她的声音并不大，说的时候还低头在转魔方，不是聂敏敏一直注意着她，肯定是要漏掉这句话的。 但不可避免的，聂敏敏还是怔了一下。 之后她才问：“萌萌看到新娘新郎了吗？今天是你方叔叔家的阿凌哥哥结婚。” “嗯，看到了。”许萌萌停下动作，扭头看着许太太，弯眼笑了，“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肯定也很好看。” 听着这话，聂敏敏捂住嘴，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 她的情绪来得毫无防备，险些让她哭出声来。 她的喉头像被骨头卡住一样，发不出声，只能努力咽下嘴里快漫出的呜咽。 好半天，她才缓和住情绪，肩膀却还是颤抖着。 这时，从侧边递过纸巾，许萌萌的声音响起：“妈妈你怎么哭了？别哭，我和爸爸都最喜欢看你笑，特别美。” 聂敏敏低头擦泪，应声：“妈妈太开心了，没控制住。”她伸手搂过许萌萌的肩膀，“我们萌萌，要越来越好啊。妈妈等着你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 许萌萌看着她止住了泪，才又重新专注于手里的魔方。 12.第十二天 http://.biquxs.info/

宾客到齐后，婚礼很快就要开始。 许萌萌终于放下手里的魔方，专心开始吃东西。 她很嗜甜，就挑着巧克力和糖果吃，其他的都不怎么碰。 陆衡和朋友从旋转楼梯上来的时候，他正听着身边人说话，目光在厅内一扫，一眼就看到许萌萌。 他直直地看向许萌萌，一时也没再听旁边人说了什么。 “阿衡？喂！怎么了？你有在听吗？”李文越发现他完全没有回应，不由碰了下他询问。 陆衡摇头：“没事。你先去他们那吧，我看到熟人。”说着就没丝毫犹豫地朝许萌萌那边走去。 李文越在原地看着他走向的位置，眼里闪过异色。 “许萌萌？” 许萌萌还没应声，聂敏敏先惊讶地站起来：“陆医生？这可真巧！” 陆衡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内搭，外面是黑色夹克，一脸高冷地站在那儿，身姿挺拔，看着就满是气势，极有压迫感。 他当时只一眼看到许萌萌，完全没注意到聂敏敏，而许易这会正好去了厕所。 “确实巧。我和方凌的关系还不错。”陆衡瞧见许萌萌之后，神色就稍暖了些。他一边很礼貌地跟聂敏敏交谈，一边用余光注意着许萌萌的举动。 聂敏敏感慨地说道：“那可真是缘分啊！我们和方家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个世界也真是挺小的。” 说到这，聂敏敏心里对陆衡越发满意。 方凌交友一向很有原则，这次婚礼只请了一桌关系好的朋友。 聂敏敏算是看着方凌长大的，对他的脾性如何都再清楚不过。能被方凌当成好朋友的，人品估计都很不错。 而且就目前来看，许萌萌最近的状态确实挺好，陆衡在这方面很负责，几乎每天大半的时间都放在许萌萌身上。 如今在聂敏敏心里，陆衡比何一鸣的形象还高，还要好。 陆衡点头附和。 聂敏敏这才想起让许萌萌打声招呼，可还没等她行动，许萌萌就自己从吃的里面挣脱出，还拿着一颗巧克力递给陆衡，笑得一脸乖巧：“给，陆医生。” 陆衡接过，还顺手摸了下她的头，然后跟聂敏敏说了句就去了朋友那桌。 那桌见陆衡来了，都开始起哄说他迟到，必须罚酒。 他和李文越都迟到了，此时李文越就坐在那儿，举起酒杯朝他示意：“看，哥们也被罚了。” 陆衡这人十年如一日的高冷，众人都已经习惯，但没人怕他，这下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陆衡没有扭捏，很潇洒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他现在的心情不错，那颗巧克力被他放进裤子口袋里。 这几天想了很多，一时诧异之下的逃避，并不意味着懦弱畏缩。他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从小到大他只信奉一句话。 想要就去抓住。 至于医患关系……他身边毕竟还有何一鸣，他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 婚礼很快就开始。 全程的气氛在司仪的调动下节节高升，在闵雯和方凌交换婚戒的时候达到最高点，全场起哄都在大叫：“新郎新娘亲一个！” 双方父母上去说话时，聂敏敏听着就忍不住扭头看身边的许萌萌，她也正目光专注地看着台上。 聂敏敏暗自叹了口气，许易察觉到了，手握住她的，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我们萌萌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我站在台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估计也只会控制不住地哭，说不出话来了吧。” 许易心里一软，握紧她的手，脸上表情宠溺：“那别人肯定该笑话你了，估计连我们女婿都会暗笑丈母娘怎么就是个爱哭鬼呢！” 聂敏敏啐了他一口，嗔道：“就你贫！” 她知道许易是在用这种方式宽慰她。 她也只是一时触景生情，一下多愁善感了。她一方面觉得她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她的萌萌如今这个样子，能碰见宠着她、对她好的真心人吗？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里蓦然闪过陆衡摸许萌萌头的场景。 摇摇头，很快她就把这个场景抛在脑后。 * 很快就进行到婚礼的最后一个环节，新娘抛捧花。 单身女性都聚在一起，脸上几乎都是期待捧花落在自己手上的神情。 许萌萌虽然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但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捧花。 聂敏敏注意到了，低声问她：“萌萌喜欢？” 许萌萌没说话，但她用手托着下巴，目光仍然跟着捧花移动。 聂敏敏神色温柔地看着她，把她腮边的碎发勾到耳后。 耳朵一向是她的敏感点，许萌萌忍不住就想躲开许太太的手，咯咯笑起来：“痒。” 注意到许萌萌目光的不仅是聂敏敏，还有方凌今天的伴郎之一。 徐锦华刚接了个电话回来，神色不耐，直接准备走回方凌身边。 这会刚好是要抛捧花的关头，看台上下一片热闹，一时间他没法突破人群挤回去。 刚刚的电话一下子就冲散了他因为好兄弟结婚产生的喜悦，这会看到这场景，徐锦华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他进平时厮混的好友群里吐槽了几句，说现在的女人抢个捧花都这么疯狂。 惹来群里几个人不客气的嘲笑，说他是直男，不懂女人的心。 他这会正好是站在许萌萌她们那桌不远处，看了这话，心里不爽地直接怼回去，高贵冷艳的几条嘲讽文字发出去之后，他抬头想捏脖子，结果直接目睹了许萌萌笑得明媚生动的那一幕。 那一瞬间，他好像懂了为什么女孩子抢捧花的疯狂。 在徐锦华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作为一个前女友用双手双脚数都数不过来的潇洒大少，他向来不把女人看在眼里。 他从来都知道，他的人生不是自己说了算。家里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小到他每天该吃什么、用什么；大到他该和什么人结婚、做什么样的工作。 所以，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去潇洒挥霍青春，谈无数有意思的恋爱，最后娶一个该娶的女人。 朋友都说他直男，但谈过无数恋爱的徐锦华从来都不是不懂女人，而是完全没想过去了解女人这种奇怪的、跟你说话可能有无数弯弯绕绕的、吵架时候作得要命的生物。 他向来是，谈恋爱时百依百顺、出手大方，但女友一旦矫情犯作，可劲儿闹起来的时候就潇洒分手的男人。 但这一刻的徐大少，第一次有了去了解一个女人的欲望。 这种想法呼呼地烧起，一下子就烧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徐锦华看着许萌萌，不由自主地迈出步想上去搭话。 刚走了两步，被一个男人的手拦住。 * 徐锦华奇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他认识。 陆衡，曾经a大附中的传奇，也是方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因为各种原因，两个人一直没有见过面，听闻对方都是从方凌口中。今天算是正式第一次见面，但在心里早就为对方勾画过模样和性情。 陆衡没有开口，他只是目光冰冷地盯着徐锦华，直到对方在他的目光下神色变得讪然。 徐锦华心里还莫名其妙的，虽然一早就知道陆衡是高冷型，但也不带这么高冷吧？之前方凌介绍两人认识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没这么冷。 这时，新娘的捧花被她的闺蜜抢到，那边发出连续不断的鼓掌声和笑闹声，动静闹得很大。 徐锦华顿时心里急起来，隐隐有些埋怨陆衡，所以出口的语气僵直：“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莫名其妙拦住他也不说话，坏他好事的都不是好东西！这瞬间，多年建立的脆弱好感有快崩塌的迹象。 看他肩膀又往许萌萌那边的方向倾斜，陆衡的脸又更冷了，当下就从鼻腔里发出呵的一声。 这是徐锦华下意识的微动作，很明显，他说完那句话后，目的地就是许萌萌那边的方向。 原先偶尔听方凌提起徐锦华的事迹，陆衡那会就有些反感。他为人正直，一向不喜欢玩弄感情的渣男。 但方凌每次都说徐锦华是自身处境艰难，说他的人生没法自己掌握，各种酸楚外人无法体会，而且那些女人都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彼此心知肚明的在一起和分开，也算不得是玩弄感情。 但这次…… 陆衡只觉得愤怒。 “走可以。”陆衡终于开口，说话毫不客气，“但是，最好别把你的花花肠子放在她身上，她和你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徐锦华：“？？？” 他愣了一下，回味之后才明白陆衡说的话，当下就怒了：“卧槽！什么叫花花肠子？！” “字面意思。” 徐锦华不肯接受这个词，觉得这是对他侮辱的字眼，顿时气得想跳脚，声音变大：“陆衡你他妈是有毛病吧？人身攻击？而且，我和她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必恼羞成怒，事实而已。”陆衡似笑非笑，“你最好别去打扰她，不然你大可以试试。” 除了他爸，徐大少还没有被这样威胁过。但在这一刻，他突然就怂了。 沉默了一下，他才问：“你是她谁？” 陆衡看向许萌萌，她还盯着捧花，眼睛亮晶晶的。他的神色柔和下来，冷漠的气息顷刻间散去：“她未来的男人。” 徐锦华：“？？？” 你他妈？？？追求别人不公平竞争，还恶意威胁？？？你他妈什么资格啊卧槽！ 徐锦华恨恨地盯着陆衡离开的背影，心里的不爽越发深了。 他又转头看了眼许萌萌，这次恰巧对上她的眼睛，她看了下他，又扭头看别处。 徐锦华当即就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个人。” 13.第十三天 http://.biquxs.info/

离婚礼已经过去了两天，到了许萌萌就诊治疗的时间。 这次许易和聂敏敏一起陪许萌萌来诊所。 这天关筱请了病假，这段时间她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憔悴得让人心疼。 接待的是苗苗。 她穿着花色的裙子，移动的时候裙摆会扬出弧度，像只花蝴蝶一样。她一直带着灿烂的笑容，让人心情瞬间就跟着明媚起来。 许易为人比较健谈，原先的职业让他洞察力敏锐，同时经常在聊天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套话。 许萌萌去治疗室之后，苗苗一直陪许易和聂敏敏聊天，这让他们对陆衡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治疗室里，许萌萌依旧是坐在开启的音乐放松椅上，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孔明锁、华容道和魔方。 许萌萌看见这些的时候，瞬间双眼放光。 陆衡的嘴角轻轻勾起，明知故问：“喜欢吗？” 许萌萌点头。 许萌萌在他的示意下，伸手去拿孔明锁。 这是十二根的孔明锁，上漆的硅胶木制成。 许萌萌并不高，一米六，但她那双手却一点都不像一米六的人，手指纤长。此时，她的手指在孔明锁的映衬下越发的白嫩纤细。 陆衡看着，心里不自觉地闪过想摸上去的念头。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不由苦笑。 看着她专注于孔明锁，陆衡突然发问：“你的世界里是什么样子？” 许萌萌没有听见，她已经把孔明锁解开，现在正在思索着怎么把这些木条装回去。 陆衡凑近她，伸手指其中两根木条：“试试先把这两根搭十字。” 许萌萌捕捉到自己感兴趣的话，立马从思绪中出来，扭头看向他，露齿一笑：“陆医生，其实我会。” 陆衡的思绪被这笑冲击得七零八落，他狼狈地低下头，缓了一会才问：“那为什么还要思考？” “我喜欢啊。每次都体验从不会到会的感觉真的很棒，一成不变的懂得很没劲的。”许萌萌继续手上的动作，一会皱眉，一会沉吟。 陆衡笑了，眼角微漾。 “你的世界里是什么样子？”陆衡这时又问了一遍。 许萌萌看了下他，奇怪地反问：“你看不见吗？” 陆衡摇头。 “爸爸妈妈都看得到啊。”许萌萌一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因为我和爸爸妈妈才是一家人！” 被排斥在外面是什么感受？陆衡的脸瞬间就黑了。 陆衡最后还是叹道：“真是个傻姑娘。”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应该很精彩吧。 但其他人都看不见，也进不去。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但气氛一点都不尴尬，莫名有种和谐弥漫开来。 陆衡再度开口：“还喜欢什么？“ 依然没有人回应他。 陆衡见状，凑上去指挥许萌萌：“把这块搭这里。” 这下许萌萌倒是很快有了反应，跟他互动起来。 他趁着这个机会，把问题重新问一遍。 许萌萌立马回道：“喜欢爸爸妈妈。” “我不是问你喜欢谁。”陆衡察觉自己没说清楚，而且她的脑回路不太一样，就很耐心地解释一遍，“是问你，除了喜欢玩这些动脑的益智类玩具，你还喜欢做什么？” 许萌萌想了想，说：“跟咪咪玩。” “你觉得你的生活丰富吗？” “嗯。” “跟你的世界相比呢？” 许萌萌沉默了，之后任陆衡怎么加入她，或是引出她感兴趣的，她都不再开口。 显然陆衡是踩雷了。 显然在她心里，她的生活和她的世界是不可以比较的。 她一定是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心理障碍，自闭与常人又有什么不同。 找到的这个切入点让陆衡心一松，有种踏实感。 * 治疗结束的时候，许萌萌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华容道，在陆衡问她相关问题的时候，她的眼神还一直往小茶几上瞟。 陆衡还在记录她刚刚的回答，写完最后一笔后停手，抬头看向她：“借给你？” “可以吗？”许萌萌惊喜地问，思考了一下又摇头，“谢谢陆医生，我还是不借了。” “怎么？” 她义正言辞：“这样就很好了。家里有，‘萌意有，陆医生这里也有。” 陆衡好笑地摇头。可还真像个孩子。 他们出了治疗室，陆衡示意苗苗陪许萌萌说话，他朝许易夫妇走去，进了接待室。 “这次的治疗效果还不错。我之前说的那个方案，如今看来确实利于治疗。“陆衡的话里带着笑意，让聂敏敏紧绷的心松懈下来。 聂敏敏眼含感激：“真的很谢谢你，陆医生。”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家人和家庭对她病情的影响也占有很大的比例，这些之前何医生应该都有说过。” “不管怎么说，我们夫妻都很感激你。这段时间萌萌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特别欣慰。”许易话锋一转，笑意吟吟地向他发出邀请，“今天我们想请陆医生吃一顿便饭，非常希望陆医生能赏脸。” 陆衡还是那个表情，没怎么思考就点头应下。 * 选了一家中式餐厅，许易笑着说：“一直听闻这家，想着哪天过来尝尝。他们家都是关于牛的菜品，我们今日就一起吃吃这牛宴吧。” 店内人很多，但因为提前有预约，他们很快就被引到包间内。 桌子上放着一只小型的牛雕像，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许萌萌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这只雕像，眼睛时不时转几下。 陆衡注意到，他伸手把牛雕像递给她，问道：“喜欢这个？” 许萌萌摇头：“好丑。” 其余三人都笑了。 许易和陆衡回去都要开车，就没点酒，选了许萌萌爱喝的橙汁。 菜陆陆续续上齐，香味四溢。 吃饭时，许易还和陆衡天南地北地聊着，聂敏敏时不时加入。 饭后，他们没有急着走。 许易又说了一通感谢的话，最后才道出今晚的真正目的：“陆医生，说来惭愧，其实我们夫妻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请说。” “是这样的。萌萌妈妈不是a市人，她老家在z县，家里那边突然有急事需要我们去处理，路途比较远，这一去可能就是大半个月。萌萌她只认自己那张床，不然就会整夜失眠。我们在a市也没有其他亲朋好友，方家那边也才刚办完酒席，我们实在不好意思打扰。”说着，他看了眼聂敏敏，“所以我们夫妻商量了一下。” 聂敏敏接过他的话：“跟陆医生接触了这些时间，对你的为人我们是放心的。所以，想要拜托陆医生这段时间照顾一下萌萌，可以吗？”她又补充地说，“主要是萌萌的情况……陆医生，你也是清楚的，她一个人在家我们实在不放心。” 这一通话下来几乎让陆衡傻眼，他把目光缓缓移向许萌萌，又飞快移开。 故作高深地沉吟片刻，陆衡点头答应：“可以，你们既然信得过我，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这是自然，陆医生的靠谱指数我给打五星。”聂敏敏接过他的话，眯眼笑着。 陆衡压下心里涌上的喜色，面上不显：“你们什么时候走？” “比较急，明天上午九点多的飞机。”许易看了眼许萌萌，朝陆衡伸出手，握住，“明天开始就麻烦你了，陆医生。” “这件事跟她说了吗？” “之前有问过她，她可是半点都没有舍不得我们。”聂敏敏叹了口气，“这孩子，有时候让我真是……唉。” 陆衡点头，宽慰道：“的确，自闭症一个比较大的特点就是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表达自己的情绪，甚至有时候表现得有些冷漠。在她们眼里，分开也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是，她已经算其中的佼佼者，很多时候表现得对你们依赖，这在病例中是很难得的。” 聂敏敏点头：“我们啊，也不奢望太多，就希望她平安喜乐。” “会的。”陆衡看向许萌萌，眼里闪过坚定。 14.第十四天 http://.biquxs.info/

关于许萌萌在这期间呆在哪，聂敏敏的意思是，让许萌萌和平时一样呆“萌意”，如果陆衡方便的话，把她带在身边也可以。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由陆衡决定，反正他们已经把女儿的照顾权交给了他。 这让陆衡不得不苦笑。 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郁闷。 高兴以后的朝夕相处，郁闷这对夫妻的心大。 第二天，许易夫妻走了之后，陆衡就把许萌萌接到身边，带去诊所上班。 陆衡近期手上就是许萌萌和池盼盼两个心理障碍比较大的患者，日常工作也是处理一些简单的心理疾病。 虽说现代人的心理疾病比较多，但是比较大的病症并不算多。 国内对于心理学这一块的研究不多，也较为冷门，在大众眼中是非主流的一个行业，平时甚至谈之色变，直接就默契地给贴了个标签：精神病，觉得找心理医生的肯定就是精神病了。 但现代都市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疾病，当他们真的需要的时候，又开始偷偷摸摸多方打听，企图让人介绍靠谱的心理医生。 陆衡日常的工作就是面对一些患有都市心理疾病的群体，但他每天只接三单。 他带许萌萌进诊所的时候，小朱正带着人往接待室去。 关筱今天来了上班，脸色还有点白，穿着红色的上衣，越发衬得脸白。 陆衡只淡淡地扫了眼她，带着许萌萌进了办公室。 关筱咬住唇，低垂下眼，掩饰住自己的目光。 苗苗倒是喃喃地说了句：“陆医生和许小姐真要成了么……” 听了这话，关筱猛地一个抬头，中途收住，暗自吐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忍住。 她扭头走回前台，没控制住，脚用力一甩踢到凳子，脚趾顿时就红肿，差点让她掉下泪。 * 下班之后，陆衡带许萌萌去吃饭。 陆衡侧头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又补充一句，“正餐，不是甜食。” “哦。”许萌萌闷闷不乐应了声，摇头。 陆衡敲了下她的头，朝外走：“吃完带你去买蛋糕。” “好！”许萌萌瞬间开心了，赶紧跟上他。 在车上，陆衡不时注意着许萌萌，但见她只是拽着安全带，头倚着车窗发呆。 喊了几句她也没听见。 堵车停下来的时候，陆衡才伸手去戳她：“许萌萌？” 许萌萌回神：“嗯？” “在想什么？” 许萌萌还没回答他，就突然指着旁边停的车喊：“好可爱！” 那辆车的后排车座上堆满了娃娃，一个女童坐在娃娃堆里，手里抓着一只佩奇，使劲摇晃。 陆衡惊讶：“你喜欢猪？” 许萌萌反驳：“那不是猪，是佩奇。” 陆衡：“？？？” 陆衡又扭头看了眼佩奇：“你喜欢这种丑娃娃？” 许萌萌没有反驳。她只是用热切的眼神紧盯着那只佩奇。 许久之后，等到那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她才冷不丁回了句：“佩奇不丑，很可爱的。” 陆衡：“……”难道是他审美有问题？可能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丑萌吧。 * 确定许萌萌能吃辣之后，陆衡带她去吃烧烤。 秋末，天黑得很快，等他们到烧烤一条街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亮光，夜色沉沉。 这条街上人声鼎沸，肉串烤熟后散发的香味飘出极远的距离，惹得人馋虫大动。 陆衡把车停好，带许萌萌进了一家烧烤摊。 他跟老板是熟客，见他来了，老板老远就喊了起来：“小陆，你可好久没来了！” 等他和许萌萌进去之后，老板笑呵呵说：“这个是你妹子？” 还不等陆衡反应，老板娘啐了他一口：“老徐你傻啊！这么水灵，肯定是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看小陆带过女孩子来这？” 陆衡面色如常地任他们说，也不接话，打完招呼就拉许萌萌去点串。 到了这个陌生的热闹地方，许萌萌亦步亦趋地紧跟着陆衡，目光不朝四处看。 许萌萌从来没吃过烧烤。 聂敏敏的胃不好，一向不敢乱吃烧烤一类，所以许易一家从来都不会来这些地方。 反而是陆衡，他的口腹之欲很重，向来是烧烤这类的常客。 点完烤串之后，陆衡还喊了烤鱼，他给许萌萌解释：“这家烤鱼味道一绝。” 他们坐下之后，陆衡看许萌萌有些紧绷，他靠近她：“别怕。”他试探性地抓住她的手，握紧。 仿佛一下子就鼓足了勇气。许萌萌抬眼怔怔地看着他，黑色瞳仁像旋涡一样，里面还有她的倒影。 “谢谢你。” 烤鱼上桌之后，烤串陆陆续续被端上来，香味四溢。 “香吗？”陆衡拿过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掰开，递给许萌萌。 许萌萌接过，道谢，点头之后鼻子还吸了吸。 “味道怎么样？”吃烤串的时候，陆衡侧头问许萌萌。 许萌萌的嘴被辣得红艳艳的，跟抹了口红似的。 她喝了一口饮料，眼里惊喜，点头：“很好吃！” 他们家的饮食偏清淡，最多微辣，这是她第一次吃辣味十足的食物。 味蕾被充分刺激，她只想不断地吃，满足自己的馋虫。 看她这副满足的样子，陆衡停下动作，不自觉想摸她的头，临时又缩回手，暗自告诫。 “吃鱼吗？”他看了眼她的碗，从鱼锅里夹出一块鱼肉，挑出鱼刺，准备放入她碗中。 许萌萌夹了一块豆腐，看也没看地摇头：“我不喜欢吃鱼。” 陆衡默了，缩回手，放进自己嘴里，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两人一时无话，继续吃着。 许萌萌突然喊了声：“陆医生。” “嗯？” 陆衡低头挑完鱼刺，正把鱼往嘴里送，就听她说：“香味把你的味道盖过去了。” “咳咳咳！”陆衡一时不察，被呛得不轻，饶是他再有心理素质，也没想到许萌萌会说这句话。 他的味道？什么味道？ 许萌萌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也没有担心的神色，还好奇地问：“这么大的人还会被呛到吗？” “什么是我的味道？”陆衡也不觉得尴尬，很淡定地喝了口水，把喉咙的烧灼缓和过来。 “檀香。” 陆衡：“……” * 吃完出来也才八点，陆衡答应了带许萌萌去买蛋糕。 他们去了某达，迎面走来一对情侣，男生手里抱了一只很大的娃娃，走路的时候挡住视线，女生就一直拉着他的手指，给他指路。 她的语气很欢快：“今天真的太好运啦！这么大的泰迪！你真是太棒了，抓娃娃这么厉害的！我以前还小瞧你了是不是……” 声音渐渐远去，但她的话还是成功吸引了陆衡。 陆衡很快想起了之前车上许萌萌说佩奇可爱的场景。 他问许萌萌：“我们也去抓娃娃吧？” 许萌萌摇头，不愿意去：“去买蛋糕。” 这会吃饱了，她的神色放松，说话间带着熟稔的娇意。 “给你抓佩奇，怎么样？” 许萌萌迟疑了，好半天才勉强点头答应。 他们进了电玩城，买完币就直奔娃娃机。 晚上电玩城的人很多，娃娃机那边更是挤满了人。 一群少年围在几个娃娃机前说什么，脸色都不好，有几个还神色凶悍地在喊什么。 陆衡一眼就看见池盼盼正被他们形成的包围圈围在里面，但池盼盼脸上倒看不出别的神色。 陆衡看这情况心里就一堵，想带许萌萌抓个娃娃逗她开心都能碰上池盼盼，也是运气。看样子，这个应该是大池了。 他转身就想带许萌萌去另一边的机子，却被眼尖的大池看见，他惊讶地“咦”了一声，但也没喊。 人太多了，他这一声很轻，没人听见。 最后是陆衡自己又回来了。 他向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人太多了，陆衡一直拉着许萌萌。这会，他嘱咐许萌萌拽住他衣角，站他身后。 陆衡走上去，声音大且沉：“你们在干什么？” 那群人被他吓了一跳，停下声。 有人站出来，不满地喊：“关你屁事！” “这小子。”陆衡指了指大池，“我认识。你们欺负他？” 他们拖长音调“哦”了声，齐齐摇头。 刚刚那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遍陆衡，才说：“我们可没这本事欺负他！这小子太忽悠人了！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攒到的钱来抓娃娃，想着这么多钱下去怎么样也得砸几个娃娃出来。谁知道他跑过来，非说他厉害，各种推荐自己，我们相信了他。好哦，结果这小子娃娃抓不上来，币又花了不少！他自己想了个法子，说拿币去赚币，最后非要跑去玩儿赚币游戏，一块币没赚上来，反而把币输了个精光！” “就是就是！这样害我们！赔我们娃娃！垃圾吧！”其他人附和。 大池立马瞪眼反驳：“你们胡说！那些机子又不是人为能控制的，我怎么知道会输这么惨！” “你不知道你别玩啊！你不知道你冲上来说你可以？” “就是！耍人也要有限度吧？我们的钱难不成都是大风刮来的？” “你怎么不自己出钱玩？蹭别人的输了还这么理直气壮？谁给你他妈这么能的？” 一片闹哄哄，推推搡搡又要打起来。 “行了，别吵了。”陆衡扬扬手里的盒子，里面装的全是游戏币，一副豪气的土豪样，“不管对错，今天我给他担了。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抓娃娃，我给你们抓上娃娃，这事就结束可以吗？” “可以。”那些人对视一眼，一致同意。 15.第十五天 http://.biquxs.info/

陆衡看向许萌萌：“我们去抓佩奇吧。” 许萌萌乖巧点头。 也不知道该夸陆衡自信还是运气好，直接断定这里有佩奇的娃娃机，最近佩奇比较火，这里确实设了它的机子。 陆衡带许萌萌找到佩奇的娃娃机。 三个游戏币玩一次，已经砸了十五个，佩奇还没有踪影。 许萌萌一直盯着那只在洞口快掉下去的佩奇，看着它被不断夹起来、掉下去，可愣是不往洞口里掉，不免失望。 她把目光从佩奇身上移到陆衡的侧脸。 他的侧脸很好看，微低头，眼神专注，嘴抿得很紧。 那些人围在他们身边，声音细细碎碎，还有人发出不屑的嗤声。 “我不要了。”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身边响起欢呼。 那只一直趴在洞沿将掉不掉的佩奇终于掉下去了，顺着洞口滑下。 陆衡伸手把佩奇拿出来，边递给许萌萌，边问：“你刚刚说话了？” “没有。”许萌萌低垂视线，看着手里的玩偶，“谢谢你。” 陆衡看了眼她，没说话。 他问那些少年：“想要什么样的？” 一个个七嘴八舌说起来，气氛热闹，那个之前不屑的人只是摸着鼻子保持缄默。 最后抓了好几只大娃娃，这些人终于消停了，都用崇拜的眼神看陆衡，还非要他留联系方式。 看他的脸越来越冷，带头那个才歇了心思，把他们喊走。 大池一直在旁边看着，也没开溜。 等到那些人走了，陆衡才看他：“怎么？你横的本事呢？” 大池撇嘴：“谢了。” “又溜出来？” 大池没回答，还暗自后悔刚才就应该直接走，这陆医生真的烦人。 “我也不想管你，你烦我也烦。”陆衡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玩不玩？给你币。” 大池立马应声：“玩！” 陆衡把剩余的游戏币分了一半给他，拉着许萌萌去玩别的项目。 池盼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晃悠。 “投篮会吗？” 许萌萌摇头。 “试一下。” “嗯。” “开车呢？” “试试。” 玩到最后，秋末的季节，许萌萌出了一身汗，鬓角的发被汗打湿，丝丝缕缕黏着。 这会跳舞机上去了两个跳舞的小姐姐，好像在比舞，拧腰踢腿间满满都是帅气。 许萌萌看呆了。 陆衡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赶紧说：“这个……我也不会。” “哦。”许萌萌继续看回她们身上，但神色不免有失望。 大池终于找到机会凑上去，一脸得意：“我会啊！” 陆衡瞥了他一眼，“哦”一声，表情没变化，但大池愣是从他那个字的语气里读出了无图无真相的意思。 大池立马甩了个你等着的眼神。 刚好这会两个小姐姐比舞结束，围观的人还没有散去，大池走上去投币开玩。 一时间，人又增了许多。 毕竟帅哥不仅踩键无误，舞也跳得帅气吸睛。 许萌萌看着大池在跳舞机上翻跳自如的样子，不禁开口：“厉害。” * 回去的路上，大池还一直在自夸。 许萌萌星星眼，陆衡脸黑。 “作为高中生……不好好上课，偷溜出来打电玩，还穷到诓别人，这种行为你还沾沾自喜？” 大池愣了，立刻反驳：“我可没诓他们！我玩之前都说了，可他们自己傻气不当一回事，输了币就怪我，那他们自己蠢还要怪我咯？”接着，他又狐疑了，“你火气这么大干什么，陆医生，你可真吓人哦！”还故意装出被吓到的样子。 陆衡沉默。 许萌萌倒开口了：“你真厉害。” 大池见她说话，当下来了兴趣：“哟，陆医生还带这么个小姑娘？我说怎么还去电玩城，啧。” 陆衡通过内后视镜凉凉地睨了眼他，呵地冷笑一声。 大池心大，不在意，还反过去问许萌萌：“小妹妹，你和陆医生什么关系啊！” 许萌萌没回答，反问他：“你多大了？” 大池条件性反射，脱口而出：“十七。” “我比你大，你要喊小姐姐。” 大池：“……” 陆衡笑了。 大池翻了个白眼，语气吊儿郎当：“是咯，你们都比我大，所以一起来欺负我。” 许萌萌看着他，突然就侧身朝后方，掐住他一边脸往外扯：“笑一笑，不然成了小老头。” 大池一脸懵逼：“？？？” 许萌萌又笑了会儿，然后不再理他，盯着窗外。 他们还在停车场，车正七弯八拐地往外驶。 大池这会真的彻底懵圈：“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陆衡在内后视镜里观察了会许萌萌的神色，有倦意，估计今天还是玩累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次见，她居然跟大池说了这么多。 陆衡心里有酸意。 “你别吵她。” 无辜的大池：“……” 他什么都没做，明明是他一直被这个小姐姐戏弄！撩完就跑的典型好不好！ 陆衡问大池家里地址，可他闭紧嘴一个字都不说。 “别幼稚，我赶时间。” “不想回去。” “理由。” 大池沉默。 付了停车费，车开出停车场。 陆衡在前面的停车位停下。 “理由。”他又重复一次，语气没有波澜。 大池扭头看窗外。 片刻，他开口：“我自己走，麻烦开一下。”他的手已经握上车手把。 陆衡脸冷了，不说话也不开锁。 两人僵持不下，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沉凝。 许萌萌本来把手搭在窗边，脸趴在上面发呆。 没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这氛围，她回神：“到了吗？” “还没有。”陆衡回答。 “可是车没动啊。” “嗯，我在问他问题，等会走。”她的表情太软萌了，让他一时没忍住，摸了下她的头。 许萌萌反摸回去，嫌弃：“你头发好硬，一点都不软。是不是我的更好摸？”说着，摸回了自己的头。 池盼盼没绷住，笑出声，一连串哈哈哈。 陆衡也笑了，嘴角有个小弧度。 许萌萌奇怪地回头看大池。 外面的灯光很足，从车窗透进车内，大池的脸就在窗边，看得很清晰。 许萌萌指着他的脸：“你有酒窝。” 大池立马止住了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许萌萌继续补刀：“酒窝很可爱。” 大池立马炸了：“你知道什么叫可爱吗！我一个男生，你一直夸我可爱？！” 陆衡甩了个眼刀：“凶什么？” 许萌萌倒没在意，好奇地问：“男生就不能说可爱吗？可方叔叔家的王子也是男生，它也很可爱。” 王子是只公狗。 大池不知道她说的是狗，他问：“你也说他可爱？” “对呀。” “他不生气？” 许萌萌摇头：“它听见我夸它可爱就很兴奋。”一直朝她摇尾巴，还想冲她扑上来。 大池嘀咕：“那他一定是个娘炮。” 许萌萌不懂娘炮是什么意思，她以为是夸王子的话，也附和：“嗯，娘炮。” 陆衡听了，差点没忍住喷笑。 笑含在嗓子眼，快溢出来，让他不由地咳了几声。 这两人一个说的是狗，一个以为是人，还聊得津津有味，也是搞笑。作为知情者，他表示很难忍笑。 “那这不就结了？娘炮不怕被说可爱，我不行。你夸我帅的话我勉强接受。” 许萌萌没理大池，又扭头回去。 又一次聊一半单方面中断话题。 大池抓心挠肺的不爽，他哼了一声。 “说地址。”陆衡看了眼手表，“很晚了，别耽误我们时间。” “不想回去。”大池依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但态度比之前软和了不少。 “不回家不是好孩子。”许萌萌补刀。 大池立刻反驳：“才不是！家里没人我回去干什么！一个人在家里对镜子瞪眼……” 声音戛然而止，他捂住嘴，一脸懊恼。 陆衡奇怪：“你怎么知道家里没人？” 大池小声，不情愿地说：“……池盼盼说的。他妈去了香港购物，他爸出差，保姆上午说要请两天假回老家，家里小孩生病。” 正如陆衡猜想，他们两人肯定是用什么联系。 “你们怎么联系？” “你管我们。” “哦，看来你一点都不紧张池盼盼。” “谁说的！”大池激动反驳，“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在意他！我不紧张他还有谁会紧张！你别以为有些话张口就能说！” 陆衡反问：“为什么这样说？难道除了你别人都不在意他？” 大池不屑，呵呵：“你口口声声说要治疗池盼盼的心理障碍，一副多关心他的样子，谁在意他你不清楚？” 陆衡确实不清楚，他不可能把池盼盼的社会关系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官小茹当时提供的资料不多，他对池盼盼也没有进行过治疗。 后来和池盼盼几次谈话，对方似乎听在耳里，后来又以行动告诉他自己的不以为意。 陆衡能查到的东西有限，池盼盼也不肯积极配合，所以至今的进展很差。 “没有人关心他、在意他，更没有人爱他。不然我为什么会出现？他很累了，你们就别再冠冕堂皇地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这些只会让他反感厌恶的事！” 他说完这些话后，车厢里一片寂静，最后还是他自己配合地报出了地址，陆衡才把他送了回去。 下车时，大池头也没回地飞快下车跑掉。 陆衡目送他，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重新发动引擎离开。 16.第十六天 http://.biquxs.info/

许萌萌真的玩累了，在车上已经睡了有一会。 到了丽景小区，直到要上楼的时候，陆衡都没忍心喊醒许萌萌。 他解开安全带，把她抱了起来。 这会已经很晚，电梯没人。 许萌萌不怎么重，但抱久了，陆衡两只手臂发酸，有些不能承力。 他轻轻地把她颠了下，换过承力的位置。 直到把她放在床上，陆衡才算松了一口气。 陆衡矮身帮她脱完鞋，但看着她的衣服犯了难，还有洗澡这个问题…… 不喊醒睡美人是有代价的，这么多现实因素，可一点都没有电视、小说里的浪漫色彩。 陆衡拿过被子，给许萌萌盖住肚子。 心里祈祷她能早点醒来，解决衣服和洗澡这个问题。 女孩子……不能就这样在床上睡一晚吧。 陆衡不确定地想着。 但是后面许萌萌真的没醒。 陆衡只能端水给她擦脸。 许萌萌睡得很沉，脸在床头灯光下，泛着绒绒的暖色。 陆衡撩开她的碎发，拧干毛巾就要往她脸上擦。 手顿住了，晃神。 她的嘴嘟起，上面泛着银泽的光。 陆衡就保持着手拿毛巾的动作，毛巾离许萌萌的脸只有两枚硬币的距离。 直到外面传来响雷的轰隆声，他才惊醒。 陆衡把毛巾放回盆里，装的热水已经凉透。 他坐在床边，手掩住脸，叹气。 半晌，他才重新站起来，又接了一盆热水给许萌萌擦脸。 * 外面响雷之后开始下雨，雨势很大。 陆衡检查了一遍窗户，确认都关好之后，走进客房。 客房的布置和这个家的布置很搭，一眼看去就很温馨。 就像这家人。 陆衡对于许萌萌的感情，他想了很久。 看似好像是那天下午突然的好感心动，其实很大原因可能是她本身。 成人的世界很复杂，但其实他依然很纯粹。 因为自身条件优质，他身边也围了不少女人，但她们看中的不过是外在的很多东西，他无心于此、无心感情。 但许萌萌不是。 因为自闭的原因，她活在自己世界，比他更纯粹。 她是一个更倾向于用喜恶来看世界的人，不被其他条件束缚。 可能这是他对她最心动的点吧。 * 第二天是周末，陆衡昨晚没睡好，早上是被方凌电话吵醒的。 那边有点嘈杂，方凌的声音不怎么清晰：“阿衡，中午百乐门有个局，你一定得来啊。” 陆衡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刚结完婚就开始浪？” “哪能，我们夫妻组的。”方凌笑得欢，“我吵醒你了？什么情况，陆医生这个点还睡着呢？” “昨晚没睡好。”说着，陆衡还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泪水。 “你这天天清心寡欲的还能睡不好？工作？” “不是。”陆衡不想多说，又转回之前的话题，“这局不会是变相的相亲会吧？” “真是相亲会我能不说？兄弟我是这种坑你的吗？我还能不懂你！”方凌挂电话之前再三强调，“记得时间啊，可别迟到了。” “嗯。” 挂完电话，陆衡从被子里出来，裸着上身就想出门去厕所。 一下突然想起现在不是在自己家。 差点开门出去的他一个激灵，脑子彻底清醒。 他走回去套了件针织衫和裤子，这才开门出去。 等他洗漱完去找许萌萌，她的房门已经打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窗户开着，带来雨后的清新味道。 他在阳台发现了许萌萌。 她嘴里咬着棒棒糖，蹲在角落里盯着含羞草。 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应该起床后去洗了澡。 “许萌萌。”陆衡走上去，也学着她蹲下。 许萌萌扭头对他笑了一下，伸手去戳含羞草。 叶面登时收缩合拢。 她缩回手，继续盯着。 蹲久了，陆衡脚麻。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险些没站稳。 但许萌萌丝毫不觉得脚麻难受，她还蹲着，时不时戳一下含羞草，看它叶面收缩，笑得恬静。 “我今天不去诊所。” 许萌萌听了这话倒很快有了反应：“那你去哪里？” “吃饭，你去吗？如果不想去，我送你去‘萌意’，晚点再去接你。” 许萌萌想了想：“我去。”她一口咬碎手里的棒棒糖，含进嘴里继续咬，嘎嘣嘎嘣，嘴里满是甜腻的哈密瓜味。 陆衡很快就扭转头看含羞草。 * 百乐门集吃饭、娱乐于一体，在a市的名气不小。 陆衡带许萌萌进包间的时候，里头人不多，一桌只坐了一半人。 方凌和闵雯看见许萌萌都惊了，忙走上去。 “不介意我多带个人吧？” “什么情况？”方凌看看陆衡，看看许萌萌，“世界这么小？都认识？” “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另一头，闵雯也亲昵地要上去给许萌萌一个拥抱：“萌萌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许萌萌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这时，包间又进来一波人，打头的就是徐锦华。 他一进门看见这一幕，直接就把目光凝聚在许萌萌身上。 陆衡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挡住许萌萌。 徐锦华似笑非笑地扫了眼陆衡。 落座之后，气氛热闹，众人相谈甚欢。 徐锦华坐的位置刚好在许萌萌斜对面，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强烈得迟钝如许萌萌也有所察觉，抬了几次头看他，最后得来的都是他越来越灿烂的笑容。 许萌萌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又更挨近了陆衡。 “没事，你好好吃饭。喜欢什么，我给你夹。”陆衡这会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徐锦华，只是低声温柔跟许萌萌说话。 许萌萌点头，再不理会徐锦华的目光。 中途陆衡去了趟厕所，包间里的一直被李文越占着。 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撞见徐锦华。 徐锦华站在吸烟区抽烟，烟雾缭绕里他眼神复杂，看不清晰。 陆衡只看了一眼，没有聊天的心思，抬步继续往包间里走。 徐锦华喊住他：“陆衡。” 陆衡恍若未闻，脚步不停。 “陆衡，我们聊聊。” “陆衡，我对许萌萌很感兴趣。” 最后一句话成功让陆衡停住，他面色不虞地转身，站在原地冷盯徐锦华。 徐锦华嗤笑一声，吐出一口烟圈，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他走上去，跟陆衡站在对立面。 “看来只有听到许萌萌的名字你才肯停？” “有什么事？别耽误彼此时间。” “聊聊许萌萌。”徐锦华挑衅地看向陆衡，抬起下巴，一字一顿，“我、想、追、许、萌、萌，怎么样？” 陆衡反问：“跟我有关系？”他扫了眼徐锦华，语气没变化，但徐锦华硬是从里面听出了不屑，“我不是你爸。” 徐锦华：“……” 徐锦华咬牙切齿：“行，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你挺听话的。”陆衡弯唇笑，笑没达眼底，“不过，她暂时归我保护，对于不怀好意的人，我很有清除的必要。” 徐锦华从小到大没受过挫，向来心高气傲，此时被他的话一直怼下来，火气没忍住：“我可去你妈！你是她监护人？不就是她现在的心理医生？你能什么？” “只有没底气的人，才会恼羞成怒，企图用怒骂和声音大来掩盖自己的差劲。”陆衡笑，讽刺意味十足，“输人不输风度，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可以直接出局，许萌萌可没法接受脾气火爆的男人的追求。更何况，徐先生什么女朋友没有过？就别再祸害好女孩了。”一番话说下来，就差给徐锦华脑门贴个“渣男”的标签。 说完这些话，陆衡也没再看徐锦华，转身就走。 徐锦华盯着他的背影，一脚踹翻垃圾桶。 有时候，一瞬间的悸动称不上一见钟情，只是刚好的时间被刚好的脸迷上，这种感觉可能并不长，指不定哪一瞬间就消失殆尽。 但当你对一个人悸动之后遭到阻挠，你会越发感兴趣，越受挫越想继续，越继续越感兴趣。 此时徐锦华就是这样，在陆衡的阻挠下，本来一分的悸动也足以夸大到六分，生出非她不可的念头。 * 饭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好奇地追问许萌萌的身份，很明显她的年纪最小，而且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许萌萌没怎么说话，只低头吃。 闵雯解释说是好朋友，打圆场揭过这个问题。 倒是李文越私下问了陆衡好几遍，明显看出了陆衡的心思，心里乐开花，没想到这无欲无求的主还有这么一天。 饭局很快散场，下一场是去唱歌。 陆衡如今对徐锦华的印象跌至低谷，迫不及地想带许萌萌离开有这个人在的地方。 他借口说下午要处理工作，下次再约。 众人都不乐意，你一句我一句地挽留，最后都没能把陆衡留住。 徐锦华倒说陆衡有事走可以，许萌萌又不是他的连体婴，也没说不留下一起玩，他没权利替她做决定。 陆衡看也不看他，转头问许萌萌：“我准备回去，你要留下来吗？” 许萌萌摇头。 陆衡微笑：“不知道某些人的脸疼不疼。” 在座的人都是方凌和闵雯要好的朋友，彼此之间都相熟，玩得挺开。 笑笑闹闹间，他们都没看出陆衡和徐锦华之间的暗潮涌动，听他们这样说也以为是开玩笑，所以都看着徐锦华笑起来。 但徐锦华笑不出来，他脸色不好地目送陆衡和许萌萌出了包间。 闵雯也看出了不对劲。 她暗暗碰了下方凌手臂，两人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里的神色。 方凌立刻站出来活跃气氛：“阿衡那个工作狂太吓人了！咱们可别学他，走，我们嗨去！” 17.第十七天 http://.biquxs.info/

周一依然堵得厉害。 陆衡把许萌萌送去“萌意”，才去诊所。 许萌萌差点就要带咪咪跟上他，还好说清了宠物不能进诊所，小姑娘才作罢。 最近的相处，许萌萌明显对他有了点依赖。 一般自闭症很明显一点就是喜欢独处，对于别人进入她的领域都会表现得愤怒、抗拒甚至失控，但许萌萌没有。 对于他出现在她的生活，她慢慢甚至有了依赖。 患者容易对心理医生产生依赖，所以陆衡如今也分不清，自己心里该喜还是忧。 他无法判断许萌萌依赖的是哪个，是他本人还是陆医生。 可能这话在别人听来很矫情，明明都是依赖他，但意义确实是不同的。 希望何一鸣尽快回来吧。 * 陆衡的惯例是一天只治疗三个患者，都是提前预约好了时间，问题不大的心理障碍。 但今天来了位不速之客。 陆衡刚把第一位患者送走，准备回办公室。 诊所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男人。 这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穿得正式讲究，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 苗苗瞬间就眼冒红心。 “嗨，陆医生，中午好啊。”男人喊住陆衡，勾起右唇邪笑。 陆衡回头一看，是徐锦华。 “徐先生？” 徐锦华又换了一种笑容，人畜无害的样子：“我可能得病了，特地来找陆医生治治。” 陆衡完全不想搭理这个神经病，直接示意小朱过去拦他。 徐锦华脚步一错，避开小朱拦过来的手，还在说：“陆医生，你这可就不厚道了。病人上门还不给治呢？你不会搞区别对待吧？那你这可太没医德了啊！” 小朱急了：“先生，话可不能乱说啊！” 徐锦华见陆衡真的完全无视自己，当下脸就冷了：“陆医生，你这架子可太大了！你诊所就是这样开的？公然拒医？” 陆衡浑不在意地瞥了眼他，继续喊小朱：“你去给他讲讲规矩。又不是疯狗，人还能到处瞎喊？” 小朱差点被陆衡的话呛笑，拼命忍笑。 徐锦华脸黑了：“你再说一次。” 陆衡无视他的话，重新问：“徐先生，知道什么叫规矩吗？” “呵呵，还真不知道。” “多读书。” 徐锦华：“？？？” 陆衡再也不看他，直接回了办公室。 徐锦华不情不愿地目送陆衡走开，心里一直对陆衡进行人身攻击。 小朱把徐锦华客客气气地请到接待室，送上茶水：“徐先生是吗？是这样的，我们诊所上门治疗得提前网上填表或者电话申请预约，像您这样直接过来只能咨询治疗事宜，不能进行治疗哦。” “你们诊所规模不大，架子倒挺大。”徐锦华没喝水，不住地打量治疗室，“作为陆医生的朋友，都不能行个方便通道？” 小朱看他的眼神，莫名觉得心里毛毛的，怕说出的话显得底气不足，摇头说完不好意思就用沉默应付。 徐锦华继续冷笑，阴阳怪气地，又细数了好几处他们的错处。 小朱继续沉默，点头敷衍。 徐锦华明显被冷遇，他心情烦躁，嚯地站起来：“你们就这样对待患者？你们诊所到底还要不要开了！” 小朱吓了一跳，忙安抚：“徐先生，要不然我们先谈谈你的问题。来，坐下，我们淡定，像我这样，先深呼吸，再吐气，保持平静。” 徐锦华：“……” 这人傻逼吗？卧槽！ 最后徐锦华还是重新坐回去。 这时，关筱敲门示意，拿着笔记本走进来。 温度还不至于寒，但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马甲配黑毛衣，裹得跟入冬了似的。 上午她穿这身进门时，还惹得小朱和苗苗多问了几句。 徐锦华这会也诧异地打量了一下她。 关筱没什么感觉，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徐先生，我过来给您登记填个表。” 她打开电脑，键盘敲得很响。 “名字。” “徐锦华。” “年龄。” “26。” “病情描述。” 徐锦华奇怪：“你这表这么简单？” “就登记一下您的病情，还需要多深入了解？”关筱也奇怪地看他。 “哦，就最近失眠咯，整夜睡不着还掉头发。具体的我要当面跟陆医生说，记这有什么用！”徐锦华不耐烦。 小朱也催关筱：“你就给他简单填一下。” 此时在小朱心里，认定了徐锦华估计就是同行，眼红嫉妒，特地过来找茬。 徐锦华问小朱：“你之前说你们要预约是吧？我现在预约ok？” “今天的预约已经满了。”关筱替小朱回答，“这一周的预约都满了，您可能得下周，如果实在着急的话您可以考虑换一家诊所。” 徐锦华一听，声音激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把人往外推？你们这到底是什么诊所？！我要见陆衡！” 小朱一惊：“狂躁症？” 关筱也吓了一跳，退了一步。 徐锦华虽然对病症不了解，但听字面很好理解，他又惊又怒：“胡说什么？知道什么叫诽谤吗？” 至始至终，陆衡都没有出来管这件事，半点都不想看到徐锦华。 徐锦华最后甩门而去，他如今面对陆衡就是一肚子怒火，想装病来气陆衡，砸场子，结果没气到他，反而自己又差点被气出内伤。 此时，陆衡坐在办公室，看着接待室的视频监控，嘴角勾出笑意。 但愿这个神经病能消停。 * 晚上，陆衡接许萌萌回丽景小区。 他们没在外面吃饭，陆衡带她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和食材，回去之后把冰箱装了个满满当当。 许萌萌盯着被装满的冰箱，发出满足的喟叹：“陆医生好棒！” 接下来，陆衡去厨房炒菜，许萌萌却搬了凳子坐在冰箱门守着，手里在转魔方。 陆衡去冰箱拿鸡蛋的时候，被许萌萌逗笑：“别人是守财奴，你是守食奴。” 许萌萌没理他，光顾着解魔方。 陆衡炒菜很速度，两菜一汤很快就上桌，红烧鲫鱼、糖醋排骨和紫菜蛋汤。 许萌萌被香味吸引，已经在餐桌边坐好。 许萌萌惊奇地问：“为什么都是肉？” 陆衡把饭递给她：“不喜欢吃肉？” 她嘟囔：“喜欢，但是肉素结合才营养。” 陆衡点头答应：“下次一定肉素结合。” 他一向是肉食主义，碰见一起吃饭的朋友看他做了肉菜，也只会激动地呼喊有肉吃，有谁会这样说，要肉素结合？ 也只有她。 陆衡顿时满腔柔情，心里软软的，一时也有些记不清自己心硬是什么样子，平日里高冷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吃完饭，陆衡无聊，把客厅电视打开。 他把水果切好放在盘子里，许萌萌为了吃水果，自发地坐到他身边。 陆衡按着遥控器转台，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感兴趣的。 “陆医生，你喜欢看电视吗？” 陆衡坦言：“不喜欢，但无聊。” 许萌萌点头：“我也不喜欢。”但她接下来又话一转，“不如我们看佩奇吧。” 陆衡：“？？？” 最后陆衡妥协，他们一起看佩奇。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的大屏幕，屏幕里四只猪嘻嘻哈哈。 陆衡感觉耳边一直响着乔治、佩奇、猪爸爸这种字眼，脑壳有点疼。 他不禁问：“你喜欢看这种？” “不喜欢。”许萌萌毫不犹豫地回答，又吃了口猕猴桃，“但现在无聊。之前在店里，有些小朋友无聊的时候，他们妈妈都是给他们看这个。” 陆衡：“……” 陆衡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神色就疲了。主要实在是对这种动画片不感兴趣，不如回屋多看几本书，再极端点想，相亲节目都比这个好看。 他把手靠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脸。 他在思考换台的可行性，既然两个人都不喜欢，为什么要强逼自己看？但许萌萌内心已经把无聊看小猪佩奇当成规则……嗯，还是得打破。 他正要转头跟许萌萌聊这个问题的时候，旁边靠过来一个脑袋。 许萌萌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戳水果的牙签，眼睛已经闭上，估计睡了好一会儿了。 陆衡苦笑，调整一下位置，让她刚好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侧头看她，她的脸在灯光下如玉一般莹白，没有瑕疵，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平日有神的大眼已经闭上，睫毛乖巧地趴着，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最吸引他目光的，是唇。 唇闭得不紧，粉色的如同花瓣般，上面还沾着一点猕猴桃汁，光泽晶莹。 陆衡看呆了，情不自禁地低头。 快亲上的时候，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电话声，伴随着电话传出的震动声，如惊雷般在他耳际炸响。 陆衡吓得差点没稳住身形，让许萌萌的头掉下去。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喉结耸动了一下。 这一刻，刚刚差点亲到的紧张感让他心剧烈跳动。 又因无人看见，他的情绪一时完全难以缓和。 但是，手机响了。 他把手机从茶几上拿过来，是何一鸣。 “喂。”他的声音发涩。 何一鸣听出来了：“怎么，感冒了？还是嗓子不舒服？” “话说多了还没喝水。”陆衡不动声色地扯谎。 何一鸣“嗯”了声，没怀疑：“明天我出院，呆医院烦死了。来不来接爸爸？” “考虑一下，自己的儿子我还是得照顾的。” “滚，我是你爸爸好伐！” 挂完电话，陆衡才算缓和。 他不敢再看许萌萌的脸，低头抹了把脸，叹气。 18.第十八天 http://.biquxs.info/

第二天，陆衡带许萌萌去一附院接何一鸣出院。 到何一鸣病房的时候，护工还在帮他收拾东西，他就坐在一边玩手机，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陆衡在门口敲门，他立马看过来，惊呼：“阿衡儿子你终于来了！爸爸等你等得好方啊啊啊！！！” 说着，他就要扑过来。 “你别动。”陆衡警告他，“看看自己的脚，再选择你要不要做这个危险动作。” 何一鸣只好神色郁闷地坐回去，他瞅瞅许萌萌，又瞅瞅陆衡，语气哀怨：“怪不得这么久，唉，儿大不中留。” 陆衡斜睨他：“你迟早被你的嘴害死。” “我呸！”何一鸣扭头看收拾的护工，给她作收拾指导，傲娇地不再和陆衡说话了。 陆衡把何一鸣挪轮椅里用的公主抱，被抱起的瞬间他就哇哇大叫，一副被占了便宜很委屈的小媳妇样，惹得许萌萌在一边看得乐不可支。 陆衡直到办完出院手续，把他推下楼都没好脸色。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太吵了。” 何一鸣没回答，他的目光被一个女人吸引走，神色怔忪。 陆衡没等到他嘻嘻哈哈的回应，奇怪地扫了眼他，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很简单的女人，白毛衣配黑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帆布鞋，鞋面刷得很干净，但侧边还是磨损得很厉害。 她坐在青石靠椅上，脑袋低垂，肩膀耸动，好似在流泪。 “老何？”陆衡把手在何一鸣眼前晃了晃，但他依旧没回神，无动于衷。 许萌萌也好奇地上去晃手，见他还没有反应，就直接站到他身前，挡住他的视线。 何一鸣这才回神，想笑，可嘴角僵硬，弧度硬是不能扯上去。 陆衡朝那女人的方向示意，问他：“认识？” 何一鸣苦笑：“王?。” “初恋？”陆衡停下脚步，不再推他离开，低头询问，“要去吗？” 何一鸣沉默，又笑起来，苦涩得很：“嗯，不知道她怎么也在。” * 陆衡和许萌萌也找了个位置坐下等何一鸣叙完旧。 刚才把何一鸣推过去的时候，王?吃了一惊，止住了泪。 她抬起脸的时候，忽略红肿的双眼，可以看出她长得很秀气，但此时她的脸也很憔悴，头发只简单地扎着，散乱了不少。 陆衡偶尔会扫一眼那边的动静。 何一鸣和王?的神色都很激动，但动作间不免带了许久不见的陌生感。 不知道聊到什么，他看见何一鸣的手举起来，似乎是想去抱王?，犹豫了一下又缩回去。 陆衡知道何一鸣还没放下。 他们当初分开的原因不是因为感情破裂，也不是性格不合适，是因为现实。 王?父母都年迈，家里就她一个独女，她等到最后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为了爱情那么自私。考了公务员回老家，陪在父母身边照顾，是她最后的选择。 何一鸣劝不住，也没立场劝，心酸只能自己咽。 以前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爱情把两个人都折磨得这么惨，不如就不要爱了。他不懂恋爱男女那些弯弯绕绕、分分合合、情情爱爱。 但现在，似乎有些懂了，虽然他还没恋爱。 可能喜欢这个东西，真的挺奇妙的。 陆衡转头看向许萌萌，她正闭着眼晒太阳，神色满足。 * 回去的路上，何一鸣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 快到的时候他才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该忘了。” 晚上，三人点了烧烤和啤酒。 许萌萌吃完就欢快地跑去客厅看电视。 何一鸣喝酒的时候，情绪格外低落。 “阿衡，我和她分手也许不是败给现实，是年轻。太年轻、太骄傲了，有些话说出来就可以解决，但是她不说，闷肚子里。而我，自以为无权干涉她，其实是太骄傲。我们这个结局是必然的，哈哈。”他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自嘲地笑。 “你腿还没好，别喝太多。”陆衡陪着他干了一大杯。 “她爸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次病得厉害，县城的医疗水平毕竟不如省会，所以给带一附院，我其实挺能理解她担心的心情你知道吧。之前我说出车祸住院了，不指望她能特地赶过来看我，但既然都来了一附院，怎么都没想联系我来看下我呢？这心啊，真的太痛太凉了。” “她说她下个月结婚，男方是他们当地法院的，挺般配的是不是？我真的该死心放下了。真的没劲，没劲。” 何一鸣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喝醉了。 陆衡把他抱到床上放下，低头看了一会，叹口气。 希望他能说到做到，放下吧。 * 许萌萌抱着咪咪坐在平日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橙汁。 旁边的服务员偶尔走动，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手摸着咪咪的背，一下又一下，但目光一直放空。 咖啡厅里换了一首歌，换成林宥嘉的《成全》。 他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澈，许萌萌还听见有人在跟着哼唱。 哼唱声离得很近，但她不喜欢。 她皱眉，手上的力道不小心重了点，惹得咪咪不满地喵了声。 “我可以坐这吗？”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询问的男声。 许萌萌没回答，她吸了口橙汁，满足地眯了眯眼。 那男人自顾自地坐下，就坐在许萌萌对面看她。 服务员小哥见了，走过来跟这男人解释了几句，但他只是笑着说和许萌萌认识，不是无缘无故要坐过来的陌生人。 这小哥看许萌萌依然没反应，挠挠后脑勺，没想太多，走开去招呼其他人。 “我真的认识你，不是乱搭讪。”男人只勾起右边的唇角，笑得邪气荡漾，“你叫许萌萌，我说的对不对？” 许萌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男人没有不高兴，坐在原地又把服务员小哥招过来点单。 直到很多甜点上桌，许萌萌才被这些香味吸引，抬头看了眼这男人。 男人哄骗地笑着，一直劝许萌萌吃，“许萌萌，这些都是点给你吃的。能在这碰见你，可真的太巧了，我请客。”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等一，除了徐锦华还能有谁。 许萌萌抿着嘴没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摇完头又偷眼瞄了下桌上的海苔肉松小贝。 徐锦华看着这样的她，觉得心都要化了。太可爱了，果然他的眼光很好。 “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是真的认识你。”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可亲，“我是方凌的朋友，方凌你记得吗？” 许萌萌点头。 “那天吃饭，我们还见过的。” 许萌萌摇头，没印象。 徐锦华脸僵了一下，又恢复正常：“没关系，现在我们重新认识。我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徐锦华，锦绣年华的锦华。”徐锦华脸皮厚起来的时候，真的无人能敌，除了……许萌萌。 许萌萌又不理他了，低头去跟咪咪玩。 徐锦华越挫越勇。 他拿起泡芙，嫌弃地瞪了眼，又忍着反射性想丢开的冲动，咬牙吃了一口，差点没被甜吐。 他咬牙切齿：“好、好、吃、好、香、好、甜。” 许萌萌被他的话吸引，快速扫了眼。 徐锦华一直关注她，自然注意到了。他强忍着，又咬了一大口，表情扭曲：“太、好、吃、了。” 服务员小哥来回看了他好几眼。 许萌萌本来就被甜点吸引，根本没看他的脸。她抿唇盯着抹茶雪媚娘，抱着咪咪离桌子更近了点。 徐锦华立刻解脱般把泡芙放回盘子里，把雪媚娘推过去：“这款我关注好多天了，味道据说超好，你试试。” 许萌萌飞快地瞥了眼服务员小哥所在的位置，拿叉子把雪媚娘叉起来，往嘴里送了一口，终于开口跟他说话——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吃起来的时候没顾上咪咪，咪咪喵了声，从她身上跳到桌上，神情冷傲地看着徐锦华，眼里好似在冒凶光。 徐锦华从小就怕猫狗这种有毛的动物，向来敬而远之。 他一开始就知道咪咪的存在，过来的时候也看见许萌萌怀里抱着它，但没想到它会突然蹿上来，还面露凶狠，直勾勾地盯视他。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可他是坐在位置上的，这一退只是让他更靠近靠背的地方，腿被迫卡在位置上，不上不下，有些狼狈。 许萌萌没注意到徐锦华的?逄???哪抗庵槐谎矍暗奶鹗澄????溥涮?献浪?裁辉谝猓?凰盗司淙盟?裕?鸬髌さ幕啊 咪咪挪着猫步，一点点朝徐锦华逼近。 徐锦华几乎是发出短促的惊叫声，迅速要跳起来，腿又被卡住，移动艰难，呈现在众人眼前就是一副半跳不跳的样子，很是滑稽。 周围目光被他的惊叫吸引，窃窃私语。 在服务员小哥的帮助下，徐锦华终于站起来。 他的脸色铁青，全身都弥漫低气压，怒火隐隐就要烧到服务员小哥身上。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哥一脸笑意，徐锦华努力抑制情绪，最后还是怒气冲冲地走掉。 19.第十九天 http://.biquxs.info/

陆衡刚接完许萌萌，两人准备去吃饭，陆衡的手机就一直响。 带上蓝牙耳机接起，就听见对面女人的哭声：“陆医生，我儿子不见了！” 是官小茹。 “把事情说清楚。” 陆衡的声音虽然没温度，但却有让人安心的魔力。 对方的情绪稍稍稳定，只听官小茹低低地说着，语气哽咽：“昨天下晚自习后，盼盼就把自己锁进房间，陈阿姨怎么敲门他都不理，我回去之后也去敲他房门，他就一直喊着让我滚。我听这语气就不对啊，这肯定又是那小子，不是我们盼盼！但他实在太凶了，我拿钥匙去开他的门，他就开始朝我砸东西，不让我进去，我一时也没了办法，就只能让他自己呆着，只说让他别伤害盼盼。” “结果早上陈阿姨发现他不见了，窗户也是打开的，被子没有一点睡过的痕迹，他肯定又自己溜了出去！但这一晚上他能去哪？我现在真的太乱了……陆医生，你能帮帮我吗？”说着又哭起来。 “他最近经常这样吗？” “那肯定没有！他要总这样我肯定就联系你了。第一次是去诊所找你的那次，这次是第二次。” 陆衡沉吟一下，又问：“有喊人去找他了吗？” “找了，这都一上午过去了还找不到。我也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只能拜托你帮忙，陆医生。” “他没去上课？” “没有。” 学校早读是七点二十，作为一个好学生，池盼盼几乎每天七点就已经坐在教室里开始看书。 现在快十二点，从昨晚算来，池盼盼已经失踪至少超过十四个小时。 陆衡把手搭在方向盘上，转了一个弯：“他平时常去哪个地方知道吗？” 官小茹不确定地说：“学校吧……诶，陈阿姨，盼盼他常去哪你知道吗？” 手机里隐约传来陈阿姨带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随着走近声音变得清晰：“不知道呢，我们也不怎么聊这些的，就平时打打招呼的啦！”她回答得很快，显然没犹豫。 陆衡“嗯”了声，脸色不太好看：“你们那边继续找，我也去找找看。你最好还是仔细想想他平时喜欢去哪，缩小范围比较好找，这样太盲目……” 这时，许萌萌从旁边探过来一只手，她戳了下陆衡的脸，冲陆衡笑。 陆衡被她吸引，回不过神，再没有说下去。 官小茹在电话那头一直说是是是、对对对。 两边说好各自找人，之后再联系。 * 最后池盼盼真的是让陆衡给找到的。 在上一次遇见的那家电玩城。 陆衡带许萌萌到的时候，就看见池盼盼坐在大型娃娃机前的椅子上，眼睛盯着悬挂在机子上的娃娃，眼神没有焦距。 陆衡没走过去，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池盼盼。 他来这里找也只是碰运气，没想到今天运气爆表。 许萌萌扯了扯他的衣角：“过去吗？” “嗯。” 陆衡走过去，池盼盼没有察觉。 “你在这躲了多久？” 池盼盼被吓了一跳。 他抬头，看见眼前站的是陆衡，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眼睛放光。 “陆医生，请你帮帮我好不好？” 陆衡从来没有在池盼盼脸色看过这种恳求的神色。 而且，现在是白天。 对方，不是池盼盼，是大池！ 陆衡和池盼盼见过三次，池盼盼身上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温和感，别人很难察觉他的情绪波动，什么都被他藏在心底，内敛得很。 但眼前这个明显不是。大池身上有的，都是池盼盼所没有的，比如朝气。 此时大池的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上面有些污渍。他的脸色很憔悴，眼下的黑眼圈更重了，眼睛不如平时有光彩，但还是有种年轻的蓬勃感。 “发生了什么？” 陆衡的声音其实一如既往的没多余的情绪，很冷淡，但许萌萌从这简单的五个字里听出了温和耐心。 这让她不由侧头看了眼陆衡。 “陆医生，你一定要帮……帮池盼盼！”大池伸手想去抓陆衡，犹豫了一下又缩回去，只用恳求的目光再次发出请求。 电玩城里的色调偏暗，陆衡不能清晰如常地看清他的脸，但可以看到他眼睛里闪着明亮的恳求色彩。 陆衡点头：“好。我们先离开这，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 陆衡带池盼盼去了月星湾，中途给他打包了份盖浇饭。 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陆衡给官小茹发了条微信，说已经找到池盼盼，但他状态不对，晚点再把他送回去。 官小茹隔了几分钟，电话拨过来，陆衡不动声色地挂掉，又给对方发消息，说池盼盼在，不太方便和她电话。 官小茹这才停止打电话，微信又连发了好几条消息给他，陆衡一时开车也没来得及回。 到了月星湾，大池把盖浇饭吃完后，陆衡找了还没拆的新衣裤给大池，让他先去洗个澡，稳定一下情绪再说。 这期间，陆衡才趁他走开的时候给官小茹回电话说明情况。 但对方那边声音嘈杂，显然是在外面。 说到一半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喊她，问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陆衡的怒火一下涌上来：“池太太，你现在在外面逛街？” “不好意思啊，朋友来了a市……” 官小茹话还没说完，陆衡直接冷声打断：“不好意思，恕我直言，池太太，我真的没看出你对池盼盼有多担心。只有每次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你才急着给我打电话说你多担心、多在意，想必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池盼盼现在还是个未成年人，你作为他的监护人是有义务操心他如今的状况。但现在，连监护人都对他的问题如此漠不关心，我又有什么权利？怕也只是瞎操心吧？我能做的再多也不如他的父母！我看，你还是尽快另请高明吧，我有心无力。”说完，他直接没理会对方，把电话掐断，开了静音。 陆衡站在阳台，怒火仍然烧得旺盛。 他转身，想去找烟抽，这会心情实在糟糕，他现在急需冷静。 但一下就看见站着的大池，他还是穿着那件校服，头上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表情木木的，看不出情绪。 “陆医生，你也不管我了吗？”他的声音不如以往的清亮，带着涩意，像有东西卡着喉咙一样，只能艰涩的慢慢吐字。 “不会，我吓她的。”陆衡犹豫，上去摸了下他的头，手沾上水。 大池没有炸毛，他低头往里走：“对不起，我好像不小心把你家的淋浴头弄坏了。我过来就是想问你，我可以用一下你家的浴缸吗？” “嗯，赶紧把自己洗干净，太脏了。”陆衡嫌弃地扫了眼被他滴了一路水的地板。 “我又不是从泥里滚了一圈，能多脏啊！陆医生你能不能别埋汰人，医生不都很好心吗，你说话怎么这么不给人面子。”大池翻了个白眼，没了刚刚的萎靡样。 陆衡只嗤了声，不回话。 大池也不跟他耍嘴皮，飞快跑进了卫生间。 * 等陆衡从书房把烟找到，从里面抽出一根含嘴里，手上拿着打火机刚要点上，从旁边探过来一只手，直接把他的烟从嘴里抽走。 “不能抽。”许萌萌皱着脸，不太高兴，扭身把烟丢进垃圾桶。 陆衡立刻看向她。 “爸爸以前也抽，但妈妈不让。医生说了，这个对肺不好。”许萌萌解释，又朝他伸出手，“剩下还有吗？都扔掉。” “我没烟瘾，心情不好才抽一根，不吸肺里，没事。”陆衡嘴里这样说着，却还是回书房把剩下的烟交给许萌萌。 许萌萌眼也不眨地直接扔进垃圾桶，说：“我不会信的，你很不乖。” 陆衡：“……” 许萌萌把一颗糖递到陆衡面前：“吃这个，很甜。” 陆衡一看，是大白兔。 他接过来，撕开包装，吃掉。 醇香的奶味在嘴里蔓延开，被刺激的味蕾一下子让他有了一种满足感。 也不知道这种感受是许萌萌举动带来的，还是大白兔的甜味。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吃糖，知道吗？别抽烟了，不好。”许萌萌认真的强调。 陆衡无奈，点头答应。 20.第二十天 http://.biquxs.info/

大池洗完澡出来寻陆衡，看见的就是陆衡对着许萌萌一脸温柔。 他惊呆，然后恍然大悟。 这个好似是抓住了陆衡小辫子的发现让他的心情转好。 一个看似没有弱点的完美的人，总是一副冷静自持大道理的模样，这一刻在他眼里有了鲜活的色彩，显得更有人气。 陆衡看见他，满意地点头：“现在干净了不少。” 许萌萌也抬头看了眼他，附和：“现在好看。” 陆衡挑眉：“你很喜欢？” “不是呀，现在更顺眼。” 陆衡对这回答不算满意，只勉强点头，冲大池招手：“走，我们谈谈。”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现在说说，什么情况？”陆衡给大池递了杯热水。 他接过，喝了一口后捧在手里，犹豫地说：“其实，我是大池。” “嗯，我知道。” 大池惊讶地看了眼陆衡，然后垂眼继续说：“池盼盼……已经有一天没出现了。” 陆衡皱眉：“第一次吗？” “对。昨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突然醒了，那会还在上课。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犹豫一下还是坚持上完晚自习，照常回了他家。但是到家之后，我在房间呆了很久，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我会这么早就醒过来，这完全不科学啊！那一瞬间，我立刻就想到你了，陆医生。”说着，大池又抬头看陆衡。 陆衡回视他：“但你没来找我。” “我出去之后溜进月星湾，但你根本没在那，我又跑去诊所，你也不在。我根本不知道去哪找你。”大池苦笑，“我是晚上偷跑出去的，没让家里发现。没找到你我也不想回去，就在街上溜达。” “你怎么知道我诊所的位置？” 大池犹豫了一瞬，垂下眼，状若轻松：“网上查的呗，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撒谎。”陆衡补了句，“池盼盼说的？” 陆衡看见大池的腮帮肌肉紧了紧，这是他咬紧牙关的表现。 他在抗拒，不想说实话。 “为什么不愿意说？你想要我帮你，又要选择性隐瞒，拒绝说实情。你觉得这种情况，我能帮多少？我是个医生，我只想看到事实。”陆衡身体前倾，用手指在茶几上轻点敲击，发出有节奏的扣响声。 在这种声响的敲击下，大池的心仿佛也在接受拷问。 他沉默不语，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承认：“嗯，是池盼盼说的。” “他怎么说？你们通过什么联系？”陆衡追问。 大池又沉默。 陆衡扫了他一眼，放弃这个追问：“既然你还是不想说，我不逼你。我们说回之前的事。” 大池这才放松，脸上露出放松的神色：“哦，我之前说到哪了……哦，是的，我之前在路上溜达，后来去了网吧通宵。可后半夜我实在太困，就睡了，但是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早上，醒来的还是我！” “我真的快疯了，我担心真像你之前和我们两说的那样，池盼盼被我替代了，他再也不会醒。”说到最后，他的嗓音发颤，似乎控制不住惧意。 “你们之前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吗？” “听了，我不以为意。但他那天从诊所回去之后，他的情绪就有点控制不住。我知道的，他字里行间都有了惊慌，他在害怕。但我当时只觉得他胆小，还用各种歪理扯，就是不让他找你。”大池捂住脸，情绪低落，“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我对不起他。” “还不晚。”陆衡的声音在这一刻极具安抚性，“别一副晚期快死的样子。” 大池听了这话，神情一窒。 “这是初期出现这种情况，尽快治疗很有必要。想要池盼盼好好的，你们就要乖乖接受治疗，端正心态，别抵触。” 大池激动地点头，立马答应：“一定，一定的！” 陆衡沉吟一下，接着继续说：“但是，池盼盼接受治疗好转，也意味着……你会消失。你们两重新合为以前的池盼盼，不会再有主人格和第二人格之分。” 大池应答得很快：“我知道。” 许萌萌坐在一边吃零食，咬饼干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咔喳”声。 她随意地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话，直到听见最后这次问答，她才有了反应。 她刚要把饼干咬开，停住了动作，扭头问：“大池会消失吗？” 他们都沉默。 许萌萌咬了一口饼，嘟囔着回头：“又要少一个朋友。大池，你别消失太久，早点回来呀。” 大池怔怔地看许萌萌，又扭头发了下呆，才问陆衡：“陆医生，我消失了，池盼盼会变好吗？” “嗯，但如果他的心理状况没有调整好，也存在以后你再度出现的可能，但也可能再出现的不是你，是另一个‘大池’。” “什么才叫调整好？”大池追问。 “我无法保证。”陆衡实话实说，“一切得看治疗效果。你们的配合至关重要，一定要对我说实话，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撒谎。” 大池点头：“好，谢谢你，陆医生。”他犹豫一下，“我和池盼盼是通过日记联系。有一本日记，我们都会在上面写下自己每天做的事、接触的人和心情。” 几次见面，这是唯一一次大池没有怒目回怼的见面。 “有你的配合，池盼盼的治疗想必会很顺利。你是他因为家庭亲情缺失而长期压抑下产生的第二人格，如今是陪伴他的伙伴，你对他很重要。”所以，你的消失，他不一定能接受。 最后这些话，陆衡没有说出来。 “嗯，现在只有我们彼此在意。”大池的声音有些低。 “人总是要长大去承担责任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一件问题。你的出现就代表了他的逃避，这并不是可行的方法。”陆衡继续说，“你跟他聊聊吧，让他尽快接受治疗。如果可以，希望我有机会看到你们的那本日记本。” * 又是下雨的早晨。 外面还飘着雨丝，风有点大，路人行色匆匆。 雨丝难以被肉眼捕捉，但站在窗前就直接可以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雨点，很快就湿了鬓发。 陆衡再次看了眼外面，关上办公室的窗。 他坐下，刚喝了一口茶，外面传来声响。 接着，脚步声朝这边传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又是徐锦华。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把他大半个脸遮住。 他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身后是小朱三个，都做着拦他的动作。 “对不起，陆医生，徐先生他……” “没事。”陆衡摆手，示意他们回去做自己的事。 徐锦华没有摘下帽子，他自发地走到陆衡面前，居高临下看他：“陆医生，你架子够大嘛！” 陆衡眼也不抬：“预约是规则，跟架子无关。我是医生，这是我的诊所，我有权制定规则。” “你有权制定规则？没错，没人可以质疑你的权力，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一天三个患者？你有没有想过，这狗屁规则会给患者带来多大的困扰？”徐锦华冷笑，神情不忿。 “保持最佳状态面对患者，我想这是个人习惯和自由，还容不到你插手吧？”陆衡站起来，他比徐锦华高一点，直接就打破之前徐锦华的俯视。 听了他的话，一时之间徐锦华找不到话反驳，只能继续用冷笑显示自己的态度。 陆衡也没在意，问他：“喝水吗？” 徐锦华愣住：“喝啊。” “自己去倒。” 徐锦华：“……” 最后徐锦华只能自己去倒水。 陆衡没有请他坐下的打算，甚至隐隐露出后悔让他喝到水的神情。 这让徐锦华心里更不爽了。 他今日来的这趟，原本就是来气陆衡。如今他算是跟陆衡杠上，陆衡不开心他就开心。 既然陆衡让他不爽，他立马就想让陆衡也不爽：）。 “我这几天每天都和许萌萌在一起。” 这话一出，陆衡瞬间变了脸色。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如常，但徐锦华一直注意他的神色，很轻易就捕捉到。 徐锦华露出得意的笑，接着说：“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陆衡意味不明地反问：“是吗？” 徐锦华冲他挑衅一笑。 21.第二十一天 http://.biquxs.info/

“幼稚。”陆衡彻底淡定，轻描淡写地给徐锦华下结论。 徐锦华笑嘻嘻：“你嫉妒哦？” “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陆衡摇头，不想再跟他多说，“没事你就走吧，我差不多到了看诊时间。” “我跟许萌萌单独相处你会不嫉妒？我看你是嫉妒到发狂，又不得不忍住吧？”徐锦华简直是个戏精，一个人能演出一整部年度狗血大剧。 陆衡压根不想搭理这人。他重新坐下，准备研究今日病患的资料。 徐锦华却不乐意了，独角戏他不爱唱，也不愿意唱，不然今天来这岂不是没了意义。 “陆衡，你这态度是放任咯？那我追许萌萌你应该没意见吧？打铁趁热，我可是要趁机拿下她的心。” “你就是靠你这么一颗恶俗琼瑶的心交过那么多女朋友的？” “我？恶俗？琼瑶？” 陆衡没理会他，抛出一个问题：“你看过一个表情包吗？” “什么？”徐锦华又一次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徐锦华：“？？？” “你让我想起了这个表情包。徐锦华，我很想问你，你一直试图用你和许萌萌的事来引起我注意是为了什么？我可先说，我性取向正常。”陆衡捅了最后一刀。 徐锦华气得站起来：破口大骂：“你他妈是有毛病吗！老子也正常！妥妥的直男好吗！” “哦。” 陆衡点头，好像是把徐锦华的话听了进去，不再误会，但徐锦华却没从他点头的举动里看出一点真诚。 徐锦华愤愤不平，又坐下去，告诉自己要缓和情绪：“我知道，你就是嫉妒，嫉妒我这么快就让许萌萌接受我的靠近。呵呵，你就是想用话激怒我，你可真有意思啊，陆衡。” 陆衡看向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缓缓勾起一个笑容，嘲讽十足：“你脑补能力不错，挺戏精……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徐锦华这会也淡定回视：“你继续说你的，反正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虽然听说你确实专业性很强，但你也别想扭转我的想法，也别以为能就此误导我。” 陆衡已经不想再搭理他，觉得这完全就是个神经病。 这会，已经到了病患的预约时间。 小朱敲响门：“陆医生，张先生到了。” 陆衡看也没看徐锦华，语气没任何波动：“徐先生请回吧。” 徐锦华自以为今天见许萌萌这事已经让他心里有所波动，颇有一副翻身农奴做主的模样，自得地应声：“可以啊，你忙你的，改天我再来。”说着就站起来，开门的时候还冲小朱露了个灿烂的笑容。 小朱莫名其妙，一脸懵逼。 * 陆衡完全没把徐锦华说的话放在心上，他压根不信，但偶尔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徐锦华自得的样子。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回去之后，他状若随意地问许萌萌：“今天在‘萌意’怎么样？” 许萌萌在玩游戏，自从陆衡让她接触手游之后，她一发不可收拾。 最近她发现了一款对团队协作要求比较高的推塔游戏，在家的时候经常捧着平板玩得不愿意撒手。 这会刚好被猪队友坑死了，她听见这话，眼睛还盯着屏幕没动，也没有回答。 陆衡见她不理，又换了个问法：“最近吃了很多甜食？” 许萌萌一惊，立马看向他：“陆医生！你……”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没说下去。 “你这几天回来都没说要吃甜食。我昨天买了巧克力慕斯蛋糕，你也只吃了一块。” 这些异常，陆衡之前就发现了。但因为许萌萌这几天大姨妈造访，他第一反应不是她白天吃多了，而是有可能女孩子特殊时期不舒服，没胃口，也就没多问。 今天徐锦华出现，来他面前?n瑟的时候，他立马联想起来。也只有甜食能让许萌萌这么没有抵抗力。 但是这心眼也太少，万一碰上坏人？ 想到这，陆衡心情就不太好，觉得许易夫妻把她保护得太好，导致她安全意识也太不强了。 他沉声问：“有人给你买的？” 许萌萌心思一向敏感，她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低头“嗯”了声，补充：“不认识，我没理他的。他很奇怪，我不想理，不喜欢。”说着，她又偷眼怯怯瞄他脸色，手里的游戏也不玩了，抓着平板。 “继续玩。”陆衡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指指平板，“别挂机，不然被队友举报，你今天就玩不了。” “那我要举报队友，故意送人头，还害我。”许萌萌脸上的表情松快了，她嘟囔了一句，继续玩。 陆衡看着她的侧脸，神色专注。 他在心里低叹一声，这次栽得有点狠。 这么一个小姑娘……懂什么叫喜欢吗？ “赢啦！”伴随着系统victory的提示音，许萌萌欢呼一句。 平时玩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察觉到陆衡情绪的不对劲，有意不想看他低落。 陆衡把剥掉皮的葡萄放在她唇边，许萌萌一口咬入嘴里，满足地眯眼：“真好吃。” 许萌萌放下平板，也去剥葡萄皮：“陆医生，我也剥给你吃。” “不用，我不爱吃。”陆衡继续手里的动作，“你好像什么都吃的，甜的酸的辣的……苦吃不吃？” “不吃！”许萌萌闻言立马皱鼻子，跟已经吃了苦一样，“怎么会有爱吃苦的人，这个问题很奇怪的。” “不奇怪，地球人这么多，千奇八怪，所以有特殊喜好也不足为奇。” 许萌萌依然不能理解。 “我说个真实事件，听吗？” 许萌萌摆出认真听的表情。 “之前有个病患，他是早产儿，出生的时候不足称，身体怎么养都能养不好，常年体弱多病，身体又虚又寒。后来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偏方，他开始生吃蛇胆，最后演变成，只要一天不吃蛇胆，他就会表现得暴躁易怒，甚至会产生幻觉伤人。”陆衡顿了顿，“对，补充一个条件，蛇胆苦到无法想象。” 许萌萌听得一愣一愣，眼神放空，在回想陆衡说的这事件。 陆衡揉她的头：“现代人有心理障碍的太多了，各种原因、各种情况。主动要求吃苦的人不多，但也存在。” “很神奇。”许萌萌下结论，“陆医生，你的病患是不是都很有意思。” 陆衡纠正：“这并不有意思。谁都不想有心理障碍，治疗的过程很痛苦，对自己和家人来说都是煎熬。” 许萌萌若有所思地点头，却没按他的思路走，也忘了自己停下游戏的原因，很快就又拿起平板继续玩游戏。 22.第二十二天 http://.biquxs.info/

前一天晚上，陆衡和许萌萌买蛋糕的时候，中途下大雨，他们没带伞，等了很久没见雨停的趋势，最后他只能用外套包着许萌萌跑回车里。 可能是淋雨，又碰上换季天气多变，陆衡今天醒来之后嗓子干涩得厉害，头也有些涨。 他挣扎起床，拖着晕沉沉的脑袋去厨房煮姜汤。 许萌萌洗完脸，准备回房间抹水乳。听见厨房的动静，她好奇地去看了眼。 就见陆衡穿着蓝色的家居服站着，但没有往常站的笔直。他垂眼看着煮锅，脸上带着潮红。 “陆医生，你在煮什么？”许萌萌吸鼻子，闻到了姜味，“姜？” 陆衡抬头，看见她小脸皱成一团，不由笑了笑：“嗯。” 陆衡关上火，把姜汤倒进陶瓷碗，加入一块红糖，端到餐桌上。 他坐下，朝许萌萌招手：“过来，尝尝吗？” 许萌萌摇头，但还是走近他，在他旁边坐下。 她看着红糖在滚烫的汤下很快融化，姜汤变成暗红色，喃喃道：“红糖味盖过姜味了……可我最讨厌吃姜的。” 陆衡喝了两口，侧头问她：“喝不喝？没什么姜味，挺好喝的。”又补充一句，“驱寒暖胃，让你不生病。” 许萌萌嫌弃地瞄了眼红糖姜汤，想摇头。 但陆衡已经重新去了厨房，又盛出一碗姜汤，加入红糖，放在她面前，说：“喝一点吧，味道真的不错。” 许萌萌摇头，怎么都不肯尝试。 陆衡看劝不动她，也不说什么，把自己那碗红糖姜汤喝完。 许萌萌注意到他脸上一直有的红晕，奇怪地问：“陆医生，为什么你脸这么红？” 陆衡站起来收拾锅碗，淡淡回应：“生病。” “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生病的人，是医生生病的时候和我们不一样吗？” 陆衡正在摸之前让许萌萌喝的那碗红糖姜汤的余温，听了这话：“……” 他停下动作，看着许萌萌，说：“你把这碗喝了我就告诉你。” 最后许萌萌屈服于好奇心，不情愿地把碗接过，小心翼翼地抿了口。 嗯……味道好像还不错？ 咦……确实没姜味了？ 陆衡靠在餐桌旁，垂首看她：“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嗯，谢谢陆医生。”许萌萌小口把红糖姜汤喝完，胃里顿时暖融融，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陆衡又看了眼她，不经意触及她的嘴唇，他浑身一震，猛地站直，用收碗的借口躲进厨房。 许萌萌没发现他的异常，她又喝了口热水，才转身进了房间，把喝红糖姜汤的缘由给忘了个干净。 * 何一鸣回家休养已经有一段时间，这周他结束休息时间，回诊所上班。 他之前是在一附院心理科上班，直到后来陆衡回a市，两人才商议，一起开了家诊所。 何一鸣和爸妈住一块，出门的时候他妈还一直念叨，说他这才刚康复，一定要多注意，别自己开车了，今天打车去；穿太少了，天气冷，要多穿点。 “知道了，今天阿衡来接我。您放心啊，我走了。”何一鸣飞一样逃出家门。 出了小区，就看到陆衡那辆白色奥迪。 何一鸣也不着急，慢吞吞挪过去。 他也没进去，伸手敲窗，声音散漫：“儿子，你到了怎么也不说句。” 车窗被摇下，露出陆衡的脸。 他穿着黑色的夹克，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依然侧脸对着何一鸣，没转头：“你先上车。”声音低沉，带着沙哑。 何一鸣狐疑地问：“你怎么了？感冒了？” “嗯。”说着，陆衡低咳起来。 何一鸣“啧”了声，去开车门，边说：“我这刚好，你这就病上了，真是有够较劲的，不亏是我兄弟。不过，你小子不是天天自夸说身体贼鸡儿棒……”话音戛然而止。 开车门后，后排坐着许萌萌，她大眼看过来，清澈明亮。 何一鸣刚说了脏字眼的嘴突然就说不出话来，自发停住，懵逼地站在原地。 陆衡冷眼扫过去，何一鸣才钻进车里，笑嘻嘻跟许萌萌打招呼。 车开了一段距离，何一鸣突然问：“有个问题……这个点为什么萌萌在你车上？” 许萌萌疑惑地转头看他，没说话。 陆衡不太想搭理他，专心开车。 何一鸣：“……”真是没人爱。 一车沉默，车半路在一家早点店停下。 是陆衡和何一鸣常来的一家面馆。 他们下车，老板娘见了他们还是一样热情地招呼：“陆先生、何先生，吃面呢？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珍姐，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你可得给我传授点秘诀，好让我拿去讨小姐姐欢心啊。”何一鸣先坐下，对老板娘打趣。 老板娘笑得欢：“就你嘴最甜的哦！这么久干什么去了，可都不来珍姐这吃面的？” 何一鸣作委屈状：“进医院休养了，我很可怜的！珍姐，你今天可得请我喝汤，给我补补啊，我这段时间真是太可怜了！” 老板娘笑着睨他：“今天你们这顿我请了好不好伐？你今天可是病号小可怜……” 还不等她说完，那边有客人喊起来，她笑着朝那边走去。 许萌萌好奇地看看何一鸣，看看老板娘走开的方向，然后盯着木桌，细看上面的纹路。 “珍姐可真是人美心善啊。”何一鸣不住感叹。 陆衡似笑非笑。 “你这啥表情？”何一鸣白眼，“你赶紧给我说，怎么萌萌这个点跟你在一块啊？” 陆衡握拳在嘴边，嗓子痒得厉害，不由咳了几声。 “装，你就给我使劲儿装呗！” 陆衡缓过来，无奈地说：“我是真不舒服，早上喝了姜汤还是不舒服。跟你我装什么？” “那你该去找医生拿点药，要么打个针，你可别去诊所把我们全传染了啊。”何一鸣听了他的话，夸张地把凳子往后挪了挪，“我是心理医生，可不能给你治身体的病。” “滚。” 何一鸣认真脸看他：“说真的，赶紧去医院吧，拖什么？你自己还能治感冒？” “知道了，晚点吧。” 何一鸣又翻白眼：“无力吐槽你。”他又问，“我发现你又转移话题，你到底说不说啊？” “许先生夫妻回老家有事，把许萌萌托付给我一段时间……我暂时住她家。” 何一鸣：“？？？” 他一脸不可置信：“你们才认识多久？他们这么放心？” 陆衡苦笑：“可能心大。” 何一鸣不可思议：“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也没觉得心这么大啊……”他盯着陆衡，感慨，“肯定是你的脸太有欺骗性了！” 陆衡呵呵他一脸，不想搭理他，转头问许萌萌：“在想什么？” 许萌萌还盯着木桌，头也不抬。 何一鸣哈哈笑：“陆衡也有碰钉子的一天呢？恭喜恭喜。” “你不碰钉子？你来。”陆衡微笑。 何一鸣：“……” * 何一鸣到诊所的时候收到了所有人的欢迎和问候。 焦点都在何一鸣身上的时候，关筱注意到陆衡的不对劲。 她问了句，但陆衡只说没事。 但到下午的时候，陆衡头越来越沉，再也撑不住，他才决定去医院。 何一鸣只给了他一个字：该。 不听话的人，活该生病，不病才叫奇怪。 陆衡拒绝了其他人陪同的好意，打车去一附院门诊部，挂号，排队。 今天是工作日，来看病的人不多，大多是年纪稍大的人。 叫到他号的时候，他迎面和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擦肩而过。 那小孩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嘴里一直喊着“我不要，好疼”。 女人细声安慰：“我的小乖乖，别怕，不疼啊，干妈给你呼呼。” 陆衡脚步一顿，迟疑停下。 这声音好耳熟。 陆衡回头看了眼这女人，她穿着米色的大衣，背对他往前走，看不到正脸。 靠身形不太能认出人，但他确信自己没听错，这声音太耳熟了。 连他都觉得耳熟的声音，应该是比较熟悉的人。 转了无数想法，陆衡正想往前追过去看看，前头的护士不耐烦了：“14号！14号陆衡还在不在！” 他应了声，放下心里的疑惑，进了诊室。 陆衡是感冒引起的发烧，三十九度。 医生给他开了一堆药，让他拿单子去挂盐水。 护士是个年轻的实习小姑娘，给陆衡测皮试的时候一直偷瞄他。 陆衡脸烧得厉害，靠着靠椅，不耐地冷脸说：“麻烦快点。” “不好意思。”小姑娘脸涨得通红，赶紧给他扎针，挂吊瓶。 23.第二十三天 http://.biquxs.info/

陆衡的右手扎着针，放在旁边扶手上。 他现在烧得有些糊涂，头晕乎乎的。 嘴唇因为热而干裂，他不住地舔唇。 之前那个护士小姑娘端着水杯走过来，递给他：“要打一会儿你的发热才会好点，忍一忍吧，喝点水。” “谢谢。”陆衡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陆衡盯着吊瓶，莫名无比地想念许萌萌。 在他还没察觉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打给了许萌萌。 他刚要挂断，电话已经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许萌萌的声音：“喂？” 陆衡没说话。 停顿一下，那头又问：“唔……陆医生？” “嗯。”他应声，声音哑得厉害。 许萌萌听出来：“你怎么了。” “我在医院。”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烧得糊涂，陆衡没有丁点迟疑。 “啊？可是你早上不是说，喝了红糖姜汤就没事了吗？” “身体这次不给力，没能和姜汤联合把病毒打跑。”陆衡苦笑。 “生病要打针吃药。” 许萌萌的声音紧张，陆衡都可以想象出她是什么表情。 “生病很讨厌，医院很讨厌！陆医生，你会马上好吧？” “嗯，会的。”陆衡问她，“你现在在干什么？” 许萌萌被他带跑：“跟咪咪玩。” 说完，那边传来猫叫声。 “咪咪说它很想你。”许萌萌替咪咪回答。 陆衡最近特别容易满足，他觉得，生病的这一刻，都不像平时的自己。 从未有过的满足，很想出现在她面前，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喜欢你。 他咽下快脱口而出的喜欢，想重新把语气变冷，但根本做不到。 只要想到电话那边是许萌萌，他的语气不自觉会变柔。 后来跟许萌萌又聊了一会，陆衡才挂电话。 换上第二罐盐水的时候，他上厕所途中，听见不远处护士的聊天内容，话题中心围绕的正是他。 a护士八卦地问：“林月，你给他换盐水的时候不是跟他说话了吗！你到底问没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啊，联系方式呢？” 林月就是那个实习护士，她的嗓音很细很有特色：“我哪敢啊！之前给他水我心都在狂跳。你们又不是没看到，他超高冷的！” b护士摆手说：“还是别想了，这种高冷男神一看就很难搞定，去了也只会碰钉子。” “你们知道什么呀，这种更好啊，绝对不会是‘中央空调’！我闺蜜男朋友也是这个类型的，没在一起前各种高冷，在一起之后那叫一个忠犬，简直是宠妻狂魔。”a反驳。 林月迟疑：“但是，他刚刚打电话的时候真的好温柔啊……我觉得可能是跟女朋友打的。” “真的吗……” 她们还在继续讨论，但随着陆衡走近，她们察觉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他都惊呆了。 林月结巴喊：“陆……陆先生。” 陆衡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应声，拿着吊瓶继续走。 身后再次传来声音，但这次都压得很低。 陆衡边走，心里边想。 宠妻狂魔？女朋友？会吗？ 他好像在问自己，却暂时没有答案。 他一直单身，身边也有示好的女孩，但他没有任何想法。 陆妈妈以前很急，但越后面越放任他不管，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儿子是要跟工作过一辈子的。 上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她还给陆衡透露出她打算去做高龄产妇的想法，说既然他不能生个孙子或孙女，她就再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 陆衡哭笑不得。 * 何一鸣来门诊部接陆衡的时候，又一次见证了陆衡的无边魅力，不由暗叹，跟这个高冷又迷人的家伙做朋友一点都不友好，桃花全被抢走，妥妥的c位聚焦点。 “我手上的解离症有去诊所吗？”陆衡见到他，开口第一句就是谈工作。 何一鸣扶额，怪叫道：“陆医生，你现在是病号好吗？能不能安心当你的病人？你这个工作狂魔太可怕了好不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陆衡不想看他这傻逼样，拿着装药的袋子往外走，漫不经心地说：“就你这个工作态度，年底分红三七分吧。” “诶！那可不行！阿衡你可不能这样！”何一鸣赶忙跟上，一路念叨，“阿衡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你可是知道兄弟我的处境，没钱可怎么潇洒？” 何一鸣全身家当也就房、车一类的不动产，现钱几乎都是月光，他一直在衣服、护肤品上剁手剁得毫不心软。 这些陆衡都很清楚，所以故意用分红来堵他的嘴。 果然，何一鸣说了半天，见陆衡对他说的话不以为意，只能委屈回答陆衡之前问的话：“你的解离症患者今天还是没有来诊所。你现在先安心当你的病人，之后再与他联系就好了……你明天是不是还得来挂盐水啊？” 见陆衡点头，他劝说：“我听小朱说了一些这个患者的事，你别因为这些为难自己，你这个人对工作惯是这样，可先照顾自己吧！自己都不好，就算他今天来了你又能如何？总不可能以你现在这生病的状态给他治疗吧？” “我知道。”陆衡叹口气。 何一鸣很少见他这种模样，他永远展现的都是自信，似乎世界上没什么能难住他。 何一鸣拍他的肩，说：“别想太多，这两天给你放病假，好好儿养。”接着又感叹，“最近怎么感觉这么不顺，咱们接二连三往医院跑。是不是得去庙里拜拜菩萨？微博转发个锦鲤求好运？” “你可以试试。”陆衡没停，继续走，也懒得说他迷信，完全没了平日想怼他的心。 果然人病了就虚。 他现在只想洗掉身上的医院消毒水味，躺床上睡一觉，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话。 上车之后，他们开的方向是往“萌意”，去接许萌萌。 陆衡靠在后座，眼睛闭着，突然开口：“老何，你继续治疗许萌萌吧。” 何一鸣专心开车，冷不丁听见他说话，还惊了一下，问：“什么情况？” 陆衡没等他继续问下去，就怕他这话痨说一大堆，赶紧接话：“毕竟你治疗她这么多年……如今你康复，你继续治疗肯定是比我好的。中途换人本身就不是一件利于她的事，那时候是你车祸进医院没办法，但现在你回来了就继续吧。” “借口。”何一鸣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冷笑，“你咋这么能呢？还真以为我好骗哦？赶紧说，别藏着掖着！没合适的理由我可不答应，就是许先生和许太太那里你怕是都不好交代，你这不是嫖了就走？这才多长时间？”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什么叫嫖？”陆衡倏地睁开眼，怒瞪何一鸣，骂他，“狗嘴。” 何一鸣感受到他强烈的不满，苦哈哈笑：“我说错了话成不？但话糙理不糙啊，你说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反正你得给我说实话，不然我不干！” 陆衡立即扭头看窗外，不回应。 之后任何一鸣怎么催他，他都不理，装傻充愣。 直到车停在“萌意”门口，眼看许萌萌要走出来。 陆衡才慢悠悠说：“我喜欢她。” 何一鸣震惊到结巴：“什……什么？！你认真的？！我他妈以前那是给你开玩笑，结果你给我来真的？？” 陆衡无视何一鸣的反应，陈述事实：“我已经没法客观看待她的情况。你继续治疗，再合适不过，最优选。” 随着陆衡最后一个字说完的同时，车门被拉开，许萌萌进入车里。 许萌萌系好安全带，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陆衡：“陆医生，你好了吗？” “嗯，好多了，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许萌萌没注意他变冷的脸，只低头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直白说，“今天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我等了很久，才想起你说你病了，刚想问你是不是我得自己回家的。” 何一鸣震惊过后，当着许萌萌的面他没再继续问陆衡。这会听了许萌萌的话，他哈哈大笑。 许萌萌奇怪地看了眼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但陆衡知道何一鸣的笑点在哪，脸色更黑了。 这大概是一物降一物。 陆衡刺激何一鸣，结果他被许萌萌给刺激了。 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