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守门人》 第一章 道士下山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李知的脸上时,他的眼睛是睁开的。 他清秀的脸上没有褶皱,但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如此的深邃。 今天是李小白重生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十个年头,晨钟暮鼓的度过了五十年,李知仍然如同少年。 至少他的相貌还停留在二十岁的样子,这是重生带来的异能,也成为他烦恼的根源。 房间门口,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吱呀一声,老旧的柴门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鬓染霜雪的老人,好似与李知是两个极端。 老人形容枯槁,白发苍苍,唯有那双眼睛,如同幼童,泛着纯真的光彩。 “小知,该起床修炼啦?” 李知躺在床上,两眼直视房顶,半晌后回话道:“师傅,我要下山。”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该下山了。” ........ 在终南山山腰处的奇梦亭,李知和他的师傅华怀道人在亭外告别。 李知便径直下山去了,老道驻足目送,轻声哼着长亭外的调调,直到李知拐入小道,不见行迹。 李知没有回头,顺着小道往山下去,摸了摸怀里的信。 他不知道华怀道人给他这封信究竟有什么作用。 “喂!那边的那个灯光,把灯再给我打亮点!” “道具,道具呢?还不快给我上!” “那个龙套,那个龙套小道士去哪啦?” 李知看着眼前忙碌的这一群人,这与山上的宁静时光完全不同,不自觉间便停下脚步,站在人群外观看起来。 片场内,陈副导正插着腰打电话,声音传出老远:“什么?!今天不来了?” “好,以后您能在演员这挂混出来,我是您孙子!大爷的!” 陈副导发了通脾气,又垂首来到李导演身边,这么大地儿,也不用再汇报第二次了。 李导演也知道出现这种问题无可厚非,拍摄十次有三次都会有这种情况。 但是进这终南山拍摄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的,这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啪!”李导演把剧本扔在桌子上,转身就去了演员换装的棚里。 没演员还能咋办,矮个子里拔高个,硬凑呗! 场内演员都看了个遍,根本就没有剧本里二十大几、气质出众的小道士。 李导在棚外的田埂上抽烟,眼瞅着上午的拍摄时间就要过去,这第一幕还没开拍,李导又狠狠咂了两口烟。 扔下烟头准备先把这一幕搁置了,等下午顶上人再拍吧,虽然要多浪费很多时间,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想一回头,诶?前边那不是小道士是什么。 李导一脸真诚的的过去请人,简洁的将前因后果讲明,开门见山的邀请李知去演那个缺席的小道士。 李知没有拒绝,温和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配合拍摄。 拍摄的是《黄龙道人》第三十二幕,武当山派一个小道士给黄龙道人送信,这个小道士在剧中只有这一幕戏。 李知在李导的手把手指导下,很快掌握了小道士表演的内容,李导让他自己再揣摩下表演,他还需要对场中道具检查一番。 李知就自顾的坐在草甸上,看着山林里兔起鹘落的飞鸟,想着表演的内容。 一会儿,边上来了个群头,也就是群演的头子,姓王。小道士这个角色本来是他老乡的,那小子太年轻,一早上从九点开始打电话,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这名声臭了,以后群演这块估计是不好呆了。不过好歹是个老乡,而且以后经常一起出活儿,所以怎么也得上点眼药,让他知道王群头的厉害。 “哟,这么快就把服装穿上了?也不害怕那玩意儿烫着你!” 李知回头看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得,但也不着恼:“有劳费心,无碍的。” 王群头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怎么的,还挺横? “小子,群演这碗饭可没那么好吃,小心把你给噎死,咱们走着瞧!” 李知虽是在山上呆了五十载,但一点没有老人的迟钝,只是这会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家真要做点什么还真没自己插手的余地。 本也就是应邀,这些事儿也不挂怀,若实在没辙,也就只能辜负李导所托了。 不一会儿,李导安排妥当了,让陈副导过来叫李知。 李知跟在陈副导的身后,在景外站定。 陈副导回头又跟李知交代:“小道长,等会儿您听着报幕的叫了小道士,您上就成了,李导那儿我还有点事儿。“ 李知点点头,看着镜头前几位演员表演。 报幕拿着cut板,喊道:《黄龙道人》第三十二幕,小幕一:黄龙道人迎客,action! 玄色道袍的黄龙道人背靠大山坐着,身前是木制的小水渠。 水渠大概一个成年人横掌的宽度,两边和底部都是木板拼凑起的,好似一条弯弯绕绕的小道,每个转角都有青绿的蒲团。 黄龙道人老神在在的假寐着,忽然像听见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朝镜头望去。 “咔!” 报幕上前打板,又看了看看李导,李导朝他点点头。 报幕便转头又喊道:《黄龙道人》第三十二幕,小幕二:联袂到场,action! 镜头前,一名身穿白衣长袍、手拿白纸折扇的书生一脸笑意微微拱手:“小书生见过黄龙道长。” 黄龙道人站起身来,对着小书生微微拱手:“先生来的早了。” 小书生倒也有趣,只是一挥折扇,头瞥向身后。 小书生身后不远处,正有一女子,宫装端正,但意态却极是放荡,娇笑连连:“先生可是正好。倒是没想到道长还如此风流,奴家收到这帖子时,还以为是哪家的古流名士了,哈哈哈!” 黄龙道人倒也不拘世俗:“青衣妹子说笑了,只当是游戏之作,可不敢称风流。” “你要是不风流,去做那道士避什么债?” 山谷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冷笑。 语气虽是不善,但在小水渠边落座的众人倒未见异色。 小书生反而有些喜悦,朝着山谷林荫小道走出的女人扬扬手:“小玲姑娘,这里!” “咔!” 第二章 送信和送信 这次李导却是对着报幕摆手,示意他等会儿,摄影老师们也都停下拍摄,整理相机。 李导径直来到一群演员面前:“大家拍的都很好,记住这种人物感觉,我希望到《黄龙道人》第一季结束,都是这样的感觉。” 李导又单独叫饰演小玲的演员出去,并让其他演员们补补妆,准备拍摄。 不想好一会儿不见的王群头,趁着这会儿李导和演员单独沟通,跟饰演黄龙道人的演员程采均悄声说起了什么,不时还用手指点着李知。 李知没有理睬程采均探寻的目光,只是细听着李导的讲解,不时皱着眉头思考。 李导带着饰演小玲的演员在人群外讲着有关小玲这个人物的塑造,李知还以为是这导演趁机占人便宜。 虽然自己想歪了,但是李知丝毫不以为杵,淡定继续听着。 李导对着女演员说:“小玲这个人物是喜欢黄龙道士的,这点你表现出来了。” 李导先肯定了女演员下了功夫。 “但是呢,因为小玲自尊心重,且喜欢的人是个道士。所以小玲是不会这么刻意的说''你是在避桃花债'',而是会''哟,不风流哪来那么多桃花债可避啊?''” 女演员若有所悟,知情识趣的点点头,但是心里是不是''呸,当了那啥还想那啥''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女演员回到片场,李导示意报幕继续下一条,李知整理衣冠,准备上场。 报幕第三次喊道:《黄龙道人》第三十二幕,小幕二:小道士送信,action! 演员都在小水渠外的蒲团上坐下,这是古时的习俗:曲水流觞,更多时是名士饮酒小游戏。 黄龙道人开口道:“曲水流觞是古时使病厄流散的习俗,这小水渠是贫道闲来拙作,是同流觞之美意....” 黄龙道人疑惑的看向远处走来的小道士,一旁的小书生也向那边看去,嘴里打趣道:“不知是否为不速之客?” 待那小道士走近,黄龙道长看清了面容,才若有所悟,起身双手结太极印(如抱拳,但略有差异,为道士之间礼节),微微躬身:“黄龙道人见过小道友。” 小道士眉眼清澈,温和的微笑,站定还礼:“见过黄龙道长,小道承武当之意特来拜会,黄芪真人让贫道将此信交予道友。” 小道士从青色的道袍里取出信交给黄龙道长,交付完又拜别:“真人言道长看过信自然明了,贫道这就下山了。” 这里,黄龙道长本身应不做挽留,只拱手目送小道士离开。 不想这黄龙道长继续开口:“小道长还未互通道号,未来不知如何与黄芪真人求证?” 小道士止步回首,再一拱手:“信里自有答案。” 小道士复又离去,黄龙道长沉思不语。 “咔!” 李导站起身,举起双手拍了拍,人群略微安静些,他拿起手中中的喇叭:“收工开饭,演员吃完饭多对对台词。” 人群一哄而散,李知也准备离开了。 李导过来跟李知打招呼,有谢意,更有欣赏之意:“小道长在演戏方面很有天赋,不知到有没有做演员的打算?” 李知倒也不隐瞒:“实不相瞒,贫道此番正是下山还俗,后续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李导倒是吃了一惊,这年头上山的多见,下山的还真少见。 又想起刚刚程采均胡乱加戏,这道长接的巧妙:“那看来道长和演员还真是有缘分,不知道道长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这个剧组,我想聘请道长做剧组的签约演员。” 不过李导人精似得,怎么看不出这位小道长还有事儿没做。 “道长不用急着下决定,想好打我电话就可以,只要我这需要演员,你来电话我去接你。” 李导又递过他的名片,李知收下放入里衫,笑着对李导说:“先行谢过,下山还有件要紧的事儿,那么,李导演有缘再会。” 李导又让陈副导给李知把酬劳结了,李知倒不曾推脱,坦然收下了200块钱。 李知向着终南山外的旅游小镇走去,又摸了摸怀里的信,还是个送信的活儿。 来到终南山旅游服务点,三月份儿终南山没什么游人,李知的道士着装也没引起过多关注。 不过就算是游人如织,李知的着装也远不算怪异,毕竟遁入终南山修道的社会人士一点也不少。 终南山旅游服务点的前台正想着之前一个修道培训机构来交易旅游服务点的服务人员名单,被孙头连骂带赶轰出去的情形。 也不知是这个社会悲哀,还是这些人想钱想疯了。 前台撑着脑袋出神的想着,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都没看到。 李知也没有打扰前台女孩的意思,就那样在前台直直的站着,默默计算着时间。 计算时间是李知的在山上无意间学会的技能,无他,唯手熟尔。现在应该是上午十二点三十分,平常这个时间在准备午餐,师傅应该正在做吧。 “鸭!我...你,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前台女孩回神了,因为自己出神没有及时与来客沟通,不知道会不会被投诉。 话说这小道士人真好,竟然没叫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他了,呵呵。 李知仿佛没有看到女孩下撇的嘴角,温和的笑着说:“你好,你们这儿的掌柜在吗?我受人之托来送信。” 前台女孩没有和孙头一样连骂带赶的轰出去这个看着像道士的家伙,而是反常的向李知说了句稍等后,拿前台的座机播了个号码。 电话不一会儿接通了。 “孙头,有个道长找你,在前台。” “好,请他去休息室,我马上过来。” “好的。” 前台这次没什么心里话敢说,恭敬的引着李知去了休息室,并泡了杯茶,然后回到前台。 李知感受着休息室里软皮沙发的触感,觉着好熟悉,但是又那么不习惯。 五十年的时间,终于让自己对这个熟悉的世界产生了陌生感。 李知突然很不安,有种想要掉头回到山上的冲动,但从休息室门口进来的男人,让李知暂时遏制了这种冲动。 “你好,李知先生。华怀道长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李知看着眼前和善的中年男人,起身握住递来的手“你好,孙集先生,师傅身体康泰一如。” 第三章 理发店的老板娘 孙集也是终南山宗教事务所的管理人员,因此李知来时会告诉前台找掌柜,这是表明身份的方式。 当然,这个身份也分为合法和不合法,李知表明的是一种合法的道士身份。 孙集松开手:“李知先生和我去办公室吧?哪里谈话更为方便。” 李知跟着孙集来到了宗教事务办公室,是在终南山旅游办事处的二楼。 李知这才知道,整个宗教事务所就是个办公室而已。 在办公室,孙集又重新给李知泡了茶,又讲了自己与怀化道人的关系。 他嗓音略有些沙哑,带着一股深沉的味道:“鄙人是怀化道长的后辈,是家里让我帮着道长处理些杂事的。也只有他才会让人直接来找我,我并不负责其他道士的管理工作。” 李知了然的点点头,怀化道人虽没有说什么,但是李知已经猜到部分,只是没想到他是老人的后辈。 “师傅偶有提及在尘世中的过往,倒是我不曾想过师傅还有后辈。” 听到李知如此说,孙集竟赧然的低下头:“是我们对不起他老人家,此番不足为外人道,若是你想知晓,以后有机会你可以亲自问道长。惭愧惭愧。” 李知不置可否,拿出了信封,递给孙集。这些事,与李知关系不大,甚至与怀化道人的关系也不大。 “这是我下山时,师傅让我带给你的信。” 孙集双手接过,顾忌到李知还在此,所以和李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并不看信,李知心如明镜。 “孙集先生,你先看看信,若非此番师傅让我等你看完信再离开,在下也不会如此不识趣。” 孙集听着李知打趣,也有些好笑自己今天的反常:“先生见笑了,是我鲁钝。” 李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他看看信,自己则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半晌,李知睁开眼,时间过去了十分钟,再长的信也读完了。 孙集已经将信收好,在沙发上静坐,等着李知。 见李知睁开眼,孙集才开口:“怀化道长已经将先生下山的目的在信里明示,不知先生准备何时启程,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孙集看完信后,对于李知更加客气,甚至是恭敬,李知看的出来,但是不在意。 “其他就不用了,能送我去西安前帮我剪头发、换身衣服吗?” 李知虽然觉着道袍穿着极是舒适,但是他只想不引人注意。 受人注目的人,总是会有很多麻烦。 孙集毕竟是个中年人,虽然先前在李知这个''看起来是个年轻人''的人面前,有些放松,但现在却丝毫不敢怠慢。 毕竟怀化道人在信里写到:我在1969年将李知收为弟子。 还好当时李知是闭着眼,不然就会看到孙集像看鬼似得看着自己的眼神。 虽然半信半疑,但是孙集还是尽量以''道家修行,奥妙绝伦''这个词儿来解释,毕竟他已经过了以自己常识来对世界做解释的年纪。 孙集带着李知下楼,去了旅游小镇中自己常去的理发店。 理发店在旅游景区中是比较少的,因为剪发的通常都是景点当地人,发不了游客的财。 孙集带李知来的这家理发店档次也较为一般,因此没有一堆人上来喊欢迎观临,李知很满意。 理发店里只有个女人,三十大几,丰姿冶丽,看着孙集二人进了店门,笑着迎上来:“孙先生来了,这位道长是?” 孙集倒没有啰嗦什么:“道长要剪头发。” 又回头跟李知说:“先生有什么要求和老板娘提就好,我在门外等您。” 孙集说完就去理发店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从口袋里翻出一包香烟。 孙集倒不是意味李知会做些苟且的事,而是和李知呆在一起久了,有种面临长辈的感觉,但孙集也不是不喜欢长辈。 只是长辈长着20左右的脸,就实在让孙集觉着... 眼不见,心不烦。 老板娘倒是没有孙集的烦恼,只当李知是个要还俗的道士。 语气娇憨的和李知调笑道:“小道长看着就二十岁,是春心荡漾才还俗的?” 老板娘调笑的语气,让李知红了脸,尽管心是修了五十年,但重生之前他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 知识和经历总归是两码事儿,这红脸儿就是证实这真理的实证! 老板娘正在找理发用的围布,找着了回头让李知坐下。 李知在靠近门口的座椅上坐下,低着红脸。 “道长,您抬起头来。” 李知轻轻抬头,红脸暴露在镜子里。 “噗,哈哈哈!” 老板娘看见满脸通红的李知出现在镜子里,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因为笑的开怀,胸前的丰润有了美妙的律动,春色动人。 从镜子里,李知看着穿着低领t恤的老板娘笑着,脸更红了,头又低了下来。 老板娘是个离异少妇,这理发店开了也有三年了,来的都是些男人。 但像小道士这样比同龄人更成熟,却禁不起调笑红脸的,实在是头一个。 门外的孙集听见老板娘的笑声,回头看到一副让他有些错愕的画面。 扎着马尾的少妇一手挽着围布,一手捂嘴笑着,理发椅上的少年散发铺在椅背后,垂着头。 孙集很快转过头,咧着嘴,开始觉着李知有些可爱。 店里老板娘帮李知围上围布,轻轻用手帮他把因为昝发而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 李知自然不能再低着头,为了避免尴尬,干脆闭上眼,心里念着清心咒。 只可惜,老板娘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小道士。 “小道长,早知道今天还俗,何必去耽误大好的年少去山上,这会儿下山可一点不值当。” 李知再次睁开眼,倒是平静了很多:“修道要静心,我静不下来,自然是要还俗的。” 顿了顿,李知又接着说:“师傅说,尘世里的得失是物质,修道是修心,心得是得,失心是失,我静不下心也就是个凡俗之人。所以还俗也不是我决定的,是心决定的。” 老板娘听罢,撇撇嘴:“那是什么让你静不下心的?又怎么被带去山上的?” 李知温和的笑笑:“师傅说是缘分,我崇尚道家,从小就想做道士。” 老板娘大有感触,唏嘘不已:“哎,选择啊,对错在自己,你还年轻,未来可期的。” 李知笑着谢谢。 第四章 鲻鱼头 老板娘帮李知拢好了头发,问道:“小道长有什么心仪的发型吗?” 李知正准备说没有,不想老板娘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本发型书,很新的样子:“不知道就挑一款吧!要去人间,自然要有人间的烟火气嘛。” 老板娘浅浅的笑着,李知觉着老板娘这么好看,说的肯定是对的,接过发型书。 李知看着书里韩流发型,觉着就算是书壳再怎么新,其实也是老调重弹,毫无新意。 所以李知将书放在了镜子前的台子上:“老板娘随便帮我做吧,不要和那本书里一样,自然清新点就好。” 老板娘先是点点头,又支着手绕着李知画圈,然后眼睛一亮,拿定了主意。 李知像个待宰的羔羊,一动也不动。 长发被老板娘绑住,然后从绑的前端剪下,李知觉得脑袋轻盈了几分,有种恍然如梦之感。 前世重生前,也正是这一年这个时节,那时也是如此短发,但不同的是自己还是个刚进大学的小屁孩儿。 没错,彼时的他在现在的他眼中就是个小屁孩儿,毕竟自己顶着五十的年纪。 只是这张不变的脸,总让李知产生怪异的想法—莫非我真的不会老吗?以至于他的心性总是不稳? 李知走神的这会儿功夫,老板娘手里的剪刀飞舞,自信又利落。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拍了拍李知的肩膀:“小道长,回魂了,看看您的新发型,怎么样?” 李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这个发型有点张狂,不过觉得也许不错:“老板娘的手艺不错,这样很好。” 老板娘撇撇嘴:“什么叫不错,明明是很帅好吧?!” 又小声嘀咕了句,小兔崽子,装腔作势, 李知像是没听到,温和的笑着。 有了些许久不见的少年感。 老板娘又带着李知去洗头,可能是前世的记忆过于淡薄,李知来到洗头的隔间时,虽然在老板娘的引导下,明白了要躺倒洗头。 但躺下时,仍然红了脸。 不为其他,只因为老板娘垂下的丰润近在眼前,这样的距离感让李知难以消受,只能无奈的闭上眼。 隔间靠里屋,灯光昏暗,老板娘也没有察觉李知的异样。 老板娘会一点简单的头部按摩手法,她的手掌细嫩又柔软,在李知的后脑勺处轻柔的按着,那种舒爽的体验让人不能忘怀。 大概半个小时后,李知出里屋出来,在理发椅上坐着,老板娘帮他吹着头发。 春末已经有些热了,老板娘的鬓发都有些潮湿了。 老板娘帮李知吹好了头发,又对一些细节进行修饰,一番整理后,总算是大功告成。 围布被解开,道袍还宽松的罩在身上,只是昝起的长发已经没了。 头顶的发,浅而蓬松,两侧则铲平,发尾较长。 一头的发拂去了李知的出尘,他有了年少的轻狂,最起码头发是这样。 只是这一身道袍看着越发的怪异了,李知倒是不在乎,不过一旁的老板娘却皱起了眉头。 “这袍子也太丑了,小朋友,你还有其他衣服吗?” 从小道士变成了小朋友,李知也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小情绪,只能腼腆的摇摇头。 老板娘一副被打败的样子,不过转眼就多云转晴了。 尽管已经下定主意,但老板娘还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看在帮你剪头发的缘分上,本姑娘再帮你挑几件衣服,不要再得寸进尺知道吗?” 李知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多惊喜了,除了在师傅怀化道人身上外,李知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戏的人。 不过,这位老板娘可也真是有趣,那就随她吧。 老板娘关了店门,在孙集一脸懵bi的时候,她已经带着李知上了车,准备去逛街。 孙集先被李知的发型雷住了...emmm...这发型有点像自己的外甥... 又被老板娘带着李知上车的情形镇住,what''sup? 这俩确认是刚认识,刚才的主顾?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孙集虽然有小五十岁,但是熟于人际交往的本事,让他迅速的回过神儿。 拦住老板娘的车以后,李知才想起还有孙集这么个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老板娘也回过神儿,想起这位小朋友可是孙集带来的,不由一脸尴尬,这...该不是他外甥吧? 虽然根据先前孙集对小朋友的介绍,否定了这个猜测,但是老板娘还是有些拿不准。 老板娘赶着李知下了车,满脸尬笑着向孙集道歉:“孙先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这位小朋友和我聊得真的很投机,我们只是准备去给他买一身正常点的衣服。” 李知有些汗颜的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孙集说:“孙集先生抱歉,一时竟差点忘了你,实在失礼。” 孙集苦笑着欲言又止,憋了半晌才说道:“李先生不必如此,本身我也只是负责您去西安这一程的琐事。” “如果不介意,我会开辆车跟着您,您什么时候准备出发,我帮您买票,并详细介绍旅程中应注意的问题。” 李知拱手感谢,对孙集说:“如果这是师傅信里吩咐,就麻烦您了。至于离开,等到了西安之后再确认吧。” 孙集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回去开车去了。老板娘看着孙集离去的背影,倒是对李知产生了好奇。 “小朋友,你叫什么啊?家里不是什么大官吧?” 李知笑着摆手道:“我叫李知,上三辈儿都是农民子弟,刚才那位是我师父的后辈。” 又想起什么,问道:“还不知道老板娘的名字是?” 老板娘没来由的笑起来:“我还以为小朋友要问我的是:不知姑娘芳名?” 李知对老板娘的调笑倒是一点不恼,自己下山后的语气的确是变了不少。 毕竟山下的人,不是老头子,说话也都直白,入乡总要随俗嘛。 老板娘见李知只是笑着看着自己,也不回应话语,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叫杨琦贞,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个小朋友。” 杨琦贞伸出手,李知握住。 掌心温软湿润,女人笑解春风。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第五章 商场之旅 看着车窗里的终南山从近及远,李知觉着自己越来越有血有肉了。 直到远处的终南山骤然消失,他们穿进了终南山隧道,李知才从这种逐渐丰满的过程中缓过劲儿来。 杨琦贞回头看了看李知,一脸随意。 “孙先生说你去西安之后还会离开去另一个地方,是真的吗?” 李知看着隧道顶部排成长线俺的橘黄色小灯,在车速飞快的情况不停的跳动,但前方又会接着出现新的小灯。 “是啊,没有意外的话,就是今晚。” 杨琦贞笑笑:“我也很想去外面生活,但又恋家。小朋友是回家吗?哪里啊?” 李知挠挠脖颈处,碎发搭在脖颈处有些痒痒。随口回答道:“不回家,去找个人。” 杨琦贞觉得自己帮小朋友剪了头发后,他就越发的臭屁了。 “那是去哪啊?找你的前女友吗?” 李知点点头,不过想起是前世自己的女朋友又觉得好像没那么准确。 “去上海,算是吧。不过现在一定不认识我了。” 如果穿越之后的世界按照以前的秩序,现在那个女生应该在上海念书。 前世的两小无猜,直到2019年穿越回到1969年之前,他们都是最要好、最亲近的关系。 高考双双考上上海交通大学以后,两人确认了恋爱关系。 这种牵绊像是生命产生了联结一般,有爱情也同样有亲情,本以为未来会有很多很多一起要去经历的... 李知穿越后也曾想要求证世界是否不同,但是猛然得到另一个自己向往的生活的机会,李知犹豫几番后,还是没有去求证,没有去选择,被动的留了下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 杨琦贞是个成熟的女人,对于李知这样小朋友的感情,没有什么八卦的心思。 但是想想连小道士都有自己魂牵梦萦的女人,自己奔四的大姐这会儿还孤苦伶仃,不由的有些苦闷,歇了说话的心思。 车在高速路上疾驰,车里安静的沉闷。 杨琦贞汽车的后面,隔着二三十米缀着孙集的车,车里除了孙集还有那个前台女孩。 女孩在副驾驶座上坐着,身体前倾鼓捣着车载系统,总算是与自己手机蓝牙连上了。 孙集瞥了一眼没搭理这小妮子,一个劲儿的要跟着,我这是伺候人,您是? 女孩儿拿着手机放了首歌,余光看见孙头瞥自己,当时就不干了:“孙头,干嘛啊?我招你惹你了,这么不待见我。” 孙集没好气的说:“一边儿呆着啊,烦着呢。” 女孩撇撇嘴,小声嘀咕:“德行,一把年纪还这么暴脾气,难怪没老婆,嘁~” 孙集装作没听见,听着播放器里传来的磁性男生:“只要明天你能回来就行。” 之后是悠扬的口琴声,旋律悠长而缓慢。 “她是个三十岁 至今还没有结婚的女人 她笑脸中眼旁已有几道波纹 ............” 孙集纳闷的回头瞅了瞅名叫阿飘的前台女孩:“怎么着?阿飘你已经开始憧憬三十岁不结婚的日子呢?” 阿飘一脸问号的将目光从窗外的蓝天白云转向孙集的脸:“孙头你是觉着我阿飘好欺负吗?您要再拿我没结婚说事儿,我就翻脸了信不?!” 孙集僵硬的扯扯嘴角:“行了,你哪次翻脸不是跪着求我留下你,叔我今年四十六,总算是懂了翻脸就是不要脸的道理。” 阿飘瘪着嘴,算是知道了这位大叔今天是吃了枪药,都开始揭自己老底儿了,于是安静的不说话,又重新放了首轻音乐。 ..... 下午三点,两辆车开到了西安的momopark商场,李小白倒不惊讶商场的高奢,只是因为看过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些尴尬。 杨琦贞将车停好,女人只要心情不差,看见商场时都会是天使。 “小朋友,走啦,姐姐带你逛街。” 李知做好了心理建设,区区皮囊,何足道哉,一点不瑟缩的跟着杨琦贞,就准备进商场。 但是想起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孙集和阿飘,又叫住杨琦贞等等他们。 孙集见李知站住不动,就拉着阿飘快步上前。 “李先生,这是我的下属阿飘,你和老...这位女士去买所需物品就可以,我和阿飘就在一楼休憩区等你们。” 说完又掏出一张卡:“这是我的信用卡副卡,先生才下山,想必也囊中羞涩,只算暂借。” 李知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就只有二百块钱,但是又不想受人恩惠,一时间傻眼了。 不想杨琦贞大气一挥手:“我来!小朋友之前足有一米长的头发还放在我的店里了。” 虽然这里的消费随便就上了万儿八千的,但是杨琦贞乐意,就当是花钱包小弟吧。 李知倒是觉得欠谁的人情都不好,但是杨琦贞这里算是有买有还,公平交易,所以默许了杨琦贞的说法。 孙集与道士打交道可真不算少,对于道士不轻易受人情这回事儿算是有深刻体会,所以没有介怀,只是将卡收了回来。 李知与杨琦贞、孙集、阿飘四人在整个下午里,都在逛商场,从momopark到大融城,再到大悦城,饶是李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体质,也不禁感觉到腿腹有些发酸。 不过也有收获,李知变了个人,年轻人管这叫潮流,欧巴桑则是叫二五仔。 从衣服、裤子、鞋子,再到眼镜、耳钉、帽子、挂饰、箱包等,李知算是知道了一个女人的逛街极限。 就是没有极限。 月亮在大雁塔玄奘法师雕像的头顶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四人从大悦城商场出来,在广场的花坛边坐下。 经过整个下午的磨合,四个人已经逐渐熟悉,虽然不算是朋友,但最起码算是熟人。 李知的手里多了个箱子,里面装着杨琦贞和阿飘两个女整个下午的战果。 都是李知相关的。 杨琦贞对李知的感觉很特殊,不像是普通的那种投缘,更像是想寄托点什么。 李知不知道,但猜的出来。 阿飘和孙集两个就猜不出来了,只觉得是类似爱情的东西。 李知不在意别人八卦,但是杨琦贞却在意两人暧昧不明的眼神。 “我只是拿他当弟弟,你俩别这样看着我。” 孙集和阿飘统一的脸转向另一边,默契的像是有人发号指令。 李知知道杨琦贞说了假话,最起码真实没有她话语间的随意。 从大雁塔离开,两辆车开往咸阳机场。 在检票之前,李知一行人在机场大厅作别。 “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回终南山看师傅。” 李知对着三人说,但孙集和阿飘都知道这是和杨琦贞说的。 杨琦贞眼神迷蒙的点点头,成熟干练的她,突然有了些柔弱气质。 李知脚步起落,却还是没走,凝视杨琦贞的眼睛,那久经岁月洗礼的眼睛,丢掉了伪装,满是不见底深沉。 “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百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 杨琦贞眼睛里的雾朦云掩开始积聚,成为一滴泪,顺着眼睑、脸颊、唇角、下巴流落到灰白的地板上。 不禁低下头擦拭泪水,再抬头,李知已经消失在安检口。 第六章 地铁轶事(上) 晚上十点,李知抵达了上海浦东机场,拖着箱子往机场外走去。 作为国际大都市,上海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夜晚十点机场人来人往。 李知顺着路标往机场地铁走去,记得前世也是这样坐的。 至于去哪,李知也没想好。 但是李知想着,自己在山上锻炼多年的体质,应该顶得住天桥下的凉风。 来到3号线,李知等了一下就上了地铁。 坐在过道右侧的一端,上车的人总是从左侧上,他们上车时都会看一眼李知,然后默默的往里走去。 地铁上的人逐渐多了,不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些疲惫的神色。 都是才下班吧? 李知不知道,但突然想起自己在山上和前世总共七十年的时间,从来都未曾像现在这样,体会到众生的疾苦。 一位四十多的妇人站在了李知的面前,车上已经坐满了人。 妇人比较胖,长相和善,最突出就是肚子,头发虽然被扎了起来,但有些碎发还是漏了出来,看着有些张扬、凌乱。 李知一眼就从女人暗黄的肤色上看出,女人已经五脏俱乱,神元不足,如果调养不善,应该命不久矣。 从妇人上地铁,站了不过四五分钟,已经脸色微白,嘴唇泛青。 李知这下更确认自己的判断了。 起身让妇人坐下,身旁的女生悄悄看着起身的李知,脸上莫名多了可爱的笑容。 哇,小哥哥这么痞痞的样子,没想到还这么好心,爱了爱了。 妇人连声感谢:“谢谢你啊小哥,其实不用,我身体可好了。” 虽然嘴上说着,但屁股还是不客气的落下了。 周围的人都有了笑意,这大姐还是个行为艺术爱好者吧?这反差也太萌了。 李知知道这妇人到了极限,再站下去,说不准就真的晕倒了,倒也不在意她是否说什么。 只是那个女生看着身旁的妇人,有些嫌弃。 又过了两站,马上要到中山公园,李知也准备下车了。 只是李知觉着坐在他座位上的妇人,情况没有因为坐下而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现在一手撑着脑袋,脸色愈发的白了。 连身旁一脸嫌弃的女孩都发现了。 “阿姨,您没事吧?” 让人诧异的是女孩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妇人有一股北方人的彪悍之气,只一摆手,强颜欢笑。 “我没事儿,就是头晕,可能是焦虑症犯了。没什么的,一会儿回家就好了。” 回头还不忘补上一句。 “小姑娘真好,谢谢你的关心。” 小姑娘白嫩的脸上红扑扑的,倒不是被夸激动的,而是知道焦虑症发作后的反应。 “你带了药吗?如果真的是焦虑症发作,那实在难受。” 女生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焦虑症这么敏感。 李知问妇人:“大姐,能让我帮你把把脉吗?我家祖传老中医,说不定有什么法子帮你缓解下。” 道家和中医还就真的分不开了,李知这话也挑不出毛病,只是他自己夸大的语气,让他像个急于展示自己的孩子。 而李知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不然治好了还怎么圆“误打误撞”这个谎? 李知不屑于撒谎,只想借别人的主观意识帮自己圆场。 就连一旁本看李知挺顺眼的女生,这会儿都觉得这孩子忒爱显摆,家里是不是中医另说,但的确是嘴上没毛。 女生不仅心里不满,嘴上也同样不饶人。 “巧了,本姑娘家里也是中医世家,要缓解抑郁症可没听过中药、针灸外的方法!” 是啊,中医是可以缓解焦虑症,所以现场你怎么缓解? 李知做了初一,就不能罢手不做十五。 “那没准我可以另辟蹊径了,试试总比大姐干熬着强吧?” 这话在理,但有强词夺理的嫌疑,毕竟二十大点的小毛猴子,另辟蹊径?那中医怕早就替代西医了! 看客们虽然心里不信,但脸上还是嬉笑着赞同。 妇人虽然脸色不佳,但对于李知的善意还是感激的。 “小哥想试,就试试吧,姐相信你。” 李知对着妇人微微一笑,这妇人对于旁人还是没什么戒心的,是个心善的人。 一旁的女孩虽然不看好李知,但是也认同他的善良,从做座位上坐起。 “你坐这帮她看。” 虽然语气生硬,但是人就听得出几分关切。 李知倒是没推脱,谢谢之后就坐下了。 先是帮妇人把脉,再仔细看了看妇人五官,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完事儿以后李知就呆住不动了,看着像在冥思苦想。 众人都道是李知已经没法子了,想来也是,要有也轮不上这毛头小子。 女孩也不嘲讽李知了,只说是旁的老中医来了都抓瞎的事儿,你做不到很正常。 李知像是尴尬极了,非要挣个面子,对妇人说。 “大姐,你要信的过我让把手让我给你按按肩部、头部、小腿、和手心,一定有效果的。” 妇人倒与旁人不同,这会儿看着李知虽然表现的有些意气之争的样子,但眼睛还是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小哥你按吧,我一老娘们,不嫌这那的。” 旁边的乘客们,对妇人的不拘小节还是报以善意。 不过对于李知,就没那么看好了。 毕竟他们没法看到李知的眼睛,只能从李知的肢体行为来判断。 除了妇人外,就只有一旁的女孩了,她知道李知说的几个部位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部位都是针灸缓解焦虑症时行针的几个部位。 李知用手略显随意的在几个部位按了两道,前后不到三分钟。 这更加深了旁观者们的猜测,不,他们几乎已经确认,李知就是为自己圆场才按了几下的。 尽管妇人惊讶的说:“哇,小哥你按了之后我真的好了很多,现在头没那么晕了,也不觉得心烦气闷了?” 但还是没让旁人相信,李知是个会看病的,而且看的不错。 当然,这次同样除了那个女生。 到了中山公园站,李知就和妇人到了别。妇人要李知的电话,但李知真的没有。 李知下了地铁,在站内换乘二号线。 车来了,李知在尽头车厢上了车。 一转头,诶? 那个女生怎么也在? 第七章 地铁轶事(下) 李知靠着车厢尽头站着,看着刚才那个女孩走近,没有退避的意思。 “你好啊,我是刚刚坐你旁边的女生,我叫魏青青。” 李知没有像在二号线里刻意伪装,温和的笑笑。 “你好,我叫李知。” 魏青青以为自己在二号线里的嘲讽,已经让这位叫李知的同龄人十分厌烦了,听到李知温和的回答让她十分惊讶。 “你不生气吗?刚才真的抱歉,我并没有看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没想过同龄人里有你这么厉害的。” 李知有些诧异。 “你看出来呢?” 随即想到女生之前说的她家里是中医世家,就释然了。 果然,女生数着指头认真回答道:“刚才那位阿姨开始脸色发白,嘴唇青紫,有胸腔烦闷、思维杂乱的表现,你治疗前也没有改善。但是你看似随意按了几个部位之后,阿姨症状有了明显改观。” 说完一抬头看着李知的脸,眼里有小星星。 “如果那位阿姨真的是焦虑症,那你的手法就真的是别出机杼,和针灸治疗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李知笑着摇摇头,对女生说。 “我这手法是不外传的,而且想要外传也不是一两天就行的。” 魏青青是个单纯的女生,从小被宠着长大,但是也懂事乖巧,从不无理取闹。 她想去接近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怀着单纯想接触那个人的心思,至于其他的她就不会想了。 所以魏青青红着脸紧张的摆摆手。 “我不是为这个跟着你的,我是想认识你,没有偷师的想法。” 李知看着女孩慌张无措的样子,连声安慰她。 “不要紧张,医术是为了救人,就算你想学也是为了救人,我只是这样说,不想让你空抱希望。” 魏青青这才平静下来,听着李知的话,她又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我爷爷说过,医术的确是治病救人的,但是也不能随便传,必须要通过考验才能传授。” “我师傅也曾这样说过,法不轻传,就像嫁人要彩礼是一个道理。” “哈哈,你这样说好像也对哈。” “小知,你多大啊?” “啊?我啊?我...” .......... 李知刚才在二号线上施展的手法,其实说是医学也算医学,但实在有些牵强。 道家修炼是修炼内丹,结成金丹就能立地成仙,这是道家宗教化时为了吸引投教的人而构建的功法体系。 实际上,道家的千年发展中,也确实按照这一法子修炼,也有许多人修成一定境界。 但到长生不老、与天同寿的仙人之境,却是一个没有。 这也说明,修道并非真的能够达成仙人的境界,多数只是道教吸引教众画的大饼。 真正修道者,又称为修真者,真又是什么? 道家认为真就是人最真的东西,每个人的真不同,所以道有千化,是为万物,而修为同道,则万物归一,真为一方小天地。 这个一是指人,是指修道的人自己,一方天地则是自己的性,也是前面所说的各人不同的真。 修真就好比化学中的提纯、过滤、淬炼,最终的目的就是去伪存真,得到留存在每个人身上的性。 内丹的修炼过程也是如此,以自身为熔炉,练自身之杂,终成唯一的丹。 虽然理论是缥缈的,但是李知修真五十年,早在四十八年前入了道门,修真的真实性对于他而言是无需辩驳的。 在三十年前,因为自己身体仍然没有衰老的迹象,李知的修道理念开始崩塌。 修真最至高无上的目标是什么?还不就是与天同寿、不死不灭? 李知真成了这样的人,那他还修什么道? 从与怀化道人逼近的无界境界,一直跌落到小命境界,李知终于决定重新回尘世洗练一番。 直到昨天,他的境界已经完全散去。 虽然修为散去,但是李知曾经几乎踏过每个修道境界,对于道家的功法也都在境界下跌时尝试过。 气功是里面最不入流的,只是因为前世在小说里看到以武入道,认为或可一试。 得到的结果是气功这条路完全不通,气功的本质是敛气,是外法之一,对于修真而言,并无多大臂助。但李知学会了以丹化气的法门,并学会用此法做一些事情。 境界不是身体上的境界,而是精神层次的境界,在进行境界的攀升过程中,身体也会被提炼,内丹也会由此形成。 不过境界下跌的情况,内丹也不会消失,但像李知这样以丹化气使用后,也无法得到补充。 刚才在二号线里为妇人治疗也是用以丹化气的方法,就如魏青青所言,效果显著。 对于李知而言,这内丹本身也是无用的,能让他发挥作用,自然是最好的。 与魏青青聊了很久,直到快到陆家嘴,李知准备下车了。 “小青,我这站就下了,那...” 魏青青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小手捂着嘴。 “这么巧吗?我也是从这里下诶?” 李知一脸无语,真当我二十岁? “你看看表,都十一点多了,快回家去。” 魏青青这次真的有些惊讶,一脸疑惑的问李知。 “小知,你怎么一下就拆穿我呢?我演技那么好,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来的。” 李知哭笑不得,居高临下的敲敲小青扎着马尾的脑袋。 “傻丫头,当然是他们不忍心拆穿你啦。” 小青的脸皱了起来,一脸不满。 “小知你和我一样大诶!怎么说话跟我老爸一样。嘁,无趣!” 说话间,地铁已经到站陆家嘴,李知正准备和小青挥手告别,不想这小妮子一个箭步先窜了出去。 李知一手扶额,嘶,女人? 慢慢吞吞的从地铁上下来,李知脸色不善的看着魏青青。 本以为一个表情就能吓退这小妮子,没想到人一点不带发憷的。 “我可没骗你,我家就在陆家嘴,本来我是要去学校的,不过明天一早赶过去就好,所以我下来真不是只想着找你玩的。” 魏青青见李知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脸悻悻的补充。 “嗯,是顺带找你玩的。 ....... 你要还不信 ...... 我打给我老爸,我说我在陆家嘴,他绝对会让我路上注意安全,马上帮我煮面 ......” 李知有些头疼的捏捏鼻梁:“好啦,可以了,那我送你回家,走吧!” 魏青青在李知身后一脸严肃的握拳,无声的说了句:“奥~利~给~!” “小青,你快点。” “嗯,来啦来啦!” 第八章 入室 两人从陆家嘴地铁站出来,向着魏青青的家里走去。 在地铁上聊了一路,走出地铁站,看着路边的霓虹,有微风轻轻的拂面,两人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李知是觉着极为惬意,就像是在终南山上迎着第一缕阳光起床一样,都是让人舒心的享受。 魏青青则是被突然的沉默击中了软肋,未曾停止交谈时,不曾察觉,停止交谈时小青开始回想自己和李知的认识过程。 就像是一场恋爱,是自己追了上去。 李知觉着萦绕在两人的一米范围内,有一种奇怪的氛围,是自己不曾体会过的东西,带着朦脓和迷离,想去揭开什么,却无从说起。 “小青,你家远吗?要走多久?” 小青低着头,不像是失落的样子,显得有些羞涩。 “十来分钟吧,一会儿就到了。” 小青又想起自己骗了李知,其实在汤臣一品的房子里,根本有没人。敷衍了李知两句,心里就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睡觉是不是太没意思了?但是带着小知一起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嗯,虽然看上去很正派,但是男人可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太危险了。 诶,那我再找个人不就好了吗?我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 “笑什么呢?跟个小狐狸一样。” 李知促狭的笑着打趣,在夜晚黑色背景下,魏青青的小红脸没被发现,所以奶凶奶凶的一句“要你管”还是有点杀伤力的。 小青拿起手机看了起来,大约半分钟,就哎呀一声。 “小知,怎么办,我老爸今天没在家,家里没人。” 李知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她。 “没人你自己睡就好啊,家里又不是别的地方。” 魏青青瘪着嘴,像是要哭出来。 “我从小就怕一个人呆着,实在不行我还是去学校吧!” 李知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陆家嘴一溜儿的高耸入云的大厦,感叹现代世界的神奇。 “这会儿去学校太晚了,你找个朋友晚上陪你一起吧。” 魏青青不无不可,脸上还带着些无奈。 “哎,也只能这样,那我给唯唯打个电话吧~只能拜托她了。” 两人一路步行了大约二十分钟,因为魏青青要打电话,而李知则要看看周边的风景,高耸的大楼、噪杂的车流、如潮的人群、烟花般的霓虹。 李知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在前世身边人都是知道的。 就像有的人爱吃西红柿,但不爱吃西红柿炒蛋;有的人不喜欢洋葱,就真的看见葱便食不下咽。 不过,这种厌恶到了现在,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了,从他下山能够在噪杂的人群里镇定的表演就知道了。 甚至是喜欢上了在人群中的那种感觉。 在人群中的感觉是怎样的? 李知现在的感受是,自己是行人中的一员,是种自在的感觉,他成为社会的一员,有时他可以代表这个社会。 被接纳的感觉! 两人来到了汤臣一品的门口处,作为上海有数的高级住宅区,门卫这一块儿卡的相当严。 外来人员李知登记了身份,嗯,是他从孙集处取得的证件,继而获得的身份。 本来李知就送到门口处就准备离开,但是魏青青说她的朋友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再来,一个人回去她会害怕。 魏青青这混不吝的样子,让李知有些牙疼。 从只是两个在地铁相遇的路人,到进入其中一个人的家只花了两个小时,做贼的也没这么快吧? 李知算是服了这姑娘,不过想到大概是她真的害怕一个人,所以也没有拒绝。 按照言情小说里的老掉牙套路,男深被逆推的开始就是不拒绝。 看来李知不仅要还俗,可能还得丢下些童贞。 然而魏青青可不是随便的女孩子,她告诉李知闺蜜还有半小时来,其实是骗他去她家的。 李知说她是个小狐狸,可一点没错。 两人从小区门口向着魏青青的家里走去,虽然魏青青对李知是个正人君子有八成的把握,但是心里还是不禁砰砰直跳。 一会儿他真要做些什么,我是叫啊!!还是叫啊~~呢? 一时间,魏青青清秀可爱的脸上红云密布,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红了几次脸了。 两人从进了小区,就淡而无味的说了两三句话,这种暧昧的气氛让李知无所是从。 电梯里,魏青青按下37就站在了电梯的靠右边的角落处,李知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足够淡定,站在电梯中间没有移动。 其实从内心来讲,李知作为七十岁的心理年龄,怎么着也不会出现这样面红耳赤的情况。 不过,谁让李知在考上大学前后几乎是零恋爱经验呢? 至于那个青梅,李知觉着喜欢,但是又觉着像亲人更多。 在终南山上,李知可就是跟着师傅怀化道人一起,除了偶尔有道友来青慈观里拜访,就再没见过旁人。 李知也从未想过,自己曾最无动于衷的“性”竟然能让自己如此失态。 上了三十七楼,李知跟在魏青青的身后,魏青青输入密码后进了房子,李知顿了一下也进去了。 站在房间的玄关处,李知换下杨琦贞买给自己的鞋子,穿上魏青青找的一次性拖鞋。 “小知,你随便坐吧,客厅阳台可以看到黄浦江哦,风景特别好。” 李知便径直去了阳台,阳台虽然不大,但是视野极为开阔。 今晚的月色极好,从这里看向黄浦江,灯红酒绿竟也没有捞起水中的月亮。 一时间,李知看的有些入神。 这一幕很熟悉,记得第一次来上海,自己也曾来过陆家嘴,不是在别人的房间里看黄浦江的月色,而是在金茂大厦。 那时自己的身边还有自己的女朋友,那个女孩虽然没有魏青青的大胆和灵气,却有着端庄和知性。 对于李知而言,那个女生更像是自己的姐姐。 门口突然响起了门铃声,李知先是有些失神,但又回过神来,这个魏青青,总是喜欢骗自己。 消失一会儿的魏青青从某个房间窜了出来。 门一打开,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站在门前,瞪着一双大眼睛,呆萌可爱。 “哪里有帅哥?哪里有帅哥?” 第九章 你什么学历? 对于门外的轻呼声,李知只是看了一眼,与唯唯视线相交时,轻轻的点头。 转头又打开了阳台的窗户,他想要透透气。 夜晚的风从打开的窗吹了进来,李知这一日心里勾起的火总算被吹的干净。 李知决定去接受一些东西了,总想和别人保持一个世界的距离,不应该是自己入世的心态,要学会接受世间的情感。 毕竟,再也不是山上的道士了。 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李知来到客厅。 “小青,既然你朋友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魏青青正在和唯唯在客厅沙发上聊天,当然内容多是地铁上关于李知帮妇人治疗的那一段。 李知自顾的往玄关去了,重新换上鞋,提起箱子。 正想着怎么没人回话,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两个眼巴巴的少女,就在自己身后一米的地方站着。 魏青青眨巴眨巴眼睛。 “小知,你明天再走吧,都这么晚了,我家那么多空房间,你随便住那间都可以的。” 李知再也没有之前的犹豫,打开门,回头说道:“不用了,谢谢小青的好意。” 接受其实也是拒绝另一种可能。 “再见。” 李知重新关上了门,站在电梯口,门里两个小女生有些不知所措。 等李知坐着电梯下楼,两个少女才打开门,看着合上的电梯门,两人沮丧的回到房间。 魏青青躺倒在沙发上,一脸的不开心。 “小知怎么说走就走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是啊,他铿锵有力的声音真让人无法拒绝。” 魏青青猛回头瞅着闺蜜一脸花痴的沙雕样,一脸的??? “唯唯痴女,你可以擦擦口水吗?都大一了还这幅花痴样,难怪高中那么努力才考上交大。” 唯唯愣愣的擦了下嘴角,看看手,抬头一脸幽怨。 “青青,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魏青青白眼都翻上了天。 “说的谁稀罕似得。” “啊喂?唯唯你干嘛?放手啊!” “啊~老虎不发威你当我hellokity?” ....... 李知从汤臣一品的小区门口出来,顺着黄浦江漫无目的的走着。 黄浦江是他的目的地,但是此前一直想的就是自己前世来过这里,想看看这里是否有变化。 但是从魏青青家里出来的李知,已经不再是只追求内在感受的道士,而是一个现实生活的人。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份儿工作,只有工作确定了,李知才能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 至于未来应该做些什么,李知暂且没有头绪,也就不想了。 顺着黄浦江走啊走,到了外滩,外滩的商铺都还开着。 李知在这里看了几圈,在一家餐厅门口看到了招聘广告。 对于没有任何文凭的李知而言,去公司做朝九晚五的白领完全没有胜算。 所以他的目标也就集中在了服务业、销售业方面。 至于更倾向哪个...反正都是与人打交道的工作,哪个先来就哪个吧! 李知进了餐厅,侍应生过来接待。 “先生,就餐吗?” 李知温和的笑笑,摇摇头。 “我是来应聘侍应生的。” 侍应生倒不是很诧异。 “哦,那你跟我来这边,我带你见主管。” 侍应生带着李知来到接近后厨的一个房间,房间里陈设干净简洁,一个中年人正聚精会神的坐在电脑前,鼠标点的频率极快。 侍应生有些尴尬的对李知说。 “你稍等一下,老大应该快玩完了,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玩会儿游戏。” 中年主管听到了侍应生的说话声,飞快的转头看了李知一眼。 “小伙子是来面试的吗?” 李知点点头。 “你好,是的。” 中年主管微微点头。 “你在沙发上坐会儿。小刘,帮这位小兄弟上杯水。” 适应生出了门去,过了一会儿端着一杯水进来了。 李知微微起身,接过水,谢谢这位侍应生。 侍应生没有多呆,又去了餐厅招待客人。 李知将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闭门养神。 大概过了一刻钟,李知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眼神清澈见底,神采奕奕。 张主管已经打完游戏,正往沙发走来,李知起身。 张主管一只手连连下压:“别客气,坐着就好。” 李知还是等张主管坐下后才坐下,这是年少时在家里耳濡目染的习惯,对于长辈李知一直奉行。 张主管名字叫张国正,今年三十八岁,因为聪明过了头,所以谢了顶,看起来有些老。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李知温和的笑笑。 “我叫李知,今年二十岁整。” 张主管点点头,盯着李知脸看着,有些惋惜。 “以前做过侍应生吧?” 李知诚实的摇摇头。 “没有,之前没有做过侍应生。” 张主管这下有些诧异。 “什么学历啊?” 李知觉着有点尴尬,抿抿嘴唇。 “没有学历。” 张主管这下有些不明白了。 “是初中吗?” 李知干脆不说话了,只摇了摇头。 张主管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知,心里默默的算了起来。 二十岁,没有学历,小学都不是,还没有做过服务蛇女,emmmm.. “你识字吗?” 李知捏了捏鼻梁,觉得自己的功课还是做少了,出来找工作还能被问识字不?! “主管,是这样的,我识字,而且数学、英语什么的都会一些。” 张主管是个实诚人,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你为啥说你没学历呢?懂这些最起码是个初中毕业吧?” “emm...这些不是跟着学校系统学的,是半教半自学的。” 张主管恍然。 一时间,张主管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过了半晌才想起来。 “嗯,这样吧,你先到餐厅适应三天,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留下。” 李知起身谢谢张主管,张主管看着李知的手提箱。 “小知你刚来上海吗?可以先住在餐厅的宿舍,这会儿快下班了,等会儿让刚才的小刘带你过去。” 李知这次没有拒绝。 张主管又带着李知在餐厅里转一圈儿,介绍了餐厅各个区域的功能,然后又简单介绍了适应生的工作。 介绍完,刚好凌晨12点,张主管便交代小刘带李知去宿舍休息,明天也由小刘带李知熟悉工作。 在餐厅门口处,小刘和李知向张主管告别后,小刘带着李知去宿舍。 夜色,两个身影逐渐隐入了黑暗。 第十章 秦从文 李知跟着刘姓的侍应生来到餐厅的“宿舍”。 宿舍其实就是离餐厅两三百米外的居民楼里的地下室。 宿舍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夹杂着一股木头腐朽的气味儿。 透过昏黄的灯光,二三十平米的地下室里放着三个架子床。 小刘让李知去最里面的架子床睡,李知下山第一次觉得犹豫。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像只老鼠一样的活下去,真的有必要吗? 小刘没有去管李知的心里怎么想,忙碌一天的他走向了第二张架子床,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鼾声。 李知并不累,他还可以想更多。 盘算着自己拥有的选择权,李知找遍了角角落落,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 没有能够让自己留在上海,又可以做其他更好的选择的自由。 他又想到了从终南山下来时遇到的李导演,等到见过那个女孩,自己或许可以找他试试吧。 李知放弃了挣扎,提着箱子来到靠最里面的那张架子床。 下铺什么都没有,李知又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上铺,那里也没人。 于是李知就上了上铺,和衣躺在只有木板的床,心里想着,眼见虽然残酷,但经历着实更残忍。 所以,大家总是很难感同身受。 第二天一早,没有阳光从窗外照进房间,李知还是准时起了床。 因为起床的时候比较早,其他几个餐厅的员工都还在睡梦中,所以极为安静。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虽然夜晚太难熬,不过好歹白天还不赖。 李知洗漱过后就去了餐厅,餐厅门口对着外滩广场,餐厅没有开门,于是李知就在广场上一个座椅上坐下。 靠着椅背,李知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微微闭上眼。 这种来自人世间的烟火味儿真实的充满了鼻腔,细心地嗅着,李知不曾察觉到有人走近。 “你好,打扰了。” 李知身前是一个老年人,头发已经花白,五官柔和,最为醒目的是他挎着的背包,非常有年代感的棕色皮革背包,此外,再没有什么起眼的了。 李知睁开双眼,向着老人点头问好。 “你好,有事吗?” 老人微微一笑,只是让李知稍等一下,并不着急解说原由。 在李知身旁坐下,老人将背包打开,里面有几本简单装订的白皮书,老人虔诚的拿出一本后,又将棕色的皮革背包扣住。 李知看着老人缓慢的动作,没有着急的意思,毕竟和怀化道人这样的老人生活了五十年,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老人翻开白皮书纯白的封皮,像是找寻什么,过了一两分钟,老人总算找到了。 “你看看这个,你觉得他像你吗?” 老人将白皮书径直递了过来,李知接住后盯着书页看了起来。 书页上有一副画和一些文字,图画上一个少年仰靠着湖边的大树,闭着眼睛,湖面的尽头有才冒出头的太阳。 文字表达的是一个少年因为执着的追求这财富,并且获得了财富,财富带来了欲望,少年也因欲望而迷失。 直到一场意外,少年的财富如烟散尽,独坐在家乡附近的湖边过夜,在破晓时分终于大彻大悟。 至于悟到了什么,李知不知道,但是猜到大抵是人生并不因财富而发生质变,所以也绝不会因为财富的消散而失去光彩。 李知将书还给老人,向他微笑。 “不像我,但也像我、像世人。所有人的人生不都是得到和失去吗?出生时获得生命,逝世时散尽生机。” 老人点点头,带着感慨。 “你说的很对,历史的车轮总是在得到和失去之间来回碾压,大的是世界的制霸地位,小的则是家族的兴衰起落,而最小最小的就是生死的无限循环。” 李知没有作声,他不了解历史,更不知道历史的车轮是否会压住他。 老人没有因为李知的静默而丧失说话的兴趣,他又向李知介绍白皮书里的那个故事。 书里写到的年轻人其实是老人自己,从年轻到年老,从欲望迷眼到清醒自知,已经有四五十个年头。 老人后来从事的是艺术行业,专业的编剧,是全国排名最前的编剧作家。 他叫秦从文,编剧界的大佬,是导演们眼中的顶流,只要本子扔出来,就绝对有掏腰包给钱的那种。 李知听着秦大爷吹着牛,因为真假难辨,所以李知也就听着。 秦大爷见李知丝毫没有上道的意思,终于还是略带严肃的发话了。 “李知,你看我刚才那部片子给你演怎么样?” 饶是李知心理强大,也被秦大爷突然的抢白弄的不知所措。 “秦大爷,首先我不是专业的演员,更没有当过主角,其次我一段时间内不能离开上海。” 秦从文满是褶子的脸上又涌出了亲切的微笑。 “没事儿,在上海就在上海,不是专业演员也没事儿,只要你答应拍这部戏就成。” 稍后,秦从文又记下李知的工作地点,得知是不远处的餐厅后,秦大编剧顿时不痛快了,脸色一板。 “我亲定的男主角怎么能在这地方上班了,你跟着我去我家吧?!” 李知连忙拒绝,这戏都还没着没落的,怎么就能直接去人家家里,这可不行。 见李知态度坚决,秦编剧虽然觉着遗憾,但也没再勉强。 李知好奇秦从文为什么会这么希望自己来做主角,秦从文说李知像他年轻的时候。 秦从文指的像,李知不明白。 两人又聊了两句,秦大爷称去陆家嘴有事要谈,就先离开了。 李知也在老人离开不久后开始上班。 上班的餐厅是一家西餐厅,略有档次,但不算是豪华级别的,大概是金领日常消费水平,平常来吃饭的多数都是外国人。 而李知的工作则是传菜,张主管觉得李知能做的只有这个。 “啪!” “omg,whatareyoudoying?” 餐厅里杯盘狼藉,一位女侍应生在传菜时不小心将盘子打翻,汁水洒在了用餐的外国人白色衬衫上。 小刘赶忙过去处理,但是因为英语水平一般,这样的突发状况,并不是很辨明客人的诉求。 李知赶忙上前。 “idoapologizeforthisinterruptinon......” 第十一章 主管和小刘 李知切入到小刘与客人的谈话中,从客人的言语里明确了客人的诉求。 客人下午还需要工作,但是自己衬衫已经被弄脏了,同时客人表示自己并没有换洗的衣物。 李知安慰客人稍等片刻,顺便记下了客人的尺码。 随后,他去了张国正的办公室,将老外的要求说了出来。 中午档是餐厅的主要营业时间,也是客人最多的时间,餐厅服务人员犯错,张主管没有理由不帮这位老外客人换这件衬衫。 于是,李知按照张主管的吩咐,以最快的速度帮外国人买来衬衫。 拿着张主管给的三百块钱,去了商场,来到一家主打商务风的服装店,按照客人的尺码买了一件衬衫。 还好,正逢促销活动,原价599的衬衫到手只要298。 因为最近的商场是在去往陆家嘴地铁站上的,所以人群比较密集。 李知的相貌很是出众,但也只是相对普通人而言,属于一看不上眼,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因为穿着餐厅的侍应生制服,李知一路走回餐厅的路上备受关注。 外界探寻的眼光让李知有些扭捏,稍稍平复下心情,便就当做没看到,快步消失在街头。 几位常年在陆家嘴蹲拍的摄影师,也忠诚的用摄像机记录了李知的侍应生制服,并一路尾随到幸之餐厅,知道李知在此工作后才悻悻离开。 幸之餐厅虽然并不出名,但是却是娱乐界数得上名号的大佬开的,他们这些小网站街拍记者根本惹不起。 李知将衬衣送到了外国人的桌位,并按照张主管的意思表示外国人的这顿午餐免费。 外国人则不依不饶,认为女侍应生服务行为并不专业,有抹黑餐厅招牌的嫌疑,建议将女侍应生开除以保全餐厅的名声。 李知并不认为外国人是建议,更像是举着对餐厅好的旗子逼着餐厅将这个女侍应生开除。 李知并没有像刚才将客人的诉求报告给张主管,而是言辞真切的用英语告诉客人。 “我们按照您的诉求给予了相应的补偿,这也是我们餐厅应该做到的。但是刚才这位为您服务的女侍应生,她犯了错,之后也会从薪酬中扣掉赔付给您的一应物品。” 李知温和的微笑,表示他毫无敌意。 “但是,也仅止于此。从餐厅的角度而言,犯错的侍应生代表了它有犯错的经验,在之后的工作中能够更为重视失误发生的预防,就算发生了,也能够更加积极的应对处理。对于客人而言,这样的侍应生具有更好的素质,会尽量的减少对客人造成危害的服务行为。” 李知的英语流利,陈述的过程条理清晰,而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件,周围的客人都是亲眼所见,因此这会儿大家都在听李知的讲话。 李知作最后的补充。 “最后,从社会而角度而言,犯错并不是失去工作的理由,我们都会犯错,尽管工作的要求如此,但是在一定限度内,我们应该去原谅。” 此时,餐厅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外国人在说:“yeah!这就是人道主义,我们应该支持这个帅小伙,让女侍应生留下来。” 而中国人则在说:“这是我听过对外国人讲的最好的中国人情味儿!” 总之,李知得到了餐厅客人的赞赏,但他没有因此而懈怠,而是仍以询问的姿态面对外国客人。 外国客人看见了李知良好的服务态度,答应不再追究女侍应生的责任,但是要求以后他们到店必须由李知服务。 李知当即答应,保证只要他还在餐厅,必然会践行承诺。 小刘是餐厅里负责与人沟通的侍应生,虽然也是做得不久—上一位做这个工作的前不久跳槽去了别家餐厅,但是被李知这样横插一杠,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他认为李知在冒犯他作为领班的权威,一等餐厅没那么忙,就钻进了张国正的办公室。 李知虽然觉得小刘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变化,但也没有上心,可能是因为上午餐厅里的客人实在难缠吧? 过了晚餐档的高峰时间,晚上十点,餐厅十个侍应生都被叫去餐厅门口开会。 十点后的外滩广场仍然人来人往,没有人好奇一家餐厅对服务人员的训话内容,所以虽然受到瞩目,但是没有被过多关注。 侍应生们在餐厅前的空地上正对着餐厅门口站成一排,张主管一脸严肃。 “今天中午餐厅里发生了一件不良事件,孙晴打翻了餐盘,把汤汁洒在了客人的衣服上。” 队伍里,孙晴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对于我们餐厅而言有负面的声誉影响,所以经我与刘领班探讨,决定开除孙晴,以儆效尤。” 孙晴猛地抬头,看向张国正,眼睛里水花在打着转儿。 张主管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孙晴,便没有了下文,他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 训话还没有结束,张主管又扫视了侍应生队伍,没有刻意停在某个人的身上,而言语就格外具有针对性了。 “另外,中午某个新来的侍应生直接与客人沟通,这样做是不对的,凡是有刘领班和我张国正,你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 张主管扬起双手拍了拍:“不过,鉴于李知良好的表现,从明天开始负责迎宾侍应生的工作...” 李知听着,从一开始开除孙晴,再到说自己多管闲事,到现在一份儿更轻松的工作,张主管赏罚的手法倒是颇有职场风范。 但李知根本不关注,就算他是迫不得已没有选择,但并不代表自己没有选择其他工作的自由。 所以,李知向张主管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张主管,非常抱歉,我觉得我无法适应这里的工作,谢谢您的好意了。” 张主管对李知的恩赐卡在了喉咙里,黑着脸低沉的说道:“李知,你对我的决定不满吗?你是在威胁我吗?” 李知嘲讽的笑着,有些张狂。 “一个小小的侍应生拿什么去威胁一个主管,张主管你多虑了,只是觉得不适合而已。” 李知没有等主管回答,径直去了餐厅更衣室,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餐厅外的张主管和一应侍应生,僵硬的矗立着。 一个老人来到餐厅门口,询问餐厅门口服务生。 “你好,请问李知在吗?” 第十二章 导演 李知从更衣室出来,在餐厅门口刚好碰到秦从文。 只是情形有些奇怪,秦从文满脸的亲切,但是张主管却是噤若寒蝉,尤其是见着李知过来,脸色又慌张了几分。 “秦大爷,是来吃饭还是来找我。” 虽然没有很生气,但是对于这样的状况,还是让李知难以平静,话语里带着些冷淡的味道。 秦从文倒是没有察觉到。 “肯定来找你啊,我已经跟这部剧导演联系好了,你先跟我去见见。” 李知先要去宿舍拿自己的箱子,秦从文有些疑问。 “怎么着?这是辞职还是被开了?” 李知瞥了眼张主管,摇摇头。 “看不惯,就辞职了。” 秦从文哈哈一笑,也在意自己真就成了在人前说是非的那个人。 “果然还是小年轻,哈哈哈。这社会就这样,看不惯你也就换个地方看,还是看不惯。最后你呆在某个地方不动了,可不是因为你看的惯了,而是因为你看惯了。” 李知往地下室宿舍去了,没有去理会秦大爷的老生常谈。 之所以出世,不就是难以习惯人情世故吗? 秦从文在身后说了声在原地等他。 等到李知拐入某个街道后,秦从文缓缓的转过身,表情也从温和变得严肃,没有理会其他人,直视着张主管。 “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张主管急忙就要开口,看着周围侍应生望来的眼神,便沉着的让其他人先回店里打扫卫生。 等其他人都回到店里,张国正才一脸谦卑的对着秦从文说起起因、结果,当然,刻意的丑化刘领班在这件事中的作用是题中应有之义,说着自己不了解、不清楚、被蒙蔽等等。 秦从文是个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点在于对社会这个染缸里的人认识极为深刻,基本练就了火眼金睛,一对着眼,便能确认别人话里的几分虚实。 一打眼起,秦从文就知道张国正这个人说的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假的,但是他不准备追究,只是让主管将那个女侍应生留下,其他的不用管。 张主管惊喜异常,忙不迭的夸赞秦从文决定的英明。 秦从文是这家店的主人的爷爷,他的孙子就是传说中娱乐界的大咖。 不过,店不是自己的,再拿什么主意就显得过分了,还是跟他说清楚,让他自个儿处理。 打发了张主管,李知也重新回到了餐厅门口,一老一少结伴去陆家嘴坐地铁。 不过时间实在太晚了,到了导演家里,已经凌晨时分。 导演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睡眼朦胧的来开门,见着演员立马就精神起来。 “秦叔,这就是你的主角吗?形象是可以的,眼睛也有灵气。” 大半夜,在别墅门口,大胡子导演接着昏黄的路灯就开始对演员评头论足,说了两句后,又开始翻裤兜。 “诶,我烟呢?” 秦大爷这会儿服了,叹了口气。 “您行行好,大半夜了搁这聊天,你是嫌大爷高寿是吗?” 大胡子导演孙文正一拍脑门。 “这会儿谁还能醒着呀,我都睡迷糊了都,走走走,跟我去屋里。” 孙文正是演员导演,现在不都流行啥职业都往导演这行里掺和嘛,所以就开始前面加行业,后面加导演,导演就真像甭管您是哪行干就完事的那种行业了。 不过调侃归调侃,也分拎得清、拎不清,真要有这份儿能耐,市场的反馈是不会差的,孙文正就是这种。 三人进了小别墅,在一楼的大厅里坐下,这么大半夜的工作,其实对于编剧和导演都是常事儿,毕竟有些明星根本抽不出白天的时间。 李知对大胡子孙文正有着天然的好感,不仅怀着对艺术的热忱,对人也是十分坦诚。 这不,孙导演对李知演戏的能耐提出了异议。 “这小伙子年纪才二十出头吧?你那剧本虽然好,但是吃演技,真要是演技差了,指定会被骂惨。” 秦大爷一摆手,完全没有迟疑。 “你是不了解,我对我剧本里的人物有把握,李知只用本色出演,铁定能胜任这个角色。” 孙文正导演摸着他的大胡子,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开口。 “就如同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咱们还是先试试吧?你这一说找到人了就要开拍,我心里实在没底。” 秦从文也没了刚才的决绝,犹豫了下,看向李知。 “要不...?” 李知如同遇见李导时一样,表示能够配合表演,只是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些不妥? 两位看着年纪都不小的人一脸的无所谓,工作需要嘛,就跟为了工作熬夜就不会要了老命似得。 李知的身体在抗疲劳方面的性能上,比全世界除他之外的人体都要强悍十倍不止,所以在熬夜上具有十分的自由,属于那种,说熬夜就完全可以熬个痛快的那种。 孙文正听秦从文说过,遇见李知时便觉得李知演那场黎明破晓的戏绝对契合,所以孙文正让李知酝酿一下那种成功、目无余子的感受,并以这种感受将剧本中的一段话表现出来,由导演来做配戏。 李知先是闭目酝酿那种感受,肢体上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会儿睁开眼,站起身,头微微扬起,眼神里充满了骄傲和自信,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那种成功人士的感觉只瞬间便出来了。 孙文正导演认可的点点头,这小伙在对成功人士的把控上很有几分功力,比圈里“唱跳、rap”的选手显然不知超出了多少。 孙文正先开口道:“秦文,你觉得人世间的事能有十分的把握吗?” 李知显然已经记下了台词,说话时头又扬高了些许,眼中多了些睥睨的神采:“当然。” 秦从文觉得有一种鸡皮疙瘩泛起的感觉,是受到李知表演的某个细节触动,也是因为唤起了自己当年的几分记忆。 孙文正微微叹息:“可是这单生意的风险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五十,这...” 李知将手从口袋拔出,打断了孙文正:“你不用说了,我依然有十分的把握。” 秦文离开,只留下一个十分自负、骄傲的背影。 第十三章 金融公司 客厅里的灯光是黄色的,没有炽光灯给人的明亮和刺眼,使人迷离不清。 李知对完这场戏,孙文正导演也不再提演剧本的其他部分了,显然认可了李知在这部戏中的主角身份。 李知在得到肯定后,就准备再去找工作了,毕竟虽然说是马上开拍,但筹备花费的时间起码要一两个月。 秦从文没有留着李知的意思,不过给他提了个建议。 这不马上要拍戏了吗?你去上班还不如练练专业,以后走职业化道路,还不得练练唱歌、学学跳舞,没有点才艺,怎么在圈子里混。 要是不走职业化的道路,你这还是得演戏吧? 就比如定的这部戏里的主角,秦文,人家是金融圈的大佬,剧本里专业术语什么的一大堆,你这连个期货都不明白的货可咋演,背个台词都让你齁得慌.... 李知听了觉得有点道理,不过这学历... 秦大爷不耐烦的挥挥手。 “不用纠结学历,明早我直接找人带你去。” 大胡子让李知去二楼靠最左的房间里休息,明早再说其他的事情。 .... 清早,李知站在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满眼的绿色。 这里的空气真的非常好,与前世的上海相比好像环境更加优美了。 李知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就如此。 孙文正和秦从文昨晚比李知睡得晚会儿,又上了年纪,这会儿都还没醒。 但是别墅里的佣人已经起床做早餐了,早上收拾客房时发现有客人,便说一应生活用品在客房卫生间里都有。 李知在窗前站了会儿,看见有人跑步,便也准备下去溜溜腿儿。 在别墅区里转悠了一会儿,李知来到人工湖一边休息,倒不是真累了,只是见着湖边有人钓鱼,好奇便过来看看。 钓鱼的是个青年男人,但是具体多少岁,便也看不真切。 李知的动静不小,但那人见着有人过来连转头的动作都没有,只是安静的拿着鱼竿。 看了半晌,越发觉得有意思,真半点不带动的,可不是有意思吗? 但是李知要回去了,出来半小时了,秦从文和孙文正应该起了。 “来都来了,走干嘛啊?” 李知侧目,这人咋跟师傅似得。 “走是因为留下不值当。” “不值当为啥要来。” “因为好奇死湖也能钓鱼。” “那真能钓吗?” 李知微微思索。 “我得回去了。” 倒不是这回去另有深意,只是就如李知说的字面意思。 我一七十多的大爷,听您在这给我瞎咧咧? 知道高人是啥吗? 装啥大尾巴狼,大爷回家他不乐呵吗? 李知没搭理身后哭着求他别离开的那个人,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李知知道的。 他一定在心里哭泣。 回到别墅,两个暗通款曲的老货已经醒了,在餐厅吃着小笼包,吹着不知道那个国家的女明星。 啧啧,那个腿呀,真香。 李知嗤笑,难怪师傅说世俗里的人都是些无趣的人和事,你瞅瞅这两货,大早起就开荤,能有个什么趣味。 来到餐厅,默默坐下,圈下一块儿自己的地儿和食物。 大胡子和秦从文觉得李知怎么着也是小辈,连忙收敛了些说话的耻度。 “小知啊,你有女朋友吗?听过女人看腿,男人靠嘴这句话不?” 孙文正已经握好了方向,李知夹起一个包子,看了看他,摇摇头,低头专心对付包子。 肉馅儿的包子。 “哈哈哈,这小子一准还是个雏,男人张嘴、女人...” 秦从文听不下去了。 “孙文正,你可歇了啊,怎么就收不住腿儿..呸,怎么就收不住嘴呢?好歹是个大佬爷们,怎么还跟个娘们儿似得。” 孙文正这下不干了。 “咋的,不带人身攻击的啊?我怎么着就成了女人了,我就不信了..” 老秦夹起一个小笼包,蘸了蘸酱油。 “女人四十如虎狼。” 孙文正呆呆的看着秦从文,一时无法接下去,只能专心对付梯笼里的包子。 安静的早餐时光,真好。 ... 吃过早饭,李知跟着老秦叫来的人走了,去的是上海浦东的一个金融公司。 金融公司的一应业务当然和李知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这是秦大爷专门叮嘱过的,李知到了金融公司后,二话还没说了,就被楼上的正午斜阳拉跑了。 ??? 正午斜阳是个什么鬼? 李知不知道,毕竟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 正午斜阳脸都黑了,堂堂一家上市企业,东西? 李知的挑衅成功的激怒了正午斜阳的大当家,用句总裁文里的话说,就是: “女人,你成功的让我上头了。” 在短短十天之内,李知成为一个具备初代娱乐明星素质的素人。 初代娱乐明星就是指具有唱跳、rap...rap划掉,具备了摆poss能力的男艺人。 正午斜阳=娱乐经纪公司 李知知道后都快哭了,不能立g啊,上辈子不都知道的吗? 下山就狂插旗,我是一个修炼了五十年的老道士,别看我貌似年纪小,其实我... 真的也受不了女人的挑拨,还向往娱乐圈纸醉金迷的生活? 李知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在不要和要之间疯狂自嗨。 最后,觉得道家的顺其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自己是修炼了五十年的老光棍,下山之后还跟个小屁孩似得。 为啥啊? 还不是因为自己总想着去改变什么,不让自己发生改变。 这不就是小屁儿孩的中心思想吗? 李知坦然了,爱咋地咋地吧,反正自己也不讨厌。 恍恍惚惚的过去了十来天,一大早,李知要去训练室练舞,最近一段时间有个什么韩国的tings做老师,大当家点名让李知不能迟到。 李知很自律,只是不想突然看到日期。 八月三十一号。 嗯,离开学的时间已经很近了鸭。 于是李知就去找大当家请假去了,让自己去做自己到上海必须要做的事。 去找大当家的时候是九点半,tings上课时间是九点二十。 于是办公室里就传来了大当家娇滴滴的声音。 “我tm..滚!上课去!” 第十四章 zx区东川路800号 渡过了tings操着蹩脚中文的舞蹈课,李知就去了zx区。 zx区东川路800号,这个地址就算隔着五十年还是让李知觉得清晰如昨日。 是什么让这个地址如此清晰,当然是美好大学时光。 高三那会儿,悬梁刺股的好好学习,不就是为了老师嘴中的美好大学生活吗? 辛辛苦苦上了十二年的学,总算是可以放飞自己,在出社会当社畜之前好好潇洒几年,你说说,这得多难得。 对于李知前世而言,也是如此的难得,李知的大学生活非常惬意。 惬意到想上课就上课,不想上课就开溜。 所以脑子里的zx区东川路800号,对于李知而言不只是一个上海交通大学,还是一个玩累了可以回的寝室,这是大学以前没想过的。 终于,自己可以再去看看了。 李知带着一些莫名的情绪,出发,抵达。 站在上海交通大学门口的李知,呆呆愣愣的,有点不太聪明的亚子。 开学季也是新生入校的时间,就算是傍晚也有许多的人来来往往。 青春的情侣,牵着小手,亲亲我我 带着孩子看学校,其乐融融 也有一个人的,显得有些孤单,但都很独特 比如门口那个张狂头型的李知,也比如操场上拉着小提琴的女孩。 李知从校门口径直来到学校的操场,因为是开放期,所以保安阻拦。 那个女孩果然还在。 她叫陶晚,21岁,来自北京大兴安岭,爱好是拉小提琴和揍李知。 很小的时候时候,小陶晚就跟小李知说 “长大了我也要去妈妈的学校拉小提琴,到时候你也要跟着我,要记得哦!” 说完还扬扬扬拳头 “要是忘了,哼哼!” 在上辈子陶晴晚21岁时,就是和李知一起来到这里,他坐在操场的绿茵草地上,双手绑住左腿膝盖,一脸倾慕的看着拉着小提琴的陶晚。 李知没有意识的越走越近,在陶晚的身后一段距离站定。 那时的他就在这里。 就像是突然回到了自己的21岁,一切都如同往常,自己正要和自己心爱的女孩步入大学。 李知再也控制不住了,不停的抹着从眼睛里冒出的眼泪。 但就像是不竭的泉眼,不注的往外冒着汪汪的泉水。 最后,李知又坐了下来,与前世相同的位置,从少年含情到道人垂泪,李知忽然很后悔,后悔五十年前没有下山找自己的家人、爱人... 没有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挽回和补偿。 不然眼前这个自己爱的女孩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身后曾经有个人,有个她爱的男生。 那种深沉的情感来的猛烈而又持久,陶晚拉到一半的时候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她回头注视着啜泣的少年,从她开始拉着小提琴,这个同龄人就开始在她身后轻声的抽噎。 那种细小却毫不停顿的抽噎声,差点让她落下泪来。 “同学,你还好吗?呐,给你纸,擦擦吧。” 李知呆呆的望着她,他记得自己曾经多么的热爱修道,甚至将修道作为毕生的事业。 也一直以为,直到修来的境界如水般流空,心才开始动摇,决定回到尘世重新洗练自己的道心。 但是到了此刻才明白,是因为自己的心动摇了,境界才如水般流空,最终没有抵挡住自己渴望而下了山。 所以他才那么轻松的说出还俗。 还俗还能再修道吗? 李知此前一直以为这是肯定的,他总会回到那座山上,侍奉自己的师傅怀化道人,等老人仙去自己再收一个徒弟,像老人一样将传承传下去。 但现在自己知道了,不能了。 在山上没能捱过自己的道心溃散,在尘世里自然也不能修补完善。 反而因自己的不坚定,未来更不容易修回境界。 回去?已经回不去了,自己真成了世俗人! 李知呆呆的眼睛里,已经将此前的一切看透,自己这么久的自欺欺人总算是揭破了。 一瞬间天旋地转,突然就暗了。 陶晚见着地上的同学竟然哭晕了过去,!?? 这是遇见了多大的伤心事儿? 啧,猜不透,还是送去医院吧。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李知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眼前又是刺眼的红蓝光闪烁,不由地眯起眼睛。 不过自己靠着的柔软身体是谁的? 回头望去,对上了陶晚宁静的双眼。 “你醒啦?救护车来了,要不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陶晚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就只是哭晕的话,好像真没必要叫救护车哈? 李知没有继续占人便宜的意思,起身站好。 “谢谢你,不过我没事,我去跟护士说下,你可以跟我一起吗?” 陶晚愣了下,然后想起是自己叫的救护车,随即就点点头。 救护车已经稳稳停了下来,救护人员已经抬着担架下来了,李知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实在不好意思,我就是当事人,刚才是因为低血糖晕过去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随即又指了指跟在自己的身后的陶晚。 “是这位女同学帮我叫的救护车,你们可以核实下。” 护士人员和陶晚对过信息之后,又再次确认了李知的健康状况,一切正常后人员才离去,不过也缴了一半的费用。 等救护车和周围围观的人都离开了,李知和陶晚才齐齐松了口气,两人一致的神情都被对方注视到,又相视一眼笑。 “走,我请你喝啤酒去。” 李知带着陶晚熟门熟路的到了学校后街酒吧,点了两杯啤酒。 其实在高中时,李知和陶晚都会在周天晚偷偷去酒吧小酌一杯啤酒。 对父母则是谎称和同学一起复习功课,或者去英语角什么的。 而如今熟稔坐在酒吧中的陶晚,解答了李知现在的陶晚是否去过酒吧的疑惑。 “你对这里很熟的样子,是学长吗?”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补充。 “哦!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我叫陶晚,你好!“ 眼前的女生大方的伸出手掌,眼睛里洋溢着笑意。 “我叫李知,好久不见。”